《玩家超正义》 正文 第一章 安南 正文 第二章 坠入噩梦 正文 第三章 吃我正义的背刺啦 正文 第四章 死而复生 正文 第五章 变化 正文 第六章 破镜 正文 第七章 斩断诅咒 正文 第八章 仪式:镜中之舌 正文 第九章 你这是图啥啊哥 正文 第十章 正义的补刀 正文 第十一章 肾击(魔法) 正文 第十二章 天车之书 正文 第十三章 克劳斯你不似人啊 正文 第十四章 尾随而至 正文 第十五章 绝望的乔恩 正文 第十六章 死活不论 正文 第十七章 要不,只留一个? 正文 第十八章 开心吗,朋友? 正文 第十九章 银爵的教士 正文 第二十章 慈父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萨尔瓦托雷·黑塔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失能学派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稳健如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报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谢谢啊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能、能跳票吗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我好愉悦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内测开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这怪好惨啊 正文 第三十章 原来都是熟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火海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论坛开放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老奸巨猾的安南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不要停下来啊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其他的策划做得到吗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有什么东西能带进游戏吗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准备进阶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进阶仪式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噩梦:画廊 正文 第四十章 第二次循环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画廊:艾蕾·莫里森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过去的冻水港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艾蕾的日记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这个安南虽然超强但过分谨慎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仪式:沟通骸骨公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我只是个普通人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神赐的颜料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稳重型选手安南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安南的咒缚 正文 第五十章 就职巫师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守密者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四十五年前的旧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1458年3月4日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挣钱养家吧,玩家们!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危险的送信任务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杰拉尔德医生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骸骨公的骨血扳机 正文 第五十八章 F2A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前往罗斯堡 正文 第六十章 来自三方的杀意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达里尔主教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策划先生的心理分析术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狂徒的计划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杀意之线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击破宣言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改换目标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杰拉尔德上当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抢经验专用借口 正文 第七十章 它和它最后的倔强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触类旁通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噩梦诞生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巴伯子爵的应对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你这用力过猛了啊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怎么还有自己忽悠自己的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安南的千层套路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贾斯廷的咒缚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阿尔文的仪式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他真是个好人 正文 第八十章 步步紧逼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朋友,你听说过腐夫吗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安南的刺杀艺术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不可多言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安南无所畏惧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猎杀者之囚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罗斯堡之灾,任务完成!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准备下副本!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第二页天车之书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我难道真是个温柔的人? 正文 第九十章 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操控心灵的艺术(第三更)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开荒团,出动!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弹幕护身……失败!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大锤哥与日记的残片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密道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地下室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安吉洛”(第三更)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真结局前置路线 正文 第一百章 你在看什么?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骨头发了芽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真相只有一个!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黎明到来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以退为进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噩梦:白塔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克莱尔与金 七曜之光 上架感言 七曜之光 第一百零七章 玛利亚·凛冬(求首订) 七曜之光 第一百零八章 米开朗基罗的遗言(第二更,求首订!) 七曜之光 第一百零九章 隐狼(第三更求首订,感谢星愿久远的白银萌!)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章 两个方向(第四更,求首订!)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位死者(第五更!今天已更新1w3,求首订!)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预测与感知(第一章)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必胜法(第二更,求订阅)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消失的雕像(第三更,求订阅~)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二位死者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的名字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神仪式(第三更,求订阅!)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噩梦:白塔,通关!(第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副本结算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章 达里尔主教的邀请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主教的职责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套话成功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点爽到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职圣职者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萨尔瓦托雷的咒缚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生俱来的天赋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屋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镜像(第一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倒影(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章 萨尔瓦托雷的决意(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感度商店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居然能买邀请码!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二次攻略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画廊:饥者群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五章 饿鬼之门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画框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罪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沙漏长廊(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竞速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章 虚空联动,最为生草(还欠15章)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一章 活画廊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要回头”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逆时长廊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间与镜面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五章 滞时之眼的留声机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 骸骨公的钻心膛线(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互相体谅吧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约瑟夫·巴克尔 七曜之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骸骨公你好屑啊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章 全是真话的谎言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联能讯使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可悲可怜(第一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要啥自行车啊(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居然真的在听?!(第三章)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懂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六章 骸骨公的布局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刷好感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事达爷爷,无事老面包(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现在第一层的日记本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章 我饿你奶奶个腿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一章 阿莫斯·此世之锅·莫里森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剑士进阶:银骑士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实是氪金骑士吧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得、得加钱!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人队!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噩梦:猎巫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说你招惹他干嘛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也是体操团的?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章 进图死,谢谢!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杀你毫不费劲,再杀你一次更不费劲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二章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香!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四章 剑术教习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宝钻岛护卫骑士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存档点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七章 腐夫的成神仪式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永生者之王 七曜之光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叫大卫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章 本杰明的密码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之作“大卫”!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假死之谋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未来的神明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想卡个BUG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歪曲法术:拒斥生命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万灵药(第一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贤者之石(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没有才能的努力者(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魔镜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章 卡芙妮·诺亚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一章 阿尔伯特殿下(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物降一物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三章 苦闷的阿尔伯特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的主线任务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卡芙妮的进阶职业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六章 根基之力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旧恨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皮膜的轰鸣 七曜之光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仪式:汝心不触即鸣 七曜之光 第二百章 注视者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一章 大人,时代变了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二章 阴影之锁与厌物者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三章 打木桩我还是很在行的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四章 傻了吧,爷会复活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五章 他急了他急了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六章 服下哲人之血(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七章 完美的配合!(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八章 驱散噬魂者 七曜之光 第二百零九章 腐夫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章 银爵士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拉偏架的银爵士(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 操盘手腐夫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三章 神的咒缚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四章 极简循环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理:升与变之途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招我见过!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七章 镜中人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向来说话算数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一十九章 锁在保险柜里的钥匙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章 铭文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王都中的恶魔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赫尔墨斯学派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三章 永恒之魂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阿尔伯特的决定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版本更新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六章 啤酒陈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七章 龙井茶的职业选择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八章 苍白公主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半亡之女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章 噩梦:倒影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一章 水渍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二章 倒放的礼赞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另一个世界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最初的愿望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与我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六章 白色断头台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谁的噩梦(第一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八章 莫比乌斯环(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三十九章 噩梦:倒影,通关!(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章 苍白公主的关注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一章 林尔尔与德芙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潜行者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三章 都惩罚,都惩罚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四章 恰当的报复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是来讨毒打的吗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是个医生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说别的,爱了爱了 七曜之光 第二百四十九章 苍白之躯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章 仪式师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亲自出马(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连续召唤(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八十!八十!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要靠近我啊啊啊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五章 见识一下第四天灾的力量吧!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进化的法术(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爹”的使命(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八章 玩家的好感是真的很好刷…… 七曜之光 第二百五十九章 瓦西里·曼宁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章 风暴之女玛利亚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固定队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三章 梦之匙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四章 噩梦:伟大狩猎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幼年卡芙妮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六之数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七章 龙眠与霜兽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南的计划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章 从噩梦中得到的情报(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一章 霜之眼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打人侠玩家的基础操作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费迪南德·杰兰特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乌鸦之谋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五章 Miss.安静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六章 伟大猎杀之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种通关方式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八章 用仪式对抗仪式(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七十九章 腓力·诺亚(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章 机会转瞬即逝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一章 噩梦:伟大狩猎,通关!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冬日寒息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三章 等待“回忆”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封有光的冰块(不请假了!来电了!)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卡芙妮的梦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六章 泽地黑塔的信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七章 留学生龙井茶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该放玩家出笼了(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八十九章 精灵遗迹(新的一月求月票!)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章 美味风鹅的轻锐小队(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一章 霜语者(第三更,求月票!)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二章 孤儿配招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三章 商队领事泰特(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四章 恶魔之血(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富含生命的蜜酒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要随便吃陌生叔叔给的糖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克拉伦斯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八章 影响延期与咒物制作 七曜之光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来自未来的片段 七曜之光 第三百章 安南的新菜刀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一章 安南的完美演技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二章 牌手美味风鹅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三章 昔日的没脖儿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四章 他充满了决心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五章 塑形之裘德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六章 我起了,一枪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七章 即将抵达的尤金·杰兰特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八章 庸人惧吾之名 七曜之光 第三百零九章 公共噩梦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章 西酞普兰的特殊爱好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一章 波菲丝小姐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二章 苍白公主是伙伴啊!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三章 孩子的超凡尬聊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四章 波菲丝的母亲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德芙真的变成巧克力了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六章 巧克力还是德芙?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七章 德芙:真香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八章 自导自演的安南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圣骸骨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章 奥瑟之民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一章 凛冬与霜语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二章 咒窖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三章 终于抵达的安南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充斥诅咒的下水道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世界之血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六章 优雅之说梦话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七章 圣骸骨泡酒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八章 霜语者的永冻之血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二十九章 贝尔纳迪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章 撕碎宿命之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先进的服务态度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二章 银爵教会的打赏机制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最终还是没逃过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间道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最后的画廊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六章 唯一的答案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七章 重演的背叛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她在看,我在听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天使的左眼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章 进阶:白银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一章 酒儿:我要回冻水港!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才能有限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三章 美味风鹅的奇遇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四章 萨尔瓦托雷的执着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五章 老千层饼了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六章 燧父之密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人类的背叛者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老面包:麻了,全麻 七曜之光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安南,想去哪就去哪(二合一)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章 安南:我的小钱钱呢?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分别的众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二章 牢中老者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千变之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三眼乌鸦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五章 诺兰·杰兰特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反将一军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面诗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最初的守密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圣杯骑士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章 纸姬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一章 美的结晶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键恢复出厂设置的安南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三章 曾经的安南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存在的骰子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觉得不行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绘虚之笔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七章 漏水型纸姬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八章 毒尘(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界之血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章 各自的继承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一章 灰天鹅安全保险公司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二章 承灵僧的即死能力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三章 纸姬的面子果实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四章 龙语词典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五章 饵(第一更)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六章 快看看你钓上来了什么(第二更)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七章 敲钟佬(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八章 曜先生的驱灵仪式 七曜之光 第三百七十九章 涸魂诅咒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章 马人之魂(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一章 酒儿的决意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纸姬的真名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八曜与天车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两人的交易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亚历山大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六章 正神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周目的记忆碎片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八章 沉默油膏与黑寡妇 七曜之光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交缠之命运(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章 “几个尼古拉斯”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怪物大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二章 逐渐紧张的局势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三章 腓力的阴谋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四章 血魔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五章 狗咬狗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六章 新旧夺魂派的斗争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以梦为笼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小时候的贝尔纳迪诺 七曜之光 第三百九十九章 崇高假身 七曜之光 第四百章 安南与萨尔瓦托雷的关系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一章 昔日的丹尼索亚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二章 相当有自觉的萨尔瓦托雷 七曜之光 是单章哒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三章 齐聚王都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四章 老祖母的言语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五章 花园中的银爵士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六章 不老不死之人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七章 亨利八世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八章 国王不懂人心 七曜之光 第四百零九章 第七曜之隐秘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章 入梦秘药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一章 噩梦:狼吻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二章 狼人贝拉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仅为恶之仇敌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四章 死亡恐惧密室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五章 幼年安南与德米特里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六章 凛冬的守护者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七章 侦探先生的恐惧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八章 理智如火,不可触染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一十九章 梭罗尼克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章 噩梦:梦中梦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一章 安南真正的噩梦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二章 置之死地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三章 是你在窥视我吧,丹顿?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反客为主的安南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有说一一,老竖锯了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类啊,没有羽翼,尔等何以向上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乃西西弗斯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试炼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二十九章 狂徒之心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章 噩梦:梦中梦,通关!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一章 进阶:胜利骑士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二章 咒缚:西西弗斯之心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来迟一步的萨尔瓦托雷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半真半假之物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五章 众神自知,辉光生于镜中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六章 遭遇袭击的泽地黑塔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七章 艾萨克·弗拉梅尔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叛逆之镜 七曜之光 第四百三十九章 无休之火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章 圣火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一章 那么安南,代价是什么?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二章 第三页天车之书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三章 你不许去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眠不休之倒影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严厉的老祖母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六章 完美的冬日寒息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冬之丰实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八章 我将,带头冲锋 七曜之光 第四百四十九章 玩家集结中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章 随我冲锋!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一章 无一死亡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二章 精妙无比的配合!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安南的崇高假身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四章 厮杀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五章 贝尔纳迪诺之死(第三更) 七曜之光 第四百五十六章 第四页天车之书 七曜之光 卷末感言 天车之书 第一章 伪典 天车之书 第二章 顺其自然 天车之书 第三章 总之先铺满传送点 天车之书 第四章 奈杰尔·埃利奥特 天车之书 第五章 “少年天才” 天车之书 第六章 被传递的希望 天车之书 第七章 光蚁与深潜层 天车之书 第八章 利维坦 天车之书 第九章 抵达凛冬公国 天车之书 第十章 风暴之塔 天车之书 第十一章 拿塔郡 天车之书 第十二章 日落之后,百无禁忌 天车之书 第十三章 接完所有顺路的任务才是常识 天车之书 第十四章 撬什么锁,直接拆墙 天车之书 第十五章 坦克记得躲机制啊 天车之书 第十六章 心灵窃贼 天车之书 第十七章 监督者尼乌塞尔 天车之书 第十八章 交易与掠夺 天车之书 第十九章 仪式:嗅探神秘之门 天车之书 第二十章 “诈骗师与传教士” 天车之书 第二十一章 因为你是,所以你不是 天车之书 第二十二章 艾克·灼牙 天车之书 第二十三章 噩梦:巫师杀 天车之书 第二十四章 仪式:统一战争 天车之书 第二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开端 天车之书 第二十六章 战争游戏 天车之书 第二十七章 美味风鹅的发言 天车之书 第二十八章 唯一的最终解 天车之书 第二十九章 噩梦:巫师杀,通关! 天车之书 第三十章 奈菲尔塔利想多了 天车之书 第三十一章 逐渐迪化的奈菲尔塔利 天车之书 第三十二章 卡关小队摸鱼中 天车之书 第三十三章 亲手所选的生活 天车之书 第三十四章 尼乌塞尔肃然起敬 天车之书 第三十五章 如今的德米特里 天车之书 第三十六章 与神对赌之人 天车之书 第三十七章 “先知学派果然没有几个好东西” 天车之书 第三十八章 最重要的霜兽(第三更) 天车之书 第三十九章 多琳与她的老师 天车之书 第四十章 不要相信狼人 天车之书 第四十一章 安南:在路上了咕.jpg 天车之书 第四十二章 于心中孵化的光 天车之书 第四十三章 噩梦:孢殖磨坊 天车之书 第四十四章 四暗刻漫游奇境记 天车之书 第四十五章 打破惯性思维! 天车之书 第四十六章 牛顿老爷你醒醒啊! 天车之书 第四十七章 三个名字 天车之书 第四十八章 名侦探刻男 天车之书 第四十九章 孢殖磨坊 天车之书 第五十章 光在传递 天车之书 第五十一章 死有余菇 天车之书 第五十二章 被传递的希望 天车之书 第五十三章 我已经物色好了给你们的礼物,希望如何? 天车之书 第五十四章 纸姬的临别赠礼 天车之书 第五十五章 何为天车 天车之书 第五十六章 梦界彼端 天车之书 第五十七章 【染色】与【恐惧】 天车之书 第五十八章 伊凡·凛冬 天车之书 第五十九章 被背叛的德米特里 天车之书 第六十章 霜咬之灾 天车之书 第六十一章 我只是工具而已 天车之书 第六十二章 拉斯普廷的戒指 天车之书 第六十三章 你可以叫我,吉兰达伊奥 天车之书 第六十四章 “双女神共和联邦” 天车之书 第六十五章 想要成为英雄 天车之书 第六十六章 安南:我亲自出马 天车之书 第六十七章 仅有一次的通关机会 天车之书 第六十八章 蛛网之内,只有蜘蛛才能安然无恙 天车之书 第六十九章 活人的灵魂制成的噩梦 天车之书 第七十章 她曾活着啊 天车之书 第七十一章 审判开始,你这狂妄之人 天车之书 第七十二章 噩梦:孢殖磨坊,通关! 天车之书 第七十三章 我还没打呢怎么就没了 天车之书 第七十四章 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天车之书 第七十五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天车之书 第七十六章 她又蒙对了 天车之书 第七十七章 窃贼圣者阿方索 天车之书 第七十八章 四暗刻:丨OMO 天车之书 第七十九章 食血徒 天车之书 第八十章 艺术就是爆炸! 天车之书 第八十一章 两位圣者 天车之书 第八十二章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 天车之书 第八十三章 龙眠之理 天车之书 第八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天车之书 第八十五章 新版本的预告片 天车之书 第八十六章 无冕之神 天车之书 第八十七章 迷雾大陆,二测开始! 天车之书 第八十八章 跟从自己的心 天车之书 第八十九章 哈士奇与十三香 天车之书 第九十章 巫师的戒律 天车之书 第九十一章 你怎么开了个女号? 天车之书 第九十二章 昔日的王牌组合 天车之书 第九十三章 你这是手艺人啊! 天车之书 第九十四章 钱不钱的无所谓 天车之书 第九十五章 不要放哈士奇自己在家(3k求月票) 天车之书 第九十六章 塞提的诅咒(第一更) 天车之书 第九十七章 愿望与取舍(第二更) 天车之书 第九十八章 “缘”的交集(第三更,求月票啦!) 天车之书 第九十九章 相似律与触染律(第一更) 天车之书 第一百章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第二更)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一章 “我杀了我?”(第三更)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二章 “不落之盾”与“灰教授”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三章 命运乃天车之辙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四章 交换【三个秘密】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五章 安南·凛冬的崇拜者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六章 噩梦:幻热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七章 弗雷德里克与贾斯特斯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八章 人间蒸发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九章 错位的秘密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章 智者没有感情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梦与梦的间隙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赞颂天车之名》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狼教授,是谁?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宗特里西诺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感觉真安静啊,下略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噩梦:幻热,通关!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幸之人必将献身于不幸之炉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相只有一个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章 “食梦者”特里西诺·塞提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锚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悲剧作家:我甚至连自己的热闹都看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副本分析师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爷青回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 狗 呢?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叠的梦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正的脊髓选手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悲剧作家与喜剧演员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净化者检测装置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章 贞子plus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与哈士奇一起攻克难关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狗呢”再放送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哈士奇的奇妙冒险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哈士奇:OvO?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果还是被迫抱了大腿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于是哈士奇放弃了思考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切的真相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限重演的悲剧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充满了决心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章 噩梦:双子座,通关!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要欧拉你二十分钟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屏打赏过分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面幻塔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梦凝之卵:不落之日》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五章 知识之琥珀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如给悲剧作家打个电话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找个神来上网课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有任何人能评论你的一生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名与命的操纵者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章 新世代的神明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锈之血与伟大级咒物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梭罗尼克的情报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防患于未然的温柔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石中船长”塞利西亚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五章 法术咒缚化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随船而行的旅途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多琳与贝拉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救救我,我要被杀了.jpg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雅·拉斯普廷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章 莉莉·拉斯普廷的戒指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仪式:虚灵教习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莉莉的爱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拉斯普廷的劣名仪式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四枯竭收藏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失衡之美瓦西卡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打火星来的刺客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接触禁忌的北地贵族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短视者与特别进修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诺克萨斯之酒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章 罪者乐园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调酒师:算了,惹不起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丧歌公国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蝴蝶谷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看我的仁慈一击!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五章 牺牲之圣者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与己对立之人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种仪式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怎么贴脸刺杀还能失败的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即将复活的唐璜与克拉伦斯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章 “左手小指”佐尔根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杯之代行者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牺牲之血肉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关于“杯”的秘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完整的创世之秘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安南的第一本伪典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原典、残典与格良兹努哈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的主线任务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八章 硝石牧场与恶魔养殖业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诅咒:蛾之结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章 永恒之女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引领我等上升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安南的第七面镜子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暴与心的颂歌》所缺的一页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仪式:龙之净火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是何物?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色幽灵西酞普兰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什么叫真正的暗杀者啊(战术后仰)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们不是要留活口的吗 天车之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南:他们能活下来可真不容易 天车之书 第二百章 龙化的预兆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一章 交付遗言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二章 外忧内患的凛冬公国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三章 伟大级咒物:三之塞壬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四章 被诅咒的命运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五章 安南的全知之杖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六章 试图抢冬之手饭碗的玩家们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七章 逆转堕落之路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八章 餍足金 天车之书 第二百零九章 堕落者之王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章 安南的面子果实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教国的学阀们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的营业笑容就由我来打破.jpg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 跳伞模拟器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宝船与魔女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骸骨公:你说得对 天车之书 安南的官设图出来惹!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七章 白银旅团,全员恶人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最大的背叛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埋葬即是忘却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章 最初与最后的背叛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于此舍弃【骸骨公】之名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噩梦:之死靡它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三章 永恒不死之城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各自的身份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一位失心者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各自的秘密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永劫轮回(第二更)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在梦中之人(第三更)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二十九章 艾蕾的恐惧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章 艾蕾的幸福感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于是她充满了决心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代打上线了,麻烦退一下游戏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被梦魇追逐的恐惧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海市蜃楼之背叛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五章 虚幻的架空都市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抛却姓名之人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生骸诅咒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黄金炼成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相似之神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章 你竟敢用我的魔咒来攻击我.jpg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脏骤——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三周目的终结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另一条世界线上的阿莫斯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仅被铭记之物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五章 信任的力量(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合理的行动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仪式:接触黑夜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被忘却之物(第三更,求月票!) 天车之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舍弃尊严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章 天使与魔神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一章 终至之果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理显现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真理之书:赎罪录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噩梦:之死靡它,通关!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捡骨者的宽恕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赦罪师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白银旅团的终末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成熟的主线任务会自己完成 天车之书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阴谋与塞利西亚与绞肉场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章 让月亮奔我而来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一章 暴君将至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安南大公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三章 真相的残片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这就是安南风格哒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战棋游戏的玩家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六章 已死之人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山顶的子爵府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人形霜兽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被废除的灯塔与港口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章 非蛇之蛇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蠕虫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分布式计算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强制传送仪式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还施彼身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五章 那你就叫罗素叭(第三更,为催更圈催更邀请函活动加更)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六章 洞开者雅各布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 狂徒行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八章 耀之油 天车之书 第二百七十九章 咒能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章 造物之力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团结之力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心想事成之力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复活吧,我的勇士!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四章 畸变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 咒缚:造物者之殇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万能钥匙”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岩咒窖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未被拆除的咒窖 天车之书 第二百八十九章 咒能提炼装置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章 世界之子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一章 恩底弥翁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车御手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一纪元的终结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选神之神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五章 咒缚:将生未生的恩底弥翁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另一边的突发状况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他傻你也傻?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封你为冻风伯爵 天车之书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忠诚吗? 天车之书 第三百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人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一章?你还真知道?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二章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三章?收手吧,阿弗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四章 维克多·霜语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五章 真正的堕落者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六章 你给路达哟~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七章 弃犬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八章 循环仍在继续……吗? 天车之书 第三百零九章 伟大级咒物:第六相往世书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章 无畏圣者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 第六面镜子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二章 德米特里与玛利亚(二合一)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家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玛利亚的礼物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多少给你留点面子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初次见面,好久不见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 寄给萨尔瓦托雷的信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预料之外的回信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家庭议会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章 老祖母的神职人员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下层民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二章 噩梦:切莫言真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怯懦者与卑劣者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四章 德米特里他一向是无所谓的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受腐而不腐之神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六章 游戏:王冠之数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一局比赛结束(二合一)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哈士奇的三要素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安南的三要素 天车之书 拉胯条-精英化等级2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章 你以为我在大气层?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古普塔王国与腐夫的弱点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当年的德米特里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回忆其一:糖与酒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三分之一的结局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忆其二:爱与惧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六章 愚者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想要相信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八章 德米特里的女儿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前往诺亚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章 正事由我们来做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一章 给玩家们准备的新福利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成长的卡芙妮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三章 接近极限的画师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卡芙妮与玛利亚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管这叫信徒?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腓力之谜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七章 瓦托雷学姐“长出来了”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八章 创世之神,有羽之物 天车之书 第三百四十九章 如出一辙的伎俩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章 伟大级咒物:第四史论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存在的历史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四重诅咒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三章 第一位腓力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切的真相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五章 绝妙的计划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六章 怪物之心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七章 学长:他瞪我干嘛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八章 瓦托雷派贤者之石 天车之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萨尔瓦托雷:已进入低性能模式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章 有罪者安南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自我谋杀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切莫言真 天车之书 冻麻爪了……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三章 引导与拟真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四章 游戏:真伪之数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歧路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六章 真话与谎话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七章 游戏:追忆之数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将把你千刀万剐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六十九章 错位之刑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章 小丑之数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一章?与我为敌?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所不能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游戏:勇气之数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天车之辙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五章 噩梦:切莫言真,通关!(二合一) 【噩梦已净化】 【以指定身份净化噩梦,评价提升】 【在“游戏:真伪之数”中战胜腐夫,评价提升】 【在“仪式:幻塔决斗”中战胜腐夫,评价大幅提升】 【完成了一次强效净化,评价大幅提升】 【综合评价——S】 【得到公共经验点1300(额外+2600),感知+1(额外+2),已受咒缚:“多疑之心”加成】 【得到副本通关奖励:职业(霜语者)上升1级】 【当前净化率为10/10——噩梦已终结】 【基于噩梦的所属地区,你得到了银爵士的圣光印痕】 【隐藏要素已破解:100%】 【可领取第一阶段奖励(完成度66%时获得)】 【可领取第二阶段奖励(完成度100%时获得)】 全部领取。 安南在心中念道。 【得到副本解密奖励:公共经验2000(额外+4000)】 【得到副本解密奖励:咒缚“永生者”】 【永生者(永续型):你将得到无法祛除的特殊标记“永生者”,并且能够随时感受到其余“永生者”的存在与方位】 【永生者:你将不会因“衰老”或“疾病”而死】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这才是安南想要得到的东西。 如今,安南能够轻易感知到腐夫的所在位置。 因为腐夫同样也是“永生者”之一。 有了这个咒缚,那么腐夫就不再拥有无限先手权了。 安南甚至可以反过来去寻找腐夫。 等到玩家们等级高了之后,安南可以用传送能力来进行三角定位,随后召唤玩家去袭击腐夫——而腐夫的信徒,却几乎已经被安南剿灭的差不多了,他手下等级最高的信徒,也已经被安南杀掉了。 等安南进阶黄金之后。 也未必不能反过来猎杀腐夫。 腐夫是正神中最菜的——没有之一。 即使是纸姬与赦罪师这些甚至没有超凡职业等级的神明,估计也比腐夫要强。 腐夫作为神明的权能,根本没法给他增加战斗力——他与黄金阶最大的不同,除了一个能够无限使用要素之力,就只有能够赐予他人“永生者”咒缚、或是使得他人转生了。 也就是说,腐夫作为神明的权能,根本无法给他增加战斗力,是完全的纯辅助……而他的教会也几乎被安南给拆了个干净。 那么,杀死腐夫的难度,其实也就等同于击败一个拥有无限要素之力、活了大概三百多年的黄金阶巫师。 的确有难度,但也没有那么高。 恐怕腐夫的真实强度,还不到真理阶。 等到安南进阶黄金阶,手持伟大级咒物的安南,大约就能和腐夫打个平手了。 而且,安南也快要进阶黄金了。 至少他的前置等级已经快饱和了。 从这次的噩梦中离开后,安南的“霜语者”职业等级就达到了LV26。意志也正式达到了50点,得到了“超凡意志”的效果。 拥有了【超凡意志】这个恒定能力,才能算是一个成熟的白银阶超凡者。 这个恒定能力非常有意义。 它的效果是,“超凡意志”的持有者在接受非自愿法术(也就是敌对效果)时,如果这个法术可以通过意志检定来抵抗、那么可以在抵抗失败之后重新抵抗一次,并且如果抵抗失败也只会受到一半效果;同时,超凡意志的持有者还不会因为被偷袭等突发状况、或是因为不利局势而感到慌乱,能够一直保持“沉着冷静”的状态,也不会再受到普通强度的恐惧或魅惑效果影响。 超凡之力,原本就是有“抗性”一说的。 而抗性大致分三类,分别由“灵魂阶位”,以及“体质”与“意志”两个属性来决定。 哪怕意志属性不高,越阶的情况下也可以轻松滑开一部分较弱的法术、或是低端的仪式。黄金阶的超凡者,几乎不可能被咒杀致死,就是这个道理。 而如果是毒、流血、残疾、衰老、冻结等效果,就要通过体质属性来进行检定;如果是幻术、定位、标记、恶意传送、恶意变形就是通过意志属性来检定。 只要抵抗成功,就至少可以无视一半以上的效果;假如是跨阶释放,那么被抵抗后就可以完全无视。 而安南囤积起来的经验,也已经超过了五万点。 这些经验,足够安南将LV28的“胜利骑士”直接点到满级。获得的四点体质与意志属性,将安南的体质属性也彻底送到了常态50点以上,获得了“超凡体质”的恒定能力。 【超凡体质】的效果与【超凡意志】比较接近。 除了豁免效果的提高之外,“超凡体质”的恒定能力,还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让持有者能够几乎不会力竭。所有消耗体力的能力自动取最低值,并且体力与伤势的恢复速度提升至三倍,即使受到致命伤也不会立刻失去意识。 这个能力对于白银阶的超凡者来说,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价值——大幅延长体力条,对于持久战和无双虐菜还是有点用的,但是几秒钟的锁血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毕竟体质检定不像是意志检定——除了直接用嘴服毒之外,会过体质检定的攻击本身就已经击中、并且打伤了持有者。 而且意志系的判定,几乎是只要有一个没过、就会直接逆转局势的远程法术。 无论是直截了当的一个不过就嗝屁的即死类法术……亦或是操控心灵使得敌我方互换、或是强行瓦解对方的敌意、或是让对方陷入极度恐慌中,都会立刻影响到局势。 可等到了黄金阶,能够使用要素之力时,这个能力就非常有用了。 几秒钟的时间,无论是黄金阶法术亦或是要素之力,都有可能完成翻盘。这就是战士系的超凡者,在黄金阶时的独有优势——而假如是有兼职的战士,体质属性超过一百时、还可以有“神话体质”的额外加成效果,获得宛如神话生物一般的抗击打能力。 并且,在安南将胜利骑士点到满级之后,将全部的自由技能点都点在了辉煌剑上。 在辉煌剑达到七级和十级的时候,安南都得到了额外效果。 【LV7时:此技能在健康度低于50%时伤害即可达到最高(先前为30%)】 【LV10时:在解放“辉煌剑”后,直至战斗结束将激活“辉煌之光”状态】 【辉煌之光】是安南在胜利骑士的等级达到满级之后,用最后的一点自由技能点得到的新技能。 这是白银阶暂时无法使用的技能……由此可以看到,胜利骑士原本就有着黄金阶的潜力。 它的技能描述是“在同时拥有【正义】、【牺牲】、【慈悲】、【光辉】、【胜利】、【荣耀】六种要素中的两种以上时,最低的一方得到最高的要素50%的觉醒深度加成。” 并且在主动激活的情况下,“将此六种要素之力中,已觉醒且可使用的要素,全部附着于剑刃之上”。 ——毫无疑问,这是黄金阶才能拥有的力量……属于“更高效率的使用要素之力”的能力。 安南的等级接近黄金阶有一段日子了。 “要素之力”作为一个重点知识,他当然不可能不去学习。 正因如此,安南才能知道这个技能的意义。 【正义】与【胜利】也就罢了,这两种力量中本身就与“剑”的领域相邻,自身的力量就可以用于加成武器。 但安南所持有的这些要素之力,都是无法附着于剑的。 因为“光自镜中生”,【光辉】的要素如果要使用、通常需要附着于镜面。比如说镜子、湖面、瞳孔等。 而【慈悲】更是用于治疗、援助的辅助要素,或许能够附着于木杖、手,或是其他的医疗器械中。 【荣耀】则是用于强化自身的要素,通常用于增加抗性、或是强化崇高假身。 黄金阶的许多法术与能力,都需求持有并可使用某种要素之力。 而能够跨领域使用要素之力的技能和法术,倒也不是没有……但是却要更稀有一些。 “要准备进阶了啊。” 安南心想。 至少要开始准备进阶职业了。 他再有四个“霜语者”的级别,就抵达了白银阶的最上位。 如今的安南与刚进阶白银阶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强度——说是可以打五个自己肯定是谦虚,稍微夸张一点的话应该是来几个能杀几个…… 安南现在有把握。 只要自己能够进阶黄金阶……就算不使用黄金阶新职业提供的技能,单靠目前已拥有的技能与要素。 或许不用使用贤者之石……只用稍微喝点学长配出来的合剂,甚至不用是锁血合剂那个级别的转化物,就能靠自己的力量,直接击败承灵僧。 而如果使用贤者之石的力量,腐夫也是能够强行杀掉——只要他不见到安南掉头就跑的话。 安南正闭着眼睛,感受着力量的飞快强化。 他就听到了玛利亚的呼唤声。 “……安南,安南!” 她坐在安南身边,有些忧虑的说道:“你这边没问题吗?” “……啊?我能有什么事?” 安南说到这里,还微微愣了一下:“你没透过仪式,看到噩梦中的内容吗?” 这时,安南才意识到,周围看着自己的人,比想象中要多的多。 卡芙妮和萨尔瓦托雷才刚刚苏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就像是睡懵了一般。 而除了玛利亚与亚历山大团长,房间中还围了大概七八位银爵的教士,其中还有两位枢机主教。 他们就像是在修什么大型器械一般。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散乱着待在房间中,或蹲或站或坐、对着仪式指指点点在讨论着什么。 “是的,我们看不到。” 面容宛如雄狮般的老团长,在一旁沉声解释道:“窥梦仪式遇到了更强大仪式的阻断……我们看不到,也没有办法终止噩梦。 “我立刻召集了附近的教士,并且非常幸运的找到了洛伦佐枢机与兰斯洛特枢机。兰斯洛特枢机正是教会的仪式大师,教会这一代的仪式师都是他教出来的。” 在两位老爷子对着安南礼貌的微微鞠躬作为示意过后,骑士团长才继续解释道:“他们带着精通仪式学的教士,来这里检查仪式,并且为三位挂上了体征监测用的神术、与更高效的噩梦切断仪式。 “只要检测到体征不良,我们就会立刻启动脱离流程,将三位从噩梦中完好无损的拖出来。” “……这种程度也能做得到吗?” 安南有些好奇。 老祖母的教士,可不擅长这种仪式。不过他们倒是挺擅长打架的。 毕竟在凛冬可没有什么“骑士团”来保护教士的安全。 那位被亚历山大团长介绍为“兰斯托特枢机”的老先生,凑过来对安南进行了更精确的解释:“是这样的,安南陛下。 “干扰仪式已经在十分钟前进行了成功排除。我们已经顺利的查探到,这是来自于谋杀与阴谋领域的高位仪式‘睡美人’。效果是,将持有【美丽】要素的净化者封印在噩梦之中……只要噩梦没有彻底瓦解,就会无限循环。 “因为更高位的仪式对这个噩梦进行了覆盖,所以窥梦仪式就无效化了。 “我们在这个仪式之上,顺利架构了以‘交易’为核心的‘仪式:梦界置换’,这个仪式的效果是,可以将一个人送进噩梦、来将噩梦中的人换出来,因此可以无视一些噩梦的锁定效果。当然……这也是因为构建‘仪式:睡美人’的仪式师,并没有刻意阻断后续仪式。” “……能找出是谁使用的这个仪式吗?” 卡芙妮充满困倦的声音响起。 她还在床上揉着眼睛,声音不大且相当轻柔,却莫名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威严。 洛伦佐枢机立刻答道:“已经在调查了……我们正在以这个房间为中心,建构起了循迹仪式。对这个房间进行过干扰的所有人,都会按照从后往前的顺序逐渐追踪。 “但是……能够毫无痕迹的使用这样复杂的高位仪式。” 洛伦佐枢机与兰斯洛特枢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兰斯洛特枢机低声解释道:“我们更倾向于,这是悲剧作家亲自到来的效果。 “要么,就是狼教授。悲剧作家的教宗也是有可能的。” 洛伦佐枢机补充道。 “这个情报就已经足够了。”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随后他点了点头:“非常感谢各位。凛冬公国与老祖母会记住大家的。 “这里有一些礼物,大家辛苦了。” “这次仪式所需的所有银币,都从我的账面扣就好。” 卡芙妮接道。 玛利亚也是礼貌的对众人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愿老祖母祝福你们。” 随后,三人下意识的看向了萨尔瓦托雷。 刚刚醒来,还躺在床上喝热茶的萨尔瓦托雷有些蒙蒙的看了过来。 “啊,没问题。” 萨尔瓦托雷迟了半拍、下意识的应道:“都行,都可以。” “蠢货……” 瓦托雷学姐的声音低沉的响起。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腐夫的经验大礼包 虽然安南根本没有用上两位枢机布置的紧急救援仪式。 但这份好意,他还是心领了。 毕竟这些银爵的教士,之前还想要使用“仪式:梦界置换”,将他们直接从门中救出来…… 而这个仪式之所以能够无视其他的噩梦与仪式的锁定效果,强行把人捞出来,并非是因为这个仪式的位格特别高。 而是因为噩梦与仪式的锁定效果,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从被锁定者的身上,转移到了被置换进去的那个人身上。 换言之,只是被锁死的人换成了另一个人。 ——这正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若非是安南醒来的足够早,恐怕在安南他们的体征下降的时候、就会启动这项仪式,强行把安南捞出来了。 毫无准备就被投入到了未知的、会不知道循环多少次的高难噩梦中。 这几乎意味着死亡。 但那些银爵的教士们却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也并非是因为安南作为异国的大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即使陷入噩梦的是个普通人,如果条件允许、他们也会采用各种手头能用的手段尝试着把他们救出来。 圣职者的使命就是净化噩梦、消除诅咒。 他们之所以不成为超凡者、不涉及超凡之力,并非是因为他们不想要这份力量。 而是为了让自己的死,不会成为新的噩梦——不会拖累无辜者以及自己的同僚。 因为学长与卡芙妮都不具有“美丽”要素的适配性,在这个噩梦中被锁死的只有安南。 假如在这个噩梦通关后,没有实现完美净化——那么安南就会重新被拉回到噩梦开端。 但是被拉回去的,只会有安南一人而已。 到了那个时候,安南就没有了卡芙妮与萨尔瓦托雷的协助,而是要与副本原本的扮演者,也就是真正的“德米特里”与“贝拉”,来和腐夫进行决斗。 那样的话,想要与在腐夫的对决中胜利,达成完美净化的条件……难度可能是翻倍都不止。恐怕要一直把剩余的次数全部净化掉,安南才能从中逃离。 这还是能够完成“双胜离场”的可能性。 假如一直失败,那就会无限循环下去。 “……也幸好你们没有直接把我们捞出来。” 安南有些后怕。 不只是因为,那样会导致他薅腐夫羊毛、取得“永生者”咒缚定位腐夫的计划失败。 更是会让无辜的教士替他死在噩梦中。 “腐夫亲自来到了这个噩梦中。” 安南对两位枢机以及亚历山大团长解释着噩梦里发生的事:“他使用了千面幻塔的赌斗仪式,想在噩梦中对我动手脚。 “如果说这个仪式是有悲剧作家或是狼教授来布置的,那就说明他们与腐夫达成了某项协议。假如你们直接把我换出来的话,是会被恼羞成怒的腐夫杀掉的。” “假如真的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进入噩梦的。” 像是读到了安南的想法,洛伦佐枢机安慰道:“我对噩梦是非常熟悉的,未必不能逃出来……况且‘睡美人’也不是完全无解的仪式,只要反复的净化、把噩梦的力量完全耗竭也是可以逃出来的。 “就算不小心死在噩梦中,我也可以使用神术将这个噩梦封印起来,不至于再把无辜者牵连其中。 “反正我也已经老了,活够本了……而那些年轻人不同。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潜力。” 洛伦佐枢机认真的说道:“他们还能去净化更多的噩梦,救下更多的人。” ——安南能够感受到,老人这话是认真的。 那么安南只能庆幸自己足够强。 没有被腐夫砍中一刀,就直接满血将其反杀——否则就不只是自己遗忘什么东西的问题了,还可能会让这位可敬的老人死在噩梦中。 在安南感谢过两位枢机,以及其他临时赶过来的仪式师之后。这些银爵的教士们也没有收下安南的礼物,倒是应允了卡芙妮那“从我的账面上扣钱”的承诺,之后就很快面色如常的离开了。 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 虽然这种涉及到王国未来继承人与邻国统治者生命安全的突发事态并不算多。但在诺亚王城中的非法仪式也不会少……不然的话,卖咒性材料的店早就开不下去了。 为了不让那些菜鸡仪式师的失败仪式酿成大祸,在巡逻的教士检测到仪式反应后,就会立刻通知仪式班的银爵教士前去打断仪式。 一般来说,仪式的布置都需要较长的时间,只要能够检测到就有可能打断;但打断仪式本身就需要一定程度的仪式知识。 如果胡乱将仪式破坏掉,反而可能会导致仪式完成并失败,进而引发更惨烈的状况。 而如果面对没有检测到的仪式,更需要用全新的仪式进行弥补——银爵的教士所能使用的仪式,除了公众领域的仪式之外,全部都是银爵的教士。 这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们的手段。但他们的技术也因此而逐渐因此而得到了增长。 “你真的真的没问题吗?” 等到他们离开了之后,玛利亚才凑到安南身边,有些担心的小声问道:“身体也好吗?精神状态呢?没有被腐夫释放什么奇怪的咒缚?” “我从腐夫那边,赢得了‘永生者’的咒缚。” 安南反过来安抚着玛利亚:“但问题不大,这是我故意的……因为有了这个咒缚,我就能反过来追踪腐夫了。 “而且,他短时间内估计是缓不过来的。” 安南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原本就是一周目的安南所布置的,用于谋杀腐夫的阴谋——这个绕过了腐夫的权柄,直接让安南获得了的“永生者”咒缚,应当也属于安南当时的布置。 其最终目的,就是瘫痪掉“特别能跑路”的腐夫的逃跑能力。 除了这个“任务材料”之外。 这一次也真的是大丰收。 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安南自己展示出了“智慧”与“理解”的才能,因此产生了自发的增长……但绝对不会涨这么多。 如今安南的灵魂要素面板是这样的。 【灵魂要素:光辉(100%)、智慧(100%)、理解(85%)、美丽(43%)、严格(26%)、荣耀(10%)】 比起之前,要素的觉醒度,提高了总和远不止100%的程度。除了智慧与理解之外,就连【美丽】和【严格】也上升了。 ——这都是从腐夫身上压榨出的“神之血肉”。 这些如果是要通过净化扭曲级的噩梦,来获得零散的要素之力,恐怕要净化不止十个噩梦才能获得…… 抵达了百分之百觉醒深度的“智慧”要素,暂时不像是“光辉”要素一般,立刻就能让安南产生某种异化。但它肯定也已经在不那么直观的地方生效了。 比如说,在面临宛如柯南那标志性的“三选一”的情况下,就很少会推论错误了…… ——他可还记得呢。 进入噩梦的时候,显示的小队总侵蚀度是68%。 安南突然望向了萨尔瓦托雷,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 “萨尔学长,”安南微微眯起眼睛,“你稍微解释一下。 “你的侵蚀度,为什么突然上升了这么多?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跟我说…… “”是不是如果我没发现,你就打算不说了?”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最初的恶魔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虽然一开始安南也怀疑过,是不是卡芙妮又私下动用了堕落者的力量。 但后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 在“窃梦者”丹顿已经被安南清除掉之后,卡芙妮在王都已经不可能再遇到需要她亲自解决的敌人了——丹顿虽然死的快,但多少也是黄金阶的夺魂巫师。 别说想要干掉他了,就算是想要意识到他的存在、或是想要与他作对,可能思维都会无声无息间被查探出来,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被修改。 而在这个强敌被清理掉之后。 卡芙妮这边得到了教会的支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诺亚这边的政斗,显然与凛冬公国那边不会是一个画风——凛冬那边都是直接派人过来刺杀大公、或者是直接养恶魔拜蠕虫的,连自己可能会被事后清算都完全不管。 可以说是非常莽。 但是诺亚王国这边,就很讲究体面了。 在唐璜小少爷重新“转世投胎”之后,乌鸦家这边就算是胜了一筹,之前的也就抛开不算了。罗斯堡子爵被杀、连家产也被夺走这件事,甚至连新闻都没有上,非常安静的完成了交割……而曾经前去刺杀唐璜的克劳斯队长,连看守城门的工作,都不能持久的干下去。 前不久他因为酒醉,而“跌入护城河中溺死”了。尸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的……的确能检查到对方死前有大量酗酒,也没有在手脚发现勒痕、或是被法术控制精神的痕迹。 虽然在诺亚,超凡者属于不为群众所知的“隐秘群体”,但凡是知道超凡者存在的人,都认为这死法相当离谱——一些人则将其与唐璜之死(明面上唐璜小少爷的确已经死了)联系在了一起。 谁都知道,克劳斯是腓力王子的人。如果继续查下去,说不定能牵出腓力王子的罪行来。 不过三眼乌鸦也并没有详查,而是选择了到此为止。 而腓力王子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这就算是一种利益交换了。 老乌鸦是出了名的明哲保身。 他已经侍奉过了两代君主,即将侍奉第三代——而乌鸦家所秉持的政治态度,就是“乌鸦立于王冠之上”。 ——乌鸦永远忠诚于王冠。 即使王冠已然生锈、暗淡无光。 而只要还没有戴上王冠——无论是多么优秀的继承人,也无法使唤乌鸦。 换言之,乌鸦永远不会进行站队。 谁是诺亚王,他们就听谁的。 ——这也就是费迪南德·杰兰特所犯下的罪。 在亨利八世还没有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投靠了腓力王子……从亨利八世的寿命结束后,费迪南德就已经被老乌鸦软禁了起来。 可尽管明知费迪南德犯了忌讳,老乌鸦依然没有杀了他。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想杀费迪南德。 他已经知道了。 当年谋杀唐璜的人之中,出谋划策的人就有费迪南德……他正是唐璜的亲哥哥。 腓力与费迪南德,同样都是腐夫的信徒。 虽然最终的目的不一样……一个是为了享乐、一个是为了权势,但他们也都曾想过,为了“永生者”的咒缚而打算使得自家绝嗣。 老乌鸦是倾向于相信,卡芙妮殿下将会胜利的那一方。但即使如此,他也不会直接站在卡芙妮这边——万一最终的胜利者是腓力,那么“不杀费迪南德”这件事,反而可能让杰兰特家族存续下去。 哪怕活下去的只是费迪南德,家族也算是存续下去了。 ——哪怕作为代价的,是自己、尤金和已转生的唐璜的性命,但终究有一只乌鸦活了下来。 而只要不是腓力殿下最后胜利……无论是长公主亦或是卡芙妮殿下,“费迪南德的头颅”都可以作为一项礼物,来向未来陛下表明自己的态度。 两头下注。 这正是老乌鸦的聪明之处。 掌管着“三眼乌鸦”,能够暗中掌控全国的情报机关。诺亚最为精锐的探子与特工……他们想要保住手中的权势、甚至只是为了保命,也都要付出比别的贵族更大的精力。 在如今局势极为紧张、三眼乌鸦全面收缩到王都的情况下,每一位继承者都不可能直接去暗杀其他继承者——这是绝对的违规行为。 如今,三眼乌鸦的“监控”几乎密布整个王城。 他们会对阴谋视而不见。 但刺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假如能够成功,且没有被抓住、没有留下证据就还好说。 一旦被发现有暗杀兄弟姐妹的迹象……并且被确认证据的话。 ——之前在腐夫的&gt;&gt; 阴谋与腓力的操作下,死去的所有王室的罪行,都会压在这个人身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新王了。 在这种情况下,卡芙妮根本不可能遇袭。 她没有任何可能,会使用自己的超凡力量……更不用说属于堕落者的禁忌力量了。 而安南自己的侵蚀度就更少了。 卡芙妮和安南的侵蚀度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10%。 这意味着,学长的侵蚀度已经不声不响的超过了50%——而这个数值几乎已经会影响到神智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哈哈哈……” 面对安南的质问,萨尔瓦托雷摸着自己的后脑,干笑着:“哎,说来话长……话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来说。” 接过话头的,是瓦托雷学姐。 漆黑粘稠的恶魔之首,在萨尔瓦托雷的左肩浮起,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因为他开始滥用属于我的力量了。 “他的侵蚀度越高,我的活动也就越自由。” “瓦托雷”嗤笑着:“你最好管管他,安南。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会整个从他体内孵化出来。” “……孵化?” 萨尔瓦托雷自己倒是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是卵啊,蠢货。你自己都忘记了……但我没有忘记。” 影子嘶哑的嘲笑着:“【善之倒影便是恶魔之卵鞘】,这就是最初的恶魔。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名为‘不眠不休之倒影’的咒缚,是十个‘倒影’咒缚之一。能够契合倒影咒缚的人,必然是拥有某项纯善特质的人。 “他越是讨厌的事,我也就越是喜欢;他越是忽视的东西,我就越是关注。他所有认为自己不需要的情感,都会被投注在我身上、形成属于我的人格。” 影子宣告道:“因为我是他的‘影子’—— “而拥有倒影的人,如果被诅咒完全侵蚀,他不会变成疯子、也不会恶魔化。而是把影子作为‘恶魔’孵化出来……一个与纯善之人完全相反的存在,那即是‘最初的恶魔’。” “……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南质问道。 萨尔瓦托雷也有些慌乱。 他小声的说道:“我只是发现……她好像不会直接夺走我的身体。在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实验,我又太困了的时候,就会把她叫出来控制我的身体。 “比如说贤者之石——” 他说到这里,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好,我承认。我还是做不出来贤者之石……从最开始,那就是影子做的,我骗人了。 “我只是做了一些边边角角的工作,或者一些需要运气的步骤。而我意识到,光靠我自己,根本无法做不出来贤者之石的时候……我就把她放了出来。” 如果自己做了什么可能增加侵蚀度的工作……那就只有这件事了。 萨尔瓦托雷目光有些闪躲的看向安南。 他小声说道:“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想送给你一份礼物——相信我。我知道这是不好的,那么之后我就不会这样了。” “……你最好说话算数。” 安南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教训萨尔瓦托雷。 只能警告了一句:“影子既然会把这件事甩出来,就说明你根本就不想说;她如此关注你的身体,就说明你根本不在乎自己。 “两个月前,你还能控制影子、把她压制在体内;而现在你根本控制不住她了。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一点紧张感或者不好的预感都没有吗?不会? “那么如果你以后还熬夜、不按时吃饭、疲劳状态下进行实验、或者把她放出来替自己完成实验,瓦托雷学姐就直接告诉我……反正你也已经控制不住她了。” 安南握住贤者之石,认真的说道:“我的确需要贤者之石,但是没有那么需要。它只是帮我加快了一些计划的进程、而不是不可替代的消耗品。 “但如果制造贤者之石,需要消耗的是你的健康,那么这样的东西我不要也罢——我可不想燃烧着朋友的生命,来击败我自己的敌人。 “那样的话,等到击败了腐夫,你是想让我高兴呢、还是悲伤呢?” ……话说是这么说。 但安南觉得,如果自己用掉这枚贤者之石的话,萨尔学长多半会再给自己做一套出来。 那么猎杀腐夫的计划,可能要稍微做一些调整。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再消耗贤者之石了。 稍微提高了一些难度……但问题也不大。 ——我能做得到。 安南心想。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最初的恶魔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虽然一开始安南也怀疑过,是不是卡芙妮又私下动用了堕落者的力量。 但后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 在“窃梦者”丹顿已经被安南清除掉之后,卡芙妮在王都已经不可能再遇到需要她亲自解决的敌人了——丹顿虽然死的快,但多少也是黄金阶的夺魂巫师。 别说想要干掉他了,就算是想要意识到他的存在、或是想要与他作对,可能思维都会无声无息间被查探出来,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被修改。 而在这个强敌被清理掉之后。 卡芙妮这边得到了教会的支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诺亚这边的政斗,显然与凛冬公国那边不会是一个画风——凛冬那边都是直接派人过来刺杀大公、或者是直接养恶魔拜蠕虫的,连自己可能会被事后清算都完全不管。 可以说是非常莽。 但是诺亚王国这边,就很讲究体面了。 在唐璜小少爷重新“转世投胎”之后,乌鸦家这边就算是胜了一筹,之前的也就抛开不算了。罗斯堡子爵被杀、连家产也被夺走这件事,甚至连新闻都没有上,非常安静的完成了交割……而曾经前去刺杀唐璜的克劳斯队长,连看守城门的工作,都不能持久的干下去。 前不久他因为酒醉,而“跌入护城河中溺死”了。尸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的……的确能检查到对方死前有大量酗酒,也没有在手脚发现勒痕、或是被法术控制精神的痕迹。 虽然在诺亚,超凡者属于不为群众所知的“隐秘群体”,但凡是知道超凡者存在的人,都认为这死法相当离谱——一些人则将其与唐璜之死(明面上唐璜小少爷的确已经死了)联系在了一起。 谁都知道,克劳斯是腓力王子的人。如果继续查下去,说不定能牵出腓力王子的罪行来。 不过三眼乌鸦也并没有详查,而是选择了到此为止。 而腓力王子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这就算是一种利益交换了。 老乌鸦是出了名的明哲保身。 他已经侍奉过了两代君主,即将侍奉第三代——而乌鸦家所秉持的政治态度,就是“乌鸦立于王冠之上”。 ——乌鸦永远忠诚于王冠。 即使王冠已然生锈、暗淡无光。 而只要还没有戴上王冠——无论是多么优秀的继承人,也无法使唤乌鸦。 换言之,乌鸦永远不会进行站队。 谁是诺亚王,他们就听谁的。 ——这也就是费迪南德·杰兰特所犯下的罪。 在亨利八世还没有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投靠了腓力王子……从亨利八世的寿命结束后,费迪南德就已经被老乌鸦软禁了起来。 可尽管明知费迪南德犯了忌讳,老乌鸦依然没有杀了他。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想杀费迪南德。 他已经知道了。 当年谋杀唐璜的人之中,出谋划策的人就有费迪南德……他正是唐璜的亲哥哥。 腓力与费迪南德,同样都是腐夫的信徒。 虽然最终的目的不一样……一个是为了享乐、一个是为了权势,但他们也都曾想过,为了“永生者”的咒缚而打算使得自家绝嗣。 老乌鸦是倾向于相信,卡芙妮殿下将会胜利的那一方。但即使如此,他也不会直接站在卡芙妮这边——万一最终的胜利者是腓力,那么“不杀费迪南德”这件事,反而可能让杰兰特家族存续下去。 哪怕活下去的只是费迪南德,家族也算是存续下去了。 ——哪怕作为代价的,是自己、尤金和已转生的唐璜的性命,但终究有一只乌鸦活了下来。 而只要不是腓力殿下最后胜利……无论是长公主亦或是卡芙妮殿下,“费迪南德的头颅”都可以作为一项礼物,来向未来陛下表明自己的态度。 两头下注。 这正是老乌鸦的聪明之处。 掌管着“三眼乌鸦”,能够暗中掌控全国的情报机关。诺亚最为精锐的探子与特工……他们想要保住手中的权势、甚至只是为了保命,也都要付出比别的贵族更大的精力。 在如今局势极为紧张、三眼乌鸦全面收缩到王都的情况下,每一位继承者都不可能直接去暗杀其他继承者——这是绝对的违规行为。 如今,三眼乌鸦的“监控”几乎密布整个王城。 他们会对阴谋视而不见。 但刺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假如能够成功,且没有被抓住、没有留下证据就还好说。 一旦被发现有暗杀兄弟姐妹的迹象……并且被确认证据的话。 ——之前在腐夫的&gt;&gt; 阴谋与腓力的操作下,死去的所有王室的罪行,都会压在这个人身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新王了。 在这种情况下,卡芙妮根本不可能遇袭。 她没有任何可能,会使用自己的超凡力量……更不用说属于堕落者的禁忌力量了。 而安南自己的侵蚀度就更少了。 卡芙妮和安南的侵蚀度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10%。 这意味着,学长的侵蚀度已经不声不响的超过了50%——而这个数值几乎已经会影响到神智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哈哈哈……” 面对安南的质问,萨尔瓦托雷摸着自己的后脑,干笑着:“哎,说来话长……话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来说。” 接过话头的,是瓦托雷学姐。 漆黑粘稠的恶魔之首,在萨尔瓦托雷的左肩浮起,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因为他开始滥用属于我的力量了。 “他的侵蚀度越高,我的活动也就越自由。” “瓦托雷”嗤笑着:“你最好管管他,安南。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会整个从他体内孵化出来。” “……孵化?” 萨尔瓦托雷自己倒是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是卵啊,蠢货。你自己都忘记了……但我没有忘记。” 影子嘶哑的嘲笑着:“【善之倒影便是恶魔之卵鞘】,这就是最初的恶魔。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名为‘不眠不休之倒影’的咒缚,是十个‘倒影’咒缚之一。能够契合倒影咒缚的人,必然是拥有某项纯善特质的人。 “他越是讨厌的事,我也就越是喜欢;他越是忽视的东西,我就越是关注。他所有认为自己不需要的情感,都会被投注在我身上、形成属于我的人格。” 影子宣告道:“因为我是他的‘影子’—— “而拥有倒影的人,如果被诅咒完全侵蚀,他不会变成疯子、也不会恶魔化。而是把影子作为‘恶魔’孵化出来……一个与纯善之人完全相反的存在,那即是‘最初的恶魔’。” “……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南质问道。 萨尔瓦托雷也有些慌乱。 他小声的说道:“我只是发现……她好像不会直接夺走我的身体。在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实验,我又太困了的时候,就会把她叫出来控制我的身体。 “比如说贤者之石——” 他说到这里,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好,我承认。我还是做不出来贤者之石……从最开始,那就是影子做的,我骗人了。 “我只是做了一些边边角角的工作,或者一些需要运气的步骤。而我意识到,光靠我自己,根本无法做不出来贤者之石的时候……我就把她放了出来。” 如果自己做了什么可能增加侵蚀度的工作……那就只有这件事了。 萨尔瓦托雷目光有些闪躲的看向安南。 他小声说道:“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想送给你一份礼物——相信我。我知道这是不好的,那么之后我就不会这样了。” “……你最好说话算数。” 安南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教训萨尔瓦托雷。 只能警告了一句:“影子既然会把这件事甩出来,就说明你根本就不想说;她如此关注你的身体,就说明你根本不在乎自己。 “两个月前,你还能控制影子、把她压制在体内;而现在你根本控制不住她了。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一点紧张感或者不好的预感都没有吗?不会? “那么如果你以后还熬夜、不按时吃饭、疲劳状态下进行实验、或者把她放出来替自己完成实验,瓦托雷学姐就直接告诉我……反正你也已经控制不住她了。” 安南握住贤者之石,认真的说道:“我的确需要贤者之石,但是没有那么需要。它只是帮我加快了一些计划的进程、而不是不可替代的消耗品。 “但如果制造贤者之石,需要消耗的是你的健康,那么这样的东西我不要也罢——我可不想燃烧着朋友的生命,来击败我自己的敌人。 “那样的话,等到击败了腐夫,你是想让我高兴呢、还是悲伤呢?” ……话说是这么说。 但安南觉得,如果自己用掉这枚贤者之石的话,萨尔学长多半会再给自己做一套出来。 那么猎杀腐夫的计划,可能要稍微做一些调整。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再消耗贤者之石了。 稍微提高了一些难度……但问题也不大。 ——我能做得到。 安南心想。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八章 影子代打 他们在噩梦中待的时间并不算短。 安南与玛利亚很快就离开了——他们要去准备参加今晚的宴会,卡芙妮虽然暂时没有什么事,但在安南离开之后,她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这个宴会除了诺亚王族与枢机主教之外,还会邀请诺亚当地的贵族们。 但这个宴会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个宴会上不会讨论任何政治问题,也不可能介绍任何贵族给安南认识——因为如今诺亚根本没有新王,而继承人也没有那个权力去为安南大公介绍“自己的派系”。 这个宴会甚至连舞会都不是——因为只要谁与安南的关系更好一些,谁能与安南跳一支舞,都可能会影响到眼下紧张的政治局势。 那些消息不够灵通的底层贵族也就罢了。 高位贵族与王族,心里也都清楚……卡芙妮与安南的关系会有多亲密。而作为宴会的主办者,长公主当然不可能用这个宴会来加强卡芙妮的权威。 ——虽然安南与卡芙妮直接在公众场合下确定关系,反而不利于卡芙妮维持威权;但如果这种关系更暧昧模糊一些,只是“关系很好、一见倾心”的程度,反而有利于卡芙妮。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奇妙之处。 为了不打破均衡,长公主只能将安南摆在一个“长者”的位置。他们开办这个宴会的规格,就如同为某位圣者或是正神的教宗举办宴会一般。 与会者分为两个等级,一个是能坐在安南身边的“王室”与“枢机主教”以上等级的圣职者。而所有的贵族、大臣、主教,全部都要等在周围。 他们坐在距离安南至少三十步远的位置,中间甚至要有宫廷守卫拦住。而且还要布置隔离用的仪式,以免有刺客混入其中。 ——就如同舞台上的观众一般。 远远与安南待在同一间房屋中……这就算是参与宴会了。 而在这种公众场合下,又不可能讨论什么紧要的事。 比如说安南这次过来的正事之一……重建航道、恢复跨国通商协议。 这种事显然就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谈论。 所谓隔墙有耳。 想要趁机发一笔横财的,因为各自的原因而想要捣乱的、想要帮忙的、想要占据优势的——若是这种重要的情报在还没有敲定之前就泄露出去,恐怕局势就会立刻变得乱七八糟。 同理,在这个半公开的宴会上,也不可能有人放出任何有含金量的情报。 ——开办这个宴会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证明两国如今关系友好”而已。 也自然不会有人捣乱。 因为银爵士的那位教宗,这次也会前来—— 安南上次见到银爵士的教宗,还是在亨利八世的葬礼上。他们远远的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因为场合比较严肃,甚至都没有过去打招呼寒暄。 严格来说,这次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安南也有些好奇。 而萨尔瓦托雷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就比较尴尬了。 他作为注定会踏入黄金阶的超凡者,甚至还是本国的塔之主、以及异常稀有的“炼金术师”这个古代职业的持有者,身份与普通巫师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雨果塔主毕竟还没有卸任,他终究还是塔之子,是“塔之主的继承人”。 塔之主的身份大概比王室继承人稍高半个级别——比国王与教宗这个级别要低,但比长公主他们这个级别又要高。而塔之子,就要比枢机主教……甚至一般的区主教还要低了。 毕竟塔之子是一个动态的称号。它属于巫师塔的“当代最有前途之人”,但它随时也可能会被更有前途的人顶替掉。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甚至不如一般贵族的继承人靠谱——因为它是可能会在继位前被突然顶掉的。 以萨尔瓦托雷现在的身份,他不可能表明自己与卡芙妮关系友好、更不能在贵族与主教们面前表示与安南大公关系亲密。 仅以个人的身份来说,他最多最多也只能在宴会的最外围旁观——甚至如果来的人太多,他至多就只能站着。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萨尔瓦托雷并不打算参加这个宴会……或者说,他正打算用这个时间去办点事。 之前萨尔瓦托雷在进入噩梦时,思维混沌了好一阵子。 他自己当然是不会记住这种事的——但是他的影子却一直在保持清醒。这是她告诉萨尔瓦托雷的。 而在他作为“贝拉”,从自己的房间醒来后。 就看到一个灰发灰眼的男人坐在自己床前,十指交叉在身前、翘着腿看着自己。 ——萨尔瓦托雷立刻认了出来。 那就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狼教授】弗雷德里克·狼之心。 “之前我跟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狼教授如此对贝拉说道:“现在,时候到了。 “记住你的使命——用德米特里对你的信任与爱,来换取凛冬公国的稳定。” ——你在教我做事? 萨尔瓦托雷刚想如此毫不客气的回复道。 话还没出口,他就立刻被影子按住了。 影子眨眼间控制了他的身体,对这个一看就知道是骗子的男人,露出了一副假惺惺的怯懦模样,说着什么“好的”、“是的”、“遵命大人”、“谢谢你”什么的令萨尔瓦托雷忍不住皱起眉头的话。 不过萨尔瓦托雷也知道,这是在角色扮演。 于是萨尔瓦托雷就强忍着不适,静静的看着影子表演。 而这个时候,他心中也浮起了这个噩梦的介绍。 在大概弄懂了,贝拉到底和狼教授约定了什么之后……等到影子把狼教授糊弄走了,萨尔瓦托雷就将这个约定抛之脑后了。 ——他还记得,自己进噩梦主要是帮安南对付腐夫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悲剧作家和腐夫有合作,但至少狼教授与腐夫是一伙人——腐夫全程和贝拉都没有交流过,然而狼教授蛊惑贝拉的内容却是对腐夫有利的。 也就是说,腐夫与狼教授似乎是在这个噩梦之外,达成过某项协议。 这应该是为了规避仪式和规则。防止贝拉因为和腐夫有联系,所以无法参与到赌斗仪式中……千面幻塔也的确有这样的规则。 但在这个时候,萨尔瓦托雷却反而有了一个与这个噩梦完全无关的想法。 天车之书 第三百七十九章 “恺”先生 或者说,是悲剧作家-狼教授-腐夫这样的联系,让萨尔瓦托雷产生了某种灵感——因为根据龙井茶那边跟萨尔瓦托雷所说的情报,所谓的“狼教授”似乎只是“灰教授”特里西诺·塞提、也就是谋杀与阴谋之神的教宗的一个分身。 精通偶像法术的灰教授,通过分离了一部分的自我、使其寄生到自己学生的尸体中。不仅是占据了对方的存在,还通过修改一半名字,直接否决了对方再度复活的可能性。 也正因此,“狼教授”作为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年轻巫师,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因为在这个躯壳中的,并不是他本人。 而假如将这项能力,不视为“教授系列”的几位阁下的独有技能。 那么,就能够解释一个萨尔瓦托雷疑惑许久的问题了。 萨尔瓦托雷还没有走出鸢尾花银行太远。 走了不到半条街的距离,他突然产生了奇怪的预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那股预感走了过去。 在看到给自己“奇怪预感”的那家店面时,萨尔瓦托雷意识到这并不是错觉。 ——纯白面具店。 这是那家店面的名字。 顾名思义,这是只卖白色面具的一家店,似乎是作为工艺品店而存在。毕竟也的确会有人希望买纯白无色的“面具”,自己为其上色。 除了仪式方面的要求,同样也有作为礼物的需求。因此这里的客人倒也不算少。 “——萨尔瓦托雷阁下。” 一位脸上带着面具的少女店员,出现在了面露犹豫之色的萨尔瓦托雷面前。 她对萨尔瓦托雷示意了一下:“请跟我来。” 萨尔瓦托雷微微提起警戒心,还是跟了过去。 周围样式各异的白面具,全部都挂在深红色的厚布上。萨尔瓦托雷隐约意识到,这似乎也是某项仪式的要求……但他对仪式的研究不深。 如果是安南来到这里,或许就能猜到了。 萨尔瓦托雷在心中想到。 但是他也不可能把安南叫来。 毕竟两人的身份也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可以拉着安南到处闲逛,也可以一人拿着一杯饮料、一边聊天一边从街头漫无目的的逛到街尾。 但现在,安南出行至少也得带上保镖……哪怕不带保镖,也得把他姐姐带上。 可玛利亚的气场太冷酷。 虽然萨尔瓦托雷能够和很多人亲近,也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玛利亚不好接触……但在于安南相处的时候,还是会感觉玛利亚有点碍事。 ——不仅是异性,而且是漂亮的异性。 不仅是漂亮的异性,甚至还是他和安南的长辈——同时还是安南的血亲。 玛利亚在场的情况下,很多话、很多玩笑萨尔瓦托雷都不敢说。 就像是关系很好的损友,平时打打闹闹——可要是对方的家长在场,反而会变得拘束、礼貌起来。 萨尔瓦托雷从来没有见过安南的父母……可能也不会再见到了。 而据说德米特里殿下,似乎在玛利亚殿下面前并没有什么威严……那么玛利亚就像是安南的母亲一样。 ——别说是开玩笑,他甚至不敢大声讲话。 不过这个时候,果然还是有点怀念安南啊…… 萨尔瓦托雷心中想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萨尔瓦托雷心中的那个人,也终于出现在了萨尔瓦托雷面前。 那是一个身披白袍、戴着纯白色面具的男人。 他的身材修长、看不出年纪,皮肤很好的同时还留着一头漆黑的长发,这身长袍的衣着也算是比较中性。可就是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即使在对方开口之前,也能奇怪的形成这样的直觉。 那面具上用红色的笔,简略的画出了一个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脸。 最早是在“丹顿”死去后,萨尔瓦托雷见到了这个人。 据说是国王陛下年轻时的私交,专精于偶像学派的“塑名师”,“恺”先生。 虽说是专精于偶像学派。 但据说他在安南面前,轻而易举的将被摧毁的建筑物恢复成了原状,还控制着大气中逸散的“灰雾态”诅咒,将其压缩回了丹顿体内。 安南可能没有意识到不对。 可萨尔瓦托雷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违和感。 ——因为偶像学派并没有这样的法术。 能够将建筑物恢复原状的法术,敕令学派里面有、先知学派里面有、塑形学派里面更是有一大堆。 但是偶像学派的确没有这种法术。 而灰雾本身就是凝聚态的诅咒。 就如同低位法术难以干扰高位超凡者一样……如果灰雾能够轻而易举的被法术改变,那也不会成为阻拦所有超凡者、唯有神明能将其清除的天堑了。 法术不是做不到。 但那需要最高位的塑形法术——可根据安南的叙述,对方甚至没有解放诅咒承载物,就轻而易举的完成了这个法术。 很巧的是。 作为转化巫师的“教育机关”,泽地黑塔的继承者,萨尔瓦托雷刚好知道,“塑名师”这个黄金阶职业,是必须对立掉除转化学派之外所有学派的偶像巫师进阶而来。 虽然这个职业并不是特化战斗力的。 但它的力量对得起这种限制—— 所谓的“塑名师”,它可以通过更换名字、直接将两个人的存在交换。 如同偶像学派中的一个典例——同名、样貌相近、且有三代之内血缘关系国王与乞丐,原则上是可以通过仪式处理、强行交换双方命运的。 塑名师的力量要更高一些。 一般的仪式师是通过制造“替身”的方式,诱导恶意仪式与法术偏斜。 而塑名师可以直接将仪式与法术的“目标”,在底层规则上换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看似平凡的职业,实际上是唯有大佬才能驾驭的。 ……这个时代,按说应该没有塑名师了才对。那是比炼金术师更稀有的职业。 因为塑名师这个职业还有另外一个需求——需要拥有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马人血统。 但是…… 那位“恺先生”,哪里像是马人了? 但如果将其视为一个像是“狼教授”般的“魔偶”,就可以解释了。 可那样,就有了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恺先生,完全不理会窃梦者丹顿? 他在王宫的这些年…… 又到底悄无声息的交换了多少人的命运? “恺先生”回过头来。 “好久不见了,萨尔瓦托雷阁下。” “恺先生”发出了温和而有磁性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这不是一件坏事。”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章 残象 恺先生漆黑的长发披散至腰。 那是漆黑无光的异常发色。 那并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带有些许反光的黑色,甚至会让人联想到无光之夜。 “不必紧张,萨尔瓦托雷阁下。” 恺先生的声音异常温柔:“如果我对你有敌意的话,就不会把你引过来了。” “……是你把我引进来的吗?” 萨尔瓦托雷恍然:“也难怪……” 虽然他的直觉算是比较准的。 但哪怕是运气再好,也不至于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平白无故直接走到目标脸上。 “是【直觉改写】?” 萨尔瓦托雷立刻认出了这个法术。 这是先知学派的一个白银阶法术——属于先知学派中比较少见的妨害法术。但它也并非是纯粹的妨害法术……它的效果,是让目标的直觉变得“如同施法者所想一般”。 比如说,突然让对方“直觉上认为眼前这个人是敌人”,或者“直觉上感觉这个人很好相处”、“直觉上认为这个攻击不应该躲避”等等。 因为它不需要接触就能生效,生效时也没有任何特效。虽然起到的效果并不具有强制性、仅仅只是让受术者“本能的这样认为”,但如果顺势加以引导,说不定反而能够起到什么特别好的效果。 “没错,”恺先生轻轻点了点头,“我正是用了这个法术,把你带了进来。 “这样的话,就能不惊动周围的人。” “……你果然是不怀好意?” 萨尔瓦托雷眯起眼睛,将手放入怀中、握紧了自己制作的合剂:“塑名师这个职业,已经对立掉了先知学派……那你又是怎么使用的这个法术?” 虽然萨尔瓦托雷自己知道,这只是虚张声势——因为他转职成炼金术师之后,战斗力可以说是不增反减。 即使使用了合剂,未必也能打得过这位黄金阶的巫师。 恺先生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不用紧张,萨尔瓦托雷阁下。 “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敌意的话……” 他说着,随手从旁边取下一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面具之上。 就如同鱼鳞被片片剥开一般,他身上有一片片孩童拳头大小的片状剥落、翻转——眨眼间,恺先生就变成了萨尔瓦托雷的模样。 “对面的萨尔瓦托雷”猛然一惊,整个人瞪大双眼、惊愕的望了过来。 而萨尔瓦托雷也是顿时一惊。 如同炸了毛的猫咪一般,他整个人悚然的望向恺先生。 那一瞬间,甚至就连萨尔瓦托雷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那么你就已经不可能从这里走出去了。” 恺先生悠然道:“当然,或许也会有一位‘萨尔瓦托雷’从这里走出去,但那不会是你。” “……啧。” 萨尔瓦托雷咂了咂嘴。 虽然是威胁的话。 但说到这里,萨尔瓦托雷反而能够明白,对方的确没有恶意。 尽管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在一个能够轻松把自己锤死的人,展示出来“能够轻易毁尸灭迹的手段”之后,反而就能相信对面的确没有恶意了。 “我也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把我当成了某个人的‘另一重自我’了,对。” 恺先生语气轻柔而温和,如同极有耐心的老师般轻声讲解道:“这么说,萨尔瓦托雷阁下。如果你看到这些空白的面具,你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面具?” 萨尔瓦托雷重复道。 他看向那血红的笑脸,微微皱眉看向周围深红色的幕布中悬挂的空白面具:“要说的话……大概是‘诡异’。” “那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不等萨尔瓦托雷回复,恺先生便轻声答道:“是因为我的面具?就像是小丑一样……对?” 这正是萨尔瓦托雷心中的想法。 只是他觉得有些不太礼貌,所以就没有说出口。 “这很正常。这也是一种先入为主,而我更愿意将其称为‘残像’。” 恺先生带着萨尔瓦托雷往房间更深处走去。 在路上他随口说道:“就如同你注视过太阳之后,再看向空白的地方、眼中会留下太阳的残像一般。 “当你特别在意某个人的时候,你再看到陌生人、脑中就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就如同当人们看着空白的面具的时候,脑中都会映出各自不同的画面。 “或许是英雄的假面,亦或是青铜质地的古董,还有可能是滑稽的面具、也有可能画成动物的面具。空白的面具,就像是一个‘空白的姓名’,充满了可能性。 “而这,也是一种原始的相似律——虽然它没有那么相似,但却比现代的相似律更加古老。古代祭司在举行公开仪式的时候,会给自己涂抹眼影、亦或是戴上石制的假面,就是为了让自己能与神明更为相似,以此强化仪式效果。 “人们即使从未见过神明,但想到神明的时候,就会自动联想到祭司。” 说到这里,恺先生意有所指的说道:“而当你看到狼教授与腐夫之后,就会联想到我……这同样也是很合理的。如同在你丢了东西之后,就会本能的怀疑第一个看到的人一样—— “并非是因为你觉得他最有可能动手,而是因为在你看到他样貌的瞬间,脑中所想象的、模糊不清的‘嫌疑人’就确定了下来。” “……我可还没有说我看到了什么呢。” 萨尔瓦托雷只是感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眉头紧皱:“你怎么会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因为我看到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恺先生答道:“正如你所说的……塑名师需要对立掉先知学派,这也就意味着塑名师无法使用先知法术。 “但这并不绝对——就如同精灵的风舞者也不能学习法术,可他们使用咒能时、也同样可以达到等同于施法的效果……” 他说着,带着萨尔瓦托雷走到了地下室中。 虽然萨尔瓦托雷有些不安,但他还是一直跟在身后。 回头看着萨尔瓦托雷,恺先生不禁笑出了声:“你倒是也真敢跟过来。” “……因为我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发现你的确没有恶意。” 萨尔瓦托雷抿了抿嘴:“之前抱歉了……你说的对,那的确只是‘残象’而已。我本来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狼教授的另一个身份,反而是在看到你后就自顾自的‘确定了下来’。” “你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我也真的很欣慰。” 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恺先生温声说着:“不过,你也的确有一件事猜对了……” 在微弱的烛光下,恺先生打开了自己的面具、将其随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萨尔瓦托雷看的非常清晰。 ——那里面空无一物。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一章 喀戎 在面具摘下来之后,“恺先生”的形象,便从自己的脸部开始逐渐崩解。 就像是一片片鱼鳞被刮掉一般,整个人自上而下破碎着、化为了虚无。甚至就连发丝、衣服都完全消失不见,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构成上,我与他的确是类似的。都是另一个人的【人偶】。”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侧响起:“而我也的确和灰教授,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所以从这点来说,你也的确没有找错人。” 明明声音完全不同,但它的语气与恺先生完全一致——都是一种温和、低沉、慢条斯理而又给人以舒适感的声音。 萨尔瓦托雷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是一头健壮的雄性马人。 或者说……半头。 与雌性马人不同,雄性马人腰部以下的部分更像是马、而不是人。他有着马而非是人的四足,身上的肌肉就像是最为精锐的战士一般——古铜色的皮肤之下,是甚至会给人以美感的流线型肌肉。并不突出到畸形的程度,也看不到一丝赘肉。 但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头马人,就像是卡在墙上了一般……又像是从墙上撞了出来。 他那“马的四肢”,只有前面的那一对。 而在马躯体的大约一半位置,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所截断。 但若说是“卡在了墙上”,在墙的另一端却是完全看不到踪迹。 而肢体的断面这连着一副巨大的油画……他就像是从画中跃出来了一般。 “初次见面,萨尔瓦托雷阁下。” 马人缓缓说道:“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真名叫做喀戎,‘恺’是我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一位塑名师……之所以我能使用先知学派类型的法术。 “那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法术。而是我作为马人的种族天赋。倒不如说,先知法术原本就是仿照着马人的天赋而诞生的——而塑名师这个职业,原本的名字是我们马人中的‘可讳者’。这是一个族名、一种传承,而非是严格意义上的超凡职业。” “……但我记得,天生就能使用先知法术的马人,已经不多见了。” 萨尔瓦托雷将自己惊愕而不算礼貌的目光收了回来,望向四周的装饰、而非是喀戎的断躯:“请问……您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喀戎温和的说道:“我的确并非是这一纪出生的那些‘隐居者’——这是指这一纪出生,从未见过族人以外的那些马人。他们都可以称为‘隐居者’、亦或是‘隐者’。 “如同精灵们拥有着‘白银之魂’,天生就拥有着凝结态的灵魂;而你们雅瑟兰高种人也拥有着‘高速学习’的天赋,能够快速领悟复杂的仪式与法术。 “我们马人自然也有种族能力。我们称其为‘适应力’。 “在第二纪时,雄性马人的身体要比我这幅模样瘦弱很多,而雌性马人的身体则充满脂肪且极为高大。这是为了保暖、战斗与更好的孕育后代,而雄性则可以吃更少的食物、形容也更加敏捷。 “但在进入活沙漠之后,马人的皮肤就变成了古铜色、表皮出现了一层油性硬膜。它可以降低体温,最大程度的防止水分流失,并且体型大幅变小、同时脂肪变多……这也是为了节省食粮。 “等到马人进入到水源与食粮充足的雅瑟兰大陆后,马人的皮肤就变得白皙且柔软、与精灵的外表靠拢。男性马人快速变得雄壮起来、而雌性马人则变得英武,那时每个马人都是天神一般的战士。 “根据各自的‘族名’不同,有的马人擅长于战斗、有的马人擅长领导他人。有的马人擅长使用法术,有的马人则精通仪式——他们生下来的时候,就会根据自己的名字与‘需要’调整自己的才能。 “而等到如今的时代,马人变成了‘隐居者’,需要躲避周围人的目光。他们的体型就进一步的缩小,外貌变得更友善、更可爱,与人类更为相似。” 喀戎温声道:“这才是马人的核心才能,【适应力】——我们对先知法术的掌握程度,同样也是基于这项才能而诞生的。 “古代马人擅长战斗、弓矛双绝,那个时候的‘预知能力’,与我们那个时代流行仪式与法术时的‘预知能力’显然不是一个类型的。而现代马人就又有新的不同了…… “啊……抱歉,又犯了教导病。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些的,对?” 喀戎说到一半,便满怀歉意的打断了自己的话。 “啊,没事。” 萨尔瓦托雷歪了歪头,有些迟疑的说道:“倒也挺新鲜的。马人的知识,书上几乎都找不到。在这里听到这些,也能算是一种知识的扩展了。” “那是因为【毁弃记录】的法术。‘隐居者’决定隐居之前,就通过这个法术,将记录马人种族情报的书籍都删掉了。 “嗯……如果继续给你讲下去,或许今天都说不完。我先说一下你所好奇的东西。” 喀戎温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想知道,我和狼教授的关系,对?” “是的。” 萨尔瓦托雷诚实的说道:“我从噩梦中,看到了狼教授是如何影响他国内政的。于是我立刻想到了‘恺先生’,他似乎与狼教授有些相似之处,而且也很可疑。 “我在想,会不会‘恺先生’也是灰教授的某个分身,而他认识亨利八世这件事,本身就是虚假的——或者说充满了阴谋的。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卡芙妮殿下继位最大的阻碍,就并非是长公主或是三王子。而是这个‘灰教授’的‘另一重载体’,悲剧作家在阴影中伸出的手。” “你的猜测部分是正确的。我和‘灰教授’、以及‘狼教授’的确有些联系。但你同时也猜错了——我和他们的关联,却比你想象的要更加薄弱一些……” “……难道您是他的老师吗?” 萨尔瓦托雷联想到“教导病”一词,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悬于画外的马人温和的点了点头:“沾点边了。但是我并非是灰教授的老师。 “我是他所信奉的神——索福克勒斯,也就是狄奥尼索斯当年的导师。”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二章 职业的创造者 “这个名字……” 萨尔瓦托雷眉头紧皱:“难道是悲剧作家的真名吗? “但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 “这都是他的名字。” 喀戎那温和的声音响起:“他以前进入千面幻塔学习偶像法术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假名就是‘索福克勒斯’。 “他在成为超凡者之前,在对法术没有任何了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巫师可能会对自己的名字动手脚’……当然,巫师们也的确可以做到这种事。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而‘狄奥尼索斯’这个名字,则是我送给他的。我教给了他‘似神之术’,让他能够在‘染色’阶时拥有近似神明的权能……编造属于自己的神话,并由此而获得凡人的击败、通过让自己与神明‘相似’,因而获得虚假的神力。 “他就是用的这个名字,成为了‘谷中狼’。” “……你说的这个,”萨尔瓦托雷眉头紧皱,“听起来有点像是凛冬那边的‘人间之神’。” “这的确是一个类型的法术。” 喀戎点了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索福克勒斯的确是天才巫师,他所写下的《相似律与预知梦》、《相似律与戏剧创作》、《相似律与寓言》我都看过……其中第一本是在他升华前写下的,而后两本则是在成为‘悲剧作家’之后写下的。 “在相似律这一途上,就连我也比不上他。” 悬于画外的马人贤者诚实的说道:“当然,我其实有很多学生,都比我走得要更远。倒不如说,在老师看到孩子们比自己走得更远时,反而会感到欣慰。” “欣慰……吗。” 萨尔瓦托雷喃喃道。 他想到了雨果塔主。 紧接着,萨尔瓦托雷就想到了自己正在“投胎进行时”的学长克拉伦斯,以及几乎被毁灭殆尽的泽地黑塔学派。 那一瞬间,他对喀戎的好感便明显上升了。 “根据我看到的未来,你专程过来找我,应该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灰教授的分身’,但又担心安南陛下那边会受到影响。” 喀戎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倒不如说,你其实理解反了。” “……反了?” “狼教授这个名字,是为了使用相似律,从名为‘灰教授’的另一个自我处借取力量,对?” “嗯,这个我是知道的。” 萨尔瓦托雷点了点头:“我想‘灰教授’改名‘愈骨者’,也正是为了避开这个‘窃名仪式’。” 虽然他并不怎么了解偶像学派,但这种“一看就很相似”的程度,他还是能够轻易看出来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喀戎缓缓说道,“灰教授……为什么叫灰教授呢? “——或者说,他为什么要教导学生呢?” 萨尔瓦托雷愣住了。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安南还没有告诉他关于狼教授和灰教授这部分的情报时,萨尔瓦托雷还认为灰教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者”。 明明身为黄金阶,却只是窝在地下的一个角落中,近乎无偿的教导着自己的学生。甚至还教出来了不止一个黄金阶的超凡者,也教出来了许多大人物。 但当萨尔瓦托雷得知,“特里西诺·塞提”就是悲剧作家的教宗“食梦者”时。 就觉得这种“不图回报的教导”是很好理解的。 据说灰教授的学生们,虽然一个个功成名就,但如果以“初心”的角度来看待、却几乎都走上了歧途。以献出自己最初的梦想为代价,换取优厚的未来。 这的确也很符合“食梦者”这个称号所描述的可能性。 吞食他人梦想而生的恶兽……会伪装成“不收取任何代价的鲜明导师”的形象,似乎也很合理。 ——可在被喀戎反问之后。 萨尔瓦托雷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 这个思路的本质,是对“灰教授会教导学生”这个现象进行证明——也即是从最开始就认定“他一定会这样做”,随后去反过来寻找这样做的理由。 但如果把思路清空的话…… 作为悲剧作家的教宗,“食梦者”特里西诺·塞提,为什么会跑到地下、以“灰教授”的名义去教授他人仪式与法术呢? 如果只是为了吞食他人的梦想,这个可太绕了。 与宛如魔鬼般跑去跟各种人进行交易比起来,不仅效率非常低下,而且要过上很久很久才能“收线”。 简直就像是,“因为想要跑出去开讲座骗钱,但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名头、因而缺乏说服力,于是就跑到公司辛勤工作,结果意外当上了董事——然后回头去开讲座骗钱”。 这可太绕了。 “而原因很简单。” 喀戎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用‘狼教授’这个名字去窃取‘灰教授’的力量这种事……他不只是做了一次。 “在第二纪时,我就是最初的【教授】。 “马人这个种族,一般来说想要学习时,都是以‘分享’的态度进行教学的。在每年的最后一个月,大雪封路之时,我们马人就会在村子的中间升起篝火,互相将自己这一年学会的东西进行展示、教给其他人。 “大家平时有不会的东西,也会跑到‘会这项技术的同族’那里进行学习。但基本来说,都是我教给你箭术、你教给我占星——对马人来说,‘知识’是交易的一环。通常是以物易物的程度。 “偶尔救下迷路或是被杀害的路人,而对方手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报的时候,我们要么是要求进行一段时间的劳动、要么就是教给我们某项技术作为交换。 “而雅瑟兰人中也有名为‘老师’的职业,向孩子们与普通人传授、普及知识。但一般来说,他们传授的知识都相当基础……一般是认字和识数的程度,就是这种程度的知识都不能像是我们马人和精灵一样普及。 “而高级一些的知识,还不如我们马人一样会进行定期交换……反而可能会随着某位大师的死去而消失。 “我当时观察这种职业,有了一个想法——马人也可以仿照这种模式,形成一个‘阶段式的知识租赁’。也就是‘并非购买单个知识’,而是‘购买一段学习的时间’。 “于是我发明了‘教授’这个名词,专门传授给他人神秘知识……在此之前,秘密知识处于一种‘宝物’的状态。因为只要告诉另外一个人,自己就会失去,所以它永远也不会大规模的进行传播。 “但当我同时将一个神秘知识告诉许多人的时候,就算我忘记了这个知识,可得到这项知识的人就变得多了起来。 “用这种方式,神秘知识才终于开始了扩散——从这个时候开始,才正式有了‘仪式师’这个职业。 “我很快意识到,我可以传授神秘知识。那么我也传授给他人一些特殊的技术——就像是巫师塔教育出新的巫师一样。 “我将各类选择升华之道的升华者,按照他们的特色进行分类……战士、潜行者、猎人,为其进行‘命名’。并创造了一个新的名词……” 喀戎缓缓说道:“我将其命名为‘职业’。” (本章完)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真理之书:编定述论 听到这话,萨尔瓦托雷瞳孔一缩。 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位叫做“喀戎”的“半截马人”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大佬。 甚至可以说,“悲剧作家的导师”这个称号,并非是他最为光辉的名字…… 而喀戎还在继续叙述着: “我就计划,将职业所需要的能力,固定到了一个大仪式上。 “我将各类职业的特性进行统计,将每个职业的特性进行划分,并在职业与职业之间做出明确有效的晋升途径,将不同的‘技能’归属于不同的职业,确保所有的升华者理论上都能抵达染色之位,而不至于因为走错了路而耗尽潜力。” 说到这里,喀戎笑了笑:“当然,我自己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我请教了神秘女士,这个计划得到了对方的支持。在神秘女士的帮助之下,我成功将‘职业体系’编入到了一个大仪式中……让升华者遵循这种‘更有秩序的规则’,而非是凭借着本能在黑暗中摸索,让那些‘秘不外传’的升华之技被各个势力所封闭、并随着他们的消亡而在历史中消失。 “神秘女士曾说,这已经可以算是属于我的【创造的工作】了。我也获得了名为《编定述论》的真理之书。” “……竟然如此。” 萨尔瓦托雷瞪大了双眼。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别说是现代了……从第三纪开始,就已经有了“职业”的概念。这意味着,整个现代超凡者的体系,都是走在被这位“喀戎”所发明的道路上的。 甚至可以说,从第三纪开始出现的大量伪神,也正是因为“职业”的确定,“走歪了路”的可能被排除,而许多能力都被储存在职业本身——只要获得了新的职业,就可以得到这些职业中“被封存的知识”。 当然,是除了巫师体系之外。 喀戎所编制的这套职业者体系,是“非施法者”的体系。 因为巫师体系的建立比职业体系要更早一些……巫师塔大概率诞生于第一纪,而在统一战争之前,可以说是遍地“施法者”,大家都持有乱七八糟的法术。那时的施法者们,反倒是不如其他的升华者更有体系。 直到统一战争结束后,巫师才被确定为八大学派。 也就是说,喀戎可以说是超过半数的超凡者的导师。 那些以为自己没有老师的超凡者们,其实早就已经走在喀戎为他们开创的道路上了。 “……可是,为什么您没有升华成神呢?” 萨尔瓦托雷客气而恭敬的询问道。 他没有问出来的下半截话,就是“您怎么就剩一半了”? 虽然萨尔瓦托雷的情商不是很高。 但他也知道,这个问题问的可能不是很礼貌。 不仅在第二纪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创造的工作”、甚至得到了真理之书……这已经是持有崇高假身的真理阶了,距离神明只差半步。这种情况下,他到底是怎么升华失败的? ——萨尔瓦托雷是真的很好奇这件事。 所以就算他知道这么问不恰当,但他依然还是硬问了出来。 从这点来说,影子应该也是很好奇的。 不然她早就按住萨尔瓦托雷,不让他继续问下去了…… “很简单。” 喀戎温声道:“因为我将升华成神的机会,让给了我的学生。 “除了索福克勒斯之外,伯利克里托斯同样也曾是我所喜欢的学生……他的神名是石父。他和索福克勒斯都是千面幻塔出身的巫师,甚至还互相认识。 “除此之外,驭者、鸢尾侯、双首歌者和庇护主也都是我的学生。他们都不是巫师,但他们也曾向我请教过不同的技术。” “这……” 萨尔瓦托雷顿时无言。 这些名字他都听过。 石父是宫殿与雕塑之神,驭者是骑士与奔马之神,鸢尾侯是剑与决斗之神,双首歌者是吟游诗人之神,庇护主是勒索与守诺之神。 都是第三纪与第四纪诞生的“年轻的神”。 但他的确不知道,这些神明都是喀戎的学生……或者至少曾经从喀戎那里学到过东西。 不对。 萨尔瓦托雷很快反应了过来。 应该说,神明有老师才是正常的——毕竟不是所有的神明都像是纸姬一样,出生即成神。只是其他神明的老师,都不如喀戎能活而已。 “您说的,升华成神的机会……” “《编定述论》的效果,是可以将它的真理残章、化为其他真理之书的残章——前提是另一本真理之书已经集齐了至少两页。” 喀戎温声道:“我虽然也是黄金阶,但我其实并不想要成神。或者说,我真正的愿望早就已经无法完成了……所以我并没有成为神的欲望。 “但那些有着蓬勃朝气的年轻人却不一样,他们真的想要成神。如果对面确实需要、而对我足够尊敬,我就会把我的真理之书拆给他们。所以我才会说,他们都是我所爱的学生。 “而到了现在,《编定述论》已经连一张真理残章都不剩了。它变成了消亡的真理之书。 “那些曾接受过我赠予的孩子们……都会尊敬的称呼我为【白教授】。因为我当时总是身披一身白衣,握持一把白弓。” ——这也就是,为什么灰教授会叫这个名字的原因。 【灰】这个字,如果用马人的语言去读,也可以理解为是“阴影”或是“影子”。 他是在反向执行昔日“白教授”所做的事……由此来获得力量! “那您现在……” “是意外而已。” “白教授”喀戎解释道:“并非是我的学生们对我下的手……索福克勒斯的性格的确不是很好,但他不会对我动手的。 “这是我曾在上一纪贸然使用过某个伟大级咒物,并遭受到了反噬——并非是被从中拦腰切断,而是我被封印到了画中。 “而小亨利把我救了出来……虽然他只救了一半。但我依然要回报他。” 小亨利,大概就是亨利八世。 萨尔瓦托雷很快猜出来这是谁。 怪不得“恺先生”会藏匿他的真名……也怪不得他会说,他与亨利八世曾在年轻时相遇、亨利八世对他有恩。 这话的确是不错的。 他的确和年轻的亨利八世见过——在王室的藏宝库中;也的确有恩——指把喀戎救了出来。 尽管喀戎的力量仍然被封印了一半,但只靠剩下的一半,也足以制造自己的假身“恺先生”,在地上随意行动。 “……我有什么办法,能把您救出来吗?” 萨尔瓦托雷本能的询问道。 并非是为了什么好处。 只是单纯的,看不得这样伟大的人物被困于画中。 而喀戎有些惊愕的看向了萨尔瓦托雷。 他也轻易的读懂了萨尔瓦托雷的想法。 马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不必如此,萨尔瓦托雷阁下。我这样已经习惯了……你看,我也的确可以在外面自由行动。” “不,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而已。” 萨尔瓦托雷冷静的说道:“如果它会要我的命,或者有损安南的利益,我当然也不会同意。我会用我的智慧去判断……但如果是举手之劳,我也没有不去这样做的理由。” “……倒不会对你有什么损伤,只是很难而已。” 喀戎无奈的说道:“不仅是需要伟大级咒物‘烟雾镜’的力量,而且还需要‘白女’来使用烟雾镜。 “你能有这种想法,我已经很高兴了。但不必如此……至少不用去主动寻找它们。 “快回去找你的朋友们。如果需要我的力量,就来这里找我好了。” 喀戎温和的说道。 “……嗯。” 萨尔瓦托雷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暗自将这两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喀戎说,如果能帮得上忙就尽管来找他……而萨尔瓦托雷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能帮得上忙,萨尔瓦托雷当然也会尽自己可能的帮助这位可敬的长者。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代理人与担保人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场宴会,就正如安南所预料的一般,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 饭菜极为丰盛,到场的人地位也都很高……甚至连银爵士的教宗都亲自到场祝词。 但场上不仅是没有任何娱乐表演,甚至连酒都没有——作为替代的,是一种类似花茶的饮料。 它是用王宫后面的那片花海中的花、与上等的茶叶在一起制成的。能够清心醒神,又有淡雅的香气,属于一种“高贵的饮料”,许多巫师喝的都是这种花茶。 然而以宴会的标准来说,这饮料可以说是相当的“没有劲”。不过到场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场宴会的性质。 可以说是连吃东西都吃不痛快——因为身边的都是大人物,必须注意礼节。甚至还有不少人是在家里先吃了个半饱才来的,就是担心在这里可能吃不饱、甚至还回不去。 而他们的忧虑无疑是正确的。 难得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一堂,贵族们与大臣们也都在一起……长公主便立刻趁机发起了演讲。 这个演讲的主题也与安南有关……大致来说,就是关于“与凛冬公国之间重建友好的外交关系并借此机会确立外贸产业的相应规则”。 即使以安南的角度来说,也不能说她讲的不行。 这场演讲甚至可以说是言之有物——长公主在会上,直接拿出了在“冻水港”正确运行时,大约五年左右的海洋贸易数据,以及在冻水港失去了作为跨国港口的地位之后,以冻水港为核心,周围的整个北方区域在之后五年内的收入与就业状况。 虽然以现代演讲来说,这属于正常的“甩ppt流”演讲思路,核心就是用数据吹逼。 据说互联网公司的阿三格外擅长这个套路、并时常以此得到话语权开始进行有丝分裂……但在这个时代,长公主这个思路可真是太先进了。 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名台词、也没有什么极具感染力的肢体语言。甚至长公主的讲话语调像是领导开会一般,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可即使如此,参加会议的人听的依然还是很认真。 不只是为了礼貌。 更多的人,则是在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捞点钱。 ——这和安南所想的一模一样。 但安南以为,长公主会因为对自家贵族们的尿性心知肚明、而不在会议上讲什么干货。 以免这个关键情报提前泄露之后,会导致在贵族们互相下绊子——甚至为了自己被影响的利益而暗中与王室作对,造成很大的麻烦,还可能把这种明明已经定下来的事扯个数年的皮。 结果他也没想到……长公主却根本不在乎这种事。 她讲完之后,人们已经心动了。 然后长公主的下一句话,就是打算开始招标——要招一家最有资质的海业公司来统一进行进出口交易,其中王室将会出款认购所有股东的一半股份、最终占全部股份的51%,而在股权稀释后超过3%的股东才可以进董事会。 而这话落下之后,人们就立刻开始凑成几堆讨论起了这事。可想而知,之后几天内诺亚王国会突然多出好几家海业公司,每家公司都有相当分量的后台——有数位贵族、大臣甚至主教出资,并会快速的进行&gt;&gt; 合并厮杀,决出一个最终的胜利者。 ……不愧是银爵士所庇护的国家。 安南便是完全没想到,明面上“最有希望继承诺亚王国”的长公主,面对重建外交关系的这种事,第一反应居然是公开招标……甚至还是当着安南的面进行的。 这的确是完全超出了安南的预料。 而且这思路也确实是有效的——把这种事拿到明面上来、正规化了之后,反而可以防止他们搞事。同时也方便了他们进行利益结合。 这事如果在暗中进行,那么它就是由王室主导的,王室会受到所有利益收阻的贵族们的反对,而最终收益人到底是谁、也会扯上许久许久的皮。 可长公主把它端到了明面上。 那么反对这件事的人,就不再只是“反对王室”了。而是反对整个“中标企业”的利益集合体。他们反而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最终,这件事反而会飞快的完成——毕竟如果再拖下去那就不是扯皮了,而是影响到所有人挣钱了。 当然,在重新恢复外贸之后,这个新公司的内部会不会再因为利益分配而出什么新的破事……那就和安南这边没有关系了。 既然长公主自己都不在乎王权被贵族们分薄这种事,安南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多嘴。毕竟各家有各家的过法。而这个方式似乎也的确很适合诺亚人。 ……只能说,长公主对自家贵族们是真的有着足够清晰的了解,知道如何来驾驭这些人。 在诺亚王国,大臣与官员们手中握有“现权”。但他们却并非是对国王——或者说为诺亚王国本身负责,而是对支持着他们的贵族们负责。 诺亚王国在当年立国之初,便是由“从未成王”的诺亚家族来坐上王座的。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能够为王的宣称……而对此,诺亚王也看的很清楚。 诺亚王国与南方的联合王国政治模式完全不同。 从最开始的时候,诺亚王就将一部分的权力下放给了贵族们——诺亚王国实际上采取的是“代理人规则”。 这是安南在回到凛冬之后,在看过一些秘密资料后才意识到的东西。诺亚的普通人根本不会接触到这个层面的知识。 这个规则的正式名称叫“担保人推举制度”,他是一个半公开的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参选成为官员的人,必须支付一大笔钱以及“当地”有地位、有名声的人为其担保,以此来作为他“受贿、懈怠或因其他原因,而对王国造成实质损失”时赔付的保证金。 如果他能够平安待满任期,这些保证金就会重新发回去,并且视其政绩按比例给予一份丰厚的奖金、庄园、马匹、盔甲等财物。 但如果任期内有人举报、并且三眼乌鸦的确查实某位官员确实造成了损失,他就会按照入职合同所述的内容,被撤职并入狱。 而这份扣押的担保金就会被王室没收,并且两倍追责——如果没收完毕之后仍然亏损,就会找当时的担保人来继续追责。 反过来说,只要能够把造成的损失双倍补偿回来,那么幕后的“担保人”是不会有事的。 那么那些“担保金”都去哪里了呢? ——它们都在鸢尾花银行呢。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代理人与担保人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场宴会,就正如安南所预料的一般,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 饭菜极为丰盛,到场的人地位也都很高……甚至连银爵士的教宗都亲自到场祝词。 但场上不仅是没有任何娱乐表演,甚至连酒都没有——作为替代的,是一种类似花茶的饮料。 它是用王宫后面的那片花海中的花、与上等的茶叶在一起制成的。能够清心醒神,又有淡雅的香气,属于一种“高贵的饮料”,许多巫师喝的都是这种花茶。 然而以宴会的标准来说,这饮料可以说是相当的“没有劲”。不过到场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场宴会的性质。 可以说是连吃东西都吃不痛快——因为身边的都是大人物,必须注意礼节。甚至还有不少人是在家里先吃了个半饱才来的,就是担心在这里可能吃不饱、甚至还回不去。 而他们的忧虑无疑是正确的。 难得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一堂,贵族们与大臣们也都在一起……长公主便立刻趁机发起了演讲。 这个演讲的主题也与安南有关……大致来说,就是关于“与凛冬公国之间重建友好的外交关系并借此机会确立外贸产业的相应规则”。 即使以安南的角度来说,也不能说她讲的不行。 这场演讲甚至可以说是言之有物——长公主在会上,直接拿出了在“冻水港”正确运行时,大约五年左右的海洋贸易数据,以及在冻水港失去了作为跨国港口的地位之后,以冻水港为核心,周围的整个北方区域在之后五年内的收入与就业状况。 虽然以现代演讲来说,这属于正常的“甩ppt流”演讲思路,核心就是用数据吹逼。 据说互联网公司的阿三格外擅长这个套路、并时常以此得到话语权开始进行有丝分裂……但在这个时代,长公主这个思路可真是太先进了。 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名台词、也没有什么极具感染力的肢体语言。甚至长公主的讲话语调像是领导开会一般,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可即使如此,参加会议的人听的依然还是很认真。 不只是为了礼貌。 更多的人,则是在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捞点钱。 ——这和安南所想的一模一样。 但安南以为,长公主会因为对自家贵族们的尿性心知肚明、而不在会议上讲什么干货。 以免这个关键情报提前泄露之后,会导致在贵族们互相下绊子——甚至为了自己被影响的利益而暗中与王室作对,造成很大的麻烦,还可能把这种明明已经定下来的事扯个数年的皮。 结果他也没想到……长公主却根本不在乎这种事。 她讲完之后,人们已经心动了。 然后长公主的下一句话,就是打算开始招标——要招一家最有资质的海业公司来统一进行进出口交易,其中王室将会出款认购所有股东的一半股份、最终占全部股份的51%,而在股权稀释后超过3%的股东才可以进董事会。 而这话落下之后,人们就立刻开始凑成几堆讨论起了这事。可想而知,之后几天内诺亚王国会突然多出好几家海业公司,每家公司都有相当分量的后台——有数位贵族、大臣甚至主教出资,并会快速的进行&gt;&gt; 合并厮杀,决出一个最终的胜利者。 ……不愧是银爵士所庇护的国家。 安南便是完全没想到,明面上“最有希望继承诺亚王国”的长公主,面对重建外交关系的这种事,第一反应居然是公开招标……甚至还是当着安南的面进行的。 这的确是完全超出了安南的预料。 而且这思路也确实是有效的——把这种事拿到明面上来、正规化了之后,反而可以防止他们搞事。同时也方便了他们进行利益结合。 这事如果在暗中进行,那么它就是由王室主导的,王室会受到所有利益收阻的贵族们的反对,而最终收益人到底是谁、也会扯上许久许久的皮。 可长公主把它端到了明面上。 那么反对这件事的人,就不再只是“反对王室”了。而是反对整个“中标企业”的利益集合体。他们反而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最终,这件事反而会飞快的完成——毕竟如果再拖下去那就不是扯皮了,而是影响到所有人挣钱了。 当然,在重新恢复外贸之后,这个新公司的内部会不会再因为利益分配而出什么新的破事……那就和安南这边没有关系了。 既然长公主自己都不在乎王权被贵族们分薄这种事,安南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多嘴。毕竟各家有各家的过法。而这个方式似乎也的确很适合诺亚人。 ……只能说,长公主对自家贵族们是真的有着足够清晰的了解,知道如何来驾驭这些人。 在诺亚王国,大臣与官员们手中握有“现权”。但他们却并非是对国王——或者说为诺亚王国本身负责,而是对支持着他们的贵族们负责。 诺亚王国在当年立国之初,便是由“从未成王”的诺亚家族来坐上王座的。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能够为王的宣称……而对此,诺亚王也看的很清楚。 诺亚王国与南方的联合王国政治模式完全不同。 从最开始的时候,诺亚王就将一部分的权力下放给了贵族们——诺亚王国实际上采取的是“代理人规则”。 这是安南在回到凛冬之后,在看过一些秘密资料后才意识到的东西。诺亚的普通人根本不会接触到这个层面的知识。 这个规则的正式名称叫“担保人推举制度”,他是一个半公开的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参选成为官员的人,必须支付一大笔钱以及“当地”有地位、有名声的人为其担保,以此来作为他“受贿、懈怠或因其他原因,而对王国造成实质损失”时赔付的保证金。 如果他能够平安待满任期,这些保证金就会重新发回去,并且视其政绩按比例给予一份丰厚的奖金、庄园、马匹、盔甲等财物。 但如果任期内有人举报、并且三眼乌鸦的确查实某位官员确实造成了损失,他就会按照入职合同所述的内容,被撤职并入狱。 而这份扣押的担保金就会被王室没收,并且两倍追责——如果没收完毕之后仍然亏损,就会找当时的担保人来继续追责。 反过来说,只要能够把造成的损失双倍补偿回来,那么幕后的“担保人”是不会有事的。 那么那些“担保金”都去哪里了呢? ——它们都在鸢尾花银行呢。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离王座最远的距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在这种制度下,这些手中握有实权的大臣们,反而是贵族们扶持出来的“代理人”,只是打工人而已。 贵族们都有各自的产业,并借助着自己的代理人而获取财富、赚取保证金来扶持新的代理人。同时也会让代理人们互相攻击、借此打击对方背后的势力。 也有一些新兴贵族,是大臣们自己从控制者手中挣脱了出来,立下功绩而受封成为了新的贵族,由棋子变成了棋手……同样的,也有一些贵族因为没钱了,而失去了“扶持代理人”的权力。 比如说罗斯堡子爵就是这样——以前的冻水港市长,就是对方操控之下的“代理人”,而他自己以前则是乌鸦家的“代理人”……罗斯堡及冻水港所属的整个“北海领”都是属于乌鸦家的。 但是因为他醉心于腐夫的仪式,而导致家族产业破产,最终由远在王都的杰兰特伯爵重新接回了这份权力,任命唐璜·杰兰特作为冻水港领主……也就是这片区域的新代理人。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种新贵族。也就是所谓的“实权贵族”。 比如说诺亚王国的最高法官,菲利普·雪莱同时也“正好”是雪莱伯爵,他的亲弟弟就是诺亚的警务总长。这就是由他们兄弟自己出资,认证自己为“代理人”。 倒不如说,这反而是更能令人安心的举动……因为他们自己下场成为代理人,反而说明他们不会乱搞。 这是另一种情况,但反而愿意这样做的贵族更少。 原因很简单……并非是不想,而是脑子不够用。 能够在“握有实权、且在三眼乌鸦抓不到小辫子的同时,还能维持正常行政秩序”,并且不耽误挣钱的聪明人少之又少……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也怕死。 三眼乌鸦是不讲情面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犯错,而三眼乌鸦的目光无处不在。让代理人去做一些有危险的事,自己只在幕后负责帮忙出“保证金”和“赔付款”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能让他们在诺亚站稳的,永远是钱而不是权。 ——毕竟在诺亚,钱能买命。 这个原理也很简单。公平的“交易”一旦成立,在诺亚是受到绝对保护的。这一方面确定了不会有人背弃契约、保证了秘密的可靠性,另一方面也保证了最起码的秩序。 假如有人背叛了最初签订的“入职契约”,银爵教会就会下场了——因为最初缴纳了“保证金”,所以在仪式上这已经是一种“交易”了。 而成为官员,在诺亚反而属于平民一步登天的途径。 他们只要干得不错,那么等到任期结束、就算是翻了身。他们的后代就可以接受高级别的教育,也已经养成了高等级的社交网、家里也有了存款,可以称为“家族”了。如果能力足够强,甚至可能被封为贵族——比如说罗斯堡子爵就是这样来的。 而既然会走这条路,他们当然是拿不出来那一大笔的保证金的。 这种情况下,保证金其实由担保人垫付的。 而钱当然不是白给的——他们的保证金由担保人垫付,自然也要听他们的话。一些稍微有良心的……或者说,早就想做一些“不好的事”的贵族,还会在&gt;&gt; 合同里写好,“万一入狱或身死、会给其家人多少抚恤金”。 这种“代理人”,也可以视为在紧迫情况下可以丢出去的替身人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会自杀——并由担保人进行赔款。 其幕后的贵族,最多只会作为“担保人”而赔钱……至于他们与代理人私下签订的利益交换合同,那就属于另一场交易了。 而这种代理人规则,就和长公主如今的行为一模一样。 它将在地下进行的斗争摆到了明面上……并且王室公开为这种行为“收税”。 这些缴纳的“保证金”,就是各地方修路建桥的资金,同时也是对扶持的企业贷款时所用的钱。它最大程度的维持了王国的正常运转。 再加上暗中监视一切的银爵教会,和“王冠之上的乌鸦”。 整个诺亚王国,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硕大无比、纪律严明的巨型企业。 所以亨利八世几乎什么正事都没有做,反而一直在故意捣乱、却也没有对王国造成什么直接的、短期内的破坏。 虽然诺亚的整个政策树都跑偏了,但细微之处却反而维持的很好。 这正是因为各自的“代理人”都会尽力维护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不一定要把问题解决,但至少要把窟窿补上。至少在自己的任期内不能出事。 这就会导致,诺亚至少在彻底爆炸之前,一直会变得很平静。 而长公主早在亨利八世去世前数年,就已经开始接管这个国家。 毫无疑问,她就是最了解这个企业规则的“继承人”。如果让长公主伊丽莎白继位,诺亚大概的确会因为她的统治而变得兴盛一段时间……当然也可能在那之后很久,因为亨利八世埋下的炸弹而被引爆。 只是可惜,另外两个继承者——腓力与卡芙妮双双作弊。 在伊丽莎白还在从表面上,通过自己娴熟无比的操作,增加自己对官员们的控制力的时候。 他们一个从仪式层面入手接近幕后权力者,一个从教会层面入手接近权力监察者,都有效的绕过了“诺亚王国的特殊规则”。 这一瞬间,安南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亨利八世会让伊丽莎白接管政务,为什么亨利反而会得到贵族们的支持…… 也为什么那些贵族、甚至于连整个银爵教会,都不认为最为强势的伊丽莎白能够继位。而卡芙妮也完全不在意这个看似强势无比的敌人。 安南哀怜的望着伊丽莎白演讲时的背影。 如果将目光放到整个诺亚王国上的时候。 伊丽莎白这位长公主,明明身为王室成员。却并非是“担保人”的思维逻辑,而是“代理人”的思维逻辑。 她就是整个诺亚王国,最有权力的工具人。她希望的、以及努力在做的,就是把权力全部握在自己手上……去绕过那些贵族们,直接控制“代理人”;甚至像是控制代理人一般,控制那些幕后的“担保人”。 正是因为这种思想,所以伊丽莎白才永远不可能得到贵族们的认可。她越是接近王座,就越是远离王座。 ——但她对此却根本一无所知。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离王座最远的距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在这种制度下,这些手中握有实权的大臣们,反而是贵族们扶持出来的“代理人”,只是打工人而已。 贵族们都有各自的产业,并借助着自己的代理人而获取财富、赚取保证金来扶持新的代理人。同时也会让代理人们互相攻击、借此打击对方背后的势力。 也有一些新兴贵族,是大臣们自己从控制者手中挣脱了出来,立下功绩而受封成为了新的贵族,由棋子变成了棋手……同样的,也有一些贵族因为没钱了,而失去了“扶持代理人”的权力。 比如说罗斯堡子爵就是这样——以前的冻水港市长,就是对方操控之下的“代理人”,而他自己以前则是乌鸦家的“代理人”……罗斯堡及冻水港所属的整个“北海领”都是属于乌鸦家的。 但是因为他醉心于腐夫的仪式,而导致家族产业破产,最终由远在王都的杰兰特伯爵重新接回了这份权力,任命唐璜·杰兰特作为冻水港领主……也就是这片区域的新代理人。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种新贵族。也就是所谓的“实权贵族”。 比如说诺亚王国的最高法官,菲利普·雪莱同时也“正好”是雪莱伯爵,他的亲弟弟就是诺亚的警务总长。这就是由他们兄弟自己出资,认证自己为“代理人”。 倒不如说,这反而是更能令人安心的举动……因为他们自己下场成为代理人,反而说明他们不会乱搞。 这是另一种情况,但反而愿意这样做的贵族更少。 原因很简单……并非是不想,而是脑子不够用。 能够在“握有实权、且在三眼乌鸦抓不到小辫子的同时,还能维持正常行政秩序”,并且不耽误挣钱的聪明人少之又少……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也怕死。 三眼乌鸦是不讲情面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犯错,而三眼乌鸦的目光无处不在。让代理人去做一些有危险的事,自己只在幕后负责帮忙出“保证金”和“赔付款”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能让他们在诺亚站稳的,永远是钱而不是权。 ——毕竟在诺亚,钱能买命。 这个原理也很简单。公平的“交易”一旦成立,在诺亚是受到绝对保护的。这一方面确定了不会有人背弃契约、保证了秘密的可靠性,另一方面也保证了最起码的秩序。 假如有人背叛了最初签订的“入职契约”,银爵教会就会下场了——因为最初缴纳了“保证金”,所以在仪式上这已经是一种“交易”了。 而成为官员,在诺亚反而属于平民一步登天的途径。 他们只要干得不错,那么等到任期结束、就算是翻了身。他们的后代就可以接受高级别的教育,也已经养成了高等级的社交网、家里也有了存款,可以称为“家族”了。如果能力足够强,甚至可能被封为贵族——比如说罗斯堡子爵就是这样来的。 而既然会走这条路,他们当然是拿不出来那一大笔的保证金的。 这种情况下,保证金其实由担保人垫付的。 而钱当然不是白给的——他们的保证金由担保人垫付,自然也要听他们的话。一些稍微有良心的……或者说,早就想做一些“不好的事”的贵族,还会在&gt;&gt; 合同里写好,“万一入狱或身死、会给其家人多少抚恤金”。 这种“代理人”,也可以视为在紧迫情况下可以丢出去的替身人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会自杀——并由担保人进行赔款。 其幕后的贵族,最多只会作为“担保人”而赔钱……至于他们与代理人私下签订的利益交换合同,那就属于另一场交易了。 而这种代理人规则,就和长公主如今的行为一模一样。 它将在地下进行的斗争摆到了明面上……并且王室公开为这种行为“收税”。 这些缴纳的“保证金”,就是各地方修路建桥的资金,同时也是对扶持的企业贷款时所用的钱。它最大程度的维持了王国的正常运转。 再加上暗中监视一切的银爵教会,和“王冠之上的乌鸦”。 整个诺亚王国,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硕大无比、纪律严明的巨型企业。 所以亨利八世几乎什么正事都没有做,反而一直在故意捣乱、却也没有对王国造成什么直接的、短期内的破坏。 虽然诺亚的整个政策树都跑偏了,但细微之处却反而维持的很好。 这正是因为各自的“代理人”都会尽力维护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不一定要把问题解决,但至少要把窟窿补上。至少在自己的任期内不能出事。 这就会导致,诺亚至少在彻底爆炸之前,一直会变得很平静。 而长公主早在亨利八世去世前数年,就已经开始接管这个国家。 毫无疑问,她就是最了解这个企业规则的“继承人”。如果让长公主伊丽莎白继位,诺亚大概的确会因为她的统治而变得兴盛一段时间……当然也可能在那之后很久,因为亨利八世埋下的炸弹而被引爆。 只是可惜,另外两个继承者——腓力与卡芙妮双双作弊。 在伊丽莎白还在从表面上,通过自己娴熟无比的操作,增加自己对官员们的控制力的时候。 他们一个从仪式层面入手接近幕后权力者,一个从教会层面入手接近权力监察者,都有效的绕过了“诺亚王国的特殊规则”。 这一瞬间,安南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亨利八世会让伊丽莎白接管政务,为什么亨利反而会得到贵族们的支持…… 也为什么那些贵族、甚至于连整个银爵教会,都不认为最为强势的伊丽莎白能够继位。而卡芙妮也完全不在意这个看似强势无比的敌人。 安南哀怜的望着伊丽莎白演讲时的背影。 如果将目光放到整个诺亚王国上的时候。 伊丽莎白这位长公主,明明身为王室成员。却并非是“担保人”的思维逻辑,而是“代理人”的思维逻辑。 她就是整个诺亚王国,最有权力的工具人。她希望的、以及努力在做的,就是把权力全部握在自己手上……去绕过那些贵族们,直接控制“代理人”;甚至像是控制代理人一般,控制那些幕后的“担保人”。 正是因为这种思想,所以伊丽莎白才永远不可能得到贵族们的认可。她越是接近王座,就越是远离王座。 ——但她对此却根本一无所知。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兵分两路 长公主当然不会知道安南对她的看法。 宴会结束之后,几乎与会者都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而安南与玛利亚也刚从后门离开了王宫。 酒儿与林依依早就守候在了后门附近。 “这不是你的人吗?” 玛利亚有些好奇的发问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是我带他们进来的。” 卡芙妮从后面解释道。 她很快追了上来,与长公主点头告别。 随后卡芙妮小声补充道:“安南让我把四个人进来。但是龙井茶和四暗刻因为有法力的缘故,会被结界检测到。所以我只能把她们两个带进来……” “检测法力的结界?” 安南轻咦一声:“什么时候的?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看到呢。” “而且我和安南都是巫师啊。” 玛利亚补充道。 “就在前几天。这也与【窃梦者】的事件有关……” 卡芙妮小声说道:“这是由伊丽莎白殿下提出的。因为‘恺先生’离开了王宫,我们暂时缺少对抗高端法术的力量……尤其又赶上了关键的外交事件。 “经由伊丽莎白殿下的委托,银爵教会的仪式师们,用仪式【越界之线】将王宫圈定了出来。设定所有有法力值的人,必须经过仪式厅的提前录入才能进入。否则对方就会快速流失法力、并且有警报声响起。”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冬之手们:“安南陛下所带来的所有人,都在录入范围内……但是他们并不在此。” “原来如此。” 安南恍然大悟。 看来伊丽莎白殿下也不是傻嘛…… 起码知道犯过一次的错不能再犯了。 不过,卡芙妮这话中的另一个细节引起了安南的主意。 “恺先生离开了王宫?” 他有些讶异:“为什么?” 恺先生不是王室的法术顾问吗? 在这个还差一个多月就该选王的关键时刻,为什么会离开王宫? 而且……亨利八世都已经去世了。 他出远门是做什么?还有谁能够指使的动他?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卡芙妮摇了摇头。 她显然也有些困惑:“其实,与其说是‘离开王宫’,更应该说是‘突然失踪’。 “但恺先生是黄金阶的巫师,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能够无声无息的把他抓走或是对他不利……所以只能认为,是他自己突然离开王宫了。” “……这件事啊,我倒是知道。” 一个年轻而愉快的声音从众人后面响起。 意识到对话被偷听,卡芙妮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之色,玛利亚更是眉头紧皱、回过头的瞬间,双眼就已经闪耀起了淡青色的威光。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直接攻击对方的想法。 因为那是一个带有暗金色绣纹的黑色礼服,黑发赤瞳的娃娃脸青年。他看上去至多只有二十四五岁,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开朗笑容。 “哎呀哎呀,别紧张各位……” 腓力王子笑着说道:“这么严肃做什么呢?只是一个小玩笑而已。 “直接了当的说吧……我知道恺先生为什么离开,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您不会是专程来卖关子的吧?” 安南不轻不重的回应道。 “当然。” 腓力王子答道。 他看着安南,脸上显露出单纯的愉快神色:“但这个秘密非常关键,我还不想告诉小卡芙妮。” “你跟我说,和跟她说是一样的。” 安南随口应道。 腓力连连摇头:“不不不,情况不一样……这事您可以告诉她,但我不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要不您跟我来一趟,陛下?我正巧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与您商量。” 闻言,玛利亚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安南。 “要不我跟你去一趟?” 她小声说道:“或者把维克多带上也行。” “让维克多跟我来吧。” 安南很快答道:“正好,姐姐你跟卡芙妮走一趟吧。” 玛利亚知道,安南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在来诺亚之前,安南就已经跟她说过,诺亚那边有一个代号为“III-251-11”的标本封存库。里面储存有一个噩梦……这个噩梦中存在关于“正义之心”的情报。 而他们早已约定好,要去一趟那里。 ……但之前的说法是,让获得了新咒缚的安南去那边看看。 玛利亚有些忧虑的看着安南:“我自己去没问题吗?” “问题不大。” 安南轻笑着说道。 他伸出手来,虚虚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林依依她们。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因为她们就是我的眼睛。” “……这样啊。” 玛利亚点了点头,稍微安下了心。 她看安南已经决定了下来,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虽然是突发状况,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安南的处理方法肯定比她要好。那么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要拖后腿——完美的完成自己这部分的工作就好了。 如果需要的话,安南是肯定不会逞强的。 他不是那种好面子到宁可吃亏也不会求援的人。 卡芙妮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还在为自己之前在噩梦中的表现而内疚——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但她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迟疑。也正是那一瞬间的迟疑,险些让她吃了大亏。 “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腓力殿下。” 卡芙妮微笑着说道。 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尽管是没有什么笑意的礼节性笑容。 她右手抚胸,对腓力点了点头,又很有礼貌的对安南说道:“陛下,我们就先告退了。 “我会照顾好玛利亚殿下的。” “好好招待殿下,不要怠慢了风暴之女。” 腓力王子笑着补充了一句。 看着四位女孩渐行渐远,他才对安南有些夸张的鞠躬、伸手示意:“请吧,陛下?” 安南与维克多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腓力谈天说地——在安南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他依然是说得毫不怯场,宛如自己一个人在讲脱口秀一般。只是说的东西都没有什么营养……不过,倒不如说就是这样才更难得。 宴会厅的后门距离腓力所在的偏殿也不远,十几分钟就走了过去。 到了腓力家中之后,腓力立刻给安南与维克多安排上了茶水。 等到坐下之后,他的表情才变得正式了一些。 “我们可有日子没见了,安南陛下。” “有话直说吧,腓力殿下。” 安南没有喝茶,只是靠在沙发上有些懒洋洋的说道:“我的确是对恺先生的事很好奇……我都跟过来了,就不用卖关子了吧? “还是说,你想说点别的东西?” “那倒不会,我的确是在整理思绪……” 腓力毫不避讳、直接了当的说道:“因为我在思考,要告诉陛下第几层的情报才好。” “……哦?” 听到这话,安南反倒是有些精神了起来。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七章 腓力:失去笑容.jpg “第几层的情报……” 安南挑了挑眉头,有些认真了起来:“是怎么说?” “因为我尚且不知道,陛下您对我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腓力笑眯眯的说道:“我可不想在闲聊的时候,不小心把您还不知道的事一并漏了出去。我吃不吃亏另说,关键是您会不会信……要是我泄露了关键情报,结果您还没相信。 “这样您不乐我也不乐,就不太好吧?” “……我还要对你有什么程度的了解?” 想要交换情报? 倒也可以。 安南嘴角上扬:“我知道你在诺亚建国前,曾经是个精灵——这个程度可以了吧?” “……嘶。” 腓力王子有些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拿起佣人刚端上来的一盘烤肉。 毫不客气的用手抓起一大块多汁的肉,塞在嘴中用力的咀嚼着。 与此同时,他点了点头奉承道:“啊,那当然可以了……不过,该说不愧是您。我竟然没有感到多意外。 “倒不如说,这种程度的话,您应该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我作为精灵时的所见所闻,可比‘听人说的话’要可信多了。” 听到这话,维克多挑了挑眉头。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从头开始说吧……恺先生的真名,叫做喀戎。” ……喀戎? 安南心中一动。 他记得这个名字——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 喀戎的另一个译名是“凯隆”。 古希腊传说中的半人马贤者,据说是海格力斯、阿喀琉斯、伊阿宋、俄尔普斯、埃涅阿斯等英雄的老师……俗称马老师。 搁手游里大概是四星的程度…… “他是马人吗?” 安南随口发问道。 对安南来说,这只是简单的联想……可听到这话,腓力反倒是愣了一下。 他钦服的点了点头:“不愧是陛下,对这种冷门的人物也有了解。 “看来我这次是得拿出来点有分量的秘密,才能满足您的胃口了……” “比如?” “比如说,喀戎大师昔日是被皇帝亲手封印起来的。这并非是因为喀戎大师是什么不可饶恕的恶徒……但喀戎大师的确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 腓力王子脸上的笑意变淡了许多:“您应该知道咒能吧?” “当然,”安南微微皱眉,“难不成你想说,咒能技术也是喀戎大师发明的不成?” 虽然他不知道喀戎到底有什么功绩。 但这个时候多说一个“也”,无论是对是错都能毫不露怯。 “那倒不至于。” 腓力很快答道:“但在咒能技术被封存销毁之后……喀戎大师却凭借着记忆,将已经被销毁的咒能技术重新记录了下来。 “我非常敬重喀戎大师——他的功绩,足够让所有的精灵与马人都为之钦佩。但我依然认为……至少从结果论上来判断,我个人认为,至少喀戎大师的这项行为是莽撞的、错误的,并且给整个世界都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谈论到喀戎的时候,腓力的用词非常谨慎。 “——因为在那之后,记录着咒能技术的书籍就失窃了。 “喀戎大师将这件事与皇帝陛下坦白,并表明自己想要使用【第六相往事书】来抓捕犯人——我想您应该也知道,能够抵达未来的【第六相往事书原本就是应该由拥有‘第一史视觉’的马人来使用的。 “但是皇帝陛下拒绝了喀戎,并将其进行了审判——以罪人的名义,用【烟雾镜】将喀戎大师封印了起来。这是‘唯有王者才能进行决断’的缓刑,意图是让后人根据造成的后续破坏,来判断究竟是监禁、死刑亦或是释放。 “但这个封印,之前被我的父亲所解开……但他很谨慎,只释放了一半喀戎。 “而‘恺先生’就是他的化身。” “为什么要专门跟我说这个?” 安南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的确是相当具有分量的秘密——恐怕在精灵中知道这件事的也不会有太多。 但他反而有些疑惑…… 这是想利用安南来帮忙对付恺先生吗? 腓力也应该知道,这种程度的言语,根本不可能动摇安南吧? “我想陛下您应该也知道……我曾信奉腐夫,也信奉持杯女吧。” 腓力咀嚼着食物,缓缓说道:“但您或许不知道,与此同时我也信奉着银爵士,而我还信奉着悲剧作家。” 不,我的确知道你信奉悲剧作家。 安南心想。 因为他在噩梦中,曾经见到腓力手下的人使用悲剧作家的仪式——那个“命运的伟大猎杀”,就是悲剧作家领域的仪式。 不过他还信奉银爵士……这个安南倒是不清楚。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毕竟关于腓力的情报,可就是银爵士告诉安南的。 “想必我的秘密,都是银爵士告诉您的吧。” 腓力毫不畏惧的答道:“可能还有【第四史论】的情报……不,应该是一定有。 “毕竟您是天车——从克劳斯那个蠢货争夺【天车之书】失败后,我就已经放弃了与您为敌的想法。毕竟命运乃天车之辙。” 他正色道:“我想您也应该判断出来了……我是一位泛信徒。我与多位神明达成过交易,银爵士将我的情报告诉您,也是我与银爵士交易的一环——我出售了我的‘背叛权’。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在合同与契约上背叛我。而我自愿放弃请银爵士追责的权利。所以诺亚他才能够在银爵士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抹除关于我的一切记录…… “而我也与悲剧作家达成过交易,来换取知识和情报……我终将死于一场盛大的悲剧之中,这是我已被确定的命运。 “我无意继续重生下去,我承诺我的生命将于这一世结束。也请您相信我的智慧——至少在这个即将混乱起来的时候,让我来继承王位、会比卡芙妮更好。她还很年轻,才只有十几岁,即使是到十年之后也才只有二十出头……这个时候由她继位,一定会带来混乱。 “我也承诺、我不会留下任何后代。并在我死后,将王位传给卡芙妮。如果陛下您想要摘下我的人头,这个机会我也可以给您……只要给我十年的时间就好。” 腓力咀嚼着肉,脸上露出一个很有诚意的、近乎谦卑的恭敬笑容:“我无意与您对抗,也不奢求您的支持。但只要您不是我的敌人……很多细节我们都可以谈。” “——但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会告诉我关于喀戎的情报。” 安南的手指轻敲扶手,微微眯起雅静轻声说道:“比起你的秘密来说,我更想知道这件事——不要转移话题。” 可他越是这么说,安南越是觉得重点在前半截——后面的这些情报,反而像是为了遮掩秘密、分散安南的注意力而掏出来的诱饵。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问题。 前面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但就是不暴露“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后面突然自爆,说出了一堆秘密。 这就像是为了让安南默认“前面也都是正确的”一样。 听到这话,腓力突然顿了一下。 而在这时,一直沉默着在旁边听的维克多却突然开口: “——因为他开始的时候就撒谎了,陛下。 “虽然大概是担心您会去事后调查,所以只有一句。甚至与真相相比,只是调换了顺序……却让事情听起来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在腓力的注视下,维克多开口道:“喀戎大师昔年的确曾被烟雾镜封印在了一段故事中,也的确被皇帝判为罪人,喀戎大师也的确向皇帝申请了伟大级咒物的使用权限。 “但那是在喀戎大师追回犯人后,自愿进入的封印,而非是由皇帝来亲自执行。 “因为喀戎大师从未来回来之后,就赶上了帝都的陆沉。他使用了烟雾镜的力量进行自我封印,反而从中活了下来。” 维克多注视着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的腓力,面不改色的平静答道:“至于他为什么提起这事…… “我想,他应该是想要让陛下您替他取回‘封印着喀戎’的那段故事的物质载体。或者想让您替他去问喀戎大师一些事情……因为喀戎大师一眼就能认出他人的灵魂本质。 “而喀戎大师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知道‘为什么昔日雅瑟兰帝国的帝都会突然陆沉’的人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维克多望向腓力,嘴角微微上扬:“有另一个传言是,‘喀戎大师的真理之书还没有全部耗尽’……你或许是想要那个,对吧。 “认识喀戎大师、能够知道这种程度的情报、名字叫腓力……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维克多有些怀念的说道:“你是‘雄辩者’腓力·弗拉梅尔吧。你居然成为了超凡者,还活到了这一纪…… “可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他眉头紧皱,发自内心的叹息着。 听着维克多的话,腓力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块肉、宛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他像是想要说什么,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安南从未见过腓力王子露出过如此灰败的脸色。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大爷挺活泼啊 与安南分离之后,卡芙妮便带着几人一起重新进入了鸢尾花银行。 她这次的行动,依然是没有带上冬之手。 因为冬之手完全没有动起来的倾向,而她们也没有前往地铁线的行动,所以她们的行动也没有引起其他人——尤其是三眼乌鸦们的注意。 “这腓力王子,看上去挺……” 偏头看了一眼,那一路讲着单口相声意气风发的腓力王子,林依依欲言又止:“嗯,挺活泼的。” 蹦蹦跳跳的,像是拉出来遛的宠物狗一样。 总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这未免也太活泼了。” 被腓力那超大声的嗓门,吵的有点头疼的酒儿毫不客气的说道:“已经活泼到了静置都能与空气发生反应的程度。” 闻言,林依依忍不住笑出了声。 “发生什么反应?”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萨尔瓦托雷迷茫的声音,从房间中响起:“什么和什么的反应?” “没你事。” 卡芙妮轻声道:“人家女孩子开玩笑呢。” “不,我总感觉不太像……” 萨尔瓦托雷有些疑惑:“你说到‘反应’,这明明是转化法术的术语嘛……” “别在意这种细节,”卡芙妮打断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卡芙妮看着摆在鸢尾花银行地上的杂物。 一眼看上去多了足足十几本书,至少三幅成人大小的巨大画框,还有叠在一起的、有圆有方的画框。 “……你这是打劫了什么旧书店了?还是哪里有了活动?” “都是别人送的。” 萨尔瓦托雷解释道:“我之前去见了一下恺先生。” “恺先生?” 女孩子们愣了一下。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萨尔瓦托雷察觉到了这声音中的迟疑,追问道:“怎么了?” “我们刚刚还在讨论恺先生的事。” 卡芙妮答道。 玛利亚点了点头:“说是失踪了……或者说自己离开了王都。 “我们正在讨论这事的时候,腓力殿下说是有关于恺先生的情报。安南就跟他离开了。” “惊了……他没离开就好了,”萨尔瓦托雷有些懊恼,“我这边也有情报啊! “恺先生根本就没有离开王都。他一直就躲在王都,经营一家面具店。而且他似乎对时局也有关注……只是不想多理会而已。” 萨尔瓦托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看着那些靠在墙边上的画框:“这些东西,就是恺先生叫我拿回来的。 “说是他那边不方便放什么的……总之我也没听懂,但我能看出来,都是帝国时代的一些珍贵书籍和画作,不少都是孤本,不过有保存用的仪式、也不用太担心储存。恺先生说都送给我了,我就给搬回来了。” 穿着类似休闲西装一般、只是不系扣子的“新式巫师袍”的萨尔瓦托雷,将自己撸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抱怨着:“可是累死我了,还好离这里不算远……跑了几趟算是搬回来了。 “我姑且先扔在这里。卡芙妮殿下,等安南回来你带他来这边看看,如果有什么书安南要的话,就让他先带走……我过几天再过来拿。” 萨尔瓦托雷歇了口气,抱怨道:“你们去参加聚会,吃好吃的看唱歌跳舞的……我就在这里来回搬东西。我自己还没力气,还得喝着合剂去搬。我可太苦了。” “那你现在有空吗?” 卡芙妮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座钟:“距离凌晨三点还有五个小时……我们要去一趟泽地黑塔的影响池。要不一起去一趟?” “……影响池?哪个影响池?” 萨尔瓦托雷闻言愣了一下:“最近的影响池可都在王都十里开外啊?” “那个密林中的精灵遗迹,安南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可能有点远。” 玛利亚走过来,翻看着萨尔瓦托雷拿回来的古籍、随口说道:“但路程不用着急,我亲自带你们去……应该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精灵遗迹那边,距离王都可有四十多公里啊。” 萨尔瓦托雷有些迟疑:“你们有办法过去吗?” “放心,我早有准备。” 玛利亚轻笑一声。 “……也成,我跟着去一趟。” 想到安南跟自己说过的那个“开门打人”,萨尔瓦托雷点了点头:“那个地方藏的挺深的,而且现在天还黑了。你们去的话,不一定能找到地方,估计要白白耽误不少时间。” 他说着,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瓶翠绿色的合剂。 玛利亚认识那个药:“这是……清醒合剂?” “是啊……嘶……” 萨尔瓦托雷仰起头来一饮而尽,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眼看着精神了起来。 他又取出一瓶来,非常有自信的说道:“别的不说,清醒合剂与强效脑力萃取合剂,我敢说就算是尼古拉斯再世,也必不如我做的好。” 玛利亚也是毫不客气的接过药瓶。 她完全不担心药剂的安全性,也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她猛然愣了一下,咂了咂嘴:“确实不错,效果非常好……但是为什么是薄荷味的?这是特殊的配方吗?” “不,只是我的个人喜好而已。” 萨尔瓦托雷笑道:“我蛮喜欢喝薄荷水的,尤其是加冰的。能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刺激感,非常提神……久而久之,一尝到薄荷味、本身我也会精神起来。” “在敕令学派里面,这个现象称为‘精神惯性’。” 玛利亚点评道:“超凡者需要对自己的精神惯性与身体惯性有所认知。如果有人想要害你,一般就是用你的精神惯性与身体惯性来破除你的咒缚。” “嗯,我知道了……” 萨尔瓦托雷没有嫌玛利亚啰嗦,只是有些怀念的点头、非常谦虚的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利亚难得的有些欣慰。 家里根本教训不到人——安南根本不会犯错,而德米特里说了也不会听。这让玛利亚对萨尔瓦托雷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好了,回来再看。” 玛利亚轻咳一声,将手中的古籍小心的放下:“我们快去快回……先到空地上。” 虽然玛利亚对安南非常信任。 但她心中其实还是觉得,这噩梦中就算有关于圣骸骨的情报,也不会多重要……不然的话,泽地黑塔的人应该早就发现了。 毕竟这可是泽地黑塔专用的影响池。 “等一下,为什么要去空地?” 萨尔瓦托雷怔了一下:“不是让雅各布把我们传送过去吗?” 玛利亚理所应当的说道:“这点距离还用不上传送,当然是飞过去嘛——我带你们一起飞。 “不用担心,我不会飞的太快的。” “等等,”萨尔瓦托雷面色一变,“飞的话就——” 天车之书 第三百八十九章 萨尔瓦托雷的合剂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萨尔瓦托雷的合剂 深夜的密林上空,骤然卷起了飓风。</p> 天空极快的黑了下来。</p> 乌云眨眼间遮蔽了月光,鸟雀被其惊动、扑棱棱的离开。</p> 一道肉眼可见的暴风自上而下落在地面上,将周围的树枝折断、抛飞。</p> 而几道模糊透明的人形,逐渐在地面上成型。</p> 他们来之前,就服下了萨尔瓦托雷给的“阴影庇护合剂”。这个合剂可以让他们拥有青铜阶潜行者的潜行能力……虽然因为他们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以至于移动起来依然还是会有声音的。</p> 但在深夜,他们飞起来了之后、借助夜空的掩护还是可以把他们的行踪覆盖的。</p>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注意到玛利亚他们,顺着他们的路线跟过来——虽然玛利亚可以飞的很高,但猎人们还是能够看得到的。</p> 而搭配“阴影庇护合剂”的话,他们最多就是感觉到“起风了”。</p> 不会看到他们的行踪。</p> 看着几人越落越慢、在地上逐渐站定,玛利亚才慢慢飘了下来。</p> 她穿着单薄的白袍,末端略微泛蓝的银白色及腰长发慢悠悠的飘散着,身上角落浮现出的银色龙鳞、与微微盘旋的龙角,都在深夜中闪耀着微光。</p> 这龙鳞与龙角,正是玛利亚的咒纹所在的位置。</p> 除了稍微发光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这本身就说明,玛利亚所显露出的这份力量对她来说不值一提。</p> 空中的风暴逐渐散去,只是乌云仍集聚于高空。</p> “若不是要带你们,我自己是最高能四倍音速飞行的,一会就到了。只是你们没法化身为风,如果飞的太快的话,就算我替你们挡下外界的风,你们的内脏和大脑可能也承受不住……”</p> 玛利亚有些无奈的飘了下来。</p> “……但我已经刻意降低了不少速度,你怎么还那么恐高啊。”</p> “啊……没事。应该不单纯是恐高的问题……殿下你把风挡住了,所以其实问题不大……”</p> 萨尔瓦托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双腿哆嗦着、甚至连手指都在抖,整张脸都变得苍白、毫无血色:“这也算是【战栗】,只要……来点勇气灵药就好了……”</p> “你能找到药在哪里吗?”</p> 林依依一脸无奈的搀扶着他:“我帮你拿吧?”</p> “勇气灵药在g3位置。就是左侧,我的心脏往下两寸的那个位置,那瓶深红色的……找到了吗?”</p> 萨尔瓦托雷的声音还在颤抖。</p> 他的面色很难看,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恐惧,似乎还有些想要呕吐。</p> 随着萨尔瓦托雷的外衣被翻开,玛利亚这才注意到萨尔瓦托雷的左肩挂着一条奇怪的锁链。</p> 它就像是腰包的肩带一般,斜挎在萨尔瓦托雷的肩膀上,有着诸多的锁扣。而在这些锁扣上,挂着不同的合剂。</p> 萨尔瓦托雷的腰带上,同样挂着一串的瓶瓶罐罐。它们都被这像是休闲西装般的外袍挡在衣服内侧。</p> 每一瓶合剂看上去都不大——最大的也就是风油精瓶子大小,都是只有一口的量。甚至尚不如矿泉水瓶盖的容量大。</p> 多数瓶子都是扁平的,也有少数合剂瓶像是口红一般。</p> 而这些不同的合剂,都按照萨尔瓦托雷的分类规则、固定在不同的位置上。大半都是透明的玻璃,少数不透明的也有标识——而所有的瓶子上都刻着某种暗号。</p> 应该是为了让萨尔瓦托雷能够不去看,只凭触摸就能摸到想要找的药吧。</p> 因为带子是斜向下的、之间的空间也隔得比较大,所以垂直固定着一些药剂,不仅不会看到、也不会互相撞的叮当响。更不用说是互相敲击撞碎的情况。</p> “怎么拿下来?”</p> 林依依轻轻拔了一下,发现竟然没拔动——她担心自己太用力就会把药直接捏碎,于是没敢硬拔,而是开口询问道。</p> “……你们出去冒险腰上不带合剂的吗?”</p> 反倒是萨尔瓦托雷有些意外。</p> 一旁的卡芙妮幽幽道:“能够随身携带的转化合剂,起步就有五银币了,这还不算卡扣腰带。银爵的教士治疗同样程度的伤势,连一半都要不到。而稍微实用一些的合剂,都是用金币交易的。</p> “普通的冒险者,出门怎么可能用得上合剂。”</p> 闻言,萨尔瓦托雷沉默了一瞬间。</p> 他低声教道:“伸手捏住药瓶……然后逆时针旋转半圈。感觉到咔的一声之后,就可以取下来了。”</p> “啊,取下来了。”</p> 林依依很快就将那瓶儿童小拇指大小的竖瓶取了下来。</p> 她直接将其喂给了萨尔瓦托雷——只是动作显然不算温柔,管子往萨尔瓦托雷嘴里那么一怼、就撞了一下他的门牙。</p> “……啊,抱歉!”</p> “嘶……没事。”</p> 萨尔瓦托雷喝下具有浓烈刺激性气味的勇气灵药后,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了过来。</p> 双手双脚的战栗也立刻就止住了。</p> “本杰明老师一直有在讲,如何让转化物造福最多的人。”</p> 萨尔瓦托雷感叹道:“我之前有认知的,也就是黑火和绿火这种东西。现在看来,转化合剂也是很重要的。</p> “像是有恐惧症的、深夜在危险的地方走动的,如果能有一瓶勇气灵药,就不会那么害怕了。而很多伤势,如果能即使处理的话,也不会继续恶化……</p> “……这对我有些启发。回去之后,我会开始研究这方面的事。”</p> 萨尔瓦托雷笑了笑:“理论上,转化合剂是可以被量产的。我听闻教国那边,已经有了能够连续加工衣物的自动缝纫机,转化合剂说不定也能这样处理。</p> “……只是说不定会有贩卖药剂为生的药剂师来暗杀我吧,哈哈哈哈——唔……”</p> 萨尔瓦托雷说着,突然干呕了一下。</p> 他伸手止住了林依依的搀扶,而是自己又从身上取下了一瓶合剂、一饮而下。</p> 但显然问题不是很好解决。他又接连喝了两瓶不同的药,才终于缓了过来。</p> “这种症状我倒是没有遇到过……并非是中毒、精神安抚也没有用。感觉像是内脏被蹂躏了,但最后起效的却是用于驱散‘不想要的合剂效果’时用的复原合剂。”</p> 他反而精神了起来:“值得记录下来。”</p> “……你会不会是晕车了?”</p> 一旁的酒儿犹豫许久,才小声说道:“玛利亚姐姐飞的太快,我其实也有点晕……”</p> “晕车?”</p> 萨尔瓦托雷有些疑惑:“我明明不晕马车的……”</p> “回去路上再细说。”</p> 卡芙妮打断了话题:“萨尔阁下需要在凌晨三点前睡觉,如果要保证睡眠质量的话,最晚两点我们就得回去。不要在这里耽误太久时间。”</p> “那我先去开门吧。”</p> 萨尔瓦托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透明薄膜结界,从怀中取出一瓶合剂、走了过去。</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章 回响合剂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回响合剂 玩家们有些好奇的望了过去。</p>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开启这个结界似乎只需要念出密码就可以。可为什么……萨尔瓦托雷却取出了转化合剂?</p> 难道这是可以“用来替代说出密码”的合剂?</p> 这凯子不会这么抽象吧?</p> 而且这瓶合剂,还是萨尔瓦托雷这一路上,第一次取出的不透明的合剂——它外面包裹着赤铜质地的外壳,看上去就像是小卖部里面卖的那种激光笔一样。</p> 但玛利亚并不会将疑惑藏在心底。</p> “这又是什么药?”</p> 她看到之后,便第一时间开口询问道:“你们这影响池,还需要特殊的转化合剂才能进入的吗?”</p> “啊,那倒是不至于。”</p> 萨尔瓦托雷随口解释道:“这是我最近鼓捣出来的新发明……我称其为【回响合剂】。具体来说,就是将影响离体储存、使其液化。</p> “如果某个仪式或者法术需要这个影响,再将对应影响的【回响合剂】服下。就可以临时得到这个影响,而不至于担心它在平时突然产生了回响、或是与其他的什么仪式发生了反应。</p> “这一瓶回响合剂里面,就储存着名为‘星辰之引力’的高阶影响……这是用来楔合我的影子的。”</p> 萨尔瓦托雷抬起头来,将合剂一饮而尽、同时轻声解释道:“假如进入这个影响池时,没有持有‘星辰之引力’的影响。那么正在与你相连的其他意识,就会在进入的瞬间,与你交换躯体。</p> “据我所知,你们那边有个叫德芙的孩子,就和她的猫交换了身体。这个影响池,需要你本来就具有一些影响,才能进入噩梦……不过如果你们只是来调查的话,我建议是先进去看一眼。”</p> “听起来有点像是通讯进化。”</p> 林依依拉着酒儿,小声说道:“小嘴蜗和盖盖虫交换完就换了个壳的那种。”</p> ……所以巧克力通讯进化之后变成了猫猫猎手吗?</p> “我倒是感觉更像是隔壁片场的融合召唤……”</p> 而且德芙和巧克力这名字,看起来的确像是能融合的样子。</p> 想到这里,酒儿不禁笑出了声,压着声音道:“而且人家现在叫连接交换进化啦。”</p> 萨尔瓦托雷倒是没有理会她们。</p> 他在服下合剂后,整个人突然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魅力。给人以一种微妙而危险的“沉静”感——就如同月光之下的哑光匕首一般,充满了神秘的吸引感。</p> 他伸出手来、将其置于那层结界之上。</p> 萨尔瓦托雷低声,用精灵语流畅的颂念着:</p> “不能从死亡中学得教训之人,注定重蹈覆辙。”</p> 在萨尔瓦托雷的话音落下之后,他眼前幽暗深邃的密林突然间开始扭曲。就像是漩涡般在眼前展开……</p> 若是直视的话,就会带来仿若醉酒般的晕眩感。甚至会让人失去平衡感……是站都站不住的程度。</p> 随着眩晕感逐渐消散,一些“虚假的树木”如幻影般消散,原本就存在、却被遮蔽的的一些空地也终于浮现了出来。</p> 而在密林的地面上,也浮现出了一条遍布树叶的狭曲小径。</p> 在那道路的尽头,能够勉强看到一座高大的石门。</p> 在深夜中,那扇门隐约闪耀着幽蓝色的荧光。</p> 如果是在游戏中出现的话,就是那种“一看就会想要摸一下”的任务目标。仿佛碰一下就会被吸到异世界一样。</p> 虽然除了萨尔瓦托雷之外,其他的人其实都没有真正进入过这里……不过玩家们也有在看孩子和德芙他们的直播。尽管当时孩子那边的直播流被切断了,但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影响。</p> 而且孩子也是有留下录播的。</p> 所以倒也不会缺乏足够的情报。</p> “这个石门的造型……如果门口再摆俩戴着兜帽的石像就更酷了。</p> “要不是事先就知道这门是做什么用的,”林依依感慨道,“我还以为它通往德拉诺呢。”</p> “你这是排队排多了吧。”</p> 酒儿吐槽道:“那里面明明是白色的雾,又不是绿色的膜。”</p> “也指不定是法爷开了个通往哑巴屯的门呢。”</p> 林依依申辩道。</p> 她们打闹着,已经顺着灰雾走了进去。</p> 虽然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在进门的那一瞬间,依然还是感到了些许紧张。</p> 这次没有带孩子过来……他们也没有特定影响、也没有精灵的职业,应该进入的是西酞普兰的那一边——也就是“影响池的现实侧”。</p> 林依依和酒儿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沉默着穿过了雾门。</p> 而在这时,林依依和酒儿的眼前,却骤然浮现出了从来没见过的大量提示:</p> 【未检测到初阶影响:优雅之低语】</p> 【未检测到初阶影响:自然之赞歌】</p> 【未检测到高阶影响:星辰之引力】</p> 【未检测到高阶影响:蛾的寓言】</p> 【未检测到已觉醒的要素】</p> 【正在进行额外判定……】</p> 【判定目标:异界生物、召唤物、人形、人类、雌性】</p> 【检测到恩底弥翁的残留】</p> 【判定权限:审查员】</p> 【标本封存库iii-251-11进行限定开放,允许通过次数:1】</p> “……嗯?”</p> 林依依再度醒来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正守在一家商店门口,身披给人以轻盈感的轻质铠甲,腰间挎着精美的纯白色细剑。</p> 周围是一副异常繁荣的城市景象。</p> 数十米、近百米高的巨大建筑物,带有奇异造型的、像是雕塑般的不明建筑物。所有的建筑物上都缠绕着藤蔓……但那并非是在角落自然生长、攀附的藤蔓,倒更像是“建筑物从藤蔓上长了出来”。</p> 整齐的路面上偶尔能看到类似磁悬浮车一样的东西,安静而飞快的路过。</p> 还能看到像是带甲壳的长颈鹿、又像是腿特别高脖子又长的乌龟一样的巨大不明生物从上空路过。</p> 街上一眼望过去,大约只有三十多人。精灵们的发色不同,但共同点就是瞳孔几乎都是绿色的。</p> 周围还有许多的广告牌,看上去竟是有点赛博朋克的风味……只是配色几乎都是森系的、少数的金属部分则是银白色的,给人一种舒适而自然的感觉。</p> 而此刻外面正是夕阳,温暖的光华让她有些发懒。</p> 林依依怔了一下,伸手在耳后捋了一缕头发。</p> 看到那灿金色的光泽后,她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某只精灵的体内。</p> 而且不像是噩梦中一样,总是充满着一股急迫而恐惧的催命感……而是四处洋溢着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感觉。像是童话中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一般。</p> 林依依总是想要忍不住露出安详的笑容。</p> “像楼下老爷爷一样~”</p> 她忍不住轻哼着歌。</p> “……阿杠?”</p> 而就在这时,林依依听到了一个很小的、试探着的幼嫩声音。</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一章 英雄之种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英雄之种 林依依怔了一下,回过头去。</p> 发现是一个穿着洋装、宛如洋娃娃般的幼女。</p> 金色的长卷发,宛如祖母绿般明亮的双眼。她身后漂浮着三个像是晴天娃娃、又像是绑着手绢的羽毛球般的不明物体。</p> 看上去就像是哪家的大小姐一样。又像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p> 她抱着一个像是白色雄鹿般的奇怪玩具……林依依第一眼扫过去,愣是没有认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个活物。因为它甚至是半透明发光的、还在冒着烟,就像是呼神护卫喊出来的守护神一样。</p> “……酒儿?”</p> 冲着对面刚才那句疑问,林依依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p> 对面顿时松了口气。</p> 眼看着整个人就塌了下去——那一瞬间,林依依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p> “我们咋进噩梦了?”</p> 林依依百思不得其解。</p> 酒儿也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清楚啊……你那边有主线任务吗?”</p> “我没有。”</p> “我也没有。”</p> 酒儿变成的精灵幼女有些迟疑:“那咱们干嘛?就嗯逛街吗?而且天都快黑了,咱们住哪?”</p> “……我不是你的护卫吗?你身上没钱吗?”</p> “钱不应该是护卫拿的吗?而且说起来,精灵要用什么钱的?反正我兜里完全没有……”</p> 酒儿茫然:“而且我也不认路啊……我总不能去问路人,‘大叔,你觉得我大概住在哪’?还有,咱们没主线任务的话,怎么离开这个噩梦?”</p> “总不能等凌晨六点自动结算吧?”</p> “那样凯子萨就昏迷过去了。”</p> 两人说到这里,面面相觑。</p> 林依依很快想到了办法:“我还记得一部分剧情……我们去找波菲丝吧?</p> “我记得她妈妈那边好像有正义之心的线索。起码问问也比不问强……哪怕被打死也成,正好就掉出去了。”</p> “也好。”</p> 两人很快拿定了注意。</p> 另外一边。</p> 在进入那扇大门之后。</p> 玛利亚刚一站定,便立刻注意到,那两个安南身边的女孩子突然消失不见了。</p> “不用担心,”不等她问,萨尔瓦托雷便开口答道,“她们应该是进入噩梦了。”</p> “这难道是异界级的噩梦吗?”</p> 玛利亚有些疑惑:“为什么连身体都会一并消失的?她们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p> “啊,不用担心。”</p> 萨尔瓦托雷淡然的说道:“他们都是被安南拉过来的异界来客。身体都是【天车之书】的力量塑造出来的假身,如果‘死掉’也会复活的,只是会付出稍许代价。</p> “而且这个是标本封存库,也不是什么死者满怀怨念所形成的噩梦。它就是为了让灵魂能够安稳的待在里面的……所以里面的日子会过的非常安静,即使进入也不会轻易死去。”</p> “……听上去,你还挺了解安南的。”</p> 玛利亚抬了抬眉毛,不咸不淡的轻声说道。</p> 走在一旁的卡芙妮跟道:“这事我也知道的。</p> “那些人自称玩家……似乎是和安南来自同一个世界,但也好像只是近似的世界。”</p> “玩家……他们以为这是游戏吗?”</p> 玛利亚眉头紧皱。</p> “大概是。”</p> 萨尔瓦托雷耸耸肩:“他们在这里又不会随意死去,那这不就是游戏嘛。</p> “假如我净化噩梦失败,也没有任何惩罚的话。那我也会到处去找噩梦……这是很正常的心理。”</p> “……但如果他们知道,是天车之书让他们来到的这个世界、也是天车之书给予了他们不死的力量,就反过来背叛安南怎么办?”</p> 玛利亚满怀忧虑:“毕竟安南没有复活能力。而如果他们抢到了天车之书,说不定会直接打通道路,让整个世界入侵过来……天车的确是有这样的能力的。”</p> “那应该不会。因为天车之书也不是随便从异界拉人的。”</p> 萨尔瓦托雷肯定的答道:“能通过天车之书的人,都有一种共性——逐光者的共性。”</p> “逐光者?”</p> “没错。”</p> 萨尔瓦托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当时,第一次见到安南的时候,其实还是蛮警惕的。我专门用仪式与法术,试探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那些‘玩家’。</p> “发现他们内心深处,都有着对光的渴望——他们都渴求着正义、爱与和平。他们都是英雄与圣贤的种子,而非是魔鬼与野兽。</p> “当然,如果他们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也说不定会堕落。但如果加以引导、培养……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光明的前途。”</p> 萨尔瓦托雷轻笑着反问道:“你看那两个孩子,难道不是好孩子吗?”</p> “……那的确。”</p> 玛利亚点了点头,承认道:“她们都是很好、很乖的孩子。之前她们在降落的时候,可能是担心你们落地会摔到,她们还下意识的扶了一把。</p> “而之前从王宫离开时,她们即使在门口等了一阵子,也没有抱怨什么、或是想要换取什么好处。安南对她们说了一声谢谢,她们就很自然的回了一句‘没关系’——并不谦卑、也不恭敬,但是非常的友好。</p> “因为她们并不是‘不得不服从安南的命令而赶了过来’,也不是‘追随着利益而来,希望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仅仅只是因为‘朋友需要帮忙’,而自己正巧有空。就顺便过来了一趟。</p> “与其说是安南的召唤物,倒更像是朋友……我也曾有这样的朋友。”</p> 她有些怀念的抬起头来:“那是即使跨越了身份、年龄与种族,也能成为的朋友……我还以为那两个孩子是其中最好的,可如果你们说其他孩子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的确可以放心了。”</p> 明明自己也只有十八岁,但玛利亚习惯性的喜欢称呼他们为“孩子”。</p> “他们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p> 卡芙妮认真的说道:“之前腐夫的仪式,也是他们帮忙破坏的,在与承灵僧战斗的时候,他们即使知道自己不敌、也一定要来帮忙。还有不少人会用自己的身体、拼命替我们去抵挡攻击……</p> “据我所知,他们在地下世界还会帮忙净化噩梦。很多废弃都市在他们的帮助下,已经开始重建秩序——许多地下城镇的掘者与智者们,都在传唱着他们的功绩。”</p> “他们还拯救了废弃的城市吗?”</p> 玛利亚惊叹道:“那可真是了不起!这不是已经比我们还强了吗?”</p>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英雄吧。至少也算是英雄之种。”</p> 萨尔瓦托雷点评道:“如同传说故事里的英雄一样……现实中的英雄是会失败的。</p> “——但传说故事中的英雄,是永远不死的。”</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死之喉的伴舞者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死之喉的伴舞者 就算行走于千年前的精灵废墟之中,玛利亚她们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压抑、恐惧。</p> 这里已经破损到了完全看不出来城市痕迹的程度。像是数千年前、只剩断壁残垣的古文明遗迹,又像是被导弹洗了一边地的战后都市。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建筑物原本的形状了。</p> 甚至无法判断某面倒下的墙,到底是原本就在这里、有一半消失不见了……还是这一面才是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p> “那个是……”</p> 玛利亚突然怔了一下,顿在了原地。</p> 周围的风带给了她更多的消息。</p> 极轻的低语声在她耳边响起。那是不可视之物的残留……名为“优雅之低语”的影响。</p> 仿佛有风从耳边吹过的幻觉传来——玛利亚的发丝无风自动。</p> 她回过头去,发现刚刚路过的某座如同墓碑般的断壁之上,安静的坐着一只纯白色的少女幽灵。</p> 她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人。</p> 那是一位有着银白色长发的精灵少女。</p> 她穿着只露出左肩左臂、裙摆在膝盖上十厘米的白色连衣裙,纤细的纯白色右臂留着遮住半个手掌的萌袖,而左侧不仅是肩膀露在外面,还能隐约看到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p> 少女幽灵正调皮的轻笑着,空气中回荡起轻盈的窃笑声。</p> ——假若坐在墓碑上的幽灵长得丑一点、凶恶一点,说不定这还算是个回头杀的恐怖桥段。</p> 但因为那幽灵女孩过于可爱,反倒是让周围那幽蓝色的断壁残垣变得恍若仙境般梦幻。</p> 她看着玛利亚,表情有些恍惚、又有些迷茫,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些什么。</p> “什么时候……”</p> 萨尔瓦托雷喃喃道。</p> 出乎预料的情况,让他下意识的提起了警惕心——他来到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萨尔瓦托雷还是个学徒的时候,经常被本杰明大师派来提取影响。</p> 对于巫师塔这种师徒传承的教授机构来说,学生基本来说就是跑腿和苦力的代名词。</p> 就像是以前萨尔瓦托雷帮导师制作黑火和绿火一样,搬运影响同样也属于“导师们懒得去做”但总得有人去做的事。</p> 可萨尔瓦托雷来了这么多趟。</p> 却从来没有见过,这里居然还有昔日精灵留下的幽灵……</p> 泽地黑塔上课的时候就讲过,标本封存库的本质,就是保存昔日精灵们的灵魂,并用这些灵魂构建一个公共噩梦。在这个公共噩梦中,储存着一个永续噩梦——只要是符合需求的来访者,都可以进入其中、进行必要的调查。</p> 这比记载于书上的资料能承载更多的内容,也比刻于石板上的资料能保存更久的时间。</p> 它就像是由一段历史形成的“标本”。</p> 而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存在单独的灵魂?</p> 精灵们的灵魂,早已被用于构筑噩梦了。任何一个灵魂的抽离,都会导致“标本库”的不稳定……甚至坍塌。但无论是想要用仪式还是法术,直接影响梦界中存留的信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情况。</p> 换言之。</p> 也就是这个精灵少女,根本就不是这个标本库内部的灵魂!</p> 它是外来的、后来的精灵……死在了这里。</p> 并因为标本库的特殊力量,一直存留在这里。</p> ……可是,为什么这几百年间,泽地黑塔来访的,提取影响的巫师们……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p> 如果说是她畏惧、不信任人类巫师,所以一直躲着。</p> 那么现在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p> “你是什么人?”</p> 萨尔瓦托雷警惕的询问道:“我没有在这里见过你。”</p> 他伸手按住腰间的药剂瓶——非常不幸的是,他并没有携带用于打击灵体的药剂。身上也没有用于构建打击灵体仪式的材料。</p> ——但他不能怂。</p> 起码要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如果对方心怀不轨,说不定会觉得麻烦就逃走了也说不定。</p> “你没见过我,我倒是见过你好几次呢。”</p> 坐在断壁残垣之上的幽灵少女饶有兴趣的说道:“好像是十年前吧?那时候你呆呆傻傻的……才这么高呢。”</p> 她说着,抬起脚来踢了踢空气。</p> 示意那时的萨尔瓦托雷还不如她现在的脚面高。</p> “那时候的你就怕鬼……现在还怕吗?”</p> 她笑眯眯的询问道。</p> 萨尔瓦托雷顿时就像是河豚一样气的鼓了起来:“谁怕过鬼啊?我那是——”</p> “你是……波菲丝吗?”</p> 卡芙妮突然开口询问道,打断了萨尔瓦托雷的话。</p> 她也同样回过头来。打量了几眼幽灵少女,顿时眼前一亮、认了出来。</p> 波菲丝脸上顿时绽放出了欣喜的笑容:“果然!我没有认错……”</p> 她回过头来,迫不及待的询问道:“你们是西酞普兰姐姐叫来的人吗?”</p> “……咦?”</p> 听到这话之后,倒是正准备解释自己来路的卡芙妮愣了一下:“你是怎么认出来的?”</p> “你和姐姐身上都有同样的气味!”</p> 波菲丝说罢,也不再坐在墓碑上。而是兴高采烈的飘了过来。</p> 萨尔瓦托雷顿时紧张到绷紧了身体,刚要说话就被玛利亚握住了手臂——玛利亚的力气大到超出萨尔瓦托雷的想象,甚至他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却是纹丝不动。</p> 玛利亚似乎看出了些什么,摇头示意他先闭上嘴。</p> 萨尔瓦托雷刚要说什么,顿时又被玛利亚扯了一下手臂。</p> 他顿时整个人都像是漏气一样憋了下去。</p> 宛如蝴蝶般围着卡芙妮绕了一圈,又有些迟疑的询问道:“西酞普兰姐姐呢?”</p> “她啊……”</p> 卡芙妮有些迟疑。</p> 她并不确切的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是林依依还在的话,倒是能回答。</p> 不过这个问题,林依依已经告诉她了。之前来的路上,林依依已经提过了这件事。</p> “她说她还没有掌握‘死之喉的伴舞者’这个神术,所以还不敢回来见你。”</p> 卡芙妮安慰道:“等她掌握那个神术之后,就会来带你走的。”</p> “真的吗!”</p> 波菲丝顿时眼前一亮。</p> 卡芙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p> 根据她对林依依的认知。</p> ——这里应该有至少三分之二都是真话。</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三章 悖火之女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悖火之女 【死之喉的伴舞者】这个神术,西酞普兰早晚是要拿的,但不是现在。</p> 它是半亡之女的其中一个关键能力分支。</p> 这个神术,通过模仿“苍白公主与她的爱人”的概念,固定住某个自愿的灵魂、作为自己的“伴舞者”。</p> 半亡之女后期的许多关键能力,都与自己的伴舞者有关。</p> 无论是与伴舞者交换位置、交换状态;亦或是在进入灵体状态后,让伴舞者操控自己的身体。还可以让伴舞者作为一个“施法基站”,通过以自己的伴舞者来代替施法、从而变向延长施法距离。</p> 就像是猎人与自己宠物的关系一样……没有宠物的猎人是没有灵魂的。</p> 只是因为西酞普兰的圣光印痕有限,必须优先兑换治疗与辅助能力——毕竟玩家中的治疗者实在是太少了。而她就算没有舞伴,最多也就是行动不那么灵活……可她要是不兑换治疗能力,就直接少了一位关键的治疗者。</p> “不出意外的话,”卡芙妮回忆着,“两个月内她应该就能来了。”</p> 其实林依依说的是,这个月底西酞普兰就会过来一趟。</p> 但那毕竟是林依依说的,卡芙妮不能确定。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就稍微留了一点余地——以免当时突然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导致西酞普兰没来……进而让这位幽灵小小姐失望。</p> 如果西酞普兰能提前来,那就可以算是惊喜。</p> 要是她真的忘记了、或者突然有急事,卡芙妮也可以让林依依去提醒一下她。</p> 波菲丝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等她的。”</p> “你确定她就是波菲丝吗?”</p> 一旁的萨尔瓦托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们没告诉我们,她长什么样吧?”</p> 他看到波菲丝的时候,还是紧张到忍不住绷紧了背脊。</p> 一般那些没有神智的游魂、或是被夺魂巫师控制的灵体,萨尔瓦托雷倒是不怕。</p> 但这种能够说话、有自我意识的幽灵,他就莫名的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惧。</p> 并不是怕鬼,但要说是什么想法、却也始终说不出来……</p> “我们并没有见过。”</p> 女孩们对视一眼,还是波菲丝先开了口。</p> 她往前飘了几步,让萨尔瓦托雷忍不住将脑袋向后挪了挪。而这又让波菲丝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p> 她轻咳一声,忍住笑意、板起脸来道:“我叫波菲丝·西西莉亚。</p> “我的确是曾存在于此的精灵,但我所曾在的这段历史在被封存之前……我却正好不在。于是,我就成了唯一没有进入标本封存库的、无家可归的游魂……我一直呆在这里,但却无法被人看到。”</p> 除了与灵魂系能力有关的职业者之外。</p> 唯有白银阶的超凡者,才能注意到她。</p> 她脸上一瞬闪过了寂寞的神情。</p> 但很快,波菲丝又乐天的露出了笑容:“我曾经想死,但我现在已经想好了——我要成为西酞普兰姐姐的伴舞者。</p> “我要离开这里……在我曾经生存的时代的千年之后,继续活下去。</p> “哪怕这幅姿态,也根本算不上活着——我也不想什么都没留下,就化为虚无。”</p> 波菲丝伸手抚胸,认真说道:“那样的话,我这一千年的孤独……就是白等了。我至少想要留下什么痕迹、拯救什么人、最好还能击败什么毁灭世界的大魔王,留下属于我的名字。</p> “并非是‘某个死在这里的精灵-波菲丝’这样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属于我的名字。”</p> “你想好了吗?”</p> 卡芙妮忍不住说道:“一旦走上那样的道路……遇到的可怕、可悲、令人懊恼的事,可比任何道路都会更多。”</p> 她从波菲丝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p> 与其说是相似,倒不如说是向往。</p> 卡芙妮如今的想法,也与波菲丝类似。安南想要成为正义之人,那么她就成为正义的伙伴——她能够坚定不移的走在正义的道路上,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p> 可她会这样想,那是因为有安南在。</p> 但如果自己也被关在这里,渡过孤独的一千年……她真的还能抱有如此纯澈的思想吗?</p> 她真的还能想要救人、而非是害人吗?</p> 卡芙妮有些被这份真挚的善念感动了。</p> 她忍不住轻声说道:“离开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如果想要走上那样的道路……你可能会后悔的。”</p> “我想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p> 波菲丝坚定的答道:“我越是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多活了这么久,我就越觉得我不应该轻易死去——我的灵魂能够存在一千年,是绝对的意外。</p> “但如果想要把我关在什么小盒子里,作为一个收藏品保存起来……那样的日子我绝对不要过!</p> “我已经不想再当幽灵了……我想要死去,但我不要安详的、无知无觉的死。我想要壮烈的死——如果这一千年的孤独,并非是‘被人丢下了’的蠢事,而是为了等待未来拯救世界的勇者大人的话……我就能够满足了!”</p> 即使是第一次见到几人,波菲丝也能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p> 若是她还活着,必然会为这种像是诗歌一样慷慨激昂的言语而害羞。</p> 但她已经死了这么久,不会再为这种话而迟疑了。</p> 玛利亚也为她的话而动容。</p> 但她却突然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追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p> “我叫波菲丝!波菲丝·西西莉亚。”</p> 波菲丝发出缥缈而悦耳的声音:“我的母亲是阿塔兰忒·西西莉亚。”</p> “阿塔兰忒……”</p> 玛利亚喃喃念道。</p> 她突然询问道:“西西莉亚……在精灵语是什么意思?”</p> “西西莉亚是【盲目者】的意思。”</p> 波菲丝很快答道:“因为我们的祖先曾发誓……不会拿起弓箭、成为一名猎手。我们会蒙住双眼、成为一名侍火祭司,看守燧父的伟大之火。</p> “【我必持剑以待】、【我必盲目侍火】、【我必死去,也必归还】。”</p> 她以精灵语庄重而严肃的念道。</p> 而玛利亚却是反复念着这个名字。</p> “盲目者……燧父的侍火祭司……”</p>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母亲……是否曾经前往凛冬?”</p> “……凛冬?”</p> 波菲丝有些迷惑:“那不是霜语之民所待的地方吗?说起来,我们这里也是有一些霜语者的。”</p>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母亲应该也没有进入这个标本封存库……对吧。”</p> 玛利亚缓缓问道。</p> 波菲丝怔了一下,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您听过我的母亲吗?!”</p> “……精灵有着侍从龙族的习俗,如同马人侍从精灵一般。</p> “传闻中曾有一位暴风军团的军团长,走上了圣者的道路。她得到了正义之心的认可,成为了那一代的正义圣者。</p> “她在成为圣者之后,就背离了伟大之火的道路、前往凛冬公国、转而侍奉老祖母的凛冬之道。</p> “她以无尽风暴之力,直接继承了当时无人可继承的风暴之塔、成为了风暴之塔的第九代看守者。并与最后一位‘霜语’,生下了第一代的‘凛冬’。</p> “……她或许是,我和安南的祖先。”</p> 玛利亚缓缓开口道:“传闻中的【悖火之女】,阿塔兰忒·凛冬。”</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吕秀才直呼内行(二合一)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吕秀才直呼内行(二合一) 过了好一阵子,腓力才渐渐恢复了过来。</p> 可即使如此,他也显得老了好几岁。在那灰败的神色显现的瞬间,那副无忧无虑的乐天笑容也消失了在他脸上。</p> “你……有点眼熟。”</p> 腓力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p> 他默认了维克多的话,抬起头来反问道:“那么,你又是谁?</p> “能认识我,知晓我真正的姓氏;甚至还认识喀戎大师,知道喀戎大师曾犯下什么罪,知道伟大级咒物的情报,知道喀戎大师可能知晓帝都沉没的秘密……你又是什么人?”</p> 不等维克多回答,腓力便自顾自的答道:“你应该曾与我碰面。但我根本不记得你,所以你大概率不会是与我同年龄的精灵。</p> “你有着灰色的眼睛——但纯血的精灵应该都是绿眼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精灵的瞳色只要变成金属化,就是多次触犯禁忌的证明。”</p> 腓力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身体向后微微仰起:“你曾经长时间吸食过咒能。这会让精灵清澈而纯净的凝结之魂,变得像是金属一样。</p> “而你身负大罪,还能活到现在……说明你曾经立过大功,甚至能够弥补你吸食世界之血的罪过。再加上,你作为冬之手而跟着安南陛下从凛冬公国一起过来……”</p>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p> 腓力王子皱眉思索着。</p> 而维克多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索,只是穿着一身管家服、笑眯眯的站在安南身后。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身姿优雅而挺拔。</p> “……你到底是谁?”</p> 过了许久,腓力王子才皱眉问道:“太过长久的记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p> 他的记忆流失的太过严重。</p> 每次使用第四史论,他都会失去四分之一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当然不是他第一世的记忆、而是在使用第四史论时所持有的全部记忆。</p> 而这四分之一的记忆,也并非是整段的砍掉四分之一。而像是数据缺损般,会破坏掉所有记忆的一部分细节。</p> 他转世了这么多次,最早那一世的记忆已经变得支离破碎。</p> 他还能够认出喀戎、还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p> ——简直就像是老年痴呆一样。</p> 安南心想。</p> 而面对腓力的这幅表现,维克多也显得并不意外。</p>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循循善诱道:“我是维克多·维克多,霜语……你还记得吗?”</p> “你……”</p> 腓力眉头紧皱。</p> 维克多继续说道:“我生活在‘凛冬’尚未诞生的年代。我是【霜语者】这一职业的开创者,世界上的第一位霜语学者。</p> “我将复杂而本身具有超凡力量、凡人无法颂念也难以理解的龙语进行简化,去掉了一部分过于灼烈的阳性词、将一部分精灵无法说出的声音进行了修饰,并修改了语法……发明了即使是精灵也能说出、巨龙也能听懂的霜语。</p> “我是第一位完全不具有龙族血统,也能被老祖母赐予‘霜语’之名的精灵。因为我的‘霜语’一词并非是家族的姓氏、也不是‘霜语之龙’的种族,而是属于我的称号……就如同你曾被皇帝赐名为‘雄辩者’一样。</p> “我的妻子曾是一位巨龙。她是当代霜语大公的亲生妹妹,同时也是‘霜语’在巨龙族群中的推行者。她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师长、同时也是帮助我创造‘霜语’这门语言的伙伴……”</p> 说到这里,维克多突然顿了顿。</p> 随后,他再度开口:“当然,对于凡人来说……我的另一个身份更值得他们铭记。</p> “我是风暴之塔的第四代塔主……也就是‘风暴长女’,阿尔塔丝忒·霜语的亲生父亲,是第四代至第十代风暴之女的守护者,同时也是‘戒除咒能’活动的发起者、倡导者。</p> “我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还记得我吗?或者说,你还记得自己作为精灵时的事吗?”</p> 维克多的话语,让腓力持续沉默着。</p> 霜发灰眼的精灵叹了口气,看向依然有些茫然的腓力。</p> 他的眼中有些怀念,又有些怜悯:“弗拉梅尔——这个姓氏,在精灵语中被称为‘智慧之人’。你最为杰出的后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曾是贤者之石的改进者。</p> “贤者之石能够延续黄金阶超凡者的寿命、大幅强化他们的力量。而我觉得,他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祖先为了‘活下去’,到底变成了多丑陋的模样。”</p> 安南挑了挑眉头。</p> 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p> 经由这么多次的转生,腓力第一世的记忆早就已经残缺不全了。他除了还记得,自己曾被初代诺亚王坑了一脸血,还记得自己是谁之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精灵的常识。</p> 甚至可能腓力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最初的记忆。那些记忆破破烂烂的,难免可能有什么细节被遗忘……那么腓力就只能通过逻辑和想象,对其进行修补。</p> 从这点来说,他跟安南所说的,关于“喀戎”的情报……也未必是想要误导安南。</p> ——真相是,可能他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p> 于是他就顺着自己希望的方向,下意识的对记忆进行了修饰。</p> 他所残留的第一世的记忆,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他作为“腓力·弗拉梅尔”这个身份的人格。</p> 或者说……</p> 每次腓力使用第四史论进行未来转生,实际上都等于是抹杀了一次自己的旧人格。</p> 这肯定是最开始的腓力所不愿看到的。</p> 但他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停下了。</p> 一旦停止,就等于否认了以前的“腓力”的存在意义。</p> ……或许他如今打算停止转生,也就是因为他已经遗忘了自己最开始决定转世的执念。</p> “……我不骗你。我是真的……已经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些东西了。”</p> 腓力终于开口。</p> 他的脸上不再挂着那无忧无虑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但有一点,你说错了。</p> “我并不是想要从喀戎那里寻找空白的真理之书……我已经活够了。不,准确的说法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p> “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我还忘记了对我曾经很重要的人。但我甚至忘记了,我到底忘记了什么。”</p> 腓力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已经活了这么久,我的生命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若是丑陋的结束它,我就等于是白活了。</p> “我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人问过我:‘如果你还能再活三年,你会去做什么?’我已经不记得这是谁问的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p> “但如果是现在的我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只想要享乐。我不想要再思考任何事,我想要太平安乐的一世、我想要最后的安眠……</p> “我已经很累很累了。”</p> 腓力再度抬起手来,将一直攥在手里、已经发凉的蜂蜜烤肉放到嘴边,一边用力的撕咬了一块下来,缓缓咀嚼着。</p> 凉掉的肉自然已经没有那么香了。蜂蜜与脂肪混在一起,在外面还凝成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口感一看就知道不会很好。</p> 但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认真的咀嚼着、仿佛口中的食物是绝世美食一般,一副非常美味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吞食着。</p> 他声音模糊的说道:“我不想再考虑那种东西了。</p> “你是真的误解我了……维克多阁下。我不想要那个沉没于深海失落的咒物,也不想要成神。我或许曾经的确是黄金阶的超凡者,但我……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p> 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仅此而已吗?</p> 安南能够感知到,这的确是真话。</p> 或者说,这些都是真话。但并非是全部的真话。</p> 看着大口吃肉的腓力,安南隐约捕捉到了另一重含义。</p> 每次转生,也同样需要四分之一的欲望作为花费。那么,为何腓力王子每天都一副贪食好色的模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大口大口的吃肉喝酒,没事就咀嚼着他特制的恶魔之血奶糖?</p> 恐怕答案就是,他早已遗失了自己真正的欲望。</p> 甚至享乐本身,可能也不是他的欲望。</p> ——他是在强迫着自己去享乐。</p> 腓力脑中所残留的第一世记忆,就像是已经愈合的伤口一般。</p> 平时再也察觉不到,可偶尔却依然会出现那么一刹那的幻痛……若是主动的抚摸上去,就会非常明晰的察觉到伤疤。</p> 安南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噩梦中与腓力第一次见面时,腓力对自己所说的话。</p> 安南无论是现实中的第一世还是噩梦中的第二世,在那个时候还都没有影响过腓力。也就是说,腓力当时在噩梦中对安南所说的话,基本上应该就是与一周目的安南见面时所说的话。</p> ——我看得到,你有着追随愉悦、不受束缚的灵魂。</p> ——如果你哪天觉得苦闷,想要从束缚你命运的锁链中挣脱……你尽可以来找我。</p> 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察觉到不对。</p> 若是某位贵族不受重视的庶子、或是家境不好的平民,都能说出这话来。</p> 可他作为诺亚王国未来的继承人之一,甚至还是顺位很靠前的王子……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又何来的“束缚命运的锁链”呢?</p> 他是将成为王的使命,视为束缚着自己命运的锁链吗?</p> ——自然不会如此。</p> 如今安南,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p> 作为弗拉梅尔(智者)的血,仍在影响着腓力。即使他的智慧已经削弱到了凡人的程度,但腓力的眼界与经验,也是立刻判断出了安南“并非此世之人”的事实。</p> 或者说,他并非是判断出安南是穿越者。</p> 而是“至少为重生者”,也即是有着“第一人生”的转世者。所以安南在这么小的年纪,却能有着如此成熟的处事方式。</p> ——就和他当年一样。</p> 所谓的“束缚着命运的锁链”,指的就是前世的记忆。或者说,是前世的记忆与此世的身份之间的冲突。</p> “——人是以欲望驱动的机器。”</p> 安南开口,轻声念道:“没有欲望的人生,与人偶何异?”</p> 听到这话,腓力的身体又是一僵。</p> 这是曾经腓力对安南所说的话。</p> 这的确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p> 正是因为他认为安南“或许是同类”,而同时安南外表上又是孩子;基于这种复杂的心态,他才会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来。</p> 一般来说,这种王室的继承人……尤其是在继承人之间关系不好的时候,是没那么容易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的。</p> 因为这往往可能会透露出他们真正的欲求。可能会让他们的目的暴露出来。</p> “你曾经对我说……你所追求的,是【青春】。”</p> 安南缓缓开口道:“你应该还记得吧?”</p> “……是的。”</p> 腓力点头应道。</p> 他回忆着:“而当时,你问我……‘如果一定要从青春中挑出一个,你会选不老还是不死?’”</p> 安南记得,腓力当时的回应是标准的成年人应对。</p> ——我全都要。</p> 但是,安南与一周目安南的问法却并不是完全相同。</p> 如今的安南会考虑其他人的想法,说话时就会变得更加圆滑,会给人以“适应”……或者说“逃避”的空间。</p> 不过一周目的安南,就没那么好相处了。</p> 他对于大多数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态度都是冰冷而漠然的——甚至就连贝拉这样的熟人,如果必要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更不用说是未曾相识的陌生人了。</p> 也正因如此,才会给当年的塞利西亚如此强烈的压迫感。</p> 而他对腓力的询问,自然也不会给他逃避的空间。</p> “我也有说‘我全都想要’……这的确是我真实的想法。可你当时进一步的逼问,‘如果只能选一个呢?’”</p> 说到这里,腓力脸上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我必须感谢你。</p>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终于隐约意识到了……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p> “你想要的,是‘不老’。”</p> 安南轻声答道。</p> 这就是历史上的畸点。</p> 他当时并没有进一步的追问这个答案。当然,也有他没有另一个自己那么敏锐的原因、其中也有他不那么在乎腓力的因素。</p> 对安南来说,腓力并不足够特殊,反而可以“与人为善”。</p> 但即使如此,仅凭着他与腓力在这里谈话时,他对腓力的侧写、也能判断出腓力是一个怎样的人。</p> 他只能、也只会在那个时候选择——“不老”。</p> “是的。”</p> 腓力答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p> “或许,我其实是想死的。”</p> “——那么,”安南注视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死呢?”</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反向冲锋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反向冲锋 听到安南这话,腓力的表情微微僵住。</p> 他忍不住露出苦笑:“陛下,您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p> “只是寻开心而已吗?”</p> 安南轻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的确已经活了很久很久……”</p> 精灵是白银之民,天生便拥有着凝结之魂。</p> 虽然只能算是巨龙的附庸……但普通的精灵,想要活个两三百年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算腓力的血统不纯,仅仅只是一位半精灵……但他毕竟已经抵达了黄金阶。</p> 抵达染色之位,灵魂就已经获得了本质上的升华。就如同将青铜化为黄金一般。</p> 这个阶段的超凡者,身体已经停止了老化。理论上来说,只要不使用要素之力、甚至可以拥有极为漫长的生命。就算当时的腓力已经变得衰老,但应该也可以继续活很久很久……</p> 而且,那可是黄金阶超凡者的长生。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真理之书。</p> 与如今作为一个凡人,无限转生来一边苟活一边加班,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p> “……那么,你为什么会选择使用【第四史论】,来主动打断自己的长生、重新诞生到诺亚王的后代中呢?”</p> 安南沉声问道。</p> 从之前腓力的言语中,他就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p> 既然他是黄金阶的超凡者……</p> 为什么会需要使用第四史论来转生?</p> 哪怕他不知道【第四史论】那秘不可宣的第四条诅咒,也应该知晓自己转生之后就无法踏入超凡之路——因为第四史论原本就不是用来转生的,而是用来改写未来、确定未来方向的。</p> 在一些关键性的世界分歧中,可以用第四史论楔定某个方向,以此来确定未来真的会这样发展。</p> 也就是说,第四史论存在的意义、以及它真正的用法,是专门为了那些“能够洞彻未来必至的毁灭因而心怀恐惧”的人,让他们在关键的未来节点上,不断留下用于“预防破灭”的一丝可能性。</p> 那么,什么情况下才能“洞彻未来的毁灭”呢?</p> 马人最强的未来视,也不可能看到自己死后发生的事。</p>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通过【第六相往世书】。</p> 如果说,【第六相往世书】是将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丢给未来人解决;那么【第四史论】就是将未来人遇到的每个巨大困难,都在发生之前、安排好能够将其解决的办法。</p> ——这两件伟大级咒物是相辅相成的。</p> 只要这两件伟大级咒物同时存在,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就会连成一条线。</p> “过去”与“未来”默不作声的互相守望着。</p> 即使未来的人无法回到过去,但他们却能知晓、自己遇到的每一个绝境,都已经被人事先留下破解的办法……因而就永远不会绝望。</p> 而第四史论的使用者,所付出的“自我的四分之一”这样沉痛的代价……当然也是为了“延续未来”。</p> 如此来看,这代价反而极为廉价。</p> “你既然知道第四史论能够帮助你转生,不可能不知道它真正的用法;既然诺亚王一直守护着第四史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而他却会同意由你使用第四史论,来让你前往未来。”</p> 安南叹息着:“我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一定要我说透吗?”</p> “……不必了。”</p> 腓力沉默了一会:“其实我也早就明白。我从第二次转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p> 他的记忆会出现这种低端的矛盾,只可能有一个答案。</p> 一个充满了戏剧性的答案。</p> 那就是——在腓力第一次转世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转世的真正目的。</p> 他最初之所以能够携带【第四史论】前往未来,绝不只是单纯的想要“再活一世”,也不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寿命。</p> 而是接受了诺亚王的某个要求——带着自己的使命、带着第四史论前往了未来。</p> ……但讽刺的是。</p> 腓力从最开始,就忘却了自己的使命。</p> 他所损失的四分之一的记忆,让他直接将自己转世的理由完全忘却了。而这件事,他是从至少第二次转世之后,通过对比自己的记忆,才意识到自己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进而察觉到,自己的转世可能另有原因。</p> ——但已经晚了。</p>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p> 安南双手十指交叉。</p> 他望向腓力,眼神幽暗深邃、宛如深渊一般:“但你依然还活着。</p> “如果你是超凡者也就罢了……你死去之后,还能留下噩梦给我们。说不定能从噩梦中,看到就连你自己都忘记了的事。”</p> ——但你现在甚至连噩梦都没有。</p> “那么,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死’,可不是在说脏话吧。”</p> 安南平静的说道:“我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这样问你——</p> “既然最开始的那次转世就是错误的……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你所保持着的信念是虚假的、是自己编造的。那么你之后为什么要活这么久?”</p> 毫无意义的生存。</p> 毫无意义的转世。</p> 看着安南变得幽暗的眼神,腓力忍不住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p> 他忍不住低下了头。</p> “意义啊……”</p> 他喃喃道。</p> 过了许久,腓力低下了头。</p>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并没有什么意义。</p>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死去。”</p> 他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但至少我的第二世也是真实的——我所认识的人、见过的事,根植于那些记忆上的我的人格,都是真实的。</p> “我为了错误的使命而多活一世……但从第二世开始,那也是属于我自己的人生。</p> “尽管最开始的理由是虚假的,但我的‘存活’却是唯一真实无误的东西。我不想要死,哪怕是再壮烈的死亡也不要。</p> “我不想要成为英雄,也不想要被历史所铭记。我根本就不恨诺亚……我只是想要活着。因为我只要活着,我就是真实的——我所创造的、我所留下的一切,都是真正的历史。</p> “那么我当然要抛弃虚假的东西,迎向真实。”</p> 腓力缓缓答道:“我已经活累了,所以我想死——但我也只能因此而死。</p> “我不会回头去看,陛下。我绝不会认为自己最初的转世,抱着错误的目的……即使我已经忘却了目的,但我也留下了结果。</p> “——所以我绝不会认为,那是错误的。”</p> 腓力的言语清晰无比。</p>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转世是错误的。</p> 但假如承认这件事,那么“第二世”所做的事就是全盘错误的。</p> 那么只要否认它,顺着第二世的步伐继续前行……只顺着自己记住的事来行事。那至少对于腓力自己来说,就等于他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p> “但你这是逃避。”</p> 安南轻声说道。</p> “陛下,我是为自己而活的。”</p> 腓力沉声道:“记忆又不是我主动抛弃的。那么只要我不回头看——我就没有逃走,而是在冲锋。”</p> “即使那已经与最初的方向截然相反?即使你自己也知道真相?”</p> “在我所认知、所经历的世界中,”腓力答道,“并不存在那份【最初的方向】的证据。就算如何推理,也只能将其视为一种【可能】。</p> “但一切的‘可能’都是虚假的,我所做过的事才是真实的。</p> “——我即使是逃走,也将是挺胸抬头、义无反顾的逃走。”</p> 还在找"玩家超正义"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永不启用的候选者 ——义无反顾的逃走。 听到这话,安南一瞬间突然理解了腓力的想法。 他至今为止的生命,全部都是错误、早已背离了最初的道路。 但他并非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愚者。 腓力不像是贝拉那样浑浑噩噩……甚至笨拙到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带来了什么影响。 腓力从第三世时,就早已知晓了一切。 腓力是在清楚的知晓自己的使命、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错误道路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逃离这份使命。 ——他主动背叛了自己已经忘记了的,最初的使命。而是选择为自己而活,过着眼下的日子。 这本身的确也可以算是一种务实的行为。 但这偏偏与他推理出的,第一世的自己“抱持着重要使命”的事实不符,也正因如此……腓力才会感觉到不安。 ……就像是出门忘记关煤气了、或者忘记关门了一样的,无时无刻的不安感。 而造就了这份不安的、恰恰是他“希望能过上平静的生活”的欲望。这份命运的冲突,大概就是悲剧作家看上他的理由。 ——但这并非是事实的全部。 在理解了腓力的思维方式之后,安南的眼神变得哀悯。 他非常明确的意识到——腓力还忽略了一件事。而这件事恰恰是腓力所无法意识到的……是只有安南知晓、只有安南能联想到的重要情报。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 安南已经再度得知了一切真相。 “……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腓力敏锐的察觉到安南的眼神变化了。 安南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的。 “但问题是……你真的想听吗?” “……是关于什么的事?我可以听吗?” 腓力小心谨慎的询问着。 他突然心中有一个模糊的预感——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重要到或许会影响到很多事。 最保险起见的,就是不去听。那么一切都不会变。 但是…… “……我已经不想再错过什么了。与其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莫及,倒不如让我愁苦一阵子。” 腓力深吸了口气:“您请说,陛下。” “我所要说的,正是你已经忘却了的东西。” 安南缓缓说道:“也就是……有关你的使命的部分。” 闻言,腓力怔了一下。 他显然不太理解安南这句话。 “你是不是为自己忘却了重要的使命,而感到恐惧与焦虑?你是否因为诺亚抹除了你存在的痕迹而感到不满和疑惑?” 安南低声说着,微微闭上眼睛:“腓力·弗拉梅尔是一个极聪明的智者,被称为‘雄辩者’的半精灵智者。他是拥有着染色灵魂的超凡者,而他的朋友、初代诺亚王更是伟大级咒物的看守者。 “诺亚毫无疑问的了解【第四史论】的副作用,而他既然会给腓力使用,多半也会告诉腓力它所隐藏的第四种副作用。哪怕他真的就没有说,腓力不知道第四条规则、也一定知道第三条规则。 “他当时所写下的,‘既定之未来’……你怎么就知道,它没有被完成呢?” 安南缓缓说道:“或者说,你怎么能够确定……你失去了第一世的关键记忆,不是第一世的你亲手写下的‘未来’?” ——这是只有安南能想到的可能。 因为他自己就行走于这条道路上。 第一世的安南抛弃了记忆、放弃了自我,以自我抹杀为代价进行布局,让第二世的安南不知不觉之间成长为正义之心的适配者、天车之书的契约者。 安南当然不会自大到,认为这是自己独一份的情况。 且不说他使用的仪式都是已有的东西……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即使洗清了“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依然存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这也是安南会采用这个仪式的办法。 但会不会有人和一周目的安南想法一致呢? 当然是可能的。 诺亚王恰好没有警告腓力、腓力恰好完全没有防备、并且失去的记忆恰好覆盖了整个真相、并且诺亚王还不知道为什么抹除了腓力在历史上的存在来激怒他……而且一直到腓力继位为止,都没有对“腓力的转世”多加提防。 ——比起这种诸多“微小的可能”的叠加。 一周目的腓力早已料到了一切,才是更合理的推测。 而如果腓力“忘却了使命”,反而是他的目的。 那么这可以帮助腓力做到什么事呢?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本应是一面镜子。” 安南叹息着。 闻言,腓力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想想看,假如克劳斯当时能搜的更全面一些……以至于把唐璜·杰兰特身上的天车之书取走的话。你就是我的第一面镜子了。” 安南缓缓说道:“第一曜之光,是【最为单纯的强大而明亮】。在明亮的光面前,较为晦暗的光便是黑暗。于此便划出了不同的命运…… “我当时也有些奇怪。唐璜虽然与我相似,但这种相似的程度比起窃梦者丹顿、亨利八世、承灵僧贝尔纳迪诺等人相比……它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但我后来知晓,窃梦者丹顿逃避自己成为镜子的命运,将天车之书的残片交给了罗斯堡的巴伯子爵。 “我就在想……或许唐璜的镜子,原本不该在他身上?” 安南看向腓力。 他的瞳孔明亮如镜,倒映出腓力惶恐不安的表情。 如果说第一面镜子原本应该是腓力的话……一切就全对上了。 同样是“遗忘了第一世”的迷茫者,但安南因为其【最为单纯的强大而明亮】,而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腓力却只是在追求着安详的、无知无觉的死。 “为什么诺亚王会抹消你曾经存在的历史记录?因为他不希望你查到自己、察觉到自己已经主动忘却的记忆。你原本的命运,就是成为天车之书的七面镜子之一。” ……也就是说,从最开始【腓力】就是一个工具。 ——他是一个“备用的安南”。 一个“万一安南并没有到来”的情况下,才需要启用的……“主角候选者”。 一个永不启用的候选者。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七章 被废弃的镜子 安南作为新一代的天车,他无法被有关命运的法术侦测到。也就是说,过去的人看关于安南的未来时、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其中与安南最为密切相关的,就是从唐璜身上诞生的“扉页”。 而这一页真理残章,也是最为重要的……确定了异界人是“玩家”、而不是“勇者”的,【不死者】之章。 假如没有安南的存在,这一页真理残章大概会就此遗失——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假如腓力没有派人出去截杀唐璜的话,唐璜·杰兰特与本杰明将会正确的前往冻水港。 而本杰明的第一目的,是为了让“镜中人”的仪式诞生——这是为了能够得到关于时间与镜面的力量,进入到那个永续循环的噩梦中救出他的女友。 在这个过程中,他会独自一人前往罗斯堡。而有他这么一位知名的白银阶大巫师守护着唐璜的情况下,巴伯子爵并不会对唐璜下手。 但以唐璜的性格,他大概率不会得到萨尔瓦托雷的认可。所以到时候萨尔瓦托雷就会在历练结束之后,返回泽地黑塔——而唐璜将会继续待在冻水港,他无法动摇巴伯子爵的权柄。 巴伯子爵将会完成腐夫的仪式,重新转世到他的后代身上。 这么一来,这两份残章就等于是遗失了。 因为唐璜的才能不足,“光不够强大”、因而始终无法唤醒孕育于自己身上的真理残章;巴伯子爵本身就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人,而只是承担着“窃梦者”自我剥离出来、丢到他身上的真理残章。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二人就是“天车之镜”。 对于凡人来说,他们都是贵族老爷。是诺亚的“担保人”阶级,是人上之人。 但对于天车残页的持有者们来说……他们两个都只能算是无法被重视的小人物。 缺失了这两面镜子,天车仪式就无法完成。 不如说……没有了安南,这些镜子之间的命运甚至都不会交织在一起。除非觉醒自己身上的真理残章,否则就算是碰面也无法察觉到对方是自己“镜子”。 必须是有资格者接触尸体,才能得到残页。 而他们的命运轨迹,根本就是互不相交的。 也就是说……只要少了安南,天车就无法诞生。 而他们似乎认为,“天车”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是必须存在的,否则就可能会导致某种巨大的灾难。 因此,初代腓力选择将自己投射到未来、作为“七面镜子之一”,保证天车之书的飞升仪式能够顺利完成。他与悲剧作家达成协议,还能被银爵士所认可的原因就在这里。 “你之所以会信奉腐夫,也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自我暗示。因为巴顿同样也是镜子之一……你会谋夺王位,则是因为你这一世的父亲、亨利八世也是镜子之一。” 假如安南从最开始就没有诞生。 那么腓力就可以获得其中三章残页——以此成为天车的有力竞争者。 天车正确诞生的可能性就大幅增加了。 至少比腓力与安南都不存在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而在安南诞生之后……或者说,加入了安南这个变量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镜子,全部都是安南某一个人格侧面的“倒影”。在安南获得第一份残章之后,其他的所有镜子就都失去了“自我觉醒”的能力。 ——他们都变成了安南的镜子。 从公平的七人混战……变成了一人对七人的追杀。所有的镜子,就都变成了安南自我成长的养料。 从这点来说,天车之书原本的适配者应该就是安南。 所以在安南并不持有任何一章残页的情况下,依然会被正神们称呼为“天车”。 想清楚这件事之后。 安南就突然明白了“英格丽德”这第七面镜子的存在意义。 她与腓力应该是类似的定位。 天车仪式需要击破六面镜子——那么“多出来的这一面镜子”,就正好可以作为一个候选者。就像是汽车除了四个轮子之外,后面还会背上一个备用的轮子一般。 如果安南最后咕了,没有到来。 她或者腓力中的一个——也就是第一面和第七面镜子中的某一个,就会成为“保险”、开始变成天车来吞食其他人,并以此来将自己变得趋近于如今的“安南”。 这就像是其中一个性别断绝之后,发生性反转现象、来防止族群无法延续的动物一样……如同红鲷鱼和小丑鱼。 之所以腓力不使用第六相往世书、而是使用第四史论来完成这件事,恐怕也不是因为第四史论本身具有某种优越性……而是为了防止其他人之后再度使用第四史论,扰动这个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的未来。 付出第四史论的大量使用耐久、长达数百年间的“第四史论”的空缺,甚至让腓力的旧人格被摧毁的巨大代价……也要维系天车仪式的存续。 安南也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因为安南是从其他世界,进入到了这个世界……在安南出生之前,大概率这个世界的“命运”是看不到他的。 哪怕安南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但假如一周目的安南没有选定“正义之心”,他就不需要毁弃自己的记忆。那么安南就不会被利维坦送到冻水港,自然也就不会接触到唐璜身上的那片天车之书的残页。 只要安南没有在正确的时间抵达冻水港。 那么这一片真理之书的残页,最终依然还是会由腓力得到。 可在安南失去记忆后,被利维坦送到了冻水港附近。 而这时腓力派去的克劳斯,却莫名失手了——他没有将唐璜的尸体和身上的衣服带走,白白便宜了醒来之后前来调查的安南。 这大概不是巧合。 而是利维坦……或者本杰明对他的思维进行了扰动。 ——命运乃天车之辙。 在安南决定“开启二周目”的瞬间。 一切就都已经确定了下来。 安南叹息道:“你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会奉行这样的道路……正是你给自己立下的心理暗示。” 没有人比腓力·弗拉梅尔更了解自己。 他如今的人格,完全是由第一世的自己所塑造的。而他的欲望自然也是在那时成型的……甚至就连他如今所选择的“并非是逃跑、而是反向冲锋”的可能性,也早就已经被第一世的那位“雄辩者”所确定。 就如同安南如今的人格,是由第一世的安南所确定的一般——提前扫清了所有可能导致安南不够纯粹的困难,以此保证安南能够接触到正义之心。 “但是我来了。” 安南轻声道:“那么你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从最开始就是作为【备胎】而存在的,“不一定会用得上的救世主”。 “——这大概才是你会想要安息的真正原因。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你并没有遗忘自己的使命。因为你一直走在那条道路上、直到亲眼见证自己的使命结束。” 安南平静的说道。 已经不用再继续战斗下去了——正是因为潜意识中意识到这件事,腓力心中才浮现出了“疲惫感”,才会放弃转生。 从最开始,这就是完全被操控的工具人生。 只是操控他的命运的……就是他自己而已。 看着已经完全愣在原地、宛如变成了石像般的腓力。 安南无声的叹了口气,与沉默着的维克多离开了他那里。 ——腓力已经没有威胁了。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夜空。 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但是没必要跟腓力说。 既然腓力是被过去的“雄辩者”专门送过来的……英格丽德,她又是被谁做成了“天车”的保险呢? 到底又是什么事,需要设下重重保险、也必须保证天车的存在呢? 第二章,更新完毕! 月底求票啦—— (本章完)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八章 酒儿:这合理吗 卡芙妮与萨尔瓦托雷在外面的精灵遗迹中,与幽灵形态的波菲丝交谈的时候。 林依依和酒儿,正在噩梦中进行着不紧张也不刺激的探险。 ——或者也可以称其为旅游。 “这就是吃喝玩乐模拟器吗,真是爱了爱了。” 林依依吐槽道。 她手上拿着从路边买到的零食。 那是一种类似口感像是较为劲道的鸡肉、或是鸭肉一般的烤肉串。 每串肉大概都有一个手掌大小,大约有七八块肉——都是连肉带皮的那一种。 皮的部分烤的微焦,甚至有些酥脆。肉质紧实、饱含汁水,有股奇异的鲜香……以及微妙的有股土腥味。 而烤肉用的装置,类似于路边烤羊肉串用的那种凹槽,上面摆着许多部位不同的肌肉,而摊主是一位中年的精灵大叔。 当然,说是“买到”,但其实并没有花钱。 她们俩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类似美食一条街的地方——这是一个八角形的广场,周围有四条道路。到了这里,人流才开始变多了一些。 而酒儿只是往摊前站了一下,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有点想吃”的想法,就被热情的摊主大叔一人送了五根肉串。但他并没有说价格,也完全没有说钱的事。 ——他似乎认识酒儿所扮演的这位大小姐,将她亲切的称为“小纳芙丽”。而作为酒儿的护卫,林依依则被他较为疏远的尊称为“流光小姐”。 而林依依拿到东西之后,紧张的四处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这里拿东西不给钱,似乎是一种共识。 不知道是精灵的人文传统,还是这个时节的特殊情况……总之周围的精灵们,在拿走周围小吃的时候,都是根本不给钱的。 他们都会非常友好的夸赞这些东西的味道如何好,然后约好下次在某个时候再见面。 与其说这些人是美食节的商贩,倒不如说是朋友聚餐、互相下厨整个活的那种意思。 于是林依依也立刻夸赞起老板的手艺。 果然,老板看上去变得很是高兴,对着她们俩聊了很多。她们俩的名字等情报,也是在这个时候问出来的。 “……精灵们居然是不用钱的吗?” 酒儿有些难以置信:“那银爵士的交易概念如何成立?那些‘雅瑟兰银币’难道都是假的吗?” “倒也不一定是完全不用钱。大概只是精灵内部不要钱而已。” 林依依是看过龙井茶写过的历史帖子的。 她对眼前这个情况大概明白了过来:“毕竟在这个时期,精灵们还在使用咒能……他们可以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物资完全不会匮乏。 “但无论是马人还是雅瑟兰人,都是接触不到咒能技术的。 “而所谓的【雅瑟兰银币大概不是精灵之间使用的……” 在精灵们来到雅瑟兰大陆之前,雅瑟兰的原生种族也是有‘货币’这一概念的。 尽管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货币都不统一。别说货币了,就连语言与很多东西的概念也完全不统一。 就是在精灵们进入雅瑟兰之后,才带来了统一的言语、文字和度量衡。金银货币的概念,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进行的统一。 帝国时代的精灵,毫无疑问是人上人。到了第三纪的末期,咒能技术开发到极限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神明都不怎么尊重。 而精灵与马人,在整个雅瑟兰大陆中本身就是少数。 即使是人口巅峰时期,精灵与马人加起来也不见得能超过十分之一。而这些精灵们几乎都居住在帝都……会在外面的城镇中生活着的本就相当稀少。 祭司与上位贵族这种上层阶级,几乎全部都由精灵内部选举……甚至就连血统不纯的半精灵,都未必能进入帝国高层。 某种意义上,雅瑟兰的确可以说是纯血精灵的殖民地。 “不过咒能虽然可以直接创造物品,但它并非是随心所欲的捏造……大量的物品、只能用同样大量的咒能进行交换。像是食物之类能够简单制造的物品,应该就不会涉及到咒能……原材料一类的东西,如非必要也不会特地创造。” “……所以精灵中才会有大量的手工艺人吗?” 酒儿恍然大悟:“因为饿不死、但又接触不到高层技术……” “简单来说,就是吃饱了撑的。” 林依依补充道:“所以这街上才会有这么多厨子,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们在诺亚和地下的时候,都见到过不少“帝国时代”的精灵工艺品。这些工艺品即使以她们的审美观来看,也是格外的精致且优雅、华丽异常。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酒儿才对精灵有了一些期待……总感觉这应当是一个格外优雅的种族。 虽然“原来精灵也要吃肉喝酒”这一点,让酒儿的幻想稍微有些破灭;但精灵都是俊男美女这一点似乎是真实的。 那个卖烤肉的大叔就也挺帅的。气质上,是那种换个发型就感觉再也抢不到头条的类型…… “那个大叔,看起来就很会唱摇滚的样子。” 林依依感叹着。 “我记得德芙姐好像就懂摇滚来着。” 酒儿小声说道:“她以前好像是打架子鼓的。” “哎?!” 林依依顿时就惊了:“有这种事?她够得着鼓吗?” “是真的。” 酒儿肯定的说道:“我小时候见过德芙姐的……她和我爹是一个乐队的。” “惊了……那你不应该喊德芙阿姨吗?” 林依依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他们没开直播”,于是还是小声的问出了口:“德芙她到底多大啊?你给我透个数……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其实也不清楚……” 酒儿嘟哝着:“至少……至少三十岁往上吧?” “……可你说她十三我都信诶。” “那叫冻龄美少女啦。” “可人家至少也是冻到十七八,没有冻到十三四的……” “不许人家矮嘛!” 酒儿顿时也恼火了起来:“可恶,为什么我在噩梦里也这么矮啊!这合理吗?!” 天车之书 第三百九十九章 被拓印的旧时代 看到酒儿大庭广众之下念叨着这种事,林依依有点担心其他人听到。 于是她赶紧咳嗽一声、把酒儿的声音盖了过去。 随后她很快把话题很快转开:“这街上的二十几个摊位,都像是‘才艺展示’啊……我是说,那种不打广告、单纯来分享给其他人的试吃店。” 他们哪怕没有咒能技术,也是绝对不可能饿肚子的。 ——除了忠诚的马人们以外,还有数量远超精灵五六倍的雅瑟兰人在为他们服务呢。 “……服务?打工吗?” 酒儿下意识的询问道。 林依依满嘴流油的啃着肉串,摇了摇头:“不是……当时精灵们的工厂,因为咒能、法术与仪式的存在、反而已经实现了自动化。只有关键建筑才需要人盯着……而且也基本只是用作人形警报而已。” 精灵内部的素质差距极大。 除了极少数精通咒能技术,了解各个领域知识的大学者之外,普通精灵甚至对咒能是怎么作用的都不清楚。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钱’这个东西……应该是专门给雅瑟兰本土人使用的。” 林依依小声说道:“精灵内部,或许根本就不需要钱。” 目前的人类,被精灵们称为“雅瑟兰高种人”;除此之外还有矮人和巨人,也就是“雅瑟兰矮种人”和“雅瑟兰巨人”……但他们都是雅瑟兰人,是雅瑟兰大陆上的原住民。 当时发放货币的当然也是银爵教会,但上位圣职者也只能是精灵——哪怕是完全排除偏见,有着数千年的文明传承、天生即是白银阶,并且至少有三分之一精英率的精灵,素质上也完全胜过当时才刚发展到中世纪初期程度的雅瑟兰人。 当时的雅瑟兰人,甚至连法术的原理都没弄懂。 他们连升华之道与堕落之道都不知晓,只是凭借经验与天赋往上走,最高级别的超凡者也就是“凝结”级别,一个黄金阶都没有;神术方面,他们还在祭拜野神……神术、法术、魔术伎俩与骗术被混为一谈,都被杂称为巫术;科技方面,他们别说是火药武器和蒸汽机,就连印刷术都还没有搓出来,识字率极低。 可以说,当时雅瑟兰人还是交通基本靠走、种地基本看天、医疗主要看命的科技阶段。 然后在沙漠里憋憋屈屈住了几百年的精灵和马人,就靠着五十多位黄金阶打头、带着两位数的正神伪神从神的豪华阵容,身后带着全民皆兵的数千白银,点了许愿机科技之后,开着二十多座浮空巫师塔就冲了过来…… 当时在论坛,林依依看到龙井茶总结的这个世界的历史背景的时候,玩家们纷纷高呼“不至于不至于”。 ……可以说,雅瑟兰人还能正常繁衍,全靠精灵道德水平高、身后还有神明盯着。 而大多数的精灵们,也显然不怎么想和他们眼中的“野蛮人”打交道。 那些精灵城镇中,几乎全部都是半封闭的,完全不会有外人进入。 甚至可以说,若非是需要到处插“咒窖”来挖咒能矿,支持全国精灵的咒能供给,大多数的精灵恐怕都只会住在帝都圈、享受着安逸的生活,绝对不会往外走。 恐怕在他们眼中,精灵居住圈之外的雅瑟兰人城镇,都是堪比活沙漠般的“蛮荒之地”。只有一些闲的蛋疼的探险家们会出外“历练”。 精灵们并不需要压迫雅瑟兰人,为他们进行劳动……因为当时的雅瑟兰人教育程度极低、素质太差,而精灵们又不需要单纯的苦工。 但精灵们也不会给雅瑟兰人分享咒能技术。 于是雅瑟兰人所能做的事,就是挖矿、狩猎、养殖、耕种、砍树——将这些“原材料”卖给精灵们,获得一定数量的“雅瑟兰银币”,并用这些精灵们拿出来给他们的钱币,反过来从精灵那里购买先进的技术和技术产物。 “马人应该也是要用钱的,只是我猜,马人有着非常优渥的工资……你看。” 林依依抓住酒儿的手心,用指甲在她手心处轻轻刮擦着、不动声色的指向了远处。 那是一位雌性马人。 这是她们俩在这个城市里见到的第一头马人。 她大约只比酒儿高一点,长得小巧而可爱、显然还是个小马驹。束成高马尾的棕褐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际,上面还束着绳索。 但与后来与人类更为接近的雌性马人相比,她的大腿虽然纤细却是相当有力,有着明显能够看到的肌肉线条,显然极为擅长奔跑、脚踝处还有类似马的痕迹。 她看上去相当害羞的样子……她从某家店里购买了一些咒性材料。林依依她们非常清楚的看到,她交给了店主一些很小的银币。 这些银币看起来几乎只有蚕豆大小,与如今使用的银币相比、就像是新一角银币与一元硬币的差距一样。 她突然毫无预兆的回头过来,有些讶然的看向两人。 随后她突然羞红了脸,拿着兜里的东西就飞快的跑掉了——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飞快,轻而易举的跑出了四十迈的速度。 “……感觉是文文姐会喜欢的类型。” 酒儿在林依依耳边小声说道。 林依依默默的点了点头。 “要是能采访一下那孩子就好了。” 她感叹着:“我其实刚刚有点好奇。想要把她叫住,问一下她每个月收入如何来着……” 但林依依毕竟不是专业的记者。 她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对面就嗖的一下蹿掉了。 太真实了。 与之前的噩梦完全不同……不只是没有紧迫感的问题。 更多的,则是有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 噩梦中的很多细节,都是有其意义的。凡是净化者能注意到的地方,多半都是有用的……但这里,有很多“完全没有用”的东西……而正是这些部分,丰富了这个噩梦的细节。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林依依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太想去寻找波菲丝小姐了……她对这个噩梦,有些依依不舍。 这的确是被凝固的“历史”。 身处“历史”之中,林依依便对当年的社会环境有了更深的理解。 她也对这种“封存历史”存在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这种方式,的确可以更好的将一个时代进行拓印、完全的保存下来。 ——比任何的文字、传说、视频,都要更加清晰且直观。 天车之书 第四百章 纳芙丽·弗拉梅尔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根据林依依记忆中的内容,这个时间的波菲丝应该还在城外。 她正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她母亲学生的朱利安待在一起。 而在那之后不久,波菲丝的母亲就会抵达那个地方,教授朱利安“天击术”这个技能。并在他大致掌握之后,就会再度离开……那个时候,应该是快要天黑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但当时波菲丝的母亲走的似乎挺急…… “那个——您好?” 突然,林依依听到了一个柔软而怯懦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的转过头来。 发现正是刚刚那头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高速逃离的年幼马人。 她一路小跑着,蹄子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接近到林依依身边的时候,她还刻意减了一下速,以免撞到她们身上来。 “……请不要问那种令人难堪的问题。” 她小声说着,递过来一个竹篮。 林依依接过了篮子。发现那里面装着一些质地松软的糕点,上面还用白色的布将其盖住。旁边还有两瓶牛奶——不仅是玻璃瓶装的,而且牛奶瓶的外侧还刻了复杂的花纹。 “这是什么?” “……送给你们的。”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与其说是马更像是小鹿。光是被两人看着,她就显得有些害羞的样子:“你们不是在找点心吃……这是我做的。我们家的店面就在那边不远的地方。” “……咦?” 林依依怔了一下。 我们已经吃饱了,没有找点心啊……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孩子看到的,应该不是“她们正在找点心”,而是她们“之后一路去找点心吃、等待天黑下来”的未来。 酒儿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真厉害,这就是未来视吗?” 她忍不住感叹着。 “……哎?!” 倒是在听到这话后,马人小姑娘愣了一下。 她顿时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啊,对不起……我又把未来与现实弄混了。希望我没有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 “完全没关系。不如说,我们非常感谢你,能关心陌不相识的我们。” 林依依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换上了营业声线:“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我是希尔达。” 马人小姑娘很快应道:“我认识您……流光小姐。我在现场看过您的斗祭比赛!就是八年前的那一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流光剑术——真的是非常美丽,如同梦幻般的流光!” 林依依这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她总感觉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眼熟…… 因为那就是她们这些主播up线下聚会的时候,遇到自己粉丝时的反应。 ……原来她这次进来时使用的这位女精灵,还是位明星吗?听起来还是位剑术明星——正巧她还带着一把纯白色的华美细剑,这应该就是这位“流光小姐”的武器了。 林依依顿时感觉到了些许心虚。 ……怎么还能遇到熟人的? 不仅是熟人,甚至还是自己的粉丝…… 问题在于,她根本就不会剑术啊! 你要让林依依拿根棍子来耍一套棍花,这她倒是已经熟练了、甚至能耍的猴模猴样的。 但是她根本就没怎么用过剑——除了最开始,来到迷雾大陆的时候,她还稍微用了一段时间的剑。等她转职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感觉剑的确不如棍子顺手。 这是林依依的真实感受。 不只是更容易伤到自己,而且发力方式不对的话、还容易伤到剑刃。对于那些铁皮罐头类型的敌人,也几乎没有对抗的办法……倒不如来根大铁棍子更实在。 在职业技能的帮助之下,她甚至能用棍子轻而易举的拨挡飞矢,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武器大师了——虽然燧发枪的子&gt;&gt; 弹还是挡不住。 甚至就连她在现实里摸起擀面杖的时候,都感觉更加顺手了。 好几次她抄起擀面杖的时候,都习惯性的单手甩个棍花——以至于她看向四暗刻的眼神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可惜,四暗刻已经长大了、也变得听话了,找不到借口再揍一顿了…… “你好,希尔达。” 林依依想到这里,唯恐希尔达来一个“请您给我再展示一次流光剑术”之类的请求,赶紧把话题从流光小姐身上岔开:“这位是纳芙丽。” “……原来是纳芙丽小姐!” 希尔达顿时一惊,非常礼貌的对扮演“纳芙丽”的酒儿恭敬的行了一礼:“您好,纳芙丽小姐!” “你竟然也听过她的名字吗?” 林依依做出一副讶异的表情来。 专心从希尔达身上套着话。 纯真的小希尔达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点了点头、理所当然般的答道:“那是当然!您就是欧内斯特·弗拉梅尔大人的女儿!” “那么你对欧内斯特·弗拉梅尔大人的评价如何呢?” 林依依轻声追问道。 而对此,希尔达只是摇了摇头。 “我的父亲告诉我,弗拉梅尔大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学者。” 希尔达认真的说道:“尽管他对【咒能】技术不够友善、发表过许多听起来很吓人的言论……但我认为,他的确是一位堪称伟大的学者。 “他三十多年前发明的‘多轨复行仪式’,以及他年轻时确立的‘仪式规程’,现在已经编入到我们的教科书了。” “……教科书?” 林依依顿时愕然。 这个时代已经有教科书这种东西了吗? 似乎对林依依的态度有些误解,希尔达面色一僵、小声分辨道:“我们毕竟不像是精灵,天生就有白银之魂……我们的寿命又很短,所以我觉得学校还是必要的…… “皇帝陛下也只是说不能收费,但也没有说、不能建学校嘛……” 听这意思。 精灵是不用上学的? 林依依顿时有些讶异。 怪不得,酒儿所扮演的这位大小姐,这个年龄、这个时间还能在外面闲逛…… ……不过这也很合理。 毕竟精灵有白银之魂,天生就有着“全能天才”级别的天赋。无论在任何领域,都不会遇到才能匮乏的问题……那么普适性的基本教育,对于精灵来说的确是不必要的。 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接受高等教育——当然,更多的精灵则是完全不接受教育,最多只是继承一下家传手艺。 反正有咒能技术在,完全不努力也一样能过着舒适的生活。努力的那些精灵,仅仅只是在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已。 林依依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精灵们对于废除咒能技术的抵触这么严重、而要献祭一批人来制作标本封存库的时候,却又能这么积极的报名、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般。 这种自私而又无私的心态,其实并不矛盾。 精灵有着白银之魂,天生不会堕落、有着极为优秀的道德水平。这保证了他们在需要自己做出牺牲的时候,几乎人人都能站的出来,不会有人临战而逃。 但于此对应的是……过于方便的咒能技术,已经让大多数的精灵生活变得堕落。他们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并非是一代人两代人的生活习惯,而是已经形成了种族传统的傲慢与怠惰。 他们从出生到老死,从身边的亲朋好友到陌不相识的路人,所有人都在遵循着以“咒能技术”所形成的生活习惯。 所有精灵出生直到死去,都会过着快乐而悠闲的生活、终其一生也不会遇到任何挫折。 现代的雅瑟兰人,当然知道就算没有咒能、日子一样也能过得下去。但对于精灵们来说,这就像是不允许现代人用电一样——直接让他们陷入了恐慌。 不知道怎么工作、不知道怎么娱乐、也不知道怎么生活。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在“没有电”的新社会中处于怎样的定位,整个社会的“约定俗成”全部推到重来——简直就像是末世一样。 精灵们对于缺少咒能的恐慌,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天车之书 第四百章 纳芙丽·弗拉梅尔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根据林依依记忆中的内容,这个时间的波菲丝应该还在城外。 她正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她母亲学生的朱利安待在一起。 而在那之后不久,波菲丝的母亲就会抵达那个地方,教授朱利安“天击术”这个技能。并在他大致掌握之后,就会再度离开……那个时候,应该是快要天黑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但当时波菲丝的母亲走的似乎挺急…… “那个——您好?” 突然,林依依听到了一个柔软而怯懦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的转过头来。 发现正是刚刚那头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高速逃离的年幼马人。 她一路小跑着,蹄子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接近到林依依身边的时候,她还刻意减了一下速,以免撞到她们身上来。 “……请不要问那种令人难堪的问题。” 她小声说着,递过来一个竹篮。 林依依接过了篮子。发现那里面装着一些质地松软的糕点,上面还用白色的布将其盖住。旁边还有两瓶牛奶——不仅是玻璃瓶装的,而且牛奶瓶的外侧还刻了复杂的花纹。 “这是什么?” “……送给你们的。”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与其说是马更像是小鹿。光是被两人看着,她就显得有些害羞的样子:“你们不是在找点心吃……这是我做的。我们家的店面就在那边不远的地方。” “……咦?” 林依依怔了一下。 我们已经吃饱了,没有找点心啊……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孩子看到的,应该不是“她们正在找点心”,而是她们“之后一路去找点心吃、等待天黑下来”的未来。 酒儿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真厉害,这就是未来视吗?” 她忍不住感叹着。 “……哎?!” 倒是在听到这话后,马人小姑娘愣了一下。 她顿时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啊,对不起……我又把未来与现实弄混了。希望我没有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 “完全没关系。不如说,我们非常感谢你,能关心陌不相识的我们。” 林依依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换上了营业声线:“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我是希尔达。” 马人小姑娘很快应道:“我认识您……流光小姐。我在现场看过您的斗祭比赛!就是八年前的那一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流光剑术——真的是非常美丽,如同梦幻般的流光!” 林依依这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她总感觉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眼熟…… 因为那就是她们这些主播up线下聚会的时候,遇到自己粉丝时的反应。 ……原来她这次进来时使用的这位女精灵,还是位明星吗?听起来还是位剑术明星——正巧她还带着一把纯白色的华美细剑,这应该就是这位“流光小姐”的武器了。 林依依顿时感觉到了些许心虚。 ……怎么还能遇到熟人的? 不仅是熟人,甚至还是自己的粉丝…… 问题在于,她根本就不会剑术啊! 你要让林依依拿根棍子来耍一套棍花,这她倒是已经熟练了、甚至能耍的猴模猴样的。 但是她根本就没怎么用过剑——除了最开始,来到迷雾大陆的时候,她还稍微用了一段时间的剑。等她转职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感觉剑的确不如棍子顺手。 这是林依依的真实感受。 不只是更容易伤到自己,而且发力方式不对的话、还容易伤到剑刃。对于那些铁皮罐头类型的敌人,也几乎没有对抗的办法……倒不如来根大铁棍子更实在。 在职业技能的帮助之下,她甚至能用棍子轻而易举的拨挡飞矢,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武器大师了——虽然燧发枪的子&gt;&gt; 弹还是挡不住。 甚至就连她在现实里摸起擀面杖的时候,都感觉更加顺手了。 好几次她抄起擀面杖的时候,都习惯性的单手甩个棍花——以至于她看向四暗刻的眼神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可惜,四暗刻已经长大了、也变得听话了,找不到借口再揍一顿了…… “你好,希尔达。” 林依依想到这里,唯恐希尔达来一个“请您给我再展示一次流光剑术”之类的请求,赶紧把话题从流光小姐身上岔开:“这位是纳芙丽。” “……原来是纳芙丽小姐!” 希尔达顿时一惊,非常礼貌的对扮演“纳芙丽”的酒儿恭敬的行了一礼:“您好,纳芙丽小姐!” “你竟然也听过她的名字吗?” 林依依做出一副讶异的表情来。 专心从希尔达身上套着话。 纯真的小希尔达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点了点头、理所当然般的答道:“那是当然!您就是欧内斯特·弗拉梅尔大人的女儿!” “那么你对欧内斯特·弗拉梅尔大人的评价如何呢?” 林依依轻声追问道。 而对此,希尔达只是摇了摇头。 “我的父亲告诉我,弗拉梅尔大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学者。” 希尔达认真的说道:“尽管他对【咒能】技术不够友善、发表过许多听起来很吓人的言论……但我认为,他的确是一位堪称伟大的学者。 “他三十多年前发明的‘多轨复行仪式’,以及他年轻时确立的‘仪式规程’,现在已经编入到我们的教科书了。” “……教科书?” 林依依顿时愕然。 这个时代已经有教科书这种东西了吗? 似乎对林依依的态度有些误解,希尔达面色一僵、小声分辨道:“我们毕竟不像是精灵,天生就有白银之魂……我们的寿命又很短,所以我觉得学校还是必要的…… “皇帝陛下也只是说不能收费,但也没有说、不能建学校嘛……” 听这意思。 精灵是不用上学的? 林依依顿时有些讶异。 怪不得,酒儿所扮演的这位大小姐,这个年龄、这个时间还能在外面闲逛…… ……不过这也很合理。 毕竟精灵有白银之魂,天生就有着“全能天才”级别的天赋。无论在任何领域,都不会遇到才能匮乏的问题……那么普适性的基本教育,对于精灵来说的确是不必要的。 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接受高等教育——当然,更多的精灵则是完全不接受教育,最多只是继承一下家传手艺。 反正有咒能技术在,完全不努力也一样能过着舒适的生活。努力的那些精灵,仅仅只是在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已。 林依依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精灵们对于废除咒能技术的抵触这么严重、而要献祭一批人来制作标本封存库的时候,却又能这么积极的报名、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般。 这种自私而又无私的心态,其实并不矛盾。 精灵有着白银之魂,天生不会堕落、有着极为优秀的道德水平。这保证了他们在需要自己做出牺牲的时候,几乎人人都能站的出来,不会有人临战而逃。 但于此对应的是……过于方便的咒能技术,已经让大多数的精灵生活变得堕落。他们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并非是一代人两代人的生活习惯,而是已经形成了种族传统的傲慢与怠惰。 他们从出生到老死,从身边的亲朋好友到陌不相识的路人,所有人都在遵循着以“咒能技术”所形成的生活习惯。 所有精灵出生直到死去,都会过着快乐而悠闲的生活、终其一生也不会遇到任何挫折。 现代的雅瑟兰人,当然知道就算没有咒能、日子一样也能过得下去。但对于精灵们来说,这就像是不允许现代人用电一样——直接让他们陷入了恐慌。 不知道怎么工作、不知道怎么娱乐、也不知道怎么生活。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在“没有电”的新社会中处于怎样的定位,整个社会的“约定俗成”全部推到重来——简直就像是末世一样。 精灵们对于缺少咒能的恐慌,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一章 希尔达的未来视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精灵会同意捐献自己的灵魂、进入到“还有咒能技术”的公共噩梦中,做着最后的循环美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对精灵们来说,并非是一种“无私的奉献”。 反而是“返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中”的唯一办法。 进入公共噩梦,大概就是他们最后能够回到“故乡”的办法了。 ——没有咒能的新世界,对精灵来说根本不能称之为故乡。因为他们出生以来、甚至祖祖辈辈的生活,都是建立在咒能技术之上的。 “原来是这样……” 林依依表情复杂的喃喃道。 而在林依依在原地抱着胳膊陷入沉思的时候。 酒儿已经拽着希尔达跑到一边去,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两个女孩时不时笑成一团,显然是变得亲近了起来。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感觉到自己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为什么希尔达在自己面前就这么拘谨,和酒儿就能这么快成为朋友? 明明她和“纳芙丽·弗拉梅尔”之前并不认识,反而是“流光小姐”的粉丝诶! ……难不成我已经老了吗?已经没法和年轻人混到一起去了? 林依依顿时心中产生了一丝迟疑。 ——不要啊,我还不到三十岁啊! “……你们在聊什么呢?” 想到这里,林依依顿时笑眯眯的凑了过去:“能让我听一下吗?” “我们之前是在讨论未来视的问题啦,”酒儿不满的说道,“我已经聊好了,笨蛋阿杠就不要来插嘴啦。” “阿杠?” 希尔达歪了歪头,茫然的念着。 林依依跑过去、下意识的撸了两把希尔达柔顺的长发,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你认识波菲丝吗?” 林依依突然开口问道。 “波菲丝·西西莉亚?” 希尔达愣了一下,反问道。 反倒是林依依迟疑了一下。 好像是这么个姓氏……? “你和她也认识的吗?” 酒儿也凑了过来。 “是的呀,”希尔达骄傲的仰起头来、踏了踏蹄子,原地小小的蹦了一下,“波菲丝小姐也喜欢我做的糕点哦! “你们要找她吗?她好像和朱利安殿下去城外了。” ……殿下? 林依依怔了一下。 孩子所扮演的那个精灵少年,居然还是位殿下吗? 波菲丝居然和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是青梅竹马? “那你知道波菲丝的母亲去哪里了吗?” 林依依询问道:“或者波菲丝也行。” “阿塔兰忒军团长吗?” 希尔达反问道:“我不可能找的到她的呀。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贤者,在没有直接看到对方的情况下,我不一定能看得到她们的未来。” “希尔达刚刚说过,未来视是不可控的。” 酒儿在林依依耳边小声解释道:“对于马人来说,未来视就像是幻觉一样……” 听着酒儿的解释,林依依很快明白了过来。 【看到未来】是独属于马人的&gt;&gt; 器质性能力,就像是人类能用眼看到东西、耳朵听到声音、舌头尝到味道一样。 但并不是所有的马人,都能像是“大贤者”一样、随意看到很久以后的精确未来。哪怕是人类也可能眼花或者近视,鼻子闻错、嘴巴尝错味道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倒不如说,眼神敏锐到宛如飞行员、只用舌头就品出酒的年份和产地、用耳朵能够精确的听声辨位,这种才能在人类中反而是稀少的……不仅需要足够的天赋,更是需要训练。 马人会将未来与现在弄混的情况,就和人眼花了是一样的情况。能够主动洞彻未来的,即使在马人中也能称得上是大贤者——而能够分辨出自己所看到的未来中,哪些部分是可以改变的、则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的马人,只有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清晰的看到一段时间的未来——或者,就是平时生活中,时不时的出现一段未来视。而如果对这段未来进行预防之后,就不一定能再次出现同一段未来视了。 反倒是未来视与普通的视力交织在一起,让经验不足的年轻马人经常会闹出一些笑话。比如说对其他种族的朋友,说着“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却以为它已经发生了……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对方才会恍然大悟、并使其为“预言”。 ——其实那并不是预言。 因为未来是会改变的,或者说马人看到的未来就是用来改变的。只要知道了这份未来,就一定会或多或少的产生改变——最终大概率就会导致看到的未来不会到来。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尽可能的不要干涉其他人的命运……除非那真的是很糟糕的命运,“反正再差也不会比这更差了”,他们才会把这些命运告诉当事人,让对方寻求“命运的突破”。 所以凡是听到马人贤者的“预言”的人,基本上听到的都只会是极为悲惨的命运。 而如果马人想要主动看到他人的命运,就像是人类想要只用眼睛记住一个陌生人的脸一样。 倒也不是做不到,不如说想要做的话其实也不麻烦,但平时根本不会去做……因为费心费力。 “不过你们想要的话,”希尔达小声说道,“我可以再看一眼纳芙丽小姐的未来。 “如果你们能找到阿塔兰忒军团长的话,我就放心了。” “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告诉我们是怎么找到的……对?” “正是如此。” 希尔达点了点头:“我告诉你们的话,反而可能会找不到。但如果你们找不到的话……我就跟你们说一声、至少现在的寻找方式出错了。” 她说着,目光猛然变得涣散。 ——就像是上课走神一样。 老师站在讲台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 但突然,希尔达像是炸了毛一样、整个人……整匹马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四处张望着。 “你在找我吗?” 一个带有些许威严感的女性声音,从高空响起。 随后飓风落地。 ——那是压倒性的美丽。 有着极为丰满而健康的身材,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束成马尾,置于左侧胸前。 仿佛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意的女人,轻盈的从空中跃下。落地之时却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但只是看着对方,林依依竟是感到了些许缺氧的感觉。就像是面对大风时用力呼吸的感觉一样、脊背一阵发紧,传来一阵奇异的窒息般的快感。 林依依的脑袋顿时被对方单手抱着,塞到怀中、用力揉着她的耳朵。 “小流光,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笑眯眯的询问道:“又想讨打了吗?”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二章 玛利亚的强化本 林依依也没想到,自己平时rua人都rua习惯了,有朝一日也会被人按在胸里rua。 虽然她们暂时还不清楚,波菲丝的母亲叫什么名字……但她似乎是认识“流光”这个身份。而且看起来很是亲近,至少是一见面就能抱在一起的熟悉程度。 她摸自己耳朵的手法格外的熟练,就像是撸猫一样——先是胡乱揉了一阵、等到耳朵发红之后,便顺着耳朵的边缘,从根部一路捋到耳朵尖。 林依依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痒,这耳朵便像是兽耳般、自己轻轻抖动了一下……不等林依依自己为其觉得惊异,它便再度又被阿塔兰忒捉住。 这种感觉让林依依意外的感觉很是舒适、但又感觉很陌生。 因为这并非是人类的耳朵所拥有的身体特质。硬要说的话,反而稍微有点类似于泡温泉或者做精油SPA时的那种安心、困倦的感觉。 旁边的酒儿看着林依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变得软塌塌的,顿时惊奇的瞪大了双眼、认真的在一旁观摩着。 看着林依依迅速变得安静而顺从,阿塔兰忒才终于笑眯眯的把林依依从自己怀中扶了起来,帮她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又帮她紧了紧衣襟。 “正巧我今天心情不错。” 阿塔兰忒愉快的说道:“想去哪里打一场吗,小流光?我这次或许可以教你点新鲜的东西。” 这一瞬间,林依依的确有些心动了。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并不具有“流光”的剑术,假如真打起来的话、以对方的水平恐怕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并非是真正的流光。 林依依她没有任何可以混过去的办法。而如果含糊的应了下来,等到了被拆穿的时候再解释,那就算是欺骗——这可就不太好说了。 于是她只犹豫了一瞬,就直接说出口来。 “我其实……并非是这位【流光】小姐本人。” 林依依右手抚胸,微微行了一礼、对阿塔兰忒轻声说道:“所以我无法与您战斗。” 一旁的酒儿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异的看向林依依。 ……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吗? 不过好像也的确是…… 她们这次别说是主线任务,甚至连导入剧情都没有。想要角色扮演都不方便。 除非是碰上波菲丝那种傻姑娘的话,多少还能糊弄两句。但如果碰上了波菲丝她妈、阿塔兰忒军团长这种人精的话……恐怕就只能老实交代了。 不过,阿塔兰忒也不用她们过多解释。 听到林依依这话之后,她稍微失神了一瞬。 随后阿塔兰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公共噩梦?” 听到这话,希尔达有些迷茫、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她,回头又看了看林依依她们。 “公共噩梦……是什么?” 她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噩梦的话她当然知道。 但是“公共噩梦”,就是超出马人小姑娘认知的东西了。 “……这是欧内斯特提出的一个新概念。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成功了,”阿塔兰忒随口回了一句,随后转向林依依轻声道,“我们找个地方细说。” 随后,她便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原本就没有踩在地上、只是无限接近地面的身体轻轻一跃便是高高飞起。 甚至包括在旁边围观的希尔达在内,三个女孩随着阿塔兰忒一并飞了起来。她们被裹在一个高度聚合的风团之中、极速飞往了阿塔兰忒的家中。 暴风将她们三人轻而易举的吸入到了高空的风眼之中,但周围的地面与摆件、却完全没有被飓风所动摇分毫。这份力量的操控精度令人心惊。 林依依立刻察觉到——这与玛利亚带她们过来时,使用的根本就是同一个手法! 而且阿塔兰忒甚至比千年后的玛利亚,还要更加熟练一点……不、不如说是熟练很多。玛利亚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还需要专门跑到空地上。还得解除部分承载物的诅咒、整个人像是LED呼吸灯一般明灭不定。 但阿塔兰忒却轻而易举的带着她们飞出了音速,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特殊反应——甚至都没有发生音爆,因为周围的空气都自觉的避开了她们。 与其说是“用动力突破空气的封锁、超高速强行飞过去”,倒不如说像是真空管道中被“吸了过去”一样。 这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不仅是全体隐没了身形、也完全没有感觉到眩晕……即使突破了因素,内脏也没有感受到拉扯感。 就像是她们的身体也一并化为千风一般,甚至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这是玛利亚完全无法做到的。 并非是力量不足,而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能力……就像是心法练岔了一样。 玛利亚对风暴之力的理解,基本上就是“呼呼呼”的这种程度。而像是这种能够把他人的肉体一并“元素化”的能力,显然比玛利亚要精细的多。 ……但这并不合理。 如果说这是法术的话,怎么可能会越来越弱的? 这一千年过去,基本上所有类型的法术和仪式,都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甚至等到巫师内战时期,成体系的新法术,就已经完全超出了精灵们在帝国时代的理解。 而巫师塔又有自动记录巫师心得的功能,在本塔所属的巫师死后、就会将其经验化为书籍自动保存下来……甚至连自己去写都用不着。 这几乎不可能会产生传承断档。 在这个时候,林依依她们便立刻意识到——安南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 这个地方,的确有着玛利亚的“突破素材”! 不到半分钟,她们就直接抵达了阿塔兰忒的家中。 在阿塔兰忒去里屋换衣服的时候,林依依便在客厅简单对希尔达进行了一系列的介绍。 “……由白银之魂构筑的永恒梦境?” 希尔达的表情顿时变得纠结而迷茫:“可如果说,这是千年前的噩梦……岂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 “这没有什么好怕的,小希尔达。” 阿塔兰忒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人总是会死的。” 望过去才发现,阿塔兰忒已经换下了之前那身风衣外套。 她之前的造型,可以说极为奇特——也可以说是极为前卫。 阿塔兰忒之前在外面穿着立领的白色长风衣,而这风衣的左右两侧有着各不相同、也不对称的大量几何图形,将她内侧的黑色毛衣露出来。 而那些怪异的图形、只是看上去就会让人感觉到眩晕。 在阿塔兰忒将外套脱下之后,她的衣着就变成了黑色的高领毛衣与休闲长裤的组合,变得格外的现代化、而且充满了居家感。 但这种日常感,搭配上阿塔兰忒那又长又尖的精灵耳朵,与那一头绚烂的银发和绝美的面容,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超日常感。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阿塔兰忒看向了酒儿:“这就是小纳芙丽的父亲提出的技术。应该是叫做……标本封存技术。”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三章 善道 ——标本封存技术。 并非是文字的形式、也不是视频,更不是经验。 而是仿照着“噩梦”的生成原理,将一整个时代都凝固下来。 “因为在这个公共噩梦中,没有主线任务、因此即使离开也不会得到任何‘经验’……所以它是不会被净化掉的。” 林依依对希尔达解释道。 “……但它也像是噩梦一样,需要灵魂作为支撑?” 希尔达有些犹豫:“而且要支持这种规模的噩梦,恐怕就不是几个灵魂就够的……” “这没什么所谓。” 一旁的阿塔兰忒摇了摇头:“并非是所有人都会死去,但所有人都会希望被选中。这是奉献、也是牺牲,毫无疑问是【最善之死】。” “这是……善道?” 倒是酒儿突然开口询问道。 听到这话,阿塔兰忒怔了一下,立刻望了过来。 她有些惊异,竟是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酒儿是在偶尔看龙井茶抄录的书籍时,刚好看到过这个名词。 对于精灵们来说,“神明”并非是崇高而需要膜拜的“神明”。这是较为愚昧的雅瑟兰人才会具有的观念。 精灵管这些在光界飞升的超凡生物,称为“领主”。也就是权力的持有者、但并非是精神的引导者。 她们所持有的信仰,大致与龙有关。 除了燧父代表的“伟大之火”也就是“炎道”,还有就是“凛冬之道”……也即是“霜道”。之后就是较为小众的信仰,也即是“善道”。 信奉“伟大之火”的精灵,将自身视为“锤子”与“铁毡”,是在“伟大之火”中塑造他人生命的“塑型者”。因而信奉伟大之火的精灵,多数都会选择成为导师或是哲人。 而信奉“凛冬之道”的精灵,则更重视传统——家族、种族、国家、世界。他们恪守律法与常规,享受着宁静而一成不变的生活、讨厌毫无意义的“激情之举”,认为净化自己的心灵、遵守每个人都认可的规矩,就会让毫无意义的欲望变得平淡而厚重,给自己带来“永冬”般的宁静生活。 他们一般的出身都与律法、军事和政治有关,会选择成为律法的辩护者或惩戒者,或是成为士兵、或是成为领主。 用道德水平与对法律的重视程度来挑选官员——即使遍数雅瑟兰大陆的整个历史,也仅有精灵们会这样做。 精灵的统治方式,是类似“哲人王”的政治结构。 “皇帝”负责制定、修订所有的律法,并不负责任何具体的事务,而各机构、各地方只负责按照皇帝陛下制定的规矩,进行具体的向下执行和向上反馈,以此不断使得律法趋近于完善。 而在这种情况下,就会诞生一种极少数的哲学观念……或者是一种特殊的信仰。 在帝国时期,这种信仰并没有成型的传教组织、因而属于极少数。这并非是主流信仰对其形成压制,而是因为这种思想本身并不像是其他两种思想那样具有扩散性。 “伟大之火”是精灵中的“努力派”,认为“想要变强就必须吃苦”——这种对于后世的雅瑟兰人来说属于常识的观念,对于有咒能技术的精灵们来说,反而属于一种道德观。 而霜道更是精灵们组织性与团结思想的由来。或许可能有不喜欢努力,因而讨厌伟大之火的主张的精灵……但几乎不会有完全不认可霜道的离群精灵。 那种独有的“非拜龙思想”,反倒是在帝国毁灭之后,才被研究精灵文化的学者们记载到了书上——这种理念,被精灵们称为“善道”。 他们并不崇拜两位最为强大也是最为古老的“巨龙领主”,也即是老祖母和燧父。因此并不会从两头巨龙那里汲取思想精华。 他们的观点是,“因为龙是两相种,社会越是混乱,龙的欲望就越旺盛;而越是太平,龙就越嗜睡、脾气就越温和。所以龙所持有的哲学观,并不能直接适用于精灵社会。” 他们更重视“最善之生”以及“最善之死”的概念。 酒儿会记住这个,是因为这种思想……其实与玩家们所奉行的功利主义颇有些相似性。 “善道”的信奉者认为,精灵们作为白银之魂种族,他们内心的最底层是善的。但他们有着善心,却不一定会做善行……因为他们有着各自的生活、各自的难处。 那么就由他们来替这些人来做“善行”。 可以不要管“某种行为背后是什么思想”、也不要管“自己是否想要做”,只要它在结果上是好的、那么这就是可以做的;而如果它长久来看是极好的,那这就是“至善之举”。 他们一般都是奉献者。终其一生都在为了“善果”而行动,献出自己的一生,他们管这个叫做“最善之生”。 比如说前往没有被咒能网络覆盖的地方,教导那些“蛮荒种族”科技与文化,在最荒凉的地方建造要塞、开垦道路、修建河堤。 即使是死,也会尽力寻找一个“牺牲之所”,让自己的死为其他人带来更多的利益——这就是“最善之死”。 在“善道”的哲学观中,一个人能达到“最善之生”、他就是最为伟大的;一个人能达到“最善之死”、他就是最为幸福的。 但“善道”同样也会压制着一个人的自我。他们会去做自己原本不想做的事,只是因为那件事能带来更好的回报……其中包括和并不相爱的人结婚、从事并不想做的工作、在该回家的时候无法回家、在该死去的时候无法死去。因为他们的幸福,是在“离世”的一瞬间进行的追求。 他们并不在意个人的幸福与名声,只是在追求“结果”。 ——就像是玩家一样。 在“善道”的奉行者中,其中也有极少数是不可被人理解者——比如说支持废除咒能的“欧内斯特·弗拉梅尔”。 “……看来在未来,善道还是流传了下去。” 阿塔兰忒有些欣慰的说道:“那么这就说明,标本封存技术是有其意义的。” ……不,其实并不是。 酒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把真相说出来。 林依依知道酒儿在想什么。 于是她立刻接过了话头,转而询问道:“我们听闻,您是这一代【正义之心】的持有者。 “而我们恰好有一个朋友希望得到正义之心……还有一个朋友,是您风暴之力的继承者。但她的继承似乎不够完善……” 原本阿塔兰忒听的还挺认真的。 但她听到后面,突然怔了一下。 她猛然握紧了右手,整个人明显的恍惚了一下。 “……风暴之力的……继承者吗?” 阿塔兰忒喃喃道。 她抿紧嘴唇、皱紧眉头,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之中。 而这时林依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 因为阿塔兰忒与玛利亚的风暴之力,都来自《风暴与心的颂歌》的真理之书。 能够继承风暴之力,就说明阿塔兰忒并没有飞升成功。 ——这也是林依依觉得奇怪的地方。 既然阿塔兰忒并没有飞升成功,那么她应该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给玛利亚才对…… 但如今,已经只能将错就错了。 把话说清楚,至少可以排除毫无意义的误会。防止带回去的情报出错。 于是她狠了狠心,还是说道:“是的,就是《风暴与心的颂歌》的继承者。 “但她所掌握的力量,比起您来说似乎差了许多……这是否与您掌握了正义之心有关?或者说,‘心脏’这个部位的圣骸骨,是否是激活《风暴与心的颂歌》全部力量的必要条件?” 林依依非常清晰的,将带来的疑问全部都问了出来。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四章 风暴与心的颂歌 阿塔兰忒并没有沉默太长时间。 她似乎是用什么手段,确认了自己的确是在噩梦中、或者是确认了自己未来的确已经死了。 于是她微微闭上眼睛……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阿塔兰忒吸了一口气:“看来我最后还是失败了。那么我会尽力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这就是标本储存技术的目的。 “不过,至少有一点你们猜得不错……风暴与心的颂歌的确是不完整的。”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果然如此。 林依依与酒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振奋。 看来这次,她们真的有机会能立大功了! 如果把这份重要的情报带回去,那简直就是推动了主线进程级别的功绩……说不定能直接在凛冬成为高级官员、或者被直接封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林依依轻声道:“请您说详细些。” “我不知道你们了解到什么程度,所以我就从头开始讲,”西酞普兰又叹了口气、有些伤感,“我好不容易才收集齐全了风暴与心的颂歌,而在我收集齐全之后、才发现它其实依然不完整。 “它的扉页是狂风之章,这也是它的基础。操控风的力量,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但它是风暴一词的根本。 “而后,狂风卷集起了乌云。它的第二页是雷鸣之章,得到这一页之后、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半神之力……它让我能够随心所欲的呼唤雷霆。 “乌云既来、暴雨将至它的第三页是暴风雨之章。风暴与心的颂歌中所指的风暴,并非是将一切都移平的巨大台风,而是指在大海中卷起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毁灭的风暴。” 阿塔兰忒认真的解释着自己的真理之书:“在大海深处的水手或是渔夫,接触不到最为牢靠、沉稳的大地。因此对他们来说,脚下的船只便是可以接触到的整个世界。 “而在这种情况下,狂风、雷鸣、暴风雨对他们来说,就是即将摧毁整个世界的不可视之魔。是完全无力战胜、无法逃离、无法对抗的阻碍之化身。 “因此,它的第四页与前面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主题……” 阿塔兰忒说出了让林依依和酒儿完全没猜到的答案:“它是胜利之章。” “……胜利?” 这个让林依依愣住了。 为什么狂风、雷鸣、暴风雨之后,会多出来一个胜利? “诸领主皆是此世之活柱。他们存在不是给这个世界以破灭与混乱的,而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阿塔兰忒认真的说道:“哪怕是红骑士,也绝不会想要挑起战争。所以如果风暴与心的颂歌没有这第四页的话,它就不可能作为一本真理之书。 “正是因为它充满了毁灭性的阻碍之力…… “想象一下……假若你孤身一人驾驭着孤舟、四面皆是无边之海,先是遇到难以抵抗的狂风,随后乌云密布、雷霆轰鸣,紧接着是仿佛要毁灭一切、淹没整个世界的暴风雨。等到这一切过去……看到彩虹的瞬间,就是胜利之时。 “它其中蕴藏的无尽毁灭之力,本质是胜利之虹出现前的磨砺。” 比起暴风雨来说,暴风雨之后所见的彩虹、才是这本书的正体。 “那么,那个心……” “没错,”阿塔兰忒点了点头,“这里的心,指的正是永不停歇、永不认输的永动意志。 “如果没有这份意志,那么毁灭之力的持有者终究会毁灭于自身的毁灭欲。而在胜利之章中,也要求了使用这本书飞升的升华者,必须在四轮的运转这一项中,采用有关于心的永动机关。” “所以,您才会!” 酒儿顿时惊呼出声。 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阿塔兰忒会去索求正义之心。 正义之心作为圣骸骨中的一种,本身就可以作为承载物的上级替代。只要拿到正义之心,就再也不需要承载物了……之前进阶时得到的旧咒缚,也全都可以废除了。 用圣骸骨来作为永动机关,虽然有些勉强、但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很久以前,风暴长女阿尔塔丝忒霜语就是因此而失败的。” 阿塔兰忒认真的解释着:“我得到这本真理之书的时候,就有对此做过研究。当年风暴长女殿下飞升失败的原因,要么是因为她得到四轮的运转太早、不符合风暴与心的颂歌的需求,要么就是她这一生过于顺利、不满足风雨过后见彩虹的胜利之真理。” “这本真理之书,真的没有其他的残页了吗?” 酒儿有些不甘心的询问道。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和我的老师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阿塔兰忒非常肯定的说道:“在风暴长女飞升失败之后,我们就考虑过了是不是真理之书页数不齐的原因。毕竟真理之书页数是否集齐,我们也是没有感觉的…… “不过我们可以确定,虽然这本真理之书的页数有点少、但它的确没有其他的页数了。因为这四页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三重受难而后重生,本身也是有仪式学概念支撑的。 “它的问题,并不在于真理之书本身,而在于其他的要求。很多真理之书,是对飞升条件的其他几项有额外要求的……比如说风暴与心的颂歌,就强调着心、需求着从暴风雨中重生的灵魂。”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正义之心能够满足这个要求因为它既与心有关,也能充当永动机关。 “但从你们带来的消息来看,我最后还是失败了……那么它应该是一个错误的答案。不过这总的来说也是好的,它毕竟可以排除一个错误选项,那么我的死也并非是毫无意义的它也可以说是一种至善之死。 “非常抱歉,未来的孩子们……我所能告诉你们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 s:///book/3/3565/809935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五章 卡芙妮之眼 ……原来是这样。 通过两位玩家窥视着公共噩梦的安南收回了目光,陷入沉思。 他之前的判断,可以说是对了一半。 风暴长女的确是因为太强了、收集《风暴与心的颂歌》的速度太快了,而导致了在升华时某种条件尚未满足。 她虽然强大无比,在当时是毫无疑问世界第一的超凡者、甚至因此而得到了【至高的冠冕】……但她也会因此而多少变得傲慢,以至于对真理之书没有足够深入的了解。 ——但并不是因为《风暴与心的颂歌》缺了隐藏的一页。 实际上,在之前得知腓力就是“备用的安南”、并因此的推论出“永恒之女”英格丽德在作为“第七面镜子”的同时,她同样也是“候选天车”的时候……安南就隐约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推论或许是错误的。 因为“命运乃天车之辙”。 《天车之书》本身就有关于命运的要素,这导致了安南总会“巧合”般碰上有利于自己的事。 但并非是所有的神明,都能像安南一样遇到所有关键的要素——那不一定是“自然而然”,就总能得到的东西。 因为安南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并非是所有的真理之书,在显现之后只需要集齐、就能够立刻让某人成为神明。 虽然有关于神明的知识,都是进入了“第二史”的隐秘,无法通过普通的途径得知。 但从“悖火之女”阿塔兰忒那边的情况来看,像是《风暴与心的颂歌》这种传承数百年,数代持有者都尚未成神的情况、应该也并非是孤例。 这也就证明了,所有的真理之书应该都有一个“升华需求”。 正如每本真理之书最本质、最根本的力量,都会出现在“扉页”一般……它升华所需的仪式、以及最重要的情报,都会记载于最后一页。 如同艾蕾所持有的真理之书,《赎罪录》中。 第一页就是“背叛之章”。延续生命、反抗命运、忘却历史——这是“四罪”之首、万恶之初。它预示着“打破均衡”的力量,毫无疑问是作为扉页的真理。 而它的尾页,则是“救赎之章”。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页,《赎罪录》这本真理之书才能够成立——只要得到尾页,再得到任何一页都能完成飞升。 前面的四罪,只是为了救赎的铺垫。 而为了驱动尾页的“救赎之章”,就必须【正义】与【纯善】这两种要素萃取到显化出崇高假身的程度、而且总占比要到一定比例。 对照着艾蕾拿来给安南看的“作业”,安南隐约对玛利亚的这本《风暴与心的颂歌》有了更深的理解。 第三页的“暴风雨之章”或许可以不要。 ——但是第四页的“胜利之章”必须拿到手。 驱动这一章完成升华的需求,大概需要关于“胜利”或者“重生”的要素,还需要关于“搏动、不屈的心”作为关键材料。 这的确是很重要的情报。 林依依和酒儿这次的确是立功了。 而且这些情报,不只是能用于帮助玛利亚升华。 甚至对安南本身也有帮助——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天车之书》所需的仪式之一、就是击败自己所有的镜子,以此证明“吾即是光”。 正是因为独立于所有镜子,同时又被所有镜子映出、这才是真正的、唯一的光。也就是太阳的第七曜……天车之光。 除此之外,他或许可能还有别的仪式要求。 但那就需要安南先得到最后一页真理之书了。 因为天车之书一共只有六页,那么他的第七面镜子本身是空的。也就是说“永恒之女”英格丽德身上并没有携带天车之书……而安南的第六面镜子。 “是逆冬者……” 安南喃喃道。 ——目的开始变得明确了。 如果不得到第六面镜子的话,即使变强、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就像是风暴长女,自身的强度足以碾压所有超凡者的,但她却无法完成《风暴与心的颂歌》的激活任务……或者说开光任务。 因为她已经将“风暴”的要素觉醒到了极限。 在没有贤者之石的情况下,已经不允许她再进行额外的要素觉醒了。 虽然安南这边的情况要稍微宽松一点…… 毕竟学长是能够合成贤者之石的。 但是想要合成贤者之石,就会付出让学长侵蚀度上涨的代价——这就像是在血缘里找老太太要镇定剂一样,如果要多了会死人的。 而以学长的性格,如果他知道安南手中没有了足以护身的底盘,哪怕是冒着侵蚀度大幅上涨的代价、也会为安南制作贤者之石。 虽然作为天车的特权,安南同样能够净化学长的侵蚀度——只需要用学长的那面魔镜,倒映出安南的“理想状态”然后给学长去看,他的侵蚀度就会被安南强行归零。 安南也这样询问过萨尔瓦托雷了。 但是萨尔瓦托雷拒绝了安南。 因为…… “影子比我可靠的多,”萨尔瓦托雷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不相信我自己。我的天赋不足、懒惰而且无能,不够警惕、谈话也笨拙。如果影子能够时刻提醒我,我宁愿给她一部分的自由。” 学长是这样说的。 尽管安南对于“我的天赋不足、懒惰而且无能”这部分抱有相当大的质疑态度,但他对于“不够警惕、谈话也笨拙”却是认可的。 如果没有影子学姐这个“总是从阴暗角度看他人”的第二自我作为监督,萨尔瓦托雷说不定真的会被人坑了。 被人卖了都会帮人数钱——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而如果被安南净化之后,影子所持有的力量也会被极大的削弱。它会重新回到“只有在萨尔瓦托雷的梦中”才能见到的,“相对更阴暗一些的自我”。 甚至连“恶魔”、“善战”、“敏锐”与“女性”这样与萨尔瓦托雷“相反”的特征,也都会被全部抹除。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相反力”已经不足以学姐被表达成那样的状态。 因此在萨尔瓦托雷进入深度侵蚀……也即是“侵蚀度超过90%”的状态之前,安南暂时不打算给他进行“精神治疗”。 ——反正安南能救得回来。 而有学姐保护萨尔瓦托雷的情况下,安南也能更放心他自己一个人乱蹦跶。 希望在他经历过深度侵蚀的状态,感受过那耳边仿佛无时无刻有人低语、身边无时无刻出现幻听幻视的折磨之后,能对自己的身体稍微有点逼数。 “不过……” 安南低声喃喃着:“这是什么情况?” 在卡芙妮与玩家们一并进入精灵遗迹的瞬间。 在安南的后台面板上,多了一个灰色的“卡芙妮”的标识。 他无法对这个标识进行复杂的操作——比如说不能删除、也不能直接给予她某个技能、同样也不能让她原地复活。 但是却可以直接给卡芙妮分配公共经验池的经验、帮助她提升等级,或者让她借助天车之光在镜中来回传送……当然,是不收费的那种。 ……以及,最为关键的。 安南可以通过卡芙妮的眼睛,窥视到她所见到的一切——就像是安南能够通过巧克力和德芙这两个“终端”进行窥视一样。 无论是巧克力这只猫咪,还是她的主人德芙,都能被安南“神降”。 ……难道,卡芙妮已经算是我的信徒了吗? 这么想着,安南试探性的将自我意识投入到了卡芙妮的身体中——透过她的眼睛,看向遗迹的另一侧。 来看看这与透过玩家的身体看世界,是否会有什么不同。 第二章,更新完毕! 月初求票啦!!!(大声) (本章完)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六章 玛利亚的认可.jpg 在安南将自己的意志投射下去后。 在精灵遗迹中,正看着玛利亚与波菲丝聊天的卡芙妮,却是突然一阵晃神、呆在了原地,怔怔的看向前方。 萨尔瓦托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回过头来,关切的询问道:“殿下,怎么了吗?” “……是安南!” 卡芙妮深红色的瞳孔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我感觉到了!安南正在注视着我……就像是曜先生从天空中注视着我一样!” “什么?” 萨尔瓦托雷有些茫然:“安南他怎么了?什么叫曜先生注视着你?” 他显然还不太适应卡芙妮殿下这极为抽象、需要精神同步才能意会的诡异形容方式。 而一旁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的玛利亚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安南在通过你的眼睛看着我们吗?” 她显然有些讶异:“为什么连你也可以……” “我也不知道。” 卡芙妮轻声道:“之前明明是不行的……只有那些他从异界召唤过来的使徒,能够与安南共享视觉。” 她没有摇头。 因为卡芙妮担心,假如自己的视角不太平稳的话、可能会让与自己合二为一的安南感到眩晕。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隐约听到了安南的低语声。 【听得到吗,卡芙妮?】 “……我听得到!” 卡芙妮立刻轻声应道:“您能够直接与我交流吗?” 【你的感知能力是真的很强……】 在王宫中的安南,在卡芙妮心底低声感叹着。 【我也没有想到,我还没出声,你就认出了我……】 “因为我嗅到了光的味道,看到了这独属于您的颜色。” 卡芙妮肯定的说道:“尽管都是光,但与太阳却截然不同。虽然稍微欠缺些许温度,却比太阳更加明亮……但即使如此也丝毫不刺眼、更是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灼热。 “——就如同千百倍的月光一般。” 原来如此…… 安南挑了挑眉头。 原来我给人的感觉,会更像是月光吗? 安南这还是第一次知道。 一旁的玛利亚倒是有些惊愕:“安南甚至能与你远程对话的吗?” 她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悟。 “……你难道还真的要成为安南的信徒吗?不,这已经不是信徒的程度了……” “是使徒。” 卡芙妮纠正道:“我与安南已经约好了……等他成为神明,我就是他的使徒。” ……咦,莫非你之前说的居然是真的? 玛利亚顿时哑然。 其实一直到刚才为止,玛利亚都完全没有相信卡芙妮的鬼话——什么“我是安南陛下的信徒”之类的说法,简直就像是想要把偷偷安南骗走的怪话。 这就好比回到家中,发现自家闺女房间里还多了个从来没见过的臭小子。俩人关系看上去还挺亲近的样子。 然后对方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沉着冷静的说道:“阿姨,其实我过来帮安萌萌补习功课的。” ——这种理由谁?会信啊! 不过玛利亚仔细想了想,这倒也不冲突。 毕竟那样的臭小子,也的确有可能真的在顺便帮忙补习功课……卡芙妮对安南本身有特别的想法,与她想要成为安南的信徒、乃至于使徒也并不冲突。 不过,卡芙妮这孩子倒也不能说不行…… 如果凛冬血脉一定要延续下去的话……比起自己找个人结婚,玛利亚更希望看着安南结婚。 ——别说是与陌生人结婚了。除了德米特里与安南之外,玛利亚和外人几乎都不想说话。 在凛冬的超凡者与冬之手们的口口相传,这位“风暴之女”的言语具有难以抵抗的力量。她只是说出“死”、“滚”这种言语,就会化为真实的法术。 也因此,其他人对玛利亚也是敬而远之。唯恐她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念死了。 ……当然,真相是那些的确是法术。 都是敕令系的法术,而且豁免难度极高。如同她当时一句话就可以让贝拉自杀一般。 玛利亚对于“说话”的抵抗心理,反而让她的敕令变得更加沉重而有力。因为她想要说话时就会变得更加认真而用力……就像是在修炼“闭口禅”一样。 只是玛利亚身上的龙类异化,让她能够不解放承载物、就能使用超凡之力。这才给人产生了“她随口一句话便是敕令”的错觉。 倒是那些“玩家”们,还有卡芙妮和萨尔瓦托雷这些一直跟在安南身边的孩子们……也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他们的确更讨人喜欢,玛利亚反而能跟他们稍微聊上两句。 ……这种情况下,延续血脉的这种“传统”,果然还是全盘交给安南吧。 玛利亚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卡芙妮倒也还算可以。起码她不会背叛安南,也比较尊重自己…… 如果安南一定要结婚的话。 至少卡芙妮作为一国女王,还算能配得上安南…… 只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们这未免离得也太远了…… 而在玛利亚思索着关于卡芙妮的时候。 卡芙妮却是正在聆听着安南带来的情报。 波菲丝看到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也顿时有些害怕的闭上了嘴,怯怯的看一会卡芙妮、又看一会玛利亚。 一旁的萨尔瓦托雷则继续回头望着精灵废墟,开始走神。 ——就像是在陪女朋友逛街买衣服的时候,忘拿了手机、被摆放到了名为“男友置物台”的长凳上的时候,开始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走神一样。 一般这种情况下,男友大概心中想的是“刚刚那把团战的时候,如果我这么进场应该能赢”。 萨尔瓦托雷所想的也差不太多。 他想的是:“之前的确是给了安南贤者之石,这个也的确可以用来做底牌。但看安南的反应,他会不会因为怕麻烦我,所以即使遇到危险也不会拿来用?那样的话,岂不是白给他制作了贤者之石?” 就在萨尔瓦托雷认真的思索着,要不要给安南准备一个“第二档次”的底牌……用于在安南不想用贤者之石的情况下,能够有效的保护他。 之前在对抗承灵僧的时候,他给安南的那两瓶【明耀之心灵药】与【希望之心灵药就是这个档次的秘药。 但问题就来了。 那两瓶秘药,同样也是影子制作的……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七章 弗拉梅尔家族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om/最快更新!! 那个虽然不像是贤者之石那般难以制作,以至于连尝试都不敢尝试——起码这两瓶秘药还算是在萨尔瓦托雷的认知中的。 但当时安南正准备挑战承灵僧,萨尔瓦托雷非常担心自己如果出了问题,会不会拖安南的后腿。 因此他哪怕违反自己所制定的自我约束规则、甚至冒着身体可能被夺走的风险,也要把影子释放出来。 影子毕竟也是萨尔瓦托雷的一个侧面。即使是与萨尔瓦托雷相反的另一个人格,萨尔瓦托雷也相信她、不会在关键时刻出来搞事。 ……结果影子的确没有搞事。 但是萨尔瓦托雷反而觉得这个“突然摇一个代练出来”的技术挺好用的,于是就有些沉迷了。 他与影子之间的关系也稍微好转了一些——这个“好转”的程度,大概就是萨尔瓦托雷终于相信,就算影子逃脱了自己的束缚,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四处屠杀、毁灭世界这件事。 而另外一边,卡芙妮与安南已经进行了一轮交流。 各自都得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 卡芙妮很快将安南跟她所说的内容,都转告给了玛利亚。 “……原来《风暴与心的颂歌》还有这样的说法。” 玛利亚顿时恍然:“第四页吗?那我大概知道从哪找了……” 但她果然还是用不着正义之心——这件事并不出乎玛利亚的预料。 她原本就不认为,《风暴与心的颂歌》与【正义之心】能有什么关系。只是安南催的实在急,她也就过来象征性的看那么一眼。 “但你记得让安南转告一下里面那两个孩子……” 玛利亚对卡芙妮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似乎安南现在与卡芙妮似乎是共用知觉的:“不对……安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虽然我用不到《风暴与心的颂歌》,但你还是让她们多问一句、【正义之心】到底在哪里。她既然是正义之心的持有者,应该大概心里有数,自己可能会死在哪里才对。” 虽然玛利亚这话说的不太好听。 但其中的内容的确合理。 在精灵们制造的公共噩梦中,只有“成为了基柱”的人,才能被进入者替换身份。 换言之,“纳芙丽”、“流光”、“朱利安”这些“可用角色”,就是当年在制作【标本封存库】的时候,选择了自我牺牲、成为了这个公共噩梦基石的精灵们。 假如后人有足够的权限,能够进入到这个标本封存库。 视其相似性,就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基石”身上。 用这种方式,来将精灵时代的技术、以及他们所持有的超凡能力传承下去。 而像是波菲丝和阿塔兰忒这些,并没有参与到在这个噩梦的标本封存的精灵,就只能作为噩梦中的“npc”存在。 收到玛利亚的建议后,安南也是点了点头、暂时将自己的意志从卡芙妮的身体中抽了出来。 虽然卡芙妮并不是自己召唤来的玩家,但她反而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点顿时让安南有些嫌弃那群傻吊玩家。 ——为啥我们没法这么心有灵犀? 你们是不是不爱我这个苟策划? 我这可真是良心策划啊,远比同行们良心多了…… 而且不能心有灵犀的时候,进了副本还不开直播。 那这样我如何假扮路人,给你们发弹幕提醒你们啊?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法联系上。 “还得让我给你们编一套任务……” 安南有些嫌弃的开始飞快编辑着任务文案。 那些离得很远的玩家们,情报通知不到、安南就会编辑一套很容易完成的任务,然后在任务提要里把情报给他们。 这简直是当爹又当妈。 ——别人那边的策划可以放开了坑人,我这边还得当保姆、偶尔还得照顾他们心理健康,我容易吗! 安南在心中念叨着。 他随口对跟着自己返回房间的维克多问了一句:“话说,你知道一头叫希尔达的马人吗?应该是咒能时代的……还有纳芙丽·弗拉梅尔与欧内斯特·弗拉梅尔,这是腓力的先祖吗?” “……陛下您是从哪听到的这些名字?” 维克多眉毛抖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 “是标本封存库?” 维克多有些惊奇的问了一句:“这就是那些‘眼睛’起到的作用吗?这种情报力,简直可以与三眼乌鸦相提并论……不,甚至比他们要更强、更灵活!” “那你觉得,让他们进冬之手怎么样?” 安南随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维克多怔了一下,随后便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我觉得非常好——但并非是因为这种情报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的不死性,以及不会背叛您的这种特性。 “您觉得……什么样的特工才是最可靠的特工?” 他转而向安南提问道。 安南抬起头来,思索了一下:“能够死守秘密,还能完成任务的特工?” “简单来说,就是死不了的特工。” 维克多总结道:“当年亡灵战争时,那些幽灵特工就是出了名的难缠。既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还能完成一些关键人物的刺杀……而且还完全无法拷问。 “而您从梦界召唤来的这些年轻人,比幽灵还要更加可靠。” “即使他们看起来有些不着调?” “就算是不着调,”维克多缓缓说道,“也比苦大仇深来得强。” 安南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你是在说,冬之手的咒缚吧。” 安南靠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你应该也知道……对于凛冬家族来说,这是仅有的办法。关键在于让他们忠诚,而在于让大公相信他们是忠诚的——这反而才是更关键的事。” 除了安南之外,历代凛冬大公都持有冬之心和【三之塞壬】。 对于他们来说,才能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他们不热诚与此道,就总能擅长此道。 但是这些天生的、无药可救的重度抑郁患者中,很容易诞生出“怀疑他人”或者“暴躁焦虑”这种类型的人。 冬之手最为可靠的特质,在于他们无法反抗大公的命令、因而无法背叛大公……而不是冻结他人与自己的情感。 而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因为知道他们无法背叛自己,大公反而就更相信他们。正因凛冬大公愿意相信他们,冬之手才能更方便的进行活动。 ——而不会像是诺亚这边的乌鸦家一样,处处都要考虑自己的“立场”。一天念叨八次“乌鸦要立于王冠之上”。 “然而自从逆冬者出现之后,这份信任也就随之土崩瓦解。” 安南缓缓道:“虽然我和父亲都没有对他们多说什么、多做什么,该处刑的也都处刑了……可‘逆冬者’是一个符号。在他诞生之后,其他的冬之手就也知道,自己不会受到大公完全的信任了——因为冬之手依然还是可以背叛的。于是我们之间,就产生了一层隔膜。” “所以您才需要寻找新的力量。” 维克多认真的说道。 安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即使你就是冬之手的实质控制者?” “冬之手的实质控制者是玛利亚殿下。” 维克多解释道:“而且,在作为冬之手之前…… “……我首先是维克多·霜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名字——尤其是姓氏是很重要的。它预示着一个人的出身,这是最为基础的【传统】。 “就像是,您刚刚问我……纳芙丽·弗拉梅尔这个名字对吧。不过,那些名字其实也都可以算是同一件事……他们都出自同一个地方。” “怎么说?” “因为纳芙丽·弗拉梅尔,就是腓力·弗拉梅尔的母亲。【星之眼】希尔达,就是【雄辩者】腓力的养母与老师……腓力这个名字,含义是‘与马人为友者’,这个马人指的就是希尔达女士。 “纳芙丽女士的父亲,就是标本封存库这个技术的发明者、同时也是一位卓越的仪式师。但在这些身份之前……” 维克多顿了顿:“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也是我的战友。是不被精灵们理解的狂徒。 “——我们都曾为了封印咒能,而奋斗终生。”</div>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八章 帝师 “酒儿现在所扮演的,就是腓力的母亲吗……” 安南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虽然还是有些难以将那个有着一头灿金色的长卷发和祖母绿般明亮的双眼,如同人偶般精致的精灵幼女……与腓力那个死胖子联系在一起。 但看着酒儿现在的样子,他大概就能想到当年的“雄辩者”腓力是什么样的了。 “……不过,养母?” 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纳芙丽·弗拉梅尔呢?既然她能够回来成为这个噩梦的基石,就说明至少在腓力长大之后,她还没有死去?” “纳芙丽她很早就离开了腓力。” 维克多答道:“精灵与人类的社会结构不同……至少在帝国时期以后,精灵的父母很少会离开孩子。毕竟精灵们在帝国中的阶级是相当上位的,并不会有人强迫他们抛下孩子前往外地、也不需要长时间的工作。 “退一步讲,即使离开了家乡,也肯定是前往有咒能机关的地方……那么想要建造房子、仅仅只需要‘想象一下’就可以把旧房子瞬间重建了。” 无论是设施还是周边环境,只需要精确的想象就能瞬间重建。不需要施工时间,更不需要钱与材料——咒能就是如此便利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废除咒能”这件事的阻力非常大。 即使很多精灵心里都知道,咒能的使用会给世界造成巨大的压力……但它毕竟不会招致“立刻降临的灾祸”。 精灵们有着无敌的统一大结界,集合了十二位正神与二十四座巫师塔的全部力量,即使整个外界都被灰雾淹没、其高度盖过云层,也完全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倒不如说,反正灰雾是以“整个世界”为单位进行打击的。 而在活沙漠的东方,是在第二世代初期将他们放逐的“血与炭之民”。这些灰雾对世界的破坏,他们同样也要吃下——又因为活沙漠的阻碍,他们还没法过来找精灵们算账。 【活沙漠】作为纪元之灾,并不只是单纯的“有意识的巨大沙漠”这么简单。 既然有意识,那么自然就可能有诅咒之力。 简单来说——都已经成精了,还不许人家修炼吗? 面积比巅峰时期的雅瑟兰帝国都要更大的沙漠,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恶魔”。一旦进入到活沙漠的领土内,就会被其侵蚀……超凡之力被不断的、缓慢的吞噬。并且只要在沙漠之上“失去了光”,整个人就会被失去理智的沙漠瞬间吞噬。 ——唯有光能够维系脚下沙漠的理智。 但活沙漠并非只能缓慢的吞噬超凡之力。 而是因为它在理智状态下有着智慧,懂得可持续发展—— 它会每天吸干超凡者大约八成的力量,以免直接将其吸死、然后等其自然恢复。在沙漠中待的时间越长,沙漠反而吸取的力量就会越少,最少可以扣到五成,以此“鼓励”超凡者们在沙漠内部生存。 但如果被沙漠捕食的超凡者,试图离开沙漠、那么阻力就会加大——假如已经接近了沙漠边缘,那么受到的阻力就会更大。 哪怕是在它有理性的白天,它也会直接下死手、努力将逃离者杀死——并在抽干后送回聚集地来作为警戒。 它并不欢迎凡人进来。甚至如果超凡者太过弱小,或是凡人直接进来,它就会很快将其杀死并丢出去。 因为沙漠是贪婪的,并且总是饥渴的。 内部能够供给生存的“绿洲”并不多——它很难忍受将这些水与养分吞食的冲动。之所以留着,仅仅只是为了给困在它体内的超凡者们一些食粮、防止他们暴毙……就像是农夫省下一些稻谷去喂鸡一样。 能够多次穿越活沙漠的,只有在光界重塑身躯,完全不需要饮食、也不再需要承载物的“神明”,以及哪怕超凡之力被压制,但仅凭肉体力量就能飞过沙漠的成年巨龙。 精灵们最开始抵达了雅瑟兰之后,还会使用咒能的原因之一……就是对“血与炭之民”进行报复。 因为他们使用了咒能,全世界都要被灰雾所侵蚀。 而他们这边早就有所预料、在灰雾开始蔓延的时候,就已经撑起了大结界。 等到灰雾覆盖整个世界,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将仇人干掉的方法…… 至于这样会不会有副作用? ——当然会有。 精灵们看的很清楚,咒能的过量使用、会让他们被拘束在大结界内部的区域,难以向外扩张。那么等到人口数量到达一个极限之后,矛盾就会愈发激烈。 而随着咒能被抽取,世界也会变的越来越脆弱。如果雾界被削弱到比隔壁的世界更弱,那么在世界接近的时候、世界之壁就可能会突然塌陷——这个世界的人,就可能会突然掉到异界去、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这些问题。 全部都是“最后一代人”才会承担的。 而万一在那之前,他们就使用咒能技术、开发出了能够跨越世界的技术呢? ——如果他们的技术,已经进步到能够吸食隔壁世界的“世界之血”,而不用抽取自己世界的世界之血了呢? 许多的“万一”,让精灵们不可能终止使用咒能。 他们不可能牺牲当前的生活福利、乃至于完全颠覆整个文明的传统与科技树……去保护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未来人。 守护陌生人的未来什么的……实在是太过虚幻。 “而纳芙丽在生下腓力后不久,就前去帮助自己的父亲在各地进行宣讲。” 维克多顿了顿,轻声答道:“当时,我被自己的身份所约束、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他们待在一起。但也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行动。 “纳芙丽和她的父亲欧内斯特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从最开始就放弃了‘说服所有人’。欧内斯特在每一个精灵都市开演讲,说服其他人关于咒能的对未来不可逆的巨大危害、告诉他们我们不依靠咒能同样也能构筑起辉煌的文明…… “但纳芙丽却并没有这样做。她从最开始,就决定去说服帝国的上层,也就是那些掌握话语权的‘贤者’——甚至于皇帝。 “纳芙丽说动了许多人,其中当然也包括我。我最开始为了保全自己,就没有立刻加入到‘禁用咒能’的团体中、没有前往每一个都市进行宣讲,也没有利用自己的话语权而影响他人。 “我所做的事很简单。那是一件即使是现在,也会被人们所深深忌讳的事。那也是我身上背负着的最大的‘罪’。” 维克多轻声说道:“因为我当时除了在教导风暴之女…… “——我同时还在辅导皇帝陛下的孩子们,负责教导他们人生的道理。” 天车之书 第四百零九章 所谓“雄辩者” 没想到,你还是个帝师啊! 安南看向维克多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怪了起来。 ……原来他当年看护幼年安南的时候,还能算是专业对口。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维克多反而会被皇帝与老祖母命令“活下去”了。 这与其说是背负诅咒或是偿还罪行,倒不如说……的确就是有人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这并非只是为了赎罪。 更准确的说法……似乎是为了让他守望整个世界、或者说是守望凛冬公国。 “你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我之前查了一下关于你的历史……应该说是褒贬不一。” 维克多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追忆过去。 他十指交叉,宛如被霜雪覆盖的头发安静垂下。 “我将关于咒能的危害,在皇子皇女们很小的时候就教给了他们,并在那之后一直与他们讨论‘废弃咒能后应该如何恢复精灵文明’,以此作为一种辩论来培养智慧。 “等到新的皇帝继位……我确认新的皇帝其实是支持废除咒能的一派之后,才大张旗鼓的掀起了全国范围内的‘关于弃绝咒能的辩论’。 “而纳芙丽的儿子……也就是腓力·弗拉梅尔,继承了她母亲的意志。在那场辩论会的决赛时,漂亮的战胜了对手,被皇帝给予了【雄辩者】的名号。” 维克多理性的说道:“所以的确可以说,我抢夺了纳芙丽他们早期进行各地宣讲的功绩。因此一些精灵史学者对我的批判是正确的——但反过来说,也的确是我的行为才确实的终止了咒能世代,因此一些精灵史学者对我的推崇也是正确的。 “他们在各地方的宣讲,虽然阻力的确非常大。但也客观的唤起了一批抱有新思想的年轻人……他们对咒能的习惯性依赖并没有那么严重,因此更容易被争取。 “当这件事成为争议、人人都在讨论的时候,他们就会被迫开始思考。而他们又因为年轻、又或是因为叛逆,而对传统并没有那么尊重……再加上精灵们先天就有着白银之魂,是生而向善的。他们本身是有着自我牺牲欲的。 “这就导致了,他们心中会更倾向于‘废除咒能’。只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说服他们的理由。 “而我这个时候召开的大讨论,就提供了这个理由。” 维克多的眼神幽暗而深邃。 安南清晰的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那是名为【智慧】的要素之力,互相共鸣的感觉! “讨论会本身是无关紧要的,重点在于‘全民’。” 这位雅瑟兰帝国的末代帝师,缓缓说道:“精灵们聪慧、善良、拥有理想……但不代表他们无所不能、不会被人诱导或是欺骗。 “这种全国范围内的讨论会,就会形成一种‘权威感’。它会快速的形成‘权威链条’。 “因为我不如我们这里胜利而晋级的辩论者,他又不如击败了他的辩论者……如此循环,最后的胜利者就是‘真理’的持有者。” 说到这里,维克多嗤笑一声:“真理自是越辩越明,但谁又能代表真理呢? “然而对于当时的精灵们来说,‘雄辩者’获胜这件事、就等于是‘全国智者们讨论的最终结论是废除咒能’。于是这个行动因此而具有了权威性。 “但这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陛下其实是支持废除咒能的。所以无论如何,腓力他都会获胜。 “区别只是赢得漂亮或是不漂亮——而就算是不漂亮,人们也只会质疑腓力、而不会质疑皇帝陛下。” “那么,”安南打断了维克多的话,“腓力知道这件事吗?” “他当然不知道。” 维克多毫不犹豫的答道:“辩论是需要一股气的。更不用说腓力认为自己是继承着外祖父与母亲的意志,是正义的伙伴……因为他是半精灵。 “如果他在最终辩论中失败,那么他既会受到同盟的唾弃、又会遭到异议者的鄙夷。但他抗住了这一切的压力,并化压力为力量,以十几岁这种‘极年轻’的年龄,在最终辩论中说服了对面六百岁的精灵贤者。 “这是奇迹——如果他早已知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靶子。那么他就没有那股气、也讲不出这种东西了。 “在那之后,才能进行‘拔除咒窖’的行动,并与此同时推行了‘标本封存技术’,在每一个聚集地、挑选数十位精灵来进入永恒噩梦,来将精灵帝国最为辉煌的时代封存起来。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其实就已经有所预料——无论替代咒能的技术能够多快的发明出来,都一定会比咒能技术差的多。 “精灵终将不再拥有远高于其他种族的独有技术,精灵居高临下的地位也终将衰落……这其实是我们早有预料的事。” 维克多轻声说道:“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我们是在为先人还债——如果这份债不在我们这里还干净,就会越积越多。终有一日,就会想还也还不起了。” “你们有一位伟大的陛下。” 安南微微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明知自己这样将会葬送整个帝国的辉煌、让精灵超然的地位变得与其他国民没有什么两样,也敢于正视过去的错误……” 这极为危险。 一步走错,不仅精灵会失去崇高的地位、咒能技术还可能被当时野蛮的雅瑟兰人窃夺……不仅咒能会被恢复使用,甚至可能会被进一步的滥用。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好在错误已经被弥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精灵们虽然失去了咒能技术,却也重新发展起了蒸汽技术、火药技术,在三百年间便将相当于地球中世纪前期的技术、直接推进了一千年。 但这样的话,安南就又有一个疑惑了。 那么,最后雅瑟兰帝国又为何会突然暴毙? 大结界垮塌、帝都塌陷、皇帝去世、伟大级咒物四散,周边的不少国家因此而毁灭、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民众直接或间接因此而死……自辉煌而至毁灭,只有数日之间。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某种意义上,腓力殿下或许是对的。” 安南眯起眼睛:“我得感谢他给我带来的情报。” 维克多若有所思:“您指的是……” “我还是得去见一次喀戎阁下。” 安南沉声道:“如果不搞清楚当年的帝国是如何毁灭的……就不能称得上是‘以史为鉴’。 “我不能把这样巨大的祸端,就此放着不管。”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章 突发变故 通过安南发布的主线任务,林依依和酒儿第一时间便得知了她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那就是询问阿塔兰忒,“正义之心”可能的去处。 而阿塔兰忒对此也完全没有隐瞒。 在询问了现今的世界版图、以及她大概的“死亡日期”后,阿塔兰忒就有了大概的猜测。 “按照我之后的安排,我大概会去北边的凛冬地区。” 她诚实的答道:“假如我在北方死去,那么我应该会将【正义之心】藏在极北之地。” 帝国时代的“凛冬地区”虽然同样也是一个大公领,但它与之后的“凛冬公国”并不是完全重合的。 在如此寒冷、难以耕种的地区,生活资源极少。几个聚集地只有尽可能的分散开,才能收获到更多的渔业和林业资源,才能更好的捕鱼捕鲸捕猎。 如今的黑海,那个时候还被叫做“鲸骨海”。 顾名思义——鲸鱼的骸骨遍布整座大海。 但在统一大结界坍塌之后,采用暴风雪结界隔离灰雾、小结界隔离暴风雪这种套娃模式的凛冬公国,就只能大规模的聚集起来。而那些在最边缘地区的城市,就只能放弃了。 就像是如今在凛冬公国的最北部,就是之前搞叛乱的“北地六省”。他们实际上已经被大结界卡在了中间,有一部分城市都暴露在了结界之外。 可在很久很久之前……“北地六省”只能算是偏北一些的部分。如果将凛冬公国从上到下均等的切成十份,它们大概只是在第三份左右的位置。 从如今凛冬公国的最北端,再继续向北一段距离、就会抵达如今被称为“琥珀海”的地区——因为那片海洋中,偶尔会看到漂浮着的琥珀。 而跨过琥珀海继续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冰川。 ——但其实在那冰川的深处,曾经依然还是有人在生存的。 他们是由一批信奉“善道”的精灵学者,以及一部分皮下脂肪极厚,对严寒有较强抵抗力的矮人与巨人组成的奇怪的聚集地。 巨人们的身高都在三米以上,最高可以到五六米的程度……而矮人通常则在一米左右、较矮的甚至不到一米。但正是因为这种身高的较大差距,反而让他们能够很好的生活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生关系。 ——直到大结界破碎。 因为族群繁衍太过顺利、以至于老人与孩子的数量太多。他们在第一时间没来得及撤回凛冬公国,而是拖了好几天……最后相当一批人就都死在了外面。 只有不到三位数的矮人,当时正在凛冬地区外出公办或是旅游,因此幸免于难、恰好逃过一劫。 而他们昔日所居住着的无尽冰川,就是所谓的极北之地。那是极为偏远、甚至完全远离文明的世界边缘,非常适合放置圣骸骨。 圣骸骨首先不能放到人员密集的地方,更不能放到某个城市中。但也不能往野外随便一丢……因为如果有人路过的话,也可能会解除它的封印。 根据阿塔兰忒提供的情报。 如果她的确是死在了凛冬、并且【正义之心】当时就在她身上,而且她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死亡地点的话。 她就肯定会将正义之心连同自己的尸骸,都藏在极寒之地的某个角落…… 但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如果她当时认为自己的升华仪式非常完美,打算进行飞升……那么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在“鲸骨海”或者琥珀海中。那样的话,阿塔兰忒就没有时间去藏匿正义之心。 “……但它不太可能在黑海。” 安南思索着。 因为在凛冬西方的这片如今名为“黑海”的水域,与诺亚周边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正义之心就在黑海中,那么早就应该被渔夫们发现了……至少也会有传言。 既然【正义之心】失落了几百年,甚至连一点传言都没听到过。 它大概率被封印在了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如今已经没有活物的“琥珀海”,或是再北边一点的冰川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无论是安娜、卡芙妮、玛利亚还是萨尔瓦托雷……都没有跨越大结界的能力。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超凡者,只要离开大结界就会猝死…… 而如果让一个普通人离开大结界,前往那种空气和水源都被灰雾所污染、只有冰层之下的生鱼能吃的地方…… 还要一路开船到海洋的正中心、或是翻越无尽冰川——取回正义之心之后,还得活着重新跑回来。 ……这可太难了。 在灰雾中就连指南针都会失灵,有超过一半的仪式都会因为空气中的诅咒含量过多而失衡。携带的一切食物与水都极易被腐烂,就连肉干都顶不住三天,而没有风干处理的食物更是连一天都撑不到。 而只要受伤一次,伤口就再也不会愈合、反而会日渐恶化;只要生病就再也不会痊愈会逐渐变得严重。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下,就算拿到了正义之心、又该如何顺利的把东西带回来呢? 但就在等待着卡芙妮他们回来的时候。 安南的目光突然一转,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是跟着安南,一起从凛冬过来的侍从之一。 “万能钥匙”,雅各布。 ——并非是超凡者、极优秀并且擅长临时应变的仪式师、有着超长途的传送能力。 雅各布注意到了目光,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过来。 “没事,睡吧。” 安南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心中却是已经有了盘算。 ——既然萨尔瓦托雷已经见过了喀戎,等明天去看看就好了。今天晚上已经很晚了……等到回来差不多就凌晨一点了。 萨尔瓦托雷学长必须得在凌晨三点时入眠——而且他本身就是磕了精力药剂,才跟卡芙妮他们一起出去的。 哪怕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安南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拉着他,让他带自己去找喀戎。 之后玛利亚他们很快就回来了,路上没有任何意外。两位玩家与萨尔瓦托雷,都一起被玛利亚放在了萨尔瓦托雷家门口。 而她则带着卡芙妮回到了王宫中——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有所察觉。 但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便有人敲响了安南和玛利亚临时居所的大门。 这无疑是相当失礼的举动。 但是情况紧急,必须要向安南陛下进行汇报。 而在安南听到之后,也是愣住了一下。 这件事,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具体来说是这样的。 ——昨夜,腓力王子死了。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一章 腓力之死 “……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当真是安南从未想过的情况。 他总不可能是被安南一番嘴遁直接给聊死了吧? 别人把天给聊死,安南把聊天的人给聊死——那吕秀才可真要直呼内行了。 前来通知安南的中年男人,很显然是误会了安南的意思。 “您误会了!” 他连忙解释道:“我们并不是把您当做嫌疑者……因为在与您见面之后,腓力殿下还和其他人见过面。” “……是他杀?” “没错。具体的情况暂时不能多说……但基本可以排除是贵国人员的问题。” 那男人对安南的态度异常恭敬客气:“毕竟有教宗阁下为您担保。而且那个状态……其实刺客的身份,我想并不难猜。” “我能过去问问吗?” “我来这里,说的就是这件事。” 身着银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苦着脸:“请您暂时待在这里,不要外出。如果一定要外出的话,就派人去银爵教会叫来几位枢机主教大人、或者将亚历山大团长叫来也行。” 安南敏锐的意识到了男人这话背后的含义:“凶手还没有抓到?他还在王宫中吗?” “不出意外的话……我是说,假如刚刚没有人从外面展开传送仪式把那个刺客拉出去的话,应该是的。” 银袍男子严肃的说道:“这件事请先交给我们。为了诸位的安全考虑,这段时间请尽量避免外出。至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就在这时,站在安南身边的维克多,却是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那么,腓力殿下所在的地方,也是绝对安全的吗?” 这话显然噎的银袍男子不轻。 但这位身着银袍,在昨天晚上的酒宴上第一次见到的、看起来貌似是内务官的中年男人,显然反应也是很快的。 他透露了一些更多的情报:“腓力殿下的居所当然是安全的。我们诺亚的内层王宫都接受过银爵教会的圣化处理,无论是仪式师还是超凡者都不能凭空跃入、无论是幽灵还是幻影都不能穿墙而入、任何对墙壁的破坏都会被分摊到整个王宫建筑上。 “想要进入或是离开,必须通过门窗。所以您之后在开门的时候,请多加注意——最好是让这位巫师大人替您开门。务必注意安全。” 男子说着,望了一眼安南身后的维克多。 这算是一记不轻不重的回击。 “那我有一个疑问。” 安南思索片刻,开口询问道:“腓力殿下遇刺的时候,还有其他的仆人受伤吗?” 中年男子闻言,也是愣了一下。 他顿时若有所悟,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非常肯定的答道:“没有。完全没有——第一个发现腓力殿下已经死亡的,是凌晨五点起来准备早餐的女仆。 “她在五点十分左右,路过腓力殿下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关紧。她正准备过去关门的时候,却看到了房间中一片狼藉,鲜血流了一地。 “之后,才发现了躺在床上的腓力殿下——那个时候腓力殿下已经失去了体温。” 这毫无疑问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而内务官也正是意识到了安南的智慧,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补充道:“她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腓力殿下出事了,是因为……那时的腓力殿下,就已经失去了头颅。至今我们依然还没有找到头颅在哪里。” “头颅?” 安南皱紧眉头,想到了推理中经常出现的某个诡计。 于是他开口询问道:“既然腓力的头不见了的话,你们真的能确定那个尸体就是腓力,而不是体型与他相似的什么人吗?” “枢机们第一时间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件事。” 内务官立刻答道:“在派我赶来前,枢机们就已经用仪式证明了,那具无头的尸身正是腓力殿下。” 他说罢,小心翼翼的看向安南:“陛下……您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 我跑过去看?还是吃着瓜看? 还是来一句“那么我怀疑此人已死”? 这些东西还是远远不够——藏了一堆细节,然后让我给你推理。 那我要是真推出来了,是不是就算是聊爆了? 您这不还是怀疑我们吗? 安南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安南昨天晚上刚和他聊过,然后还没过夜人就凉了,甚至脑袋都不翼而飞。 “用仪式的话,用腓力的尸体应该能找出他头颅的位置吧。” 安南姑且还是提出了点有用的想法:“枢机主教们应该考虑到这点了吧?” “【失物索还】仪式已经完成了,甚至【追凶寻踪】仪式也已经使用过了七八次。但问题就在这里……” 内务官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东西想不清楚:“腓力殿下的头颅,甚至已经离开了诺亚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王城,并且还在高速移动中……但另一方面,凶手却仍在王宫中流窜。” “流窜?” “是的,凶手的移动速度很快。它一直绕着王宫飞速移动,但三眼乌鸦们却也始终找不到它的位置……目前推测可能是透明的、或者是灵体。目前已经在考虑布置超大型的驱灵结界,将整个王宫扫一次了。” “不能找银爵士吗?” “教宗阁下已经去找银爵士了……但银爵大人似乎刚好不在。等银爵士回来后,事情应该就会明朗起来。” 事务官发自内心的劝诫道:“现在银爵士不在王城诺亚,凶手还在王宫中。在我们将凶手抓获之前,还请您暂时不要出门。” 在他离开之后,维克多眉头微皱、对安南轻声询问道:“陛下,您有什么思路吗?” “诺亚人还是放心不下我们。” 安南摇了摇头:“他都已经说过腓力的头飞出王城了,却还是没告诉我们,腓力到底之后又和谁聊过天。” “至少应该不是卡芙妮殿下或者长公主。” 维克多答道:“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直接用仪式确认‘某个人是否杀害了另一个人’却是简单又可靠。他们能第一时间相信陛下您与此事无关,应该是已经把相关人员都先验过了一次……包括陛下您,当然也包括其他两位公主殿下。”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安南微微皱眉:“我问你,维克多。” “何事,陛下?” “当人失去了头颅……或者说,人只有头颅的话。真的一定会死吗?” 这个问题,让维克多皱紧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而安南继续说道:“比起腓力的生与死,还有另外一件事更重要。 “——他的【第四史论现在在哪里?”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最终的获利者? “如果事先就有准备的话。” 维克多略一思考,便很快答道:“就算是普通人……只有一颗头颅,也是能活下去的。” “具体是什么手法?能活多久?” 安南追问道。 维克多顿了顿:“您的意思是,腓力殿下并没有死?” “他不可能死。” 安南摇了摇头。 他与悲剧作家已经做过了交易……他注定会死于一场盛大的悲剧中,以此作为取悦悲剧作家的献祭。 而这一幕,如果说是“盛大的悲剧”,未免也太过潦草。比起悲剧作家草草收尾的可能性,安南更愿意相信腓力还没有死去的可能。 安南的眉头微微皱起,拉开窗帘看向窗外。 腓力遇刺的消息显然还并没有传出去。 因为外面的人员密度虽然上升了一倍有余,来来往往的人步伐也明显加快了许多,不再那么悠然,而是紧张、认真了许多。 可安南在他们脸上,却并没有看到太多恐慌与不安,最多只是有些紧张,亦或是因为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一直工作到现在而感到有些困倦。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虽然在寻找“凶手”,但他们却连这个凶手到底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这主要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出去。 假如在凛冬大公前来进行国事访问的时候,自家的王位第二继承人却被人刺杀了……这种事假如泄露出去,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因为这怎么想都非常异常。 而人们一旦发现某件事用自己的逻辑无法解释,就会开始构思一个能够使其合理化的阴谋。 首当其冲的,便是前来拜访的安南大公。 这次拜访在一些人口中将会成为“敌国的阴谋”,腓力的死将会与安南挂上钩。之前商议的重新开放通商口岸、恢复两国正常商贸往来的政策也会受到阻碍。 除此之外,长公主也是逃不掉的。 卡芙妮比他们小了整整一辈……腓力和她可是亲姐弟,而且从十几年前开始,腓力就一直在与她作对。也正是在那个时期,他们有不少兄弟姐妹都因为奇怪的原因而死。 那时普遍认为,这大概是腓力做的。 因为长公主优势极大、没必要做这些脏活,而唯一活下去的四王子,则是最开始就拒绝继承王位的闲人。那么就只能是腓力做的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人们一般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在腓力“死去”之后,这样的舆论必然会倒卷。 不管之前是不是腓力做的……只要腓力一死,人们就只会怀疑长公主。 至于卡芙妮……她实在是太年轻了。 她只有十四岁,这虽然会让她显得不那么可靠……但在这种阴谋面前,也会下意识的将她排除在外。 普通民众可能会更倾向于“幕后黑手是安南”这种观念。 但诺亚的上层——尤其是那些作为“担保人”级别的大贵族,就在不久前、他们才悄然无声的投靠了腓力。目的自然是在腓力手中的“第四史论”。 腓力本身就是第四史论“疗效”的最好代言人。 他的存在足以证明,这本伟大级咒物的确有着能够让凡人转世的超凡能力。而且最神奇的是,他甚至没有被银爵士制裁……这意味着,它大概率是一种被允许的转世手段。 更多的东西,他们不会了解。毕竟伟大级咒物的具体情报,本身就是有重量的知识。对于凡人来说,它们太过沉重、有可能会让人就此陷入难以清醒的噩梦。 而如果是从他们那边的视角来看,这件事的逻辑就变得非常清晰——腓力与他们达成了交易之后,长公主原本的那些“担保人”势力,就大批量的选择了转投腓力。 再加上卡芙妮所主张的政论,她这边又得到了诺亚军方的支持。 长公主先前握有的所有优势,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但安南这次前往诺亚,重新与诺亚官方签订通商协议……这件事是由长公主伊丽莎白主持的。而重新开放海运,又意味着海洋勘探业将会一并得到发展,军队再就业变得方便了起来。 而在那些贵族们眼中,或许也会将其视为一种利益交换——是由安南大公主动发起的,将这份功绩让给长公主、以此换取她对卡芙妮不会过多攻击。 与此同时,在安南签订通商协议的时候、将腓力杀死……那么,之前背叛了长公主的那些上位贵族们就必须要重新站队,选择卡芙妮或是伊丽莎白;而这件事明面上还有一个背锅者,那就是安南大公。 因为安南在明面上背了锅,所以他就不能公开支持卡芙妮。不然整个诺亚都可能会暴乱……这意味着安南几乎承认了“谋杀他国继承人、扶持傀儡国王上台”的罪行。 尤其是,那还是凛冬公国——仅仅只是公国而已。 若是高高在上的教国也就罢了……但在诺亚人看来,凛冬是一个人民贫穷、土地贫瘠,比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他们弱小许多的国家。毕竟出现在其他国家中的凛冬人,要么是做体力活的苦工、要么就是佣兵或是杀手。 这么一来,无论腓力王子是不是安南杀的,都意味着长公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敌人——虽然要留卡芙妮一命,但这无关紧要。 反正她原本也没有后代,收养卡芙妮作为养女、一切都会变得妥当起来。 ——所以在这个时候刺杀腓力,对长公主来说无疑是一举三得的妙举。 “诺亚的贵族们……只要是知道我和卡芙妮关系的人,都一定会这样想。因为腓力这么一死,获得的好处最多的人就是长公主伊丽莎白。” 安南嗤笑着:“他们事事都以利益出发,而不像是凛冬贵族那样注重体面与传统……他们更像是商人、而非是地主。所以他们会以为,某件事的最大得利者是谁、这件事就与谁有关。 “因为他们真的会这样做,也愿意这样做。 “只要他们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就一定能做得出来。” 甚至可以说,假如长公主伊丽莎白想到了这个计划,并且有将其落实的能力,她也的确会这样做。 比起王位……杀掉自己原本就很讨厌的弟弟,对她来说并不是“抉择”。 反而可以算是一种“庆祝”。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头在否?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维克多开口道,“腓力殿下真的死了。” “没错。” 安南点头。 而如果腓力是假死,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无论腓力是真死还是假死,他的政治生涯都已经死掉了——民众不可能接受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领导他们,这比接受傀儡国王更不可接受。 因为他们连这个人“到底是国王还是骗子”,都完全无法确认。 普通民众并不会知道咒能和伟大级咒物的存在。 他们更不会知道,在精灵们抵达雅瑟兰大陆之前,雅瑟兰人的文明到底有多落后……他们所能隐约知晓的,就是“这片大陆曾经由精灵统治”。 但他们肯定不会知道,是大结界破碎、帝都坍塌之后,才有了如今的五大国。 在诺亚与联合王国,他们听到的版本是,“在大结界破碎后,精灵们失去了统治大陆的力量。被当做奴隶的人类,英雄们的带领下起义并战胜了精灵皇帝”。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解释,为什么人类聚集地中,看不到曾经作为大陆霸主的精灵、也几乎看不到精灵风格的建筑物与艺术品。 凛冬公国与教国,因为与正神的关系更加紧密、人民更加虔诚,所以也相对更真实一些——也仅仅只是一些。他们认为,是因为精灵们犯下大罪,于是十二正神便联手将精灵的首都沉入海中。 区别只是在于,在这段神话中这两国所信奉正神的形象、言语和……戏份有所不同。 这个版本已经相当接近事实了,但显然也是当时的统治者派人胡编的。 而地下那边的版本,则更接近另一侧的事实——他们相信,精灵们研究出了能够穿越世界的技术,将整个国家连同大陆一起搬走了。 ——就是因为失去了精灵们的庇护,所以永恒存在的统一大结界才会破碎、变成如今这个必须燃烧正神的力量才能持续存在的分体大结界。这个可以解释为什么大结界破碎。 这个版本某种意义上更接近事实。和教国的版本拼在一起,基本上就算是事实的七成了。 而在诺亚人的观点中,他们会接受诺亚王的统治,就是因为他们是“英雄的后代”。而他们很久以前的地位非常地下,正是诺亚王将他们拯救了出来,并以一个大交易、请求银爵士重新架构大结界。 于是他们才有了自由、土地、以及安全的空气。而国王对他们的统治,比起精灵们对他们“宛如奴隶”的态度,也能算得上是开明。 正因如此,所以诺亚人格外注重国王的“血统”。也即是宣称——诺亚王当年是将他们救出来的英雄,是与银爵士签订契约的勇者,所以他才可以建立王国、统治他们——当然,用官方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让子孙后代一直守护着这群人民”。 ——如果换一个与诺亚王完全无关的人,又能算是什么东西? 所以,只要腓力遇刺的消息传出,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都只能算是死了。 在超凡者都只是传说的诺亚王国,人们无法接受“死而复生”这种“过于奇幻的事”。甚至腓力如果自称自己是“尚未死去的腓力王子”,都会被人视为是一种冒犯。 “而他显然是还想继位的。” 安南分析道:“所以,就算他这次是假死……我认为也不是他自己所布置的计划。” “但如果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取走对方的头颅的同时、还要让对方保持存活。这个难度可就变大了不少。” 维克多也低声说着:“关键是,腓力是普通人,而不是超凡者……不然可就要简单多了。” 而在这时,玛利亚也起了床,询问着安南出了什么事。 安南将这意外转告给她。 玛利亚倒是对此漠不关心——反倒是有些高兴。 因为她总觉得那个腓力的笑容,实在是过于亲切、甚至看着就惹人生厌。就像是融化的奶糖……甜腻到粘牙、让人生理上的反胃。 而就在他复述着的时候,“洞开者”雅各布也凑了过来。 “……等一下,陛下。” 雅各布眉头紧皱,提出一个说法:“我必须说……我认为,你们将那个仪式想得复杂了。” “你是说,那个砍了头也能活下去的‘不知名脑壳保鲜仪式’吗?” 安南随口吐槽道:“你也会这个仪式吗?” “我还真的能做到。” 雅各布非常确信的答道:“这并不困难。” 这话他一说出,顿时让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玛利亚提醒了他一句:“但是腓力可是普通人啊。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的灵魂并没有成型、只要死掉就再也救不活了。而不像是白银阶的超凡者那样意志坚定,即使头颅被砍掉、心脏被贯穿,也依然还能继续存活一段时间……” “而且就算是白银阶的超凡者,如果大脑遭受重创也是会猝死的。”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安南补充道。 他又想起了,当初被德芙“我起了,一箭秒了”的那个“塑型之裘德”。作为以防御力著称的塑形学派,裘德连法术都没放出来就被德芙直接秒掉了。 “不,不是砍掉。” 雅各布连忙解释道:“如果真的是把凡人的头砍下来,然后再保存起来使其不死……那种程度的仪式,恐怕得教宗级别的圣职者,才有可能做得到吧。” “……不是砍掉?” “没错,从最开始,腓力殿下的头就不是被人砍掉的。” 雅各布非常确定的答道:“而是被人【偷走】了。 “这是失物与归还之神‘窃夺者’的仪式,一个非常小众的仪式。” ——窃夺者。又名“千手神”,是一位伪神。 安南听过这个名字。 祂是义盗与神偷的庇护者,同时如果有重要的失物不小心遗失、也可以向祂祈求归还。 他的信徒中有相当一批是“金手指”,同时也掌控着重要的销赃渠道——也即是“归还屋”。窃夺者的信徒们如果偷了东西,就会卖给、或是交给归还屋。 而如果失主迫切的需要拿回失物,要么就需要付钱、要么就需要人情。唯一的好处是,如果它再度失窃、或是真的丢失了,归还屋就会免费替失主寻回这件物品,不会逮住一个顾客往死里薅羊毛。 一件物品,一个价格。 但他们之所以不是邪神,是因为他们同时还会接一些“失物者”的委托。 比如说被人夺走的什么东西……如果归还屋愿意为他们出头,就会帮助他们把被夺走的东西偷回来。而“窃夺者”对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约束,就是“不允许将某人的东西卖给其他人”。 只能自己拿在手中,或者卖给失主、或是卖给“原主”。而不能卖给与这件东西完全不相干的人。 “——根据我的经验,腓力殿下是‘脑袋被人偷走了’。” 雅各布非常确信的说道:“他的头是直接被神术收走的,而非是被砍下后再保存的。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 “……有人发布了,以‘腓力的脑袋’为指定失物的任务?” 就连安南也有些困惑了。 难道腓力的头……还能不是他自己的吗?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在逃的接头霸王 一个人的头……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可以不属于他自己? “……这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南吐槽道。 “这倒是不奇怪。” 玛利亚摇了摇头:“或许是你现在接触到的知识,都太过‘干净’。赌上或者献出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件,在超凡领域内并不奇怪。” “……比如说腐夫吗?” 安南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赌输了就要切唧唧什么的…… “原来如此,如果赌输了又不认账,就可以委托‘归还屋’替他们取回啊。” 安南恍然大悟。 他之前在腐夫那个噩梦中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奇怪……如果有人赌输了,但是特别能打强行赖账、这种情况下又该如何要到自己的钱? 当时他以为,这应该用“契约”来呼唤银爵士。由银爵士的神力来强制执行仪式……而没有立下契约就没办法了。 现在看来,就算是当时没立契约,但只要是自己的什么东西、名义上已经属于他人,那么早晚也是会被取走的。 “但我觉得,腓力应该不像是会跟别人打这种赌的人。” 安南缓缓说道:“就算他真的打了这种赌,并且赌输了……我想他也会直接将赢家杀死。而不是把他发配走。” 他敲了敲桌子,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我们假设……腓力的确是被‘窃夺者’的信徒取走了脑袋。 “那么,他的下半截躯体,是因为完全没有做止血处理,所以才会因失血而彻底坏死的?他的头颅,至今仍然在某个神术空间中,处于临时保存的状态,甚至已经远远的离开了王城诺亚。 “所以他没有死去,因此也无法从他的尸体中唤起他的灵魂或是思念体——你们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很违和吗?” “……我懂了。” 意识到了安南想要说什么,维克多顿时脱口而出:“腓力的灵魂并非是凡人!” “没错。” 安南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凡人,但是他的灵魂却并非是完全的凡人——他曾是黄金阶的超凡者,这代表他的灵魂已经完成了‘染色’。即使转世重生,也会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染色】在炼金术中,是将纯净的“银”化为永恒“金”的最后一步。在升华之道中,它指代着纯净之魂踏入永恒的一瞬。 完成了灵魂的“染色”,或许不会立刻获得强大无比的力量。但他们从此却能永久自净自洁,不断地排除身体与灵魂的杂质,由此实现寿命的极大延续…… 但与此同时,它也意味着“排外”。 完成染色的灵魂,将无法再觉醒自己尚未获得的要素——只能变强、而无法再获得新的可能。 即使“砍了重练”,也就是采用某终手段转世重生,这一方面也是固化的。 “哪怕腓力这一世,还完全没有吸取过诅咒之力、因而灵魂甚至没有完成青铜阶的‘腐化’,就连稀薄如烟都称不上……但是他的确是有灵魂的、而且灵魂是有颜色的。” 安南非常肯定的说道:“而人的灵魂,均匀分布于脑干与脊椎之中。如果腓力是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被偷走了脑袋,那么只要检查他的脊椎,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这份被染色的灵魂——灵魂被瞬间分成两半,这也是拥有顽强生命力的超凡者被斩首、也会遭受重创的缘故。” 但显然,检查尸体的人并没有发现腓力的灵魂。 这就意味着,腓力是先进行、或者被进行了某个仪式,将灵魂全部集中到脑部,才把自己的头送出去的。 “而且,他是在床上死去的。” 安南反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房间内并没有人。” 雅各布很快答道:“因为如果躺在床上的时候被袭击,就会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 就像是进入到帮派组织的地牌时,就会被对方要求坐在沙发上,而非是站在一旁。这当然不是因为担心对方站久了腿会酸……而是因为当一个人站着的时候、他是能够随时暴气发力的。 他能够向四个方向移动,能够蹲也能跳。 但在沙发上不同——在沙发上只能选择“站起来”。无法往后退、也无法迅速的往前冲,更没法左右闪避、也蹲不下去。 而躺在床上也是一样。 躺在床上甚至比躺在地上都危险——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始终处于对方易于发力的高度。无论对方手上拿着什么武器,都会变得难以抵抗。 以腓力的经验,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与人谈话时,假如对方不坐、而自己坐下,那么自己就始终处于危险状态。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玛利亚摇了摇头、补充道:“也可能房间中有人,但腓力并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没错。” 安南点了点头。 “你们可能不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知道……腓力虽然并非是超凡者,但在他长期服用恶魔之血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素质也是非常强的。” 这是安南从之前那个“伟大猎杀”的噩梦中搜集到的情报。 结界禁止巫师进入,而腓力自身的身体素质,又让他不可能连求救都来不及就被瞬间斩杀。 “再加上,腓力使用了仪式、将灵魂集中于头部……这些情报结合在一起,事实就变得很清楚了。” 安南清晰的说道:“并非是为了夺得王位,而是除此之外的什么事——他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为代价,也要将其完成。 “如果说,有人发布了以‘腓力的脑袋’为指定失物的任务……并且能够毫无声息的将其完成,还能让腓力主动将灵魂缩入头颅并陷入休眠,甚至无论是凶手、亦或是腓力的头颅都完全无法被找到……” 安南说出了最终的答案: “——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腓力自己。” 肯定是安南跟他说的某句话触动到了他。 以至于,他自己找来了“归还屋”,委托对方将自己的头颅运到某个地方。 至于他是打算用这个头颅来复活自己,亦或是打算解除什么封印、还是召唤什么怪物,还是在哪里和什么人进行“接头”,安南也都是完全无所谓。 未偿还的债,可不是那么好逃的。 说好他会死于“盛大的悲剧之中”,就绝不是自杀便能逃得过的。银爵士也绝对不会视之不见、看着伟大级咒物流入他人之手的。 ——腓力最终一定是会被找到的。 因为当他准备逃走的时候,他所面对的敌人就已经不再是卡芙妮、伊丽莎白甚至是安南……而是银爵士、悲剧作家和持杯女。 甚至银爵士突然失踪,可能就是已经跟着一路找了过去。 ……不过。 安南眉头微微皱紧。 或许是错觉。 但他还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过那个可能,如果安南说出口来、大概就会变得不准了。所以安南只能姑且装个傻,先待在这里……等待银爵归来。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五章 辉耀四世 安南也没有等待太久。 在吃过午餐后、他还在房间中休息看书的时候,银爵士的这一代教宗——辉耀四世就前来登门拜访了。 辉耀四世是一位看起来相当和蔼的老人。 他的身形干瘦、如银爵士般戴着单片眼镜,总是眯着眼睛并露出温和的笑容,他那银白色的发丝柔顺而纤细。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好人,讲话也是慢吞吞的。 “安南陛下,打扰了。” 辉耀四世慢悠悠的说道。他的声音,总是给安南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他随时可能会嘟哝一句“还有一件事”或者“哎呀”的这种感觉。 甚至他身上的气质,都与银爵士的其他教士有着明显的不同——那些人身上,总是有一种非常清晰的的银币气息。但辉耀四世给人的感觉,却更接近于一位老艺术家。 如果他不穿着银爵教宗的标志性服饰,或许会有人以为他是一位音乐家或是画家。 “教宗殿下,您什么有空来找我了?” 安南的语气也是相当友好。 在昨天晚上的宴会中,教宗可以说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强调了好几次,安南陛下是银爵士的宠儿——而且是在贵族们面前强调的。 这意味着银爵教会对安南的态度,至少是友善及以上。 那么等到诺亚与凛冬重新打开国境线并恢复通商,那么其中的利益就不仅仅只是进出口本身的利益,还有交好安南后、从银爵士这边得到的“政策收益”。 ——既然安南是银爵士的宠儿,那么向凛冬输送大量生活物资的交易、也可以说是对凛冬公国的支持吧? 那么是不是可以开放更高的贷款额度?至少不能让这笔钱砸在手中吧? 于是那些贵族们,看待安南的目光也就变得更加热切了。 ……正如安南所说,凛冬公国这边的贵族们,看起来与其他国家的贵族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他们比起那种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固执而守旧的“古典领主”,更像是权力甚至高于官员的财团家族。 即使“钱”对于他们来说,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数字。但这并不能让他们从这个巨大的“代理人”游戏中抽身。 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就会失去权力;一旦失去权力,那么可能手头的钱也会被其他人榨走,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而站在所有的贵族头顶上,对他们的“游戏”进行监督、管理与制裁的……却并非是他们的国王陛下,而是银爵士的教宗。 ——就是这位看起来和蔼而又无害的老人,在暗中控制着整个诺亚王国。 他在明……而乌鸦在暗。 老乌鸦负责将所有“试图违反规则”的人抓出来,并把他们丢到太阳底下的“规则”之中,进行相应的处罚。 而教宗辉耀四世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把控着所有资金的流动。包括个人或是企业的储蓄、借贷、变卖、投资、保险、纳税……教宗是神明的代言人,在诺亚所有的“银行”中的一切“交易行为”,都会被辉耀四世所知。 在这个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距离信息化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时代,银爵士就已经实现了银行的数据库存储。 而这正是辉耀四世提出的理论。 银爵士的这些教宗们,一个个都是人才。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在位时期”获得的大量资讯,才能让他们总结出那些常人难以在这个时代发现的现象。 正如上一代的教宗“辉耀三世”,研究出了劣币驱逐良币的市场规律。辉耀四世提出的理论则是更进一步—— “我听说过您提出的理论。” 安南客气而尊敬的说道:“‘正在进行交易行为的每一个个体,都不可能掌握当下经济市场的全貌’。这一理论无疑是对过去所有的‘教宗理论’的补正。” 辉耀四世无疑是一个天才。 来自更后面时代的安南,自然知道辉耀四世这一理论的意义。 这是来自新凯恩斯学派的典型理论,“不完全信息经济”。每一个市场的参与者,他们在作出决策时所持有的信息,都并不是相同的、也不是静态的。 因为信息的流通并不是即时的,而信息的接受也是需要成本的——不仅仅是信息传播的手段受制于渠道传播速度本身的限制,其中更是会有“捣乱者”制造的市场噪声,使得人们接收到的信息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正因如此,市场价格不会立刻且灵敏的反映市场的供求情况,那么市场本身的调节机制就是可能会失灵的。 辉耀四世之前的所有教宗,他们都提出过许多的经济理论。但那些都是他们在“大量数据”的基础上建立的,是通过数据本身去总结、归纳客观原理。 这就可能会忽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提出的市场均衡论,可能并不正确……或者说,并不总是正确。 辉耀四世将这一理论,称为“市场信息不完备”。并以此提出了后续的猜测,比如说“市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场竞争不完备”、“市场规则不完备”,都会导致之前许多教宗提出的古典经济规律,在某种条件下可能会出错。 虽然目前还没有遇到类似的危机,但辉耀四世已经提出了警告。 教宗阁下认为,市场并非是简单的“供不应求”或是“供大于求”的反复重置的沙漏,而是更复杂的什么东西——其中除了“价格、产量、需求”这些“市场内”因素外,还需要考虑市场外的因素。 这份远见的智慧,让安南钦佩。 而在美味风鹅刚进入诺亚王都探路时,见到的“募捐箱”,则表现出了这位教宗阁下的仁慈。 ——来自各地方的商人们想要拍银爵教会的马屁,不收他们的钱会让他们觉得不安、甚至反而可能让他们不快;但收了钱又会坏了规矩,还会间接带来更大的麻烦。 于是,这位教宗就在城中布置了许多的募捐箱。 摆在报纸摊前的募捐箱,里面的钱就会捐给教会学校;地铁门口的募捐箱,里面的钱会捐给家里顶梁柱没了的家庭;音乐厅与剧院门口的募捐箱,则是用来抚育孤儿的…… 不同区域的募捐箱,都写明了用途以及钱款的去向……而执行者都是银爵教会。 这一方面满足了那些商人,希望讨好银爵教会的想法;一方面又满足了那些有一点闲钱、并有志于社会公益的有钱人嫌麻烦的心理。 并同时让银爵教会在民间的声望大幅提升,并且还有效降低了诺亚王国的犯罪率,加快了新一批人才的养成速度。 ——这位辉耀四世,并非只是一位教宗、一位经济学家这么简单。 他对政治同样有着相当程度的敏感。 大约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安南抵达之后,一直对他如此客气、如此恭敬。 他或许才是唯一知道安南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的聪明人。 “我这次过来,不是来给您找麻烦的。” 教宗阁下一开口便是非常清晰的言语:“我是来给您帮忙的。您也可以认为,我是来进行投资的。” “……什么投资?” 闻言,安南也有了几分兴趣:“您想给我什么?您能给我什么?” 辉耀四世笑着。 他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枢机主教的位置……” 他说罢,又弹出一根手指:“一千万金币的无限期贷款; “——还有,一张《风暴与心的颂歌》的真理残章。” “……那您想要什么?” “我暂时什么都不需要。” 教宗答道。 安南微微一笑:“别这样,教宗阁下。什么都不要,才是最贵的东西……如同‘随便’是最难做的菜一样。 “还请您给我一个准话——银爵教会,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对陛下您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得的事。” 辉耀四世温和的笑着。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希望在凛冬公国,也能够建立起‘银行制度’。我们的银行,已经开遍了各地……在教国与联合王国都已经生根发芽,如今除了地下的那群鼯鼠,便只剩下与世隔绝的凛冬公国了。 “毕竟自古以来,‘传统’便是‘交易’的保证之一……在‘地上所有国家’都创立了银行后,我打算在世界范围内,建立一个对全世界的金融活动进行监督管理的组织。毕竟我们从来都不是互相孤立的。 “到了那时,我最需要的就是您的帮助。” 没有什么故作玄虚的沉思。 安南也没有端着架子,或是寻求一个更正式的场所、进行更正式的约谈——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他们两个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喝了一口水,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了。” 年幼的大公,面不改色的应道。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条件没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安南非常清楚辉耀四世的目的。 银行、交易所、市场等场所,都可以算得上是银爵士的圣所。但其中反而银行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它有着“存储”与“借贷”两项重要的权能,这直接让它本身成为了交易行为的中心、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就像是神族总要先插个水晶塔,才能拍其他建筑一样。 在凛冬公国开始施行银行制度,并在所有城市建立银行……这意味着银爵教会这边,也一定会派人进驻凛冬公国的主要城市。 看起来似乎是一种扩张行为,实际上也的确是。 但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首先要声明的是,虽然凛冬是以老祖母为守护神的国度,但凛冬人却并非只承认老祖母。 他们仍然还在使用银爵教会发型的制式银币,这就代表他们承认银爵士;他们还会对死者举行葬礼,这就代表他们承认埋骨婆婆;他们在出征之时会吹起号角,这也代表他们承认红骑士…… 十二正神的所属领域,基本上已经覆盖了一个正常国度的全部日常行为。 就算在凛冬开办银行,也只是将这份“尊重”摆在明面上、化为实质——也就是说,要从凛冬人中选择一部分来担任银爵士的教士,来对当地进行建设。 这也是银爵教会一直持有的传统。 “交易”这项行为,是具有相当程度的“地方性”的。 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习俗,更有着不同的规矩。 所以银爵教会很少会将诺亚本土的一线教士委派出去……而是派遣一些善于管理、知人善任的区主教,在不同的教区招收当地人作为圣职者。 这意味着在凛冬公国,除了老祖母的教士之外,还会出现银爵士的教士。 即使他们所负责的权责只有对银行的经营权,但这也会让老祖母教会所代表的“唯一权威性”明显下降。 ——不过这对凛冬公国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能够给他们开一下眼界,让他们不要一直盯着“传统”做事,反而能激发年轻人们的活力。 而且……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千万金币,已经多到有些过分了。 安南如今作为大公,手中能够支配的、随时取用的流动资金,也就只有不到二十万金币——这是属于凛冬“家族”的财产。而如果把公国国库的所有金币算上,都不会超过一百万……并且这些钱想要取用也非常麻烦。 因为凛冬公国的全年税收,也只有不到十八万金币——而其中光是用来供给到军队和修建防御设施的,就有近十万金币,超过全年纳税收入的一半。所以近几年,凛冬公国也已经开始了大规模裁军。 在大公没有修建宫殿等个人奢侈需求的情况下,凛冬公国的全年税收,也依然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花掉的钱。 平均每年,凛冬公国都要亏损四万到五万金币。这也是他们开不起战争,没法将冻水港夺回来的重要原因……也是他们不修路也不修桥、甚至几乎不怎么修建新建筑的缘故。 如果安南能拿到这一千万,就意味着他可以立刻着手准备一个为期五至十年的税收减免政策、甚至可以反过来发一些补贴,保证那些企业不跑路、给小结界内的城市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 还可以购入一部分地下都市的土地,将那些占地面积较大、又会污染小结界内部空气的工厂,都搬到地下去——那么整个凛冬公国的经济情况就会立刻好转。 甚至可以从教国招募相当一批的 但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是“一元起拍”之类的噱头一样。 安南条件反射般的认为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想,您不可能是直接将这一千万直接给我运过来。” 安南开了个玩笑:“不然我想,我可能得组一条货用地铁一整个礼拜,才能把它拿完。” “当然不会是现金……教会并没有太多的现金储备,这一批银币是需要重新制造的。” 辉耀四世点了点头:“如果是需要的话,多少钱我们都能造的出来。但这毫无意义,只会让钱大量贬值……而如果将其放缓、那么贬值的速度就会降低许多。对陛下您、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而且您拿到这么多钱,暂时也是用不出去——钱堆在陛下您手里,只会让国库中的数字增加,但在我们这里却可以继续增值。 “这一千万金币,我预期是分五年给您打过去。其中三成到五成,可以换成诺亚这边产出的外贸物资、以正常购入价的七成进行折算抵扣。” 安南挑了挑眉头。 他从老教宗的话中,品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诺亚近些年的经济形势也不怎么好吗?” 安南反问道。 辉耀四世有些讶异的看了安南一样。 他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您,安南陛下。银爵之前还曾跟我说,如果是您的话、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诺亚的问题。我当时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诺亚这边的情况,和凛冬那边并不一样。凛冬的主要问题,是缺少劳动力——大量的年轻劳动力流失,导致了城市中老人与幼童这些无法从事劳动的比例增加。 “除了缺少劳动力之外,便是缺少土地。凛冬的大结界与我们并不一样,它的副作用是会产生永不平息的暴风雪……这暴风雪可以阻止他国的入侵,但同时也会限制工业的扩张、以及大量缩减农业用地。” 因为本国的可耕种土地随着冬年的将来而进一步减少,这就导致凛冬公国会严重依赖粮食进口。 缺少年轻力壮的健康劳动力、工厂又受限于土地而难以扩张、暴风雪结界导致了物流基本只能依靠地铁运输,这就导致工厂的成本也随之增加。 至于“粮食太过依赖于进口”这种长远来看,会产生大量麻烦的问题,如今甚至都不用去管——因为更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他们眼前。 那就是如何解决劳动力不足、物资匮乏的问题。 但在有援助的情况下,这反而是最好解决的。 “而诺亚这边,情况又有所不同。” 辉耀四世叹了口气。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七章 时代的风暴 老教宗缓缓开口道:“诺亚这边物产丰富、气候适宜,就导致了有许多凛冬人和联合王国人都会在诺亚寻找工作。 “这就导致诺亚这边的劳动力相当富裕……几乎每座城镇都会开设多家工厂。” “这与凛冬就完全相反了。” 安南轻声应道。 辉耀四世点了点头:“没错,但诺亚这边也有独属于诺亚的问题……那就是货运交通。” 因为灰雾的阻碍,导致了长途海运变得几乎不可能。 即使普通人不会立刻因灰雾而死,但像是酒类、布匹、精致金属制品等易于腐坏、朽坏的商品,在灰雾中却会迅速失去价值。 在灰雾中能够正常运输的,大概就只有宝石、金银与咒性材料了。而这些东西,又是几乎人人都有,完全没有必要长途海运。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地铁货运。 “诺亚王室限制普通民众的地铁使用,其实不是为了限制非法超凡者与仪式师的流动。大家都知道,这些东西是管不住、堵不死的。无论查的多严,也都有漏过去的可能……而只要漏过去一个且没有察觉,就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教宗阁下沉声道:“所以,我们其实是一直默认,‘每个聚集地都必然有非法超凡者与仪式师’的。 “不允许普通民众使用地铁的真正原因……其实是途径诺亚的地铁、几乎全部都用来运输货物了。即使如此,依然还有大量的货物难以运出。” 因为诺亚的权力者,实际上是贵族们的代理人。而这些贵族们,各自都经营着属于自己的工厂……所以这种事,他们的确是能够办得到且会去做的。 于是他们直接立法限制了普通人使用地铁,将“地铁是用来运货的”这种观念直接刻在了他们的常识中。 “即使如此,诺亚这边的工厂规模依然还在不断扩大。” 辉耀四世沉声道:“工厂的数量不断增加,技术不断得到优化,各地方的农民、渔民、牧民,都被逐渐转化为工人。这导致诺亚这边的产品数量不断增加……” 安南点了点头。 他理解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很多人有一个错误的观念——那就是并非是“市场现在需要五百件”、就只去生产五百件的。如果只是追着需求跑,那么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他们所生产的货物,实际上是给以后产生的需求预备的。换句话来说,当市场已经开始需求五百件的时候,就代表它实际上至少有两千件的缺口。 而这个时候,就有了一个问题。 ——凭什么只有你挣这个钱呢? 其他人也看到了,也不是傻子。于是就有了竞争……或者是价格上的、或者是质量上的,但总的来说都是在瓜分这一个巨大的蛋糕。 而发展得好的,就会开始吞并同行。生产更多、更优质、更廉价的产品,聘用更多的技术工人,抢占更多的市场。 到此为止,似乎与地球上大约十八、十九世纪的商业发展都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但唯一的不同在于……因为灰雾的限制,他们无法将这些产品倾销给更落后的国家、也难以与更先进的国家进行自由贸易。 ——因为地铁的数量是有限的、且完全受到地下都市“智者们”的制约。 如果是在地球上,某个东西生产的好、卖得好。那么大不了多造一些帆船,把这些东西多远一些出去来赚取外汇。而且造船的这个过程,本身也可以消化这些多余的生产力。 但在迷雾大陆上,这个行不通。 因为地铁就这么多。 最开始或许还富裕,但当各地的工厂开起来了之后、市场总是会抵达一个上限的。当诺亚人已经不怎么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工厂却依然还在不断斗争、抢占越来越少的市场。 哪怕所有的地铁都全部征用来做货运,但随着工厂不断扩张、市场逐渐饱和,也总会有一个极限。 ——因为卖不出去。 这些商品囤积起来,银币就变成了仓库中的货物。谁能更先卖的出去、谁能挣到钱,已经变成了“担保人”之间的权利斗争。 他们甚至不打算再压低商品价格,来打价格战了——同类商品的减价,又会导致市场进一步的饱和。 他们的思路很简单。 ——就是抢地铁。 谁的权利更高,就能得到更多的地铁使用权。将囤积的商品,运到还卖得出去的城市、运到地下都市和联合王国……而每天撑死也就能运这么多,其他人就只好等着。 更何况,地下都市与联合王国也不是什么战败国。 他们自己也是有自己的产业、有着自己的工厂的。 虽然没到诺亚这种“每个聚集地都有复数工厂”那么吓人的程度,但也没有必要你拿着货物过来我就照单全收。 主要的消化市场,依然还在诺亚内部。 但与地球上同期的经济危机不同,他们不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快速破产——因为在诺亚,并不鼓励民间创业。 想要开工厂,背后总得有个“担保人”。他们的家族有着相当程度的底蕴,导致他们一时半会也死不掉。 然而没有人破产、所有人都僵持了起来——反而会让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 “……原来如此。” 安南喃喃道。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长公主明明知道诺亚是穷兵黩武,却依然不放弃的原因了。 她恐怕早就意识到了——唯有战争、一场诺亚将会成为胜利者的战争,才能消化掉诺亚内部囤积的这些商品、让它们重新化为金钱流动起来。 这并不是聪明的选择。 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看起来诺亚这边,比凛冬和联合王国都要好的多。 然而诺亚这边的所酝酿着的危机,才是最为严重的。 “所以,您是打算救他们一次?” 安南指出了辉耀四世这话的真正含义:“让他们欠教宗殿下您一个人情?” 这一千万金币,实际上能到安南手的,只有每年一百万。其他的都会折算成货物,用海运的方式从冻水港运到凛冬……而这也同时算是支持了他们提出的“恢复海运”的政策。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新王登基后、出现在人们眼前的第一个主要政策。 在诺亚囤积的这些货物,将会被银爵教会购入、以“捐赠”或者说“开办银行的交易”的名义输入到凛冬。 这一方面缓和了凛冬物资匮乏的问题,另一方面还缓解了诺亚即将面临的危机;他让安南欠了他一个人情,又让诺亚的大贵族们欠了他一个人情。 与此同时,银爵教会直接控制的银行业却能辐射到凛冬公国,完成地上诸国全覆盖……如此一来,银爵教会就有理由去拉起一个国际金融机构,来控制所有成员国的汇率与关税、绕过地下都市那些“中间人”,来促进国际交易。 这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但教宗这边,却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付出——这种程度的印钞,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刺激消费。 和这“一千万”的投资比起来,枢机主教的位子和那张真理残章,反而是知道安南肯定会答应、而提出的顺水人情。 这是为了给安南留一些面子——因为哪怕只有这一千万,安南也肯定还是会答应的。而如果只有那张真理残章,安南反而会觉得自己是被勒索了。 ——这位教宗,真的是个人才。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至今未命名的“国际金融机构”,恐怕很快就要出来了。银爵教会将会以这个组织为跳板,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所有国家都有影响力的组织。 而他有了如此准备的筹备,在获得了如此巨大的先行优势的情况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安南非常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时代的风暴……要来了。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 伊丽莎白眼中的年轻人 当安南的房间解除了封禁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黄昏时分了。 但他还没有离开,长公主就直接找上了门。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但当安南重新看到长公主的时候,他轻而易举便从伊丽莎白的脸上看到了遮掩不住的憔悴。 “您看起来有些疲惫。” 安南手扶着三色权杖,关切的询问道:“需要我帮您请教宗殿下来吗?” 当然,他们两个都知道。 伊丽莎白脸上的憔悴,显然不会是因为“亲弟弟被人杀害了”的悲伤、更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四处奔波的疲惫。 即使她这么说,安南也不会信。所以她也不会这么说。 ——若是稍微换个时间,长公主殿下甚至会专门召开个宴会来庆祝一下。 因为这基本意味着,她伊丽莎白就是诺亚王国未来的女王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 不早也不晚——腓力恰好死在了凛冬大公前来拜访的时候。 这就死的非常不恰当了。 腓力这么一死,伊丽莎白身上遭遇的压力反而变得更大了。她今天的时间基本都用来见各种人,跟他们解释“真不是我做的”。 她不是心慈手软,当然也不是动不得这个手。 等到五月快到的时候,如果她还没有甩开腓力……那么她真的会准备把腓力杀掉。 但她绝对不会傻到把这个锅丢给凛冬大公。这只有对政治完全不了解的普通人、和那些又自己蠢却又感到自我良好的底层贵族与暴发户们才会这么想。 诺亚的确是不怕凛冬,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有求于凛冬。当然,也可以换一个更体面一些的说法——他们需要与凛冬公国达成一些跨国合作协议,这对所有人都好。 因为他们只要没法短时间内打穿、打败凛冬公国,那么他们所拥有的“优势”就是毫无意义的。 当不断积累的优势始终无法转变成胜势的时候,只会反过来拖垮自己。 而如果这个时候把锅丢给凛冬大公,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两国之间即将好转的局势又将恶化……甚至可能比之前更加恶劣。 因为安南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大公。 而年轻就意味着可能性、意味着冲劲、意味着进取心……也意味着他们更看重脸面、而非是实在的利益。意味着他们的耐心不足。 一般来说,别说是统治者了……就连“权力者”这个级别,都不会由太过年轻的官员担任。这并非是因为,年轻人的能力不足以担任这个职位。 不如说恰恰相反……无论是对一线问题的了解、个人的体力与精力,年轻人的优势都要大的多、可能性也大得多。 但当他们作为权力者的时候,个人能力与主动性就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他们并不需要接触到问题本身,只需要调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可以了。 那么对他们来说,“颇具可能性”的评语,更不能算是一个好词……这意味着他们还有成长的空间。 精力旺盛、主动性强,都意味着他们都会相当积极的推行政策、试图在短期内得到一个好结果;而自身的成长,又会让他们在一段时间之后,意识到“或许之前还有更好的办法”。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 因为社会是动态的,永远不可能有同时解决一切问题的“完美方案”。而在不同时期的优先度都是不同的。 比如说现在,诺亚就迫切的需要商品出口——他们需要将积压的货物重新变成、让银币重新流动起来,诺亚才能恢复生机。 工人们一直在工作,他们就要给他们发钱;而生产出来的物品又会堆积起来——但要注意,仓库这边也是要钱的,而且仓库保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无论是失窃、被污染亦或是火灾,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当工厂仓库堆满了之后,他们就需要运到其他地方去。 如今“地上铁”还未修建完成,大宗货物还需要地铁运输——但问题又来了,如果能拿到地铁使用权,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货物卖出去呢? 于是他们只能雇佣商队,把货物从一个地方的仓库转移到另一个仓库。这途中自然会有风险、有损失,等到货物进入了第二仓库,又会有新的风险。 但如果他们这个时候撤离、把工人们遣散,就意味着他们认输了。 那么其他的贵族们就会立刻接手——无论是工人还是工厂。等到地上铁修建完成,或者等到地下人又补充了地铁车厢,他们想要后悔都来不及。 ——因为诺亚并没有那么多的需求。 如果连工厂都赚不了钱,他们还能从事什么行业?回归到作坊时代吗? 但如果与凛冬公国恢复外贸,那么这些商品全部都能运出去、就有了一个统一的出口。这个时候,问题就又变成了商品的品类、质量与价格。 能够用尽可能少的船只、尽可能安全的运送过去的商品,肯定会比只要在灰雾中暴露一瞬间就劣化的商品要卖得好。 那个时候所需的政策,与现在诺亚需要的政策显然是不同的。 而政策的落实必然是有迟滞性的,无论是诺亚还是凛冬都是一样。即使是诺亚这种扶持着表面“代理人”的国家,从每一个政策出台,到它真正开始实施、环绕着这一新政而形成起了新的生产生活习惯,都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视不同地区与王都诺亚的距离、不同地区的主政者背后的“担保人”与诺亚王的关系,甚至于不同地区的“代理人”的个人能力,这些政策的落实与常规化都是需要时间的。 伊丽莎白非常清楚。 如果她不断根据时局而给出新政,那么只会让整个诺亚陷入混乱。 因为她太了解这些贵族都是什么尿性了。 积极施行的与尽力押后的可能是两伙人;但如果她发下去了新政、这个新政涉及到的利益,又会与之前完全不同。到了最后,就会变成“一个地方一个办法”。 而当地法、习惯法的盛行,又会让国王的权威被稀释。 所以哪怕知道某个政策是迟滞的,也依然不能“改的太过勤快”。朝令夕改,远比落后的政令更有危害。 但这种事,她明白、腓力明白。 安南却不会明白。卡芙妮更不会明白。 因为他们是年轻人。 年轻人总是希望他们做的是对的、是正确的。他们容不下妥协、不懂得等待,更不会知道他们所说的、表达的;与别人所听到的、理解的;以及别人最终真实所做的,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并非是说出来就有用。也不是给了解决方法,人们就会去做。 因为人们不可能互相【理解】。 更不是所有人都具有【智慧】。 天车之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作弊者与迷失者 “我必须要跟您说,腓力殿下的死的确与我无关。” 长公主伊丽莎白非常肯定的说道:“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些线索,并且抓到了与线索有关的人员。这涉及到一些更复杂的事。” “哦?” 安南恰到好处的表现出适当的好奇:“能跟我说一下吗?” 不能—— 长公主想这么说,但是不行。 她的确不想对此进行解释,但是她必须满足安南的好奇心……或者说,她必须说服安南:这份意外并非是她对安南的敌意。 如果是面对一位成熟的当权者——哪怕是安南的父亲,甚至是安南的兄长、那位名为凛冬却没有凛冬之权的德米特里·凛冬,伊丽莎白都敢于在这个时候进行一些谋划,为自己、为诺亚夺得一些好处。 但面对安南时,她却反而不敢太跳。 因为她担心安南听不懂她的潜台词、也不懂得忍让与交换利益。 简单来说,就是她怕安南是个愣头青。 若是在诺亚,这样的愣头青是坐不稳王位的;但在凛冬,无论安南多年轻,只要他手中握有三色权杖,他就是凛冬大公。 ——这就是【传统】的力量。 谈判本来就是一场战争。 像是昨晚那么简单就达成共识的跨国谈判,反而是极少数。是他们恰好达成了利益的统一……非常巧的,诺亚多余的、正好是凛冬缺少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榫卯一样。 凛冬缺钱、也缺少大量的物资。他们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也没有教国那样的先进科技…… 凛冬公国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的“正统”。 是的,正统。 目前的所有国家中——甚至包括教国,实际上都是在雅瑟兰帝国坍塌后,于废墟中重建的。 但只有凛冬公国不同。 在帝国时期,凛冬大公依然是大公,凛冬公国依然是公国。甚至他们的地盘都没有收缩多少……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人试图重新使用咒能。 要是换个国家,他们把地下挖穿了、都不可能挖到精灵遗迹。 而恰好,凛冬公国所侍奉的神明就是老祖母。 老祖母是传统之神,世上一切“约定俗成”与“律法条例”的发明与管理者,也是“法律”这一秩序手段的最高级监督者——也是最为终极的暴力。 用于维护法律的暴力。 银爵士的权能中,也有关于“契约”的部分。但契约本身就是属于“传统”的一部分……银爵能够对契约作出裁定,这实际上是属于老祖母授予银爵的权力。 ——而老祖母既然能给予银爵士这种权力,老祖母的教会自然也能给予银爵士的教会同种类型、但更为微缩的权力。 对于诺亚这些商人贵族来说,他们不缺钱、不缺人、不缺地盘、不缺资源……可能稍微缺点技术,因为他们始终还是无法搓出来“教国科技”。 无论是那从地面直通云顶的通天巨塔,亦或是能够平稳飞行、载货运人的空艇,还是他们最新发明的内燃机——教国在发明出来内燃机之后不到五年,他们就已经做出了下一步的改进……那是被称为“内燃机车”的新型运载装置。 诺亚这边的宫廷学者,早就已经通过“内燃机”的概念、仿照着已有的蒸汽机样本,复刻出了简单的内燃机。 但让他们遗憾的是,这似乎与教国那边的内燃机不是一个东西……不止需要以“绿火”为原料、加工制成的一种有毒气体,才能进行驱动、而且燃烧效率也并不比他们如今使用的高效蒸汽机高。 而教国那边,却已经将内燃机进行了至少两轮的完善。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将其投入到实用阶段。 一般人或许认为,这是因为燧父的教士有着超凡的科学素养。 但长公主伊丽莎白知道,他们只是作弊了而已。 “第六相往世书”可以让这个时代的人,直接前往未来——并非是先知学派的法术那样,只能看到自己将会知道的部分;也不像是马人看到的未来那样模糊不清、随时都可能会被改变。 而是真正的,进入到“未来”。 ——当然,不会是他们的本体。 如果是以本体的方式,被【第六相往世书】投放过去,那么这就是一种驱逐了。而且是最高形式的、再也无法回来的“流放”。 他们实际上是以思念体的形式被投射出去的。无法与未来人进行沟通和交流,只能像幽魂一般进行“观摩”……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未来发生的事一样。 也可以理解为,第六相往事书是把他们的一部分“思念体”投放到了未来,然后就没有收回——而他们这部分的思念体,“经历”了未来发生的事,那么先知学派的法术就可以对这部分未来进行计算。 通过这种对未来的不断窥视,他们可以快速完善自己的技术。 ——虽然被投射到未来之后,无法待太久也无法和人们交流。但未来的教国自然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教国会将一些重要技术和知识的“启发点”,制成类似石板的机构、摆放在存放着“第六相往世书”的房间中。 他们可以通过阅读这些“未来石板”,而对目前遇到的一些科研问题进行瞬间攻克。 这种作弊手段,无疑会人变得迷糊——某项技术,到底是从过去发明的、还是因为未来人告诉了过去人、才会被发明出来呢? 答案很简单。 ——因为未来是不确定的。 命运乃天车之辙……天车还未驶过的“未来”,都是不确定的。 神明几乎都有着窥视未来的能力,只是或多或少。但他们看到的未来并不绝对——所有能够看到未来的人或者神,其中任何一个人如果对其进行改变、都会导致未来发生变化。 所以【第六相往世书】的流放,才会是绝对的。 因为流放者,甚至不一定是进入到了他们的未来。 而是被投入了“并不存在的未来”之中。 教国的那些作弊者们,就依靠着【第六相往世书】、滚雪球般的加速科研进程。 但诺亚在建国之后,却几乎完全没有使用【第四史论】为国家做点什么——甚至【第四史论】这个名字,都是她听联合王国那边的宫廷学者说的。 她作为一位王女、未来的女王……竟然不知道自己国家的伟大级咒物到底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处! 这让她感到耻辱。 也是她对腓力抱有敌意的原因之一。 腓力不知道,她其实是了解“第四史论”的。但长公主也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 但如今一起都不同了。 因为腓力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教会那边通过仪式确认,杀死腓力的是一位堕落者。” 伊丽莎白答道:“而且是【尼古拉斯学派】中的一员。我们怀疑,这或许与腓力曾杀死了血魔有关。” 当然,她和安南都知道——那实际上是“血魔”刺杀腓力不成而被反杀。 但是谁在乎呢。 “也正因如此,卡芙妮她必须暂时停止外出、等待三眼乌鸦与银爵教会的调查。” 伊丽莎白郑重其事的说道:“当然,请您不要误会。仅仅只是调查,这是一个流程。如果我们确认她与这件事无关,调查就会结束。 “因为银爵士已经回来了。我们通过询问银爵,已经得知了……如今腓力‘头颅’的所有权,到底在谁手上。” “……谁?” 安南微微皱起眉头。 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希望伊丽莎白能说出来。 那个答案,也果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是尼古拉斯二世。” 长公主伊丽莎白缓缓答道:“他的真名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天车之书 第四百二十章 思念体与天车之辙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安南挑了挑眉头。 这可不是巧他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吗? 与长公主不同,知道实情更多的安南其实不是很慌。 这位卡芙妮曾经的老师,在王都诺亚组建了名为“赫尔墨斯学派”的堕落者组织的超凡者……实际上,既不是尼古拉斯本人、也不是他的复制体人造人。 他甚至连人都不是,仅仅只是昔日“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思念体而已。 所谓的思念体,也就是从噩梦中提取出来的一段意识。 一段生活在虚假的剧本之中,有着虚假的、或者不完全的记忆,与一定程度自由意识的“记忆残片”。因为他被赋予了躯体,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 ——在非“回忆”性质的噩梦中,噩梦都并非是真实发生的事。即使它再真实,也一定掺有个人意志的表达,而一切有着其他特殊性质的噩梦,实际上都是完全抽象的。 因为噩梦主人自身的怨念与意志,已经对这份储存在梦界的记录形成了片面的“锚定”。 它虽然确实是真实的,但它并非是全面的,同时也是夸张的——最简单的道理,就是现实中是不可能有那么多“谜题”的。 这通常意味着噩梦主人的某段潜意识的具现。 比如说画廊中的“储物柜”和那些闹鬼般的画,就是莫里森当时恐惧的化身。他可能当时在被追逐的时候,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但噩梦无法将这种“感情”传达给净化者,于是它就制造了一个Jumpscare,来让净化者“吓一跳”或者感到恐惧。 正如画廊中的“大锤哥”完全无法沟通一样。 如果他能够逃离那个噩梦,被具现到外界、那么他就是一个思念体。 人的情绪不是绝对稳定的,但“思念体”不同。思念体的情绪,与历史中那一瞬间的情绪是绝对一致的。 举个例子就是……“白塔”噩梦中的本杰明同样也有着他自己几乎全部的记忆,但如果让真实的本杰明、与噩梦中的“本杰明”分别做同样一个决策,那么答案大概率是不一样的。 如果让本杰明在不保存记忆的情况下,重复扮演“白塔噩梦”中的本杰明,进行十次噩梦,那么他每一次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大概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可能想到某件事而变得心情不好,也可能这次回头的角度更大一些、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而产生了新的灵感。 但“思念体”每一次所做的举动、所说的话,都必然是完全相同的,一个字都不会差。 如果不做干涉,就连眼珠转动的角度都不会有分毫不同;即使加以干涉,思念体也会下意识的往“把剧本圆回来”的角度,而非是参考自身的记忆形成的三观,来进行思考与行动。 ——这是龙井茶在泽地黑塔还没烧掉时,从那里抄来的《噩梦学原理》中的内容。 书上将这种力,称为“噩梦的矫正力”。 也即是说,噩梦中的每一个独立意识,都会在潜意识中将“完成剧本”作为最优先的行动。 比方说,在某个噩梦中、按照世界背景前方应该有战事的情况下,在酒馆中遇到了一位与噩梦情节密切相关的上士。 如果是在现实中跟他说“你的XX上司找你”,他可能会将信将疑的离开——即使是他不确定,大概率也会去问问看……毕竟酒馆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拒绝了上司的召唤却是可能会出人命的。 但假如是在噩梦中,这种理由是绝对支不走他的。因为如果他离开了,之后的事就不会发生了。那么他就会用各种理由来回绝。 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NPbsp; 而这就是真正经验丰富的老巫师,判断自己是否身处噩梦的“逻辑根据”。 泽地黑塔教给巫师们的《噩梦学》技术,就是教给他们使用逻辑来解构、瓦解一个噩梦。 并非是使用神术强拆噩梦,而是通过观察、猜测、挖掘一个人的真实身份,然后对其进行干涉,不着痕迹的给对方抛出诸多选择。 通过观察他们对诸多“选择”的倾向性是否符合他们的人设,或者说是否明显的违背他们的人设,就可以判断他们在这个噩梦“剧本”中的分量。 也就是说,不调查噩梦本身,也不考虑解决噩梦的谜题。而是直接从“游戏机制”上寻找答案——这的确是巫师们的风格。 而如今的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就是这样一个思念体。 真正的尼古拉斯早就已经死了。 手段激烈到甚至可以说是挫骨扬灰……连尸体和灵魂都不剩,连思念体的部分记忆都被剔除,就是为了防止他留了后手突然诈尸。 甚至最开始还给他一个“人造人”的身份,让他自命名为“尼古拉斯二世”,并留了一些漏洞、来让他自己“察觉到”,自己其实是真正的尼古拉斯…… 用这种手段,尼古拉斯就会对自己思考出的这个可能深信不疑。当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尼古拉斯的时候,他就有了作为镜子的可能性。 能被神明们如此提防,某种意义上也可以作为他才能出众的印证了。 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动用了这么多神明的力量,也要把尼古拉斯唤醒……虽然安南觉得,这可能是神明们需要他来改进“赫尔墨斯之毒尘”的配方,但也有可能是为了帮助安南制造镜子。 ——既然银爵士和那个“泄密诗人”都没有来提示安南、也没有来阻止安南,就说明眼前的一切、都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 换言之—— 毒尘已经被制造好了。 ……也就是说,尼古拉斯可以被杀了。 而在他失去了价值之后,立刻就出现在了安南面前——甚至还给了安南一个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他将腓力的头颅夺走、让卡芙妮被迫需要被调查……而调查中虽然有银爵教会参与,可以保证公平。 但人民有时候并不在意真相——如同辟谣的消息总比造谣的传的慢。 如果安南什么都不做,诺亚的王位就百分之百会被长公主夺走。 也就是说,哪怕安南还没有推算出“尼古拉斯是第四面镜子”,现在安南也必须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 ——命运乃天车之辙。 天车之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 老工具人了 在送走了长公主之后,安南便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 之前在安南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线索……如今都已经开始收拢了。 就是从他了解到,“腓力”是一个关键人物时,一切都逐渐开始变得明朗。 作为精灵的腓力·弗拉梅尔,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先祖,同时又是纳芙丽·弗拉梅尔的独生子。纳芙丽的父亲,正是“标本封存库”技术的开发者……而安南之所以会得知这个情报,正是因为标本封存库本身。 而作为人类的腓力·诺亚,制造并大量食用了能够让人的欲望变得强烈起来的“血污奶糖”——这些“加了料”的奶糖,正是有着冬之心的德米特里会“心动”,并爱上贝拉的原因。 腓力之所以会制造这些奶糖,则是因为【第四史论】削弱了他的欲望;他最初会使用第四史论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保持着某个“自己都已经遗忘了的使命”。 他制造这些“血污奶糖”的重要材料……“恶魔之血”的来源,则与拿塔郡和血蝴蝶谷有关。 恶魔之血的渠道来自于拿塔郡,配方则来自血蝴蝶谷。其中拿塔郡与硝石牧场有关,硝石牧场与凛冬北部的叛乱直接相关;血蝴蝶谷则与那位“牺牲圣者”有关,牺牲圣者又是之前帮助腓力将“血魔”藏匿于匣中的头颅,破坏掉、或者无害化的关键人物。 最后,根据长公主那边的情报……腓力的头颅正是被“血魔”的同僚抢走的。 ——所有的问题,实际上都是以腓力为中心展开的。 如果再加上最开始的部分。 唐璜·杰兰特被他派出的人所杀、数年前让安南与卡芙妮认识的“伟大猎杀仪式”、曾经控制了卡芙妮和她父亲的腐夫信徒、他早就知道存在却始终放任不管的“赫尔墨斯学派”、以及被“赫尔墨斯学派”吸引过来的承灵僧…… ……可以说,目前安南所经历的八成重要事件,都直接或间接的与腓力有关。 或者是和他本人直接相关,或者是和他作出的某个决策所带来的后果有关。 无论是去截杀唐璜、布置伟大猎杀仪式,还是向世界各地贩卖奇怪的糖……都是因为他是“腓力”,才会有这种的举动。 假如没有腓力,那么这些事情全部都会不存在——因为换一个人,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不愧是被废弃的镜子、候选的天车……” 安南深深呼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腓力这种“总能碰上关键事件”的能力,几乎与安南一模一样! 但不同之处在于,他并非是“碰上关键事件”,而是“引发关键事件”。 安南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腓力的确是《天车之书》的候选人之一。 虽然只是失败者、被废弃的镜子……但整个世界的命运,也与他息息相关。 如果安南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也终究会得到“尼古拉斯”的镜子——这说明腓力就算没有得到天车之书的扉页,但他依然具有导向作用。 也就是说,腓力就是活着的《天车之书》扉页。 如果安南没有得到《天车之书》的扉页……那么他仅因腓力的存在,也能逐渐找齐其他几页天车之书。 ……可以说是史诗级工具人了。 是真正的史诗级工具人——如同他最开始作为“雄辩者”的时候,就是皇帝推行“废除咒能”政策的工具人;而他后来帮助诺亚王打下了江山、却连名字都不在史书上出现,这无疑也是铁工具人;他带着使命来到后世、甚至把自己的记忆都遗忘了,这无疑更是工具人的命运。 老惨了。 “你想到了什么吗?” 看到安南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甚至松了口气、开始喝茶……看了半天的玛利亚终于忍不住询问道:“可以跟我说吗?还是说暂时要保密?” “……我以前经常跟你说这种‘需要保密’的借口吗?” 安南有些好奇。 玛利亚点了点头。 这更是让安南意识到,果然一周目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并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现在的安南,他哪怕是为了照顾玛利亚的情绪,也会挑着一些能说的跟她讲一下——毕竟“保密”原本就不是用来应对自己人的。 但那个冷酷而淡漠的“黑安南”,却并非如此。 ——他只相信自己。 而安南却愿意相信他人。 安南并不认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或者说,他认为自己还不够“完全”,还需要其他人的智慧来进行启发、对自身进行补足。他始终是在成长的,而非像是“黑安南”那样……处于高处、却不再前进。 如果让安南自己挑选一个“黑安南”的定义,那么它一定是“完美”。 那属于安南的“完美形态”,处于智慧与意志最为巅峰的时期。已然超越人智,抵达更高境界的“非人的智慧”。 ……但是,安南并不想要达成完美。 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 也即是说,只要自己在进步就好了。 那么,吸取其他人的养分来补足自己,就是很重要的事了。 “目前为止,我已经只剩两件事还没有弄清楚了。” 安南开口,环顾四周看了一眼所有人、并没有丝毫避讳。 他甚至没有让作为新晋侍从的雅各布离开。 而是坦然说道:“我正需要你们的智慧。 “我们的智慧相互交换,每个人就如同有了多个头脑。即使是再不起眼的意见,也可能会发挥大的用场。我认为这是好的。 “所以,请你们有意见、有疑问、有猜想就尽管提。我们不怕错——因为正确与否是可以验证的,但如果连这个概念都没有的话,就失去了最为根本的前进方向。” 先是定下了这个基调,安南才继续讲道:“第一件事是,腓力·弗拉梅尔当时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重要使命,才需要动用第四史论、需要诺亚王派遣自己的得力助手带着《第四史论》前往未来? “在那个时候,我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更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能的‘未来’上。所以他不可能是为了我而来的。” 这个问题的确很关键。 它基本是现代诸多问题的开端……如果腓力没有过来,那么很多问题从最开始就不会出现。甚至尼古拉斯是不是会去翠玉塔学习法术都未尝可知。 “这个应该可以问一下喀戎大师。” 维克多很快说道:“其实我觉得银爵士应该也知道,只是祂暂时不想说。至于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都问一下喀戎大师就可以解决了。 “假如说银爵士其实是认为‘不知道才会更好’,那么您去向喀戎大师寻求真相就会被阻止;反过来说,就是您知道其实问题也不大。” 安南点了点头。 维克多说的不错。 银爵士大概率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诺亚立国时,诺亚王与腓力·弗拉梅尔都在银爵士身边。这甚至很有可能是在银爵士的见证下完成的仪式。 可银爵士却不告诉安南,无非就是“他认为安南知道这件事不好”或者“他受到制约、不能主动告诉安南这件事”。 那么只需要安南去试探一下银爵士,就可以直接得到答案了——而且这种试探并不危险、也不冒犯。 安南点了点头,姑且算是认可。 至于细节,他还要另行优化。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件事。” 安南沉声道:“为什么尼古拉斯会需要腓力的头颅?或者说,为什么腓力要将自己的头颅交给尼古拉斯?”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可能。 无论如何,安南都需要追过去看看。 但他作为“凛冬大公”,显然在诺亚的国境中没有这样的自由。 不过这难不倒安南。 ——只要能够得到情报,雅各布的精准传送仪式,就可以帮助安南悄无声息的离开王都、然后完成任务之后再回来。 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安南已经离开了。 至于情报…… 安南心中浮现起了一个把自己的头发当做衣服的少女。 去问问那位泄密诗人,多半会得到一个很好的答复。 “等萨尔瓦托雷来了之后,我先和维克多一起、跟着学长去找一趟喀戎大师。之后我会去见一次老乌鸦……无面诗人多半就在他那里。我会去找无面诗人,询问‘腓力’如今所在的位置。” 尼古拉斯难以定位……那么就可以直接定位腓力! 反正他们两个现在都在一起。 安南拍了拍雅各布的肩膀。 他沉声道:“到了那时,就要拜托你了。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打算带——包括维克多。唯有这样,才能瞒过他们。” 而在来自凛冬的人员,全部无法动用的时候…… ——就到了玩家们出场的时候了! 天车之书 第四百二十二章 霍恩海姆药剂店 ,最快更新玩家超正义最新章节! 在安南重新得到了外出许可后,他便第一时间找上了在鸢尾花银行焦急等待一天的萨尔瓦托雷。 他最开始甚至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王宫会突然戒严。 这让他稍微有些担心安南。 因为这也实在是太异常了——异国的统治者前来拜访的 萨尔瓦托雷作为塔之子,即将继承泽地黑塔的未来塔之主,他的地位在诺亚其实还是挺高的。 可今天,他不仅连王宫都没进去、甚至连消息都没有递进去,他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让他有些开始着急了。 虽然理智上来说,诺亚人肯定不敢对凛冬大公做点什么……尤其是安南这边还受到银爵士的宠爱。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但萨尔瓦托雷出身于“理论上”应该都是聪明人的巫师塔,就更知道“理智上来说”是并不可靠的。 不过就在萨尔瓦托雷变得焦急,语气逐渐变得不善的时候,骑士团长亚历山大却主动找了上来。 他把萨尔瓦托雷带到了鸢尾花银行,并给卡芙妮与安南传达了这份消息。 在萨尔瓦托雷做了承诺——他承诺自己听到这秘密之后不会突然离开、也不会将其告诉不知情的人,才将腓力昨夜被刺杀的情报跟他说了一下。 这也震撼了萨尔瓦托雷。 但他也明白了过来……诺亚短时间内,肯定会将这个消息尽可能的压住。至少要抓到幕后黑手、或者执行的那个人,才能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 不然无论是对长公主伊丽莎白,还是对卡芙妮、亦或是对安南大公,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也就是说,这个对腓力突然下手的人,尽管杀掉的是一个惹人生厌的家伙,但他的丢锅之举、且已经同时触怒了两个国家的统治者。 一直到天已半黑,安南才终于进入了鸢尾花银行。 萨尔瓦托雷立刻迎了上来,有些忧虑的问道:“你没问题? “他们没有难为你?” “……学长,我可是真正的凛冬大公。而腓力只是继承人而已。” 安南几乎差点笑出了声。 但他感受到萨尔瓦托雷的关切之情,还是只能委婉的反过来安慰他:“虽然我是以唐璜·杰兰特的身份和你认识的,但如今……他们其实是不敢难为我的。 “毕竟就算是伊丽莎白殿下,也依然只是‘继承人’而已。” 优势再大的王女,也不是王。 安南与长公主与腓力王子的关系,在他继位后就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 尽管考虑到民间的声望,安南暂时无法公开支持卡芙妮,但高层反而会对他更加忌惮——因为他们比那些连超凡者都不知道的民间人士,更理解“凛冬大公”的地位与重要性。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得帮帮我。” 安南严肃的说道。 看着他这反应,萨尔瓦托雷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你说。” 之后,安南就把他要见一次喀戎大师的事,跟萨尔瓦托雷说了一次。 萨尔瓦托雷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他或许还会考虑对方是否会对喀戎大师有不好的想法、会思考他如果得到了喀戎大师的智慧会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但对安南的绝对信任,让他并没有过多考虑,便将安南带去了那家【纯白面具店】。 “喀戎先生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他能帮得上忙、我遇到问题可以去找他。” 服下隐身药剂之后,他们三人在街上走着。 毕竟安南是大公……而三眼乌鸦遍地都是。如果被发现,这个时候安南与萨尔瓦托雷在街上闲逛,那么这其实对需要在诺亚发展的萨尔瓦托雷并不是一件好事。 安南主动提出——他们还是隐秘一点行事比较好。 于是他们服下了昨天晚上,玛利亚他们使用的那种隐身药剂。 这种隐身效果并不会因为他们是友军,就能够互相看清楚——维克多倒是不用着急,他轻而易举就能跟上两人。 但安南必须抓住萨尔瓦托雷的袖口,才能防止不掉队。 隐身逛街什么的……如果西酞普兰知道这件事,大概会高呼“HSO”。 三眼乌鸦只能监视,但监听就没那么容易了。在隐身的情况下,萨尔瓦托雷还是忍不住、小声与安南聊着天:“喀戎先生,与灰教授和狼教授都有关系。我那个时候,就想过要带你去一次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只是前来谈生意的,不可能待太久。” 安南吐槽道:“最迟最迟,这周末我也得回去了。凛冬那边全交给德米特里,我其实也不是很放心。 “说起来……学长你怎么一直待在王都?你那个学生呢?” “你说冯·霍恩海姆?” 萨尔瓦托雷随口道:“他就和我在王都呢。 “我虽然是来帮助卡芙妮殿下的,但我不能以这个名号进城。不然对卡芙妮殿下的名声就不好——因为按照卡芙妮殿下正常的生活轨迹,她是不该认识我的。 “人们会认为我对卡芙妮殿下有心思,这对殿下、对安南你来说都很不好。哪怕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我也必须与卡芙妮殿下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前来做生意、拉投资,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现在,除了一些有自己消息渠道的上位贵族,和三眼乌鸦与银爵教会之外,还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卡芙妮殿下的支持者。 “我在诺亚开了一家店,把平时制作的一些转化合剂都丢了上来。霍恩海姆他平时就在帮我照料这家店——反正现在也不用回泽地黑塔上课了。 “我懒得取名,店名都直接用的【霍恩海姆】。卖点药剂、卖点简单朴实的合剂,再卖点随手做的小东西……基本上不涉及到超凡领域,也不碰咒性材料。反正就是个打掩护的店,我也不在乎它能挣多少钱,所以全部都是成本价销售。 “不过我前段时间做了个小玩具,卖的还挺火。如果今天聊完之后,时间还比较充裕,我就带你来我店里看看……” “……那你未免也太辛苦了。” 安南小声道:“每次都要用银行作为中转站,在银行中进行沟通吗?” “偶尔也会在银爵士的教堂中。只要是在外面,我都必须假装不认识卡芙妮殿下……不然对她和我的名声,都是一种打击。” “……你的名声?” 安南突然有些想笑。 虽然安南现在看不到萨尔瓦托雷的表情,但他也可以猜到萨尔瓦托雷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看来,不光是他们……安南你应该不知道,我今年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 “……什么?” 安南的确是怔了一下:“学长你有三十岁?那……” 他下半句没说出来的话,是“那你怎么行为处事这么‘学院派’?” 或者说—— 你怎么三十多岁了,看着还像是个不懂事的年轻人一样撒芙芙的? “我两个月前过的生日,你也知道的。而那是我三十三岁的生日。” 萨尔瓦托雷叹了口气:“而殿下今年才十四岁,还没过十五岁的生日。夸张一点的说,她这年纪当我女儿都够了……你也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比殿下大半岁? “两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年龄加在一起都比我小……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萨尔瓦托雷叹了口气,发出了怀疑人生的声音:“我好弱啊……” 安南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这不是你的罪过,是我太强了? 这会不会听起来太嘲讽了…… “好,到了。” 突然,萨尔瓦托雷开口道:“就是这里……纯白面具店。” 天车之书 第四百二十三章 伟大级咒物:烟雾镜 ,最快更新玩家超正义最新章节! 在安南刚刚进入纯白面具店时。 就非常明显的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怪异的氛围,就像是进入墓地一般。 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喧嚣尽散……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 如果普通人来到这里,恐怕会感到莫名的不安。他们会感觉到身体发冷,并尽快离开。 而这种感觉,萨尔瓦托雷多半是感受不到的。 因为他的灵魂已经抵达了白银阶,这种程度的诅咒污染、根本无法动摇他的心神。他反而就感受不到这里的异状。 换言之…… 这家面具店,原本就不可能会有多少“普通的客人”。 除非本身的目的就是“来买纯白面具”的客人,那些到处逛逛、随便看看的客人,恐怕刚一进门就会想要离开。 安南心中顿时有了明悟。 学长怕是还没有意识到……喀戎先生,根本就不是“躲在这里卖面具”。 萨尔瓦托雷只猜到了,喀戎是用【直觉改写】这个法术,将他引了过来。但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面具店本身就是一个专门用来与萨尔瓦托雷和安南沟通的“临时仪式盘”。 正是因为这是一家从外面看起来很正常的店,所以萨尔瓦托雷在门口停下后,才会犹豫的直接走进来、而不是掉头就走。 也正是因为这家店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客人,所以他才能在萨尔瓦托雷进来之后,直接把他带到后面、而不用担心泄密。 ——恐怕喀戎将萨尔瓦托雷引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如今把安南带过来。 等到他们两个离开,恐怕喀戎也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了。 “萨尔瓦托雷阁下。” 他们在面具店中待了不到半分钟,恺先生的声音便从他们身边传来:“还有……安南陛下,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确实。有日子不见了,恺先生。” 安南回过头来,伸出手来和恺先生握了握。 他比恺先生至少矮两头,手掌的大小差距更是很大。但恺先生却没有丝毫轻视,反而是恭敬的弯下了腰:“陛下说的是。” “不必如此,”安南轻声道,“我是凛冬人的陛下,不是你的陛下。” “不,您的确是我的陛下。” 恺先生认真的说道:“三色权杖的持有者,就是精灵与马人的皇帝。” 闻言,安南也怔了一下。 他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之前也听过,三色权杖之前是被精灵皇帝持有的。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这居然是雅瑟兰帝国的皇权象征。 “……我还以为三色权杖一直都是被凛冬大公所持有的。” 但安南却是如此说道。 他当然知道,三色权杖这件伟大级咒物,是在帝国解体后、才被凛冬大公代为保管的。 他这是希望恺先生能多说点什么,诱导他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恺先生肯定听出来安南这话中的暗示了,但他对此却并没有抗拒。 他没有应付过去,反而是顺势讲道:“三色权杖……不,【三之塞壬】原本就是皇帝威权的一部分。皇帝能够稳定的统治国家,与塞壬的力量息息相关……” 恺先生说到这里便停下,便恭敬的向安南行了一礼。 随后,他向后微微伸了伸手:“那么,陛下……我们进去谈,如何?” “好。” 安南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维克多,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店中。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但恺先生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对面一样,继续往下带路。 萨尔瓦托雷回头看了一眼维克多。 而维克多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打了个招呼。 从之前安南与恺先生的对话来看,萨尔瓦托雷也开始隐隐约约间意识到,这次会面似乎与自己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它似乎没有那么单纯。 ……不过问题也不大。 反正安南就在身边,没有什么可慌的。 如果有需要他知道的,那么安南总会想个办法让他知道的。 于是这么想着,萨尔瓦托雷就果断的放弃了思考、放空了大脑,乐乐呵呵的跟在安南后面走进了里屋。 当然,萨尔瓦托雷对此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他这是为了让自己“知之为知之”。不要在不明真相、更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胡思乱想、来让自己对他人先入为主产生某种错误的印象。 假如他最初的判断出了问题,那么之后萨尔瓦托雷看待这个人、这件事的时候,就会一直被这个印象所影响。如同他最开始,认为唐璜是一位没有什么才能的人……而后来才逐渐认识到安南的才能。 到了那个时候,萨尔瓦托雷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当然,之后他也知道了……唐璜与安南的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这也不能改变,萨尔瓦托雷的确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对他人产生了误判。 从那之后,萨尔瓦托雷对他人下定义时就会很谨慎。 除非安南直接告诉他答案,不然他尽量都会将一个人往不那么极端的方向看待。 当然,喀戎阁下也是一个例外。 萨尔瓦托雷只需要接触一次,就能知道这的确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在安南让他与对方敌对之前,萨尔瓦托雷都愿意相信对方。 他们进入了地下室,第一眼看到了那头下半身藏于画中、只有半截的雄性马人。 “陛下,请恕我无法向您行礼。” 这次并非是恺先生,而是由马人喀戎开口:“我找您过来,的确有事需要您帮忙。 “与之相对的……您有什么疑问,我也都可以回答。” “那么,喀戎大师,”安南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的建议,是您先把请求说一下。 “而我会根据这个请求的难度,来选择向您咨询的问题。” 安南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要欠人情。以免他问完了之后,喀戎直接给一个非常简单的请求——因为他们这并非是交易、没有买定离手的说法。 那样的话,就算是安南占了便宜。就欠了喀戎一份人情。 而到了他这个级别……人情反而才是最贵的东西。 喀戎点了点头。 马人贤者沉声道:“这份请求,与您之前的问题息息相关。 “等您之后得到伟大级咒物【烟雾镜】之后,我需要让【白女】使用【烟雾镜】,解除我如今被封印的状态。” “……那么,我是不是该询问一下、烟雾镜与白女有什么用?” “这个答案就算是赠品。如果您希望的话,它可以是一份定金。” 喀戎毫不犹豫的答道:“如果您有搜集伟大级咒物的消息的话。就会察觉到,除了烟雾镜之外的伟大级咒物,都有着‘数字’。如同凛冬的【三之塞壬】、诺亚的【第四史论】、教国的【第六相往事书】,这是三件最容易得知名字的伟大级咒物。但其中也有三件没有数字的。 “这实际上,也是一种仪式。这六件伟大级咒物,组成了【显三角】与【隐三角】。所以有三件名字上就有数字的,同样也有三件隐藏的更好的伟大级咒物。 “而它们实际上还有另一个不被使用的名字,也蕴藏着从一至六的数字。就比如说【烟雾镜】……我想陛下您肯定听过,‘光自镜中生’的道理。” 在安南点头之后,喀戎便很快答道:“【烟雾镜】还有另一个不被使用的名字。 “也就是【第一曜之卵鞘】。它是世界上最早的镜子,用于反射此世的第一道光,太阳的第一曜。 “因而,在它作为‘镜子’的概念成立之时……它便孵化了太阳的第一曜。” 天车之书 大家新年快乐!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上一章的彩蛋章里窝发了拜年视频,记得去康~ 顺便今天还是跑了一圈,累的写不出来惹,让我请假一天...... 另外预告一下这一卷剩下的剧情—— 这一周第二卷的铺垫内容就可以结束了,然后下周开始就要推boss了。 三月十五是安萌萌的生日,在安萌萌生日之前第二卷就会结束,然后就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卷了,也要正式开始准备收尾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十月到十一月完本。之后我大概会休息一个月左右,顺便做个小手术,然后明年再开新书。 我去睡啦,孩子们晚安晚安晚安,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 祝大家幸福常伴! 天车之书 大家新年快乐!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上一章的彩蛋章里窝发了拜年视频,记得去康~ 顺便今天还是跑了一圈,累的写不出来惹,让我请假一天...... 另外预告一下这一卷剩下的剧情—— 这一周第二卷的铺垫内容就可以结束了,然后下周开始就要推boss了。 三月十五是安萌萌的生日,在安萌萌生日之前第二卷就会结束,然后就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卷了,也要正式开始准备收尾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十月到十一月完本。之后我大概会休息一个月左右,顺便做个小手术,然后明年再开新书。 我去睡啦,孩子们晚安晚安晚安,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 祝大家幸福常伴! 天车之书 第881章 白女 安南的确听过“烟雾镜”这个名字……当然,是在另一个世界。 阿兹特克神话中有四个太阳,而烟雾镜——即泰兹卡特里波卡是第一个,这个名字更准确地翻译是“吐出烟雾的魔镜”。 它被称为“眼下、当前之主”,性格如无形夜风般捉摸不定,嘲笑一切并且毫不犹豫的与各方为敌。 而在这个世界,它却是作为【第一曜之卵鞘】、诞生了第一缕光……在此之前,这个世界并没有天空的概念、而是被“黑夜”所控制。 直到“光自镜中生”。 ——直到第一道光划破黑夜。 “【烟雾镜】的能力,单一而强大。” 画中之马喀戎,对安南缓声道:“它甚至被视为雅翁权柄的一部分。 “因为它的能力是……将一本书、一幅画、一首歌这种虚幻的‘艺术品’中的虚构世界,化为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或者也可以将书中、画中的某个角色,显现于现实之中。” ——映出虚幻之物的镜子。 将这个世界所不存在的“光”,投入天空。那是最为单纯而明亮的光,一瞬之间便照亮了整个世界,因而让整个世界都拥有了色彩。 安南甚至一瞬间都停滞了呼吸。 毫无疑问。 作为六件伟大级咒物之首,拥有着“创造”这一权柄的烟雾镜……是仅能用“伟大”之词形容的、不应存世之物。 安南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围绕着这一伟大级咒物,将会产生怎样的混乱。四舍五入便几乎等同于梦想成真。 甚至昔日纸姬之所以会诞生,就是因为有一头巨龙遍寻不到“将画映入现实”的办法,才决定牺牲自己的生命与即将获得的神权、换取“纸姬”的诞生。 如果说其他的伟大级咒物,比起神明的权柄还稍逊一筹的话,烟雾镜已经是神明甚至难以触及的地步了。 那是“创造”的领域。 “……既然如此,要使用烟雾镜一定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安南很快便开口问道。 喀戎怔了一下,有些感慨:“不愧是三色权杖的持有者。面对【烟雾镜】的诱惑,却能如此轻易的保持自我。” “因为那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安南答道:“越是强大的超凡之力,就要背负越强大的诅咒——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代价就获得的,如果存在的话、那么一定是代价提前或是延后了。” “您说的不错,陛下。” 喀戎很是欣慰:“毕竟,即使是关于伟大级咒物的信息,本身也是具有力量的……染色阶级的超凡者,第一次听到关于【烟雾镜】的情报,也可能被其中的魔性所魅惑。 “就像是……维克多阁下。” 听到喀戎的声音,安南怔了一下、突然回过头去。 他看到了苦笑着的维克多。 维克多无奈的说道:“老师,您大可不必如此……” “……喀戎阁下是你的老师吗,维克多?” 安南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维克多点了点头:“曾经是的。在我还是个学徒的时候,我曾有幸被喀戎老师指点过。” “维克多第一次听说烟雾镜的时候,心中也曾升起过贪欲。而这就是【烟雾镜】的魔性所在……但陛下你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我想,这应该与我的真理之书有关。” 安南摇了摇头。 这与他的品性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不知为何,学长啊、卡芙妮啊、玛利亚啊,还有那些玩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好人、乃至于是个圣人,但安南却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好的人。 安南本质上是相当功利主义的。 只要一件事的好处大于坏处,那么他大概率就会去做。 而如今,安南完全没有被烟雾镜的魔性所魅惑,大概因为他本身就是“光之一曜”。 打个不太确切的比喻,假如说“太阳的第一曜”与“第七曜”之间有联系,那么烟雾镜与安南大概也能算得上亲戚关系。 “【烟雾镜】可能是最强大的伟大级咒物,它让这个世界诞生了第一缕光、让世界诞生了色彩。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以凡人之躯想要使用【烟雾镜】就必须付出巨大——而且直接的代价。” 喀戎缓缓说道:“只要使用烟雾镜的伟力,凡人会立刻堕入疯狂之道——而且是无法豁免、无法醒来的永久疯狂。如果是神明使用烟雾镜,从光界重新塑造的无暇之躯,都有可能被污染而堕落为恶魔。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塞壬之【白女】。只有她能够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使用烟雾镜。” 安南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微微睁大了双眼。 白女……? 看着安南的表情,喀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陛下您的【三之塞壬】中,代表【圣者的意志】的银色部分——名为疯狂之血与帝皇之血的双向诅咒。 “如果三之塞壬处于【正位】,那么它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三代之内所有亲缘者。并非是修改他们的意志,而是直接夺走他们身体的控制权,代价则是心中永远也不会有‘爱’。 “而如果三之塞壬处于【逆位】,那么它就可以有三次机会永久控制另一个人,不需要有亲缘、而且是永久性的、覆写人格的绝对控制。但代价则会变成‘随时都有可能发疯’。” 喀戎看到安南脸上浮现出了疑惑,他便突然转口询问道:“你是不是想问,皇帝没有冬之心……他是如何使用三色权杖的?” “没错。” 安南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发出稚嫩而清冷的声音:“还请您为我解惑。” “皇帝当然没有冬之心。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皇帝陛下有着控制三色权杖的伟大意志,才能被称为皇帝。” 喀戎平静的答道:“并没有什么诀窍,只是意志力足够强大而已——皇帝的意志坚韧不拔,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必须在幻境中磨炼心神。 “巅峰时期的帝国,皇帝对我们来说更胜于活柱,他必须在各方面都作出表率。 “而到帝国晚期,皇帝的心灵就没有那么强大了……当然,这或许也与咒能被废弃有关。 “正好那个时候,已经诞生了【凛冬】。冬之心的持有者,能够代替皇帝握持三色权杖而保持理性……因而平时这把权杖就会放置在凛冬。直到皇帝需要它的时候,才会把三之塞壬投影到自己手中。” 看到喀戎如此流畅的讲着伟大级咒物的隐秘。 安南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天车之书 第882章 三重灭世机关 “解除白女的封印,并让她使用烟雾镜把您释放出来吗……这个忙我可以帮。” 安南认真的开口道:“喀戎先生……不,喀戎老师。我想要知道那三只塞壬们的具体能力。当然,这不属于我们交易的范畴,如果这个情报的价值过高的话,您也可以不回答。” “其实也没有必要这样,安南陛下。” 喀戎温和的说道:“哪怕您不把我救出去,仅仅只是认真的请教我的话,我也很乐意告诉您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将知识传承下去,这原本就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爱好。” “我尊重您的意志,但这最好还是停留在【交易】的层面。” 安南摇了摇头。 这并非是他刻意疏远喀戎,亦或是认为对方太可疑。这只是理所当然的、对陌生人的提防。假如像是雅各布那种人,安南本身是压得住的,那么他当然可以给予对方相当程度的自由与信任。 但喀戎……无论是能力、知识、眼界都远比安南更为杰出。他这在画中待的数百年,说不定心智也会被改变、再或者是变得更加深沉而智慧。 以安南的器量,并不足以掌控喀戎。 ……如果是“完美”的黑安南,或许能做得到。 但懂得爱、尊严与人心,已经有所顾忌的安南……对喀戎并没有那么强的控制力。 那么,只需要用“交易”行为来让其置于银爵士的视野下,安南这边反而就可以放心了。 “那就如您所愿。” 喀戎叹了口气,还是语气平和的解释道:“毕竟您如今就是三之塞壬的拥有者。这原本就是您应该知道的知识,只是或许在漫长的历史中遗失了。 “三之塞壬,是以无辜者的生命、罪者的灵魂、圣者的意志制成的伟大级咒物。它本身只是一个限制器,一个用于打开封印塞壬的无形监牢的【钥匙】。” 安南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 ……怪不得三色权杖的造型如此奇怪。 如果它是钥匙的话,那么一切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这种互相缠绕的姿态,本身就非常契合钥匙的概念。 “——那么,塞壬是什么?” 安南提出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毫无疑问属于神秘知识,但就连萨尔瓦托雷和奈菲尔塔利都不知道……甚至从未听过“塞壬”这个词,那么它大概率属于创世纪的知识。 而喀戎的回答,没有让安南失望。 “【塞壬都是德谬歌的姊妹】。” 喀戎如此答道:“【她们是艺术与美的扭曲化身,是不容于世的‘死之艺术’。是‘雅翁’之位的候选者,也是失败者】。” 听到这知识的瞬间,安南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恍然间产生了奇异的幻视—— 眼前世界的颜色仿佛瞬间向安南极速收缩,眨眼间世界便失去了所有色彩。 而在一片昏暗之中,四只不可名状的有翼之物微微舒展身体,在天空中往复盘旋、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随着其中一只逐渐升高,它身上的白色羽毛逐渐脱去,具有了类似人类的形体;而在它身后的另外三只“有翼者”却逐渐变得更加美丽、却也更接近鸟类的形态。 其中一只有着灿烂的银色羽毛、与比身高更长的纯白色长发,是宛如白鹭般的魔物;一只有着纯黑的哑光羽毛、黑色的头发同样极长;最后一只的身材只到前面三只“有翼者”的一半大小,有着深蓝色的羽毛与青绿色的长发,安南一时想不出这是什么鸟类。 它们都有着极美的人面,以及非鸟非人的优雅躯体。随着雅翁升入光界,剩下三只则逐渐降低了自己的高度。 眨眼间,周围的世界再度恢复了色彩与声音。 而安南已然是满身大汗。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的白色长袍紧紧贴着身体。 几乎是立刻,萨尔瓦托雷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安南身上。它的材质相当柔软且厚实,可以有效防止安南着凉——尽管他作为白银阶的超凡者,也没那么容易感冒。 “三只塞壬都有着各自的名字,只有念出她们真正的名字、才能使用这份力量……或者说,才能让她们停止唱歌。其中【贞音】的名字是帕尔忒诺珀,【清调】是丽歌雅,【白女】则是琉克希亚,这个陛下您必须记住,非常重要。 “贞音所对应的是【无辜者的生命】。当她唱起歌的时候,可以让听到的人绝对不死……但这并非是治愈一切的歌声,而是让死者不断异化的魔音。 “如果是心脏被击穿,就变成没有心脏的怪物;如果血流不止,就变成不需要血液的生命。贞音同样拥有着她兄长德谬歌的‘异化之力’,而她的异化标准并非是‘差异’,而是‘不死’。 “——她是亡灵、骸骨、幽魂等一切将死而未死之物的母亲。 “而清调丽歌雅,对应的是【罪者的灵魂】。她的能力是洗清听者心中的记忆、情感、善恶观、道德观等一切后天的施予,将万事万物回归至最原初、最本质的纯净状态……它同时也意味着‘群体’的瓦解、以及作为‘个体’的【绝对之死】。 “白女琉克希亚则是被【圣者的意志】所封印的塞壬,她是最接近德谬歌的一只——她的能力是将虚幻化为现实、将现实化为虚幻……与清调的能力类似,但她所抹除的却并非是社会性的部分,而是自然与概念的部分。” 喀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想您想必应该也听懂了。 “与【创世之神】德谬歌所对应的……被封印于【三之塞壬】之中的三头有翼者,所代表的正是世界的三重毁灭的可能。” 贞音可以让世界往扭曲的方向发展,让所有人堕入活地狱、将整个世界化为死灵星球。 而清音则可以洗清世界万物的“后天观念”,将人类、动物等一切具有社会性的生命重置成婴孩状态……不伤害肉体、也不伤害建筑与地貌,而是直接毁灭“文明”本身。 白女则是最终的“重启机关”。她的力量足以直接抹除歌声范围内的一切…… 安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莫非……” 喀戎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中,第一次染上了畏惧:“没错,塞壬正是将世界堕落、净化、重置的三重灭世之神,任何一只塞壬都意味着毁灭——三只塞壬加起来,就等同于创世者的权柄。她们正是对雅翁的制约,是世界本身对‘创造’这一权能的约束。 “昔日帝都之所以会突然沉没、整个帝国从辉煌之时瞬间化为乌有…… “——正是因为,‘白女’唱起了歌。” 天车之书 第883章 熵增之神 “而陛下您最需要注意的是,这三只塞壬……绝对不能同时释放出来。” 喀戎警告道:“任何一只塞壬单独存在,其能力都是存在极限的……那就是以‘声音所能传播到的极限’为界限。其力量由中心至边缘逐渐衰减,所以白女就算失控、也只是让帝都沉没而已。 “但如果三只塞壬同时存在、并同时歌唱,就会启动灭世协议。她们的声音将会传遍世界。” 那是将被世界彻底毁灭,将天与地归还至最初形态的最终灭世机关。 到了那个时候,绝大多数的神明都会随之灭亡。 整个世界将不再有生命、也没有了文明,甚至所有被加工过的器物都将化为泡沫幻影。那也就没有了战争,没有了贸易……自然也就不会还存在什么宫殿与雕塑、谋杀与阴谋。 就像是“一键还原”般。 从作为个体的某个人类的【现在】、向前一直追溯到整个“生物文明”诞生之初……相对于这个星球来说,都是短的不能再短的一个片段。 将其恢复至最初,对于世界来说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对于人类、对于文明来说,那毫无疑问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安南不禁感觉手中的【三之塞壬】都仿佛变得沉重了许多。 他虽然之前也从伊凡那边听说,它的本质是实际上是一个封印装置。所具有的能力,都是从封印中泄露出来的力量。 就像是保温杯外侧的热度一样——那是何等微不可闻的余热。即使如此……它所具有的超凡力量,也足以被人们称为伟大级咒物。 “……我甚至感觉她们比蠕虫还要危险。” 安南眉头紧皱。 他不是很确定,在“三之塞壬”将其中一头塞壬释放出来后、还能否将其封印回去。 拥有这种几乎无前摇、无消耗、概念系的大范围毁灭能力,就算把白女当成世界boss打,玩家们都显然不太够格…… 但闻言,喀戎的表情却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陛下您绝不能这么想。 “蠕虫是此世之大敌。尽管非蛇之蛇孽生于这个世界,但它所破坏的绝不仅限于这个世界……它远比塞壬们危险的多,或者说……塞壬的使命之一、就是在这个世界无法击败也无法囚禁蠕虫的时候,将整个世界连同蠕虫一并重置。” “……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安南倒吸一口凉气:“我听闻,蠕虫所吞食的都是其他的世界?” “但那不是蠕虫‘只能’吞食外界。它不吞食这个世界,并非是它对这个世界有感情、仅仅只是此世之活柱能够镇压蠕虫而已。 “精灵们曾祭拜非蛇之蛇,但与现代史学家们的认知有所不同——精灵并非是因为被非蛇之蛇不可违逆的伟力,才选择追奉它。而是因为精灵们发现了一件绝望的事……” 说到这里,马人喀戎深深望了一眼安南:“在天车御手死去后,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具有【无限的光】。通往光界的道路缓慢闭合,整个世界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封闭的‘盒子’。 “在这个盒子中,任何变化都会导致世界距离最终的灭亡更近一步。” 喀戎如同一位导师般,耐心的对安南讲述着他早就已经将知晓的道理:“就像是一个凡人想要推动重物,这份力量并非是无中生有、而是需要通过消化一份面包来获得其中的能量。 “而这份面包,又需要将小麦磨成面粉、需要将其发酵后烘烤。而小麦之所以会从一粒种子变成一束麦子,则是因为它从大地与光中汲取了能量。 “就像是热水总会变成凉水,但凉水想要变热就非要其他的热源的加入才行。这个过程是必然的、且是永恒的。” 我懂,熵增嘛…… 安南点了点头。 他没有对这个由精灵和马人总结出的理论多加质疑,只是询问道:“那么超凡者呢?超凡者并不从食物中获取能量……他们的能量来自哪里?” “他们的能量来自诅咒,而诅咒的力量来自于整个世界。” 没有任何迟疑的,喀戎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如同种子变成小麦一样……种子不会知道,自己能够长大成熟、是因为大地与光为之付出,而超凡者们同样不会知道,他们所使用的超凡之力,同样也是有代价的——只是这份代价并不由他们自己付而已。” “您是说……诅咒与咒能的本质是一样的?” “说完全一致倒不至于。人体之中的诅咒,与咒能的关系,就像是油橄榄与黄油的关系一样。” 喀戎解释了安南疑惑许久的问题:“它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如同黄油也并非是从橄榄中榨取。而且,或许陛下您不知道,橄榄油与黄油虽然同样都含有油、其实也并不是同样的东西。 “但当您品尝的时候,却会感觉到、它们同样都是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也都不是很好。广义来说、它们的确是相似的东西。 “如果说咒能是血,那么人体内的诅咒只不过是汗液而已——或者也可以说是体表散发的、带有温度的水汽。但想要获取这份温度,依然有一个前提。” “世界是活着的……对吗?” 安南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喀戎点了点头:“所谓的‘蠕虫以世界为食’,实际上更接近于一种抽象的比喻。 “如果说世界是一个人,咒能是血、诅咒是汗,那么蠕虫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是他那无时无刻都在新生与衰老、但总的来说总是衰老大于新生的身体。 “在这个盒子中,能量总是在被浪费的。如同光给予麦子的能量,并不能在它变成面包被人消化后,完全化为体力。 “——那么,陛下。这些‘浪费’的能量去了哪里呢?” 喀戎注视着安南,缓缓出声:“没错……那就是被蠕虫吞食的能量。 “精灵们并非是在崇拜非蛇之蛇,而是精灵懂得了‘这个世界终将灭亡’的道理……而这也是精灵们使用咒能的理论基础。 “正是因为精灵们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可能永恒存在。所以他们才会使用‘加速世界之死’的终极能源……但就连精灵们也不知道,就像是昔日大地与黑夜拥有了智慧一般。 “在精灵们的学者们,意识到了‘非蛇之蛇’的概念后……它就真的诞生了。 “与其说我们放逐了‘蠕虫’,倒不如说我们放逐的是‘非蛇之蛇’这一现象的神智——我们将其取名为蠕虫。‘非蛇之蛇’这种现象本身是不可逆转的,因为这个世界中的一切能量、都是可以追溯到尽头的。” “那么既然如此,”安南脱口而出,“四轮的运转——这种升华仪式的基础要求,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喀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安南。 ……安南突然明白了过来。 天车之书 第884章 天车的制约者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超凡者,都拥有着“要素”、甚至必须觉醒要素才能完成升华;而在第一纪时,神明们明明没有“要素”、却依然能完成升华? 这个世界通往光界的通道既然已然封闭,没有绝对永恒的能源,就更不可能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永动机关”。 超凡者们在还没有接触到光界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获得“四轮的运转”? “或者咒能,或者是其他世界的核心,或者来自于神明的赠予……但更多的,还是通过仪式掠夺了其他知情或不知情者的力量。” 喀戎缓缓说道:“它就像是生意人的第一桶金,多半都是不干净的。而蠕虫,可以让它不再存在。 “在升华完毕、重塑躯体之后,这些力量就可以不再需要——但在进入光界之前,就必须靠这份强大的、近乎无尽的能量,来为其打开飞升之路。” 就如同“灰教授”特里西诺·塞提,将学生们的梦想作为对自己的献祭;如同“承灵僧”贝尔纳迪诺,杀死其他巫师并用他们炼制贤者之石,给自己提供能量。 就如同腐夫与骸骨公,不惜杀死一国之人、以其亡魂作为能量来源。 “升华仪式本身,也没有违逆‘非蛇之蛇’这一现象。因此在天车御手死去后,整个‘升华仪式’对蠕虫来说,都显得异常脆弱。 “只要蠕虫存在于世,所有超凡者都无法完成升华。因为四轮的运转永远不可能成立——换言之,如果说天车引导升华者飞升、那么蠕虫就是彻底的堵死了这一条路。 “古代的超凡者们,只需要将自己的灵魂染色、持有如同车票的‘真理之书’,就可以凭借天车之力被送到光界。 “真理之书,仅仅只是搭乘天车的‘车票’而已。 “最为硬性的条件,只是‘完成染色的灵魂’。因为在进入光界的瞬间,超凡者就会失去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仅仅只保留‘色彩’。如果没有完成染色的话,就会融化在那【无限的光】里面。” 喀戎缓缓说道:“您明白了吗,陛下? “——我们为什么要将蠕虫放逐到遥远的未来?” “……我明白了。” 安南沉重的点了点头。 唯有活柱才能镇压蠕虫——被光界重塑身体的永恒之躯,不会再被蠕虫的“熵增”之力所腐蚀。 而蠕虫所在的任何世界、都不会再诞生新的活柱。 因为蠕虫只要存在,就会破坏掉一切“四轮的运转”——凡是被蠕虫啃噬过的世界,都不会存在再存在永动机技术。 这就如同只允许被战破的怪兽,同时还封了对面的召唤、特招一样…… 只有在“天车”重新出现后,才能真正意义上与蠕虫进行对抗。 但说到这里。 安南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么,天车……到底意味是什么?或者说,它为什么叫做‘天车’?” “车是什么?” 喀戎反问道。 安南愣了一下。 “……一种载具?” “正是如此。人无法负担过重的东西旅行、无法以足够快的速度旅行,而沙岩、毒蛇、沼泽又会伤害旅行者……所以人们才需要车。穿越世界的旅行同样如此。 “或许一个人、两个人可以离开世界,但他们走不远、也走不快。他们无法带着其他人一并离开、无法带着这个世界的物质离开,更不用说整个世界……天车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如同车对于人一样。 “天车指引众生、使得凡物得以升华。” 贤者喀戎,缓缓的说出了安南从未听过的事:“天车有着打开通往光界道路的权柄。这是天车最为本质的权能。 “但它所能做到的,却并非如此……天车既然可以前往更高的光界,它也可以前往周围的世界。 “天车可以背负着整个世界沿着梦界之河旅行,离开如今所在的位置、寻找下一个聚集点——也就是说,不再与虚界相连、而是与其他的世界连在一起。 “这并非是天车最初的使命,却具有极强的意义。” “如今的飞升仪式,实际上借助的依然是天车之力。虽然昔日的天车御手已死,但天车仍然还在机械的运送着合格者抵达光界……然而这个过程,并不足以对抗蠕虫。 “‘非蛇之蛇’依然存续于这个世界,旧天车的力量就会逐渐耗尽。而您所要做的,就是在天车之力完全消弭之前,成为新的天车……不一定要杀死蠕虫、但至少要维持均衡。 “这就是您的使命,陛下。” 喀戎恭敬无比的说道。 但从喀戎的话中,安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发问:“你老实的回答我。 “——天车,究竟……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独有之物?” 听到安南问出这个问题,喀戎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然不可能,陛下。梦界之河联通无数世界,我们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如此特殊?” 他语气轻快的答道:“所有的世界,都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天车’。或者说,都曾有过诞生‘天车’的机会。 “具体是怎样的抉择,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那肯定是创世之秘,您或许可以询问老祖母。” 虽然喀戎还是留了些许余地,没有说出他真正想说的话。 但安南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车能够带着整个世界,离开这个位置。 已经被夺走了世界之心的“虚界”,已经没有作为“邻居”的价值了。 也就是说…… 喀戎是想要让安南将这个世界,搬离这个位置、寻求下一个“邻居”。 凡是没有天车的世界,就只能被其他世界所掠夺。 他们没有大批量产生神性生物的能力、也没有搬迁世界的能力,更无法在“天车”面前封死两个世界的通道。 而天车却随时可以离开。 ——这是侵略的主动权。 以世界为单位的侵略。 昔日的巨龙们,所做的就是这件事。 安南终于明白,巨龙们当年为何能够以“军团”为单位侵入虚界;又为何在之后,侵略的频率却明显减缓了……或者说、就几乎再也看不到了。 因为虚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掠夺的东西了——它基本已经只剩下了一些碎片,而其他的世界又离的太远。 “陛下您现在知道……腓力当年的使命是什么了吗?” 喀戎循循善诱。 安南还没有询问他这个问题。他却已经知道了安南来这里的目的。 既然如此,喀戎所说的这些事情,都可能与腓力有些关联…… 安南的眉头紧锁。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升华之道,被记载于第二史中。 ——神秘之道,被记载于第三史中。 所谓的第四史论…… 它真正的意义,是“天车之外”的历史! 安南睁大了双眼:“我明白了!” 如同三之塞壬,本质上是对雅翁创世之权柄的监督……天车自然不会没有反制的手段。 ——命运乃天车之辙。 但还有另外一种命运——仅有的、唯一的一种命运,是不在天车的掌控之下的。 那就是腓力曾在《第四史论》中写下的文字! 天车之书 第885章 我必目见天车归来 就连真实的“造物主”,都会被世界本身加以制约。 那么能够将凡物导入光界、带领整个世界穿行于梦界长河的天车……自然也是要受到制约的。 毕竟天车一旦完全失控、误入歧途,那就意味着整个世界都会进入到危险的境地。 如同大巴司机在环山路上全速飙车一般—— 而第四史论所谱写的未来,并不是锚定了【命运】本身。因为它并不强制,这样的“未来”究竟要如何发生……仅仅只是提前确定了未来必然存在这个“片段”而已。 因此“第四史论”,也是唯一可以绕过天车对命运系能力的屏蔽,而对天车本身生效的伟大级咒物。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腓力要做的事,就是让天车之书重现于世。” 安南已经明白了过来,当年的腓力·弗拉梅尔到底背负了怎样的使命。 必须要让腓力来做、必须要使用《第四史论》,甚至将它的耐久消耗大半也在所不惜。 而这与“白女”也是有关的。 白女当时让帝都沉没之时,同样也让“精灵”本身一并被抹除——正是因此,所以生存在帝都之外的精灵们,也会被白女一并消除。 从那之后基本完全没有精灵生存下来的例子……所以精灵才会死的这么干净。 维克多本身是一个特例,极为稀少的特例。除了维克多之外,安南从未听过存在活过血战的纯血精灵。 哪怕是帝都突然沉没,也不可能所有精灵恰好都在帝都,甚至于连一点血脉都没留下来…… 最开始,安南以为当时可能有一个盛大的集会什么的,正好召集了全国的精灵前往王都。但这个说法太过牵强。 而如今,安南终于明白了。 当时不知为何,精灵皇帝在使用白女使得王都陷落之时,同时也让精灵瞬间灭亡! 这恐怕才是作为“半精灵”的腓力·弗拉梅尔开始衰老的秘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衰老,而是因为他体内那一半的精灵之血,已经变得枯竭—— “正是因为知道,《第四史论》落入到人类手中之后,必然进入到耗竭期、用一次少一次。而在诺亚王国中,因为人类的贪念与诸多欲求,它的使用时间会一次比一次少——恐怕用不了几代,就会落入到青年人手中。 “所以腓力与诺亚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由腓力使用第四史论,呼唤《天车之书》。” 安南的眼中猛然绽放光芒。 他瞠目于光中! “那么,腓力·弗拉梅尔所写下的内容……” ——应该就是,【我必然目见天车归来】! 所以诺亚才会放任腓力使用第四史论转世,所以银爵才会不阻止腓力的转世,所以腓力才会拥有“天车的替代品”的特性…… 一切都已预备好。 这一句话,的确影响到了天车。 在忘记了一切的腓力终于变得疲惫,放弃转世的“最后一世”,安南便从梦界彼端降临此世。 ——于是天车应邀而来。 这件事本身能够生效,就说明它的确已经影响到了天车,所以腓力才会身处全部事件的中间。 虽然腓力所写的“预言”的确影响到了天车……但作为这个预言中另外一部分的“腓力”,就反过来成为了命运的一部分,而沦为天车之辙。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基于命运的反作用力”。 虽然第四史论本身是对天车的钳制,但当使用它控制天车的时候,同样也会导致这份命运沦为天车之辙。 “那么,尼古拉斯二世之所以会将腓力抓走……” “应该就是为了保证‘腓力’的存活。” 喀戎这次没有丝毫遮掩,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他通过某种渠道,获得了这条信息。 “腓力必然是会‘目见天车归来’的。在他彻底死去之前,这条命运终会实现……尼古拉斯二世就是希望,能够使用腓力作为材料,激活自己作为‘天车’的可能性。” 简单来说。 只要尼古拉斯二世在没有人的绝对封闭空间,彻底的杀死腓力——《第四史论》中记载的这句话,就会在最后时刻生效。 尼古拉斯也就会成为真正的天车! 他不承认自己作为镜子、被安南击败并吸收的命运。 而是选择了背叛这份命运——奋勇而起,试图主宰自己的命运。 “尽管他是我的宿敌,是我必须击败的敌人……” 安南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眼中,光芒逐渐亮起:“但我必须赞美他。 “我赞美他这份辉煌的意志——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在必败之海中昂起头来,宁可挣扎至死……也绝不服输的这份意志。 “我必须赞美他!” 他铿锵有力的说道:“然后击败他。” 这份毫无由来的夸赞、以及最后的突然转折,让萨尔瓦托雷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倒是喀戎与维克多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那么陛下,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喀戎最后进行了善意的提醒:“等您离开这里之后……想要再找到我,恐怕就会变得困难。 “我必须逃走了。如今的我无法移动,力量也只有一半、难以对抗恶意……在您得到烟雾镜之前,我就要发挥马人的特长、躲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了。” “我的确还有一个问题,但你恐怕也无法解答。” 安南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我想你也不会知道。” “——但是我知道!” 一个明亮而尖锐的声音,从狭小的地下室中回荡着。 那是如同孩童在玩闹般具有穿透性的声音……即使隔着窗户、戴着耳机,也能从楼下清晰无比的传到许多层楼高的楼上。 下一刻,无数黑泥汹涌着、从地下室的门缝中向内涌入。 这些黑泥聚拢成一个幼小的人形——大约只有不到一米五,身上缠绕着如黑瀑般的长发的人形。 那并非是人类头发那种,由许多纤细的丝线组成的材质。而更像是跃动着的火苗、流动着的水……那样清澈而具有质感的丝绸般的“长发”,如同简陋的衣物遮蔽了人形的躯体。 她身上除却“头发”之外,唯一的异物便是盖在脸上的乌鸦假面。 “又见面了,伙伴~” 守密之神——名为无面诗人的无形魔物,笑嘻嘻的伸出右手、并起两指,作出如同开枪般的手势,虚虚对着安南比划了一下:“想我了没有?” 那份强烈的压迫——体表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被针刺、噬咬般的感触,即使笨拙如萨尔瓦托雷,也立刻认出了幼女的真实身份。 葬礼之神、守密之神——千面而无面的古神,在深夜唱响夜曲的无面诗人。 萨尔瓦托雷与维克多对着无面诗人以手扶胸,恭敬的低下了头。 而画中的喀戎,也是踢踏了一下蹄子、一并低下了头。 无面诗人像是偶像一般,毫不怯场也不端着架子、只是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 而后她迫不及待的看向安南:“怎么样,安南?你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为何失去了记忆、自己的使命……你也已经明晰了自己的意志,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对?” “没错。” 安南点了点头。 “我必须得到天车之书。” 他非常清晰的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得到正义之心……我还要为姐姐寻来风暴与心的颂歌。 “我要集齐全部的镜子。我不会将天车之书让给任何人……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天车之书 第886章 同谋,亦是共犯 与第一次见到无面诗人时,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安南完全不同。 如今的安南自信而从容。 他清楚的看到了过去与未来的命运。 它们交汇于自己脚下——正如那具谚语所说,命运乃天车之辙。 ——唯独他没有退避的选项。 安南必须做出抉择。与之对应的,世界将会为他而变。 看到如今安南眼中明亮的光,无面诗人乐不可支。 “太棒了!太——好了,伙伴!” 她的声音再度拔高了些许,甚至震的萨尔瓦托雷耳中隆隆作响、大脑都在为之颤抖:“我将一直注视着你!” “……我上次就有一个问题了。” 安南突然开口:“为什么你会管我叫做‘伙伴’?或许是我忘记了非常重要的记忆……我们之前,莫非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们并非是朋友。但我们是同行者。” 无面诗人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我们源于一处、同向而行——我们并非是朋友、也不是挚友,但关系比那要更加密切。 “我们是战友,是同事,是伙伴,是同谋,亦是共犯。 “你永远可以信任我……安南。” ——你到底是谁? 安南沉默了一瞬。 他将这个话语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个问题不会得到答案。无面诗人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她就不会进一步的对这个问题进行回答。 似乎是意识到安南在想什么。 无面诗人的嘴角大大的咧开。 如同卡通中的幽灵般——她的嘴巴夸张的裂开,露出更接近于恐怖的笑容:“我想,你现在想知道的问题……是尼古拉斯与腓力的位置。” “没错……唔?!” 安南刚刚点了点头。 他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撞入了自己脑中。 那是非常轻微的碰撞。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乒乓球敲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一般。安南感觉自己脑中,突然多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情报。 他很快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安南集中注意力,便看到了尼古拉斯二世。 那个有着纯白色的卷发,碧绿色的瞳孔——安南莫名的联想到了盛放着苹果味美年达的透明塑料杯上的纯白色圣代。 ……这不是安南所会产生的联想。 安南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是……属于无面诗人的记忆? 为什么无面诗人,会对尼古拉斯二世抱有……某种食欲? 这个答案刚一猜出,便让安南感到讶异。 但他并没有对此多做纠结。 他定睛望去,便看到空中有一“朵”蝴蝶飘过。 ——是的,一朵。 虽然是非常怪异的形容……但那只蝴蝶,却会让人联想到半透明的玫瑰。 就像是一片吸饱了血、被盖上了的载玻片。 极美的血色蝴蝶,飘扬着从天边飞过。 但周围却没有任何花丛。 ——唯有新鲜的、露天的尸体。 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孩童也有老人。 其数至少超过三十——肢体全部都不完整,但并非是被残忍的斩断、而是甚至能看到脂肪层与一层一层肌肉的、被解剖过的尸体。 那些极美的,如水晶般轻盈、仿佛一碰便碎的蝴蝶,便落在这些尸体之上。 随着它们的吸血,身后的水晶蝶翼也逐渐从粉红色变成了暗红色。而尸体上则浮现出了一个类似“无限”的符号。 而尼古拉斯二世正非常认真的,拿出一片极薄的、看上去形状像是枫叶般的透明叶片,按向了一具还有热度的新鲜尸体。 尸体的皮肤被非常小心的切开——尼古拉斯二世正从中拓印着什么。 安南很快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 ——尼古拉斯二世在收集人体神经。 结合那几具只剩下骨骼的尸体、被剖开腹部的尸体、肌肉层被小心分开的尸体……安南突然知道,尼古拉斯二世在做什么了。 他顿时睁大了双眼。 “他这是在…… “从头开始,创造人造人?” 安南没有忘记,尼古拉斯二世的记忆中,所有关于人造人的知识、全部都被神明们删除了。 他只是一具连记忆都被修改过的思念体而已。 但他却又回到了这一条道路上……在没有任何人指引他、也没有人误导他的情况下,不知道尼古拉斯二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结果他又回到了“人造人技术”的方向上! 而且,那些尸体都是新鲜的。 虽然不知道尼古拉斯二世是从哪弄来的……但它们存在的时间,就算加上保险用的结界、最多最多也就是三天。 而考虑到安南抵达诺亚的时间就在昨天。 他可能也是从昨天开始,重新开始进行这项实验的!而如今他甚至已经完成了采样……他的实验进度极快! 假如安南没有意识到他,可能在安南离开诺亚之前、他就能恢复这项被封印的禁忌技术! 安南甚至在铁笼中,看到了一些还活着的、瑟瑟发抖的孩子们! 数量非常多,至少有超过四十人。 他们的眼神异常惶恐、表情极为无助。 而腓力的头颅、连同一小部分的脊椎,都漂浮在一个营养罐中,双目紧闭、没有任何仪式。而这个罐子则连在更大的仪器上……而那个营养罐中的液体,则让安南感到异常的熟悉。 ——那深红色的液体,正是液态的贤者之石。 腓力与这些孩子,似乎是用来进行另一项实验的……或者,也有可能是作为实验或是仪式的材料。 “这是现在正发生着的事。” 无面诗人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么,安南……你会怎么做呢? “立刻阻止他?还是……先等他实验结束? “只需要三天时间——这项技术,就会被他开发出来。而腓力也会死去,如果那个时候杀死他,无疑收益才是最大的。” 如同恶魔般的低语。 一旁的萨尔瓦托雷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安南。 他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来影响安南的决策,只是目光中有些忧虑。 而安南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属于萨尔瓦托雷的外套,毫不犹豫的开口道:“这还用问吗?” 他的眼中光芒明亮如昔: “——当然是去救人了! “我看到血蝴蝶了,他现在肯定就在血蝴蝶谷!已死之人无法救回,但既然让我看到还有孩子能救下来,我就一定能救下来!” 他说着,双手伸向虚空。 安南飞快的编辑着任务——将所有能叫来的玩家,全部都聚集过来。 ——又要开boss了! 安南的回答,反而让无面诗人怔了一下。 她像是完全没料到这种答案般,沉默的、怔怔的望着安南。 仿佛透过安南,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既然如此。” 仿佛从梦中惊醒,无面诗人的声音小了一些,也变得没有那么尖利:“既然如此,伙伴。” 她走过来,举起洁白而幼小的手:“加油。” 安南啪的一下,抬起右手用力的拍向无面诗人举起的手。 “自然。” 他理所当然般的答道。 无面诗人深深呼了口气,整个人顿时坍塌、化为了黑泥。 那是仅能用“五彩斑斓的黑”来形容的胶体之躯。 “那就……再见了……伙伴……” 粘稠而浑浊、仿佛无数声音叽叽喳喳同时响起一般的杂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黑色的淤泥自然的消散在所有的缝隙中。 无面诗人完全消失在了地下室中,仿若她从未来过。 天车之书 第887章 童年的梦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 → → → ← ← ← 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玩家超正义的阅读地址:s://www.xinshuhaige./90982/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玩家超正义最新章节、玩家超正义不祈十弦、玩家超正义全文阅读、玩家超正义txt下载、玩家超正义阅读、玩家超正义 不祈十弦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 天车之书 第888章 三分之一的英雄 画面开始,便是腓力用手抓着一把烤肉,在畅快的咀嚼着。 “我承诺,不会留下任何后代。并在我死后,将王位传给卡芙妮。如果陛下您想要摘下我的人头,这个机会我也可以给您……只要给我十年的时间就好。” 腓力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有诚意的、恭敬的笑容。 “……你这是逃避。” 安南并没有出现在画面中。 但他的声音,却在十三香耳边极轻的响起、甚至让他感觉到些许瘙痒。 “陛下,我是为自己而活的。” 腓力非常清晰的说道:“我即使是逃走,也是挺胸抬头、义无反顾的逃走——” 随即,画面突然一转。 “腓力殿下……昨夜遇刺了。” 在安南面前,一个低着头的男人、以有些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 而在安南身后,维克多微微眯起双眼。 安南握紧了手中的三色权杖。 “——他不可能死。” 安南平静而冷淡的声音在画外响起:“更不可能会自杀。” 而画面则是安南俯视着王宫,看着外面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们像是蚂蚁般走来走去。 安南的声音幽幽响起:“是有人要谋害他。” 紧接着,一个十三香从未听过的沉稳声音,从身边隆隆响起: “尼古拉斯二世希望能够使用腓力作为材料,激活自己作为‘天车’的可能性……” 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十三香便看到一个白发绿眼的年轻男人、与之前已经被玩家们杀死的承灵僧贝尔纳迪诺的灵魂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人,应该就是尼古拉斯二世。 而这个时候,承灵僧还没有得到贤者之石……他身上的气息远没有之前焚烧泽地黑塔时那么恐怖。 ——他早已与尼古拉斯二世认识! “我答应你。” 尼古拉斯二世注视着贝尔纳迪诺,低声答道。 而贝尔纳迪诺嗬嗬的笑着,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透过那个笑容,十三香恍惚间看到了熊熊燃烧着的泽地黑塔。 烈火焚烧的噼啪声,如恐怖的幻听般在耳边响起。 在声音稍小之后,燃烧着的泽地黑塔变成了一束明亮的烛火。 安南将视角从烛火移到伊丽莎白置于身前的、那白皙而修长、同时却还有着诸多茧子的双手,随即向上缓缓拉起。 长公主伊丽莎白沉声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杀死腓力的是一位堕落者…… “——而且是【尼古拉斯学派】中的一员。” “尼古拉斯二世?” 安南急促而疑惑的声音响起。 “是尼古拉斯二世。” 长公主伊丽莎白缓缓答道:“他的真名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安南再度将目光投向蜡烛。 随着烛火变得明亮,身边响起了“老面包”达里尔的声音:“如果真是他的话,你最好做好准备。” “卡芙妮说……” 阿尔伯特王子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他的灵魂像个恶魔。” 下一刻,水滴滴落的声音突然响起。 火焰瞬间被浸灭——画面仿佛被血雾浸润,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只血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孩童轻声吟唱的、给人以些许恐怖感的童谣,在耳边响起。 随着蝴蝶落在一只四肢残缺的孩童尸体上,他那死不瞑目的惊惧表情让十三香心中陡然一惊。 他的身下是尚未干涸的尸体——而周围看着他的,是关在笼子中的孩童们。 老人、年轻人、小孩……诸多尸体堆放在一起。 那是屠杀了一整个村落,才能得到的“素材”。 鲜血汇聚在一起,宛如湖泊。 猩红色的蝴蝶翩翩起舞,俯身下去吸吮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如同飘落的樱花一般。 而尼古拉斯二世则在切割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腓力的头颅则泡在罐子中、放置在容器中。 尼古拉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顺着镜头望了过来。 他翠绿色的瞳孔变得浑浊而冷漠。 随着他随手甩动着手中的手术刀,鲜血飞溅——像是覆盖住了镜头般,将眼前的世界遮的模糊。 在画面再度一转之后,这片血污正巧挡住了“无面诗人”的身体。只能让玩家们听到极具压迫感的、属于神明的声音。 “……这是现在正发生着的事。” 无面诗人悠然道:“那么,安南……你会怎么做呢? “立刻阻止他?还是先等他实验结束?” “这还用问吗?” 安南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他的眼中光芒明亮如昔、即使是血污也无法这份光芒。 “当然是去救人了!” “你自己一个人?” 玛利亚的质疑声传来:“那样你会孤立无援! “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帮手——” “我绝不会孤立无援。” 安南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来:“因为总有人会与我同行。” ——十三香屏住了呼吸。 他本身就是做游戏资讯节目的主持人。 对于“宣传片”这种东西,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新的BOSS出现了! 在诺亚王国即将回归和平的时候,因自己的私欲而打破均衡、刺杀了腓力王子——甚至可能与之前泽地黑塔被焚烧的惨案直接相关! 一个被卡芙妮与老面包都评判为“极度危险的恶魔”,屠杀了一个村落用于研究的堕落巫师…… 其实在之前,有某个瞬间。 十三香还在想——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解救几十位村民而已。为了救几十个人这种“小事”,召集所有玩家们来打团本……是否算是小题大做了? 但听到安南的声音之后,他顿时为自己的“游戏意识”的感到羞愧。 因为他反应了过来——这并非是虚拟的数据。 而是活生生的人! 不需要为了“拯救全世界”,而与灭世的魔王战斗。毁灭一个村落的,也并非只是土匪强盗。 哪怕魔王只是要毁灭一个村落——也不能因为“救下的人数量太少”而置之不理。 哪怕只是为了救下一个人! 只要亲眼看到有人需要帮助,而且他们能够给予确实的帮助——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与是否和安南同行无关。 那并非是为了等级、经验、装备等利益的“farm”。 仅仅只是——为了正义。 一个光是说出,都会尬到脚趾扣地板的词。 一个他早就不相信了的词。 地铁靠站,十三香再度睁开眼睛。 他快速走出大门……先是快走,随后是慢跑,之后全速奔跑起来。 ——就如同童年的梦想一般。 他也曾梦想过,成为超人或是假面骑士……为了无辜的哪怕一位路人、而与邪恶者拼死战斗。 而如今,他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圆这样一个梦想。 并非是“突然发一笔横财”、“过着不用思考也不用努力的日子”这种梦想。 而是比那更早……更为纯真、更为清澈的梦想。 ——想要成为某个人的英雄。 仅仅只是为了哪怕一个人生命、与成年人嗤之以鼻的正义,战斗致死也绝不后退的英雄。 十三香全速跑回了家中。 他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能跑得这么快、气息这么稳—— 来不及洗个澡、点上外卖。 而是一头扎到了床上——灵魂潜入梦界之河,向着雾界飞去。 等待链接的时候,他一瞬间有了自己是超人,正在飞往事发地点的错觉。 虽然这里的战斗不会真的死掉…… “——但就算我是三分之一的英雄,总该没问题了!” 天车之书 第889章 仪式:断缘之厄 血蝴蝶谷的位置,就在拿塔郡的南方不远处。 拿塔郡在诺亚王国的最西北角。在地图上,大约是十点钟方向左右的方向。 从拿塔郡出门,往南翻过维伦山、便是一处村落。 这里生活着的村民,与拿塔郡那些法外狂徒并不是一路人。 这已经是接近文明边界的城市了……在人迹罕至的同时,也意味着许多咒性材料易于获取。很多贩卖咒性材料的商人,都偶尔会前来这里与村民们交换一些材料。 从这里再往东一段距离,就是泽地黑塔了。 不少泽地黑塔的巫师,也都会前来这里与村民们交换生活物资。 ——事实上,这个村落本身就是一个仪式。 因为从维伦山再往南,正对着的便是血蝴蝶谷的入口。 泽地黑塔正是用这个村子本身的“生机与文明”,来作为结界的枢纽、封禁了血蝴蝶谷。防止任何一支血蝴蝶打破结界并离开。 只要被血蝴蝶咬伤,就会得到无法痊愈、还可以传染的奇怪病症——只要受伤就会血流不止,如同血友病一样……而他们的血液一旦离开身体,就会变成新的血蝴蝶。 必须使用主教级的强效驱散诅咒神术、或者干脆将全身的血液置换一次才能进行治疗……单纯的吃药或者使用治疗的神术、仪式都是完全没有用的。 最多只能将伤口恢复到健康的程度,如果再次受伤、又会恢复之前的状态。 而如果杀灭了这些血蝴蝶,它们也会立刻在血蝴蝶谷中再生;其数量始终保持在一百七十八只,如果增加了新的、最开始诞生的也会减少。 因此,泽地黑塔便将整个血蝴蝶谷全部封禁——用山崩堵住了两头,又使用结界封住了正上方。之后又将外部的血蝴蝶全部杀死……于是血蝴蝶就重生到了牢笼之中。 一场灾难就这样被消弭了。 这个结界并非只有“阻挡”的效果。 世间从不缺少蠢且坏的恶徒……这样重要的结界,自然也要看考虑如何防止他们从外部突破。 而泽地黑塔所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维伦山脚的无名村落,遮掩血蝴蝶谷的入口。 他们使用了名为“断缘之厄”的大型仪式。 这个仪式,实际上是一种诅咒——大致来说,它的效果是让某个人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爱人、或者是什么关键的物品。以此达成让他们在街上擦肩而过,或者哪怕背靠着背、也永远找不到对方的恶毒效果。 通过这个效果,泽地黑塔的巫师们将这个诅咒仪式中的“甲方”设置为整个无名村落中的人、而将乙方设置为血蝴蝶谷上方的结界。 然后泽地黑塔的巫师们,再让村民们热情的招待客人,并建造了大量空余的房屋,用于给村民们和旅客们居住。 通过诅咒的连携,就形成了一个奇妙的效果。 凡是从这个村子往前走、或者是准备在探索完回到村子——也就是说,凡是将这个“村子”当做落脚点或是出入点的人,都被断绝了和血蝴蝶谷上空结界的“缘分”。 他们看不到那个结界,而结界本身又遮蔽了血蝴蝶谷内部的一切。而血蝴蝶谷的南方、又是那一望无际的毒沼……唯一的入口就在这个无名村落。 这就导致所有听到那个传说的人,都会从这个无名村落、往西边的群山中探索“血蝴蝶谷”。 但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因此,血蝴蝶谷就成为了“传说中”存在的地方。 很多人甚至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因为许多探险家都没有找到它的真实所在。 而“仪式:断缘之厄”的核心,都被雨果塔主随身保管。只有他可以解除这个仪式,从而将血蝴蝶谷暴露出来。 以前的“血手兄弟”之所以在拿塔郡大开杀戒,留下了“窗户上的血手”的传说。 实际上就是他们试图寻找血蝴蝶谷……却最终没有找到。 ——而如今,这个仪式被打破了。 安南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此刻就站在这无名村落的残骸之中。 是的,残骸。 房屋已经被完全焚毁,尸体七零八落的散落着。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成年人——拿着农具、弓箭与猎枪,死在街头巷尾。 一眼便知。 那是超凡者留下的法术痕迹。 有的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拍飞出去,面部与胸部的骨头坍塌变形、整个人嵌在熊熊燃烧着的墙壁上; 有的人被从地上探出的一排坚固黑色地刺贯穿、歪斜的倒在地刺上、鲜血凝固在地刺上,使得它们在日光之下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红褐色; 有的人则被淹死在了干枯的平地上,有的人则凭空燃成灰烬,有的人如柴火般干枯,有的人则像是高空坠落…… 看起来,就像是这里曾经过诸多巫师一般。 但安南却知道……这些都是尼古拉斯二世做的。 他那边的实验体中,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女人和孩童,只有大概六七位是成年男性。 大概就是在“捕获”的这个阶段中,有战斗力的村民——比如说屠户、铁匠与猎人这种职业的持有者,抗拒他的捕获,并被他的法术杀死了太多。 剩下的人吓破了胆,被尼古拉斯关在了笼子中——拖入了血蝴蝶谷。 尼古拉斯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个仪式的本质。 但他并没有那个胆气,像是承灵僧一般直接杀到泽地黑塔、对抗雨果塔主。 或者也有可能是承灵僧死在了泽地黑塔,让他不敢再重复他的行为。 而尼古拉斯沉默了这么久,显然是琢磨出了另外一种破解“断缘之厄”的方式。 既然这是通过这个无名村落来从命运层面进行遮蔽的仪式…… 他干脆就将所有的村民杀死或是掳走、村内不留一人,并将所有的产业、所有的住宅田地全部破坏并焚烧——从概念上,来让这个村落不再存在。 ——但安南知道,尼古拉斯二世如果真的是想要前往血蝴蝶谷,他其实根本用不着这种复杂的方式。 他是黄金阶的超凡者,手下还控制着许多的堕落者。 他既然都研究出来,血蝴蝶谷的遮蔽手段是“仪式:断缘之厄”,他就完全可以直接翻越整座山脉——从崎岖的群山中,花费半个月的时间翻到血蝴蝶谷中。那些能够轻而易举杀死普通人的虫蛇猛兽,根本伤不到他。 ——他绝对知道这个办法。 但尼古拉斯二世却没有这样做。 天车之书 第890章 对人心的考验 恐怕是因为,尼古拉斯二世的目的并非只是“进入血蝴蝶谷”。 而是“带着足够多的试验品”前往血蝴蝶谷。 破坏这个无名村落,只是为了获取材料而已。 假如袭击外界的人类聚集地——除非是在地下,否则几乎不可能获取这么多的“材料”。在他开始试验之前,就一定会被人们发现。 这个无名村落,本身就在文明边缘。 即使整个村子被毁灭,两三天内也不会被人发现;而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一定会被发现的人汇报出去。 安南已经检查过了整个村子。 尼古拉斯没有拿走任何财物——而它们都被堆在村落的正中间,一片空白的广场中。因此也没有被焚烧。 凡是进入到村子的人,都可以看到这一堆财物。 他们只要拿走其中任何一份……就不一定敢于将这个消息汇报出去,否则他们自己也会被视为“嫌疑人”。因此他们拿走这些财宝后,可能还会人为的帮助尼古拉斯二世遮掩痕迹、伪装村民们离开的痕迹。 原本会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什么行商就是冒险家。他们大概率不会对这份财富视而不见。 而反过来说。 就算他们真的对它们视而不见——前来调查的人又是否会视而不见? 这个村落并不贫穷。 他们独占整个群山的咒性材料,又有许多野兽能够捕猎。这里也不是什么禁猎区……他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富裕,而所有的财富聚集在一起,足以让能够担任“担保者”的小贵族们动心、更不用说是执法者了。 反过来说—— 他们又如何证明,自己没有拿走一部分的财物呢? 他们又如何证明自己与行凶的“盗匪们”并不相识呢? 在这份财宝的诱惑之下,就连执法者也可能动摇。会想要把报案人灭口在这里…… ——毕竟他们作为“代理人”,缺的就是钱。 只要他们有足够的钱,就能摆脱代理人的身份、成为自己的担保人,成为人上人。更何况,这是足以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一笔横财。 而且,这里是在深山之中,没有任何人会看到。 也没有任何人会关心这些村民——他们大概都已经死绝了、被掳走了。倒不如说如果死绝了更好。 这正是“绝户财”。 不远处甚至还有可以用来背锅的“拿塔郡人”。 安南必须承认,尼古拉斯二世虽然只是一个思念体,但他对人心的把控……的确足够精准。 触手可得的、明晃晃摆在地上的……仿佛明摆着告诉自己的,“用于封口与帮我收尾”的见者有份的“礼物”。 在那瞬间,一夜暴富的欲望、想要改变命运的欲望,都会为之高涨。 与此同时,嫌麻烦的心理也同样会占据高地。 谁都不希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麻烦事影响到自己。 更怕其他人若是知道这件事后对自己的猜疑。 怕闲言碎语,也怕惹祸上身。 怕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还要背上黑锅—— 如果不是那位总是自称是安南伙伴的“泄密诗人”第一时间前来泄密,恐怕等到他们得知这件事,就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我知道的。” 安南目视前方,喃喃自语道:“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就算是安南也不能要求,其他人看到这份摆在地上的财富而不动心。 这的确是一份拿着不那么安心的钱、但它既不是偷也不是抢。 只是需要“保持沉默”而已。 只要什么都不做,拿着钱回头离开……就可以获得自己十辈子也赚不来的钱、一夜之间就能成为人上人。还可以避免自己与自己的家人,都陷入到麻烦与灾难的旋涡之中。 谁又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呢? 安南的确是可以的。 他说不拿就不会拿。 但安南也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其他人也这样做——那就是道德绑架了。更不用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尼古拉斯在做什么,如果他的研究成功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不知者无罪。 从这点来说,尼古拉斯二世算是赢了半局。 他击破这个仪式的封印、并布置出的这个“现场”,正常来说足以拖延几个月的时间。 那个时候,或许安南他们还在调查被后面那些人,人工抹除的痕迹。 在几波人互相扰乱的巨大谎言之中,浪费宝贵的时间——直到尼古拉斯研究完毕。 但无面诗人,却将这个谎言第一时间戳破。 祂给了安南一个“螳螂捕蝉”的时机。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无面诗人应该是想要看到自己舍弃掉那些已经失去了家园与所有家人的孩子们、等待尼古拉斯研究出结果。 恐怕祂已经想好了嘲笑自己冷血的言语,或者是“不愧是你啊”之类的阴阳话。 但安南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并非是与无面诗人作对。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 无面诗人的“伙伴”、“共犯”、“同事”,从最开始就不是自己……而是第一周目的“黑安南”。 “真是让你失望了呢。” 安南低声喃喃着,深吸一口气并向前走去。 “陛下,您要去哪?!” 之前站在安南身后、怔怔的望着那些财宝的雅各布,突然惊觉般抬起头来,看向独自一人走向血蝴蝶谷的安南:“您不是要等待援军吗?” “他们已经在赶来了。” 安南答道:“他们比我们稍慢一些——因为他们是先传送到的拿塔郡。不过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最快的应该在三分钟后就会进入到这里。” “那陛下,您在这里再等几分钟……” “——我要先去救人。” 安南说着,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财宝:“而这些东西,应该算是那些孩子们的财产。 “如果他们死了,那么自然可以算是我们这些复仇者的报酬。但如果他们还没有死的话,这些东西依然是有主人的。 “你可以拿一些,他们到了也可以让他们拿一些。但最后要经过这些孩子们的同意才能拿走。等他们的人数稍微多一些后……你就带着他们一起跟上来。” 安南平静的看向雅各布:“你能找到我的足迹,对吗?” 与安南对视了一会,雅各布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的,陛下。我能……” 他意识到了。 这是安南察觉到了他的贪欲,却不想与他同流合污……因而选择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方式,悄无声息的离开。 恐怕那些援军们,也是对这些财宝抱有贪欲。 安南并不想阻止他们,也不希望他们因为安南的面子与权威而“不敢”动这些财宝……他洞悉了人们的贪欲,承认了这份欲望、却不愿加入其中。 察觉到这个事实。 雅各布却意识到……自己心中的贪欲之火,似乎也被愧疚之心所压熄了大半。 “——我一定会追上来的。” 雅各布再度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雅各布是个聪明人。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离开,是要做什么了。 只是给他、还有那些玩家们留点面子。不点破、不揭穿——如同对孩子的自渎之举心知肚明的父母一样。 “那我就负责,把孩子们救下来。” 安南说罢、便回过头去。 他快步走向血蝴蝶谷,对着身后的雅各布挥了挥手。 只是雅各布并不清楚……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 安南还想在玩家们还没有到的时候……与尼古拉斯二世,私下谈些东西。 一些没有必要让玩家们知道,徒增他们心理负担的东西。 玩家们作为正义的勇者,只要击溃魔王即可。 至于魔王曾经是谁、魔王想要做什么,都不需要去了解、更不需要去讨论。 比如说…… 安南想要知道,尼古拉斯二世,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做这种事。 明明最开始,安南还以为他是一个无害而随和的人。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着安南接近血蝴蝶谷,他感觉自己的左肩逐渐变热。 他肩膀上的“无限”符号、同他的瞳孔深处,都开始亮起光芒。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开始逐渐变得灼热。 安南发自内心的,想要质问对方一些东西。 ——他想要制裁些什么、审判些什么。 并非是为了公义……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自己。 天车之书 第891章 比人更配为人者 “……大致,算是完成了。” 尼古拉斯二世低声喃喃道。 他后退了两步、微微扬起头来,欣赏着自己崭新的造物—— 需要说明的是,那并非是人类。 更不是什么“人造人”。 它甚至没有头颅。 脖子之上的位置空空荡荡。 而下面的躯体又充满了违和——就像是一只衰老而干瘪的巨大狒狒一般。 外部的包裹使用了老人的皮肤,以此取得“衰朽之皮”的概念。而在这枯朽的蒙皮之下,却是鲜活的内脏——光是心脏就足有七个、另有四个刻下了符文的肝脏。脾脏和肺只有一组,而且只有肺是这个躯体原生的部分。 其余的内脏、筋肉与肌肉全部都被掏空。 在空荡荡的皮囊之下,只有刻下了加固符文的骨骼。因为人类的骨骼并不足以支撑他的构思,尼古拉斯二世还杀了几只狒狒,来获取更为粗大的骨骼。 皮囊之下的心脏并不起到泵动血液的作用,它们甚至都没有连在血管上,而是互相连接着……最大的心脏取自一个一米九的年轻男人,而最小的心脏则来自一位不足一岁的婴孩。 这些心脏以骨片为连接,在胸腔中组成了一个巨大而怪异的发动机。 看起来就像是汽缸一般。 尼古拉斯二世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随意的擦拭着指尖的鲜血。 之后,他取出一只纯铜质地的不透明针筒——并在储存着腓力头颅的罐体中,抽取了一份贤者之石、注入到了巨大而畸形的“心脏发动机”之中。 随后,这心脏就逐渐开始无端的泵动。 他之前拓印下来的神经标本,则被他蚀刻在一只血蝴蝶身上。他将这只血蝴蝶放置于头颅的位置,并用类似锅盖一般的扁平头盔,将血蝴蝶固定在了原地。 这样它就只能钻入到这幅具体的皮肤之中,融入到这具躯体的血液之中。 在尼古拉斯二世的注视下,那看起来像是巨型无头狒狒般的怪异造物,像是充气一般开始逐渐膨胀起来—— 按照尼古拉斯二世事先刻好的符文、规划好的大致形状……在贤者之石的催化之下,血肉与神经飞快的被“创造”了出来。 ——那是接近三米高的黑色巨人。 仅是手臂就比尼古拉斯二世整个人更粗、仅是一根指头就比尼古拉斯二世的手臂更为粗大。 肌肉逐渐膨胀到了惊人的程度,那是会让人联想到绿巨人的程度。胸腔外部的并非是骨骼、而是栅格状的黑色金属板,皮肤外面也逐渐生成了一层像是甲壳、又仿佛有金属质地的纯黑色保护层。 即使没有头颅、双手撑地的坐着不动,也充满了威势。 充满了帝王般的威慑力。 尼古拉斯二世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安心的神色。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这就是你……屠杀一个村落,也想要创造的东西吗?” 听到这声音,尼古拉斯二世挑了挑眉头。 他回过身,直起身子来默默望向了从远处走来的安南。 “我该如何称呼您?” 他平静的问道:“凛冬大公?安南陛下?新任天车?” “随你怎么称呼。” 安南轻呼一口气,低声轻语。 在安南深呼吸时、从他口鼻中喷出的气息,第一时间便化为了白色的薄雾,缠绕于安南身边。 他身边的空气,甚至都降低了十几度。 安南每一步踏过,都会留下一个由霜痕组成的、清晰无比的足迹。而尼古拉斯二世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隐约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寒冷……就像是穿着潮湿的单衣站在冷风中般。 那些血蝴蝶缠绕在安南身边,却不敢接近。 如同飞蛾被光所吸引、也终将焚灭于烛火。 ——安南那裸露在外的左肩,正有一道与血蝴蝶叮咬的痕迹所类似的,宛如“无限”标识一般的烙痕,正放出极为夺目的璀璨光辉。 正如安南的瞳中之辉。 那是无色而又无限之光。 仅仅只是直视那道光,就足以溶解凡人的心智。那些血蝴蝶只要接近安南瞳中或是肩上的“无限之光”,就会逐渐变得透明、像是泡沫幻影般渐渐融化。 “你所追求的,不应该是人造人技术吗?” 安南质问道:“不依靠于任何亲本,而进行的凭空造人。强壮、美丽、健康、智慧……” “——人类的更完美形态。” 尼古拉斯二世打断了安南的话:“没有欺骗、不会背叛、不存在误解。那是根除了人类的一切弊端,而诞生的新物种。 “是【比人更配为人者】。我将他们取名为‘超越者’,而他们自己则更愿意称呼自己为‘觉醒者’。” 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安南顿了顿。 他问道:“你找回了自己的过去?” “我的过去?” 尼古拉斯二世却是突然嗤笑出声:“那真的是‘我’的过去吗? “我——真的有所谓的过去可言吗?” 听到这话,安南就反应了过来。 尼古拉斯二世…… 或者说,名为“尼古拉斯二世”的思念体,恐怕已经知晓了他自己真实的身份。 “人类——” 名为“尼古拉斯二世”的虚妄之物,口中吐出了憎恨的言语。 低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与憎恨同等程度的绝望:“人类,自古以来都活在虚伪之中。 “欺骗他人,欺骗自我。所谓的‘愿望’不过是说着好听的,最终当我真正舍弃一切、向着理想前进的时候……无意间回过头去,却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动。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我。 “没有人支持我。更没有人崇拜我。翠玉之塔传承至今的‘将一切升华至更完美的境地’这样的箴言、让我付出了一生的箴言……最终,就连塔之主都没有把它当真。 “只是把它当做笑谈,当做口号。把它当真的只有我。” 注视着安南瞳中之辉,“尼古拉斯二世”心中涌起的黑暗情绪,不受控制的变得激昂。原本不会再说给任何人听,失望至极的言论、也在那光芒的诱导之下脱口而出。 宛如扑火的飞蛾。 宛如在烛火亮起之后,变得更加清晰的阴影—— 天车之书 第892章 镜里·镜外 “——我【憎恨】着人类。” 在短暂的沉默后,“尼古拉斯二世”口中吐出了低沉的言语。 在他那缺乏感情的声音中,唯有“憎恨”一词显得如此鲜活。 或许这是因为,在他虚假的生命这种、唯有憎恨真实无比——唯有这份真实无比的恨意独属于他自己。 “‘我’曾经所创造的人类,毫无疑问是更优于人类的崭新物种。如同昔日精灵取代人类,创造出了辉煌的雅瑟兰帝国……让‘觉醒者’创造觉醒者帝国,难道不好吗?” 名为“尼古拉斯二世”的幻灵,发自内心的问道:“这个世界终将毁灭——灰雾终是越积越多,所有人都会被囚禁于大结界之中,而大结界则会向内探索。 “人口却在逐渐增加……没有战争消耗人口、也无法获得额外的资源,人类那渴求更好未来的心、终会让他们开始内部淘汰。 “最终所面临的只有毁灭——因为人类之间不可能达成共识。与人类相比,人类之外的物种都是敌人;与自己的国家相比,其他国家的人都心怀敌意;与自己家乡的人相比,其他地方的人各有各的缺点;与自家人和至亲好友比起来,即使是同乡也能够牺牲。 “最终,每个人都希望得救的是自己。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少数人’,所有人都是自私的……越是如此,所有人都越不可能得救。” “尼古拉斯二世”仰起头来,毫不犹豫、也没有半分迟疑的大声说道:“只有我的答案是正确的! “若是人类不能团结一心,那么他们就绝对无法度过这必至的末日!比起耗尽所有资源后等死,不如在这肮脏的泥土中,诞生崭新的伟大文明—— “能够毫不犹豫的牺牲个体、作为个体被牺牲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群体思维’!所有人的思维都被联通、知识被共享……因为没有‘个体’,所以毫无意义的娱乐不会再存在,每个人都是‘更伟大者’的一部分……” “——应该说,每个人都是‘尼古拉斯’的一部分才对。” 安南打断了他的话。 滔滔不绝的“尼古拉斯二世”,却像是被雨淋灭的火苗般,变得沉默了下来。唯有淡淡的烟气还在雨中摇荡。 “尼古拉斯当年被处死的原因,可不是因为他创造了更伟大的人类。而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觉醒者’们,与旧人类有着生殖隔离。” 安南平静的说道:“说的更清楚一点。 “如果当年‘尼古拉斯’真的是想要‘毁灭旧世界’的话,为什么他自己的意识,却也在人造人的思维网络之中? “而如果他想要的是拯救这个世界,为什么要特别隔离出所有的旧人类、在新世界中不给他们留下丝毫位置? “如果他想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又为什么让这些人造人伪装成正常的人类、打入到普通人类之中夺取权力?” 安南嗤笑着:“答案很简单了。或许在尼古拉斯的计划中,的确有着‘拯救世界’和‘毁灭旧人类’的子项目,但那并非是他的主要目的。 “从最开始,他所想的就不是让这个世界从灰烬中重生——而是让自己成为新帝国的皇帝、新世界的神。 “而在这之前,他所想的主要内容——便是报复这个世界。报复那些旧人类,培养自己的势力、用尼古拉斯口中所不屑的‘虚伪的才能’,来夺取他们的权力和财富。” 安南幽幽道:“那么,究根到底。 “——你们难道不是同一种人吗? “我的朋友们对你这种思想,有个学术性的用语。” 安南的嘴角微微上扬,嗤笑着:“叫做……又想从事服务型行业,又想树立标志性建筑。” “咳、咳……”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尼古拉斯二世”突然呛咳起来。 他面露痛苦的神色——像是呕吐般用力的低头咳嗽着,最终却只咳出了一些染血的冰碴。 那是在安南和他对话的时候,通过将一些语气词悄无声息的更换成发音类似的“霜语”,使得【霜寒之语】的诅咒法术无声无息间浸没了他的身体。 足以用言语呼唤暴风雪的秘言、其中寒冷彻骨的诅咒全部都被灌入到了“尼古拉斯二世”的肺部。 “是……霜语的诅咒吗?” “尼古拉斯二世”的幻灵恨恨的说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卑鄙……” “这是正常的战术,我的朋友。” 安南耸了耸肩,悠然道:“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像是热血漫男主一样试图说服你吗?你以为自己还能洗白之后加入我的队伍吗? “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可就错了——” 安南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他周围环绕着的血蝴蝶突然化为血色的冰晶,坠落于地。 而他身边的大地则染上了一层霜白。 “虽然从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必须杀你……但最开始,我还钦服于你的才能。 “真正引起我的杀意的……还是你自己。” “是因为我拿他们做实验?还是因为我对普通人下了手?” “尼古拉斯二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在他无声无息的进行治疗的情况下,这反叛的思念体,面色就逐渐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 他嗤笑着:“你们这些君主……对外发起战争时、对内推行政令时,甚至于征税时、评判时,哪个不比我杀人杀的更多? “因为你们的愚蠢而死的人,难道不比我杀死的更多?混乱的治安、不完善的法律、亦或是贵族们权力的倾轧……为什么我只是随便杀死了几百人用于伟大的实验就要被审判,而因为才能不足间接杀死了几千、几万人的恶徒,却至多只是‘渎职’? “难道愚蠢就不是罪过吗?” 连名字都是虚假的幻灵、记忆都被外力所修改的思念体,注视着安南,一字一句发出质问:“而我——从诞生之初就是罪过? “杀死了‘我’还不算,连灵魂被抹除之后、仅仅只剩下些许残片的‘思念体’,也能被利用!等我发明出了能够对抗恶魔的‘毒尘’,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是作为天车的养料!” “我对你不幸的命运表示哀悯。” 安南低声说道:“但有一点——你从最开始就搞错了。 “自己的不幸,都不能作为伤害他人的借口、更不是正确的理由。你恶意使用自己的技术,试图让人类从根本上灭绝……如果你所持有的‘间接有罪论’真的生效,那么世上杀人最多的刽子手、最不可饶恕的罪人——也正是你自己。 “只是很可惜,你似乎从来没有将这套善恶论套在自己身上。” 安南的瞳孔仿佛能够映照人心。 只要注视着安南的瞳孔,就再也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你能解释吗?” “我所淘汰的,只不过是愚昧、虚伪、无能的旧人类……” “也就是说,你认为愚昧者不配有人权、甚至不应该活着,是吗?” 安南打断了“尼古拉斯二世”的发言:“你真实重视的,到底是到底与法律……还是你自己的理想?” 他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只是淡淡的说道:“这是必要的牺牲。一百个蠢货、一千个蠢货加在一起,都不如我一个人对世界的贡献更大。 “毫无疑问,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那么就应该由我来引导这个世界的方向。而不是被什么规矩、传统、道德与法律所束缚……只有蠢货才会去管道德和法律,因为他们同样需要这些东西来保护他们自己。 “但我不需要。就连神明也必须依赖于我的智慧,连神明也无法摧毁我的记忆,我的存在无疑是永恒的。” 他深深看了一眼安南:“至少……我可比一位年幼的大公、被诸神养在温室中的宝宝、甚至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对这个世界要重要的多。 “说到底,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什么正义。” “尼古拉斯二世”低声感叹着:“他需要的……只是我而已。 “统一五国,消除灰雾,带领新人类走向全新的境界……我都有着确切且详实的规划。即使没有天车之力,我也能做得到。这正是理性与智慧的极限……但既然你撞在了我面前。” “尼古拉斯二世”的声音之中饱含杀气:“多获得一份筹码,倒也不错。” “当真是……谜语越答越膨胀,谜题越答越解消。” 安南低声喃喃道:“我现在已经能【理解】你了。但正是因为我对你有了足够的理解……” 他左手握紧三色权杖,右手将把头发束成马尾的发带捋下、随手丢到一旁。 纯白色的长发如同被逐渐点亮,散发出了纯澈的光辉、自行漂浮起来。 “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必须在这里,将你杀死。” 安南的声音逐渐带上了隆隆的回音。 他的眼神清澈无比。 无关杀意。无关憎恨。无关使命。 只是如同镜里镜外的两人,在镜子碎裂的刹那、终有一个要死去。 天车之书 第893章 苏醒的魔灵 暂命名为“尼古拉斯二世”的幻灵,是无法说服的。 ——安南已经理解了这件事。 他说的话越多,安南对他的“理解”也就越深。 那是一个傲慢到无药可救的灵魂。 他忍受不来同学与导师的“愚昧”、“不求上进”,便发誓要成为翠玉之塔的塔之主、以此掌控黄金阶才能掌握的“禁忌炼成”能力。 他忍受不了那些在他看来蠢到无可救药、却偏偏掌握着权力与财富的上位者,于是创造出了足以毁灭人类文明的“觉醒者”,试图自己获取那些权力。 ……从最开始,他所厌弃的就不是那些随意挥霍“权力”的贵族们,而是在质疑着,“那份权力为何不在自己手上”。 极端的精英主义。 在他眼中,能成为“精英”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其他人都是一些无法同行的愚者。 他的确拥有着举世无双的才能……甚至就连神明,也必须依赖他的智慧。 而这个思念体便以此认为,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必需品”。 既然是必需品,自然就比“非必需品”的地位要高——因此他理所当然的将自己视为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的存在。 从这点来说,这个幻灵的扭曲程度,甚至远比他的本体更为强烈。 至少当年的“尼古拉斯”研究人造人的时候,还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需要躲起来研究……而如今,他却已经敢光明正大的将自己扭曲而偏激的思想说出口来,并奉为真理。 因此,安南是无法说服他的。也根本就没有说服他的必要。 “以前曾经有人教过我……杀人要诛心。” 安南轻声说着,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他身后纯白色的长发便宛如通电发亮一般——变得极为明亮谣言、且无风自动飘扬起来。 他那带有三重回音的低语声,彷如来自天堂。 “那我就先来证明一件事—— “你引以为傲的才能……也就不过如此。” 随着安南的话语落下。 霜痕猛然间向外扩散——血蝴蝶谷中充满自然气息的深绿色密林,眨眼间便被纯白色的霜痕所覆盖。 那是【霜寒之语】。 在安南的三重回音之中,其中一重始终在以“霜语”在进行叙述。因此安南的“讲述”,本身就是一种无迹可寻的攻击。 在霜痕扩散之时,尼古拉斯二世的发丝也被霜痕所覆盖。 而在这时,霜寒之气已然无声无息间、随着他的呼吸而浸没他的肺部。他的血液流速大幅降低、关节处长出了冰碴。 尼古拉斯二世从对话结束之时,就已经低下头去、没有与安南的瞳孔对视——为的就是避开失能学派的诸多曈术。 这是来自“沉默术士”学派的法术。 虽然安南所掌握的,只有作为基础的“怠惰之眼”。 “——【百病不侵】!” 尼古拉斯二世的声音中,充斥着威严的味道:“【坚定不移】!” 双重敕令的约束之力同时降临他的身体,几乎将他肺部冻结的寒冰顿时被瓦解。 “百合花……” 尼古拉斯二世开始低声咏唱,准备进行转化。 或者说……开始进行“禁忌炼成”。 如同昔日学长与学姐进行共鸣施法,试图将一块区域与太阳内部进行置换。 虽然安南拥有百分之百的“光辉”要素深度,但他毕竟还没有抵达黄金阶、没有掌握要素。如果被抛到了太阳正中,就算是安南也会在一瞬间就被烧死。 ——但既然早就知道,对方会用什么能力。 安南就没有给尼古拉斯二世咏唱的机会。 随着声音突然变得凝滞、空气中的阻力大幅增加、冰碴浮现于空气之中…… 被“三之塞壬”扩增三倍的霜覆力场,将尼古拉斯二世瞬间冻成了冰雕!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瞬,【坚定不移】的咒言之威就将寒冰崩开。 但只是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已经打断了尼古拉斯二世的第一次咏唱。 而在他脱困而出的同时,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落极寒的暴雨。在安南身边氤氲着的白色霜气的冻结之下,“心念如雨”唤来的暴雨落地之前,就已化为了极为厚实的暴风雪。 ——这是“心念如雨”所未曾具有的形态。 这暴风雪,甚至会让人联想到凛冬公国的荒野。 仅是霜雪的厚度,就足以将视野所屏蔽,雪花锋利到能够割伤眼球、划伤皮肤的程度。极寒之气在暴风雪落地前,就已然将肢体冻僵。 而在暴雪之中,一身纯白、长发纯白、皮肤也白皙如雪的安南,便宛如雪地中的白狐,在跃起之后便隐没了身形。 毫无疑问,这是安南用于对抗“禁忌炼成”的能力。 如果尼古拉斯二世不想与安南同归于尽,“禁忌炼成”就必须要取一个对象。无法选取安南为施法对象,意味着他只能使用以声音为媒介的敕令法术。 ——仅仅只是青铜阶的夺魂系法术。 甚至还是安南从副本中获取的“额外掉落”。 搭配“霜寒之语”,却足以在这密林之中制造出主场——心念如雨的基本效果,就是感知“雨中”所有生物与建筑物的位置。 就像是声呐一般。 在安南心中,“挡住了雪”的位置都变得清晰无比。 但尼古拉斯二世却没有慌张。 他最快速度理解了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随即他还是在原地开始咏唱法术: “百合花冠。略。略。” 极简短的咏唱一气呵成。 他身后蹲伏在地上的黑色无头魔物仿佛得到了生命一般,突然站了起来——只是三步跨出,就走到了装着腓力头颅的机器附近。 它一把将装着腓力头颅的罐子,从仪器中扯出。 随后,他便将那个罐子、用力的按在了自己脖颈处的那个封禁着血蝴蝶的金属外壳上。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将水桶放入带有尖刺的上置型饮水机。 尖刺将盛放着腓力头颅的罐子顶破、在气压之下里面的液体咚咚的向下流入。而像是丝虫般的红色丝线,则向上攀附在腓力的脖颈处、钻入了他的脑壳。 尽管腓力算是比较胖的类型。 但相比较巨人般的狒狒魔物,他的脑袋简直小到诙谐的程度。比例上来说,就像是在人类的脖子上,按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猫头一般…… 天车之书 第894章 安南·光辉形态 而在巨人在满地找头的时候。 尼古拉斯二世仍然在高速炼成。 “——略。密藏山。略。” 他挥起手来,淡黄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舍弃咏唱的高速炼成,让正片山谷的大地之下、瞬间浮出了诸多的尖刺。 这些尖刺宛如活物,在感应到重力的瞬间就会弹起——姑且这能否伤到安南倒是另当别论。 但仅是如此,也足以让瞎子般的尼古拉斯二世获得较广的侦测视野了。 与超凡感知自带的小范围、高精度的区域感知搭配使用,至少能避免沦为瞎子的地步。 因为不知道安南消失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在雪中安置陷阱,所以尼古拉斯二世会更倾向于站在原地不动、对安南被动还击。 但也奇怪。 在安南呼唤暴风雪、遮蔽住尼古拉斯二世的视线之后,他就一直再也没有出现了…… 甚至就连感应都无法感应到。 这说明安南应该连走都没有走动…… 突然,什么东西极速飞来、卷起了风声。 “——狮鹫。” 尼古拉斯冷漠的念了一句。 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周围的空气便眨眼间塑为无形的鹫狮子之爪、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大气,卷起了堪称台风般的风刃,甚至在刹那之间吹散了暴雪中的一条道路。 仅是这一道风刃,就足以瞬间斩裂城墙。 在村落中,其中有一间民居便是被这样,从其中一面墙穿透进去、将埋伏在里面的人直接撕成碎肉、并将对侧的墙壁一并劈碎。 而这种程度的法术,仅仅只是一句不能“略掉”的单词,所随意唤起的活暴风而已。 尼古拉斯二世顺着被短暂清空的暴雪望出去…… 那似乎是一枚银币的碎片。 ——等等。 尼古拉斯二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骤变。 他反应了过来—— 安南之所以要唤起暴风雪阻挡他的视线,并非是为了阻止他使用禁忌炼成来杀死安南、也不是为了创造偷袭他的战术环境。 安南一直没出声也没移动……应该是在尼古拉斯二世的感知范围外,准备着某种仪式!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原本天空因为暴风雪的降临而变得阴沉昏暗,而如今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正上方闪耀着一般…… 尼古拉斯二世猛然间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只见一道纯银色的灿然光华,宛如升到天空中的星星一般……从天空的最高处亮起。 就像是多了一颗银色的太阳一般。 ——那是来自老面包当年的推销。 名为“达里尔的银焰轰袭”的仪式神术,当年花了安南一百八十枚圣光印痕——这是安南购买的最为昂贵的银爵士的神术。 而在此时,它正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这个神术需要至少五百枚银币,可以在二十公里内安全释放。 安南将这个仪式布置在了那个无名村落之中——仪式所需的银币,正是从尼古拉斯二世用于“贿赂”来访者的那堆财宝中所藏着的。 他在见到尼古拉斯二世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仪式大半、并将作为定位用的银币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 他作为“暗器”抛向尼古拉斯二世的银币,正是那个用于定位银币! 尼古拉斯二世为了找寻安南,而在周围布下的地刺、反而成为了制约他移动的障碍物; 他之前自作聪明留下的银币,也化为了将他瞬间重伤的大型神术的燃料! 只见一道纯银色的火柱,宛如水银形成的瀑布一般、从尼古拉斯二世的正上方,轰然倾下! “——略!” 尼古拉斯二世疾声高诵。 他来不及使用更复杂的守护法术,只能第一时间将自己身边的大地化为坚固的木藤,飞快的从地上钻了出来。 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藤蔓”,像是食人花般高高扬起、螺旋着闭拢,将尼古拉斯二世包裹在其中。 下一刻,它们便开始逆着银火向上飞速蔓延。 诸多藤蔓缠绕在一起,眨眼间便形成了如同螺旋钻头般的木质高塔。 并且随着它们缠绕上升,互相之间就会缠绕的越发有力、变得愈发紧实。 而那些银色的灼热火焰落下之时,那潮湿藤蔓却是瞬间爆燃! 水分被眨眼间烤干,爆裂的火焰极速燃烧、红色的火光与银色缠绕在一起,周围的空气被高温所扭曲、变得模糊起来。 落下的暴雪刹那间被清空,水汽被烤干、地上的霜痕融化,连同脚下的草地都燃烧了起来,眨眼化为枯干的灰烬。 庇护在尼古拉斯二世身边的藤蔓,眨眼间便已彻底烧尽——但眨眼间便有新的藤蔓随之涌起。 倒不如说,尼古拉斯二世将脚下的泥土转化为生机勃勃的藤蔓、而不是什么坚固的壁垒,正是希望它们能够持续转化、源源不断的再生! ——并非是被烤死的部分获得了新生。 而是新生的藤蔓毫不犹豫的顶了上去——替代了被灼烧的部分。 但是,即使如此。 那些藤蔓能够抵抗大火,却不可能同时抵抗高温。 尼古拉斯二世的皮肤眨眼间变得通红。 就像是蒸笼中的螃蟹一般。 他的瞳孔飞快的充满了血,肺部被灼烧到近乎干竭。 然而之前他所咏唱的【百病不侵】的敕令,却让他依然保持清醒并且不死—— 在意识都要被融化的高温之中,连闭上眼睛都无法保护眼球的焦热地狱中,他一边从口鼻中喷出鲜血、一边高声咏唱: “烬与炭之母!醒转者!苍天的花冠!无花果——” 而包裹在外的藤蔓,也在争取着时间。 这些并非是被尼古拉斯二世新炼成的造物。 而是在之前的那声“略”中,被随手催化的新生命。 从诞生之初,它们唯一的目的便是死去——前赴后继的舍弃自己与同族的生命,以此庇护尼古拉斯二世的安全。 ——众生为我。 这正是尼古拉斯二世的炼成思想。 正如同他对“人造人”的态度一般。 也和他所发明的,【尼古拉斯学派贤者之石】一样。 尽管他曾经在承灵僧面前,多次表示自己讨厌暴力、讨厌过于粗暴的手段……但在眼前这种紧迫的情况下,尼古拉斯二世所能做出的选择、毫无疑问正是他最为本能的处理方式! 他讨厌的并非是暴力,而是“自己所不擅长的暴力”。 银色的火光宛如救世亦或是灭世的天火,不断灌入到大地之中。周围的大地不断崩裂着、在开裂的缝隙中涌起灼热的银色液体,并且在常温下飞快凝固。 那苏醒的巨人魔灵畏惧的不断后退,不敢靠近中间那颗“光中的螺旋塔”。 而这份灼热则混杂着极为刺鼻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将天空之上的暴雪完全驱散。 安南则已经漂浮在了天空中。 他身后的肩胛骨与腰间各自刺出一对光翼,一对高举指天、一对下垂遮身。 因为事先就已经有所准备——安南的双肩与两侧腰部都没有布料,因此这次变身并没有爆衣。 而安南身后的长发凝成光线般的光触手、其长度已经超过了两米,分为左、下、右三束,正巧漂浮在四片光翼的三个缝隙中。 安南的头颅则是正上方的第四个。 他的左手随意握持着三色权杖,而权杖头部的水晶球与安南的瞳孔都已然光化。 安南直视着能够将凡人瞬间灼瞎的银色光柱,向前方伸出右手。 周围骤然一暗。 周围所有的光芒全部聚拢而来。 璀璨的银光约束在安南手中,眨眼间便化为一道至少三米长的巨大光剑! 天车之书 拉跨条·光辉形态 今天卡文惹,现在才三百多字……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睡多了,下午一觉睡了四个小时、反而有点头疼……希望没感冒(也有可能是感冒了) 明天(也就是今天)白天更新(指晚上24点之前)! 窝争取下午七点前就先一更!然后十一点前第二更!(握爪) 天车之书 第895章 湖中之龙 足以将整个天空照亮的绚烂光芒,瞬间再度变得昏暗。 光流肉眼可见的聚拢着,甚至在空中能看到一道道透明的痕迹,在安南的光剑周围形成了旋涡般的幻影。 周围的整个世界,都因为这光芒的缺失、而变得昏暗了起来。 甚至连那苍银的熊熊烈焰,都因此而变得暗淡了起来。那光芒不再灼眼、也不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燃尽般咆哮着燃烧,就连噼啪的燃烧声似乎都变轻了不少。 整个世界就像是手机屏幕突然进入到了夜间模式般,刹那间从明亮转为昏暗。 只有安南握在手中的银色光芒明亮如新。 在那光芒的映衬之下,仿佛连火光都能投出阴影。 这并非是单纯的“光辉要素”的操作。 ——而是名为【辉煌剑】的光芒斩击。 能够将自己承受到的伤害,加倍返还的复仇技能。 如果安南是一个BOSS的话,这甚至都不能算是输出循环、只能算是软狂暴的强制团灭。 但在面对尼古拉斯二世的时候,安南并不打算用这个技能,在最后关头反杀。 这算是安南对尼古拉斯输出的尊重…… 他现在可是在越级战斗——白银打黄金,尼古拉斯的法术几乎不会有半点豁免。 而尼古拉斯二世是敕令加转化双专精的炼金术师……任何一次成功的禁忌炼成,精准的打在安南身上、都是能够造成溢出伤害的程度。 他如今可没有之前萨尔瓦托雷给他的防猝死药剂。 名为【萨尔瓦托雷派,希望之心灵药】的救命灵药——能够让安南免疫因瞬间重创而导致的昏迷,还能在受到超出生命极限的伤害时、仍然战斗一段时间。 而且对于尼古拉斯二世来说,这种程度的转化合剂在他面前能否生效都不一定…… 毕竟他“生前”就已经完成了【至高的冠冕】,如今在他复活后甚至就立刻又恢复了这一特性。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炼金术师”。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主要教导转化法术的巫师塔,一共就只有泽地黑塔与翠玉塔。而除非是“本格转化巫师”,不可能会有人进阶成在整个白银阶段都毫无战斗力、甚至连青铜都打不过的炼金术师。 换言之,如今的炼金术师除了尼古拉斯二世之外,就只有萨尔瓦托雷学长了。 因为萨尔瓦托雷学长很不幸的,无法在尼古拉斯二世手中抢到“至高的冠冕”。 所以尼古拉斯二世有冠冕在手的情况下,是可以使用崇高假身的。 安南打断对方的咏唱,再遮蔽对方的视野、拉开距离之后直接原地搓大招,趁其不备直接来一炮——这就是欺负尼古拉斯二世战斗经验不足的打法。 【银焰轰袭】这个神术本身就是攻城仪式。它可以一炮直接把对面有结界保护的城墙融掉,如果尼古拉斯二世没有反应过来的话,这一炮过去他至少要大残。 但很可惜……这种抢占先手的策略,不可能连续成功。 在尼古拉斯二世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勉强防住了这一击的时候,安南倍感遗憾。 既然起手没秒掉,对方必然会召唤崇高假身。 那么,安南就需要让自己获得要素之力——有了要素之力,才起码能抵抗对方的要素之力。 这里安南使用的是【辉煌剑】LVMAX时获得的新效果。 【在解放“辉煌剑”后,直至战斗结束将激活“辉煌之光”状态】 【辉煌之光】原本是黄金阶的技能。 它的技能描述是“在同时拥有【正义】、【牺牲】、【慈悲】、【光辉】、【胜利】、【荣耀】六种要素中的两种以上时,最低的一方得到最高的要素50%的觉醒深度加成。” 也就是觉醒深度只有10%的【荣耀】,可以获得【光辉】一半的觉醒深度——直接抵达60%。 虽然安南如今还没有到黄金阶,因此无法发挥【辉煌之光】的主动效果——也就是“将此六种要素之力中,已觉醒且可使用的要素,全部附着于剑刃之上”。 但【荣耀】这个要素,本身就是可以附着于剑刃之上的。 以【光辉】的要素制造剑身,以【荣耀】加固剑身,以【霜剑术】附着剑身。 安南就能够在白银阶,获得能够抵抗崇高假身——至少不会被穿防秒杀的能力了! 目前没有一个玩家抵达黄金阶…… 这意味着,他们被尼古拉斯二世攻击时,一切防御、招架和闪避都是没有意义的。 假如T不住BOSS的话,根本就打不出输出来。 人越多,反而会越混乱。 既然如此—— 就让自己来承受伤害! 漂浮于空中的安南,像是审判末日的天使。 他高举长度已然暴涨至超过五米的纯银光剑,对准正在给自己“装备”腓力头颅的“无头狒狒魔灵”。 虽然不知道尼古拉斯二世为什么要唤醒它,但以防万一还是先砍死再说。 ——毕竟打BOSS的基本原则,就是出啥打啥、出啥躲啥。 周围的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而来。 在安南一剑劈下的瞬间,就连聚拢而来的光华都被这霜痕所冻结—— 因此,从剑刃之上飞出的也并非是弧月般的剑气。 而是如同子弹穿过了弹道凝胶一般……就像是窗户上的霜华在空气中自发蔓延,而最顶端则是一道绚烂的、不定形的光华。 那到光华落在狒狒魔灵身上的瞬间,便将它整个冻结。 而紧随其后的光芒如水般浸入冰雕。 它猛然间亮起光华—— 既没有巨大的声响,也没有腾起的火焰。 只是在冰雕裂缝中,有细微的发光冰雾无声的喷出。随着极轻的爆裂声响起,冰雕便从内部直接爆开,大团的冰雾逸散于空中。 ——只是一击而已。 被安南这混杂着要素力量的攻击命中之时,那魔灵便已瞬间击碎、散落一地。那在空中凝固的霜痕,也在攻击命中的同时破碎、留下一道悬浊于半空、久久没有散去的霜雾。 明明一击便将这巨大的魔物轻易击碎,但安南却没有放松警惕。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没有看到自己获得经验的提示。 也就是说…… 这个东西明明已经碎了一地,却依然还没有死! 但安南已经来不及补刀了。 因为此时,炙烤了整整十秒钟的银色天火,已经终于停止了攻击。 那甚至不能算是天上落下的“天火”——就算说是“卫星射线”之类的招数都绰绰有余。 在足以将城墙灼化的“银焰轰袭”结束之后,地面就已经被璀璨的银色裂纹所布满。 空气中回荡着极具刺激性的味道……那是融化的银、与烧焦的植物与大地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而失去了意义的藤蔓也自行解开。 里面就像是刚打开的蒸笼般,散发着热腾腾的白雾。 在这种足以轻易将人闷死的蒸汽中……如果尼古拉斯二世不做应对的话,现在大约已经骨酥肉烂了。 但尼古拉斯二世的咏唱,却依然还在其中响彻: 可那声音已经与最开始不同了。 它变得低沉、古怪。 在火光熄灭的同时,里面的声音同步响起: “第三个拂晓亦如火般熄灭……” 一个巨大的,强壮的,坚固的。 布满漆黑鳞片的“手臂”,从中探出、将覆盖在身上,保护他免遭火焰吞噬的藤蔓,全部撕碎。 正在不断膨胀、变化的躯体,发出了低沉的龙语: “此刻——天地醒转。” 那是与霜鳞之龙的外貌近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漆黑如炭的巨龙。 如果安南是龙的话,这便是它湖中的倒影。 天车之书 第896章 禁忌炼成:倒影之躯 相比较伊凡来说,尼古拉斯二世变成的纯黑巨龙,要小上许多。 双翼展开到最大,也就只有大约六米多的翼展。站在地上时,最高点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三米……大约就是一般室内天花板的高度,属于低着头就能缩在房间里的程度 甚至还不如之前的“狒狒魔灵”更高大。 这是因为,伊凡所变成的巨龙……就是在“安南此刻死去之后”化为的霜鳞之龙。 霜语之民在死去之时,因为“冬之心”的作用、可能会化为霜鳞之龙。 而他们变成的巨龙,大致来说体型与去世前的年龄息息相关。 安南今年只有十五岁。尼古拉斯二世以安南的身体投影出来的“湖中之龙”,以巨龙的年龄来说、可能连“少年龙”都比较勉强。 “——霜鳞之龙。” 尼古拉斯二世发出低沉的龙语:“真不错。龙的躯体……如此强壮而又健康,这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生机、在血液中奔涌着的霜之要素……不愧是最为高贵的生物。” 但显然,尼古拉斯对这个躯体非常满意。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我的倒影吗……” 这是黄金阶的转化法术,【禁忌炼成:倒影之躯】。 它在古代的名字,被称为“传奇生物镜像术”。 安南认识这个法术,是因为早在与承灵僧对决之前,萨尔瓦托雷就曾跟他讲过这个法术。 在禁忌炼成中,最为禁忌的并非是“人体炼成”,而是“自我炼成”。 它并非是塑形学派的“变形术”,而是属于转化学派的不可逆转化法术。 通过主动将自己的旧躯体毁灭,对自己进行“死后炼成”。将一个指定目标的存在本质之一、投射到自己的尸体上……使得自己获得对方的镜像之躯并立刻重生。 即使是对于巫师来说,这也是异常极端的战斗方式。 只要施法失败,就等于是当场自杀。因为必须确定自己已死,转化法术才能生效……所以比别人亲自动手来杀、可能还要死的更彻底一点。 恐怕只有精通偶像学派、持有“复活能力”的巫师,才敢于使用这种手段……将自己的躯体作为转化材料,将自己转化为“敌人”。 而尼古拉斯二世显然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他真想抵抗【银焰轰袭】,其实也并不困难。 只需要燃烧自己的灵魂、消耗自己的要素之力,就可以通过躲在崇高假身之下——躲开这次攻击。 但尼古拉斯二世并不想要用这种更为保守的手段。 他宁可直接在火中自杀,也绝不承认自己落入劣势、底牌被消耗。 也就是说,他宁可赌狗一波、也不愿意亏资源。 将自己正在承受着的、足以将自己毁灭的攻击,都视为“炼成”的一部分。 如同火焰炙烤铜石一般—— 他宛如灼烧“矿石”般,在火中毫不犹豫的摧毁了自己的躯体。 在火焰停止的瞬间,以“煅烧”的概念、将旧躯体比作矿石、将新躯体比作赤铜。 在火焰停止的瞬间,便是“炼成完毕”、死而复生之时。 而尼古拉斯二世,显然是认为在安南的诸多概念中……唯有“龙种”这一特性,才是最为强大的。 因此他没有变成如今的光辉形态,也没有借用安南的冬之心,甚至没有变化成与天车有关的姿态…… ……绝对的精英论吗。 安南无声的嗤笑着。 这倒的确相当符合尼古拉斯二世的审美。 他认为自己是“至上之物”。 而相比较人类来说,精灵就是更为高贵、完美的种族。精灵们又有着拜龙传统,他们尊崇巨龙更胜过神明。 所以尼古拉斯二世才会认为、自己假如能够化为巨龙——哪怕仅仅只是虚假的巨龙,也能称得上是伟大之路。之前的躯体,只不过是“煅烧”过后的残渣而已。 但可能尼古拉斯二世不知道。 友军姑且不算——毕竟还有来自光之国的特殊案例。 但对于BOSS来说,“巨大化变身”在绝大多数情况、可都是立即生效的死亡flag…… 对着鳞片宛如煤炭般的巨龙,安南在空中再度挥出一击。 水晶般的闪耀剑痕在空中一闪而过,残留着一串凝滞于空的霜痕。 仿佛时间都因此而停滞。 倒影之龙却只是抬起头来,深深呼出一口气。 暗淡的红色龙息,将它面前的空气瞬间染色——如同一朵黯红色的玫瑰,无声的在空气中开放。 在那剑痕在击中“玫瑰”的瞬间,那无形的深红色光华猛然逸散,毫无声息的接住了这一剑。 那仿佛能够冻结空间时间的水晶剑痕,却反而被那龙息浸染、自下而上的一点一点的染成了瑰丽的晶红色。 ——这是要素之力? 安南有些讶异。 但尼古拉斯二世明明还没有展开崇高假身……还是说,他的崇高假身比较特殊?会让安南情不自禁的忽略它的存在? 安南思索着,毫不犹豫的向侧面避开。 防止那“往回逆流”的晶红色不明要素蔓延到自己身上。 下一刻,他便将长度减半的光剑举至身前。 随着安南身后光翼猛然展开,他向下极速坠落—— 而尼古拉斯二世在吐出人生中第一口龙息之后,稍微适应了一下巨龙的躯体,便再度咏唱出声: “【左之蜂鸟】。” 在他声音落下之时,他身上漆黑的鳞片纷纷脱落。 每一片鳞片都化为了深蓝色的活火焰,宛如倒飞的羽毛、逆袭的流星般,自下而上迎向安南! 每一朵活火焰,都是能够瞬间灼穿巨龙之鳞的高温。 安南的身形骤变——他身边氤氲着的光雾爆出光芒,在他每次突然改变飞行轨迹的时候,都会留下“残影”。 但那并非是仅能残留在视网膜中的残象。 而是真实无比的“水晶替身”。 这是安南刚刚掌握的能力。 “光辉”与“冰霜”的力量相结合,在安南每次向后、或是向侧面躲避的时候、都会在原地留下一个散发着光的替身。而只有在替身被击碎之时,安南的新位置才会被暴露出来。 那些深蓝色的活火焰,每次都会被误导。而安南在三次躲闪之后,已经接近到了尼古拉斯二世的正上方。 而尼古拉斯二世虽然有着双翼,却依然匍匐于地面。 因为他刚刚获得巨龙形态、并不敢在安南面前飞起来——毕竟“飞行”对他来说,还属于相当陌生的领域。 于是在玩家们气喘吁吁的抵达血蝴蝶谷之时,便看到了让他们难忘的奇景: 安南身后只有曲折如触手般的光翼,却如女武神瓦尔基里般飞在空中高速机动;明明是一个法系职业、却手持着更像是骑枪的银色细光剑——与有着厚实有力的双翼,却始终不肯飞起来、脚踏实地的漆黑巨……幼龙近身搏斗。 尼古拉斯二世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在极为傲慢的同时,却又相当谨慎。 看到安南这边出现增援的同时……尼古拉斯二世的第一反应,都是阻止他们加入战场。 哪怕他们只是一群白银也是一样。 “【大地之厄难】、【苍天的花冠】……” 尼古拉斯二世开始低声咏唱。 安南虚晃“一枪”之后,飞速向后撤离——转而猛然间下坠,光之长矛刺入了巨龙的肩胛骨、几乎要将尼古拉斯二世的右翼挖掉一般! 但尼古拉斯二世硬是承受住了这一击,却仍然在固执的咏唱着:“【恶魔之血】、【无辜者之魂】、【猫的脚步】、【鱼的呼吸】……” 它的龙眼之中,闪过一丝诡诈。 捕捉到了那丝不怀好意,安南虽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极为强烈、几近致死的危机感。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如此长的咏唱,姑且还是一退比较稳妥。 于是安南毫不犹豫、留下一道幻影之后,便是立刻抽枪后退。 而这时巨龙的咏唱,也终于已经接近完成: “——【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 天车之书 第897章 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 尼古拉斯二世的躯体,开始蒸腾起淡金色的烟气。 他制造出来的毒尘与之前艾萨克在雨果塔主面前召唤的毒尘,有相当程度的区别。 它并非是将周围的空气转化为毒尘,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巨龙之躯”作为半成品原料、直接跳过了大半的咏唱词。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尼古拉斯二世对“赫尔墨斯派毒尘”有了新的领悟。因为转化目标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东西了,所以它的名字也有了变化。 “——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我给她起的新名字,专门为你预备的礼物。” 尼古拉斯二世发出低沉的笑声,喉咙中吐出复杂的龙语:“异界的灵魂,安南……你知道赫尔墨斯是谁吗?” 安南沉默不语,只是绷紧神经、飞速向天空后退着。 尼古拉斯二世所说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安南所迷惑不解的地方。 所谓的“赫尔墨斯学派贤者之石”,就是因为真正的贤者之石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绝对无法通过人工手段创造……因此才会存在被人工方法制造出来的“丐版”贤者之石这种东西。 如同当年的尼古拉斯,他一度被人称为“第二位赫尔墨斯”。是以人之身,完成了足以飞升的【创造的工作】的,“世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师”。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如此,赫尔墨斯又是谁? 他不是什么神明,否则他的名字本身就应该是神秘知识;而即使天才如尼古拉斯,也仅仅只能被称为“赫尔墨斯二世”。甚至无论是赫尔墨斯派毒尘还是赫尔墨斯派贤者之石,都要以他的名字命名…… 可反过来说,他既然已经完成了“创造的工作”,那么自然也应该完成了“至高的冠冕”。这种天才的灵魂,恐怕也会被真理之书所选中。 但他却反而没有成为神明…… 在安南陷入思索的同时。 玩家们已经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有大约一半多的玩家,看到安南突然向后撤离、也意识到了什么,稍微停下了脚步。 但还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玩家,或者没有看到安南的撤离、或者是把“玩家入场开BOSS之后NPC离场”当做了理所当然的情况…… 总之就是,他们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减速——而是直接冲到了尼古拉斯二世身边。 安南也没有出声提醒。 而是在撤离的同时,打开了复活权限、同时打开了后台……准备观察一下这种“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的伤害与具体效果。 现在玩家们几乎都已经抵达了白银阶,复活消耗也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几乎无损了。每次复活玩家,都要消耗肉眼可见的《天车之书》内部的资源。 尽管那种资源会随时间快速回复,但大致来说、存量只够让玩家们全体复活一次,之后就会以大约每秒一个人的速度恢复资源。 所以安南现在“无限复活”的权限,开的也是越来越少了。 不是他心疼那种随时都可以恢复的资源……而是担心玩家们趁着自己无限复活,就无所顾忌的用复活来重置技能。一旦复活断档了,可就不妙了。 ——那意味着玩家们将会意识到,将他们拉过来的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 安南一直认为,人心是不能去试探的。因为人心也是经不起试探的。 等到有玩家进阶黄金后,姑且先看看黄金阶的超凡者复活要占用多少资源。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增加复活等待时间的设定…… “……嗯?” 在那伙玩家们冲入那金灿灿的毒尘之后,安南却是怔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那群玩家,瞬间就被毒尘所融化。 要真是这样,安南反而不会太过惊讶。 “赫尔墨斯派毒尘”原本就是用于杀灭异界生物的针对武器。对本世界的人来说,它是完全无毒的;可对于异界生物,就等于是无法被豁免也难以消散的强酸。 赫尔墨斯二世当时之所以会被人“开棺复活”,就是为了让他开发更强力的毒尘,用以对抗未来将会从虚界掉入这个世界的流浪恶魔。 那么,他研究出来的、可以简称为“三重毒尘”的新毒尘……效果变得更强也不奇怪。 但问题在于,伤害太低了。 玩家们进入到【三重毒尘】的覆盖范围之后,不仅没有瞬间被腐蚀、融化,甚至几乎完全没有掉血……毒尘的灼烧,只是让他们的皮肤通红、开裂,进去两三秒甚至健康度都没有往下掉。 如果想要被毒尘的效果烫死,恐怕站在里面过个三分钟都做不到,只要刷一发治疗神术过去、随手就能重新把状态奶满。 ——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为什么尼古拉斯二世说……这是专门用来克制他的? 还是说,他不小心研究歪了——其实这个东西对安南并没有用? 安南心生疑惑。 但他总觉得,这种错误尼古拉斯二世是不可能犯的…… “【太阳之容】、【阿佐特之力】——” 不等来自玩家们的第一波攻击撞在自己身上,尼古拉斯二世便再度开始咏唱。 他身边散发出的金色烟气,骤然放出光芒、形成了实质般的半透明灿金色的力场。 如同盛放的巨大莲花一般。 一层层莲花花瓣般的金色力场,将冲入了金色烟阵的玩家们分割到了不同的层中。 漆黑的巨龙卧伏在莲花的正中间、内外所有的攻击,都被这突然浮现出来的金色多层力场分散吸收。 “【兰花之绞索】、【莲花之变容】——” 随着黑龙的咏唱声落下。 那吸收了诸多攻击的灿金色莲花突然盛开。 周围的玩家自然不会躲闪不及而被压在下面……但是之前被锁在这力场莲花中间的玩家们,却只能眼看着花瓣盛开、并开始转动而被硬生生压扁。 即使一时半会还没有死去,那水晶般的力场莲花也突然散发出高热。 灿金色的火焰,沿着地面上的“银”飞速蔓延,在地上勾勒出巨大的炼成阵。 而在那之前,就已经有大约十六位玩家被锁在莲花中,并在开战的瞬间就被机制秒杀了。 可这个时候。 安南却发现,明明自己开放了复活权限,但他们却并没有从周围跑尸复活。 他们的“复活”按钮,直接就暗了下去。 当安南强制复活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系统这边出现了提示: 【复活失败,因为《天车之书》无法正确表达此灵魂】 ……这别是形神俱灭了? 安南怔了一下。 他连忙看切回后台看了一眼“监控室画面”,发现那些玩家的视角并没有从自己这边变成“黑屏”,而是直接回到了现实视角。 当他们想要回到迷雾大陆的时候,却看到了新的提示: 【灵魂表达被阻止,距修复此灵魂表达逻辑还有17:59:50】 后面的这个数字,还在以安定的速度下降。 这时安南才松了口气。 人没死就行…… 没有被删号就行…… 换言之,接触到“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的玩家,在死去之后、根本没有复活的选项,而是直接被踢回了另一个世界。 安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特娘的,竟然是掉线打击?? 天车之书 第898章 孤身一人,无家可归 甚至不仅如此。 尼古拉斯二世立刻将毒尘进一步的活性化: “——【神之返魅】。” 随着他的咏唱,那些化为金色莲花的毒尘再度融化。 除了内层的保护着他的墙壁没有变化,外层的莲花全部向外炸裂! 被命中的玩家,甚至没有受伤掉血。 而是直接闪出一道绚光、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顿时,最内层的玩家们就被全部清空了。 周围的玩家们也懵了。 他们纷纷使用内置的联系工具,与那些“被丢到异世界”的玩家们联系上,才知道他们是被踢下了线。 顿时所有人都不敢上了。 ——只要被打到一下,就会被踢下线。 这他妈怎么打? 果然不愧是针对玩家的开发出来的毒尘! 掉线打击,恐怖如斯。 不仅是“杀伤异界生物”,而是直接隔断了世界。 如果说,玩家们是搭乘着天车抵达迷雾世界的“异世界的旅客”。那么这“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就是能够将玩家从这车上打落的猛毒! 而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 这毒尘的意义恐怖不仅于此。 既然它能够将通过天车,抵达这个世界的玩家驱逐出去……那么它是否能够将“正在举行升华仪式”的神明,从光界打落下去? 假如它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没有任何伤害的话…… “……你是想要,将这毒尘布满整个世界?” 安南带着三重回音,如天神般隆隆的质问出声:“你是想要阻断,在你之后所有神明飞升的可能? “那样的话……就只有你允许的人,才能飞升了,对!” “——不愧是你,安南。” 躲在金色壁障之中一动不动的黑龙满足的叹息着:“看来我对你的重视是正确的。不,甚至还不够——我依然还是轻视了你!能从这短短一瞬的异状察觉到我真正的目的,你的智慧已经追上了我。 “与那些人不同,我们的确是同一个层次的敌人。 “只是很可惜……之前我曾经以‘制造更有效的毒尘’的名义,找石父索要你的血与灵魂碎片,但却被祂拒绝了。” 黑龙发出低沉的、只有安南能够听懂的嗤笑声:“若非如此——我会将你也逐出这个世界! “不只是你,安南!无面诗人、敲钟佬、窃夺者、红骑士、好运小姐……明明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被这些愚昧的凡人作为神明侍奉的异界魔物,也是一样的命运! “只要我的仪式能够成功——得到了天车之名后,即使是正神、我也能把祂们全部驱逐!” 驱逐并非是杀死。 如果是杀死,在明年的圣月回归之时、就能重新复活。 但如果丢出这个世界……又无法自己找到回家的路,那甚至连复活都无处复活。 “其他人也就罢了,据我所知……好运小姐可是肉身穿越世界,抵达的这里。” 安南嘲笑着:“就算你将她驱逐出去,又能如何? “你这是一条独善之路——你终将遭受审判!” “谁能审判我?” 尼古拉斯二世哈哈大笑:“我与尼古拉斯不同——我可也是天车之一! “只要你与腓力都死在这里,那么新的天车就是我! “至于好运小姐……” 那龙脸看向安南。 安南竟是从其中看到了嘲笑与怜悯。 “你也是个愚昧之徒。你根本就察觉不到,在那不可捉摸的皮囊下,到底隐藏着何等恐怖之物。 “你甚至连她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你也配成为天车?” 安南突然想起来了。 雅各布曾经给他讲过,“太阳的第四曜”真正的本意。 第四曜的本意,是“以肉身跨越世界时,完全遮蔽视线、使得越界者什么都看不到的幻光。” 在去年,镜中人在罗斯堡举行升华仪式时……也就是安南第一次与腐夫战斗时,安南与玩家们曾经见到过腐夫教派召唤的“噬魂者”。 “噬魂者”就是一种能够以肉身潜行至虚界的使者。 而这就需要能够在两个世界的光学规则下,进行“跨世界级变焦”的双眼。 因此,它们生有三重眼膜。 最内侧的眼膜,是用来调整焦距来看到三十米内的敌人时用的;第二层眼膜,是在冲锋与高速移动时用于抵抗风压、以及防止细小的灰尘刮伤的。 而最外层的眼膜,就是为了抵抗跨越世界时看到的“幻光”。 从这点来说。 所谓的“第四曜”,也可以理解为“对异界生物的了解与掌握”。 天车终究要进入其他的世界。 “……我明白了。” 安南却反而变得平淡了下来:“你是觉得,作为异世界人的我,无法代表这个世界——不应该成为这个世界的天车,对?” “难道不应如此吗?” “没错,这就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 安南深吸一口气。 他挥挥手,示意玩家们退后、最好离开毒尘的覆盖范围。 在这么多的人中。 唯有安南不会受到“掉线打击”的影响。 因为只有他……没有能够被驱逐回去的“原位面”。 ——只有他无家可回。 “因为我从未想过,我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王——统治这个世界的神上之神。我成为天车,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够拥有更多的神,为了让每一个有才能的人都处于自己应在的位置、能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而不是通过天车与毒尘,封死其他人的飞升之途。” 安南缓缓转动手中的光之剑。 ——已经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他之前总想着,还有玩家们能够救他。玩家们不死不灭,充斥着强烈的战斗欲望……哪怕是在承灵僧的战斗中,玩家们也能起到强大的干扰作用。 而尼古拉斯二世,没有承灵僧那种杂兵杀手一样的范围即死能力。 光靠这些玩家们,就足以击溃尼古拉斯二世了。 ……但现在,安南却意识到。 他又只有自己一人了。 他的身后站着许多人,但他们暂时都帮不到自己。 他们最多也只能是看客……或者在很远的地方发起攻击,根本无法突入到战场中心。 可那样的话,又有可能会误伤安南。 “孤身一人的战斗吗……” 安南喃喃道。 黑龙裂开嘴角:“没错,他们帮不到你。你也没法躲在他们身后了。 “进来,进来这角斗场。我不会躲也不会逃,我只要一个结果——” 巨龙咆哮着:“到底,为何!你会被选为天车——” “因为你无法让他人托付、让这个世界认可……蠢货。” 安南低语着。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心潮澎湃。 虽然它作为镜子时,真正指代的内容、是他与安南“规避多余认知”的不可知之光。 “黑安南”与“尼古拉斯一世”,对于“安南”和“尼古拉斯二世”的意义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是前者生命的延续,而是在“不可知之光”的映照之下,阻断了一部分记忆的新生者。 ——那个时候的安南还一度以为,只要尼古拉斯二世没有“尼古拉斯”当年的部分记忆、就能成为一个好人。 但那时安南没有料到,尼古拉斯的人格之中最为有毒的,并非是他晚年时混乱而疯狂的思想。 而是根植于人格最深层的傲慢。 安南也理所当然的应该具有这种傲慢——他是这个世界唯一拥有“系统”的人,更是被选定的天车、将来的救世主。 如果说这个世界唯独有什么人是缺一不可的,恐怕就只有安南一个人而已。 但安南却恰恰没有变得傲慢。 那或许是因为—— 安南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一瞬间,他隐约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搏动。 有什么力量……在他的心底鼓荡着、觉醒着。 如同嫩芽破土而出。 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安南、守望着安南。 在等待着安南,念出那个名字—— “因为我是……” 安南的声音,也逐渐变得低沉。 他的皮肤逐渐浮出纯白色的鳞片,面部变得狰狞、化为龙首。 “我的名字是…… “——安南·霜语!” 身姿宛如梦幻一般。 银白色的鳞片反射着朝日的光华,仿佛在发着光。 身后有两对光翼的华美之龙,喷涂着冻结整个世界的凛冬之息,自如而潇洒的昂首飞起! 闪耀于空! 天车之书 第899章 光辉之龙 就如之前,第一次见到骸骨公时,祂曾作出的预言一样…… ——终有一日,你会成为霜语。 在冬之心也无法全部封存的强烈感情激荡之下,安南的原本处于“冬之丰实”阶段的冬之心,在他尚未抵达黄金阶的时刻、便已彻底盛开。 就如同从内部开裂的冰雕一般。 高悬于树上的丰实,被心之矛所刺破。甘甜的鲜血自果实中流淌而出……极寒而晶润的龙血,刹那间流遍全身。 在安南还没有抵达黄金阶的时候。 他已经追上了伊凡的血脉觉醒进程—— 【冬之血(反转):你将不会感受到一切负面情绪;你所发出的“霜寒”要素的伤害将永久提高100%;你将完全免疫真理级以下的所有“霜寒”要素的伤害】 【觉醒冬之血后,你将回忆起自己血脉深处的形态】 那是与伊凡并不完全相同的姿态。 安南的体型并不算大,与尼古拉斯二世看起来高度类似,站在地上不特别昂起头来的话,应该是三米左右的高度。 但与尼古拉斯二世不同,安南的瞳孔简直是如星辰般明亮——原本湛蓝色的那只瞳孔、如今变成了宇宙星空般的深蓝、闪烁着摄人心魂的威光。 而翠绿的那只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极为明亮……远远看去,仿佛闪耀着十字星般的翠芒。 他纯银色的鳞片中,还分布混杂着一些深蓝的、宛如宝石般的棱型结晶,胸口则有一个深黑色、宛如深渊般的∞符号……那正是安南左肩的咒纹,它却是转移到了龙躯的胸口。 从那个黑色符号的周围,像是线路板一样向四周蔓延着黑色的纹路,一直没入到十二枚像是钟表般分布着的棱型结晶中。 而这个符号正不断吞没着周围的光,让安南胸口附近的的光芒昏暗且扭曲。 与之相对应的——在安南肩后,有四片给人以锋利感的半透明光翼,不断向外逸散着光的粒子。 这与之前那触手般的螺旋光翼完全不同。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捋直了、且压平了一样……就像是泰瑞尔的光翼与强袭自由的光翼之间的差别。 但安南知道,这光翼的本质察觉,其实是“向内吸光”与“向外喷光”的不同。 这四片光翼中,靠上的两片较为宽而厚,还有两片则较为细长。那种姿态反而会让人联想到巨大的凤蝶。 除此之外。 在安南那给人以威严感银色龙首的正后方,则有一个巨大的光环。它正好嵌在上方两个光翼的中间,在光环的正上方还有三叉戟尖部、或者说像是纯白色的王冠般的三道光流……就像是安南之前那分成了三束的长发一般。 原本匍匐在地面上的尼古拉斯二世,那漆黑色的龙躯姑且还能称为威严、恐怖。 但与和它体型相似,却远比它更加华美威严的安南比起来,它简直就如同爬虫般丑陋。 连飞都不敢飞起来的龙。 与在“喷光式”飞行的过程中,逸散着诸多水晶碎片般的光华的安南比起来,简直不配为龙。 ——即使,安南去掉结晶、光翼、光冠的情况下,与尼古拉斯二世仅仅只是配色不同。 但正是因为安南多出来的这一堆的“装饰”与“特效”,却能一眼就看出……到底谁是正体、谁是盗版。 “昂——” 飞翔于高空的安南,发出凡人无法理解的、带有重叠回音的龙语。 尼古拉斯二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 “——迎接审判。” 那并非是安南发出的声音。 更像是这个世界本身——像是那些被尼古拉斯所害死、杀死的人,在天空之上俯视着尼古拉斯二世、并对他作出审判。 巨龙是黄金之民。 在要素之力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掌握要素之力的就是纯血的龙种。 他们会根据自己的掌握力量的不同,而潜意识的对自己的躯体进行变化、调整。 安南感觉的非常清晰。 他此刻,终于能够使用要素之力了。 无需使用贤者之石,强行提升至真理阶……而是以自己的血脉深处的传说形态、直接催动要素之力。 也可以说……安南此刻所使用的躯体,就是他的崇高假身! 霜。光辉。智慧。理解。美丽。严格。荣耀。 七种要素全数被激活。 即使只有“霜”、“光辉”与“智慧”能发挥完全的力量……但这也已经是与之前本质的不同! 随着安南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正的“冬日寒息”,隔空将整个世界活物的温度与生命抽取自自己身上。 而在范围之中的敌人,只有两位。 龙化的尼古拉斯二世…… 与看上去已经死去、“装备”了【腓力之首】的人造魔灵。 他的体表,肉眼可见的覆盖上了的一层薄霜。 即使是巨龙,也无法抵抗来自“冬”的法则的直接失温。 而地上的那些被冰包裹着的肉块,其中生命的颜色也逐渐变得黯淡。 随着安南的深吸气完毕。 高悬于空的幼龙,向下喷出一道极寒的闪耀冻气! 而在这时,安南身后的光环也骤然变得明亮、且缠绕着一圈霜气。 尼古拉斯二世终于放弃了待在原地进行防守的主意。 它飞快的在地上爬行着,口中开始高速咏唱着: “重演——” 随着他的咏唱,周围那些透明的光尘再度凝结成一面面的光盾。 “大地之厄难、略……” 那些光盾之下的地面翻涌着,逐渐伸出一只只巨大的岩石之手、掌心向天。它们的掌心化为镜子——这让它所经过的地脉看起来像是隆起并、变成了一条镜之蛇。 光墙与镜面。 这都是能够消弭“光辉”之力的对策。 而安南的吐息却完全没有避让。 那极寒之光只是扫过,光墙抵挡了一瞬间便骤然破裂。 地上的镜面纷纷冻结开裂,甚至连一瞬间都没有能挡住。 黑龙爬行于地,进行不停息的漫长咏唱:“阿佐特之力、苍天的花冠、动荡之岩、还生之木——” 能够将一切物质溶解的“万能溶剂”。 凡是带有这个词缀的转化法术,都拥有着彻底改变物质形态的能力。 比如说…… 只见那些隆起的地面,像是之前的树木般、缠绕在了黑龙的身上。木质的结构覆盖在他的鳞片上,并且还在飞速扩散、蔓延。 厚实的石与木,缠绕在尼古拉斯二世身上。 ——凡是路过的岩石、大地、树木,都被他吞食并缠绕在了身上,让它的体型飞速增大。就连之前那些“还没有死透”就被安南冻在地上的魔灵血肉,也被他顺手一并吞下、化为巨大躯体的一部分。 眨眼间,尼古拉斯二世就已经突破了五六米的高度,并且随着木与土石的缠卷,还在飞速极巨化! 天车之书 第900章 噬界魔 它甚至已经没有多少巨龙的样子了。 那是一头以木为骨,以石为肉,以土为血的巨大实心魔物…… 吞噬世界而生的魔物! 它看起来像是一头极为肥硕的蜥蜴——是的,因为尼古拉斯二世并不会飞,所以这“龙用高达”设置连翅膀都没有。 与之相反,它的尾巴倒是极为粗壮。 可要是说蜥蜴的话……它还有着八条腿、六条胳膊,上半身人立而起、高度一直到超过三十米才停止。 他并非是不想继续增大下去,而是如果继续变大的话,可能就要被峡谷卡住了。 他们毕竟还在血蝴蝶谷之中……这已经是在保持灵巧的情况下的最大体型了。如果说马人是“马人”的话,那么它大概可以称为“蜈蚣蜥蜴人”。 “——战士之血。永不回头的战场。金之骨……” 他还在不停歇的咏唱着。 他在给自己创造巨大的、坚固的武器与盔甲。 而安南这时的霜寒吐息,也终于扫到了他的头颅。 他的上半身冻结开裂。 “没用。” 他呵呵的说着,将泥土构成的“龙头”随手掰掉。 随着他吸收着身下的土,新的龙头眨眼间便再度形成。 而见状,安南停止了攻击。 即使是龙息这种天生武器的平A,显然也是有能量损耗的。不可能像是游戏中的弓手,拿着一壶箭就像是开了无限子弹一样…… 那么,与拥有贤者之石技术的尼古拉斯二世进行持久战? 安南没有傻到那种程度。 他盘旋于空,开始思考新的对策。 “随你怎么想,安南。” 但尼古拉斯二世却毫不在意:“你可能没有输,但你已经没法赢了。” 就在之前的短暂交锋中,尼古拉斯二世就已经察觉到了安南的弱点。 安南之所以会借助复杂的神术仪式来轰击自己。 是因为他缺失足够强的攻坚能力。 而这个问题,在安南化为霜鳞之龙后,也没有明显的缓解——这白翼的有冠之龙,或许能够瞬间杀死千人以上的军队,但对于如今变成移动要塞的他来说,却是完全无法解决。 安南的龙息,轻而易举的冻裂了他的身体。 他的皮肤布满裂痕,脆弱到自行崩裂、坍塌……可那又如何?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这种程度的伤口愈合。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可以用来吞噬。 大地。树木。砖石。 亦或是人。 在炼金术师眼前,就连无处不在的空气与光,都是材料的一部分。 触手可及之处,全部都是财富。 而对于不了解炼金术的人来说,这却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利用的阻碍。 使用“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放逐那些来自异世界的战士;将自己变成巨龙之躯,来让自己不会脆弱到一碰就死;通过将自己包裹在整个大自然的内部,以此避免被安南的攻击直接命中。 这是无懈可击的战术。 安南并没有针对灵魂的攻击,更没有掌握塑形系的能力、更没有能够一瞬击穿这厚实的大地之铠,直接杀死内部的破坏系法术。 这岩层与树木并不厚,只有十几米的直径、其坚固度比起城墙更是远远不如……但它却能有效地隔温。 其中任何一个部分损坏的话,就将其分割并排除体外。并立刻吸收新的“营养”,将缺口修复。 “要恨的话……就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将我一击而死。” 尼古拉斯二世,发出嘲讽般的声音。 早在尼古拉斯二世接受“银焰轰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针对这种轰击类的温度系能力。 而如今,他已经将自己的这个缺点完成了弥补。 他自觉安南已经没有杀死自己的手段——只要拖过安南的变身时间,他就能够不战而胜。 于是他开始试图分散安南的注意力,拖延他的变身时间。 以白银之魂强行化为龙躯,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 光是能量的消耗程度,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虽然他觉得安南已经赢不了了,但姑且还是再拖一会、让安南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比较稳妥…… “我之前问过你。你知道赫尔墨斯是谁吗?” 尼古拉斯二世缓缓说道:“你显然不会知道。 “这是只有炼金术师才会掌握的知识。现在所谓的‘转化学派’的那些愚者……他们恐怕还以为赫尔墨斯是个人! “转化学派——我非常不想提这个名字。但我不得不说,这里面的人都是傻瓜!他们放弃了炼金术的伟大艺术,放弃了创世之力……只是为了打架?” 黑龙呵了一声。 这并非是演技,而是真实的不屑。 “想要杀人、想要破坏的力量,要多少有多少。但能够创造的力量却少之又少。 “他们连自己作为创造者的身份都没有意识到,自然不会懂得赫尔墨斯是什么。” 被包裹于泥、岩、木制成的蜥蜴魔物的黑色幼龙,发出沉闷的嗤笑声、说个不停:“赫尔墨斯是什么? “赫尔墨斯谁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形象,一个代号。 “炼金术是创造的学问……但想要创造未来、首先要了解过去。可与璀璨而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相比,过去却是那样暗淡、不值一提。 “在古代,所有的炼金术师在死去之后,都会将自己的发明称为是‘赫尔墨斯派’的发明。他们不会在历史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因为相比较璀璨的创造本身、他们作为凡人却充满了诸多缺点。 “这些缺点,足以让他们的造物不再神圣。 “因此,赫尔墨斯必须是一个没有错误的人。一个永远也不会犯错的人,一个神圣而不可动摇的记好。它从来就不是、也不可能是什么活人。 “他是先贤智慧的化身——” “——那么,你又为何自称赫尔墨斯二世?” “这可不是我自称的,是那些连历史都不会去看的愚者们,叽叽喳喳的决定下来的。什么赫尔墨斯二世,尼古拉斯二世……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黑龙嗤笑着:“我的发明自然也可以冠上赫尔墨斯之名,这无所谓。我无意将它们作为我完美至极、君临于世的全能者的证明…… “我就是赫尔墨斯、也是尼古拉斯。 “我从不是什么二世!我只是我自己——” “……那可不一定。”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泥土魔物的内部响起。 那是腓力的声音。 天车之书 第901章 从第四重历史归来之人 “——已经够了,尼古拉斯。” 腓力虚弱而轻淡的声音,从巨大的泥石魔物中传来:“这个样子,太丑陋了。” “丑陋又如何?” 不会飞翔的魔龙嗤笑着,与自己体内的另一个意识对话着:“只要能够胜利,什么手段都可以被原谅。 “因为对于生于‘胜利以后的未来’的人们来说,一切代价都是抵达现今这种状态的‘必需之物’。人们即使批判历史,也不得不正视历史、承认那是必要的……是有价值的。 “否则,就等于是将他们自身的存在也一并否定。” “即使为了胜利,你愿意付出一切?” 腓力的声音再度响起:“哪怕那是凄惨的、没有任何人会露出笑容的胜利?” “无论如何,我也绝不妥协。” 魔龙平淡的宣告道:“因为胜利就是胜利,它胜过一切。没有任何胜利是‘不值得’的。” 被包裹在厚实的、由整片卷起的大地所塑成的坚实外壳之中,就像是寄居蟹一般。 明明已经窃取了安南的巨龙之躯,持有能够大幅强化要素之力的黄金种之血;而且那个时候,安南甚至还没有龙化,这些玩家们更是只有白银阶…… 即使如此。 就算他手握如此巨大的优势,却依然还是避而不战。 在他释放了“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之后,只要杀过去就可以把所有的玩家全部驱逐出这个世界。 但他依然还是缩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恐自己贸然出击、可能会踩到玩家或是安南布置的什么陷阱。 反正以毒尘制成的防御阵线,已经足以放逐接近自己的玩家们。只要安静的等他们忍受不住而主动出击……就会落入魔龙事先布置的致命陷阱。 即使被腓力所咒骂,他也没有想着要将腓力吐出去——如果获得了腓力的支援,或许会让安南进一步的变强。 既然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最均衡的“通往胜势”的姿态,那么他不会允许一切变数存在。 ——除了毫无意义的对话之外,他绝对不会多做一件事。 “从最开始……我的一切策略,就是为了获得‘胜利’。” 魔龙嗤笑着:“我与你这种失败者不同,腓力。我清楚的知道,我能够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而我在不该做的时候,就绝对不做。 “你说我这种战术丑陋也好、想要辱骂我也好,想要做什么都随你,但我绝不会解除我的防守。我要的只是胜利,如果‘荣耀’能够让你败的更愉快些,那么你们也尽可以斥责我毫无荣耀可言。” 魔龙显然并不在乎这种东西。 倒不如说,追求“胜利”本身,原本就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 “你之前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明明如此劣势、却始终没有唤出我的崇高假身? “因为我所持有的要素,就是【胜利】。这是唯有在确认胜势的情况下,才能唤出的崇高假身。” 这个世界的铁则,就是一切力量都要付出代价。 既然条件如此苛刻,那也意味着它力量的强大。 ——【胜利】之要素。 其显化之时,可以让被附着者获得“胜利”之概念。 如果是拳与拳的对撞,那么自己始终要比对方的拳更重一些;如果是吐息与吐息,那么自己这一方的吐息终将会压到对面。 比拼速度之时,终将会比对方跑的更快;比拼智慧之时,也终会比对面想的更深一层;如果两人拼死战斗,那么最终站起来的只会是“胜利者”。 【胜利】之要素,正是萃取了这一概念而生成的要素。 如果一直采取与对方一致的“硬碰硬”策略,那么【胜利】要素就始终会比对方“强一点点”。 这一点点不多,但足以夺取真正的胜利。 魔龙冷静的宣告着:“我现在的确可以唤起崇高假身,给予你致命一击了——我已经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了,胜利正在呼唤我。 “但是我拒绝。” 即使已经占据了胜势,满足了激活崇高假身的条件,魔龙却依然拒绝在这个时候与安南决一死战。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优势还不够大。 “为何我不使用贤者之石的力量?因为‘胜利’的要素,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需要用它来获取胜利,就说明我已经陷入了绝对的劣势、那么就无法激活它;但如果我已经占据了优势、甚至胜势,我根本无需要素之力也能夺取胜利。” “胜利的要素吗……” 腓力叹息的声音,沉闷的响起:“这种光明不屈的纯净力量,落在你手中真是可惜了。” “的确。” 尼古拉斯二世不仅没有反驳,反而是赞同着:“我虽然是胜利的信奉者,但正因如此、我反而并不需要胜利的要素……如果是【智慧】或是【理解】就好了。 “越是渴求着胜利,就越不会等待奇迹。” “我懂的。” 腓力平静的说道:“毕竟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我和你也是差不多的。 “我也正像是你渴求着胜利那样,渴望着活下去。” “——那可真是毫无格调的愿望。” 魔龙反过来嗤笑着腓力:“只是活着的话,可太简单了。像是家畜那样活着,也同样也是活着。” “你说的不错,哪怕是家畜也好。” 腓力平静的说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的话一切都会结束,所有人终究都会忘记我……如同从游戏中彻底退场。 “但我其实知道,无论如何想要活下去、人最终都是会死的。我昨晚已经听到了钟声,我已经逃不掉了。 “我讨厌死亡,哪怕是再壮烈的死亡也不要。” “腓力大人,我尊敬的先祖大人。现在说这种话还来得及吗?” 魔龙大笑着。 “虽然是我派人取走了你的头颅,但据我所知……当时你可没有反对?那个时候,你已经听到了敲钟佬的呼唤——你原本就已经要死了,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是我延续了你的生命!如果你真的渴求着活下去,哪怕像是家畜一样被人豢养也要活下去,那么你就应该感谢我!” “——你错了。” 腓力虚弱,但却非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从第四重历史归来的人,如此说道。 天车之书 第902章 反击的时刻到了 “你搞错了一点。我最开始来这里,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希望你能够帮我活下去…… “我当时只是想看看,作为天车的另一个镜子,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你比安南更适合成为天车,我或许才会帮你……但你现在这个样子。 “——太丑陋了。” 腓力再度叹息着。 “可那又如何?” 魔龙毫不在乎:“我把你的头颅置于‘再生魔灵’之上,只是为了让你不会被他人轻易杀死。等到我将所有的镜子全部杀掉,再把你杀掉、天车就只能是我。” 就如同先用“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之毒尘”覆盖世界,再用天车之权柄提升特定的人一样。 这种思想,他甚至也用于“获取天车之力”的构思之上。 “腓力·诺亚这个名字,从诞生之初就是错误。但那并不是我的错误,所以我才可以理直气壮的、热情的活下去,用尽全力的去生活。 “因为我从最开始就没有逃走,而是在人生之道上全力冲锋。只是我迷失了方向…… “但现在不同,我已经知晓了我的错误。 “我不会认为我曾经的四重人生是错误的,也不会后悔、更不会试图挽回。但如果你希望我在这条路上一错再错——我绝不会视而不见。” 腓力平静的说着:“安南陛下。当时在你离开之后,我也曾想过……我如此狼狈的活着、忘却了自己的使命、忘却了自己的人生,活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如今,我想我知道了。我果然还是没有走错道路…… “——因为我必目见天车归来。 “我从过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抵达此刻。所谓的错误,也仅仅只是铺垫。命运早在最初就已经给定了终点,我虽然狼狈、但终究还是跑完了全程……抵达了终点。 “那么,我想……” 腓力叹息着。 未知的要素之力,从泥岩魔物的最深处涌动着:“我想,我大概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第四史论的原理,是用并不存在的【第四重历史】,去干涉、覆盖【第一重历史】。 这意味着,任何与第二重历史或是第三重历史相关的力量,都会对第四重历史进行扰动。进而影响到第四史论的效果。 每次腓力使用仪式,都会变得虚弱。但仪式毕竟只是借用的力量,身体内并没有储存诅咒之力。 但只要他动用超凡之力,就会立刻将自己完全摧毁——是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尸骨无存的那种摧毁。 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等级。 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超凡之力能够动用吗? ——答案是有的。 腓力的灵魂,早已完成了染色。 染色过的灵魂,就已经可以萃取要素了。 哪怕只能萃取一点点,就会将灵魂燃烧殆尽……但那毕竟也是要素之力。 如同被加热的钢线,从黄油上方切下一般。 只要是要素之力,哪怕是再微小、也会像是安南的霜剑术调用的霜之要素一样、能够无视与之直接对抗的法术力量。 “安南陛下,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要素是什么。” 腓力悠然说道:“很巧,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已经忘记了那部分的记忆。但无所谓……因为我知道我要素的其中一个能力。 “我可以让某个人的智慧临时下降,使得他们的思想变钝、增加他们的对策思考时间。这其实才是我的计谋百试百灵的根本……是的,我作弊了。” 魔龙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泥岩之躯隆隆转动着、仿佛要将腓力咀嚼磨碎一般,试图将他吐出来。 ——但它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抵抗安南的霜冻吐息,这巨大的泥岩蜥蜴仅是高度就有七八十米——做一下参考的话,就是比光之巨人还要高出去三分之一的高度。 若是在城市中出现、仅仅只是行动,就足以轻易踏平数条街的全部建筑物。 安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穿这专心“叠甲过”的巨大魔物。 安南拥有着几乎无视一切抗性、只要命中本体就能直接将其冻结、冻碎的冬日寒息。而这能力,甚至能够进行范围打击——化为龙形飞在高空中的安南,其吐息落在地上的破坏半径就足有十余米。 但他唯独缺少对没有生命的“建筑物”的破坏能力。 若是在卡牌游戏中,龙形态安南的效果大概是“不会被战斗破坏、也不会成为效果的对象,在伤害结算后破坏对手场上所有怪兽;在对对手造成基本分伤害后,破坏对方场上所有魔法陷阱卡”的低攻怪兽。 而这几乎由一座山脉形成的噬界魔龙,就是从根本上阻止了安南的“攻击”这种行为。 如果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将整个血蝴蝶谷全部吃掉。但考虑到,那样的话移动就会变得艰难,可能更容易作为攻击目标,所以他反而没有那样做。 只要能够针对安南就好。 ——所谓战术,就是扬长避短。 用自己的长处,去攻击对方的短处。这就是能够获取胜利的不二妙法。 ……但尼古拉斯没有想到,他的确成功的针对了安南、却忽略了只剩下头颅的腓力·诺亚。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直苟活至今的腓力……却敢于舍弃自己的生命。 “我教你最后一件事,我的后代。” 腓力平静的说道:“活下去,的确很重要。但有一些事,比活下去更重要。人是可以欣慰赴死的动物,所以我当年才会作出那样的抉择——因为有些东西,比死更重。 “还有……安南陛下。 “——我现在依然坚信,我的人生、绝没有错。” 随着声音落下。 腓力的存在,彻底被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一分一毫都没有剩下。 ——尸骨无存。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玩家们、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虽然听不懂安南与魔龙的“龙语对话”,但他们听得懂腓力的声音。 如果说,魔龙现在被套了“失智光环”,暂时反应不过来的话…… “我去试试!” 察觉到那些毒尘,似乎不会立刻对他们反击。 孩子手持安南刚给他买了不久的精钢环刃,第一时间就冲进了毒尘内部。 毒尘覆盖的范围足有近百米……在其中全速奔跑,即使关闭了痛觉、也总感觉肺部有些不适。 但已经来不及顾忌那些了。 腓力这debuff能持续的时间不明。魔龙只需要念出一个字、就能将自己轻易抹杀。 而他是对眼前这个情况的最佳解。 绝不能让魔龙反应过来—— “这正是我的……价值所在!” 孩子默念着,冲到腓力身边、虚虚挥出轮刃。 连续两击。 ——岩击术与……藤击术! 一击将约五十米的岩层破开。 第二击则将植物全部撕开。 稍微迟了两三秒,他周围的毒尘骤然发光,将孩子的身形瞬间融化。 而在这时,叼着一沓黑色卡片的薮猫,已然拐着弯飞速钻入了巨大的破洞之中。 在它身后、毒尘一路被激活,却始终没来得及将它当场抹杀。 就像是身后跟了一串子弹一般。 德芙高高跃起、在冲入到洞口附近时,才终于将口中的卡片丢下。 她下一刻,就被毒尘直接抹杀、强行踢出了这个世界。 但爆破声却接连不断。 巨大的、接连不断的爆炸,让不断修复着的破洞进一步的扩大。 其他的玩家们顿时胆气也壮了起来。 ——反击的时刻到了!! 即使只有一条命也无所谓。 他们向着巨大的魔物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哪怕只是稍微干扰、分散一下敌人已经开始涣散的注意力……吸引哪怕一次攻击也好! 因为就在这时,安南已经冲进了被玩家们的生命,强行开拓出来的洞穴之中! 天车之书 第903章 疯狂之心(二合一) 被“岩击术”与“藤击术”命中的土石与树藤,让坚固的壁垒瞬间溶解,完美的防线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但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散落着的不规则土石,以及那些树藤、都可能会缠绕到安南。然而德芙与四暗刻仅是稍慢孩子一拍,就意识到了自己要做什么。 在巧克力的帮助之下,四暗刻超远距离释放的破坏法术、从岩壁内部爆炸,轻而易举的对“矿洞”加以拓宽。 这种程度,就算是安南直接飞进去、也不会撞到什么东西。 在爆炸发生后,不等其他玩家进入到毒尘的范围内,苍银色的巨龙便已经喷吐着冬日寒息、如同救世的彗星一般冲入了隧道。 随着霜寒的气息向内扩散蔓延。 那些在爆炸之后,在岩壁内弥漫的飞尘与烟雾,眨眼间便被清楚的一干二净。空气中不再拥有任何尘埃——因为它们已经被这罡风所吹息、贴附到了周围的墙壁上。 而冬日寒息,则让周围的岩壁瞬间凝出了一层冰。 随着喷射着光芒的安南在昏暗的通道内极速前进,周围的岩层也同步的被冰所冻结。 就像是拉开帷幕一般——安南前方是充满飞尘与碎石,焦臭难闻的昏暗通道;而随着他的前进,混乱不堪的黑暗世界则逐渐被水晶般的童话世界所覆盖。 用梦幻一点的比喻……就像是库洛牌被转化成小樱牌时的效果一样。 而在最前方,最为靠近魔龙尼古拉斯的地方、仍然还没有被完全炸塌。毕竟那个地方之前就被魔龙特别加固过了。 但就算加固过了。 仅仅只是薄弱的墙壁,也无法抵抗安南的冲击。 被吐息瞬间冻结的薄墙,在极低温下开始飞快变脆。而如流星般冲袭而至的安南、则是一头撞向了那片墙壁! 虽然这也是安南第一次变成龙,但与魔龙尼古拉斯不同——他隐约间、是了解一些龙类的常识的。 如同怎样飞行、如何吐息。 这都是刻在血脉深处的本能。 对于人类来说,头部是较为脆弱的弱点——但对于巨龙来说,冲撞是相当常规的战术。他们头部的龙角,就是用于撞击时的天然撞锤。 安南一头将冰结而变得脆弱的墙壁撞开,同时踏足于地、非常自然的借助着这份力量旋转着自己的身体。 随着喷射着光流的光翼原地旋转一周——安南将那些接近自己的碎石全部喷到了较远的位置,其中木质的部分立刻燃烧了起来。 安南挥动着四片光翼,望着双翼紧贴着身体、匍匐于地的黑色蜥蜴。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 在嘴中含了好一会的冬日寒息,迎头便喷向了魔龙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看到那墙壁被安南一头撞碎,还有些惊慌。 “狮子的——” 他立刻闭上眼睛,想要通过咏唱、创造出能够将安南困住的流沙。 但他的咏唱才刚进行到一半,便被安南直接撞到在地! ——安南身后的是喷射式的光翼,因此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中、安南依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喷射加速。 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冲锋着的安南用自己的前半身,将魔龙轻易从侧面撞倒。 魔龙向后翻滚着倒去。 而安南则一并飞过来——在缓慢的推送冲锋下、紧贴着魔龙吗,不断用前爪攻击着魔龙。就像是用龙的身体打了一套咏春一般。 安南并不想用牙齿攻击,但他却可以使用吐息武器。 随着魔龙向后翻滚着、撞到了墙壁。 安南立刻飞过去、伸出前爪按住他。 左臂按住魔龙的喉咙、右臂则按住他的腹部。 随后,安南歪过头去,一口冬日寒息便喷到了魔龙脸上。 如同用融化的黄金,劈头盖脸的浇在头上一般。 光是逸散着的冻气、便像是放出的液氮。而裹挟在“液氮”中央的浅白色光芒,也是稳定的照在魔龙头上。 ——魔龙的自我炼成,显然是不可能获得“冬之血”这种神血天赋的。 因此,他是无法免疫霜冷伤害的。 而安南不同——他可以完全免疫自己的吐息。 就像是用喷枪烤肉一般。 安南将魔龙的头部喷吐了一会,便扭头喷向其他位置——为的就是均匀受热。安南的寒气落在自己前臂的鳞片上,会毫无影响的滑开,但它却让整条魔龙都逐渐变得僵硬。 下一刻,微弱的浅绿色火焰、魔龙的眼底燃起。 安南双臂感受着的挣扎力量,顿时增大了数倍。 那是【胜利】之要素。 “这个时候再用……是不是有些迟了?” 安南嗤笑着。 他不打算给尼古拉斯任何机会。 虽然这样可能会伤害溢出……但安南却完全没有留手、而被对方残血反杀的想法。 他在变身成为巨龙之时,【三之塞壬】并没有落在原地、而是直接融入了安南的躯体。 安南头上的那看起来似乎只是装饰性的三道光之冠冕,正是三之塞壬的“三条封印”所化。这也是尼古拉斯无法复制它的原因。 安南三倍于普通巨龙的力量,也正是他轻易将复制了自己的尼古拉斯击败的根本。 他们两个在人形的力量属性可都不高。 就算安南能够将自己的意志属性叠加到力量属性上,但那对于巨龙这个级别的天生力量来说、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但这三倍的力量,却能让魔龙尼古拉斯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安南牵制住,无法逃脱。 ——直到他使用胜利之要素,将自己的力量调整到比安南更强为止。 但安南不会给他挣脱的机会。 封印状态的【三之塞壬】,除了“三倍经验”和“三倍伤害”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主动效果: 【疯狂之血:你将不定时陷入疯狂,随机负面情绪被极端化,直至你召唤“白女”;但你如果不这样做,那么你将可以永久控制三个超凡者的意志(仅可使用三次,仅可对超凡者使用;每次使用,可永久改写一位黄金阶及以下的超凡者的心智,但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使其扭转为同阶级的堕落者)】 就在这个时候。 安南第一次激活了“疯狂之血”! 只见他头上的光之冠冕中,最高的那一根光流、猛然间变得极为璀璨。 而在魔龙尼古拉斯眼中,那道光立刻开始膨胀起来。 远胜其他的两道光,甚至远胜这个世界。 在尼古拉斯看到那道光的瞬间,他的躯体就已经无法移动、僵滞在了原地。 那道光逐渐向上下扩散——如同开天辟地的光之斩击一般,将他的视界切成了左右两半。 而那道光仍然还在膨胀着。 周围的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而那道光却在飞快变大。就像是自己待在黑暗的世界中,并飞快靠近一扇冒着光的门一般。 随着视线拉近到最近,那纤细的一道光已然膨胀至充斥在尼古拉斯整个视野,将他的思维染成了纯粹的白。 就像是“窃梦者”丹顿,曾经使用“梦”之要素进入了贝尔纳迪诺意识深处一般。 安南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身体……并飞快的没入到了瞳孔被染成纯白、完全停止了动作的尼古拉斯眼中。 这也是安南第一次使用“疯狂之血”的能力。 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安南飞快穿行着。 诸多的光团从他身边路过——那都是意识表层的杂乱、破碎的思维。 而安南在黑暗中,化为了一头由纯粹的光组成的雏龙、轻而易举的飞过了一道道坚固的水晶围墙。 那都是魔龙尼古拉斯,曾为自己设下的“约束”。 并非是咒缚,而是为人的约束。 也可以说是“世界观”本身,它在夺魂学派中的学名,被称为“常识之墙”。 打破常识之墙、就等于是打破某项世界观。 而自己在思考时,也必须尝试翻阅自己的常识之墙,否则逻辑思维就可能被常识之墙拦住……因而无法进入表层,成为能够被自己的理性意识到的思维碎片。 翻阅诸多常识之墙,就可以看到最初的“心灵起源之地”。 也就是形成了如今的世界观的,形成了核心人格的事件。 那并非是一件连续、完整的事件。 而是诸多事件的非逻辑粘合。 在常识之墙的内部、潜意识之海的深处,并不存在“逻辑”这种东西。它比梦境还要更加荒谬……只是无数断断续续的记忆的结合。 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或者是已经忘记了的,改变了他人格的“某个事件”、也被忠实的记录于此。 安南隐约间看到…… 尼古拉斯最底层的心灵幻境,是一所古朴老旧的石质巫师塔。 ——那是翠玉塔。 诸多记忆,飞快的流入到安南心中—— 虽然名为翠玉塔,但它并非是通体都由翠玉雕刻而成。 而是在这十三层巫师塔的每一层,都摆着一块翠玉石板。石板上写着的并非是如今使用的文字,而是只有翠玉塔的巫师能够解读的炼金符号。 里面储存着在精灵们进入活沙漠之前、就凝固于石板上的十三个贤者灵魂。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那就是……【赫尔墨斯】。 这石板本身就由神秘女士所打造。 只要用意识接触石板,就可以得到古代贤者的教诲。无论是阿佐特、还是赫尔墨斯派贤者之石,亦或是赫尔墨斯派毒尘等传古物品的制作方式,都来自于这些古代贤者。 精灵们当时创建“标本封存库”的灵感,就来自于翠玉塔。 在这十三位导师的无偿教导之下,任何想要获取知识的人、都可以获取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知识。十三位导师的知识近乎涵盖世间一切真理……他们保存着从第一纪元开始,直到现今为止的一切知识。 是的,一切。 翠玉录作为“知识之塔”,可以从其他巫师塔的记录中调用所有巫师塔的书籍。 这让十三位古代贤者,甚至还能一直在学习。 而少年时期的尼古拉斯,就是从翠玉塔中长大的。 然而。 翠玉塔有着严格的身份限制。 这最开始,是为了防止石板全部丢失——因为这十三枚石板,真的就只是普通的石板。甚至不需要火球,只要一把小刀就能将其损坏。 只要有一枚还存在于翠玉塔,其他的石板即使被偷走或是损坏、也可以重新转化出整块的翠玉来制造新的石板。 而被偷走的石板,一旦离开了翠玉塔就会失去全部效用、仅仅只会成为记载着炼金符号的古董……一块大约两斤的沉重宝石板。 正因如此,在翠玉塔只有塔之主才能接触到第十三枚石板。 而根据身份、实力与阶级,能够进入的层数也就越来越高……层数越往上巫师也就越少、能够使用石板的时间也就相对越多。 而不同的贤者,所擅长的领域也不完全相同。 高层的巫师可以进入到底层、排队使用底层石板;但反过来却是不可以的。 ——原本只是为了确保知识传承的翠玉塔,却反而让知识被垄断。 而在一切的开始。 是排了三周队的少年、期待的摸向翠玉录的瞬间……却被突然要紧急调用资料的导师,占用了极宝贵的学习时间。 尼古拉斯并不是那种性格雀跃的孩子。 他是妾室所生,因为没有表露出才能、也不被父亲所重视。 又因为长相阴柔、性格自闭,他在小时候的朋友就很少……久而久之,他反而变得“成熟”了起来。 在遇到这种麻烦之时,正确的方式是找导师说明情况、并要求调用导师的“翠玉录使用权”,以此完成补偿——其他人也是这么做的,而且这也是完全合规的。 但尼古拉斯却反而是在第一时间,就躲了出去。 ——因为心思深沉的他,对人心极为敏感。 他不希望自己在导师面前,露出“令人讨厌的目光”,进而招致导师的讨厌。 因此他只是默默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他没有朋友——他看不上那些愚笨而粗鲁的“同伴”,因此没有人会告诉他这种问题的处理办法。 甚至没有人知道,尼古拉斯第一次使用翠玉录的时候被打断了,他实际上并没有使用过翠玉录……因为尼古拉斯并不想将这种丢脸的事告诉别人。 他的自尊心非常强。 即使只是善意的嘲笑,他也不想接受。 因此,尼古拉斯并没有接受任何补偿。 尽管在他长达十数年的从学生涯中,他已经数百次的使用了翠玉录……这一次的缺失,实际上也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真正的麻烦,只是让他的第一个学期变得格外难熬——就像是少上了一半课一样。 而尼古拉斯的智慧,让他能够补给这一切。 但第一次使用翠玉录时的“失败”经历,却被他铭记于心。 ——正是因为导师的地位比自己高,就能理所应当的夺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夺走。 或者说…… ——尼古拉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夺走其他人的东西。 因此在他成为导师之后,他也经常会占用学生的翠玉录使用权。越是平时他看不顺的,他就越会用这种手段来“压制对方”的成长速度。 尼古拉斯的心,正是从那时才开始变得疯狂的。 但他的扭曲……却似乎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而是在更早、更早之前…… “他似乎……并不可怜。” 这样的一个人。 安南睁开眼睛,扪心自问。 ——他真的有被自己控制的意义吗?他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手下吗? 就连石父都无法修改他的记忆,让他重获新生……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 还是说,直接使用“疯狂之血”的权能,从内心记忆的层面…… “将其……彻底毁灭呢?” ——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天车之书 第904章 艾萨克·弗拉梅尔 一旦安南开始思考这件事。 他的智慧便化为锋利的刀刃、割破了记忆的缝隙。诸多被隐藏的真实显露于眼前—— 修改“尼古拉斯二世”记忆、却又没有删干净的神明,是雅翁的从神石父。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是他? 石父生前是一位雕塑师,在那个还没有“偶像学派”的年代、他掌握的是“雕塑之中的魔力”,也算是半个偶像巫师。 但他并没有掌握过夺魂学派的技能,也从未持有过与记忆与梦有关的权能。 那么,为什么由石父来执行这个任务? 他就真的无法洗清尼古拉斯二世的记忆吗? 或者说…… 赫尔墨斯派毒尘,真就只能由他来制作吗? 之前安南或许还会认可这个理由。 但如今,安南窥探到了尼古拉斯心底的记忆,才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为什么尼古拉斯会被称为赫尔墨斯二世?为什么只有他能够制造赫尔墨斯学派的诸多传古产品? 这并非是因为他的才能卓著。 而是因为……记载着这些产品的石板,正好是只有最高层的“塔之主”才能查看、学到的东西!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引燃灵魂、进阶黄金了。但那个时候,他没有继任塔之主……是在之后又过了一年多,他才突然成为了塔之子,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继任了塔主之位。” 这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萨尔瓦托雷为安南讲述的,关于这位“赫尔墨斯二世”的故事。 现在回头想想,真正的问题、早在这时安南就应该察觉到了…… 所谓的塔之子,是在所有的学徒中才能最高者、且它的天赋必须胜过塔之主本身。所有的巫师塔,都是通过这种手段维持自身的更新。 那个时候,他为何不是塔之主呢? 这从他觉醒的要素就可以看出来。 他希望自己觉醒【智慧】或是【理解】的要素,但他却没有。 这其实并不合理。 因为他是翠玉塔出身的……翠玉塔本身就是知识之塔,而且所有的巫师塔都持有最为正统的传承知识: 在正规的传承手段中,是可以通过在进阶黄金时、通过堆砌大量同领域的高位神秘知识,以此“染色”自身的灵魂、修改自身的天生要素倾向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不像是安南一样有着系统面板、能够看到自己的要素倾向。 他们在转职之前,是无法确定自己会觉醒什么要素的。 如果是个慈悲要素的战士、亦或是勇气要素的巫师,那问题就大了。 而假如没有人为染色的话。 ——那么他们所觉醒的要素属性,就是推动着他们进阶至黄金的“欲望”本身。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 尼古拉斯当年晋升黄金时,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导师商讨过。他那极为强烈的“胜利”之欲,甚至能够推动着他晋升黄金、完成染色。 而那个时候,他的才能并不足以让他成为塔之子。 而后来,他却突然成为了塔之子——并继任塔主。 这只能有一个原因。 恐怕就是他使用了胜利之要素……对塔主下了手。 而这个推测,安南稍微从尼古拉斯记忆中了一下,也就能够得以确认—— 当时翠玉塔只有两位黄金阶超凡者。 一个是尼古拉斯。 另外一个,就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老师与养父——艾萨克·弗拉梅尔,上一代的塔之主。 尽管尼古拉斯不讨父亲喜欢,但其实他的父亲也已经为他打点过了。将他送到翠玉塔而不是别的地方,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姓氏同样为“弗拉梅尔”的亲属,就在翠玉塔这里。 在尼古拉斯进入翠玉塔的第三年,表达出自己的天赋之后、他便被艾萨克·弗拉梅尔收为学徒。但其实在此之前,他也被塔之主暗中照拂。 尼古拉斯自小便心思深沉。 他从未将自己不讨人喜欢的一面暴露在外……专心的汲取着自己能接触到的一切知识,并将翠玉塔所传承着的理念铭记于心。 因此,他也逐渐得到了艾萨克的认可。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他进阶白银后不久,与艾萨克进行交流时—— “……首先我必须告诉你。” 艾萨克如此答道:“这世上没有‘最完美的东西’。” 年轻时的弗拉梅尔坚定的答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将世上的一切,都升华至完美的境地——这是我们翠玉塔传承至今的理念,不是吗?” “以前或许是。” 艾萨克叹了口气:“但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 弗拉梅尔难以置信的询问道。 艾萨克回过头来,平静的答道:“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平凡。 “并非是一切都要变得完美不可,这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达成的目标……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只有‘更好’。” “即使是传授中的贤者之石,也不能称为完美吗?” “没错。” 艾萨克翠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辉:“即使是不朽的神明,头上无垠的星空,脚下这孕育着诸多生命、埋葬着诸多亡骸的大地,也远远不能称为完美。 “我们追随着完美而行,只是因为我们自身的不完美。我们会将比我们‘更完美’的一切视为伟大之物……我们只有向着那个方向行走,才能让我们自身持续升华。 “如同在黑暗的原野之中,向着灯塔前行一般。但我们却并非是要真正抵达那个灯塔……因为在这黑暗的真理之海中徜徉,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可是,”尼古拉斯虽然被“神明也不是完美的”这一理念所震慑,却依然下意识的反驳着,“假如完美是一种趋势,那么只要我们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抵达完美。” “但我们无法一直往前走,因为我们终有一日会退步。” “那……如果他们退步、跌倒了呢?” “那就再爬起来。从失败中觉醒之后,我们就会变得更强……终有一日,他们会忘记这份失败中得到的教训,进入到更昏暗的黑夜。但他们也终将再度醒来。” 艾萨克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历史就是这样。历史是一个上升的螺旋。它有着上升期,就一定有下降期;如同太阳升起,就要落下。 “我们所开发出的东西,我们所发现的真理,未来或许某一日终会迷失。但在更远的未来,人们会在我们的尸骸中继续前进……这就是人类的意义,这也是历史的意义。” 听到养父与尊敬的导师说出这话。 尼古拉斯心中冒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但他这个时候,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究竟意识到了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的询问道。 “那么……如果让历史不再下降呢? “假如这个世界会一直变好,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抵达‘无限的完美’了?” 天车之书 第905章 尼古拉斯之死 听到这话,艾萨克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希望你放弃这个念头,尼古拉。” 这是他对尼古拉斯的昵称。 “当你冒出这种念头的时候,你就犯了一个比怠惰更为致命的念头。当天才有了罪恶的念头的时候,他们比任何恶魔都更为可怕……你是一个天才,所以你才不能如此去想。” ——那么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去想呢? 尼古拉斯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他没有说出口来。 他只是谦逊的询问道:“那么,为什么呢?” “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艾萨克缓缓说道:“我们至今为止的历史,都是在这种不完美中前进的。如果要让我们抛却所有的‘不完美’,那么这就意味着,我们将不再是人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文明的传承性来自于历史与传统,变得完美的新人类或许还会继续传承、或许会变得兴盛,但那将会是另一个文明……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旧有的‘重复着失败’的历史将失去价值。那么,他们就将不再是‘我们的继承者’。 “——而是一个从我们文明的残骸之中诞生的,具有掠食性的无情恶魔。” 从那场对话之后。 一个疯狂的想法,便开始在尼古拉斯心中滋生。 如果人类在那“完美文明”面前不堪一击,而自己却能完全的控制着新人类的话……是不是就说明,自己能够胜过旧世界的一切? 假如新人类是不断趋近于完美的存在,那么自己就正是“完美之物”本身。 翠玉之塔传承着的箴言,是“将一切升华至更完美的境地”。 而将自身升华至完美——又有什么错? 那将是终极的胜利。 是的,胜利! 永远的胜利,创造新的世界——完全的造物之主!人智的极限,就是创造出能够超越人智之物,如果能抵达那一步、就是作为人的完美胜利! 在如此强烈的“胜利之欲”的引领下,他升华至黄金阶,并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开发出了人造人的雏形。 但当他骄傲的将自己创造的“何蒙克鲁兹”介绍给自己最为尊敬的养父、导师艾萨克时,却遭到了对方严厉的训斥。 艾萨克命令尼古拉斯立刻销毁这个技术,并且不要将其透露给任何人。这已经超过了神明忍耐的极限,即使是以开发禁忌技术出名的翠玉塔,也不能将其保存下来。 “——人类,自古以来都活在虚伪之中。 “——欺骗他人,欺骗自我。所谓的‘愿望’不过是说着好听的,最终当我真正舍弃一切、向着理想前进的时候……无意间回过头去,却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动。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我。 “——没有人支持我。更没有人崇拜我。翠玉之塔传承至今的‘将一切升华至更完美的境地’这样的箴言、让我付出了一生的箴言……最终,就连塔之主都没有把它当真。 “——只是把它当做笑谈,当做口号。把它当真的只有我。” 这是魔龙曾经心怀憎恨,对安南所吐出的真心话。 理所当然的。 尼古拉斯拒绝了。 他立刻翻脸使用了“胜利”之要素,将自身的“权限”提升至更高,并使用崇高假身、控制住了艾萨克、并直接夺走了他的塔之主权限。 在他继任塔之主之后,艾萨克也因为被强行剥离了塔之主的权限而失去了不死性,并被尼古拉斯所杀死。 他之后使用人造人,用艾萨克的脊髓、创造出了用于替代艾萨克的“人造人”。并控制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名义上塔之主的位置交给了自己、并完成了退位。 而最后在埋葬艾萨克的时候,尼古拉斯还是将他真正的骨灰放入其中。埋葬了被自己亲手所杀的恩师,从他十三岁开始一直教导他、直到他成为塔之主的养父,艾萨克·弗拉梅尔。 ——艾萨克虽然能够看破出万物真理,却终究难以预料人心的疯狂。 面对这种背信弃义之徒……安南不可能留他一命。 但问题又来了。 他的智慧真的就那么必要?哪怕神明们冒着风险,也要将他复活?他甚至想要窃夺天车之位,割断光界与人间、垄断新神的降生仪式……神明却没有来阻止他? 安南刹那间,想到了在刚刚击败承灵僧不久后,尼古拉斯二世逃走时的发生的事情: “——是石父故意放他走的。” 纸姬如此说道。 “——看来就连尼古拉斯的逃走,也是宿命本身。” 面对安南的询问,石父却如此答道。 这些应该都是真话。 “原来如此……” 安南恍然大悟。 这个虚假的“尼古拉斯”从最开始,就只是一个工具。 他从创造之初的命运——就是为了让安南杀死的。 所以众神才会完全不插手这件事。 换言之…… 这就是安南专属的经验宝宝。 属于安南的一面镜子。 一个与安南同样有着超凡的智慧、与安南同样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同样希望让这个世界变得“完美”,却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的“镜子”。 如同艾萨克所说的一般……人类需以史为镜。 而尼古拉斯二世,就是要作为安南的“镜子”,让安南看到另一面自己的缺点、以此反思自身并得到成长。 “那么……” 安南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只要他将尼古拉斯所有的记忆全部洗干净、修改为一个普通的凛冬国民,失去了“尼古拉斯”之名的恶龙,就能够重获新生。 安南就能够收获一个强大、安全而可靠的手下——再让他成为冬之手,“新尼古拉斯”直到死去也不会得知,自己就是昔日的“尼古拉斯”。 因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确已经被埋葬了。 那么他就可以安稳、幸福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安南就能救赎一个人的生命。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但是。 就如同安南在画廊噩梦最后时,所说的话一般。 “——有些人是不配得到救赎的。” 安南低声喃喃着。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覆盖的霜雪之潮,以闪着光的幼龙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涌去。 将尼古拉斯的记忆世界完全淹没、摧毁之后……安南再度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尼古拉斯已经变得无神的龙瞳。 重新化为人身。 右手扬起,一把冰剑落入安南手心。 ——刺入龙心。 安南的【胜利意志】,顿时高涨。 一种全新的力量,自“镜中”流出、涌入安南心中。 那是…… 安南微微一怔,打开自己的属性表。 【灵魂要素:光辉(100%)、智慧(100%)、理解(85%)、胜利(33%)、美丽(38%)、严格(26%)、荣耀(10%)】 ——那是【胜利】之要素。 来自尼古拉斯的赠予…… 亦或是一种诅咒。 看着那行文字,安南就感觉尼古拉斯最后的意志,似乎在对着自己说着什么。 “……但我绝不会走上你的老路。” 安南低声喃喃着,将刺入龙心的冰刃高高扬起。 在【胜利】要素的加持之下,光华轻而易举的劈开了岩壁。 下一刻。 尼古拉斯的尸体骤然崩碎、瓦解,化为漫天霜雪。 巨大无比的岩之魔物失去了生命。 像是山脉从正中间分开,而光华在山之心伸出闪耀着。 一束倾斜向天的光柱直通天空! 等到光柱散去。 一张像是纸、又有玉石般触感的白色书页安静的悬浮在空中。 ——七面镜子,已破其五。 天车之书 第906章 第五页天车之书 【天车之书,第四页】 【类型:真理残章(16)(未解锁)】 【剩余碎片持有人:1】 【已显现:5】 【描述:刚刚诞生不久的真理残章,集合全部的碎片以掌握新的权柄】 看着光华散尽、悬浮于空中,缓慢旋转着的纯白色真理残章。 安南沉默了一会,才伸出手来、轻轻触碰它。 它立刻如幻影般破碎,化为纯白色的微光流入到安南体重。 安南立刻看到,自己真理之书的收集进度获得了一大截的提升,并且出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新功能: 【天车之书(56):从异世界召唤或遣散指定数量的玩家(324500)】 【当前特效(56):玩家可复活;公共经验池(3%);传送基石;好友与组队功能;开启新玩家录入功能】 【新玩家录入:可消耗三个玩家名额,将一个当前世界的自愿超凡者转化为玩家,或者消耗一个玩家名额,将一个自愿的非超凡者转化为玩家。通过这种方式转化成的玩家,天车依然具有一定程度的控制权,包括且不限于获取目标感知、赠予或删除非咒缚能力、取消玩家名额】 【以这种方式手动添加的玩家,仅可使用复活与传送功能,击杀单位无法获得经验;以这种方式手动添加的玩家,在复活时需要消耗等同于消耗名额倍数的额外素材】 “这是……” 安南的瞳孔骤然收缩。 ……可以拿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使用的复活权限?! 有了这个东西,无论是学长还是卡芙妮、是德米特里还是玛利亚,都不会再遭受意外了! 如果遇到特别有用的工具人,也可以给他们挂一个名额……避免突然猝死。 至于复活权限……这个恐怕是要省着点用了。 他已经可以确定,玩家复活时消耗的素材——实际上就是天车之书的真理之力。 它的最大值与目前玩家数额的最大上限有关,恢复速度则是恒定的。 ——也就是说,安南其实有两条发展路线。 一种是拉满玩家,然后大幅提高复活代价;另外一种是以只签订少量的精英玩家,并且大幅减小复活代价。 ……虽然他发现的稍微有点晚了。 之前在“十三香与哈士奇”那一拨的玩家进入游戏时,“玩家”总数额已经扩招到了三百多人。现在,还有大约一百人尚未进阶到白银阶,因此没有参与到目前的“世界活动”中。 看到天车之书的新功能,安南就打算……最近先不要再招收新玩家了——先消化一下这批玩家再说。 他目前大概还有五十多人的“原住民招揽额度”。 理论上,安南可以使用玩家们积累的经验池,直接提升一个人的等级……这个是他找到第四页的时候就得到的能力,但他目前还基本没有这样用过。 如果再搭配传送与复活的异能,那么他似乎有机会、能够把之前在地下世界中用于忽悠人的“神秘组织”,真的变成现实…… 那些与安南已经缔结了深厚的友谊、能够信任的人,首先必须要受到保护。 还可以用“复活”与“力量”来诱惑一些权力者,以及拥有巨额财富的贵族加入这个组织。这个势力,甚至可以扩散到教国——他们这些加入这个组织的人,都可以提前视为安南的信徒,因此正神们也不会将其视为一段。 当然,最基本的前提、也起码要是品行与才能满足最低程度的要求。 希望他们像是这些玩家一样高洁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这些玩家们道德标准是真的相当高……这或许与最开始的筛选机制也有关。 如果还能有一些空位的话,还可以去其他的国家看看有没有人才。 “这样的话……” 安南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能力真正的意义。 组建一个跨国组织——这种想法不是没有人想过。 毕竟在灰雾弥漫,大结界将各国彻底隔离的情况下,如果能有某个势力、在各个国家都有值得信赖的自己人,那么他们毫无疑问会在各个领域都占据极大的优势。 每个国家的特产不同、忌讳不同、法律不同、稀缺资源也不同。 比如说在诺亚,“买官”是被明文允许的行为、但这个行为在联合王国则是死罪;联合王国至今仍然在使用宦官、甚至在没有官方公证的私人契约中也允许签订这种类型的赌斗,但是阉割智慧生物的行为,在教国和凛冬都是重罪、在“致使他人伤残”的罪行里面是最为严重的。 同理,在诺亚有银爵教会亲自监督的税务,在联合王国则是一片混乱;在诺亚,超凡者的消息被封锁、甚至只是个民间传说,在凛冬可能会受到官方的招揽、囚禁或是暗杀,在联合王国和地下世界或许能当上高层权力者——而在教国依然要当打工人。 通过合理的在各个国家安排人手,在遇到关键问题时,哪怕只是找可信任的、消息灵通的本地人作为顾问,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也同样的……因为各个国家的忌讳不同、这数百年间形成的文化也不一样,在缺乏足够交流的情况下想要维持这样一个组织,可以说非常困难。 基本上,很少有什么许诺与好处,是能够诱惑所有人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好处,也没必要交给其他国家的人了、直接给本国家的高层也能获得同样的好处,甚至更简单。 不过安南这边情况不同。 意外而死时的无限重生能力、可分配的经验与近乎无代价的传送权限…… 而且虽然这种“原住民玩家”,无法通过杀人升级、但是录取书籍以从经验池中获得经验的模式依然是允许的,而他们能够提前看到咒缚的代价、轻而易举看到咒物属性的优势,也足以作为相当程度的特权。 ——如果放到其他教会里,这起码是主教级别才能拥有的神术特权。 不过,如果加入了这么多人的话……高密度的复活可能就不太行了。 “这样的话,就安排一个复活时间。” 可以用“版本更新”的名义,给普通复活挂一个逐渐递增的读条时间。不用太长,几分钟到一个小时就可以了……这个还可以防止打不过的强敌还没走远、说不定还可以帮助玩家打出一些骚操作。 不过,安南还是有疑问。 假如他给玛利亚绑定了玩家身份,那么玛利亚在虚界自杀并释放风暴之力后……还能否以风暴之女的身份,重生回这个世界? 但他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去询问。 不过他觉得……大概是不行的。 虽然也的确有成功的可能。 但安南不打算将姐姐的生命,置于这种“可能性”之上。 姑且还是先作为一种最后的手段……再去给玛利亚寻找其他有关“心”与“胜利”要素的宝物或是仪式。 天车之书 第907章 ?光自镜中生 安南之前其实就早有疑问了。 为什么天车之书明明作为雾界的真理之书,它的能力却完全依赖于异界的战士? 无论是召唤、提升经验亦或是复活——都是以玩家们为核心的力量。 但这并不合理。 昔日的天车御手,她的力量是与本世界息息相关的。 如果说,安南与这些玩家们来自近似的世界、所以才能把他们召唤过来的话……为什么他无法召唤自己世界的人?而如果说,天车之书的表现形式与安南无关的话,为什么天车之书召唤来的都是他所熟悉的“玩家”? 如今,他才终于明白——倒也不是没有将力量给予原住民的手段。 只是这个权限,被握在了尼古拉斯二世……或者说,已经被杀死了的“尼古拉斯”手中。 尼古拉斯昔日创造“完美之物”的无亲本人造人,来试图替代旧人类;与安南将“重生与成长”的特权分给他人,帮助他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向完美……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手段可能是殊途同归的。 如果安南想的话,他也完全可以使用这个能力轻易灭世、或者打造出属于自己的黑暗帝国。 如同镜面里外般相似的能力。 其区别只是这力量掌控者的思想差距。 “……所以,我才会从他这里得到这个权柄吗。” 安南喃喃自语着:“这就是【镜子】吗……” 仔细想想的话,之前他从《天车之书》中获得的权能,似乎与他得到能力的“镜子”也是紧密有关的。 但一个沉稳而明亮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你猜的不错,安南。” 带着单片眼镜的邻家青年,身着一身银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安南身后。 他右手抛掷着一枚银币,单片眼镜反射着光。 “……银爵大人。” 安南沉默了一瞬,恭敬的向银爵士行了一礼。 银爵士只是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你在想什么,我的小可爱? “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怀疑。 “有所怀疑的话,最好立刻讲出;否则在偏见的蕴藏下,可能就会逐渐化为猜忌与误解。” “……的确如此。” 安南轻轻点了点头。 尼古拉斯这个敌人对安南来说,不像是窃梦者那样让他的心灵有所顿悟;也不像是承灵僧那样,让安南竭尽全力、燃烧生命也要战胜。 他是一个格调很低的人。 与灰教授、逆冬者这些强大的敌人完全不同;更不用说是不落之盾和窃梦者这些曾经震撼过安南心灵的黄金阶超凡者了。 同为黄金阶。 尼古拉斯的确有着诸多伟大的发明,被一些人所崇拜……但这只是崇拜他的才能本身。 他的品行、道德甚至器量,都远不及他的智慧。 简单来说,他是一位有着卓越才能的真小人。 但也正因如此,他所做的事、和他所说的那些话……却反而开始让安南开始反思。 原本安南只是打算自己安静的思考一会,但银爵士这么说过之后,他觉得银爵士说的很对。 银爵士的经验与智慧都比他这么一个普通人要强的多。 那么或许他也的确有着什么想法能与自己分享。 于是安南请教道:“银爵大人,我刚刚在想的是——如果天车的诞生,就必须要让镜子们四处作恶、由我进行审判的话…… “那么我与被尼古拉斯所指责的那些贵族、君主,甚至于与他本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他牺牲掉的是全人类,我牺牲掉的是被镜子们所杀死的人。” 安南眉头紧皱,轻声说道:“这样……真的可以称为正义吗?” “真是难得,”银爵士感叹着拍了拍安南的肩膀,“你竟然也会有迷茫的一天。” “我也只是一个凡人。我的才能有限、智慧不足,遇到我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我也当然会迷茫。” 安南摇了摇头,没有因为银爵士这隐藏着的夸赞而喜悦。 他的确是在想这么一件事。 他的确击败了尼古拉斯,从“镜子”身上得到了新的真理残章。 但是……血蝴蝶谷门口的那些村民、他在王都中转化的那些堕落者,还有那些堕落者直接或间接杀死的人——平民、黑巫师甚至于腓力王子。 他们难道也属于安南觉醒时的“必要的牺牲”吗? “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银爵士饶有兴趣的望着安南,随手扬起一个银色的小结界、将他们两个罩了起来,防止这声音被外面的玩家们听到。 他追问道:“安南,你自己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除恶即为善——我的确是如此想的。” 安南轻声答道:“但我觉得,如果为了得到‘善’,而去纵容敌人成为‘恶’……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如果无辜者的牺牲,是天车诞生的必要一环……那么我认为,我或许是无法得到正义之心的认可的。因为这个举动既不正确、也不正义。” 安南的瞳孔逐渐变得明亮,声音也变得清晰流畅:“但是我知道天车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所以我不会任性的说‘这不可以’。不过,我会背负起这些人的死,为他们的死而负责、赎罪……我会去救更多的人。帮助因为他们的死而遭受苦难的人,这并非是为了圣骸骨的认可……” 只是为了给玩家们做个榜样。 这个说法让安南感觉到有些羞耻,所以他没有说出来。 但银爵士已经领悟到了。 他满意的叹了口气、轻笑着拍了拍安南的肩膀。 “真是好孩子……” 银爵士温和的说道:“但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就稍微告诉你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事实上,并非是每个镜子都是恶徒。或者说,成为恶徒与否并不是他们成为镜子的原因。” 安南抬起头来看着银爵士,站在原地安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银爵士伸手轻轻拂过安南身上的衣着,那变得破破烂烂的白衣再度被修复、并变得更加美观。 “镜子是什么,安南?一般人从镜子之中,首先会看到什么?” 银爵士平静的说道:“不是‘自己的镜像’,而是‘自己’。正因他们认识到了镜中的人是自己,才会意识到哪些部分与自己相反。 “他们并非是极恶之徒,也并非是因为我们的纵容或是作为你的血食,而要让他们变得恶贯满盈、来满足【正义】的条件。事实上,我们最开始并不认为最适合你的圣骸骨是正义。 “你之所以会认为他们都是恶人,恰恰是因为你自己的善良与正义。换个人来的话,或许会从尼古拉斯身上看到傲慢、或许会看到懦弱、或许会看到他的不忠不孝、或许会看到他毫无意义的憎恨与迁怒。 “你缺失什么,才能看到什么。这个世上的恶行很多,我们不会再去增加、也不会为其减少……因为那都属于‘凡人’的领域,应该由人类的法律去负责。 “你已经为死者报了仇。而剩下的,并非是你的罪,而是尼古拉斯的。” 银爵士温声说道:“你击败他的时候稍晚,这并非是罪。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他也不会因为迟到而有罪——而是因为巧合。” “巧合?” “或者说命运。这世上并非是所有事都能得到公允的结果、及时的审判的。如果正义不小心迟到,也不该将罪行推到迟到的正义之上……当然,前提是他真的是‘不小心’迟到的。” 银爵士平静的说道:“而你能做到的,就只是让正义尽量不迟到。让该审判的被审判,让该救赎的被救赎。 “天车……或许你自己也没有察觉,但你其实也是傲慢的。” 青年拍了拍安南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镜子……同样也是人。并非是模板里的好人、更不是童话绘本里的恶魔。而是活生生的、复杂的人。 “光自镜中生——但那并非是从镜子中夺走的光。镜子原本就没有光。 “你所看到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的光。” 天车之书 第908章 不义之神 这算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夸赞了。 但是安南只是叹了口气。 “……您是专程过来帮助我的吗?” 面对安南的疑问,银爵士只是笑而不答。 银爵士帮安南把领口往里收了一下,打理了一下衣服、慢条斯理的说道:“或许,我只是来帮你修补一下衣服的。不然就这样出现在那些孩子们面前,可不怎么体面。 “三之塞壬能够随同你变身……但你的衣服可不能。 “等你有时间,可以去找一下雅翁。如果雅翁给你的衣服签了名,那么你就不用因为‘变身之后缺少能穿的衣服’这种不浪漫的事而头痛了。” 银爵士甚至有空开了一句安南的玩笑。 但安南心中明白…… 这次银爵士并非是从光中降生——换言之,银爵士并非是传送过来的,而是从刚才就一直悄悄的在跟着安南后面。 所以在安南刚刚击败尼古拉斯之后,他就立刻跳了出来、帮助安南做心理辅导,将问题消弭在最开始。 就如银爵士刚刚所说的那样,“不要让怀疑孽生为猜忌与误解”。 就如同尼古拉斯昔日记忆中所显示的一般,在最开始的时候,尼古拉斯也仅仅只是一个稍微有些自闭、没有什么朋友的性格阴沉的少年而已。 如果他的父亲能对他稍微关注一些、将对他的关心表露在外,而不是悄悄为他寻找艾萨克作为他的养父,那么尼古拉斯就不会感觉到自己“被抛弃”,尼古拉斯想要证明自己的求胜欲就不会那么强烈; 如果他的同学中,恰巧能有一个热血漫主角一样开朗热情积极向上且擅长嘴炮的同学,要成为他的朋友……或许他还有机会能够成为守护他人的正直之人,更不会被其他人排斥在社交圈之外; 而如果在他刚进入巫师塔时,有人在他旁边闲聊、让尼古拉斯得知了“被占据了学习时间后是可以调用的”,那么这份怨气也不会在心中积蓄、蕴养许久;甚至那个导师如果占的是他前面或者后面那人的时间,如今的情况也会完全不同。 但是这世上的事没有如果。 一个人的不幸,也不能作为他们的免罪证明——所行的罪,不会因为行凶者的可悲就变淡。 然而若是以人为镜,以“希望悲剧不要从其他人身上再演”为目的,去对过去的事迹进行总结与研究的话,就不能去忽略那些看似并不起眼、“只是小事”的细节。 正是这些巧合堆积起来,就构成了命运。 “没有任何的堕落之举,是突如其来的吗……” 安南喃喃道:“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了。” ——他突然理解了,银爵士真正想要警告他的事。 哪怕只是留在心中迟迟未曾散去的一块阴影、被现实撕碎的某句曾经奉为圭臬的箴言……亦或是从出生开始就“顺理成章”所经历的一切事,都可能在潜移默化之中,让一个原本纯澈而正直的心灵堕落。 即使安南有着被反转的冬之心,能够屏蔽绝大多数的杂念、恶念。 但让一个人走上错误的道路的……并不一定是恶念。 有时过于崇高、慈悲而不切实际的理念,也是同样有害的。 许多圣者们,都是因此而死——他们违反了自己获得圣骸骨时所立的圣契,因此受到了最为激烈的反咒。 银爵士恐怕是专程跑来,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安南,告诉他“何为正义”。 ——也就是说,银爵士唯恐安南受刺激而变得偏激,将正义定义为“根除世上一切罪恶”之类的东西。 若是普通人抱有这样的理念,那么这倒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他们的行动力不足,所以只会在最外围指指点点、评论一下他人的行为“纯度不足”。 但若是安南产生了这种想法,那麻烦可就大了。 ——因为这的确也能算是一种“正义”。 如果这种想法得到了正义之心的响应,安南就会得到“足以将其实现的力量”、以及“必须将其完成的咒缚”。 这种崇高的理念一旦落到实处,反而会让安南化为将整个世界拖入火海的“魔王”。 所谓不教而诛,刑繁而邪不胜。 不通过普及教育的手段提高民众品德、而是直接上重刑,或许在短时间内有效……但它同样会让民众苦不堪言,那么这本身也可以算是一种“不义”。 银爵士的告诫,某种意义上其实算是多此一举。 安南并不是那种仿佛具有宇智波血统的二极管少年,爱恨转换飞快、极具极端要素适应性——假如有这种要素的话。 安南对自身的品德与理性,有着足够的自信。 他原本就是依靠品德与理性,去约束自身的各种行为。只要给安南一些时间,他自己就能从尼古拉斯的经历中汲取养分、来使自身成长。 毕竟,早在安南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即使如此,安南却依然能够在稳定的进步。 最开始,获得天车之书第一页、第二页时的安南,与现在的他相比已经显得稚嫩、毛躁。 这正是从“经历”中汲取的经验。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银爵士大人。” 安南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神变得明亮而清澈:“尼古拉斯刚刚屠杀村民的时候……您应该就已经到了。 “最开始,我的计划就是在银行中制定的。我原本就会在拜访完喀戎阁下之后,去乌鸦家面见无面诗人。 “但她却突然提前来到了我这里,甚至稍微打乱了我的安排——我稍微把时间往前推了一下,那差不多就是尼古拉斯行凶后处理现场时的时间。 “那么,大人。” 安南注视着银爵士:“您如果亲眼目见此事,是否也不会出手拯救他们? “那么您是否真的提前得知了这件事。 “那么……您的这种行为,是否也可以说是一种不义?” 如同银爵所说的一般。 在安南心中出现怀疑的瞬间,他便立刻将这种疑问说出口来,用询问而非是妄想——去寻求一个答案。 天车之书 第909章 不再迟到的正义 “我想,大多数情况下,我都可以是。” 明明在被安南质问,但银爵士却只是温和的笑着:“安南,我是贸易之神——我不可能、也不会像你这么纯净如琉璃。 “不过你猜得不错,就算我亲眼目见,我的确也不会阻止这件事…… “如果雅翁看到,他会去阻止。因为这件事‘不美’,这会让他不满。; “如果没有人看到这一幕,那么埋骨婆婆就会将他们的尸体在腐化前埋葬、收敛。并告知埋骨教会这里的案件真相……婆婆她也不会管这件事。 “而如果是曜先生,他的确会管——或者说,他在看到尼古拉斯的时候就会出手将其‘净化’,而不管他是否正在行凶。对于净化之神来说,只要曾经有罪且未尝赎罪,那么他们就都可以被‘净化’。 “同样的,哪怕是伪神或者是邪神……也会有自己的行为方式。悲剧作家或许觉得他做得好、也可能觉得他做的不够地道;敲钟佬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攻击他,鸢尾侯与他的主子红骑士,看到这种欺凌‘手无寸铁’的平民的行径,就会第一时间上前制止,双首歌者则只会将这件事记下,并编成歌谣来讽刺他……” 银爵士说到这里,沉默了一瞬。 他看向安南,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我现在是认真的提醒你,安南。这个世界的确需要天车……但在你做好准备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轻而易举的飞升。 “因为你一旦成为神明,就必须遵守规则。 “在这个世界,神明也是会受到约束的。倒不如说,正因为是神明,受到的各种约束才更重——教国有一个传统,即‘上位者犯罪、罪加三等’,而这个传统就来自于神明,或者用马人的说法说……也就是‘活柱’。” 银爵士说到这里,轻松的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说法。我来给你讲解一下,我们神明是如何管理这个世界的。 “我等皆为此世之活柱,职责是顶天立地、谁也不能擅离职守、逾矩行事……否则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混乱、进而给其他神明造成麻烦。对于我们来说,‘正邪’与‘善恶’无关紧要,秩序才更为重要。 “尼古拉斯很聪明,因为他并没有违反我所制定的、由银爵教会负责执行的法典,他才会在诺亚活动——换句话来说,他不贪污、不盗窃、不抢劫也没有漏税,我就没有理由来杀他。” 安南恍然大悟。 所以尼古拉斯,才会将那些财产都放在村子中……这不仅仅是用来误导来人的,更是为了避免银爵士直接对他出手! “但是,他绑架那些人、屠杀这个村落的举动,会对整个诺亚治安造成破坏。根据我以前与小诺亚签订的契约,如果王室向教会提出申请,那么我就可以‘代为执法’。也就是说,银爵教会就可以绕过‘教会法’、而执行‘王国法’。我就可以用杀人罪去逮捕他——也仅仅只能是逮捕;当然,如果他拒捕的话,我也有权直接击杀他。” 银爵士叹了口气:“当然,我还要说另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确没有看到这件事。 “我与老祖母不同……在凛冬,暴风雪即是她的眼睛。但只有正在进行交易的人、与待在银行交易所市场等‘交易场所’的人,才能被我看到。 “真正发现了这件事的人……其实是无面诗人。因为它是记录与守密之神,在尼古拉斯堆砌着财务、试图用一个阴谋将自己的罪行隐藏的时候、反而就让它成为了一个‘秘密’与‘阴谋’,进而被无面诗人与悲剧作家得知。” 也就是说,只有直接涉及到自己的领域……神明才能感知到吗? 那么反过来说,如果其他神明涉及到了这个领域、也是会被这个神明感知到的…… 安南终于理解了神明的行为模式。 怪不得纸姬她需要养这么多的画师、如此缺钱,却不用自己能够随意跨越国境线的优势进行买卖交易……也不依靠自己长生的优势来卖古董和一些危险的咒性材料,而是只依靠卖画谋生。 因为如果纸姬从商,那就涉及到了银爵士的领域。 其含义,大概等同于直接要银爵士要钱。 如果是其他神明倒也不怕。 但纸姬本身是雅翁的从神——为了不给雅翁找麻烦,所以她也很自觉的避开了这种办法。 毕竟,银爵士与雅翁的关系,似乎也不算很好…… 并非是神明的规则,让祂们无法做这些事——而是祂们的身份与从属,让神明尽量不去做直接涉及到其他神明领域的事、以此避免误会与纠纷。 ……安南突然感觉,这些神明活的也挺累的。 这并非是那种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神、而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在不断辛勤工作着的神。 他们并非是这个世界的“拥有者”,而是这个世界的警察、医生、教师…… “不过,成为这种神明倒也不错。” 安南轻声喃喃道。 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能够有力量去帮助他人、守护世界,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事。 银爵士看着安南不仅没有退缩和迟疑,反而像是变得更加坚定了的样子,顿时苦笑着挠了挠头。 “不愧是你,安南。” 银爵士叹了口气。 他脸上再度挂起了温和的笑容。 但这并非是之前那种“商人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安南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让银爵士露出这种笑容了。 “虽然我不认为,秉承这种纯真的善念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我依然尊重着如火般熊熊燃烧,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的人们。” 银爵士认真的说道:“作为礼物,我附赠给你一条信息。 “这原本是没打算告诉你的,因为它在我们看来,其实不算是什么大事。但看你这个样子……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你也知道,无面诗人就住在杰兰特伯爵家中……也就是三眼乌鸦的聚集地。 “在它得知,‘尼古拉斯二世’突然屠杀了一个村落——在自己明明没有掌握‘人造人技术’的情况下,就强行开始搜集材料、赶时间制造‘魔灵’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尼古拉斯二世,当时并非是为了制造人造人。而是制造魔灵——它是魔像的一种。一般来说,魔像指的是没有灵智也能自然行动的人偶,而魔灵则是在这个过程中加入了灵魂这个材料……就比如说是被变成了餐具或是动物的人类,就可以被称为魔灵。 “尼古拉斯二世想要制造能够被自己控制的魔灵,来保存着腓力的生命——并从他的脑中寻找第四史论的记忆。我推测,在他获取第四史论之后、就会立刻使用并让自己成为天车。 “只要他在命运上成为了‘天车’,我们就无法再使用法术手段寻找他。这就是他突然毫无顾忌的开始实验的原因。” 当时,安南看到那个魔灵时,也曾质问尼古拉斯二世:“你的目的,不应该是制造人造人吗?” 但尼古拉斯二世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大谈“人造人是个好东西”。 如今,安南终于明白了…… 那并非是转移话题。 因为腓力本身,就是尼古拉斯二世重启“无亲本人造人计划”的一部分……是最开始的开端! “先别着急,后面还有更重要的。” 银爵士打断了安南的思考,继续讲着:“无面诗人它立刻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在向我报告之前、它首先跟杰兰特伯爵讲了这件事,要求杰兰特伯爵向王室进行汇报。 “当然,如今新王未立。杰兰特家族还无法恢复正常行动……但在他向伊丽莎白进行汇报后,伊丽莎白却拒绝了这件事。 “她不同意让银爵教会处理这件事——而是直接调集了军队,打算先围困尼古拉斯二世。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思考对王国最好的结果。’她的目的很显然……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找到借口把拿塔郡一并抹平。 “拿塔郡作为诺亚的法外之地,是恶魔之血的主要产出地、也是通缉犯的逃亡之所。而如果她能够在这个时候,把腓力曾经购买恶魔之血的事情,与他被刺杀联系在一起……就能将尼古拉斯的罪行一并拐到拿塔郡,顺势将拿塔郡铲除。 “而这样,腓力被刺杀的这件事,不仅不会作为她继承王位的阻碍与污点,反而能够成为功绩;而这件事过后,她对军队的掌控力也会大增、足以将倾向卡芙妮的这股势力重新握在手中,还可以用军队向其他贵族们施压。 “与此同时,也避免了‘由教会来亲自处理王子被刺杀这件事’而导致的王室声望的降低、教会声望的提高。可以说是一举多得之计。” 银爵士缓缓说道:“这也导致我无法出手,直接对尼古拉斯二世进行审判……” 安南沉默了一会,还是询问道:“那么卡芙妮和她的父亲怎么说?” “杰兰特伯爵还没来得及问卡芙妮呢,伊丽莎白就已经将他软禁在了自己宫中。乌鸦不会伤害王室继承人,所以这个消息就被困住了。” 银爵士眯着眼睛,轻笑着拍了拍安南裸露在外的肩膀:“至于这件事怎么处理……我想回去之后,你可以与卡芙妮进行沟通。现在伊丽莎白还不知道,尼古拉斯二世已经被你杀了、腓力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 安南认真的点了点头。 银爵士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不用谢。” 他蹲在安南身边,伸手指向了某处:“那个……你才要谢谢我呢。” ——那是被尼古拉斯二世抓来的孩子们。 银爵士虽然没有借口,直接对尼古拉斯二世出手。 但在尼古拉斯二世与安南战斗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将那些被困在铁笼中的孩子们救了出来,并保护在远离战场的地方。 这是因为,银爵教会有拯救、援助“孤儿”的职责,而他们……恰好已经都是孤儿了。 “谢谢您,大人。” 安南眼前一亮,声音变大了些许。 银爵看着他,笑了笑、化为一道光并消失在了原地。连同带着那些孤儿们一起,回到了诺亚城中。 ——正义迟到了。 虽然说人不可能生而知之、虽然说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说这并非是安南的罪。 但客观来说,“正义”终究还是迟到了。 它只能审判,却无法拯救。 不过,哪怕能够多救一个人、也都是好的。 安南心中默默念着。 如果我能够继承正义之心的话……我不会追求什么“没有罪的洁净世界”。 但我希望,正义能够不再迟到。 像是银爵士所说的一样……让该审判的被审判,让该救赎的被救赎。 “我希望成为的,是不会再迟到的……” ——及时的正义。 天车之书 第910章 真正的英雄 银爵士离开了之后,安南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确也不好安排那些得救的孤儿们……毕竟明面上,他其实现在并没有离开王宫,也就无从解释为什么他会找到这些孤儿们。 那么,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无辜的孩子们也已经被救下来了,敌人也已经被击败了。安南与玩家们就没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在被长公主的军队包围之前,他必须赶紧返回王宫,装作自己从未离开的样子……玩家们也最好全部散开、撤离到远离这里的地方,以免到时候惹上麻烦。 到时候,视情况而定……说不定还需要玩家们反过来包围那些军队。 不过,其实也不一定用得上他们。 最好的情况,其实是在朝堂之上就把一切都处理好、让他们直接撤军。这样那些军人们,也就无需因为“王室继承人互相内斗”的缘故,而毫无意义的身死亡故了。 “安南大人,敌人被解决掉了吗?” 美味风鹅第一个“顺利登顶”——从这山岳般的魔物的山脚一直跑到了陡峭的山顶。 这个强壮的光头男子,上半身穿着极单薄的布袍、手中握着尚未出鞘的长剑,走过来并发出了令人安心的沉稳声音:“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看向安南身上已经变了一个样式的白袍,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安南之前的露肩白袍,如今变成了斜披着的风衣。左臂从肩膀处就没有衣物、甚至腋下都一片空荡荡,而右臂则裹的严严实实,从肩膀一直遮到指尖;他身上还捆绑着诸多倾斜着的白色布带,基本都是从右肩到左腰、或者与之平行。 美味风鹅也能认得出来……这种左右不对称的风格,显然是精灵风的服饰。 这是与那个叫波菲丝的幽灵小姑娘类似的衣服。 ……说起来,安南之前穿着的,是这件衣服吗? 为什么这BOSS打完了之后,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你是不是又偷偷爆衣了?而且这衣服是从哪变出来的? “嗯,已经解决了。” 安南点了点头,有些不太适应的紧了一下领口。 他也关切的询问道:“我还以为你刚刚不小心被驱逐出这个世界了呢……你没有被尼古拉斯的毒尘命中吗?” “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莽撞了,大人。” 老鹅也有些无奈:“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剑圣这个职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打法那么暴力了。我如今更倾向于找准时机,再切入战场、攻击敌人破绽的打法……倒是一一,她和我是一起过来的,但是在第一击就不小心被干掉了。” “不用担心,她没事。” 安南解释着:“她只是沾染到了赫尔墨斯之毒尘,被暂时驱逐出了这个世界。过一会就能回来了。” “……赫尔墨斯之毒尘?” 美味风鹅闻言,愣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但安南还是嘱咐了两句:“你们一会就可以准备离开了,晚一点走也行。长公主已经派军队向这里包围,她的目的是攻击拿塔郡……如果你在拿塔郡有产业或者是有朋友的话,最好提前带着他们离开,但最好是赶紧避开。 “但是最好不要都离开——之前被毒尘驱逐出去的孩子们,一会就会回来。最好留一点人在这里接应一下他们,免得有人回来之后搞不清楚状况、而一头撞到军队那边去。” 倒不是打不过或者跑不了的问题。 毕竟他们主要的产业都在诺亚,如果这个时候发现“与尼古拉斯有联系”、哪怕只是怀疑……也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不过,你们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布满霜痕的岩壁中爬进这个“山洞”,这狭窄的空间中逐渐变得闹哄哄的。 安南倒也不嫌吵,反而还有些怀念、有些感叹的说道:“你们成长的速度是真的很快。 “我还记得你们去年时,还显得相当笨拙。和我一样不够成熟……但现在,就已经培养出了无需沟通也能互相配合的默契了。” 如果没有四暗刻他们将山体击溃、把道路打通,安南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击败尼古拉斯的。 尽管最后这一刀不是由他们砍出来的……但最为关键的、甚至足以扭转局势,让安南反败为胜的那次突袭,正是玩家们极默契的配合。 “那些孩子们,已经顺利的救了下来。刚刚银爵士来了一趟,我拜托他将这些孩子们带回去了……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不太能照顾好他们。” 安南表情严肃的说道:“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不只是那些孩子们,可能连我也会被击败、甚至杀死。 “谢谢了,各位。” 他甚至向玩家们认真的行了一礼。 玩家们在看完“新资料片”后,平均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传送到了拿塔郡。并非常及时的从拿塔郡一路狂奔,赶到无名村落……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冲入了血蝴蝶谷。 安南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些玩家们会不会被最村落中的财宝所诱惑。 这也是非常合理的情况。 玩家们是难以抵抗掉落和舔包的——队友可以不救,但是包一定要舔。 这种“满地大爆”的情况下,能够抑制住捡东西的欲望,在甚至没有主线任务经验奖励的情况下……直接冲过来救人。 这是安南也没有想到的可能。 是的,安南没有给玩家们布置主线任务。 因为他总觉得说不过去。 这里既不像是之前对抗承灵僧那样,有着为泽地黑塔复仇的理由;也不像是最开始他们从冻水港跟着安南杀入罗斯堡一样的同仇敌忾。 这些玩家中,甚至有一大半从来都没见过安南。 而尼古拉斯虽然有罪……但他更多的,其实是与安南有私仇。 安南并不想因为这种原因而麻烦玩家们。 既然他没有对他们施恩,也就不方便要求他们回报。 但他觉得,“救人”这件事玩家们或许有兴趣——可如果发布任务,那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 全凭自愿的彩蛋……只要来的够早、足够及时,就能救下来;能够来早一点,就能多救一个。 这种事,安南总觉得不该布置主线任务。 但玩家们也不该两手空空的回去。 安南打算等掉线的玩家们都回来之后,给他们所有人都发点好感度;再布置一个福利任务,用体检的名义、找借口给他们发点补偿……补偿就是清掉他们的侵蚀度。 当然,那句话还是一定要跟他们说的: “——你们都是真正的英雄。” 安南认真的说道。 天车之书 第911章 不知所踪的第四史论 闻言,玩家们怔了一瞬。 他们原本还有些嫌弃自己输出不够,这把任务全靠安南来C、自己光是过来占了个场子、之后就一直摸鱼了……能混个脸熟就算是回本,那些孩子救了下来就算是大赚。 但他们却没想到,自己在安南这边的评价却不是“划水狗”,而是“英雄”。 这绝非过誉。 孩子、德芙、四暗刻…… 除了这三个最为显眼、打出了最多贡献的“明星”之外,当时飞在天上的安南、其实还关注到了一些“用于后备”的玩家。 哈士奇当时也已经绕到了附近、西酞普兰已经释放出了自己的灵体、美味风鹅也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刀刃。 如果流浪的孩子的“藤击术”、与四暗刻的爆炸物都没能清除掉那些植物的话,老鹅他就会立刻劈出自己蓄势已久的一击剑气。 而且破坏巫师,也并非只有孩子一人。 那些没有与安南接触过的玩家之中,也有不少的破坏巫师。他们对破坏法术的掌握程度不够精通……没法用爆破技术,精准的在这种土木混合物中打出洞来。 但只要能够接近到二十米内,他们也可以使用法术打一些输出——为了防止被直接驱逐出去,他们甚至都做好了打一发法术、就直接被敕令巫师们抛到岩壁上拍死的准备。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倒不是什么“啊我要牺牲我自己拯救我的队友”之类的东西。 而是能用自己的身体打出那么一点输出,也比被boss直接秒了、或者在这里摸鱼划水强! 事实上,因为更多的玩家,都倾向于选择较远的战斗距离……玩家中的法系职业比例可以说是相当高。 第一批降临在冻水港的玩家们,就已经占了如今近战玩家们的五六成。而在这些近战职业的玩家中,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是能够担当坦克职责的,真正的“前排”。 其余的,最多也就是快乐风男一样的游击型战士。或许比巫师还要脆不少——巫师中也有擅长防御的流派,比如说塑形或者先知。 只要不像是传说中的“塑型之裘德”那样直接在视野外被狙死,巫师都比这些近战打输出的脆皮肉的多。 典型例子就是老鹅。 美味风鹅所转职的剑圣,就是这样的一个脆皮职业。不过他也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一特点,所以这个没有头发的强壮光头,战斗风格逐渐从少林武僧般的朴实刚强,逐渐趋向于同样没有头发、但脑后有条形码的另一个光头…… 在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之前,他不会轻易上前。 也正因如此,一直到战斗结束、他都在后面全程OB,没有白白上前送人头。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安南冲入洞口之后,他就立刻跟上来的原因——从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一阶段”的大山·尼古拉斯,而是那个“二阶段”的魔龙·尼古拉斯。 只是二阶段的boss被安南秒了,这点让他很遗憾。 并非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玩家们太过能干了,才导致只有反应最快的那些“抢到了贡献”。 而如果他们不小心失败了,就会立刻有其他人顶上。 剩余的那些玩家们,也同样有能力、有觉悟。只是他们少了一点运气,没来得及出手而已。 他们同样也值得尊重、应该被夸赞! 玩家们“复活”的可能性,不只是让他们变得胆大包天、肆无忌惮……更是可以让他们变得无比璀璨。 即使扛下所有伤害、也绝不会退缩半步的果敢——将全部的信任交给自己身后的战友们,相信着他们能够治好自己、解决敌人,因此在身受重伤的时候也绝不会转身逃走。 没有什么战友,是比玩家们更值得信任的了。 ——安南再度意识到了这件事。 或许之后,也可以多带他们打打boss…… 不过被安南猛夸了一顿,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或者说,会对安南有激烈反应的玩家,都因为看到boss时的反应同样激烈而积极、而在前两波的时候,就被尼古拉斯顺手清掉了…… 而在其他玩家们要么在害羞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么沉浸在回忆中、要么因为年纪大了而感觉和周边的同伴格格不入有些尴尬的时候…… 在一旁直勾勾盯了安南好久的哈士奇突然发问,打破了沉寂:“老大……你是在找什么或者等什么吗?” 安南有些讶异的看向哈士奇。 她是唯一敏锐的捕捉到了安南迟疑情绪的人。 “是的。” 安南点了点头。 他其实在等第四史论——但奇怪的是,第四史论迟迟没有出现。 这是安南唯一不理解的地方……而银爵士也没有对这个问题给予任何回应。所以安南想,这里或许有什么没有被自己注意到的细节。 如果说……腓力在第四史论中所写下的内容,是“我必目见天车归来”。 如果这里的天车指的是安南,那么这项历史就已经被完成了,第四史论就破解了自身的咒缚、即将重新显现于“第一史”中。 可是,安南并没有看到第四史论重新显现。 但如今说,这个天车指的是“真正的天车”,安南又不能算是完整的天车。因为他还缺少最后的六分之一的碎片。 可腓力已经死了——他从这个历史中被彻底抹除了,死无全尸。那么他所写的这个历史,也就无法完成了。 然而第四史论上记述的内容,又是会必然完成。 这到底是卡了BUG,还是另有隐情、哪个地方的细节没有被安南注意到? 先让玩家们在这里多等一会。 他得赶紧回去一趟、把这边的事跟卡芙妮说一下。 他能够变龙了的这件事,也得跟玛利亚说一声。 安南摇了摇头,下定决心:“我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姐姐会担心的。我先回王宫一趟……你们注意安全。最好留下一些互相策应的人手,其他人也尽早离开。” 明明击败了强敌。 但安南却反而感觉有些不安。 就像是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安南很快从血蝴蝶谷离开,原路返回、回到了村落中。 看到安南从血蝴蝶谷中出来,雅各布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刚刚远远看到了那个天灾般巨大的山脉之时,甚至都绝望了。 但好在他之前偷偷布置在安南身上的仪式还在生效,告诉了他安南还没死……这才让他没有赶紧跑路。 他不知道,如果他把安南大公带出来之后、安南牺牲在了这里,玛利亚殿下会不会迁怒他。但如果安南没有出来,他肯定是会立刻跑路的。 “回去,雅各布。” “没问题,陛下。” “洞开者”雅各布立刻应道。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盒【万能溶剂·阿佐特】——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了,基本只够他和安南传回王宫。 不过之后,他们会做地铁回国。安南也没有什么外出的需求,应该也用不着这东西了…… 他将阿佐特涂抹在钢钉上,并将其钉入自己的掌心。这是他独有的仪式准备。 “我乃锁扣,钢为锁匙——我以光洞开己身血肉,如同以钥匙开遍全部的门。” 说着,他缓缓将钢钉抽出、如同拖着什么透明的沉重的东西。 他被钉了一个洞的左手,上面的洞看上去像是在膨胀一般——但那似乎又是幻觉,定睛望去什么都没有。 “我以光洞彻自身,如同钥匙洞开门锁。因而我乃门扉,链接此与彼之地。 “我既以光洞彻自身,因而我乃钥匙——我将洞开一切门扉。” 他吟诵着,手中的洞在旋转、膨胀着。 微光从中冒出。 他伸手摸向安南、又摸向自己。 随后,那个洞骤然扩大——涌出的光将他们包围,拖入了“光之门扉”中。 但安南却突然在光之乱流中睁大了双眼。 ——这感觉不对。 与之前传送的感觉都不对……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坐在车后座时、前面开车的人突然刹车了一般。整个人都像是被从车后座上颠了一下、屁股都离开了座位一般—— “很久不见了,安南陛下。” 一个低沉的、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 在安南无法看清的光之乱流中,一个握持着手杖的黑色剪影向他缓缓走来。 天车之书 第912章 沉默的袭击者 这些四面八方而来、蒙蔽了安南双眼的幻光,让安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这也正是“第四曜”的一种。 在越界之时、世界狭缝中的幻光扭曲了常世的色彩,因而凡人的大脑,也无法以先前建立的“色彩体系”来分析这种光。 在这四处充斥着幻光的狭缝之中,只有幻光的“浓淡”、而完全没有颜色。甚至就连大致的脸型都看不出来……能够看出这是一个人、他握着一根手杖般的棍状物就是极限了。 仅凭着有些失真的声音,安南根本无法判断出对面的身份。 但安南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个时候,把自己从传送仪式中截下来的人……毫无疑问,是心怀恶意的。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你们当敬重我。 “因我已撕碎镜中之光,行于命运之上!” 随着安南毫无预兆的咏唱,他身上迸发出了璀璨的光: “我乃天车御手,率六百群星自下而上降落至默卡巴哈大殿之人!我乃天车,我将打开光界一切之门关! “我将打开三重之门关:我将打开目与塑之门关、我将打开善与常住之门关、我将打开蠕虫与蝉之门关——” 就连安南的瞳孔中,也骤然溢出了纯澈无比的光辉。他纯白色的长发自发根开始蔓延光化、变成了漂浮着的触手般的光流,身后探出四片光翼。 这颇具精灵风格的新白袍,与之前露肩又露腰的白袍相比又优化了不少。 安南的上一件衣服,其实就已经非常便利了——那件衣服被玛利亚去掉了肩膀与双侧腰部的布料,刚好能够容纳光翼。 唯一的问题是,在不战斗的时候,反而需要披上一件斗篷或是披肩来遮挡身体…… 安南最开始虽然感觉有些走光,但总好过像是隔壁绿巨人一样,每次战斗都会爆衣。所以他想了想,也就接受了。 银爵士考虑到了安南的特殊需求,但又感觉之前的衣服太过暴露,于是他没有询问安南、就直接给安南进行了改造——总的来说遮盖率上升了不少。 新白袍只有需要见光的左臂裸露在外。 而看似布料很多的后背和后腰,则有两道类似裙摆的折叠结构,在光翼探出之时、它们会自动上扬,刚好容纳光翼展开。 这样即使光翼探出,也完全不会暴露皮肤。 看到安南咏唱着“仪式法术·天车之痕”,对面那个虚幻的人影却是没有攻击、也没有逃离。 他只是拄着手杖,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出低沉的声音。 “天车……呵……” 那人嗤笑着:“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力量?” 那是冷彻心扉、饱含诅咒的低沉言语。 仅仅只是听到,就足以让思维冻结发僵。恐惧与绝望浸染于言语之中,无需念出“霜语”或是“龙语”之类的神秘语言、也能够改变世界。 就如同刚嚼过了薄荷,口中会有清香;抽过烟之后,唇边会余有烟味一般。 唯有常年缓慢、沉痛的咀嚼着痛苦与绝望的人,才能将这份绝望浸染于言语之中。 安南深深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三之塞壬。 在安南完成光化后,他对光辉要素的抗性就加深了。获得了对第四曜的抗性之后,幻光对他的扰乱就彻底消失了。 他那喷涌着光辉的双眼,显然已经无法用来看清东西了——安南如今用来接受视觉资料的,并非是双眼、而是他身后的光翼。 光翼就像是一个信号塔,不断向周围收集着各类的光。 在这个过程中,也能将周围的视界信号化。 不限于双眼,只能看到眼前狭窄的一片,而是能够清晰的看到周围整个球形范围内的视野。 如此一来,他面前那个人的身份便立刻暴露了出来。 正是之前在大公府逃走的—— “……弗拉基米尔。” 安南低声喃喃着。 被安南叫出名字的逆冬者,没有慌张也没有意外。 反而只是轻笑着,不慌不忙的双手拄着手杖,幽幽看向安南、一言不发。 信奉蠕虫、将自己转化为梦界生物的弗拉基米尔,的确有这个能力可以干涉传送。 弗拉基米尔能够自如的在世界的夹缝中穿行,如果他能够事先得知安南进行传送的具体时间与位置,的确是能够把他直接截停下来的。 精确传送,并非是如同飞机或是汽车之类的安全运输。 他的确是一个技术活,但考验的更多在于本能、而非是知识。做个比喻的话,其实传送者的体验要更接近于平衡车,一个走神可能落点就会出问题。 而载人传送时的压力会成倍提升。 如同以平衡车的方式,运送着多人一般。只有真正的老司机才能长距离带人传送……除非在传送末端有人接引。 那样的话,传送就会变得非常简单——就像是使用能够自动收回的钩锁、勾住了墙壁上突出来的铁环一般。只要定位准确,不需要任何技术就能传送过去。 玩家们使用的传送,就是后者这种。 “洞开者”雅各布之所以因技术好而被安南选中,带在身边,就在于他是一个“平衡车大师”。 他能够凭空间感和地图,直接传送到自己未曾去过,也没有设立锚点的位置。 大概就是那种不使用卫星导航地图,而是扫一眼地图、得知目的地后,就直接开车跑到自己没去过的城市中,还依然不会迷路的那种老司机。 而逆冬者弗拉基米尔,就是将安南直接从这种无目的的“载人平衡车”上一把直接拉了下来。 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指骨。 弗拉基米尔上次逃跑时留下来的指骨,如今就作为咒性材料、而被存在雅各布的仪式袋中! 那个指骨上,或许有维克多和雅各布也没有发现的某种定位标记……而且还能穿透保存用的仪式,被弗拉基米尔感知到。 恐怕就是那个东西,把弗拉基米尔引了出来! 雅各布第一时间,肯定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但他却没有停下。 他的经验告诉他,最好还是先回去报信——能把安南强行从传送过程中截留下来的人,他留在这里可能只是给安南添麻烦。 而且他手头的耀之油已经不多了,如果耽搁一下、可能就回不去了…… 倒不如赶紧回去,找到萨尔瓦托雷支援一波、再带着人赶回来。 ……不过安南倒是希望,他最好回来的时候能多叫点人。比如说把玛利亚和维克多都叫上——他如果只带着萨尔瓦托雷或者卡芙妮回来,那可能就是传过来送了。 周围的光流逐渐散去。 他们周围的世界变得清晰了起来。 被终止的传送,将安南与弗拉基米尔直接抛到了某个荒郊野岭。 “……让我猜猜看。” 安南平静的、带有三重回音的声音响起:“你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找到我了。但你现在才出手…… “是希望借我之手,铲除尼古拉斯二世吗?” 弗拉基米尔微微眯起眼睛。 他默不作声、完全没有理会安南的询问。 在他的身后,逐渐显现出了一个高大的、暗灰色的阴影。 那是一个全身布满伤疤与新鲜的伤口,双眼绑有浸血的绷带,耳朵与舌头被切掉,有着八只反曲、畸形手臂,披头散发的疯癫人形。看起来就像是用疯子的肢体拼凑出来的“树”一样……四对手臂高举向天,像是在迎接着什么。 它的心脏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可怖伤口,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内部,是如同心脏一般的暗红色球体,它正缓慢的搏动者。 ——弗拉基米尔的崇高假身。 强烈的危机感,在安南心中蔓延。 下一刻,安南感觉自己周边的世界,眨眼之间,就被浸染成了充满绝望的暗灰色。而他自己却是一动不能动——就连纯粹的光,也被凝固在了空气中! 弗拉基米尔没有说一句话,就毫无预兆的向安南发起了攻击! 天车之书 第913章 【命运】 随着崇高假身浮现而出。 周围的气氛骤然为之一变——如果用类似漫画的表现形式,如今安南甚至就只剩下了白色的线条。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浑浊的灰黑色。 怨恨。恐惧。绝望。 咒诅。哭号。悲泣。 在被那飞速扩张的灰黑色领域浸没的瞬间,诸多嘈杂的低语声、便同一时刻浮现在安南耳边。如同那些复杂的感情,都映入安南的心中一般。 但是—— 听不到。完全听不清。 因为声音太多,过于混杂……每个声音都竭尽全力的试图表达着什么,反而让安南什么都听不到。 下一刻,安南突然惊醒过来。 周围灰黑色的世界悄无声息的骤然破碎。 但那却并非是被安南的力量击碎……而是被主动终止。 安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的闪烁着荧光的鲜血眨眼间浸没周身,将刚得到不久的白袍直接染红。 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刃所贯穿一般。 虽然伤口的形状非常类似,但那却并非是“刺伤”。 ——而是“裂开”。 就算安南已经光化,普通的刀刃根本无法伤害到安南……但这些伤口却依然在安南身上浮现而出、 他身上的白袍甚至没有被撕开、也没有被划破。 就像是沾了水的纹身贴,将上面的图案转印在了皮肤上。这些伤口凭空出现在了安南身上,并给安南直接造成了巨大的伤势。 【健康度:65%】 仅是起手的随意一击,便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安南三分之一的生命。 这甚至还算是对方手下留情…… 如若不然,他只要瞄准安南心脏、大脑或是背后的光翼进行攻击——这才是安南如今的弱点。 安南面色有些难看的握紧了三之塞壬,微微后退一步。 他面前三步之外,已经全部被灰黑色的领域包裹在内。 植物变得衰朽枯干,太阳也变得暗淡。空气中飘荡着宛如纯黑色的柳絮般的残片。 宛如鬼影般枯干的植物,在阴暗无光的灰暗领域中狰狞如恶魔一般,空气中都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这真的是……受难要素吗? 安南一时之间有些怀疑。 他也见过受难圣者。 虽然都是以“自身的伤口”为媒介,施展的攻击……但逆冬者弗拉基米尔的崇高假身,却让安南想到了名为“灰匠”的回忆与绝望之神。 安南没有使用神术来治疗自己。 光化之后,那些伤口浸出的血所发的光愈发明亮——并非是蠕动着的肉芽、而是能够粘合身体的光。他的健康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着。 而刚刚毫不犹豫攻击过来的弗拉基米尔,却反而没有继续展开要素领域并追击。 反而像是最开始那样,握持着手杖不慌不忙站在原地,平静的看向安南。 “为何——” 安南低声询问着。 他并没有具体的去询问什么,只是表达自己的疑惑。 因为他不解的实在是太多了。 从最开始,在安南得知弗拉基米尔的存在时……就感觉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迷雾。 他到底为何叛逃——这个问题,安南已经得到了答案。 但是…… 他到底如何了解的蠕虫?他为何非要去寻找蠕虫?他祭拜蠕虫所图的是什么? 当时在大公府,他明明已经占据了优势、为何要突然逃走? 又为何偏偏是现在,冲出来把安南拉到荒郊野岭,一句话不说就发起了攻击? 他使用自己的要素之力,对安南轻而易举的造成伤势之后、又为何停在原地而不追击? ——唯独弗拉基米尔的行为模式,安南无法理解。 他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难以预测。 ……或许他也真的是一个疯子。 “为何?” 弗拉基米尔听到安南的询问,反倒是轻笑出声:“陛下,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非要有个什么原因。 “硬要说的话……我想您一定知道那句话。 “——命运乃天车之辙。” “……我听过这句话。” 安南沉静的问道:“但是,你想表达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在这里已经可以说了。” 突然攻击自己,而在自己疗伤时却没有出手追击…… 这是希望安南不要打断接下来的话题? 那听听他的话,倒也无妨。 再聊一会,他身上的伤势就全部治愈了。 不管弗拉基米尔想要做什么,总之先保证自身状态处于巅峰期……就肯定比状态不健康的时候,强行与对方作战要好的多。 “我从很久之前,就在思考这件事。”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口中,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响起:“命运……到底是什么?” 但让安南有些讶异的是,他的声音逐渐开始变得年轻起来……就如同逆冬者此刻的面容一般。 他那如月长石般的渐变浅蓝色瞳孔,与那挺拔的背部没有丝毫改变。 可他脸上……那遍布一条条蜈蚣般伤疤的面容,却在逐渐变得年轻起来。 他脸上那些伤痕,都是在离开安南之后,才出现的伤痕。随着它们逐渐变淡、他脸上凹陷下去的血肉也逐渐变得充盈,枯干的皮肤逐渐恢复生机。 而周围的世界却变得更加荒芜。 六七十岁、四五十岁、三四十岁…… 最终,弗拉基米尔的样貌,停留在了三十岁出头时的姿态。 ——返老还童。 “命运。” 低沉而带有韵律的声音响起。 那是会让人联想到那个格外偏爱青眼白龙的男人的声线。 从身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者,逐渐年轻到三十岁的弗拉基米尔,睁开那宝石般的瞳孔、注视着安南,仿佛在嗤笑着什么:“是谁规定了,会有无法被改变的命运呢? “我绝不相信什么命运。如果真的存在命运,也绝不应该只有天车,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 “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只要我来控制天车,让天车改变命运、岂不就是等于我亲手改变了命运?” 安南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觉得,弗拉基米尔的话还没有说完。 “哼。” 重新变得年轻的弗拉基米尔,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从诞生之初,就被诸神期盼着成为神明的陛下你,想必是不会理解的。 “在陛下您三岁的那一年……一位被我抓捕的,以预知命运闻名的老仪式师、曾为我进行了一场占卜。 “他说……我将会使凛冬变得强盛,我将会杀死自己曾经侍奉的幼主。以及……我终将成为天车的养分。”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着:“当然,我并不畏惧死亡。 “因为死就是死,每个人都会死,我也不例外。至于我为何而死、我的死会带来什么,我并不关心。 “那是在我死后发生的事。我已经闭上了眼,无知无觉。我的死带来了什么、又葬送了什么,不过是给安慰灵智将消散的我,和我亲属友人的东西罢了。” 死之意义——不过是愚妄而虚幻之物。 逆冬者嗤笑着:“但很巧,我没有亲属、也没有什么友人。我自己也不在乎这些。 “我所好奇的是……他根本活不到未来那个时候,因此他所遇见的‘命运’与先知法术的原理无关。他到底是如何看到的我的——命运? “于是我拷问了他。他在并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的情况下,交代了我至今为止的命运线。令我心惊的是,这一切都与我的经历十分吻合。 “我又让他去预言其他人,结果也是一样的准确。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么,我想——我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生、从过去到未来发生的一切,是否都是已被设定好的?是否某个伟大级咒物,早就已经写下了我从出生到死亡的的一生? “——甚至就连我产生质疑的这一瞬间,也是早就已经被定好的?” 天车之书 第914章 我要成为,天车御手 安南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不能否定你的质疑。” 他轻声说道:“但你的质疑毫无意义。 “因为你没有证据、无法验证、更没办法改变它。这已经是超出了你认知的事物,对提出的一切质疑都毫无意义。” 这就像是从未接触过科学知识的农夫,突然打算去研究宇宙起源和永动机一样。 “你认为这一切都已经被注定,这实际上就是猜想自己生活在一场盛大的噩梦之中。只是你无法察觉到这场噩梦的真相,更无法识破它的规则、或者从中逃离。” 而逆冬者弗拉基米尔也并不反对这个说法。 他反而是点了点头,双手在身前握持着手杖,平静的说道:“一点没错。 “我并非是先知学派的巫师,也不了解命运领域的仪式。我所了解到的这些,都是别人跟我所说的。我不完全了解、更不会全然相信。 “我就像是一个妄想着‘现实即噩梦’的狂徒。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活着的这个世界是否真实。” 变得年轻的逆冬者望向安南,缓缓说道:“但假如这个噩梦有一个【主角】。 “——那么它一定就是你,安南。” “……你就因为这种猜想,就想要杀死我来终止这场噩梦吗?” 安南冷静的望着弗拉基米尔。 他嗤笑着,缓步后退:“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场噩梦、而我真的是噩梦的主角……那么你杀死了我,也不可能从中跳出,只会让世界毁灭。 “或者说——假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又如何判断你杀死我不是命运的一环呢?就如同那个为你占卜的老人所说的一样……” “——请不要轻举妄动,陛下。” 在安南刚想动一下的时候。 弗拉基米尔便立刻扬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一些话,希望您能够听完。我不希望再使用要素攻击一次您……我不确定您身上残余的光,还能否将您从那种伤势下复原。” 听到这话,安南明白了什么。 “……你最开始袭击我,就是为了让我停下来听你说话吗?” 他与弗拉基米尔相比,毫无疑问是弱势的一方。 那么想要获胜,恐怕就只有偷袭了。 弗拉基米尔就是担心自己会说着说着话,突然偷袭他……才将提前出手,把自己打成轻伤。 “没错。” 弗拉基米尔嘴角微微上扬:“我也是看着您长大的,陛下。我当然很像要……和您再聊聊天。” “……呵。” 安南冷笑一声,也的确是停下了脚步。 贸然与弗拉基米尔开战,的确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因为他的确打不过。 他刚刚结束与魔龙尼古拉斯的战斗,变身成龙也有相当程度的负荷。他甚至已经用掉了自己每天一次的【辉煌剑】,手头还没有额外的银币。 他现在,甚至连剑都变不出来。 无论是用辉煌剑、约束“光辉”而成剑,亦或是用银币来使出神术“锋锐之物”……都是做不到的。 他手头唯一翻盘的手段,也就只有【三之塞壬】已经被用掉一次的,“疯狂之心”带来的精神控制。 只要弗拉基米尔还没有踏入真理阶,那么他应该就无法抵抗这一精神控制。 但那个能力,却并非是即时的。 龙化的安南能以光的形态,将其在短时间内释放出来。但如果是手持权杖的话,恐怕至少要用权杖确实的击中对方、或者让对方凝视权杖数秒才行。 安南在等待着唯一的机会。 既然弗拉基米尔想唠……那多和他唠唠也好。 最差也能拖一下时间。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直接聊死他——大概。 不过也有可能把对方说到恼羞成怒,直接召唤自己的拳头对安南攻击表示的可能…… “陛下您刚刚说的不错,我的确不知道杀死您之后,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更无法确定,您是否真的能够改变他人的命运。” 弗拉基米尔继续说着:“毕竟在预言之中,我最后的确杀死了您——而如果最后我反而被您所杀,大概就是天车将这命运改变了。” “那么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安南冷静的问道。 逆冬者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我并没有在纠结。我只是在想……我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不幸,是否也都是因为这已经被楔定的命运?” “已经开始埋怨这世间的不公了吗?” “不。如果真的是我自己太过弱小、战胜不了危机,那的确怪不了其他人。但因为种种‘巧合’,让危机在我无法抵抗时提前来临,它就从危机变成了悲剧。 “而这就是命运——被确定的命运。什么只要努力,就能战胜命运……都是虚假的。命运早就已经被确定了,甚至是否选择努力、努力到何种程度,也只是命运的一环。” 弗拉基米尔深深的望向安南:“众所周知,命运乃天车之辙。换言之,就是天车有着改变被确定的命运的可能。即使是在弱小的时候,面对无法抵抗的危机、也总能将其化解…… “——那么,为什么我不是天车?” 他发自内心的质问着:“为什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为什么只有天车,才有着改变命运的能力?” 弗拉基米尔寂静的笑着。 他的嘴唇安静的扬起,裂开如新月——就像是在嗤笑着什么一样,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我无法成为天车,但我想……我大概可以控制天车。既然【命运乃天车之辙】,那么只要控制天车的方向,就等于控制了命运。” 听到这话,安南的心骤然收紧。 他突然有预感。 他接下来,应该就要听到弗拉基米尔真正想要告诉自己的东西了。 “因为我迫切的希望看到命运……蠕虫就给予了我这项能力。” 他低声喃喃着:“我的确是看到了。” 那如同宝石般的双眼璀璨发光。 “于是我就看到了——罗斯堡的那位老子爵,他原本并不会被你所杀,而是顺利完成自己的重生仪式……但是窃梦者丹顿,却通过仪式、将原本属于他的真理残章丢在了老子爵身上。 “——于是他就死了。他的命运确实被改变了。”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道:“而这个计划、这个方法,正是我交给他的。他是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原本的梭罗尼克会死在地下……无论何时,塞利西亚只是他的假面而已,他始终都是梭罗尼克。但与你扯上关系后,他却彻底变成了塞利西亚,并且活了下来——我希望修正这一命运,试图杀死她的时候、却也被打断了。 “梭罗尼克不会在‘死’上附加这么多的要素,他不会试图在‘死’中寻求价值。在我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塞利西亚的时候。我就放弃了杀死她,并且离开了…… “——你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他已经再也无法作为梭罗尼克而死了……或者说,昔日的梭罗尼克已经被你杀了。 “而德米特里殿下原本的命运,是注定一生不幸。但你却将他的命运所扭转……将他的女儿救了回来。 “玛利亚殿下原本会死在她三十二岁。而她如今的命运,也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发出低沉的声音:“那么,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命运被扭转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因为你背叛了我。” 安南注视着他,平静的答道:“因为你现在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你的敌人,就要注定不幸?难道只是成为你的敌人,就会成为世界的敌人吗?” 弗拉基米尔仰起头来。 他并非是看向安南,而是抬头望向天空。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这又是凭什么?”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应。 但他也没有等待。 “我要的就是这样。我要成为你的敌人,然后击败你——我就是要成为你的敌人,然后来证明你无法改变我的命运……或者,我自己就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弗拉基米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如果击倒他人的不幸命运、然后立于其上,就是天车之辙的话……” 他再度望向安南。 却并非是在看着安南,而是在看着安南身后的什么东西。 “那我就不做天车了。镜子什么的,不当也罢。 “我要成为——天车御手。”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将这改写他人命运的力量,握在手中。” 天车之书 第915章 刹那,亦或永恒 成为天车御手……控制天车之力? 看似只是妄想。 “但既然你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安南眯起眼睛,“并把这一切都告诉我……说明你选定的时候,已经到了?” “就是今天。” 弗拉基米尔答道。 他看向安南,下定结论:“你今天不会死在这里。 “但我将彻底控制你的神智……以此作为仪式,飞升为天车御手、取回尘封于历史中的伟大力量。 “这个世界需要的并非是安南·凛冬,而是天车——如果我也确实有着成为天车的可能,那么我们之间的命运、到底是谁压过谁……那就各凭本事。” ……控制我? 安南眉头紧皱。 他要如何才能彻底的控制我? 他有着超凡意志、有着冬之心。他手中握持着三之塞壬……如果真的有一方控制另一方,也应该是安南用三之塞壬修改弗拉基米尔的记忆才是。 ——还是说,他已经找到了对抗、甚至反弹伟大级咒物的能力? 莫非是另一种伟大级咒物? 还是说,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安南微微握紧三之塞壬,大脑在飞快的思考着、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动摇。 “——你在害怕,弗拉基米尔。” 安南只是平淡的说道:“你所畏惧的、憎恶的、歇斯底里高声斥责的,到底是被确定的命运呢……还是当年弱小无比的自己呢?” 他没有停顿,反而向前一步、更靠近了灰暗的领域。 “在我看来,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命运。” 安南清晰无比的说道:“苦也好、乐也好,自己选择、自己承受。如果命运决定了一个人放弃,那么只要振作起来,就是对命运的反抗——而如果命运注定他会振作起来,那么冲着那条道路全速前进,结果也不会太差。 “弗拉基米尔。你不是最为不幸的那个人,你甚至是幸运的。你所经历的不幸,更是远少于其他人……而你如今,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经历那极少的不幸,就要摧毁更多人的幸福吗?” “那是什么幸福?那只是虚假的幸福。” 弗拉基米尔毫不犹豫的说道:“他们没有努力,没有才能,没有觉悟。他们所享受的,只是愚妄的幸福——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才会感受的幸福。 “不努力者不得活——唯有努力者才应当幸福。如果努力真的能够战胜命运,那么幸运与不幸,就可以作为一个人是否努力的分界线。但显然事实不是如此。 “一个人再努力,他依然会遭受不幸。或者说,正是因为他过分努力、他所遭遇到的阻碍就会更多,他就有越大的可能遭遇不幸。 “反过来说,一个人如果放弃一切、那么再差也不会多差了……这合理吗?只要他的运气不好,他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反过来说,他哪怕什么都不会、愚钝而又懒惰,但只要他的运气够好,他就会比其他人更幸福。 “——这合理吗?这世上为什么会存在所谓的‘好运’?” “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让一切努力与付出,都百分之百得到回馈。” 弗拉基米尔沉声说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努力、最有觉悟的人。我理所当然的应该享受最大的幸福。” 安南看到……随着弗拉基米尔的言语落下,逐渐变回年轻的弗拉基米尔,眼中逐渐也亮起了光辉。 “——那将是绝对的公平,排除一切随机性。让‘好运小姐的骰子’停转,让所谓的命运成为固定的程式。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永恒,那便仅此而已;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随机性’,在漫长的未来之中,这个世界终将步入灭亡。” 听到这话,安南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蠕虫信徒?” “我当然是。我侍奉非蛇之蛇,但正因我如此的崇拜、相信非蛇之蛇,我才希望它永远不要醒来。 “只要这个世界仍在变化,世界就注定趋向于混乱、走向消亡。这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事,是终至的宿命。 “那么客观来说,想要拯救世界就只有两条路——让这个世界成为静滞的永恒;或者让它提前凋亡,用它的心脏孕育新的可能性,来让少数人得活。” 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深深望向安南:“我很敬重您……天车陛下。 “所以我将选择权,都交给您。” 他如此说着:“您选择什么呢?永恒?还是刹那?” 安南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但他明白了另一件事。 ——这就是弗拉基米尔没有立刻动手,杀死自己的原因。 他希望让安南承受,做出这个决定的代价。 这就是所谓的……操控着天车,来影响命运吗? 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又为什么要做出选择?” “因为你没得选。” 弗拉基米尔宝石般的瞳孔闪烁着永恒不变的光辉:“你以为,为什么尼古拉斯会在自己尚未重新获得人造人技术的情况下,突然决定杀掉你?” “是你的影响?” “哼。当然。” 弗拉基米尔嘴角微微扬起,他的言语如霜般寒冷:“我只是激发他原本就藏在心底的怨恨……【加速】了他原本就会在心中酝酿着的复仇计划而已。 “但他就一定会采取激烈的手段,试图杀掉你。而‘命运’一定会指引着你,与已经觉醒了的镜子对决;但你不可能带上其他人,因为腓力已经死了。 “这是我诱导尼古拉斯,想出的计策。用这种手段,就可以将你这个世界的援军隔离到远方,只能让你那些来自异界的召唤生物们协助你。 “会选择一个离‘传送点’较近的地方,也正是为了他们过来。只是可惜……尼古拉斯还是太胆小了。” 弗拉基米尔啧了一声:“不然的话,你如今所有的后援、应该都被他用新式毒尘驱逐出这个世界了。 “而你在以前对抗腐夫的时候、在泽地黑塔的时候,都见过真正强大的转化巫师的力量。为了对抗他这个炼金术师,你不会保留自己的【辉煌剑】能力,而是会立刻将其释放出来,以此取得优势。 “尼古拉斯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他也是一个很傲慢的人。他不会将其他人的生命放在心上,而这就会激怒你——而你如今的血脉鼓荡之时、就会催化着你化为霜鳞之龙。这会大量投掷你血脉中的霜之要素,你如今应该已经彻底耗竭了。 “我逼迫你展开天车形态,用毫无意义、但是治愈起来却会消耗大量‘光辉’力量的伤势,来消磨你的光辉之力;用将你算在其中的诡计,消磨你的‘智慧’与‘理解’。 “而在银爵士离开之后,我将你截停在这里……荒郊野岭,只有你和我。” 弗拉基米尔看了变得一言不发的安南一眼,沉静的继续说着:“我与你之间没有任何交易行为,因此银爵士看不到我。这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和艺术品,因而石父与纸姬也看不到这里。 “这里是密林之中,周围没有霜也没有灰烬。所以老祖母与燧父也看不到。我将我的计划全部向你说出,因此这并非是秘密,不会被无面诗人与神秘女士看到;这里恰好是黄昏之时,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所以黑夜女士与曜先生都看不到。 “其他的神明,要么是不在诺亚、要么是没有在关注你。他们都不会随意将目光投入到银爵士的地盘中,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而这里在密林之中,玛利亚殿下无法从高空找到我们;我半路将你截停下来,所以那个打洞虫也不会知道你到底落在了哪里。” 弗拉基米尔微笑着,慢悠悠走上前来。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安南的脸。 “没有任何人、任何神能救你。” 弗拉基米尔轻声说道:“而原本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在你的干涉之下、反而变得极为好懂……格外的容易计算。命运乃天车之痕的另一个含义,就是只要知道天车要做什么、就会知道命运将会如何发展。 “只要能够理解天车影响命运的规则,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反过来、控制着天车来改变他人的命运。并进而反过来,通过他人的命运来影响天车。 “——对我使用疯狂之心,天车陛下。” 青年微笑着:“你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手段了。” 弗拉基米尔那宝石般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笑意。 空洞而冰冷,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天车之书 第916章 伟大级咒物:黑玛门尼(二合一) 听到弗拉基米尔的话,安南眯起眼睛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却突然露出了谦逊而温和的笑容。 “我没有其他手段了啊……” 他的脸上不仅没有恐惧、更是没有紧张。 反而是松了口气,并且解除了自身的光化,重新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 “——真的是这样吗?” 安南露出了戏谑的笑容,甚至连握着三之塞壬的手都松了不少。 看着安南这反应,弗拉基米尔反而心中一个咯噔。 他知道,安南并非是虚张声势来毫无意义拖延时间的那种人。这肯定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弗拉基米尔在脑中快速的重新捋了一遍整个计划,确认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疏漏。他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但又死活意识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想要逼迫我使用三之塞壬。” 安南悠然道:“既然你知道三之塞壬的能力、而且能够说出‘疯狂之心’这个名字,就说明你这并非是从凛冬这边获得的情报。 “——因为历代的凛冬大公,手中的三之塞壬都没有这项能力。” 而最关键的是。 其实这个能力真正的名字,是“疯狂之血”。尽管非常近似,但毕竟还是说错了。 弗拉基米尔念错了它的名字,却没有显得任何犹豫。所以他多半不是直接了解过三之塞壬,而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情报。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从某个精灵遗迹中找到了相关的线索。 “‘疯狂之心’的心灵操控能力可以使用三次,但在使用第三次之后、白女就会因为封印力量减弱而被解封。重新封印白女之后,才能将使用次数补满。” 这段话的前半截,是来自喀戎的情报。后面那句则是安南自己的推测……不过他觉得,这个推测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因为疯狂之血的能力过于好用,精灵皇帝不可能一次都没有用过它。 而在帝国解体的时候,白女的确曾一闪而逝的出现过。 前不久,当安南拿到三之塞壬的时候,【疯狂之血】的次数已经重新充满了。 “换言之,昔日精灵皇帝肯定用这个能力控制过什么人——如此好用的能力,不可能会放置不用。既然如此,也会有精灵也就如何对抗这个能力……你或许就是从中获得了反弹这一能力的技术,或许没有。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 安南悠然道:“你要么是得到了能够对抗【三之塞壬】的能力,希望通过我自己的力量、来改写我的神智。 “要么就是,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对抗三之塞壬。但你不希望我使用这项能力,所以虚张声势、希望封印我的这项能力。” 说到这里,安南如猫咪般微微眯起眼睛,猛然低头、一口便咬在了弗拉基米尔的手上。 弗拉基米尔的虎口立刻被咬到出了血。 但弗拉基米尔却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攻击安南。 他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深深的望着自己手上留下的新鲜伤痕、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般一言不发。 “当然,你给我的两个选择——我哪个都不会选。” 安南平静的说道:“总是你看破了命运,得知了‘命运原本的发展轨迹’,但你依然忽略了一些事。或者说,你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那种可能。” 他握紧三之塞壬。 “悲剧作家……吗?” 弗拉基米尔喃喃着。 安南轻笑出声:“不错——这原本就是一场谋杀,更是一场阴谋。无论如何,这都是悲剧作家的领域,你不可能会忽略如此明显的这一点。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悲剧作家在协助你。或者说,你以为他在协助你……再或者说,‘其中一位悲剧作家’在协助你。” “其中一位……” 弗拉基米尔重复着这个名词。 “索福克勒斯——是你。” 安南平静的说着:“为什么弗拉基米尔说了这么多神明,却唯独没有提你? “恐怕是因为,他的行动就是由你所指使的。” “哎呀,那您可误会我了。” 一个饱含恶意的声音,低沉的响起:“这怎么能叫指使呢……” 声音能够听出,与安南之前在镜中看到的“墨兰波斯”,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但他的声线却完全不同。 他的右手搭在弗拉基米尔的右肩上。就这样毫无预兆,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他不像是墨兰波斯那样,整齐的向后梳成大背头、穿着类似黑色西装的正装。 而是穿着与灰教授那身衣服极为相似的……带有些许紫色装饰物的白色托加长袍。他那像是篮球运动员一样的大手,单手随意的捏着一本小册子。而他的头发也是凌乱自如的披散着,强调着极为自然的状态。 与墨兰波斯的状态不同,因为托加长袍露出了更多的身体部分,能从他身上能看到线条分明的肌肉。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完美的雕塑获得了生命一般。 “——这是爱。” 索福克勒斯如此确信的,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单手扬起手中的册子,深情的吟诵着、仿佛沉浸其中,极具磁性而带有颤音的嗓音、让他听起来像是一位诗人:“我只为我自己的耳朵而献唱,我只听让我喜乐的歌。我的舌头仅为自己发出强而有力的言语。我的双手仅为自己涂鸦及劳作,我的双脚宛如野马,凭我自己的意愿而在野地里随性奔跑—— “但唯独我的眼——我的眼不属于我自己。 “我眼中所见的,却独不是我自己的世界。而是众人眼中之光…… “因而我断定!我不是人,我亦不是光,我是窥光之人、目见天车之人!” ——那是《赞颂天车之名》之中的诗句。 索福克勒斯的右手离开弗拉基米尔的肩膀。 “天车——” 他对着安南弯下腰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我赞颂天车。” 但因为那姿态过于恭敬,反而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这时,弗拉基米尔才终于抬起头来、深深看向索福克勒斯。 索福克勒斯的突然出现,显然并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尽管目前安南还依然没有脱离他的掌控……但弗拉基米尔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要不直接偷袭,先将安南杀死? 他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他立刻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不妥。 索福克勒斯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可能只是来近距离看戏的。 他的确可以在安南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偷袭安南——毕竟安南只是一位强大的白银阶超凡者。但想要在索福克勒斯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攻击安南,则是不可能的。 因为索福克勒斯本就是谋杀之神。 在搞清楚索福克勒斯突然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之前……弗拉基米尔并不打算轻易出手。 他相信,安南肯定也没猜到,索福克勒斯会突然过来、把水搅浑。在这种时候,他们是公平的、对等的。 尽管不知道索福克勒斯过来是做什么的。 但安南要比弗拉基米尔更了解索福克勒斯一些。 ——索福克勒斯专程赶过来看戏的可能,是存在的。而且完全是有可能的…… 虽然安南不想承认,但如今他的确也算是悲剧作家的半个教宗。 而如果从结果反推。 既然悲剧作家认为会有戏看……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他心里就有底了。 “——除此之外,弗拉基米尔。” 安南将视线从索福克勒斯身上移开,重新望向弗拉基米尔,轻声宣告:“你还忽略了一件事。 “我之前回答了你的一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被我改变了命运的人不是你?我说…… “——因为你背叛了我。” 他的声音逐渐变大:“而这——” “就是你的罪。” 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在安南身后响起。 只有左脚为锁着断裂镣铐的赤足的少女,悄无声息的浮现在了安南身后。 她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浅白色短裙,右腿踩着长靴、套着纯白的丝袜,双臂套着白色的长手套。头上戴着类似荆棘一般的银色公主冠,左眼紧闭、右眼则是温柔如水的宝石绿。 她双手抱着一本厚重的法典,表情严肃。 “我在看。” 她宣判着:“我一直在看着你,背叛者。 “在我眼前,你休想伤害安南分毫。” ——抗逆之神,赦罪师。 一切背叛纯善与正义之人的审判者、反叛黑暗堕落之道的引领者。 被安南亲手拯救的神明。 荒芜枯败的世界、与翠绿而饱含生机的世界,在安南与弗拉基米尔中间为分界线,如镜像般的对称着。 各自握持着手杖或是权杖,身上散发着光或是黑雾,互相凝视着的安南与弗拉基米尔。 分别站在他们身后的,捧着或是捏着一本书的赦罪师与悲剧诗人,表情严肃或是面带微笑。 仿佛将世界一分为二。 奇迹般的镜像。 “……被你制造的新神。” 弗拉基米尔深深写了一口气,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我的确忽视了她。 “或者说,在我的计划几乎完成之前,这个世界都并没有她的存在。” 更不用说是他当年背叛的时候了。 因为过去了太久,因为太过理直气壮。 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位背叛者。 或者说,自己竟还有着侍奉他人的过去。 “神明的存在是超越了第一重历史的。” 安南平静温和的说道:“因此,可以说——这就是你的命运。当你选择成为一名背叛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你的失败,是失败在最初——当你刚刚开始想要反抗命运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呢?” 弗拉基米尔打断了安南的话:“我还没失败呢,陛下。” “你希望索福克勒斯为你出头?”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背叛者终至终临的审判就在你眼前。还是说……你想要弃暗投明? “可你拿得出来吗?能够赎清你所犯下的一切罪的代价?” 面对罪人,抗逆之神的权柄是绝对的。 能够发现、制止、惩戒背叛者的神术能力……让身为背叛者的弗拉基米尔无法逃脱。 安南就是被他背叛之人。 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 或者说,正是因为安南的存在、才会有这样的“命中注定”。 “当然不会。” 弗拉基米尔深吸一口气:“我当然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愚蠢。既然我能够准备好一切,手握主动权……那么我当然也准备好了另一条道路。 “——那不是什么幸福的道路。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即使如此…… “……至少,就算神明站在我的眼前,也无法阻止我。” 他说着、微微翻转自己的右手,像是在托着什么东西一样。 赦罪师是非常年轻的新神。 她诞生还不到两个月,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但她也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 【宣判】 她张开嘴巴,念出言语。 【斩首之刑】 那并非是任何凡世间的言语,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有声音响起。 那是最高级的“敕令”。 对整个世界的号令。 没有刀光剑影,也看不到她作出什么攻击的动作。 弗拉基米尔的头颅,突然从他身上滚落。 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 赦罪师的宣判是绝对的。 当她选择不再赦罪的时刻,当宽恕之言沉默不发之时。 背叛者的生机,便将立时泯灭。 ——但是。 弗拉基米尔的双眼并没有合上。 那并非是死不瞑目。 他的嘴巴,仍旧还在说着。 “我也想过,我得到了它……是否就说明,在未来的无数命运之中,我会有着使用它的一天。现在想来也的确如此。 “就像是歌剧的开头,曾出现的猎枪、在尾幕必将击发。我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至少让我击溃天车。” 他滚落于地的头颅,如此不停的叙述着。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他吗……” 安南喃喃着。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着:“没错。 “伟大级咒物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是高于神明的。它并不能用来对抗神明、更无法让持有者获得战胜神明的力量。 “——但只要我握着它,就绝对不会被神明所杀。因为伟大级咒物的存在,就是对神明的监理之权……三之塞壬是这样,烟雾镜是这样,它也是这样。” 他如此说着,抬起自己的右手。 一个黑色的魔方旋转着。 “这就是我的伟大级咒物……黑玛门尼。” 天车之书 第917章 不被干涉之物 黑玛门尼。 安南听过这个名词,这是来自古希腊占星师的特殊术语。 这个名词的根源,来自于传说中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女神尼克斯的三分之一,“因果与命运女神”赫玛墨涅。 在古希腊,“命运”即是不可违逆的天命。即使是神明也会被命运所束缚。古希腊的占星师们,提出了一个概念……即“普遍命运”,他的“黑玛门尼”。 一个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一条狗或者一棵树;他之所以是男性而不是女性,之所以是金发而不是黑发,血型之所以是A型而不是O型,这都是被他的黑玛门尼所决定的。 生而所具、无法被后天的运气改变的“普遍命运”,也就是一个“生物”的黑玛门尼。而当这个概念进入诺斯替主义时,它就成为了一种压倒性的、造物主所赋予的绝对命运。 如同用监狱中的条款与规矩,束缚着犯人、让他们不要离开一样;造物主也在用“普遍命运”去约束凡人,以此永远维持着它的绝对统治——这种普遍命运,就是所谓的“黑玛门尼”。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这个伟大级咒物……多半就是代表了数字“二”的内三角咒物中的一件。它或许是用来……反制好运小姐、或是雅翁的咒物? 安南暂时搞不清楚,这件伟大级咒物的效果是什么。 但就目前表现出的功能来说…… 它至少有着能够让弗拉基米尔不会被赦罪师击杀的可能。 安南定睛望向弗拉基米尔的右手之上。 之前被安南咬破的伤口,正不断腾起黑色的烟气。它飘散至悬浮于空中的魔方上,而这纯黑色的魔方则在安静的旋转着。 “——不必再尝试了,赦罪师阁下。” 弗拉基米尔的头颅躺在地上,平淡的说着:“黑玛门尼启动之后,神明是无法杀死我的。” 他说罢。 那掉落在地上的头颅便是突然消失,又毫无预兆的回到了他身上。 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涌出,衣服都没有变脏。 仿佛这攻击完全不存在一样。 不过安南也从他这话语中,寻出了另一重含义: “你的意思是说……只有凡人能够杀你?”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道。 不知何时,他那宝石般璀璨的瞳孔,变成了如同深渊般的昏黑之物。 “——那么现在,我将向你讲述它的一部分能力。” 明明是暴露自身能力的危险言行。 但安南却反而感觉到了一丝不适——脊背微微发凉、发麻,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是通过公布自身秘密取得优势这一类型的能力吗? 安南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但虽说如此,他也还是必须听。对于这种使用完全未知的能力作战的敌人来说,情报实在是过于重要的东西。 即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诈,但也不得不听。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当在灵魂位格上比我更为高位的存在,试图干涉我的时候,黑玛门尼将会进入闭合形态。我的命运将会彻底固化,不再接受任何一切改变。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对我本身施加任何影响。” 弗拉基米尔缓缓说道:“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无敌的。我不接受除我之外的其他存在,对我施加的任何影响。” 如同将一段资料保存为只读。 他不再接受任何修改,那么这就是绝对的不死性。 就像是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仅仅只是一段影像一般……就像是开了金身,进入了短暂的无敌之中。 也因此…… “……你也无法再对其他人造成任何影响,对吗?” 安南突然出声:“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死我,就不能保持这个状态。”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部分之间,都直接或间接的有所联系……那也就是说,其中一个对象之间产生的因果律、实际上是在影响所有部分。 没有任何人能够独善其身。影响他人的这个过程本身,也会对自身有所影响。 反过来说。 如果想要不被任何事物所影响……那么也不能去影响其他人。否则只要对外界有任何干涉,那么或多或少也会接受到来自命运的“反作用力”。 那也就谈不上“不再接受任何改变”了。 “不愧是您,陛下。” 弗拉基米尔微笑着:“如果想要最大程度的避免‘命运’对自身的影响,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与世界的联系减少到极致。 “【黑玛门尼】的其中一重效果正是如此。它将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切断,也正因此……” 他话音未落。 安南便在自己心中,听到了弗拉基米尔的回音: 【反过来说,我将自己的秘密与你交流的这个过程,就大大加深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使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 安南瞳孔骤然收紧。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传来剧烈的不适。 那并非是心悸、也不是心绞痛。更像是…… 安南握紧手中的三之塞壬,有些惊愕的看向逐渐向自己走来的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在安南眼中,就像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幻象、一个幻觉——因为随着他向自己靠近、他身后的崇高假身、他脚下的要素领域却没有向自己这边靠近,而是依然停在了原地。 【更像是,心与心的共振,对】 像是听到了安南的心声一般。 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在安南心中响起。 他走上前来,想要再度摸向安南的脸。 啪! 但安南条件反射般的,便抬起左手、想要将弗拉基米尔的手拍开。 他的确是把手拍开了。 可安南分明的感受到,那根本不是拍到手背时的触感。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拍入了甜腻粘稠的糖浆池一般。 而在那一瞬间,安南脑中闪过了记忆的残片。 ——那是弗拉基米尔的记忆。 安南抬起自己的左手,看到它似乎正在融化。 只是与弗拉基米尔接触了一瞬间,安南的身体就仿佛开始消融了…… ……不、不对。 “你……也在融化。” 安南清晰明确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与自己的手接触的瞬间,弗拉基米尔的手也有一小部分被融化了。 或者说,那并非是融化。 而是融合的前兆。 天车之书 第918章 不被观测之人 安南心中闪过了一丝嫌弃的念头。 ——我也不要和他融合咧。 安南下意识的想要使用法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使不出来。无法使用法术、也无法使用剑术——就像是自己并非是超凡者,而是一个普通人。 不仅是自己,弗拉基米尔也是一样。 安南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无论是悲剧作家还是赦罪师,从弗拉基米尔开始讲述自己的能力开始,就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这是梦?” “没错,这的确是梦。” 弗拉基米尔坦然道:“这是清醒的梦。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不会被【命运】干扰的世界…… “那么,为何我们之前所处的,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呢?那或许也是一个梦,所以才会有如此离奇的巧合——因为它来自命运的设计。” “你已经疯了。” 安南眉头紧皱:“是因为与蠕虫接触的缘故吗?” “随便你怎样说都好。” 青年化的弗拉基米尔,仿佛脾气也变好了许多。 他逐渐往安南身边踱步着。 而安南则抱着三之塞壬,不断向后退着。 弗拉基米尔却也不急于攻击安南。 他只是悠然解说着自己的能力:“黑玛门尼的另一个效果,是能够让我的精神、心灵、记忆被他人触及的时候……将对我的一切改变、也应用于对方身上。 “如果你要让我愤怒,那么你也会愤怒;如果你要击溃我的灵魂,你的灵魂也会被自己击溃;你假如想要修改我的记忆……那么你的记忆,也会被你修改过的记忆所覆盖。 “我将会从【一个】变成【两个】。我很可惜,你没有用你的伟大级咒物来干涉我……我很想知道,伟大级咒物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到底谁的作用会更加优先?” “……但是我没有影响过你的心灵。” “的确如此。” 弗拉基米尔诚恳的点了点头:“现在是我在影响你的心灵。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影响是相对的。我只要影响你的心灵,也可以视为你同时在影响我……” “……还有这种说法吗?” “当然。我可是【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你】了,我们之间【心灵的距离就被拉近了】。既然我们之间的距离发生了改变,那么你毫无疑问就对我产生了影响。” “你这是不是在碰瓷?” 即使非常紧张,但安南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他总感觉,弗拉基米尔并没有把“黑玛门尼”真正的能力全部说出来。他肯定是偷偷改掉了什么,但是安南一时半会察觉不到哪句话是谎话、或者有所隐瞒。 但这个伟大级咒物,实在是太过棘手: 只要被比自己位阶更高的存在影响,就会立刻进入到无敌状态——弗拉基米尔是黄金阶,这意味着真理阶与神明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可他就在这种“观测者状态”下,却可以通过嘴炮,“向对方公开自己的秘密”,以此把他人拉入到梦中。 而在这种状态下,安南对他造成的任何影响,也会反馈到自己身上;可他对安南造成的影响,却不会反弹到他自己身上。 ——这是目前弗拉基米尔展示出来的能力。 简直是虐菜神器。 比他更强的人,都无法对抗他;而比他更弱的人则无法战胜他……甚至逃都逃不了。 但也正因为这个伟大级咒物,过于“虐菜神器”,安南才相信、他一定是撒谎了。 因为弗拉基米尔有一句话说对了。 伟大级咒物,的确是“用于对抗神明”的制约之物。 那么,这种东西到底能制约什么? 安南沉默而快速的思考着。 可以确定一件事。 弗拉基米尔并非是“喜欢赌”的那种类型。他认为命运不应该存在偶然,只能存在必然——也就是付出必然有回报、付出的越多回报应该越多,生活不应该存在任何随机性。 那么就可以确定,他最开始不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尽管弗拉基米尔对三之塞壬的了解出了问题。 但他的确知道,安南有着能够修改他意识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他敢于出现在安南面前……就说明他应该真的能够反弹心灵控制能力。 所以,他最开始才没有触发黑玛门尼。因为按照弗拉基米尔的规划,如果没有任何神明见到这一幕、最后安南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使用三之塞壬”。 但是,弗拉基米尔却不知道,三之塞壬其实是针对塞壬的封印器。 可他却不知道,安南手上还有一个大杀器…… 那就是安南在观测玩家时,从牺牲之圣者那里获得的、一段创世之初的秘密。 就是关于黑夜、持杯女与神秘女士的那一段神秘知识。 而且,安南还有另外一个东西。 “也就是说……你虽然能够反弹我的心灵攻击,却无法免疫,对。” 在思考着的时候,安南同时还在顺着弗拉基米尔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突然停下脚步。 他将三之塞壬转到左手,而右手食指带着的银色指环、却在这时突然化为了一把枪。 那是一把纯白双翼、镶嵌金色符文的双筒短猎枪。 来自埋骨婆婆的赠予。 名为【捡骨者的宽恕】,仅有一发子弹的双筒短猎枪。 弗拉基米尔因为之前与安南的距离太过接近,以至于安南举起手来之时、正好将枪抵在了弗拉基米尔额头上。 弗拉基米尔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太好了,看起来你认识它。” 安南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不用我多解释了? “被它击中的人——会被世界所忘却。” 当然。 其实不了解这把枪的人,反而是安南。 安南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被世界所忘却”到底是什么效果。 但好在弗拉基米尔似乎认识它,那就不用安南拿它去吹了。 弗拉基米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笑容变淡了许多: “……你应该也明白,如果你用它攻击我、那么你也会死。” “会吗?” 安南眯着眼睛:“你不是说……这个世界是梦吗?” 听到这话,弗拉基米尔沉默了一瞬。 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过去中的某一幕,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说起来,烟雾镜的能力,是能够反转真实与虚假。 如同第四史论与第六相往事书之间有所联系一样。 或许……黑玛门尼与烟雾镜也有所联系? 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么……这样呢?” 安南嘴角上扬,将枪口从弗拉基米尔额上移开、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你建议我开枪吗?” 安南注视着弗拉基米尔。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希望我开枪吗?” 看到这一幕,弗拉基米尔顿时怔住了。 他犹豫了一瞬,刚想说话……却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情。 只是犹豫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你不会用。” 安南悠然道:“还以为我在虚张声势吗? “为什么你有些东西知道,但有些东西却不知道?你仿佛非常的了解我,甚至知道我手中持有的伟大级咒物的一部分能力……可你却漏算了我的底牌。 “稍微想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是那里。 “凡是与神明有关的部分——骸骨公还有赦罪师、银爵士与无面诗人告诉我的秘密,埋骨婆婆赠予我的礼物……你都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呢?还是根本就看不到?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无视神的所有攻击,却依然还要尽量阻止任何神来到这里?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还是说,不是害怕神明攻击你……而是担心,神明对【我】施加影响?” 天车之书 第919章 不被约束之命运 “开门见山的说。” 安南悠然道:“任何伟大级咒物,在持有足以制衡正神的伟大力量的同时,都一定要付出相同程度的代价。” 如同使用烟雾镜,就会被封印到画中;三之塞壬的持有者,又会遭受到永续的三重debuff;第四史论的使用者,也必须背负四重诅咒。 那么,黑玛门尼的诅咒——使用这一伟大级咒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于是,我从刚刚就在想。” 安南用【捡骨者的宽恕】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眯起眼睛看向弗拉基米尔:“会不会……你能够免疫神明干涉的能力,不是这一伟大级咒物的能力。 “——而是它的代价?” 并非是“被比自己等级高的人攻击时,就会被放逐并保持无敌”。 而是“无法被任何神明所干涉”。 这的确可以让他从赦罪师的惩戒下逃脱,但同时也意味着……神明对他的加持也无法使用。 “假如这个效果是绝对的。那么你实际上,并不只是无法被神明攻击到——你同样无法被神术治疗、无法被神术加持。你在死后无法被【埋葬】而安眠、尸体无法被【分解】,不会有人与你产生【纷争】、也不会有人与你进行【交易】。 “你无法使用冰霜的力量,也不能引燃火。你无法使用传统与法律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约束他人,无法使用什么仪式、也不能进行创造的行为、无法从某个期望中获得欲望,更无法‘被好运小姐祝福’而得到好运…… “因为你拒绝一切神明的干涉——而这不可能是这件伟大级咒物所自带的主要能力。” 因为这个能力的劣势,远大于优势。 这更像是,使用这件咒物时所获得的副作用。 能够活用这一副作用,的确是一种才能。 “但是你依然可以使用阴谋、也可以来谋杀我。所以这个代价,或许没有我猜的那么具有绝对性……但它也绝对会让你与诸神分离。在这个时代,完全不接触‘此世之活柱’的话,那么你基本就等同于被这个世界所放逐。 “这就是为什么,塞利西亚一直找不到你。并非是你躲在某处,而是你原本就是【不被观测之人】!” 安南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仅仅只是推论的言语。 他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却是越说越自信。 因为随着他的思考……他对弗拉基米尔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 “因为不存在单向的干涉,神明的力量无法干涉你,也就意味着你无法干涉神明。对于一个伟大级咒物来说,这显然无法满足于‘制衡正神’的特殊需求。 “根据烟雾镜的另一重表述——只有白女才能无代价的使用烟雾镜。我推测‘黑玛门尼’应该也是需要某一位塞壬才能真正的使用……比如说清调。” “清调”丽歌雅,在三只塞壬中对应的是【罪者的灵魂】。 她的能力,是洗清听者心中的记忆、情感、善恶观、道德观等一切后天的施予,将万事万物回归至最原初、最本质的纯净状态。 由白女与烟雾镜的能力进行对比,那么安南可以得出一个推论:清调或许与黑玛门尼的真实能力也是有关的。 “那么倒回来说——如果说黑玛门尼的能力,不是让你不被更强的敌人所杀。我就有了一个新的推测。” 安南慢悠悠的说道:“你知道吗。‘黑玛门尼’的意思如果翻译过来,是指‘普遍命运’。” 这话说出,弗拉基米尔的面色第一次变了。 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甚至都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在‘黑玛门尼’所处的某个哲学观中,它是在描述一种阻碍。‘我’的灵来自于完善的宇宙、但这个世界出处充满了罪恶、无知、错误与不完善,所以我才会因命运的纠缠而痛苦——因为‘我’的灵,原本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安南突然顿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这是一种解释人与宇宙、光明与黑暗、智慧与无知的【二元论】。它认为物质世界本身就是巨大的牢笼、而每个人的身体则只是镣铐……‘普遍命运’,也就是‘黑玛门尼’,只是蒙蔽每个人的‘灵’,让他们堕落于这个黑暗世界中,终其一生被命运所玩弄的邪恶规则——这就是所谓的诺斯替主义。” 怨恨。恐惧。绝望。 咒诅。哭号。悲泣。 这即是诺斯替主义者,对这个宇宙所抱持的悲观而充满憎恨的态度。 “——与你一样。” 安南深深望了一眼弗拉基米尔。 换言之。 “黑玛门尼,即是镣铐本身。是以所谓的‘命运’来约束人类、蒙蔽他人灵智的黑布……” 就在安南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他心中猛然一片光明。 那光芒甚至穿透了他的皮肤,普照于周围的整个“梦境”之中。让周围的世界化为一片光。 那是【理解】之光。 与真理只有一步之遥的他,跨过“无知之壁”、突然理解了一切。 他心中所知的、所要说出的东西,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并非是他思考、他推理然后通过自己的嘴巴讲出。 而是嘴巴根本不停的,自顾自的讲述着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安南缓缓说道,“你能够看到他人命运的能力……应该就是来自于‘黑玛门尼’、而不是什么蠕虫的赐予。” “……这并不冲突,我也没有欺骗你。” 安南说到这里,弗拉基米尔这才终于开口,对安南的推测首次进行了回应:“因为这件‘黑玛门尼’,就是蠕虫给予我的。 “它的确可以让我看到‘某种可能’的未来……” “或者说,是【命运的某种可能性】。” 安南眯起眼睛,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之前为何会想要故意误导我?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手中的三之塞壬有着能够控制你心灵的能力?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你已经看到了,某条命运线中‘我将会使用三之塞壬改变你心智’的未来!” 天车之书 第920章 挥舞着镣铐的蠕虫 安南使用三之塞壬的第三效果,来控制弗拉基米尔?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尤其是在安南刚刚使用过它的效果,控制并杀死了尼古拉斯的现在。 倒不如说…… 如果弗拉基米尔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做,安南反而有可能会起手使用三之塞壬来扭转战局。 相比较安南还不知道具体效果的【捡骨者的宽恕】、即使用掉可能也无法杀死弗拉基米尔的贤者之石、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可能也会杀伤自己的“创世之秘”。 已经使用过一次的三之塞壬,会更让安南放心。 但正是因为弗拉基米尔多此一举的说了这话,安南反而心生怀疑。在搞清楚情况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安南也知道,弗拉基米尔并非是愚钝之人。 他不可能作出毫无意义的膨胀举动。 换言之……弗拉基米尔突然暴露自己的目的,一定是有其意义的。 ——你的意思是说……只有凡人能够杀你?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么现在,我将你讲述它的一部分能力。 这是不久之前的对话。 再结合之前,弗拉基米尔在安南面前撒的谎…… 那么弗拉基米尔对安南进行误导的目的,就非常清晰了。 “假如在这个‘梦中’,你只需要接触就能与我融合,为何现在如此悠闲的站在一旁?你到底是在等待什么?还是说你在诱导什么、逼迫什么? “那么恐怕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安南宣告道:“你告诉了我,‘我未来将会面临的命运’,然后希望我沿着这个命运去走。只有我屈服了、承认了你所给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你的目的才会达成。” 他的瞳孔再度燃起光辉。 安南不再后退,反而昂首挺胸、向前踏步。 他指向自己太阳穴的枪,已然再度垂下、指向地面。 无需如此。 因为安南意识到了……弗拉基米尔根本不敢杀自己。 他真正的目的,让他无法对自己下手。否则的话,输掉的人反而会是他自己。 这次反而轮到弗拉基米尔不敢与安南接触了。 在安南逐渐向前逼近之时,他反而在往后退。 两人的立场顿时倒转。 “还记得,你刚刚说的话吗?” 安南冷声道。 ——我绝不相信什么命运。如果真的存在命运,也绝不应该只有天车,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 ——当然是让一切努力与付出,都百分之百得到回馈。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努力、最有觉悟的人。我理所当然的应该享受最大的幸福。 ——那将是绝对的公平,排除一切随机性。让所谓的命运成为固定的程式。 ——原本拥有无限可能的“命运”,在你的干涉之下、反而变得极为好懂……格外的容易计算。 “现在,你意识到了吗?” 安南的声音逐渐变大,变得响亮而清晰:“你自己话语中的矛盾?” “你的视角,从最开始就不对劲——为什么‘反抗命运’这样的主题,在你口中却是‘将命运固定化’这种不上不下的最终目的?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将命运固定化’的确可以‘反抗命运’的这一答案。这个答案藏在你的内心……当你知晓了这个情报的瞬间,你的思维就已经被其‘染色’。” “反抗命运”是一个很大的,很虚妄的主题。 它并不会特别的指向什么,仅仅只是“反抗”而已。 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迷茫到了,连反抗的对象都不知道,才会将其指向命运——就像是那句话,“是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只有相信命运,憎恨命运的人才会如此说。 弗拉基米尔的确也是这样的人。 可他却从最开始,就有明确无比的目的。 “你能够看到诸多未来,并以此进行谋划。” 安南沉声道:“以此构筑起‘别无退路’的未来。并将未来告知对方……如果对方屈服于你的‘预言’,那么你就可以将其融合、或者控制对方的心神。 “也就是说,黑玛门尼根本就不具有什么‘反弹心灵控制’的能力!心灵控制系的能力,原本就非常稀有……‘反抗心灵控制’这种主题,与黑玛门尼自身的含义,也是根本就对不上。 “之所以我对你使用三之塞壬,你就可以控制我——是因为按照原本的未来,你将会死在这里。 “换言之,这就是你所预言的‘未来的终点’!是你所能看到的一切未来的终至! “如果你对他人的预言正确之时,就能达成某种目的。那么你自己的死因,毫无疑问就是最为强力、最具意义的预言——你希望将我与你的‘终末之因’捆在一起,让我遵从你的预言而使用‘三之塞壬’来将你杀死。 “如此一来,你就可以与我融合、或者得到我的力量、或者反过来控制我……亦或者舍弃你的身体而‘成为我’!” 安南注视着弗拉基米尔。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弗拉基米尔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首先宣言一段原本偏离于事实“命运”,将这个命运告知对方。 并且让对方“反抗命运”的举动无效化,想办法使自己的预言强制成真。 就可以将这命运化为实质般的镣铐,捆缚于他人的灵智之上。随后,就可以根据这一段“命运”的重量或是其他的什么,对另一方进行约束。 这正是黑玛门尼的效果。 以“既定之命运”来控制他人。 所以他才会“不反抗命运”,而是“控制命运”。 因为他希望的是,自己成为那个能够用命运控制他人的“高高在上的王”。 而众所周知。 ——命运乃天车之辙。 对于天车来说,改变他人的命运再简单不过了。 如果这个伟大级咒物,结合天车的力量……将他人的命运进行固定。那么就等于是成为了神上之神——并没有获得任何神职的情况下,绕过神明之位得到了所有人类的控制权! “正因如此,‘黑玛门尼’的副作用才会是‘无法被神明影响’。这个副作用对于其他人来说,都不会特别严重、甚至能算是底牌……唯独对你来说不同。 “因为你看到的未来,永远是没有神明存在、进行干涉的。这意味着,你必须用自己的脑子、推测出有神明干涉的未来,将会发生出怎样的不同。” 安南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 终于逼迫着弗拉基米尔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梦境”顿时结束,他们重新回到了最开始对峙的位置。 “所以……明明不会被神明攻击、也不会承受神明影响的你,才会试图将我置于所有神明的视野无法触及之处。” 这并非是防止神明杀死弗拉基米尔。 ——而是担心“安南不再使用三之塞壬来攻击他”! 而使用法术或者是某种能力,将安南拉入“无法使用超凡能力、却依然握持着三之塞壬”的梦境中,则是他事先布置的第二重计划。 用于在第一重计划失败、神明真的抵达之后……排除其他的影响、继续逼迫安南使用三之塞壬。 所以他才会最开始击伤安南。 但在梦中却一直不对安南出手,甚至凑到安南身边极近的地方——一个无法躲避三之塞壬洗脑的位置。 他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安南遵循着他的预言——将“弗拉基米尔”的人格杀死在这里! ……在那之后,他应该就会成为安南。 如同他在大公府中所说的那句话: ——因为我终有一日也会抛弃这具老朽的躯壳,迈入永恒。 “你曾经说过,【非蛇之蛇孽生于天车御手的尸骸】。你的确是蠕虫信徒。也的确不希望蠕虫解除封印、来到这个世界……” 在赦罪师迷茫的目光之下。 在悲剧作家欣喜若狂的陶醉注视之中。 安南如同判定有罪的法官、如同将决定性的证据拍出的侦探一般,发出了最终的宣判。 “因为你真正的目的,就是得到我的身体。如同‘非蛇之蛇孽生于天车御手的尸骸’一样…… “——然后,成为【新的蠕虫】。” 天车之书 第921章 关于悲剧的悲剧 一旁的悲剧作家,终于忍不住开始一下一下、用力的鼓掌。 “精彩!!” 他眼中仿佛闪烁着光芒,声音近乎哽咽、激动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在为这出戏剧高声喝彩。 弗拉基米尔的确是蠕虫信徒。 但他与蠕虫之间的关系,却并非像是君王与侍奉他的臣子……而是继承了前代魔王思想的新魔王。 最想要杀死蠕虫、最希望蠕虫不要脱困而出的……正是蠕虫的这个“好学生”。 正是因为弗拉基米尔发自内心的相信、肯定着蠕虫的思想,他才绝不会将蠕虫放出来。 他并非是愚钝之人。 他不是那些过着空虚的生活,扭曲而绝望的狂信徒,不会成为蠕虫毁灭世界的助力……他是一个真正的清醒者。 随着弗拉基米尔对蠕虫的了解加深,他逐渐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对蠕虫几乎没有任何有效对策——唯一的希望就是新生的天车。 而且也仅仅只是希望。 因为即使是正神们,也并不知道天车应该如何克制蠕虫。仅仅只是因为蠕虫诞生于天车御手的尸骸,所以想当然的如此判断——如果判断失误倒也不慌,毕竟天车的确是个好东西。 那么。 “比起获得真理之书的认可,飞升为神。你则想要更进一步——并非是成为神,而是成为蠕虫。” 安南如此肯定的确认道。 他是要像蠕虫一般,吞噬整个世界、将其纳为己用。 如同之前雅各布跟安南所说的一样…… ——第六曜的本质,就是“物以一终,籍由一始”。 作为“个体”的人类,与作为“群体”、“文明”的人类之间,本身就具有“分裂与聚合”的关系。 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不依靠群体而成长——无论是阅读先人留下的书籍、从其他人那里学习、亦或是从社会中进行磨炼,都是在从群体中汲取营养……并最终还要以优秀的姿态重新聚合于群体。 究其根本,无论是“领导力”、“亲和力”等特质,亦或是“战争”、“贸易”等概念,都是身在群体中才会有意义的东西。 如果没有“乘客”的话,天车也就根本算不上是“车”了。 没错。 第六曜之光,正是文明之光。 作为孵化第六曜的镜子,弗拉基米尔的本质正是“反文明”! 如同他之前对维克多所说的一般。 他并非是要毁灭这个世界,也不是要将他们送给蠕虫作为食粮……他仅仅只是将世界的自灭加速至极限。 如同昔日的天车御手死去之时,蠕虫从她的残骸中孵化、诞生。 他希望安南,如他所宣告的一般、使用三之塞壬击破自身。那么安南就可以从他体内集齐最后一页天车之书,成为真正的天车。 而他自己则会借助“黑玛门尼”的力量,潜伏到安南体内——哪怕是夺舍安南,成为新的天车这种事、他也能够做得到。 但是他并不打算如此。 而是在安南飞升成为天车的瞬间——破腹而出! “那将是我作为天车时,最为虚弱的时刻。” 就如同艾蕾刚刚飞升成为赦罪师的时候一样。 她还没有信徒、没有熟练掌握神明的权柄。她的确比作为“背叛天使”时要强大数倍,但以神明来说、那正是幼儿般的不成熟姿态。 直到圣殿落成、教宗加冕、法典颁布。 作为神明的根基,才会稳稳的扎根于世界。 “而这个计划……无疑是一种相似律。” 安南说着,看向了悲剧作家。 没有任何人能够担保,昔日的蠕虫诞生于天车御手的尸骸、那么新的蠕虫就一定能从天车的尸骸中诞生。 使用相似律的原始仪式,重复蠕虫诞生时发生的事……就有很大的概率、能够以安南的尸骸成为新的蠕虫。 只要弗拉基米尔能够成为蠕虫,目前他所处的一切绝境就都能被盘活——黑玛门尼的副作用,反而可以让他立足于不败之地;他作为蠕虫信徒却背叛了蠕虫的行径、也就不再会被蠕虫所追责。 那将会是比如今的蠕虫,更有智慧、更有力量……无法被击败、也无法被封印的新蠕虫! 将已行之事再行,使已有之物再有。 这就是相似律的本质。 而悲剧作家,正是相似律这一规则的开创者,和最为优秀的使用者。 弗拉基米尔的计划,不可能瞒过悲剧作家。 甚至安南怀疑,弗拉基米尔最开始所遇见的那个“告知了他命运”的老人……或许就是悲剧作家的某个化身。 这的确是悲剧作家所能做出来的事。 他确实会因自己的爱好,而随意的将凡人的“无趣的命运”所扭转——从对于美的追求来说,他的确无愧于雅翁的教诲。 但悲剧作家的这一举动,却会唤醒一个人潜藏于灵魂深处的异质化的欲望,让他们从此再也无法成为一个普通人,而是在如暴风雨般跌宕起伏的命运中,燃尽剩余的生命。 他的确对人没有恶意。 然而悲剧作家渴望看到“更精彩的剧情”这一点,却往往会将他人的命运导向悲剧。 “既然弗拉基米尔从最开始就已经看清了一切,他就必须成为最后的镜子。所以在公爵府时,他不会对我发起攻击;在我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也不会来添乱……甚至可能在暗中协助我。 “那么也就是说,他早就已经看清——并且决定了腓力殿下的末路。” 安南望向悲剧作家,微微眯起眼睛。 他还记得……腓力曾经说过,他已经将自己的未来卖给了悲剧作家,用于换取知识和情报。 代价就是,他“终将死于一场盛大的悲剧”。以此作为取悦悲剧作家的献祭。 腓力甚至已经为此而做好了准备。 即使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刻,他也没有就此选择死去、回归平静。因为他仍想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因为他仍在等待一场盛大的悲剧。 但腓力绝不会知晓…… 他并非是这场悲剧的主角、甚至不是反派。 “这一点你错了,安南。的确,从最开始腓力就是弗拉基米尔计划中的一环。但他却并非是这场戏剧中的配角,而是另一场悲剧中的主角!” 悲剧作家非常肯定的说道:“一幕盛大的悲剧,并不需要嚎啕大哭、更不需要血流成河。 “因为这是一幕关于悲剧的悲剧——” 天车之书 第922章 无罪可赦 腓力的存在,本就是一场悲剧。 从最开始,他成为“雄辩者”的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需要他拼劲全力的雄辩,咒能也终将被废除;不需要他竭尽全力的谋划,初代诺亚也终将建国。 不需要他来保护第四史论,因为天车尚未诞生;也并不需要他来担当天车,因为天车已经诞生。 没有任何人、任何神明认为腓力的阴谋会成功。神明们对他并不警惕,甚至可以说是宽容。 无论是银爵士还是悲剧作家,弗拉基米尔亦或是尼古拉斯,他们都是以“腓力之死”为前提来安排计划、布置阴谋。 亦或是说,腓力的确是某一场悲剧的主角。 但这场悲剧……正是他自己的人生。 没有任何人期待,没有得到任何收获。从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欢欣、也没有人憎恶。因为他费尽全力的去做的事,并没有意义。 世界并不缺他这么一个人。 他像是一个累的满头大汗,试图推动列车的人。无论有没有他推动列车,列车在该开动的时候也都会开动。 “从最开始,腓力就已然身处这幕悲剧之中——关于他人生的悲剧。” 悲剧作家宣告道:“他没有得罪什么人,也并非是自身做过什么错事——只是因为他的志向太过远大。相比较他要做的事,他自身的能力远远不足。 “他有着相当聪明的头脑,但却又没有聪明到足以逆转大势、非他不可的程度。比起他的诸位同行者与先行者来说,他的能力过于低微。 “精灵皇帝原本就打算废除咒能,只是在走一次说服民众的流程;诺亚王原本就是很聪明的人,只是他希望用‘雄辩者’的名号来增加信服力。 “第四史论即使交给诺亚王室,其实他们也不会乱用;而无需他来担当这个备用天车——因为安南你的确能够完成一切任务。 “他认为自己很重要,有了多余的责任心。就不再听他人的劝诫,而是不断给自己增加其实根本处理不了的责任……最终被更加伟大而沉重的‘时代潮流’所裹挟、碾压到尸骨无存的程度,早就是可以预测的东西。” 跨越一千年的时光。 早就遗忘了最初的目的。 甚至连自己的过去都忘记。 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领导讲话结束般,迫切的等待着、直到落幕的——毫无意义的人生。 悲剧作家的双手高高扬起,如同指挥乐团般沉重的落下。 他发出低沉而醉人的声音:“个人的无力亦是美。没有痛苦也没有悔恨的迷茫,同样也值得他人为之扼腕。怎么能说他毫无意义呢? “纵观他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悲剧——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整个漫长的人生,都只能存在这样的价值。 “——他的落幕,才是我与他约定的,盛大的悲剧。” 悲剧作家话音刚落。 在安南与弗拉基米尔的面前,便猛然闪现出一道光辉。 即使是第一次见到这团模糊的光。 安南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它的本质。 那是尚未诞生的【第四史论】! 直到安南知晓,腓力真的已经死了的时候……第四史论才终于显现而出。 但安南却没有急于夺走它。 而是望向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虚无起来的弗拉基米尔。 “你的计划确实很不错,弗拉基米尔。” 安南望向弗拉基米尔:“但只是你碰上了我。 他最终宣判道:“你的诡计已经被我识破。无论你是选择与我拼死一搏,亦或是逃走打算卷土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所期望的不会实现,你所追求的不会再得到。 “——你已经败了。” 虽然弗拉基米尔的战斗能力没有丝毫损坏。 他依然不会被神明所干涉,也还没有被安南战胜、击败。他还是一位黄金阶的超凡者,有着难以撼动的、甚至还没有被安南识破本质的崇高假身。 但他就是非常彻底的失败了。 从四年前就开始布局,耗费了所有精力、付出了巨大代价,却最终倒在了最后一道关卡上。 从上到下被安南毫不留情的识破、拆毁。 ——就如同被瞬间爆破,竖直坍塌的高楼一般。 无论他还保有怎样的实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他就算击败安南、成为天车也没有任何意义。 与非常需要天车之力,来执行自己的“天神独裁”计划的尼古拉斯二世不同,弗拉基米尔对天车之力不屑一顾。 他从根子上,就对“用尽全力帮助他人”不感兴趣。 哪怕是自己的手下、自己的信徒,弗拉基米尔也没有把他们当做是人来看待。 对他来说,这个实际上只有自己、敌人、工具……和不配成为敌人与工具的渣滓。 极端的自私者。 尽管都是镜子,但他与尼古拉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就没有自己的梦想吗?” 弗拉基米尔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出声道:“你的梦想,就是去击毁他人的梦想吗?” “那可是勇者与英雄才能有的待遇。” 安南笑了笑:“我还远远不配。 “我没有即使在泥地里挣扎、垂着头过着平凡的生活,也能在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抬起头、伸出手来的觉悟。 “我只是一个不顾及后果,随心而行的狂徒而已——我恰好站在了正确的一方,只是因为我觉得这边更能让我的开心。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没有什么梦想。但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尼古拉斯,承灵僧亦或是窃梦者……我都不希望看到你们成功。 “那样的未来,不是我喜欢的未来;那样的世界,也不是我所爱的世界。” 安南坚定不移的,再度举起手中的【捡骨者的宽恕】。 指向了弗拉基米尔。 “哪怕我到现在为止,依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做什么——但多亏了你们,给我指引了方向。让我想要成为你们的敌人,进而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不至堕落成为恶徒……我要感谢你们。” “……我明白了。” 弗拉基米尔沉声道:“我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我的未来一片黑暗,任何一个方向也看不到光明…… “但我绝不会将胜利拱手让人。 “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你并非是有什么梦想,而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那么我现在与你为敌,也不是有什么理想或是计划。 “没有什么的好处,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是要把你杀掉。” 弗拉基米尔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无论如何,我也拒绝帮助你。 “我自是恶人。但没什么不好。我欣然接受一切后果,但绝不会忏悔。 “恶人就要以属于恶人的姿态走到底——” 他身后的崇高假身,在这觉悟的催化之下、再度开始蔓延生长。 “即使是赦罪师,也赦罪不了我的罪。”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昂起头来,平静的望向安南:“你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我讨厌不体面的缠斗。为了毫无意义的争斗、如野兽般互相撕咬……难看至极。 “那么,我退一步。我们同时使用最强的一击、直接攻击对方的身体,如何? “不允许逃走,不允许躲避,不允许防御……这是你唯一能有效杀死我的办法,天车陛下。不然的话,我就要逃走了。” “也是你唯一能在银爵士赶回来之前,确确实实杀掉我的办法,对。” 安南深吸一口气:“可以,我赌了。 “那就比比看,谁的命更硬、谁的运气更好。” 第四史论仍在生成中,尚未凝结成实。 而一旁的悲剧作家望向两人,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天车之书 第923章 于是弗拉基米尔放弃了思考(二合一) 不能躲避、不能防御的话……能够攻击的机会,大概率只有一次。 就像是牛仔决斗一般。 要么是两人同时倒下……稍快出手的那一方,就能轻而易举的击倒稍慢的一方。已经承受了伤害的那个人,基本不可能再做出有效攻击。 “那么就由我来倒计时!” 几乎兴奋到手舞足蹈的悲剧作家,扬声道:“十秒的倒计时,在结束的瞬间——” 他说着,向前伸出手来。 一道光流在他手中闪过——一把朴实无华的短枪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曾是在短枪刚刚诞生之时、暗杀了联合王国的统治者那把武器。作为祭祀被献给了悲剧作家。 “听到枪声后,允许自由攻击!” 悲剧作家宣告道。 如同看着两人赛跑时,兴高采烈要去当裁判的人一样。 他只是想要看乐子而已。 可他自己却又不屑于成为乐子的一部分——不过假如只是打个下手、亦或是来当个见证人这种程度,他反而是会非常乐意的。 “十、九、八、七……” 没有得到两人的承认,但悲剧作家也并不会有那种矜持。 他的脸皮自是相当的厚——看到两人都没有理会他,他便精神十足的开始了倒计时。 而安南则是直接侧过身来。 换到左手握持的三之塞壬,被他藏到了身后;而他右手抬起、将埋骨婆婆赠予的魔枪对准了逆冬者弗拉基米尔的胸口。 没有对准头部的原因,是没有那种必要。 名为“捡骨者的宽恕”的纯白短猎枪,是在“枪”的概念出现之前、就已然诞生的东西。说是最古之枪、亦或是猎枪的原型也没有问题。 但在古老的过去,“捡骨者的宽恕”显然还有着其他的用途—— 它没有弹匣、也没有保险与方便复位的扳机。 这把魔枪的下半部分,比起猎枪、更类似于大力钳。 安南模模糊糊间,有了些许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 只要自己想的话,就可以将这人“抹掉”一样。 另外一边,弗拉基米尔也感觉到那种危机感骤然上升。 在安南刚刚取出这把武器的时候,他就顿时感觉到脊背发寒——弗拉基米尔的超凡感知,能够让他对足以杀伤自己的攻击感到警惕。 实际上,弗拉基米尔并不知道这把武器的具体效果。 但他从自己脊背发寒的程度能够判断,只要被它擦到边、自己可能就没了……而且就连黑玛门尼,也无法抵抗它的效果。 不过,它既然需要瞄准自己、需要将手放到那个“击发位置”,就说明它并非是条件击发或者意念击发。 也就是说,它一定有个“击发”的动作。 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快速思考着。 “……五、四、三……” 悲剧作家的倒数依然没有停滞。 但弗拉基米尔已经敲定了战术。 ——既然需要击发的话,安南想要发起攻击、就一定是有动作的。 他能多快进行击发? 0.1秒?0.01秒?亦或是更短? 但是,无论如何—— 弗拉基米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崇高假身躁动着、身下展开灰暗绝望的领域,也如同被唤醒的活物一般……逐渐向着安南爬行着。 ——无论如何,安南都必须做出“攻击动作”才行! “……二、一!” 悲剧作家毫不犹豫的,抬起枪来、扣响扳机。 在枪声划破天际的瞬间。 弗拉基米尔的瞳孔骤然化为深渊般的黑色。 这是……他曾经作为“冬之手”的时候,学到的第一个冬之手独有的失能学派法术。 其名为【深寒凝视】。 从冬之手心底凝结出的纯黑色寒冰,足以冻结敌人的时间观念——换言之,就是以自身所抱有的负面情绪为扳机、瞬间震慑正与自己对视之人心神的法术。 心中所抱持的憎恶、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越是强烈,黑色的坚冰就越是寒冷。 因为这个法术的发动条件、仅仅只需要目光交汇就可以触发——百分之百的命中率,哪怕是白银阶的巫师也会被震慑心神。 因为这个法术,并非是眩晕、也不是昏迷或是催眠。 而是暂停敌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就像是发呆了一会,突然惊觉时间过去了好久——这个法术所起到的效果,就是“忽略一部分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控制了……也因此就无从谈起解除控制的可能。 强大的意志属性、依然可以大幅削弱控制时间。但即使是拥有白银之魂的巫师豁免成功、也同样要被控制一瞬。 而在这个瞬间,就可以使用另一个失能法术。 ——【战意丧失】! 仅能对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操控身体的敌人使用,在短时间内冻结对方的“进攻意识”。这个法术初次被超凡意志、等效果豁免时,会优先解除“无法操控身体”的负面状态来作为替代。 一个痛打落水狗、强制更换先手的技能。 与【深寒凝视】联合使用时,无论如何都能让对方第一时间停止攻击——以此在突袭过程中确保获取先手。 这两个法术的结合,也正是冬之手黑暗传说的来源: 传说中,冬之手是彻底冰封内心感情的失能巫师,毫无感情的监视者。 他们能够瞬间冻结敌人的心智、使对方丧失抵抗能力,甚至可以冰封他人的某段记忆、或是心底的某种感情,让敌人变成朋友…… 相比较冰脉术士一系的法术,冬之手其实更精通“沉默术士”一系的法术。这是更接近于的夺魂学派的法术,只是缺乏可塑性。 之所以这个新学派被命名为“失能”,除了“失去热量”的寒霜之外、同样也包含心灵上的“失去动力”。 ——是的,弗拉基米尔从最开始,就没打算使用要素之力来先手对安南进行攻击。 如同弗拉基米尔也知道,安南正背负着一道创世之秘……他本身也是仪式师。或者说,上位冬之手的“十指”,或多或少都要了解一些仪式知识。 他仅仅只是看着安南灵魂的重量,就知道他肯定持有一道创世之秘。 这种程度的神秘知识,本身的确就是力量。 它也足以重创、甚至杀灭弗拉基米尔。 但是…… ——只有关于凛冬的密言,不会杀死安南。因为安南持有反转的冬之心,免疫来自霜寒系攻击的致死打击。 其他的创世之秘,都会连安南一并杀灭。 安南敢不敢启用这份神秘知识,还另当别论…… 哪怕安南所持有的,真的是老祖母给予他的创世之秘……安南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能够把它念出来。 ——咏唱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只能用嘴咏唱。录音设备是无法承载那种程度的力量的。 而弗拉基米尔显然不是那种……会看着勇者变身或者勇者放回忆杀给自己加BUFF时站着不动的BOSS。 如果安南真的敢于站桩咏唱,他就必败无疑。 安南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不会使用这种延迟极长的杀招。 他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那把奇怪的枪、 同理,弗拉基米尔也不会使用他的要素之力。 弗拉基米尔那已经提纯到足以展开崇高假身的要素之力,的确是他的最强之矛。 就像是刚刚见面的瞬间——安南完全无法抵抗这种攻击,而他只需要一击就能使安南瞬间瘫痪。 但领域的扩张本身就需要时间。 要素之力只能对领域之内的敌人、或是被崇高假身接触到的敌人生效。 于是弗拉基米尔就专门激活了自己的要素之力,仿佛特地要使用要素之力对安南进行攻击一般……但他最终却是虚晃一枪,反而先手控制住了安南! “抱歉,我赢了。” 弗拉基米尔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杀掉安南。 就像是他所说的一样—— 直到最后,他也绝不会忏悔。 因为只要还能动,弗拉基米尔就绝不会放弃! 假如能够成功进行第一轮控制,就能使用冬之手的特性来冻结安南的敌意。如果【战意丧失】成功将安南的攻击欲望抹除,接下来就可以使用【强制和平化】来进一步阻止安南的动作。 如果【强制和平】状态持续一定时间,就可以使用【友好术】给自己添加一个“无害”标签。 然后就可以使用【敌意消除】来化敌为友。 完全失去敌意之后,就可以使用【高等友好术】来获得一个“亲近之人”的标签。之后无论是想要使用催眠能力控制对方、还是进行讯问都会得到更为正确的结果,甚至可以直接转入到夺魂学派的领域开始修改记忆。 冬之手就是这种……只要被命中一次控制,接下来就会面临层出不穷的各种连锁控制的职业。 这是其中的一个连锁转化方向。 除此之外,还有使人的心智与人格直接被彻底冻结、化为人偶的“捕获模式”;或是心灵与身体的控制交替进行的“干扰模式”。 这正是他们用以服务凛冬大公,保护“冬之心”的持有者的施法技艺。 如今却正好被弗拉基米尔用来对抗安南·凛冬。 这正是悲剧作家想要看到的东西—— 但弗拉基米尔快速咏唱着【强制和平化】这一失能法术的时候。 他却突然看到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那一瞬间,弗拉基米尔的瞳孔骤然收紧。 安南刚刚……居然没有攻击欲望? 只要对方想要攻击,那么【战意丧失】就可以将这一情感彻底冻结。 但如果安南的心中完全不存在这一念头,【战意丧失】的效果就会完全被无效化。 如同【恐惧加深】这一夺魂法术必须要求对方的【恐惧】强烈到被显化到意识表层;但是【无畏无惧】的偶像学派法术,就可以在没有【恐惧】状态的情况下被施加。 一般来说,冬之手是不会直接对毫无了解的敌人,裸放【战意丧失】的。 这意味着控制断档。 反而让对方对【深寒凝视】增加了一次豁免的可能。 【深寒凝视】的后续,同样可以衔接【深寒显化】、使得对方的心灵被冻结的同时、身体也被一并冻结;或者也可以用来衔接【怠惰之眼】,来进一步强化深寒凝视的控制效果。 衔接【战意丧失】时,通常是在面对绑架犯、或是即将发起攻击的黑巫师……是在对方已经获得先手、不得不阻止他的时候,才会这样。 而弗拉基米尔,他之前所暗示的“我已经输了”、“我讨厌不体面的缠斗”,以及最后对安南提出的“谁也不许逃、也不许躲避”的规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只要安南相信了、并且打算抢时间对弗拉基米尔进行先手抢攻——他的先手权就反而会彻底丧失。 甚至于,被弗拉基米尔直接夺走对心灵的控制权! 继而对弗拉基米尔使用三之塞壬……以此印证弗拉基米尔的预言! ……难不成,安南从最开始就预判到了他的举动? 甚至于放弃先手权,赌他会使用冬之手的标准“抢攻套路”? 可那样的话,如果他使用要素之力的话……安南就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这简直是赌命! ——不对! 弗拉基米尔突然看到,安南身后的三之塞壬中…… 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一道颜色! 但那并非是属于“疯狂之血”的白色。 ……那一瞬间,弗拉基米尔就明白了。 安南的决策……与他是一样的。 他假意以要素之力攻击,实际上使用以视觉触发的失能法术——而安南也根本没有将那把奇怪的枪,作为翻盘的唯一希望。 “——丽歌雅!” 安南高声呼唤塞壬“清调”之真名。 湛蓝色的,极美的光华从弗拉基米尔面前一闪而过。 他甚至没有看到名为“丽歌雅”的塞壬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的右手突然一空—— 那股被隔离于世的冷静与淡漠,也随着黑玛门尼的消失而瞬间消散。 或者……不仅于此。 他的整个意识,都在逐渐消散。 最开始失去的,是对于声音的洞察。整个世界化为一片寂静……紧接着是色彩、然后是光。 他不再生气,也不再痛苦。不再怀念,也不再犹豫。 ——于是弗拉基米尔如尚未出生的胎儿一般,静谧的停止了思考。 天车之书 第924章 清调丽歌雅 ——人格溶解。 弗拉基米尔至今为止的世界观、人生观以及所持有的一切情感和记忆,都像是被打乱后随机组合的代码、又像是被烧融成了一坨的银质艺术品。 作为【个体】,他已经被彻底的【初始化】了。 他的属性并没有被破坏,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受伤。 但就连他的超凡职业,也全部被粉碎。 持有的一切技能更是全部归零。所持有的一切特性都被抹除,连关于要素的亲和度也被消除,要素之力自然也一并失去。 弗拉基米尔的记忆,已经被洗的如同婴儿般干净。甚至就连色彩、声音等常识都被一并抹除……任谁都可以重新教导这个“巨型婴儿”,成为他的爹娘。 他的脊髓中至少还残留有生物的本能、身体也已经发育完毕,所以大概不至于天天尿床尿裤子——但也就仅此而已。 至少,作为“逆冬者”的弗拉基米尔……在这时,就已经彻底死掉了。 ——清调甚至没有主动攻击弗拉基米尔。 仅仅只是在她出场的瞬间,不受控制的塞壬之力,便让名为“弗拉基米尔”的敌对个体,迎来了作为个人的【绝对之死】。 他并非是简单的“死去”,而是被“归零”。 就连复活类的能力,都无法把他重新捞出来。即使真的有人试图复活他,也只会把这个纯洁的如同婴儿般的弗拉基米尔拉起来……而这样的弗拉基米尔,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与被埋骨婆婆的那一枪直接命中,也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陷入昏迷的弗拉基米尔,安南却也依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在安南身后的赦罪师,却是有些感慨的看着“弗拉基米尔”,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她的感慨,也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她的宣判没有丝毫迟滞。 【宣判——】 赦罪师抬起的手指落下,罪者被给予相应而合理的审判。 【毒杀】 【绞死】 【火刑】 三重死刑。 赦罪师这位才刚诞生不久的女神,显然还没有真正的审判过几个罪人。 那斩首之刑,被弗拉基米尔以“黑玛门尼”的力量躲过之后……她就像是因此而有了什么心理阴影一般。 为了防止弗拉基米尔还有什么免死的手段、或是免疫某种类型的攻击,导致自己的审判干不掉他、还特地多杀了他几次…… ……不过也行。 知道补刀是个好习惯…… 希望之后被赦罪师审判的罪人有事。 安南倒是没有去补刀抢人头——倒不是不馋这份经验,主要是在清调的注视下、他不好意思……也不太敢去做这种可能降低自己“印象分”的奇怪举动。 清调并不会因为他是三之塞壬的持有者,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因为三之塞壬,原本就不是“拥有三头塞壬作为召唤物”的伟大级咒物……他仅仅只是一个拿着钥匙的狱卒而已。 被安南握在手中的三色权杖,已经失去了“深蓝色”,三色权杖已经彻底变成了双色。代表着“三倍伤害”的能力,也已经从【三之塞壬】的属性中消失。 ……不过,安南已经意识到了。 三之塞壬有一个非常重大的,设计性的问题。 那就是,它虽然有着将塞壬封印与释放的能力…… ——但它没有将塞壬重新封印回去的能力。 安南突然想问问喀戎,当年精灵皇帝解放了白女之后……他是什么把白女塞回去的? 安南有些怯怯的举起“三之塞壬”,对着清调有些犹豫的询问着:“敌人已经被击败了。 “你要、回来吗……” 清调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是拍打着双翼,飞在天上、安静的注视着安南。 那是一位绝美的有翼者少女。 她有着深蓝至浅蓝渐变色的极长发、其长度足有身高的两倍,以及质感宛如绸缎般光滑柔顺的蓝色渐变羽翼。若是飞翔起来的话、恐怕远远一看就是极美的飞鸟。 那种漂浮的姿态,比起鸟类、更会让人联想到蝴蝶。 会让人联想到雕塑般的理想之面容,庄严如同女神一般。身材亦是理想之躯。 深蓝色的双眼,宛如神话中会引起女神争夺的宝石。并不需要透过光线,因为塞壬原本就不需要用“眼”才能看到世界。 从那双眼之中浸出的,并非是虹膜的色调、而是璀璨灵魂的光辉。 遮身蔽体之物毫无必要——因其本身就是美的化身,塞壬也并不需要行走于人世。 倒不如说,那份姿态原本就不需要藏匿。 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够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看到她的真身…… 因为纸姬的存在,偏离了世界中对于【美】的概念,导致丽歌雅的面容竟是与安南有两三分相似。 或者说,正因是在这个时代解除封印、塞壬才会是如今的容貌。 而纯度如此之高与完全的“美”之概念相比较、起到辅助甚至哪怕是不拖后腿的衣服,在这个时代都是并不存在的。 ……但也或许正是因为她的面容与安南有些相似,安南借助“超凡意志”的辅助,才能勉强在塞壬的影响之下保持理智。 “……丽歌雅。” 安南怔怔的望着深蓝色的塞壬,低声喃喃着。 而悲剧作家则是非常理性的,恭恭敬敬的向塞壬鞠躬行礼。他从最开始就低头看着地面,一句话没有说的降低自身存在感。 赦罪师艾蕾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她有些紧张、又有些警惕的踏前一步,想要将安南挡在身后。 【——天车?】 清调对安南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异世的灵魂……矛盾的光辉……】 并非是任何语言,而是如歌般的声调。 因为塞壬诞生在尚未出现语言、也不需要交流的时代。 比起说话,更像是鸟类的鸣叫……又像是没有任何含义的诗人的吟唱。 但仅仅只是听到那声音,就足以理解背后的含义。 安南只是听到那声音,便是微微一个晃神……他的意识断绝了大约四五秒,才终于重新夺回自己的心智。 见到安南能从自身的影响之下重新夺回心智,清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眼中的感情……或许是亲近和认可? 但也可能是错觉。 因为安南并非是持有灵魂类要素的超凡者,他无法从灵魂中直接读取到情报。 能让安南确信,清调似乎对自己多少有一些好感的……是以她对其他两人的态度进行对比: 【追求奇异之美的狼人,与继承他人之梦的……幼子?】 清调瞥了悲剧作家与赦罪师一眼,便对他们不再感兴趣。 她的瞳孔之中,是绝对的淡漠。 甚至让安南隐约间、想到了雅翁的眼神…… 天车之书 第925章 第六页天车之书 安南察觉到……对塞壬来说,神明与凡人的分界,似乎并没有那么清晰。 比起灵魂的强度,清调似乎更在乎独有性……或者说,有趣与否。 这或许也从侧面说明,塞壬的力量的确可以影响真正的神明——毕竟在塞壬诞生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神明还没有被称为“神”。 塞壬多少也算是黑夜之女,雅翁的亲姐妹。 但安南也不敢确定。 因为清调的反应、言语都不在他的认知之中。 安南甚至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因为安南总感觉,清调像是想要敲开自己的脑壳、吸食自己的脑浆一样…… 【我还不会回去,你也无法封印我……】 清调围绕着安南飞了两圈,才终于居高临下拍打着羽翼,发出了悦耳的鸣叫声。 【重新准备“罪人的灵魂”】 “那我该如何联系你?” 安南连忙询问道。 但丽歌雅刹那之间便已然化为一道深蓝色的光辉,带着“黑玛门尼”消失在了天际。 她只留下一道让安南有些不安的话语: 【我会在该回来的时候回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核弹长腿跑了。 安南只能默默祈求,希望清调不是闹出什么大问题…… 毕竟她的确是有着足以灭世的能力——甚至还拿到了自己的“专属武器”。 不过,作为灭世机关的清调、本身不可能是什么非常凶暴的性格。不然的话,三之塞壬的解封条件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只要持有者愿意的话,就能够将其释放。 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认证。 虽然三之塞壬的副作用非常严重,然而比起塞壬的强大战斗力来说,反而就会显得很轻。 如果能够得到认可的话,任何一只塞壬恐怕都能轻而易举的完成类似“统一五国”之类的壮举。毕竟塞壬并非是神明,她们即使改变世界也不会受到制约。 ——或者说,塞壬原本就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重塑世界的“一键还原”机关……她们的职责就是监察、审判。 自然不可能会被作为“此世之活柱”的神明制约。 否则的话,这个灭世机关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无论如何,神明都会阻止任何形式的灭世。神明的立场,永远是趋向于秩序、安稳的。 “我的确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召唤塞壬。” 确认清调离开之后,悲剧作家顿时就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对着安南调笑道:“这当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不过也幸好如此。如果你没有使用这招,的确也可能会被他击败。” 他之前就像是在老师办公室低头挨训般乖巧的站着……一点声音都没有,站姿挺拔、表情肃穆。 而在清调离开之后,他就像是从老师办公室离开一样——瞬间面色一变,就开始嬉皮笑脸。 看到他这幅面貌,安南格外的期待着清调突然杀个回马枪,看看悲剧作家会不会在他面前来一个神速变脸…… 以安南对悲剧作家的理解……即使悲剧作家当真在他面前这样丢了脸,悲剧作家也绝不会有什么在意。 毕竟他本来就是完全不在乎脸面的类型,性格虽然恶劣、但也并不卑劣。 正是因为他的道德感稀薄……远远比不上他追求“艺术”的激情,他才会完全不顾及后果的追求着愉悦、引导着他人步入激烈的人生。 他虽然不是雅翁的从神,但在联合王国、信仰悲剧作家也是完全合法的。 这正是雅翁对他的庇护。 如果说纸姬是以她的温柔与发自内心的爱,让信徒们追随着她、努力维护着她的付出。 那么悲剧作家的信徒们,更多的则是追随着悲剧作家个人魅力的疯子艺术家。 他们将悲剧作家的这种毫不在意称为“潇洒”。也并不认为在他人身后推一把、制造出跌宕起伏的人生是什么错事。 他们发自内心的认为,一个人如果“平静的活着”那么就与死亡无异。 所以,让他人有着真实的“活下去”的质感——通过制造苦难与不幸,让他人对“生活”有着极度的怀念与追逐……这才是一种善意。 至于最终是击破重重阻碍,得到自己原本就拥有的平静人生;亦或是被苦难彻底击败、绝望的粉碎……那倒是没有什么所谓。 只要逃离那浑浑噩噩的平静人生,就是一种“觉醒”。 比起“让他人彻底觉醒”这样的“伟大之美”。 仅仅只是布置谋权夺位这种程度的阴谋与暗杀行动,其实并不会让悲剧作家感到愉快。 哪怕后者甚至会影响一个国家、进而间接的影响整个世界局势,也不会得到他的认同。 ——但如果这件事能闹大,那就不一样了。 那样的话,会让许多的人从平静的齿轮上脱离。他们的生活将变得“精彩”起来……即使那是他们并不想要的“精彩”。 不过,客观上……悲剧作家也的确让逐渐僵化的世界不断活性化。继承于雅翁的审美,让他也同样厌恶“僵滞”之物。 他和他的信徒们,虽然会给个体带来苦难、但也的确疏通了世界的疾患。他让那些缓慢的、浑浑噩噩死去的人,被痛苦所唤醒,而激烈的挣扎……以此褪去世界的“死皮”。 正因如此,虽然悲剧作家本质为恶、追逐着混乱,但他却依然能被世界和雅翁所认可。 安南虽然对他警惕疏远,但也并不算讨厌。 他只是瞥了悲剧作家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正是因为他对弗拉基米尔足够了解、足够信任,他才绝不会使用简单的策略——已经亮出来的底牌,在这种强敌面前基本就是无效的。 安南非常尊重对方的智商。他并不认为弗拉基米尔会等死……那么他一定是有策略。 如果这个时候还试图留手、大概率就会被对方残血反杀。 毕竟严格来说,负责“反杀”的反倒是他自己……没道理他还要省技能。 从最终结果上来说,还好安南当时没有省——正如悲剧作家所说的一样。 如果安南真的就打算使用已经“亮出来的底牌”,那可就真省出事来了。 安南走上前去,接触了弗拉基米尔的尸体。 并终于得到了最后一页的天车之书—— 【天车之书,第六页】 【类型:真理残章(16)(已解锁)】 【真理残章已完全显现】 【描述:刚刚诞生不久的真理残章,集合全部的碎片以掌握新的权柄】 安南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安南第一次看到……还没有落到他手中,就已经被解锁的“天车之书”。 那么说来,弗拉基米尔还真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因为他真的能够使用天车之书! 【天车之书(66):从异世界召唤或遣散指定数量的玩家(324600)】 【当前特效(66):玩家可复活;公共经验池(5%);传送基石;好友与组队功能;新玩家录入功能;开启玩家转生功能;开启位面转移功能】 【玩家转生:被选中的玩家可主动、或在死去之后,将灵魂投入天车之书;使用此技能的,可将灵魂已转移至天车之书的玩家转生为当前世界的原住民,保留其当前躯体、职业与全部属性、保留传送与好友功能,但不再拥有复活与组队权限】 【使用转生权限之后,可恢复被占据的玩家名额;已转生的玩家可随时被“新玩家录入”功能重新录入为新玩家,并且只需要一个名额(而非录入普通超凡者时的三个名额)】 【位面转移:在准备当前世界的玩家数量*自然日的时间之后,可将当前世界投入梦界之河、向某个方向开始流动;如果准备的时间小于七日,则只能移动包括天车自身在内的不超过七名玩家;天车可以决定世界何时从旅行状态下脱离、回归物质世界,也可以随时回到有超过七名玩家存在的世界,这两个效果的发动不需要准备时间】 天车之书 第926章 天车与命运 安南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也是有些感慨。 在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过后……终于收集齐了所有的真理残章,组合成了完整的《天车之书》! 除了英格丽德身上最后那张意义不明的残页之外,天车之书的权柄已经全部集齐。比较让安南蛋疼的是,它最关键的功能居然藏在了最后一页……不过好歹算是齐了。 ……但安南在这个时候,甚至还没有进阶到黄金。 真理之书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作为“突破材料”、能够让抵达黄金阶的超凡者继续变强。 而安南现在,甚至还没有进阶到黄金……他白银阶的经验还没有存满。 安南现在的心情就很复杂。 就像是才刚练级到四五十级的时候,就已经从板子上拖了一套满级才能用的毕业装一样。 每次当他看到这个红色的等级需求时,心情就会像是现在这样复杂。 ——很想穿、提升很大,但是现在还穿不上。 不过好在真理之书本身就有特殊效果。就算作为突破材料的功能还无法使用,也不会放在仓库吃灰。 【玩家转生】与【位面转移】这两个新效果,毫无疑问都非常有用。甚至可以说,除了不死性之外,就是这两个最有用。 前者相当于给了玩家们第二条生命——等到他们在地球上死去,就可以转生到迷雾大陆。 甚至不光是迷雾大陆。 天车之力,能够让安南与玩家们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他世界。而且并非是每次旅行都要整个世界一起旅行……他甚至可以带着六名玩家,先进入某个世界、建立“前哨站”。 只要将最少两拨玩家运到目的地,安南就能点亮目标世界的传送点。他随时可以降临到那里,也可以从那里继续使用“转化”功能招募本地玩家,或者使用“转生”功能将玩家投入他们想要的世界生活。 假如真的需要搬家的话……就需要玩家前去探路,找到合适的世界。 毕竟玩家的不死性是能够跨越世界生效的。 因为他们使用的身体,根本就不是真实的。玩家们除非使用转生功能,否则他们甚至连灵魂都没有完全进入到天车之书——被天车之书录入的,只是他们灵魂的投影。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真的是“玩家”。 他们使用的躯体,的确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可操控角色”。 如果这个角色被摧毁了,那么只需要消耗一定力量将其重塑就可以了……那么他们当然是可以无限复活的。所要消耗的力量,并非是死亡后的惩罚、而是给他们再造新躯体时消耗的真理之力。 而这些玩家们,他们真正的职责并非是打手。他们与安南之间的关系,就类似于神族航母与小飞机。 正如尤菲米娅昔日的咏唱一般,“率六百群星自下而上【降落】至默卡巴哈大殿之人”。玩家真正的价值……在于只要安南将“超过七人”的玩家在某个世界一摆,就等于是插上了一枚真眼。 安南随时可以将自己传送到那个世界,而不需要任何代价——从论坛的效果来看,估计还能借用玩家的双眼去看着那个世界,而如果想要离开也很简单。 安南每准备一天、就能将一位玩家拉到另一个世界。这个目标世界不一定是本土的迷雾世界,而是所有已经“插了眼”的世界。 “……感觉我这都已经是高配主神了。” 安南感叹着:“什么时候投放一批玩家呢……等他们黄金?” 总之先不着急,想办法给他们鼓捣到要素适应性再说。 换个其他世界……就不一定有“要素”这种力量了。这可以算是这个世界的特产了。 当然,本质来说这属于隔壁邻居的特产。 不过邻居已经被当年的巨龙与恶魔混合的恶霸军团锤死了,现在这已经属于迷雾世界的特产了。 “原来当时,弗拉基米尔逃走时用的是这个能力……” 安南喃喃自语道。 当时弗拉基米尔突然出现在大公府时,最后是使用了奇怪的能力凭空逃走……就像是突然被放逐到了异次元一样。 无论是安南还是维克多,都试图使用仪式来追踪弗拉基米尔——但当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弗拉基米尔,就像是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那个时候,安南还以为这是因为弗拉基米尔的遮蔽做的好。 结果现在看来…… 弗拉基米尔当时恐怕真的就不在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用何种手段,得到了真理残章的认可……虽然他不知道如何从异界招募玩家、也不知道从哪招募、更没有将普通人转化为玩家的手段。 但他还可以使用【位面转移】的效果。 不提前准备的话,能够携带包括自身在内的最多七人进入到异世界。弗拉基米尔名下没有玩家,但是他依然可以随时将自己抛入到异世界……而他作为蠕虫信徒,或许有着能够不依靠玩家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的特殊办法。 “也就是说……直到最后,弗拉基米尔其实都可以突然逃走吗?” 安南顿时有些后怕。 如果他当时真的使用了那把只有一发子弹的魔枪……可能弗拉基米尔就会直接逃离。 弗拉基米尔当时之所以会决定和安南赌斗……恐怕还是因为他贼心不死,并没有真的放弃。 他仍然希望能够通过其他手段,控制安南的心神、对他使用三之塞壬改变他的心智——用这种手段,来使用“黑玛门尼”反过来控制安南! 到了那个时候,弗拉基米尔仍然认为自己还有胜机。 如若不然,他就会像是那天在大公府时一样,直接使用天车残章的力量逃到异世界! “还好他贪了一手……” 安南的表情有些复杂。 真的是非常巧。 现在回头来看,恐怕安南唯一的生机就是解放三之塞壬——而安南当时决定解封“三之塞壬”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是依照另外的原因,而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然这么说,弗拉基米尔一定不喜欢。 但他或许真的就是被命运击败了。 因为无论怎么看,这就是单纯的“运气好”。 不过,说到转生功能…… 安南的表情一时有些微妙,嘴角微微上扬。 别人真的都好说。 在死后真正穿越到异世界——甚至还带着许多不死之躯的朋友,自己随时都可以重新拾起玩家身份、还能前往新的异界探险…… 那真的可以说是奇幻的大冒险了。 只有一个小问题。 ……哈士奇她会怎么样? 他……或者说,她会不会接受自己白毛美少女的新身份?还是想要使用高阶仪式来重新扭转自己的性别? 安南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糟糕,我好像有点被悲剧作家传染了……” 天车之书 第927章 回收第四史论 等到安南将【天车之书】真正的力量消化完毕,大致理解了这些能力应该如何使用之后…… 之前那散发着奇幻光芒的、重新生成的第四史论,也终于在安南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形态。 ——这代表着腓力的彻底消亡。 一幕关于悲剧的悲剧已然落幕,【第四史论】重新显现于世。 虽然名字是叫《第四史论》,但它却并非是一本书。 而是一枚形状有些奇幻的……纯白色石板?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页很薄很薄的石板。石板对安南来说,倒还算是比较大、但如果对于成年人的手来说,也就是单手就能握住的、比手掌稍微大一圈的程度。 它的形状比较复杂——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纯白色不透明的平板电脑的边缘带有奇怪的装饰物。就类似于狒狒里学者手中的书那样,边缘带有相当精致、意义不明的淡金色装饰。 它可以说是被打磨的非常精致的古老石板、也可以说是宇宙飞船的便携操作中枢。 但仔细看上去,却又充满了高科技的感觉。因为那个形状、看起来甚至有些像电路板,而且它的配色…… “……简直像是奥罗金帝国出品。” 安南忍不住吐槽道。 这纯白色的石板,边缘上带有纤细的金色装饰物。的确像是个奥罗金风格的……笔记本? 比较离谱的是,它的右侧还有类似笔的东西。 那是一枚比成年人手指稍长一些的浅蓝色六角水晶。 在不使用的时候,这笔就嵌在笔记的右侧。有一道淡金色的装饰物,正好形成了类似“笔架”的装置、能够方便它嵌入进去。 而在那个水晶的上端,包裹着像是花朵般的金色装饰品。从那个花蕾一般的金色装饰物再往上,就是一根像是枝条般的金色管道、连在包裹在第四史论边缘的那些金色装饰物上。 ……是专用笔? 倒也合理,毕竟这个石板看上去就不像是能用普通笔写下文字的样子…… 那可以说是异常华美的装饰。 安南甚至可以看到,就连那个连接着笔末端的“金色花蕾”上,都有至少七层的浮雕。而所有的“金色装饰物”,都有着密密麻麻的雕刻或是花纹——那是粗略一看,绝对看不到的部分,甚至会感觉到这个风格简洁而华贵。 只有像是安南一样凑近了看,才会看到它真正的装饰物。 这种闲的蛋疼的风格…… 莫非是雅翁出品? “从这点来说,倒有点像是银行柜台的签字笔。甚至还有防丢失功能……” 安南随口吐槽着,有些好奇将那支水晶笔取了下来。 在那瞬间——就像是激活了什么、又像是突然开机了一样。 浅蓝色的“水晶笔”突然通体散发出莹莹微光,像是打CALL用的荧光棒。 而包裹着金色装饰物的石板,也像是息屏状态的平板突然开机一样,闪耀出纯白色的微光。 周围意义不明的金色装饰物中,也有浅蓝色光辉流通。眨眼间便绽放出了一层层的面板——许多悬浮于空中的透明书页在安南面前一闪而过。 而安南眼中,也闪过了同样风格的东西。 无论是字体还是UI特效,都如出一辙—— 正是他的系统。 【第四史论】 【类型:至高之证(橙色)】 【描述:历史有三重,向前的历史、向上的历史、向更深处的历史,但或许也存在着不应存在的第四重历史。写在这本书上的言语,会化为并不存在的第四重历史】 【效果:使用者可以使用“石之楔”,写下一条具有一定合理性的未来,必须写明未来实现的具体时间。使用者自身必须能够推想这种未来实现的方式。假如这个未来有可能被实现;那么契约达成,第四史论将会消失,直至在历史重现的一日,才会再度出现。被这种方式记载于第四史论上的历史必然实现,这个效果无法被任何效果再次修改或覆盖】 【代价:使用者将遭受咒缚“四分之一的存在者”;使用者将遭受咒缚“虚假历史的见证者”;使用者将遭受咒缚“第四重历史的损耗者”】 【四分之一的存在者:立即失去自己四分之一的记忆、智慧、灵魂与欲望;这个咒缚可以多次获得,至多获得四次。】 【虚假历史的见证者:在写下的第四史化为现实之前,使用任何超凡力量,都会导致被放逐到时间的夹缝中】 【第四重历史的损耗者:第四史论的新使用者,必须比你更加年轻】 【当“咒缚:四分之一的存在者”被同一人第四次获得时,再次获得这个咒缚时,将获得新咒缚:秘史的叙述者】 【秘史的叙述者:使用第四史论时,将不再支付其他代价、也不再得到新的咒缚;但自身会连同第四史论一并被放逐到“未来实现的日子”。在秘史的叙述者死亡之前,其他人无法再使用第四史论】 安南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腓力应该就是第四次、或者第五次使用第四史论了。 他最多再使用一次,就可以不再付出代价了。 或者说,他将会整个人与第四史论“长在一起”。 他这个人就将是第四史论的化身,或者也可以说是第四史论的概念获得了人类的身份……在那之后,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第四史论、锚定未来了。 安南突然看向了悲剧作家。 尽管充满了遗憾,但安南心中反而充满了释然。 ——因为悲剧作家的想法错了。 他对腓力的判断出了错误……腓力并非是他所想的,因为愿望过于崇高、能力相比之下太过低下,以至于终其一生、一事无成之人。 他这漫长无比的一生,只完成了一件事。 那就是【目见天车归来】。 他最后的确遵守了悲剧作家的契约,“死于一场盛大的悲剧”。但这场悲剧,却并非是他的人生。 而是他在深渊之中反复挣扎到最后,选择了放弃。 却不知道再往前几步的话……一切都会被改变。 这才是他的悲剧——是关于他的毅力、他的决心、他的“运气”。 的确存在关于悲剧的悲剧,但那并非是腓力的人生。悲剧作家之所以会如此解释,是因为他并不了解安南如何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腓力这漫长的一生,的确是有成果的。 就是他最后写在第四史论上的这段未来……并非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是选择延续这个世界的光辉。 这或许也并非是他的毅力不足。 而是他做出了决断。 “——我必目见天车归来。” 也就是说……安南当年之所以会被残余的天车之力硬生生拖到这个世界、转生到凛冬公国。就是因为上一代的腓力写下了这句未来。 他正是导致安南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大概。 安南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腓力。 安南是一个非常怕麻烦的人。 如果没有必要,他恨不得什么都不做、像是猫咪一样慵懒的趴在沙发上;如果必须要做,他也会以最高的效率将其完成。他非常讨厌自己的平静的生活中出现无法预判、难以解决的麻烦……但如果遇到麻烦,他也只会哀叹一声、努力将其解决。 并非是什么特殊的才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高性能社畜而已。 与玩家们不同。 安南之前的生活过得非常好、非常平静。而他来到这个世界,也不像是玩家们一样,能够快乐复活、有着能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同伴。 他孤身一人,毫无退路。 但安南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竟是并不怎么讨厌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了巨大无比的跨世界麻烦的腓力…… 难不成我心中还隐藏着勇者或是英雄的精神? 安南一时之间,竟是难得的有些迷茫。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天车”的使命、只有他能够完成。而这个世界,已经等不来下一个天车了。 他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救主。 “你打算自己留下它吗?” 看着安南定定的注视着手中展开形态的第四史论,一旁的赦罪师好奇的问道。 安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着就烦。 “……把它带回去给卡芙妮,物归原主。” 反正卡芙妮的东西,也可以算是他的东西。 ——比起虚幻的“未来”、“命运”之类的破东西,卡芙妮、萨尔学长和他的哥哥姐姐,才是真实无比的存在。 天车之书 第928章 被邮寄回城的安南 虽然安南总感觉,悲剧作家名为“索福克勒斯”的这个化身,充满了某种意义不明的恶意。 索福克勒斯看向安南的目光毫不遮掩,灼热到让安南不适的程度。 安南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这注视的温度……仅仅只是被他注视着,就会让安南感觉到身体微微发热。 即使安南是男性,这也毫无疑问是非常失礼的注视。倒不如说是更加失礼了。 ……不过看在他愿意带安南一程的份上,安南姑且决定不和他计较、也不和银爵士举报。 虽然安南将天车之书集齐、击败了一个心心念念总惦记着把安南干掉的强敌、甚至还把第四史论也一并夺了回来,毫无疑问是大获全胜。 可安南目前还面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困境。 那就是,他得尽快返回诺亚王城。 最开始的时候,安南希望玛利亚能快点发现不对、然后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忙。 安南遇袭这个理由,也确实可以让玛利亚合理出动——毕竟腓力王子的脑袋刚被掳走不到一天。安南大公今年只有十五岁,柔弱而又无力、被恶人掳走也是很合理的事? 但如今安南已经把弗拉基米尔挫骨扬灰之后,反而就不太希望玛利亚这个时候过来了。 在雅各布传送回去后,玛利亚和卡芙妮看到只有他自己回来了……多半是会着急疯了。 大概就像是带着自家孩子出门飙车,绕了一圈回来发现车上不知何时少了个人。 ——假如这个时代有手机的话,怕不是要直接给安南打爆了。但因为现在没有手机,可能被打爆的就是雅各布了。 希望雅各布老哥没事。 双手合十.jpg 而安南如果想要从这个位置返回王都的话,哪怕是乘坐马车一天之内多半也是回不去的。而且因为弗拉基米尔是从中途突然把自己截下来的,雅各布至多也只能知晓安南大概在哪条线上。 也就是从他发动传送的地方,一直连线到传送末端。安南可能掉在了这条线的某个位置……但具体是哪里,根本无法确定。 安南偏偏还具有天车体质。 这让他无法被先知系的法术与仪式定位,就像是在概念上隐形了一样。结果就是找都没法找,只能地毯式。 毕竟安南的这个效果,并非是他自身的能力、而是他作为天车时自身持有的概念……也就是一种“效果外文本”。这就让安南的友军也无法使用这个效果来侦测或是定位安南,安南自身也无法解除这个效果。 要命的是,安南的传送功能、偏偏无法让安南自己传送自己……就如同车子没法自己运送自己。安南具有真实的身体、因此他无法使用天车之书的复活之力来复活自己;他的位格过高,也不允许他被天车之力运送到其他地方。 在世界内的传送,显然不如跨世界群体传送的规模要大。 就像是大卡车或许能运送小轿车,但是小轿车却肯定没法运送大卡车一样。 安南很不幸的,就是那辆大卡车。 雅各布能够构筑起允许安南通行的传送术式,一方面是“耀之油”这个材料特别适合用来“运输”安南,另一方面的话…… “你的那个手下,在关于‘门’的技艺上,的确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 就连悲剧作家,都对雅各布奇怪的才能赞不绝口:“在对于‘门与锁’这一概念的理解上,他或许已经是‘冠冕’级的仪式师了。” “……你是说,至高的冠冕?” “如果他是超凡者的话,的确是这样的。” 索福克勒斯露出了恶劣的微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也可以跟他提一下这件事……说不定他的人生会就此改变呢? “比如说……正式决定成为超凡者,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为神明?” “我的确会跟他说的。” 安南瞥了一眼索福克勒斯,平静的说道:“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我虽然算是被他服务的对象,但我并非是他的主人。我不会以‘为他好’的理由给他拿主意,擅自为他拒绝掉什么机遇。 “他是否愿意承担成为超凡者的风险,踏上超凡之路,那是他自己的事。 “如果他因为成为了超凡者而死,导致我缺少了一位可靠的手下、我也不会因此而后悔。他本就不是属于我的工具,我不会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把他绑在我身边。” 安南说着,微微眯起眼睛:“倒不如说…… “如果他在年老的时候,或者彻底放弃欲望之后,得知自己有成为神明的才能、却被我瞒住。那样的话,对他来说反而才是‘无法回头’的悲剧?” 不愧是悲剧作家诸多化身之中,性格最为恶劣的一个。 就连看似好意的询问,都充满了恶趣味的诱导性。 不过安南并不会踩到那种陷阱。 倒不只是因为他提前猜出来了索福克勒斯的阴谋,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安南品德高尚。 安南心知肚明,自己不是那种自由主义者。也不会特别顾虑他人的自由。 这其实还是因为……雅各布这个人,并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如果“给他人拿主意”的这个过程,涉及到卡芙妮、玛利亚、德米特里或是学长……那么安南就要仔细思考、并特地为他们布局了。 毕竟一周目的黑安南就是这样行事的。 “【天车】的位格太高,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将你进行传送。不过如果使用高位仪式的话,还是可以绕开这一限制的。” 听到索福克勒斯这话,安南也有些讶异。 就连悲剧作家,也不能带着自己随意移动吗? 要知道,神明在自身的概念范围内随意降临,几乎是一种本能……就算带着某个人,也不会感到压力。 就像是银爵士可以出现在任何一家银行、商会、大型市场中。这不需要花费任何代价,也不用进行任何准备,就像是人能够在地上走路一样,是完全的本能。 “那你打算怎么把我带到诺亚呢?” 安南询问道。 悲剧作家沉声道:“把你当做给我的祭品,献祭回去。” 安南:? 天车之书 第929章 奇怪的童话故事 安南之前构想过很多次,自己到底该如何回城。 他想过让玩家们通知玛利亚,让姐姐飞出来把自己接回去;也想过发个主线任务把玩家们召唤过来,让他们带来能够用于构建传送仪式的材料;甚至他还想过,直接给卡芙妮她们报个平安、然后暂时先不回去——以被掳走为借口,在诺亚逛几圈。 但无论是哪种方式,安南认为自己回去都应该是从容不迫的胜利者姿态。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悲剧作家打包后一个快递“寄回去”。 悲剧作家先是跑到诺亚王宫,讲清楚了情况。 然后在笑眯眯不说话的银爵士的见证与监视下、在卡芙妮的房间构筑起了一个简易的祭坛终端……然后又带着银爵士一起回去、在银爵士的见证下,把安南作为“献给悲剧作家的祭品”而被传送了过来。 因为悲剧作家的确接受活物作为祭品,而银爵士通常来说是不收祭品的。如果收也只会是某种契约——比如说房契地契卖身契,所以对银爵士的献祭仪式是无法成立的。 但为了防止悲剧作家把安南寄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顺势把“帮助安南”变成“绑架安南”,银爵士姑且还是受累特地跑了一趟,见证了安南被塞到箱子里之后、成为了“活祭品”,被传送到了卡芙妮的房间中。 安南感觉头顶一亮—— 揭开盖子之时,就看到旁边围了一大圈人。 “……这是某种新情调吗?” 萨尔瓦托雷惊叹着:“说起来,我的确看过类似的童话。把自己捆起来、放到礼物盒里,用这种方式偷偷送到情人家中偷情什么的……还挺浪漫的。” “……你们诺亚人的童话都这么成熟吗?” 蹲在盒子里的安南吐槽道:“而且这么大的礼物盒子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你是说《乔尼和彻丽》?我小时候,倒也听奶妈讲过那个故事。” 卡芙妮眉头紧皱:“但我这边听到的版本,是彻丽把自己剁碎之后做成了汤,借着女佣之手分批送到了乔尼的房间中。然后再让乔尼把她的骨头拼了起来,把她复活在了阁楼里。” “喂,等一下……” 听傻了的不只是安南,旁边的玛利亚也感觉到不太妙:“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是情人关系,曾经也是夫妻。当然,要我说是一对骗子。” 卡芙妮解释道:“乔尼与彻丽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强盗法师……” “青梅竹马的强盗法师可还行,这元素还挺复杂。” “——安南,你别打岔。然后,他们截杀了一位贵族的时候,发现他是一位女伯爵尚未谋面的未婚夫。 “这位女伯爵,据说会使用歪曲法术。她会每个月杀死一位青春少女,来延续自己的青春……” “我这边听到的版本,是她会用少女的血洗澡来着。” 萨尔瓦托雷在一旁补充道:“当然,这并不合理。用这种手段是无法构筑起足以延续寿命的仪式的。不过如果是歪曲法术的话,就合理多了……” “喂喂喂……” 蹲在箱子里的安南表情变得更复杂了。 不要去这么认真的寻找童话的合理性啊! 但玛利亚却是听的非常入神。 “后来呢?” 她追问道。 卡芙妮歪了歪头,回忆了一会才不太确定的答道:“中间的部分我忘了。大概就是打算让乔尼替代那个倒霉小贵族的身份,去见女伯爵。 “但他却被女伯爵一见钟情,结婚后过上了非常富裕的生活。” “那他一定长得很帅。” 安南吐槽道:“长得好看真的是很重要啊。” “不过彻丽不够满意,她看到乔尼过上了好日子,就想联合乔尼、给她搞点钱。等他之后逃出来,也能有点积蓄——女伯爵可比来往的商人有钱多了。 “但是乔尼偷偷运钱的时候,却被女伯爵逮住了。她认为这是乔尼在包养情妇,于是就把和乔尼关系很好的另一个女孩杀掉了。之后,女伯爵不允许任何女性进入她的府邸、与她的丈夫接触。” “这真的是给小孩看的童话吗……” 安南再度提出了弱弱的质疑。 诺亚的孩子们……小时候看的童话,是这么有纯度的? “后来呢后来呢?” 玛利亚专注的追问道。 “后来乔尼就吓破了胆嘛,”萨尔瓦托雷摊了摊手,“但他也很怀念彻丽。于是打算借着四月的圣日时,把彻丽混在给女伯爵送礼的‘礼物潮’中,偷偷运到伯爵府中。 “不过我觉得,这部分是逻辑性最弱的地方。如果他们想要偷拿女伯爵的钱的话,完全没必要整个人进来嘛。这样出去可就不好出去了。” “我这边听到的,是乔尼很想念彻丽、一定想要再见她一次。彻丽才会把自己运进去……那种复活法术,也是他们之间特殊的能力。” 卡芙妮提出了不同的部分。 萨尔瓦托雷反对道:“但是根本没有这么简单的复活法术啊。” “也许以前有呢?” “不可能的,想要用这种手段复活,一定要在把自己切开之前储存灵魂。然后将灵魂专程运送进去……可如果是敕令学派的法术覆盖的府邸,即使是灵魂容器的潜入也会触发警报……” 萨尔瓦托雷从学术手段,立刻提出了卡芙妮版童话的不合理之处、并进行详实的分析。 “——行了,萨尔。” “瓦托雷学姐”没好气的从萨尔瓦托雷的肩膀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这里没人想知道这个法术合理不合理……” “这童话能给小孩听就离谱。” 安南忍不住连连摇头:“你们几岁的时候,就听这种碎尸、偷情的故事了?哦,对……四月的圣日,这是联合王国发生的事?”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既然四月是过年级别的圣日,那这就不是诺亚的故事。 原来是黑邻国的杂志短篇小故事吗…… “而且你们怎么看上去都不紧张啊。” 安南有些纳闷:“我还以为你们得急疯了呢。我担心卡芙妮和姐姐发疯,这才赶紧赶了回来……” “因为我给你的那块贤者之石上,布置了简单的侦测仪式。” 萨尔瓦托雷把“瓦托雷学姐”的手臂拿开,笑嘻嘻的说着:“我当时做这个道具的时候就料到,你可能会舍不得用、结果昏迷在不知道哪里……于是专门隐藏了一个效果,在我这里特别触发的时候、能够采集到你周围的情报。 “我感受到你一点都不慌,甚至有条不紊的应敌。就立刻跟两位殿下提了。” 他说着仿佛漫不经意。 但安南知道——这是萨尔瓦托雷足够信任安南。 如果安南最后真的没有回来,当时的萨尔瓦托雷毫无疑问要为他这话付出代价。 萨尔瓦托雷也肯定知道。 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安南。或者说,如果安南都无法对抗、无法预测的敌人……他们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么他能做的,就是不给安南额外添乱。 “你们刚刚在聊《乔尼和彻丽》?” 把安南献祭过来之后,似乎停在原地讨论了一会的悲剧作家和银爵士,这才刚回来。 索福克勒斯刚一出现,就露出了有些恶趣味的微笑:“这倒不算是编的童话哦。那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你的信徒做的事?” 安南条件反射般的问道。 “怎么——” 索福克勒斯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他像是有些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天车陛下,我在你心中,居然是这样的印象吗?” “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天车陛下……”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猜对了一半。唔,三分之一。 “这件事的背后,没有我的信徒们推动。但是这个故事能够流传下来……” 索福克勒斯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乔尼和彻丽》的最初版本,就是我写的哦。” 天车之书 第930章 《乔尼与彻丽》 悲剧作家这话,倒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虽然之前悲剧作家亲自把安南给“祭”了回来……但这个行为本身,就会令人不安。 ——因为这代表悲剧作家的确思考过,如何将“免疫强制传送技能”的安南掳走。所以才会对安南特性如此心知肚明、也知道如何才能绕开安南的这一特质,把安南带走。 就像是自己出门后,因为钥匙丢了回不了家、正在着急的时候,一个熊脸的邻居顿时伸手拉住了自己,发出了“不要怕”的响亮声音。 然后就从兜里掏出来了自家的钥匙。 ——卡芙妮的眼神当时就变得锐利起来了。 因此,除了玛利亚依然还是对悲剧作家能把安南带回来,而十分诚恳的表示感谢之外……屋子内的其他几个人、对悲剧作家的突然出现反而是充满了警惕。 毕竟安南遇到的困难,也不是他所解决的。他只是稍微减少了安南遇到的麻烦——而这个麻烦也与安南的安全无关,仅仅只是需要解释“凛冬大公不翼而飞”这种情况而已。 或许只有安南自己,会认为这是一个麻烦…… 玛利亚根本不在意熟人之外的陌生人的态度与看法。 而诺亚这边,就连卡芙妮自己也不觉得哪里奇怪——毕竟长公主和腓力都比这离谱多了。当年在安南第一次来拜访的时候,腓力甚至试图把安南给炸掉…… 诺亚人是出了名的懒散又自由,领导在正式场合掉链子属于正常情况。只要在最后时刻能赶回来,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就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这种情况只要来一句“我出去玩了,怎么了”,长公主也只能回一句“那没事了”。只有凛冬人太过严肃,才会把这种事看的很重。 而萨尔瓦托雷则是对安南越发信任。 他是发自内心的,不认为安南会在这种地方出事。他几乎已经把安南当做神明来看待——仿佛遇到任何困难,安南都能“早有预料”的猜到,并且有条不紊的将其解决。 所以他对悲剧作家,完全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反而还觉得,安南会出事多半就与悲剧作家有关系——不然的话,他为何会恰好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 尽管这算是萨尔瓦托雷的一种先入为主的判断。 不过这次,他的判断倒也是挺精准的…… 悲剧作家的确与这件事有关,只是安南不怎么在乎而已。毕竟悲剧作家不搞事才是稀少情况……他现在搞完了事、看完了乐子能自愿过来擦屁股,安南就已经非常知足了。 但也正因如此。 虽然悲剧作家这次“立了个功”,但在卡芙妮与萨尔学长讲故事的时候,依然没有人去理会悲剧作家。 比起这个故事由悲剧作家亲手所写。 倒是他作为一名神明,在明明大家都不待见他的情况下、却还是自顾自的挤过来聊天这件事更令人惊讶…… “这不会是你‘编织’的故事?” 安南提出质疑。 他这话还算是比较委婉了。 安南其实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那两个人不会是你害死的”? 这的确是悲剧作家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他本身就是为了追求更为热烈的“精彩故事”,能够轻而易举扭曲他人命运的类型。 “不不不,那您这可就误会我了不是?我甚至都不是第一手得知的这个情报。” 悲剧作家连连摆手,一脸无辜的说着:“至少在这个事件中,我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做……” “也就是说,以前确实是做过的对?” 蹲在箱子里的安南斜着瞥了他一眼。 或许是安南身体柔软的缘故,他也怀疑是悲剧作家给这箱子附了什么奇怪的魔。他也没有想到,这箱子蹲起来倒是意外的挺舒服的……他一时竟是有些懒散的不想出去了。 “哎呀,这种事大家都知道的。聊这个就开始没意思了不是……” 悲剧作家哈哈大笑着,避而不答。 不过,他这种回应方式,其实也等于是开着玩笑回答了这个问题——悲剧作家显然对他自己的行为心知肚明、而且没有什么避讳。不过好歹他还是知道,这个对于一般人的道德标准来说至少是不值得提倡的。 “当时那件事,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玛利亚对悲剧作家追问道:“这两个版本的故事中,哪个要更接近真相一些?” 只能说不愧是给卡芙妮讲的童话故事,果真是给公主们定制的——不光是卡芙妮能记得清清楚楚,玛利亚也对它有了些许兴趣。 虽然玛利亚已经是塔之主,还是冬之手的最高控制者。 但她今年其实也才刚十八岁。比安南和卡芙妮年龄稍大一些,但也没有大多少……放到普通巫师那里,甚至是还没有从巫师塔毕业的年纪。 “确实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悲剧作家点了点头,顿时精神了起来:“我想您也察觉到了,我并没有在故事中提到‘女伯爵’的真名。” “是因为联合王国那边为了贵族集体的名誉问题,而让你隐藏掉了这个名字吗?” 玛利亚根据凛冬公国的行事风格,下意识的回应着。 以老祖母的威名,凛冬大公甚至在一些小事上可以呵斥路过的神明。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不、也不对……” 悲剧作家在凛冬和教国都算是邪神。 而在诺亚和地下世界,他倒是可以正常通行……但显然也没有什么福利、更不会允许他在境内建造允许公开祭拜的圣殿。甚至只要信奉悲剧作家,都会被周围的人警惕或是怀疑。 但在联合王国那个地方……悲剧作家是允许被公开祭拜的,他的地位显然比一位“女伯爵”要高的多。 即使这位女伯爵是“顾问会”的成员,她也不可能随意命令悲剧作家把她的名字“隐掉”。 “那位女伯爵确实有向我施压,但并非是以她‘女伯爵’的身份……而是以她塔之主的身份。 “说起来,安南陛下还认识这位女伯爵呢。” 悲剧作家笑眯眯的说道:“她的名字是……英格丽德。 “就是您所认识的那位,【永恒之女】英格丽德。” 天车之书 第931章 罪恶与艺术之国 当安南得知,那位女伯爵正是英格丽德的时候……故事顿时就变得奇怪又理所当然了起来。 安南对英格丽德记忆犹新。 在“噩梦:双子座”中见到的纯情少女,实际上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婆。她只差一步就可以完成仪式,被【上升之爱】的真理承认。 因此,她每次都会来到凡间找寻有才能的年轻人,然后催眠自己、让自己“爱上对方”,再让对方与自己结缘;最后封印掉自己的记忆,装成一个菜鸡、陪伴着对方一起成长。 她的仪式说来简单——只要与她真心相爱的人,能够以“爱”的欲望升格到黄金就可以了。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晋升到真理阶、甚至成为神明。 至今为止,“爱神”的位置还给她空着。 虽然苍白公主、也就是“死之喉”的行为很接近于恋爱的少女神,但是爱神目前为止的确是不存在的。 因为英格丽德每次都会精挑细选,选择“具有晋升到黄金资质”的年轻人。而她作为【永恒之女】的位格,又像是一个经验加成器……只要存在、就能加速对方的晋升。 理论上来说,这个仪式应该不难解决。 英格丽德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问题就在于……被她看上的大猪蹄子们晋升到黄金的,的确是有不少、但以“爱”为欲望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英格丽德显然不需要“用少女的血浇灌自身以长寿”。 她不老的原因,在于她早就是黄金阶的超凡者了。她的灵魂已经固化、染色……她当然不会老去。 而她当然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接近自己“看上的人”。 并非是嫉妒。 而是假如这份“爱”被污染、不再纯粹,可能就无法作为晋升至黄金阶的欲望,继而满足她飞升的条件了。 也就是说…… 那个“乔尼”,居然有成为黄金阶超凡者的才能吗? 这样的话,他和他的青梅竹马能够使用复活系的能力,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你还想去一趟联合王国不成?” 一旁的萨尔瓦托雷有些不安的问着:“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太乱了,不适合你。” “啊,我知道的。” 安南从那个箱子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将少了一种颜色的三色权杖拿了出来,然后扶着箱子边缘、跨了出来。 三色权杖中“深蓝色”的那一条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剩下的两条,却有了新的变化——它们交缠着更为紧密,从相互缠绕的三者、变成了类似双旋的形状。 玛利亚看到它之后,也是顿时一惊。 但她瞥了卡芙妮和萨尔瓦托雷一眼,却没有多问什么。 虽然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毕竟是外国人。 凛冬的伟大级咒物的情报,还是不能跟他们说的。 “……但不久之后,我还是得去一趟联合王国。不过,倒不是为了这件事。” 安南回过头来,严肃的说道:“我得把他们那里的伟大级咒物拿回来——最差也要得知它的情报。” 这次与逆冬者的对战,让安南真正对这种足以干涉神明的力量起了警惕。 他目前并非是所有的敌人都击败了。 只是把镜子全数击破了而已。 但是狼教授与灰教授,这两个人依然还是不知是敌是友。 另外,这个家伙也…… 安南想着,看了一眼悲剧作家。 悲剧作家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回过头来看着安南。 ——结果安南反而更警惕了。 与教国那边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不同,安南甚至连联合王国持有的伟大级咒物叫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这个力量不能掌握到自己手中,至少也不能成为安南的阻碍。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烟雾镜、黑玛门尼和联合王国持有的那个伟大级咒物,都是隐三角的一部分。 三之塞壬中的“白女”可以控制烟雾镜,“清调”可以控制黑玛门尼,那么剩下的“贞音”帕尔忒诺帕,应该就可以控制联合王国的伟大级咒物。 ——小学级的找规律题。 “而且,有我的朋友们帮我……我不会遇到危险的。” 安南安慰着萨尔瓦托雷:“况且,我过不过去还两可呢。他们到了,也就等于是我到了。” “我倒是不是担心你遇到危险……” 萨尔瓦托雷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瓦托雷学姐”干脆的说道:“他是担心你学坏了。” 安南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心事被点破,萨尔瓦托雷也就不隐藏了。 他不满的说道:“联合王国的人,一个个的都太过轻浮了!” 对于诺亚人和凛冬人来说,联合王国那里的政治环境的确不是很友好。 他们一方面是“落后”的,一方面又前卫的不得了。 联合王国是目前全世界,唯一还在使用奴隶与太监、施行一夫多妻或是一妻多夫制的国家——当贵族是男性的时候,他可以娶很多老婆;让贵族是女性的时候,她有可以娶很多丈夫。 但反过来说,如果是平民有多个妻子或是丈夫就是违法的。 与此同时,丹尼索亚甚至还有被称为“无须公”的大太监。作为丹尼索亚王的随身太监,他的权力甚至反而比国王还高。 倒不如说,在丹尼索亚……整个太监的地位还相当高——丹尼索亚的庇护者是雅翁,他并不在乎统治的稳固与否、但格外在意是否有艺术形式被压抑。 如果一个杀人犯是大艺术家,他甚至可能被雅翁教会出面免罪。因为他们可能会讨论认为,他并非是因为“争夺他人利益”或是“仇视某人”而犯罪,只是在追求灵感的道路上“稍显急躁”。 当然,如果他杀的是“顾问会”级别的贵族,那就另当别论了。 联合王国的人向来有两套标准。 甚至至今在丹尼索亚中,还有许多人为阿莫斯而惋惜。他们认为这是“诺亚人的粗鄙之处”、不理解阿莫斯的才能。 只是因为阿莫斯是一位传奇画家、甚至有成为神明的可能——他所犯下的罪,就应该被适当宽恕。 由此就可以看出…… 联合王国到底是一个多么混乱无序的地方。 人民因为对艺术的鉴赏能力、而骄傲到近乎傲慢,贵族们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特权、过着混乱的生活。而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甚至认为自己是“最为文明的国家”。 萨尔瓦托雷的紧张也是有道理的。 天车之书 第932章 连我也是你的(第三更) “我当然也知道,南边那些人不对劲。” 安南劝道:“但我的心智已经很成熟了。我不会在那里惹到什么人,也不会跟他们学坏的。” “可你才十五岁!” 萨尔瓦托雷嚷嚷着:“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就带我一起去!那里有太多东西,不是你应该看到的……而且你实在太危险了! “那里甚至会有人卖小男孩,像是你这种的……” “像是我这种的,他们是打不过的。” 安南一脸无奈。 凛冬原本就不会使用太监——在欠缺新生儿的凛冬,阉割他人是一种大罪、等同于杀人。 如果因为街头斗殴——因为凛冬的酒馆文化,街头斗殴并不会太少——但你打架就打架、如果将他人“鸡飞蛋打”,那么这个罪过是非常大的。 或许在诺亚,只会算是“致人残疾”……而在凛冬,是与“杀死孩童”一个级别的重罪、甚至比普通的谋杀更重。 假如伤势无法愈合、而且之前就没有后代,那么甚至可以用“灭门罪”来处理。 而在联合王国,情况就恰好相反。 用地球上的话来说,联合王国大约算是“半只脚跨入亚热带”的纬度,不会像是凛冬那样过于寒冷。人口数量极多的同时,国土面积却又很小。 丹尼索亚和菲尔德群群岛加起来,都不如整个诺亚大。 更何况对于联合王国人来说,“丹尼索亚人”和“菲尔德群岛人”是两个概念。这甚至比诺亚的“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割裂更为严重。 哪怕是丹尼索亚的乞丐,都可以鄙视菲尔德群岛的渔民、教室。因为他们生活在“全世界最为文明”的世界中。 而就在这个“最为文明”的丹尼索亚王国中,却依然还有太监制度。 联合王国的太监有两个大类。 一种是作为大贵族的奴隶,而被切去命根子来照顾妻妾——国王当然也算是“大贵族”的一员。 在联合王国,作为最高权力机关的“丹尼索亚枢密院”中,分有三级——顾问会、委员会和成员会。其中委员会和成员会,大致相当于上下院议会。 其中,只有级别到了委员会的贵族才允许使用太监。否则就是一种“逾矩”的违法之举。 而另外一种……则是来自于雅翁教会。 有一个学派认为,不纯洁的男女之情会污染一个人的灵魂与身体,因为当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之时、身体的本能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和精力,用来养育后代、延续生命。 因此有一些有志于“艺术极致”的艺术家,会给自己的子嗣施以“神圣阉割仪式”。使得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不再对事业之外的闲事而分心,不再去讨好他人——因为生命的传承被阻断,他们才能燃烧自己、迸发出火焰来创造“不被世人遗忘的壮绝之物”。 在这些人里,还有一些更为极端的,甚至会剃掉全身所有毛发;或是终其一生戴着面具、或是不着衣物并戴着手铐,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与外界隔离。 他们必须严格的执行雅翁的庇护仪式,来不断治疗自己的心灵,让自己不至于被折磨至疯狂的同时,让心灵始终保持平静和敏锐。 他们自称为“无心者”。 而从无心者们之中,也的确出现了许多伟大的艺术家。 不过,用这种方式来“速成艺术家”的行为,也被其他国家的人视为一种扭曲之举。很多人将他们蔑称为“阉鸡”。 包括服务于国王的“无须公”,就是教会专门养的一批“从事政治艺术”的无心者中,被王子们挑选成为亲信、与他们一同长大……直到王子继承王位,他们就会成为无须公。 国王或许可以什么都不懂,但无须公必须什么都懂。 这就导致了无须公的权力甚至比国王更大。 大致来说,这是类似于诺亚的“代理人制度”的,由教会反过来掌控王权的决策。 而作为奴隶的太监们,也会向往着“无心者”,进而去模仿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他们并不具有才能,因此不会被雅翁净化心智、反而变成疯子或是变态的也不算少。 不过雅翁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他冷眼旁观,望着这一切。他对着诸多不公嗤之以鼻、说着风凉话,却不会进行任何形式的改变。 他只会静静的看着他们自我毁灭……或是重生。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付出任何心力、也不会站到任何一方。 对于雅翁来说,让这个“充满罪恶的王朝”,能够尽可能的孵化出足够多的美、就已经算是赚了。 ——即使是丑恶之举、当它们成为历史的时候,也足以警戒后人。 在十二正神之中,雅翁也算是对凡人最为冷漠的那一批。他对于那些“艺术家的胚胎们”进行的呵斥与怒骂,也并非是期待着他们成长的“教育之举”,而是发自内心的批评。 只是他的批评,并不会因为自身的立场和才能的局限,而有所偏颇。他也绝不会说脏话或是辱骂他人。 他不会打压新人,也不可能看不懂——即使是妄想般的艺术、即使是疯子的狂想,也会被雅翁完全理解。然后用对方能够看懂的方式,毫不留情的指出对方的缺点。 但正因如此,才格外伤人。 因为被雅翁“过于一针见血的批评”,骂到而发疯、自杀的艺术家不在少数。 那毫无疑问是公正无比的批判……而能够不被他骂的这么惨的,基本上就已经有成神的可能了。 “我在去联合王国之前,肯定得先回一趟凛冬的。” 安南答道:“至少要等到凛冬那边的政局稳定下来,我才会离开——至于借口的话,就和现在一样。国事访问。” 而安南在心中摸摸打算,真正要去联合王国的时候。 安南打算带上一个人。 一个他曾经偶遇的……天才画师。 奈杰尔·埃利奥特。 看着萨尔瓦托雷还是一脸不服,气势汹汹的要跟安南讨论“联合王国人多么的堕落”,安南连忙看向卡芙妮并转移了话题:“不过在那之前,得跟长公主谈谈了。 “她所做的事,应该让她付出代价——银爵教会将会站在你这边。 “这并非是银爵士干涉政局……而是她做的太过分了,已经让银爵士看不下去了。” “……也就是说?” 一旁看热闹的卡芙妮突然一愣。 “没错,”安南板着脸、无视一旁抓狂的嚷嚷着“你看看我、认真点”的萨尔瓦托雷,对卡芙妮肯定的说道:“你已经赢了。” “……可我真的一点实感都没有。” 卡芙妮有些迷茫。 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的躺赢了。 而这一切都是安南的功劳。 她歪了歪头,逐渐坚定了心智。 “不管如何,这个国家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她抓住安南的手,认真的说道:“你为诺亚作出的贡献,也并不亚于我。 “这个国家,现在是我的……但将来也会是你的。” ——而且,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卡芙妮注视着安南,嘴唇微动、作出这样的暧昧的口型。 安南显然是读懂了。 他有些窘迫的歪过头去,抿着嘴不知如何回应。就像是无形的耳朵软趴趴的耷拉下来了一样。 卡芙妮专注的注视着他,恬静的微笑着。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做出口型。 而是默默在心中念着: 我的大人。 就连我也是你的—— ——而你也将是我的。 天车之书 第933章 安南的坏主意 “我大概了解这个故事了……但我想问的,其实是在那之后的部分。” 德米特里身体微微前倾,对安南追问道:“你们是如何让伊丽莎白殿下放弃参加王选的?我这边听到的消息,是她最终自愿放弃了竞选……” 之前安南大公对诺亚王国的国事访问,已经彻底结束了。 在安南一行人平安返回凛冬公国后不久。 诺亚王国的长公主伊丽莎白突然宣布,她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婚育等原因,无法继任国王。考虑到诺亚王国的延续,她将正式退出王选、将余生服务于退伍士兵再就业的领域中。 而在腓力王子被刺杀的现在。 卡芙妮和伊丽莎白,就已经是诺亚王国最后的两位继承人了——无论谁取得最终胜利,诺亚的下一代统治者都将会是一位女王。 区别就在于,这两位女王一位今年十四岁、一位今年四十多岁…… ——四十九岁零不知道几个月,姑且也能算是四十多岁、这很合理。 一般来说,人们往往会倾向于年轻一些的统治者。这往往意味着机遇……因为统治者在王选阶段时,手底下总会逐渐积累起一些班底。 他们需要许诺自己登基之后,能给予谁何等的荣华富贵。 不然哪来的那么多人才,能够为他所用? 站队的确也是很重要的。但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不会出现那种“什么都不许诺也会有人来投”,才能吊打同期一大截的贤王。 ——如果真有的话,那么现任国王就要不安了。 这也导致了一个奇异的情况。 那就是继承人的年纪越大、实力越是雄厚,他能够分出去的好处也就越少。越是后面投奔他的人,越是为了“站队”、为了不被清算…… 也就是说,投靠继承人的时间越是靠前就越是因为被利益诱惑,而越是靠后、就越是因为被其“可能会成功”而威胁。 像是卡芙妮这么年轻而又背景深厚的继承者,突然获胜的情况下、几乎还没有给他人许过什么诺——这意味着大量无主的利益。 只要能够取得小女王的欢心,就能轻而易举跨越几十年也难以翻越的壁垒。而因为银爵教会的庇护,也不可能有人翻脸、逼迫卡芙妮让出部分权利。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后代——而能够竞争王位的继承人,已经只剩下自动放弃的长公主了。如果想要与卡芙妮作对,他们就只能去投奔长公主。 但是…… “和你了解到的情况,可能有些不一样。” 安南摇了摇头,将已经变成了“双色权杖”的权力象征放在桌子边上、身体向后微微倾斜。 他双手抱住卓雅为他做的、还热腾腾的红糖小甜饼,轻轻咬了一口,转头对德米特里解释道:“伊丽莎白并非是‘自愿退出王选’,而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失败者?” “是的,乌鸦家已经找到、并向她汇报了刺杀腓力王子的凶手——尼古拉斯二世的具体位置。他准备屠杀一个村落,用于填充自己的实验材料。” 安南轻轻吸了口气,表情严肃了下来:“因此,老乌鸦亲自向伊丽莎白长公主汇报这件事。希望她能够向银爵教会报备,以此申请银爵士抓获目标。” “……然后呢?” 德米特里觉得杰兰特伯爵的应对方法挺好的。 甚至很是羡慕——自家怎么就没有这种能力强、行事又果断的情报机关首领…… 哦,以前是有的。后来就叛逃了。 “然后她拒绝了这件事,并且立刻软禁了杰兰特伯爵。同时排除军队,准备亲自处理这件事。” 安南缓缓说道。 伊丽莎白长公主的策略,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在她的立场上来说,这其实算是一举多得之计。 在伊丽莎白看来,银爵教会对诺亚王权的侵蚀已经太过严重。教会原本就控制王国经济命脉,而这一代的教宗又开始大规模的行慈善、掌控报纸业……这意味着底层也开始被其动摇。 她作为一个正统的王权继承人,必须想办法将被教会不声不响夺走的权力、重新再为诺亚王室夺回来。 如果腓力遇刺、最终被教会解决了这件事——那么教会的声望就会进一步提升。被教会庇护的安全感、再加上与凛冬公国达成外贸协议的经济繁荣景象,可能会导致大量在役士兵的退役。 而在诺亚王国,从军也是一种“契约”、一种“交易”。 他们在退伍之时,要么获得一批不菲的退伍金、要么就是获得一个稳定的工作岗位。这是最开始征兵时的许诺。 但问题在于……目前诺亚的经济局势,已经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了。 而如果军队能够处理好这件事,那么至少可以暂缓几年退伍潮。这样未来几年,诺亚的经济就不会突然崩盘……只要等她建立起来能够容纳退伍军人的海贸公司,就能逐渐让诺亚的经济问题稳定下来。 “于是伊丽莎白选择,让军队来处理这件事。” 安南缓缓说道:“她如果想要出动军队,就必须作为一个血亲的复仇者、才能有最起码的立场。我们都知道伊丽莎白与腓力的关系如何,但普通民众并不了解……” 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 她并非是女王,仅仅只是长公主。 大规模的出动军队、来‘为自己的弟弟报仇’,这是否可以被视为一种“任性之举”? 虽然这依然是为了诺亚好,但是民众肯定不这样认为。他们的目光看不到那么久远的未来。 “所以,她就需要大义。也就是为那个无名小村落复仇。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事件的时间线其实是这样的:长公主接到情报,有‘拿塔郡的’强盗团伙屠村的极恶性事件发生——当然我们知道,没有强盗、也和拿塔郡无关。但对于不了解超凡者的诺亚人来说,这样的借口才比较合理。 “在那之后,长公主立刻派遣正规军围剿位于拿塔郡的强盗团伙、最终发现腓力的刺杀者就是幕后主谋,并将其定义为‘反叛军’。 “于是她就压制了教会的出场机会、延缓了退伍潮的发生所进一步带来的失业潮、能对军队有足够的掌控力来开办她期待了许久的海洋贸易公司。她甚至在名义上为腓力报了仇,并且用军队亮了一下肌肉、让各地方的小贵族与商人们不那么跳…… “她还有了借口,将积存了大量逃犯、与王都贵族有各种阴暗联系的拿塔郡一并铲除。不管有什么联系,谁的后台是谁、只要在物理层面上将其剿灭——杀的干干净净,他们的后台肯定也不会因为‘长公主剿灭叛军’而对她发难。 “而想要完成这一幕,所需要的仅仅是‘出身拿塔郡的无辜民众’,指认某些势力为‘反叛军’……为了活命和荣华富贵,这种人在拿塔郡随便就可以抓起来一大串。” 安南看着恍然大悟的德米特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该补习一下政治常识了,德米特里。” “嗨,不是有你嘛……” 德米特里支支吾吾,瞬间转移了话题:“然后呢然后呢?她怎么失败的?” “因为在军队抵达‘拿塔郡’前,我就已经将尼古拉斯二世干掉了。” 安南轻飘飘的说道:“我的手头有了证据。那么卡芙妮也就有了证据——教会向长公主发难。 “她‘接到错误情报后未经核实’,就草率的派出军队的举动,必须要为其负责。而软禁大贵族这种事,显然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因为那会直接让人怀疑整个诺亚王室,甚至卡芙妮的名望也会受损。 “最后我们问她,你是要名还是要命?” “这怎么说?” 德米特里立刻接着问道,表情神态如同于谦在世。 “要名的话,就让她被自己编出来的‘反叛军’刺杀。然后卡芙妮会作为‘继承者’,而将她还没有做完的事做完。日后人们只会记得,这是伊丽莎白的功绩,诺亚也能得到好处。 “要命的话……就是承认自己的举动草率,并放弃王选。教会可以给她留个面子,暂时不公布她的诸多举动——包括放任尼古拉斯二世屠村、没有任何理由的监禁三眼乌鸦的首领杰兰特伯爵、以及试图对拿塔郡进行物理干涉等罪名。 “但如果她轻举妄动,这些证据就会跳出来、把她立刻压死——甚至还可以给她再编点。把一些死无对证的事也按在她身上……十件事里面四件有确切的证据、六件无法证伪,人们往往会相信这十件事都是她做的。 “作为留她一命的代价,伊丽莎白不能再接触任何涉及核心的权利。而且她必须显露在外,用于聚集对卡芙妮的反对者……也就是说,要用自己来钓鱼。” 而这就是她与卡芙妮女王所立的契约。 安南悠然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毫无疑问,这正是他出的主意。 天车之书 第934章 愈发凯子的凯子萨 之前在安南即将离开诺亚的时候,他其实专程与萨尔瓦托雷学长,一起去找了一趟喀戎大师。 根据喀戎给予的情报,“伟大级咒物:烟雾镜”,如今大概率就在联合王国。 这也让萨尔瓦托雷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说着让安南不要去联合王国的是他,但请求安南救一下喀戎的也是他。当这两个想法冲突的时候,萨尔瓦托雷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有些无理取闹…… 这让一直以来,都信奉着“理性”这一原则、并因此而感到自豪的萨尔瓦托雷有些羞愧。 不过安南倒也不感觉奇怪。 他对萨尔瓦托雷充满了母亲般的关怀……一般表现为“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毕竟萨尔瓦托雷一向是放弃思考的。 和瓦托雷学姐讨论,都比和萨尔学长讨论要靠谱的多。 萨尔瓦托雷虽然一直都标榜着自己是一个“充满理性”的人,甚至从安南第一次与他见面开始,这位塔之子就已经在如此自居。 但在安南跟萨尔瓦托雷混熟了之后才发现,萨尔瓦托雷的本性,实际上是一个很好说话、性格有些软的老好人。 他虽然平时偶尔会有些暴躁,但那多半都是因为他睡眠不足、精神衰弱的问题。 除此之外,萨尔瓦托雷甚至好说话到,只要被人拜托“请治好谁谁的病”,即使知道挣不了多少钱、这个药也没有什么价值,也会特地去花费一段时间来制造。 在“用金钱能够买到健康”的诺亚王国,只要付钱给教会、基本上无论什么病都可以药到病除。 相比较简单而有效的治疗神术。 转化学派的转化合剂,就要麻烦许多——虽然一瓶药本身的材料不会太多,但这些转化巫师们、不可能直接对着需求,精准的制造药剂。 哪怕是炼金术师也做不到。 他们只能采用转化法术的,控制药剂的大致方向,然后就是进行细微的调节、来不断优化转化合剂的需求。 目前商店中卖的,用于治疗外伤、愈合伤口的药剂,用于治疗淤伤还有治疗烧伤的两种药膏,还有专门应对虫蛇咬伤的通用解毒药,用于补充精力、代替睡眠的精力合剂,以及麻痹痛觉的兴奋剂,都是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一点一点进行优化的。 这些或许不是最有效的,但却是性价比最高、最适合大众的。 具体的详细配方,只会在巫师塔内流传。 根据萨尔瓦托雷对安南的所说的“业内机密”,【强效治疗外伤药水】的成本价,其实只比【治疗外伤药水】要贵出去不到十分之一,效果却要好上至少五成。因为治疗外伤药水的质量参差不齐,甚至效果最高可以达到普通药水的两倍以上。 ——但是,他在商店中贩卖的价格,却要足足贵出去三倍。 这是统一定价,萨尔瓦托雷也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还跟安南抱怨了许久。 不过安南倒是比萨尔瓦托雷,更快的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答案是人力成本。 强效治疗外伤药水,甚至能够让断臂瞬间止血。但实际上,人们是用不到这种药剂的。 使用药水治疗的伤势,一般也就是被剑砍到了胳膊、被野兽咬到了腿、被箭射中了肩膀之类的。这种程度的伤势,普通的药水足以治愈,如果没有伤到骨头的话、或许一瓶都用不了。 而效果再猛烈一些的药剂,平时根本用不到。那么这就是属于被浪费掉的效果。 的确有需要强效治疗外伤药水的地方,比如说没有擅长治疗神术的牧师,却又会发生激烈战斗的地方——这种药水的瞬间止血能力,往往需要与截肢手术同时使用。 截肢手术中,如果使用普通治疗药水、可能会因为止血速度不够而导致难以止血。 它作为一种专业性资源,即使价格贵出去好几倍,该买的人还是得买。因为它没法下位替代。 而销量最广的治疗外伤药水,就会像是萨尔瓦托雷当年帮助导师合成“黑火”一样……会交由学生们练手。 也就是说,这个药剂本身属于教材的一部分。在教导学生们制作转化合剂时,就会产出大量的药水——这些学生练手制造的药水,只要达到标准线,就会被卖出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们掌握了制造更优秀合剂的手法和配方。 但他们真的会制造强效药水吗? 也不尽然。 因为药水挣钱真的很少——这个很少,是相比较其他转化品而定的。 转化巫师制造一瓶万灵药可能需要十几分钟,制造一瓶普通的治疗外伤药水也是十几分钟。但万灵药可能卖出去三个银币以上,但治疗外伤药水只值三分之一个银币。 虽然前者可能不好卖——但我如果只做一点的话,为什么我不做能卖钱最多的东西? 能够离开泽地黑塔的巫师,保底是青铜阶。而能够“留塔执教”的,都是白银阶以上的大巫师。 像是萨尔瓦托雷之前给安南制作的,能够免死一次的药水、运气好了也能做得出来。而这样一瓶药水,卖上十几金、二十几金恐怕都没问题。 萨尔瓦托雷帮他人制造药水,治疗伤病的这个过程中。 他所付出的成本,远远大于“给客人银币、让他们去找教士把病治好”这种行为。而在没有大量的“学生胡搓”的样本中,找到的优化方案,这样的药剂甚至昂贵到没有量产的可能。 ——也就是说,面对一个掏不出五个银币来治疗肝炎的病人,萨尔瓦托雷需要花费大概两到三天的时间、用大约二十个银币成本的咒性材料,做出来至少两百瓶意义不明的药水。 最后那瓶药水,可能本身的成本就接近一个银币、根本没有利润空间,因此完全无法普及。 学长耽误的宝贵时间,甚至比这些材料的价值还要贵上十几倍。 当然,瓦托雷学姐动手的话、大概一次就行。她对于这种需要直觉的工作非常擅长。 但是她显然对这种事不会感兴趣。对于瓦托雷来说,除非是萨尔瓦托雷求她,否则她只会在关系他们两个生命的事上出手。 ——曾经萨尔瓦托雷,还担心“影子”会夺走他的身体。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的“影子”是条懒狗…… 夺走他的身体这种事,她根本懒得做。 不过夺走他说话的权力这种事,在瓦托雷变得自由了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次。 安南每次和萨尔学长聊天,都能看到瓦托雷学姐在打萨尔瓦托雷。 一般都是那凯子萨说错了什么话,然后委委屈屈的被揍了一拳,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最开始玛利亚还觉得这个人有点没礼貌,不会说话。等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就连玛利亚看向萨尔瓦托雷的眼神、也充满了看待智障儿子的包容的母爱。 也是在听到萨尔瓦托雷的叙述之后,安南才是恍然大悟。 他就说为什么——学长作为目前全世界唯一的炼金术师,在王都待了好几个月、却还是没赚到什么钱…… 他赚的钱,还不如行善花的钱多。 虽然学长声称自己的举动是“做生意”,而且是“在用客人练手”。但在安南看来、这毫无疑问就是做慈善。 不愧是凯子萨。 不过安南也不打算打消学长的积极性。 ——倒不如说,还好如此。 天车之书 第935章 治愈一切苦痛之人 萨尔瓦托雷那些看起来非常理性的行为,基本上都是因为他“采纳了瓦托雷学姐的意见”。 而那些瓦托雷学姐懒得管的问题,和萨尔瓦托雷固执不打算听的问题,反而一般都显得非常犹豫而稚嫩……最后多半还要因为“不听老人言”这种原因而后悔。 也正因为如此,萨尔瓦托雷在诺亚,常年处于“救救我哆啦萨尔”的状态。 他制造出来了许多乱七八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副产品,就摆在萨尔瓦托雷的商店中。 其中相当一批“功能很奇怪”的产品,甚至让安南觉得不错。甚至在其他人的店里根本买不到的东西。 于是安南买回来了一批,就当是照顾他的生意。 其中有一些东西就很有用。 比如说一面镜子:如果用光照射它一段时间,那么它接下来可以跨越阻碍的映出最远百米内的宝石。 这个镜子,实际上是萨尔瓦托雷想要制造“能够稳定视频通话的镜子”的副产物。他试图将那个仪式固化到镜子中,却失败了。 而安南买下了它,打算让德米特里带着它去圣阿历克塞行省的毒蕨之柱那里,去寻找一条安南在噩梦中曾经见过的宝石矿脉。 萨尔瓦托雷还制造出了奇怪的石化毒药——是真正的石化。能够让服下的动物内脏变成石头,而且变不回来。 安南打算试试看,将其稀释之后、能不能作为无残留的农药来使用…… 这是他想要治疗一个老太太的肾结石,而研发失败的合剂。同一批的还有“化石为泥合剂”,能够将石头轻而易举的融化成粘性较强的泥浆——这或许可以用来基建。 还有一个男人,他曾经是一位石棉工人。 石棉也是常用的转化材料之一。很多防火材料,都需要使用石棉来进行转化,消耗量并不算小——但为了方便携带和使用,石棉会被制成石棉布带、被加工成一卷卫生纸大小。 或许是因为神术的万用,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知道石棉是强致癌物。但石棉工人的“石肺病”,已经被人们发现——只要暴露在石棉环境下,就可能吸入肉眼不可视的石棉纤维、这些纤维沉积在肺中,就会引起肺部组织纤维化。 在地球上,它算是一种绝症——因为石棉相关疾病难以根治。 而在这个世界上,它算是另外一种绝症:理论上可以治愈,但会得这个病的人都付不起治疗这个病的钱。 它是“体内超大量异物”、且涉及到“内脏器质性病变”的疾病。而且不包含诅咒、也没有病毒……这就导致“再生”属性的神术对它完全无效。 必须使用“净化”系的神术,才能清楚异物——这意味着需要请曜先生的主教来治疗。 而且清除掉异物之后,还得有能够治疗内脏伤势的主教来复原,否则就会大规模的内脏出血而死。 两位主教跨国治疗,一般人显然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 同理还有硅肺、血栓、肿瘤与结石病——这都是在这个世界意外严重的疾病。他主要严重的地方在于,需要“金银组”的两种主教联合治疗…… 但教国出身的教士,几乎不可能前往其他的国家。那么就只可能在教国,请在教国极稀少的银爵士的教士前来辅助治疗。 那自然是要加钱的。 而对于封禁民用地铁的诺亚来说,这种病得了就是绝症。因为银爵士的神术无法治愈“增生类”或是“异物类”的病症。 但是萨尔瓦托雷不信邪。 他靠着治疗那位老太太的经验,硬是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做出来了能够治疗“石肺病”的复式合剂。它的治疗原理,是将转化法术打入体内、将纤维化的肺部与石棉转化为血凝块。然后再使用治疗肺栓塞的专用合剂进行治疗。 但这个复式合剂涉及到术式附着,仅成本就高达三个金币、且不算人工。对症治疗药也需要特地制作……最终人是救了回来,倒是萨尔瓦托雷病倒了。 为了治疗这个男人,萨尔瓦托雷制造了大量能够定位、标记体内异物的半成品药剂。他打算把这批药剂再加工一下,改制成能够立刻排除体内子弹的“枪伤治疗药剂”。 “本杰明大师会为你骄傲的。” 安南对他如此评价道。 但萨尔瓦托雷却是不以为然。 “我们只是研究者而已,研究什么不是研究呢?” 萨尔瓦托雷耸了耸肩:“你让他们去研究贤者之石,不也是做不出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做一下能切实解决需求的东西? “当然,可能受限于研究方向的问题,他们可能不方便来做。其他的巫师们可能需要靠自己的研究来赚钱,来补充自己的经费……但是我不需要,我很有钱。 “既然我现在不缺钱、也没有迫切需要研究的课题。那么我觉得,我也用这些钱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研究什么不是研究呢? “既然我研究了出来,那么日后的人就可以少研究一些。他们继承了我的研究笔记,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我想,这世上的一切苦痛早晚都要被治愈,只是局限于如今的技术不足。 “那么我这就不是浪费,而是提前消费……是在用我的钱,为未来的研究支付经费。” 他这么说着,还反手塞给了安南几沓钞票:“而你看,我还是很有钱的。” 这个世界的纸币只有一种面额,那就是相当于一枚“诺亚金币”。这一张钞票,就等于一枚诺亚金币的购买力——因为各国金币的含金量不一样、但银币规格完全一致,所以使用时还是得把他们换成银币。 安南当时一摸那钞票的厚度,就知道这一沓就是一百张的钞票。 而萨尔瓦托雷递给安南的足有六沓。 ……尽管教宗辉耀四世也和安南大公这边有交易,分五年给凛冬投一千万,凛冬这几年是不会缺钱的。但这一千万里,其中有五成是会被用货物来抵债的。 也就是说,辉耀四世是希望他把钱给安南、安南用工作的名义将钱发给民众,再让民众购买来自诺亚、交付给凛冬大公的那些货物,用这种方式增加凛冬人民的生活水平——同时也可以清理一些存货。 毕竟储存也是需要成本的。 也就是说,每年实际流入的只有一百万金币,而这个数值也是凛冬公国全年税收的六七倍了。 在诺亚一匹良种战马,也就只要二十金币左右。而在凛冬,这个购买力就更强了——一个中型城市,一整年的税收额恐怕都到不了六百镑。 “这些钱不是给凛冬公国用的。” 萨尔瓦托雷很是耐心的嘱咐着:“这是给你一个人用的。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好意思支用国库的钱,来作为个人花销。可能还会省吃俭用……但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而且还是大公——省吃俭用不像话。 “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就直接买。逢年过节,也可以给玛利亚殿下买点礼物什么的。因为这并非是公国的钱,而是你的钱……无需忧虑,我是很有钱的。我也不缺钱。” 这个我倒是知道。 你猜的也很对,我的确不会支用国库来作为个人花销,但是……你为啥会给我零花钱? 你和我是啥关系? 我做了什么需要给钱的事吗? 我看起来很像缺钱的样子吗? ——你才比较缺钱?! 安南握着厚厚的几沓钞票,沉默了下来。 天车之书 第936章 ?你揍似个大傻子 不过在那之后,安南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大概是因为,萨尔瓦托雷前段时间听说了伊凡龙化的消息,有些为自己而忧虑。 毕竟安南如今还相当年轻,比“卡芙妮女王”也就大上半岁。 而卡芙妮这边的情况比较特殊。 她父亲完全对王位没有想法,所以代替她父亲阿尔伯特殿下来继承王位的,才会是孙辈的卡芙妮。她占据的其实是她父亲的位置。 对于消息不灵通的普通人来说,如此幼小的卡芙妮继位成为诺亚女王、实际上肯定就是阿尔伯特在暗中把控朝局。他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比如说和银爵教会关系过于密切,不方便亲自出面来竞选,才会把卡芙妮推出来。 这个原因稍微一想,其实也是挺合理的。 以阿尔伯特殿下与银爵教会的关系,如果他对王位有需求、那么教会肯定会出来帮忙。 而且就算教会刻意保持中立的态度,人们也会以为教会在暗中帮忙了——既然如此,那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地回避的必要了。 既然无论教会怎么做,阿尔伯特都会落个不是,蜚短流长。那么他直接让自己的独女卡芙妮代替他来竞选,也没有什么问题。 ——究其根本,虽然卡芙妮这位新任女王今年只有十四岁,但她父亲毕竟还在。有家长在身后看着,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但安南那边就不一样了。 萨尔瓦托雷对于凛冬公国的理解,大概还是“荒凉又野蛮”的那种印象。从在诺亚打工的凛冬人的性格推断,那似乎是一个崇拜强者的野蛮之地。 安南同样作为和卡芙妮差不多年轻的统治者,但他没有父亲——或者说,正是因为他的父亲死去、他才会继位。那么他父亲所树立的敌人,也肯定会瞄上安南。 他们应付不了伊凡大公,就会拿安南出气。 而安南作为一个善良而又纯真的孩子,他虽然聪明了一点点、能力强了一点点,但他怎么会经得住这些暗箭? 其中最容易拿出来做文章的,就是经济问题引申出来的德行问题。 ——大家都知道,所有国家的统治者多少也都会动用国库资金。毕竟他们不做生意也不劳动,哪来的钱呢? 要么是别人送的,要么是从国库拿的。 也没有别的渠道了,大家也心知肚明。 无论是凛冬大公还是诺亚王,哪怕动用国库资金随意修建什么东西、或是购买什么宝物,最多也就是会有个多嘴的大臣前来嘟囔两句,也不会有人真敢瞎管。 毕竟那也不是他们的钱。 但安南作为一位没有从政经验的少年,情况就不一样了。 人们会怀疑,他收了某人的钱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偏颇的事;也会怀疑他用国库的钱会不会被人欺骗。 而反过来,如果安南完全不花钱、人们也不会觉得他是节俭,只会觉得他没有人情味。 即使安南与他的父亲做了同样的事,甚至做得更好……但因为他的父亲不在,人们大概也会怀疑他。只是因为他是年轻人。 很多在伊凡大公做起来都很正常的事,安南如果这么做就会被人在背后念叨。 “成见是一堵不可摧毁的厚墙。” 安南的确常听萨尔瓦托雷这么嘟哝着。 恐怕光是这么想,萨尔瓦托雷就会止不住的为安南而忧虑。他大概会认为,安南如今能做出这么轻松的表情,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没有接触到这些恶意,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不希望把这份沉痛展现给自己的朋友。 安南,你好温柔——这傻凯子大概是这么想的。 毕竟单独将自己带大的父亲病死了,还要强忍悲痛撑起一个国家。 在萨尔瓦托雷看来,安南多半是承受着非常强的压力。 而萨尔瓦托雷所能想到的、他唯一能帮上忙的解决办法,就是“多给点钱”。 至少要让安南不要因为缺钱,而落人话柄。购物和美食也能舒缓心情、缓解压力…… ……凯子萨,你好温柔。 安南理解了萨尔瓦托雷的心路历程之后,顿时沉默一瞬、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和萨尔瓦托雷想象的事实完全不符,但安南还是表达过感谢后,就收下了这莫名其妙的零花钱。 不收的话,萨尔瓦托雷承受的心理压力大概会更大。 可能指不定哪天就找卡芙妮女王要个签证,亲自跑到凛冬去看看“安南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了。 结果收下了这奇怪的一大笔零花钱之后,安南明明进行了一批采购,可兜里的钱不仅没少、反而平白无故翻了三倍。 安南也有些担忧萨尔瓦托雷,就很贴心的把这个店的地址告诉了玩家们。 同样能够看到物品属性的玩家,至少不会被坑、买到完全用不到的东西……这多少也能给萨尔瓦托雷增加一些收入,别让这傻凯子在那做慈善把自己饿着了。 这看到安南就过来发钱的态度,当真有些惊到了安南。 而且,那些留在诺亚的玩家们,还能在安南不方便过来的时候、帮卡芙妮处理一些事务。平时也可以在安南不方便使用镜子的时候,帮卡芙妮和萨尔瓦托雷给安南传个话什么的…… 根据安南的经验,玩家们肯定非常喜欢这种具有很强随机性、刷新频率很高的“黑市商人”。 虽然萨尔瓦托雷的价格并不够黑市,但也不会太便宜。 他的确不缺钱。 但当安南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严肃的说着:“我虽然不缺钱,但我不能破坏其他转化巫师们的生意。 “如果我这里卖的东西太便宜的话,就会扰乱市场。其他的转化巫师可能不像我这么有钱,他们就挣个辛苦钱、还会被人抱怨着‘萨尔瓦托雷那里的东西比你便宜还好用’。 “对我来说,这些散货只是用于回收一部分成本的。这店的首要任务,还是帮助他人完成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挣的钱却可能是养家糊口用的。越是低端的巫师,他们的手艺就越差、能做的选项就越少。所以我哪怕不缺钱,也一定要按市场价的最低价去卖,不能再低了。” 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种市场观念的人,大概只有在诺亚王国才找得到。 但这种大傻子,大约找遍整个诺亚,恐怕也找不到几个。 天车之书 第937章 凛冬公国的宝石矿脉 安南把“萨尔瓦托雷的秘密商店”地址交给玩家们,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照顾这个大傻子。 虽然有瓦托雷学姐看着,至少他不会傻的太过分…… 本质上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大学男生宿舍一般——可以说是互为父子。 都在为对面这个大傻子(自认为)而操心,想办法喂点东西、以免一不小心养死了。 在安南返回凛冬后不久,等德米特里这边黏糊完了……就毫不留情的把大哥发配出去、让他用“萨尔瓦托雷派宝石探测镜”出去找矿了。 如果能找到那条宝石矿脉,凛冬公国这边的经济局势能缓解许多。 虽说要重视基建。 但凛冬这边被一个一个城市自带的小结界拆分成一块一块的区域划分,可以说是修路都不好修。 如果招一批人开始修路,那么可能是下面这种情况: 啊,好的,我们今天开始修路。 修了不到半个月,碰到小结界的尽头了。 咋办呢? 不如先停下。 等上个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冬年过去之后、让我儿子接着再修…… ……不然还能咋办。 毕竟没有防护的工人,根本不可能在连视野都被局限的暴风雪中工作。 那不是有没有人权的问题,是离开小结界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的问题…… 只有狼人皮糙肉厚又自带保暖的厚毛,才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以这个时代的服装技术,能让人在暴风雪中工作而不至失温的衣着根本就不存在。 就连超凡者,在那种环境下都可能会被冻死。 这一点上来说,安南觉得玩家们的评论非常精准——他们将凛冬的大结界称为“免疫系统级别的底层逻辑”。 面对外面侵蚀而来的诅咒灰雾,应该如何办呢? ——不如就卷起极寒的、永不停歇的暴风雪,将灰雾都凝结吹走。毕竟这灰雾并非是虚幻的、无法阻碍的什么东西,而是物质化的诅咒,大致上相当于一种无法过滤到的特殊雾霾。 它悬浊于空中,会被风吹走、也可以被墙挡住。甚至不会进入到海面以下。 在暴风雪的席卷之下,这些灰雾都会被溶解、冻结,随后抛飞出去。 这外面的灰雾确实是进不来了,可里面的人也快冻死了,甚至冻死了的生物还会变成霜兽、在雪原中如幽灵般游荡着。 大概就是“今天这破灰雾和你们总得死一个”的这种程度。 也正因如此,所以来自辉耀四世那笔投资基本上不可能用于修路。 但如果宝石矿脉是真的,那么玛利亚完全可以在当地布置一个小结界。 所谓的凛冬小结界,本质上是一个永续恒温结界。 恒温结界并不难以布置,甚至萨尔瓦托雷在冻水港的地下室都布置了恒温结界。就连诺亚的王都中,也有使用恒温结界培育温室作物、供给王室使用的特殊农业部门。 凛冬特色的恒温结界,只是需要在外面加个壳子、保证产生的温度不要逸散就好了。 原理上并不困难。布置好名为“大型壁障发生器”的半自动装置就可以了。 但就像是当年萨尔瓦托雷布置在地下室的恒温结界一样。 如果想要将温度充斥在整个城市,那么在恒温结界中心的周围一定会非常炎热。而且会浪费大量的能量。 为了预防这个情况,就需要将仪式复杂化。 让温度均匀的分布到整个城市。 地球上的解决手段,是供热管道。 而在凛冬,风暴之塔构筑了一种复杂的恒温系统。 安南将其称为“云端恒温系统”。 一个是因为它真的就在云端——用来计算和维持这个恒温结界的,就是那飘在天上的风暴之塔。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不同的城市要直接“从云端下载”这个仪式。 只要组织几个巫师,在当地插上一个像是广播塔一样、仅需十五米高的镂空金属塔,并在内部布置好“大型壁障发生器”。 然后使用这个铁塔,将其仪式系统链接到风暴之塔。之后就能使用风暴之塔,为遍布整个城市的恒温仪式,提供近乎永续的能量。 倒悬于大结界正中心的风暴之塔,会将恒温术式映射到“壁障”的外侧壳子上,在壳子上布置好超大型恒温结界,保证城市的每个角落所感到的温度都差不多——而能源自然也全部都由“最强风力发电机”的风暴之塔提供。 也就是说,就算间谍前来偷师也根本学不到这种神奇的,中央空调级的城市供暖。 恒温结界根本就不在城市内部,而是在外部。 所以在每个城市中,才根本找不到能支持这种复杂仪式的仪式塔。 每个城市,只要不断为“大型壁障发生器”提供简易的咒性材料作为燃料,就可以维持这个原本耗能会非常高的“恒温结界”了。 为了节约风暴之塔的能量,自然不可能让这种结界遍布整个凛冬。风暴之塔的能源虽然多,但毕竟不是无限的……而且它还要储备一部分来遏制各种天灾。 能护住的,也就是各种居民区了。 但如果真的确定那条宝石矿脉的存在,倒也不是不能直接建立起一个“新城市”。 就直接围着矿脉建立起来,插一个新结界。从零开始建城,可以消耗大量的劳动力、产生非常多的工作岗位,之后源源不断产出的宝石,又可以让凛冬拥有新的特产。 在这个世界,九成宝石都由宝钻岛出产。 但那只是一座岛屿而已,能产出多少宝石? 这东西可不会因为太多了而不值钱——贬值是肯定会的,但它毕竟是有用的。因为很多仪式,都需要使用在地脉中蕴养了许久的天然宝石。 德米特里并没有让安南等很久。 在五月的圣日刚刚过去不久,在安南用玩家们的眼睛远程围观了卡芙妮登基仪式的直播后。 还没过去一周,德米特里那边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传来喜讯。 ——宝石矿脉是真的。 而且那是一条大而富的水晶伟晶岩矿床,质量还相当不错!光是目前探测出的储量,至少就够采一百五十年——其储量甚至比宝钻岛的宝石储量还多! 作为其副产品的砂岩,也算是一种优质石料,有相当程度的用途。无论是出口还是用于凛冬基建,都是完全可以的。 甚至可以原地用于建城。 安南甚至可以想象,如果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凛冬甚至可能会迎来一波人口回流的大潮。 在冬年,不仅没有人口流失,反而有大量凛冬人回流——这无疑将会是一场奇迹! 安南并不打算将全部的利益,都由凛冬家族吞下。 那太贪婪了,而且反而可能会遇到相当程度的阻力。 ——安南准备将其命名为“萨尔矿脉”,以此纪念萨尔瓦托雷提供的这面神奇的魔镜。 天车之书 第938章 安南大公的钓鱼计划 安南在思索之后,采取的第一反应。 就是找来了拉斯普廷家族的家主……【失衡之美】瓦西卡·拉斯普廷。 因为安南相信伊凡。 伊凡之前对安南说过,“虽然拉斯普廷家的人都是怪人,但等你继任凛冬大公后,拉斯普廷将会是你最好的伙伴”。 因为拉斯普廷是守密者家族,也不需要担心他们泄密。 安南打算将发现这个矿脉的名义,冠在拉斯普廷家族身上。他们作为纯血的仪式师家族,会得知一些稀奇古怪的秘密、掌握一些莫名其妙的仪式并不奇怪。 会发现一条宝石矿脉——并因为担心自己无法独吞如此巨大的利益,而将相当一部分利益让给凛冬大公,以此换取挖掘宝石的特权,也是非常合理的。 这样一来,那些贵族们不仅不可能去找安南这边“见面分一半”。 反而会去找拉斯普廷家族寻求合作,然后一回头跑到安南这边要求安南制裁拉斯普廷家族。 这就是制衡之道。 如果安南这边太过失衡,贵族们反而会为自己而忧虑。他们会下意识的试图遏制凛冬家族——毕竟在冬年,凛冬家族也只是普通的贵族家族而已。 但安南把拉斯普廷家族推了出去,成为了在明面上“与安南瓜分利益、互相各有心思的合作伙伴”。 ——那么这里,失衡的就不再是安南,而是拉斯普廷家族了。 那些贵族们要做的,就是试图把拉斯普廷家族拖下去。 就像是篮子里的螃蟹一样。 谁想要往外爬出去,就会被同伴们拉回来。 “陛下,您就没考虑过……我可能会不同意的可能吗?” “失衡之美”瓦西卡笑道:“这可是把我们拉斯普廷家族架在火上烤啊。” 五月份的瓦西卡·拉斯普廷依然是女性。根据当天的月相,这次她是最为纯澈的人类形态。 她的瞳孔恢复了普通的棕色,脑后的深褐色马尾依然是分成一束披散着垂在左侧胸前、一束扎成马尾垂在右侧身后。 她微微发褐的皮肤,比起猫女形态看上去要暗上许多。指甲与眼影看上去也淡了许多,除了依然能看出强烈的左右不对称之外,倒是比猫女形态朴素了许多。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安南耸了耸肩,同样也是笑眯眯的开口道:“因为我打算卖给你们三成的股份。” “这么多?” 瓦西卡有些讶异。 她原本以为,能分到一成二就完全可以来积极背锅了。两成就是她心中的理想线了。 毕竟她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被推出去挡枪而已……居然能分到三成? 当然,这三成肯定是要做先期投资的……不过这就是小事了。拉斯普廷家族作为同样拥有精灵血脉的古老家族,不可能没有积蓄。 只要安南允许他们投资即将建立的“凛冬矿业公司”,那就等于是直接出让相当一部分的利益了。 可这三成…… 但瓦西卡毕竟是一族之长。 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您这是打算针对梅尔文家族了?” 凛冬、梅尔文、拉斯普廷。 这就是凛冬公国排名前三的家族。 一个世代掌控风暴之塔,并且稳定统治凛冬公国;一个永远有一位以上的黄金阶超凡者,而且每一代至少出产十位以上的白银阶超凡者;一个盛产大量仪式师,其比例占凛冬官方超凡者的四成以上。 凛冬家族其实最为重要的、能够号令霜兽的凛冬之血,大多数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概念。 毕竟霜兽对于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传说——他们不可能闲的没事干跑到小结界外面去看。也不可能有霜兽部队过来揍他们。 就像是诺亚人几乎看不到超凡者一样。 其实有相当一部分凛冬人,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活的霜兽。只有在每年从外面抓霜兽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抓捕霜兽的车队从城市中路过——那时候全城人几乎都会来围观。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相信“霜兽是真的存在的”。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凛冬家族其实不一定比巫师家族和仪式师家族要强大多少。 毕竟凛冬家族人丁太过稀少了。 在“能生就是胜利”的凛冬公国,这听起来就很软弱。但毕竟他们作为一个公爵家族,代代都是大公……所以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在这个时候,凛冬与拉斯普廷瓜分了新矿脉的利润。 人们的第一反应,就不会是“凛冬与拉斯普廷合作了”。 而是“拉斯普廷家族是不是比梅尔文更强了”? 因为凛冬家族,向来是不被纳入“强度论战”的。 在拉斯普廷家族变强后,拉斯普廷出身的仪式师、自然而然就会抢占一部分大臣的职位。 他们原本就比梅尔文家族能生,如今再加上有钱。 这意味着梅尔文家族出身的巫师,权力将会被大量稀释。而安南的亲生母亲就是拉斯普廷家族的人,“拉斯普廷家族愿意与他瓜分利益”听起来也很合理。 在“失衡之美”瓦西卡看来。 如果这个矿业公司真的成立。 那么最开始的几年,拉斯普廷家族肯定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被其他贵族们轮番打压。 但这个打压只是表面上的。 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拉斯普廷家族一定会得到大量的新鲜血液。那么他们就不再会对“梅尔文”给予支援。 之后的几年间,恐怕朝堂之上会迎来轮番论战。 拉斯普廷在明面上会持续性吃瘪,但实际上吃的油光满面——倒是梅尔文家族的“朋友们”,却会一边骂着拉斯普廷、一边悄悄与梅尔文切断联系。 而这个时候,拉斯普廷家族不可能跳反。 因为这种局势持续的越久,他们的好处就愈多。 其他贵族们更是会开始自闭。 因为他们的成长速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得上拉斯普廷从宝石贸易中获取的资源——加起来都比不过。那么他们就只能开始积蓄力量、收缩势力。 梅尔文会突然被孤立。 “我计划在半年内,让梅尔文跳反或者认怂。” 安南点了点头,沉声对瓦西卡解释道:“你来帮助我,想办法逼他们一下。 “这三成的分成,只是定金。” 安南真正许诺的好处,就是日后让拉斯普廷家族成为“仅次于凛冬家族”的超大家族! 这让瓦西卡都讶异非常。 ……安南陛下这是怎么敢的? 虽然她的确因为某些原因,而忠诚于安南陛下……但这不代表以后的拉斯普廷,也会忠诚于安南的后代。 这就像是凛冬与拉斯普廷两个家族,将“凛冬公国”这个公司的其他股东的股权,进行了大规模的稀释。 这会让如今的凛冬公国,重新变回一个声音。在梅尔文家族退缩之后,整个凛冬公国都没有任何势力,可以阻止凛冬与拉斯普廷的意见联合。 哪怕只是阳奉阴违程度的阻止都不可能。 这意味着,安南将重新获得凛冬公国的独裁权。 而作为代价……就是以后的凛冬公国,拉斯普廷的声音将会变得非常大。 而且这个计划,本身就可能会让一些已经被稀释到权力圈边缘的贵族们狗急跳墙。甚至可能会联合梅尔文家族公然反叛! 他们只要不举兵,安南就没法用军队讨伐他们。而他们铁了心要与凛冬与拉斯普廷两个家族作对的话,恐怕凛冬公国将会陷入一片混乱。 除非…… 瓦西卡的瞳孔突然收缩一下。 “……祖母她……是不是要醒了?” 她有些不确定、又有些畏惧的询问道。 如果老祖母醒来,那这个计划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冬年的凛冬家族只是普通的贵族、优势在于控制风暴之塔——但到了丰年,他们就是最大的神官家族,其地位比教宗更高。 安南缓缓点了点头。 “老祖母已经进入了浅眠状态。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半年之后……今年十月左右,老祖母就会醒来。” 年幼的大公如此说道:“等到‘开春’之后,凛冬将会迎来空前的发展期。坐在这个风口上,哪怕是猪都能起飞。 “只要老祖母清醒,我的意见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违逆。但老祖母也不会同意我随意的攻击其他贵族……因为这是暴君之举。他们也同样是老祖母的‘子孙’,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但如果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明面上开始与我作对就不一样了。那无疑是质疑家主的权威……而我不希望那些之前与我作对的人,能够迎着这份红利,分到什么好处。” 安南露出纯真的笑容,十指交叉置于胸前:“我可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因为他们之前找我麻烦就记仇。 “只是希望那些看不顺眼我的人,能够尽早、诚实的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而已。” “五个月的时间吗……” 瓦西卡略一沉思。 她突然开口:“那您不如……再出趟国? “在六七月时,您找机会出一趟国。如果您放心的下我,就把德米特里殿下和玛利亚殿下都带上…… “我这边有办法,让他们开始动一些歪心思。” 天车之书 第939章 怯懦者的勇气 在六七月份,安南的确是有出行计划的……而且可能还比较久。 联合王国那边显然是非去不可了。 不久之前,萨尔瓦托雷那边给安南带来了新情报。 那是来自喀戎大师的情报……他作为马人的未来视,看到了“伟大级咒物:烟雾镜”将会在七月中出现在联合王国。 ——将会。 这个词用的让安南稍微有些在意。 不过安南倒也没有去追根究底的想法。 那些先知学派的巫师,已经让安南熟悉了这种不说人话风格。马人作为先知巫师的祖师爷,这种谜语人风格也可以说是演绎的非常本格了。 既然预言的准确率是有保证的,就不要去追究细节了。 根据经验,当国王开始对预言怀疑、然后开始自己瞎几把微操的时候,就会平添许多完全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既然知道喀戎预言准确率足够高且有相当程度的可参考性,以及喀戎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用人不疑。 安南有时候也会为自己惊叹。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候,已经逐渐熟练掌握了各种避开奇妙FLAG的技术…… 不过联合王国那边还得等到七月中,才会有事件发生。 在那之前,安南还得先去找一趟奈菲尔塔利。 之前安南已经与奈菲尔塔利约好了,在六月底之前去一趟孢殖磨坊。 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是安南在检测圣骸骨适应性之后,就要去找无畏圣者阿方索,去和其他的几位候补圣者、一同竞争“无畏之骨”的名额了。 不过,这个计划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按照原定的人选,有意愿继承阿方索成为无畏圣者的黄金阶超凡者……除了安南之外,就只有“石中船长”塞利西亚,和“逆冬者”弗拉基米尔了。 但就在这个仪式举行前的两个月,却突然出了些问题。 塞利西亚失去了“石中船”白银,被打退回了白银阶、如今正在为安南大公服务;而逆冬者弗拉基米尔则被安南亲手“场外淘汰”,直接陨落。 结果现在还能够执行这个仪式的人,就只剩下了安南。 光是想到这里,安南表情就变得很是微妙。 ——他真的不是想要在场外淘汰掉塞利西亚和弗拉基米尔啊! 但总感觉,他这边已经是彻底说不清楚了…… 不过问题也倒也不大。 因为安南,其实根本就不想要“无畏之骨”。 他当时之所以会答应奈菲尔塔利,只是不希望无畏之骨落在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手里,成为敌人的力量。或者说,是打算用“无畏之骨”作为一个诱饵,把之前一直躲着他的弗拉基米尔钓出来。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白送的圣骸骨,你不要吗? 如果这个东西的“质检合格”、安全可靠,安南当然会要。 但问题是,安南根本就不信任灰教授的技术。 安南首先就没有获得代表“勇气”的【无畏之骨】的认可。也就是没有被这份圣骸骨所关注。 正义、仁慈、牺牲、希望、守护。 目前看上了安南的圣骸骨,一共就只有这五块。 虽然安南觉得自己也不欠缺勇气……但他总感觉“无畏之骨”可能已经被灰教授玩坏了。 阿方索根本就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但灰教授通过给他注射含有高浓度“勇气”的圣骸骨提取液,让他直接获得了“非常接近无畏之骨”的特质……绕过了圣骸骨的检测。 在无畏之骨的判定中,阿方索的本质与自己非常近似。那么他就是一个适格的使用者。 也正因如此,阿方索的身体才会破破烂烂到这种程度。 圣骸骨与它们的宿主,是一个相互选择、相互改变的过程。 圣骸骨固然会非常挑剔自己的宿主,只要对方违反誓言、或是不再纯粹就会离它而去。 但它同时也会不断的供给能量,改造身体。使其更加契合自己、同时也会延续宿主的生命。 但因为灰教授的“强制认可技术”,导致了圣骸骨并没有检测到阿方索的身体不适配。在“无畏之骨”那边来看,阿方索与自己的适应度非常高,完全不需要进行调整、可以直接满频率输出。 大概就像是电压不适配的情况下,强行使用电器。 如果是精密电器的话,可能在插头插到插排里的瞬间,就会直接被电压击穿、爆出一团烟来了。 阿方索的身体没有当场冒烟爆掉,只能说无畏之骨给他加的坦度的确是挺高的…… 这点来说,也可以看出灰教授的才能。 目前来看,他的这个技艺,恐怕也只有“无畏之骨”支持这种玩法。 因为【无畏之骨】可以给无畏圣者增加极强的韧性——虽然不知道无畏之骨的具体效果,但上一代的无畏圣者、正面接受了攻击力在所有神明中也称得上一流的鸢尾侯的攻击,也没有因此而殒命。 如今,阿方索的身体即将崩溃。 如果不能在他崩溃之前将圣骸骨卸下来、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的话,他肯定会被无畏之骨彻底撑爆。到了那时,就是一团异界级的噩梦。 他即使要死,也必须得等他的圣骸骨拆卸下来之后才能死。 当然……他毕竟是奈菲尔塔利的亲哥哥。 如今奈菲尔塔利,也是玩家们的仪式导师。而且阿方索也来过一次凛冬公国,在安南看来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安南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来。 但安南也并不圣母。 ——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救活阿方索。 因为阿方索还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安南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 圣骸骨之间的确不冲突,装备了一枚、没说不可以装备另一枚。但使用作弊手段,直接修改性格来强制适配“无畏之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把高浓度的圣骸骨浸出物打到脑子里——这毫无疑问会直接改变一个人的心智。那样的话,安南就会完全变成了一个“勇者”的形状。 就连产生足够强烈的自我怀疑,都可能会被圣骸骨抛弃。 这种程度的心灵剧变,肯定会让之前看上安南的圣骸骨拒绝他。 圣骸骨:你变了。 ……虽然这种手段,不会粗暴的直接改变一个人的人格、但却有可能间接影响其性格。 那无时无刻回响在脑中的“无端的勇气”,只要稍微不去约束、很容易就会膨胀成傲慢自大。 必须是一个足够自卑、沉默而理智的人,才能与这不断在心中孵化的勇气相制衡。 根据灰教授的计算,这反而可以让一个自卑的人获得自信,成为一个正常人。 之所以选取阿方索这个普通的白银阶超凡者,不是因为他运气好。 而是因为经由灰教授对心理的测算,只有阿方索能够控制住这股新增的勇气。 ——正因自身足够怯懦,才能掌控这股最上级的勇气之力。 这不得不说……是相当的讽刺了。 天车之书 第940章 托孤的预感 根据阿方索的情况,证明了这个理论的确是有效的。 不过阿方索的好脾气似乎有些过头了……或者说灰教授下的药量还是保守了。就算被注射了足够适配无畏之骨的“勇气提取物”,也还是一副任捏任抓的老好人的模样。 ……从这点来考虑,塞利西亚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自从她被逆冬者抛弃之后,就像是弃犬一般、对安南格外的热情。甚至热情到近乎卑微的程度,就唯恐被再度抛弃。 而无论是遇到什么问题,她都会对自己非常怀疑。甚至就连大公府的女仆(当然也是冬之手),都比她更从容自信。 从这位曾经的黄金阶超凡者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昔日自信的“石中船长”的影子了。 但前提是,她能够进阶到黄金阶。 阿方索的教训,已经告诉了安南——白银阶的身体强制装备圣骸骨并不安全。只有黄金阶的染色灵魂,才能驾驭圣骸骨。 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她突然从沉沦中觉醒、不需要注射勇气提取物,也能得到无畏之骨的认可。 不然的话,再过个七八年、如果塞利西亚还无法进阶黄金阶的话,塞利西亚的身体也会像是如今的阿方索一样被圣骸骨的力量所冲垮。 不过,安南也不会擅自给塞利西亚推掉此事。 ——他将这前后的因果、以及可能导致的一切后果都告诉了塞利西亚。至于是否愿意担负着在七八年后出现的副作用,以及当时可能无人接替的未来……这就由塞利西亚自己决定。 如果她能够得到认可,那自然是好事。 安南手下将会直接多出一个圣者——虽然是精神可能不那么稳定的圣者,但也毕竟是圣者。在老祖母还没有完全睡醒之前,塞利西亚可以直接稳住凛冬的局势。 但如果她不想这样做,那也无所谓。 到时候,安南大不了找个玩家来。 他可以确定,这一定能找得到人的。 冒着一定程度的风险,直接拿到最高级别、独一无二的转职……这要是搁以前的网游文里,可是标准的主角级待遇。 但无论如何,这地下之旅安南还是要去一趟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 ——主要是去给灰教授找麻烦的。 要不是因为安南之前帮了一把孢殖磨坊,把奈菲尔塔利的好感刷了上去。考虑到如果他们将圣骸骨送给逆冬者的话,可能会给凛冬公国带来很多麻烦…… 灰教授根本就不会跟安南提这件事。 因为名义上,他是公开招募适格者。 但根据阿方索的说法,其实【无畏之骨】早就卖给了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用来交换圣骸骨的东西,正是他使用蠕虫之力、毁灭了某个世界而榨取到的世界之血! 但之前安南打扫战场的时候,并没有在弗拉基米尔那边看到这个东西。 假如弗拉基米尔用的不是那种“我身死之后就会落入虚空”的损人不利己型随身空间保险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已经将这世界之血,作为“定金”交给了灰教授。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灰教授与狼教授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而狼教授显然与弗拉基米尔接触过不止一次。 以狼教授作为一个交流中心,弗拉基米尔得知了灰教授的需求、并给他带来了的世界之血——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甚至还可以倒过来说…… 弗拉基米尔他一个纯粹的失能巫师,就算升级到了黄金阶。 他又是从哪得知的“黑玛门尼”的下落? 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安南这边是有喀戎的指引,才能提前了解到“宝物即将出世”的时间和位置。 那么,还有谁能够做这种程度的预知? 安南回忆起了当年“双子座”噩梦中的灰教授。 ——在噩梦之中,就看出自己天车本质的那个人。 除却众神之外,恐怕只有灰教授有实力对这种情报进行预知了。 而他手头既然有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什么自己不去拿? 除非—— 他其实一早就知道,“清调”有着黑玛门尼的控制权——弗拉基米尔必然会败在安南面前。 在安南面前,拿到黑玛门尼并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会直接给安南送装备…… 他已经提前算好了一切。 天车不能被先知法术捕捉到,所以他这是纯粹靠智力和逻辑硬猜的。 ——那的确是很强。 所以安南打算亲自去和灰教授见一面。 看看他到底多强。 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六月。 过去的一个月中,没有发生任何事。 卡芙妮在专注于安定诺亚内部,而安南这边在热火朝天的筹建凛冬矿业公司,玩家们则在世界各地找噩梦升级——根据安南从后台的窥探,第一波到满级的玩家也快要出现了。 不过随着玩家们的规模提升,经验池中的公共经验数量也变得可观了起来。 现在已经和最开始“开服”的时候不一样了。 安南不用想办法给玩家们开点活动啥的,让他们有事做——这个世界的地图这么大、玩家又有了身份证明,可以顺着地铁到处跑,现在开荒期都还没有结束呢。 接近两个月没有主线任务,也一点都不显得长草。 倒是地下的噩梦,已经被玩家们扫清了一大半。 现在不少地下人,都已经认识了“隐秘之眼”这波势力。 没有任何图谋,只是为了扫清噩梦。 虽然在智者们看来有点神经兮兮的,但他们也挺欢迎过来打扫卫生的。 智者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会多疑。 他们私下里商议过——最终还是决定,多少给“隐秘之眼”这个组织的抄录员一些好处,虽然不多,但至少要把人情还掉。 以免他们净化噩梦的这个行为,会成为某种不明大型仪式的一部分…… 在这个世界,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而之前因为“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把安南漏了下去……虽然不是因为他的错,但为了“将功补过、戴罪立功”,雅各布还是自告奋勇的组织起了一拨探险队,准备前往北地的无限冰川,为安南寻找正义之心的线索。 安南象征性的劝了两句,见他意志坚定也就乐见其成。 ——反正他的确也是要去的。 因为也就只有雅各布,才能从无限冰川中逃出来了。 只是给他多塞了点传送材料,让他见势不妙就拉着人飞回来。 而有了阿方索作为例子,安南也对自己在白银阶时就继承圣骸骨没了自信。他开始怀疑,“要在进阶黄金前继承圣骸骨”,这个从波菲丝老妈那边推理出来的推测是否正确。 所以安南也不着急。 毕竟他从三月底开始,就开始逐渐抽取了公共经验池中的经验。这让他不用攻略经验,也能缓慢提升等级。 这一个半月的经验,让他逐渐把等级提升到了接近白银阶巅峰的水平。 虽然目前可以推断,黄金阶升一级的所需经验将会是绝望般的高……但至少今年出产的额外经验,把自己和卡芙妮都送到白银阶满级还是没问题的。 据说到了白银阶满级,还得再过好一阵子才能进阶到黄金。 反正安南已经理解了三之塞壬的正确用法、六面镜子也已经集齐,并不是很着急…… 但就在安南蹲在老家安心发育的时候。 他却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这是龙井茶那边传来的密报……说是雨果塔主有事需要联络安南,让他最好亲自去一趟泽地黑塔。而且“一定不要通知萨尔瓦托雷”。 安南顿时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 ……一股让他有些熟悉的,托孤的气息。 天车之书 第941章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虽然还没有和雨果塔主对话,但安南已经大致猜到了……雨果塔主这怕不是想要将塔主之位,正是传给萨尔瓦托雷了。 之前与承灵僧战斗之时,雨果塔主为了进一步激发自己的要素之力,燃烧了太多的灵魂。 仅凭正面战力,即使拥有了贤者之石,“承灵僧”贝尔纳迪诺也完全无法对抗“窃火者”雨果。 雨果塔主并非只是普通的黄金阶巫师。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直接战斗力最强的转化巫师。那以智慧与意志为燃料、永燃无休的圣火,能够无视一切防御直接灼烧灵魂。 凡是试图阻挡他的物质,都会被他的转化法术扭曲成其他的形态。 无法燃烧的岩层将化为干枯的树木,坚固的金属之墙也能化为珊瑚——而圣火落在身上后,只要还在思考、还有着清醒的意志,这高热的圣火就会将灵魂作为燃烧,永续无休的燃烧下去。 因此,就算是当年带着一堆针对性灵体的承灵僧,也没有想过直接战胜雨果。 甚至在那种情况下,如果雨果稍微残忍一些,将自己的学生们全部用圣火烧死……只要他们不被承灵僧做成贤者之石的材料,装备齐全的承灵僧甚至会被雨果直接反杀、跑都跑不了。 当时获得了无限蓝的承灵僧,他所能做到的事,也就是一直等到雨果生命烧尽而已。 ……但用自己有限的要素之力、去对抗能够源源不断得到补充的承灵僧,这对雨果塔主来说还是消耗很大的行为。 当时根据银爵士的说法,雨果燃烧自己的灵魂、维持全盛时期的攻势、大概可以持续五十二个小时。 而安南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准备好了一切、并杀到了泽地黑塔。 雨果塔主当时也跟安南说,他至少还能活好几年。 至少能活到萨尔瓦托雷进阶到黄金、能保护着萨尔瓦托雷完成传承仪式。 如今这才刚刚过去小半年。 ……雨果塔主那边,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虽然安南不想随便就把别人往命不久矣的地方想……但雨果突然要安南来找他、还不希望萨尔瓦托雷知道,那多半就是这个情况了。 安南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多此一举的人。 既然雨果这样跟他说了,那么安南就真的没有和萨尔瓦托雷提这件事。 雨果是长辈、是萨尔瓦托雷的恩师,而且还是顶级的强者。最主要的,他是“窃火者”普罗米修斯的传承者,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之一。 就像是玛利亚一样。 作为巫师塔的塔之主,他们多半都在守护着什么、传承着什么、看守着什么。 长者召唤,安南自然是不敢推辞。 他与“失衡之美”瓦西卡稍微合计了一下,打算将原定于七月中的计划稍微提前一下。 因此稍微要做一些调整。 玛利亚与德米特里暂时不能离开凛冬,不然现在拉斯普廷家族还稳不住。 不过安南的确可以先行离开。 玛利亚已经回风暴之塔了——她那边时不时就得回去一趟。那么代替安南加班的人选,就只剩下了德米特里。 其实政务上,需要大公亲自签名的事不会太多。 冬之手这个拥有极高权力、仅对凛冬大公负责的监察机关,在相当程度上都可以作为【代理大公】来监理政权。 如今安南才刚刚继位三个月,和冬之手们几乎没有多少交流。 他们目前还没有意识到,安南已经丧失了对冬之手生杀掠夺的控制权。而且安南已经开始安排玩家们混入进来——之前和十三香哈士奇同一批新招收的玩家中,有不少都可以转职成冬之手。 因此就算安南直接离开公国,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 安南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会经常离开凛冬公国——除了在每年十二月的圣日、以及安南三月十四日的生日这两天,他必须带在凛冬公国……其他时候就算离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以之前被刺杀过的“安全起见”,安南作为一个“十五岁的柔弱少年”,拒绝任何非必要情况下的私下会面。 你问什么是必要情况? 那你就先去问问德米特里殿下,看看安南陛下的这位兄长是否觉得你这情况很必要。 ——结果就是,在德米特里的加班之下,几乎所有工作都被拦到了德米特里手上。德米特里之前还找安南抱怨过。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闻,据说德米特里殿下已经把他年幼的弟弟架空了…… “喂,我架空了你吗?我其实真的架空了你对?那种重要的事,你都让我自己拿主意,难道凛冬的大公是我?可如果说是你的话,你根本就不管凛冬政务……但为什么我还要替你处理政务到连个休假都没有啊?” 这年头的架空者都这么辛苦的吗? 德米特里先生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不满。 显然,他还不如萨尔瓦托雷擅长加班。 不过他总会成长的。 安南对如此抱怨着的兄长投以慈爱的目光。 ——早晚有一天,德米特里会适应这种安南不管事的状态。到了那时他就不会抱怨了。 安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在非正式场合出面了。 下一次需要安南亲自出席的活动,是十月十日的腐植日。这一天所有的农夫都需要以蛾母的名义,向大地献祭一些事先准备好的腐烂的植物,以此增加土壤的肥力。 因为这是直接涉及到两位正神的重要仪式,所以各国统治者与教宗都必须出席并讲话。 也就是说,安南最晚可以在外面直接浪四个月再回家…… 不过德米特里也的确不用待这么久就是了。 再过一个月,等安南在地下都市那边的问题解决之后,就可以接上德米特里、和玛利亚一同“全家出游”,前往联合王国了。 丢下整个公国的烂摊子给瓦西卡,让她去钓个鱼。 她倒是会好好演一场戏,把那些被安南记在小本本上的人都逼出来。当他们猖狂到极点的时候,老祖母就会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 等她老人家一睁眼,就会看到她无辜而弱小的后代,正在被一群老东西狂笑着欺负——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当然,安南不是说自己。 而是指瓦西卡。 因为瓦西卡真的是一只小猫咪…… 如果安南希望重建大结界、将五国合一的话,那个时候也正是最好的时机。所以安南打算在老祖母醒来之前,至少每个国家都跑一趟,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虚界入侵随时可能发生,蠕虫似乎也已经脱困。 现在看起来仿佛异常和平……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危机反而已经迫近了。 理论上教国那边应该是最有对策的……但他们显然不可能跟玩家们聊。 到时候安南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反正在凛冬公国待着,也没有什么事要做。考虑到雨果阁下既然已经开始传唤安南,他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多久——而且安南自从四月初从诺亚王国回来,就已经在凛冬待了两个月了,也的确有点坐不住了。 于是安南当机立断—— 再去诺亚玩……呸,跑一趟诺亚出个差。 安南自己可以带着已经退化成“双色权杖”的凛冬之证离开。 而德米特里则被留下,替他处理政务、顺便把其他的摆放者都拦在外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安南这次出行没有带上任何一位“十指”、一名冬之手,而是只跟着十三香与哈士奇这两位奇形怪状的玩家,一同踏上了“返乡”的地铁。 ——当然,这件事安南并没有跟玛利亚报备过。 因为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为了避开这无处不在的“风暴”的耳目,安南离开大公府的时候甚至专门化了最强的妆—— 他久违的变成了【最后之作】大卫的模样。 最后如果不小心被发现了,反正挨揍的还是德米特里。 如同哥哥带着弟弟去网,挨揍的是哥哥;弟弟自己去了网,挨揍的还是哥哥。 在这一点上,玛利亚的思维从小到大都很灵活…… 天车之书 第942章 偶遇熟人 六月毫无疑问,是一个令人焦躁的时节。 并非是因为这个时节干燥又炎热。 也不只是因为这个月的名字叫做“纷争之月”。作为红骑士的圣日,历史上有许多场重要的战役都是在六月开始和结束的。 一些人很迷信的认为,这是红骑士的考验——红骑士会让人的心情变得焦躁。甚至很多场战争,都是因为发起者没有忍受住这种焦躁而引起的……只要六月不和其他人发生什么矛盾、等到七月份好运小姐就会赐予他们幸运。 当然,这是假的。 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十二正神并非是什么天天黏在一起的团体。他们只是在水平恰好差不多的情况下,成为了同一代人而已。 红骑士和好运小姐并没有那么熟,甚至关系可以说不是很好。 之所以很多场重要的战役都在六月开始和结束,实际上是因为在六月、可以很方便的召唤【红骑士的三百英骑】。也有许多能够用于战争的大型仪式,在六月时会迎来一个至少30%、至多80%的的绿字。 如同那个不会数三的胖子一样。 绿色的字体总是让人难以抗拒。 因为这种“打折优待”,很多时候军团长们都会试图将决战日想办法放到六月。这意味着他们囤积下来的资源,在这个月可能会翻好几倍。 也正因为这种积极的战争策略,很容易就会拼出一个结果、结束漫长的拉锯战。 不过很多人对这种奇怪的传言,都会采取“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而且一些“让他人之间关系变差”、“导致灾祸降临”、“引起突发事故”的恶性仪式,门槛也会降低一些。 所以在六月份的时候,针对异国超凡者与仪式师的安检规模也会提升。 想要搭乘地铁,要准备的手续会明显变多。当他们的目的地处于异国的时候,就必须在两边同时进行检查——必须要确认非常多的文件,至少要确保在双方都有担保人、才允许在这个非常危险的时刻进行跨国。 不过安南一行人是个例外。 虽然暂时没法跟萨尔瓦托雷提这件事,但安南已经将卡芙妮录入成了自己的“玩家”。他可以直接免除任何仪式,与卡芙妮进行隔空联络。 有这位女王亲自为安南开的证明,安南自然可以作为“不愿透露真名的大公陛下”成为被邀请的对象。 毕竟他们在“发出端”这边的申请上,有安南大公的签名,在“抵达端”那边也有卡芙妮女王已经发下的文件。这个担保人阵容,可以说是横到了极点…… 这里毕竟不是联合王国,也不是地下都市。大家还是很讲规矩的。 冬之手的那些“白风衣”,与诺亚的那些脑门长眼的乌鸦都不是易于之辈。即使真的有人心怀反意,也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 他们出示了那份文件之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上了车。 地铁上的人,比两个月前少了相当多。 作为“贸易之月”的五月刚刚结束,商业运输和出行少了许多。 ——因为在五月份的时候,由银爵士的从神“运输之神”亲自庇佑、可以确保交通工具绝对不会出事。 就算是司机喝多了,运输之神“摆渡人”也可以强行替他开稳。 哪怕是船长迷航,只要船还能开、摆渡人就能把他们硬拖回岸。 甚至已经有玩家体验过这种“全自动驾驶”了。 他们尊称摆渡人为老司机之神。 在玩家们群体中,摆渡人的人气突然极具上涨。据说在玩家们开车的时候,也会象征性的供奉一下摆渡人、祈求通车顺利…… 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导致的损失,如果有大宗贸易往来的话,肯定会尽量安排到五月。而因为五月的超高强度加班,六月七月这两个月份,通常都会给他们休一个比较长的假期。 安南甚至上车之时,整个车厢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都是空的。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的车开到圣费利克斯行省才有所缓解。 因为一个让安南有些熟悉的男人上了车。 他大约五十多岁,留着一头微卷着的褐色短发。身后提着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看着稍微有些疲惫——但以这个时节出行时要做的一大堆手续来说,他反倒是可以说心情还不错。 ——正是安南在二月初,第一次前往凛冬时遇到的奈杰尔·埃利奥特先生! 他之前说是要来寒风要塞取材,看看传说中能够直接割伤血肉的寒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过根据安南当时的推测,他应该是被什么人要求来到这里的。 安南之后处理北地贵族的时候,还特地关注了一下寒风要塞。 因为他对这位奈杰尔画师的观感还不错。 安南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如果他的确卷入到了这场叛乱之中,安南打算稍微照顾一下他。哪怕把他抓起来,也比稀里糊涂直接被不知道哪一方的士兵剁了强。 但后来经过冬之手的调查,寒风要塞完全没有涉及到这件事。而且安静祥和的不像话……作为一个有驻军的、军事管制的要塞,这里的人民过的甚至比霜语省还安逸。 而如今,在前往诺亚王都的地铁上,却又见到了这个男人。 这份惊人的缘分,就已经让安南有些惊奇了。 思考了一下,这大叔都做了啥就更让人好奇。 ——你这把诺亚王都房产都卖掉,跑到异国他乡冻了四个月,到底图啥?还非得在六月这个异常麻烦的时间,再一个人背着行李再跑回诺亚? 而且这次回去,只带了一个箱子。就连他的画板都没有背上。 这倒是让安南有些好奇了。 他到底是想干嘛的? 不过奈杰尔先生,显然没有认出变成了大卫形态的安南。当时跟着安南的几位玩家,也恰好没有成为安南的旅伴——如今的安南也丝毫看不出来与纸姬的相似之处。 对奈杰尔先生来说,安南这一伙都是真正的陌生人。 于是安南心中一动。 他打算凑过去,以“我是你粉丝啊”的名义去套套话…… 天车之书 第943章 我是您粉丝啊! 安南看了一眼对面的奈杰尔·埃利奥特,抬起食指、对着正面对着自己的十三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一会记得要保持安静。 随后他便将“双色权杖”横放到自己脚下——那是一个从前面回过头来时,也不会看到的位置。 十三香心领神会的瞥了一眼安南,微微点了点头。 示意他已经收到了指示。 随后他踢了一脚旁边的哈士奇,示意她赶紧起来。 以免安南过去套话套到一半,哈士奇一睁眼迷迷糊糊就猛地嚎一句“安南陛下”,直接把事情搞乱。 一般人的确做不出来这种事,但哈士奇未必。 多少还是嘱咐一下为好。 退一步讲,在有陌生人在的时候还是把她叫起来。他们本质上是跟领导出差,毫不顾忌呼呼大睡也不怎么礼貌。 十三香如此想着。 他们刚刚才上地铁不久,哈士奇也不顾什么礼节,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十三香身边的、然后闭上眼就开始迷迷糊糊的犯困……没过几个呼吸就趴着睡着了。 也就是这四个座位中间的茶桌有些矮,哈士奇只能缩在椅子里睡觉。 不然她多半会在安南面前,表演一下自己当年神速上课补觉的绝活。 虽然这个地铁,与他们上下班时使用的地铁不是同一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地下。 但就冲着这个名字,哈士奇就感觉非常的困。 刚一坐上地铁,就会开始犯困——如同自己平时上下班时的情况一样。十三香在地铁上,喜欢戴着耳机听音乐、看视频或者看小说,收集一些情报。 而哈士奇则是那种攥着自己的手机、抱着地铁中间的柱子就能站着开始睡眠的类型。 因为哈士奇也的确相对更缺觉一些。 倒不是因为哈士奇的工作会比十三香更努力——事实上哈士奇下班的时间反而会更早一点。 只是哈士奇一般会玩游戏到十二点以后,等到上床之后还会再玩一段时间的手机。具体什么时候睡觉,主要取决于群友什么时候睡觉…… “群友都还没睡,我睡觉合适吗!” 哈士奇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着:“聊着聊着天人就没了,那多不礼貌啊!” 仿佛在试图把群友熬死一般。 ——当然,后来十三香就知道了,那都是借口。 因为哈士奇有一些群友和他有时差,就算哈士奇熬到天亮他们也是不会睡的…… “……呼啊……唔咦?” 哈士奇被踢了一脚,发出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并醒转过来:“什么事……” “偶尔也真羡慕你的睡眠质量……” 十三香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安南、来给哈士奇使了一个眼色。 “什么?” 哈士奇更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没听清十三香在嘀咕些什么、也没看懂他的眼神。 她把自己的脸凑过去,因为缩在椅子里而有些炸毛的白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条白绒绒的大型犬,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你说话声音这么小?你嗓子哑了……眼睛也不舒服吗?” “没事。我是说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真高……” 十三香终于放弃了和哈士奇说清楚的想法。 他直接伸手按住哈士奇的脖子,把她脑袋掰过来、用食指挡在嘴前,与哈士奇四目相对、又点了点头以做确认。 哈士奇回头看了一眼安南,顿时恍然大悟,连忙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并连连点了点头。 “哎……” 十三香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哈士奇,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你要睡觉的话,记得把头发扎好了放身前,要么睡姿就好看点。搓的乱糟糟的,你自己不难受吗?” “……我都想把这头发剪了。” 哈士奇苦着脸小声嘀咕着:“捏脸的时候感觉长头发好看,但洗起来好麻烦啊……” ……那不还是你活该。 十三香正想如此念叨两句。 但他想了想,如果得到支持的话,这二哈可能会真的把这头发剪了。但过个几天又会后悔,“啊我当时为啥要把头发剪了”。 ……怎么说呢,傻不拉几的兄弟变成了美少女之后还挺萌的。 十三香又叹了口气。 明明自己连老婆都没有,就提前感觉到了当爹的感觉…… 养的还是个傻闺女。 这人的命运就不可预测,谁知道哪天自家宿舍的傻儿子就会变成傻闺女…… 身后两人还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安南就已经起身并走到了奈杰尔的身边。 他们在同一车厢,只是奈杰尔下意识的坐到了角落里。这让他们之间多少还有些距离。 当安南以“最后之作:大卫”的姿态,坐到奈杰尔身边的时候,显然是吓了他一跳。 看到一位黑发黑眼,五官深邃、笑容和蔼开朗的中年人,毫不认生的坐到自己对面,正在看书的奈杰尔顿时惊了一下。 主要是他作为名画师的锐利目光,能够一眼就解析出对面的身材与诸多细节。 那没有半分臃肿,充满了力量与优雅美感的身材,简直就像是雕塑大师雕刻而成的雕塑。而如果说他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那过于白皙、不够干燥粗糙的皮肤就显得更违和了。 正是因为奈杰尔足够了解人体,才会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目光快速在十指间跃动,并很快捕获到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果然是超凡者。 而且还是高位的白银阶超凡者…… 奈杰尔心中顿时一紧。 听到身后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嘀嘀咕咕,更是让他有些心慌——这分明就是有话想说,还不希望自己听到。能有这个反应,多半就是已经把自己认出来了。 但自己坐在这么边缘、甚至连画板都没背……身份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了啊? “您好,奈杰尔先生……我应该没有认错?” 笑容和蔼而又开朗的中年男人坐在奈杰尔的对面:“我是您的粉丝!” “……是、是吗。” 奈杰尔一脸尴尬。 他显然是不太相信——但眼前这个局势似乎也容不得自己不信。 “是真的。” 中年男人的面容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您的画了。 “那是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并非只是喜欢您现在的画。我也喜欢在那‘沉默的二十年’前,那些……笨拙、而又努力的画。每一幅都像是要将心呕出来一般,用尽全力的绘画者。 “像是在雪原中,挣扎燃烧着的火焰一般——我喜欢那份在那份努力中迸出的光芒。” 听到这出乎预料的发言,奈杰尔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 他怔怔的望向中年男人。 一时之间,眼眶竟是有些发红。 天车之书 第944章 安南:我摊牌了 奈杰尔·埃利奥特,现在相信这个人的确是自己的粉丝。而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人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能在那些画作中,品出自己的笨拙而徒劳的尝试,这就绝对不可能是那些野蛮人会做的事。 “啊……失礼了。” 奈杰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大概是很久没有听到那种往事了……抱歉。” “没有,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黑发的中年人再度露出了开朗的笑容:“我也很抱歉说出这种密辛——怎么想这都是应该在我们熟识之后,一边喝酒一边聊、说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话题才是。但我想,大概只有提到这种事,才能让您相信我真的是您的粉丝?哈哈哈哈……” 这毫无疑问是稍微有些不礼貌的回应。 但它却给了奈杰尔一个台阶下,替他解释了之前为什么如此神经过敏。 ——因为这个中年人已经猜出来了,之前奈杰尔遇到了某种麻烦。所以奈杰尔刚刚为什么之前警惕到了失礼的程度。奈杰尔也就不用为此而多做解释…… “真是抱歉,我之前稍微遇到了一些麻烦。” 奈杰尔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低头表达自己的歉意:“我还以为自己是又被人追了上来……” 这稍微有些刺痛人的话,却反而让话题显得没有那么尴尬,以至于能够较为轻松的延续下去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十三香与哈士奇——目光着重在他们两个身上颜色各异的长袍上停留了一下。 奈杰尔主动转移了之前的话题,开口询问着:“说起来……您这是,要去诺亚做什么?” “去一趟泽地黑塔。” 中年男人毫不避讳的回答道:“有一些事要处理。” “……泽地黑塔的话,”奈杰尔有些犹豫的说道,“几个月前好像出事了。” “啊,我知道。” 中年男人爽朗的笑着:“我就是来帮忙处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的。” “……哦哦。” 奈杰尔顿时恍然的点了点头。 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巫师……凛冬公国似乎就有两座巫师塔。 “真有些羡慕你们……” 奈杰尔感叹着:“说起来,如果我当年没有走上这条路的话,现在大概就成为巫师了。” “哦?” “我母亲是一位仪式师,她一直希望我能进入泽地黑塔学习转化法术。” 中年画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遮掩性的挡在脸前。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又抿了一口茶,他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但我不争气。我当时宁愿离家出走,也想要画画。 “当然……我的确没有为当年的选择而后悔。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思考——或许学习法术与画画并不冲突呢?如果我当年选择成为了一名巫师,或许也会有时间来练习绘画……” 奈杰尔低声说着,将茶杯放下。 茶杯放在桌面上,发出如钟鸣般的闷响。 他发出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但果然还是不行。 “我的才能不足,和那些天才们不一样。如果不把我逼到走投无路的程度,或许我就会直接放弃掉这条道路……” 不,是一定会放弃这条路。 正是因为当年还是个少年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实在是欠了纸姬太多、也实在是对当时浑浑噩噩的生活不满,才会苦练二十年……只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能够将昔日纸姬不图回报对他的资助,都能够还回去。 只是为了报恩。 如果他能够成为一名巫师,他的生活大概率就不会那么困顿、也不会那么无聊。他能追求的东西就多的多……他或许会更加快乐、或许会成为他人眼中的成功者。 ——但那终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我还是更想要画画。” 他低声说道。 中年男人温和的说道:“这或许也是你的幸运。” “……什么?” “你应该只是知道,当年泽地黑塔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 笑容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对着画家认真道:“就在几个月之前,泽地黑塔遭遇了黄金阶的仇敌袭击。当时在泽地黑塔的所有人——除了雨果塔主之外,所有巫师无一幸存。” “啊,这……” “也就是说,幸好你当年没有考入泽地黑塔。否则你或许现在已经死了。” 中年男人摊开厚实而可靠的双手,发出温和的声音:“这就是【命运】。命运乃天车之辙,既已行过、便是定数。 “就不要再去思考过去的那些事了。” “……倒也是。” 奈杰尔点了点头。 “对了,”中年男人面露好奇之色,“我记得您不是一直都住在诺亚吗?前段时间,还刚出了一张关于纸姬的绘图……您这是什么时候到了凛冬?” “啊,有一些小工作……” 被提到这事,奈杰尔脸上的微笑顿时变得有些勉强:“之前一个朋友……之前有人拖我过来一趟,让我帮忙画一些东西。” “是遇到了合同纠纷吗?” 中年人身体微微前倾,有些严肃的说道:“不瞒您说,我在凛冬还是有些产业的……很多人对我都很尊敬。就连塔之主,我也能说上话。” “是吗……” 奈杰尔有些迟疑,将信将疑的说道。 “没错。我甚至随时都可以面见德米特里殿下。” 中年男人身体微微后仰,真诚的说道。 奈杰尔眼睛微微一亮:“那您认识安南殿……不、安南陛下吗?” “当然,我认识他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他毫不犹豫的说着奈杰尔听不出真实含义的大实话:“我能够在这个紧张的时节出国,就是奉大公的命令。” 说着,他将自己的文件拿出来给奈杰尔看了一下。 看到确实有安南的签名后,奈杰尔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左右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咬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您认识安南陛下……等您回凛冬的时候,一定要让陛下他特别注意一下圣费利克斯行省。” “圣费利克斯行省有风暴之塔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这事我跟安南陛下不太好说……但跟您还是可以提一下的。” 奈杰尔认真的说道:“我怀疑啊——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炉山】下面有一些东西。不太好的东西。” “炉山?” 中年人眉头挑了挑:“这和您突然跑回诺亚,有关系吗?” “是这样的。我来凛冬其实没有多久日子,之前是有一位老朋友,请我画一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就在炉山的底下。” “您见到那些东西了吗?” “我见到了,也画了。的确是很奇异的东西……真的无法用语言描述,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特别危险。” 他认真的说道:“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并非是炉山下面的晶簇。而是整个圣费利克斯行省……我的那位朋友、还有我见到的贵族们,性格都变得特别的……温和?” “温和不好吗?” “当然好。但那些大贵族们、真的会对我这样的平民这么温和吗?” 奈杰尔眉头紧皱:“所以我才说,这事对安南陛下不太好说。我本身其实就认识安南陛下,寒风要塞与霜语省也不远。但我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不好提这事……万一只是我多想了,那恐怕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但如果是由我来转告,仅仅只是‘我听到的、有可能的事’,传到安南陛下耳中,也不会被他特别相信,对。” 中年男人一语道破了奈杰尔的话头:“其实你这边应该有一些证据的——只是你想要交给诺亚王国那边的什么人?” 闻言,奈杰尔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他面色发白,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焦虑不安:“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怎么了?” 一个温和而悦耳的声音传来。 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变成了翘着腿的安南。 安南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倒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了……虽然有些话您不希望让我直接从你这里听到,但既然我已经听到了。或许我们的交流就可以更直接一些? “我也没想到,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结果却能钓上条大鱼——我就直接询问,奈杰尔先生。请问到底是谁邀请您来凛冬、具体让您做了什么事? “炉山的下面有什么东西?还有……圣费利克斯行省那边的贵族,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安南悠然道:“您是先在这里说,还是等到了诺亚……和我一起去见一见卡芙妮女王,在她那边一起说?” 天车之书 第945章 另一个世界 “……既然您已经听到了,我也没有什么不说的理由了。” 奈杰尔沉默了一小会,叹了口气。 他没有怀疑这个“安南大公”是什么人假扮的,甚至问都没有问过。 因为他是纸姬的忠实信徒,对“美”之要素的感悟异常深刻。对“美丽的事物”,他有着能够洞穿本质、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正是他凭借一瞥而过的短暂印象,复刻出部分纸姬之美的技艺所在。 仅是这份超越理性、近乎直觉的“绝对审美”,其本身就足以异化成特殊的敏锐直觉。 之前奈杰尔看到“大卫”的时候,只是感觉他像是一座厚实的石像——充满了匠意之美。就像是精美的石像活了过来一般。 而在看到它变回安南的瞬间,就像是看到石像开裂、璀璨的光从中渗漏出来。 安南那份与纸姬近似、辉煌璀璨却又显得单薄的“美”,奈杰尔只需看过一次……也就绝不会忘却。 奈杰尔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下来,整个身体都向后软倒了下去。绷紧着的神经也终于是重新放松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跟您讲这种事、无疑会把我自己拖入到麻烦的旋涡之中……” 中年画家苦笑着:“我真的没有恶意,陛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遇到这种事所能做的,也只是能够趁势逃走而已。” “安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安南沉稳的点了点头:“刚才你就已经展示了你的诚意。虽然你不想亲自来跟我说,但还是愿意托人给我提这个醒……所以我相信你,仍是愿意与我站在一起的。” 奈杰尔面对这种情况会选择逃离,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超凡者那么强烈的欲望。而且他本身就是有成就的人、更因如此反而会有所顾忌。 他不希望自己卷入到与自己无关的麻烦之中。这是很合理的。 安南完全可以理解他,也完全认同他的观点——他不欠安南什么东西,甚至都不是凛冬人。在这个时候,选择事不关己就已经足够公平了。 圣费利克斯行省的高官,是费利克斯伯爵。 他所属的家族,虽然比不上梅尔文和拉斯普廷,但也是相当有资质的家族——他们家族中曾经出过一位老祖母的教宗,最近一百三十年间、枢机厅中至少有一位“费利克斯”,最多的时候甚至有三位。 这是正儿八经的神权贵族。 在凛冬,神权贵族本身就意味着传统和权威。 并没有任何法律赋予过老祖母的教士以崇高的权柄。理论上,他们并不具有任何权威性,凛冬公国仍以实权贵族——也就是那些大臣们背后的势力作为真正的权力者。 但就像是族中的老人有着话语权一样。 老祖母的教士,在这方面的权威性比“族老”更高;而主教自然是比教士还要更高。在整个圣费利克斯行省中,“费利克斯家族”都是人们心服口服的调停者。 也正因此,虽然如今的费利克斯家族中,并没有任何一位成员、担任凛冬公国的大臣……但他们在民间,却有着相当程度的声望。 他们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按时足额纳税、甚至还看守着凛冬唯二的要塞之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因为圣费利克斯行省的政局稳定、经济形势良好,他们也是凛冬公国最为优质的兵源。可以说是凛冬大公最为坚实的后盾之一。 而作为另一方的奈杰尔,他甚至是一个外国人。和安南大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是之前在火车上聊过几个小时。 ——仅仅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奈杰尔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敢直接站出来作证。同时他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也不是凛冬人、而且费利克斯伯爵在做的事,或许也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无论怎么想,这天平都是完全失衡的。 既然如此,不如提桶跑路。 费利克斯伯爵的态度倒是非常温和。 他直接放了奈杰尔回国,甚至给他签了通关文书——奈杰尔回诺亚时所用的文件证明、也正是费利克斯伯爵亲自给他担保的。 于是安南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给自己与奈杰尔各倒了一杯茶。 随后安南端起自己这边的茶杯,向奈杰尔询问道:“你说,这是什么?” “……茶水?” 奈杰尔有些迷茫:“似乎是联合王国的绿宝石茶……” “不,这是酒。” 安南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带来的酒——凛冬公国的烈酒。我因为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看到你很苦恼的样子,就特地来这里请你喝酒。 “而恰好你的酒量又不怎么好。喝了酒之后,就抱怨个不停……” 安南的目光深邃。 他的双手十指指尖轻触,置于身前。 明明年纪连对方的一半都不到,但安南看上去、却反而像是更为稳重的那一方。 安南平静的说道:“可以理解吗?这并非是命令、也不是请求。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是你喝多了之后发出的抱怨……” 奈杰尔怔了一下,眼中显然有些茫然。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正因是喝多了产生的抱怨,所以稍许的添油加醋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说说这种醉话,并不会因此而获罪;而安南也不会将他说的醉话当做证据,用来和另一个人对峙。他喝醉了之后,对我是这样说的——这种话自然也没有可采信的力度。 换言之,这就是安南从官方角度跟他说: 你就随便那么一说、我就随便那么一听。 我不一定信你的,但你也不用为自己的话而负责。 如果真的有信息量,安南肯定会之后再去调查。至于说错了,还是不够精确、亦或是误会了什么都无所谓。也不指望你作为的证人出庭……说完这话,这件事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那我就直接说了,陛下。” 奈杰尔不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道出:“我在【炉山】深处……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天车之书 第946章 被囚禁的光 “另一个世界?” 安南顿时有了些许兴趣:“详细讲讲?” 奈杰尔以茶代酒,微微抿了一口。 随后他便叹了口气,从头开始为安南讲述这次出行的经过: “最开始,我是接到了很久以前,一位朋友的书信。他在我刚刚回归画界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他是一位巫师、也是一位业内闻名的艺术家,是传说中的‘滞时之眼’的学生。 “我刚回归画界的时候,非常欠缺知名度。我对自己那时的画有相当程度的自信——那毕竟是雅翁评价为‘还可以’的画。 “但那也终究就是‘还可以’的程度、而不是‘很好’或是‘不错’。我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雅翁稍微说句好话,我就能蹭着雅翁之名出去宣传的程度。 “假如没有名气的话,它根本卖不到与它相配的价格。能买画的人,也只会是乡下稍微懂点艺术的贵族。我得卖出一些画来,攒够了钱、才能开办画廊。 “只有这样,名声才能真正的打出去——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回归艺术界的前两年、都出不了名。一直到我攒够钱开画廊,请业内批评人士前来……或是在贵族们的聚会中,有识货的人能看到这些由我画出来的画。” 我就全指着这样出名了。 画师奈杰尔如此说道。 这平淡而谦逊的言语中,其实隐藏着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虽说是“不敢用雅翁的名义去宣传”,但奈杰尔自己知道这画的实际水平。他相信,只要是真正懂艺术的人、在其他贵族家中看到这幅画,就一定能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级别的画师。 只要有一位贵族愿意赞助他。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一飞冲天。 “但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他……一位凛风白塔出身的旅行巫师。他对我的画作赞不绝口,并主动提价到我所要求的三倍,将画作买了回去。 “没过两个月,就有王都贵族千里迢迢赶到我的家乡、想要重金求购我的画作。到了那时,我才知道他帮了我什么忙。” “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安南询问道。 “拉法埃洛·桑提。这就是他的名字。” 奈杰尔很快答道:“他比我大概大十几岁。但与我不同的是,他自小便出生在一个艺术家庭。他的父母分别是石父与纸姬的信徒……他的父亲是联合王国知名的建筑家,母亲则是诺亚的画家——我少年时期自学画技时模仿的画中,就有他母亲的作品。 “但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凛冬学习巫术。因为他的父亲跟他说,‘雕刻的技法是有其极限的——人的精力与体力、石材的质地,都会影响到最终的成品。真正完美的雕塑,只有掌握了偶像与塑形学派的法术才能做得出来。’ “于是他前往凛风白塔专心学习法术。并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成为了一位白银阶的大巫师,顺利毕业……并开始专心研究艺术。” 奈杰尔认真的感叹着:“我真的很羡慕他,也很感激他。对我来说,他是少有的几个我真心想要交往的朋友之一。所以即使在后面我成名了、甚至远比拉法埃洛还要知名的时候,我也经常与他写信。 “虽然我的母亲是仪式师,但我并不会任何仪式。我的绘画经历不断的在提醒我,我没有那样的才能、可以像是那些天才一样从容的在不同领域都做出名声来。 “我只有努力而已。这个时代的艺术是在不断发展的,甚至我都不用退步……只要停下脚步、很快我就会被人们甩下。 “因为我这是整整二十年闭关、全心全意钻研一门手艺,才终于悟出来的经验。如果是那些有才能的人,或许只用十五年、甚至十年——如果他们还有足够的钱、能够剩下工作的时间,或许只用五年、六年就能超过我。 “我没有钻研其他东西的精力。而以我的才能,更不足以凭借短时间的学习,就掌握仪式师的技艺……” 如果没有足够的水平、那么就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奈杰尔作为一名杰出画家的自尊,与对自身足够冷静理智的判断,让他根本就不打算接触仪式师这个行业。 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仪式师比画师更加渴求才能与积累,他才不会膨胀到进行如此程度的跨界。 “所以,我们向来是使用书信来联络的。我不知道他又旅行到了哪里,所以只能把信寄到凛冬的一个联络点……那是他经常会回去的地方,也可以视为他的家。 “我们差不多每年能收到对方的一两封信,但想要见一面就麻烦的多了。也正因如此,他给我写了信……希望我能去一趟凛冬,帮他画一些‘以他的水平无法正确描绘的东西’。 “他给我许诺了足够高的报酬,其中包括一座凛冬的别墅。正因如此,我才会挑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在诺亚的全部产业都卖掉、用来还清当年欠纸姬的债。” 当然,他这些年的积累早就比当年的债要多得多。那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程度。 但是奈杰尔所还的,并非是用那些卖不出去的糟糕画作向纸姬献祭时换到的些许生活费……而是用来维持他的“梦想”的钱。 正是因为他欠了纸姬很多,所以在被雅翁批评的时候、才会流着泪咬牙坚持。 那正是他如今能够走上这条道路而不至于放弃的,最初的灯火。 “我到了约定好的寒风要塞,在拉法埃洛的引荐下、见到了费利克斯伯爵。他给了我一个委托……那就是从密道进入‘炉山’底部,描绘出‘世界的伤口’的形状。 “——我当时一度以为他想要谋杀我。” 奈杰尔心有余悸的说道。 任谁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然后就被对面笑呵呵的说是要送到活火山底下去……都会产生“我是不是上当了”和“我是不是要死了”的感觉。 流泪猫猫头.jpg “而真当我顺着那个深井,下降到‘炉山’底部的时候……却发现了从未见过的瑰丽景象。” 奈杰尔以梦呓般的语气,低声喃喃着:“那真的是【世界的伤口】。 “我真实的看到了世界的尽头——在一切色彩都消逝、一切物质都不存在的地方。一眼望去,便能轻易看到‘世界之外’。 “那是一切的物质,都没有固定形态约束的混沌之境。只有以对‘美’的直觉,能够勉强分辨它们的本质。 “那是……活着的火焰、与被囚禁着的光。我当时失去了理智,而在我醒来之时,画作已经完成。 “那是我最为得意、永远无法复制的画作。我感觉到我的心力和技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都流失到了那副画上……我这辈子也无法再度画出那副画。 “只要揭开挡在上面的画布,房间内其他的纸张与纤维都会自行燃烧。所有的镜子都会同时闪耀其猛烈的光芒,如同镜子深处被囚禁着的光要脱离而出一般。” 奈杰尔看了一眼安南,非常肯定的说着难以理解的言语:“那是与您身上的光……极为相似的‘光’。” 天车之书 第947章 史诗级刨坟 ……与安南极为相似的光? 听到这话,安南微微怔了一下。 “你确定是与我身上的光极为相似的类型吗?” “没错。” 奈杰尔信誓旦旦的说道:“因为陛下您身上的光,非常具有特色。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光……除了您心灵深处的这种光、和我之前在那边看到的充斥在空气中的光之外,我从没有在第三个地方见过这种光。” 那是理所当然的。 奈杰尔不是与“光”的领域相关的超凡者、也并没有掌握这方面的仪式学知识。 他可能并不了解,作为第七曜的“天车之光”,它的本质与曜先生——也即使以日光为首的自然光并不相同。也不会知道天车之光到底是多么稀有。 但至今为止,除了安南在使用贤者之石后、天使状态下迸发的灵光之外。 安南只在一个地方发现过纯正的“天车之光”。 那就是在精灵遗迹的黑岩咒窖中,尚未诞生的【天车之子】恩底弥翁……那个一度让安南被迫成为了男妈妈的存在。 奈杰尔所进入的“火山底部”,这么深的位置、听起来也的确可以建造咒窖。 并非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建造长期使用的咒窖。如同并非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进行静脉滴注。 咒窖就像是静脉采血针。自然是要在能看到血管的地方扎针才有意义。 在两个世界的重叠点,世界会变得脆弱。那正是世界本身的破绽,也正是世界的伤口……如同未被皮肤覆盖的血肉、也正是能够安全进行采血的“静脉”。 也就是那些在传说中,“格外容易使人迷失”、“会出现特别多的怪谈”的地方。就如同皮肤紧贴着的两个人,能够通过这一点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世界也能借助这一重叠点,对彼方进行影响。 咒能技术的起点,就是勘探到足够温和的、能够被利用的缝隙。 规模在大约八平米以内的裂隙,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如果其规模小于三分之一平米,还可以稍微进行一定程度的扩容。 在文明化较高的都市中,想要找到的这种“异常之地”会简单很多。这种怪事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事、也不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很特殊,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刚好在“世界的薄弱点上”而已, 但精灵们最开始发展咒能技术时,他们还在活沙漠之中……想使用“怪谈”进行定位是非常困难的。 必须手动进行探测,找到世界的伤口。这个过程和石油勘探有点相似,安南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总之在找到大致的位置之后,就要将咒窖如空心的钉子一般、钉入到这血肉之中,才能稳定的进行“采血”。如果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开始建造咒窖,多半是根本打不通的。 但反过来说,当一个地方兴建起咒窖之后。这里“世界的伤口”就反而不会再存在了。 一座正在持续运转的咒窖,就像是水蛭一样、紧贴着皮肤在吸吮着血。就算咒窖被彻底拆毁,“世界的伤口”也不会再轻易显露出来。 精灵们当年废弃咒窖,并非是为了让伤口进一步的扩大,而是为了止血。是为了偿还先人们的债。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世界的伤口”上面,都能拍一个咒窖。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风暴之塔上空的永恒风穴。 那就是一个异常狂暴的伤口,一个狭长的、其高度超过两公里的巨大垂直裂隙。 如果说,咒窖只是一个微微渗血的擦伤。 那么风暴之塔上空的那个“伤口”,出血量就是异常的大——它甚至已经直接打穿了整个世界,另一端并非是“世界的血管”、而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不考虑如何回来的问题,只需要顺着风暴从那个地方飞进去、直接就可以抵达虚界。 这种规模的“巨大创口”,别说是修建咒窖了……两百千米每小时的风速,只要风暴之塔从上面移开、就会立刻形成巨大的龙卷风,在一日之内摧毁下方的城镇。 如果风暴之塔没有及时的遏制住这风暴,只需要一个月……这个世界就会被无限膨胀的风暴所毁灭。 因为那个裂缝的尽头,并非是世界之血。 而是一个充满了怨恨与狂怒的世界——的碎片之一。 一个除了无限的、永不止息的风暴之外,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 奈杰尔既然亲自看到了世界的创口,而且活着回来了。 那么,在那个地方首先就不存在咒窖……也并没有与虚界相连。既然不是咒窖,就没有“天车之子”存在的可能。 ……而且,这个世界上大概不应该存在第二个恩底弥翁。 因为恩底弥翁作为“种子”,他的价值只是在于防止大结界崩溃。每一代的种子,都是由精灵皇帝降生而未生的子嗣担任,同时也只会存在一个种子……当新皇继位之时、上一代的种子就会被摧毁。 不是天车,也不是天车之子。 不是咒窖,也不是虚界。 除非…… 安南心中一动。 能够散发“天车之光”的,除了“天车”与“天车之子”,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有着“天车”这个词缀…… 传说中“第十三正神”,早已在神代陨落的伟大神明。 ——天车御手。 【她是已死之神,也是未死之神。她是将逝而未逝的死者,天车御手是她残留于世的最后一个称号,其余的称号、名字、连同她作为祂时留下的一切,都已被缝入于世界的内侧】 恩底弥翁当时对安南如此说道。 一个连真正的名字,都已经被抹除的女神。只有“天车御手”能够描述她的存在。 理论上来说,天车御手的一切都已经被缝于世界的内侧……但那绝非是凭空化为虚无。 因为蠕虫本身就孽生于天车御手的残余。 换言之…… 安南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费利克斯伯爵和拉法埃洛·桑提,这是不知道从哪、把天车御手的坟给刨了出来? ……卧槽,这可牛逼大了。 天车之书 第948章 这真的合理吗? 好家伙,是真正的狼灭。比狠人还狠不止一点。 敢刨一位预备正神、光界HR、所有从神与伪神名义上的母亲与导师的坟……她甚至还能算是此世之恶的“蠕虫”的生母。 怪不得奈杰尔说是自己像是有什么被抽空了一样。 他就算是为了这一幅画而耗竭自己的才能,安南也不奇怪。 那确实是“世界的伤口”。但世界的伤口本身并不稀罕,稀罕的是“在这血肉中所蕴藏的珍珠”。 奈杰尔以为自己所描绘的是世界的伤口,但他其实真正画下来的、是在那伤口中被显露出来的……昔日的选神之神、天车御手! 亲自确认并描绘了天车御手的尸骸,却没有因此而死或是发疯,这可真是难得。 光是天车御手之死,就毫无疑问是“创世”级别的神秘知识。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个普通人、才能勉强保持不死。因为天车之光是“升华之光”,越是接近光界、就越能感受到天车的神圣性。 奈杰尔并非是超凡者,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了解任何神秘知识……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够用眼去观察“天车御手”。 他甚至都没有用眼睛去“看到”尸骸——他只是用自己对“美”的直觉,强行去复刻眼前的绝景。 光是他那副画本身,就具有绝强的力量。 昔日雅翁给老祖母所画的画像、也就是纸姬本体的那副画,仅仅只是画中之龙发出咆哮,炎炎夏日、画外一整条街的窗户都会被冰瞬间封死。 那副画能够轻而易举的招来寒流与暴雪……而奈杰尔所绘制的这幅画,也有了百分之一的威能。 只要这幅画上的幕布被揭开,房间就会变得高热、一些东西开始自燃,镜子不再能够映照出物体、而是不断放出灼目的光芒…… 而众所周知,眼球本身就存在镜面。 也就是说……凡人的眼睛恐怕难以看清这幅画。它甚至会让注视着这幅画的人,眼睛直接变瞎。 这已经是魔画的范畴了。 但它的威能,显然比直接窥视“天车御手之死”要好的多。 这就是一种过滤,一种……伪典。 就像是最开始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窥视天车御手。而专门请来了“不是超凡者、也不懂神秘知识”,却正好拥有着“美之直觉”,能够不以肉眼观察、转绘天车御手尸骸的奈杰尔。 这个世界,恐怕只有他能做到这件事。 ……可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可真是,从未设想过的大新闻。 安南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这大概最多就是“破冰军余孽”、“人造霜兽实验”、“自造咒窖”这种级别的问题。 万万没想到,这一棒子居然能扯到天车御手和蠕虫身上。 世界的内侧——这并非是一个虚幻的描述。 而是第三重历史,也就是“向更深处的历史”、关于“秘密”本身的历史。就像是神秘知识被献祭了一样……那些储存着“被埋葬的神秘”的历史,就是第三重历史。 生活在第一重历史的人,永远无法观察到第三重历史。就像是没有光的话,人就无法看到东西一样;第三重历史中,并不存在能够让人产生认知的“光”。 只有本身就与隐秘、秘密、黑暗有关的神明,才能通过真理之力、直接在第三重历史中进行搜寻。 进入到第三重历史的,就像是“已经被删除了的资料”。但被删除的资料,也可以通过特殊手段找回。 只是被丢到第三重历史的话,也可能会被“神秘女士”与“寂静女士”的特殊仪式重现于世…… 然而,被“缝在了世界的内侧”的话,就像是被里侧表示除外了一样。即使是神明使用特殊的仪式、也无法搜寻到这个目标。 ——但正如被里侧表示除外的卡,也还是有可能被回收的一样。 被用这种方式缝合于世界内侧的话,也还是有一种方式、能够把她重新找回来。 她本身进入到世界里侧的瞬间,这个世界上属于她的情报都会同时消失。 就像是献祭了神秘知识之后,大脑会将其忘却一样。 如果献祭了某个人,【世界】就会将其忘却。 而假如有缘到了,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直接撕裂世界——假如那个区域、正好是她被“缝于世界里侧”的位置,那么就能把她重新刨出来。 “原来天车御手当年死在‘炉山’吗……” 安南喃喃自语着。 可是…… 费利克斯伯爵和拉法埃洛·桑提,又是从哪得知的这个情报? 天车御手就连名字都不复存在,恐怕除了寂静女士之外、其他正神也不知道她具体葬在了哪里。 总不可能就是真巧了? 能够撕裂世界的技艺,本身就属于相当高位的仪式。 大约是和悲剧作家的高位仪式“睡美人”、或是与燧父的高位仪式“龙之净火”一个难度的仪式。只要稍微失误,就可能会招致神明的厌恶甚至敌视。 更不用说,这个仪式所需求的大量咒性材料。 而且还有那人工挖下去的垂直通道…… 围绕着一座活火山施工,难度非常高。如果使用过于粗暴的手段——比如说炸药,是有出事的可能性的。 花费大量的财力、时间和人工,垂直挖下去一条通道。然后停留在某个深度,展开了大型仪式、把世界撕出来一条口子。 正好就把天车御手的尸骸刨了出来。 ——这简直就像是,走在荒野里、毫无预兆对着一块空地就开始刨,然后石油就这样喷出来了一样。 原理上,似乎只能用巧合来解释。 可它实在是太巧了。巧到安南都开始怀疑它的可能性了。 这真的合理吗? 他们甚至还知道不能窥视天车御手的尸骸,专程请来了世界上可能是唯一能够描绘天车御手形象的画家——奈杰尔。 就连安南自己,也不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后果。还是通过奈杰尔对自己成品的叙述,反推的它可能存在的影响。 ……无论如何,安南都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他们或许不是安南的敌人,但这一举动到底会招致怎样的祸患…… ……其实安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天车御手的具体情报,根本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记不住、所有典籍都无法记述。 真正的“被世界所忘却之人”。 奈杰尔不会知道更多的情报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恐怕就连雨果塔主,都不会知晓这个秘密。 能够为安南解答疑惑的,大概也就只有银爵士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急迫……不至于将安南的事先安排直接打乱、让他当场坐着地铁再跑回去。 安南眉头紧皱,为这超乎掌控的局面而叹了口气。 还以为镜子收集齐全之后,就可以歇会了呢…… ……结果又得加班了啊。 天车之书 第949章 在游戏里玩游戏 安南与奈杰尔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在他们来到诺亚王都后,安南就招来了一队玩家,让他们跟着奈杰尔。 这一方面是对他的保护,同时也是一种监视。 在安南从泽地黑塔归来后,就要带着他与自己一同去见一趟银爵士。当然……他来都来了,还是要见见卡芙妮的。 不过奈杰尔对此也算是心知肚明。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天车御手”的尸体,但也大致猜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知道自己涉及到了什么级别的事件之中。 所以对安南提出的监视,奈杰尔并没有丝毫抗拒。 他反而对玩家们的态度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恭敬。 “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们了。” 他礼貌而认真的说着。 流浪的孩子点了点头,沉声道:“交给我们。” 西酞普兰终于习得了【死之喉的伴舞者】这个神术,就在前不久将波菲丝小姐拉了出来、成为了她的舞伴。掌握了自己的核心能力之后,西酞普兰的各项能力也都有了相当成都的提升。 而林依依与四暗刻姐弟俩,在高强度的噩梦攻略过程中,也已经第一批晋升到了白银阶满级。 但等级提升上去,也不代表就立刻掌握了这个级别的实力。 不过他们也都不是自大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有耐心。 在等级达到一个阈值过后,他们没有停下脚步、或是直接去寻找进阶到黄金的途径……而是静下心来,开始提高自己的积累。 ——他们其实也对自己等级中的水分心知肚明。 这个世界的超凡者,一般来说是在刻苦的学习与练习之中,抽空去净化几个十拿九稳的噩梦……他们是在高密度的噩梦净化中,每天抽空训练个几分钟。 最典型的,就是那几位白银阶的等级已经快拉满了,但法术列表都还没有填满的巫师。 林依依专心刷湛蓝钻塔的声望,存钱购买各种内置法术的宝石。 她其实还蛮喜欢这样的——毕竟这个世界的法师没法洗点,将法术录入到列表里之后就没法再去掉了。想要真正开始学习法术,首先要明晰自己的思路……而且一旦确认还不好后悔。 但另一方面,法术使用的越多、才会越发熟练。 也因此,唯有尽快确定自己的法术,才能正式开始训练。单纯学习法术理论,就像是看着视频云练枪一样。 不过,如果是湛蓝圣卫就不一样了。 只要氪金,就能拿到一次性的法术使用权。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法术构成,也不用训练法术。只要锻炼身体,外加增加对战局的把控能力,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道具就好了。 就如同魂系游戏转职怪猎的玩家,通常都有点舍不得用消耗品;RPG游戏玩多了之后,玩MOBA游戏都舍不得用主动道具。 不过林依依本身就是怪猎玩家。对于道具的使用,她是有心得的,而且向来都不会刻意去省。 而四暗刻则在专心研究各种爆炸物。 他也已经发现了……技能所提供的爆炸物,都是能够“瞬间制作”的类型。他其实完全可以用这些素材、自己的魔力与身体组织制造全新的爆炸物。 而这些特质的消耗品又可以被队友们拿去使用——这可比普通的爆炸物安全多了。只要四暗刻这边没有激活、就算是不小心碰触到了火星或是被敌人拿走也不会出现问题。 孩子也终于彻底掌握了“天击术”。 没有实体也没有颜色的“大气”,是最难利用的自然类型。但它同时也是最为隐蔽、便捷的能力。 掌握这个能力之前,孩子只要不在“有山有水有树”、宛如度假区一般的野外,实力就至少会受损一半以上。 但掌握了这个能力后,就算是在城市中、他也有着非常成熟的战斗能力了。 在这个世界,白银阶已经算是很高位的水平了。 毕竟当初负责保护唐璜的本杰明,也就是白银阶而已——虽然是在白银阶满级等了许久,但那也毕竟是白银。 他们这四人一鬼小分队,可以说职能分配都相当合理。有T有奶有输出,有野外生存、不缺乏攻坚能力,也可以打巷战或是刺杀。 除了美味风鹅与德芙的刺杀专精队之外。 这就是安南手头上最强的小队。 ——玩家们将这异界冒险的旅程当成游戏,而对安南来说,这些玩家们本身也可以算是一种游戏内容。 最开始的招人就像是抽卡,能拉到多强的玩家全看运气。 然后根据玩家的特性,培养出倾向和能力不同的类型,这就是养成。虽然也有养废了的少数案例,但也养出来特别强的。 安南这边再给优秀的玩家们去寻找优质转职的条件,给他们去喂不同类型的资源,让玩家们互相组队来弥补缺点或是专精优点……再让他们去做一些,以他们的队伍配比能够顺利完成的任务。 ——这就能算是一种策略游戏了。 ……而且听上去就和赛马娘差不多。 他们这个队伍,虽然看起来是白银阶水平……但如果考虑到复活能力与配合,甚至能够轻而易举的战胜初始版本的本杰明。 用这个队伍看护奈杰尔一周,指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且大不了,还可以摇人…… 因为复活权限的收紧、以及玩家们“游戏时间”的提升,玩家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经济体系。 那就是用安南的好感值购买的“复活权限”和“净化权限”。在这个世界,这是正儿八经的硬通货——没有比这个更硬的东西了。 只有帮安南完成特殊的任务才会给,控制了渠道使其绝对不会泛滥;即使一时负债也绝对能还得清。主要是有足够多的任务……虽然收益可能比直接探索大世界来的少一些,但这些好感就是玩家们“互相摇人”时的花费。 毕竟传送是要花费经验的。 而且和最开始时不太一样的是……最开始玩家们刚从冻水港出来的时候,几乎大家都是抱团走的。 看上去就像是跑到外地的旅游团一样。唯恐落单之后迷路了,而自己一个人自由行动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但如今过去了半年,玩家们已经正式融入了这个世界。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也认识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朋友。想要放下手头的活来帮忙,已经不是最开始那种“来蹭个任务”的无偿举动了。 现在玩家数量虽然翻了好几倍,但就连噩梦开直播都没有多少人会看了。 ——因为他们都能轻易找到新的噩梦来打。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玩家们进一次噩梦、就要过好久的冷却……他们闲来无事,才养成了互相帮忙解密的习惯。如今玩家数量多了许多,却再也看不到这种情况了。 倒是来剪辑自己的生活或是噩梦的片段,做成视频的多了不少…… 幸好当年在玩家们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安南构筑了“用自己的好感度充当点券”的方法。 正因如此,玩家们才没有散成一地,而是还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大概就是“你帮我打个本,我给你一瓶幻想药”之类的硬通货交易。除此之外,就是在论坛上互相交流情报。 林依依他们看着跟着安南的十三香与哈士奇组合,也是有些羡慕的。这种程度的主线任务,恐怕一次就能挣到跑腿十好几次的好感度——毫无疑问,这些好感度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能有实力摇到人,自然也能算是实力! 但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奈杰尔一起去吃烤肉了。 安南则是租了一辆车,带着两位年轻的巫师前往了泽地黑塔。 他自己没法传送——这个才是最麻烦的。 不过泽地黑塔离王都也不算太远。 凌晨三点半,他们终于抵达了泽地黑塔。 天车之书 第950章 《十三香与哈士奇》 即使是深夜,泽地黑塔也是灯火通明。 虽然泽地黑塔已经死了一大批的老师和学生,但他们并没有断代。 因为资料还在。 只要巫师塔还在,书籍和资料就在。 那些从泽地黑塔毕业的巫师,也不是全部死绝了——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散落到各国开店去了。毕竟转化学派的前身是炼金术师,是公认最挣钱的巫师学派。 而在巫师塔的召集之下,很多看到“母校”有难、也就纷纷放下了手头的生意,赶了回来。 他们甚至自带了一批学生回来。 再加上在诺亚重新招收的一批年轻人,以及浑水摸鱼趁机渗透进去的新玩家们,泽地黑塔虽然还没有回到巅峰时期、但也已经重新活了过来。 就像是倒塌、熄灭的蜡烛。 只要重新接上火焰,就能如往常一般燃烧。 虽然说是“巫师塔”,但其实泽地黑塔的造型、在安南见过的巫师塔中也算是最为朴素的。 比起风暴之塔和凛风白塔,它其实更接近于写字楼。 他和写字楼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并非是四四方方的、而是一个三角形。 或者说……就是一个有十三层高的三棱锥。它的外壁是纯粹的黑,刻有大量的符文与公式。但它的窗户却是非常的普通。 泽地黑塔四楼以下是居住区、饮食区和健身区等场所。像是一个大型的学生宿舍……而从五楼以上,每一层都有不同权限的图书室和教室,越往上权限需求越高。 每到晚上,泽地黑塔四层以下灯火通明。 就像是大学宿舍一样,年轻的巫师学徒们要么在宿舍里写作业、要么就在聊天打屁。 巫师们的智商显然不会低,家庭一般来说也不会太差。所以这些巫师学徒们,也不会无聊到没有东西玩……千面幻塔发明的许多游戏,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掌握,但却正好适合给巫师学徒们打发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桌游。 从较为简单的棋牌游戏,再到规则更为复杂的策略类。但因为是从千面幻塔流出来的改版,所以通常都是以“积分制”的德式桌游为主。 甚至规则比较简单的跑团游戏也早就被发明了出来……以巫师们的手艺,想要制造简单的棋子也不困难。 这就是典型的“巫师游戏”。是只有巫师们能掌握,也只有巫师们有能力和时间来玩的高端消遣品。 毕竟这种东西,只要有需求、诞生是非常快的。 通常来说,制约娱乐的都不是想象力、而是硬件水平。只要硬件水平提升上去,很快就会有基于新硬件机能的新游戏模式诞生。 虽然这个世界“可自由活动”的文明区域实在是太小了。 根据玩家们的徒步勘测、以及对地图比例的换算,整个雅瑟兰大陆在完整的时候,恐怕都还不如亚欧大陆的三分之一大。 诺亚王国的真正面积,如果放在地球上大致就是法国、德国再加上荷兰那么大……其实说起来,倒也不算很小。 而联合王国的本体——也就是不算菲尔德群岛的“丹尼索亚王国”,大概比意大利还得小一圈。 与那些“一块大陆比一个星球还大”的盖亚行星比,目前可知的文明范围内的居民数量并不算多。但胜在他们的文明传承没有断代……而且还有已经灭亡的“先代文明”。 精灵作为长生种,他们遗留了大量“没有什么用”的高雅文化。 因为能够“随手光速建模”的塑形巫师,和“用日常语言编程”的敕令巫师的存在,以及他们强调“想象力”和“逻辑”的施法模式,还有好运小姐对新游戏的鼓励……这个世界的游戏水平至少是霍格沃兹水平以上。 这也让不少玩家的“文抄公”之梦破灭了一部分。 至少太过简便的游戏,这里人根本看不上。而复杂一些的游戏,他们一时半会又搞不出来。 但因为这一批玩家们,多数都是与游戏行业有关的人士。甚至有一些人决定进行“反向文抄公”,把这个世界的游戏抄回地球…… ……最主要的,是千面幻塔这种长存千年的“超巨型游戏厅”的存在,导致这个世界巫师们掌握的奇怪桌游、也不可能比地球上少。 只是因为他们不使用电能、也不需要使用计算机,所以缺少键鼠游戏而已。 别说千面幻塔,甚至凛风白塔就有让玩家们相当眼馋的游戏——简单来说,就是能够自行交战、可以遥控也有简单逻辑运转,还能添加技能和特性的棋子模型…… 这是被用来训练塑形和偶像学派的施法技艺的游戏。 不得不说,哈士奇真的是个人才。 至少在塑形学派,或者说在建模行业上,她有着相当程度的才能。是那种当年做游戏主持人属于入错行级别的才能。 她这段时间,在升级之余、随手鼓捣了不少可动式战锤棋子……在龙井茶的协助下,她已经捏了大约二十多种模型。 最开始是卖给棋佬玩家们,作为收集品的。 她还鼓捣了一些口袋○怪的模型。虽然技术上还没法加入等级和遗传机制,但也已经有了雏形……甚至还是即时战斗的。 安南偶尔也会感叹,好在这个世界没有任地狱法务部。 她制作的棋子,甚至流入到了千面幻塔。并逐渐出现了她这个创始人都不知道的奇怪玩法…… 在论坛老哥们的强烈要求之下,哈士奇还打算捏一些“大型可脱式智能手办”……或者说人工智能女仆。 因为涉及到模拟情感,这就不是敕令巫师的“逻辑编程”能解决的问题了。至少需要夺魂学派和偶像学派巫师的协助,还得是大师。 然后说服大师做这种事……视其性格,可能会打折、也可能得加钱。 但总之是一个大单子。 哈士奇与十三香会跟安南过来,但他们并不会跟安南一起走。 毕竟安南其实并不需要他们的保护,带着他们一部分是为了糊弄德米特里、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借助泽地黑塔的收藏给十三香的法术列表稍作填充。 凛冬公国因为政治环境特殊,没有任何巫师塔能够保存夺魂学派的法术。导致十三香必须去其他国家的巫师塔来“留学”。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希望来一趟泽地黑塔……借助泽地黑塔的渠道,把哈士奇制造的一些新游戏卖一下。 哈士奇想要和泽地黑塔做一笔生意,而十三香是为了防止她被坑而跟了过来。 而他们卖的东西,正是哈士奇捏出来的模型。 以及那模型背后隐藏着的游戏规则。 她前来泽地黑塔,打算出手一些“游戏”,换点研究经费、同时也是为了认识一些老巫师。 虽然安南还没有跟她说,等他们死后还可以在这个世界转生,但十三香和哈士奇,显然是兴致勃勃的打算开始在这个世界经商了…… 直接上演一个异界反转版《狼与香辛料》。 哈士奇显然不能算是贤狼,但至少也可以算是笨狗…… ——既然这个世界的钱有用,那么挣钱毫无疑问也是提升实力的一种办法,甚至可能是效率最高的办法。 安南只能说,你们说的对——因为确实如此。 毕竟有银爵士压着,贸易行为就不会崩溃。 在所有的玩家之中,他们两个是最先意识到这件事的。于是安南也打算帮他们一把。 考虑到债多成仇,安南不打算直接贷款给他们。而是用自己的面子,找雨果塔主借钱给他们、并给他们找点关系来。 既然安南在游戏里玩游戏很正常,那么玩家们在游戏里做游戏也很正常? 因为如果日后要重建大结界、将五国重新归一的话,一定会遇到阻力。存在共同的文化、相同的娱乐,也是达成共识很重要的一个手段。 毕竟五国分开的时间,实在有点久了……已经比美国的建国史还长了。 安南除了考虑“重建大结界”这件事本身,也必须开始考虑“重建大结界”以后的事。 毕竟这并非是讨伐完恶龙、救回公主就能皆大欢喜的童话故事。 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喜剧结束之后也未必不会是悲剧。 安南希望这个世界能够长久的、长久的存在下去。 将大结界统一、灰雾驱散、蠕虫消灭。让这个逐渐死去的世界重获生机…… 这很难,而且它并不是安南的使命。即使不做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也没有人会去要求他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 但安南就是想这样做。 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做得到——仅此而已。 天车之书 第951章 瘦高鬼影 因为要先去谈一轮正事,安南并没有直接将十三香与哈士奇带上。 而是把他们俩随手丢在了下层。 考虑到哈士奇性格太过天真,可能会被那些女巫师们轻松忽悠……十三香并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太久。 于是在安南的帮助下,他们先是请来了几位导师——再让导师去请来男女级长。 和他们自己去请级长相比……这样可以让级长们更有耐心一些。因为这就不是与这些巫师学徒们谈生意,而是让他们完成导师们的要求。 这些刚刚被招入泽地黑塔的小巫师们,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 他们为法术的神奇而振奋,意识到了自己与凡人的差异。 但另一方面,他们却都还没有掌握真正的技术……也因此没有参与到复杂的工程中。 所以,他们还没有被社会毒打。还考虑不到,自己或许是个菜逼的可能。等再过两年,导师就会给他们安排一些工作了,等到那个时候,这些巫师学徒们才能真正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有的人能够保送白银,甚至可以在进阶到青铜之前、就与导师进行非常专业而学术的讨论;而有的人甚至连见习阶的四个法术位都填不满,晋升青铜都异常的费劲。 甚至还不算才能卓越到被塔之主选为继承人的塔之子。 最开始的两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很密切……这主要与课程压力较低有关。等再过两年,他们之间就会有相当大的隔阂了。 那些费尽全力才能进阶青铜的巫师,与轻而易举就能进阶到白银阶的大巫师,未来的社交圈是截然不同的。等到那个时候,很多年轻的巫师就会产生真正的觉悟。 他们就会开始意识到,即使自己能被选入到巫师塔进行学习……也不会成为传说中那些强大而又高贵的大巫师。 他们虽然拥有不需要任何难得的特质、也不需要在噩梦中完成任何成就,只要把法术列表填满就能进阶到白银的平坦路途…… 但即使如此,也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进阶到白银。正是因为环境的公平,反而才让很多人彻底绝望——因为他们甚至连埋怨环境不公平的余地都没有了。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保护一些小贵族、还是打算做各种偏门的生意,甚至于成为冒险者和佣兵去接单子……甚至以堂堂巫师的身份,去当贵族教师来教导文化课的活,该接也还是要接的。 毕竟是要生活的嘛。 转化巫师的确好就业。 上位的转化巫师,也的确是所有学派中挣钱最多的。 ——但这不代表进入泽地黑塔,就能有一份好工作。 不过现在的小巫师们,显然还不懂这个道理。 他们如今最大的优势……正是因为头两年课程简单。 就连他们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的才能到底如何。这样一来,他们很容易就可以要到家里的“资助”。而他们过于自大的心理,以及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事业心,又让他们变得相当好骗…… 哈士奇可能应付不来,但十三香忽悠这群孩子还是很简单的。 毕竟他们作为白银阶的大巫师——尽管法术列表还空着一半以上,但对于这些巫师学徒们来说,这正是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对于他们来说,这正是闪闪发光的“偶像”。 在这多重buff的加持下,哈士奇他们想要骗点投资……或者说,“在收集完玩家反馈后,寻求一波集资来对已经进入到开发计划的游戏进行先期赞助,以此换取抢先体验资格”的行为,自然也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而安南则独自一人,乘坐着类似电梯的机构来到了顶楼。 这是看上去像是总裁办公室,又像是装修豪华的书房一样的单间结构。泽地黑塔越是往上就越是狭窄、就像是记载着地图的方尖碑。 底层的面积大约像是三四栋楼并在一起,仅是两层就完全足够三到五年的学生居住。但到了最上面那一层,就只剩下了一间的面积。 大约比安南在大公府的卧室还是要大一些的。 但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书房的正中心,昏黄色的烛火安静的燃烧着。 而在桌子的里侧,正摆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但座位上面甚至都没有人。对面也没有准备第二个椅子。 安南并没有看到身披华丽红袍的雨果塔主,但他的感知却告诉他……这房间中分明有人。 “——坐,安南陛下。”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兀的在房间中响起:“这茶是为您沏的。” 安南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房间的角落中、正站着一个瘦长的鬼影。 他戴着纯黑色的面具,身披着的服饰与萨尔瓦托雷是同一个款式——都是那种立领、且领子格外高,甚至微微低头就能挡到颧骨的长风衣。 面具上没有眼睛、没有嘴巴,甚至没有用于呼吸的孔道。只有一个闪耀着微光的“阿尔法”的红色符号。 他没有头发,也没有双手。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的双手藏在腹部、而这风衣并没有设计袖子。 他站得笔直——因为双腿过于瘦削而笔直、甚至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 简直就像是电线杆子成精了一样。 他这幅样子,显然是坐不下去、更喝不了茶的。 “雨果塔主。” 安南倒也没有客气。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给雨果塔主打了个招呼、便左手握持着“双色权杖”,面不改色坐在了座位上。 看上去,就仿佛安南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而雨果只是在向主人汇报情况的暗杀部队一样。 安南坐下之后,表情便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向雨果塔主询问道:“你托龙井茶给我传话……说是要我来一趟,又不能让我告诉萨尔瓦托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想陛下也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猜到了一些,但不知道对不对。” 安南也不否认,反是点了点头。 他微微皱起眉头:“是之前与贝尔纳迪诺的对抗……造成的隐患吗?” “不仅如此……” 瘦长的鬼影发出相当年轻的声音:“我还想向您确认一件事。 “——天车之书,已经集齐了……对吗?” 安南微微顿了一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才慢慢点了点头。 天车之书 第952章 寻求某种可能性 雨果与神明们的关系并不密切。能够知晓安南是天车的基本都是正神、伪神,或是与神明直接相关的人。 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知道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他们能对安南的情报有所掌握,与一周目的时候“黑安南”与正神们的联系是有关的。 按理来说,雨果塔主应该不知道安南就是天车才对。 但安南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贝尔纳迪诺告诉的雨果。他们之间似乎并不是完全敌对的关系。 就如同之前安南给十三香所解释的一样——年轻巫师们的交友,基本上都是以“才能”为圈子的。因为才能差距太大的话,毕业之后两个人的人生、几乎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考虑到雨果和贝尔纳迪诺两人,日后都成为了黄金阶。而且他们的年龄也相差不多。 或许他们年轻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随着年龄的发展、最终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既然天车之书已经集齐,就说明第七曜之光终于要降临了。” 雨果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说道:“可惜,我没能赶上。” 安南知道他在说什么。 以雨果的欲望和能力,他早就该得到真理之书的认可了。但正如安南降临于此的理由一样——天车中储存的旧真理,已经不足以编篡成书了。 但是……太晚了。 他如果没有与贝尔纳迪诺打那一场架,或许就能等到安南完成升华仪式了。只要安南升华成新的天车,他一定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真理残章……立刻晋升成为真理阶。 即使是成神,获得永恒的生命与不朽的权柄、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最多还能再活两个月。” 瘦长的鬼影平静的说道:“这是一个最大值。因为灵魂过渡空虚,大概在四十天后、我就会因为灵魂匮乏而逐渐失去理智。 “就算您能够立刻成为黄金阶,并火速飞升……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剩下的生命,并不够让我集齐全部的真理之书。 “也就是说……我已经赶不上了。” 雨果大约和镜中人是一个级别的超凡者。 无论是才能、欲望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最高线的。 他们的不同之处,就是镜中人能够放下凛风白塔的传承——用巫师塔的传承作为诱饵,诱惑其他巫师过来帮自己完成升华仪式。 对于镜中人来说,用自己的生命、未来、尊严、巫师塔的传承与能付出的一切,来验证自己的仪式是否正确——这毫无疑问是值得的。 这最初由骸骨公发明、被腐夫曾使用过一次的仪式,镜中人认为它是有优化空间的。但这种替代真理之书的仪式,只有黄金阶的最上位、完成了除了“真理的原型”之外所有功业的超凡者,才有可能完成。 他的理论没有被实践的可能。 镜中人就想——不如就用自己来做实验。 好在,他最终还是成功了。 如果他当时失败了……恐怕他的灵魂就会一直飘荡在生与死的间隙之中,被不死不活的痛苦缠绕终生。直到被折磨到忘记一切,成为永不得安息的怨魂。 对于镜中人来说,他首先是一个巫师、一个仪式师,其次才是塔之主。 但对于雨果来说,这是相反的。 他首先是塔之主——其次才是一位巫师。 安南还是后来,才从萨尔瓦托雷那里得知……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的圣火、它甚至本身就有着类似贤者之石的特性。 它可以直接以“智慧”为燃料。 这意味着……如果当时的雨果塔主,能够狠下心来、将泽地黑塔的巫师们全部烧死的话。 他们不仅不会成为贝尔纳迪诺制作“贤者之石”的材料。 反而能够代替雨果塔主的灵魂燃烧着……将贝尔纳迪诺轻易击败。 但是雨果塔主,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他宁可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巫师们,被贝尔纳迪诺杀死、再去找贝尔纳迪诺拼命……也舍不得自己下手提前将他们烧死,作为自己的“燃料”。 “瓦托雷学姐”认为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软弱之举。 她认为,这是人类的“感情”约束了雨果塔主,让他作出不够理智、不应属于上位者的判断。 但安南和萨尔瓦托雷,都认为雨果塔主是正确的。 尽管在结果上,自己下手无疑可以得到更好的结果……但这世上并非是所有事都能看结果的。 这是典型的电车难题。 假如只是为了“更善之果”,就亲自剥夺一部分人的生命来救另一部分人。实际上就是将自己化为天平与至高的审判者,代替天理去判定对与错。 那无疑是一种傲慢之举。 其根本原因在于——这些学生与导师,并非是雨果塔主的“所有物”。他没有牺牲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来拯救他人的权力。 他们的确可以选择自我牺牲,但雨果并不能替他们牺牲。尽管以结果论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为了救人而杀人,和为了杀人而救人毕竟还是不同的。 也正因如此,安南才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与雨果塔主商议着“暂时不能被萨尔瓦托雷听到的事”。 “我很遗憾,我帮不到您。” 安南缓缓说道:“一切都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中并不含有愧疚,只是有着真实而理性的惋惜。 并非是因为萨尔瓦托雷的恩师,失去了成神的机会。 而是这个世界,失去了一根可靠的“活柱”。 安南是在替这个世界而惋惜。 “这无所谓。” 雨果却只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死淡然处之:“人活着,就是要去死的。就算我无法成为神明,也不代表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薪火相传——只要最初的火焰直到最后还在燃烧,我们这些中途的‘继火者’就是有价值的。 “我请您来……是为了寻求某种可能性。” 他认真的说道:“您知道吗,陛下。下一代的【窃火者】,原本应该由本杰明·福斯特来继承。” 天车之书 第953章 并不为己燃起的火(第三更) “这件事我知道。” 安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后来,本杰明为了从时空裂缝中拯救他的初恋情人、而放弃了它,转而选择了教宗之路?” “您说错了。” 出乎预料的是,雨果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实际上,那是在此之后。并非是他主动放弃成为了窃火者……而是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成为窃火者的资格。 “本杰明的性格就是完美的传火者……他能够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并且不会为此而感受痛苦。这是获得【窃火者】这个黄金阶职业所必须的素质。” ……获得黄金阶的职业,除了要素适应性之外、还需要某种特殊的性格特质吗? 安南也是有些讶异。 但他想了想在黄金阶也有技能用得上的“胜利骑士”,也就感觉自己能够理解了。 “本杰明没有继承【窃火者】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得到了萨尔瓦托雷。他才是最为完美的继承者。 “因此,本杰明才会成为他的导师。 “在这之前,本杰明原本已经对那些充满了‘利己’风格的巫师而感到厌弃了。他找到我,说不想再带学生了……因为他不希望看到那种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利益而研究的人。 “他知道,这样的思想并没有错误。但是他就是不喜欢。我打赢了他的请求。 “但在那之后,萨尔瓦托雷进入了黑塔。正是为了他,本杰明才重新成为了导师。” 雨果认真的说道:“陛下,您是雨果最为可靠的朋友。这个秘密在我死后,就要交由您来看守了。” “……守密?” “没错,替萨尔瓦托雷的咒缚守密。” “等等……” 安南眉头紧皱。 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量:“萨尔瓦托雷的咒缚,不是【不眠不休之倒影】吗?” 善之倒影便是恶魔之卵鞘。 “不眠不休之倒影”的咒缚,是十个“倒影”咒缚之一。能够契合倒影咒缚的人,必然是拥有某项纯善特质的人。 因为这原本就是用于孵化恶魔的仪式……只是后来才被改造为咒缚。 雨果反问道:“我们并不希望从他的尸骸中诞生出恶魔。在我们并不知道,天车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情况下,又怎么会给他如此危险的咒缚?” “……那么,真相是什么?” “萨尔瓦托雷实际上有双重咒缚。除了他进阶青铜阶时的倒影咒缚之外,他还有另一重他自己都忘记了的咒缚……正是这道咒缚,给予了他成为‘塔之子’的资质。” 这就是为什么,萨尔瓦托雷自己都记不太清、自己到底是何时成为了塔之子。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才能不足——实际上,他是正确的。 “这是我们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的咒缚,其名为【并不为己燃起的火】。这个咒缚,最早可以追溯到昔日活沙漠中,窃取了太阳的第三曜的精灵贤者普罗米修斯。 “他将自己的意志刻在了这个职业上,希望自己的继承者、能够替代自己成为永燃不休的光。” 雨果严肃的说道:“它的要求是,【不能以导师教授给自己的知识谋利】,并且自己不能得知这项咒缚、也不能怀疑自己的动机。 “这是一个持续性的咒缚……它持续的时间越久,萨尔瓦托雷所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我作为将这条咒缚授予他的‘继火者’,实际上只是火的保管人。我的智慧之火,会通过这条咒缚逐渐流向他……那正是第三曜的力量——永燃无休的明亮火光。 “正是因为这份力量需求完全之善,我们才会给他打上‘倒影’之咒缚。目的是为了保证萨尔瓦托雷在仪式上的的善性——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指望萨尔瓦托雷能够永远为了他人而行动。 “但如果倒影之咒缚成立,那么打破这个仪式的就不再是萨尔瓦托雷,而是他的倒影。那么这个咒缚还会继续成立。” 安南终于理解了。 原来从最开始,倒影的存在就是为了“释放”萨尔瓦托雷的心理压力。 她是为了替萨尔瓦托雷愤怒、为萨尔瓦托雷而“自私”的……替罪羔羊。 只要萨尔瓦托雷控制不住阴影……那么阴影出来发泄的时候,就可以带走萨尔瓦托雷心中的压力。因为本杰明跟他说过,那是“另一个人格”、“毁灭世界的恶魔”,所以萨尔瓦托雷不可能主动将其放出来。 ——就像是他无法在白天主动进入睡眠,就只能找人将自己敲晕。 这实际上是一模一样的思路。 只要萨尔瓦托雷并不愿意将阴影释放出来,那么阴影的罪就不属于他。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萨尔瓦托雷竟然用自己的善性与理性,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倒影。 虽然都是善人,但与他们依然有本质上的不同。 萨尔瓦托雷……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纯善者。 “是的。倒影仪式呼唤出的阴影,是人格的暗面……是不可违逆的原始本能。” 雨果沉重的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萨尔那孩子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令人惊叹的善性。 仅凭善性与理性,无需任何“约束”……就能完全压制自己全部的自私之情。 就像是生来就不懂得为自己考虑的人一样。 安南突然回忆起……理论上,应该是与萨尔瓦托雷完全相反的“瓦托雷学姐”,在那暴躁易怒的人格之下、也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善性与对他人——一般特指安南的善意。 当时,安南还以为这是“老实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恶意”被倒影仪式反转成了善。 安南还奇怪……根本看不出来萨尔学长心中有着能够让“瓦托雷学姐”拥有“肉眼可见的善性”程度的恶意。 结果现在他才知道。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萨尔瓦托雷心中的确没有那种恶。 因为瓦托雷的人格中所抱持着的善性与人性……并非是“反转”,而是“溢出”。 是在萨尔瓦托雷维持着百分之一百的纯善的同时,还能分出一部分交予阴影。 正因如此,“瓦托雷学姐”才能不成为一个“极恶之魔”、而是有着比萨尔瓦托雷更近似凡人的复杂性格。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打破这条咒缚。历代的塔之主里面,我是唯一被这个咒缚抽空的。 “我一直充当泽地黑塔的蓄能池……不是因为我身为塔之主有这样的义务,而是因为我不希望萨尔瓦托雷察觉到我的智能退化。我恐怕连走路都会摔倒。 “我现在如果离开了圣火的外置思考能力,甚至就连法术都放不出来了。更不用说精细的调配转化合剂了。 “这也是在我这个‘师父’之下,还有本杰明作为他的导师的原因。因为在这个咒缚的侵蚀之下,我现在的智慧已经连农夫都不如了,更不用说教导萨尔瓦托雷掌握炼金技艺。 “所以我才用我自己作为巫师塔运转的核心——并用原本给泽地黑塔供能的无休圣火,来辅助我自己的思考。我只是用投影,在塔内出现、将思考负荷降低到最低程度。只有如此,我才能维持理性。 “当然……有很大一部分的智慧,流入到了他的阴影之中。 “但那无关紧要。萨尔瓦托雷的阴影,甚至都有着人性。我想,这或许是因为萨尔瓦托雷具有某种‘神性’。他是特殊的——与我不同,他应该成为神明。 “既然如此,我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雨果缓缓说道。 安南深吸一口气。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将会见证一种奇迹。 他谨慎的说道:“您想要做什么?” “我已经燃尽了我的智慧,为什么不能再燃起些什么呢?所以,我决定燃尽我的灵魂,准备一个大仪式。” 雨果塔主沉声说道:“将我的灵魂、要素、魔力——以及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的、最后的圣火……全部交给萨尔瓦托雷。” 天车之书 第954章 黑塔的囚徒 燃尽自己的灵魂……以此化为传承之火。 就连安南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很快意识到,雨果塔主所进行的这个仪式本身,同样也属于“并不为己燃起的火”。 他已经燃尽了自己的智慧——对于一名巫师来说,智慧基本来说就是人生的全部。 而对于他原本就快要结束的生命来说,他的灵魂、要素和魔力,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即将消逝之物……但那是唯有在这个最后时刻、才会变得额外有价值的东西。 就像是被窑烧的木炭。 但真正让安南讶异的,却是雨果塔主打算将圣火给予萨尔瓦托雷的行为。 “……圣火?” 安南眉头紧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雨果塔主你刚刚提过……圣火是泽地黑塔的能源?” 假如失去了圣火,就必须由塔主代为燃烧。就像是现在的雨果一样——不着片缕的被塞入到一个舱室内、就这么一直挂在顶层。 通过“窃火者”之力,替代圣火给泽地黑塔供能。当时雨果从那个装置中钻出来的时候,整个泽地黑塔都停转了。 假如将圣火也给予萨尔瓦托雷的话……那多半也意味着,凯子萨也会彻底失去自由、变成一个活电池。 当然,安南觉得萨尔瓦托雷应该不会讨厌这种生活。 因为在进入那个装置之后,塔之主的思维、就能如臂使指的操控着泽地黑塔。比如说如今这个“瘦高鬼影”,就是雨果塔主使用泽地黑塔的力量制造出来的“具有实体的幻象”。 而且,来自泽地黑塔的力量能够反哺塔之主、为其维护身体。无需吃饭喝水睡觉排泄,就像是在太空舱里陷入休眠状态一样。 这样的话,就能让萨尔瓦托雷不用担心睡眠不足的问题,从而得到安稳的精神了。 对于一直被缺乏睡眠的情况所折磨的萨尔瓦托雷来说……这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这就可以避开他的咒缚,也能让他的神智变得清醒了。 他也可以安稳的待在泽地黑塔,不断为了解决他人的困难而进行研究。这似乎是对任何人都好的结果。 ……但安南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给予他圣火的代价,就是让萨尔瓦托雷一直担任泽地黑塔的能量柱的话……我觉得这还是得跟他说一声。” 安南双手十指交握置于腹前,微微向后倾斜的靠在椅子上。 以懒散的姿态,却沉声说着认真的话。 “尽管我觉得他会同意,也会欢欣。甚至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但这并不是我能够替他做决定的原因。 “我想……您应该也能理解我。” 安南所说的这话,就如当时雨果塔主所做下的决策一样。 是否应牺牲必死之人,来拯救自己? 即使知道被牺牲者或许也会同意,让自己这必然消逝的生命死的更有价值……但也必须由对方、或是由能够为对方发声之人来亲自确认。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吉利……但最好的例子,就像是死者的器官捐献。这的确是好事,死者多半也会同意、但如果在死者及其家属不知情或不同意的情况下做了这事…… 哪怕它的结果是为了善,但本身也是一种恶。 恶行与恶果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安南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不彻底的善”了。毕竟他如今已经有了能力,将要做的事做到完美。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假如萨尔瓦托雷真的突然想要出去看看、而不想一直被封在巫师塔里,那么安南这实际上就是对萨尔瓦托雷的一种伤害。 可能萨尔瓦托雷自己不在意,但安南必须考虑到这种情况。 毕竟人也是会变的——他或许现在不在意,然而几十年后或许会后悔。这种将会彻底改变人生的决策,还是由他自己来定才好。 从上一世的时候,安南就已经为这种“给他人下决定”而后悔过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也正是因为安南非常重视萨尔瓦托雷这个朋友,才会这么谨慎。如果是那些安南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他也未必会这么在意。 “——所以,如果你希望我能够瞒着萨尔瓦托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确定他的未来……我想,我将会拒绝。” 安南认真的说道:“与正确无关,只是他应该有权知晓这件事——反正您与他签订的咒缚,事到如今也已经结束了?” “原本是已经结束了。我的智慧已经彻底燃尽,如今全靠圣火才能思考,但是……如果要顺着这个仪式、将我的全部都送给他的话,这个咒缚依然还要维系着。” 雨果塔主叹了口气:“原本灵魂就是不能随意给予他人的,所以贤者之石才会如此必要。要素更是不能随意交易……但这个咒缚中存在一个漏洞,他并没有限定我‘只能’将智慧燃给他。既然这个仪式能够燃烧智慧和才能这种虚幻的概念,它也就可以做成新的模式。” “也就是说,这个仪式还不一定能成功。” 安南总结道:“这和镜中人的仪式也差不多嘛。” “……是的,这也是一个实验。用我自己的生命所做的实验。” 雨果塔主坦然点头道:“我不会伤害到萨尔瓦托雷的,如果出事……最多也只有我会出事。这其实就和米开朗基罗所做的事差不多。只是他当时决定自我飞升、而我决定让萨尔瓦托雷替我飞升。 “不过,这也并不是他比我自私、也不是我比他更高尚。 “而是因为双子塔原本就是【门】,是镜面与倒影之间的缝隙;而黑塔则是【火】,强调薪火相传的继承关系。我们的道路并不相同。” 瘦高鬼影像是知道安南在担心什么,低笑一声。 “您也不用担心……不用怕萨尔瓦托雷会因为圣火的缺失而一辈子被束缚在泽地黑塔。倒不如说,圣火必须给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完成【四轮的运转】。” 雨果塔主说出惊人之语。 从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造神——只是那个神并非是自己。 安南微微一怔,随即慢慢点了点头。 他已经理解雨果塔主的思路了。 即使萨尔瓦托雷如今还没晋升到黄金……但他本身就是贤者之石唯一的制造者。有贤者之石在手,他不需要考虑【要素的完美精华】这个问题。 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要素萃取到完美形态。 而他只要能够完成贤者之石,以及接替尼古拉斯二世的工作、彻底完成新毒尘的研发工作……他就可以用“赫尔墨斯学派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实现【创造的工作】。 没有什么是比“发明新贤者之石的制作方法”更配这个成就的了。 而随着尼古拉斯二世的死去,萨尔瓦托雷就是如今唯一的炼金术师了——炼金术师也是能够进阶到黄金的。那么等萨尔瓦托雷进阶到黄金后,也就自然而然的完成了【至高的冠冕】。 那么,萨尔瓦托雷还欠缺的只有两样。 ——那就是【四轮的运转】和【真理的原型】。 天车之书 第955章 传火者雨果 【真理的原型】就是真理之书,这个只能看脸,实在没有什么主动获得的办法。 但作为新任天车的安南就是萨尔瓦托雷唯一的朋友,所以这才是最不用着急的。 剩下的,就只有【四轮的运转】……也就是独属于他的永动机了。 当然,虽说是永动机。但这个需求只要不是“从世界中抽取力量”,而是拥有自己的独立能量源就可以了,哪怕规模不是很大、或者在很久远的未来还是会耗尽都无所谓。 只要能够手动补充就可以。 比如说驱动骸骨公行动“一国之死”,这些灵魂产生的能量就是他的【四轮的运转】;而将他们超度后产生的能量,又成为了赦罪师成神所必须的【四轮的运转】。 但与萨尔瓦托雷的道路和死脑筋,他想要独自完成四轮的运转……恐怕就真的会愣开发永动机。 这才是真正会卡死他的东西。因为萨尔瓦托雷是真的认死理。 “所以,圣火才必须交给他。” 雨果塔主如是答道:“泽地黑塔的圣火,是普罗米修斯以自己的血肉为柴薪、智慧为燃油,萃取出的‘无休之火’。 “但正如两个人交换智慧,并不会让自己的智慧消失;使用智慧引燃圣火,也不会让自己的智慧缺失……反而可以得到无数的新知识。 “只要不断的研究、不断的思考、不断的学习,圣火就能永燃不朽。即使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智慧,但我只要不断从圣火中萃取先人的智慧,反而可以给我增添更多的智慧。 “如同薪柴与薪柴靠在一起,火会变得更旺、更明亮。这就是黑塔之道。” 说到这里,雨果微微一顿。 随后他说出了让安南不得不重视的话:“陛下您或许不知道的是……泽地黑塔保存着的圣火,正是昔日维持统一大结界的主要能源。” “什么?” 安南微微一惊。 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安南知道的是在更古老的过去。在那个灰雾还很稀薄的时代,精灵们还没有修建大结界,仅靠圣火台的圣火就足以驱散灰雾。 但他还以为,大结界是更先进的另一种技术……完全没猜到,它竟是圣火台的优化。 不过只要听过雨果塔主这么一提,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昔日精灵贤者们,之所以在圣火台前冥思、就是为了给大结界供能?” “其实不全是。” 作为世上可能是唯一理解“圣火”是什么的凡人,雨果耐心的解释着:“圣火的智慧采集范围很大,泽地黑塔的圣火都可以采集整座巫师塔的学徒智慧作为能量。而圣火台是一个至少三十米高、最多八十米高的巨大铜杯,它的最大辐射范围甚至可以到半径二十公里。 “那些大贤者们在圣火台下思考,其实不全是为了供能……只是他们觉得这样可以与其他人的智慧共鸣,给自己提供灵感而已。当然,以他们那个距离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种迷信的自我安慰。想要从圣火中得到智慧,至少要全身浸没于圣火之中才行。” “……等等,圣火的采集范围这么大吗?” 安南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既然如此,当年大结界的崩溃……” “你猜得不错。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圣火台无以为继。” 雨果塔主叹了口气,对安南讲出了这个恐怕只有泽地黑塔的塔之主才知道的秘密:“并非是因为在血役时,缺乏供养的圣火台熄灭了……这只是一个谣言。 “因为哪怕是谋略的智慧、是阴谋与辩论,也同样可以作为圣火的养料。圣火并不是只能燃烧纯澈的、哲学和艺术的智慧……它的颜色和气味虽然会根据燃料而变化,但只要是智慧都可以作为燃料,维持他的燃烧。 “无论是战争的智慧,亦或是农夫和渔民的智慧;是窃贼强盗的智慧,还是冒险者野外求生的智慧……只要是有聚集性、政治性的‘文明种族’的智慧,都可以让圣火延续——就连智商低下的类人种族都可以,最低的标准是有自己种族的书面文字就行。” 只要在圣火台附近思考,迸发出的“智慧火花”就会让圣火烧的更旺。 “实际上,是圣火台先熄灭、才导致的大结界崩溃。进而才有那一场‘血役’。是后来的史学家们,使用仪式探测出圣火台熄灭的时间与血役开始的时间差不多,才判断是在血役时期、智者们无心照料圣火,这些圣火才会熄灭的。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你想想看……如果智者们的思考能够维持圣火,那么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投奔正神撑起的大结界。” 雨果如此说道。 ……确实。 安南点了点头。 如果智者们的辩论与脑力风暴,就能维持圣火台的延续、他们完全可以搬几个圣火台来,圈一块地把圣火台往城门四角一摆,然后天天在城中央开辩论会、四个角插几个大学图书馆研究中心就行了。 同样可以驱散灰雾,为什么非要大结界呢? 那样的话,他们的战争目的,也就从争夺占领权变成了争夺圣火台。 但事实是……完全没有人去搬运那些沉重的圣火台。 甚至都没有人去理会它们。至今这些零星散落的圣火台还是各地方的旅游景点。 “原来是因为,圣火台的熄灭比大结界更早……” 安南喃喃道。 不等安南继续思考,雨果塔主便继续说道:“而这么多的圣火台,他们的生活全部都来源于泽地黑塔。只需要有一个‘狂人’级别的智者自愿牺牲,他就可以将圣火搬运到其他地方。 “具体的方法,就是将自己浸没于圣火之中、举行‘传火者仪式’。随后,他们全身都会熊熊燃烧……但这火焰并不会让他们觉得炎热、反而会让他们平静。 “而这火焰,会快速的烧却他们的智慧与已得知的神秘知识。他们要做的,就是使用徒步的方法、在自己被烧尽之前赶到目标圣火台,端坐于圣火台上举行‘传火者仪式’的下本部分。 “他们会在这圣火之中,安静的失去生命。而他们的尸骸可以燃烧七倍于他们传火时消耗的时间。在尸骸烧尽之后,圣火台就完成了,还可以再度传火……将圣火传到更远的地方。 “所有的圣火,他们的根源都来自于泽地黑塔的‘原始圣火’。昔日承灵僧前来找我索要圣火,就是希望能够让自己成为‘传火者’。 “他即是贤者之石,又是传火者、身上还藏着诸多灵魂……那么他就可以用贤者之石来激活魂之要素,活化、唤醒这些灵魂;再用这些灵魂的智慧作为圣火燃料、使其永续燃烧;并以圣火的无休之力治疗自己……如此达成永生不朽之躯。 “真正需要消耗贤者之石的,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一旦循环完成,他所发明的这个系统就可以让他持有无限的生命,无限的魔力,无限次的复活,无限的要素之力——唯一的需求,就是持有‘魂之要素’并开发到极限、手中有贤者之石的情况下有着诸多的‘贤者的灵魂’。” 他最开始收集这些智者的灵魂,就是为了用它们来供养圣火。 这才是承灵僧真正的成神之途。 雨果正是通过承灵僧的这一举动,意识到了圣火的价值。 它除了作为泽地黑塔的能源之外……还有着成为永动机的可能。 他自己是不可能了,因为他无法做到“无时无刻的思考”。只要圣火离开泽地黑塔,没有那些学徒和导师的智慧作为供养,在他睡觉的时候圣火就会熄灭。 但萨尔瓦托雷是特殊的。 ——他或许会睡觉,但他永远也不会停下思考。 因为……在他睡觉的时候,还有另一个“萨尔瓦托雷”还醒着! “我并非是要让他成为塔之主,成为黑塔的囚徒。而是要送他踏入不朽——并非是创造一个神明,而是让萨尔瓦托雷这样的纯善之人成为神明。” 雨果坚定的答道:“我想,我们代代薪火相传……大约正是为了此时此刻。” 天车之书 第956章 将死之人 雨果塔主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安南。 如果他不是希望将萨尔瓦托雷囚禁在黑塔,而是为了让他养精蓄锐、升华成神的话…… 安南就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替萨尔瓦托雷拒绝这种好事了。 虽然圣火交给萨尔瓦托雷后,他会暂时留在黑塔一段时间。但这并不是长久的……也不是成为了黑塔的囚徒,不会像是其他的那些塔之主一样,终其一生会被锁在巫师塔中。 在圣火的加持下,他终究是可以升华成神的。 而且这样的未来并不遥远……最多也就是三四年,不再忍受“长期失眠”这个debuff的萨尔瓦托雷,就能够消化完成为黄金阶超凡者之后的所得。 以他的素养,肯定能够获得真理之书。 等萨尔瓦托雷借助圣火的力量升华成神,也就可以从“塔之主”这个身份毕业了。 等到时候,萨尔瓦托雷再给泽地黑塔留一份圣火的火种,泽地黑塔的传承也不会因此而断绝。 只要圣火在燃烧,就算没有塔之主的守护,泽地黑塔也能正常运转。就像是玛利亚也不需要一直看着风暴之塔一样,她只要能够定期将风暴之塔无法驾驭的狂暴力量吸取,剩下的时间都非常自由。 当然,风暴之塔在所有的巫师塔中也属于极为特殊的。 风暴之塔已经很久都没有招收新的学徒了。 毕竟这里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培养巫师学徒的教学机关了,而是在于大型天灾对抗的“前线”。 这里过于危险的环境,让家长们不敢把孩子往这里送。那些在风暴之塔工作的巫师们,也完全不想招毛手毛脚的熊孩子。 每次这里纳新的时候,都要经过千挑万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某位巫师或者塔之主的继承者……所以他们会经历别的巫师塔很难看到的“很多导师只教一个学生”的极高待遇。 这也是玛利亚成长如此之快的原因。 作为这个世界的本土超凡者,她也是保持着“能不进噩梦就不进噩梦”的态度的。她能够在杀人拿不到经验、基本上不刷噩梦副本的情况下,十六七岁就晋升到黄金……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才能,另一部分就是她所接受的超高规格教育。 而如果说风暴之塔的概念是“风暴”,凛风白塔的概念是两座对称的、在高处互相链接的白塔形成的“门”,湛蓝钻塔是以熠熠发光的墙砖以彰显的“辉煌”。 那么,泽地黑塔的核心概念,就是熊熊燃烧着的火。 而火就是如此——最为炽烈的火、最为明亮的光,并不是最为古老的、也不会是最为神圣的。 就像是昔日那些圣火台所祭拜的火焰一样。那些火焰无论是规模还是力量,都比泽地黑塔所守护着的原初火种要强盛的多。 被保存于泽地黑塔的原初之火,仅仅只是概念上具有某种神圣性。 被置于圣火台上的圣火,其半径最高能覆盖二十公里;但被保存在泽地黑塔中保存着的圣火,却只有十分之一的半径。 火是公平的、不讲究权威的。只有燃料最多、风势最旺的地方,才有最为暴烈的火光。 火是常燃常新的。每次更换燃料之后的火,可以说是之前的那一簇、也可以说是新生的火。 ——就如同萨尔瓦托雷一样。 但安南也有些好奇…… 以学长的性格与才能,他到底会得到什么类型的真理之书?亦或是在那之前,就直接被无主的圣骸骨盯上? “您专程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替您给萨尔瓦托雷守密吗?” “那只是顺带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安南陛下您不要插手捣乱。” 雨果塔主所操控着的瘦高鬼影耸了耸肩:“我曾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命运乃天车之辙’。大概您的一举一动,都会有‘命运’的加成。我可不认为,我能够与命运相对抗。” “那么,真话呢?” 安南对这个答案不以为意,继续追问道。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如同他不会相信那些自称“萌新”的大佬一样。这大概只是一种不够幽默的自谦之语。 如果塔之主会认为自己在所谓的“命运”面前不堪一击,他们多半都晋升不到黄金阶。 而雨果塔主也只是低声笑了笑。 看到安南对“命运”也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他反而变得友善了许多:“那就不开玩笑了,陛下。 “简单来说,只是我失去了锐气而已。” 这是更为平淡,却同时也更为真实的言语。 “如果我还年轻的话,哪怕年纪比您现在大上一两倍,恐怕我也不屑于对他人解释,更不用说去如此谦卑的拉拢盟友了——即使是凛冬大公又如何?我又不是凛冬人,也不必赚凛冬人的钱、更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凛冬公国。 “但现在不同。我已经老了,快要死了……我剩下的日子一眼便能望穿。任何突发状况,都会扰乱我的计划、让我有事情完不成。” 雨果的声音平和到近乎卑微:“如果我们打起来,不管是赢是输,我能够留存在世上的时间都会大大缩短。比起在毫无意义的战斗结束之后交心,我更希望在纷争发起之前、就通过谈话的手段消弭一场争端。 “就像是我们如今的谈话,也的确是有了效果,不是吗?” “确实。” 安南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理解了雨果塔主的思路——这或许也是一种“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雨果塔主大约还剩两个月的寿命,但这是在他不进行任何高规格的战斗、完全不使用要素之力的情况下的剩余时间。 他的确是一个骄傲的人。 如同雨果正面击败了被承灵僧制服的翠玉塔的某代塔之主“艾萨克”一样。即使艾萨克是现代转化巫师这个职业的开创者,但雨果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挺胸抬头的与他作战。 但如今,他面对自己这样一位年仅十五岁、尚未进阶到黄金阶的大公,却从头到尾都在使用敬语。 但安南也并不会真的认为,这是雨果死期将近、心气衰弱。能够在使命面前坦然放下尊严与骄傲,这或许也是另外一种伟大。 同样值得敬重。 天车之书 第957章 艾萨克二世 “最重要的事已经谈完了,”雨果塔主整个人的心态明显放松了许多,“我这边还有一些好东西要与您分享。” “是好东西吗?那就拿出来看看!” 安南眼睛一亮,半开玩笑的撺掇着雨果。 雨果和承灵僧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他虽然看上去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实际上他大约已经七八十了。 以雨果塔主的眼界,能在这个时候专门给安南提起的,多半在别的地方都是什么异常难得的宝物。 虽然安南对他的遗产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他二十多岁就被“砌进”了泽地黑塔,一辈子无儿无女,最终的遗产全都得留给萨尔瓦托雷。 给萨尔瓦托雷的,基本上安南想要的都能拿到手。 “——确实是好东西。” 这并非是雨果说的。 一个有些陌生、却又仿佛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随着“电梯”门被推开,从透明的管道中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白发绿眼的青年。 他奶白色的卷发给人以柔和的感觉,碧绿的瞳孔会令人联想到猫咪。他并没有穿着泽地黑塔那标志性的“黑红色”长袍,而是一身纯白色的修身服饰、会让人联想到童话中的“王子”。 纯白色的夹克,纯白色的修身长裤,纯白色的靴子——看上去仿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而他身上除了锈有少量的银色符文之外,就只有在身上挂着的诸多宝石装饰。 全部都是祖母绿制成的薄片,甚至还特地磨去了棱角、看上去像是某种胸针。 三角形、四方形、五角星、六芒星、七芒星——以这五种形状为模板,大概奶片般大小薄厚的诸多宝石片,以银色的细锁链挂在他的领口、腰间与右手袖口。 就像是风铃成精了一样。 他整个人走起来就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安南看着青年的脸,数秒过后恍然大悟:“您是……艾萨克阁下?” 这正是昔日在对抗承灵僧的时候,从他手中得到的战利品之一。 从世上的首位转化巫师、尼古拉斯的导师与养父,“翠玉录”艾萨克·弗拉梅尔的坟头扒下来的思念体——承灵僧用这个思念体构筑出了人工灵体。 “‘翠玉录’真正的灵魂,早就已经消逝了。” 此刻说话解释的,正是艾萨克自己:“我只是一个虚妄的伪物罢了。有着昔日‘翠玉录’艾萨克·弗拉梅尔的部分记忆,填充以诸多被磨损的灵魂……不过是填以棉絮的人皮娃娃罢了。 “只是恰巧,像我这种滑稽的人偶,也正好还有人用得上。所以在雨果先生的巧手下,我还是能够勉强苟活于世……” 艾萨克刻薄的评价着自己:“好在,制造我躯体的巫师,手还算比较巧。还不至于活的太过难看。” 他毫不客气的翘着一条腿,坐在了雨果的桌子上。 望着安南,艾萨克一时之间有些怀念:“看着陛下您,我就想起了纸姬小姐……” “你也见过纸姬吗?” 安南抬起头来,望着坐在自己右手边桌角的艾萨克 “没错,我是她的仰慕者。” 艾萨克笑了笑,语气也温和了一些:“但我实在没有艺术方面的才能。所以也仅仅只是仰慕而已。” “……我有一个疑问。” 安南沉默了一瞬,开口轻声问道:“艾萨克爵士……您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吗?” “不要叫我爵士。我不是艾萨克·弗拉梅尔爵士,仅仅只是有他一部分记忆的人偶而已。” 艾萨克伸出食指,比在自己唇前。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颇有魅力的微笑:“我给自己命名为艾萨克二世——是不是很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您看起来还挺有活力。” 安南有些无奈。 “那是自然,在泽地黑塔干点零活,至少比在承灵僧阁下手底下过的好多了。没有那么浑浑噩噩,还能做点小研究……看看书、摆弄些机关。” 艾萨克感叹着:“时代发展的真快。一百多年前,我还是这个世界上最智慧的人……而到了现在,我却仿佛连那些孩子都比不上了。” 他说罢,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开口道:“我当然是自愿留下的。准确的说,是我来请求雨果塔主,为我买来足以容纳我的灵魂的‘器皿’的。” 艾萨克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有些忧郁、又有些寂寞的笑容。 “……虽然毫无意义。但我还是想为我的儿子……为尼古拉偿还些什么。” 他喜欢将自己的养子尼古拉斯称作尼古拉。 艾萨克爵士与雨果塔主一样,都没有子女。 或者说,很多塔之主都是如此——他们能够被巫师塔选为继承人,这些“才能”并不仅仅只是智力和天赋的差别。热情、毅力、决心……这些同样也属于是才能的一部分。 为尼古拉斯还债吗…… 安南若有所思。 “等你这个月的课程教完,给孩子们考完试之后,就先跟着安南陛下。” 雨果对名为“艾萨克二世”的人偶吩咐着。 随后,他对安南解释道:“泽地黑塔的继承,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应该需要沉眠很久……至少半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时我就已经死了。 “而艾萨克二世,他有着高阶教师的权限,可以在这段时间调用泽地黑塔的资源;他同时本身也有黄金阶的‘翠玉录’这个职业,可以守护您和泽地黑塔、也可以替我教导萨尔如何使用‘窃火者’的能力。 “如果您需要信得过的转化巫师,不妨试着请求艾萨克。他并非是真正的艾萨克爵士,您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你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最后一句,是雨果转过头去询问艾萨克。 艾萨克笑眯眯的说着:“当然没有……我很荣幸。 “安南陛下一看就是一个好孩子。我即使拼上这条虚妄的生命,也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 他无比肯定的说道。 那绝非是出于礼貌和仪式的宣誓。 安南忍不住吸了口气,抿了抿嘴。 是错觉吗? 总感觉艾萨克先生对自己的初始好感稍微有点高…… “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它。” 雨果塔主低声说着。 瘦长的鬼影弯下腰来,伸手拉过了安南的手。他将一枚奇异的宝石、轻轻放在安南手中。 而在入手的瞬间,安南这边突然出现了一条提示: 【检测到未净化的噩梦碎片】 【等级需求:白银阶】 【职业需求:持有巫师系职业】 【特殊需求:必须掌握夺魂系法术、拥有属于自己的灵体仆役】 【要求符合,十秒后堕入噩梦,十,九……】 安南立刻将其放在了桌子上。 ——他一眼便认出了它是什么。 这正是“承灵僧”贝尔纳迪诺的右眼——并非是血肉质地的眼球、而是被嵌入眼眶中的球型宝石。 “这是贝尔纳迪诺的噩梦。” 雨果低声说道:“很抱歉,我失言了。这个噩梦有着特殊的性质,我无法进入这个扭曲级的噩梦……我只能通过特殊的技艺,将其难度大幅压低。现在这个噩梦就算是失败,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没关系……倒不如说更好。”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我更喜欢自己探索噩梦。这会让我对他们的人生更加了解。 “我一直认为,噩梦的净化者……就是铭刻着死者生平的墓碑。我愿意成为这样的墓碑。” 天车之书 第958章 一脉相承的温柔 随着死期的临近,雨果塔主的欲望也已经变得日渐稀薄。 现在只要不是让他特别不满,基本上回应都是“没错、都可以、你说得对”三连。 如果是之前,面对安南这边带来的两位年轻有为的巫师,雨果塔主肯定会密切关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进阶到了白银阶,性格很好的同时还有独到的才能,最关键的是几乎还没有填充法术表,这简直就是璞玉一块。 哪怕只是为了和他们打好关系,以便于引导他们走上征途,雨果也一定会仔细研究他们带来的游戏、并且帮助他们找到给予支援的老朋友。 但他现在却是变得疲倦了许多。 并不是变得冷漠……倒更像是顿悟了一样,对很多小事都不再去在意。也有可能是因为灵魂破了一个空虚的大洞,因此整个人都变得虚弱疲惫。 就像是在长久患病后,对很多事物的兴趣都会削弱一样。 安南也考虑过,分一组玩家名额给雨果塔主、能不能把他重新救回来——有他亲自指导萨尔瓦托雷,总比让萨尔瓦托雷自行摸索要好。 但他跟雨果塔主提过这事之后,雨果却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他并非是受伤了、也不是得了某种疾病。而是灵魂被消耗到近乎耗竭的地步。姑且不论天车的复活能力无法医疗灵魂的伤势,就算能——雨果塔主也认为,灵魂重新填充之后,“就不再是自己了”。 虽然安南也觉得这种说法稍微有些矫情,但他还是尊重了当事人的意愿。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大概是他已经累了。 或许在他刚成为黑塔的囚徒后不久,还有着“出去看看”的渴望。但如今,他的这种欲求已经淡了很多。 他只想要长久的安眠——至多在那之前,将自己彻底燃尽。 或者说……他将自己剩余的全部赠予萨尔瓦托雷,也只是这种念头所附带的行为而已。 ——就像是准备退坑的老大哥,将自己全部的积蓄和收藏、都送给自己的后辈一样。 无论是游戏、卡牌、手办、腰带……安南都见过。而雨果所要AFK的,就是“此世之生命”。 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有将贝尔纳迪诺的噩梦净化完毕,但安南还是能够看出他的努力。 尽管雨果和艾萨克都没有说,但“艾萨克二世”诞生的原因之一、恐怕就是满足这个噩梦的特殊要求。 ——拥有属于自己的灵体仆役。 安南和雨果都不是承灵僧学派的夺魂巫师、也不是死之喉的信徒,如果不使用仪式或是超凡能力的话,他们甚至无法接触到灵体。能够操控灵体仆役的办法,就是让灵体仆役获得躯体。 雨果如今会将“艾萨克二世”在形式上“赠予”安南,多半是知道这个噩梦需要“灵体仆役”才能开启。 从之前雨果对于“真正的自己”的执着来看,他不可能主动将艾萨克以这种形式来复活——他根本不屑于这种“不完全的复活”。 而“艾萨克二世”,也同样对自己如今的情况非常清醒。 他心知自己只是虚伪之物,就更不会主动想要延续自己那更为虚假的生命——就算他真的如此请求,恐怕雨果也会一脸失望的看着他,然后断然拒绝。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这大概是他的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艾萨克恢复清醒之后,为了给安南报恩——报那份把他的神智从承灵僧手中拯救出来的恩,而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 雨果那边也差不多。安南最终赶到、击败承灵僧的行为,给雨果延续了半年多的寿命。 但雨果当时就已经有了死志,所以才会希望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帮安南试探出这个噩梦的陷阱。 这毕竟是承灵僧的噩梦。 他虽然不像是窃梦者那样对“噩梦”有着极为熟练的把握,甚至能将自己的人格碎片藏在噩梦之中。但他毕竟也是一位承灵僧。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的灵魂藏在噩梦中……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最后他连门都没进去。 他们两个都没有把实话告诉安南,应该是不希望安南对此产生什么心理压力。 ……从这点来看,或许萨尔瓦托雷的温柔也是一种遗传。 ——但怎么就出了尼古拉斯这么个丢人东西呢? “你也别怪他,他现在可能是心情不太好……” 艾萨克二世跟着安南进入了“电梯”之中,很好脾气的安慰着安南:“我去帮你的朋友们看看就好了。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时代的流行……但一些基础性的问题、还有法术的选择问题,我也不见得比雨果先生要差。 “毕竟时代在发展,可经典永流传嘛。” “……说起来,艾萨克先生。” 安南抬起头来,对着走路时会发出叮叮当当声音的艾萨克先生很有礼貌的询问道:“这个能够上下移动的舱室叫什么?它能够搬运多重的货物?” 这是安南第一次进入巫师塔。 安南对这个东西起了点兴趣。 根据他的亲身体验,这个东西的眩晕感,甚至比普通的电梯都好不少,而且还是静音的。最神秘的是安南没有看到缆绳——就像是一个胶囊漂浮在一根透明的玻璃管中一样,又有点类似于针筒。 也不知道它的负重能力如何。 而且感觉它的内饰应该能做的很漂亮……等到凛冬开春后,说不定可以在霜语省做个高档酒店,来服务于旅游业?或者也可以整一个雪山观光电梯,应该会有不少外地旅客喜欢这个…… 泽地黑塔的好东西看起来还真不少。 也不知道凯子萨会不会做这个。 “你说这个?这个在我们那个时代可没有,这是雨果先生当年上学时发明的转化产物,他命名为升降台。” 艾萨克温声解释道。 上学时发明的? 安南顿时有些咋舌。 进阶到青铜阶,可差不多就能毕业了?这意味着,这是雨果在成为超凡者之前就弄出来的东西? 那雨果阁下,的确是比自家的傻子萨聪明不少…… 天车之书 第959章 被埋葬的真相 “这是雨果当年从地铁中获取的灵感。他使用指针仪式的‘定位’功能,使升降台上标识的浮标能够精准的指向不同的楼层……” 艾萨克对着安南详细的解释着“升降台”的原理。 指针仪式是降灵类仪式的一种。大概类似于这个世界的降灵盘或者笔仙,用一个带有“有毒、剧毒”等毒性标示、腐蚀性标示和爆炸可能性标示的三环轮盘,直接定位未知转化合剂的大致特性。 这是炼金术师以前必须掌握的仪式。 主要是为了防止把自己弄死…… 在雨果之前,所有的巫师们还是得老老实实走楼梯。每天中午食堂开饭的时候,小巫师们都会挤成一团——这点与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正是在升降台普及之后,巫师们才避免了从楼梯上摔伤这种不体面的情况发生。 “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具体的负重是多少,但数值肯定很不错,而且耗能应该也不多。” 面对安南疑惑的眼神,艾萨克微微一笑:“因为这种升降台主要被应用于矿车与货轮的装卸货……那是雨果先生还没有成为塔之子时发生的事。 “如果它不够可靠、实用和廉价,那么那些矿主宁可让工人进行搬运,也绝不会专门购买升降台的。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雨果先生的确是一位天才。他所发明的很多东西,都从细微之处让这个时代得以推进……名为‘雨果学派精细定位升降装置’的发明是这样,他所发明的名为‘雨果学派盾构式掘进装置’的特殊装置,如今还是掘者们所使用的最为先进的装备。” 确实如此。 安南点了点头。 据说如今在诺亚王国地上建造的“地上铁路”,也是由雨果主持建造的。因为无法复制地铁使用的“灰雾动力永恒机车”,他设计了采用蒸汽动力的低配款式。 而最近教国那边发明出了内燃机,雨果就又对设计图进行了一番改造——以萨尔瓦托雷制造的“惰性黑火”为原料,采用内燃动力的机车已经在实验阶段了。 根据卡芙妮的说法,大概年内就可以试通车了。 等到了那时,地铁运力吃紧的问题,就真正可以得到解决了。 突然,安南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对着身边白发绿眼的青年开口询问道:“艾萨克先生……您当初上学时,也有发明过类似的东西吗?” 闻言,艾萨克二世的表情微微僵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雨果先生和我是不同类型的研究方向——虽然如今同样被称为‘转化学派’,但历史上我们所负责的方向是不同的。 “我们翠玉塔是知识的守护者,以前炼金术师的发源地,平时的研究也会更重视理论……这些理论中,绝大多数的巫师和仪式师一辈子都用不上,但他们却是将这门学问系统化的根基。 “但泽地黑塔继承的是普罗米修斯的意志。普罗米修斯是神秘女士的弟子……他们强调的是利用知识创造出具有实际意义、人们能够立刻用得上的发明。” 简单来说,就是你并没有什么很强势的发明…… 安南顿时有些失望。 听到这位的称号和职业是“翠玉录”,曾作为世上最后一位炼金术师与世上第一位转化巫师——最主要的是,名字还叫艾萨克、还是一位勋爵,安南还以为他应该就是牛爵爷在这个世界的化身了。 就像是米开朗基罗,如今已经变成镜中人了。 但果然还是有些区别的…… “等一下?” 就在这时,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您刚刚说……泽地黑塔继承了普罗米修斯的意志?难道这些巫师塔,不是被神秘女士带过来的吗?” 他还以为,最开始神秘女士是开着二十四座巫师塔——以架着两队浮游炮的姿态,进入到了雅瑟兰大陆的土著视野中的。 “……也算是。” 艾萨克的表情有些诧异:“你可是凛冬大公……你身为大公,也触及不到这种情报吗?现在的巫师们,已经不知道巫师塔是从何而来的了吗?” “大概是统一战争以后的后遗症。” 安南轻声道:“巫师们围绕着巫师塔展开的血腥内战结束后,很多学派就失去了传承。剩余的幸存者们,也已经彻底淡出普通人的视野了。” “至少在我们那个时代,这还不算是秘密……哎。” 艾萨克说到一半,还是打断了自己的话头,有些忧郁的轻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段历史是最不该被抹去的。” 他抿了抿嘴:“从哪开始讲起呢……最开始的时候,巫师塔并没有这么多类别的区分,也并不是用于支撑大结界的——它是武器、也是墓碑。” “墓碑?” 安南追问道:“是谁的墓碑? “就比如说……‘窃火者’普罗米修斯吗?” “那是在普罗米修斯阁下去世以后了。” 在升降机向下缓慢运转着的时候,艾萨克轻呼了口气、给安南整了一下衣领,再度站直身体。 他将自己的左手抄在兜里,而垂着诸多宝石的右手则直直向下。 “最开始的巫师塔……是以二十四具在神代陨落的神明尸骸制成的墓碑。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叫神,而是‘领主’或是‘活柱’。 “神明已死,却没有放弃守护这个世界。祂们将自己的尸骸交予神秘女士,让她用自己的尸骸制成能够被凡人利用的道具。” 艾萨克答道:“并非是以塔的形态跨越活沙漠、更不是单纯的宝物。而是二十四座墓碑——墓碑的持有者,有着能够将自己的经历、知识与要素之力留下,交于后来者继承的能力。 “这就是最为古老的法术传承。最为原始的法术,是失去了主动应答、只能机械回应的神术。或者说,这墓碑本身就是回应神术的基石……继承者们从中拆解出诸多能够被凡人使用的能力,那就是最开始的法术。 “在抵达雅瑟兰大陆后,借助咒能的力量、‘塔’才得以建立。它们之所以会以塔的形式而被建立,就是因为这些高塔的根基,就是昔日的‘领主’与‘活柱’。 “正因高塔是【领主】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它们才会互相独立、相隔甚远;正因高塔是【活柱】顶天立地的象征,他们才会以塔的形式存在。 “远远望去,就如同通天之柱一般。” 艾萨克叹了口气:“而‘神明’这一词,从最开始,就是我们这些雅瑟兰人种的称呼。那是因为在铁器时代,我们的先祖就称呼最为原始的超凡者们为神明。而在更为英俊、强大的精灵们从东方跨越沙漠杀来后,之前的神明就成了‘伪神’。但这些神明,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幻灵,而正是我们的先辈。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忘记、也不该忘记……正是最开始先辈们的牺牲,才有了如今辉煌的巫师文明……” 艾萨克看上去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概不是统一战争的问题。 而是在五大国分裂之后,为了抹除“精灵曾经统治雅瑟兰人”的,照顾雅瑟兰人的自尊心,人们便默契的不再提及“法术从何而来”的真相。 他们只会将法术称为“理性的颂歌”,将巫师塔视为“神秘女士的馈赠”。将法术的发明者这一称呼,放到神秘女士的身上。 而不会强调,这是精灵的贤者们,在沙漠之中、从古老神明尸骸中拆解、分析出的……弱化的真理之力。因为人类并不是精灵真正的继承者。 “毕竟巫师是‘世界’的守护者,而不是历史的守护者。” 安南安慰着:“而圣职者们,也不会关注已死之神。” 巫师塔至今为止,也在全力守护着人类、守护着当今的世界。 不过…… 安南思索着。 ——巫师们的这个选择,不能说是不对、但也不能说是正确。 真相不该被埋葬,但如果直接了当的说出实话,恐怕也不是最好的办法。 罢了,不如把这件事丢给玩家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安南想着,带着艾萨克往哈士奇他们那个方向走去。 才刚从电梯出来,他就听到了哈士奇那极具辨识性的明亮而清楚的声线。 “很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你小点声……” 十三香模模糊糊的声音也一并响起。 安南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天车之书 第960章 打算在异界卖玩具的哈士奇 远远听到年轻巫师们的宿舍中如此喧嚷,艾萨克顿时不满的板起了脸,满脸不乐。 “——大晚上的,你们在吵些什么?” 他在门外高声斥道,以班主任查房的气势伸手推开门来:“作业都做完了吗?” 看到艾萨克从外面进来,之前还在休息室里闹哄哄挤成一团的小巫师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显然想要把手头的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但同时他们自己又知道,在艾萨克已经进来的情况下,这种小动作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就像是在宿舍里兄弟几个闹哄哄挤成一团看比赛的时候——或者说比那更危险一些、比如说在喝着啤酒吃着火锅的时候,辅导员突然带着从来没见过、但看脸就像不知名领导的陌生人推开了门一样。 ——心脏骤停。 这种青涩而胆怯的纠结、畏惧的情感,让安南嘴角忍不住上扬。 还真是稍微有些怀念,这么热闹而又朝气的环境了啊…… 这个休息室,实际上就是方便于年轻的小巫师们查资料、写作业的。最外围是图书馆和书店中常有的那种摆着杂志的多层矮桌,上面摆着一些比较常用的工具书、小说和娱乐向的报纸。 而在房间正中,是八个方方正正、类似桌游店使用的那种矮长桌。这原本是为了容纳小巫师们以组为单位学习,才专门准备了能够容纳六到八人使用的长桌。 但如今,它真的变成了桌游店的长桌—— 只见这八个桌子上面,都已经摆上了不同类型的游戏。 安南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其中一桌的“宝○梦自走棋”,又看到了一个花花绿绿、上面摆着很多贵族模样棋子的区域控制游戏,一个每人面前摆着一沓卡片的迷宫探险游戏……以及一个将手放到水晶球上、使用意识操控的机甲主体弹幕格斗游戏。 “最后一个就不能叫桌游了。” 安南忍不住吐槽道。 因为安南他们突然进来,而导致所有的小巫师们顿时放下了手头的活、站起来紧张的看向安南他们。 正在操控水晶球的两个小巫师,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个甚至手慢了半拍,还没有将手从水晶球上挪开的时候就一脸惊惧的望了过来。 结果就导致,他面前的角色也同步的回过头来——抬起手来,向着安南就biu出来了一道黑红相间的不详光流。 在安南身边的艾萨克微微抬起手来,接住了这道光流。 他手前的空气骤然间有些扭曲……就像是烤炉上方被加热的空气一般。 那道光流在途径这片区域的时候,就像是被卷入旋涡的颜料一般。它旋转着被快速稀释,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非常对不起!” 那孩子顿时知道自己惹祸了,连忙乖巧的跑过来低头道歉。 “有点意思……” 但艾萨克只是咂了咂嘴,就像是把那道光吃掉了一样,认真的评价道:“我还以为仅仅只是染色的光,没想到还有点灼烧的性质……” “——因为那个的确带有些许灼烧伤害。” 阿电的声音从一旁冒了出来。 即使是看到这位黄金阶的巫师,她眼中也完全没有倾慕的神色、更是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把艾萨克当做是专业人士,兴致勃勃的凑过来问道:“我一开始想要做成高温,但是高温对机甲的真实损毁会比较高,而且消耗的能源会太大。但如果只是把光染成红色,又很难解释‘这是火属性的伤害’,所以我就把它改成了黏着燃烧的低温光……” 她说着,走到桌前、摸向了那个水晶球。 拿到红光直接照在了她的手上,但就这样停在了她的指尖。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光的蝴蝶。 “你看……温度很低。以用绿火为燃料驱动,最终表现出来的温度不会超过四十度,对机甲外部的喷漆不会有什么破坏,但是可以黏着燃烧三秒。就算接触人体,也不会受伤。” 就在哈士奇说话的工夫,那火焰已经渐渐熄灭。 她白净的指尖并没有丝毫受损。 艾萨克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在哈士奇的指尖轻轻一点。靠着对余烬的分析,他立刻知道了它大致的性质与成分,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这个思路啊…… “如果在转化材料中,加入青年男性的血、温度应该会更高一些,光也会更加明亮温暖。火焰持续的时间应该会延长一倍到两倍。” “好看的确很重要,但平衡性也很重要……如果火焰燃烧的持续时间太长,对于火焰属性就太不公平了。” 哈士奇摇了摇头,拒绝道。 艾萨克饶有兴趣的追问道:“那不应该是太强了吗?为什么反而对火焰不公平了?” “对于我设计的这个游戏来说,如果无法形成防御击穿、在一段时间不受伤害之后,能量护盾是会逐渐恢复的……如果火焰附着的时间太长,就必须大幅降低它的伤害数值。” 哈士奇解释道。 “原来如此。” 虽然完全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但艾萨克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伸出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撑住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倒也可以理解。这样的游戏,应该是在通过不断得试探,来进行资源交换。最终建立其大优势之后,一波猛攻将敌人彻底击溃……就像是高位巫师的战斗一样。 “如此一来,假如能够持续性造成伤害、就可以封禁对方的回复手段。假如灼烧伤害的持续时间太长,就会在资源交换的过程中占据太强的优势……那么为了平衡,在资源交换时、能对敌人造成的资源损失就要大幅下降。” “你很懂啊小哥!” 哈士奇顿时眼前一亮:“说的没错!我设置的燃烧时间是三秒,这个时间不长不短、实际上是在鼓励持有火焰伤害的机架积极向敌人发起攻击。那是如同火焰般猛烈的攻势。 “但如果‘火’变成了‘毒’,战术就会改变、以躲闪和附着火焰状态为主。为了平衡考虑,这样伤害就会变得非常刮痧。因为过于猥琐的打法、游戏体验和观赏体验也会下降很多……” “我先来给你介绍一下,”安南打断了兴致勃勃讲个没完的哈士奇,“这位叫哈士奇——这是艾萨克先生,一位黄金阶的巫师。你们之后一段时间的导师、组长与金主。” “老大你好我是萌新!” 哈士奇条件反射性的恭敬问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她很勉强的刹住了车。 按照她的性格,原本应该用更热情的态度去打招呼的。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女号——那么态度或许应该更矜持一些。 是的,这已经是哈士奇脑子里面“矜持化”之后的结果了…… “……不用如此客气,美丽的女士。” 艾萨克笑容有些僵。 他轻咳一声,礼貌的回应道。 天车之书 第961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夺魂法术 因为哈士奇的态度太过热情,艾萨克反而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女士。 “我认为……一切【创造的工作】都是伟大的,不分高低。尽管这并非是仪式意义上的‘创造的工作’,但也正因它所具有的神圣意义,而一同具有了伟大性。 “这也是我之前写过的一个论文。《关于创造的工作这一行为本身的价值与仪式学中创造的工作一词的神圣性的先后及相互赋予问题》,里面讨论过这个情况。” 艾萨克语气飞快的念出了超长的论文题目。 “……女、女士?” 哈士奇的大脑听到论文之后自动宕机了一下,重启过后的她怔了一下、注意到了之前的称呼。 她顿时羞红了脸——显然她还不太适应这种称呼。 随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开的是女号。这称呼没啥问题。 于是她连忙打了个哈哈:“您才是长辈,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尽管哈士奇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但她已经是白银阶的大巫师了,再年轻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多半是使用什么仪式延寿了。 “具有如此多的成果,您不仅称得上是‘哈士奇女士’、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哈士奇阁下’。” 艾萨克一本正经的说道。 哈士奇一脸绝望。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世界的人读玩家名字都是音译、而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经的称呼着“哈士奇阁下”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羞耻…… “我叫十三香,是她的助手和朋友。” 就在这时,十三香从旁边出现,很自然的接过了快要僵死的话头:“您好,艾萨克先生……看起来,你对游戏似乎也没有什么偏见?” “当然,这毕竟也是偶像学派的一部分。如同我也不会歧视夺魂巫师一样……” 艾萨克若有所悟的看了一眼十三香,嘴角微微上扬:“如果玩游戏也是一种职业的话,那么千面幻塔的巫师们可以称得上是职业的。尤其是这种模仿巫师争斗、或是模仿权力争夺的游戏,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他会提供一种换位思考的习惯,对于法术的研究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并不是讨厌你们聚在一起玩游戏。只是在客人面前聚集成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们就这么没见识吗?其他人会怎么评价你们?” 艾萨克扫视一圈周围的小巫师们,板起脸来批评道:“你们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个会这么害怕?我平时没有体罚过你们,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是不是你们自己心里知道这样不好,不希望我看到而心生羞愧? “你们玩游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把灵感融会贯通到自己的法术中?你们只是放空大脑乱打,还是在认真思考怎样才能获胜?你们有没有深刻的想到这个游戏的乐趣在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游戏?啊?” 听到艾萨克的训斥,有些小巫师们反而松了口气、自信的将头抬起;但更多的则是把头低的更深了。 他们这次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真正的羞愧并开始反思了。 “还有你……” 艾萨克嘴角上扬,若有所指的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巫师,倒更像是一位政客。不过以夺魂巫师的标准来看,你倒是非常合格。” 他显然猜到了十三香的意图。 ——虽然那些小巫师们看不出来,但这其实是十三香对他的示好。 因为十三香之前那话,其实不是在问艾萨克。 假如这真的是他在问,那么以他如今初次见面的身份来说、以近乎质问的语气,直接询问对这种“你对什么什么如何看待”的问题,其实已经属于冒犯了。 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就要和你分享观点? 但实际上,十三香这是在给艾萨克一个台阶。就像是说相声的得有捧哏的,他也得起一个话头、艾萨克才能有由头说下去。 毕竟,艾萨克这突然杀进来,其实反而是为了在凛冬大公面前给泽地黑塔一个良好的形象——这是在暗示“不是我的学生们没素质、我们巫师的教育一向良好,今天只是例外、甚至例外到让我生气了”。 这本身算是一种为了泽地黑塔而着想的行为。 毕竟他本身是翠玉塔的。不仅是其他大学的教授,甚至都不是本国人,能有这种维护风纪的举动,已经算是友好了。 如果他也闹腾起来、或者完全没有制止学生们,等到十三香与哈士奇把这话传出去,泽地黑塔巫师们的可靠度就要下降不少。 但艾萨克这一举动,如果没有经过合理的解释,等到恐惧结束以后、为了遮掩自己“恐惧”这一不成熟和丑陋的举动,人们就会下意识的为自己而找原因,恐惧就会腐化为没由来的厌恶。 这本身是对这些小巫师们的一种伤害。最终他们也不会从中学习到什么经验,只会简单的认为这是艾萨克“脑子不太好使”、“多管闲事”。 假如是泽地黑塔的导师,或许还会解释两句。 然而艾萨克对这种事看的很淡。 能让他稍微维持一下秩序,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他根本不屑于和学生们讲这种事——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些学生们大惊小怪的举动,反而让他对自己昔日教导出的翠玉塔巫师更加满意了。 ……当然,这里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泽地黑塔的断档。 如果泽地黑塔是正常的三到五年制,那么学长们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威和体面、也会刻意的维持纪律。反而不会如此混乱。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学长学姐、甚至没有班级和年纪,才会如此乱成一团。 而十三香这么一问,也就有了让艾萨克有了解释的动力,紧张的气氛也就得以缓解。最终这就由一次“集体纪律事件”,变成了一次群体灌鸡汤的集体教育。 小巫师们也将这恐惧在体内消化,安静的转化成了对自己的反思、以及变强的欲望。甚至会将这份恐惧化为崇拜,认为艾萨克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 十三香这种看似是自己丢脸失礼,甚至还被不轻不重反喷了一顿——以至于可能被转而崇拜艾萨克的学生们看不起的“冒失行为”,恰恰是他卖给艾萨克的一个人情。 尽管艾萨克并不需要这样的人情。 但他如今也必须承这个情。 所以,艾萨克才有些不满的念叨了一声——这种把控人心、勾心斗角谋取小利益的举动,让他联想到了那些夺魂学派的巫师。 在曾经那个时代,很多夺魂巫师都会从政。因为他们即使不使用法术,通过在巫师塔中学习到的知识和训练处的口才能力,他们的演讲也足以蛊惑人心。 “你们先回去休息。” 艾萨克一言令下,让小巫师们先回自己房间休息。他们顿时松了口气,保持安静的飞快离开了。 而他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望向十三香:“我听闻…… “你们的法术表还基本是空的?希望我能够指导你们?” ——之前被夺魂巫师控制、化为傀儡浑浑噩噩渡过十数年的艾萨克,之前从雨果那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 不知为何,感觉艾萨克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危险。 十三香一直维持着的商业性笑容也顿时有些僵住:“是、是的……” “那你可找对人了。” 艾萨克异常肯定的说道。 十三香甚至隐约能听到那么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要问及夺魂学派的法术,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能比我理解的更深……” ——十三香突然感觉自己头上闪过一个危。 天车之书 第962章 为笔下的人物注入灵魂 在将小巫师们赶走后,艾萨克便带着十三香与哈士奇上了楼。 安南一方面是有些好奇,艾萨克到底会怎样给玩家们配置技能……另一方面,他也打算给自己进行一下扩容。毕竟安南自己的空余法术位就还有不少。 失能学派的主体战斗思路,依然还是使用失能法术对敌人进行扰乱。 霜寒的力量不比火焰,火焰只要沾到就死、碰到就伤。这就好比传说中的火遁·慈悲大火球永远打不到人,也正是因为它的理论伤害实在太高,如果正确的打到人、剧情显然就没法继续发展下去了…… 失能学派的优势在于“即刻生效”。 或者是眼神触发,或者是范围性的瞬间生效。射线类和投射类的法术很少……而这也让失能巫师难以与对方拉开距离。 ——于是他们干脆就不拉开距离了。 这就如同冬之手完全不使用“法杖”作为武器,而是几乎人人手头都有近战武器、武装的再高级一点的还会再配把枪。 趁着敌人被控制、僵在原地的时间,冲上去就是一锤子或者一斧头、再不济直接怼着脸来一枪,比远远的搓个冰刀冰箭什么的好使又省蓝。 哈利,这东西可比魔杖好使多啦.jpg 而对于安南来说,霜语者的强控配合胜利骑士的近战输出、基本上已经满足了他的法术需求。 如今安南正在寻找进阶的黄金阶的职业途径……倒是需要把法术稍微填充一下了。 虽然这里安南并没有来过,但因为之前警察偷窥龙井茶的“留学生活”,安南对周围的建筑布局莫名有些熟悉。 就像是育碧游戏玩多了之后,去当地旅游时的那种熟悉。 倒不至于心生爬墙的冲动,但也会忍不住感叹“这个拐角我曾见过的”。 艾萨克带着安南他们,来到了泽地黑塔的第九层。 这并不算是特别高的层数,但也已经不是学生能够轻易抵达的位置。具体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储存着一些夺魂法术。 “虽然我对夺魂学派的巫师没有什么好感,但我必须承认、如果夺魂法术落入其他巫师手中时,问题无疑会变得更大。” 艾萨克在前面走着,开口说道:“只有夺魂学派的巫师,才有合理使用夺魂法术的觉悟。一旦失去了这种觉悟,人格就会迅速被这种‘随心所欲控制他人念头’的膨胀感所侵蚀、劣化。” 他说着,从一个拐角取下了一本薄薄的书。 安南有些讶异的看着书名。 他还以为自己会看到《夺魂法术综述》、《论意识控制》之类的名字。 结果却看到那书的封面,是如同童话绘本一般的梦幻配色——在遍地绿草的山坡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琥珀瞳公主温和的笑着。山风吹过,她的发丝飞舞而起。 她的对面,有一个蓝发的小男孩、似乎是在摊开书给她讲故事。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小公主》。 它甚至有那种梦幻般的朦胧滤镜,仅看封面就像是一个极为治愈的故事。 “这看起来像是一本童话。” 安南双手抱胸,在一旁评价道。 艾萨克嘴角上扬:“那你可就猜对了。 “因为它真的是一本童话书。” “……这怎么说?” “这本书诞生的时间,比我还要更早一些。它写的是丹尼索亚王国曾有一位纯洁而善良的公主,她捡到了一个失忆的小男孩,然后把他养大。这个小男孩虽然失忆却很聪明,帮她和她父亲出了许多精巧的主意,帮助王国渡过难关……最后当然也是与成为女王的小公主结婚了。” “还挺有童话那味的。” 安南吐槽道:“但为什么丹尼索亚王会允许自己女儿养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不知来路的男孩呢?而且这个和夺魂法术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艾萨克表情微微严肃起来:“我刚刚说过,这本书诞生的时间比我稍早一些……因为这本书,就是我所认识的一位巫师所写的。 “他同时也是悲剧作家那一代的教宗,是许多畅销书的作者。人们赞誉他笔下的人物仿佛具有灵魂……我也知道,他写书时是真的会为自己的人物注入灵魂的。” 艾萨克认真的补充道:“是真正意义上的‘注入灵魂’。” “……这是怎么做到的?” 安南意识到了什么意思,顿时眉头紧皱:“是人造灵魂?” “比那要复杂的多。假如只是人造灵魂的话,那拥有灵魂的也只会是最开始的那一本书,而非是故事本身。 “——与其说他是一位作家,不如说他是一位傀儡师。当他的故事需要一个善良的女主角的时候,他并不是在考虑如何体现这个女主角的善良……而是会抓一个‘善良的少女’,把她的灵魂剥离并生生注入到这个故事中。” 艾萨克深吸一口气:“他故事中出场的每一个有台词的角色,都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就如同以未死的血肉傀儡出演的搞笑剧一般……他偏偏爱写温暖而明亮的故事,却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故事中隐藏着什么。 “这些灵魂并非是在某一本书中,而是永远生存在这个往复开始的故事之中。因此它们无法被救出,甚至也无法安息……这个人所持有的职业,叫做‘织造师’。它也正是承灵僧贝尔纳迪诺这个职业的先祖。 “他将自己发明的一些法术,隐藏在自己的作品之中。正因为他的‘故事’是活的,所以你其实可以对它释放一次‘共感知觉’,就如同对一个昏倒的人一样。” 他说着,将这本童话书递给了十三香:“我知道,你突然就要欺骗自己‘这本书是一个活人’非常困难。但只要你施法成功,就不仅可以在这本书中学到关键的【操控人心】和【操控灵体】这两个流派的核心法术,而且还可以拿到一组三个如今没有流传、不再教导的禁忌法术。” “难道说……” 十三香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艾萨克低声答道,“就是他抽离灵体时,使用的那一套法术——我要将它们教给你。 “【意识抽离】、【人格解体】、【记忆虚造】。其中‘记忆虚造’至今还用于治疗心理问题,就是修改他人记忆的那个仪式法术。 “意识抽离可以在战斗中使用。只要你能够以手接触到对方的身体——无论对方是否着甲,只要不是能够屏蔽灵体攻击的防具,都可以直接将对方的意识‘敲出’身体。 “因为攻击的目标是意识而非是灵魂,因而对灵魂本身的防御没有意义。被敲出意识后、对方会暂时失去反应一段时间。对方依然能够接受到来自外界的一切认知、也能正常产生记忆或是进行条件反射,但就像是突然走神了一样。 “这个法术本身具有出其不意的功效,他是夺魂学派中少数需要‘接触’才能使用的法术。但它最大的意义、是配合【人格解体】。” 艾萨克表情非常严肃:“如果对被‘敲出’的意识,使用人格解体这个法术……就会直接撕裂对方的人格、强行制造出对方的第二人格。这是一个引导法术,如果持续施法、还可以制造更多的人格……假如一直持续施法,最终可以将对方的人格彻底粉碎。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在保留对方灵魂和肉体的情况下,消灭了对方的意识——也就是欲望。他仍旧知道一切、身体也可以本能的做出反应,却不再拥有操控身体的念头。” 原本在旁边看热闹的安南闻言一惊。 他似乎,从哪听过类似的说法…… 天车之书 第963章 高情商:你是一个正直的夺魂巫师 安南知道,进阶到黄金阶是有风险的。 与之前的任何一次进阶都有所不同……进阶到黄金时,必须持有足够强烈的欲望和执念。 在进阶到黄金灵魂的过程中,会持续性的燃烧自身的执念——以此才能将白银阶的液态灵魂不断锤炼、锻造为固态的魂之钢。 在这次进阶之前,任何一次进阶都不会有这种程度的危险:只有这次进阶完全不允许失败。 假如在进阶完成前执念耗尽,就会变成失去心智的空壳……也就是所谓的“死之蛹”。就像是没有挣出茧壳的蝴蝶。 而梅尔文家族那边,就制造了大量的“死之蛹”。 他们刻意控制才能不足的家族成员,让他们强制晋升。因为欲望不足、他们的晋升自然会失败。通过大量生产这样的“毛鸡蛋”,用于搭配他们制造的生骸。 但这个过程,也有一个问题。 强烈的求生欲、以及对自己命运的憎恨,同样也是欲望的一部分……如果这些用于制造死之蛹的家庭成员一不小心晋升成功了怎么办? 他们怀着对家族的怨恨,如果得到了黄金阶的力量,那必然是一种祸患,就算梅尔文家族有着代代相传的黄金阶强者也无法解决。 而梅尔文家族,又如何确定这个计划不会出问题?他们这个计划已经执行了两代人,难道中间就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过吗? ……如今安南就知道了。 不是他们在赌这个计划没有问题。 而是因为假如出了问题,就可以使用这个法术直接粉碎对方的心智——强制将其化为“死之蛹”。 毕竟这一套法术虽然不再传授,但它并没有彻底绝版。 它传承于童话书中,只要有人知道这个法术的获取方式,就可以使用简单的夺魂法术、直接获得这一套上位法术。 而梅尔文家族的族长、同时也是他们的先祖,那位继承着“人间之神”这一职业的超凡者,无疑是有着这种程度的传承的。 “原来如此……” 安南喃喃道。 瞥了一眼似乎想通了什么的安南,艾萨克并没有在十三香他们面前询问安南想到了什么。 他只是回过头去,再度拿出几本书、再跟十三香吩咐道:“意识捕捉系列的法术不嫌多,有空余的即时法术位、不知道该填充什么,就去补完意识捕捉法术。这本《意识捕捉:如何分辨意识与情感》中就记载多种意识捕捉法术,同时还有一些施法技巧——我给你们申请了借书证,这些书你们都可以带回去看,但记得半年内还回来。 “这本名为《雨之思》的哲学书中,可以学到【心念如雨】和【心念如丝】这两个稀有法术。 “假如顺利掌握的话,【心念如雨】可以将你的【操控人心】施法范围极大幅的扩增;而【心念如丝】则可以在你难以控制敌人、或是担心对方具有反制能力的情况下,直接使用你的感知能力化为粘稠的丝线、来干涉对方的行动,还可以直接勾到较远的轻型物件。 “《我们也可以这样做》这本书是必看的。它里面记载着一些偏门的夺魂学派法术,达成其他学派法术的效果……有一个叫做【心灵潜行】的仪式法术,可以达成【吾不在此】的效果。 “缺点是,这个仪式法术是临时仪式,而不是通过仪式获得特殊能力。但这个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只有‘银色蝴蝶鳞粉’和任意香水,比较容易获取和携带,这个我建议是必学的。” “而在《女妖尖嚎》这本书中,记载一些以声音为媒介引发的仪式法术。它可以进一步填充你仪式法术的空位……我特别不建议学【心灵震爆】这个仪式法术,它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完全不分敌我。而夺魂学派的巫师也没有以一敌多的必要。 “我比较建议它上面记载的最后一个法术,【突袭之嚎】。它可以让所有没有察觉到你存在、却听见你嚎叫的敌人,瞬间陷入措手不及、肢体麻痹、恐惧的三重负面状态,而如果知道你存在的队友就不会被施加这个状态。配合【心灵潜行】可以有奇效,而且几乎不会损耗法力……” 艾萨克一口气说完,才将目光投向哈士奇。 他的语气顿时就和缓了许多:“哈士奇阁下……” “您就叫我哈士奇就成了。” 哈士奇连忙说道。 之前被直接叫哈士奇和阿狗的时候没注意,但被尊称为“哈士奇女士”、“哈士奇小姐”和“哈士奇阁下”的时候,她就开始感觉到一阵浓浓的想死的羞耻感。 “啊,好的,哈士奇——我听安南陛下说,你以前是塑形巫师,后来转成了专精塑形与偶像学派的大巫师?” 艾萨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凛风白塔不就特别专长于这两种学派吗?” “您稍微推荐一下就成,”安南温声道,“毕竟凛冬大公这个名字,在凛冬的巫师口中不算什么好人。哈士奇又是自学成才,我不希望她被那些人排挤。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认为她的才能,不应该在巫师塔中荒废。她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如果要求她放下这一切回到巫师塔中学习,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也是。” 艾萨克转念一想,说的也是。 作为凛冬大公的直系手下,她也不缺获得教育资源的机会……不就比如说现在嘛。 哈士奇在一旁插嘴道:“我就是觉得镜中人那个学派特别强!但先知学派的部分可以去掉,您帮我分析一下他的BD构成就可以了,法术我也可以自己找的。” “……BD?” 艾萨克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凭借自己的理解力、从上下文中猜到了哈士奇的意图:“是他的法术表吗? “那倒也不难……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那个时代也有一些人偶师。能够驱动人偶获得独立意识的关键是这个法术。” 他说着,给哈士奇抽出了一本书:“偶像学派的【灵子引擎】,能够以灵魂为动力驱动人偶;塑形学派的【意识塑形】……这是偶像学派中【模拟灵魂】的前置法术。这里还涉及到了一些夺魂学派的知识,你可以找十三香先生学习一下。 “还有最关键的,其实是这个……偶像学派的【赋予虚假生命】。搭配模拟灵魂的话,才能让人偶自己动起来。 “练手阶段的时候,也可以赋予厨具模拟灵魂和虚假生命,这样它们可以自行记忆做饭时的步骤……根据我的经验,因为厨子被买通下毒、或是被强制触发反咒而变得虚弱进而被杀死的强大巫师,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 “对于一个成熟的巫师来说,能够不把这种事交给别人、最好还是自己来。” 艾萨克语重心长的吩咐道:“能自己做饭,就自己做饭。佣人越少越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十三香:“当然,如果有夺魂巫师同居的话,就无所谓了……” “等一下,”十三香突然开口道,“我还没有学窥探记忆的法术……那个法术叫什么?” 闻言,艾萨克顿时愣住了。 “……还有不会看他人记忆的夺魂巫师?” 他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你是怎么到白银阶的?” 这简直就像是不会自爆的破坏巫师一样可怕。 但艾萨克自是能看出,十三香说的是实话。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艾萨克郑重的向十三香道歉:“非常抱歉,十三香先生。我或许之前先入为主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正直的夺魂巫师的。 “……但话虽如此,该学的还是得学。不然就像是不会冻人的失能巫师、看不到未来的先知巫师一样,你对安南陛下还能有什么用途?” 那岂不是和废物一样了? 艾萨克又转而批评了两句。 他心情复杂的从墙上抽出来一本书,丢给了十三香:“从这里可以学到【记忆读取】和【瞬间失忆】。也可以学到【深度记忆读取】,但这个……我觉得还是算了,它可能会把脑子烧掉的。” 说到这里,艾萨克又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他连连摇头,心情异常复杂的嘟哝着:“真是涨了见识……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天车之书 第964章 让我这个受害者来教你是不是不太好 艾萨克完全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夺魂巫师没学过窃取记忆的法术。 在夺魂学派的所有法术中,抽取记忆都是最有意义的法术效果。 或者说,夺魂学派的其他法术要么需要抽取记忆这个法术来进行配合协助……要么本身就是为了抽取他人记忆而进行的前置准备。 拥有了这个法术,再搭配夺魂学派能够改变他人认知的法术,就可以不着痕迹的取代任何一个人……也就是从根本上替换掉这个人。顺理成章的夺走他的父母、朋友、工作、社会地位和全部的个人财富。 如果放到现代,那就是悄无声息的获得这个人的所有密码;即使如今还没有到数字时代,密码也有其必要性……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用于判别噩梦的密码。 那一串只有自己知道的,用于判断自己是否处于噩梦中的密码……假如这一串密码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人窃取,那么甚至还可以通过念出这段密码、令对方认为自己正在噩梦之中,从而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他人谋杀。 除了从心灵中读取到密码之外……只要窃取记忆的技巧足够高超,甚至可以让人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得知咒缚的具体内容。 当然,这就要困难许多了。 如果说读取表层记忆,是偷外侧口袋的东西;那么去读取对方不希望他人得知的“秘密”,就像是直接去偷内侧口袋一样。 想要在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得手,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这就是为什么,这种“只要知道反而会成为弱点”的密码能够普及。 因为想要得知这个密码,其实并不简单。 除非是在夺魂巫师形成了碾压的情况下——比如说资深的白银阶巫师去对付普通人,再或者是窃梦者那种级别的超凡者去对付青铜阶。 就如同卡芙妮在成为堕落者之后,就几乎完全摆脱了窃梦者丹顿无处不在的干涉一样。 没有这种级别的压制,想要搜寻深层记忆就必须展开仪式。而这意味着对方至少会知道“我被搜寻过一次记忆”。 就像是代练在异地登陆后,为了安全起见总要改一次密码一样。 如果就特别自信,觉得很安全所以死活不改……可能连续十几次都没有问题,可一旦碰到了有问题的时候,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 “因为夺魂法术的危害过大,一般来说,只有官方在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通过比较复杂的审批,才能找到可信赖的夺魂巫师展开这个仪式,执行【深度记忆读取】。” 艾萨克仔细的解释着:“甚至哪怕是对间谍,都不能使用如此暴力的手段——假如手艺不够好的话,使用这个仪式非常容易烧掉对方的脑子。而间谍一般来说都不会知道太多的秘密……拷问的目的其实是‘得知他们到底传出去了多少’。 “而他们如果没有被当场处决的话,最大的价值……是用来交换己方被抓住的间谍。在这种情况下,过于暴力的手段是不建议使用的——他会大大降低间谍的价值。 “比如说某个破坏巫师,事先布置了什么仪式想要引爆某个城市;再或是绑架或是偷走了谁家的孩子,却死活不说;再或者是运输了什么违禁品,因为知道说出来也是死刑所以反而闭嘴不言……这种情况下,就可以动用【深度记忆读取】来进行拷问了。 如果说【记忆读取】,是偷外侧口袋的东西;那么【深度记忆读取】并非是偷内侧的口袋——而是将衣服和人直接一并撕碎,然后从中找出原本大概是在口袋里装的东西。 即使藏的再深,也都可以挖出来……但情报本身可能会变成碎片。 “而且,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小到关于个人感情的隐私问题,大到尚未公开的重要政策。其中一部分可以用来勒索,还有一部分可以被用来卖给他人。” 如同昔日持杯女将“秘密之女”献祭给黑夜一般。 当一个情报成为秘密的时候,就意味着它本身具有了价值。而在只有“夺魂巫师”自己得到这个秘密的时候,它依然还具有作为秘密的价值。 只要将秘密使用得当,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取大量的财富——甚至可以成为“财富”本身。 “那么,为什么那些高位的夺魂巫师能够在别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读取到他人心中的秘密呢? “他们对这个法术的驾驭更加轻巧,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如果你不够熟练,那么在你进入他人心灵的瞬间,对方就会感受到强烈的窥视感。 “被夺魂巫师读心的典型表现,就是【毫无由来的回忆起一段与现实无关】的记忆,再或者就是【心中刚刚浮现的某个念头再度出现而且变得异常清晰】。 “你对这个法术的理解程度越深,那么这种记忆的‘突然清晰化程度’也就会随之变浅。如果足够熟练、那么对方只要不够警惕,就不会被人发现。” 艾萨克认真的教学着:“但与此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技巧。那就是通过各种手段,使得对方开始‘回忆’你想要知道的事。 “比如说想要知道对方的某个秘密,就通过言语或是场景、再或是其他的某种手段,使对方去思考、或是下意识的回忆起你想要得知的情报。 “因此可以说……对于夺魂巫师来说,言语的武器甚至比法术的熟练度更为重要。前者直接决定了他们能得到什么程度的情报、或是将目标操控到何种程度,而后者只是决定了在‘失败’的情况下逃走的成功率。” 正因得知十三香是一个“意外正直”的夺魂巫师,以至于缺乏大量的施法经验,所以艾萨克只能努力为他补齐这部分的常识,以免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的话,对他人、以及对于十三香自己,甚至对于安南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像是在黑耀之塔里,夺魂巫师们可都是拿着“助教”练手的。 读取、修改他人记忆这样的活计,很难通过文字手段教会人。而正是因为在有导师们看着的情况下,他们再怎么折腾,“助教”消耗的速度也不会太快……他们才能迅速练出手艺来。 ——在这个过程中,还可以顺便完成一个额外任务。 那就是通过观察这些小巫师们的行为,给他们打一个保密且隐藏的“品格评定分”。 正是因为夺魂巫师能够轻而易举的改变他人的意志,甚至可以消弭纷争、或是引起暴乱。 这份力量如果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比如说窃梦者丹顿,那么毫无疑问会造成巨大的危害。 那些沉溺于操控他人心灵,以至于变成膨胀嚣张的夺魂巫师……一般都会在毕业之后变成黑巫师、或是在那之前就被直接处理掉。 一般下手清理门户的人,就是他们的导师。 ……就像是昔日的杰拉尔德。 天车之书 第965章 十三香心里苦 “你没有自己的导师,那么我就是你的导师。” 艾萨克对着十三香认真无比的说道:“我非常讨厌夺魂巫师,但我并不歧视夺魂法术。我之所以讨厌夺魂巫师,是因为他们明明审核标准如此严格,却总会漏出来一些渣滓。 “这一方面,让我们无法歧视所有的夺魂巫师——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正派的、可以信赖的可靠队友。可正因如此,如果漏出来一两个极具伪装性的恶徒,却根本无处提防。 “我管不了他们,但我可以作出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我会用尽全力把你教出来……不只是法术、还有道德。虽然我对夺魂法术,只有作为被害者的经验,但我也会与你一同学习——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我凡是知道的,都会告诉你。如果我不知道,我会学会之后来教你。” 艾萨克无比认真的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堕落。你是我的学生,我有权讨伐你……就算安南大公拦着也是一样。” 通常巫师塔不会真正追捕被通缉的黑巫师。 因为无论如何,这都很危险。巫师没有强韧的体魄,一旦被偷袭、即使是白银阶可能被一箭暗杀。 即使巫师有较强的感知能力,但对于五十米之外的暗杀也基本是无从察觉的——或者说就算察觉到了,但可能突然一蒙、身体反应不过来。 巫师塔本身并不对国王或是大公负责。而能够派遣出去追杀黑巫师的,通常都是值得信赖的人……这些巫师才是巫师塔真正的财富和力量。 一旦出事了怎么办? 而另一方面……这些学生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外界的诱惑而堕落,也与他们的导师有一定的关系。在巫师塔,导师除了要教导学生们法术之外,同时还要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 因为他们年龄真的很小,是真正的“小巫师”。正处于三观的塑形期。 入学巫师塔的小巫师,一般来说年龄都不会太大。等他们成为青铜阶的超凡者、从巫师塔毕业,可能平均来说也就是地球那边的大学生毕业的年龄。 只要有足够的才能,在三十岁之前就可以进阶到白银,也就是和博士毕业差不多一个年龄。在所有的超凡者中,这也是平均晋升速度最快的职业。 像是战士、潜行者这些职业,甚至可能到五六十岁都难以晋升到白银阶。能够进阶到白银的,要么是剑术极为娴熟、要么就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年纪都不会太低。 但巫师不一样。 他们最早从十一二岁开始入学,一直到二十多岁都生活在巫师塔中。那是一个密集的超凡者环境,说是天才遍地走也不为过。 以稀有率来做比较,青铜阶的超凡者差不多就是本科乃至于研究生的程度,而白银阶就会直接提到博士以上——因为白银阶就是货真价实的“教授”了。 而黄金阶,基本上就是能够“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大人物了……也就是传说中“命名级”科研人员,比如说孟德尔或者洛伦兹之类的。 即使从事这个行业,大概率终其一生也不会看到。如果能见面聊上一两句,就能拿出去吹牛逼的那种。 而青铜阶的巫师,就属于一个外行人看起来似乎非常强,但其实做不了什么研究、也没有什么名望的阶段,即使从巫师塔毕业之后、依然还是只能当社畜。 转化、偶像和塑形学派,还可以自己接点商单创业,学的只要不是太差,还算总能有活干。 但其他学派的巫师,假如不能成为“公职人员”而被聘用、基本上也就算是失业了。就算找到工作,也和自己在巫师塔中学到的知识没什么关系。 不过他们对于普通人的确有着极强的压制力,而且手中握有极强的破坏力。 也正因此,破坏巫师中出现黑巫师的概率非常大。就如同之前窃梦者在诺亚王都操控的黑巫师中,十个人里有三个都是破坏学派的。 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性格暴躁、而且或多或少都有自灭冲动。 但其实直接原因,通常是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又自恃身份、不愿从事普通人的工作。就只能接一些收入较高的违法委托……而被发现之后,就被迫变成了黑巫师。 通常来说,会堕落的巫师大多数都集中在青铜阶——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没有接受过导师和社会的毒打。 但在所有的黑巫师中,夺魂巫师也是一个特例。 破坏巫师或许是因为随意杀人而被通缉,转化巫师可能是制造了什么违法的转化产物……但夺魂巫师从小就有丰富的“犯罪经验”。 夺魂巫师非常了解心理学。他们可以对自己进行精神治疗,因此不会像破坏巫师那样,容易因为外界的打击与挫折而堕落。 他们一旦堕落,通常就是人格真的出了问题。 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就在接受如何欺骗他人、如何控制他人的心灵、如何使用夺魂法术进行侦察与反侦察。 假如他们决定用这些专业知识来违法……那么一时半会还真抓不到。他们也不会像其他黑巫师那样张狂,反而会变得很低调、变得狡诈而狠毒。 而且,无论如何,杀人肯定都会积累起一些心理压力。 对于其他职业来说,这种心理压力至多只会导致抑郁或是焦虑。甚至随着时间推移就会自行消失。 但如果在追杀夺魂巫师的情况下,这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了。 青铜阶的夺魂巫师,就能唤醒对面的负面闹情绪。假如对面恰好专精与情绪操控,那么积蓄起来的负面情绪,就很有可能会被对方瞬间引爆,直接发疯、堕落甚至于当场死亡。 因此,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拥有充足经验、以及时刻能够使用正面的夺魂法术为自己调节心理状态的资深夺魂巫师。 而随着这个习俗的流传…… 一些夺魂巫师,干脆就会在自己的学生脑中种下暗示。 这是为了防止对方堕落之后,自己这边找不到也打不过……在对方的实力超过自己之前,这个暗示无法被抹除。 “但我不会给你下印记。不是我不会,而是我不想——我认为用这种方式,无法让你真正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艾萨克务必认真的说道:“别的学派,要么强调意志、要么强调灵感、要么强调智慧……但夺魂学派最重要的才能,就是道德。 “只有夺魂巫师,必须成为圣人。除此之外,就是工具人——再不然就是死人。你所持有的禁忌技术,必须为此而付出代价。” “……我了解了,老师。” 十三香认真的点头应道。 “——放心,老师!” 不等艾萨克回应,一旁的哈士奇便顺口应道:“他老好人了,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确实,爱也是维系道德的绳索之一。” 艾萨克对哈士奇的态度就明显好了很多,他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果他堕落了……不,如果你发现他试图背叛你,也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 十三香:? “等等,老师,”十三香突然意识到,艾萨克似乎理解错了什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艾萨克顿时震怒:“你作为一个夺魂巫师,这就是装傻!你知道不给予承诺,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举动吗!” 十三香:??? 他顿时感觉自己心里好苦。 一旁看热闹的安南已经快要笑傻了。 天车之书 第966章 ?奉宴者 十三香心里苦,但他说不出。 因为他有些担心,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哈士奇的灵魂其实是男性”的事实给讲出来的话,或许艾萨克老师会恼羞成怒,反而讨厌上哈士奇。 毕竟艾萨克现在对哈士奇的态度就挺好的。 自己这边被念叨两句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但哈士奇虽然表面看上去乐观又开朗,但那与其说是开朗、倒不如说是傻乐。 在那热情开朗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反而是自闭。 是的,在他们两人中……哈士奇反而才是那个不会轻易与人成为朋友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十三香这么多年来朋友遍地都是……但反而看起来没心没肺、和谁都能混到一起的哈士奇,却除了十三香之外几乎交不到一个朋友。 ——或许这才是哈士奇,给自己创建了一个美少女角色的原因。 因为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朋友,能够有人照顾、喜欢自己。 而如今,哈士奇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但让他预料不到的是,在旁边笑够了的安南,却反而出声替他们解释道:“你稍微搞错了一些什么,艾萨克先生。因为哈士奇之前其实是一位少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兄弟。” “……这样吗?” 但让十三香意外的是,艾萨克却并没有对此的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 他只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怪不得之前称呼哈士奇为“女士”的时候,他的反应如此激烈。 随后,他反而开口像哈士奇道歉:“抱歉,哈士奇……我之前进行了先入为主的判断。” “啊,倒也没事。” 哈士奇只是歪着头,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您就这样直接叫我哈士奇就行。女士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些怪。” “咦……” 一旁的十三香发出疑惑的声音。 艾萨克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在想些什么?不就是【梦中死蝶】或者【大醉之大罪】吗,这有什么稀奇的……在巫师们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唯有创造、使命与善行值得分心。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无法修改的事实——那即是决定性的命运。但仪式的意义就在于此。 “无论是修改面容、身高、性别甚至是种族,唯一的约束就是‘是否需要’。如果只是异想天开、闲得无聊,那毫无疑问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但如果有需求的话,那又何尝不可呢? “我甚至见过有偶像学派的大师,为了排除血肉对自身欲求的影响,而将自身的意识转移到木偶之上;我还见过为了体验真正的未来视,就杀死了自己、并重新诞生于马人之腹…… “如果是为了追求美之要素,或是试图增强对梦境的敏感性,将自身化为女性也是理所当然;我还见过渴求太阳炽烈的光辉,不仅将自身化为男性、甚至除去了身体所有的毛发、将全身皮肤被日光灼成褐色的太阳崇拜者。” 艾萨克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又提出一个名字:“你知道奉宴者吗?” “最后一位从神?” 十三香的确听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持杯女的信徒,升华成了神明、最终被接引到了持杯女身边。从祂之后,似乎就没有新的从神再诞生了。” “祂其实是我的先祖。” 艾萨克轻叹一口气,说出了惊人之语:“他是我的祖父。” 安南也是愕然:“是……弗拉梅尔家族的先祖?” 这是连安南、甚至连腓力这个弗拉梅尔家族的古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可从没看到记载,听闻您在公共场合说过此事。您的养子尼古拉斯似乎也不知道它。” “虽然尼古拉斯也同样姓弗拉梅尔,但他和我并非是一脉。” 在历史上,艾萨克从未在公共场合说过此事。而成为神明之后,旧有的名字也会被一并隐去、无法再通过普通的记录查到……结果在他死去多年之后,这个秘密才终于得以显现。 安南愕然道:“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尼古拉斯这个养子之外……” “是的,我没有子嗣。” 艾萨克坦然道:“因为我实在没有照料孩子的时间,而且我也已经有了尼古拉作为我的继承人……虽然最后,他还是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但他至少也成为了合格的转化巫师,为这个世界留下了诸多配方。那么我对他的教育,也不算是浪费。” 艾萨克对将“自己”害死的养子,却是如此平静的评价道。 他望向有些不解的十三香,却是难得的没有再批评他。 他只是叹了口气:“毕竟是过去了。 “艾萨克爵士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总不能再成为怨灵?我宁可让人们记不住我,也不希望人们以‘怨灵’或是‘灾害’的名字将我铭记。更何况,我也的确为这个世界作出了足够的贡献……我这一辈子无怨无悔。 “因为我是先不想要结婚、不希望要孩子,然后才收养的尼古拉。我不能将自己没有后代的原因丢给他,这是一种不够理智的思维方式。 “只是……稍微有些遗憾。” 艾萨克微微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上散发着明耀之光的水晶吊灯。 他的眼中并没有恨,也没有悔。 只是对已逝的往事,发出平淡的感慨:“尼古拉的才能非常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并非是凭借那些不入流的小技巧窃取的巫师塔的权限……而是以他自己的才能得到巫师塔的认可的。 “塔之主的位置,可不是区区要素之力就能抢走的。就算他临时夺走了巫师塔的权限,也不可能永久得到塔之主的名字;我被他杀死了,也可以借助巫师塔的力量再度重生。 “我只是想要看下去,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他在将我真正的骨灰埋葬的那一瞬间,他达成了与我、与过去自己的和解。他的才能得到了跨越式的增长……那一瞬间的尼古拉,的确有着塔之主的资质。 “我也是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对他造成了怎样的阻碍…… “——于是我便放弃了复活、选择了离去。” 艾萨克宣告道。 天车之书 第967章 被世界抛弃的觉悟 这甚至是安南从尼古拉斯心底窥视到的记忆,并不完全相同的内容。 尼古拉斯直到死去,都认为是自己杀死了他的养父艾萨克。并背负着这种“无法回头”的觉悟而头也不回的前行着。 ——比起把他生下后,除了给他找到一个养父之外就再也没有管过他的亲生父亲,艾萨克无疑更接近于他真正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的母亲。 但只有在“死者”亲自开口解释这件事之后,安南才知道这重历史还有另一重侧面。 尼古拉斯的确是谋杀了艾萨克。 但艾萨克却并没有因此而死。 即使被自己养子背叛,他也没有因此而愤怒、绝望、充满怨恨。反而是理智的想要探寻这背后的原因。 于是他化为灵魂状态,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尼古拉斯的对策——恐怕他还在空荡荡的灵体世界中,双手抱胸的评价尼古拉斯什么样的举动不够妥当、什么样的言语会给人留下话柄。 直到最后,尼古拉斯将艾萨克的“骨灰”埋葬之时。 ……尼古拉斯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已经无法回头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回头,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愚蠢……就等于是将父亲的死沦为笑话。 ——清醒过来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最初的举动到底多么愚蠢。 什么创造新的世界、超越人智之物…… 那明明只是小孩抬杠般的刻奇言论,甚至他自己都不曾相信过。之所以竭力反对艾萨克,仅仅只是因为心中积压已久的、不被他人认可的空虚感的迁怒而已。 只是他不愿承认艾萨克是正确的。 也正因如此,无法回头的他——却要发自内心的去完成,连他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一项目标。 要让历史不再下降。 要让这个世界一直变好,以无限的螺旋抵达【无限的完美之境界】。如果这个世界无法完成他的愿望……那就去改变他。 “——人类,自古以来都活在虚伪之中,欺骗他人,欺骗自我。所谓的‘愿望’不过是说着好听的。 “——翠玉之塔传承至今的,‘将一切升华至更完美的境地’这样的箴言、让我付出了一生的箴言……最终,就连塔之主都没有把它当真。” 魔龙尼古拉斯,心怀憎恨对安南吐出的言语之中……如果将“他人”的部分去掉。剩余的言语也同样真实。 因为他何尝不是在怨恨自己。 不是“连艾萨克都没有当真”,而是“连塔之主都没有把它当真”。 因为当他自己成为塔之主之后……就连尼古拉斯自己,也不再相信那个荒唐的愿望。 但明知如此,却必须前行。他无法背叛自己身上已背负的罪行——正是他这份荒唐愚者的姿态,得到了翠玉之塔的认可。 “并非是他杀死了我、窃取了塔之主的身份,而是他用另一种方式继承了我的位置与职责。 “议会的选举是一种继承,血脉的更迭是一种继承,泽地黑塔的薪火相传同样也是一种继承。强者上升、败者下降……自然也是一种继承。 “尼古拉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对他来说其实都没有差别。毕竟在结果上,的确都是他杀死了‘我’。” “艾萨克二世”说着,回过头来望向十三香。 虽然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但十三香却突然理解了艾萨克老师眼中的理性。 艾萨克认真的劝诫道:“成为巫师首先应该具有的觉悟,就是放弃作为凡人的旧观念。常人眼中的善不再是你眼中的善,凡人眼中的恶也不再是你眼中的恶。 “所渴求的、所盼望的、所坚信的,都与常人有所不同。如果顾忌普通人的道德观,就必然无法在这条路上走出太远的距离。 “当你找到自己真正的欲求之时,难道还以为‘这太过古怪’而放弃吗?可别开玩笑了……甚至并不只是巫师,只要是超凡者都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被世界抛弃的觉悟!” 艾萨克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给了十三香与哈士奇以雷霆般的震撼。 就连一旁的安南,他的瞳孔也为之猛的一缩——似乎理解了什么。 对于正在寻找欲望、想办法进阶黄金阶的安南来说,这无疑是极有利的提醒。 ——为何超凡者们几乎都不会选择抛头露面? 并非是傲慢,更不是淡泊名利……升华之道不是修仙,它本身就要挖掘人的欲望。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已经与普通人不再处于同一个世界了。 “举个例子,我的祖父、那位已经成了神明的先祖……祂在最开始的时候,曾是一位男性、还是一位大贵族。” 艾萨克看着怔住的三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认真举例:“他虽然是持杯女的信徒,但其实也并不了解欲望之道。他只是单纯的贪图享乐、缺乏艺术追求和才能,也对其他正神的主张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才选择了持杯女作为信仰。 “或者说,他其实是被持杯女的容貌所魅惑,才选择了她。这对于其他神明来说是一种亵渎之举,但唯独对持杯女反而是一种认同与尊重。 “直到某次荒唐而混乱的宴会结束后,大醉的先祖独自出来醒酒。他行到河边,却突然生出了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那仅仅只是一瞬冲动而已。但他却开始好奇,为什么自己有了想死的欲望?他明明过的如此快乐,无忧无虑、唯一要做的就是享受奢靡的生活。 “他开始思考。而在这时,他很快意识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能从这种奢靡的生活中获得快乐。 “他想要知道,欲望与快乐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于是他开始禁欲、节食,开始了长达三年的苦修。而他的禁欲之行,却反而让他成为了持杯女的主教。 “他在自己苦修之旅的尽头,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做不到。于是他想要‘成为他人’。 “他先是扭转了自己的性别,让自己成为一位少女。又一分钱不带离家出走……在人世间的苦难中,她晋升到了黄金阶。她懂得了许多、却意识到自己不懂的东西有更多。 “为了更深刻的理解不同人的欲望,他便将自身切割、并分给了性别、年龄、出身都不同的九个人。 “并在这九人死去之后,再度重生——通过亲身体验这九个人的人生,他终于理解了欲望之道。并得到了真理之书,将自己作为一场盛大的宴席、献给她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人。 “祂就是奉宴者,理解与共鸣之神。我们的诸宴之主。自那场盛大的宴席过后,时代开始向前推进……再没有一卷真理之书自天而落。” 艾萨克望向诸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升华之道,便是改变与异化之途。 “从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到一位神明。祂早已不再是最初的他了……你们自然也要改变。” 天车之书 第968章 被忘却的第五曜 艾萨克的言语,让安南也为之震动。 他甚至开始反思——我在这超凡之路上行了如此之久,我同最开始相比、是否也已经有所改变呢? 安南检索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全部记忆。 假如稍微比较一下,刚从冻水港登陆时的安南……如今的安南,的确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变化。 那时的安南,对这个世界毫无羁绊可言。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追求,行事的准则仅仅只是为了愉悦。对敌人没有什么愤怒、自然也没有什么哀悯可言。 当然,他依然不如“黑安南”那般行事肆无忌惮。 理论上来说,安南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已经十五年了,但他却只有短短半年的记忆。 上一任“安南”却已经在那深沉而冰冷的黑暗中度过了十几年。感受不到欢欣与愉快的寒冷冬夜,酿出了极深沉的黑暗智慧。 那正是安南对这个世界的人与物、历史与神秘的了解足够深刻之后,才能拥有的洞察力。当他完全理解这个世界、理解了自己的价值与重量之时,凡俗之物便再也拘束不了他的行动。 ——即使只是凡人,却能有着谋杀神明的胆量和能力。 那是唯有在这个世界已经渡过了十几年的安南,才能做得到的事。即使是如今的安南,其实还是不如巅峰时期能够与正神们谈笑风生的黑安南。 但即使如此。 现在安南也已经完全被改变了。 正是在击破这诸多“镜子”之时,安南不断确认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求。 如同孩童发自内心的想着“我以后绝不会成为这样的大人”、“如果我有了孩子,绝不会如此对待他们”、“我绝不想过一辈子这种生活”。 并非只有指向某个人、某个目标的欲望,能够算是“欲求”。 不希望抵达那个目标的拒斥之心,同样也可以算是一种强烈的欲望。 ——我不希望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因为太过弱小,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的唐璜·杰兰特。他是映照出第一曜之镜,让安南获得变强的欲望。 第一曜之光,是最为单纯的强大而明亮的光。 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失败,干脆放弃了希望、选择逃离自己命运的窃梦者丹顿。他是映出第二曜之镜,让安南获得了“西西弗斯之心”,觉醒了永不言败的胜利意志。 第二曜之光,是永不磨灭、始终如新的希望之光 因为自诞生之始便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人的爱,因而选择用一生来报复自己所背负着的使命的亨利八世。他是第三面镜子,让安南开始珍视眼前之人……正视起他人对自己的爱,并给予回馈。 第三曜之光,是爱人眼中永燃不熄的光。 因为认为自己的价值与能力比世上任何人都更高,蔑视整个世界、自以为是世界之王的魔龙尼古拉斯——他是第四面镜子。 他与安南同样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不具有旧自我的黑暗意志,却并没有像安南一样走上正途、而是走向了更加扭曲的道路。这让安南意识到自己同样是傲慢之人……他能够走到这一步,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黑安南”割离了自己。他也因此而坚定了“正义绝不迟到”的念头。 第四曜之光,是肉身跨越世界时眼中映出的幻光。它是“保护”之光。 因为清醒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终将毁灭,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放弃了等待“仅仅只是可能救世”的勇者,而是选择将世界化为自己的食粮。 他要将在这个世界被蠕虫吃掉之前,就亲自将其吞食……这种反文明的姿态,正是第六曜之镜。安南在他身上,清楚无比的看到了“自私者”丑陋的姿态。 弗拉基米尔即使是拥有再多的力量,也只是用来继续压迫他人,绝不会拿出来帮助他人、甚至连“独裁”的权力他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不会拿出半分的爱与专注交予他人,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大。 安南发誓绝不会成为他这样的人。 他的力量终将为了他人而使用。 第六曜之光的本质,是“物以一终,籍由一始”。那是不断分裂与聚合,却始终身处同一个集体的……文明之光。 “我的确做到了。” 安南清晰无比的答道:“我已经与最开始的我截然不同了。” 经由这一梳理,他意识到自己的欲望竟然已经如此明耀…… 他无比迫切的想要成为一个强大的、永不服输的、心中长怀着爱的、保护与教导他人的……为了文明的延续而战斗的人。 这与最开始那天真无邪的孩童,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安南甚至能够确信——他即使不知道任何黄金阶的进阶仪式,但仅凭自己明亮而纯净的欲望,也足以晋升黄金阶! “……只是,稍微有一点缺憾。” 安南抿了抿嘴。 他的第五面镜子,是被他提前击破的承灵僧贝尔纳迪诺。 如果按照正常的讨伐流程,安南应该对承灵僧也有足够的理解。但偏偏承灵僧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第五曜之卵鞘的身份,于是在安南攻略掉尼古拉斯二世之前,就自己送上门来。 当时承灵僧贝尔纳迪诺已经打上了黑塔……甚至屠灭了整个黑塔,将自己化为贤者之石。而雨果塔主也在燃烧着生命与他战斗。 那个时候,安南根本没有闲心去探究贝尔纳迪诺所背负着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能模糊间意识到,他对灵体的约束、以及自己对玩家们的自由放养似乎形成了镜像。 然而在战胜了弗拉基米尔之后,安南才意识到——似乎真相不止如此。 太阳的第五曜,是世界倒映于瞳中的光。它象征着每个人眼中所见到的世界,是斑斓缤纷的“色彩”之光。 安南所怀抱着的,从其他五面镜子中获得的欲望,已经足以将他提升至黄金……但安南认为这并不完善。 他需要更加了解贝尔纳迪诺,才能提升至完美的境地。 “不必担心,安南。” 艾萨克意识到了安南在想什么,他俯下身来、轻声说着:“从贝尔纳迪诺的噩梦中,你会得知自己想要得知的一切。” 他的语气非常温和,就像是对待自己极喜欢的亲戚家小孩一般格外有耐心,和对哈士奇与十三香的训诫姿态完全不同:“雨果阁下已经将这噩梦中的诅咒除净……而我也会在噩梦之外看护你,为你在噩梦中的冒险增添诸多增益。 “我已经带上了仪式所需的材料。等他们的事处理完了之后,就可以找个安静、安全的地方进入噩梦了。” “那不如就在泽地黑塔。” 安南笑了笑:“我觉得这里就很安全……毕竟这可是由我亲自拯救的地方。” “好,那我们就先处理你的噩梦,他们法术的问题可以过两天再说,”艾萨克耸了耸肩,“正巧……我打算写封信、找老朋友索要一些偶像学派的秘典。泽地黑塔这边对于偶像法术的收集,并不算太齐全。 “等他们再次有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如先待一两天,等书发过来之后再带着走、路上慢慢学。” “……老朋友?” 安南反而对这个词有些讶异。 您这年纪……还能有活在这世上的老朋友? 尼古拉斯就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艾萨克的老朋友不得往两百岁上跑了? “你可能还认识。” 艾萨克轻笑道:“就是你们凛冬公国近两年出现的那位伪神…… “——镜中人,【米开朗基罗】。” 天车之书 第969章 真正的断章狗 安南他们并没有留走那些已经布置好的桌游。 这些算是留给泽地黑塔巫师学徒们的样品,也可以算是定金的一部分。之后他们会将体验与意见写成报告,寄送给哈士奇,帮助她继续调整、修改数值。 ——当然,投资也肯定还是要的。 哈士奇已经向他们展示了,她手头积存了一大批高质量的游戏设计,并且让他们亲自试玩来确认质量。而艾萨克教授也已经承诺,会为他们解决一些难以攻克的技术问题。 既然已经免去了设计问题和技术问题,只需要拿到投资、就能立即投产……那么这种程度的闲钱,诺亚的富商和贵族们还是很容易就能掏出来的。 诺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闲钱多。 他们已经发展到了以钱生钱的阶段,自然会留下一些闲钱用来投资。而这些贵族们,自己又不可能什么都懂……所以他们就会雇佣一些专业的投资顾问,用来审核这些交到他们手中的投资业务。 这些投资顾问的工作模式,是负责专门打理交到他们手中的一批资金。 每年年底,他们需要进行一次以年为单位的汇报。并根据手中业务的总盈利率、能够获得盈利额一定比例的抽成作为薪资。 通常来说,是扣掉5%的最低增值后,剩下收益的五分之一,这就是他们一年的薪资。而如果低于5%,那甚至还不如委托给银爵教会……银爵教会甚至都有类似的业务,只要钱足够多、再说服一位主教,挂在银行后就可以每年稳定增值5%。 他们管这个叫做“神圣增产仪式”。 交予信徒的回报率只能是5%,因为银爵士的圣数就是【5】。 当然,银爵教会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钱给他们。 虽然他们的确能做得到这种事……但这件事本身是被银爵所厌弃的。 实际上,这是因为银爵教会拿他们的钱分成了许多份,然后找靠谱的渠道分开投资。除却要交付给用户的部分,剩下的都是那位主教的个人收入。 这自然不是什么秘密——资金的流动难以遮掩其痕迹。 而在诺亚,绝大多数下这个资金的增长率,都不会只是5%这种程度。甚至可以说,15%以上都算是普遍情况;甚至300%这种程度的大馅饼,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既然银爵教会能做这样的事,那么他们自己也当然能做得到。或许可能会稍微有些风险……但这回报本身远大于风险。 同时招纳十个不同领域的投资顾问,那么哪怕有某个人操作失误、某个行业景气不好,大致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他们招募的这些投资顾问,又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和这些“人傻钱多”的贵族们不同,他们本身就了解这些东西,想要骗到他们就很难。 而当他们的收入与自己手中资金的挂钩……甚至成为了他们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之时,他们甚至会比用自己的钱投资还要更加用心。 成绩越好的投资顾问,他们的“容错额度”就越高——他们每年有一定的“失利额度”,和一份丰厚的底薪。哪怕偶尔投资收益低于5%,他们也可以拿到一份薪资;甚至哪怕赔了钱,也暂时不会对他们进行惩罚,而是仍然选择信任他们一两年。 这个职业,与担保人制度息息相关。 正是因为贵族们意识到了自己或许正是“人傻钱多”的那一方,所以他们才将自己手中的权力放给了自己手下的代理人、并将自己的钱交付给了投资顾问来管理。 看起来,他们似乎失去了权力也失去了钱……但这却反而让他们几乎不可能失败。 ——让正确的人来负责正确的事。 这正是古代的“皇帝”才会去做的事。从这点来说,他们无疑是自己的小国度中横行无忌的王——同时,也证明了他们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些“正确的人”了。 虽然这些钱都被拿去运作、投资,但有经验的投资顾问不会在开年之时便将钱全部压上。因为他们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的机遇。 而且,尽管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处理“有闲钱的担保人后代胡乱挥霍家中的财产”、“会吹逼的比有能力的人更容易骗到投资”的问题……但让贵族们完全不干涉这些投资,实际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们总要失败几次,才会意识到投资市场已经内卷到了何种程度。 真正好的项目,早就被更有人脉的投资顾问抢走、或是抱团瓜分了。而贵族们自己觉得很好赚的东西……除非是哈士奇这种之前完全没有动静、凭空跳出来的能人,否则多半都是骗子。 但这些投资顾问也乐于表演一个“来来来你行你自己上”。一方面是因为,被动用过手中资金的他们,会获得更多的“容错额度”;另一方面是……这样他们有了对比,反而就更可以表现自己的能力了。 假如没有这个制度,这些小巫师们想要说服自家并非是巫师的父母,对这种从来没有听过名字、也没有有名的导师的野巫师,兜售的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买的“巫师游戏”做投资,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其他国家,这都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性,让他们不会容忍子女“越过自己进行投资”的举动。而如果让他们插手,除非是十分溺爱的独生子女,否则多半都会被拒掉。 因为“你不了解”——尽管他们自己也不了解。 但正因为诺亚的这种特殊情况,十三香与哈士奇才会千里迢迢的从凛冬专程跑过来骗钱…… 而留在泽地黑塔的这些游戏,就是尚且处于EA阶段的骗钱之作。 都是哈士奇的自信之作。 她还专门埋了很多很多的坑……比如说某个一看就特别可爱的宠物,或者能够预览到属性的强力机甲,以及玩到头之后能够看到预告、但暂时无法获得的“后期装备”,和与本体类似但资源更加丰富有趣、明明已经做完了却就是没放出来的DLC。 再或者是在一段剧情结束之后留下的反转,亦或干脆是“后面的内容尚在开发之中”、“后面的内容暂未开放”……总之就是怎么馋人怎么来。 ——可以说非常的残忍。 天车之书 第970章 ?将其重命名为:奥涅伊洛斯 而且为了防止他们有所准备,哈士奇的花样也很多。 倒不如说,哈士奇是把自己经历过的、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之所以她留下了一大堆的游戏,就是为了能各个方法都用一遍…… 当这些小巫师们玩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发现“卧槽,后面怎么没有了”。于是他们就会去玩别的东西……然后他们最终就会发现,哈士奇留下的所有的游戏都不是完整版。 ——或者说,都是试玩版。 那他们就会想办法,用自己在家中的权威和担保能力,去找那些“投资顾问”骗钱。当然,也不能说是骗……毕竟这些游戏的确也可以卖不少钱。 但正常情况来说,如果是看到同行已经给了一部分的投资,为了避免扎堆跟风的情况、其他人通常会选择稳一手。 然而哈士奇的这个决策,却让她能够从“每一个贵族”手中,都分别忽悠到一笔投资……这种只是用来“凸显自己能力”的假投资,那些顾问们当然不会说出去。 结果就是,这个数值将是哈士奇正常所能要来的投资十倍甚至二十倍不止。加起来的数值,甚至会超过一些小贵族……而哈士奇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钱。 因为她哪怕雇佣巫师来制作游戏,但能接受雇佣的巫师就这么多、市场也一共就这么大。 至于找那些巫师来进行游戏开发? 他们加起来,可能效率都不如哈士奇自己一个人高。尽管这个世界的先进游戏的确也不少,其中还有不少比地球上的游戏更加出色,但那些游戏的存在,都是千面幻塔所发明或使用的。 其核心意义在于公平的赌斗、而不是“有趣”或是娱乐。 哈士奇的游戏及玩具制造理念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娱乐行业都是一种降维打击。 而他们作为比较核心的玩家,也会从安南这边得知一些还处于隐秘阶段的情报。 比如说冬年已经快要结束了……再比如说,凛冬获得了一大笔投资、并且即将恢复与诺亚的海运。 而玩家们也逐渐意识到,他们的“最终主线任务”,大概率会是“统一五国并重建大结界”。那将会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假如这个早就没有任何玩家真的以为是“游戏”的异界之旅,在那时没有结束关服的话……纷争的时代就要彻底结束了。 那意味着文明的到来。 ——意味着必须尽快抢占市场及权力,才能在下一个时代拥有话语权。 因而玩家们甚至也开始了布局。 这并非是安南委托或是命令他们进行的布局……而是他们自己通过线下商讨后做出的决策。 十三香将会委托玩家中真正“金融行业”出身的选手,将哈士奇获得的这一批钱反手投资回去——甚至哪怕只是将其用来放贷、借给其他人,都能成倍将滋润进行回收。 玩家们只是缺少本金而已,而有了这一批资金……他们就能真正意义上的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哈士奇虽然自认是条傻狗,但毕竟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她倒也不是没有脑子,只是平时懒得用。 毕竟十三香的脑子很好用。 有他在,大多数情况下哈士奇都可以放弃思考——十三香总会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像是家长拽着自家傻崽崽“叫阿姨”、“叫叔叔”、“说谢谢”一样。 不过哈士奇倒也没有太深的认知。 她虽然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不过十三香对她的警惕心同样有认知。这些小巫师中的天才不在少数,其中意识到这其中有些问题、并提高警惕的人,当然也还是会有。 但只要哈士奇不了解计划细节,那么她就没法被人把话套走。 之前的试玩环节非常轰动、相当成功。 虽然只有小巫师们参与了试玩……但等过几天,哈士奇他们离开之后、那些被雇佣来担任导师的大巫师们,也肯定会好奇孩子们到底在做什么。 而他们围观并试玩过后,最终也会成为“苦苦等更新”的一份子。 但他们的意义,就不再是给哈士奇他们骗钱。 这些巫师们虽然实力更高,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钱。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被邀请回来担任教师……而是肯定在各个地方忙于自己的事业了。 正是因为找不到足够好的工作,才会留在巫师塔当导师。 但他们虽然囊中羞涩,却早已成名。更有相当强力的“老同学”,和昔日在巫师塔中结成的圈子……这可以让他们成为的宣发员。 或许以后这些游戏能够卖给普通人,但考虑到成本和用户需求、目前能玩这些游戏的还是只有巫师而已。 而哈士奇开发出的游戏,其实比这些试玩版要完整、全面许多……正是因为他们手头早就有了下一个部分,所以才能断章断的如此恰当。 也正是因为她的研发进度远高于已经展示出来的“试玩版”,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寻求技术支援。 当然不是为了重做这些已经做好的部分,而是因为技术难题而没做的部分。 等到艾萨克给安南布置好加持仪式,就要给镜中人去写信了。之后镜中人大概要亲自过来一趟……不过那个时候,安南还未必能清掉这个噩梦,因此他也懒得去过问艾萨克与米开朗基罗的细节了。 因为是在巫师塔中净化噩梦,当然不会找个床躺下就完。 他们来到了泽地黑塔的第十二层。 这里有一个进阶到“大巫师”这个级别的巫师进入“进阶噩梦”时,才会使用的专业设备。每启动一次,都需要耗费大量咒性材料……虽然其实也不是特别多,但肯定不足以每个学生都来用一次。 毕竟对于噩梦这件事,巫师肯定还是不如圣职者们精通。然而对噩梦再没有兴趣,至少进阶噩梦还是要打的。 那么在这种刚需——以及巫师们的研究能力的推动下,这个装置也就被开发出来了。 “这个装置也是雨果所发明。它被雨果命名为【雨果学派仿神性无目标窥梦仪式深度执行装置及其上位机监控系统】。它的第一个试用者,就是当时进阶到炼金术师的萨尔瓦托雷……顺便一提,它现在被萨尔瓦托雷重命名为【奥涅伊洛斯】。” “还是这个名字好一点。” 一旁围观着的哈士奇小声吐槽道:“第一个名字我都没记住。” 而随着艾萨克将周围的装置逐渐点亮,墙上三块连在一起的巨大屏幕上,也终于出现了画面。 那像是一团颜色及形状不断变化的发光史莱姆,在纯黑色的背景中不断扭曲蠕动。 “这是在尚未进入噩梦前,白银阶的超凡者未成形的‘梦境’。” 没等询问,艾萨克便对哈士奇解释道:“从这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噩梦中的具体情况……并使用预先设置好的仪式,选择从外界输送进去情报、治疗净化者梦中的躯体、或是将其强制唤醒。” 只见安南整个人以“静待公主抱”的姿势水平漂浮在空中、包裹在致密的光流之中,皮肤下面流动着光。场面看起来异常科幻。 “高科技啊……” 哈士奇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感叹着:“原来如此。” 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完全没懂.jpg 天车之书 第971章 噩梦:其脆易泮 【正在坠入噩梦,副本生成中……】 【检测到当前副本具有特殊性质:重演】 【副本重新生成中……】 【副本难度为扭曲,进入次数无限制】 【当前净化率为030】 【小队当前总侵蚀度为0%,副本难度上升0%,噩梦畸变概率上升0%】 【此副本有4个存档点,死亡时不会上升侵蚀度,1次死亡后强制退出副本】 【此副本提供引入剧情,有解密奖励】 【副本通关奖励:未知】 【副本解密奖励:未知】 【副本载入完成】 现在安南对于净化噩梦的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 看到这个噩梦会提供引入剧情,安南就已经松了一口气。 尽管噩梦的导入语和引入剧情中的情报,通常都不会特别关键——那些情报都是正常打完一轮,无论是胜利通关还是死出来,都能得知的情报。 只要不是死在太靠前的位置……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差不多就能弄明白,这个噩梦到底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大概是个什么机制了。 除非是原本就对噩梦的主人足够了解,完成世界观解密所需的“核心情报”,也肯定是在噩梦途中获得。哪怕最开始进入噩梦的时候走了个神,或者没记住引入剧情的内容、也绝对不会影响到后续的解密内容。 它仅仅只是为了提高代入感,以及能够让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已。 不过,它虽然不会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但却可以有效提高噩梦中的“游戏体验”。 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哪里、面对着什么困难、自己要做什么,和上来直接跳过新手教程之后一脸懵逼的探索肯定是不同的。 就像是新人刚入坑后不久,突然恰了一堆冒险录、或者直接叮了角色后,往往也会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一堆功能与密密麻麻的技能,大脑直接陷入宕机。 一般MMORPG游戏还会比较友好。 它至少还会给你一个木桩,让你自己先去试试手感、练练循环…… ——但噩梦却会直接把你发到某个从来没打过的副本中。 以安南的学习能力与演技,他的确可以强行净化……至少先完成主线任务并通关,获得一些基础的情报。在第二周目时,再考虑解密的问题……但那样的话,就很难保证初见解密了。 安南现在净化噩梦的时候,基本都是往初见即完全净化的方向走的…… 在噩梦载入完成的瞬间,熟悉的坠落感消散。 就像是电梯突然运行到了一楼——甚至地下一般。 那一瞬间的超重感,让安南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个年轻的、安南尚未听过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响起: “——即使厄运缠身我也不会认输,即使匮乏才能我也可以加倍努力,即使被人施以毫无由来的恶意我也能够忍受。 “但还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导语至此而终结。 安南还未睁开眼睛,便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被黑布蒙住了。 那紧并着的双腿传来的不适感,也让安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于被紧缚的状态。 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程度的紧缚。 他察觉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但他并在一起的双腿却完全无法动弹。而他的双手也被束缚在身体两侧……就像是袖子和衣服缝起来了一样。 他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双手无法放到扶手上、也无法放在腿上。只能就这样非常别扭的放在身体两侧。 ——毫无疑问,是拘束服。 安南立刻做出了判断。 而他的身体,也像是被类似婴儿车般的木质装置固定着……因而完全无法起身。 ……这开局是在牢子里吗?这次是逃脱者?难道天才的监狱测试员要表演一个逃生魔术吗? 安南脑中一时间飘过了这样的念头。 但他很快意识到——也特么的不对劲。 哪里的监狱会把人捆成这样的? 关汉尼拔的监狱也不至如此啊…… 但很快,安南就听到了周围传来了少年的哄笑声。 “你看他那表情……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茫然。” “那老头刚刚是睡着了吗?” “睡迷糊了……” 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似乎不怀好意的年轻人,被拘束着、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可悲老头”——安南注意到,这具躯体甚至没有法力池。 这意味着他至少不是一位巫师……或者说,大概率不是超凡者。 而在陷入僵局之时,安南眼前终于浮现出了这个噩梦的导入剧情。 【你是贝尔纳迪诺·特勒肖,一个孤儿】 【你的父亲是一位毫无积蓄可言的渔民,住着挡不住雨的破木屋。因为他的懒惰和酗酒,你的母亲在你尚且不记事的时候,就悄悄抛下你并离开了宝钻岛】 【而你的父亲——他只有在完全没有钱的时候才会出海,涝到足够活几日的鱼便会归来。正因如此,他才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船,已经被数日前的暴风雨所损坏……并在一场不那么大的暴风雨中,葬身海底】 【你并不认为他的死哪里奇怪,但他终究没有为你留下一分财产、甚至为了修补渔网还欠了一笔小钱。将你养大的,是渔村中唯一的主教、曾经作为有名雕塑师的路德维希神父】 【他认为你有学习雕塑的才能,最终推荐你去丹尼索亚神学院读书。然而你却弄丢了路德维希神父交予你的信物与学费,在羞愧之下不敢回村、只能在丹尼索亚以半生不熟的雕塑手艺谋生】 【就在这时,你迎来了人生中的转折点——黑耀之塔的大巫师,邀请你成为黑耀之塔的“不记名学徒”,也就是不付薪水、也不承诺任何人权的助教】 【助教的死亡率是不能太高的,但“不记名学徒”就不一样。名义上你根本不属于黑耀之塔,即使身死也只能算是“恰巧死在附近的流浪汉”。与其说是学徒,不如说是试验品】 【但你也知道,这是一场难得的机遇——假如能在担任“不记名学徒”时,学会任意一个法术、就能成为正式的巫师学徒……随后便能成为巫师、大巫师。最终开创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 【这里只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那就是……在你进入黑耀之塔二十多年后,才终于绝望的意识到——自己或许并没有那种才能】 【与你同期的助教,要么成为了正式的学徒、要么就已经放弃并离开了黑耀之塔、要么就死在了各种危险的实验与教学中】 【在夺魂法术长期的折磨下,你的头发已然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在巫师塔中生活了二十三年,仍然没有学会一个法术、至今仍是身无分文。你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浪费了大半……】 【但你——贝尔纳迪诺仍然不愿放弃】 【并非是因为勇气,而是因为麻木】 【贝尔纳迪诺不愿承认自己的人生至此为止毫无意义,于是他便自愿加入到了一个危险的实验中。】 【名为“灵体共鸣釜”的新装置尚未进入到人体试验阶段、被评价为“危险性极大”,实验犬死亡率超过百分之六十;但凡是幸存的实验犬,都可以自动掌握白银阶的巫师才能掌握的“操控灵体”能力,并且能够在体内储存复数灵体】 【贝尔纳迪诺知道、通过这个实验获得的能力并非是法术,也不一定能让自己成为“学徒”。况且,已经三十岁的他,就算成为了学徒,大概率也已然无法毕业】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人生毫无价值】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甚至将灵魂卖给魔鬼……】 【——无论那是谁的灵魂】 天车之书 第972章 “老头”贝尔纳迪诺 围在贝尔纳迪诺周围的年轻学徒们,显然也对贝尔纳迪诺没有什么尊敬之心。 ——若是单纯的因为出身不好、或是走投无路而进入黑耀之塔担任助教也就罢了。他们早晚也会成为自己的同学,或者就只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 毕竟这“不记名学徒”本身也能算是一份工作。 假如助教能算是正式职工的话,那么“不记名学徒”也可以视为是“助教临时工”。尽管要去执行一些比较危险的“教学任务”,但毕竟还是会发工资的。 而且因为执行的教学任务比较危险,还会有一些额外的补贴。最终的收入还会比助教会稍微高一些。 黑耀之塔也的确有一些学徒,实在是没有钱、但却有着强烈的“上升的欲望”。 他们在经受过“不记名学徒”的生活过后,成为正式学徒时也不会受到其他学徒的排挤。 到了那时,学徒们甚至还会为新晋学徒举行宴会来庆祝。而他们在这期间的经历,也会成为他们宝贵的经验……毕竟不是所有的夺魂巫师,也被其他人使用过各种类型的夺魂法术的。 被释术时的丰富经验,在他们学习夺魂法术时,反而会成为助力。 但对于“屡试屡败”的贝尔纳迪诺,这些巫师学徒们却没有什么好态度。 这个气质颓废、总是佝偻着腰,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待在黑耀之塔里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年仅中年却仍然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巫师。 对于他们——尤其是那些逐渐在学习过程中感受到人与人之间差距的巫师学徒来说,贝尔纳迪诺存在的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他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踏入白银,更不用说成为黄金阶的巫师了。甚至就连毕业考试都已是无比艰难…… 刚刚入学,接触到神奇的法术时的雀跃与兴奋……已经在意识到自己终究只是个凡人之后,冲淡了许多。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苦学了二十余年也没有成为正式巫师的中年人,却说他想要成为巫师学徒。 众所周知,巫师学徒没有任何意义。成为不了巫师的话,就终究只是一个在梦中都无法保持清醒的普通人而已。巫师学徒的意义,就在于它能够进阶到巫师。 那么,贝尔纳迪诺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证明什么? 他认为法术是这么好学的吗?他想要成为巫师吗?他是认为,他在巫师塔中做了二十多年的杂活、从实验台上听了二十多年内容差不多的课,就能比他们更容易学会这些知识、成为一名正式的巫师吗? 这就像是在大学打扫宿舍厕所的老大爷,没事就找数学系的学生们请教数学题、想要自学考上数学系并成为一名数学家一样。 他这一举动,的确能够称得上是“上进好学”,其态度也值得鼓励——但却无疑会让学生们厌烦、甚至激怒他们。 尤其是在他们期末考试挂科之后。 这个时候,只是看到贝尔纳迪诺捧着笔记认真研究法术,那些学徒们的血压就快要炸了…… 因此,虽然贝尔纳迪诺其实也就只有四十岁出头,但学生们还是蔑称他为“老头”。在充满了年轻人的巫师塔中,就连导师也很少会像童话故事中一样,有着长长的白头发和白胡子。 因为衰老的身体是真的很不舒服。 只要条件允许,大巫师们都会使用各种仪式,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调节到健康的程度,不会太过衰老;而如果是已经老到连仪式都救不了的程度,他们也根本不会来巫师塔教书。 明明只有四十岁出头,却已经有了白头发、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一样的贝尔纳迪诺,几乎就是黑耀之塔中最衰老的人了。 ——但这并非是叫他“老头”的全部原因。 黑耀之塔的学徒,相比较其他的巫师塔更能了解人心。 如果他们的敌人心情平静如水,就很少会露出破绽。比起强行攻击,能够使用言语的手段令敌人暴怒到失去理智、产生更多的情绪,自然是更加有效的手段。 换言之,黑耀之塔的巫师,是得学习“嘲讽”和“挑衅”技能的。 对于贝尔纳迪诺来说,最为恶毒的言语不是“白痴”、“疯子”、“怪人”……而是“你老了”。 “老头”这个称谓,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已经在黑耀之塔浪费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却连巫师学徒都还没有成为。 而他已经进入了衰老期。 随着他的大脑变得迟钝,学习能力与体力进一步退化,他能够成为巫师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低。 浪费了一辈子的时间,受尽苦难与折磨——却谁也怪不了。因为这并非是他被什么人囚禁在了这里、或是因为某人的暗害而失去了才能…… 从最开始,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原本可以成为一名好雕塑师,但他却想要研究自然哲学;他原本也可以顺利的进入丹尼索亚神学院,但他却弄丢了东西。 他甚至可以回到家乡——只要给自己的养父认个错、请求他的帮助,他依然可以成为一名雕塑家。可他却好面子,不想也不敢回家……宁可流浪街头、乃至于成为黑耀之塔的活体教材。 这么多年,他甚至没有给自己的养父写一封信……因为这已经许多年过去了,路德维希神父肯定早就已经知道,贝尔纳迪诺当年带着他的钱和介绍信,其实并没有进入神学院了。 甚至路德维希神父,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在贝尔纳迪诺十三四岁的时候,路德维希神父就已经四十五六了。而他如今已经四十二岁了,他的养父说不定已经病死或是老死了。 他越发的不敢回家——唯恐回到家乡,看到的只是养父的坟墓。他浪费了一辈子,什么手艺都没学会、也没有掌握什么技能,挣到的钱也不够自己安稳的生活到老……甚至就连养父死前,都没来得及为他送葬。 “老头”这个平平无奇的外号。 正是对贝尔纳迪诺来说,最为恶毒的言语。 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使用,后来传的越来越多。最后就连其他的导师,和新入学的学生也会如此称呼他……因为他已经逐渐变成了真正的“老头”。 ——贝尔纳迪诺生活在自愿进入的地狱之中。 天车之书 第973章 灵体共鸣釜 “老贝尔,你怎么样?” 一个稍微有些陌生、也更成熟一些的声音,在安南面前响起:“稍微好些了吗? “我们时间有限。假如你恢复了一些,我们就要开始下一步实验了。”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听这语气,应该就是“灵体共鸣釜”这个实验的发起者。 那并非是之前嘲笑过贝尔纳迪诺的声音,因此才会稍显陌生。 他对贝尔纳迪诺的态度,显然要更好一些。 但安南也能听出,这并非是因为他对贝尔纳迪诺的遭遇心怀悲悯;只是因为贝尔纳迪诺的自愿参与,让他的实验能够进行下去而已。 夺魂巫师能够看到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不堪回首的过去……如果是容易为他人的苦难而感到悲伤的人,恐怕终其一生都要在悲哀中度过,更不用说是修改、欺骗他人的记忆了。 能够成为夺魂巫师的人,必须拥有着不会轻易逾矩、不会轻易动用超凡力量的节制之心……却同时对人理智而冰冷,能够亲手拆解敌人的心灵、泯灭他人的神智、擦除他人最为珍视的回忆,而不会为此而感到丝毫迟疑。 一旦下手软了分毫,就会留下隐患。被擦除的记忆也可能会被再度想起,被修改、抹除的人格也可能会重生。 会为他人的遭遇而悲叹的夺魂巫师,就像是握着手术刀、却不敢看他人流血的外科医生一样。 “我感觉……还可以。” 安南低声开口道:“继续。” 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虚弱干哑,就像是刚睡醒时发出的声音一般。 “好的,那么我们继续。” 实验的主持者没有进行二次确认。 随后,他便给安南绑上了一个装置:“张嘴……咬住。” ——咬起来的口感,有点像是橡胶骨头。至少可以防止咬到舌头。 安南在心底评价道。 这是做什么的? 口球吗? 因为说到底,贝尔纳迪诺也仅仅只是一个“能够分享所知所感的试验品”而已。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主持者严厉的声音响起,那些围在贝尔纳迪诺身边指指点点的巫师学徒们便闭上了嘴、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升起紫水晶镜面。以D6规则点燃白色液态火,之后升起黑色帘幕。 “同时打开灵体共鸣釜。开始活化海兽鲜血——” 随着语速飞快的指示声落下。 某种机械把手被压下的声音响起,安南隐约听到了液体传输的轻微咕噜声。 “镜面已升起,完毕。” “烛火已点亮,完毕。” “帘幕已闭合,确认仪式场已恢复。” “海兽鲜血活化完毕。” “——开始注射海兽鲜血,缓速滴注两倍用量。打开电棒,开始充电。” 安南的小臂和小腿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似乎有什么冰冷的液体逐渐涌入。就像是打点滴时,偶尔会感觉到液体格外的冰冷,甚至浸透了半边身体一样。 那是自内向外的寒冷。 但这时,安南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太妙的危险气息。 电棒……是啥? 他耳边听到了低沉的怪响。 就像是电视剧中的电除颤器“蓄力期”发出的声音一样。 安南突然意识到,之前为什么这个实验主持人会问自己“好一点了吗”、而其他人还在嘟囔着“像是刚睡醒了一样”。 ……卧槽,你们要做什么? 你不要过来啊—— 似乎通过某种指标的判断,实验主持者得到了信号。 他突然开口,指挥道:“插入电棒,开始加压。给120%的灵体压力。” 但好在,和安南想象中的还是不太一样——至少不是太阳穴通电极的学园都市级操作。但他立刻感受到,输入到自己体内的“海兽血液”开始变得灼热了起来。 他体内的血管,突然变得又热又麻又痛。就像是高烧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蠕动一下身体。 而这时,安南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拘束服固定在椅子上、还被绑上了口带——就是为了现在不会乱动。 “加压到150%。” 新的指示传来。 安南脑中的眩晕感变得更加清晰了。如果他现在走在街上,不出两步就一定会软倒在地上。强烈的反胃感让他的胃翻涌着,像是严重晕车的体验一般,而眼球则变得异常灼热。 这甚至是安南在持有咒缚“痛觉消除”的情况下,感受到的剧烈不适感。 ——对于并非是超凡者的凡人来说,这无异于煮沸体内血液的酷刑。如果这是真正的贝尔纳迪诺,假如他没有口带、恐怕这时已经嚼烂了自己的舌头。 “加压到180%……打开帘幕……” 强烈的眩晕感、让耳边传来的指示声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扭曲,安南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剧烈的喘息着,闻到了海洋般的气息。 虽然带着黑色的眼罩,却感觉强烈的光将自己淹没。即使闭着眼睛,他的思维空间中也被染成了纯粹的白。 身体血管中传来的灼热感与麻痹感开始逐渐消散,光让他逐渐失去了意识。 “……贝尔、贝尔?” 突然,一个威严中年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安南猛然转过身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能看的见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变小了。 或者说,安南又恢复了他所熟悉的身高。 ——他刚刚正坐在海边的小木屋中,怔怔的望着海面。 “走什么神?” 他的头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安南回过头去,看到一位身披绛紫色长袍,灰发灰眉、面容严肃而威严的中年人,正端坐于他身边。 “我再问你一次,贝尔纳迪诺……你确定要去研究自然哲学,而不留在这里学习我的雕塑手艺吗?” 路德维希神父眉头紧皱、表情严肃:“学习是很苦的,研究更加辛苦。你可能或许直到死亡也不会有什么研究成果,一辈子过着清贫的日子……即使如此,你也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吗? “你只要跟随我,成为一名雕塑师。甚至有机会成为雅翁的主教。雅翁从不在乎他的信徒出自什么身份,倒不如说穷苦、贴近大地的生活,能够给你更多的灵感也说不定。 “我虽然已经隐居多年,但我老友们的联系都没有断。我可以直接与你一起做上一套雕塑,然后挂上你的名字参展……你会得到大贵族们的赞助和支持。你赚钱来赞助自然哲学的研究,也比你自己去研究要好的多。 “我就直说了。你不是那块料,你的脑子没有那么好使……你是通过想象和灵感、而非是逻辑与理性认知世界的。” 路德维希神父虽然说着有些无情的话语。 但安南能轻而易举的听出其中的诚恳,以及这话语的理性之处。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当年神父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贝尔纳迪诺到底为啥去学自然哲学了? 他的头这是真的铁……铁头娃都没有他头铁。 天车之书 第974章 正确的扮演 毫无疑问,路德维希神父为贝尔纳迪诺所安排的人生,可以说是无比光明的。 而且安南也可以看出。 神父他并非只是怀着慈悲心,不图任何回报的将无父无母的贝尔纳迪诺养大……而是看上了贝尔纳迪诺的天赋,希望培养他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将自己所拥有的雕塑艺术传给他。 路德维希神父当年之所以会选择隐居在这里,或许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在神父话音落下之时,安南这边也终于出现了新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扮演贝尔纳迪诺】 随即,这行字下面很快浮现出大片的小字。 但其中的内容,却让安南微微一惊: 【别后悔】 【快醒来】 【活下去】 ——久违的“活下去”啊。 安南无声的感慨着。 真不愧是具有“重演”特性的噩梦。 昔日的一切,在这个噩梦中都会被抽象化。 与“回忆”这种专注于还原事实的噩梦特性不同,“重演”同样是在演绎过去的事、但它更强调心理的具现化。也就是说,经过一定程度的“艺术加工”,使其具有别样的表现力。 就像是画廊噩梦中追随其后的“大锤哥”、象征着死亡的迫近;无限重复的画廊则是阿莫斯已经逐渐明晰自己终将死亡的结局,而潜意识中的抗拒心。 展示柜中的道具,在史实线上并不存在于那里;被压在灯下的黑影、逆时长廊中逐渐迫近的恶魔和猎犬,也都象征着某物。 在阿莫斯真正的逃亡之路上,当然不会出现那种东西。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约瑟夫当然也可以沟通……然而噩梦中的“大锤哥”就仅仅只是一个无情的死亡机制。 根据泽地黑塔的噩梦学研究,【重演】类型的扭曲噩梦、偏重于抽象化的强调某个过程。重演的噩梦,本身就是对那个噩梦的无限重复。 为了能够让净化者完美体验这个过程,一旦在这个噩梦中死亡、就会被清空在噩梦中出现的所有记忆。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提供“更深的代入感”。 ——也就是防止剧透。 幸好当时雨果没有进入这个噩梦。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正因如此,他才能完整体验到这个噩梦的全部…… 如今的世界还是相当光明的。 夕阳就在窗外,碎金般的光洒在波光淋漓的海面上。那毫无疑问是非常美丽、宛如梦幻般的景象。 仔细揣摩着贝尔纳迪诺的心情,安南低声开口、轻声道:“我只是……希望能够成为更有意义的人。” “什么叫做有意义呢?” 路德维希神父轻叹一口气:“是将自己全部的口粮送给其他饥民、救活一人的穷人,还是每天舍粥、救活千余人的有钱人?前者用尽全力,也只是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人;但后者若是竭尽全力,甚至可以消弭一地的灾荒。 “你所缺少的不是善念、不是觉醒,而是资质……或者说,力量。没有力量的话,你什么都做不到。反过来说,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到。 “什么是力量?那就是绝对的杰出。无论是成为超凡者、亦或是成为官员,再或是成为一名杰出的学者、或是相当有名的艺术家——只要杰出即可。你的杰出,自然而然就会化为力量。” “……自己擅长的事业,要比自己喜欢的更重要吗?” “没错,更重要。” 路德维希神父毫不犹豫的答道:“你只是渔民之子,没有矫情的余地。如果你只是希望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那我也不会多要求你什么——你制作雕塑的手艺,能让你从事任何行业时都不会饿死。但你却想要做‘有意义的事’、成为‘有意义的人’……你有着属于自己的理想。” 神父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还小,不会明白……理想一词有多么沉重。它沉重到如果你不使出全力的话,就根本背不动它、只能选择舍弃。 “那么对你来说,平庸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可以痛苦,可以不快乐,可以疯狂,也可以悲伤。但你唯独不可以平庸。因为你有梦想,你想要做有意义的事……而平庸意味着放弃梦想。” 安南顿时哑然。 ——因为他知道,路德维希神父说得对。 贝尔纳迪诺甚至都没有钱,他至今为止都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他需要靠路德维希的钱才能离开宝钻岛,甚至就连生活费都是路德维希发的。他所执行的“学徒”工作,与其说是打工、不如说是在指导下实习。他做的东西卖不出去,也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那么路德维希实际上是有话语权的——他只要拒绝贝尔纳迪诺就好了。 但神父却坐在这里,认真的同贝尔纳迪诺讲道理。 ——而且还真的很有道理。 说到底,路德维希神父他就没有任何义务,要满足贝尔纳迪诺的妄想。他甚至都不是贝尔纳迪诺的亲生父亲,也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而雕塑,也的确是贝尔纳迪诺目前唯一拥有的、能用来谋生的手艺。 这让安南直接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了。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贝尔纳迪诺,噩梦中也没有提词板。他不知道当时贝尔纳迪诺到底要如何反驳、怎样无理取闹…… “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么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了。” 路德维希神父看到贝尔纳迪诺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便如此总结道:“我去教堂继续制作新石像,你记得按时吃饭,不用等我。晚饭是青菜豆腐干炖鱼,还在锅里热着。 “等吃完了饭记得看一小时《凝固之美》,然后继续做你前两天做的石膏像。回来我会检查你的进度。” 既是老师也是父亲的路德维希神父,仔细为十三四岁的贝尔纳迪诺安排着学习内容。 路德维希神父那总是板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始终保持着肃穆,即使是说话时也总是眯着眼。看起来并不算是好相处的人……但对叛逆的贝尔纳迪诺却是极具耐心。 等到路德维希神父离开这间房屋之后,时间就像是快进了一般,眨眼间天就黑了下来。 安南心中一动。 看这反应,这段回忆并没有就此结束的样子……他的主线任务也没有失败。后面似乎还有其他的内容。 ……莫非这不是贝尔纳迪诺离开前的最后一次谈话?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扮演竟然是正确的? 天车之书 第975章 稻草人 “如果当年贝尔纳迪诺的确是这么说的……” 安南喃喃自语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紧、陷入认真的思考之中。 在贝尔纳迪诺几乎已经被说服了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人生方向就此改变了? 安南走到窗前,望向天空中的月亮。 从月亮的位置判断,现在大概是晚上九点。 安南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发现除了床和桌子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 虽然有一个收纳柜,但里面并没有看到日记。 他顿时有些失望。 “这小贝尔,尚不如艾蕾省心。” 安南啧了一声,指指点点。 这个房间里,就连收纳柜里都没有什么东西——这应该是为了不让他把时间平白无故耗在这里。 这样的布置,让安南联想到了什么。 “回来要检查……也就是说,情报搜集是有时限的吗?” 安南喃喃道。 倒也不一定是时限,也有可能是剧情触发……比如说搜到什么地方的时候,路德维希神父就会突然回来。 这对应着两种完全相反的策略。 如果是时间限制,那么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一次调查完毕,尽量不要拖沓;假如是事件触发,那么他的时间就要宽裕许多,强调的是“尽量不要回头”。 众所周知,回头在恐怖游戏里是一个典型的FLAG。 不过好在,这个触发条件是可以判断的…… 安南缓缓推开了房间门。 木门发出了吱嘎的酸响。 外面的走廊一片漆黑,潮湿阴冷的海风从外面灌入,渗入到他体内。 ……是有窗户开着?还是大门没关? 安南心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至少有一件事判断失误…… 因为得知贝尔纳迪诺是渔民之子,又闻到了海风的味道、他就下意识以为自己之前所待的就是贝尔纳迪诺的房子。毕竟那个房间也有床和桌子,虽然简陋、但也已经满足一个家的基本条件了。 但等安南推开门,才发现这房子出乎预料的大。他刚刚所待的,仅仅只是一间客卧而已。 这房子目测甚至比阿莫斯他家还要大不少。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二楼和地下室。 这肯定不可能是贝尔纳迪诺的房子……多半是路德维希神父的家。虽然只是偏远的小渔村,但作为一位主教和曾经的有名艺术家,装修稍微搞好一点倒也正常。 安南四顾张望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房间正门的位置。 他去推了一下门,发现打不开。 再度确认之后,安南意识到这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安南亲自试了一下,发现这门的确不容易轻易打开。 门关的异常严实……甚至在安南用力拉扯的时候,连些许的细微晃动都没有。 就像这并非是锁住的门、而是在墙上多了一个门把手。 “……懂了,是经典的【打不开】。” 安南回头往漆黑一片的走廊深处望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他意识到了,气氛接下来马上就要鬼起来了…… 安南借着极弱的微光、勉强能看到门口有一座钟。 他凑过去,仔细看向时间。 时针指向九与十之间的空隙,而分针则正巧在它的对面。 这个时间,大约是九点十七分。 安南就站在这里,右手搭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感受着脉搏,安静的等待了一分钟。 随后,他就看到分针往前跳了一格。再过一分钟,分针又往前跳了一格。 安南顿时松了口气。 “大概明白了,是限时模式。” 他低声喃喃着。 ——安南刚才特地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确认大概的时间,就是为了这个。 先确认大致的时间,然后看钟表上的时间对不对、再看它转不转。如果确认时间的确在正常流逝,就通过脉搏看看每分钟的时间是否均等。 时间的确在正常流逝,而且很精准。 那就只能确定,在某个时间路德维希神父就会回来、并触发下一个阶段的剧情。 因为假如时间一直这样流逝下去,而关键剧情始终无法触发、那么它最终会等到天亮。那样的话,剧情逻辑就崩了。 重演类型的噩梦中,死亡无法保存记忆——无论这是否是他的第一周目,安南都要做好一命通关的觉悟。那么他就要在优先的时间内,尽量调查到最多的有用情报。 ……先找到厨房。 安南想着,最后确认了一下房门被锁死、便缓步走向漆黑的走廊深处。 这房间内昏暗到不正常的程度。 之前的卧室中,明明可以看到月光。房间中也没有那么昏暗……但这个走廊、以及尽头的客厅,却昏暗到一点光都没有。 但如果说窗户全部封死的话……这潮湿阴冷的晚风又是从哪来的? 随着安南的前进,窸窣的雨声逐渐变得清晰。 外面正在下雨——在走进之后,安南才看到走廊的窗户外也是一片漆黑。 应该不是这里漏风,安南心想。 他走上前去,正想调查一下窗户。 但就在这时,那窗户却是毫无预兆的突然打开—— 暴雨的轰鸣声,伴随着雨点和卷入的骤然涌入、将安南的上半身吹了个湿透。 他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来,将窗户关上。 但就在这时,安南的直觉却突然告诉他……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这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安南敏锐的察觉到,这股直觉这并不寻常。 因为他如今使用的身体来自十三四岁的贝尔纳迪诺。他的感知属性恐怕连凡人都不如。他没可能“直觉”的感知到什么…… 那么这就只可能是这个噩梦本身希望他看到。 安南心念一动,选择顺其自然。 他集中注意力,往外看去。 就在这时。 只听得轰的一声响雷落下——仿佛在眼前炸裂的雷声,让安南的心脏都为止轰鸣。而同步擦亮、一闪而过的电光,却照亮了屋外。 安南瞳孔微微收紧。 在窗外,有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没有头的稻草人。 它的手中似乎提着什么球形的东西、在大风之下还在摇摆着……在暴雨之下束成一缕的黑色液体,在滴滴答答的流淌到地面。 似乎…… 是一颗人头。 天车之书 第976章 蛇 但那电光只是一闪而逝。 随着光芒的消逝,窗外就又恢复了那种昏暗。 安南这次再将窗户关上,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再度往前走了两步…… ——真的就只有两步。 他身前身后的三面窗户,突然同时爆碎! 只听得比那更近的一声暴雷,直直劈在了安南身侧——落雷直接劈在了他身侧的那面墙上! 如果没有那面墙挡着的话,恐怕“贝尔纳迪诺”就直接被雷打死了。 安南甚至感觉到手心、身体都微微发麻……这是落雷就殛在他身边的证明。 “……这是说,当年贝尔纳迪诺差点被雷劈死?” 安南讶异的喃喃着。 但他转念一想:“啊,确实。这很合理。” 贝尔纳迪诺的确是那种走在街上可能会被雷劈死的类型…… 不过安南没有被雷吓到,也没有被这突然爆裂的玻璃吓到。他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希望在外面3D观赏噩梦的几位没事。 安南笑眯眯的想着。 他正要继续往前走去,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转头望窗外望去。 在安南快要路过第二面窗户的时候,又是一道远远的落雷劈下。这次他还没有听到雷声,就看到电光再度照亮了院落。 不过这次,那个无头稻草人就不在外面了。 它就这样平白无故的从院子里消失了。 仿佛安南看到的,仅仅只是幻觉一般…… 而就在这时,只见周围的光芒明灭不定的闪烁了两下。 走廊和整个客厅,都突然再度亮了起来。 安南踩着向内爆裂的窗户碎片,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可他刚刚,才走过那条走廊。 进门后直到这里为止……唯一的重物,就是他刚刚看过的那座钟。大约与如今的贝尔纳迪诺差不多高、差不多宽,如果它被风吹倒的话、的确会发出这种程度的闷响。 “不会……” 安南喃喃着,回头望去。 只见那座钟果然躺到在了地上。 但在钟的旁边,还有一具无头稻草人。 在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了之后,那个站在门口歪歪扭扭的稻草人、就是唯一站在昏暗之处的地方了。 ——它甚至还在微微摇晃着。 就像是刚刚推倒了座钟,然后立刻恢复了稻草人的姿态一样。 它的“右手手臂”上,还用漆黑的绳索悬挂着一颗头颅。 安南远远的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路德维希神父的头颅! 那表情似乎有些惊恐、又有些恐惧。 绳索从左眼穿进去、又从右眼穿出来。头颅则像是刚才的钟摆一样,有节律的左右摇晃着。 突然,那头颅掉在了地上。 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破裂开来。 “……是石膏像。” 安南喃喃道。 太逼真了。 难道是贝尔纳迪诺做的? ……大概是了。 毕竟自己给自己做雕像,不止有点奇怪,而且也没那么容易。自己看自己的脸,总是会有些失真的。 但如果那是贝尔纳迪诺亲手做的…… 安南有些诧异。 “……老贝这手艺不错啊。” 这个时候,他应该只跟路德维希神父学了一两年左右的雕塑。然而他做出的石膏像人头,却甚至骗过了安南的眼睛。 ——即使那是隔着接近二十米的距离,而且灯光昏暗。 但能够骗过安南的眼睛,也是实属不易。 他刚刚真的在想,“路德维希神父”怎么这就嗝屁了…… 就在这时,安南突然感觉到了隐约有点不对劲。 就像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一样。 但一时之间,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动自己的左腿裤脚。 安南低头一看。 ——那是一条漆黑的蛇! 那个穿着石膏像的头颅的“黑色绳索”,根本就是一条活蛇! 它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绳子断裂、石膏像掉了下来……而是蛇从稻草人身上落了下来! 安南毫不犹豫,小跳起来并用右脚踩住了蛇的尾巴,而左脚则顺势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 如同跳跃起舞一般,已经进去裤腿一半的蛇、被安南直接甩了出去。而他借着旋转的力道、直接将蛇的脊椎踩到错位。 但安南却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脚踝传来一阵痛感。 这是什么亡语…… ——倒不如说,那蛇居然还有机会能咬到我? 是小贝尔纳迪诺的身体属性太低?还是那蛇反应过于快了? 安南眉头紧皱、立刻弯下腰去抓住蛇的尾巴。像是挥舞鞭子一样,啪啪的在空中甩了两下、甚至出现了破空声。 贝尔纳迪诺作为渔民之子,他的身体素质倒是相当不错。 只见那蛇立刻就软了下来。 安南立刻蹲下,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 伤口并不深,甚至可以说很浅。严格来说并不算是被蛇咬的、而是被牙划的。就像是被匕首割破了一样。 应该是在快要咬到人的时候,被直接甩了出去。牙齿在小腿内侧留下了一道大约三厘米的切割伤。 ——这特么是什么蛇?你牙这么结实的吗? 但安南也不知道那条蛇到底是有毒蛇还是无毒蛇……如果是毒蛇的话,这种程度的伤口是否已经将毒液注入了进来? 安南打开健康度面板一看,果然掉了5%的健康度。 不过他的伤口并没有传来麻痹感,健康度也没有持续掉落。 ……大概没毒。 “希望我没事。” 安南喃喃着。 但就在这时。 他突然察觉到,刚刚被自己甩断了脊骨的那条纯黑色的蛇、却已经游到了沙发底下。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都不死?” 安南忍不住脱口道。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既然被甩断了骨头也没事,之前还在装死。那么这蛇多半不是什么自然产物。 如果不是什么咒性生物,就是什么法术效果。再不然就是这噩梦中的特产,是贝尔纳迪诺某种情绪的显现……总之就是不用去管了。 但是这蛇就待在这客厅里,不知道游到了哪个沙发底下…… 这让安南在调查这里的时候,也必须提高警惕。 一个走神,可能就会被那条蛇袭击。 “……嗯?” 安南抬起头来。 看到门口的稻草人再度消失不见了。 只是地上的一滩水和破碎的石膏像头颅,能够证明它来过。 天车之书 第977章 心理治疗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毒液真实发生了作用。 安南刚开始客厅,就开始感觉到自己被蛇咬到的左腿有些微微发热。 并没有疼痛感、也没有麻痹感,反而是一股暖流在左腿缓缓流淌着。 但这种感觉…… 安南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不像是被蛇咬了,倒有点像是尿了裤。 “这果然是贝尔纳迪诺的梦吗?” 安南恍然道。 因为脑中没有被蛇咬伤的记忆和知识,就自动替代成了其他类似素材? 那这个梦境还没有因为关键素材缺失自动卡死崩溃,这个逻辑还是比春梦先进的嗷。 “嗯?这个是……” 安南突然看到了贝尔纳迪诺的日程表。 它有点像是日历,但只有一个月。直接被贴在了墙上。 没有标注年份,但可以看到月份是九月。 安南凑近去调查。 只见从一号到二十七号,都已经被红色的笔圈掉了。而底下则是被用黑色的笔写了什么东西。 互相对照着的话、能够从上面隐约看出,每天的日程上,写着的单词都是完全一样的。 【练习】 【练习】 【练习】 …… 从一号一直到二十九号,都被同样的单词覆盖。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日程表。而没有被红色的笔勾掉的,只剩下了三天。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二十七号或者二十八号的晚上。 ——但只有在三十号的位置,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单词。 红色的笔,在上面写着……【谋杀】。 在安南看清那个单词的瞬间,客厅内突然卷起了一阵阴风。 房间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剧烈的闪烁了两下、随后突然熄灭。 物品的坠落声与破碎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就像是有什么人蛮不讲理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一般。 等到灯光再度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之前还好好的客厅已经变成了废墟。 “……好,如果现在神父回来,我觉得小贝就该挨揍了。” 安南叹了口气。 整个房间能碎的东西已经碎了个干净。 就连客厅的桌子都塌下去了一条腿。桌上的东西全部都从上面滑落下来,鱼缸上也有被打破的痕迹、里面的鱼化为死尸飘在上面。 而在鱼缸中,还有碎裂的石膏块、以及死不瞑目的路德维希神父的头颅。 那头颅就安静的沉在鱼缸底部。 安南一眼瞥过去、似乎能从上面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安南听到了什么东西咕噜咕噜滚动过来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发现一颗路德维希神父的头像是足球一般滚了过来、安稳的落在了安南脚边。 “看来这是彻底和神父的头过不去了。” 安南忍不住吐槽道:“梅开三度了都,你家怎么头这么多?” 若不是外面还有玩家在看着,他现在甚至想要哼唱起现编的童谣。 神父的头,像皮球…… 说真的,他刚刚看到那个球体滚过来,是真的想要一脚踢出去的来着。 安南绕过那颗不知道从哪滚过来的头颅,看到桌上滑落下来了一张被撕碎的单子。 好在这是单子的下半部分。 单子虽然是倾斜着被撕掉的。但从残余的部分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一张类似于心理诊断单的东西。 “……(被撕碎)结合介入式治疗。” “……(被撕碎)者接受的仪式包括‘强制镇定(媒介:百草花)’、‘欲求稀释’。仪式强度为弱。” “推荐患者接受的法术为‘记忆读取’与‘记忆虚造’。预测无术后不良反应。” “现精神状态良好。建议降低工作压力,保证饮食清淡、睡眠充足,可在家中调节心情。于两周后接受仪式、摘除不良记忆。” “这是,心理治疗?” 安南喃喃道。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似乎当年发生的事,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那么简单。 但问题在于……这是给路德维希神父的治疗,还是给贝尔纳迪诺的治疗? 他放下手中的单据。 抬起头来之时,安南瞳孔微微一缩。 原本闭合着的房间,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路德维希神父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冷漠的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 神父严厉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不要耽误时间。” 而这时安南才意识到,挡在前面的并非是真正的神父……而是路德维希神父的雕塑。 仔细看看的话,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表情上还是能看出些许生硬的痕迹。安南刚才会被吓一跳,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灯光还有些昏暗,另一个原因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 但如果说,这是贝尔纳迪诺亲手制造的雕塑……它的质量可以说过于高了。 这真的是学雕塑两年的人能有的水平吗? 而在这时,安南感觉到一阵热流与眩晕感席卷全身。 他似乎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但却什么都听不清。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腹中传来剧烈的反胃感。 安南猛然感觉到自己像是要跌倒——他下意识的扶住了墙,用自己左手握持着的手杖撑住了身体。 但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 手杖? 什么手杖? 我之前左手有握着手杖吗? 安南想起自己之前还翻看过那个心理评估的单子,顿时反应过来——他之前手上不可能还有东西。 他抬起左手,仔细的观察着毫无由来出现在他左手的金属手杖。 这是一根黑色的、沉重的手杖。 与其说是手杖,其实那形状要更近似于撬棍。靠近地面的尾端有一个小小的尖角,更适用于发力。而手握的这一侧则缠满了绷带。 与其说是制成行走的手杖,倒不如说是攻击什么人的武器。 安南稍微挥舞了一下,发出呜呜的破空尖啸声。 他立刻愣了一下。 有些不信邪般的又甩动了两下。这次是对着目标的,只是一击便将窗台上的花盆轻而易举的击碎。 随后,他便对准已经断了一根腿的桌子。 再度用力挥舞,将另一根桌子腿也直接打断。 假如被这玩意打中脑壳……恐怕会被当场开瓢。 “这玩意……” 安南忍不住惊叹道:“好顺手啊!” 天车之书 第978章 渴爱之心 这东西甩起来的手感可太好了。 比钉锤更轻盈、比甩棍更沉重、能够轻而易举的抬起来格挡招架、可以抽打也可以凿击。以贝尔纳迪诺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都能轻易用它来破坏桌角。 安南甚至感觉这个东西,比剑还要顺手一些…… 虽然早就听过物理学圣剑的大名,但真正把撬棍当成武器还是头一次。 只是可惜,他显然是没法把三之塞壬稍微加工一下、把它制成撬棍的…… “但既然给了我这种东西……” 安南喃喃道:“那我还怕什么?” 他的本体有着一级的触类旁通,这个并非是特别高级的技能、因而没有超凡等级的贝尔纳迪诺现在也能使用。他体内虽然没有凛冬之血,但最初等级的霜剑术也还是可以用的。 这意味着,哪怕是白银阶的敌人、有心算无心之下,安南也能直接冲上去一刀秒了。 有这武器握在手中,安南顿时就变得跃跃欲试——他甚至稍微有点期待给一会回来的路德维希神父开个瓢,稍微试试手感。 但考虑到……那样的话,恐怕就无法继续扮演“贝尔纳迪诺”了。他的形象脱离真实的话,可能主线任务就会失败了。 于是安南只能很遗憾的放弃了这个诱人的选项。 他刚想要推开挡住房间门的石膏像,却发现那石膏像就像是被固定在了虚空中一般。完全无法被撼动——就连将其推倒都做不到。 他试着能不能直接绕过它钻过去……然后发现确实是不行。 路德维希神父的体型,可以说相当强壮。尽管没有随意突显而出的肌肉,但他穿着宽松的神父长袍、肩膀也能将其撑起,而不会显得松松垮垮的……可以与隔壁诺亚的路易斯神父相提并论了。 他的雕像就这样站在门口——甚至那衣服都是石膏做的,能钻进去的恐怕也就只有液态的猫而已。 安南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石膏像,叹了口气:“也成。” 他大概知道,自己手中突然出现的这个武器是干嘛用的了。 安南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用力挥动撬棍。 ——呯! 随着破碎声响起。 安南继续挥动撬棍,用力抽打着石膏像。直到将“路德维希神父”彻底打碎、散落一地。 但他抽打这石膏像的时候,却似乎听到了骨骼破裂的吱嘎酸响。像是鲜血一般的东西,从那破碎的石膏像中浸出、流了一地。 安南低下头去,伸手触摸了一下那红色的东西、又嗅了嗅。 ……是红色的颜料。 他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 安南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随后便径直跨过“路德维希神父”的残骸,向着房间内走去。 ——随后,安南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力从身后传来。 他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安南想要闪开、却没有做到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无缝切入到了CG之中。 “要时刻心怀警惕。” 路德维希神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敌人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进入房间时一定要关紧大门。” “贝尔纳迪诺”被揪住的领子轻轻放开。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发现路德维希神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而刚刚被“贝尔纳迪诺”敲碎的石膏人像,却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但那绝非是幻觉。 因为就在他的脚下……还藏着一片石膏像的残片。 那是在被他打碎之时,飞溅落入到房间之中的。 而除了被“贝尔纳迪诺”踩住的残片之外,门口的、以及大门口的石膏像残片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站好。” 路德维希神父沉声道:“别这么松松垮垮的。” 就和路德维希神父自己所说的一般。他进屋之后便随手将身后的门带上,并将房间内的灯点亮。 安南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这才意识到,这并非是主卧室。但也不是书房或是厨房…… ——这是置物间。 在这不算宽敞的房间内,摆放着诸多的石膏像。 头像。半身像。全身像。 全部都是路德维希神父。 喜怒哀乐,各种神态、不同姿势。 一整个屋子都是“路德维希神父”,安南大致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五个。 “——砸碎他们,贝尔纳迪诺。” 路德维希神父将手放到“贝尔纳迪诺”背后,沉声说道。 “……砸、碎?” “贝尔纳迪诺”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没错,砸碎。在雅翁的学派里,这个叫做‘毁弃仪式’。” 路德维希神父缓缓说道:“就如同将堆砌的沙堡推倒、将旧作品撕碎焚烧。创作者如果为自己的作品而满足,就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艺术家必须拥有贪婪之心,永不停息的向前走去。必须对自己的作品永不满足,渴求更大的完美。他们必须毁掉自己的所爱之物,才能以‘渴爱之心’向世界寻求……寻求不到,便会转而向自己的内心寻求。 “眼前的这些,就是你自从跟随我学习雕塑为止,你所亲手制造的所有雕塑。” 路德维希神父说着,缓步走上前去。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最为稚嫩的路德维希神父头像:“这是你所创造的第一个作品。还记得吗,我让你从那以后,就只创作同样的作品。 “而这……” 他说着,抚摸了一下最为逼真的全身像。 就与之前刚进门时的路德维希神父完全一样,没有半分差别。 “两年的时间。” 路德维希神父感叹着:“在这方面,你毋庸置疑——是绝世的天才。你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他的灵魂顺着你的眼、住入了你的心灵一样。 “你在制作雕塑的时候从未看过我一眼。只是凝视着石料,就仿佛……那原本就是石料中的璞玉、而你只是把余料凿去一般。 “你是天生的雕塑师,贝尔。” 路德维希神父抚摸着贝尔纳迪诺的头,沉声道:“如果你无法走上这条道路……就一定会走上邪路。这才是我阻止你偏离这条道路的原因。 “你的灵感很强,远超过你的逻辑……你的心是失衡的。这让你能够能加敏锐、非理性的认知这个世界的同时,也让你失去了成为巫师与仪式师的可能,还对你的精神造成了难以承受的压力。 “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医生,他是我的老朋友、能够治疗你的心灵。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彻底的释放你心中的所有压力。将你的作品与你的旧躯壳于此毁弃……以痛苦的咆哮哭号为之祭祀。带着你的技艺与非理性之心前行。你超凡脱俗的才能将于此孵化并升华。” 路德维希神父回过身去,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也是贝尔纳迪诺最后创造的雕塑。 “动手。” 神父低声说道。 身体的操控权,也在这时重新回到了安南手中。 他望着前面的诸多“路德维希神父”,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理解了一切。 安南终于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的弄丢路费,为什么他即使走投无路、也一直不回家…… 安南将左手握紧,走上前去、将所有的雕塑用力的、全部敲碎。 ——所爱的一切,全部都要毁弃。如此以换取“渴爱之心”。 那是一种强烈的【欲望】。 路德维希神父之爱,可见一斑。 “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 他低声喃喃着。 那并非是安南的言语,而是身体自行的 眨眼间,这一屋子堪称杰作的雕塑、就只剩下石膏的碎片。 但路德维希神父仍然一句话没有说,也没有回过身来。 安南操控着贝尔纳迪诺,缓缓从背后靠近了路德维希神父。 ——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撬棍。 天车之书 第979章 老师你忘布置作业了 噩梦之外,十三香与哈士奇围在安南身边。 而艾萨克则忙碌的在仪表台附近,查看着什么东西。 “……奇怪,怎么会联系不上?” 十三香喃喃道:“刚刚安南明明有反应的……也不像是听不到的样子。” “他应该是听到了,但是没听清。” 艾萨克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不停眉头紧皱:“我大概明白了。这并非是贝尔纳迪诺的噩梦……而是一场梦中梦。 “你们发现了吗?安南的行动与心态,缺失了一部分的逻辑——他少了‘约束’与‘警惕’,现在的他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或者说……这个噩梦的内容,就是在重演‘贝尔纳迪诺的一场梦’。” “梦中梦?” 听到这话,哈士奇顿时精神了起来:“我们也打过一场梦中梦的副本来着!” 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参与的第一个大型噩梦、就是在煤烬瘠地时进入的“噩梦:双子座”。 那就是一个通过精心编制,达成“梦中梦”效果的噩梦。它的目的,就是隐藏噩梦真实的净化手段,以此达成无限循环。 “无限重演的悲剧吗……” 十三香也喃喃道。 艾萨克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但这应该与那无关。因为这个噩梦并没有被人编制过内容,它是原生形态的……这意味着它的逻辑会比较简单、更倾向于抽象。” “需不需要先把安南陛下拖出来?” 十三香提出了更迫切的询问:“他似乎听不到我们的声音……这说明我们的仪式无法抵达他那边。” “倒也没这个必要。” 艾萨克摇了摇头:“目前失灵的,只是输送情报与为安南治疗的部分而已。 “既然雨果阁下对这个噩梦进行的净化处理依然是有效的。它就依然不会致命,暂时就没有必要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毕竟从噩梦中被强行拖出,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就像是在梦中溺水而亡、随后惊醒过来的感受一般。” 他随口说着,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 大约在他小腿高度,能隐约看到有凹陷下去的细线。就像是一块补丁,贴在了这个地方……然而却根本看不到将它拆卸下来的卡槽。 只见艾萨克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它,进行了某种逆向转化。 原本将那块“金属补丁”封住的边缘,也顿时融化着、变成了某种胶体。而那个外壳就自动弹出来了一小块。 艾萨克伸手一拽,将它拽了下来。 从这个大约只有一个成年人手掌那么大的方正缺口中,隐约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仪式线。就像是芯片上的集成电路一般,还隐约闪耀着流光。 “应该是在这里……” 艾萨克低声喃喃着,扯出几块连着诸多线的板子。 它大约有平板电脑大小,厚度也不高。但十三香从后面一瞄,大概就猜出来了这是做什么的。 上面有着至少十六路接口,以及八组不同的标记。通过按下与抬起不同的键位、搭配出不同的组合,能够通过纯粹的机械效果,推动着内部的机械部分变换到不同档位、变成不同类型的形状。 而这样的“可变成砖块”堆砌起来,形成一个平面的时候,这就变成了一个能够动态对应变化的可编程仪式。 “……这是什么?” 十三香有些新奇的询问道。 他看这东西,就像是放大了许多倍的芯片一样。 那么艾萨克如今的动作,就可以说是一种光刻机行为…… “这是可动式自执行仪式逻辑回路板,俗称16-8基板。因为它有十六个接口,八个可动开关。它可以和12系、16系、20系板连接。” 艾萨克一边思索着、一边调整着板子上的逻辑、同时一边解释着:“你们早晚也得学这个东西。” “它可以自动执行仪式吗?” “可以自动执行仪式的多了去了……它的关键在于可动。所以它不能涉及的太小。你可以理解为,我按下的按钮、让它这四面交叉纵横的八根线路、按照不同的方式组合链接。 “等它重新接入到集体的时候,逻辑表述就已经不同了。由此就可以构建一些简单的仪式……比如说‘将摆在这里的牛角’增添一个‘染血的’特质,或者‘它的位置视为在某处’。” 艾萨克一心两用,一边坐在地上开始现场编程、一边开始给十三香解释只是什么东西。 但其实十三香理解这个东西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活字印刷术嘛。 因为仪式想要粗暴的修改,继续就等于要重做。那么不那么关键、又随时可能因为不同的需求而变动的位置,就可以用这种板子来替代。 仪式本身可以理解为,只要在某个特定的符文或是法阵上,以某个特定程序使用某种特性咒性材料,就可以直接达成某个特定的效果。 这个过程中,不一定要有人的参与。 但它还有另外一个约束,那就是必须手动执行。 如果想要用一个仪式来干涉另一个仪式,是非常难以做到的。因为仪式本身所具有的属性和概念,也会影响到其他仪式的具体效果。 就像是用酒精溶解的某种溶剂,想要与另一种溶液反应时,也必须考虑到酒精与这种溶液反应的可能。 而仪式并不是“酒精”这么单一的东西。 每个仪式都具有非常复杂的属性……比如说二周目的安南所见到的第一个仪式【镜中之舌】,它所具有的特性除了作为咒性材料的“提前知晓犯罪、却为此保持沉默之人的灵魂”外,还有“镜子”、“锁与钥匙”、“庇护者”、“倒影”、“家”、“循环”等特性。 它可以作为一个“锁与钥匙”的要素参与到另一个仪式中,但它所具有的“镜子”、“倒影”等特性又可能会破坏那个仪式、将其偏向另一个方向。 而如果这个仪式不导向任何结果,那他就不只是编译的时候报个错那么简单了——它会直接爆炸。 但如果在两个仪式中间,额外再增加一环……作为概念的过滤、情况就不一样了。 为仪式增加一个子仪式,出现不同的效果时、可以按下不同的“按键”。再让这些按键通过纯粹的机械手段,改变另一个仪式的基底。 它真正的意义,就是绕过了“仪式无法嵌套另一个仪式”的约束。 这种需要漫长的学习、思考与练习,才能掌握的技术……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泽地黑塔的风格。 “这是翠玉塔的巫师们要学习的东西吗?” 十三香下意识的询问道。 艾萨克的声音顿时高扬了一个八度:“这是必修!每年都要考的! “你们不考,不代表不用学——不会用基板,你基地的仪式坏了怎么办?给老师发个信哎呀老师我这仪式坏了您过来调一下?” 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学生。 于是艾萨克叹了口气,补充道:“等我回去就给你们弄几本书,还有我当年学徒时期的研究笔记,也给你们一份。” “是。”*2 十三香与哈士奇顿时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 “这个得学啊。” 艾萨克苦口婆心的多说一句:“真的很有用的。不会这个的话,大型仪式你一个材料摆错了方位,要调不知道几天。有了这个,你只要改一下参数就行了,按不了几次开关。” “是……”*2 哈士奇埋怨的瞪了一眼十三香。 经他这么一提醒,要看的书和要写的作业就变多了。 老师,您今天是不是忘记布置作业了.jpg 天车之书 第四十八章 你修电脑不断电的吗 艾萨克看着哈士奇一脸不想学的样子,顿时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十三香。 把他瞪的迷迷糊糊的。 “别走神——听好,在这个房间中,放置了二百五十六种的不同咒性材料。它们被放置于不同的角落、密封于底部开口的储存罐中。 “这个基板仪式,只起一个最基础的作用。就是接入不同的咒性材料、并在不让它们移动的情况下,修改它们的逻辑方位。也就是在这个仪式场的认知中,它们所在的位置。 “通过修改这个基板仪式的逻辑,可以让不同的仪式材料下方的盖子被打开。随后它们下方的仪式盘,会让它们的仪式方位被修改。 “这整个效果,都是为了作用于另一个大型仪式的。构建‘奥涅伊洛斯’的大型仪式,覆盖了这半层巫师塔。你根本不可能让咒性材料处于正确的位置——因为那个地方可能是一面墙、又或者是某个人。 “所以干脆屏蔽掉它自身的方位认知,通过这个基板仪式来为材料人工添加位置属性。” 艾萨克下意识的为自己的两位“学生”,解释着自己的思路:“之前这个仪式没有考虑到梦中梦的问题,所以它使用的入梦媒介是以无需消耗的【精灵之眼】替代的【初阶影响:自然之赞歌】;我现在需要提高它的入梦深度,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 哈士奇呆愣愣的复读道。 “……我应该将它调整为需要放入灼热灰烬以生效的【蛾之血】,以此将影响更换为【高阶影响:蛾的寓言】,来提高入梦深度,对吧?” “是。”“嗯。”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但是蛾和灰烬,会产生无用的‘烬’的影响。它会导致梦境变的灼热,我应该怎么降低这种影响?”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恍惚间,他们竟然有种回到学校时的感觉…… “答案是什么都不用做。” 而艾萨克似乎也习惯了默不作声的学生,自顾自的说道:“因为你看这一环……雨果在这里默认启用了鲛血,作为仪式润滑和防燥。它可以大幅降低拖出噩梦时剧烈的恐惧、以及对灵魂的损伤。 “但这其实也不太好,雨果他的手法太过保守了。因为如果噩梦与【海洋】、【水】、【黑暗】的概念接近,这个仪式就会强化噩梦。而与这三个概念有关的噩梦并不算少。 “之前安南在这个噩梦中,就被注入了海兽血。这本身也是具有海洋与水的概念——血也是一种水,这就让这个噩梦中的这个概念被强化了……假如这个噩梦没有被净化,它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畸变了。 “畸变的后果,就是【黑暗】概念的事件会被对称强化。是不是?” “是。”*2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十三香听的有点头疼,但他还是在认真学习。而一旁的哈士奇则干脆已经开了录屏,打算把艾萨克熟练的操作基板的动作录下来。 就如同上课听不懂的时候,总之先拍一下黑板。 回去会不会看倒是不一定——多半是不会看的,下课之后就忘了这事。 但这个时候稍微拍一下,就能充分表现自己的学习的决心、听着头疼因而不想听导致的愧疚感,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我虽然现在没听,但我录了下来鸭。 等之后我还是会自己慢慢听的。 当然,这个“之后”具体是什么时候,或者说什么时间才能惊喜的发现“哎我居然还录了这个视频”、或者茫然的发现“我啥时候录的这个”、“这是啥东西”……那就不一定了。 哈士奇向来擅长使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技巧。 倒是十三香在一旁若有所思。 他大概明白了这个东西的逻辑。 感觉……好像的确是不难。 以期末预习级别的学习效率,在书上划了重点的情况下、十三香感觉自己最多一周,差不多就能把这东西学会个大概了…… “好,联通了。”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艾萨克松了一口气。 他将那几块基板塞回去,但并没有关上门。 他直接按下一个按钮,低头靠近话筒:“喂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的话,你的左手食指稍微敲两下。” 而这个时候,十三香才发现另外一点—— ……等等,这仪式刚才没中断? 这人修电脑(?)不带断电的卧槽? 十三香顿时一阵后怕、顺带头皮发麻。 他可是知道,如果仪式出错、那可不是黑屏或者烧了显卡那么简单……而是瞬间爆炸。 这个规格的仪式如果炸了,承灵僧可能就真的要完成自己之前没完成的愿望了…… 当然,最要命的是安南肯定会死在这里。 ……这算是艺高人胆大吗? 十三香一脸纠结,打算等安南出来之后跟安南说一声。 这次的确是没出事、因为换了两个材料的位置就完事了。但这个习惯还是改一改为好……万一下次掰开关的时候,手一滑掰到隔壁了呢? 而他们抬头一看,也是愣了一下。 怎么这场景和之前不一样了? 刚才安南不还在贝尔纳迪诺他爹的鬼屋里探险吗? 怎么才两分钟没看,画面就跑到医院里去了? 而且这个造型…… 只见“贝尔纳迪诺”被捆缚于铁椅子上。这个座椅是直接连在地上的,而他的双腿被困在椅子腿上,让他无法挣扎、也无法逃走。 而年轻的“贝尔纳迪诺”正低着头,闭着眼睛。 但他被困在扶手上的左手无名指,却是悄无声息的敲了两下扶手。 ——终于能够联系上了。 三人忍不住一同叹了口气。 而在这时,十三香突然看到,安南身边有白色的粉笔、勾画起了一个复杂的仪式法阵。 十三香感觉那个仪式分外眼熟。 他愣了一下,突然转头看向自己刚才看了一半、随手放在一旁的“童话书”上。 他连续往回翻了两页,对着那个插图抬头又看了一眼屏幕。 “这是……仪式法术:记忆虚造吧?” 他拉过旁边的艾萨克,不是很确定的询问道:“和这个一样。” “就是记忆虚造。” 艾萨克瞥了一眼,便很肯定的说道。 随后他再度按下按钮、凑到麦克风旁边说道:“你现在应该刚刚接受了【记忆虚造】法术…… “……记得不要露馅了。” 安南耳边传来艾萨克那有些模糊的声音。 他默不作声的,蜷起无名指、敲了两下扶手。</p> 天车之书 第四十九章 朱利叶斯医生 “……现在…………记忆……法术……露馅……”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安南耳边响起。 就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在没有完全调准频道时、发出的混有大量杂音的声音一般。 ——希望我连续两次用无名指敲击,应该能让他们明白我什么意思。 安南心想。 他的确能够从现在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艾萨克想要传达给自己什么信息。 无非就是“如果听得到就用左手食指敲敲椅子”、“你的记忆理论上被法术干扰了,小心别露馅”之类的情报。安南只要模模糊糊听到一些片段,其他那些听不太清的部分、也可以结合事实进行推理。 就像是做英语听力一样。 尤其在是这里,还没有那么多的干扰项。 结合上下文,猜也能猜出来艾萨克的意思。 但是……那也仅仅只是现在而已。 万一他漏掉了的“不要”里面的“不”、或者“别去”里面的“别”之类的词,那么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安南希望能够通过自己敲击无名指——这个与食指对称位置的指头,判断出安南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听到了、但是听不清”。 而另外一端,看到安南第二次敲击无名指时,艾萨克也很快意识到了。 他再度按下按钮,开口说道:“如果你能听清,就敲左手食指;如果模糊,就敲左手无名指;如果中间有断档就敲左手小指。重复,如果你能听清,就敲食指……” “——你现在稍微好些了吗?” 就在脑中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之时,坐在安南面前的医生看到安南醒来。也收拾起他面前的纸张档案,关切的询问道:“头部有没有不适感?有没有心悸的感觉?你的手指……有感觉到麻吗?” “……还好。” 安南默默的在椅子上敲了两下左手小指,同时遮掩性的将右手食指至小指依次敲了一遍。 他诚实的说道:“但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对我有印象吗?” 身披白色长袍,面容和蔼的白发老人语速缓慢的询问道。 安南沉默着摇了摇头。 看着他看起来有些惶恐的反应,医生却反而是轻笑了一下:“这是正常情况,贝尔纳迪诺。不用太担心。” 医生安慰着安南,随即便走到了安南身边、开始为他拆卸身上的束缚装置。 等到身上的装置全部被拆除,医生便大大方方的向安南伸出了右手。 那是温暖而有力的苍老右手,只是接触之时便会给人以强烈的安心感。 随着心理医生将安南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他为安南整理了一下衣领、同时有条不紊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朱利叶斯。我是路德维希的朋友,也是他为你安排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不必担心,我是有行医执照的。是被丹尼索亚认可的夺魂巫师,同时我还在黑耀之塔执教。虽然可能看起来很老,但我其实还不到五十岁——这仅仅只是一种需要表演的形象。它可以让人认为我是无害的,能够让心更贴近我的心。” 老人笑了笑:“如果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朱利叶斯教授。” “朱利叶斯教授……我还是想问……” 安南抿了抿嘴,发出迷茫的声音。 在一位白银阶的夺魂巫师面前,安南甚至暂时停止了思考。过于激烈的思考对于夺魂巫师来说,就像是在雪原中升起的篝火一样显眼。 他暂时屏蔽了自己大多数的思考能力,凭借着本能的演技进行对话。 不过在这时,他也趁机将任务面板抬出来看了一眼。 【别后悔】 【快醒来】 【活下去】 ——三个支线任务,一个都没有完成。 也就是说,安南现在依然还在梦境之中。 安南将注意力重新集中,继续询问道:“我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好的,我们首先明确一个概念——” 面对“贝尔纳迪诺”的询问,老人朱利叶斯只是解释道:“人的思念是有力量的。如果你认为自己具有某种疾病——尤其是心理疾病,那么就算你没有这个疾病、也可能逐渐真的拥有这个疾病。 “究其根本,是你的心欺骗了你的身体。而且在你不够信任我的情况下,就算我跟你说‘你的这个疾病已经被治愈了’,也可能会下意识的怀疑。那样的话,我的治疗本身就没有意义了。” “甚至需要清洗记忆来治疗的疾病吗……” “居然能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被修改了吗?” 老朱利叶斯眉头微微一挑:“啊,也很正常。毕竟你已经记不住我了吧……关于我的记忆,我也从你的脑中一并删除了。” 看起来相当年迈的白发老巫师露出了轻快温和的笑容:“【等我们分别之后,关于这场谈话的记忆也会被你埋到心底,平时不会再想起】。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来问。只要不涉及到的病情,我能回答的都可以回答。” “我的治疗费是由谁付的?” “自然是路德维希。” 巫师重新做回自己的座位,轻笑着眯起眼睛。 嘴角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难道你有什么收入吗?” “……我没有。” “自然如此。尤其是【你已经与路德维希约好,要去丹尼索亚神学院读书】,手头的钱更是要省着用。【你不想没钱之后灰溜溜的回家】的吧?毕竟【你发过誓,要成为杰出的大人物才能回去见路德维希】的。” 朱利叶斯医生翘着腿,不那么庄重的十指交叉、置于膝上。他的上半身自然而然的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放松。 这是与他如今“苍老”的形象,不太相符的动作。 而安南不会忽视的是。 ——他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在刚才的对话中……有股神秘的力量随着朱利叶斯的言语漫布于空气中。 那是夺魂法术的痕迹。 虽然施法非常自然、能够轻易的骗过贝尔纳迪诺,但无论是对安南还是对艾萨克来说,这个施法痕迹都太过清晰了。 毕竟也只是年近五十,都还要在巫师塔上课谋生的白银阶巫师而已。 虽然安南同样也是白银阶的巫师……但即使同样是白银阶,水平也是有明显差距的。 这是名为【暗示术】的夺魂法术。 在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言语中的不合理时,可以通过掺杂暗示为对方添加“并不存在的记忆”、或是直接改变对方的决策。 尽管那几句话非常自然的融到了整体对话中,然而这其中还是有破绽的。因为暗示术要求吐字非常清晰、要平静的陈述,而且不能掺杂含糊不清的地方。 而那几句话,不仅是句式听起来稍微有些违和感……而且一般人说话的时候,是不会说的这么清楚的。各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方言——即使是普通话,也和播音腔有较大的差距,就是这种程度的违和感。 如果朱利叶斯医生能够提高警惕,他或许会选择一个更好的话题、来为贝尔纳迪诺灌入暗示。 但对于他来说,贝尔纳迪诺仅仅只是一个从未掌握任何法术的凡人而已。而且还是个小孩,等到对话结束、就会根据第一条暗示的效果清除掉后续所有记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别那么紧张。” 看着安南一言不发,朱利叶斯医生不禁笑出了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对我很害怕?哦对了……” 他说着,从背后取出了一封信。 “【这是路德维希为你所写的介绍信,用于安排你进入神学院学习你想要学习的自然哲学知识】。” 朱利叶斯医生发出柔和的声音。 嘴唇微张,牙齿轻触。无形的波动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这是……介绍信?” “没错,路德维希也不想看你天天这么苦恼啊。他毕竟是你的养父,深爱着你。” “苦恼?” “你不是已经……【不想再做雕塑了】吗?” 朱利叶斯医生注视着安南。 他嘴角微微上扬,语音和缓而令人信服。</p> 天车之书 第五十章 心之缚 朱利叶斯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令人信服的和蔼微笑:“【你对于制作雕塑已经彻底厌烦】,甚至之前你已经抑郁到快要发疯的程度……哦,这个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那还是请你忘记这些话吧……好啦,之后你会将这句话忘记的。” “这是我不应该知道的吗?” 安南的脸上显露出些许惶恐。 但他心中却只是冷静无比的将细节记住。 ……虽然没有特地去思考,但细节实在是太多了。 安南并不希望自己思考,但他还是轻而易举的猜到了一切。 朱利叶斯并没有使用暗示术,逼迫“贝尔纳迪诺”将这句话忘记。而且朱利叶斯医生从最开始,就已经为“贝尔纳迪诺”下过暗示了。 换言之,这是为了不让“贝尔纳迪诺”察觉到最开始就已经为他种下了失忆的暗示、而特地布置好的谎言陷阱。 朱利叶斯医生,并不是真正的医生。 或者说,他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贝尔纳迪诺”能够康复……而是希望他放弃这条路。 ——这条路德维希神父放弃了自己生命,也要为贝尔纳迪诺铺好的通天之途。 恐怕就连贝尔纳迪诺自己,都低估了自己在雕塑一途之上的才能。 如果安南没有理解错的话……那甚至是有机会成神的程度。 他持有这样的艺术才能,那意味着他能够轻松抵达主教之位、甚至进入枢机阶层。那是真正的“权力者”身份。 对于渔民之子来说,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找不到的……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路德维希神父是真心对贝尔纳迪诺好的。他不可能同意贝尔纳迪诺进入神学院学习,那意味着对他才能的荒废。他更不可能为贝尔纳迪诺写下什么推荐信—— 因为在这个时候,路德维希神父已经死了! 甚至就是贝尔纳迪诺亲手所杀的! 安南作为精英的仪式师,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贝尔纳迪诺杀死的路德维希神父的这个过程,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复合仪式。这显然是路德维希神父精心设计良久的产物。 他特地对贝尔纳迪诺进行蛮不讲理的约束,让自己成为了贝尔纳迪诺追求自由的“镣铐”。 贝尔纳迪诺制造的雕像,其中是有灵魂的。因为他是将自己所见之物的灵魂铭记,并再度复写于其上。 换言之,他是那种“过目不忘”类型的雕塑师。只要看过某人一眼,无需对着图片、也能雕刻出与他的灵魂相近的模样。甚至就算是在贝尔纳迪诺面前使用伪装,也无法藏匿自己的本性。 毁弃仪式有一个基础要求……只有自己所爱的“物件”,才能用于毁弃仪式。所以神父才会让他制作大量和自己一样的石像,以此混淆贝尔纳迪诺心中对于“杀人”和“毁弃仪式”的区别。 并非是“杀死”了养父,而是“毁弃”了镣铐。 他用这种手段,将自己化为约束贝尔纳迪诺才能的“限制器”。将贝尔纳迪诺因其出身、教育、性格、道德、想象力的约束,全部打碎。 如此一来,贝尔纳迪诺的灵魂就再也没有约束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单纯的毁弃仪式,更是使用了“相似律”的替身仪式……就像是烧却“污秽之物”一样。 只要朱利叶斯医生将贝尔纳迪诺的愧疚、恐惧、迷茫剥离出去,贝尔纳迪诺甚至有希望成为下一位“石父”,成为雅翁的从神! ……这整个过程,就像是神父对贝尔纳迪诺的评价一样。 并非是将石头雕刻成想要的形状;而像是那原本就是石料中的璞玉、而他只是把余料凿去一般。 绝世的雕塑师,路德维希神父。 他并非退隐,要将自己的衣钵传授给贝尔纳迪诺。 而是花了数年时间……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制造出绝世的雕塑。 ——贝尔纳迪诺本身,就是路德维希神父最后的作品! 这个仪式本身的过程相当复杂,但如果拆解起来非常易懂。朱利叶斯身为黑耀之塔的教授,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倒不如说,他就是最后的一环,是吹去雕塑上的浮灰,为其打磨生辉的一步。 但老巫师朱利叶斯却偏偏给了贝尔纳迪诺另一个答案。 他抹除了贝尔纳迪诺杀死路德维希神父的记忆,让他远离雕塑之道。甚至欺骗他进入“丹尼索亚神学院”,声称贝尔纳迪诺已经拿到了路德维希神父的推荐信。 这自然是贝尔纳迪诺内心所期盼的事。 所以他相信了。 或者说,失去了那最具有冲击力的、足以重塑人格的“仪式:浩大的毁弃”的经历之后,贝尔纳迪诺希望相信这是真的。 而后面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贝尔纳迪诺当然不是弄丢了什么推荐信。 因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推荐信,从最开始就不存在。 只是他自己以为“这推荐信是存在的”,因为这件事在他记忆中清晰的存在着。而他在花光了钱之后,也一直拧着不回家、甚至不与老神父联系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他希望逃避自己“杀死了养父”的事实,而这样的心态被他的心理医生放大、扭曲——就变成了【你发过誓,要成为杰出的大人物才能回去见路德维希】这样的束缚。 这并非是咒缚,而是言语的束缚。 更是心的束缚。 从这之后,他再也做不出来好的雕塑。 他被打退回了“学徒”阶段,并且因为镣铐始终没有被打破、反而心生烦闷,因而作品比在学徒时还差。 安南甚至猜到……最后邀请贝尔纳迪诺进入黑耀之塔的,恐怕也正是这位朱利叶斯教授。 为什么他会邀请一位路人进入黑耀之塔呢? 恐怕一部分是对他处境而感到怜悯、一部分是对这再度重逢的命运而感到好奇……但更多的,则是为了心狠手辣的彻底断绝贝尔纳迪诺的雕塑之路,让他不再回家、不再雕塑、不再顿悟。 于是,路德维希神父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 ——但这绝不是什么精心谋划的陷阱。 因为其中充满了太多的漏洞,也变得过于匆忙。也就是因为路德维希神父不希望他分心的过度保护,贝尔纳迪诺不了解超凡者的世界、因此才会不够警惕的接受了朱利叶斯的暗示。 贝尔纳迪诺的命运至此,走上了另一条路。 而究其根本…… “哎……” 安南深深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 他幽幽的与朱利叶斯对视着。 那一瞬间,朱利叶斯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惊愕。 “……是嫉妒,对吧。” 他轻声叹息着:“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嫉妒。 “对贝尔纳迪诺的嫉妒,以及……对你的好友,路德维希的嫉妒。”</p> 天车之书 第五十一章 对同类的憎恶 “你原本的确是打算为贝尔纳迪诺解决心理问题的……但前提是,路德维希神父还活着。” 安南在座椅上坐下,翘起腿来。 他平静悠然的叙述着:“为他人修改记忆,并不是简单的工作、而且还可能会招致祸端——毕竟夺魂巫师往往无法证明,自己是否‘没有’对记忆做过什么手脚。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在夺魂巫师修改记忆后、通常会将修改记忆这件事本身产生的记忆也一并从脑中抹去。 “也就是说,当事人根本不会承你的人情。而反过来说,假如当事人记住了这件事……那么之后如果出了问题,他肯定会来找你算账。” 安南随口说着,便自来熟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抿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我当然也知道,你们过的不容易。挣不了几个钱、也不可能有什么地位……反而要过着受人猜忌、被人歧视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最开始你选择成为夺魂巫师。 “假如你天赋能够再强一点,进入黄金阶从此不受拘束;再或者弱一点,不需要承担那么多烦心事、也不会被人盯的那么紧。” 安南笑眯眯的望向突然沉默着的朱利叶斯,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是理解你的啊。 “你会同意帮助贝尔纳迪诺,一方面是因为你信任路德维希神父的人品,另一方面是为了让路德维希欠你一个人情。但如果路德维希已经死了……那么他的人情就毫无意义。 “因为无论如何,贝尔纳迪诺都不能、也不该知道这件事。而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却已经不在了……这意味着,你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报酬。 “如果只是单纯的行善也就罢了。可就在这时……你却从贝尔纳迪诺的脑中,搜寻到了新的记忆——关于他的才能、关于他的养父他的老师路德维希神父的决意。” “——你心生嫉妒。” 安南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是理解你的啊……我说的可对?” “确实……” 朱利叶斯突然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你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成功了。 “他最后还是走上了超凡者的道路——多半是成为了一位夺魂巫师。而且,他最后还是已经死了。” 面容和蔼的老人,并没有对安南发起攻击。 因为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既然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身处噩梦之中……与其充当一个提线木偶、按照自己的人设“恼羞成怒的对贝尔纳迪诺发起攻击”、以此阻碍对方净化噩梦,倒不如省下那个步骤。 “你需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我无意阻止你净化贝尔纳迪诺的噩梦。” 朱利叶斯只是沉稳的坐在安南对面,非常和谐的接过了安南手中的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知道吗,我的出身和贝尔纳迪诺非常像。我也是渔民出身。” 老巫师脸上和蔼的表情渐渐散去:“我虽然没有他那样的身世……但我也是在很小的村子里长大。我的父母虽然健在,然而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前往了城中打工…… “或者说,我的母亲是在怀上我之后,回到了村子里生下了我、然后就又和父亲一同离开了。 “一直到十三岁为止,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们。我只是从祖父口中听到他们是存在的……我甚至无法确定,这是否是祖父对我的安慰。 “——我其实是被抛弃了吧。” 那当然不是本性,但也算不上伪装。 仅仅只是普通的营业性笑容而已。 夺魂巫师原本就不受他人欢迎,如果不能让人感受到亲切感、恐怕也会招致祸端。 他发出低沉的声音:“但我其实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我的祖父养大了我,而我也已经做好了决定……在长大之后,就要继承祖父的船、照顾他。 “在那之后的生活,我并没有考虑过。我也不会思考那么远的事……我没有看过书、自然也没有上过学。我那个时候唯一的娱乐,是和同村的小伙伴讲述着稀奇古怪的传说。 “最开始的一些,是祖父告诉我的。他是一位老渔民、以前还当过渡工,可以说是见多识广。 “而那些精彩无比的故事,很快就吸引了那些小孩的心神。他们会聚在我身边,要求我再讲新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权力。” 是的,权力。 朱利叶斯缓缓说道:“孩子们追捧我、认可我。我甚至可以用故事去交换到玩具和零食。 “但我的故事很快就消耗殆尽了。环绕在我身边的‘权力’也因此而消散……于是我就开始骗人。或者说,开始编造新的故事。 “当然是以‘我的爷爷跟我说’作为幌子,如此一来就会变得真实。但其中的内容,全部都是我异想天开的幻想。我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才能。 “直到有一位巫师来到村子中——他最开始只是路过的旅客,站在人群中听我讲故事。我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奇怪的,路过的客商经常都会这样。 “但他后来去找我的祖父。跟他说,我有着操控人心的潜能。这是成为夺魂巫师的必备才能……而且我的才能还是相当杰出的那一类。” “之后呢?” 安南好奇的发问道:“你怎么说?” “我当然是不愿意离开村子的。如果我离开了,祖父他怎么照顾自己?他其他的孩子都已经死了,而我的父亲却迟迟未回。现在他还能出海捕鱼,可之后如果他动不了了怎么办?” 如同和老友谈心一般,朱利叶斯轻声道:“但我的祖父认为,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祖父说,‘如果你在这里待久了,就会自认为这个村子就是全世界’。 “他痛打了我一顿,让我一定要学好。要成为最好的巫师。” 朱利叶斯嘴角嘲讽般的上扬。 他摊了摊手,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没有提祖父最后的结局,只是说出了无比苍白的言语:“你也看到了……我尽力了。 “我拼劲全力、燃尽一生,至多至多、也就只能抵达这里……而已。”</p> 天车之书 第五十二章 妒心如火,恨意如潮 朱利叶斯沉默了许久。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对自己进行心理分析。 “我并不只是嫉妒贝尔纳迪诺。正确来说,我甚至憎恨他——他有着能够教导他的导师,有着爱他的养父。路德维希神父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只是为了完全解放贝尔纳迪诺的才能。 “而贝尔纳迪诺——他从最开始,就没有燃烧如火的欲望……路德维希知道他走不到黄金阶、就和我一样。但路德维希却为他专门设计了一条无需踏上超凡之路,也能升华至神明的道路。 “可贝尔纳迪诺将自己接受到的优秀教育视为理所应当。他认为那是自己聪明,而非是老师教得好;他认为路德维希燃尽心力教会他的,仅仅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 “我与他相比,差在哪里?难道‘天生的才能’就如此的重要,只是才能有差距、就能彻底分割出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之路? “——这又是凭什么?才能又是谁分配的?他们凭什么拥有更好的出身、更高的才能?” 朱利叶斯睁大了双眼,眼中没有丝毫后悔、也完全没有迟疑。 他对自我进行熟练无比的剖析。 这是每位夺魂巫师都要熟练掌握,才会不至疯癫的基本功:“你说我这是嫉妒——或许的确如此。我不仅嫉妒贝尔纳迪诺,我甚至嫉妒路德维希。 “我与他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可为什么他就能遇上能够继承他的道路、能够毫不犹豫的牺牲生命也会认为‘值得’的孩子?他为什么能有着那份舍弃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创造艺术的决意? “白银阶——对于凡人来说,这已是超凡之路的顶点。荣华富贵,挥手即来。但唯有超凡者才会知道……停留在白银阶的人是最痛苦的。 “他们随时可能拥有足够强烈的欲求,因此晋升至黄金;但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这里。就比如说我。 “他们正是来到了门前,看到了更精彩、更辉煌的世界……却寻门而不得。那比浑浑噩噩要更加痛苦。 “——才能。” 朱利叶斯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单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生而有之的才能……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嫉妒。我嫉妒到眼里有血、心中有火,这份心火如此灼热,难以扑灭…… “我终其一生,耗尽心力才能抵达的位置……仅仅只是他们这些人的起点。我再花一辈子也不可能追上他们,但我却又能清晰无比的理解他们到底有多么伟大。 “……但的确是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说到这里,朱利叶斯不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永远也无法追上他的步伐——然而我却有着让他无法追上我的步伐的能力。 “我永远不可能抵达黄金阶了。但我却能毁掉一个注定成神的天才……用路德维希的话来说,‘他只要不成为雕塑家就会为祸世间’。亲手塑造了一个魔王,这难道不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吗? “如果这是邪恶的、卑劣的事;如果能够轻易完成别人无法做到的事,就可以称为天才的话……那么我也是邪恶的天才、是个绝世的烂人。” 说到这里,朱利叶斯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宁可成为罪人,也绝不就此消失在历史中。如果人们无法因为我的功绩与伟大而铭记我,至少也要因为我的罪行而记住我。” 他说着,期待的看向安南:“快,告诉我……贝尔纳迪诺最后是怎么死的?他是否走上了夺魂巫师的道路?他是否成为了一个恶徒?” “他是被我杀死的。因为他的大罪……他杀尽了泽地黑塔。” 安南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怜悯的看向朱利叶斯。 他淡淡的说道:“贝尔纳迪诺的确成为了夺魂巫师。但很遗憾……即使你如此努力的想要摧毁一个天才来满足你自己的渴求,他最终还是抵达了黄金阶、险些成神——在最后的关口,我将他的崇高假身亲手消灭在了泽地黑塔的顶端。 “而我……的确是没有听过你的姓名。无论是善名,还是恶名。”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瞳孔不断颤抖的朱利叶斯医生。 安南用少年时期的贝尔纳迪诺的脸,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灿烂笑容:“我想,大概是当年终于明晰真相的贝尔纳迪诺,亲手将你杀死了吧。 “很遗憾,你那熊熊燃烧的嫉妒之心,也没能让你向上再次踏出一步。 “最终……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随着安南的言语,周围的世界终于开始剥落倾塌。 房顶掉落,桌面塌陷,地板开裂。 坐在安南对面的朱利叶斯医生的半张脸,也是剥离、掉落下来,化为虚空。他全身变得支离破碎,身体前倾扯着嗓子想要说着什么,但只能看到他的舌头乱颤、喉咙深处发出不只是悲鸣还是嘶吼的呜咽。 唯有那双血红的瞳孔,如此清晰的映出那如火的妒心。 困倦感让安南闭上了眼睛。 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被束缚着的状态。 “……血压还在上升!” “——大哥,他醒了!” “——不可思议,他居然还活着……” 周围议论纷纷。 而安南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有着什么东西、随着自己的呼吸而潮起潮落。 那是活性化的秩序法力。 同时也是漆黑、潮湿而冰冷的恨意…… ——贝尔纳迪诺,终于掌握了法术、成为了一名巫师学徒。 但那些学徒们,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按照实验流程,将“贝尔纳迪诺”的眼罩除去。 安南顿时眯起眼睛,感觉到一阵眩晕感。 仪式灯的光芒,仍然还在照射着贝尔纳迪诺的脸。 “贝尔纳迪诺”的双眼,逐渐流下两行血泪。 “……咦,他眼睛出血了。” “是血压过高?动物实验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啊。” “我觉得是因为海兽来自深海,不能接受强烈的灯光……” 学徒们讨论着。 他们并没有考虑过贝尔纳迪诺的感受,倒不如说……如果能让这个“老头”感受到痛苦,他们反而会觉得有乐子。 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让贝尔纳迪诺进入到最为黑暗的心灵最深处之后……会让他看到什么。 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看过无数遍贝尔纳迪诺的记忆了,自觉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作为学徒,更不会察觉到“教授”亲自修改的记忆。这么多的人,不仅没有让贝尔纳迪诺怀疑起这份记忆,反而让他更加笃信、以至于在脑中补完了这断断续续、不怎么清楚的“错误回忆”。 “把灯移开,蠢货!” 安南毫不犹豫的骂道。 那些学生们懵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顺从着指挥、将那强光灯从“贝尔纳迪诺”脸上移开。 但在强光灯被移开之后,安南才意识到…… 恐怕贝尔纳迪诺在醒来之时,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视力。 在他的视野中,根本看不到墙壁、天花板与地板。只有一个又一个颜色不同的“灵体”轮廓张牙舞爪的跃动着。 “随波逐流四十年,却被一场噩梦所唤醒……” 安南轻声叹了口气。 还是说,这虚无而痛苦的四十年……也都只不过是一场没有醒来的噩梦?</p> 天车之书 第五十三章 新的道路 因为朱利叶斯那如火的妒心,贝尔纳迪诺的记忆、伴随着他那已经被除却枷锁的灵魂,一同被封印。 以献出自己的双眼为代价,终于回忆起了一切—— 自十三岁到四十二岁。 十年的流浪、二十年的折磨、三十年的苦难、四十年的平凡。 在极大可能招致死亡的实验中……在死亡的边缘,贝尔纳迪诺梦到了属于“自己”的噩梦。 ——他的记忆确实已经被抹了个干净。 除非是最擅长记忆操作的、同属黄金阶的超凡者,才有可能从细微之处还原已经被删除的记忆。就像是从被粉碎了文件之后物理粉碎的硬盘中提取情报的技艺一样。 但就算他本人的记忆被删除,然而在梦界的记录却不会因此而受损。 当这段经历形成噩梦的时候……一切被隐藏的真相都会还原到最初的形态。 贝尔纳迪诺原本连成为超凡者都无比困难。 因为他甚至还没有掌握哪怕一个法术……用玩家的话来说,就是他连巫师学徒这个前置职业的都还没有拿到。 那么他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噩梦。 但就在这个仪式中……以鲜血为媒介、以痛苦为催化,通过加压将濒死者的灵魂与海兽的灵魂糅合在一起。随后再通过仪式、单独将海兽灵魂进行献祭,也即是所谓的“灵体共鸣仪式”。 如果仪式能够成功,就可以将海兽的灵魂留在濒死者体内、同时还抹除掉了海兽的意识。如果它的成功率能够超过八成,那么也可以作为一种量产超凡者的技术而存在。 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这个仪式的原理已经被探明。 它对人的危害性并不能完全祛除,而且“折磨受术者直至濒死”的环节属于仪式的根本组件、难以去除。因而这个仪式现在禁止对普通人使用——它现在通常作为一种死刑手段,顺便制造一些稀有的咒性材料。 贝尔纳迪诺当然不会是最后一位实验体。 尤其是在他抵达黄金阶之后,更是会有人试图复刻他的成功之路。 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贝尔纳迪诺的成就,与“灵体共鸣釜”并没有什么关系。 灵体共鸣釜的意义,只是作为一把钥匙、打开了缠绕于贝尔纳迪诺身上的坚固镣铐而已。 原本以贝尔纳迪诺的资质……他甚至能够成神。 而且是在不用踏上超凡之路的情况下! 答案是复刻【纸姬之奇迹】。 路德维希神父本身是雅翁的信徒,当然会知道纸姬是如何诞生的。 纸姬本身就是“藉由创作者的自我牺牲”、使得“作品具有了特殊的意义”。即使路德维希神父并没有真理之书,但这本身就是艺术领域的仪式,可以凭借“致敬”这种行为来进行复刻。 由此,便可以从相似律中借取更多的力量。 ——这个仪式,并不是在路德维希神父死亡时结束的,它是一个进行式的模仿仪式。随着贝尔纳迪诺的才能越发杰出、抵达并超越凡世的极限……并像是纸姬一样帮助全心全意的后进者,他就会逐渐具有与纸姬一般的神性。 最后,就能凭借着这份神性,蜕变成雅翁的使徒。 就像是昔日艾蕾成为骸骨公的使徒一样。 同样可以得到黄金之魂。 却不用再踏入升华之路。 想要通过升华之路抵达神明之位,首先需要将自己的灵魂腐蚀到千疮百孔,变成能够吸纳诅咒的体质;并在诅咒积存到一定程度之后,使其重新变得纯净、借助诅咒的力量将灵魂化为纯净的液体。 之后,则要以自身强烈的欲望,将这液体烤干、凝固……化为宝石般璀璨的固体。然后还要集齐升华仪式,才能以正大光明的道路从天车踏入光界。 即使是仪式之路,也不过是将最后的“升华仪式”改成自己独创的仪式。一直到黄金阶为止的步骤都是一样的。 路德维希神父作为主教,当然是了解仪式学的。 于是他独创了另一条路。 ——他的灵感取材自堕落之路。 堕落之路需要从青铜阶开始,主动接纳诅咒、而非使其澄澈化。并非是以欲望重塑灵魂,而是以欲望重塑躯体……直到完全堕落、等同于黄金阶的恶魔。 恶魔们没有要素之力可用,但却有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而这些能力是没有“资源”一说的,就像是眼睛能看、耳朵能听一样,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这份力量……也就是说,恶魔系的能力只有CD、没有蓝条。 但因为他们的灵魂还是青铜阶的“烟态”,根本无从升华至光界。 不过,他们毕竟是强大且忠诚的。 因为与这些没有出路可言的堕落者们相比,升华者越是接近真理阶、也就越不尊重神明……甚至敢于挑战一些较为弱小的伪神。 他们每个人,都持有着“升华之欲”。 每一个能够进阶到黄金阶的超凡者,一定都是向着成为神明的方向努力的。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再将伪神们看作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们即使信奉某位神明,多半也只是“混入某公司打探业内情报学习技术蕴养人脉、为将来自己开公司做准备”的桥段。 而恶魔就不一样了。 毕竟神明只是为了招揽打手而已,他们能够拥有纯澈的灵魂、继而直接一步踏入永生的境界,神明也有了永远没法离职的打工仔……这也是一种双赢。 随着路德维希神父对神秘只是的了解加深,他敏锐的察觉到……在这整个过程中,堕落之路的前半部分除却增加战斗力的目的之外,仅仅只是为了增加自身的竞争力。 也就是说,它最终还是取决于神明是否计划招收堕落者成为使徒。 那么,是不是说……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导致神明希望赋予一个凡人以使徒之位格,继而将自己一部分的力量和存在本质分给对方的话——也可以忽略堕落之路的前半部分,直接让他成为一个战斗力很弱很弱的使徒? 虽然战斗力依然非常弱小,就像是艾蕾一样不具有其他职业,因此没有拿来战斗的手段。但既然已经成为了使徒,那么只要拿到真理之书,就可以正式成为从神了。 这是安南比朱利叶斯高的一层。 朱利叶斯已经尽可能高的判断贝尔纳迪诺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路德维希神父的野望…… 他并非只是希望贝尔纳迪诺继承自己的事业,甚至也不是想要让抄一下纸姬的成神仪式,来让贝尔纳迪诺成神…… ——他希望的是,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飞升途径!</p> 天车之书 第五十四章 苏醒的第五曜之光 不是升华之路、也不是仪式之路、更不是堕落之路…… 而是圣职者之路,或者说教士之路。 正因朱利叶斯的目光如此短浅,他才会没有意识到,路德维希神父并非只是给他开了一个空头支票。 他那心中熊熊燃烧着的妒火,那亲眼看着璀璨明星从手中升起时的震撼——黄金阶的超凡者不再是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传说,而是近在咫尺之间,甚至自己完全有可能阻断他的道路。 正是这种“掌控感”,能够抹除这种因为距离感而带来的强烈自卑心。正视自己内心的妒火、满怀自信竭尽全力的向着可见之物追逐而行……那也是一种升华之欲。 那足以点燃他的欲求,使将他卡死的关卡晋升至黄金。 但前提是他没有真的阻断贝尔纳迪诺的道路。 只有如此,那份曾将贝尔纳迪诺握在手中、却最终没有捏下去的掌控感,才能成为斩断自卑之棘的利剑。 路德维希神父之所以选择朱利叶斯来完成下半截的任务,并非是因为他多么信任朱利叶斯。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路德维希神父知道朱利叶斯是一个善妒的人,才会将这个机会交予他。 贝尔纳迪诺就像是扑向太阳的飞蛾、而朱利叶斯则像是蛾的影子紧随其后。 ——只要路德维希神父的计划能够成功,那意味着他亲手缔造了一对双生神。 至于他自己的生还与否……那才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能够成为雅翁的主教,他早就将自己的作品视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多少人一辈子求之不得用生命换取百世不忘的杰作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的确,朱利叶斯这边也的确可能出出问题。 但他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个未来、这种可能……他就无法容忍自己亲手在这绝世的艺术品中,去添上那注定会大大减去锐气的一笔。 无论是将这个计划告诉朱利叶斯,还是使用咒缚约束朱利叶斯,都会让它具有匠气、失去那份自然之美。 ——于是,路德维希神父选择将这一切交给命运。 他做完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将自己献祭——并非是献祭给雅翁,而是献祭给艺术本身。 从命运中自然孵化的双生之神。 这的确是绝美的创作。 最为华美、也是最为深沉的艺术……正是这莫测的命运本身。 只是可惜,朱利叶斯的智慧不足。或者说,他的德行不足。 至少在他对贝尔纳迪诺下手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而在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以此证明自己没有错。 仔细想想,那大概就是朱利叶斯邀请贝尔纳迪诺进入黑耀之塔前的事。 安南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他终于开始理解了贝尔纳迪诺。 ——贝尔纳迪诺原本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以及可以称得上是纯真的性格。 但却因为他人的恶意……让贝尔纳迪诺变得愈发痛苦。 他十三岁那年,就算被朱利叶斯抹去了一切、他也的确可以真的前往丹尼索亚神学院学习。神学院并非是推荐制的学校,推荐信只是加分的手段而已。但贝尔纳迪诺却畏惧于自己犯下的错,而不敢试图将其弥补。 如果他能够进入神学院学习,毫无疑问将会开启另外一种人生。他那生而有之的非理性之心,或许会成为一名蹩脚的科学家、又或是一位疯狂的哲学家。但无论如何,他对艺术的理解力,都足以让他至少成为一名主教。 贝尔纳迪诺二十多岁那年,也逐渐在王都中站稳了脚跟。他的雕塑生意逐渐红火,人也有了些许名气。他甚至可以开一家店,找一个不那么漂亮、却足够善良温柔的女人、要一个或是两个孩子,过着一辈子富足而平静的好日子。 那时他就会成为一个在城市中生活的尼索亚人了,而不是在宝钻岛担任矿工或是渔民。他的孩子或许会成为雕塑师,或许会成为巫师。无论如何,都至少比他会过的更好。 而在贝尔纳迪诺三十多岁那年,已经在黑耀之塔攒下了不少钱的他,甚至可以拿钱去做一些投资。 这时正好是本杰明出名的时候,诸多转化产物的民用化、开辟了一条新兴的产业——他虽然巫师学徒都不是,但这样的他反而能够在灰雾中自由穿行……他甚至有希望能够成为真正的富豪。 他的人生虽然已经被抹除了最为辉煌的可能。 但人生却并非是单行道。 他依然还有着诸多的可能。 越是早、越是考前……他的选择就越多。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 安南喃喃道:“但他却偏偏选择了——继承这份恶意。” 贝尔纳迪诺的确成为了他人的作品。 但他并非是与朱利叶斯一起,成为路德维希神父的作品……而是成为了朱利叶斯与路德维希共同的作品。 在贝尔纳迪诺明晰朱利叶斯的那份妒心之时,他心中却燃起了与之同等灼热的恨意。 他的确是对朱利叶斯进行了复仇。 但他成为了新的朱利叶斯。 对这个世界宣泄自己的恨意。 这当然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如贝尔纳迪诺的天赋一般……属于“非理性”的迁怒。 ——第五曜之光,是世界倒映于瞳中的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身,也可以成为一种力量。 报恩是一种力量,复仇也是;善良是一种力量,恶意也是。无需任何超凡之力,人原本就可以影响他人。 人眼所看到的世界,实际上是倒置的。正是理性——亦或者说大脑的修正,使其重新变为正立的影像。 安南作为伊凡之子、又孤身一人被抛到了冻水港。 从罗斯堡子爵到腐夫、从丹顿到尼古拉斯、从腓力到逆冬者……每一个人都想杀掉他,每一个人都想要除去他。 安南所见到的、被施加于自身的恶意并不少……甚至远比贝尔纳迪诺更多。只是他总是能够将其应对。 然而自身的强大,并不能作为被针对的原因。更不是因为这敌意最终没有影响到他,就可以视为“更小的敌意”。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的暗面都在围着安南而转。 因为真正想要杀死安南的是蠕虫。 世界的吞噬者与毁灭者。 然而—— 即使如此,安南也始终没有偏离正确的方向。 他身上即使承载了再深的恶意,安南也不会将其宣泄给他人。他不会被外界的恶意浸染而“黑化”,更不会与其同流合污。 ——第五曜之光,是色彩之光、明亮之光。 更是【以正确的方式看待世界】的……理性之光。 “原来如此……我——”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安南那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头脑明澈如琉璃。 六束无形之光同时亮起。 安南的脑中、心中、眼中亦或是说躯体的内侧…… 终于燃起了一束永不熄灭的辉光。</p> 天车之书 第五十五章 梦中之梦 安南察觉到……即使他现在重新闭上眼睛,也能清晰的看到整个世界。 即使身在黑夜之中,也无需提灯、甚至无需睁开双眼。 因为正式苏醒了第五曜之后,安南已经不再需要用眼睛来接受外部的光了。要素之力从根本上改造了他的灵魂,虽然他还没有抵达黄金阶。 安南能感受到,自己如今的灵魂就像是液态的光。 并没有什么颜色的分别。 就像是【耀之油】一般。 若非是他如今使用的这个“皮囊”过于坚实且封闭、如同密不透光的盒子,恐怕现在贝尔纳迪诺的双眼都会不断向外流出纯澈的光华。 若是这时与他直视,仅是外泄的威光便会灼伤对视之人的双眼。 但显然,周围那些学徒们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感受如何?得到‘操控灵体’的能力了吗?” 有人急匆匆的询问道。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背光的人影如同一个个漆黑的、张牙舞爪的恶魔。 安南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贝尔纳迪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完全不认为贝尔纳迪诺会给自己带来危机。 这种程度的敏锐……也怪不得他们只能追求这种危险的实验、试图从中寻求突破了。因为他们恐怕在巫师塔中,也属于即将被淘汰的失败者。 安南只能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平静的说道:“的确,得到了。” 学徒们顿时变得激动了起来。 带头的那位立刻走上前来,一把按住了贝尔纳迪诺的肩膀、语速飞快的说道:“那你快展示一下!哦对,你面前就有一个海兽的灵魂,你现在体内流淌着海兽之血,操控海兽的灵魂难度应该远小于操控人的灵魂,这个最起码……呃……呃……唔……” 那人还在说个没完,安南便微微叹了口气。 不出安南的预料……他立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开始看CG。或者说,贝尔纳迪诺已经重新开始操控这具身体,为安南展示当时所发生的事—— 随着贝尔纳迪诺猛然睁开流着血泪的双眼,他体内奔涌如潮的漆黑恨意也顿时奔涌而出。 只见整个屋子内的巫师学徒们,突然同时面露痛苦之色。 他们捂住自己的脸,发出痛苦之极的悲鸣。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但这一切的挣扎毫无意义。 安南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些学徒们的灵魂飞快的从体内脱离了出来。 并非像是穿墙一样,从体内直接飞出来。 倒像是用香肠机把肉打碎成泥……那些灵魂被碾成了像是牙膏一样的姿态、混着鲜血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不断流出,并被贝尔纳迪诺轻而易举的吸食到体内。 贝尔纳迪诺的视野根本看不到肉身的位置,但却能看到灵魂的颜色。 安南也是由此而意识到。 在超凡者的概念中所流传的“凡人没有灵魂”的说法,其实是不够精确的。 正确的说法是,凡人的灵魂轻薄到连“烟”的形态都称不上。那是极为稀薄的烟,仅仅只是一种有“颜色”的幻光而已。 但反过来说,也可以认为凡人其实也是有灵魂的……只是它们无法被检测到、无法被提取、无法作为目标、也无法被利用。 只有透过贝尔纳迪诺获得的灵魂视野,才能看到它们真正的形状! 就像是颜色各异的火柴人一般的姿态。 中间都是空白的,而边缘有着清晰的轮廓。在被贝尔纳迪诺吸走了一丁点灵体之后,也就再也无法抵抗吸力……其余的灵体就飞快的泄了出来。整个“人形”所发出的微光也随之熄灭。 就像是被扎破的水气球。 在灵魂发生破损的瞬间,这些凡人就已经死了。 ……这大概就是凡人有时候会在噩梦中猝死的原因吧。 唯一还在挣扎的……是那位已经进阶成了正式巫师的“实验掌控者”。 只有他有着烟态的灵魂。 那是一团混有少量浅蓝色和紫色光晕的深蓝色的烟雾。颈椎的位置最为浓郁、如同人的头颅,随后向上到脑仁有少量的光晕微存,组成类似王冠的形状。 向下则到肝脏左右……它是没有双腿的,看着像是一颗倒置过来的笋。 而它的双臂才刚刚蔓延到肩膀位置。再往前就是两片透明的云雾。就像是螃蟹钳子中的韧带一样。 ——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宝可梦。 假如进一步的发育下去,抵达青铜阶极限之时、说不定它就能扩张到全身了吧。 “真是……美丽之物。” 安南喃喃道。 用贝尔纳迪诺的视野望去,就像是星云一般璀璨。 安南愈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发理解,为何别离了“雕塑之道”后,贝尔纳迪诺会走上了承灵僧的道路……又为何能够拥有魂之要素。 ——因为这的的确确能称得上是艺术品。 无需任何加工,就是完美的雕塑。 不同人的灵魂有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造型——与用仪式窥视到的那种认知不同,灵魂视野中看到的诸多超凡者的灵魂、基本就是贝尔纳迪诺的世界中唯一的色彩了。 那么贝尔纳迪诺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去收集呢? 他烟态的灵魂,不断被贝尔纳迪诺吸出——但即使被吸出了接近三分之一,那人却依然有着反抗的能力。 只见他的瞳孔中亮起了深红色的光辉。 ——【意识捕捉:杀意】 但就在他扫描贝尔纳迪诺的时候,却是突然愕然:“什、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杀意。 正是因为这刹那间的分神,那位年轻的巫师再无力抵抗贝尔纳迪诺的吸食——他的灵体直接从眼耳口鼻中被贝尔纳迪诺吸出,身体则向后轰然倾塌。 而在贝尔纳迪诺体内绕了一圈之后,他的灵体再度被贝尔纳迪诺释放了出去。 但当它重新没入原本的身体时,却已经整整小了一半、变得枯萎起来。 那并非是被贝尔纳迪诺吞食。 而是在空中逸散掉的部分。 烟态的灵魂依然无法在外界长久存在,这不到两米的距离一去一回就少了一大半。但总比那些落入到贝尔纳迪诺手中之时就只剩下几枚颗粒的要好一些。 而那个灵体,除了原本的深蓝色光晕之外……它的外面还被一层漆黑的蛛网所包裹。 那正是属于贝尔纳迪诺的那种“阴沉潮湿的力量”。 与贝尔纳迪诺觉醒要素之时的那种淤泥的颜色如出一辙。 沉没于贝尔纳迪诺的要素沼泽之中的灵体,都会被他直接吞没、污染。 只是这份能力如今尚且浅淡,仅仅只能做到在灵体外部像蛛网般束缚浅浅的一层、并不深入,也不紧密。若是其他的夺魂巫师有所察觉的话,恐怕能够轻易将其干涉剥除。 但这种稚嫩的力量,也足以应对与他同样稚嫩的弱小巫师了。 那位“学徒首领”从地上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已经不再拥有慌张的神色。 他突然从地上翻身起来,表情变得冷淡。 下一刻,他与贝尔纳迪诺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自己身前。异常同步的翻动着自己的右手,同步的右手攥拳——不那么同步的全力向前击出。 随后,他们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贝尔纳迪诺放下右手之后,对面那人却没有放下。 贝尔纳迪诺从椅子上离开,走到坐在地上的那人面前。 他伸出右手来,和那人虚虚够了两次、却都没有成功握住对方的手。而第三次,贝尔纳迪诺终于掌握了操作技巧——他伸出手去、和那人的右手结结实实握在一起。 随后,贝尔纳迪诺用力、把“另一个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那些学徒们也一个个站了起来,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接下来,贝尔纳迪诺就需要他们前往一个安静的地方死掉,至少死因不能涉及到自己。这很困难,尤其是在巫师塔中……但他必须这样做。 “真是可笑。” 贝尔纳迪诺低声喃喃着:“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他的言语之中,恨意如潮:“我……讨厌这可悲的命运。” 随着这段CG结束,安南也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但到这里为止,这个噩梦却依然没有结束。 甚至就连安南的支线任务都没有完成。 安南却没有丝毫诧异。 因为至此为止的一切,都在安南的预料之中。 他心中燃起的光,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安南对着自己所操控的、理论上不可能回应他的另一个灵体悠然道:“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想要让我看的东西……应该都已经看完了吧。 “——雨果阁下。” 随着安南的言语落下。 他对面那个原本应该由贝尔纳迪诺操控的躯体,却是沉默了几秒之后、突然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安南低声反问道。 “发现——这也是一场梦?” 那个年轻巫师的声音、逐渐与雨果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随着雨果的声音仿佛从世界之外隆隆的响起,周围的世界再度逐渐剥离脱落。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五十六章 他如太阳一般 安南突然睁开双眼。 他意识到自己——或者说,“贝尔纳迪诺”正躺在一台仪器上。 贝尔纳迪诺全身上下插满了线,至少有两位数的输液管连在他全身各处。随着安南的清醒、周围发出了滴滴滴的刺耳警报声。 最为关键的是…… ——他并不在黑耀之塔上。 周围并非是黑曜石构成的墙壁,而是安南更加熟悉的……泽地黑塔。 身前一个年轻的背影伸手一拍,随手将警报声关上。 安南看到,那是一位无比年轻的少年,甚至比安南大不了几岁。 少年巫师身披黑红色的长袍,肩膀瘦削、双手白皙纤长,利落的黑色短发垂至耳边。 他伸出左手微微捋了一下发丝,回过头来。 他的左手中指上,套着一枚银色的指环。 从少年那清澈无比的双眼中,安南看到了璀璨而明亮的无限自信。 “中午好,不知名的先生! “不过,您似乎对现状并不意外?” 他发出了开朗的声音:“我推测,您或许认识我?” “因为我就是躺在你的泽地黑塔中,用你发明的【雨果学派仿神性无目标窥梦仪式深度执行装置及其上位机监控系统】进入的噩梦,雨果阁下。” 可领! 安南饶有兴趣的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装置这么早就发明出来了吗?” 他随手拔掉了插满贝尔纳迪诺全身的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还算不上发明,这只是个原型机。” 雨果一边飞快的记录着数据,一边分心随口说道:“我将其称为【侵入无特定目标的梦境编制仪式深度执行装置原型机】……从你说的那串名字来看,你大概是真的认识我。” 他说着,已经记录完了数据。 少年雨果松了口气,精神十足的刷的一下回过身来,长袍与他柔顺的短发一同在风中飘荡。 他伸出被袖子遮住半个手掌的右手,对着安南露出一个太阳般自信而温柔的微笑:“如何称呼,阁下?” “——安南·凛冬。” 安南同样平静的说道:“你的朋友……你知道这是噩梦,还要记录实验内容吗?” “……啊,伊凡·凛冬的孩子?我竟然会和这种大人物成为朋友吗?” 少年雨果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看来我的确是成为塔之主了?” “的确如此。” 安南赞赏道:“以你的才能来说,这理所应当。” 十七岁的时候,就能发明如此复杂的机器。 或者说……他在几十年前、还在巫师塔学习的时候,就已经在尝试着将仪式自动化执行了。 “不管是在哪里,实验结果都应该被记录。这是良好的操作习惯……哪怕下一分钟世界就要毁灭,我也要做好这一分钟的自己。 “而且这个仪式也并不复杂。我只是希望帮我刚认识的朋友解决一些小问题……但我当时完全没有料到,这居然已经变成了噩梦。” 雨果无奈的摊了摊手:“不过看起来,他至少成为了超凡者——那我至少应该算是成功的。” 他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你其实是在梦中梦的?是最后那部分太离谱了吗?但其实当时贝尔纳迪诺的确是这么做的……而且他真的成功将那些人的死因隐藏起来了。” “的确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但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安南凑到仪器旁边,一边认真的观看着、一边答道:“因为在噩梦刚开始的时候,噩梦的导语告诉我,‘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在巫师塔中生活了二十三年’。 “但我其实知道,贝尔纳迪诺认识你的那一年,是四十三岁。他一直将认识你作为改变他人生的拐点、而且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都不知道那封推荐信是假的。也就是说,历史与噩梦发生了冲突。 “但是,朱利叶斯的确是死了。而贝尔纳迪诺也的确失去了双眼、得到了灵体视野,后来他干脆就挖掉了自己的双眼、改用宝石之眼来进行弥补。这无疑都证明了,灵体共鸣釜仪式的确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那些事的确已经发生了。但贝尔纳迪诺却忘记了它……” 安南回过头去,看向站在身边无奈的笑着的少年雨果。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你是打算修改贝尔纳迪诺的记忆,对吧?” “是的。” 雨果毫不犹豫的答道:“这是贝尔纳迪诺自己的委托。 “他察觉到了自己正在堕落的事实。于是他希望我能够封印他的这段记忆……但我并不擅长夺魂法术、而贝尔纳迪诺作为黑耀之塔的黑巫师,也根本不相信任何的夺魂巫师。 “于是我只好为他发明了这个机器,替代我封印掉他的这些记忆。”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雨果无奈的说道:“我也知道……修改一个人的记忆,如同杀死这个人格本身。但他就像是坠落在深渊边缘的人,向我伸出手来、发出绝望的求救声一样……我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如果我封印掉他的这些记忆,他就又会变成一个自卑的人。他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将路德维希神父的信物与积蓄全部弄丢的蠢货、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比贝尔纳迪诺矮了半头多的少年雨果,说着便攥紧了拳头。 “——但我不会让他这样的。我不会让他变得颓废。 “既然我抹除掉了他的自信,就要还给他同样的自信。我会一直帮助他、教导他……直到他能够自力更生。 “他有着超凡脱俗的才能,我看他完全有可能踏入黄金!甚至有机会能够成神,他恐怕有着魂之要素的亲和性,这意味着他甚至能够轻而易举的让超凡者瞬间复生!” 少年雨果的脸上,是灿烂到没有一丝阴霾的自信笑容:“这是多么伟大的能力!只要把这阴暗的过去抹掉,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来不及了。” 少年雨果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他如果能健康的活下去,将会帮助多少人啊……” 安南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在雨果眼中,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住他的难题。他完全不会怀疑自己的推测。 他的言语就如同太阳一般,挺胸抬头引领着众人。 安南沉默了一瞬。 他突然理解了那句话。 ——从四十三岁的贝尔纳迪诺,认识十七岁的雨果开始……他就一直无法直视雨果的光辉。 那的确是璀璨到……会让人情不自禁将头低下的光辉。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天车之书 第五十七章 火的传承 安南复杂的看着雨果——用这双肉眼,从物质世界看向这个宛如太阳般璀璨的少年。 即使不用去特地窥见他的灵魂,安南也能知道这其中藏着怎样燃烧不熄的魂魄。 “……你现在,知道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的咒缚了吗?” 安南忍不住向少年雨果询问道。 雨果有些讶异:“未来的我,连这个也跟你说了吗?”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看来你也是好人呢。 “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并不为己燃起的火】嘛。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倒不如说……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雨果的眼中璀璨如星辰。 他昂着头看向“贝尔纳迪诺”,瞳孔清澈到仿佛在发光:“我相信薪火相传。我们泽地黑塔传承至今的使命,就是为了让最大多数的人能够方便的生活…… “终有一日,人们说不定能够逃离瘟疫与疾病、甚至逃离死亡。他们的生活终将越来越便利……人们将不会再因为疾病、穷苦和意外而死,他们将不再需要花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赶路上。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冻死的人、也不会再有饿死的人……” 雨果他非常确信的说道:“就算我做不到这件事,只要我们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终有一日能够做得到。 “我相信,这世上绝大多数的苦难、都是因为穷苦与落后所造成的。有钱的人能够比没有钱的过得好,不正是因为他们能够拿到的东西更多吗? “那么,如果我们能够极大的降低所有成本、极大的提高效率……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像是最有钱的人一样,过着富足而幸福的生活。那些凡是能够用钱来消解的苦难,那些因为贫穷而诞生的不幸,就全部都会消散无踪。 “而我们恰巧有能力——泽地黑塔一直教给学生的,就是如何提高转化产物的效率、压低转化产物的成本;是如何用我们的技术和知识,为最多的人消弭苦难、解决困难。 “那么只要我们存续于此,这个世界就会逐渐变得越来越好。 “即使我这个‘个体’暂时做不到,但我的后继者也终有一日能做到——因为【并不为己燃起的火】一直在燃烧,因为【窃火者】也仍在燃烧。” 少年时期的雨果,说着让安南也为之震撼的话。 他从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自己”。 他是为了他人、为了世界……为了那些无力对抗命运的普通人而活的。 安南突然理解了。 为何……贝尔纳迪诺,会对雨果产生嫉妒之心。 因为无论是哪个贝尔纳迪诺,都无法理解雨果这种发自内心的“为了他人”而前行的行为动机。 因为不理解,所以产生了隔阂。因为隔阂,而产生了矛盾。 就像是昔日朱利叶斯对贝尔纳迪诺的嫉妒一样。 朱利叶斯没有任何进阶到黄金的希望,因此对他来说……贝尔纳迪诺生而有之的天赋,是遥远到这辈子都无法碰触到的东西。 他的确有着更好更善、皆大欢喜的一条路可以走。 然而那如火的妒心,却遮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宁可彻底放弃向上的可能,也要将如星星般贝尔纳迪诺击坠于地。 当年贝尔纳迪诺在灵体共鸣釜实验中,重新修复了记忆之后……他心中如潮般的恨意便淹没了他的心。 他最终杀死了自己所憎恨的这些仇人。 但恨意之潮却没有因此而退却、反倒是越发汹涌猛烈。贝尔安迪诺意识到,恨意淹没了他的灵智、他正在逐渐失控。 ——而就在此时,贝尔纳迪诺认识了雨果。 年仅十七岁的白银阶巫师,泽地黑塔的塔之子。数年之内就会继任成为塔之主的天才。 他被雨果那璀璨如太阳般的人格所感动……恐怕还有雨果那璀璨光辉的灵魂之美所折服。 贝尔纳迪诺宁可亲手抹去那份让他重新夺回才能的记忆,也要让自己心中的恨意之潮平息。他不希望自己再去伤害其他人。 但这并非是贝尔纳迪诺良心发现,反而是在被雨果震撼后、类似贤者时间的情况下,作出的冲动之举。 这是因为贝尔纳迪诺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坦然的行于雨果的“日光”之下。 这也是合理的。 少年时期雨果的璀璨,胜过安南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贝尔纳迪诺重新换上了义眼,恢复了属于人类的视力、封印了灵体视野;选择忘却了曾经唤醒了自己的噩梦,再度回到浑浑噩噩的“弱者”的姿态。 将自己从灵体共鸣釜实验中得到的一切……全盘舍弃。 反正他的仇人也已经被杀掉了。那么,这份一旦唤醒、就无法平息的……如同恶犬般的恨意,也就已经不再需要了。 贝尔纳迪诺无比的信任着雨果。相信雨果能够帮助自己重返于日光之下,回到光明的世界中。 然后,他与雨果同谋、杀死了那个“满怀恨意的自己”。 就如同昔日的黑安南……选择了自我了断一样。 贝尔纳迪诺的想法是对的。 雨果的确值得信任。 但他也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不值得信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当忘却了一切,重新变回了无用弱者的贝尔纳迪诺,重新遇见雨果的时候……他与朱利叶斯同样变得自卑。 触及到才能天花板的贝尔纳迪诺,看到了夺目而璀璨的雨果之时。他的心中,终于燃起了足以烧却理性的嫉妒之火。 ——就如同当年的朱利叶斯一样。 这时的,贝尔纳迪诺其实也有着光明的未来。就如同朱利叶斯其实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一样。 只要贝尔纳迪诺遵从着雨果的指引,与过去的罪行一刀两断的他、完全可以改动换面,重新在日光之下坦然过着比雨果暗淡许多、却也同样明耀璀璨的日子。 他毕竟有着魂之要素。 完全觉醒的魂之要素,能够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医生——哪怕人已经死了、甚至已经凉了,但只要时间过去的还不久,就能强行把人再度救活。 这是何等崇高的未来。 这也是雨果为他苦心谋划的未来。 通过救无数不该死的人,来弥补他那自己都不知道的杀人之罪。 ……但贝尔纳迪诺那如火的妒心,却让他无法忍受自己待在太阳之下、命运全部都被雨果安排的可能。 这大概与他从小时候开始,命运就一直被他人改来改去有关。 即使雨果这次是为了救他,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或者说,唯独这一次、他有勇气去反抗,操控自己命运的那个人。 只是因为……雨果是好人。 是不会伤害他的好人。 天车之书 第五十八章 噩梦:其脆易泮,通关!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安南恍惚之间,怔在了原地。 在他心中也为雨果的光辉而赞叹、也终于理解了贝尔纳迪诺的时候……贝尔纳迪诺剩余的人生,就如同幻灯片般挤入了安南的大脑。 那并非是因为贝尔纳迪诺还残留灵智。 而是安南完全觉醒的光之要素,驱散了隐秘之阴影、挖掘出了被隐藏的真实。 就像是看一场漫长的电影般,安南终于洞悉了一切—— 让一切走向末路的。 是贝尔纳迪诺的嫉妒之心。 雨果那璀璨而没有一丝瑕疵的理想之心,能够真切的做到“爱一切人”的崇高之举,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泽地黑塔的继承人。 贝尔纳迪诺,也成了雨果的跟班。 还是塔之子的雨果,就远比萨尔瓦托雷要成熟。 他通过强力的外交手段,顶住了来自黑耀之塔的压力。通过渡让一部分的利益、并承诺会看护好贝尔纳迪诺,换取黑耀之塔撤去了对贝尔纳迪诺的通缉。 如果雨果向他索求什么也好。 他就可以向雨果表露忠诚了。 那样的话,他会化为一条忠诚的魔犬、撕咬雨果的一切敌人。 但雨果什么回报都没有求。 他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帮助他人而快乐。 ……只是待在雨果身边,就会让贝尔纳迪诺感觉到自卑、嫉妒。 他心中有妒,也有恨。他嫉妒那宛如太阳般璀璨夺目的雨果,也恨那些让他无法独自拥有太阳的……向雨果寻求帮助的其他人。 但贝尔纳迪诺,又无法命令雨果拒绝帮助其他人。 于是他在白银阶时,就自愿放弃了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唯一的,能够随意复活他人的能力。因此而得到了敲钟佬的认可、成为了他的教宗。 得到了敲钟佬的资源与指点,他走进了“魂之要素”的另一面,选择随意玩弄、操控死者的亡魂,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位承灵僧。 这让雨果对他有些失望。 但雨果还是没有干涉他的决定——他同意了贝尔纳迪诺的想法,允许他离开泽地黑塔。 这段时间中,贝尔纳迪诺一直是无所属的状态。 他在各国挖坟盗墓,名声都不算好。按理来说,这种无所属的黄金阶黑巫师早就该被围剿了……但一般来说,贝尔纳迪诺仍被外界视为雨果侧势力的一员,而雨果也对此没有否认。 贝尔纳迪诺的理性告诉他这是错的。 ——但他只是想要拥有更多。 他没有导师也没有同学,没有亲戚也没有家人——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他也没有什么学生,因为贝尔纳迪诺已经见过了雨果的学生萨尔瓦托雷,就看不上他们。 除了雨果之外,他也没有一个朋友。那愈发衰老的身躯、丑陋干瘪的身体,以及从不为他人着想的自私之心,也让他没有爱人。 贝尔纳迪诺愈发的意识到自己这种丑陋之物,终究是不配待在雨果身边。 但他还是渴望认同、渴望同伴。 ——于是他所行之处,便有无数亡魂簇拥着他。他如同是这些亡魂的王。 就像是对着提线木偶喃喃自语的老人一样。 他生活在只有太阳和自己一人的干枯世界中。 即使如此,贝尔纳迪诺依然将雨果视为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 终于,他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但雨果却依然还能作为塔之主……接受泽地黑塔的力量而永葆青春。 ——他无法接受这件事。 假如自己有朝一日必须死去的话,那么贝尔纳迪诺希望雨果能和自己一起死。 这自然称不上是什么正确的想法……雨果是贝尔纳迪诺唯一的朋友,但雨果却有更多的朋友、也有学生教师和其他要照顾的人。 “所以,这就是贝尔纳迪诺当年能够重返泽地黑塔的原因……” 安南喃喃道。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贝尔纳迪诺的时候,他就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泽地黑塔中的。 他那时,恐怕就是作为“敲钟佬的教宗”这个身份,来催雨果去死的。 雨果的寿命早就已经耗尽了,只是依靠圣火还能继续活着。但承灵僧前往泽地黑塔,却并非是为了尽自己教宗的义务……他只是希望自己死的时候不会孤单一人。 而雨果拒绝了他。 他暂时还不想死——但他也没有把失礼的来问“你什么时候去死”这种失礼问题的承灵僧赶出去。 他想着,如果承灵僧能有一个学生,大概会好很多。 尽管承灵僧的名声不怎么好,但他毕竟是雨果的朋友。 所以雨果没有拦下他、更没有攻击他。而是放任他进入到泽地黑塔中,放任他挖自己的学生和导师作为弟子与继承人…… 在那个时候,雨果虽然已经成长了许多、也已经被生活改变了许多。 但唯独不变的是那份明耀之心。他依然发自内心的信任着自己的老朋友——被他亲自从泥泞中挖出、从深渊中拯救的贝尔纳迪诺。 他相信贝尔纳迪诺不是天生的恶人,也没有成为恶人的诱因。 ……如果贝尔纳迪诺没有拿到贤者之石的配方,他大概的确会在找到一个勉强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继承人之后、选择安静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他的确是一个恶徒,心中的贪婪、愤怒、嫉妒、憎恨永不平息。但只要他一直不将心中的恶念实现,那么他到死为止也就是一个“怪人”而已。 但尼古拉斯二世最终却还是把贤者之石的配方告诉了他。 这意味着,他有着战胜雨果的实力——以及扭转自己命运的可能了! 贝尔纳迪诺最后回来杀死雨果,烧毁将他教育长大、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泽地黑塔……为的就是弥补昔日那曾经失败的究极仪式。 如果说,第一个试图拯救贝尔纳迪诺、给予了他光明前途的,是路德维希神父。 那么第二个拯救他的,就是雨果塔主。 路德维希神父是被自己所杀……这个被两度隐藏、两度挖掘的秘密,在最后肯定已经被贝尔纳迪诺猜到了。 如果要说具体的时间。 那应该就是窃梦者丹顿,试图入侵贝尔纳迪诺的梦境的时候。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贝尔纳迪诺意识到了自己记忆的违和之处。他想办法解除了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窥见了“杰作仪式”的完整形态。 那时的贝尔纳迪诺意识到,如果想要完成升华仪式,他就必须重返泽地黑塔、将雨果杀死并夺得圣火。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需要圣火。 但是只要雨果献上圣火,他的生命也会结束。 如果雨果能自愿为他而死,那么这的确是最好的情况。 但很显然,他对于雨果来说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所以就只能将雨果生生耗死、烧尽。 他如今的这条生命,可以说是雨果给他的。假如他能够将雨果也像是路德维希神父一样杀死,那么昔日路德维希神父希望以自己的死来创造的“艺术品”,就将正式重现于世! ——而且因为中间绕了两个大圈,却因为宿命而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这甚至远比当时还要更加完美! 至于他试图篡夺圣火的理由,安南也已经懂了。 火是能够传递的。 崇善之火是如此,嫉妒之火也是一样。 贝尔纳迪诺拿到这圣火之后,应该会用自己继承于朱利叶斯的妒心将其污染。使【并不为己燃起的火扭曲、污染为烧尽一切永不断绝的嫉妒之火……这才是他为自己谋划的【创造的工作】。 “……原来如此。” 安南喃喃道。 窃梦者丹顿虽然放弃了自己作为镜子的职责,但他的存在、却让另一面镜子得以显现。 而尼古拉斯二世,则提供了“燃料”。 那些环绕着安南的诸多“镜子”之间形成的“巧合”,不仅让安南逐渐变强、变得辉煌而夺目。 镜子之间同样有着联系! ——这一切,竟是在那时才终于联系了起来! 安南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他猛然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外界似乎只是过去了一瞬。 而这个噩梦的支线任务,却在不知何时,被暗淡的、黑色笔迹将其划掉并改写。 【别后悔】变成了【为罪行忏悔】; 【快醒来】变成了【向雨果道歉】; 【活下去】变成了【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一生】。 前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而第三个任务的后面标记了一个“已完成”。 而在支线任务上面的【主线任务:扮演贝尔纳迪诺也在一团蠕动之下,变成了新的字样。 ——【主线任务:成为一个像雨果一样的好人】 而它的后面,已经标上了一个“已完成”的字样。 这才是……贝尔纳迪诺,真实的、藏在心底的欲望。 但完成它的,却不是贝尔纳迪诺,而是前来净化这个额噩梦的安南。 安南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稀薄,这个噩梦正在逐渐瓦解。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倒不如说……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安南自信的低语声、与之前少年雨果的声音,仿佛紧密的重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坍塌的速度都停滞了。 只是为了能让安南多在这个世界存在一秒。 然而那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停滞——转瞬之间,噩梦终是倾塌,不复存在。 火有火的传承,太阳也有属于太阳的传承。 旧的太阳已至黄昏之时…… 新的太阳,也将同样璀璨——骄盛夺目。 天车之书 第五十九章 染色仪式 整个世界坍塌之后,安南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噩梦。 他感觉到自己陷入到了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他的身体已经准备醒来、但精神却还在深深的沉睡之中。 但也无需睁眼。 即使是闭着双眼,安南也能感受到自己身边尽是无限的光。 那并非是贝尔纳迪诺的身体,而是安南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日落时分,夕阳尚未变成深红之时……那灿金色的、并不刺眼却宛如梦幻的夕光。 在那夕光之上,便是席卷天地的霞光。 而在那之下,却是混沌而朦胧的灰雾。 灰雾安静的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就像是阴天时分、卷积在太阳旁边的乌云一般。 而安南则保持着平躺的姿态、双眼紧闭着自灰雾中升起、逐渐向上漂浮。 直到他的身体与夕光完全持平。 而夕光也在这时,抵达了光辉最为灿烂的瞬间。 安南整个人,就像是消失在了夕光中一样…… 就在这时,安南脑中突然一片清明。 他猛然间睁开双眼。 ——刹那之间,安南全身的皮肤裂开了。 并非是用刀切割而成的伤疤,也不是野兽的撕咬。而像是破碎的冰、又像是冰裂纹的瓷器,发出砰然的破碎声。 六束截然不同的光辉裂缝中从中溢出……就像是破碎的瓷器中、清澈的泉水从开裂的缝隙中,向四面八方流出一般。 最开始只是小指般纤细的一束光。 随后那些光芒,便在眨眼间开始变得更加盛烈、更加灼目、更加明亮。 安南的衣着与皮肤如崩溃的噩梦世界一般开始片片剥落,愈发盛烈的光辉从破洞处涌出。 而在剥落的皮肤之下,却并非是血肉内脏、而是一片虚空。 ——只有光的虚空。 这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这并非是安南的躯体,而是他的灵魂。 安南灵体的上下前后左右,分别浮现出六面透明的镜面、将其包裹成了类似骰子的形状、将他正在坍塌破碎的灵体包裹着。就像是要防止什么东西逃离一般。 而在这六面镜子之外,还包裹着一个更大的透明六面骰;如此循环、共有七层。 这七层镜面空间,将从安南身上迸裂绽放的光辉进行无限放大。单束的光辉通过镜面之时、便被折射晕开。从第二层开始,光与光便融合在了一起……七层之后,六道光辉完美归一、化为了圆润而完美的球形光辉体。 而在这时,远处天边的金色夕阳逐渐转红,光辉逐渐收敛、向下开始沉没。 而安南却还在不断向上升起。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他身边环绕着七层镜面,就像是七重棱镜一般、围绕着安南不断的旋转着。 环绕于安南身周的七重镜宛如石磨一般,将曜光不断磨断成更碎更细更小的光。 随着“新日”的上升,安南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位格正在不断提升。他的力量不断增加、对世界的认知不断深化……也因此,属于安南的世界逐渐变得宁静。 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正在不断变淡。 并非是逐渐减去固定数的变淡,而是对基础值不断打对折的那种程度。 那亦或是一种死寂。 整个世界的“对比度”正在不断提升。最开始的它们变得更加鲜艳、更加明亮……然而在超出某个限度之时,这个世界便骤然间开始失真、融化于无限明昼之间。 而当它抵达极限的时候,万事万物都褪去色彩、化为单调的纯白。 那或许亦是色彩本身的极限…… 旧日不知何时,也已经沉没到灰雾之下。 灰雾之上的世界,已经被暴烈的光辉完全浸没。世界不再存有丝毫阴影,一切都沐浴在着纯澈的大光明之中。 一只无形之目冷漠的睁开。 它或许在顶点。它或许在天穹的最高处。它也或许无处不在。 因为这个世界已被光明完全淹没、同化。任何一处、任何一物都可以说是光源。 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任何事物都是世界本身,而世界本身又可以被视为任何事物,无限的光已经让世界褪去了物质的外壳、升华到了概念的层次…… 可以说,这是世界本身的升格。 若是将这股力量释放出去,就会将世界本身化为一种“蓝图”,随心所欲将其重新创造。 只要那只“眼”希望的话,祂完全可以成为新的创世神。 将已有的一切全部抹消、重建。将不满足的一切全部塑造成自己希望的形状…… ——但就在这时。 安南那被剥夺了感情、变得充满无限理性的声音,却只是叹了口气、在虚空中重重回荡着响起:“就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诱惑的话……那可不足以燃尽我的全部欲望。 “这种方式的救世——我拒绝。” 随着安南的声音落下。 充斥在世界中的光辉,却是骤然间收拢、收回到了天际之上。 不知何时,安南已经升高到了天际。化为正午时分的曜日。 那并非是迷雾世界那布满符文的华丽太阳,而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纯粹而明耀的太阳。 在那光芒的照耀之下。 浓厚如阴云的灰雾逐渐散去。 夕阳已然彻底落下,不见踪影。 然而在散去的灰雾之下,却是一片鸟语花香。那原本的灰雾,竟是天空中的乌云。而乌云被驱散之时,世界的可见范围何止被扩充了一倍不止。 这无疑同样也是一种新的创世者。 而依然从平躺化为站姿的安南,却立于那天边的太阳正中。 他那液态的灵魂、终于彻底凝固。 璀璨无比的纯白水晶,稳定的放射着无色而明耀的光辉。 安南灵魂的光调……正是【无色之光】。 那是最为纯粹的白光,同样也可以说是万千色彩的极致、因而它同时也是一切光。 在这时,安南眼前终于出现了新的提示: 【已完成升华仪式】 【阶级晋升中——】 在那“太阳”的身边,浮现出了三个不同的光团、围绕着安南旋转着。 无需回过头去,安南也能清楚的“看到”这三个光团的全部细节。 那正是他需要背负的新咒缚。 在第一个光团中,安南看到了明耀的太阳。 【崇善之光(禁忌型):如果你主动将超凡之力用于作恶,就会立刻失去全部超凡力量(灵魂阶级保持不变,但所有超凡职业等级归零)】 而在第二个光团中,安南看到了温润的月光。 【慈悲之光(永续型):你的力量无法用于杀戮(你发出的所有攻击都是非致命的)】 在第三个光团中,安南看到了诸多璀璨的群星。 【诸光之光(化解型):每个夜晚你的力量都会暂时衰退(每天全属性-7%)、至多重复七次,但每有一个人因你而成为善人、每有一个善人因你而升至光界,你就将恢复全部消退的力量,并在接下来的七日内不会再次衰退】 天车之书 第六十章 光之触染 第二个咒缚是绝对不能选择的。 因为它和安南青铜阶时选择的咒缚发生了冲突。 【屠夫之刃(化解型):你每个月必须使用菜刀杀死一人】 虽然安南如今完全已经用不到屠夫之刃带来的力量了……它毕竟只是进阶青铜阶时选择的咒缚。 但这是安南当时能选择的副作用最小的咒缚。 而第一个咒缚……安南倒是有充足的自信,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行恶。毕竟在安南因“镜子”仪式而蜕变之前,他原本就是用道德与理性约束着自己为所欲为的冲动的。 然而,安南却绝对不会选这个咒缚。 这与他上次不选择【循环仍在继续】的理由不一样。 【循环仍在继续】的效果是,每背叛一次他人、都一定会被他人背叛一次。安南原本就不会背叛他人……但他不希望自己的行为模式被咒缚绑架,这样久而久之、他就会在心底认为“我不背叛他人是来自于咒缚的约束”。 这毫无疑问会折损安南的个性。 但【崇善之光】却特地加强了反咒的效果。 一般来说,违反了“禁忌型”的单个咒缚是并不致命的——就像是本杰明为自己设置的咒缚一样。 只要违反了这个咒缚,那么安南的所有职业等级就会立刻被归零。 虽然他的阶级没有变化、职业没有失去,这意味着只要重新练级就好了…… 然而黄金阶指的是三十级到四十级。 就算立刻进入噩梦刷等级,想要重新补满等级也还早着呢……安南甚至还是双职业。 这就会留下极长的虚弱期——如果有人试图对安南不利,那么他只需要得知安南的咒缚、就可以反过来布局谋杀他了。 这和【循环仍在继续】已经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威胁了。 至于【诸光之光】…… 安南实在不觉得,这个咒缚的内容有什么难点。 他有着掌控凛冬公国的权柄,有着召唤诸多玩家的能力。想要引人向善实在是太简单了。 当然,安南之前并没有这个意识…… 如同银爵士之前对安南所说的一样。 ——和尼古拉斯一样,安南内心深处也是傲慢的。 这份傲慢来自于他穿越者的身份,来自于他凛冬家族的出身,来自于他极为卓越的才能、诸神的青睐和个人坚定的意志。 这让安南得知了“镜之仪式”的时候,下意识的产生了愧疚——因为他认为,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会让这些人走上镜子的命运。他们的未来才会被自己剥夺。 而银爵士的言语让他惊醒。 【光自镜中生】的含义,并非是镜子本身能够散发出光芒、并被自己夺走……就如同月亮并不发光、只是反射太阳的光芒一样。 安南从镜子中看到的光,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光。 从这点来说,安南也是有些自卑的。 正是因为他从未做过超出自己才能极限的事,他才一直无法确定自己才能的边际……才会谨慎的将自己视为凡人。 也正因此,安南【不敢】主动干涉他人、也【不屑于】扩张自己的团队。 自卑一面的安南担心自己的引导会改变他人的命运,或许会反而将他们引向不幸——而之前的安南并不敢负这个责任。 同时,傲慢一面的安南,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做不到的。他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了……就像是他之前遇到敌人的时候,懒得呼唤玩家们、也懒得告诉其他人。因为安南下意识的觉得,既然是自己遇到的问题,其他人多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而如今,安南需要改变。 这个咒缚,就是一个改变的契机。 世界不会因为安南驱散了灰雾,或是将五国统一、或是直接将世界从虚界搬走,就会一瞬之间突然变好、所有的坏现象眨眼间就会变成好现象。 只要人还是过去的人,人类之间的关系还是过去的关系,那么世界就依然不会有什么巨大的改变。 安南至多只能提供一个好土壤……一个能够让好的果子结出的土壤。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大量能够结出这些好果子的好果树、以及栽培这些好果树的好农夫。 那并非是在未来就会突然掉下来的东西。 而是安南从现在就需要开始培养的东西…… 这个咒缚,也可以作为一个起点。 ——安南并不希望,自己“不作恶”的念头来自于咒缚的束缚,这就会像是“不要想象一只粉红色的大象”一样适得其反;但假如是“行善”的念头来自于咒缚的鼓励,那倒是很好。 因为这无疑也是一种改造、一种引导……就如同安南改造他人成为善人一样。 改造他人,首先要改造自己。 于是安南欣然收下了这道咒缚。 随着那道光流没入“太阳”之中。 它烙印在安南的胸口,形成了如同太阳般的烙印。在激活的时候,它就会绽放出安南灵魂的光辉——纯粹的白光。 ……看上去就像是大蛇一样。 在这日光的遮蔽之下,安南的心象世界中逐渐出现了诸多繁星。 即使在辉煌的日光之下,它们都变得完全不可见。但它们依然存在……直到夜幕降临之时,便会第一时间盛放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而安南眼前也浮现出了新的文字,这是关于这个咒缚的利益的: 【诸光之光(化解型):附着于他人,每分钟需支付受术者1%侵蚀度作为费用、侵蚀度归零时自动解除。只有在太阳没有升起的时刻能够使用一次这个效果,且每次沐浴正午时分的日光后才能恢复使用次数】 【咒缚使用时,可以从以下效果选择1个发动:】 【1、暂时赋予对方被动技能“胜利意志”,其效果等于同名被动技能】 【2、使对方意志属性与体质属性暂时上升至持有者的数值;假如对方的意志属性或体质属性在此之前高于持有者,则再为其施加效果1;假如对方的意志属性与体质属性在此之前皆高于持有者,则再为其施加效果3】 【3、在持续时间内死亡时,可在持续时间结束后,立刻以原等级满状态零侵蚀度的状态重生。被以这种方式复活的超凡者,会获得“咒缚:诸光之光(化解型)”的副作用与效果1、但不可再以这种方式复活】 ——完美的复活技能! 不仅复活之后不会损失等级和经验……甚至还会获得“胜利意志”,因而变得更加强大! 看到这个咒缚的效果,安南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车之书 第六十一章 沉眠即是恩赐 雨果之所以寿命将近,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中一个,是他的寿命其实原本就已经耗尽了。 他像是来自学园都市一样,天天生活在泽地黑塔的维生罐里,全靠泽地黑塔的圣火维持着生机。他从中脱离的时候,看上去还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时间就此停留在了二十多岁的那一年。 而是因为,雨果身处泽地黑塔的炉心之中、以“咒性材料”的身份欺骗了整个世界。 当雨果进入泽地黑塔的时候,虽然保留了自身的神智与对泽地黑塔的掌控权,但他那个时候的身份就只有“塔之主”与“泽地黑塔的主电池”,而不再是一名巫师……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躯体的操控权。 如果雨果一直呆在里面不出来,他甚至可以在里面待上很久很久。直到他的神智被圣火灼烧到完全空白……那样的话,泽地黑塔的继承机制就会自动启动。 然而一旦雨果重新链接自己的躯体、主动从泽地黑塔的封禁状态中离开,他就会立刻失去咒性材料的特质,并因此从这种均衡状态中脱离出来。他那理论上已经步入老年的身体,就会开始快速的“补偿性衰老”。 再加上雨果的灵魂已经被燃烧到了极限,已经变得只剩空壳。他甚至神智都已经变得迟钝,就像是一位真正的老人一样、反应缓慢。 这样的雨果,不仅无法凭借着黄金灵魂继续延续自己的生命,甚至会因为灵魂的衰弱、反过来加速肉体的衰老。 但雨果这毕竟不是因为灵魂燃尽而死……而是因为衰老,是一种缓慢的、无能为力的死。 他选择现在燃尽自己全部的灵魂、将一切力量传给萨尔瓦托雷,其实也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份无限接近死亡……却还要吊着命、等待许久的折磨。 其实安南知道,雨果就算再度进入泽地黑塔、已经无法再延续他的寿命了。 就像是已经开启的罐头……就算原封不动的盖回去、食物也会开始快速腐坏。 他之所以会重新把自己塞回去,只是因为他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只有把操控身体的灵智省下,才能在最后借助圣火的力量来处理一些事。 不然他恐怕连大小便都会失禁…… 安南并不希望一位真正的善人,在为这个世界燃尽自己的一生过后、却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什么必然之死。毕竟,就连命运本身都可以被安南改变。 在雨果主动献祭自己,把塔之主的位置连同所有的力量,都在大仪式中交予萨尔瓦托雷的时候……安南就可以使用【咒缚:诸光之光】的力量,让雨果重新复活! 因为这个咒缚并不要求“灵魂的完整”……也就是说,这个咒缚的复活之力、甚至比玩家复活能力的优先度还要更高。 玩家之所以能无限复活,是因为他们与安南签订契约的时候、灵魂就已经被储存在了天车之书中。而他们使用的躯体,无论是地球上的还是迷雾世界的,都只是天车之书中储存灵魂的投影而已。 就有点类似克隆人舰长的模式。 也就是说,天车之书的复活其实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而是为新的投影再造一份躯体——从最开始,玩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玩家”。 他们所使用的躯体,真的就是他们的游戏角色。 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咒缚:诸光之光却让安南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复活能力。 ……就像是昔日雨果对贝尔纳迪诺的期望一样。 天生就拥有着对人类本质的洞悉能力,又恰巧因为命运导致他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参与灵体共鸣釜实验而不死并得到了灵魂视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让他拥有“魂之要素”的适应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正是因为他命途多舛,才能够觉醒极为稀有的魂之要素。当时的贝尔纳迪诺,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随意复活他人的超凡者。 超过六成的神明,都没有任何形式的复活能力。 而那些能够使用复活仪式的大仪式师,也必须要求“灵体100%完整”、并且在死去的第一时间就以灵魂结晶的形式储存完好,才能进行复活。 能够无视灵魂的完整与否,直接进行复活的复活师、只有贝尔纳迪诺一人。 虽然贝尔纳迪诺没有走上这条道路。 但在杀死了他之后,安南却反而继承了他的复活之力……这大概也能算是贝尔纳迪诺的一种赎罪了。 虽然安南没有义务为他赎罪、而他的罪过也已经赎也赎不清……但至少对雨果来说,这或许会是一个安慰。 雨果原本是可以进入这个噩梦的。 虽然没法直接从外部拆解、也限定了等级过高的人无法进入……但如果雨果真的想要净化这个噩梦,他完全可以找几个学生或是导师来。无非就是签个契约的问题,其实也不麻烦。 毕竟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雨果也不会知道这个噩梦的特殊性质是“重演”。经验无法传递给他人。 他之所以拿着这个噩梦,一直犹豫不决。 实际上,还是因为他对贝尔纳迪诺的态度十分复杂。 假如雨果真的把贝尔纳迪诺视为敌人,那当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所以情况很简单了。 即使贝尔纳迪诺试图杀死他、也真的让雨果失望了,他们如今已经做不了朋友……但他们曾经也还是朋友。雨果无法抹消这个事实,更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无法以最理智的方式去对待贝尔纳迪诺。 光是想想到时候,萨尔瓦托雷满含热泪与雨果告别……而雨果则是飒然而又坚定的对自己的学生,交代最后的嘱托以及人生的告诫、与其毅然决然的诀别。 然后在萨尔瓦托雷下意识的呼唤声中,雨果一脸懵逼的原地复活。 ……那样的场景一定会很有趣。 安南轻笑一声,噩梦终于开始进行结算。 【噩梦已净化】 【以指定身份净化噩梦,评价提升】 【得知全部真相,评价大幅提升】 【未对罪行忏悔,评价下降】 【未对雨果道歉,评价下降】 【完成了一次强效净化,评价大幅提升】 【综合评价——B】 【得到100灵质】 【基于噩梦的所属地区,你得到了银爵士的圣光印痕】 因为安南没有在噩梦中“向雨果道歉”、“为自己赎罪”,完全满足贝尔纳迪诺的心愿,所以噩梦的支线任务没有全部完成。 ——但这正是安南所希望的。 “虽然完全的理解了你,但我们仍旧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安南低语着:“我没有那个立场替你道歉……更不会认为你的罪可以这么简单的赎清。 “你曾经的确很可怜。但如今,你罪有应得。 “你就背负着这份未赎的罪死去吧,罪人——” 安南清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沉眠就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本章完) 天车之书 第六十二章 进阶:黄金 【也罢】 贝尔纳迪诺的叹息声,在空气中极轻的响起。 【你说得对】 一道游魂残留于此世的最后意识,也随着噩梦世界的崩解而彻底消散。 进阶到黄金阶之后,“经验”这种经过处理而方便吸收的诅咒,已经无法再对安南的职业进行强化了。 安南新得到的,是被称为“灵质”的资源。并且在得到之后,就立刻被他干渴的灵魂吸尽了。 而得到了他的灵魂作为养料,安南如同白水晶般的灵魂仿佛变得更加明耀。 在安南的【霜语者LV30(可进阶)】的后面,也终于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加号: 随着安南将意识集中到那个加号上。 他眼前浮现出了安南期待已久的提示。 【请选择进阶方向——】 【霜语者LV30(可进阶):承灵僧(主属性感知)】 【关键词:召唤、干扰、灵体】 【精通:缠斗、单打独斗、围斗、研究、创造、即死、自我重生】 【进阶需求:感知超过60,意志超过40,持有任意夺魂学派法术;持有白银阶巫师系职业(限夺魂、偶像、失能、敕令);曾亲手杀死过一位承灵僧;曾有与灵体对话的经历;有至少一只义眼;持有“严格”要素的适应性、且不持有“鲜血”要素的适应性;不持有任何带有“狂暴”、“鼓动”、“呐喊”、“破坏”字段的能力;持有至少三个仪式法术空位】 ……承灵僧啊。 安南怔了一瞬。 这或许也是一种传承…… 安南略过这一条,往下面看去。 【霜语者LV30(可进阶):辉光君主(主属性感知)】 【关键词:增益、群体、干扰】 【精通:围斗、群体增幅、群体治疗、群体妨害、他者复活】 【进阶需求:感知超过60,意志超过50,不持有任意破坏学派法术;持有白银阶巫师系职业(限偶像、先知、失能、敕令);持有至少三种不同的增益能力;持有复活能力且复活过至少七人;持有“光辉”、“胜利”、“荣耀”要素的适应性;且不持有“灵魂”、“阴影”、“黑暗”、“鲜血”、“复仇”、“毒”、“阴谋”要素的适应性;持有仪式级神术能力;持有至少七个任意种类的法术空位】 【霜语者LV30(可进阶):黑耀之瞳(主属性感知)】 【关键词:控制、干扰、侦查】 【精通:缠斗、单打独斗、超广域侦查、超广域心灵控制、群体减益、群体心灵控制、意识形态复活】 【进阶需求:感知超过70,意志低于感知,持有任意夺魂学派法术、不持有任何转化学派法术、不持有任何塑形学派法术;持有白银阶巫师系职业(限夺魂、偶像、先知、失能);持有至少三种不同的减益能力;曾经失去记忆;曾策划涉及神明的阴谋且成功;至少有一个咒缚持有符文;正在成为任意偶像学派法术的对象;持有“智慧”、“理解”要素的适应性;且不持有“火焰”、“鲜血”、“创造”、“革新”要素的适应性;持有至少十二个法术空位】 安南也没有想到。 在自己刚刚突破黄金阶的时候……就满足了三个进阶职业的需求。 虽然胜利骑士还没有晋升职业,但好在胜利骑士原本就算是半个黄金阶职业,这倒是影响不大。 但霜语者能够在这个时候进阶……而且还是三个完全与失能学派无关的进阶方向,安南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且安南也得到了相当宝贵的情报——原来一些巫师职业进阶到黄金时,是会需要大量法术空位的吗? 安南的霜语者职业进阶到30级时,【即时法术】、【引导法术】、【咏唱法术】都到了LV6,而【仪式法术】则是LV4。这意味着安南一共能够配置22个法术。 而这个比例,则是因为霜语者这个职业更强调【咏唱法术】、几乎不使用【仪式法术所以同属高位法术的咏唱法术与仪式法术中,前者有六个法术位、而后者只有四个。 如果是更加极端的职业——比如说萨尔瓦托雷。 他同样也是抵达白银阶巅峰的炼金术师,他的【即时法术】就只有LV4、【仪式法术】更是只有可怜的LV1,但他的【引导法术】与【咏唱法术】却高达LV10。 这意味着萨尔瓦托雷有二十五个法术位,比霜语者更多一些,但却严重偏科。 ……不过偏科不偏科的,倒也无所谓了。 安南的22个法术位中,一共就只配置了八个法术……他有足足十四个法术空位。 毕竟这个世界的法术位没法“洗点”。 所以安南就很犹豫。 除非是迫切需要的法术,或者直接得到的法术、否则他几乎没有添加任何法术。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选择困难症。 他原本还打算参考艾萨克的意见,在噩梦结束后添置一些法术。但是这些黄金阶职业的要求,却吓了安南一跳。 这些职业竟然都需要法术空位? ……难怪很多传承职业,都需要特殊的“配方”。 比如说那个黑耀之瞳——安南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黑耀之塔的专属黄金阶职业。或者参考一下泽地黑塔的情况,可以反过来说……黑耀之塔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们保存着黑耀之塔的传承。 光是看这前缀,以及后面的职业需求,就能非常简单的看出来…… 那么,有需要空余法术位的职业,就肯定也有需要填满法术位的职业。 根据安南这边的情报,至少“翠玉录”艾萨克,就是知名的全能巫师。他掌握了大量转化学派的法术,估计就算有空位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不过,关于职业的选择……倒是没有什么疑问。 ——安南不可能成为一个操控他人心灵的夺魂巫师,更不可能继承黑耀之塔。无论这个职业的强度多高都是一样。 这就和他不愿意成为承灵僧,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安南也没有想到,自己青铜阶的时候是个持剑的冰法、白银阶就变成了一头能喷冰喷光的巨龙,到了黄金阶就突然转职成了一个奶…… 不过这也很合理。 只有强度最高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辅助。 而且安南本身的种族模板、和他高度觉醒的复合要素,已经足以给他提供战斗力了。黄金阶的超凡者,原本也是更强调功能性而非是战斗力——毕竟要素之力是真的好用。 “辉光君主……这个名字,我还蛮喜欢的。” 安南喃喃念道,嘴角微微上扬。 希望我真的能成为辉光的君主吧。 他这么想着,开始仔细查看自己黄金阶职业的特殊能力。 天车之书 第六十三章 辉光君主 在安南进阶到黄金阶后,他原本的技能栏与法术列表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眼望去,甚至无法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巫师系职业。 辉光君主LV31:【妨害精通LV1(冰结灵气、震慑灵气、霜寒领域)【增益精通LV1(光辉形态、群体光辉武器)【治疗精通LV1(治愈灵气,神圣领域)】 安南之前的法术,几乎完全都消失不见了。 或者说,它们全部都被合并升级了。几乎全部都以“灵气”或是“领域”的方式,将安南先前掌握的法术进行了升级。 看上去倒是干净了许多。 因为这次改变有点大,安南特地停在虚空中,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技能说明。 不过他作为策划的基本功还是没有落下的……这种程度的文案,还不至于看的头晕。 “……原来是这样。” 安南喃喃道。 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简单来说,就是“灵气”与“领域”都各自只能开启一种。 其中“灵气”是没有任何消耗的,就如同被动生效的光环,这是来自安南本身灵魂的特质。无法获得新的灵气,但灵气效果也可以随着实力变强而同步增强。 也就是说,安南可以在他掌握的“冰结”、“震慑”、“治愈”三种灵气中随意互相切换。 当安南切换到冰结灵气的时候,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将一定范围内的敌人、地面、建筑物冻结。其效果等同于寒冷接触、霜寒之语、霜覆力场等法术效果……就只是没有了特效,而且立刻生效。 而“震慑灵气”,则是失能法术的另一面。对应着怠惰之眼,以及安南并没有掌握的“怠惰之眼”的上位法术。 它可以让安南直接夺走他人的意识。就像是被震撼弹轰击一般,短暂的让意志检定没有通过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至于治愈灵气,就等于是安南有了全新的治愈能力……不需要咏唱也不需要施法材料,只需要切换成这种灵气、就可以缓慢治愈身边的人。 至于回血的速度,安南没有测试过,暂时还不清楚。 而“领域”系的能力与灵气不同——领域同时也只能展开一种。但它展开时,却需要灌入某种具有适应性的“要素之力”。 就像是当时,承灵僧脚下的那一滩黑泥。在领域填充以要素之力后,就可以将其具象化。 这就是最为正确、也是最为传统的,使用要素之力的方式。比起用要素之力附魔到武器或是技能中那种较为浪费的“大招”,以这种方式使用要素之力时、灵魂燃烧的效率是最高的。 安南先前持有的“咏唱法术”,倒是还依然保留、但是不再视为安南掌握的某种能力。因为只需要展开同类领域,都可以免除咏唱直接使用近似能力,所以咏唱法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简单来说,就是在火焰领域中,无论是火球火墙火冲火雨全部都可以随心捏造。 毕竟咏唱法术——比如说霜之车轮,在使用时就需要先调用某种要素之力。这个过程其实就等于是对这种要素之力进行临时权限申请。而咏唱的咒语,就等于是在“尚未持有此要素时”得到对应能力的“一次性密码”。 而如今,这个过程自然就可以省略了。 那么,既然灵气与领域都不消耗秩序法力,安南难道非得强行读一个条,才能消耗他的法力吗? 那倒也不是。 因为“增益系”的能力,倒还是会消耗法力的…… 【光辉形态】这个能力,大概就是之前安南从噩梦中偷学的“天车之痕”的完全体。 【光辉形态:在光辉要素未占用时可以启动,占用50%光辉要素及0-100%理解要素并生效,启动时持续消耗秩序法力。咏唱关于天车的咒言,可使自身立刻完全光化、并进入光辉形态。】 【光辉形态下,被视为元素生物、光界生物、使徒、召唤物。此时不会成为一切偶像学派及先知学派法术的对象,免疫任何形式的即死效果、免疫超过最大生命66%的大伤害、免疫凡俗伤害、免疫恐惧、免疫魅惑、免疫毒素。光辉形态下,可在视野范围内瞬间移动;视野范围内任何敌人无法以任何方式潜行或隐身;视野范围变成球型且可穿透除金、银、镜面之外的无机物】 ……安南虽然很久之前就得到了天车之痕,也已经使用过了许多次。 但他还是直到现在,才终于知道了天车之痕的具体效果。由此可见,这大概是被他提前获得的黄金阶能力。就算能够使用,也不会知道原理。 而群体光辉武器,则是安南新获得的技能。 它也是“辉光君主”这个职业的自带能力,强度也没有让安南失望: 【群体光辉武器:需占用50%光辉要素以启动并生效,生效时一次性消耗秩序法力。对等同于“光辉形态”视野范围内的所有友军单位赐福,使其手中最常使用的武器暂时成为光辉武器。在白天使用时,持续时间可延续至太阳落下;在晚上使用时,持续时间可延续至太阳升起】 【光辉武器的等级被调整为深紫色神名咒物、就有神圣武器特质。此武器的名字暂时获得“光辉的”前缀,持有者将获得临时咒缚“光缚者”】 【神圣武器在对有生命的敌人造成伤害时,可忽略敌人的天生护甲造成完全伤害;在它对幽魂、精魄类敌人造成伤害时,会将此次伤害完全转化为神术伤害】 【前缀“光辉的”:此武器将持续发光,击中敌人时造成额外20%光辉伤害;在正午十二点到两点间、光辉伤害必定重击;在夜间时,此武器产生的曳光被视为短暂存在的实体,仅对敌人造成光辉伤害】 【咒缚“光缚者”:你无法使用除“光辉武器”外的其他武器;但你在使用光辉武器时,可以无视光辉武器造成的眩光】 【在“光辉形态”下使用此技能时,改为对友军单位持有的所有武器生效】 天车之书 第六十四章 安南:我真的是个拐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属于黄金阶超凡者的能力! 也是在这时,安南才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以白银阶的身份、强行挑战几位黄金阶的“镜子”是多么危险的举措了。 黄金阶对白银阶的压制,甚至比青铜阶对凡人的压制还要更加明显。 不仅没有了“蓝耗”的约束……极少数还需要蓝耗的技能,都可以说是强的过分。 “辉光君主”是特化群体增益能力的职业,而安南之前并不持有这种技能。 除了白送的被动治疗光环之外,其他的技能基本都是他之前持有技能的整合与优化。 ——只有“群体光辉武器”这个能力不同。 它是真正意义上的,能够作为安南“招牌能力”的新技能! 在天车之痕形态下,安南的感知半径会暴增十倍、提升到七百米左右。这已经相当可怕了,它的直径相当于凛冬城市的一条街道那么长。 哪怕不是在足够空旷的地方。 就是在城市内部……安南使用这个能力时、也可以瞬间武装超过三百位玩家。 光辉武器无视天生护甲,这意味着无论是树人还是巨人、巨龙还是恶魔,都能造成满额伤害、而不会因为他们皮糙肉厚攻击无法穿透。 ——简单来说,就是斩味恒定为最大、攻击不会弹刀。 而且他们还获得了对灵体的完全压制能力……一般的神术附魔,可不会“全部转化为神术伤害”。能有个20%的神术附伤,就算是比较上位的神术了。 但如果不是全部转化的话,刀劈空气、锤砸棉花也总会让人感觉难以发力。现在的话……砍幽灵就是刀刀砍肉,如同攻击普通人一样。 它甚至还可以改变武器的“技能形态”! 比如说,用普通的长剑转化成的“光辉的长剑”,它会像是荧光棒一样持续散发着白光。 而如果是在晚上,那么它在劈出一击之后、就必然会留下一道绚烂的弧光。 就算是长剑没有劈到人,但如果避开这一攻击的敌人轻视了这一攻击、而立刻复位。 那么就会立刻被残留着的弧光击伤,造成那20%的光辉伤害。 就像是火焰武器中飞溅而出的火花,同样也可以灼伤人一样…… 在光辉武器的加成下,Wota艺都能变成星爆气流斩。 而且光辉伤害本身属于要素伤害,难以被减免,比灼伤的威胁更大。 它还简单直白的增加了一次攻击次数。 锐器对要害位置造成的连绵攻势、会形成多把武器同时进行封锁的效果。像是脖颈这种要害,只需要一次轻轻的切割可能就会致命。 而钝器和徒手打击更是简单干脆的强化了伤害。它会造成同一点的双重锤击——本体锤击一次,曳光再追加一次。就像是暗劲一样,不过是要素伤害。 弓弩更是从“一根箭”变成了“一束光”。简单直白的增加了攻击次数的同时,还让招架拨挡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情况…… 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施法者不太友好。 毕竟这个能力只强化“武器”,而不强化法术。 除非巫师也一边施法、一边抡着棒子揍人…… 哪怕这个强化,只是针对安南一人。也称得上是招牌能力了。 但它最强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一个真正的团战技能——无视人数的全场加持、持续时间最多还能覆盖一整个白天。唯一的缺点,就是使用时间不是很灵活。 哪怕就光凭这一个技能、安南这种能够改变所有友军技能形态的强力群体拐,在任何抽卡游戏里大概都能算是顶流人权卡…… 这甚至还只是安南进阶时的附赠技能! 而除了这个技能之外,灵气与领域的具体效果倒是写得非常模糊,除了简单举例能做到什么事之外、它都是只用一句话进行了概括,而没有进行数据化。 毕竟灵气的强度会时刻随着安南本身的欲望、意志、灵魂强度和纯度而改变;而领域的效果,则直接取决于安南向领域中投入了多少要素之力。 比如说神圣领域,安南可以往里面投入“光辉”、“智慧”、“胜利”、“荣耀”四种要素,每次只能投入一种。如果投入光辉要素,它就会变成【神圣光辉领域】、如果投入智慧就是【神圣智慧领域】。这都是能够发挥100%力量的领域,而燃烧灵魂的效率也是100%。 但安南也可以投入30%的光辉要素,那么它燃烧灵魂的效率就只有30%。 然而,安南的“胜利”要素和“荣耀”要素,加在一起也不到50%。 假如安南投入只有10%觉醒深度的荣耀要素,那么它只能发挥10%的效果、却要燃烧100%的灵魂。随着“熟练度”的上涨,它的觉醒程度也会逐渐深化。 以黄金阶超凡者的平均灵魂质量来说,大约是每烧掉1%的灵魂,就可以增长1%觉醒深度的程度。 安南得到的新资源“灵质”,也是类似的概念。 到了黄金阶后,“经验”就已经无法作为养料了。 因为经验的本质,就是经过处理、容易消化的诅咒。 一直到白银阶为止,都是在不断增加、提纯体内的诅咒的过程。但到了黄金阶、灵魂完成了染色之后,其实与凡人就已经有了本质的差异。 普通强度的诅咒,已经无法再成为他们的养料。 安南之前还好奇——凡人到青铜阶,青铜阶到白银阶的时候,提升一级所需的经验几乎都多了一位数。 那么到了黄金阶,提升一级到底是需要何种天文数字级别的经验? 现在安南终于得到了解答: 到了黄金阶,就需要使用“灵质”来提升等级了。 只有黄金阶的超凡者,完全净化掉扭曲级和异界级的噩梦才能得到灵质。也因此不会再额外获得其他的经验与等级奖励——除了要素的适应性。 安南新获得的灵质,如果全部加到“辉光君主”上,大概可以提升一级半。 但安南打算稍微留一手。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胜利骑士,或许也是可以进阶的……到时候再看一下加哪个好。 除此净化超高难度的副本、还必须完美通关之外,就只有使用要素这一条最为常规的道路。 是的,领域技能上写的清清楚楚——燃烧灵魂时、也同样会获得灵质。 而这就是黄金阶超凡者强大的奥秘! 他们爆种、燃烧灵魂时,不会因此而变得衰弱。当他们归来的时候,就会变得越强。每战斗一次、每使用一次要素,等到战斗结束之后,都会获得超越式的提升。 但这同时意味着,他们也正飞快的步入死亡的深渊。 而想要不使用要素,就只能使用常规技能与自身的“灵气”。 黄金阶的超凡者总是无法忍耐燃烧灵魂……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强烈的欲望,让黄金阶的超凡者无法止步。 但到了这个级别,想要变强要么就去冒险、要么就得燃烧生命——别无他选。 而每次战斗,几乎都必然会动用要素之力。除非是虐菜级战斗,能够只用灵气来解决……哪怕是对付白银阶的超凡者,也至少得用上招牌能力。 比如说承灵僧身后跟随着的灵体大军,比如说安南的强力加持。 遇到稍微强一点的敌人,就必须要展开领域。 而每次使用领域,都是在燃烧生命。 安南估计了一下。 以他如今的灵魂强度,大概最多只能连续使用两百多个小时、就会彻底烧尽。而在真实战斗中,恐怕用掉七八成就会变得虚弱,无法发挥全力。 ……好在要素之力,就像是某种加速器一样,以小时计费、能够随开随关。不然安南的寿命就只有十多天了。 但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安南能够连续战斗十几天而完全不用休息。 ——大概等于半个兹伏奇·大吾了。 “一旦抵达黄金阶,就没法回头了啊……” 安南感叹着。 就像是上了高速公路。 或者说,是进入了高速公路中漆黑无比的隧道。 因为知道前后都有车。 所以就无法停下,无法减速,更无法回头。 否则都会迎来必至的灭亡。 只能稳定、持续、不间断的向前开。 看看在燃料用尽之前、自己被其他的车撞毁之前,是否能够到达目的地…… ——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天车之书 第六十五章 贩卖概念 泽地黑塔的“奥涅伊洛斯”仪器内。 已经通关噩梦的安南正仰躺于虚空中,银白色的柔顺长发没有落向地面,反而披散着、同他的白色长袍一起向上漂浮着。 就像是向深海中逐渐沉没一般。 在安南通关噩梦后,大屏幕上就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一片复杂迷乱的虹光。 因为那画面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会让人看到眼晕,就像是要得了眩界症一般。于是艾萨克就干脆将屏幕关掉了。 那令人眼花缭乱,不断倾泻着光污染的屏幕熄灭后。 安南身上散发着的蒙蒙白光,就成了这昏暗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光是看着安南,就让哈士奇他们的声音变轻了许多。 安南就保持着这样安详的姿态,安静的沉溺于噩梦之中。虽然是在噩梦中,但他的表情却是平静而又安宁,就像是有什么很好的梦一样。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无重力床吧。 哈士奇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真是慕了慕了。” 哈士奇感叹着:“要是躺在上面睡觉一定很舒服……” “你是想要用一下‘奥涅伊洛斯’吗?” 艾萨克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倒是没问题……倒不如说,我觉得雨果阁下一定会欣然同意的。毕竟之前就说了帮助安南陛下净化噩梦,但不仅没有把噩梦内容告诉安南陛下、甚至‘奥涅伊洛斯’也没有帮上忙。 “——安南陛下净化噩梦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简直就像是之前就知道相关剧情,并由此而选择了最正确的道路一般。” 他们这些“场外嘉宾”,甚至还没来得及通过“奥涅伊洛斯”,为安南提供情报、提供援助…… 因为他们加在一起,思考的速度都不如安南。 只有在最开始,安南还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梦的那段短暂的时间。他们这边的情报比安南知道的多。 但也没有持续太久……在安南连猜带蒙的察觉到他正处于梦中梦之后。安南就突然一声“我明白了”,毫不犹豫的飞快推平了噩梦。 而他们甚至要皱紧眉头、努力思考,才能勉强跟上安南的思路。 当然,哈士奇就没有那么费脑了。 她只是感觉走了一会神,回来之后就是“嗯?怎么变成这种局面了”,然后就乐呵呵的开始看热闹。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上高数课也是这个形态。 稍微走一会神就听不懂了。 但她倒也听着不困,反而看起来是学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双眼闪闪发亮——就是啥都没记住。 “我倒也不是想用啦……” 哈士奇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当然,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其实净化噩梦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毕竟我们不需要担忧侵蚀度的问题,而且也有能够传到噩梦内的消息渠道……” “咳咳咳……” 一旁的十三香连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哈士奇。 但哈士奇却是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咳什么啦,和艾萨克先生不能说吗?艾萨克先生也是安南的人,四舍五入我们就是一伙的呀。” “那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十三香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对一脸惊异的艾萨克补充了一下哈士奇那惊人之语的下半句:“不是我们不会增长侵蚀度,而是安南陛下有着消除侵蚀度的手段,而我们算是安南陛下的嫡系亲信——我们之间还可以随时随地的互相联系,这种手段能够跨越噩梦的信号阻碍。”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尼古拉斯制造的那些人造人的能力。” 艾萨克眉头紧锁:“是天车之书吧?” “是的啊。” 哈士奇这时在一旁纠正道:“不过我看重的,仅仅只是这个漂浮效果啦。” “这有什么难的吗?” 艾萨克不明所以的伸出右手,在空中一点。 诸多如同数据流一般的符文聚拢在他面前。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随口说道:“只是一个检测体重与体型的简单仪式,附带一个精确操控的漂浮仪式而已。效果主要是为了将进入噩梦的净化者固定在一个精确的位置,用于接入其他仪式。” 一般人如果在噩梦中受伤、极度恐惧或是死亡,他们外界的身体肯定会有反应。 无论是翻身、打滚、扭动……都可能会导致他们的位置发生变化。 而这就可能导致“接触不良”。 “漂浮在空中的人,因为无从发力、无处借力,自然也就无法乱动。这对他们是一种保护……就像是要做取出碎骨的手术时,总要先将人麻醉一样。即使是捆绑,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有用。” 艾萨克详细的解释着。 哈士奇连连摇头:“啊不不不不……我只是想,这个模式你不觉得很适合作为一种先进的床吗?” “……床?你是说商品床?” 艾萨克面露困惑之色:“没有闭合的床与被子的话,如何在睡眠时保护躯体温度呢? “虽然你是白银阶的超凡者,不在乎这个也没有关系。但是普通人这样的话,是会生病的。” “只需要提高房间温度就可以了啊。” 哈士奇想也不想的说道:“保证房间温度维持在一个舒适的程度,这应该是能做的到的吧。” “啊,这个很简单。” 艾萨克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开着门窗的话,想要保持一个房间的恒温、其实并不复杂……你如果之前注意到的话,就会察觉到宿舍里就有这个装置。 “而这个仪式,是那些学徒们使用自己的所学知识、在自己的卧室中布置的——他们只是学了几个月而已,就能做出这样的仪式来。这也算是他们作业的一环。” “我觉得这两个东西,都能卖出相当不错的价格。” 哈士奇非常果断的说道:“我先将其命名为‘悬浮床’和‘空调’!” “……真的会有人喜欢这个吗?” 艾萨克眉头紧皱:“虽然漂浮着入眠,能够保持更优质的睡眠,但柔软的床铺和‘精灵布艺’的被子,才是高端市场的领导者。而房间的保温,更是有完善的壁炉技术……木柴的价格也很便宜,比咒性材料容易补充的多。 “这两个虽说制造简单,但毕竟不是一锤子买卖,是需要咒性材料来充能的。以五年成本来说,至少也要木柴和床铺的五六倍价格。虽然不是特别贵,但平民肯定也不会用的——我了解平民,他们喜欢用性价比最高的技术。” “这个好说。” 哈士奇笑眯眯的小声说道:“你想,无论是制造床铺还是购置壁炉的木柴,是不是都需要大量的木柴?那就意味着需要砍伐大量的树木……而我们的生活环境相当局限,只能生活在灰雾之内。随着和平时代的到来,人口的飞速增长很容易就会导致木料的消耗大于再生。 “虽然也有使用法术与转化产物催化的‘速生木’,但高端市场肯定还是鼓励使用优质原生木材。而且据我所知,速生木的制造也需要不少成本、很少流出到市场上,都是作为纯净的‘木’这一概念的仪式材料而使用。 “那么,我们在这里倒不如贩卖一个‘环保’的概念……” 天车之书 第六十六章 利民技术 哈士奇的新奇说法,吸引到了艾萨克的主意。 只见白色长发的少女双眼亮晶晶的,异常有自信的说道:“因为灰雾的侵蚀、咒性材料是可以稳定再生的。那么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着想,使用可再生的资源来替代不可再生、或者难以再生的资源,就会成为一种潮流——而且是正确的潮流。 “首先是上位者们会竞相使用这种‘更为昂贵但却更环保’的装置,以此证明自己的责任感——或者哪怕只是表演性的责任感。等到它们在上位者的生活中成为一种习惯后,这种特殊的、新奇的转化产物,就会在各国形成一股自上而下的‘时尚潮流’。 “有针对高端人群的装置,自然也就有针对低端人群的。倒不如说,卖给那些大贵族的装置要特别贵才好,至少要比那些昂贵的木材贵,这样他们反而会积极购置……因为这更有‘体面’,而不会显得廉价。 “而通过这种方式赚取的大量利润,又可以取出一部分、反过来让一部分的利,让穷人之后也用上‘包装没那么好、总有一些问题、也没那么全能’,但本质也是同样便利好用的新技术。 “那么,泽地黑塔毕业的巫师们就有了相当稳定的工作,人民一批一批的换上了更方便的技术,上位者得到了好的名声,小贵族们能够满意的跟上潮流,环境也得到了保护——虽然到最后,就已经没有人在乎环境了。但总之,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哈士奇抑扬顿挫的向艾萨克宣传着她的“一个新想法”。 听完哈士奇的说法,艾萨克的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虽然她说的其实不全面,但以艾萨克的智慧,只是稍微这么一点,他就已经立刻想通了一切。包括哈士奇没有讲到、也不怎么理解的部分。 “原来如此……” 他倒吸一口气,语速飞快的喃喃道:“你说的对!不,倒不如说……与生意无关,我们的确该注意资源的使用!所有国家的大结界都在缓慢收缩,而我们目前的资源使用率已经抵达了一个平衡线。 “一旦人口进一步增加、或者浪费程度进一步提高,就会导致失衡——我们会将技术用于高速压榨极为有限的资源。 “我听闻在内燃机技术发明之前,已经有燧父的信徒发明出了蒸汽动力的伐木机器人、以及更为便携的蒸汽动力锯,只需要过去十分之一的伐木工来操作、就可以在相同时间内发到比过去多十倍的木头。而这应该就是一种先兆! “大量木材在市场上的出现,应该会压低煤炭资源的价格。而伐木工的大量失业,又会反过来推动一直缺乏矿工的采矿业。 “该死的,之前怎么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整个蒸汽技术,都需要消耗大量难以再生的资源——和这个相比,以黑火作为主要原料的内燃机反而要好一些…… “……我懂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应该是在大结界互相隔绝了不同国家情报的同时,又有银爵的教士、与地铁的存在让贸易维持正常化。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从他国进口的资源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们不会了解、不会前往、不感兴趣其他国家的环境情况。而且诺亚的报纸业其实是世界第一,其他国家的商人,可能都没有那么方便的消息渠道……可能购买诺亚木材的联合王国商人,都不会知道自家王国有多少森林。 “这么想来的话,凛冬公国居然是目前森林保有率最高的国家、真是讽刺……” 艾萨克在昏暗的房间内踱步,声音逐渐变大。 他飞快的盘算着:“如果没有内燃机的话,恐怕三四十年间、很多资源都会进入到红线。假如现在立刻开始重视资源再生的话……不,也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所以安南陛下才会发明出内燃机,如此一来就可以形成一种新平衡——” 他突然停了下来。 艾萨克回过头来,用力的拍了一下哈士奇的肩膀:“你说得对,你是正确的!我得谢谢你才行……现在的研究方向,不应该只是往‘精巧而华美的造物’、‘更便捷的采伐资源的方式’,而应该寻找能够源源不断再生的新能源。 “说起来,神秘女士早就给了我们提示……地下列车使用的技术,就是从灰雾中收集能源。但之前根本没有人注意这个研究方向——因为它已经是成体的技术了,虽然只能用于增加新的地铁。 “如果这个技术能够进一步的利民化,说不定我们甚至能够打造昔日精灵帝国一般伟大的文明…… “不只是为了泽地黑塔,更是为了全世界的人——你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你其实才是真正有着长远视角的智者!” 旁边的十三香一脸古怪。 这不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过也挺好的吧。和艾萨克混熟了之后,哈士奇那些奇奇怪怪的脑洞,说不定也能给他提供一些灵感。 就在这时,散发着微光的安南突然爆出一大团的霜气、并且绽放出极为耀眼的光华。 之前还在激动的念念叨叨的艾萨克,却是突然面色一变,回过头来一把将十三香抓了过去。 他的另一只手,则飞快的在空中划了几个符文。 一道灰蒙蒙的半球型结界立刻显现,将他们三个包裹起来。 只见整个房间,除了他们所处的位置之外、都在三个呼吸之内挂满了冰。 那是极为璀璨的,闪耀着光芒、宛如水晶一般的冰层。 就像是遍布石笋与钟乳石的岩洞。 而房间内的玻璃全部都冻裂、变成了蛛网般的形状。但它们却没有爆裂开来——因为它们已经被厚厚的冰层包裹了起来。 这些全部都是【封有光的冰块】。 “……这是进阶成功了。” 艾萨克松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吧……但还是值得庆祝。” “确实如此。” 随着安南的声音响起。 漂浮在虚空中的那个安南,逐渐变为流光四溢的虚影消失。 而安南则安稳的出现在了一旁。 在他出现的瞬间,那些冰就像是时间倒流一般、凭空消失。 四周的霜气被安南反过来吸入体内。但奇怪的是,房间中的光却是不减分毫。 他有些好奇的看向艾萨克:“你这是什么法术?我从来没有见过……” “是【惰性练成我的独门法术。我刚刚炼成了‘不容易降温的空气’和‘抑制冻结作用的空气’,就如同我可以轻易让纸张和布条变得不怕火、让铁变得不怕酸蚀一样。可以精细的否定一个材料的某种固有转化特性,以此使其‘惰性化’。” 艾萨克叹了口气:“这个法术原本不应该在我这里断代的……用傲慢一点的话来说,我开发出这个法术的时候,一度认为这个法术能够开创一个时代。但它的学习难度有点高,在我教给尼古拉斯前,我就已经去世了。 “真的是,非常可惜。” 艾萨克再度叹了口气,重复道。 天车之书 第六十七章 白袍女 “但好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艾萨克无奈的笑着,伸手揉了揉自己奶白色的卷发。那如同猫咪一般的翠绿色瞳孔中没有一丝阴霾,只是有些宛如阴影般投下的悲伤。 随着他的动作,在艾萨克身上挂着的诸多几何学饰品,都开始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萨尔瓦托雷是一个好孩子。虽然【惰性炼成】的确很难,即使以我的标准来说也是相当难以习得的法术……但他还是在认真的学习。 “萨尔瓦托雷想要掌握这个法术,可以说非常困难。毕竟泽地黑塔的继承者比起绝世无双的才能、更需求灵魂深处的善性,这点与我们翠玉塔是不一样的。但正因如此,这份认真的态度才更为宝贵。”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布满笑容:“对了,我得向您隆重介绍一下哈士奇小姐最新的发明——被称为悬浮床和空调的新商品!” 随后,艾萨克详细的对安南解释了一番这两个新商品。 虽然是这是泽地黑塔早就已经开发的技术,但艾萨克却还是将其划为哈士奇的发明。 即使核心技术没有改变,但包装的确是不一样的东西。 就比如说绿火其实就是大幅稀释且钝化的黑火,但这毕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安南:“……哦。” 他的表情异常复杂。 听到空调和悬浮床这两个名字,他就大概猜出来知道哈士奇又对艾萨克说了啥。看着一脸不明所以,但总之开怀傻笑着的哈士奇,安南叹了口气。 算了,也成吧。多少也算是个好计划。 艾萨克这种“在对方老板面前狠夸自己看好的后辈”的心态,也被安南轻而易举的一眼识破。 “至于技术上的优化……我觉得可以联系一下翠玉塔这一代的的塔主。你看雨果都用基板优化了自己的仪式,我觉得如果要量产化、智能化的话,应该还是得用基板。” 艾萨克评价道:“泽地黑塔虽然压成本的能力很强,但这明显是我们翠玉塔擅长的方向。” “你好像对这一代翠玉塔的塔之主很看好?” “客观来说,我和尼古拉斯都肯定不如他。如果陛下您没有听过他的名字,那么他一定是在研究一些脱离应用层面的高端技术,而不是说他愚钝。” 奶白色卷发的年轻人,认真的说道:“他既然是更新一代的塔之主,就一定比我们更为杰出。这是翠玉之塔的基本规则。等陛下您去联合王国的时候,一定得去看一眼翠玉之塔……他肯定能帮上您不少忙。” “我会去的。” 安南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不过,你这意思是说,翠玉之塔的继承方式、就是单纯的才能吗? “如果说,泽地黑塔是牺牲之塔,那么翠玉之塔就是贪欲之塔。我们翠玉之塔所传承的,是最为纯粹的‘好奇心’。是希望将此世一切奥秘掌握于手、因而不断探索这个世界的永不餍足的贪欲。 “我们翠玉之塔的格言,是‘将一切升华至更完美的境地’。如果说尼古拉斯他有什么错的话,那也不是杀死了我……而是因为他忽视了箴言中的‘更’这个字,妄图得到绝对的完美。 “而这也是他之后被翠玉之塔抛弃的原因——而非是他试图制造无亲本人造人。翠玉之塔是没有那种善性可言的。” 艾萨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您一定要留心……并非是所有的塔之主,都会像是萨尔瓦托雷与雨果阁下这般充满善性。” “我记下了。” 安南同样认真的点头应道。 不同的巫师塔,传承着不同的道路吗…… 他暗自将这个提醒记下。 不过对于如今的安南来说,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提醒而已。 毕竟他已经抵达了黄金阶。 手持真理之书的黄金阶超凡者……他几乎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强的那一批凡人,距离真理阶也只唯有几步之遥。 若是有什么不长眼色的人想要找他的麻烦。 安南也绝不会、也更不可能怕。 ——他只是如此想着,身上就无意识的散发出绝伦的光辉。 这些光辉在他脑后,仿佛形成了一套光轮。他那湛蓝的右眼闪耀着的白光、让他的右眼甚至比左侧的宝石之眼更加璀璨。 “已经很可以了,我知道你掌握了灵气技能。现在可以稍微把你的震慑灵气收一下……你总不会只有这个灵气吧?” 艾萨克无奈的说着:“因为我们几个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所以它不会波及到我们……但在公共场合展开震慑灵气其实也不那么礼貌。当然,在你需要展示你大公威严的时候例外。” “……那就这个吧。” 安南略一思索,便将其切换成了治愈灵气。 比起他只要稍露杀气,周围就会开始飞速结冰的冰结灵气;以及他稍微严肃起来,就会绽放出神圣光华的震慑灵气……治愈灵气应该会无害许多。 随着安南心念一动。 他脑后的神圣辉环以及从右眼迸出的璀璨光华,都同时熄灭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温润白光。 那是即使直视许久,也绝不会感觉到刺目、更不会眼花的微光。安南的身体远远看上去都因为这种白光而显得有些透明……看起来就像是玉石一般。 只是沐浴在那微光之下、就会无视距离的嗅到那淡淡的香气。不仅心情会变得平静,甚至身体也会传来明显的舒适感。 “……这是治愈灵气?” 艾萨克有些讶异:“这可是稀有的能力。” “这很稀有吗?” “很稀有。掌握灵气能力的黄金阶超凡者并不算稀有,据我所知、至少得有个四五成左右。但这些掌握灵气的超凡者里面,治愈灵气恐怕二十人里面也没有一个。” 艾萨克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或者说,只有涌泉岛的白玉之塔,传承着类似的能力……只有那里的巫师进阶到黄金,才会拥有治愈灵气。但白玉塔那边的巫师,与其说是巫师、倒不如说是医师。” “嗯,我听过。他们那边会出最好的治疗者。” 安南点了点头,抱怨着:“我之前,也想过要将我的人送到白玉之塔留学,但他们不收……” “……啊,这个很简单。做个仪式就可以去了。” 艾萨克轻快的说道:“因为白玉之塔只收女孩子,而且还得是容貌上佳气质好的。” “?” 安南发出了无声的质疑:“为什么招巫师需要这种素质?” 这样的话,他就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大哥没有过审了…… 说起奇怪……在安南印象中,玩治疗的女孩子应该不少的。但进入到迷雾大陆之后,却几乎完全没有看到过。甚至偏辅助的法系都不多。 数目最多的,除了战士系就是失能学派和破坏学派的巫师…… 唯一掌握治疗能力的,也就只有和哈士奇他们一起进入迷雾大陆的阿电了。 “这是因为白玉塔非常特殊……与其说她们是巫师,倒不如说是信徒。她们信奉蛾母的从神,剪刀与疗伤之神【药女】。即使是蛾母的从神,圣职者也几乎只接纳女性——除非是自净的男性。 “当然,所谓的‘气质好’,其实指的是更安静一些的性格。因为药女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白玉塔的塔之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黄金阶,而是借助巫师塔成就的‘临时黄金阶’,就像是石中船长塞利西亚一样。” 艾萨克解释道:“严格来说,白玉塔是治疗师的传承、而非是巫师或是法师的传承。她们所奉行的理念,是‘除净此世一切病痛苦厄’……所以并不追求‘强大’、而需要大量的基数。 “白玉塔最为宝贵的传承职业,是白银阶的【白袍女】。而非像其他巫师塔一样,都是黄金阶。其中白袍女里最受众人认可的,会推举成为五年份的塔之主。她们将其称为‘母亲’或是‘慈母’。但这只是称呼,而非是职业名。 “如果按照现代法术分类,她们所使用的法术大概是是转化学派与偶像学派。但其实她们除了法术之外,还教导许多知识——比如说如何使用转化产物的各种合剂,以及在不使用法术的情况下、使用草药与手术处理一些问题,她们还同时掌握着治疗系的神术,可以说是多管齐下的专职治疗者。” 天车之书 第六十八章 愚人战争 “……但如果说白袍女很多的话,我现在却几乎没有看到过她们。” 安南提出自己的疑问:“至少诺亚王都这边没有。凛冬有一些,但也不多。” “怎么会没有。” 艾萨克笑了笑:“你看到那些门口摆着绵羊角装饰物的医院,那些其实都是白袍女开的。因为‘药女’在成神前是一只绵羊,这是一种神圣象征。白袍女通常会使用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药女的信徒-白羊女’。 “你不知道白袍女的存在,倒也不是因为她们完全不追求名声……而是因为诺亚与凛冬,总体来说是排斥巫师与超凡者的。 “这种情况下,她们就会成为‘药女的圣职者’。即使如此,她们也不会太声张。而且她们毕竟是性格安静的女孩子,很多粗重的活计还是得雇人来干的。这种情况下,她们一般会作为‘副院长’或是‘顾问’来掌控大局。 “而像是联合王国与地下都市,又比较排斥圣职者。这个时候她们就会化身为‘出身于白玉之塔的巫师’。这些都是为了能够安心治病救人,不牵扯到诸多麻烦中的变通而已。 “甚至可以说,所有的医院或多或少都有白袍女的传承。要么主医师是白袍女的学生、要么就是药女的信徒,要么就是他们祖师爷或者祖先从白袍女那边学习过。因为白袍女的医术,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二纪的沙漠时代……那是比雅瑟兰人的文明还要长久的传承。 “……当然了,而你们找不到白羊女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如今的白袍女,被明令禁止参与任何形式的冒险与战争。而你们都比较……闹腾。” “这是为什么?” 安南这个就真的不明白了。 按理来说,如果有战地医师的话、人员损失应该会少很多才对。 迷雾大陆本身就人丁稀少、地域狭窄。能多保留一份人口,就会少损失一些实力。 “因为这会导致战争时间拉长。” 艾萨克面露无奈之色:“说起来,你们这个时代,几乎已经不知道当年巫师战争发生了什么吧?我想你也不会知道……为什么白玉塔如此的弱小,但却没有被其他的巫师塔吞并?” “的确不知道。” 安南点了点头:“巫师战争……也就是大统一时代存留的记载,简直比大结界崩溃之后的血战还要少。不光是我不知道,萨尔瓦托雷也不怎么清楚。” “这正好还和白袍女有点关系。白袍女并不一定要从白玉之塔学习——这是唯有白袍女存在的转职方式。她们只需要掌握足够的医疗知识,并最终在白玉之塔内进阶、就可以自动转职成白袍女……这是数代塔之主想办法压低转职需求之后,优化得出的新职业。 “而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统一战争开始之后,各个地方、各个流派、各个职业的巫师,都能找到白袍女协助作战。 “白袍女的治疗能力相当强大,但这却大大拖长了战争的时间。统一战争最终是必须要有一个结果的……于是很快,内战就因此而愈演愈烈。 “最开始,是各个学派开始研发出‘不那么容易治疗’的技术。泽地黑塔的黑火,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发的……一旦被黑火附着,全身皮肤都会被不断迅猛的灼烧、想要治疗被黑火伤到的患者,需要花费比治疗正常巫师多五倍甚至更多的魔力。” 艾萨克叹了口气:“没想到吧。如今作为内燃机的燃料,而带来科技发展的能源……在过去只是为了能让人更加痛苦、才创造出来的炼金武器。这甚至还是泽地黑塔开发出的技术——泽地黑塔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你想想,泽地黑塔都疯到这种程度了,其他巫师塔得成什么样。” “……内战到底是打的什么?” 安南疑惑的问道:“我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过去时代的各种施法者们,最终完成了学派统一。将所有的法术归纳为八大学派。” 在那之前,不同的巫师塔可只有一个核心职业作为传承。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来自民间的新职业。 比如说冬之手们的能力基础,就来自于冰脉术士和沉默术士。而这几乎也是失能学派的来源。 “那是一场……非常愚蠢的战争。” 艾萨克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你们这个时代的巫师如何看待这场战争。但在我那个时代,巫师内战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 “叫做‘愚人战争’。” 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可以简单的认为,这是为了‘争夺巫师塔’、与‘守护自己的特殊地位’而发生的战争。很多施法者流派,都因为没有巫师塔默认带有的‘知识记载’能力,而变得容易失传。 “而在以前那个时代,‘高塔’出身的施法者,是比‘平原施法者’要高贵许多的。人们也会更信任这些高塔施法者,认为他们的水平会更高一些——当然,就下限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当时很多民间的施法职业,与其说是法师、不如说是骗子和魔术师。而巫师塔一般与当地执政官都有联系,会勒令范围内的施法者及时备案。 “那些施法者们当然不服……这甚至是从咒能时代就兴起的矛盾了。双方之间结成了非常重的仇怨,直到一个火星引发了战争。 “高塔巫师希望清除那些‘影响巫师名声的把戏艺人’,而更多的民间施法者则认为这是高塔巫师排除异己的开始。进而演化成了‘夺取巫师塔’的战争。 “因为巫师塔是绝对公平而冷漠客观的。各个巫师塔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继承方式……只要符合继承标准的人进入巫师塔,就会被选为塔之子。而塔之子是可以杀死塔之主的。 “一旦成为塔之主,就可以直接夺走巫师塔的控制权。将原本的高塔巫师杀死或是驱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民间的传承自然是弱小而不全面的。为了能够攻下巫师塔,于是很多学派就互相联系、合并在了一起。试图制造出集众家所长的优秀者。 “而巫师塔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也开始吞并大量学派。客观来说,这的确推动了知识的大统一。 “然而……如果真的这么和谐也就罢了。后来很快就有玩不起的,开始刺杀对方的‘夺塔首领’。 “于是这就成了一场相当滑稽的‘守塔与刺杀’的游戏。进而衍化成了真正的战争。 “那甚至是连地方政权的掌控者都不敢出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疯狂之极的战争。可能参战者的数量尚不如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但那却是至死方休的超凡者剿灭战。”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吗?” 哈士奇喃喃道。 艾萨克沉痛的点了点头。 “白玉之塔的医者,某种意义上却是在添乱……强力的治疗手段,倒逼巫师们发明让对方痛苦、难以治愈的法术,只是中前期的部分。 “后来甚至白袍女本身都会被刺杀。会有人专门轰炸、刺杀、劫掠对方所属的白袍女。 “再到后来,就不是针对性的刺杀与冲塔了。一些城镇仅仅只是被法术波及到就会毁灭,还有疯狂的法师们会将城池作为人质……不断地杀戮、不断地吞并、不断地毁灭。 “不只是毁灭对方的肉身,甚至会将对方的传承也一并毁灭——只是因为他们传承的法术,可能会对自己的法术造成干扰和克制。 “数以十万计的施法者杀红了眼,数以百计的传承彻底断绝……大统一战争结束后,留存于世的只有过去二十分之一的施法者。真正属于施法者的时代,各种学派百花齐放的时代,也就此彻底结束。” 那是只要所有人保持克制、互相信任,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战争。 却因为互相的警惕、仇恨与不信任,而导致最后血流成河。 “愚人战争……” 安南喃喃道:“确实如此。” 这的确是属于愚者们的战争。 天车之书 第六十九章 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一旁十三香与哈士奇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这么说起来……似乎血战打成这个样子,还真的与白玉塔有关。” 十三香喃喃道:“竟然会有这种事……” 因为治疗职业第一时间的大规模介入,反而让战争进一步激化——这的确是令人讶异、难以理解的情况。 最开始的时候,矛盾其实并不算严重。 因为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官方流派”。只要在凡人阶段开启了法力池,那么成为超凡者的时候就必然会成为施法者。 但如果没有持有特定法术,或者在特定条件下进阶……就会变成一些稀奇古怪的职业。 也不排除一些野路子的施法者们,通过瞎蒙或者盗窃知识等手段,拿到高塔巫师的进阶配方——既然职业是一样的,那么他们自然可以伪装成高塔巫师。 这就像是假学历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与其说是施法者、不如说是“有法力池的盗贼”的戏法大师。那就是纯粹的骗子了。 高塔巫师最开始,肯定也想过各种方式……来整治这种不良之风。 但他们并没有那份“管理其他施法者”的特权。 他们仅仅是因为足够古老,所以相对质量更好、更加被官方所可信——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高塔巫师身后背着巫师塔的名誉,可靠度自然会更高一些。 那个时代,血战才刚结束不久。甚至还是被风暴之塔强行镇压才结束的……可以说,那是施法者地位最高的时代。 而当时也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无论是建筑和工程、护卫与维修,还有大量的军用订单……肯定是优先给巫师塔的。 但对于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民间施法者来说,高塔巫师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 这也是有说法的。 的确有不少民间施法者,只是骗子或是假货。但也有一些流派,是从精灵时代秘传之今……他们最初的传承肯定也来自巫师塔,但因为各种原因而从巫师塔离开。 毕竟巫师塔的政治结构,更像是一个小型王国。塔之主有着绝对的权力、甚至凡俗的权力都无法影响到巫师塔……而有了稳定的权力继承,就必然会导致高塔巫师们逐渐变得政客化。 自然也会有真正有能力的学者看不过去,也不打算融入其中,于是就好说好散、就此离开;也会有竞争塔之子失败、与新任塔之子结下仇怨的优秀巫师,在塔之子继位塔之主前匆匆逃离。 ——众所周知,塔之子首先要求是个活人。 那么这个时候,假如存在一个同样比现任塔之主符合要求、却始终千年老二竞争不过同期塔之子的巫师学徒……比起提高自己的才能,直接把前面那位干掉会更方便。 这些失败者与学者,不见得比正统的高塔巫师差多少。毕竟严格来说就像是剑宗和气宗一样,只是理念有所分歧的同一脉。 而他们早就已经与高塔巫师结下仇怨。 最开始战争的导火索,是高塔巫师忍无可忍、打算清理那些假货和骗子。这其实对于民间施法者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假如真的这些人被清走,那么他们的名声也可以提高。 但这个时候,他们却打算趁机找个茬。 ——或者说,这些由“失败者组成的联盟”,打算借此机会动摇一下高塔巫师的地位。 他们单独一脉当然打不过曾经的胜利者。但他们人多势众……那可就不一定了。 但根据十三香的理解,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见好就收的。 作为暗处的挑衅者、挑战权威之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大获全胜。只要让高塔巫师狼狈不堪,他们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因为这场战争,其实是为了给外人看的。 它的本质,是一场表演性的战争。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 十三香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些施法者中肯定有疯子,但不会有傻子。 他们当然会知道,战争这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们为什么会占据巫师塔?” 他疑惑的发问。 这是最让十三香无法理解的。 安南也不太明白这一点。 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了高塔巫师的底线——巫师塔是通过代代师徒相传、形成的“学阀王国”。他们聚集起了精英,的确可以夺走其中一两座巫师塔…… ……但那又如何? 你能夺走,人家就不能夺回来? 巫师学徒更是不能碰,杀都不能杀——要知道,那些学徒可不是什么孤儿,他们也是有自己的社会关系的。鬼知道他们的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是什么人。 而他们作为突然杀出来的“外人”,自然会被所有人排斥。 在巫师塔中担任教学工作的,只是历代毕业生中的少数。还有更多从政、从军、从商……在其他领域取得了辉煌成绩的“校友”呢。 他们如果看到“母校”危难,直接杀回来怎么办? 而且就算一两个人上了头,抢了巫师塔,触犯了巫师塔不可动摇的底线,甚至迫害了无辜的学徒……但那么多施法者中,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 完全没有协商,也没有交流、更没有人议和。 如果这个时候其他巫师塔把占据了巫师塔的狂徒干掉、或者他承诺不会驱逐原有的导师与学徒,这事情也就平息了,因为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白玉塔却冲过来开始不分敌我的一通乱奶。仿佛在说“快住手,不要再打了,这么打(指抗着双方治疗法术打架)是打不死人的”。 这看上去,似乎像是一种迷之劝和。 而其他施法者,在这个时候也逐渐变得失了智——他们并非是因为发现杀不掉对方,而慢慢变得冷静下来。反而为了杀死对方,而专门点出了重伤技能树……就连最与人为善的泽地黑塔也鼓捣出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个时候,其实事情与最开始的目的,就已经完全没关系了。 ——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要干掉对方。 但这要是一群没脑子的狂战士,或者是有宿仇的异国人也就罢了。 哪怕是有仇怨,也是那些野生施法者对高塔巫师有仇——这些高塔巫师到底上的什么头? “这个事件,回头看起来感觉相当不对劲。” 安南评价道:“矛盾突然就毫无理由的被激化了。与其说是没有智者来说和,倒不如说是智者第一时间就被锤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几乎所有巫师塔同时发疯,这一定是有什么力量介入其中。” 艾萨克的表情变得严肃:“所以我也有一种猜想…… “会不会现在的巫师塔将这段历史消除的原因,并不只是单纯觉得它不好看——而是因为这与巫师塔发疯的原因有关?” 虽然艾萨克没有将那个名词说出。 但安南已经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看不起悲剧作家……但以他的水平,想要同时控制十几座巫师塔、关键是事后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存在。 ——蠕虫。 天车之书 第七十章 诸光之光 只是提到它的名字,就可能就会被感知到。 不存在实体的魔物。 “你猜的没错。” 艾萨克注意到安南的眼神,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就是它……非蛇之蛇。” 无形之物,熵增之兽,灭世之蛇。 仅仅只是存在,就会让世界充满混乱的世界之敌。 雾界的神明本质是此世之活柱,首先应该具有的素质就是守序。某种意义上,这些神明加在一起或许才能和蠕虫相提并论。 或者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秩序力量如此强大,才会从天车御手的尸骸中,诞生出作为秩序反面的蠕虫。 ……但蠕虫不是在大结界崩塌的时候,就已经被第六相往世书的力量封印到未来了吗?就算封印被泄露,也不该影响到“已经不存在蠕虫”的统一战争时代才对。 难道是蠕虫的力量可以跨越时间线? 还是说…… 安南思索了一会。 他突然开口问道:“雨果知道这些事吗?我是说愚人战争中不太对劲的那部分。” “这本身就是塔之主的传承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 安南突然有了一些不太确定的猜想。 如果说,不是每一个巫师塔内部高层,都藏有蠕虫信徒的话。 就只能说是巫师塔本身有问题。 巫师塔最开始是神秘女士制造的,这时候它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等到精灵们来到雅瑟兰大陆,建立了帝国……将巫师塔均匀分布到各个区域之后,咒能就成为了巫师塔的主要供能手段。 等到第三纪结束之后,咒能被废弃。 还拥有无限能源的,就只剩下两座巫师塔。 ——那就是风暴之塔与千面幻塔。 前者是因为风暴之女残留的无限风暴之力,而后者则是因为……千面幻塔的塔之主,就是好运小姐本人。 然而这里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巫师塔肯定比咒能更早诞生——当年巫师塔可是漂浮着过来的。 而建立咒窖,可是要从地上打深井的。 那么,在开始使用咒能之前……巫师塔在使用什么作为供能? “我有一个想法……” 安南缓缓说道:“千面幻塔的‘荷官’,参与了统一战争吗?” “没有。的确也有一些人考虑过,这是否与‘好运小姐的骰子’有关……但我们那个时代的主流观点认为,应该与好运小姐无关。” 艾萨克非常肯定的说道:“因为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巫师塔都变得疯狂。除了千面幻塔之外,就连你们凛冬公国的风暴之塔,最开始其实也一直置身事外、保持着相当清醒的头脑。还是到了战争后期、不断被袭击,才终于火了决定反击的。” ——果然还有风暴之塔。 安南终于确定了什么。 他特地只问了一半,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做出诱导性发言、导致情报产生误差。 而艾萨克只是看到安南沉默了一瞬。 他就立刻猜到安南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和咒能有关?” 艾萨克眉头紧皱:“这个可能性当年其实也有学者提出过。因为最清醒的就是风暴之塔与千面幻塔,其次就是没有黄金阶的白玉塔。而前者的共性,就是他们从最开始就没有使用过咒能。 “但在那个时候,其实也已经停用咒能好几百年了。老一代使用过咒能的人,在那个时候已经死绝了。而且这样的话,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白玉塔的理性相对更充足……她们当时可是咒能使用的大户。” “最后确定是那个狗东西动的手吗?” “我们也没有证据。但从事件的异常性质来说,我们推断是非蛇之蛇在捣鬼。” 艾萨克以更客观的角度来说。 他看着安南还有些困惑,于是干脆开口对十三香他们说道:“你们先去睡下吧。陛下刚刚进阶染色之位,雨果阁下那边肯定还有一些话要说。” “等一下!” 安南突然叫住了十三香与哈士奇:“我要选择你们作为我的守密者。” “……真的可以吗?” 十三香有些犹豫。 但哈士奇却是毫不犹豫的拍了拍胸:“放心告诉我吧,狗狗的嘴巴出了名的紧,我谁都不会说的!” 艾萨克冷静的问道:“我需要离开一下吗?” “没必要。其实说出去也不要紧。” 安南笑了笑:“我甚至打算公开这个咒缚。 “我新得到的咒缚,叫做【诸光之光】——我的力量在每个夜晚都会暂时衰退,但只要有一个人因我而成为了善人、或是有一个善人因我而飞升光界,我就可以立刻恢复所有暂时衰退的力量、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消退。” “……化解型的咒缚啊。” 艾萨克微微点了点头:“还可以。这个咒缚不是很容易针对……不过它的化解手段你打算怎么达成?” “我可是大公,凛冬公国的统治者。” 安南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因为我的政策而成为善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倒不如说,只要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人们变得乐观开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善良是需要余地的。如果连活都活不下去,又怎么能居高临下的要求他们善良?如果是在没有公平正义可言、走在大街上可能都会随时死去的混乱之地,又怎么会有能让善人挺胸抬头、安宁生活着的土壤? “如果我的国民,甚至连一丁点变得正直善良的余地都没有;每天连一个善人都没有诞生,那才是我的错误——而且是大错特错。我的力量因此而衰退,反而是对我的惩罚……它是在第一时间提醒我,我已经走错了路。 “那么这就不再是惩罚,而是劝诫。我有一个能够实时提醒我、不会被人买通、更不会畏惧我的谏臣,这哪里是一种束缚?这是一种利益才对。 “我并不是想要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或是统治全世界,权力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希望人们能够越活越好……能够不必走上堕落之路,也能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 听到这话。 无论是十三香还是艾萨克,甚至是哈士奇……都沉默了一瞬。 安南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正在发光。 那并非是治愈灵气的光华……而是另一种光辉。 能够让人切实体会到他的诚恳真挚的光辉。 ——那确实是诸光之光。 天车之书 第七十一章 艾萨克,你好温柔 在咒缚说出口来的瞬间。 安南胸口那宛如太阳般的纹路,便是骤然亮起。 盛烈的光辉,一瞬之间充满整个房间。 而后那些灿银色的纹路,便开始逐渐融化……如同蠕动着的水银一般,流入到安南胸口的金项链中。 居中的那枚红宝石正中,很快便浮现出宛如太阳般的符文。 看着就像是数码宝贝的徽章一样。 ……从图案上来说,甚至还是个勇气徽章。 只是外面的颜色不太对。 那正是之前萨尔瓦托雷为安南亲手打造的项链。 ——那枚镶有贤者之石、也被萨尔瓦托雷施加了定位法术的项链! 在宛如风油精瓶子般的红宝石外,包裹着一层纯金的外壳。 它原本就是金项链——因为贤者之石在保存时,需要一直接触黄铜或是黄金,才能维持足够的活性。否则的话,它就会迅速失效。 尽管使用黄铜来保存也可以,性能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萨尔瓦托雷考虑到,这毕竟是庆贺安南成为大公的礼物……如果以黄铜来制造,多少会显得不够体面。 所以他就特地选择了纯金——哪怕储存着贤者之石的宝石被捏碎、用掉了,安南也可以把它当成是金项链戴着,而不至于因为损失了价值而被丢弃。 谨慎起见,安南还是提前询问过萨尔瓦托雷,到底能不能使用这个项链作为承载物的。 当时还感动的萨尔瓦托雷一塌糊涂。 ……真是好糊弄的男人呢。 安南心想。 不过说是这么说,安南其实也知道,为什么萨尔瓦托雷会这么感动。 因为安南明知那条项链上,被萨尔瓦托雷动过手脚。 虽然萨尔瓦托勒只是说过上面有定位法术……但既然都添加了定位法术,难道就不能添加个别的、比如说自毁法术或者直接传送到萨尔瓦托雷手中的能力? 真理阶与黄金阶最大的不同,除了能够随心所欲的跨越灰雾之外,就是不用再依靠诅咒承载物了。 哪怕是黄金阶的强者。 假如在他们察觉之前就偷走对方的诅咒承载物——如果能够做得到的话——那么就可以让对方只能使用比自己低一阶的能力,而且会直接封禁所有需要全力以赴才能使用的大技能。 相当于是把对方全职业等级都打退回去十级,还封了全部大招。 所以才会有人准备一些用于混淆视线的假承载物,放到容易被看到的地方。这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承载物被攻击或是偷走。 而安南打算将萨尔瓦托雷动过手脚的项链,作为自己进阶黄金的诅咒承载物。 四舍五入,也可以说是安南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萨尔瓦托雷。 毕竟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萨尔瓦托雷把项链炸掉、或是传送走,安南就是必死无疑的。 而萨尔瓦托雷当然相信,安南肯定能察觉到、他对这项链做过一些手脚。 他也是真的动了手脚,虽然都是为了安南的安全而动打……但他毕竟没有提前告诉过安南。 然而安南的这份信任,对萨尔瓦托雷来说,却是真的很宝贵。 于是萨尔瓦托雷特地给安南又优化了一下这条项链…… 除了它原本作为主体的【萨尔瓦托雷派贤者之石(纯度65%)】的属性之外,还多了几条新属性。 安南从系统这边给出的物品提示上,就可以看到它多了一条“使用贤者之石时立刻捕捉周围情报,萨尔瓦托雷发送警报与坐标”的功能,以及“在遭遇可能会导致死亡的攻击时,自动使用贤者之石并抵抗这次伤害”的新效果。 ……可以说,萨尔瓦托雷就特别怕安南突然死掉。 他给安南做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保命向的……而且还都挺好用。 而在安南将艾萨克、十三香与哈士奇三人作为自己黄金阶咒缚的守密者之后。 十三香与哈士奇就被“电梯”给送到了七层的实验室去。 如果考虑到哈士奇本质上是一位男士的话…… 想要给他们安排住宿,就不是很方便。 泽地黑塔经过一次毁灭之后,如今的学生与导师的成分又相当复杂。如果分开住的话,别说十三香和安南担心哈士奇可能被骗了……就连相当看好哈士奇的艾萨克,也是同样有点担心。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艾萨克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哈士奇是一个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憨憨的事实。 如果真的是女孩子,那么到她现在这个年纪,多少会被家人教育过一些安全常识——比如说要对陌生人提高警惕啦、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啦、要拒绝突然亲近的陌生人啦之类的。 然而和总是有坏心思的猫猫不同。 狗狗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 哈士奇并非是弱智,而是根本对他人不设防。真就没有起错的外号,哈士奇看到陌生人的时候,就真的像是哈士奇一样,毫无戒心的摇着尾巴凑上去。 成功与犯罪分子达成共识.jpg 假如他还和十三香一样也就罢了。 然而她现在是一位比酒儿和林依依还漂亮些的美少女——毕竟无论是酒儿还是西酞普兰、德芙还是林依依,她们的身体都是以自己为模板优化出来的。 但哈士奇是真的“二次元美少女”。 她是以哈士奇大师级的捏人技术,直接凭空生捏出来的。 而她也并非是战职。 没有足够快的条件反射速度,以及承受突袭也不容易轻易重伤的体质。作为专精偶像与塑形学派的巫师,传说中的塑形之裘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十三香根本没法放心得下她。 和哈士奇一起出门,简直就像是在不牵绳的情况下溜哈士奇一样…… 于是最后,艾萨克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把他们姑且关到实验室里对付一晚吧。 因为泽地黑塔偶尔会有一些实验,要整晚进行看护、或者连续几天不间断的进行记录。这种时候就会前往七层的永恒实验室——这里面恒定了诸多永续仪式,专门用于进行这种复杂实验。 还摆了不少床,以及类似冰箱的、能够储存食物和饮料的装置。围绕着正中间的电梯,十二个房间像是时钟刻度一样成圈排开,每一个里面都是设备齐全、时刻保持洁净的实验室与床铺,还有充足的夜宵。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对于他们来说,其实这一天的游戏时间才刚刚开始。 毕竟他们白天还是有工作的,尽管工作结束的快、大约下午五六点就能准备上线。但他们的游戏时间,和酒儿那种能够全天玩游戏的富婆,以及林依依那种逐渐变成鸽子的UP主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如果艾萨克真让他们跑去和学生或者导师们住一起。 十三香可能也就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补补番、看看剧,抽空学习一下。 但哈士奇绝对能拉着同宿舍的朋友聊到凌晨五六点…… 从这点来说,其实艾萨克这个决定是在保护泽地黑塔的学生们。 ——艾萨克,你好温柔! 十三香心里默默的想道。 天车之书 第七十二章 新火燃起 “咦,这不是……” 哈士奇似乎发现了什么,顿时就精神了:“这不是那个什么板吗!竟然有这么多……咦,还有配套的书啊!” “你是想做点研究?” 进入房间之后,第一反应是打开“冰箱”寻找饮料的十三香,一边寻找着点心和饮料一边撇了撇嘴:“也成吧,别给人家弄坏东西了……我找个地方看看书吧。正好这几本法术书得学一下,如果能赶紧录入完毕,明天就可以少拿几本。” 如果要说这个“游戏”有哪里不够方便的话。 那就是他们至今为止都没有空间包裹了…… 但这也没办法,就连他们老大也没有。 “放心,我不会动那些可能会爆炸的东西的。我只是稍微有点想法……之前看了那个什么魔法单片机,感觉不是很复杂的样子。” 哈士奇眼睛闪着光,手头哗啦哗啦的翻着书:“我试试看,能不能用这边的书和那个什么板速学一波——不用理解原理,记住几个配方和公式就行了!” “……你到底想做个啥?” 十三香回过头来,表情有些讶异:“你要做的游戏,都没涉及到什么复杂的逻辑运算吧?不是格斗就是射击的、连回合制都没几个……” “我想抄一份游○王。之前的仪式盘没法做复杂的逻辑判断,但如果能学会这个奇怪的魔法单片机的编程逻辑,我觉得我应该能做到。” 哈士奇抬起头来,表情严肃异常:“包括场地魔法在内,一比一比例还原、甚至特效更好。还可以开启黑暗游戏模式,造成基本分伤害的同时还带决斗者伤害的那种,如果我能弄出来,你玩吗?” “……草,你搞快点!” 十三香脱口而出:“你要能做出来我肯定玩!不行,我得通知一下大家……” “等等等等,等我摸索一下!先不要给他们画饼,不要给我压力!” 哈士奇气急败坏的扑过来试图阻止。 十三香猛烈挣扎着,更大声的说道:“不催着点你会摸的!你刚刚说你会做的,快去!” “可恶,你这是压迫无辜哈士奇!” “傻狗快给老子动!你等着,我去给你鼓捣点吃的——” “叫爹,叫爹现在就给你做!” “你做出来再叫也不迟!” “太气了,你肯定是想白嫖我,爹爹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 两人在实验室闹成一团的时候,安南与艾萨克已经再度前往了泽地黑塔的最高层。 不等安南再度发问。 雨果的替身——那戴着阿尔法面具的黑红色纤瘦人形,在他们两人抵达最高层之后,便无声无息的从他们身前浮现出来。 它出现的方式很奇怪,伴随着无形的火光。就像是什么东西被烧掉了一样…… 但并非是他“被烧掉因而消失”、反倒是因为被烧掉而显现。 这也是安南第一次看到它主动从自己视野内显现。 “我听闻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代表雨果意志的人偶,发出了冰冷而空洞的声音:“是从贝尔纳迪诺的噩梦中,看到了过去的我吗?” “的确。不过我现在过来一趟,只是问一些私事。” 安南点了点头:“是关于阁下您的私生活的。” “……哦?” 听到有八卦,一旁双手抱胸的艾萨克脸上顿时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是什么事?能让我知道吗?” “也说不定你本身就知道,只是我觉得当面问雨果阁下比较好。” 安南顿了顿,转过头来对雨果问道:“我听闻……唐璜和克拉伦斯都要复活了?” “快了,唐璜已经到临产期了。克拉伦斯的话大约得年底。” 雨果平淡的回道。 一旁的艾萨克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想要用新得到的能力复活他们吧?哦,对了,我是猜的——因为我想你既然有治愈灵气,多半也会有复活能力。” 听到“复活能力”这话,雨果沉默了一瞬、就像是掉线了一样。 “我确实有。这也算是贝尔纳迪诺最后的馈赠了。” 安南没有隐藏,而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问的其实是……据说克拉伦斯新躯体的母亲,是大卫·杰拉尔德的私生女;而他的父亲就是雨果塔主?” “……竟有此事?” 闻言,艾萨克反而是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雨果:“不可能的吧……不对,好像也有可能。那个时候,雨果阁下已经没必要一直泡在罐子里了。但…… 艾萨克面露迷茫之色:“您从哪听说的这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泽地黑塔,没看到过雨果离开这里。” “当然是萨尔瓦托雷说的。” 安南耸了耸肩:“我也觉得很令人讶异,所以才特地过来问一下。” “那个孩子的确有我的血。” 雨果发出没有起伏的声音:“但我和孩子的母亲没有什么关系。” 闻言,艾萨克的眉头突然紧皱:“你是说……” “是处女生子。” 雨果的声音响起:“伊娃·杰拉尔德的确对我有好感,但我身上背负着‘不可拥有后代’的咒缚。 “这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太拼了……为了让我的身体不至于被疲劳、压力和疾病压倒,我举行了对腐夫的仪式、换取了【不可拥有后代却能青春不老的咒缚。这并非是束缚性的咒缚……而是根绝了我创造后代的能力。 “这也是我当年会在没有留下后代的情况下,就钻入泽地黑塔的原因。和那些人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并非是狂热、或是纯真到不知道延续血脉的重要性……我是一开始就知道,并以理智舍弃了它、来换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也多亏了这个咒缚,我才能够在身体静滞如此之久的情况下,立刻拥有战斗能力。因为我不会出现‘疾病’,而这种情况自然也是疾病之一。 “前不久,伊娃找上了我——她虽然不是巫师,但也是克拉伦斯的朋友。她说,她愿意担任克拉伦斯的母亲……唯一的要求是,她希望孩子的父亲是我。 “于是我就告诉了她,我因为咒缚的约束而无法拥有后代。她提出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制造人造人。 “以伊娃的子宫为杯,以我的血制造出的杯中儿;以她作为夺魂巫师的血统,来承载克拉伦斯的灵魂。如此一来,克拉伦斯就能保留完整的记忆,而他也不会因为伊娃的才能不足而被拖累、能够完全继承我的天赋。 “也就是说,我们打算制造一个‘拥有克拉伦斯完整记忆的雨果复制体’。而作为处女生子,伊娃还可以为新生的克拉伦斯增添神性、使其具有偶像学派的高适性。” 雨果详细的将他的思路说出。 不等安南追问,他便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我曾经认为,只要泽地黑塔代代相传、这个时代的技术就会逐渐更迭,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幸福起来。 “但我很快意识到……时间并不是无限的,世界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们的欲求也是动态的。人们虽然在物质上变得充足,但人们的需求也会随之变化。 “五十年前,诺亚人还认为过年过节能吃到肉就是幸福,而如今即使是农夫也可以每周都吃肉,他们就会希望每天都能吃肉。 “等到他们每天都能吃肉,就会希望吃到更加美味的肉、更昂贵而稀有的美食。如同最开始,人们只是希望能够拥有治疗致命伤的药物,后来就逐渐需要它变得廉价、变得方便携带和储存、甚至需要它治疗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我并非认为这种欲求不满是邪恶的。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世界正在变好的证明。人们的欲望在上升,就说明时代逐渐变好。 “但我也意识到了,我曾经的理念是错误的。如果只是给人们逐渐丰裕的物资,也只会给人们带来逐渐膨胀的欲望。 “我希望通过创造无限资源,来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就像是追逐着太阳奔跑的狂徒一般。虽然看着不远,但永远也不会达到。因为那并非是毅力就能达成的伟业。 “我没有办法了。我认输了,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是人类不能认输,这个世界崭新如此、日日更新,一定还有未来的希望。 “于是我从那之后,就渐渐不再发明新的东西,而是专注于培养继承人。无论是萨尔瓦托雷还是本杰明、大卫还是萨尔瓦托雷,都是我培养出的人才。 “萨尔瓦托雷的学生……那孩子的确也不错。但继承人不能只有一个,激烈冲突的思绪也可以引发良性竞争。 “萨尔瓦托雷是我安排好的下一代继承人,必将成神的杰出弟子;冯·霍恩海姆则是几年后,在萨尔瓦托雷完成升华之后的继承人;克拉伦斯则是我准备好的,在二三十年后继承霍恩海姆位置的再下一个继承人。 “我其实还打算准备再下一个……但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为什么?” 艾萨克忍不住询问道。 “因为有你们在,时代一定会变得更好。” 雨果毫无感情的声音平静落下:“我作为旧时代的老古董,插手我不了解的新时代……或许反而会帮倒忙。留下克拉伦斯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已经要燃尽了,而新火即将燃起。” 天车之书 第七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安南原本以为,十三香与哈士奇会在次日离开。 但他们似乎在泽地黑塔发现了什么新的宝藏…… 在偶然得知,安南接下来几天都不打算离开泽地黑塔的时候,他们居然表现的相当高兴。 就像是在泽地黑塔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安南异常熟悉。 就像是同学来家里“一起学习”的时候,父母上班走人时的依依不舍;或者临上课时老师突然传来消息,说“这节课自己临时有事你们上自习吧”时的悲伤。 就格外的依依不舍。 格外的悲伤。 这一度让安南怀疑,他们是不是打算鼓捣个大新闻——比如说要把泽地黑塔炸了、或者打算在泽地黑塔内发起探险之类的。 而在安南反复盘问过之后,才发现他们竟然是真的打算待在泽地黑塔学习。并且是发自内心的为学习而感到快乐。 ……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安南一阵恍惚。 为什么有人能学编程学上瘾的? 不过在那之后,安南也就能够确认……哈士奇这的确是要整个大活。甚至大到为此为专门学习一项在现实生活中用不到的手艺也在所不惜的程度。 安南对此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他们向雨果塔主申请了长达三个月的留学许可。 在这期间,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在离开时需要打一个报告,提前预约回来的时间。 毕竟为了学徒的安全考虑、以及最起码的保密需求,平日里的巫师塔一直是关闭的。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即使是曾经毕业的学生也很难进入其中,更不用说来历不明的陌生巫师了。 正因如此,萨尔瓦托雷当时才会因为“承灵僧”贝尔纳迪诺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泽地黑塔内而感到讶异。 而塔之主对于巫师塔的实时监控能力,不仅能够笼罩整个巫师塔的内部、对所有学徒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还可以覆盖到周围的一片区域。 因此就算是想要混在人群中直接混进来、或是使用隐身穿墙钻地等手段,也都是做不到的。 反过来说,安南来泽地黑塔的时候从来没有被挡过,实际上是因为雨果早就已经看到了他会来。 就算无视安南作为大公的身份。 他也是整个泽地黑塔的救主,是救了雨果一命的恩人。 ……总之,不管怎样。 三个月的时间,哈士奇无论想要学什么应该都能学会了。等他们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趁机蹭个课、补习一下法术知识。 天车之书塑造的躯体,让玩家们拥有了方便快捷的施法能力。但如果对法术本质的理解不够深入,他们的施法就还是不够灵活、太过机械。 虽然到了白银阶,却无法发挥出白银阶的完整实力——这就与那些战职玩家形成了相当分明的区别。目前玩家中实力最强的巫师毫无疑问正是龙井茶,他虽然接触法术实际上不到一年,但已经像三四十岁的原住民巫师一样熟练了。 这正是他独有的才能。 如果他出生在这个世界、正常在巫师塔内学习数年,好好做积累的话……那么他可能也会被某座巫师塔选中,成为下一代的塔之主吧。 然而除了龙井茶之外,哪怕算上四暗刻、那些进阶到白银阶的施法者,也基本上就没有能够完全发挥出白银阶性能的。 聪明一些的玩家,会选择塑形、敕令、失能与破坏四个学派。因为这四个学派中,他们还能具有一些相关的经验。 塑形需要极快的反应速度、以及对流体力学的了解,和相当程度的想象力。以及一定的建筑学基础。 实际上,教授塑形学派的巫师塔,的确在教流体力学……尽管名字不叫这个,但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必须了解熔岩、泥沙、水、血液、空气流动时的形态,了解气流、潮汐、旋涡的规律。 还得知道怎样破坏建筑物,可能会导致建筑物倒塌;以及抽离多少程度的墙壁,不会让建筑物倒塌…… 否则的话,就可能出现塑形巫师冷笑一声展开咒纹,然后直接抽了一面承重墙作为护盾……然后就被突然倒塌的建筑物压死了的情况。 事实上,也真有塑形巫师是这么死的…… 而敕令和失能两个学派,就相对简单许多。他们更多要求玩家们拥有对战局的判断能力,在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技能来帮助队友或是限制对手。 这的确很难,尤其是玩家们。这些玩家们一般都有类似的经验,至少不会出现把力尽的队友传送到敌人中间去、或者直接一发以切入到己阵的刺客为中心的群体缓速,直接把单个敌人和所有队友同时笼罩的情况…… 虽然玩家们可以无视队友伤害,但是却无法忽视因为误伤造成的控制或硬直。 而破坏学派反而是最简单的。 玩家不会因为侵蚀度过高而堕落或是发疯,甚至还有前排队友帮忙保护……这可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巫师不可能拥有的友好环境。 你为什么挡在破坏巫师面前,你不怕死吗.jpg 对于不存在友伤保护的原住民破坏巫师来说,他们很难避开自己的保护者、单独攻击敌人…… 破坏巫师最出名的绝活,可都是杀伤半径大于施法距离的那种。别说是队友,连自己都一起炸。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照顾前排队友的。 但对于玩家来说,倒是简单了许多。 他们只需要闭着眼睛炸就可以了。伤害输出可以说异常高,一个人打出来的伤害,比小队其他人加起来都高…… 甚至都有一些玩家因此而出名了——安南在凛冬的时候,就听到大臣们议论、说是最近出现了一支奇怪的、由破坏巫师为核心的佣兵团。他们佣兵团的防御者,不知为何不会被队友的攻击炸死…… 他们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教国研发出了什么能够让人免疫火焰伤害的仪式,正在找一些佣兵做实验。 再或者就是联合王国的熔岩禁塔又有了新的突破——发明了能够不把队友一起炸死的新法术。 而至于先知、偶像、夺魂、转化四个学派。 可以说,至今没有玩家能够琢磨明白……估计还得有漫长的一段学习时间。 哈士奇已经是偶像法术玩的最溜的了——但她其实进游戏的时候选的也是塑形法术专精。 不过安南这边得到了新情报之后,就让阿电先去涌泉岛的白玉之塔学习治疗法术了。 正巧可以转个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是玩家中第一位纯粹的治疗职业了…… 而在安南住在泽地黑塔的第三天。 对自己将面临着什么一无所知的萨尔瓦托雷,终于回了泽地黑塔。 因为安南跟他写了一封信,说是自己这边进阶成功了、承载物就是用得他给的项链。正在自己帮雨果塔主“一些忙”,所以就先不回去了。等安南忙完了之后,他就直接去地下都市去找愈骨者……或者说“灰教授”了。 不出预料的,萨尔瓦托雷主动提出了给安南制作一些装备来防身。 并且跟安南说,不用安南浪费时间去取——就待在泽地黑塔就好。等他做完了,就会带着东西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安南连忙把回信告诉了雨果塔主。 随后加上艾萨克,三人就开始一起布置仪式,静等萨尔瓦托雷上门……随后给他一个惊喜。 ……大概是惊喜。也可能是惊吓。 不过萨尔瓦托雷原本就知道雨果寿命将尽,应该也不会太过抗拒。 只是雨果想不到,安南这里还藏了一手——安南也已经准备好了,等雨果给完萨尔瓦托雷一个惊喜,他就再跳出来给雨果一个惊喜。 ——没想到吧,就算你灵魂烧没了,我也还是可以把你拉回来!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正面意义上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车之书 第七十四章 蝉来了 “——安南!” 萨尔瓦托雷刚一进入泽地黑塔,甚至还没看到安南、就直接扯着嗓子,发出了兴高采烈的声音:“你在哪——” 他这毫无预兆的一嗓子,甚至惊扰到了路过的学生。 一对从旁边路过的、看起来像是情侣的年轻学徒,一脸愕然的望向萨尔瓦托雷。 他们很快认出了萨尔瓦托雷。 “萨尔瓦托雷导师……” “导师好……” 两个比安南还要年轻的学徒,怯生生的对着萨尔瓦托雷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 “啊,你们好。” 萨尔瓦托雷完全没有架子的低头对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直接念出了对方的名字:“依诺克和娜娜莉,霍恩海姆也很想你们……只是他那边还有功课要做,暂时是回不来的。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去后院散步吗?” “……嗯,我们刚吃完午餐,打算找个地方散散步聊聊天。” 被称为“娜娜莉的”女孩子,小声说道:“因为依诺克有舍友在睡午觉,我们担心在宿舍里聊天会吵醒他……所以我们就出来散散步。” “挺好的,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说着,萨尔瓦托雷露出恶趣味的笑容,笑眯眯的伸出手来、摸向两人的头颅。 两个孩子习惯性的把脑袋往后躲开,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但他们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被萨尔瓦托雷伸手抓住了头发。随后萨尔瓦托雷得意的笑着,用力把他们两个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哈哈大笑着背着手仰头离开。 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学徒一脸幽怨的看着萨尔瓦托雷的背影。 萨尔瓦托雷直接走进了“电梯”中。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目的地、不清楚安南到底在哪一层,但其实根本不用管。 他进入泽地黑塔的时候,喊的那句“安南”……当然不是希望他喊出安南的名字之后,就能直接被安南听到、然后主动过来找他。 在安南的灵魂完成染色之后,假如有人呼唤他的名字、的确有可能会被安南直接感应到。 不过就算身体拥有了这项功能,和能够精确使用这项能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就像是人类原本就能看到高速移动的东西、尝到不同食物的味道。但如果想要足够清晰的动态视觉、或是仅靠舌头判断出食物的细节……那就还得需要一定程度的训练。 萨尔瓦托雷之所以会在门口大喊一句,不是为了给安南听、而是为了给雨果听。 雨果作为塔之主,泽地黑塔就是他的眼睛与耳朵。他就是泽地黑塔的大脑。 泽地黑塔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为他所知——而学徒在平日里根本无法离开巫师塔。即使是国王对领地的掌控力,也完全不可能有巫师塔那么强。 萨尔瓦托雷只是喊了这么一句,雨果就已经知道萨尔瓦托雷回来了、也知道他想要先去见安南。 那么完全无需任何按钮,也不需要安南现在询问在哪、甚至进入的时候也不需要任何操作——当萨尔瓦托雷进入电梯的时候,电梯就开始自行运转。 在雨果的操控下……电梯带着萨尔瓦托雷,就开始自动向着某一层抬升。 让萨尔瓦托雷有些讶异的是,这电梯往上升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难道安南在上层区域学习法术吗? 萨尔瓦托雷脑中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发现电梯竟然一直爬升到了顶层。 “……安南跑去顶层做什么?” 萨尔瓦托雷有些愕然。 泽地黑塔的顶层,可没有任何功能区。 就算真的需要和雨果谈话……雨果的那个投影化身,其实也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一层。 顶层那种地方,就连个椅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东西了。 等电梯到了位置,萨尔瓦托雷的心口却是突然一跳。 ——他的灵感让他捕捉到了什么痕迹,嗅到了相当不安的空气。 太黑了。 泽地黑塔虽然在下面的几层,都有正常且足够明亮的灯光。但唯独在顶层,还是使用较为原始的火炬。 十二道火炬围绕着正中心均匀分布,就像是时钟的刻盘一样。 因为这火炬中的火焰,就接引自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的圣火——虽然它的规模不够大,因此还算不上是“另外一个圣火台”,但仅是圣火本身的特殊意义、以及圣数“十二”所代表的价值,就能形成足以封印原初圣火的结界。 而如今,这个房间内却是一片漆黑、安静无比。 ……圣火熄灭了? 萨尔瓦托雷心中一紧。 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而后,一道灰色的碗型领域,就猛然笼罩住了萨尔瓦托雷……准确的说,是将整个最上层的区域全部罩住。 萨尔瓦托雷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那正是艾萨克的“惰性炼成”。 仅仅只是身处这个法术内,萨尔瓦托雷就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转化法术虽然神奇无比、能够将一个物质变成完全不相关的另一个物质,然而转化法术却是可以被打断甚至反转的。 只需要反向咏唱对方的转化法术,就可以进行法术反制了。 惰性炼成本身无法阻止萨尔瓦托雷施法,只是会让他的施法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哪怕只是缓慢个三分之一,也足以让他的一切法术都被艾萨克打断了。 而在这时,察觉到危险气息的“瓦托雷”瞬间醒来。 在萨尔瓦托雷的肩膀处,如液体般的阴影匍匐着、如蛇般骤然昂起头来。 但她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眉头紧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而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萨尔瓦托雷,只是停在原地,发出茫然的声音。 【最初的热力,来自于大地的深处。因而大地又被称为烬与炭之母——】 雨果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那是关于“烬与炭”的创世之秘。 仅仅只是念诵它的片段,就足以燃起不可燃之物。 下一刻,无数火焰轰然而起—— 围绕着最上层的空间,无数染血的煤炭同时燃起裹挟着浓烟的火光;而周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层反射光芒与热量的银色金属膜,它们也开始燃烧起来。 而烟气上,很快燃起了新的火焰。 ——在创世的圣言面前,就连灰烬与烟也可以燃烧。 甚至就连火焰本身,都可以燃烧。 那是燃火之火—— 猛烈腾起的烟气,很快将如同镜面般的墙壁染黑。周围的空间,眨眼间仿佛化为火海……蒸腾的热气、辉煌的火光,让并不算狭窄的空间变成了铸炉。 萨尔瓦托雷明明站在正中间,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热力。 但他这时,却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铸炉】的概念?” 萨尔瓦托雷喃喃道。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将“储存着火”的泽地黑塔、化为“以火煅烧”的铸炉? 凡火用来煅烧钢铁,圣火所煅烧的、只能是灵魂本身。 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 那个答案,萨尔瓦托雷其实早就猜到了。 只是他又不愿猜到。 因为萨尔瓦托雷心知肚明,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到这件事。 那就是泽地黑塔的拥有者,圣火的持有者。 他的导师…… ——雨果·黑塔。 天车之书 第七十五章 用我的一切诅咒你 雨果的咏唱并未停止。 他所咏唱的,是关于燧父与他的兄弟“烬”的秘密。 【烬为已燃而不可再燃之名,炭为已燃而尚可再燃之物。然烬与炭都诞生于火出现之前,更诞生于一切可燃之物之前】 【炭终将再度燃起,飘飞于天、别离于地。于是炭自初火中升起、而烬则坠入深渊——】 老祖母是诸龙之母,她诞生于光与火诞生之前。 如同老祖母授予安南的,关于凛冬的秘密一样:“【凛冬】一词最初用于描述大地初生时,天穹如垂死老者般的静谧;以及大地对一切将逝未逝之物的憎恨。” 她是大地之长女。 所以十二月与一月才会紧挨在一起,就如同二月的神秘女士与三月的寂静女士挨在一起。 而“烬与炭之母”,是在隐喻“火焰诞生的故事”。 燧父的真名,就叫做【炭】。不过并非是以雅瑟兰的语言说出,而是以龙语念诵的“炭”,他的兄弟烬则成了恶魔、至今还留在活沙漠以东。 ——在精灵们进入活沙漠之前,他们就生活在被烬统治的国度中。 “不燃之龙”烬作为最高统治者,建立起了等级纪律严明的军政府,划分出恶魔之间非常严格的种族阶级与等级制度……同阶之间以老为尊、同辈之间以军功为尊。 那么越晚成为堕落者,就会因为资历越浅而地位越低;但即使如此,恶魔们也一直是尊重“神明”……或者说“领主”、“活柱”、“尊长”、“王”等这些伟大者的。 因为他们更加古老。 在恶魔的道德观念中,只要是活着的东西,越是古老就越是伟大、越是强大或是智慧。 活两百年的年轻人,比不上活了一千多年的尊长;而一千多年的尊长则比不上五千多年的王——对于无需锻炼、实力就会随时间增长而逐渐增强的堕落者来说,这是非常简单而鲜明的逻辑。 正是因为无法堕落、因而被歧视,所以精灵们才会选择背井离乡,进入到了活沙漠。 燧父因为之前为世界掠夺回了虚界的世界之心,为世界带来了要素之力、而被擢升为“王”,拥有了光界之躯。他决定看护那些精灵……因此,燧父与他的兄弟烬,产生了较大的矛盾。 而随着“诸王”离开了烬的帝国,自身并非是“王”的烬,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近卫军”——也就是雅瑟兰人口中的使徒。 正因他手头没有可靠的班底,于是最终失去了所有的“王”的恶魔们,就陷入到了割据之中。烬在那时成为了最为强大的军阀……毕竟他就是曾经的“皇帝”。 怀念“先代诸王”的恶魔们,成立了“血炭教会”,祭拜他们最为尊崇的“红骑士、持杯女与燧父”三位正神。 而雨果如今使用的大仪式,就取自于东大陆的“血炭教会”。 其名为“血炭仪式”。 以浸染“强力而珍贵的”鲜血、因此而不可燃的炭石为媒介,使其强行燃烧。 这实际上算是一个BUG。 因为当罕贵之血浸满炭石时,持杯女的概念就已经浸透了这枚炭石,她会保护这枚炭石,在它作为浸染“鲜血”的炭,在血液干涸前都是无法燃烧的;然而使用燧父的神力——比如说与燧父有关的创世级知识,又可以强行点燃“被浸湿的炭”。 持杯女与燧父冲突的神力,又唤起了作为战争之神的红骑士。而如果红骑士的神力出现,那么燧父又无法使用神力来点燃不可燃之物、持杯女也无法使用神力来庇护染血之物。可如果持杯女与燧父的神力消失,那么红骑士的神力又失去了作用目标。 如此,就形成了三一悖论。 三位正神的神力并没有出现、因此并没有被消耗,但又确实产生了影响——同等级、同比例的神力之间的冲突、崩碎,又会产生并不属于任何神明的无主神力。 这个仪式就是“血炭教会”的立教之基。 通过血炭仪式,可以在正神没有回应、甚至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越过神明的许可使用神术。 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渎神仪式。 雨果使用这个仪式,构建出了能够“煅烧要素”、“煅烧灵魂”的煅炉——持杯女是欲望之神、而燧父是要素之祖,祂们的神力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之所以雨果会叫上安南,不是希望他能够在这个煅炉中吹个风、降个温什么的。 而是万一仪式失败被正神发现,至少可以用安南刷个脸、以此保证仪式完成…… 但好在,雨果似乎是有些多虑了。 他偷窃的神力并不算多,三位正神似乎都没有发觉。 他构建出来的,用于煅烧灵魂、欲望与要素的仪式,已经完成了;而因为火焰中掺杂了能够燃烧智慧的圣火,所以它同时还可以煅烧智慧。 泽地黑塔内部燃烧着的不灭之火,已经足以将光芒分裂。 “萨尔……我的学生……” 那是干枯的声音。 而出现在沉默着的萨尔瓦托雷面前的,正是雨果的本体。 他全身的皮肤开裂,宛如燧父。 明亮的火焰宛如蛇信,自皮肤的裂缝之下涌起。 而他的双眼明亮如灼日,身后的影子都燃烧着熊熊火光。雨果的崇高假身在他身后站立着。 在萨尔瓦托雷的注视下,雨果的崇高假身正在崩解。 萨尔瓦托雷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但他的视线却是猛地模糊了……泪水自眼角缓缓落下。 他没有去擦,而是睁着眼望着炉中的雨果。 就像是,那并非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雨果燃烧灵魂时,迸发的光芒实在是过于盛烈了一般。 “……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萨尔瓦托雷轻声发问。 与安南和艾萨克之前推演着的可能不同。 萨尔瓦托雷并没有执着的想要阻止雨果的自灭、像是小孩闹脾气一样拒绝接受现实,而是很快就理解并接受了这件事。 ——导师燃烧自己的灵魂,希望给予自己某种赠礼。 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阻止雨果的立场。 但他仍然希望能够得知原因:“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我曾经梦想着,尽我所能把这个世界变好、让在我之后的传火者走上我的道路……创造尽可能多的东西,让人们尽可能的幸福。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这是永远也不会完成的愿望。如同太阳也无法永远照耀大地,世界不可能只有光明存在。” 雨果没有理会萨尔瓦托雷,只是自顾自的说着:“然而,这份觉悟是痛苦的。当我意识到这是追日的狂徒一般的幻梦之时……无论是继续抱持着这份悲愿、亦或是将其舍弃都无比痛苦。 “我想,既然无论怎样都会痛苦的话,我宁可选择守护它而痛苦。” 燃烧着的火焰愈发盛烈的雨果,下意识的想要触摸萨尔瓦托雷的手。 但他却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上燃着火,便将抬起的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我为他人奉献了一辈子,萨尔。在人生的最后,我决定自私一把……我将不再考虑你的意见,而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就必须走上你的道路了吗?” 萨尔瓦托雷喃喃着。 在火焰的灼烤之下,他的泪痕也没有干涸。 雨果的嘴角似乎微微抬起。 但在火焰的淹没之下,那又仿佛只是幻景。 “没错,这是诅咒,萨尔。” 雨果的声音逐渐低沉:“我诅咒你——用我的要素诅咒你……” 在就连火焰都会被燃尽的锻炉中,雨果低声喃喃着。 “……萨尔瓦托雷·黑塔,你要成为一个好人、继承我的道路。” 他的声音落下,雨果身后的崇高假身轰然坍塌。 雨果的头颅开始灰白化,逐渐坍塌碎裂。 他的声音逐渐失真,汹涌的火光逐渐变得如炭般黯淡。 “萨尔,我要诅咒你……用我的灵魂与生命诅咒你。” 雨果话音刚落,他抬起的右手便也化为灰白色的灰烬、如烟头般脆弱的塌落。 “萨尔瓦托雷·黑塔,你要…… “——过的幸福。” 天车之书 第七十六章 我是他的共犯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萨尔瓦托雷低垂着目光。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即使……我也依然会奉行老师您的道路。” 在熊熊燃烧着的火海之中,萨尔瓦托雷感觉到胸口被无形的力量揪紧,鼻子有些发酸。 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他站在爷爷的病床前,无措的看着爷爷逐渐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没有能够缓解爷爷痛苦的办法,也没有能够治愈爷爷疾病的方法。他只能努力拿着湿毛巾给爷爷擦汗,除此之外、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陪伴。 静静的注视着死亡到来,不要躲避、不要逃离。 就安静的注视着,生命之火逐渐熄灭…… 那并非像是遇到袭击、或是被人所杀时那般到来的,“生”与“死”状态的突然转换。 死亡像是一层又一层的轻纱,自上空飘落、逐渐将人笼罩。不知何时,才能惊觉那躯体早已化为没有温度的、空洞的蛹壳。 萨尔瓦托雷甚至不知道爷爷死去的具体时间——他的祖父在清晨时就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他却依然还没有死去。 因为就连他自己的手指,都因为不断的接触水而变得冰冷……他都无法意识到爷爷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凉的。 最终他还是在夕阳落下之时,在昏黄色的夕光照在爷爷那毫无血色的脸上之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知何时,爷爷就已经死去了。 那时的萨尔瓦托雷还不到十岁,他还不懂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他却深深记住了那种,面对他人的痛苦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正是推动着萨尔瓦托雷走上巫师之路的,最初的动力。 “如果我就看着您这样死去,而什么都不做……那就违反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我想这一定会让我在进阶黄金时产生阻碍……您也一定不想的吧?” 萨尔瓦托雷轻声说道:“所以,可以告诉我吗?我只是希望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哪怕同样是死亡。 然而连灵魂都被点燃、身体因高温而开裂、在裂缝中钻出火焰……与在众人的环绕之下安然平静的死去,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在最为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的烧成灰烬。 黄金阶超凡者的生命力,能够让他即使被烧去一半躯体,也不会立刻死亡。还能拥有清醒的神智、拥有施法能力——而他明明就有着停止自身苦痛的办法。 无论是立刻终结自己的生命、亦或是将火熄灭,都能做得到。 然而就看着火焰将自己慢慢烧死……这毫无疑问是最为痛苦的刑罚。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拥有地狱,这也是唯有大罪之人才能承受的酷刑。 但雨果却是一位大善人。 雨果自少年时期开始,便将自己的全部的才能、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帮助他人。 就连贝尔纳迪诺那种恶徒,雨果都能全心全意的帮他解除困境、与他成为朋友。在雨果成为塔之主的这段时间内,他不知道创造、优化了多少发明,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大幅改善了数以百万计凡人的生活。 而他本人更是教导出了许多优秀的学生,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尽力帮助他人。如果这也能算是雨果的功绩的话,雨果就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善之人”了。 ……但为什么这样的好人,在生命的最后、却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萨尔。” 已经坍塌了一半的雨果,仍然还没有死去。 他的右臂自肩膀而塌落,原本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年面庞硬失水而变得苍老,以右眼为中心的头颅向内塌陷着。 里面是若隐若现的暗红火光,而塌陷下去的面容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灰烬。 “我在年轻的时候,曾在联合王国的街头、看过两位大概是曾经熟识的老绅士,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发起决斗。” 他就以那种残破而不对称的身躯看着萨尔瓦托雷,在嘴唇不动的情况下、发出了异常干哑而粗糙的声音:“他们都是超凡者……虽然阶位不高,都是青铜阶,但他们也的确都是超凡者。” 青铜阶的超凡者,假如侵蚀度没有那么高的话,比同龄普通人的身体还要好上许多。因为他们毕竟体质和凡人已经不同了 “他们那个时候,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他们用尽全力,举起剑来、用自己曾经擅长的剑术攻击着对方。 “但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臃肿、老化,许久没有碰过武器、动作变形到滑稽的程度。因为那剑术实在是太过丑陋,不仅无法正确的攻击到敌人,反倒是好几次险些砍伤自己……哪怕是一个从来没用过剑的人、只是拿着剑普通的砍过去甚至拍过去,都比这种花里胡哨的难看剑法要有用的多。 “最终,两个老人还没有分个胜负、就被各自的子女拦了下来。他们一个扭伤了腰,一个岔了气。周围的人在嘲笑他们的滑稽,看的津津有味。 “但我却为他们感到悲伤。我能够看出,他们的确曾经是剑术高手——或者说他们至少正经的学过剑术。然而那并非是为了老人而准备的剑术,在他们的身体变得老朽之时、这些经验反而害了他们。 “到底谁才是错的呢?我想,剑术和人应该都没有错,但问题也同样不在‘衰老’、而是因为不自知——错误的经验,甚至比缺失这份经验更加致命。只有最为致命的失误才能打破他们旧有的自信,打醒他们……时代已经变了,和过去不一样了。 “可这又要付出多少代价?中间又会有多少误判?” 雨果平静的叙述着自己年轻时看到的一幕景象。 对于他身为巫师塔主、黄金阶超凡者那精彩纷呈的生活来说……这原本应该只是极为短暂的插曲。 但雨果却将其铭记了一生。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岁月所带来的经验并非是全然有益的。当我脱离了一线之后,就代表着我使用的旧经验进行的判断、随时都可能出错。 “我以为贝尔纳迪诺看在我和他的情谊上,不会对泽地黑塔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我放他进来了。 “但我错了。我还是错了。” 雨果叹息着。 只是做出这个动作,他的下巴就因此而脱落。 在空中燃起,化为一抹灰烬。 红黑色的少年,就像是燃尽的柴薪一般……自而外内化为灰白色的余烬。 “我以为……我已经对此足够警惕了。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提防着自己拥有错误而老旧的经验。但我依然还是失败了。” “你的同学们、导师们……他们正是因为我的判断错误而死的。” 旧黑塔被毁灭之后,虽然雨果没有说什么。但他却一直在心中将其视为自己的责任。 “是我将贝尔纳迪诺从黑耀之塔救出来的……也是我在教的他法术、教导他做人的道理;是我把他放走,让他追求人生的自由;也是我念旧情,最后把他放了回来。 “这的确是贝尔纳迪诺的罪……但我就是他的共犯。” 这时,雨果的面容,已经变得异常苍老。 他失去了双眼,瞳孔深处燃烧着宝石般的暗淡火光。他的皮肤因失水而枯干,脸上的皱纹比贝尔纳迪诺还要多、还要深。 变为老者的雨果发出枯干沙哑,和承灵僧贝尔纳迪诺一般无二的声音:“我……无法忘怀。 “我永远无法忘怀。” 天车之书 第七十七章 百善一罪 “我人生中行百善而存一罪。在我人生的最后,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宁可在此之前就死去……只有为这一罪来承受被火灼烧灵魂的苦难,才是我真正所希冀的事。 “这的确赎不清我的罪,更不用说赎清贝尔纳迪诺的罪……可我剩余的人生已经不多。我只能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你。 “我的智慧、我的经验、我的知识、我的要素……我的一切。 “这并非是对你的‘爱’,而是我对自己的进行的……‘最后的忏悔’。 “如果你没有足够强烈的意志、就借着我的梦想而行吧……如果你有自己的梦想,就为那个目标而竭尽全力吧。 “——代我而行吧,萨尔瓦托雷·黑塔。” 雨果的声音逐渐变低:“我已燃尽……而你即将燃起。” 他说罢,便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 周围宛如铸炉内部版璀璨的火光,也已经不再那么灼烈。 他虽然已经闭上了嘴,但萨尔瓦托雷仍然呆呆站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他就像是变成了木桩一样,失去了表情、失去了笑容……甚至连眼神都失去了光芒。 并非是化为河流般的知识流入大脑。 而是将自己化为火焰、化为余烬……将生铁锻造为精钢。 没有丝毫保留。 在火光的映射之下,萨尔瓦托雷的气息变得愈发沉凝。“瓦托雷”逐渐脱去了恶魔的外壳……那狰狞的恶魔之容逐渐变得清秀,锋利的利爪也褪去了坚硬的角质、变得像是少女一般。 与其说是恶魔,更像是具有些许魔性的有角少女。 她那压倒性的魔性与恶意,被这无私之火坚定的焚净。 ——没有人能在那种规格的铸炉中维持旧我。 萨尔瓦托雷与他影子之间的立场逆转了。 原本的萨尔瓦托雷,仅仅只是“恶魔之卵”。那极致纯洁的善意,仅仅只是为了最邪恶的堕落而预备的养料。 但如今,在雨果完全无私的支援,原本用于孵化恶魔的脆弱卵鞘、却被锻造成了精钢。 比起内部尚未诞生的胚胎,卵鞘本身反而成为了主体。 虽然尚且微弱,但威严肃穆的气息已然于萨尔瓦托雷眼底透渗。 当萨尔瓦托雷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在周围宛如夕日一般的微弱火光映衬之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变成灰白色的老人……与他的爷爷死去时的一幕、近乎完全一致的重叠在了一起。 雨果眼底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消散。 萨尔瓦托雷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扶住雨果。 但就在他碰触到“雨果”的瞬间,老人灰白色的灰烬之躯便无声无息的坍塌、飘飞。 那是已燃而不可燃之物。 然而在灰烬重新落回大地前,它至少还能在空中飘飞一段时间…… “老师……” 萨尔瓦托雷喃喃着。 他伸出手来,试图握住一抹灰烬。 但在他的手靠近之时,那些飞舞着的灰烬却像是有灵智一般、避开了他的指尖、从他的指缝中露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重叠成环的黑红色符文,在萨尔瓦托雷指尖前段浮现并扩散成一个头颅大小的圆环。 那些飘散于空中的灰烬,就像是时间倒流一般、聚拢回来。 眨眼之间,雨果的这些“骨灰”、就被萨尔瓦托雷炼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指环。 钻石指环的内部凝固着火焰般的字体,上面写着雨果的名字。 那是本能般的高速炼成。 这应该是雨果所擅长的技艺……萨尔瓦托雷以笨拙出名,他心知自己做不到如此迅捷的炼成。 萨尔瓦托雷怔在原地,低头注视着手心的钻石指环、伸出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他为自己突然变得熟练起来的转化法术,而感到不适应。 而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 他甚至是这个时候,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 萨尔瓦托雷有些警惕的握紧指环、随后才回过头来,发现是安南与艾萨克坐着“电梯”从下面升了上来。 他顿时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安南……” 当萨尔瓦托雷出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依然还是哽咽的。 因为这样说话根本说不清楚,他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突然怔了一下。 这个时候,萨尔瓦托雷才摸到了自己脸上竟然有泪痕。 之前这里的温度,足以烧干他脸上的泪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来的……或者说一直都在哭。 安南走上前来,踮起脚来、安静的帮萨尔瓦托雷擦去泪痕。 “……我真没用,安南。” 萨尔瓦托雷声音极轻、微微沙哑的说道:“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哭个不停。” “都过去了,萨尔。” 安南轻声道。 在安南这话说出之时,新的泪水从萨尔瓦托雷眼中涌出。随后它便被安南再度擦去。 安南认真的注视着萨尔:“我还以为你会闹个不停。” “……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也没有任性的余地。我知道你们这是为了我好……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你们是合伙把我诓来的了。不然的话,我肯定会耍赖不来……我也的确有所欠缺。” 萨尔瓦托雷说着,轻轻扭头甩开了安南的指尖。 他背过身去,自己用力擦拭了一下眼睛、直到把泪水擦干。 随后,他回过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要记住雨果的最后一丝气息一般……只是让他有些讶异的是,那丝味道却是如此明显。 “我将……永远铭记老师的遗愿。” 萨尔瓦托雷紧闭双眼,低声道:“我绝不会给老师丢脸——即使比那更重十倍的罪,我也要亲手还干净,来报老师的恩德。” “那倒也不必。” 安南严肃的说道:“谁的罪,就由谁来亲手偿还。你是还不了雨果的债的。” 萨尔瓦托雷瞪大眼睛、努力为雨果分辩道:“但老师已经……”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旁边低垂着双眼的艾萨克,却是突然睁大了双眼,惊愕甚至恐惧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萨尔瓦托雷顿时心中一跳。 与过去的迟缓不同。 他第一时间便回过头去,右手再度张开了黑红色的符文圆环——那是足以分解、重构万物的新力量。 但他指尖处的符文圆环,却被一只有些熟悉的手随意的拍开了。 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时期的雨果,全身赤裸的站在灰烬之中、一脸复杂的看着三人。 和过去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胸口出现了与安南一模一样的银色太阳咒纹。 他的左手试探性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而他的右手则使用了反向转化、轻而易举的将萨尔瓦托雷的法术轻易反制。 “……哎?” 萨尔瓦托雷怔住了。 他看了看死而复生的雨果,又回头看了看笑眯眯的安南和惊愕的艾萨克,宕机的大脑发出了疑惑不解的声音:“哎?”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用雨果的骨灰炼成的戒指。 抬头又看了看连灵魂都彻底烧尽的少年。 “……哎??” 大脑一片空白的萨尔瓦托雷,已经只能发出一个音节了。 天车之书 第七十八章 命运的回环 这着实是难以理解的一幕。 萨尔瓦托雷只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噩梦之中。 ……不然,眼前的景象怎会如此怪诞? 雨果刚刚才在自己眼前死去,甚至就连他的骨灰都被自己炼成了钻石戒指。 自己强撑着长者离去时那种莫名的委屈感、下定了决心要背负起雨果的罪责,发誓要践行雨果的道路,甚至忍不住在安南面前哭出了声。 最后,还是萨尔瓦托雷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安南应该是被他保护的一方。他作为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不该让年龄还不到自己一半的安南担心。 于是萨尔瓦托雷才终于变得坚强了起来。 是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终于长大了。或者说,他终于该长大了。 直到这时,他身上才终于背起了不容忽视、不可推卸、无法逃离的“责任”。 ——而他抹了抹眼泪、一回头就发现雨果又活了过来。 “……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吗?” 萨尔瓦托雷沉默了许久,气急败坏的抱怨着:“这是为了看我笑话吗?是想看我哭吗?这是什么恶作剧……你们是不是录下来了?” “我还真录下来了。” 安南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给我去死吧!我给你准备的东西没你份了!我卖了也不会给你!” 萨尔瓦托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脸头疼的表情无力的咆哮着:“我刚刚是真的很伤心啊!别骗我的感情啊,我真的信了真的哭了啊,你这混蛋!” “——啊?你在说什么蠢话?” 而已经变成了近似人类姿态的“瓦托雷”,这时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抓住了萨尔瓦托雷的右脸,把它用力的向外扯动着:“这不是你自己蠢吗,你这蠢货?怎么脑子这么蠢还能怪别人聪明的? “动动你的脑子——你都要成为塔之主了,就别给我在这里任性的抱怨!我既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那就说明仪式的确已经成功了。” 作为影子的“瓦托雷”,已经褪去了阴影、失去了作为恶魔的外壳,拥有了属于少女的姿态。 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的手变成了人类的手,而非是恶魔的利爪。以及她身上的角质,都都变成了细腻的皮肤……尽管皮肤的色泽更接近于灰白色、看上去有些像是石像。 而她的头发,也变成了类似阴影组成的触手般的结构。甚至会让安南联想到卡芙妮裙底下的那些东西…… 除却少量的恶魔痕迹之外,她几乎与裸露着的少女一般无二。只是胸口仅有脂肪而没有凸起,平滑的腹部也没有肚脐、耳朵也仅有耳蜗而没有耳道。 比起人或是恶魔,更像是“模仿人类形态”的某种具有魔性的塑像。 或者说,有点像是食罪灵…… 假如能过审的话,此处应该有图片.jpg 以安南的审美观来说,瓦托雷学姐显然是变得更好看了。 但显然,瓦托雷学姐对自己的新形态并不怎么满意。 因为她现在看上去既不强大、也不蛮横。比起“寄生于萨尔瓦托雷身上的魔物”,倒更像是“萨尔瓦托雷的某种召唤物”…… “最开始一进门,我就察觉到这是一个仪式场,你却就傻站在原地?你的警惕心哪里去了?如果说进了泽地黑塔就安心的话,承灵僧的教训就不要了?你连塔之主都不是,凭什么有这么强的自信?啊? “这次是老师用创世之秘来进行仪式,如果是用来烧你怎么办?你有什么能撑得住这次攻击?老师也没有用什么高速咒言的技巧,就平淡的念完了一整句你都没反应过来,你被人弄死都是活该! “你还在这里抱怨安南,老师这是被安南复活的你看不出来吗?这显然不在最开始的计划之中……还傻愣住什么,你还不谢谢人家,蠢货!” 瓦托雷学姐碎碎念的抱怨着。 她越想越气,于是用力拍了一下萨尔瓦托雷的后脑,发出了拍西瓜一般的清脆声音。似乎是手感特别好的缘故,她又忍不住连续啪啪啪啪拍了好几下。 但比起以前那种恶魔形态的侵略感与威胁感,这看起来倒更像是打情骂俏,毫无威严可言…… 于是学姐就变得更气了。 “别打了别打了……” 萨尔瓦托雷整个人都变得委屈了起来:“明明我是被骗的,为什么我还要挨打……” 看着可怜巴巴抱头蹲下的萨尔瓦托雷,雨果叹了口气:“不是想骗你,我刚刚的确是死了一次……” “准确的说……是死了,但没完全死。” 安南笑眯眯的补充道:“我之前说过的,我得到了复活能力。” “……是我低估你了,安南陛下。” 雨果呼了口气,表情复杂的闭上双眼:“我没有想到,连我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完全烧净的情况下……你却还能把我救回来。” “这一切都是命运决定好的,雨果阁下。” 安南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看上雨果:“你还记得,让我进阶的噩梦是谁的吗?” 雨果怔了一下。 他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之所以会将贝尔纳迪诺从黑耀之塔的追杀中救下来……就是因为那个时候,雨果觉得他的人生不该如此浑浑噩噩的渡过。 他有着卓越的才能,能够成为举世无双的治疗师。因为那个实验,贝尔纳迪诺拥有了普通人类不可能自然拥有的天赋——并非是灵魂的感知、而是直接用视觉接触灵体的才能。 就像是转化巫师,也不可能转化灵体一样。 上位超凡者能够感知到比自己位阶更低的灵体……但就算待在那里的并非是灵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也同样能够感知到。 但贝尔纳迪诺所拥有的天赋,是让他能够在青铜阶时、就直接看到黄金阶灵体的视觉。 他虽然身体还停留在物质世界,但实际上他已经是灵体的一部分了。 这是所有的夺魂巫师都无法做到的事——他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往这个方向不断接近。但对于贝尔纳迪诺来说,这个牺牲了他视觉的新才能、却是一直在被动生效的。 正如艾萨克所说的一样。 当“白袍女”进阶到黄金阶时,她们也会拥有复活能力。 就算是没有尸体存在……在尸体被碾碎成泥、焚烧成灰的情况下,她们也可以直接将他们重生过来。当然,这种复活依然是无法修复灵魂的。 但只要白袍女存在于场上、展开属于她的领域,所有人死去之时、灵魂都会自动进入到她的领域中,被她储存起来。 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将任何人复活到她身边的指定位置。也可以带走死者,等到安全的地方再复活——除了能够复活友军,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抓捕敌人的灵魂、反制对方的复活手段。 然而就算是“慈母”,复活也必须有完整灵魂才行。 偶像学派与塑形学派的法术,无法对灵魂产生作用;只有夺魂学派的法术,才能对灵魂生效。而如果贝尔纳迪诺成为黄金阶的治疗师,因为他的特殊视域、他的复活能力对灵魂是有效的。 这才是雨果最开始看好他的原因。 ……虽然最后,贝尔纳迪诺没有走上这条道路、甚至堕落成了无法饶恕的罪徒。 但安南从他的噩梦中,却获得了相同的能力…… 兜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雨果感受到了一种命运的讽刺。 天车之书 第七十九章 光界之泉 “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 安南眉头紧皱、仔细叙述着使用这个复活能力的体验:“就我的感觉是……并非是将你的灵魂与身体分别重塑。倒更像是握住了一条无形的绳索,随着我的拖动、把你的灵魂从‘海面之下’拖了回来,而你的身体则是在灵魂被我拖回来的瞬间、从一阵光中浮现出来的。” “那应该是光界之力。” 雨果一边为安南解释着,一边抬起右手。 随着一道黑红色的炼成光华,黑红色的巫师长袍被雨果从空气中炼成,遮蔽了他的身体。 “升华仪式的最后阶段,需要舍弃物质的躯体,来实现灵魂的完全升华;而光界有一口泉,它可以赋予灵魂以对应强度的肉身……其实我做过研究,安南陛下您复活那些随从的手段,就与光界的这个能力有关。” “这个我知道。” 安南点了点头。 和“黑夜”、“大地”,以及黑夜与大地之子那些天生就具有神性的生物不同。凡人几乎不可能将生命跃迁至那种完善形态……所谓的升华之道,就是采用取巧的方式达成这种“不可能”。 就像是在魂斗罗等的横版过关游戏中,密密麻麻的机关可能会让两个人反复去世。那么这种情况下,就不如一个人先死、让另一个人专心过关。等到越过了艰难的阻碍,再重新把第一个人复活……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约命数。 而升华仪式,就像是“身体”驮着“灵魂”,以一个卖掉耀西的姿态——或者说编出来的“斑羚飞渡”的姿势,把灵魂送到正常情况下无法抵达的最高境界。再通过光界的“复活”特性,直接从光界白嫖一个完美躯体。 从这点来说,安南的这种复活能力……其实已经与神明的升华无比接近了。 “我在使用复活能力时,第一个阶段中消耗的力量、与将灵魂回溯到完美形态的长度有关;而与复活者本身的阶位无关。” 安南使用过复活能力之后,总结着经验:“我其实可以拖到一半就松手……这样的话,雨果就会以中年人或者更老的形态复活,而我消耗的力量会更少。灵魂是否受损、是否完整关系也不大……除非灵魂并非是在死前受损、而是在此之前。这似乎更接近于一种时间层面的能力。 “但在第二阶段中,也就是模仿光界之泉重塑身体时,消耗的力量就与位阶有关了。” 这个安南可就太熟了。 ——因为第二阶段的消耗,与复活玩家时完全一致! 但有些奇怪的是…… “我给你塑造躯体时的消耗,与复活一个白银阶的超凡者差不多。但我这个复活能力,应该是把你回溯到完美形态才对……你现在十几岁的样子,就是你‘最完美’的姿态。” “确实。这个时候的我,灵魂中还满盈着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你的仪式应该没有出问题……因为我现在就是白银阶。” 变回少年形态的雨果,用手捏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是这样的。在之前的仪式中,我已经将塔之主卸任……失去了泽地黑塔的持有权的情况下被复活,我就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窃火者’了。就像是陛下您认识的‘石中船长’,她也需要宝船白银才能算是一位黄金阶一样……塔之主也需要巫师塔,才能称得上是塔之主。 “虽然我依然拥有着已经完成觉醒的要素之力,但暂时却无法使用。我的灵魂现在就像是有颜色的液体……进阶时估计不用再选择新的咒缚了,但还是得重新进阶。 “而且,因为萨尔瓦托雷将会成为新的‘窃火者’,我必须去寻找一个新的职业。” “这样啊,”安南恍然,“不过,还好我提前预备了。” 他说着,给雨果递过去了一根银项链:“我其实准备了金质的项链、戒指、耳环、腰带、手镯。但我也考虑过,你可能会丢失职业的可能性,所以也额外预备了一根银项链项链……没问题吧?” “挺好的,我之前的咒物用的是腰带、因为我之前咒纹在背上。但现在,似乎因为你的影响,我的咒纹转移到了胸口……这个太阳形状的咒纹、我已经知道了它的具体效果。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雨果说着,将银项链戴上、塞到衣服里面。 他没有丝毫避讳,直接对在场的几人说道:“我当年进阶青铜与白银的两道咒缚,就要交给你们守密了。 “第一道是,‘我将聆听任何向我请求帮助之人的需求’;第二道是,‘我不可谋杀并未对我表露敌意之人’。” 雨果说罢,咒纹便逐渐融化收拢,被重新收束于银质的诅咒承载物中。 “听上去还不错!” 一旁的安南赞叹道:“都不是什么容易触发的咒缚呢。” “确实。因为我青铜阶的咒缚,只是让我‘必须去听’而没说我必须照做、也没说不允许对方自己打断。所以最多就是战斗的时候可能会分个心,对我来说等于不存在副作用。” 少年雨果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而我原本黄金阶的咒缚,是‘我不能使用超凡之力来作恶’。这个咒缚与白银阶的咒缚几乎重复、且将其包含……这就是我们这些巫师喜欢使用的‘重叠咒缚’的技巧。 “不过现在,我已经失去了这一道咒缚。等我进阶黄金的时候,我还会选择你们作为守密人的。” “……雨果阁下看上去话多了不少。” 一旁双手抱胸看热闹的艾萨克冷不丁的说道。 雨果闻言,笑容反而变得更加灿烂了:“确实如此,艾萨克阁下! “我必须感谢安南陛下的赐予。一个人从满怀梦想的起点,逐步走向抛弃梦想的末路。最终还能有机会重新返回到最初的起点,这是怎样的奇迹? “这对我来说,就是第二次生命。而且不再被‘泽地黑塔’所束缚,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难得有这样的奇迹……我必须认真考虑,这次生命如何才能不被浪费;我又该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帮助他人、改善这个世界。” 少年雨果说着,认真的向安南鞠了一躬:“我绝不会给您丢脸。这次生命,我绝不会虚度……” 一旁的萨尔瓦托雷将“瓦托雷”收了回去,有些别扭的走过来说道:“那我也得谢谢你,安南。 “不,我的确是要认真的谢谢你。我谢谢你,把我的老师救了回来……面对死亡之时,我是那样的无力。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他说着,将一枚缠绕着双蛇的暗金色戒指交给了安南。 他轻咳一声:“刚才的气话,你就别当真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月还得去一趟地下。但我现在要开始准备进阶黄金、正式接手泽地黑塔了。如果你遇到危险,我恐怕没法传送过来帮你……” “你还想传送过来帮我呢?” 安南反而是笑了出来:“我已经是黄金阶了,而你还是白银。你这是想传过来送吗?” “既然可以把我传送过去,当然也可以把你传送过来——” 萨尔瓦托雷不服气的说道:“我只是那么一说而已!这是比喻,比喻…… “——总、总之,你这次要面对其他的黄金阶超凡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先戴上它吧。哪怕你不会出事,可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我却帮不上忙的话,我会为此愧疚一生。” 萨尔瓦托雷认真的说道:“这是我和影子这段时间全力制作的最高杰作……看看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天车之书 第八十章 瓦托雷之礼祭 安南闻言,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 这是一枚金质的戒指。它并没有平整的指环结构,而是整体都由缠绕在一起的两条蛇组成。 看上去,就像是两条蛇相互撕咬时、被液态的黄金浇灌定型一般……充满了野性与混沌的感觉。 而在安南望向它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了这枚戒指的具体属性—— 【瓦托雷之礼祭·影中之影】 【类型:饰品(金色)】 【描述:以卡芙妮的“阴影”为材料,经萨尔瓦托雷的“阴影”之手被创造而出的咒物,仅能在光中存在。其中还加入了些许神性材料,似乎只是放在房间中,就能让一座城市的任何天气变成阴天】 【效果:持续吸收周围两公里内的过剩光以充能(12/12)】 【效果:消耗一发充能,召唤“影魔”;消耗两发充能,使用白银阶偶像法术“强效驱散诅咒”;消耗三发充能,使用白银阶塑形法术“虚幻塑形·极热光束”;消耗六发充能,使用黄金阶敕令法术“律令:溶解”;消耗全部充能,使用黄金阶先知法术“死亡预兆:紧急传送”】 【代价:它必须始终置于光中,否则它将在静滞于无光环境中九个小时后永久性的被转化为活物】 “这是……” 安南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顿了顿改了口:“它是活的?” “不愧是你,安南。” 萨尔瓦托雷露出自得的笑容:“你果然看出来了……放心吧,它没有使用任何活体材料。是从‘死物’中被创造出的生命。” “卡芙妮的影子,不算是活物吗?” “当然不算。” 萨尔瓦托雷耸了耸肩:“即使是活化的、有实体的阴影,也仅仅只是阴影而已。在女王陛下同意之后,我使用了‘裁影仪式’,取下了陛下一部分的被活化的影子,作为咒物的材料。 “这也是它的主要效果——只需要充能一个小时,就能够从卡芙妮殿下的影子中召唤‘影魔’。” 萨尔瓦托雷露出了相当得意的愉悦笑容:“在这个过程中,卡芙妮殿下只会对此有所察觉、却不会因此而被抽走力量。 “影自光中生。如果没有光的存在、就只有混沌的黑暗而已……也就是说,通过这个仪式召唤的‘影魔’,实际上是以戒指中的‘光’为材料、以卡芙妮殿下的能力为规则,制造出的新影魔。 “因为曜先生的圣数是八,‘自数至八则光明满溢’,所以一切‘阴影领域’的能力持续时间都不允许超过八个小时。所以它最多可以存在七个小时零五十九分钟……基本上每天只需要充能三个小时,就可以维持全天的召唤状态。” 安南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句话。 这也是在这个世界中,正常人的睡眠一般只需要持续八个小时的原因。 “但是,这个能力……” 一旁的少年雨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惊异的看向萨尔瓦托雷。 而艾萨克则是脱口而出:“这不是——神术吗?” 萨尔瓦托雷制造的这个咒物,某种意义上已经切入到了神明的领域。 将一部分的力量作为“通道”,来借取对方的力量……并非像是流体的输出、从一边转移到另外一边。而像是借用更高级的计算机,发送一部分数据、求得计算结果之后再传回来。 而这就是圣职者们使用神术的模式! 但是…… “为什么是影魔?” 安南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卡芙妮的影子……在我的印象中,大概也就是对付白银阶超凡者的程度。” “那已经是过去了。毕竟陛下其实比你还要小半年,在你变强的这段时间、我也看着卡芙妮陛下一点点变强。” 萨尔瓦托雷轻笑一声:“你肯定不知道,两个月前女王陛下……哦,那个时候还不是女王——她曾直接反杀了一位白银阶的刺客。” “……说起来,那时候卡芙妮的侵蚀度的确有点高了。” 安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堕落之道,是以诅咒不断侵蚀、异化身体的修炼道路。 虽然不一定侵蚀度越高就越强……但是在变强的这个过程中、侵蚀度依然不可避免的会增加。 假如卡芙妮那并非是因为噩梦、或是使用了失序能力,才导致的侵蚀度增加的话…… “那时卡芙妮陛下的力量,其实就已经接近黄金阶了。” 萨尔瓦托雷解释道:“如果是以前的陛下,那么大概只能用阴影将其扼杀。” “我记得。” 安南点了点头:“卡芙妮的职业是擒龙僧,特别擅长擒抱攻击的类型。” 堕落者是从青铜阶走上的岔路……这个过程中没有“白银阶”。如果能够完全恶魔化,就算是与黄金阶踏入了同一等级。接下来只要能够继续活下去,就可以随着岁月流逝而获得越来越强的力量。 但这不意味着,堕落者就会立刻成为黄金阶。 而是说,在这个逐渐变强的过程中,并不会存在明显的阶级。也就是说……任何人在完全恶魔化之前,都可能会突然变强一截、而不会被“瓶颈”所阻拦。 “就在两个月前,陛下的阴影能力已经有了相当强度的进化——那个刺客并非是被阴影变成的触手所捕获、而是被尖刺瞬间贯穿。 “当时,那个刺客还在潜行中。他遁入了阴影之中……而在他的阴影接触到陛下的阴影之时、原本包容着他的阴影却瞬间将他排斥了出来,并同时变成了无数钟乳石一般锋利的尖刺……直接将他刺穿。 “或者也可以说,那柔软而强韧的触手、已经可以变成更锋利的姿态了。那么就算安南你没有卡芙妮那么强的力量,它也有相当程度的作用了……更不用说,你所能给予它的‘光’也会更强、这会让它的质地变强。” 萨尔瓦托雷认真的说道:“你即将前往地下——虽然我从没有去过那里,但我也知道那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区。即使是连续杀人犯,只要能够逃出被通缉的城市、也会被视为没有犯法的无辜之人。 “在这种凶恶的地方,难免会出现一些恶徒。而没有强烈的日光,潜行系的能力不会被轻易驱散。就算你有驱散隐形的能力,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那样的话,首先身份就会被暴露、而且可能会招致更多的恶意。 “我特地为你制作了这枚戒指。它可以吸走你身上多余的光……这样的话,只要你不进入战斗状态、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而使用它召唤出的影魔,平时又可以藏在你的影子中,在关键时刻作为预警来保护你——任何试图从阴影位面中偷偷接近你的敌人、都会被它攻击并直接拖拽出来。” “……原来如此。” 安南恍然。 其实这个戒指的“代价”,才是它真正的能力。在安南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它吸走自己身上的光……以此来进行伪装。那个反潜行的能力,其实也就只能算是一个添头…… 毕竟安南是巫师系的黄金阶超凡者。 他的感知属性异常强大。只要敢注视安南,即使潜行到异世界、也未必不会被安南发觉。 不过考虑到,拥有一个主动反潜的召唤物,和持有被动反隐形能力还是有区别的。 “的确是有心了。” 安南点了点头:“谢谢,瓦托雷学姐。” 萨尔瓦托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的胳膊上裂开了一张嘴,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我就说吧,安南肯定会发现这是我做的!” 天车之书 第八十一章 你安南已经天下无敌了.jpg 的确如此。 安南赞同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东西是萨尔瓦托雷做的话,那么大概率这个东西应该叫“萨尔瓦托雷学派储光指环”之类的名字。 就很土。 既然萨尔瓦托雷渡让了自己的命名权,大概就说明这枚戒指的确是学姐亲手做出来的。 而萨尔瓦托雷最大的努力,大概是把学姐放出来…… ……这的确也很辛苦。毕竟这样会增加他的侵蚀度。 但这种“我将全力以赴去摸鱼”的感觉,总让安南感觉怪怪的。 “没有的事!” 萨尔瓦托雷强自镇定的说道:“毕竟我的手艺的确差了那么一点,但我的脑子要更好使一些!瓦托雷远不如我了解你……你要知道,这个戒指的具体功能和原理、都是我想好了之后对她提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你只负责写需求对吧。 怪不得连装备描述里都没有你参与的痕迹…… “哎?” 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也开始叫她瓦托雷了?” 他记得,“瓦托雷”这个名字还是安南自己起的。它的意思就是“萨尔瓦托雷的二分之一”,主要和“萨尔”来做区分。 众所周知,不管昵称起的多长多怪,最后只会在队友口中逐渐演化成只有两个音节的外号或者简称…… 哪怕名字中可以辨认的只有一个字,也会变成阿X或者X哥。 而安南对影子使用“瓦托雷学姐”这个昵称,倒是有些意外符合了这个咒缚原本的含义——将萨尔瓦托雷“不需要的东西”,全部交予卵中的恶魔。 但瓦托雷毕竟是没有名字的影子、尚未孵化的恶魔。她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就连萨尔瓦托雷自己,也只是称呼她为“影子”。 结果不知从何时开始……萨尔学长也开始称呼她为瓦托雷了。 这算是认可她了吗? 还是说,萨尔瓦托雷也终于接受了她的存在……而不只是把她视为一个“失败惩罚”的一部分了? “……不提那种事!那不重要!” 萨尔瓦托雷表情一僵,他咳嗽了一声便自顾自岔开话题:“这个戒指还有许多其他的特性……比如说,我考虑到你可能没有净化诅咒的能力,就给它增加了一个‘强效驱散诅咒’。它可以在你被仪式干扰、削弱,或是被不过抗性的超凡能力——比如说‘书页锁身’束缚的情况下,将其直接驱散解除。 “因为施法者并不视为你、而是被视为这枚戒指本身。所以就算你被禁止施法,它也可以帮你解除控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特地沉默一个戒指的。 “而之前,你给我讲述对抗魔龙尼古拉斯的时候,我就想过了……你似乎有些缺乏真正的攻坚能力。于是我那时候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翻遍了整个泽地黑塔的存书,记录了数百个具有直接杀伤能力的法术……最终找到了最适合你的法术。 “白银阶的塑形法术【虚幻塑形·极热光束】。虽然只是白银阶的法术,但它的本质是‘将光转化为热’。越强的光,就能转化出越强的无形热流……我记得你有光辉要素,那么通过这个法术的转化,也可以视为你有‘火’或者‘高温’的要素。 “如果你再遇到尼古拉斯那种敌人,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萨尔瓦托雷兴奋的说道。 安南怔了一瞬。 “……找遍了整个泽地黑塔的法术库存?” “没办法,最开始的时候思路错了。” 萨尔瓦托雷没有意识到安南那复杂的感情,只是自顾自的解释道:“因为戒指的体积,就决定了它里面能储存的能量不可能非常多。所以就算用它释放法术,也不可能释放极其强力的破坏法术。 “我一度考虑,不如储存转化法术、将光转化为某种高伤害性的物质。但我顺着这个方向研究了接近一周,却突然意识到——你没有相关知识、无法控制和反转化自己的转化物,那么同样也会被这种转化物所伤。 “好在我最后又找到了它。因为这是一个塑形法术,不会改变受术物的本质。它在释放时仍被判定为‘光束’、会被你的光辉要素所压制,不会伤到你……而它作为一个引导法术,戒指中储存的‘光’,仅仅起到法术开头的作用。 “你随时可以视情况填充对应强度的要素之力——这也可以作为你解放要素这里的一个手段。 “而考虑到,如果你遇到了连高热也无法击穿的屏障。那么不如试试看声音——如果对方会待在防御阵地与你对峙,那么你们多半是在吵架。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对他使用‘律令:溶解’。这个敕令法术本身不具有伤害、不对躯体也不对灵魂产生作用,所以可以绕过许多防护法术——比如说防护即死、灵魂壁障等等。 “这是一个相当偏门而高端的黄金阶法术,它的伤害来自于人格。这个法术一旦命中,就可以将你的三观无视防御的暂时打入到对方的人格中。假如你是一个善人,那么在你的三观侵入之下,对方的灵魂就会本能的判断他本身的人格才是‘异物’、而排斥掉与之冲突的部分。 “等到这个法术效果结束之后,对方的人格就会变得千疮百孔。那么这个人格本身,就会直接被你溶解。” “……比起敕令法术,倒更像是夺魂法术。” 安南评价道。 一旁的艾萨克解释道:“这是一个古代法术,那个时候还不分夺魂学派和敕令学派。所以你这么说的确也是有道理的。” “还有,最为关键的——我要向你隆重介绍,这个戒指最为宝贵的地方。” 萨尔瓦托雷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我废了相当大的力气……” “是我废了相当大的力气。” 他身上的瓦托雷打断道。 “好,在我的指导下、瓦托雷废了相当大的力气,给这个戒指增加了黄金阶的先知法术‘死亡预兆’。” “……嗯?” 雨果怔在了原地,艾萨克也瞪大了双眼。 “那个法术……” “死亡预兆”是先知学派最为强大的法术,它原本是马人的专属法术。 它本身消耗的能量相当少,每释放一次都可以持续七天。而这个法术的效果是,“在死亡的命运即将到来之前”自动触发另一个效果。 他有点类似于先知学派的白银阶法术“触发术”。但是这个法术本身的发动不会被无效化,而且不会在“设定的条件”发生之后才启动、导致“天外飞尸”的情况出现。 而是在最初的条件开始生效之前就启动! 简单来说,如果与某人发生冲突,最终会导致被人打死——那么这个法术并不是在即将被杀死的时候发动,而是在发生冲突之前、甚至在两人见面前就发动,直接改变这个命运本身。 这也是为什么马人一躲起来,就死活找不到的原因…… 如果真的拥有击败马人的能力,那么在他决定寻找马人的时候、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头马人了。 “当然,这个法术其实是配合先知法术最好。这样当它触发的时候,就可以使用先知法术看一眼本来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安南你没有掌握先知法术,但你很聪明、所以我觉得你也能推理出来。 “有了这个法术的保护,你就可以持有绝对先手——这样的话,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了。” 萨尔瓦托雷信誓旦旦的说道:“有了这枚我为你精心设计的戒指,任何人都无法杀死你。你已经天下无敌了!” “非常感谢,但还是不要给我立这种fg了……” 安南无奈的说道。 天车之书 第八十二章 安南的敌人们 理论上来说。 被学姐命名为“瓦托雷之礼祭”的装备,的确是弥补了安南的各项缺点。 来自卡芙妮的影魔显著增加了安南常态下的单体攻击力;而塑形法术则直接弥补了安南缺失攻坚能力的问题;“律令:溶解”则是对安南相对单调的攻击手段的补足,防止被人针对反制。 毕竟严格来说,安南的常规攻击手段也就是光辉要素、霜之要素,再加个巨龙形态和作为底牌的创世之秘。 ……可以将其简称为冰光龙诗。 在这种情况下,最有可能导致安南猝死的,反而是他自己持有的【辉煌剑】。 “辉煌剑”作为一个背水系的能力,是要承受伤害然后再反伤。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状态越低,就越容易反杀。虽然如今辉煌剑的减伤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但只要贪了一波的话、低血状态下突然吃一个大伤害也有可能会被击杀。 对于现在拥有了自我治疗能力的安南来说,这几乎是目前唯一能将他杀死的办法了。 毕竟背水系的技能都是这样的……高风险高回报。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的安南缺少辉煌剑这种远程超高伤害的攻击手段。现在他其实也不差这一剑的伤害,辉煌剑稳定生效的过半减伤反而对他更重要。 又能打,又能抗,又有接连不断的群控,还能持续不断的高效治疗自己和队友、并且给队友进行加持……甚至还能不断复活队友。 这样的一个领袖型人物,简直就是超高配的联能讯使。只是存在于战场上,就可以作为战团核心。 “这么说来……” 安南终于意识到了——如果黄金阶的超凡者一直待在自己的“适应领域”内,那么他就近乎是无敌的。 至今为止,那些被安南击败的黄金阶超凡者、无一例外都是离开了自己的主场。在他们并不适应的领域与安南对战。 但如果他脱离了自己的擅长领域,而且没有补足短板的能力、那么他其实比白银阶也强不了多少。 就比如说,安南至今仍然没有掌握任何潜行类能力,他也不具有超远距离的打击手段。他也缺少长距离的移动能力、以及短距离内的机动力和高速反应能力。 也就是说,安南并不适应“连续拼刀”的这种高频率战斗——在极短暂的高强度判定中,可以通过“胜利意志”,能够让安南直接在力量或者敏捷检定上,获得等同与感知属性的超强检定。 但那毕竟不是常态属性。 这意味着,如果安南被偷袭、他是不可能凭借超强的反应速度直接予以回击的。 因为他的真实敏捷属性,也就只有十几点……是稍弱一些的青铜阶剑士的水平。 而有了影魔这个召唤物之后,安南就连被刺客强切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就连安南自己,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短板能被针对、能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出什么意外。 在感觉到一阵暖心的同时。 安南反而是忍不住提起了警惕。 毕竟这种实力大进之后、忍不住喊一句“我已经天下无敌了”,实在是非常经典的死亡FLAG…… 还是反派喜欢立的那种——尤其是主角的宿敌。说出这句话来,差不多就意味着已经脱离了新能力保护期,基本上马上就该吃瘪了…… 也就是安南对萨尔瓦托雷比较了解。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 安南可能会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把自己奶死…… 而且客观来说,地下的那位“灰教授”,也实在不算是什么易于之辈。 且不说他将自身强行撕裂成“灰教授”与“狼教授”两体的决心。 安南当年在双子座的噩梦中,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第一次见到灰教授的时候。 灰教授可是直接将自己一眼看穿。 不只是瞬间判断出自己身处噩梦之中,甚至还一眼看到了未来——看清了安南的真实身份!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 别说黑安南白安南的问题了。 就连伊凡甚至都还没有出生! 命运乃天车之辙——天车最大的特性,就是无法被偶像学派和先知学派的侦测法术捕捉。 但如果说“正是因为先知法术无效才可以判断安南是天车”的话,那也不太合理。 因为在那个时代,甚至连天车之书的消息都不可能有。根据无面诗人的说法,当年应该还有一些正神在见到安南前,都不知道安南就是天车。 毫无疑问。 至少得是在安南降临这个世界后,【天车之书】才终于诞生了。 在那之前,就算灰教授真的从《赞颂天车之书》中听到过关于“天车御手”的只言片语。也绝对不可能直接将现实中的异常现象,直接联想到已经数千年尚未诞生、仅存在于幻想文学中的天车身上。 这根本就不理性。 至今为止,安南也没有彻底弄明白……当年灰教授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前的几十年、就一眼认出了自己。 而用这个思路去思考的话,恐怕灰教授还会知道些更多的东西。 安南这边对灰教授特里西诺·塞提仅有的情报,也就是他作为“食梦者”时的所作所为。 吸取学生们的璀璨而炙热的“梦想”,还之以平缓而安稳的“现实”。 少年少女们只感觉自己变得更成熟了、考虑事情更全面了,他们放弃了昔日不切实际的梦想,而不可能认为这是食梦者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 只有一点,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那就是他们中的每个人,其实都真的有实现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可能性。 ——当然,也仅仅只是可能性而已。 他们只要沿着自己原本的命运前进,最终都会获得一个“实现梦想的最低水平”以上程度的能力。 他甚至将成为悲剧作家教宗的“另一个自己”,都直接切割了出去,让自己直接失去了神术能力。 这样心思深沉的老狐狸,虽然他理论上会被安南克制……但安南也不会轻视他一分一毫。 而且,盯上安南的、必须要安南亲自处置的敌人,也并非只有他一人而已。 除了狼教授和灰教授这二位一体的两个人之外,还有正在凛冬公国的“炉山”刨天车御手坟的那两位大哥。以及待在地下的英格丽德。 ——以及,已经被安南锁定了方位、跑也跑不掉的腐夫。 天车之书 第八十三章 奥古斯都·杰兰特 安南现在已经有了“永生者”的咒缚,能够随时随地的感受到腐夫的具体方位。 虽然无法判断距离,只能确定方位。 ……但毫无疑问,当方位往斜下方指的时候,就说明腐夫肯定就在地下都市。 而且还是在诺亚的南方。 那应该就是联合王国的地下了。就算不是硝石牧场、也大概是在那个方向上的。 毕竟腐夫再傻,也不可能一头扎进火山口。虽然那个方向上也的确有一座火山……也就是熔岩禁塔所在的那个活火山。 而养骨地离硝石牧场也算不上远。 等到安南碰到灰教授的时候。 说不定,还能和腐夫见一面。 腐夫这种升华仪式都没有完成的半神,借他几个胆子,也绝对不可能敢去欺负破坏巫师。 因为破坏巫师是真不怕死。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熔岩禁塔的破坏巫师,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我警告你啊,我脑子可不好使”。被一般巫师认为是底牌、使用就会大幅增加侵蚀度的歪曲法术,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常规技能…… “不过,倒还真是巧了。” 安南这么想着,微微眯起眼睛。 除了被安南和瓦西卡算计好了,等老祖母一起床就注定当场暴毙的那些凛冬贵族们。 他目前的所有敌人……似乎全部都在地下。 那这一趟旅程,说不定能碰上好多熟人呢…… 在那之后,安南并没有急着离开。 在去找银爵士,询问天车御手的相关事情之前。 安南先是跟着萨尔瓦托雷,去见了一下刚刚完成了转生、出生还没几天的唐璜。 新转生的唐璜,依然还持有前世的记忆。 显然,唐璜并不认识安南。 毕竟安南假扮他、顶替他的名字,是在唐璜被谋杀之后的事……不过唐璜还是能听懂言语的。在老乌鸦的介绍之下,还是婴儿状态无法言语的唐璜,就终于认识了安南。 他瞪大湛蓝色的瞳孔,张开嘴似乎想要说着什么。努力的向着安南伸出手来。 而安南只是笑着接过了他,抱了他一会。 并像是之前所说的一样,安南将自己的佩剑送给了唐璜。 在安南如今已经成为黄金阶的时候……或者说,早在安南之前变成霜鳞之龙的时候,他的佩剑就已经因为长期吸收霜之要素,而从紫色变成了深紫色的珍贵咒物。而经过艾萨克的进一步打造,它的属性被进一步强化。 它现在除了拥有【极寒切割】这个高等咒物通用的“灵体打击及属性伤害”的词条之外……还拥有了【眩光】、【食雪】、【胜利的引导者】三个特性。 【眩光】让这把剑在挥舞时,会发出持剑者看不到的强烈眩光;【食雪】则是让它可以吸收低强度的冰冷伤害的攻击来修复自身,可以用来抵挡、切割法术或是主动对其使用法术来恢复武器的锋利度;而最关键的【胜利的引导者则会让持有者拥有一天一次的【胜利意志】。 这可以算是一把前期神器了。 如果翻译成游戏语言,就是“获得相当于50%的物理伤害的冰冷伤害”、“打击灵体时不会造成物理伤害、并会将伤害100%转化为冰冷伤害”、“受到30%更少冰冷伤害”、“格挡冰冷伤害后数秒攻击必定最大伤害”,以及每日一次的“在本次攻击/招架/闪避时,力量或敏捷属性获得等同于意志属性的临时加成”。 要知道,就算是剑士系的能力“全力一击”,也只能在下次攻击中加深30%的伤害;狂战士的“狂化”也只能仅一次的获得100%力量加成。 而这个能力,不仅可以用于力量、也可以用于加成敏捷。 不过艾萨克对它最大的改造…… 还是在这剑刃外面套了个剑鞘。 ——准确的说,是套了个法杖作为剑鞘。 这个法杖上面的宝石,是安南随便找的。经过艾萨克的简单制造,它可以减轻青铜阶失能法术50%的施法消耗、并且强效20%左右。 虽然,其实只有破坏巫师普遍喜欢使用法杖和法球……最多加个敕令巫师。 这个世界的确是存在法杖的。 很早之前,安南在猎巫副本时、就看到过“法球”这种武器。 它的本质就是浮游炮。 而三之塞壬,本质上就是一种法杖。 法杖的主要作用是减弱施法消耗——所以它其实并不会作为战场武器,而是作为工具来使用。 比如说塑形巫师盖楼、偶像巫师加buff或者回血的时候,拿着法杖会更轻松一点…… 除了失能巫师喜欢使用能够一击毙命的沉重近战武器之外,只有一些专精先知学派的巫师会学习剑术。 这也是因为先知法术实在是太缺乏杀伤力了。 转化巫师是空手的。甚至两只手都空着,还有点不够用——除了得拿着预转化物之外,还得时不时灌一瓶药剂,同时还得维持施法手势…… 而战斗时的塑形巫师也是空手的,因为他们的攻击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但同时还要保持移动。所以武器反而拖累。 一些塑形巫师会拿着盾,还有一些流派的塑形巫师会使用弓弩——不是为了射出元素箭之类的,而是作为瞄准和引导,发射信号弹来定位、降低思维压力。 夺魂巫师更是以眼神和手势来施法,什么武器都不会拿——除非他们打算伪装成战士、在对方失去警惕的时候突然心控。 当然,最近几年还有新的流行…… 巫师们最近开始喜欢用枪了。 教国那边,还有一些巫师进一步发明了霰弹枪、手枪和袖枪。 这种武器曾经是冬之手们用来捕猎巫师时使用的:一群人远远的丢个控制技能,控在原地之后就跳出来几个人开枪。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射击精度不够高,另一方面是射程还不够远…… 后来,是先知学派的巫师发现了这武器的妙用——它的弹道速度足够快。这意味着,他只要能够算出对方的行动轨迹、算出自己子弹的射击轨迹,就等于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了。 比起使用先知法术推断对方的动作,套着克敌机先去反制、招架,倒不如直接开自瞄一枪崩了算了…… 唐璜以后多半会成为一名巫师。 青铜阶的巫师,如果使用了胜利意志——那么他可以瞬间获得凌驾于青铜阶潜行者的超高敏捷属性。 用游戏语言来说,敏捷属性决定的是反应速度、招架率闪避率和命中率,而非是移动速度。移动速度实际上是力量和体质属性决定的。 那么,以后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敌方刺客好不容易避开周围的陷阱与印记,摸到了唐璜身边。然后只见一身法师打扮的唐璜突然一激灵、然后以一连串体操团般异常灵巧的动作避开了背刺和飞来的箭矢,然后从法杖中抽出了一把绝世好剑、一刀就把看傻了的刺客的头剁了下来。 以失能学派法术的低杀伤力,可能唐璜到了白银阶的时候、一发法术都不如他平A一刀伤害高…… 那么对他来说,战斗方式就只能是“控住之后近战攻击”。 ——可以说是非常凛冬、相当正统的失能巫师了。 就和当年伪装唐璜身份时的战斗方式一模一样! 只是唐璜没有霜剑术。 但有了这把武器……大概效果还是差不多的。 安南想到这里,一个高兴就干脆当了这孩子的教父。 虽然之后他也感觉到这样可能不太好。 毕竟杰兰特家族作为“王冠上的乌鸦”,肯定不可能与凛冬大公关系太过亲密。 但意外的是,老乌鸦对此却是乐呵呵的、并没有什么表示。就仿佛这很合规矩一样。 于是安南立刻猜到……这老不死的,大概是猜到些什么了。 比如说卡芙妮和自己的关系。比如说安南下一步的计划。以及之后世界局势…… 虽然平时不声不响啥都不说,但这老头确实是聪明。 之后,安南也从老乌鸦那里得知了唐璜的新名字。 在官方记录上,唐璜·杰兰特已经死了。这是在明面上与唐璜没有任何关系的新生儿。虽然与唐璜有血缘关系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复活了的唐璜……但“唐璜”这个名字,在社会上已经死掉了。 他的新名字,叫做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杰兰特。 天车之书 第八十四章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在将之前说好的礼物送给奥古斯都之后。 安南就和艾萨克一同离开了泽地黑塔,前往诺亚王都。 之前安南还没有进入到贝尔纳迪诺的噩梦的时候,艾萨克的“所有权”就已经被雨果转移到了安南身上。 虽然艾萨克看起来似乎与常人无异。但他本质,依然只是被创造出来的人造人——他的身体是人造的,灵魂都是虚构的,记忆则干脆来自死者。 为了防止尼古拉斯二世的情况重演,提前预备一些后手是必须的。 也就是能够控制艾萨克的终端权限。 雨果已经将这个权限移交给了安南……虽然安南不打算使用。 也正因如此,安南才能满足贝尔纳迪诺的噩梦需求。 ……这实际上,是雨果在提前处理自己的遗产。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实在没有必要将东西带走。 虽然雨果塔主经历了许多,让他已经不再像是年轻时那样热血了、而是变得懒散且淡漠。但他的内心依然没有改变……他依然是极为单纯的崇善之人。 ——如果能做得到的话,就尽量帮助他人。 就像是他打算焚烧自己,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予萨尔瓦托雷一样。 安南作为他选定的仪式助手、萨尔瓦托雷的挚友,以及即将拯救这个世界的“天车”,是完全值得信赖的。雨果相信安南不会辜负自己的信任,就如同萨尔瓦托雷也不会辜负他的牺牲一样。 于是雨果塔主就在泽地黑塔的底蕴已经被烧尽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将泽地黑塔现存最强的巫师“艾萨克”交给了安南……而不是让他保护泽地黑塔。 因为雨果认为,比起泽地黑塔、比起正在晋升的萨尔瓦托雷,安南这个“外人”更需要艾萨克的帮助…… 而萨尔瓦托雷这位新任塔主,也不认为雨果的做法有什么错误。 ——这就是泽地黑塔一脉相承的“奉献”之心。 当然,在安南成功复活了雨果后,雨果也并没有停留在泽地黑塔的打算。 他打算先行一步,前往地下……寻找新的进阶。 等安南在诺亚这边处理完各项事宜,就带着艾萨克去和雨果汇合,之后再前往孢殖磨坊。 ……虽然雨果嘴上说的是前往交通方便的地下都市、寻找进阶途径。 但其实安南也知道,如果是巫师寻找更新的进阶途径、应该前往联合王国,而不是地下都市。 雨果实际上,就是放心不下安南、打算过来保护他。 ——即使只是白银阶,雨果也有充足的自信、能够保护安南。 “……那你们这阵容还挺豪华的。” 坐在安南身边的银爵士啧啧称奇。 安南并没有前往银行、或是银爵士的圣殿。 他只是与艾萨克一同,回到了王宫之中、来到了银爵士经常出没的喷泉旁。 ——这正是当时安南与萨尔瓦托雷,从银爵士口中得知黑塔出事时的位置。 而银爵士也果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座椅,再加上一个银爵士就显得有些挤了。 不过艾萨克显然没有萨尔瓦托雷那般憨憨——在银爵士出现安南身边的第一时间,艾萨克就起身、并恭敬的让开了位置。 他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谈话 要知道,当时萨尔瓦托雷看到银爵士坐在安南身边的时候。萨尔瓦托雷不仅没有起身让出位置,甚至安南往他身边靠的时候,他都没有向另外一边蹭一蹭。 甚至在安南替萨尔瓦托雷问过了具体情况之后,萨尔瓦托雷反倒是把手撑在安南腿上、前倾着身子直接凑到银爵士脸上去问。 这种情况下,银爵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跟萨尔瓦托雷讨论。这足以说明,银爵士的确在正神中属于脾气最好的那一批…… “两位黄金……不,准确的说是三位吧。雨果随时都会进阶。这样的阵容,你们这是打算去弑神吗?” “弑神这种危险的事,当然还要再稳一手。” 安南微微一笑,眼中却有凛然的杀意:“等我家那些孩子们,晋升一批到黄金;等我再补充一些灵质、进阶到真理阶;等我将最后一面镜子击碎,我再去找腐夫的麻烦。” “真稳健啊,安南。” 银爵士夸赞道:“不过这样也是好事……虽然腐夫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但你只要不出事就是最好的。” “因为我很有耐心。” 安南悠然道:“假如我面临必须赌命才有可能胜利的局面,我也不会有所畏惧。然而现在和腐夫相比,我才是占据主动的那一方——我拖得、他拖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放弃我的优势、以短击长,这正是不智之举。” “不错,你有这个意识就好。” 银爵士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个答案其实也可以直接告诉你……这对你或许反而会更安全。” 说罢,银爵士沉思了一会。像是在整理思绪。 很快他便开口道:“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天车御手是否死在了【炉山】。我给你的回答是:是的。 “假如你的情报没错,那么费利克斯伯爵所挖出来的、的确就是天车御手的尸骸。但他们不可能是因为‘毫无由来的疯狂’、‘兴趣使然的灵感’,而发现了这个秘密。 “因为这个情报,本身也已经随天车御手一起被缝于世界的里侧。就像是剑换言之,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做……” 银爵士表情严肃的说道:“这一定是有什么人,告诉了他们这个秘密。” “知道这件事的有多少人?” “不多。除了正神之外,也就是只有那几位比较古老的伪神——必须得是第二纪之前诞生的神明,才有可能得知天车御手的具体情报。” 因为其他人根本就没见过天车御手。 银爵士补充道:“所以你不要出手。那个画师的举措是对的,这件事就算告诉了身为‘凛冬大公’的你,你也没法给他主持公道——因为你现在就不能碰这件事。” “要先搁置一下吗?” 安南略一沉思:“您的意思是,引蛇出洞?那么我需要怎么做?在灰教授这边的问题解决之后,回去调查他们背后的人吗?” “不,我是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了。接下来,我要叫上几位老朋友们,亲自去调查一下这件事。” 银爵士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不让你碰这件事,不是因为它不重要——而是因为它太重要了。 “重要到暂时还轮不到你管它的份上。” “……不会是‘你还只是个孩子’之类的论调吧?” 安南笑道:“您也知道,我的真实年龄没有那么小。而且我就是天车。” “有这方面的原因。” 银爵士反而点了点头:“之前,你的镜子只能由你亲自处理,因为这是你蜕变的过程。我们不能帮助你,如同不能帮助蝴蝶从蛹壳中挣脱。那些问题,我们相信你都能处理好。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你现在处理这件事,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而我们也不可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事情丢给你……非要等你成长好了再解决它。 “既然我们有能力、而且有必要立刻处理它的话,为什么不能由我们来动手呢? “就算是天塌了,也还有我们这些神去顶着……他们这一声声的吾神,也不是白叫的。只要我们还能动,也就轮不到你去拼命。” 天车之书 第八十五章 你从不是孤独的救世主 银爵士出乎预料的话,让安南怔住了一瞬。 他对这个答案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 或者说…… 安南已经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这边遇到的困难、见到的敌人,都只能由自己一人来解决。 但看着银爵士娴熟的接过了这个麻烦。 这反倒是让安南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该谢谢?还是应该拒绝银爵士的好意?亦或是努力使自己也参与其中? 看着安南一瞬间陷入茫然的表情,银爵士顿时轻笑一声、忍不住摸了一下安南的头发。 他柔声细语的说着:“安南……你以为,这个世界长久以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只是幸运而已吗? “神明的职责,当然不只是支撑大结界而已。毕竟大结界是第三纪才有的东西……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共同守望这个世界。但反过来说,神明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得到、什么都能改变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我们权能之内的事情、而人们却不会如此单纯的渴盼着。 “如同你作为大公,你的子民肯定希望能立刻就过上好日子——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希望躺在家里不用工作就能有丰厚的收入、过着没有疾病也没有意外的安逸生活;他们也希望不会遇到任何他们厌烦的人、也不会有人讨厌他们;他们幻想着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却能拥有更好的异性缘。 “但你也知道……这怎么可能?” 安南忍不住点了点头。 是的,他知道的。 ——这不可能。 因为人们渴望着一蹴而就、立刻抵达他们心中最美好的未来。 他们不关心这个过程、不在乎其中的原理、更不会在意达成这个梦想的过程中会面临什么困难——但他们却会非常关注,这个困难会不会给他们现在的生活造成什么麻烦。 优秀的领导者只能在长远的目标与当下的需求中进行均衡……然而就算是再优秀的领导者,也永远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所有需求。 除非让圆梦大师整一个无限月读。 “人们向我们祈祷的时候,不会考虑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不会考虑为什么我们不去做。他们只会想,他们所希望的我们有没有做到、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没有做到。 “这是属于人类的劣根性吗?我觉得不是……这只是因为,人是会死的。” 银爵士平缓的说道:“能够让自己的思想永存于世的贤者只是极少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人生就是这么短……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就要结束了。 “你如今已经接近神的层面了,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清楚。就像是孩子已经长大了,父亲就会拉着他谈人生一样。” 银爵士说着,推了一下自己的单框眼镜,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不会以为……你是童话故事中,全世界都只能指望你一人来击败魔王的勇者吧?要知道,哪怕是在勇者的故事中,也还是有些工作不需要勇者亲自来做的。 “而且既然你有更伟大的使命,去摘个果子、送个情书的小活,也就轮不到你来做。你当然可以去做,但这不应该成为你的任务、你的目的。” 银爵士发出温和,却让安南心底有些震撼的言语:“听好了,安南。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你永远不可能是万能的,更不可能永远完美的处理所有事。 “事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安南。 “你的确是这个世界的救主。但你不是打杂工的、什么事都必须让你亲自动手。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做的木头人。为什么只有你可以拯救世界,而我们就只能看着呢? “说到底,假如真的有那样的世界,只有某个特定的人才能拯救……而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没有为‘勇者’尽自己的一份力,反倒只是坐等救赎来临、甚至还给‘勇者’添麻烦。 “那这样的世界,就不如干脆毁掉算了。” 安南意识到了。 就如同银爵士之前所说的一样。 这是自己心中的一种傲慢。 虽然他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却将自己视为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任何麻烦,最终都一定会变成他的麻烦;而这些麻烦,都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解决。 “……我理解了。” 安南点了点头。 他认真无比的应道:“这点是我想错了。 “我之前的确认为……如果我身边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游戏、一本书、一个电影的话,那么我就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主角。 “既然我是‘主角’,那么其他人就只能是‘配角’。所以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最终只有我亲自来解决一切……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 “就像是大领主、抓根宝和苍蓝星一样。” 比起救世主,更像是工具人。 他之前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安南之所以将玩家们作为工具人……某种意义上,是他将自己也视为了更大的工具人。就像是包工头一样。 直到现在安南才意识到…… 他不可能永远亲自处理所有的事。 安南之所以会在凛冬公国那边放权,本质上是因为安南并不在乎凛冬公国的权柄……而不是因为他懂得“‘事必躬亲’的结果就是‘命不久矣’”的道理。 “……我懂了。” 安南点了点头。 他眼中仿佛变得更加明亮:“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银爵士。我先去处理我的一些私事…… “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事,也可以告诉我。如果我能帮得上忙,我就会去做。” “就是该这样嘛。” 银爵士欣慰的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安南的柔顺的长发:“这就是‘朋友’。有来有往,有借有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喜欢占其他人的便宜……但你也可以更多的相信你的朋友们。” 安南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低着头,被银爵士安静的摸着头。意外的……并且久违的,感受到了淡淡的安心感。 ——其实安南也懂得这个道理。 安南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与其通过帮助他人来交朋友、倒不如请求他人的帮助加的好感会更多。一件并不麻烦的小请求、一声真挚的谢谢,反而比献媚更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但那是安南把其他人视为工具的时候。 在他们并不熟悉的时候,安南才会有意识的这样做。 就比如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玩家们。 最开始的时候,安南遇到什么麻烦都会希望大家一同解决。 而等到安南真的把他们当做朋友了,他反而开始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够不请求朋友们的帮助、独立解决问题;如何才能多送给他们一些福利…… 就比如说,安南并没有将这个问题告诉萨尔瓦托雷和雨果。他也没有跟玛利亚和德米特里说。 而是自己一个人——再加一个召唤物,偷偷摸摸跑过来问银爵士。 整个过程中,安南想都没有想过“找其他人来帮忙”这个可能。 “你就安心处理你的私事吧。有什么事,我会让无面诗人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银爵士温和的低声说道:“偶尔也可以多信任一些他人。多相信一下你的朋友们……他们也并非是失去了你,就一无是处的傻瓜。 “毕竟……你并非是曜先生那样孤独的太阳神。 “你可是诸光之光、诸星之父啊。” 天车之书 第八十六章 我们的女王是恶魔 原本安南只是想从银爵士那边得到一些情报。 结果就连安南自己也没想到,听到这消息之后、银爵士就直接将这活从安南这边接走了。 ……由此也可以从侧面证明,奈杰尔当时选择从那边逃走到诺亚、而不是直接向大公府请求支援,的确是相当正确的选择。 虽然他不知道天车和天车御手的秘密,更不会知道什么是蠕虫。 但仅凭着本能,依然作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奈杰尔身上的确存在着某种才能,让他能够敏锐的逃离危难。 就像是他曾经在碰壁之时,宁可自己一个人边工作边绘画二十年、接受雅翁长达二十年的犀利批评……却始终没有想过,向骸骨公请求“不用努力也能立刻生效”的帮助。 他的毅力和决心,的确是相当强韧。 但这其中也的确是有运气成分的。 如果只是刹那之间的抉择,或多或少都会因为“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警惕心而迟疑。他的母亲的确提醒过了他,向骸骨公请求帮助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能够连续二十年的时间,宁愿去从事庸庸碌碌的工作、忍受雅翁持续性的批评、继而不断对自己的才能产生怀疑、无数次陷入崩溃之中……却能忍住诱惑、而一次都不去尝试骸骨公的仪式。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招招手,就能立刻结束这一切苦难。至于后果? 人都是有侥幸心的。在绝望之时,他们什么都会做。 然而奈杰尔却碰都没有去碰。 客观来说,这其中多少是有些运气成分的。 而如今,他更是再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安南这边甚至知道更多的情报。而他最开始,都不认为奈杰尔这种静悄悄的逃跑是正确的……就以安南的智慧,都估计错误了其中的危险性。 ……当然,这也与奈杰尔的叙述有关。 因为他接触到的层面比较低,估计有很多东西他看到了、但并没有记住。或者说,他或许并不认为那些部分是异常的。 拥有这种程度的敏锐。 奈杰尔或许能够成为一名不错的圣职者。 如果纸姬不要的话。 以后安南还可以留着自己用。 在那之后,安南并没有立刻从银爵士那边离开。 ……他总觉得,如果把任务丢出去之后就立刻走人、会显得不太礼貌。就仿佛是他专程过来一趟,只是为了找银爵士帮忙一样。 虽然的确也差不多…… 不过他之前好歹只是把银爵士当成百科全书,而不是把他当成工具人。这其中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 在安南认识的、目前留存有记忆的诸多神明中,银爵士是唯一让他有“母亲”感觉的神明。只是和银爵士相处在一起,就能让他有种安心与放松的感觉。 是的,是母亲。而非是父亲。 不知是不是安南的错觉,他总感觉银爵士对自己有一种近乎“溺爱”的亲近感。 即使安南与过半的正神都有比较友好的关系,但这种感觉在银爵士身上反而是最强烈的。 至于其他的神明…… 纸姬更像是偷偷带他出去吃好东西的小姨或是姐姐,悲剧作家则像是总带着令人不安笑容的邻家叔叔,燧父则是那种闷声不响但关键时刻很可靠的邻居大叔。 神秘女士虽然身材娇小,但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学姐;持杯女则像是性格温柔的老师,雅翁则是脾气不太好但很负责的老师。 骸骨公是那种街头偶尔能碰到的衣衫破旧的老疯子,腐夫则像是那种天天给一群老头老太太上课的传销头子。赦罪师是那种乖巧听话又可靠的公司后辈。 曜先生像是偏爱弟弟的哥哥,又或是很懂事的弟弟;老祖母就真的是老祖母,无面诗人则是那种在假期最后一天诱惑你不补作业出去浪的好(狗)兄(东)弟(西)。 只有好运小姐给安南的感觉最怪。 他总感觉,好运小姐始终挂在脸上的坏笑,自己似乎在哪看过。对于好运小姐、安南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始终回忆不起来…… 从银爵士那边离开之后。 安南就先去了一趟王宫……并顺势训斥了几句卡芙妮。 他刚刚竟然还是从萨尔瓦托雷那边才得知,卡芙妮的侵蚀度居然偷偷又加深了一些。而在上个月安南来到诺亚的时候,卡芙妮却并没有跟安南提这件事。 明明安南已经跟卡芙妮解释过,他清除侵蚀度并不会对他本身造成什么的压力或是损害。但卡芙妮却只是因为这样可能会耽误安南的行程,而没有跟他提这件事。 当然,卡芙妮也为此进行了解释。 她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原因。 如今的卡芙妮,已经只差最后一点点、就能完成“完全、完整的恶魔化”了。 距离成为真正的“影魔”,进阶到等同于黄金阶超凡者的程度,仅仅只差一步——那就是将自己彻底转化成阴影。 而现在卡芙妮除了从裙底召唤阴影之外。 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四肢完全化为阴影,双臂能够化为超过十余米的阴影巨蟒、或是锋利的长枪尖刺。而双腿一旦化为阴影,她的裙下将什么东西都不剩,只余一片虚无……但她整个人,都可以借着阴影的力量浮空起来、自由飞行。 卡芙妮意识到,她的能力逐渐抵达巅峰的契机。 是她发现……她如今所唤出的阴影,已经不会被光芒摧毁了。或者说,她已经不再需要光源,也可以召唤出阴影触手了。 这被她拿来当做一种威吓手段、用来维持自己算不得稳固的统治。 ——幼小的女王端坐于王座之上,而她身后的阴影却化为不成比例的巨大、狰狞的恶魔,投射于墙上。 对于不明所以的大臣来说,至少这的确可以让他们不敢轻视卡芙妮…… 副作用的话,就是在诺亚民间已经有了些许奇怪的传说。 甚至有人将其编篡成了歌剧……讲述着《我们的女王是恶魔》的故事。 卡芙妮对此也没有理会。 毕竟长公主的残余势力,她还没有完全除净。他们是在暗中进行抵抗,一时半会也难以除净。 而在这个时候,自身的战斗力就是最强的底牌。 虽然卡芙妮声称,她这个月内就可以完全堕落。侵蚀度剩余的安全阈值、已经足够使用……但安南以防万一,还是专门将她的侵蚀度完全归零。 这就是怕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而自己一时半会回不来。 在搞定了这一切后。 安南就带着艾萨克,用卡芙妮的手谕作为信物、一同进入了诺亚的地铁。 天车之书 第八十七章 突发状况与新计划 根据安南原本的机会,他是打算前往孢殖磨坊的。 等到进行一定程度的先期测试,确认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就会在七月一日前,被奈菲尔塔利带到养骨地。 ——这是原本的规划。 然而在接到安南这边的消息后,奈菲尔塔利却是主动迎了过来。 在安南和艾萨克刚从诺亚进入地下、还没有进入地铁的时候……就被等在地铁门口的奈菲尔塔利直接拦住了。 “暂时不要去孢殖磨坊。” 她轻扶着安南的肩膀,小声说着。 作为土生土长的“地底人”,奈菲尔塔利显然不太适应地铁这种已经相当接近地面的环境。 上升到了这个高度时,就像是产生了高原反应一样。 她的脸一直有些发红,说话也有些绵软无力。就像是有些发烧了一样……但她却明明没有被什么疾病或是诅咒所感染。 奈菲尔塔利还伸出另一只手,挡在自己眼睛上方。这是为了遮蔽自然光。 在这个高度,已经没有由光蚁组成的发光穹顶了。 人们显然是靠灯火维持的光照。 虽然对地上人来说,这个亮度其实还算是比较昏暗的。大概就像是晚上打开所有灯的自习室——这种程度的亮度。 如果在白天的时候,在太阳光下甚至都察觉不到开了灯。 但这个亮度……对于奈菲尔塔利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刺目了。 即使有手挡着光,她也还是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她眼中的赤色光晕,像是雨中的路灯般晕开。 而奈菲尔塔利那赤红色的长发、与闪耀着火光的双眼,也让周围准备进入地铁的人有些讶异——这种能够发光的眼睛,对诺亚人来说非常难以遇见。 他们不由得向奈菲尔塔利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看到她身边的人是安南大公时,他们便礼貌的对安南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后很快离开了。 毕竟在诺亚能够使用地铁的,也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接受教育的人。 他们肯定在书上或是在酒桌上听过地底人的特征,只是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第一次见到而已。 安南目送他们远去,并没有急于登车。 等到地铁发车后,他才回过头来向奈菲尔塔利询问道。 “怎么……孢殖磨坊出事了?” “那倒没有。” 奈菲尔塔利摇了摇头,有些迟疑:“或者说,至少不是坏事。” “那就是好事?” “算是吧。” 赤发焰眼的少女点了点头:“老师派了几位师兄过来,帮我在孢殖磨坊修建某种防御设施。” “防御设施?” 安南有些讶异。 就地下都市那种结构,有啥好修的? 连城墙都没有什么意义。 就算修了厚厚的城墙,只要从上方或者下方挖穿就好…… 除非整个蛋壳把城市完全套起来。 可那样的话,就算不考虑成本……也等于是断绝了地下都市扩张的可能性。 而且,敌人完全有可能坐着地铁进来…… 地下都市是绝对不允许攻击地铁及轨道的,这在地下是比杀人更重的罪行。 毕竟所有的城市,原则上都只有地铁的使用权。地铁真正的所有权,是创造了地下都市的那两位女神。 尽管她们两位很少回地下都市了,然而她们的祭司却依然还在地下的。而且一旦地铁受损,那意味着整个地下都市、甚至全世界的物流都要被卡死。 那就已经不是得罪地下都市的问题了…… 给予这种情况,几乎所有地下都市都是完全放弃使用防卫设施的。 这也是当初尼乌塞尔身为掘者、却还要每天在街道上巡逻的原因。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发现那大概是某种防御用的高强度镜面结界。它无法抵抗绝大多数的伤害。但在开启之后,就可以防护从外部涌入的高强度光流……无论是高温、高能、高穿透性的特种光流,亦或是附着了其他属性的光,都可以有效阻隔。” 安南闻言,挑了挑眉头。 好家伙,这是防护激光和射线吗? 而且如此鲜明、毫不遮掩的对光策略…… 虽然他已经进阶到了黄金阶,但安南听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却还是本能的惊了一下。 这种紧张感让安南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相信自己的本能。 “——是的。” 奈菲尔塔利面露忧患:“一说到光,我就想到了你们……还有你,陛下。我所能想到的‘与光有关’的组织,也就是你们了。 “而且我们下个月就要准备圣骸骨的移植了。在这个时间点,我不得不考虑……这是不是老师要对陛下您动手了?” 我不希望您因此而受伤。 “所以我找了个借口,提前溜出来了。” 奈菲尔塔利如此说道。 这并非是基于两人之间的友情所作出的决定。 而是她凭借自己的理性而判断,“安南不能在这里出事”。她认为,只要安南或者,就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大的善”。 也因此…… “也不必太紧张。” 安南温和的安慰着:“说不定只是他为了防止我在攻击他的时候,波及到你们呢? “如果他早些时候对我下手的话,说不定会管点用。但现在的话……” 他说着,展示了一下自己脖颈处的金项链。 奈菲尔塔利顿时睁大了眼睛:“您已经……黄金阶了??” 她一脸的惊愕。 安南的姐姐玛利亚·凛冬,因为十八岁进阶黄金而被人们称为“怪物”。 而那甚至还是风暴之女的传承。她从很早之前就是塔之子……只要等级到了,就能直接进阶。 安南在没有传承的情况下,以区区十五岁的年龄进阶黄金…… “这已经破纪录了吧?!” 奈菲尔塔利又惊又喜:“我该说恭喜吗?” “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 安南耸了耸肩,以委婉的说法叙述着:“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孢殖磨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派人去调查一下。如果这个镜面结界能够反转的话,它说不定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囚笼。”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一旁的艾萨克点了点头,“那现在我们去哪?” “我们还是要做地铁,但是去联合王国。” 安南答道:“凛冬那边,我跟他们的留言是‘我要去孢殖磨坊’;在诺亚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所有的神、所有的人都以为我要去地下都市……而如今,我却在毫无理由、也没有目标的情况下,悄悄前往了联合王国。 “这应该是超出灰教授情报来源的举动。不管他之后的应对是怎样的,都会暴露他的一部分情报。 “假如他能够得知我前往了联合王国,就说明他有某种特殊的手段、能够绕过我免疫命运系仪式和法术的特性,直接得到关于我的情报;而如果孢殖磨坊进一步陷阱化,就说明他的确是要对我动手。” 无论这个结界设置的目的是什么……安南这时前往孢殖磨坊,都会面临“不知道对面的后场盖牌是什么”的情况。他的举动未免会受限。 而如此一来,安南就彻底由明转暗、获取了主动权。 反而是灰教授一行人的举动会被暴露出来,被安南派遣的“玩家们”进行观察。 如同银爵所说—— 安南要对他们有更多的自信才行。 “我们前往联合王国,也并非是什么事都不用做。我们不会浪费时间……毕竟地下都市,可以从所有国家的大都市进入,并不一定非要从诺亚前往孢殖磨坊。” 安南眯起眼睛:“腐夫现在,就在联合王国的地下。而我也正巧有事想要询问雅翁……” 那是关于雅翁的某个姐姐,从安南手中跑掉了的问题。 不管如何,这事都得跟雅翁说一声…… 而且银爵士那边的消息,也让安南有些在意。 他跟安南说过,这事很快就能处理完。那么安南不如先去联合王国度个假……等银爵士那边尘埃落定,先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再对计划予以修正。 因为安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说,狼教授作为灰教授的镜面,几乎等于灰教授的半身。以这相似之名,狼教授几乎可以从灰教授那边窃取大多数的力量。 而灰教授这个仪式,本身就是为了模仿“白教授”喀戎。 那么,灰教授从喀戎那边窃取的……到底是什么力量? 联合王国作为马人最密集的聚集地,或许能给安南一些答案。 天车之书 第八十八章 海盗之国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海盗。 在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地区,这个名词都仅存在于传说之中。 人们对寂静而无光的大海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但唯独在联合王国不同。 联合王国,是由丹尼索亚与诸多群岛组成的群岛国。 虽然联合王国作为统一政体,由本土的丹尼索亚作为权力中心。然而周边那些岛屿,虽然在名义上作为丹尼索亚的领地,却实际上却并不怎么服从丹尼索亚的管理。 在各个岛屿之上,是丹尼索亚分封过去的总督。 总督首先要对“丹尼索亚枢密院”负责,其次才是对丹尼索亚王负责。虽然丹尼索亚王本身具有罢免顾问的权力,但他如果不想撕破脸的话、就不可能轻易动用这项权利。 枢密院共分三层结构。 最下一层,是由立下功勋的老兵、各地方的富商、村里有名望的长老、有代代相传的古老技术的工匠……也就是“不可或缺”的群众,在地方组成的“成员会”。 成员会可以在每年两次的会议中,根据自身的生活经验对法案提出一些优化建议。 但这些建议并非都会真的落实……它们会往上传达到“委员会”中。 委员会的成员,由雅翁的主教、白银阶的超凡者、各行业最杰出的精英,以及新世代的贵族们担任。他们中多数都有在各个地方从政的经验,能够理解哪些意见是可行的、哪些意见则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可能落实。 经过他们的内部会议,对成员会提交的意见进行整理和优化、并且提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意见。最终就会有厚厚一沓的文件向上进入“顾问会”。 而丹尼索亚的顾问,实际上就是雅翁的枢机主教们、黄金阶的超凡者、管理王国各个部门的最高级官员、加上立国之初的大贵族们、各个地区的“总督”——或者说那些小国的血脉延续者。甚至还有国王本身。 或者说,并非是各个部门的最高级官员能够成为顾问。而是外交、财政、国防、文教、大法官等领域的管理者,都仅在顾问会中进行选拔。 即使是建国之初的大贵族……无论他们的家族如今的规模多大或是多小,能够进入顾问会的,都仅有【一人】。也就是家族的“发言人”。 其余的家族子弟就算取得了成就,最多也只能进入“委员会”。 比如说,某个家族中有人成为了雅翁的教宗、或者成为了黄金阶的超凡者而进入顾问会,那么他们家族就不再拥有作为顾问会的名额。 ——每个姓氏只能拥有一票,这是丹尼索亚的铁律。 即使是“王室”也不例外。 从建国之初,当时还是公爵的丹尼索亚大公、就作出了取舍。既然他们的力量并不足以镇压其他的大贵族们……与其在之后就被篡位或是架空,不如从最开始就退一步。 他对自己原本就没有机会触及到的权力,丝毫没有留念之心——反正那也不是他的东西,及时让出去也不会为此而后悔。 让出最高的位置,大家同处于平等线。 那么在这个时候,谁想要再进一步、都要被其他的“顾问”们死死拽住。 这就是以退为进的智慧。 而如今总督们的权力膨胀到近乎无人制约的程度——菲尔德群岛的每座岛屿上,军事和经济都是独立的、且仅受总督一人管辖的。 联合王国习惯将总督叫做“小王”。 然而小王实际上却比“大王”更大。 国王虽然保有“罢免顾问”的权力,然而已经有接近三十年、都没有动用过这项权力了。 而因为各个岛屿的军事与经济独立。 就从中又产生了另外一项业务。 ——那就是“海盗”。 各个岛屿的民兵团,不被允许派遣到另外的岛屿附近、更不被允许派遣到丹尼索亚附近。于是这就形成了一种近似于地下都市的习俗——那就是从这个岛附近抢了货物,只要绕着联合王国跑一圈、就不会再被追究了。 而从这个情况中,又催生了一种新情况。 那就是…… ——既然菲尔德群岛都不想给丹尼索亚缴税,那老子就自己抢。 是的。 丹尼索亚直接资助了一批海盗,让他们去抢劫自家群岛之间运送的货物。而那些群岛之间也对此心知肚明。 因为菲尔德群岛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们原本就是由血战时期的战败国组成的“流放者联盟”。 在被丹尼索亚派遣的海盗抢劫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当然不可能是抢回去……他们会被抢,本身就说明他们属于劣势地位,而总督也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抗衡其他的顾问。 于是,他们就自己也开始雇佣海盗,去抢劫其他岛屿的货物。 不光是总督们在做这些事。 甚至就连富商们,也有自己赞助的海盗。 还有的商人前脚刚卖出了货……还不等货物靠岸、就被商人派出来的海盗一个转手又给抢了回来。 而既然,他们都已经养着海盗了。 平时这些海盗“没活”的时候,总不能真放出去让他们随便抢吧? 而且他们所具有的战斗力也相当难得。 那么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将这些海盗派出去、用来铲除异己。这也能算是一种废物利用。 结果就是……这个国家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是被海盗统治了。 人们平日里看不到总督,更见不到国王。 但他们却经常可以看到海盗们出现在海边、集市以及酒馆中。这些海盗们的存在感倒是很强…… 而总督手底下的海盗、商人们赞助的海盗、丹尼索亚的大海盗们……还有那些出海寻梦的探险者小队、以及被通缉的罪犯们组成的抢劫团伙。 他们唯二需求的才能,就是能出海、以及能杀人。 这些海盗之间的故事,被吟游诗人们所传唱;商船和渔船的好水手们,随时都可能变成海盗,而得罪了人的海盗,也有可能隐姓埋名躲在某个地方。 ——这是货真价实的,海盗之国。 “丹尼索亚这边的环境,让我有些意外。” 身披仅露出左臂的白袍,右手握持着的宛如双蛇交缠般权杖的白发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走在喧嚣的街上:“我还以为丹尼索亚会比菲尔德群岛要繁荣许多。 “……没想到,这港口居然连路都没修。而且,这股味道……” 安南眉头紧皱。 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刚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安南就快被这股浓烈的腥气熏晕了。 周围明明没有卖鱼的海鲜市场,空气中却混杂着一种混合着血腥气与鱼腥气的味道。 这港口人来人往,不乏客商与巫师打扮的长袍人。 安南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们那近乎拖地的长袍,会不会在这里沾到地上的脏东西、留下什么难闻的腥味…… “……这股味道到底是从哪来的?这不是丹尼索亚最繁荣的港口吗?” 因为安南在说话时,带有明显的凛冬口音。 这让路过的丹尼索亚人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他们对此并不好奇,也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丹尼索亚人之间的关系是疏远而冷漠的——他们或许会在心中皱起眉头嘟囔一句安南的失礼,但却不会真的说出口来、甚至都不会记住。 但如果放到凛冬,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有可能在街上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而突然打起来、甚至打到头破血流。 “这就是您不懂的地方了啊,陛下。” 倒是艾萨克,反而是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雨果有没有给他的人偶做嗅觉功能,不过现在看多半是有的。 他说话时有非常明显的丹尼索亚口音,与他在泽地黑塔时的发音并不相同。 “怎么?” “能闻到臭味才对呢。” 艾萨克笑眯眯的说着:“港口要是闻不到臭味,那可就要命了。 “鱼的腥臭,尸体的腐臭,货物上的积尘……” 他说着,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目光向后瞥去,望向街角:“还有不可避免的铜臭味。 “我可太熟悉这一切了……和一百多年前,也没有任何不同。” 天车之书 第八十九章 钱如潮水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安南顺着艾萨克的目光回头望去。 ——那是一伙打手装扮的男人。 他们身上穿着有很多拉链的夹克,而手上提着一种让安南联想到皮拍子的革质武器,气势汹汹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而他们前方正追逐着的,是一个看打扮还挺有钱、但不知为何却异常恐慌,跌跌撞撞往前逃中年人。 “那个武器的名字叫【鲸须】。” 一旁艾萨克为安南解释道:“因为这东西,最初是用须鲸的须板制成的。 “你知道鲸须板吗?须鲸没有牙齿,而鲸须就是它们滤食时的牙齿。它具有相当程度的韧性,是非常不错的材料。从精灵时代开始,就有老水手使用鲸须制成特殊的防身武器。 “只需要在鲸须的一段绑上铁块,然后再用缆绳把它缠起来、就形成了相当易于使用的铁锤。因为中间作为主体的鲸须相当有韧性,在方便发力的同时、还不容易脱手。相比较铁锤来说,它又容易携带……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便宜。” “现在鲸鱼已经少了很多吧。” 安南微微侧过脸去,小声说道:“现在还在捕鲸的,似乎也就只有诺亚人了。” “这其实也是因为灰雾。以前这地方的名字,可不叫‘黑帆镇’、而叫‘红帆镇’。但这些年的鲸鱼越来越少,挂着红帆出海的捕鲸队也少了、反倒是挂着黑帆的海盗变多了……” 艾萨克轻笑一声:“当然,灰雾不会沉到海面以下,而是会漂浮于空中……这让鱼类并不会被诅咒所腐蚀,所以渔民依然还是可以进行捕捞的。 “这些渔民都是普通人,所以诅咒无法腐蚀他们的灵魂。灰雾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坏处大概就是‘食物在海上坏的会特别快’。但只要回来的够快,不要前往远海、其实与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陛下您或许不知道,鲸鱼其实并不是鱼——它无法在水中呼吸,而是需要回到海面进行换气的。而在这个过程中,鲸鱼就会吸入大量的灰雾。 “灰雾虽然不会让鲸鱼被侵蚀,但鲸鱼腹中的食物却会更容易被灰雾侵蚀而腐烂变质。最终就是患上肠胃炎或是胃癌,这让鲸鱼的数量锐减至不足精灵时期的二十分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绿火的发明——绿火的存在、替代了鲸油。但因为鲸鱼的数量突然锐减,鱼类的数量反而开始增加,因此倒也没有让沿海城市失去过多食物。 “如今鲸鱼相当稀少。现存的鲸鱼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能力——它们可以在上浮之前判断附近的诅咒浓度。如果浓度不是太高,它们才会上浮……而因为长时间呼吸灰雾,它们本身也逐渐被异化、有了特殊能力。 “首先是鲸鱼的体型开始异常增大。几乎有第二纪时的三倍到四倍了……而它们还会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既然鲸鱼已经是咒性生物了,它们身上的材料——比如‘鲸须’,自然也就成为了昂贵的咒性材料。 “那么水手们、还有那些港口的打手……他们也就无法再用鲸须制成武器了。于是他们就将其改造。不再使用鲸须作为填充物,而是在外部用鞣制好的皮革、其中一端塞上实心的铅块、内部则用棉花作为填充……” 就在艾萨克跟安南叙说着的时候,那群打手就终于追上了那个看上去就非常疏忽锻炼的中年人。 而周围的人群,却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并不慌张、也不害怕。只是站在原地看热闹。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害怕,但那些人一看就是外地人,或者说,是第一次来丹尼索亚的外地人。 “那是怎么回事?” 安南微微歪了歪头,向艾萨克发问道:“这看起来很常见……甚至人们都不怕他们。” 他作为本地人——尽管是一百多年前的本地人,但也肯定比安南更懂丹尼索亚。 而艾萨克也没有让安南失望。 他点了点头,解释道:“那些人是开赌档的。” “赌档?” “就是带赌的当铺,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有当铺功能的赌场。” 艾萨克眯着眼睛,看向那群人。 那群赌档的打手很快就将那个中年人围了起来。 他们掏出“鲸须”,拍向了中年人的前臂、小腿、后腰和腹股沟。 很快那中年人就接连不断的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嚎——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青紫色。似乎也有骨头被打断了。 而艾萨克看向他的目光异常冷漠。 他平静的介绍着:“你别看着鲸须很轻巧的样子……但只要一次恰当的锤击,就可以将头骨打裂;如果打在下巴上,可以让人立刻昏厥。用它打断四肢,也比用棍子去打简单多了。最关键的是——它打人特别的疼。” “那么,这些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安南用下巴指了指那群身强体健,气势汹汹的打手们:“是把逃赌债的人抓回去吗?” “是,也不是。” 艾萨克答道:“所谓的赌档,在海盗兴盛的地方是必然存在的……因为在赌档里‘当掉的东西’,并不只是财宝之类的东西。” “那是什么?” “——当然是人。” 一位精瘦、皮肤黝黑的老者站在他们身后,接过了话。 他穿着短衫,脸上能看到被海风侵袭的痕迹。脚上踏着的则是类似于凉鞋的露趾竹鞋。 老人同样冷漠的望着那个人,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就算是最上头的牌崽,也不会没事进赌档……除非是和什么人有仇啦……” “有仇?” “赌条胳膊,赌个脑袋的啦。” 老人嗤笑着:“小打小闹。真会来赌档玩的,还是那些海盗。 “被抓的俘虏、被处理的叛徒、仇人家的女人和小孩。还有那些像海盗借了贷又还不起,就只能把自家孩子卖出来的商人。 “钱呐……在咱们这啦,就像是海水一样啦。海水涨落,钱也涨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啦……” 老人阴阳怪气的说着,背着手远去。 安南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个商人打扮、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这么说来…… “大概是货被贼劫了……就想用老婆孩子当赌本翻盘,却把自己的命也赌进去的蠢货吧。” 艾萨克碧绿色的瞳孔安静而深邃:“这种蠢货,在联合王国这可不少。” 天车之书 第九十章 艾萨克的童年 那人的结局自然无需赘述。 在人们的窃笑声和嘲讽声中,被活生生打残了之后挂在马后面拖回去——一路发出宛如男高音般的惨嚎。 估计应该是没法活着回去了。 就算能被拖回赌档门口,恐怕也就只能剩下一口气了。 地上的那一摊血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收拾。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这里的血腥气到底从何而来。 而安南与艾萨克就正常走在街上——走在前往雅翁圣殿的路上。 安南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之前见过这种人?” 他总感觉,艾萨克的反应有些怪。 比起置身事外的旁观,倒更像是看着以前得罪过自己的人倒霉时的那种感觉。 但显然,艾萨克不可能认识那个中年人。 因为艾萨克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了。 他又是弗拉梅尔家族的人、出身可以说是相当不错,应该不至于牵扯到赌档之中才对。 “不,我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艾萨克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挂着的金属几何图案叮当作响、发出风铃般的清脆响声。 而安南只是侧过头来望向艾萨克,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艾萨克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陛下……丹尼索亚,大概是现在全世界唯一还存在‘奴隶’的地区了。 “我在小的时候,曾经……险些被作为奴隶卖掉。” “……你不是个弗拉梅尔吗?” 这让安南很是讶异。 无论如何,作为流淌着精灵血脉的半精灵遗族、掌控着翠玉塔的弗拉梅尔一族,应该……尚且不至于被卖到赌档中吧? “不如说,就因为我是个弗拉梅尔。” 艾萨克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留下过这种记载……我的父亲死的很早,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经死去了。而他的名字也叫艾萨克——或者说,我的名字之所以叫艾萨克,就是因为母亲给我取了父亲的名字。 “据说,我的眉眼与我的父亲长得非常相似。翠绿色的瞳孔,就是拥有精灵血脉的证明。而我的发色则继承了母亲。 “我的母亲并不识字、她能够抚养我到三四岁,是因为我父亲的弟弟一直寄来钱。而当我三四岁的时候,她就改嫁给了她的青梅竹马……自然,她的姓氏也不再会是弗拉梅尔了。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但我的叔叔亲自前来,声称弗拉梅尔是一个高贵的姓氏。它不容亵渎,更不允许外流——因为母亲和我的继父都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所以他们并不敢反抗我的叔叔。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情况:我与我的母亲和‘父亲’的姓氏并不一样。 “我的继父显然对此并不怎么乐意。他很快就和我的母亲有了新的孩子……也就是我的两个弟弟与一个妹妹。他们几个的姓氏倒是一样的,而我是个异类。” 艾萨克平静的说道:“当然,因为我那位甚至不记得长什么样的叔叔,每个月都会打一笔非常多的钱过来……所以我的母亲与继父依然没有什么正式工作。 “不过他们也知道,钱放着会越来越不够花。于是他们又借了点钱、包了一个小农场,主要是种橘子树。 “在丹尼索亚,这也算是有点钱的人才能从事的行当,也可以算是商人——并非是果农、而是果商。只需要大约十二年,就可以把借来的钱全部还掉。而橘子一直以来都是相当热销的水果,根本不愁销路。 “事情的转机,来自于我十三岁生日的那年……我那位每个月按时给钱的叔叔死了。” 艾萨克说着,脸上露出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冷漠笑容:“当然,他们还是在几个月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约定好的时间钱没有来。 “我的继父写信去质问,但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复。他咒骂我,因为他借的那笔大款项,每个月都需要偿还一部分、而他们家向来不留存款。 “我当时没有在巫师塔学习,而是在丹尼索亚神学院学习数学。我的学习成绩很好,在同级一直都是第一。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想原本我会成为一名数学家。” “……数学?” 安南闻言,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头:“你还研究过数学啊?” 他最开始还只是以为只是单纯的重名。 但听到艾萨克的自述,安南才意识到……这恐怕不只是名字重了的问题。 “是的。” 艾萨克点了点头,详细的解释着。:“我从八岁开始,就在丹尼索亚神学院学习。这是由雅翁教会开办的学校,只要从中顺利毕业的话、就可以无条件得到一个在教会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至少能有一张纸币。所以即使学费比较贵……但如果能进的话、肯定也还是会努力挤进去的。” “教会学校不是免费的吗?” 安南有些讶异。 他记得诺亚那边,教会学校是允许任何人进的——只是入学考试比较难。 艾萨克摇了摇头:“只有诺亚的教会学校是免费的……除了你们凛冬公国。” ——因为凛冬没有教会学校。 安南知道艾萨克想要说什么。 而艾萨克只是叹了口气,一边回忆着、一边低声说着:“我记得,诺亚那边的教会学校,学费都是由教会支付的。只要能够通过入学考试、遵守学校的规章纪律,就可以免费入学住宿、甚至还能拿到一份饮食补贴。 “但在丹尼索亚,雅翁的神学院并没有那么好进——如果没有贵族血脉的话,就需要一份来自于教士的推荐信、证明这的确是一个‘灵巧而听话’的孩子。某种意义上,它其实算是一个贵族学校。 “我们在七八岁入学的时候,就会被雅翁的神术【资质鉴定直接判断出能力的倾向、并分成不同的院系。不过这个资质鉴定表,并不会直接拿给学生看。 “在丹尼索亚神学院中,艺术系是地位最高的……入学考试也是最为严苛的。除了要艺术资质之外,还要一定程度的基础,否则入学后根本跟不上课程。没有艺术才能的贵族学生,只能进入其他专业。 “不过就算是数学系,平日里也要练习最基础的合唱、绘画与手工。我们的尺子和圆规都是要自己制作的,我至今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的期末考试,是模仿、抄写一张钟楼的建筑图纸。您听的没错,陛下。我们也同样要学习雕塑与建筑……以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要学习建筑的受力方程。 “当然,如果学习成绩足够好的话,还是可以拿到奖学金的。我一直都是同年中学习成绩最好的,而且我口齿清晰、唱歌不错——这是一个不错的加分项。我被选入到了我们系的圣歌队,所以我又拿到了一份赞助金。 “我入学的第二年,就用奖学金抵扣了八成的学费;而我入学的第三年,不仅自己挣回来了全部的学费,甚至还能余下五六个金币——这些钱中的一半,被我偷偷藏了起来、用于买点书籍什么的;剩下则被我的继父收走了。 “我十三岁生日后的不久,就是开学日。因为我的叔叔没有打过钱来,所以我的学费、奖学金……都被他收走了。” 艾萨克平静的说着,如同在讲述其他人的故事一般:“于是,我就因此而退学了。” 天车之书 第九十一章 达玛斯忒斯·灼牙 并没有什么转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描述。 但安南却从艾萨克那平淡的叙述中,体会到了当时还幼小的艾萨克的绝望。 在最渴望知识的时候,却被硬生生关上了求知之门。 “在那之后呢?”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 “怎么说呢……” 艾萨克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丹尼索亚的天空碧蓝如昔。 就如同昔日他被锁在小黑屋中,从窗户中向外看到的天空一样。 “我当时的心……甚至是充满憎恨的。” 艾萨克低声说道:“我当时一度想要死——想要撞死在桌角上,让他们一家没法在用我拿到钱。我的叔叔或许还会为我报仇……但我怕疼,所以没有这样做。 “后来我转念一想……我就算是死,也绝不应该放过他们。因为说到底,我并不欠他们的,反倒是他们欠我的。 “——哄我拿出钱来的母亲;将钱全部夺走的继父;嘲笑我‘书呆子’的弟弟妹妹们;不希望我出事而‘要不到钱’,就将我关起来的外祖母……我甚至想要一把火点燃我的房间,把自己和他们所有人都全部烧死。 “或许在某条未来中,我的确已经这样做了吧。毕竟那份憎恨实在是太过浓烈而逼真,就像是切开的腹部中满溢的内脏气息般令人作呕。 “我当时甚至一度怀疑……怀疑我是不是已经杀了他们、被关进了监狱。并因此而发疯,产生了幻觉,认为我还没有做这件事…… “但最终,我还是镇定了下来。因为我看到了我房间中的那些书。 “——我想,如果我将这房间烧尽的话,它们也会被烧掉吧。多少我还有机会能看书,而说不定还有哪个地方,有孩子和我一样渴望知识、却连书都买不起。 “于是我想,如果我实在没法上学的话……就自学。” 艾萨克的声音铿锵而坚定:“我那些买到的书,其中有不少知识都是我们还没有学到、没有接触到的。我买那些书,一部分是‘迫不及待’、另一部分则是为了向同学们炫耀我的才能——看呐,我甚至能看如此高深的书。 “当然,我其实看不懂那些书。即使能看懂一些,但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反正我无法出门。于是我专心钻研数学,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我的叔叔还是没有打钱来。” 说到这里,艾萨克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于是,我的书被他们拿去卖掉了,一本不剩。 “卖掉的钱,一部分用于偿还果园的债务。而另一部分,则被用于给我的妹妹庆生——我被分到了一根鸡腿、一碗火腿汤,用于鼓励我的‘贡献’。但我根本吃不下去,我甚至觉得恶心。 “于是我将它们扣在了我妹妹的头上。而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但我看着她哭出声来,却只是想笑。于是我一边挨揍,一边大笑出声。 “或者是那小声太过难听吧。我的继父对我产生了恐惧、不敢再揍我。我只是被关在了小黑屋里——这次连食物都只有一半的分量,连鲸油灯都没有、更不用说有灯才能用的草稿纸了。 “但我早有预料。” 艾萨克说着,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早就猜到,他们早晚会将我的书卖掉。我在那一个月中,其实早就将它们差不多背过了。 “即使没有书、没有笔、没有光,他们也无法阻止我继续学习下去——至少在我将那些知识消化完毕之前,是这样的。” “于是,我就在漆黑无光的小房间中,我闭着眼睛、用想象力构建出公式。我想象有光组成文字,在我面前浮现而出……我的想象力很好,这些数字飞快的变化、也不会崩溃。 “直到有一天,在我本能的伸出手来、如往常一般、像是笔一样在虚空写下‘数字’的时候。 “——那‘数字’所映出的绿光,在黑夜中照亮了我的手指。” 这是属于“巫师”的才能。 安南立刻听了出来。 因为极其强烈的渴求、异常清晰的渴望,还是个少年的艾萨克无师自通的成为了一名“巫师学徒”。 根据艾萨克的叙述,他的继父显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种类型。如果无法压制他的话,他根本不会在乎连姓氏都与自己不同的、“妻子的上一任丈夫生下的孩子”。 作为艾萨克母亲的青梅竹马,艾萨克的母亲原本是应当与他结婚的。但最后她却嫁给了拥有更好的才能、更为俊美的容貌与血脉更为高贵的“弗拉梅尔”。 安南甚至能够想象,艾萨克的继父多半会骂他“精灵杂种”之类的话。 毕竟艾萨克仅仅只是存在,就证明了他的失败——他并非是赢得了艾萨克母亲的获胜者、而是一个备胎。 即使艾萨克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去多年,他依然没有得到艾萨克母亲全部的爱。 而如今,他甚至需要艾萨克叔叔给的钱、才能予以谋生。 他的自尊心已经完全失衡,即使再做出更过分的事也有可能…… “从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我那继父终于得知了我的叔叔已经去世的消息……我相信他那时应该也是绝望的。” 因为他借来的钱,已经注定还不上了。 一旦被人得知,那么就算他重新转卖果园、也只会被人故意压价。最终无论如何,他都会负债累累。 “于是,他就将我送到了赌档。以‘弗拉梅尔’血脉为噱头,他希望能用我抵债。理由是‘有个人为了他而每个月打一笔钱来’。但我相信,他其实只是因为我没用了,而想要趁机处理掉我而已。” 艾萨克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嗤笑:“但赌档并没有这种好事可言。赌档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真的当铺又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大活人。 “于是赌档将我换成了一笔筹码,让他去赌。结果自不用说——他不仅赔了个精光,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黑耀之塔可就缺这种死掉也不用担心的‘教学工具’呢。 “而他一直以来都是老赖,自然不会愿赌服输。于是他就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就像是那个人一样。 “赌档的档主显然不缺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于是追上来的打手们,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将他活生生打死在了街上,用卖鱼的钩子穿过肚皮、挂在了桩子上。用于告诫其他的奴隶们,不要想着逃跑。 “但我比他值钱多了。那位档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让我看着他被一拍子一拍子活活打死。档主对我说,孩子比成年人值钱。他不会把我卖给黑耀之塔。 “然后他问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有什么擅长的吗?你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吗?再不说的话,可能就来不及说了。’ “于是我就冷静的告诉他,‘那个男人把我卖贱了’。于是我在他面前展示了我领悟的法术。 “那时,他是很喜悦的。档主跟我说,他可以资助我去巫师塔学习,前提是要和他签订一份毕业之后回来服务他六十年的七月。还问我想要去哪里。” “……你当时说,你要去翠玉塔?” 安南询问道。 艾萨克轻笑一声:“当然不。 “我跟他说,我要把自己再卖一次。价钱就是‘弗拉梅尔’的价值,与‘会法术的弗拉梅尔’的价值的差价。 “——而我拿着这份筹码,在他的赌档里把我自己重新赢了回来,还赢了一份学费。我当然不会想要再回到丹尼索亚神学院……我既然无法成为雅翁的主教,就无法获得权力。我还会被人伤害,就如同之前一样。而一名数学家,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想要获得切实的力量——我想要成为一名巫师。 “那位档主输了钱,却没有难为我。他反而认真的给我解释了刚刚结束的‘巫师战争’,告诉了我各个学派的分别、与我一同挑选了合适的学派。他还给我赠送了一份路费,派手下护送我出城……一直把我送到翠玉塔前。 “他跟我说:‘你一定要让这个操蛋的世界变得更好。这个承诺,就是你卖给我的东西。’” 艾萨克那翠绿色的瞳孔中,仿佛燃着火焰:“我一直记得这个承诺,也记得他的名字。 “他叫达玛斯忒斯·灼牙。一位‘灼牙’家族中的失败者。曾经热血沸腾想要努力改变世界,但最终选择同流合污的……罪人。 “他虽然犯下诸多法律,但丹尼索亚的法律并没能惩处他——因为在他把我送出来之后没几年,他就被自己的仇家找上门杀了。灭了个满门。” “……再后来呢?” “后来……” 艾萨克深邃的湖绿色瞳孔望着外面:“我或许成功了,也或许失败了。我的确让这个世界变好了……但或许它也没有变得太好,或许它曾经比我所见的更糟。 “但我其实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我努力过了。我失败了。我不是神明。我拼劲全力,也只能到底为止……” 艾萨克说着,有些期盼、有有些迷茫的看向安南:“但我想,你应该是不同的……陛下。大概是不同的。” 安南沉默着,微微握紧手杖。 随着他的思考,安南的瞳底微微燃起光芒。随后便在第一时间,被他的戒指吸去。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那个赌档的位置吗? “记得的话……带我去看看。” 更新完毕~ 接近六千字的大章,求票啦求票啦~ 天车之书 第九十二章 沧海桑田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城市布局已经完全变了。 然而艾萨克还是能勉强从中找到昔日的痕迹……毕竟这座港口城市,原本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安南就跟在他身后,看着艾萨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钻进一个个小巷,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忆着,寻找着早已逝去的记忆。 “我还记得这里……这曾经应该是一块断壁。” 艾萨克带着安南从小巷中走过之时,伸手在小巷中间比划了一下:“大概就只有一米多高,上面不知为何有一个凹陷。就像是被长柄的锤子敲碎的痕迹。” “把墙敲碎,但又没有完全敲碎?” 安南开玩笑般的询问道:“那这么说起来,倒是很适合逃跑的时候翻过去。埋伏在墙角下的话,说不定还能反杀几个。” “说不定真是这样。” 艾萨克反而点了点头。他伸手扶向周围的漂亮整洁的白色石墙,有些怀念:“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原本应该都是居民的房屋。这墙上都是一些脏污,除了干枯的血之外,还有排泄物。和小偷与海盗在墙上勾画的标记——除了用于传达信息之外,还会被卧底们用来交流情报。 “而如今,它却变成了一家面包店。隔壁那家,则是变成了贩卖贝壳制品的……那叫什么来着,纪念品店?” 艾萨克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匆匆走去。 他这并不是在寻求安南给他答复。 只是因为周围的一切,与艾萨克童年印象中的城市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直到这时,艾萨克才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自从艾萨克离开这座城市……直到他死亡而后重生,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眼前“黑帆镇”的一切,与他记忆中的“红帆镇”并不相同。 昔日的人不见了,建筑物不见了,甚至就连镇子的名字都变了……除了在地理位置上的确是同一个地方,艾萨克甚至都已经找不到昔日的痕迹了。 安南将目光投向走在前面的艾萨克,专注的盯着他。 而艾萨克却没有理会安南。 他只是望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要努力从中拆析出旧日的投影。 但他越是努力回忆着过去,言语反而就变得越是苍白:“我还记得这里……啊,对、没错。这原本不是广场,这里原本有两面墙挡着、形成一个锐角胡同,一堆垃圾都堆在这里。我们管这叫‘臭巷’。那些帮派会把尸体直接丢在这里,腐烂过后会发出非常臭的味道。 “这里我还记得……对,这巷子里,原本这里住着一个脑子有病的老头。这条街的孩子们都很怕他,有人说他吃小孩,也有人说他手里有人命。还有人说他是刺杀巫师失败的老杀手。 “但我不怕他,因为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发明家,后来因为什么事我觉得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而沦落至此并发疯,或者也有可能是装疯的但总之……谁知道呢。” 艾萨克的语速非常快。而且越来越快。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像是有些迷茫、又像是有些慌乱。 激动、紧张、怀念、悲伤、不安……不断变化着的强烈情绪,让艾萨克的大脑陷入混乱之中。 甚至就连艾萨克自己,也不知道心中那宛如潮涌般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黑帆镇”某种意义上,和一百多年前的“红帆镇”,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鱼市还是一样的烂臭。赌档还是一样做着人命买卖。海盗组成的大小帮派依然四处横行。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一样的这么多。 有人在这一夜暴富,也有人顷刻之间变得身无分文。一方面在骑警与帮派的“督客”威慑之下,大家在阳光下的地区享受着相对安全稳定的生活……而在黑夜降临之后,又会变成混乱喧嚣的无法地带。 这一切都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 破旧的小巷变得整洁,土旧脏污的房屋被推平又重建。人们穿着不再像是一百多年前那般破旧,街上不再有推着挂上各种鱼的铁架的小孩走来走去,被帮派控制、乞讨或者盗窃的小孩也不见了。 至少在明面上,“黑帆镇”的确是变好了许多。 然而,它已经与艾萨克印象中的那个“红帆镇”完全不同了。 艾萨克突然变得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仔细的带着安南逛遍了黑帆镇的街头巷尾。像是迷路了一般,不断折返着走回头路;又像是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一般,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艾萨克的步伐停住了。 出现在安南面前的,是之前那个被揍了一顿之后、挂在马后面拖行着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的面目已经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来他原本的模样。砂砾嵌在肉里,或许也嵌在骨头中。 他或许已经死了,或许也只是昏迷。他被绑在路灯下,低垂着头。 而一个两腿脚腕被一根绳子松松拴住的小男孩,和另一个双脚同样被捆着的小女孩,正被一个又瘦又高、脸上戴着夸张笑容的白色面具的男人一左一右的带在身边。 那身材高大的男人,伸手按在两个小孩的肩膀上。或者也可以说是虚虚放在他们的脖颈处。 他的手是那么大,看上去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将两个孩子的脖颈捏断。他褐色的瞳孔,仿佛是凝固干涸的血。 而那两个小孩,都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举动。 小女孩只是低着头、安静的抽泣着,而小男孩则以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悲伤、怨恨、痛苦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那个不知死没死的中年人。 周围围了一圈人。 围在最里面的都是身材比较瘦、皮肤相对黝黑的男人。他们都穿着有很多金属拉链的宽松夹克,面无表情的两手背在身后。 还有少数两米多高、看上去非常胖的男人和女人,身上则像是挂着机枪子弹一般、在两肩各挂了一条奇怪的钉刺板。 而在身材高大的男人后面,还聚在一起站着些无论男女身材都相当不错、气质神秘、面容姣好的荷官。 尽管安南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 但多亏了艾萨克之前对他讲述着的“童年”,他立刻就认了出来——这就是艾萨克之前所说的“赌档”。 ……但那个赌档的档主,不是已经全家都被杀了吗? “他们竟然还开着吗?” 安南惊叹道:“那可真是百年老店了。” “……不。” 艾萨克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我们之前已经路过那家赌档了……他现在被改建成了诊所。 “而这里……这里,在一百年前…… “……是我家。” 天车之书 第九十三章 木偶戏 安南微微挑了挑眉头。 如果说,这是艾萨克家的话……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带着笑容面具的男人。 而出现在这里的话,这位档主的身份、也就很容易猜到了。 他恐怕是艾萨克的“弟弟妹妹”中,其中一人的血脉。 艾萨克像是猜到了安南想要问什么。 他低声说道:“我弟弟妹妹们的瞳孔,就是这样的棕褐色。” “嗯……” 安南沉吟着。 这的确是有些出乎安南的预料……却又仿佛很合理的情况。 赌档开在哪里都不奇怪。它毕竟只能算是一间“有些特殊”的当铺,但凡是有地下室的地方都可以改建成赌档。 但和那些赌场不同,赌档并不是挣那些赌棍钱财的、而是专门给那些海盗帮派服务的。不仅是处理在海上劫掠到的俘虏,更多的则是对帮派的敌人执行私刑、再或是内部执行一些“家法”。 因为丹尼索亚的特殊制度,任何一位大贵族想要大规模的修改法律、都会受到非常强烈的阻碍。因为其他人无法判断这其中有没有隐藏着某种陷阱、而这陷阱又是否会干涉他们的权力。 甚至可以说,“成员会”交上来的那些意见、它们到底都是被“委员会”中的什么人签的字,而这些委员会成员又是出身什么派系、他的政治目的是什么——很多时候,取决于意见通过与否的、并非只是内容本身,而是这些“局外之事”。 这就让丹尼索亚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逮捕行动。 他们甚至要“控制犯罪率”。 不然的话,这个地区上涨的犯罪率,就会在议会上成为一派攻击另一派的证据——大家控制的区域都“风平浪静”,为什么你那里逮捕了这么多犯人? 而因为超凡者与仪式师横行,犯罪是不可能完全被制止的。 那么如何降低犯罪率呢? ——很简单,只要报案不接就可以了。 在联合王国,只有“自行提供证据”时警署才会立案、并发出通缉。 而在没有通缉令的情况下,只有自首的犯人他们才会接纳……哪怕有热心群众将犯人当场抓获并押送到警署,但只要没有证据、那么犯人最多也就是进去逛一圈,交上保释金就可以出来了。 只有一个情况例外——那就是涉及超凡犯罪的领域,警察们就会特别上心。 因为超凡者与仪式师,的确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 那些侦探故事中的超凡侦探与超凡警探们,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尽自己所能的调查案件、并对嫌犯进行追捕。他们需要花费半个月甚至数个月的时间,来逮捕“首犯”……而且他们甚至不能逮捕太多的人,否则也会让“数据不好看”。 这份工作的收入,倒是比普通警察多多了。 毕竟在丹尼索亚,警察属于“闲差”。甚至没有危险的那种。 在整个联合王国,警察并不对民众负责、而是对市长负责。市长则作为“委员会”的成员、对整个委员会负责,并统帅当地的“成员会”。 所以这些警察,并不希望接到案子。 即使是“逮捕到犯人”,也意味着这个地方的治安,至少在数据上会变差。除非能够确定的确能将犯人逮捕、而且不会被翻案,否则他们宁可把事情糊弄过去。 ——当所有人都在作弊的时候,唯一没有作弊的那个人,反而就会被所有人针对。 因此,城市治安根本指望不上这些警察。 那些海盗们,反而会对自己控制区的民众执行“地下法”。他们自己有自己的立法,并且强迫所有人遵守,否则就会被名为“督客”的帮派精锐暗中惩戒。 假如严重违反了“规矩”,就会被拖出来处刑并示众。 包括且不限于“逃赌债”、“杀害同僚”、“入室盗窃、抢劫、杀人、绑架或强奸”、“焚烧或炸毁民居”、“试图行刺老大”、“偷老大的东西”等。 除了那些可能会动摇“老大”威权的行为之外,就是“追人不能追到家”。 这是丹尼索亚与凛冬最大的不同——丹尼索亚的地下帮派,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入室犯罪。 就算是艾萨克之前说的那个被找上门,灭了满门的“达玛斯忒斯·灼牙”。也是在出门之后,才被早就守在门口围了一圈的仇家直接按住的。 因为在这海盗之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家人,每个人也有自己的仇家。 如果坏了规矩,打破了“安全屋”的潜规则。那么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受难。 今天可能是你冲进他家去杀了他,而明天就是别人摸进你家杀了你。结果就是大家谁都别睡好。 既然这个局势要长久的维持下去。 那么,即使是互为死敌的帮派,也绝不可能互相打到家里去……当然,如果在争夺地盘的战斗中胆怯、躲在家里的话,也是可以的。 但在自己帮派打输并撤退之后,家门口可就一定会有几个人全天盯着了。帮派对于这种“怯战的懦夫”,自然也不会来人营救。 而即使如此,那些帮派也不敢在白天打起来。 因为虽然丹尼索亚的地方警察指望不上……但“骑警”并不一样。 骑警是直属王家——或者说,属于“丹尼索亚家族”的超凡者部队。 他们所有人都是超凡者,会在整个白天在丹尼索亚中骑马巡逻,在丹尼索亚至少保持明面上的秩序。 这当然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时刻让海盗们对丹尼索亚怀有敬畏之心,而不至于膨胀到找一块地方自立为王。 丹尼索亚的贵族们,一方面在利用这些海盗、另一方面却又在钳制他们。 与警察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 王家骑警有着被俗称“杀人特权”的惩戒权。 只要他们看到“恃强凌弱”、“殴打无辜市民”等海盗可能会做的事时,他们可以在确认其罪行后,直接对其进行惩戒、甚至可以将其击杀。而他们要做的,只是事后为每一条人命写一篇长约四百字的“特殊处理报告”。 同时,这也不会被算作犯罪率。 他们只是存在——哪怕没有出现,就会让那些海盗们变得老实起来。 然而,骑警也有众所周知的弱点。 那就是他们一天只上班六个小时,而且不会倒班。 最晚到太阳落下,骑警肯定就下班了。他们不可能加班的。 而不在工作状态下——或者简单来说,“不在马上”的骑警,就失去了杀人特权。 唯有他们在马上的时候,才能执行惩戒权。因为这些马本身就是被国王亲自授勋的“勋爵”,每匹马都有它们自己的名字。 而他们仅仅只是在严格的训练过后,选定的“勋爵的伙伴”。 是的,丹尼索亚就是这样荒诞的国家……马甚至有杀人的权力。这些马,就等同于一位国王亲自授勋的贵族。 海盗们为了应付骑警的惩戒权,就有了另外一个策略——那就是让需要被杀掉立威的人,“自愿把自己卖掉”。 只要他们在赌档中把自己赌上,并且输掉的话…… 基于联合王国尚未废除的奴隶制传统,这些违反了“海盗私法”的人,就被视为“他人的所有物”。就算被当众杀死,只要别把其他人的房子溅一身血、或者把尸体丢到别人家门口,也不会有人来管。 这就是赌档的意义所在。 将“完全不合法”的东西,洗成“至少不违法”的场所。 只是这洗的并不是钱。 而是人。 或者也可以说,这并非是“丹尼索亚枢密院”的疏漏。 正是他们故意让丹尼索亚的局势变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警察是需要讲道理的、需要发工钱的,但是海贼不用——他们既然已经开始大批量的雇佣海贼了,干脆就用海贼治国。而“骑警”就是这些“海贼义警”脖子上的尖刺项圈。 但骑警本身若是权力过大,也会导致他们自己出问题……于是最终实权就被授予给了马。 而这些马——这些畜生的权力之基,则是因为它们属于“贵族”。 安南突然理解了一些什么…… 雅翁的画作、孵化出了纸姬;雅翁的雕塑也同样伟大……那么,雅翁的剧本水平又如何呢? 要知道,悲剧作家曾经就是雅翁的学生。 但雅翁似乎没有什么传世的剧作。 而现在,安南似乎明白了。 他眼前的整个联合王国,都没有被雅翁进行过任何干涉。或者说就是因为他完全没有进行任何干涉,而是将权力放给他们,任由他们自己胡作。 才让这些“人”的内心深处,对权力、钱财的诸多欲望,能够自行粘附结成一幕荒诞的“活剧”。 这些围在一起,手上沾满罪行与血腥的人们,就像是被欲望之线随意摆动的提线木偶。共同上演了一出长达数百年的木偶戏—— 一幕自然、荒诞而又合理的木偶戏。 天车之书 第九十四章 绳索或是铁钩 “来,孩子们。抬头,看着。” 带着纯白色笑脸面具的档主,搂住两个孩子的肩膀,发出低沉如深渊般的声音:“来看你们的父亲最后一眼。 “这就是将你们带到这里……把你们押在赌桌上、并把你们输给我们的父亲。也是破坏了规矩——把你们丢在这里,自己逃走的懦夫。” 听到这话,小女孩顿时就哭的更大声了。 而那男孩的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 但他却仍然倔着头,硬是努力的看着被拖行了一路、已经陷入了昏迷——或者说,可能已经死去不知多久的中年胖子。 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记忆中一般。 “那么,老规矩。孩子们。” 档主发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缓缓说道:“看够了,就给他送个行吧。” 随着他这话落下,身后便走出来了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那胖子穿着大款的衬衫,但即使如此……扣子紧系着的衬衫,也是崩的紧紧的、露出了他满是汗毛的肥胖肚皮。 他的左手提着一串缆绳,而右手则握着弯钩。 他就摊开双手,一言不发的站在档主面前。 小女孩发出一声如小鸟般的悲鸣、连忙将目光移开。 安南对着艾萨克小声问道:“这里是什么规矩?让孩子亲手把他们父亲杀掉吗?” “没那么离谱。” 艾萨克同样压低声音:“是‘宽恕与否’。” “什么意思?” “这男人已经沦落到要将子女赌上的地步,说明他多半是死定了。他是在用自己的孩子,来赌一次翻盘的机会——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孩子把自己救下来。” 艾萨克微微垂下目光。 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昏暗的缘故,他那碧色的瞳孔显露出一种如狼般淡漠的幽绿色:“像是那个男人一样……明明他自己并没有负债、也没有破坏什么规矩,只是为了钱而将我卖掉——或者说,只是为了将我扔掉,而把我压上赌桌的情况,属于极少数。 “因为作为筹码的‘人’,必须在法律上属于他。也就是说,只有父母能够赌上自己的孩子。虽然根本就没有属于他的一分钱花到我身上,但他依然算是我的‘父亲’。 “只要是人,应该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说着,艾萨克冷笑一声:“至于把他自己的命也赔上……只是因为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在完成了最初的目标——将我丢掉之后,却没能来得及收手。 “或者说,赌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它能够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灵智与理性,让他在无可救药的疯狂中嘶嚎着堕入地狱。就算是超凡者的诅咒,也很难像是赌桌一样轻而易举做到这一步。” “……那么,你说那个男人死定了?” “这俩孩子显然是他亲生的。而那个胖子,看起来像是个商人。” 艾萨克伸手扶住安南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那两个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男人丢了货。 “在咱们这儿,船队只要不给海盗缴奉纳金、是不被允许通过受控海域的。一般来说,是船上的每个人头一枚金币。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那么,自然就会有一些商队一口气给海盗大量的奉纳。换取一长段时间的通行权。而这个费用就会减少很多。” ……安南挑了挑眉头。 这保护费还能包月包年的? “因为运送货物需要给海盗大量的奉纳金。那么就会有一些船长,视图规避这种情况——于是他们会干脆与海盗合作。 “他们会在运送货物的时候,顺便给控制区域的海盗运送一些东西。用来抵偿奉纳金……一般来说,都是一些无法通过地铁安检的‘大活儿’。” ……大活儿? 安南有些好奇:“比如呢?” “比如说浇上水就会持续放出毒雾的‘便携毒桶’,矮人那用来炸矿坑用的强力火药‘爆破粉尘’,还有活着被绑起来的破坏巫师。这都是在我那个时代比较常见的东西。” 艾萨克眯起眼睛:“现在的话……还有黑火、蜜唇、一些奇奇怪怪的咒物。还有火炮。” “……火炮?” “没错。那是一种不需要灌入诅咒,只需要一些火药,就能在数百米之外轰沉船只的武器。以前只能放在岸上,现在的话可以小型化之后装在船上了。 “对超凡者来说,那种速度的轰击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对于这些海盗们来说属于利器——因为他们在战斗时,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毁船。” 艾萨克解释着。 海盗对一片海域的控制能力,取决于他们船只的数量。至于海盗本身,反而可以作为一种资源……作为失败者,其中的好手加入到胜利者的阵营中,也属于正常的人才吸纳行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这家伙在偷运私货的时候,被得到消息的另外一拨海盗劫了。” 根据丹尼索亚及整个迷雾大陆的海贸流程——无法提供“商船证明”、又没有得到官方的“武装许可”的船只,都有着严格的载重量限制。而且在离岸和靠岸时,都要对船上的货物进行清点。 每个月,都会互相发送信息、确认信息是否一致。 这是为了在关键的货物丢失时,丹尼索亚的大贵族们能够确认是具体在哪一环丢失的。并顺势找到负责对应区域的海盗,从他们手中重新获得这些货物。 所以那些偷运私货的船只,都必须将货物进行伪装——一般来说,是在离岸划线时、在船上准备大量空的水桶。然后再将表面上的货物运送到目标位置之前,先前往另一处收货点、将“私货”放下,并在空水桶里灌满压舱水。然后再去目的地港口卸货。 ——也就是说,这些海盗只要得到了消息。然后跑过来劫走你的私货、但不动明面上的主体货物,这些船主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还得自己乖乖把水加满。 因为这些私货并没有在明面上被登记过。那么它们就是“并不存在的货物”。作为不合法的货物,被海盗抢了都属于白抢。 就算另一波海盗对市长告状,也没办法。 因为根本无法证明是另一伙海盗抢了货物,而不是船商私吞了。 “所以,无论真相如何……最终都只能由船商来赔偿损失。” 如果他们换不清债,就只能把他们自己也赔上了——他们会被执行死刑,以此作为一种威慑。 也是他们这条命最后的作用。 天车之书 第九十五章 人死便沉海 “但为了防止日后可能会到来的血亲复仇,海盗们想出了一个新的规矩。那就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将自己的孩子作为筹码送到赌场,就有可能把他的命赌回来。” 艾萨克缓缓呼了口气,一边回忆着、一边喃喃道: “而如果真的能赌赢,那么的确也可以把他们放出去——这是极少数的情况,因为都知道赌档的荷官肯定会动手脚。不过这些恶毒的海盗,偶尔也会故意放出来一两条生命,来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反正这处决与否,也无法给海盗们带来利益。倒不如作为维持另外一种‘传统’的代价。 “这些孩子们,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或是母亲,将自己绑起来之后送到凶神恶煞的赌场。看着他们以自己不熟识的疯狂而扭曲的姿态,没有任何人催促、就亲自将自家孩子的‘一条胳膊’、‘肝脏’、‘整个人’等部件逐渐压上、并一点一点的输掉后…… “这些孩子在被肢解和死亡的恐惧冲击下,就会逐渐对他们的父母失去‘爱’。 “当然,实际上他们并不会被肢解,这仅仅只是吓唬他们而已……因为‘活人’比碎块值钱至少二十倍。但孩子们可不会懂这个,在他们的印象中、自己就是被父母‘切成块并卖了出去’。 “而这种‘一瞬间的憎恨’形成的冲击力,随着时间会不断被冲淡。所以作为这个仪式的最后一部分,在他们的父母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即将被处刑之时……这些已经疯狂的父母的死刑方式,将会由被自己亲自绑好带过来的孩子们来选择。 “他们自己参与到了这个过程中,就不会将自己轻而易举的‘拿出去’。而是会一直记住这一瞬间的冲击。这样,就可以有效避免‘死剩种来复仇’的可能。虽然依然不能完全避免,但却可以减少大多数的这种情况。 “涂抹了海蛇血、能够让人瞬间麻痹的银质长钉贯穿心脏,是最温和的一种、整个过程完全无痛;而同时还有用绳子勒死或是吊死、然后他们自己把尸体放下来的选项。而最狠的一种,则是用铁钩将他们活着挂起来,直到死去。当然,执行者肯定是档主的人。 “选择宽恕,亦或是复仇……当然,我觉得没有什么好宽恕的。 “会仅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将子女卖到赌档来的混蛋——和那个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艾萨克看着那个男人一动不动被挂着的姿态,沉默了一瞬间、声音变轻了一些:“当然,这种选择……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就没有端出来银钉的意义了。 但作为一种仪式感……他死后尸体该如何处理,还是得进行选择的。 那个男孩的目光,在两件物品中来回移动着。 他逐渐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手有些犹豫的往绳索探去——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的动作略微一顿,便坚决的按向了那枚铁钩。 那铁钩上是暗红色的锈迹、也有可能是残留的干涸血迹。阴冷的温度,仅仅只是触碰就反复能让那股锈气渗入血管——那男孩忍不住开始颤抖了起来。 旁边哭红了眼的女孩,坚强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切。 她显然有些悲伤。但她也对另外一个孩子的选择,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她看上去,比男孩要大一些——大约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到了这个年岁,她就已经有些懂事,知道面对着自己的将是怎样的生活了。 昔日的亲情,早已在他将他们送到这里来的一瞬间,就已经被打碎在地。 “好男孩。勇敢的男孩。” 档主满意的发出低沉如深渊般的声音:“你会有多么勇敢呢?” “……我能、看完这一切。” 那男孩第一次出声。 他盯着那个男人,以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希望看到他被铁钩挂起来。” “哼哼呵呵呵呵呵……” 档主发出愉悦的声音。 他赞叹道:“感恩悲剧……时隔多年,我又看到了这一切。” “他与我的选择一样呢,档主。” 那个提着铁钩的大胖子,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那原本或许会是一个憨厚而愉快的笑容,但在他那带有刀疤和弹孔、满是横肉的脸上,却显得那样狰狞。 “我记得,你二十年前也是这么说的。加里。” 带着白色狂喜面具的男人,发出了愉悦的声音:“我说过,他的资质会很不错。” “您会把我卖到哪里?” 男孩轻声发问道。 “那就要看你能够坚强到什么程度了。” 档主拍了拍他的肩膀,发出恶魔般的劝诱声:“如果足够坚强勇敢的话……你说不定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我觉得,我可以。” 男孩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那就看好了,小子。” 那胖子加里呵呵一笑,将绳索搭在肩上。 他灵活的将铁钩转了个圈,将那绳索割断。把那个中年男人的尸体放了下来。 随后,他便像是打高尔夫一般——迅猛无比的挥舞着铁钩、将其精准无比的贯穿了那个男人的下巴。并从其一侧脸颊中刺出。 旁边的人群发出嘘声。 “嘴巴张这么大都瞄不准!” “肥加里的手抖了,他是女人上多了!” “胖子加里,撒尿对不准坑!” “——闭嘴!” 加里恼羞成怒的咆哮了一声。 他一把将铁钩抽出,并再度用力挥舞着。 这次铁钩的尖端,成功的从口中刺了出来。他的舌头被顶了出来,意味着这个人是因“失约”而死——脸颊被穿透则是因为“丢脸”,眼睛被贯穿是因为“不长眼”。 那女孩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但却没有再哭泣。 男孩则是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和迷茫。 “行了,加里。把肉拖到海里去吧。” 档主随口说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人死便沉海、不可多泄愤’,消消气吧。这事过了。” 而档主则把女孩肩上的手放开。 他揭开自己的面具,交给女孩。露出一张像是酒馆老板一样憨厚的脸来。只是看脸的话,恐怕会认为他是一位中年佣兵、而不会被他认成赌档的挡住。 他将那男孩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身后一位女荷官给他递上来了一瓶酒。并将同样的劣酒递给在场所有人,就连安南和艾萨克手上也拿了一瓶。 “你叫什么,小子?” “哈罗德。哈罗德·艾德……不,我没有姓氏。” “那你以后就叫哈罗德!‘大胆儿’哈罗德!” 档主大声说着。 他将酒瓶直接咬开,喝了两口之后、又灌了肩膀上的小孩两口。随后将它高举着。 周围的人们也欢呼着,同时喝着瓶中的酒。有的人抿了一口,有的人则喝了一整瓶。 安南也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味道是苦涩的,其中还有一股铁钉子味和鱼腥味。似乎并非是酿造工艺的问题,而是储存时污染了。 “欢迎‘大胆儿’哈罗德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档主大吼一声,将酒瓶扔到地上摔碎。 周围所有人都欢呼了一声,将手中的酒瓶一并用力摔碎。 随后所有就这样突然散开,回去各做各的事去了。 只剩下安南与艾萨克留在原地。 刚刚看完这黑暗、残酷,并有几分怪异的豪杰风格的仪式,安南看向艾萨克。 不等安南询问,艾萨克便点了点头:“我当年也差不多是这样。” “……那么,你选的是什么?” “当然……是铁钩。” 艾萨克低声说道:“我看着他魂归大海。 “虽然我们这里有句老话,‘人死便沉海、不可多泄愤’。但话是这么说……可那份仇恨,我至今也仍然没有完全忘却。” 天车之书 第九十六章 微服私访被猜到身份已经是定番了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人死便沉海,不可多泄愤…… 安南眨了眨眼。 他听说过类似的谚语,不过是在凛冬公国。 “……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说法。说是‘人死便埋土,不可多悲伤’。” “呵,悲伤……” 艾萨克嗤笑一声:“我们这里可不流行那种东西。 “虽然丹尼索亚这边,一直都说凛冬人野蛮残暴、教国人死板傲慢、诺亚人胆小贪财……地下那群家伙,则直接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但要我说,丹尼索亚这边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当亲人好友被杀死的时候,他们所想的并非是悲伤——而是复仇。国王和枢密院都靠不上,也没有什么公义可言。只有小巷中的枪火、背后的毒刃、以及大海深处飞来的炮火最为正义。” “……其实倒也没问题。这也可以理解。” 安南摇了摇头:“在人们无法求得‘完全正义’的时候,血亲复仇本身也只能成为一种‘残缺正义’。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终手段。” “那至多也只能算是苍白而空洞的正义。” 艾萨克的轻呼一口气,脸上的郁结之气变轻了许多:“但悲伤的是……这已经成为了丹尼索亚的‘全部正义’。 “在一个血仇仅能指望自己来报的地方,哪怕是不害人、不犯罪,只是过着自己的日子……也说不定会在哪一天突然死去。在仅有自己靠得住,甚至父母儿女都不可信任、兄弟姐妹都随时可能背叛的地方……是不存在【悲伤】这种过于慈悲的词汇的。 “而且……将死人沉海,也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麻烦?” 安南疑惑的发问道。 “他是在指亡灵,先生。” 为安南解答疑惑的,是那位档主。 “尸体如果不及时埋葬——或者挂着示众太久,可能会因为没有完成‘葬礼’而变成怨魂……是不是真的会这样,也没人知道。但咱这里可没什么愣头青,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聪明的紧。” 之前在人群散掉后,依然停在原地的安南与艾萨克就显得异常显眼。于是档主立刻意识到,他们应该是专程过来的、而不会是什么路人。 但身为赌档的档主,他最为擅长的就是“看人”。 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人必须尽快除掉,又有什么人得客客气气的对待…… 而看着档主走了过来。 周围那些人立刻识趣的散的更远——唯恐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那两个孩子也已经被带回到了赌档里面。他们已经“被当掉”,是这个赌档的“个人财产”了。 他们要么是缩回到了赌档里面,要么就是远远站到路口处站岗。他们就站在这一滩新鲜热乎的血迹旁,在瞬息之间变得冷清的街道中开始闲聊。 “阁下……你们来这里,是要调查什么事吗?” 档主客气的询问道。 他看了一眼安南握持着的双蛇长杖,以及那轻飘飘的露肩长袍,和艾萨克身上挂着的诸多几何吊饰……便是异常恭敬的低下了头。 正常人上街,不可能穿如此怪异而不日常的衣服,更不可能随便就握持着这样华丽的手杖——它上面甚至顶了一枚比自己的拳头还大的水晶球,还能看到流光! 而那种带有几何图案的衣服,他也曾经见过。那是翠玉塔的导师们特有的服饰……一般来说,几何图案的种类越多,也就象征着地位越高。 这个人胸口的坠饰却是几乎什么都有。 ……难不成是翠玉塔的塔之主或者塔之子亲自来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骗子的可能。 然而档主对自己识人认人的能力是有自信的——这份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度,以及那个白毛矮子身上极为异常的亲和力和压迫感,都是做不了假的。 最低也是两位正式巫师,“委员会”甚至更高级别的那种。 而他只是某个港口城市里、某个海盗派系所属的赌档档主而已。虽然在帮派内算是中高层,但哪怕是几个月前加入他们的老仪式师,也比他地位要更高一些。 他毕竟只是凡人。 在联合王国这种地方,超凡者在各种层面上都比普通人更加高贵。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贵族,可以无视资历的插入任何行业中……甚至能够轻易成为被那些大海盗都为之敬畏的骑警。 看到他异常恭敬的神色,安南饶有兴趣的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来专程来这里玩玩的呢?” “您这口音,一听就是凛冬那边的大贵族了。而且多半是没来过咱们这……但旁边那位大人,一看就知道是本地人。” 这个长相如同酒馆老板,仿佛随时会来一句“这游戏就是这么玩的,你还真是个人才啊朋友”的赌档档主,在两人面前却显得那么友好。这态度甚至可以说近乎谦卑。 “而如果是本地人领着外地朋友来旅游,也显然不会带着朋友去赌档。最多也就是过来看一眼。 “假如看到了刚才那样的仪式,多半会赶紧离开——我也是见过一些大人物的。他们虽然不在乎我们这些小人物活着与否,但看到那种‘不干净’的仪式时、他们还是会为之一惊……在人被挂起来之前就会匆匆离开。” 档主低声说着,他右侧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露出一个稍带嘲讽的笑容。 虽然那些大人物们,下令要杀死某个人的时候,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但他们真的看到铁钩钉入脸颊,鲜血混着舌头或是眼珠一并弹出来的时候,他们反而就吓得面目苍白。 而和那些“大人物”相比,这个手持权杖、有着银白色的长发,皮肤纯白到仿佛在发光一般……有着仿佛公主般美丽面容的少年,看到这一幕时却没有任何反应。 既不恐惧,也不兴奋。没有厌恶,也没有愉悦。 他的脸上,只是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 档主立刻确定,这肯定是一位真正的上位者。 突然,档主脑中灵光一闪。 他像是过了个灵感,猛然间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之前在酒馆中,似乎听说过这一代凛冬大公的年纪不大,而且经常喜欢去别人国家乱窜来着…… 这个长得像是丹尼索亚家的小公主一样漂亮、气质异常高贵,皮肤白到仿佛在发光一样的白毛矮子…… ——不会就是凛冬大公吧? 天车之书 第九十七章 厄难的重演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档主心中这么想着。 但他嘴上却没有这么说,只是恭敬地说道:“所以我推断,你们一定是过来找我有事。” “那你觉得,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安南饶有兴趣的发问道:“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埃米尔。埃米尔·哈特,在拉链帮人称‘哈特老爹’。除了负责赌档之外,就是负责教育、照顾新人。” 档主“哈特老爹”毫不避讳,将自己的情报说了个清楚。 因为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想知道的话,花不了半个银币就能打听出来,倒不如他自己说出来、还能表示自的诚恳。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小个儿白毛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将询问性的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人——这让他心头一紧。 难道这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只见翠玉塔巫师打扮的那个人突然抬起头来。他看向自己,沉默了一会,询问到:“你知道哈里、比尔,或者诺娜吗?他们都姓哈特……大概得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 “……说实话,我不记得。” 埃米尔·哈特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倒是知道比尔·哈特,但我想这应该不是您要找的人。因为他是我的叔父,比我大不了几岁。” “这赌档是你家传的事业?” “这玩意哪有家传的呐,这地皮几百年都没变过、蹲在上面的海盗倒是来来往往,几年十几年就换一茬。我爷爷那代都还是农夫呢。 “不过这物资以前倒是我祖宅,我把它改成赌档了……毕竟按咱们这儿的规矩来说,不许入室给人找麻烦。我成天都待在里头不出来,就会过的稍微安全一些。 “毕竟我的前任,就是出门的时候被人拿刀子从背后给捅了。” 档主埃米尔有些怀念的说道:“如果我当年有钱上学,也不至于来看这档口不是。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当年雕塑手艺还是不错的……起码是能过丹尼索亚神学院的入学考试的程度。 “假如我当年有钱上学的话,现在大约在丹尼索亚东区当一名建筑师吧。” 听到“没钱上学”这话,艾萨克顿时沉默了一瞬。 他眼中一瞬闪过诸多复杂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艾萨克才终于开口轻声问道:“你当年入学考试……通过了?” “过了,拿了B+。” 埃米尔笑了笑:“还算可以吧?但也很可惜……没有到A评价,拿不到奖学金。” 他的脸上有些怀念追思的神色:“说来遗憾,真的就差那么一点。不过说是一点,但至少不是A-评分……那样的话,我或许会发疯的吧。” 丹尼索亚神学院,只要拿到【B-】的评分就足够了。但如果能拿到【A】以上的评级,就可以拿到奖学金。A级的话可以学费全免,A+的话还可以倒贴一倍。 当年的艾萨克,就是最高的A+评级。 “要是能有机会走上正经的路,谁会来干这活啊。这么得罪人、又挣不了多少钱……就算是打手,挣够了钱也能洗手不干,但我就没那个机会了。 “要是离了拉链帮,估计出不了城我就被人钓起来了。就算现在还在拉联邦里头,也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扔到海里了。” 埃米尔虽然有些怀念,却并没有后悔:“我们老大有句话,我觉得特别有道理:‘任由他们讨厌你,无所谓。只要他们怕你,就屁就没用。’ “我已经过了希望他人喜欢我的岁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他们能怕我。” 那是一种近乎坦然的神态——是看穿了一切,认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面无表情过着在地里刨食的生活时的样子。 既不期许,也不追忆。 艾萨克则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安南抱着权杖,一言不发。 在艾萨克问话的时候,安南其实就已经看出来了——艾萨克的那位继父,就姓哈特。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档主真的就是艾萨克的弟弟妹妹们流传下来的血脉。 但和那些贵族,那些大家族不同。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祖上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 大家都是普通人。 能够流传下来的故事,也就是口口相传的那些而已。往上名字都数不过五代。 虽然艾萨克对他的弟弟妹妹们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倒不如说,如果他们死了反而会更好。 但看到过了一百五十六十年,他们的孩子又陷入了自己当年的困境——明明有改变命运的才能,却因为没有钱缴纳高额的学费而只能选择弃学。 而在丹尼索亚。 假如没有一份足够优渥的工作……就要么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要么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此生已然再无希望。 艾萨克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浑浑噩噩的。 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和安南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里。也记不住之后安南和那人又聊了些什么……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很乱、非常混乱。人偶之躯的思维中枢仿佛都因为高强度的思考而过热。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间酒馆的包间内。 虽然安南显然没成年……但在丹尼索亚,并没有那么多规矩。 尽管这里并没有多少银爵教会,丹尼索亚人也认为自己并不像诺亚人那般贪财——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诺亚人,但他们还是认为诺亚人是最贪财的。 “钱在这里,可比在诺亚好使多了。不光是能让我进来,甚至还能把已经在包间内的客人请出去。” 安南双手捧着酒杯,将它放在灯光地下欣赏着,同时悠然道:“这里的人并不像是诺亚一样,信奉‘钱能够交换万物’。他们并不理解‘交易’的意义是什么、也不认为‘契约’有什么用,他们只是觉得‘我需要搞到更多的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放眼望去,这街上的每个人都需要钱、都迫切的渴望着钱来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就算他们有钱,也无比艰难。 “虽然这里的人并不信奉银爵士……但没钱的人在这里,却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看着变得有些沉默的艾萨克,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加了柠檬、冰块与薄荷叶的朗姆酒放下。 “是不是觉得,一百多年过去,人们似乎没有什么长进?” “……我只感觉灾厄在重演。” 艾萨克深深叹了口气:“好像什么人都没做错任何事,但哪里都显得不对。每个人只是为了自己而活,这个世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雨果和萨尔瓦托雷那些人的努力……真的有价值和意义吗?这些人真的值得拯救吗? “如果需要拯救的话,又该、从何下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位发明了“仪式模块化技术”的昔日塔主,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意识到——世界的确在变好,但世界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 整个城市变得整洁又明亮。 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已经变好了数倍。 昔日的手工纺织厂和铁匠铺,如今已经变成了喷涂着黑烟的工厂;曾经连小贵族也难以经常吃到的肉食和酒,如今几乎每天都能吃到;昔日用于照亮的鲸油也已经变成了更加稳定、明亮的绿火……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变。 穷人还是一辈子只能是穷人。 贵族生来就是贵族。 明明在理论上有着改变命运的可能,却也仅仅只是可能。甚至有了那份资质,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与其擦肩而过…… “雨果说,纠纷是因为人们在争夺有限的物资。但我感觉……这似乎又不太像。” 艾萨克向安南寻求着答案。 他也知道,自己向一位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寻求这种答案、自己的脑袋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哪怕是安慰也好。随便来个人和自己说说话都好。 他只是觉得自己脑袋好乱…… 看到被整个翻新的城市、变得繁华而又“文明”的海盗之都,又看到和那个男人有着相同姓氏的人,和昔日的自己走上了相似而不同……反而更加堕落的路。 ——那一瞬间,艾萨克甚至感觉这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意义。 天车之书 第九十八章 并非毫无意义,只是远远不够 事到如今。 跨越百年时光死而复生,终于能静下心来回到家乡的艾萨克,在见证了这确实有所改变了、也没有改变的世界之后。 他也终于开始为自己曾经的事业、自己人生的价值产生了怀疑。 安南对此并不意外。 倒不如说,像雨果和萨尔瓦托雷那样,能够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不祈求一定要得到结果,也要为了他人而燃尽自己的全然向善的灵魂……反倒才是极少数。 那是堪称圣人般的资质。 但安南也不可能用萨尔瓦托雷的标准,来要求艾萨克。 毕竟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回报,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至于你所说的……这个国家百来年间,已经改变了许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改变。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 安南双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并轻声答道:“因为你们所改变的是‘很多’,而不是‘全部’。” “……并非全部?” “没错。说到底,希望能够通过‘仅提高生产力’的手段,直接改善社会、带来社会的进步,这本身就是一种相当唯心的期盼。是一种唯生产力论。” 安南平静的说道:“无论是翠玉塔还是泽地黑塔,你们所开发出的技术,的确推动了时代的进化,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但你为什么能够察觉到,世界的确改变了呢?”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吧。” 艾萨克深吸一口气:“我已经一百四十多年……不,应该是一百八十多年没有回来这里了。就像是与自己的孩子朝夕相处,就很难看出他有没有变胖或是变高一样。”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知道——无论是什么新技术,都很难立刻反馈到整个社会上吧。” “嗯。毕竟消息的传播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人们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发明与民用,民用与普及,普及与习惯都是不同的概念。” 作为转化学派的巫师,艾萨克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了解的。 刚刚毕业的转化巫师,往往会希望自己能够立刻改变整个世界。 每当他们开发出一个新技术,就渴求着能够立刻得到推广,最好让所有人都立刻用上……而不会意识到民众最为迫切的需求是什么,以及民众是不是真的需要花钱来购买这东西。 而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发明无人问津、无人理解的时候,就难免产生一种怀才不遇的感情。 因此,提前在年轻巫师毕业之前给他们打预防针、防止他们心态崩了,也是巫师塔中导师们的工作之一。 “那你其实应该可以理解……生产力的提升所导致的生产关系的改变,无论是在时间层面上还是在空间层面上,它的改变都不会是平均的、即时生效的。” 安南缓缓说道:“人们有着‘遵循习惯’的习惯。如非必要,他们不会意识到这种生产关系需要改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这种形成的‘习惯’都会相当固定、不会轻易改变。 “只要生产力继续发展下去,社会迟早会产生变革。你虽然感觉丹尼索亚与过去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但这真的不是你的主观感受吗?它是真的没有一点变化、除了城市风貌变好之外,就没有变好或者变坏一点点吗?” “……那倒也不是。” 这时艾萨克早已冷静下来。 他原本就不是毛躁的青年小伙。在他听到“这种改变不会是平均的、即时生效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可他却依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处理。 所以他只能认真顺着安南的话语来思考:“一百多年前,每个城市中会有复数的海盗帮派互相争权夺利。对于稍大一些的城市来说,甚至每天都会有新的帮派诞生、也会有旧的帮派消亡。 “但现在的话……似乎拉链帮已经彻底控制了‘黑帆镇’。也没有在街头巷尾出现成堆的尸体了。” “没错。” 安南点了点头:“但那并非是因为他们和过去相比、更有良心或是道德……而是因为有了火炮,因为船只的规模与技术都有所上涨。 “如此一来,海盗们就很难以帮派为单位互相缠斗。当一方获得优势的时候,会很快将其转化为胜势;而在他们彻底胜利之后,又会想办法巩固自己在这些港口城市中的‘统治’,而这反而压制了其他帮派的成型。 “这些海盗与海盗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是因为这些新技术而被改变的吗?但这种改变,难道是因为什么‘海盗关系修改器’的技术而导致的吗?” ……是的。 艾萨克之前昏暗下去的瞳孔,又逐亮了起来。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了。 泽地黑塔的发明,都是一些能够“立刻改善人们生活”的好东西。 比如说方便而好用的伤药,便宜而安全的照明技术,能够被普及的造纸和印刷技术,能够更安全、更省力的勘探地道的地下装备组…… 这些东西,说是没有改变社会……但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到吗? ——并非如此。 在艾萨克那个时代,一本书至少需要一个金币起步。那些书都是手抄的,穷人连买书都不可能做得到。因为这价格根本降不下来……抄写员的人工成本和纸张的成本难以忽略。 而如今,随着造纸与印刷技术的普及,书籍变得廉价。一到两个银币就能买到一本书,这其中还有溢价……而在诺亚,想要取走一份报纸、所需的并非是一个银币的购买、而是“捐款”。 想要看书、看报的话,甚至连钱都不用花——各个城市都有了面向大众的公共图书馆。只需要相当少的钱,就能“包个月卡”,进入其中进行阅读。 而这也是因为印刷成本大幅下降,才有可能出现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照明技术的发展,如今才可能有“路灯”这种东西。有了这东西,夜间犯罪率也有了明显的下降。 “你所做的,并非毫无意义。” 安南轻声道:“只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天车之书 第九十九章 改变世界的手段 艾萨克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他眉头紧皱,认真思索着:“原来如此……技术本身对人民生活的改善,并不代表着社会整体的改善。甚至就连这些有用的新技术,也不一定能够真实的产生作用。” “没错。萨尔瓦托雷,和他的老师本杰明教宗的研究方向,就是‘让平民甚至贫民也能使用的转化产物’。” 安南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艾萨克并不知道的秘密:“因为本杰明当年希望成为转化巫师的原初动力,就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友最需要用转化产物的时候,却买不起。 “于是他就发誓:如果他能够成为了不起的转化巫师,一定要开发出能让大多数人用得起的转化产物。他不希望他女友的悲剧重演。 “——现在,他已经做到了。” 安南虽然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但他眼中却仿佛闪着光芒。 在艾萨克的注视下,安南缓缓说道:“这些新技术已经在点滴之间,浸润了民众们的生活。但它们却还没有积累到质变……也就是说,它还不足以打破那面墙。 “就像是进阶染色之位时,只有那些持有足够强烈的欲望的人,才能有‘力量’保持自我——如果人民希望改变一切的渴望并不强烈,那么他们的这份‘欲望’也会在抵达新的境界之前烧尽。 “如今只是开始有一些像你一样见多识广的人,开始意识到,丹尼索亚的这些落后的‘传统’,已经对新一代产生了阻碍…… “然而因为海盗制度,丹尼索亚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均衡状态’。人们通过迫害其他人,来维持自身在社会中的定位……只是如此,他们就能够满足了。目前这份平衡还没有被打破,人们还没有迫切的希望改变一切。” 安南指出了丹尼索亚真正面临着的问题。 那就是,丹尼索亚并非是真正的“无法之地”。 它其实也是有秩序的,只是这秩序本身相当堕落。而这种堕落的秩序,却被丹尼索亚的民众所认可。 “那么,丹尼索亚的这种情况应该如何改变呢?” 艾萨克的身体微微前倾,补充道:“我就不指望改变这个世界了……那太复杂、太大了。就像是没有什么梦想的人,就会说‘我要成为了不起的人’一样。 “假如想要改变丹尼索亚……至少让它变得像是诺亚一样。安南陛下您有什么办法吗?” “这很难。不如说是非常难。” 安南诚实的说道:“如果你是丹尼索亚王,说不定还能简单点。但你只是一个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死人,而我根本就不是联合王国的当地人。 “丹尼索亚面临的问题,并非是人们希望让它改变的同时、遇到了某种难以克服的阻力;而是上至国王陛下、下至市井小民,都不认为这样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一百多年的海盗传统……” “是两百年。” 艾萨克纠正道。 “是的,两百多年的海盗传统,已经让人们适应了这种野蛮的生活方式——习惯了欺压他人、习惯了堕落与背叛,甚至不认为‘杀死他人’是罪不可恕的,而是一种‘可能危害自身的激进手段’。 “也就是说,整个丹尼索亚都是自私的。就连最底层的穷苦人民,也是发自内心的不认为这样有哪里不对——丹尼索亚人,并不渴望改变一切。他们充其量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更高的、能够欺压他人的那个人’罢了。 “这是联合王国已经患了两百多年的疾病。它只能由这个国家自己的年轻人来救治。” “……是的。” 艾萨克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曾经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位。还是在我进入翠玉塔进行学习之后,才逐渐意识到这是不对的、野蛮的、落后的。” “所以就很简单了。” 安南打了个响指:“那就是教育。更普及的、质量更高的教育,能够从根本上提高国民素质。 “这些大人已经没救了。他们生活在海盗之国,思维方式就像是海盗。但孩子不一样……通过教育的引导,这些孩子还是有拯救的可能的。 “除了能力之外,首先要加强孩子们的道德。然后就是开拓他们的眼界,让他们既不自傲也不自卑的了解外面的世界。再然后,就是让他们心中燃起改变世界的欲望——让他们意识到,丹尼索亚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们中的优秀之人,在弱肉强食的联合王国,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成为首领级的人物。而他们的思想就会逐渐改变其他人。 “一个人能够影响一片,这一片人又可以影响更多的人——既然传统根深蒂固、人们的偏见难以根除。用暴力的手段将其影响,反而会起反作用。那么就用更有浸染性、更加正确的理念将其感染…… “因为丹尼索亚真正迫切需要改变的,并非是某个技术的短缺、而是人们‘心’的麻木。” “……竟然如此。” 艾萨克喃喃道。 在他以往所接受到的教育中,都是技术至上的精英理论。 也就是,这个世界之所以不够完美,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废物。他们至多只能让这个世界维持不变,但真正改变世界、让时代迎来突破的,只能是极少数的精英。 而他们就要成为那极少数的精英——用跨时代的技术,让这个世界为之改变。越是先进的技术和理论,就能越快的将陷入泥坑中的世界之车抬出来。 这就是翠玉之塔的理论。 也是翠玉之塔出身的每一个巫师,所信奉的理念。 他们相信……就算一时之间,自己的技术无法带来改变、也终究会让这个世界变好。 曾经的艾萨克,当然也是这种理论的信奉者。 他也正是在意识到,丹尼索亚的“变好”与他所想的“变好”根本不是同一件事时,才产生了极强烈的自我怀疑。 但如今,在安南的引导下、他却逐渐意识到了真理的另一面:“我好像懂了一些,但又没有完全弄懂……意思是说,我们所开发出的技术,只是‘钥匙’。但真正能够打开新时代大门的,只能是民众自己? “而丹尼索亚的问题,并非是钥匙不对、而是持有钥匙的人不想打开大门?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改变的是思想,而不是技术。” “……差不多吧,虽然感觉你把问题复杂化了,但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要注意的是,你有点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了。技术也同样是需要的……或者说,这同样也是一种技术——一种人文领域、社科领域的技术。 “鼓励‘进步’当然不是错事。只是你们的目光太狭隘,只关注到自己想看到的一点。当然,所有的巫师塔都有这毛病……” 安南耸了耸肩,将仅剩半杯的薄荷朗姆酒一饮而尽。 他满足的哈了口气,拿起桌边的权杖:“走吧。” “去哪?” 作为本地人的艾萨克,反而下意识的询问道。 不知何时开始,他开始习惯性的遵从安南的指令。 “去找雅翁谈谈。以他未来同事的名义。” 安南眯起眼睛。 他的身上,不知何时有了一种让艾萨克也为之敬畏的上位者气质:“虽然只是闲聊,但你的疑惑反而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大概知道雅翁想做什么了……但还是不太确定。所以过去和他聊一聊。 “希望他老人家没有跟银爵一起去出差。” 天车之书 第一百章 “乌鸫” 但安南刚刚的计划,却遇上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或者也不能将其称之为阻力—— 就在安南和艾萨克离开酒馆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离开。 下一刻,安南与艾萨克敏锐的察觉到……酒馆某处传来一阵阵非常隐晦的空间波动。 但安南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停在了原地,瞳孔深处猛然燃起明亮的光辉。艾萨克则是上前一步,将安南半个身体挡在身后。 又过了两三秒,他们才听到一声清脆嘹亮的犬吠声,无端的在虚空中响起。 安南前方的空气,就像是纸张被烛火烧灼一般、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洞。 最开始只有拳头大小的焦黑色空洞,随时间快速向周围蔓延、融化,在奇异的烧焦气息中,它变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空洞。 一只耳尖、唇边与胸口处的橘黄色绒毛处,都燃烧着深红色火焰的杜宾犬,灵巧的从那空洞中跃出。 它大约只到安南的大腿——以安南的身高来作为比较,这只狗显然不能算大。 只见它在安南身前转了两圈,再度发出了两声嘹亮的犬吠声。 那是极为深远的叫声。 就像是在深夜的山谷中,发出悠远回音的狼嚎一般。 明明是在闹市的酒馆之中、明明声音并不大,却能够轻而易举的穿过墙壁、传到很远的地方。而在近处的两人,却也不会因为犬吠太过响亮而感到不适。 “这是猎人的野兽伙伴。” 艾萨克低声解释道:“可能是超凡警探,大概是青铜阶。” 安南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已经猜出来了——就像是能够遁入阴影中、在影子里传送的巧克力一样。这种能够追踪和传送的“燃烧着火焰的猎犬”,应该也是另外一个类型的动物伙伴。 不过…… 这还挺酷的哎。 安南在心中感慨着。 他没有丝毫慌张,甚至想要蹲下来撸一下狗。 而当安南这样想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这么动了起来。 那头身上各处都燃烧着暗红色火焰,身姿挺拔的黑色猎犬,对安南却没有丝毫畏惧。 它异常亲昵的凑了过来,伏低身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呜咽声,纤细而极短的尾巴啪嗒啪嗒的摇动着。 安南只是蹲下并向前伸出手来,这前来搜寻安南的猎犬,便自己把脑袋伸到安南的掌心中、并且开始主动用头蹭着安南的手。 而安南只是笑眯眯的歪着头看着狗,同时给它轻轻顺着毛。 ——这是来自于“辉光君主”的感染力。 就如同骸骨公仅仅只是出现在他人视野中时,就能够让人恐惧到近乎绝望的程度。 而腐夫尚未出现,仅仅只是在这座城市中存在的时候,空气中就会无端飘荡起陌生的香气。 纸姬之所以要遮蔽自己的存在感,也正是担心自己的“异常之美”瞬间击穿对方的理智壁垒、溶解对方的人格。 甚至就连白银阶的超凡者,在人群中谈话时,也总会成为“最亮眼的那一个”。一群凡人中的白银阶超凡者,即使打扮与其他人完全一致、镜头扫过的时候,也总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就像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存在唯一不同的 灵魂完成染色仪式的超凡者,甚至只要稍微展露自己的存在感、都不用完全解除诅咒的封印,就会直接让整座城市出现异状。 这种能够轻而易举浸透到外界的异状,就是在黄金阶这个阶段作为强烈。等到成为神明之后,反而就会变轻很多、变得容易控制;而那些正神从外观上来看,甚至与凡人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是近距离与正神们接触,只要正神不想的话、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这是一种对超凡力量的控制力。 这也是为何黄金阶的超凡者,通常都会住在远离人群和闹市的地方。因为他们正好到了拥有极强的超凡之力、却恰好最难以控制的阶段。 腐夫出现时的征兆在所有神明中最为明显,并非是因为他特别强……反而是因为他是最弱的。 就在安南对那条猎犬展露笑容的时候,五月底那将人晒得昏昏欲睡的阳光,骤然间失去了灼热的温度、变得清凉而令人清醒;黑帆镇所有的灯火,骤然间都明亮了三倍;全城所有患有眼疾的人,无论严重程度如何、都在眨眼之间毫无声息的被治愈。 “……打扰了。” 而在这时。 随着一个懒散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们身下传来了酒吧大门打开的声音。 没过一会,便有一个中年人迈着很沉重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安南光是听着他的步伐,就能感受到他的疲惫。就像是那种经过了一天刻苦的学习或是工作之后,还没到家就已经走不动路了、只能一步一步缓慢上楼时的那种感觉。 而安南顺着那声音望去。 发现从那边上楼的人,是一位给人以强烈“社畜”印象的男人。 他茶色的头发向后梳理着、打理的一丝不苟,脸上则是遮掩不住的疲惫。即使是五月底的丹尼索亚,他也穿着相当厚重而正式的衣服。在衬衫的外面、还套着类似军衣的纯黑色双排扣外套。 安南注意到,他身上的所有扣子上、都有着丹尼索亚的国徽——那是一个抽象的王冠标记立于三重山上的图案。 那人一上来,看到自己的狗与安南如此亲昵、稍微有些讶异。 “夏莉。” 只见那人轻声喊了一声自己的狗。 虽然名为夏莉的猎犬一脸人性化的“很是可惜”的表情,但它还是很快把自己的脑袋从安南手中抽出,在安南面前转了一圈。 于是那人便走到安南面前,向安南出示了一份证件,同时用一种勉强打起精神来、但还是没有力气的低沉而黏糊的声音,低声说道:“您好,这里是法术与仪式犯罪特殊管理局。您可以称呼我为‘乌鸫’。” “你好,乌鸫。” 安南温和的说着:“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安南说出这话之后,乌鸫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从怀中抽出了一枚白色的玉牌。 他捏着玉牌,就像是拿着话筒一般微微指向安南,同时口中快速念道:“请不要担心,先生,我们只是照例询问一下。因为夏莉嗅到您与我们正在通缉的一位通缉犯进行了接触,我们需要得知更多的情报。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拒绝回答、或是留下错误的情报,但您之后需要在我们笔录中签下名字,并对以上言行负责。 “如果您拒绝回答或情报有明显错误,我们将会在不打扰您正常生活的情况下对您的身份背景进行调查,确定您是否与其有关联。除此之外,如果您能提供有效情报,我们也将给予一定奖励。” “乌鸫”以安南险些听不清的声音,快速念出了一大长串的开场白……就像嘴是租的,有点着急还一样。 乌鸫说完之后,向着安南微微点了点头,嘴巴动了动、用无声的口型,对着安南补了一声“抱歉”。 “那么在这里,首先请问一下,您的名字与工作是什么?” 乌鸫询问道。 “我是安南·凛冬。” 安南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一代凛冬公国的大公。”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一章 普通市民安先生 这个答案,显然完全出乎了“乌鸫”的预料。 原本还有些困倦的“乌鸫”,听到安南这个答案之后、整个人都瞬间精神了起来。 ——或者说,他直接被安南这个回答吓精神了。 这大概相当于什么情况呢,就是警察突然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在街上盘问到了别国的最高领导人…… 而被乌鸫握在手中的那个东西,似乎能够用来侦测谎言和录音——他也正因如此才立刻相信了安南的话。当然,入境记录就在那里,在它已经采集了安南声纹的情况下,狐假虎威的撒谎装逼是没有意义的。 也就是说,安南真的就是前来旅游的凛冬大公。 乌鸫身后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在烈阳下晒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出汗。但如今冷汗却是直接浸了一身……甚至手指都开始颤抖。 安南看这个也挺眼熟的,以前在白塔噩梦中玛利亚就用过,那位罗斯堡子爵家看门的门卫,也用过类似的东西。 因为这东西就是风暴之塔的特产,能够用于持续释放侦测谎言和侦测真名。就像是泽地黑塔的黑火、翠玉塔的基板、双子白塔的石像鬼、千面幻塔的小游戏一样……属于巫师塔最基本的对外创收项目。 安南之前也听玛利亚说过,这东西做起来并不麻烦。 可能最麻烦的步骤,就是如何将它们切成这样的标准大小。为了能够制造一大批这种一掌长、两指半宽、半指厚的石质小板子,反而得出动风暴之塔…… 风暴之塔有一个类似机床的仪式,就是专门负责将买来的石料,切割并打磨成这样的大小。 是的,它并非是玉石——而是灌入诅咒的普通石料。就像是灰雾本身也是一种如同雾霾一般的物质,灌入诅咒后、石料原本的性质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那诅咒并非是巫师学徒提供,而是由风暴之塔上空那永不停息的大风暴提供。或者说,制造这种玉牌的过程,本身就是消磨那份力量的方式之一。 别的巫师塔,都在为了能源而发愁。唯独风暴之塔,是在为“怎么快速用掉这些能源”而发愁…… 只要在灌入诅咒的这个过程中,对准它完整的使用一次某个法术……这个法术,就会被风暴之塔的那个“机床”一同压于其中。 整个过程都是全自动的,而且一位巫师学徒每释放一次法术,都同时可以铭刻一组二十板;如果是正式巫师的话,因为法术效果更强、法术种类更多,还能同时制造更多类型的“法术石板”。 无论是成本还是加工都不复杂。 但给风暴之塔带来麻烦的那种“源源不断的无限诅咒”,其他的巫师塔根本不可能拥有。而敕令学派的法术,也需要一定的天赋才能掌握。 而这个机床仪式的设计者…… 就是安南家的那位“维克多·霜语”。 于是这就形成了一种“明明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理论上很廉价,但你们还是非得溢价好几倍从我这里买”的奇妙情况。 鉴于风暴之塔不收普通学徒,这个叫乌鸫的人手里握着的这一枚,如果不是十几年前的旧货、就只能是玛利亚亲手做的。 也就是说,“乌鸫”是在用着安南的姐姐亲手制作、由安南统治的国家卖到丹尼索亚的东西、来采访记录安南的话语、同时判定安南有没有说谎。 “乌鸫”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 他沉默了好一会,对安南谦卑的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不介意。” 安南只是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你说,我和通缉犯接触过?我也很好奇……我今天接触的人应该不多,丹尼索亚人就更少了。到底哪个人是你要找的通缉犯?” 看到安南并不抗拒、也不介意,“乌鸫”脸上僵硬而苍白的表情才终于得以缓解。 如果安南因为他这失礼的询问而生气——哪怕安南仅仅只是表露出不满的意思、哪怕他什么错事都没有犯,只是按最为标准的流程,“法术与仪式犯罪特殊管理局”的那些领导,也一定会重重的处罚他、作为向安南赔罪的诚意。 “陛下,您能够不在意真是太好了……” “乌鸫”异常谦卑的对安南再度鞠了一躬。 随后他将那玉牌别回到腰间,从怀中掏出了一幅折叠的画像,将其展开之后、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双手将它递给了安南。 而原本威风凛凛坐在乌鸫脚边的“夏莉”,脸上也立刻带上了笑脸,凑过来软趴趴的躺在了安南脚边。 “你就把我当成是一位叫做‘安南·凛冬’普通市民来询问就好。” 安南看着“乌鸫”把画交给自己之后,也没有直起腰来、而是就那样一动不动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毕竟是在工作,我能理解的。虽然我也知道,我们凛冬的一些贵族,脾气都不怎么好……但我其实没有那种臭毛病的。 “你如果碰到丹尼索亚的贵族,也会这么恭敬的询问吗?” ——您这话说的,遇到贵族我哪敢问啊。 “乌鸫”在心中嘟哝着,但是一言不发。 主要是不敢说。 因为腰间那牌子的录音还开着呢。 那玩意最要命的地方在于,为了防止诱导性询问、或者撒谎骗答案,同时也是为了让人信服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这种玉牌的侦测谎言效果是双向的…… 他要是敢撒谎,那这段录音放出来的时候玉牌一样会发红。 那样他肯定就死球了。 “……行吧,我知道了。” 安南看着“乌鸫”的反应,无奈的笑了笑。 他大概对丹尼索亚这边的政治局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而在安南身后的艾萨克,眉头也是紧皱、看着连抬头直视安南瞳孔都不敢的“乌鸫”,沉默着一言不发。 安南定睛望向手中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这个人啊……” 他一脸恍然。 画上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老者,他脸上是被海风侵袭的痕迹。他戴着船长帽,微微佝偻着腰、左手反握着一把匕首、右手则握着一把枪。 但最显眼的,是他右手手腕处的银手镯。 那老人回头过来,眼中是阴鸷狠毒的神色。这画像将那眼神画的惟妙惟肖。 安南刚想回头跟艾萨克问一句“你看这个是不是谁谁谁”,但他突然想到“乌鸫”只过来询问了自己、而他开录音之后艾萨克也没有说话。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和外人说话并留下了声音。 那么“乌鸫”回去之后,可能会被斥问:“为什么不去问同行的另一个人,而去问安南大公?” 那样的话,就会平白给“乌鸫”增添麻烦。 ——这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二章 “毒手” 而很快安南也意识到,为什么的乌鸫不希望“采访”艾萨克了…… 一方面是因为,魔犬“夏莉”嗅到安南身上有那个老人的气味。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艾萨克身上还穿着翠玉塔的导师服饰。 如果将翠玉塔扯进这件事来,那么他的那些怕事的领导,可能就会担心翠玉塔的影响力……而选择直接将他召回、撤案并将那个人放走。 即使翠玉塔真的只是路过,他们也不会冒这个险。 因为在他们愚蠢、短视的同时,还会相当多疑——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难道真的会这么巧合、就在乌鸫追捕的时候,会有翠玉塔的导师路过吗?” ——可事实就真的是这么巧。 然而保险起见,他们也会考虑、这其中是不是有翠玉之塔参与。他们毕竟也只是一个城镇的警局,对他们来说逃走了一位通缉犯毕竟是个小事件……又不是什么刺杀贵族的大案。 那么,就算那个具有超凡力量的通缉犯真的被放走,也多半不会折返回来。那么就算真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造成了什么破坏,也轮不到他们负责。 而且如果真出了事,他们大可将责任往翠玉塔身上一丢——他们再上一级的领导,也多半不敢去质询翠玉塔。那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不用他们来背责任,那么自然是以求稳为主。 也就是说…… 乌鸫正是因为不希望他的那些领导,从这录音中察觉到太多的情报和信息、才故意将翠玉塔导师打扮的艾萨克避开。而艾萨克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选择了沉默、防止自己的声音被录进去。 就算问不到什么有效的情报,也总好过调查被直接强行终止要好。 这正是因为乌鸫本身有足够的责任心。 即使在见到两个涉案人员时,只询问其中一个其实并不怎么符合规矩……但乌鸫他只是希望能够抓到那位通缉犯。 这也算是一种私心。 但安南认为这算是一种好的私心——他并非是希望自己能够偷懒或是升官发财,而是希望这个案子能够顺利解决、犯罪的非法超凡者能够的被逮捕归案。 能有乌鸫这种警探存在。 这至少说明,丹尼索亚还没有彻底烂透、它还有希望。 于是安南便无声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乌鸫的意思了。 他很快严肃下来,快速给出确切的情报:“我确实见过这个人,就在不久之前。 “我从地铁口出来之后,往西走了一条街。然后就看到赌档来人将一个逃债的打折了四肢抓了回去。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是我问过了本地人之后,才得到了答案——这是赌档。赌人的档口。 “然后,这个人就来了,说什么‘就算是最上头的牌崽,也不会没事进赌档,除非是和什么人有仇、要赌条胳膊赌个脑袋’之类的话。” “这的确是‘毒手’能说出来的话。” 乌鸫点了点头。 “毒手?” 安南好奇的询问道:“这是他的外号吗?” “没错。虽然相关案情不便透露,但为了陛下您的安全、关于这人的情报,还是有必要跟您提一下的。” 乌鸫表情严肃的说道。 这其实就是遇到地位较高的涉案人员时的相关预案。 因为超凡者罪犯的危险性,一般来说采取“不泄露任何情报给普通人”的方式,来保护普通人、使其不被灭口;还要“为身份尊贵的人提供预警”的方式,来保护这些尊贵的客人——主要是为了丢锅。 万一他们真的遇害或是遭遇袭击,那么知情不报就是一种罪过了。 普通人告不倒他们,但权贵可以。 所以哪怕知道这样反而会让对方身处危险的境地,但这些超凡警探,反而需要把问题的严重性、对方的身份与能力如实传达——这毫无疑问会让对方的处境更加危险、甚至可能会被灭口。 当然,如果是真的权贵、他们肯定会随身携带护卫。知道具体情报,也的确会让他们更安全。 但为了推卸责任,这种“必须进行事前告知”的行为……不得不说,是一种在丹尼索亚独有的奇妙现象。 “名为‘毒手’的海盗德克·迪肯森,曾经是‘黑醋章鱼’号的船长。” “这船听起来还挺下酒。” 安南吐槽道。 但乌鸫反而是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因为这船,就是‘毒手’用自己最喜欢的下酒菜为之命名的。 “他之所以被通缉,是因为他犯下四条罪行:刺杀贵族,劫掠军用物资,贩卖人口,滥杀无辜。禁止一切帮派对他提供庇护,也无需将其捕获、遇到即可将其杀死,只要上交尸体、便无需付出任何法律责任。 “‘毒手’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堕落者,职业是‘诡毒之拳’、实力相当于白银阶。精通下毒与潜行能力,同时近身战的经验也很丰富——他的职业能力,让他能够熟练使用匕首与徒手攻击能力。无论是被他的匕首割破身体,还是被掌击直接拍中身体、即使是有衣服的地方,也会积累起毒素。” 乌鸫严肃的说道:“他之前贩卖人口的手段,就是通过自己的超凡能力、将毒药通过掌击的方式输入体内。只要被他拍过背部,就会在一段时间后毒发并失去抵抗能力。 “具体来说,只要被他手腕以下三指以上的所有部分直接击中身体,就会积累毒素;面积越大、次数越多,毒性就越强,冲击力越大发作就越快。他可以通过控制力道,来控制让目标毒发的时间;也可以使用拳击使毒性立刻发作。 “而他堕落者的异化部位是血——请注意,他的血有猛毒、也可以用于临时淬毒。这也是他袭击他人时,使用的那种特殊的毒。 “因为这种毒性特殊,无法被净化毒素和通用解毒剂解除、所以威胁性相当大。具体的解毒手段是‘神圣净化’级以上的净化能力,或者先使用‘解除诅咒’后再使用‘净化毒素’。 “除了他超凡职业本身所提供的超凡能力,‘毒手’还擅长弯刀和枪械、同时还掌握一定的仪式学知识……他是出了名的狠毒记仇,还请您务必小心。” 乌鸫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安南:“如果毒手之前没有碰过您的话,还请您尽快和护卫汇合;否则我会护送您前往教会。既然他现在就在黑帆镇,那么他随时可能出现……白银阶的堕落者,非常危险!还请您一定提高警惕!” “……啊,怎么说呢。这情报实在是非常详细,有它就已经足够了。” 安南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会尽量警惕的。但护送就不必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三章 你这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安南很想跟乌鸫说一声,自己其实是黄金阶的超凡者。 而且安南有着能够解毒的要素、也有能够反隐的能力,而且还有专门用来防御刺客的召唤物…… 哪怕换个白银阶的破坏巫师,安南可能都得提高点警惕——甚至尽快离开这个不安全的城市。 毕竟白银阶的破坏巫师那是真要命。 他要是在城东被打急眼了决定全力自爆,安南在城西这边根本察觉不到有个破坏巫师炸了。冷不丁的被炸一下、不会重伤也得被炸个够呛…… 而如果他拉开架势,对安南读个条——或者直接近身自爆、或者被安南直接近距离锤死的话。 如果安南不开要素之力抵挡,恐怕也会被直接炸个半残……若是不使用光辉姿态减伤,白银阶破坏巫师的伤害,甚至就能越级将安南直接灌死。 当然,副作用就是他自己也会被歪曲法术的副作用冲个半死…… ——破坏巫师显然不会在意那种东西。 连命都不要、连屎都敢吃的人,显然不会在意法术副作用什么的。 除了破坏巫师以及特别强的仪式师之外,在持有卡芙妮赠予的“影魔”的情况下,安南并不认为有什么白银阶的超凡者能够伤到自己。 不过安南想了想,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黄金阶超凡者的这种情报,还没有传出去。那么自己还是别说了吧。 虽然安南的确不在乎这种事。 但多少还是给各国的情报部门一个面子…… 这也可以看出,萨尔瓦托雷给的戒指的确好使。 安南作为初入黄金阶的超凡者,也是完全无法遮蔽自己的超凡能力的。原本他会像是神像一般,始终绽放着璀璨而温润的光辉,行走在街上、照射到他的光辉的人,身上的疾病都会被治愈。 按常理来说,安南不可能遮蔽自己的存在感。 他甚至只要出现在人前,就会被无知的人当做神明祭拜—— 但这些光都被萨尔瓦托雷的戒指吸走了。 结果上,就是安南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质、只是看着让人格外容易产生好感。 乌鸫作为一名猎人,他的主属性必然是能够影响身体协调以及校准、平衡能力的“敏捷”。感知能力全靠宠物补足。 他那条能够自我传送的猎犬“夏莉”,倒是足够敏锐。 或者说,野兽的本能就是如此敏锐…… 在安南遮蔽了近乎神性的要素之力的情况下,她竟然能够仅凭嗅觉、察觉到安南的超凡之处。 毕竟安南身上没有带白银饰品,脖子上的金项链看着也不像是青铜的。而十五岁的黄金阶——这种事乌鸫想都不敢想。 根据他这边接触到的隐秘情报,安南大公应该是一位创世级的仪式师。 他是真正的天才仪式师,甚至能够对创世级的仪式进行修改。 ——这的确非常强大。 可以说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仪式师。单就仪式学上,能够与安南大公抗衡的“人”,大概不超过两个。 但仪式这种东西怎么说呢…… 至少对仪式的了解,仅限于“搓个不明觉厉的法阵”这种程度的乌鸫来说,他觉得这东西直接面对堕落者刺客的时候、还是不太好使。不过安南大公看上去很自信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他很有情商的转移了话题:“除此之外,‘毒手’还有说什么话、或者留下什么情报吗?” “他有说过什么‘海水涨落,钱也涨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类的话。” “——那他应该是又去赌钱了。” 乌鸫下了结论:“您这边应该是安全的。 “‘毒手’有强烈的赌欲,他最初会做海盗、就是因为赌债还不清了,但又不敢跟当地的海盗帮派叫板,所以跟着出海劫掠商船去捞钱。 “那个时候,他还是青铜阶的超凡者、尚未堕落。他凭借着自己的身手,很快就还完了钱,并且成为了二把手。 “在他与硝石牧场那边的血手帮——也就是一个堕落者组织搭上线、并获得了堕落能力之后,他就找机会毒杀了自己的老大。并且抢走了他的船和帮派。” ……硝石牧场的血手帮? 安南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他好像记得这个。 似乎是被阿杠和阿刻剿灭的那个组织…… 在作为老大的血手兄弟,被牺牲圣者【与己对立之人】干掉之后……他们的主基地就被西酞普兰和刻子哥联手给端了。 甚至都没出动“诺克萨斯之酒”,让她冲进去无情铁手接致残打击接大杀四方接西内……只是西酞普兰潜行进去,配合到处发小卡片炸弹的四暗刻,在没有和对面正面开团的情况下,就把对面杀了个干干净净。 “毒手”当时应该是不在硝石牧场。 不然的话,他现在的尸体应该要么是特别完整、要么是特别不完整……直接化身成为龙井茶交给安南的报告上的一个数字。 “那么请您确认以上情报的真实性,并承诺这是您具有独立、清醒意识的情况下自愿提供的情报。” 乌鸫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 虽然没有接受过类似的问询,安南也很快意识到他的意思:“我确认。” 在那之后,乌鸫便将录音关掉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放松了下来。看起来仿佛又比见面的时候疲惫了几分。 “真是麻烦您了,陛下……” 他深深鞠了一躬,以疲惫满溢的沙哑声音缓缓说道:“非常抱歉,打扰您了。但是夏莉嗅到您与毒手产生了对话,我必须向您进行一次询问……否则就是失职。” ——对话? 原来如此…… 安南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被找上了。 是那两句下意识的“那是什么?”和“有仇?”,让安南沾染了毒手的“气息”啊。 “你的追踪能力还真强……” 看到乌鸫已经关掉了录音,安南才忍不住发问道:“可你不怕找到了毒手但是打不过吗?” “但我也必须寻找他。因为毒手有非常强的反追踪意识,能够找到他的只有我……或者说,只有‘夏莉’。” 乌鸫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只要我找到毒手,和他对视并产生对话、或者直接接触到他,就可以直接给他打上标记。然后我要做的就是尽力逃走——我们本部的仪式师,可以顺着这个标记,直接追踪、催眠或者咒杀他。 “就算我死了也无所谓,夏莉是不会死的。她只会被交给下一位‘猎人’。” ……狗才是本体吗? 这听起来倒是真的很猎人。 不过,这种追捕方式…… 安南眉头紧皱:“你作为超凡者,地位应该不低吧?为什么会被派来追捕毒手这种危险人物?” “如果真到了白银阶,那就是探长了。探长可不会出警。” 乌鸫嘲讽般的说道:“而如果我不来的话,还会有其他人来。青铜阶的超凡者并不值钱……如果能用一个青铜阶的超凡者,‘兑掉’一个白银阶的通缉犯,我想上面的大人物是会愿意这么做的。 “而且这也不是送死,毕竟只要我激活标记、本部的仪式师就能察觉。只要我将印记打在他身上,他在最晚三个小时后就会死亡。而我要做的就是逃命三个小时……有夏莉在,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我已经通过这种方式,‘捕获’了三个白银阶的罪犯了。如果我能将毒手也捕获的话,我就凑齐了功勋,可以升职副探长了……到时候就不用在前线奔波了、我也就可以回老家结婚了。” “……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安南无奈的叹了口气。 难得是丹尼索亚里让安南感觉顺眼的人。 但你这话都敢出口,我是真怕你一转眼人就没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四章 德勒斯特·弗拉梅尔 乌鸫这话听得安南是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这着实是好家伙。 前面安南还觉得没啥……但安南没想到最后这一段话里头,竟然能塞进去这么一沓死亡flag。 “这工作并不危险,我只需要逃命就好了”、“有某某在我不会死的”、“已经就差最后一个就完成目标了”、“干完这一票我就要退居二线了”、“干完这一票我就要回老家结婚了……” 这着实是技术活,得赏。 如果再加上前面的“我死了也没有关系”、“我来护送您”这种次级死亡flag,他现在身上的死气、大约就是捡到死亡笔记之后习惯性的在扉页签了个名的程度…… 原本安南打算把他丢在这里,让他们玩警察抓犯人的游戏、自己就可以走了。 然而,这种密度的死亡flag…… 安南是真怕自己一个走神——甚至可能刚分别,就会看到乌鸫突然嗝屁。 这要是搁恐怖游戏里,大概就是安南往前探查什么东西的时候,背后的乌鸫就突然没了。 怎么说呢…… 这给了安南一种“如果把他救下来,说不定会给个支线剧情”这种级别的微妙既视感。 “之前还没有给你介绍……这位是艾萨克。艾萨克·弗拉梅尔。他是一位很强大的巫师。” 安南笑眯眯的弯腰侧开身体,将在自己身后抄着口袋、一言不发的艾萨克让了出来。 毕竟乌鸫现在已经结束录音了,就算是把艾萨克暴露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乌鸫那边的情报虽然很全面……但安南也可以看出,他们的情报滞后的相当严重。 他们甚至不知道安南已经成为了超凡者,更不知道安南被选为天车之书的持有者——这可是当时在上一代诺亚王的葬礼上,由银爵士亲自宣布的。 这其实就等于是公开情报了。 甚至都不用间谍传回去消息,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然而乌鸫连这也不知道。 由此安南可以判断——乌鸫对“毒手”的情报可能也有问题。 这是非常合理的推理。 而如今,他再度表现出了情报的短缺。 他之前见到艾萨克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也就罢了。但如今知道他是翠玉塔出身的情况下,又得知了艾萨克的真名与姓氏,却依然没有认出来大约一百多年前的翠玉塔之主艾萨克—— 听到这名字,乌鸫整个人怔了一下。 “您好,弗拉梅尔大人。” 只见乌鸫恭敬的向艾萨克行礼。 但从他的称呼也可以听出来——他并非是因为艾萨克作为翠玉塔巫师的身份而向他行礼,而是因为“弗拉梅尔”这个姓氏。 “你认识这个姓氏?” 虽然乌鸫什么都还没说,但敏锐如艾萨克,立刻察觉到了这一微妙的细节。 ……他不认识我,却知道弗拉梅尔? “我之前有幸见过弗拉梅尔伯爵。他除了比您年长几岁、胡子比您稍长一些,与您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乌鸫恭敬的说道:“只是您穿着翠玉塔导师的服饰,我之前没有往那方向想……没想到那个‘弗拉梅尔家族’里面居然会有超凡者。” 但安南却和艾萨克一脸讶异的对视一眼。 安南倒是的确对联合王国这边的情报不怎么了解。 假如是黑安南的话,他肯定能够立刻说出这方面的情报。 然而现在的安萌萌却肯定不行……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记忆那么多的边角情报,只能优先掌握最重要的核心情报。 至少这个“弗拉梅尔伯爵”,肯定不是什么实权伯爵、也没有搞过什么大新闻。以至于在冬之手收集到的情报中,他甚至都没听过这个透明人伯爵的名字。 于是安南心中,顿时就产生了好奇心。 单纯的姓氏还有可能是巧合,毕竟弗拉梅尔是精灵血脉,其中一脉成了伯爵也不奇怪。但如果长得也足够相似的话…… 那可就奇怪了。 因为艾萨克的父亲和叔叔死的都早,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留下过子嗣。 而精灵血脉都是天生的超凡者——就像是艾蕾。 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够成为一个扭曲级噩梦的中心……死后的灵魂,甚至能被骸骨公做成天使。 光是安南知道的“弗拉梅尔”里,就至少出了两位黄金阶超凡者了。能够与艾萨克相似到这种程度的家族,却在刻意控制超凡者的数量? 但安南看到艾萨克同样讶异的表情,立刻意识到——恐怕艾萨克也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艾萨克这个联合王国人都没听过,和安南这个凛冬人不知道……这可就不是同一件事了。 于是安南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人耍了。 一位新晋伯爵,就算是个安安静静的透明人……但就“新晋”这个词,就已经可以作为情报中心了。他为什么会成为新贵族,他和什么人有所联系——那些老牌贵族懂的收敛、知道保护自己的情报。 但新贵族,无论如何都一定会留下社交痕迹的。他哪怕是为了在贵族圈子里站稳脚跟,也一定会暴露出他的靠山是谁、他是哪一派的人。 可冬之手们…… ……却什么都没调查到? 这如果不是冬之手里面出了叛徒,就只能是丹尼索亚在有意识的保护“弗拉梅尔伯爵”的情报。可这又不是什么必须被隐藏的秘密,否则乌鸫也不会在安南面前说出这种话。 “……你说的那位弗拉梅尔伯爵叫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伯爵的?” 艾萨克脸上顿时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而在他的斥问之下,乌鸫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给出了答复:“就是德勒斯特·弗拉梅尔伯爵——您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大约是一年前授勋的。” 他显然是将艾萨克认成了那种一直待在翠玉塔做研究的老巫师。真实年龄至少超过六十岁、大约几十年没出门的那种……毕竟他感受到的压迫感是非常真实的。 这年头,老巫师一般都喜欢把自己整得年轻点。或者干脆换个性别,通过仪式把自己变成美少女、变成幼女、变成一只会说话的猫咪或者狗狗,也并不奇怪——人宅久了总得憋出来点什么病,更不用说是真能变的巫师们了。 每过几年给自己“换套皮肤”,也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事。 毕竟联合王国大概是巫师密度最高的国家了。每座岛上都有一座巫师塔。 这些警探们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德勒斯特?” 艾萨克眉头紧皱:“没听过。一年前的什么时候授勋的?他不是超凡者的话,凭什么能授勋?” 以你的年龄来说,你要听过就有鬼了。 安南心中念叨着。 乌鸫补充道:“去年的九月十月吧。这个并非是什么秘密,在丹尼索亚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地方,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毕竟德勒斯特·弗拉梅尔所发明的东西,对联合王国来说简直是跨时代的发明。” “他是一位学者?” “紫缎大学者,阁下。他今年才四十五岁,就已经成为被王室学会授予最高级别的‘紫缎勋章’的大学者、还是一位‘历史’级的大仪式师。他所发明的‘那些东西’,被评为能够改变时代的奇迹。” “他到底发明了什么?” 安南好奇的询问道:“能跟我说吗?” “当然。” 乌鸫毫不犹豫的说道:“您来的非常巧,半个月后就是第一届丹尼索亚科技展会了。我是建议您去看一下的。 “至于弗拉梅尔伯爵所发明的东西……您听到之后,也一定会为之惊叹的!” 乌鸫的语气充满自豪:“弗拉梅尔所发明的,是能够将用任何方式获得的热能、直接通过线缆传递到大陆另一头的‘输能高塔’。跨越丹尼索亚自西至东的距离,能源损耗率只有不到12%——”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五章 战争的气息 安南甚至都不用过多思考。 他只是听到这个发明,就可以直接断定——这个人百分之百是有问题的。 哪怕他在这个内燃机还没有普及的时代,直接鼓捣出来个电力系统、甚至一步到位弄出来个高压线输电,安南甚至都能算他个才能出众、是个天才。 毕竟在这个世界制取电力,甚至都用不着磁生电技术。只要使用恰当的仪式,直接就能以廉价手段得到大量的电——而电能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能够远距离低成本的运输。 ……但你超远距离直接输送热能,这技术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就算这里的“丹尼索亚”特指这座岛屿本身、不算整个联合王国。它的面积,大概只有诺亚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大小。 但这也差不多相当于奥地利全境的面积了,大约也就比天朝一个省稍微小点。 ……可这全线自西向东,只损耗12%? 这还是技术刚掏出来,还没做优化的水平。 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 ——哪怕是输送电能的损耗也没这么低啊? 安南本身就是一位大仪式师。尽管失去了黑安南时期积累的大量神秘知识,但他的直觉也告诉他这近乎不可能。 如果这是仅仅使用“仪式”,就能完成的发明,那么黑安南降世后的几年间恐怕早就把它搓出来了。根本没必要从零开始鼓捣内燃机。 而且假如能做到这件事,又为何一定要传输热能? 他这是想做什么? 站在安南身后的艾萨克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这不可能——热能并不适合低成本长距离运输。不仅仅是做不到,而且并没有意义。” 至少在这个时代,因为绿火和黑火的存在,热能并不是特别稀缺。 受制于时代眼光的局限……目前的艾萨克,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最开始,电能也仅仅只能在小范围内、作为工业能源而使用。一百多年过去之后,随着诸多应用端的民用电器,电气时代才真正到来。 在这个时代,内燃机都还没有进入应用期。 而艾萨克更是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 他第一时间无法理解能源输送技术带来的价值……但安南却不一样。 不过安南暂时没有对此解释。 “意义肯定是有的。只要涉及到能源,能够低成本安全运输能源的技术,无论如何都是有意义的。” 安南摇了摇头,将话题引入更关键的地方:“就算现在没有意义,之后也会有……现在的问题是,这是怎么开发出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 乌鸫摊了摊手,也是一脸无奈:“但它就是存在。 “我们这边,最开始不相信他的人也有很多。于是弗拉梅尔伯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了多次实验,而每一次都非常顺利。 “所以这就是不得不信嘛。有了这东西,就连菲尔德群岛,也不会再愁能源了。” 而听到这话,艾萨克心中冒出的第一反应是: ——菲尔德群岛不是原本就不缺能源吗? 如今又不是以往。 在以前的时代,民间最主要的能源来自于煤矿与鲸鱼。前者主要用于供给蒸汽机,而煤油和鲸油则可以用来照明。 丹尼索亚的整体煤矿资源都相当稀缺,肯定是优先供给作为本土的丹尼索亚的。周边的菲尔德群岛,冬季取暖一般只能使用现砍的木柴。 而捕鲸这个行当,不一定非得是丹尼索亚才能做。 菲尔德群岛是以破碎岛屿的姿态,零星的漂浮于丹尼索亚的西侧的。这部分的洋流方向是自西向东,因而菲尔德群岛的捕鲸传统并不逊色于丹尼索亚。 而自从开启了黑火与绿火民用化之后,菲尔德群岛也不用再担心能源不足的问题了。 来自泽地黑塔的技术,能够将类似天然气和石油的物质精炼成黑火。将其稀释和惰化的话,还能进一步制造出绿火。 这两种能源的最大优势,就是在同体积下,能够储存的能量会有更多。 黑火则可以燃起温度更高、燃烧更持久、更不容易熄灭的火焰——在特定的炉子中,黑火甚至可以用来炼钢。 在这两种能源中,黑火还稍微有些难闻的气息,而温度较低的绿火则是完全没有烟气。 绿火可以尽量将能量转化为光……只需要很少的一块绿火,就能燃烧很久,而且还能防风防抖。所以它被作为城市路灯的原料……这当然不是因为当地管理者重视市政工程,它的前提必然是因为绿火足够廉价耐用。 而在联合王国。 或者说,在菲尔德群岛……这个情况就稍微有些不同了。 因为有海盗的存在,导致能源的运输不一定是稳定的。 也正因如此,在其他国家——甚至在丹尼索亚本土都非常廉价的黑火和绿火,在菲尔德群岛却可以炒到很高的价格。 而这些钱的大项,并不是作为出口方的泽地黑塔或者进口方的丹尼索亚赚的。 而是那些截了货自己卖的海盗帮派。 因为黑火和绿火有较长的保存期,所以囤积黑火并贩卖是完全可能的。 他们会故意控制自己掌控区内的黑火和绿火的销量,用“物以稀为贵”的理由、慢慢放出一批货,并且三四倍的抬价。 这也是海盗们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等等,这么说……” 艾萨克瞳孔一缩。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顿时反应了过来,为什么乌鸫刚刚要说,是“‘对联合王国来说’的跨时代发明”了。 它真正的意义,并非是基于这个发明本身、可能诞生出的各种新兴民用技术。 ——而是将黑火直接卡死在丹尼索亚,不再流向菲尔德群岛。直接使用“输热缆道”有限供能。 用这种手段,就可以直接扼住那些海盗的喉咙! 这意味着…… 丹尼索亚国王这是要平复海盗了?! 而弗拉梅尔伯爵,只是一个推出来吸引海盗仇恨的靶子而已…… 艾萨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与安南对视一眼。 他们从对方的眼神中意识到——这个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出意外的话,丹尼索亚马上就要内乱了。 可能会迎来一场真正的内战!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六章大阴谋家安南 在他们就丹尼索亚的局势又聊了一阵子后,安南就找了个借口——让他给自己两个人买点醒酒饮料的名义,把乌鸫支开。 乌鸫老公务员了。 虽然安南找的这个借口不怎么样,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位陛下是打算支开自己。 于是他立刻心领神会。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不用回来了。 他带着夏莉和两位“贵宾”,一同离开了酒馆。 “请两位稍等一下。街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酸奶店……我去去就回。” 乌鸫恭敬的向两人行了一礼,就识趣的带着夏莉一同离开了。 之所以带着夏莉走,是因为有时候狗也是能听懂人话的。超凡生物更是如此。 他不希望让对方以为自己留下夏莉是为了偷听他们的对话——那样的话,夏莉可能会死。 他身上纯黑厚重双排扣的大风衣,让本地人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黑衣警探、白衣骑警,都是公开身份的超凡者。 而能被一位警探如此尊敬的对待…… 那就只能是惹不起的大贵族了。 于是人流直接就开始绕着他们走,甚至看都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 街道上以安南和艾萨克为中心,直接空出来一个大圆。 而这种“识趣”、“尊敬”,却并没有让安南感觉到愉快……反而只让他感到一阵悲哀。 一旁的艾萨克只是低垂着目光,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但也可以看出,他同样也为自己国民是如此的“尊敬贵族”而感到悲伤。 无论是诺亚、凛冬、教国还是地下都市……那边的国民哪怕是畏惧贵族,也绝对没有畏惧成这个样子的。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就连艾蕾她爹那个屑画师,都敢天天往子爵家里跑,给子爵夫人画画、对此也是毫不畏惧。 而唐璜家的那个护卫长,甚至敢直接弑主。 至于刺杀王室血脉的刺客,从诺亚到凛冬,安南亲自见到的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然而在王室权力最淡、甚至有“上下院议会”的联合王国,却反而最不可能有这种事出现。 要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无论是诺亚还是凛冬,都得讲究一个体面。可能在战争时期,为了保持后方安定、执法可能会稍微严厉一些。 但从血战结束到现在,已经几百年过去了。 各国都比较体面了。 死刑基本上,就已经是最重的刑罚了。 诺亚最为残酷的刑罚,是“铸银之刑”。用液态的银直接把人灌死。 但这个刑罚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年没有用过了。现在一般使用的就是绞刑——斩首都几乎已经不再有了。 凛冬那边曾经也会将人“雪葬”。 具体的手段,就是把人绑起来,全身仔仔细细的浇上几盆开水。把全身烫伤,然后直接解绑并丢出城外。 被开水烫伤的伤势、被完全淋湿的衣服,会让人在雪地中逐渐冻死。即使努力求生,试图把衣服脱下来、也基本上也不可能活下来。最后他们只会痛苦扭曲的死在城外。 而在他们临死之前,他们甚至会感觉雪地是烫的。这些尸体会自然而然的被暴风雪所覆盖,最终隐藏起来。 刑法或重或轻,一般只是取决于“浇几盆水”。如果犯的罪重一些,说不定会被直接烫熟,那就不用扔出去了…… 而如今,这个过程已经简化——或者说文明化成,对于刑罚较轻的犯人、就直接把人丢出去、任其生灭;而死刑犯都被拿来喂霜兽了,也不再进行公开处刑。 在不提前浇开水的情况下,“被放逐者”的生还概率,就有了非常明显的提升。 大概是从小数点后两位,提升到了小数点前一位的程度。 简直是史诗级提升。 地下那边情况比较特殊,毕竟一座城市一个法律。不排除有硝石牧场那种混乱不堪、把抓人来“种植”硝石的黑暗地区。 但大多数情况下,掘者们通常都懒得执行死刑——因为死刑犯只要能逃出这座城市,就不再是死刑犯了。 毕竟在地下,不同城市之间的法律不通用、罪行也不继承。 而教国那边,安南不是很熟。不过他们那边也没有什么残忍处刑的案例……唯独联合王国不同。 因为丹尼索亚那边“明面上的犯罪率很低”,几乎不会有多少死刑犯被处刑。 而那些海盗们九成九都是恶徒——他们对于“能够随便杀的人”,真的就会用尽手段折磨取乐后再杀死沉海。为了保持他们在这个地区内的统治力和话语权,这种“折磨”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公开的。 像是“毒手”这种通缉犯,他真正被通缉的理由,其实就是前两条——试图刺杀贵族与劫掠官船。因为后面那两条,随便拉个海盗几乎都有犯、只是他们故意不追究而已。 这种随时都可以通缉几乎任何一个人的权力,也正是贵族的地位,凌驾于警探、骑警之上的原因。 即使是海盗,看到贵族也必须恭恭敬敬的。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实实在在的“把柄”。 而这正是因为贵族们的故意放任…… “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艾萨克嘴角往一侧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和一百六十年前,是真的没有任何不同。 “他们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让丹尼索亚变好哪怕一点。他们只是希望能够世世代代统治丹尼索亚。” “你现在看上去倒是挺乐。” “因为我想您也能看出来了……丹尼索亚要大乱了。” 艾萨克笑眯眯的,露出幸灾乐祸的轻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恐怕根本就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些在他们看来乖乖听话、像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直接杀死、处刑也不敢吭声的海盗们……如果真的试图掐死他们的命脉,他们可不会像是那些平民一样乖乖等死。” “确实。” 安南也有些担忧。 但他不是为丹尼索亚而担忧——他是为自己的名声而忧虑。 当年安南还是黑安南的时候,他待在凛冬。 于是凛冬先后两拨叛军,闹了五六年。等到内乱刚平息。诺亚王室就立刻开始互相杀戮,简直无缝衔接……后来就得知,安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诺亚了。 其实诺亚刚开始乱的时候,安南根本就还没去。他那个时候世界旅行,哪个地方都去了一阵子。 最后诺亚的老国王一接见安南,立马就嗝屁了。 安南就立刻“吓得跑回了凛冬”——然后他一回去,凛冬大公就也嗝屁了。凛冬的北地贵族立刻开始叛变,安南的霜兽部队直接推平了北地贵族,杀的人头滚滚。 这边的事还没平息,安南就跑去了诺亚……然后腓力和伊丽莎白马上就打了起来,并且一个暴毙一个出了大问题,和安南关系最好的卡芙妮顺利继位。 等安南往联合王国一跑,落地不到一个月立刻开始内战——如果安南猜的没错,这老国王的头八成也是要没了。 安南就很悲伤。 怎么你们死的这么有规律,看起来就仿佛真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样……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路过而已啊! 这样下去安南大公就要成为举世无双的大阴谋家了! 他甚至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黑安南的确是这么布置的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丹尼索亚怎么看都要完了个球的 “……先不说那个。” 安南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他是骗人的。” 艾萨克直言道:“无论是弗拉梅尔这个姓氏,他的那张脸、还是这个名字——以及那个乱七八糟的技术,我觉得都是假的。 “这可是我死后的一百多年了。哪怕是我和我一百年前的祖先,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毕竟我们家族又不可能近亲通婚,哪怕精灵血脉能起到的作用再深,这也完全离谱了。 “而‘德勒斯特’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消去其光’。这不就是作假、做旧的意思嘛! “传递热能更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将热能储存于某种液体中,那还有可能……但损耗率绝对不止12%。这种距离下,能有个50%都算是万幸。 “因为说到底,传递热能的难度就不在于传递、而在于保持低损耗。传递本身就会产生损耗,而如果要压到10%左右,那就代表它几乎不会向外散热。这倒不是不能做到,但那已经是咒物级别的东西了——就如同‘含有光的冰块’一样。要用仪式作出这种规模的‘输热线缆’,鬼知道要花费多少钱。 “他肯定是在骗人。但我不知道他是在哪个环节上骗人,亦或是说从头到尾都是骗局……他的目的就是引发内乱。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确实。” 安南点了点头,赞同道。 他也觉得,这个人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引发内乱——不然为什么非得是热能? 他们俩,一个是正经的外地人、一个是百来年没有出世的“老不死”。根本不了解现在的丹尼索亚。 为了防止他们出事,所以乌鸫很贴心的给他们讲解了丹尼索亚的近况。 这些都是公开的情报,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结果一听才知道,这着实是相当的吓人。 在商船次数变少,海盗们地盘逐渐固定、而且因为有火炮和长枪的存在而难以攻坚的情况下……海盗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其实是所谓的“管理费”。 比如说对酒馆、餐馆、旅馆等“跑不了庙”的店家收的保护费;以及对赌场、赌档,和将他们从赌档中赚到的“人才资源”的一次性销售与多次销售…… 而这些其实赚不了太多钱。 因为说到底,能买的起类似服务的还是那一批人。 而之前凛冬公国封闭了通商口岸——这实际上对联合王国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虽然凛冬和联合王国离的很远,但这个世界的商贸几乎不可能走远洋航行的路线。因为在灰雾中,食物太容易腐烂了。 普通商队,更不可能在船上装蒸汽机。 他们只能跟随洋流……选择逆时针方向,从丹尼索亚出发,绕大漩涡一圈,经教国、凛冬、诺亚、菲尔德群岛再回来。挨个买一圈东西,然后在下一个地方卖掉。 而凛冬这么一自闭,联合王国就立马跟着一起自闭了。 ——因为环大漩涡贸易这个东西,其实就是联合王国最需要。他们居住着的,是当初被炸稀碎的那块地,无论是粮食、肉类、布匹、木料、石料等资源都非常缺乏,严重依赖奢侈品出口以及生活必需品进口。 他们可以说是要啥啥没有。 也就是船、水手、巫师和奢侈品多。 如今凛冬这么一封闭,丹尼索亚出发的商队只能前往教国南方的港口后、立马从南边再绕回来;想去诺亚的话,也得让菲尔德的商队跑到诺亚南方,交易完了直接绕回来。 经济情况也变得逐渐不乐观了起来。 而就这么一块地,区域相对封闭。能骗到的赌狗一共也就这么多人。 随着能坑的赌狗一个接一个的破产……这些海盗帮派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丹尼索亚这边比较有钱,还好说。而像是菲尔德群岛,那些七成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岛屿的破落地方,就连他们新“拿到”的女孩都不会有人来点,只能卖到丹尼索亚。 而丹尼索亚这边的粉色行业,就因为这种原因卷了起来…… 现在所有人都穷,但小弟又不能随意遣散。没有啥敌人,但还是得养着。 可占新地盘吧……大家都有火炮,想要去抢别人的地盘也不现实——人家在岸上,这边在海里。中了炮弹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于是,随着这几年“管理费”的入项开始变少。 联合王国的海盗们——尤其是菲尔德群岛的海盗们,他们超过八成收入,都是被恶意抬高价格的生活必需品。 黑火、绿火、盐、烟,还有酒。 这些相比较米面粮油来说,价格更高、比较容易储存、又不至于真的把人饿死,却还真的有刚需的生活必需品,就会被他们恶意抬价到三四倍来销售。 三四倍还算是“比较温柔”的。 越是穷地方,海盗们要的价钱就越高、拦截的货物也就越多。 最开始是直接抢劫。 等他们挣了钱,就开始直接用钱去买丹尼索亚那边运来的东西——以免抢多了而招来灭顶之灾。 直接在靠岸之前,这些货物都会被溢价两成到三成的价格、被这些“海盗商人”直接吞掉。那些商人自然也知道不对劲……但反正他们自己的钱到手了,而且能安全回去。 那就管他呢。 然后这些海盗们,就会反手翻三四倍把这些东西卖给岛上的人。 乌鸫说这话的时候,很气愤也很无奈。 他说,反正他们也管不了。 青铜阶的超凡者,完全无法抵抗火炮和枪械集火扫射。 他看的也很清楚——这些海盗怕的并非是一个两个超凡者。不是什么骑警或是警探,而是他们背后的那些贵族们。 安南估计,就是因为这种谦卑的态度……让那些贵族们觉得,他们还可以再紧一紧狗的项圈。免得狗吃太多东西,一不小心太肥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就连狗也饿疯了。 他们这“一紧项圈”,多半会被神经紧绷的海盗们反扑。 他们畏惧贵族的前提,是所有的海盗都只会看热闹。 但这些海盗一旦集结起来…… 他们可是盘踞在每一个港口,有着复数的火炮与十余艘战船的。 如果他们真的团结起来……再加上菲尔德群岛一些早就看丹尼索亚不顺眼的“总督”暗中支持。 这丹尼索亚怎么看都要完了个球的。 “这个弗拉梅尔伯爵的举动,肯定是为了引发战争。” 安南低声说道:“但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这个技术,其实可以完成?” “……你指什么?” “我甚至想到了至少三种方式。” 安南严肃的说道:“第一种,就是咒能。” 听到这话,艾萨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那的确。如果他真的使用了咒能……无论是精灵血脉、那名字、姓氏和他做到的事,就都说得通了。 “另外两种呢?” “第二种,就是他偷窃了天车之力——天车也主输送。考虑到凛冬那边已经有贵族在挖天车御手的坟,我觉得这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第三种……”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他作为仪式师的直觉,一开始的确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但他后来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 ——只要将“热缆”在仪式上比喻成“血管”就可以了。这样的话,热力就可以被混淆为“生命力”,而从作为“心脏”的丹尼索亚运输到四肢。 然而,心脏会泵动血液到四肢。自然也会有血液从四肢归来。 这是艾萨克所不会想到的事——是一种安南独有的既视感。在看到“人造人”的时候,就会联想到“国土炼成”。 是的。 安南在思考,这个人…… 会不会是尼古拉斯当年遗留的人造人?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八章 唯一幸存的人造人 最开始安南还感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很久之前,他就从老面包那里得知…… 当初尼古拉斯制造的那些不需要任何人的基因,只用贤者之石和试管就可以成批制造、思维互相联通并且与人类有生殖隔离的“无亲本合成人”——在尼古拉斯死后,它们就已经被全部抓捕并处死了。 虽然因为有“创世仪式:纪年法”的约束,平时神明不怎么爱管事。 而且他们也并非“生活在神界”,仿佛打个电话就能找到另外一个人。而是如凡人一般行走在人间。 这样的话,想要取得联系也不怎么容易。 神明虽然可以从自己的相关领域中直接获得情报,可一旦对方有意识的与相关领域隔绝,就很难对其进行追踪。 这也是那些仪式师能够从神明视线中逃离的原因。 可尼古拉斯的“合成人”,已经涉及到了背叛所有人类、并且切实的可能导致现有社会关系的毁灭。 于是神明们就认真了起来,不再摸鱼。 那些合成人无一例外,全部被逮捕并处死焚烧。相关研究文件全部销毁,知情人中保密等级不够高的那些也会被洗去记忆。目的就是为了完全销毁这项不该存在的技术。 那么,假如存在某个幸存者,能够从这种级别的围剿中幸存。他也绝对不会跳到雅翁脸上,开始大张旗鼓的宣传着自己的禁忌技术。 雅翁虽然和喜欢散步的银爵士不太一样,平时几乎不会出门。可他毕竟就住在丹尼索亚的王都,这可是一个公开的知识,那位“德勒斯特·弗拉梅尔”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艾萨克的一句话提醒了安南。 【无论是弗拉梅尔这个姓氏,他的那张脸、还是这个名字——】 即使是父子之间的相貌,差距也会相当大。 更不用说这一百多年过去,已经相隔了六七代人。什么情况下,才会“长相近乎一模一样”? 比起单纯的巧合。 安南更倾向于……所谓的“德勒斯特·弗拉梅尔”,就是尼古拉斯,使用艾萨克的脊髓制造的“杯中儿”! “这并非不可能。” 艾萨克听到安南想法之后,略一沉思便开口答道:“的确存在这样一个人造人……” 人造人的研究需要一个过程,它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而且,尼古拉斯既然会想要制造“无亲本人造人”,那么就一定存在一个让他产生这种念头的动机。一个让尼古拉斯认定,“人造人绝对不能以某人为原型”的原因! 这其实并不合理。 因为尼古拉斯最开始创造属于的“何蒙克鲁兹”的时候,他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历史不再下降”。也就是说,让时代不再出现“断代”的可能。 那么他最开始的想法,一定是“复生、批量制造历史中的伟大者”。 这才是符合逻辑的想法。 而尼古拉斯之所以动了杀心,是因为他将自己制造的、还只是个雏形的“何蒙克鲁兹”带到他最尊敬的养父与导师艾萨克面前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训斥与批评。 他自己所选择的“未来之路”、与他至今所拥有的“过去之路”,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或许会陷入纠结、陷入痛苦之中。甚至可能会想到自杀。 就算是决定结束这一切,也一定会想好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然后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再“提着霜之哀伤回去踹他爹的门”。 但尼古拉斯,却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通往未来之路”。 这的确是翠玉塔的传承精神——未来重于一切。 因此,尼古拉斯当场刺杀了艾萨克。 在他心中诞生明确杀意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出手了。 完全没有酝酿杀意、布置计划的过程。他在察觉到自己心中存在杀意的时候,立刻判断这杀意必定会酝酿、膨胀,而随时间流逝,他能够杀死艾萨克的可能性也会下降。 于是在艾萨克完全没来得及提防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结束训斥的时候……尼古拉斯就已经动手了。 艾萨克完全没有预料到。 巫师这个群体,本身就会有很多“狂想”。在什么都不懂的巫师学徒这个阶段更是如此。 而导师们就是要告诉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至少不能现在做。 “他当时拿出来的赫蒙克鲁斯还处于胚胎阶段……大约是胚胎发育到第六周左右的状态。那个时候他回头是完全来得及了的。” 艾萨克叹了口气:“所以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当时居然想要杀我……当我察觉到杀意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从他听到我的第一句斥责、到产生杀意、到明确杀心、到动手。这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两分钟。 “我当时其实并没有完全死去,因为我的灵魂与崇高假身都还在。如果我想的话,其实随时可以复活并反杀他……但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原来我伤的他这么深吗’?” 艾萨克轻声说着。 绿眸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悲伤的、极淡的苦笑:“我非常懊悔。非常非常……悲伤。我想,我根本没有关注过他在想什么。如果我能好好跟他聊清楚的话,就算不甘心、他应该也会放弃这件事。 “但我没有。我只是在训斥他,告诉他这是多么的异想天开、多么的……危险。在两分钟的斥责中,对他的批评之言占据了一大半。 “当时我保持着灵魂状态,看着他到底要做什么。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我依然能保持着灰白色的视觉。 “我清楚的看到了……他杀死了我之后,并没有逃离现场、也没有直接毁尸灭迹。而是直接取出了我的脊髓、使用我放在办公室的实验器材、以及他之前准备好的胚胎……培育出了第一个人造人。 “那是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造人。在那之后,他才将我的尸体彻底焚毁……” “——打扰了!我回来了!!” 离安南与艾萨克很远的时候,抱着一大兜子饮料的乌鸫,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这正是为了惊扰他们,防止他们聊的太专心而没有看到乌鸫返回。 于是安南和艾萨克立刻停止了对话。 虽然艾萨克没有说完,但安南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仔细回忆一下。 当初被神明们销毁的,是已经实现了思维联通、并且与人类有生殖隔离的那一批“合成人”。 除此之外,无论是尼古拉斯的学生、亲属、追随者,都没有被连坐。只是清除了他们的记忆,并伪造出了另一套记忆。用这种方式彻底消灭掉了尼古拉斯。 那么,作为最开始的“试做型”,用于扮演“艾萨克”的那个“初号机”人造人—— 他假如当初没有被尼古拉斯处理掉的话……就应该还活着! 天车之书 第一百零九章 赝作之艾萨克 明确了“德勒斯特·弗拉梅尔”的真实身份以后。 安南眉头反而紧皱。 去年十月,德勒斯特·弗拉梅尔宣布发明了“输热技术”。 这个时间点让安南非常敏感。 因为这差不多就是黑安南已死、新安南初生的时间。 而再往前一小段时间,就是“石父”唤醒了尼古拉斯二世、给他植入家记忆。 “德勒斯特”这个名字,如果翻译过来的话就是“消去其光”、也就是“无光者”。正巧,艾萨克本身就非常擅长“光”这一领域的操作和研究、安南又有光辉要素,这个名字本身就在暗示些什么。 冬之手也完全没有收集到这个人的情报。 那么,安南可以假设……他或许也并非是活人。或者说,他至少不是“从一百多年前一直活到现在”的老不死。 假如他不是一直沉眠,并在最近这段时间才被唤醒的话。 估计就是类似于尼古拉斯二世的“思念体”、或者干脆就是保存了灵魂,但一直耽搁到了现在才被复活的本人。 无论如何,雅翁都肯定直接或间接参与其中! 那位弗拉梅尔伯爵,现在看上去是个中年人,这其实非常合理——因为当初临死前的艾萨克,也是个中年人。 只是他如今因为雨果的审美,他使用的身体比较年轻而已。 那么与艾萨克相比。 德勒斯特的外表,反而更接近一百多年前作为塔之主时的艾萨克的面容——或者说完全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等等,我想明白了!” 安南脚步骤然停滞,他顿时握紧了“三之塞壬”,脸上闪过明悟之色。 他脱口而出:“我知道为什么丹尼索亚王会相信他了!因为他是打着你——” ——打着你的旗号找上门去的! 安南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倒不是他想要留什么悬念。 主要是安南看到乌鸫的面色,一瞬间就变得苍白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开始哆嗦……立刻就不忍的停止了下来。 他作为超凡警探,地位说低不低、但说高也不高。 既然他见到了安南大公,这种程度的消息必须如实汇报——安南所说的每一句话,乌鸫都必须记下来。如果上司有询问、或者要求他整理成文件,他来一句“抱歉我忘了”是绝对应付不了的。 虽然录音的时候,乌鸫刻意避开了艾萨克……这让他至少不会被上司直接叫回去、停止追踪“毒手”。 但如果安南后面说了什么紧要的情报,他作为警探、按规程还是必须要向上面汇报的。 假如他听到了需要汇报的东西,回去述职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说……那么他根本通不过检测,估计会被要求搜查记忆什么的。 可安南如果说出来的情报非常关键,是个不能被他这个级别的“小人物”知道的秘密。 那么他就算不被灭口,也会被彻底清查记忆、并被删除相关记忆。 但精确的删除记忆,就需要白银阶以上的夺魂巫师才能办到。而且手艺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残留些许记忆碎片……这样就非常不安全、而且还有额外的风险。 ——而刚刚安南那句话,明显涉及到了弗拉梅尔伯爵和国王的秘密。 如果安南真的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或许不久之后,“乌鸫”这个人甚至都会直接消失。 安南一瞬间想通了这些,在最关键的部分及时刹车——非常艰难的留下了乌鸫一命。这样乌鸫就可以当做自己没有听到这话。 但安南虽然没有完整的说出口,然而原本就有所推测的艾萨克,却也直接明白了安南的意思: 那个“德勒斯特·弗拉梅尔”,因为他的模样与当年死去时的艾萨克几乎一模一样。 而尼古拉斯的历史,已经被众神删除了。 换言之,艾萨克在正史的记录上是寿归正寝的,没有被谁暗杀的记录。 那么他完全可以假装自己就是真正的艾萨克——而且他从未死去。 因为他是人造人的躯体,所以他甚至还可以以退为进的这样说:“我是以艾萨克·弗拉梅尔的身体为素材,为了延续他的存在而被创造出来的人造人。你也把我当成是【翠玉录】艾萨克·弗拉梅尔本人。” 听起来非常谦逊,而且都是实话。 可外人听到一定会误解。 而且这样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有超凡之力,也解释了为什么一百多年了他还活着。 因为这不一定是“最初的人偶”……也有可能人偶是在互相传承,每死一个就会诞生出新的人偶。而他毕竟只是个人偶,没有超凡之魂可言也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应该真的是有记忆的。如果他的记忆没有被‘祂们’消除的话。” 艾萨克用尽量模糊的口气说道:“他没有‘他’的记忆,但是有‘他’导师的记忆。所以他或许真的可以做到……那种事,也说不定。他知道的秘密很多,这也让他能够更容易通过验证。” 艾萨克这一句里面用了太多他,而且说的非常模棱两可。 艾萨克知道,这样安南能够听明白、但乌鸫不会明白。 这就刚刚好。 这充满了谜语人的对话,甚至让刚刚安定下来的乌鸫,一脸犹豫的想着“我是不是再离开一会”之类的念头。 他的内心也非常清楚这两人是在做什么。也因此,他为两人的温柔而有些感动。 真是两位善良的大人…… 安南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打算把我的人都叫过来——啊,不用怕,乌鸫。这话你可以听,也可以随便说。” “……哦、是、是吗……” 刚刚面色又是瞬间一白的乌鸫,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第一届丹尼索亚科技展会,是半个月之后开。那么我就一周内把他们召集过来吧……毕竟入境还需要点时间。丹尼索亚这边,我之前也布置了一些人手……现在看来,也该启用了。” 在乌鸫近乎恐慌的注视下,安南毫不避讳的说着一些什么“仿佛不该被知道的话”。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着乌鸫露出友善的笑容:“不用怕,乌鸫先生。 “这件事之后,你可能还是无法追踪‘毒手’了。但我会尽量让你不死的。而在此之前。 “就让我们来帮你直接解决掉‘毒手’吧。” 安南停步于十字路口,回头望向艾萨克轻声说着:“你会先知法术吗……还是我去找人来帮忙?我觉得他可能会知道一些什么事,还是把他揪出来吧。” “多少会那么一点点。还是让我来吧。” 艾萨克眯起眼睛:“这多少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下一刻,令人窒息的威势、瞬间攫住了在一旁围观的乌鸫的心脏。 他愕然望向艾萨克的身后。 那、那是——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章 三重拂晓的预言 在艾萨克·弗拉梅尔的身后,光芒突然开始聚集并扭曲。 周围的路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状,认出了艾萨克超凡者的身份。 但他们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为在联合王国生存的本能,对于任何不了解的异常现象,总之就是先跑为妙。有什么光就不要看,有声音就不要听——也不要相信躲在建筑物后面就安全了,总之就是跑得越远越好。 于是人们立刻惊叫着逃离原地,甚至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虽然平时艾萨克表现的相当温和。 但他显然还是存在黄金阶超凡者的骄傲——当他需要展示能力的时候,艾萨克并不畏惧于任何凡俗习惯。 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技能,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无须忌讳。到了这个级别,就不是再努力调整自己来适应世界,而是让这个世界适应自己了。 身为“辉光君主”的安南,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属于【光辉】的力量正不断向着艾萨克聚拢……并逐渐发生了歪曲。 最开始是白色的光点。 随着它不断旋转并放大,逐渐变成了纯白色的立方体,并进一步变成了虹色的、不断变化着的扭曲透明几何体。 那几何体上似乎有着非常细的符文。它们组成了异常复杂的公式。 几何体中心的虹色光源则穿透了不断转动着的几何体,就像是灯球一般,将不断变换的虹色光芒投射到了艾萨克身上、并在他的白袍之上映射出了不断流动着的阴影符文。 下一刻,艾萨克身下的影子化为时针、开始顺时针旋转到他身后——反而从背光的方向、转到了迎着光的地方。 在那之后,艾萨克的影子骤然完全消失,并在身后的发光几何体中出现。就像是一个阴影组成的人形,被囚禁于光之牢笼一般。 乌鸫见状瞪大了双眼。 他绝不会看错……也不会感觉错。 ——那正是传说中的崇高假身! 唯有完全掌握了要素之力,抵达了黄金阶的最高层才能掌握的……能够轻而易举的穿透一切超凡抗性的上位力量! 虽然乌鸫距离那种境界还十分遥远,但他当年也远远的看过一眼灼牙侯的崇高假身。 灼牙家族的这一代侯爵,就是熔岩禁塔的塔之主。 他们家族甚至有不少白银阶的破坏巫师。 因为灼牙家的族内通婚习俗,凡是不具有破坏巫师天赋的年轻人,都会被直接驱逐出去。 哪怕是其他学派的天赋也不行。 而被驱逐出去的这些灼牙,虽然失去了家族的支援、但却也不算是毫无才能的凡人。毕竟他们诞生于全是怪才与怪物的家族,即使是被淘汰者、来到普通的地方也算是人中豪杰。 然而,就算他们没有继承这份流淌于血脉中的高浓度超凡力量。却也会继承灼牙家族的暴脾气…… 他们根本静不下心,完全无法做普通工作。 要么是成为海盗或是强盗,再或者就是成为雇佣兵。只有刺激到随时可能掉脑袋的精彩生活和烈酒,才能平息他们心中那永无止息的躁动。 ——但反过来说,纯血的灼牙反而就会变得冷静。 或许是因为他们心中那股永无止息的躁动之火,已经化为了真实的力量…… 乌鸫如今的上司,就是一位纯血灼牙。 他叫做亚瑟·灼牙。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白银阶的超凡者,甚至曾经与传说中的石中船长一同冒险,名字都变成了传说的一部分。 “你居然还真会先知法术?” “我可不是雨果那种将自己全部的生命都献给转化法术的狂热者。” 艾萨克瞥了一眼安南:“泽地黑塔出身的巫师,考虑的永远是‘如何制作更有用、更有性价比、更实用的转化产物’。 “但我们翠玉塔不同。即使所有的巫师塔都在想办法挣钱、攫取权势,我们也将是唯一在做‘毫无意义的研究’的逐梦者。” 从这点来说……尼古拉斯的确是能够得到翠玉塔承认的。 “我们平时要研究大量的理论——而理论这种东西,假如完全不接触相邻领域的知识,就只能是闭门造车。没有掌握其他学派知识的翠玉塔巫师,就像是不理解民众需求的黑塔巫师一样。” 艾萨克随口抱怨着:“那些学生们,一个个都抱怨着先知学派的法术难……考试的时候一片一片的不及格。可这难吗?要是上课的时候稍微听一下,这种级别的知识不都是送分题?” “……对你来说的送分题,他们估计的确是解不开的。” 安南哈哈干笑两声:“你也得考虑一下他们的才能啊……” “既然才能不够,平时就多认真学。” 艾萨克抱怨着:“如果不想动脑子,来什么翠玉塔?就算我给他们降低了考试标准、让他们能够通过——但他们又不是考完了这期末考试,就能成为了不起的巫师的。 “学习必然是痛苦的,进步一定是缓慢的。假如他们没有掌握这些理应掌握的能力就毕业了,那么他们在毕业后也没有那个能力来成为一位足够优秀的巫师。 “再说了,既然补考能考过,那就说明本来是学得会的……” 一旁的乌鸫已经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颤抖。 怎么…… 这听起来,好像不是普通的导师? 能够唤醒崇高假身的黄金阶——这该不会是翠玉塔的塔之主吧? 但…… 他怎么记得,这一代的塔之主应该不叫这个名字。 至少应该不姓弗拉梅尔才对。 他可是德勒斯特·弗拉梅尔的铁粉,凡是和他有关的名字应该都记得清清楚楚才对。 而艾萨克没有理会乌鸫的讶异。 他只是对安南问道:“安南……你知道三重拂晓的预言吗?” “那是什么?” 安南有些讶异的询问道。 他的确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说法。 “‘于第一个拂晓降临之时,永夜结束、昼夜分离;于第二个拂晓降临之时,言语凝固、化为文字;于第三个拂晓降临之时……’ “——天车升起,群星降落。” 随着艾萨克的言语声落下。 周围的世界瞬间被黑暗吞没。 或者说……是光芒被艾萨克身后的崇高假身所篡夺,化为了星辰大海中的那种背景色。 投影在他身上的诸多阴影符文,瞬息之间向着周围猛然扩散,化为无数悬浊于空中的星辰。 无数银白色的符文线将星辰勾连,形成了各种星座的形状——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思想的传承 安南立刻认了出来。 这些星辰,就是这个世界的诸多星座! 而艾萨克优雅而认真的扬起双手,如同一位大钢琴家、又像是挥舞着指挥棒的指挥家。 随着艾萨克动作飞快的伸手按向一个个星座。 就像是飞快的敲下一个复杂的程序。 那些星座一个个被激活、有节奏的流出璀璨的银白色光辉。安南甚至能听到,随着艾萨克的拨动、空气中逐渐响起如竖琴版的清脆叮咚声。 ——安南认识这个法术。 这是先知学派的“仪式法术:星辰占卜”。 并非是黄金阶的法术,而是白银阶的先知法术。它的特点在于“难学”和“好用”……这并不冲突。 因为这个法术,可以充当多个法术来使用。 它最基础的功能是定位,也能做到特定方向的预言、预测天下大势、远程探知等级、破除反定位仪式、精确传送、超远距离控制、超远距离治疗…… 如果是精通这个法术的先知巫师,甚至可以在千里之外使用这个法术、在目标的身边召唤出点点星光并约束成电网般的线,来阻碍对方的行动;也可以将这星光用于恢复伤势和体力……虽然回的不算多。 而它难学就难学在,这个法术需要现场编程。 需要使用大量“光辉”属性的咒物,在无光环境下召唤出那些如水幕般的星辰;然后再通过激活这个法术、按规律激活这些星辰,就如同敲击键盘一样来形成逻辑语言。 最终将“编好的代码”交于星辰之力,使其自动运行并完成这个法术。 相当于跑了一遍程序,没有bug的话就可以发效果了。 正因为星辰无处不在,所以这个法术才能超远距离生效。 那些专门钻研这个法术的白银阶先知巫师,就被称为“占星术士”。因为激活这个仪式需要耗费的材料不少。 而这个法术如此之强,为什么用的人不多呢? 因为这个法术独有的“程序语言”,在其他法术中根本用不上。也就是说,钻研的再深、也就是这个法术能用的更顺手而已。 一辈子精研一个法术。 的确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但也不会太多。 倒是艾萨克…… 安南突然想到了艾萨克发明的那个“仪式用单片机”。 “这个法术……不会就是你的灵感来源吧?”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 艾萨克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对,真的是。 “我当时学习这个法术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复杂的逻辑语言是什么意义呢?然后我就明白了,是因为星辰之力实在难以引动、而且星辰之间互相干扰,非常容易引雷自殛。 “通过模拟星辰之力,来提前测试出要达成什么效果时需要怎样的指令、然后再将指令一口气发送出去。这样比边发边改要省事的多。能以利用的星辰之力也能因此而被利用起来。 “于是作为翠玉塔的巫师,我立刻想到——这个原理能不能应用到其他的领域中呢?有什么领域是非常危险、需要大量经验、而且可以提前验证的呢? “那就是仪式学了。我深感至今为止的仪式学知识,都充满了‘个人式的经验意味’。每个仪式师在使用仪式时,都有自己的偏好,而这些偏好就会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流派——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偏好,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就会变成传统。所流传下来的知识也会因此而变形…… “给予这种需求,我就发明了基板。一个仪式如果材料、知识、符文、影响正确,那么它的效果一定是一致的。问题就在于,‘材料’这里很难完全一模一样的复制。那么不如干脆排除掉那些难以复刻的材料,只选择可以复制的那些——使其规则化。 “我可以这样说:从我的时代以后,仪式学将真正成为一类学科。它将真正参与到社会生产中,成为让这个世界前进的动力。 “我这一生都在研究理论。光学、力学、星象学……发明出来的东西不算多。但基板绝对算是一个创时代的发明。” 说着,艾萨克叹了口气:“我真的希望……那些孩子们能好好学会它。它真的非常有用,不仅仅是‘方便’。主要是提供了一种可试错、可证实、可证伪、可复刻、可推广的思想。 “相比较某个发明、某个法术、某个仪式。我认为这种形成这样的‘思想’,更能彻底的改变一个时代。” “放心……早晚有一天,巫师们会正视你的发明的。” 安南安慰道:“你看哈士奇不就很喜欢嘛。” “因为她是个好孩子。她有使命感,也足够稳重。算了……作为一个死人,我就不说那么多了。” 艾萨克叹了口气。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 在大约的三分多钟的连续敲击过后,他终于将右手一扬。 这些星座立刻以他之前敲打过的顺序、开始快速的重复一遍,并发出了叮叮咚咚的祈喵韵律。 而光流自他们为中心,逐渐向上攀升。形成了一道仿佛是太空电梯般的辉光奇观。 在音乐声中,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下一刻,他们直接出现在了一处空地上。 这里是整个城镇的南侧,真正的荒郊野岭。 一位精瘦、皮肤黝黑的老者,正弯着腰、手中握持着匕首,警惕的站在他们身前。 他穿着颇有夏威夷风格的短衫,脚上踏着露趾的竹鞋,脸上的并非是皱纹、而是被风吹裂的血肉。 ——眼前这人正是“毒手”。 他显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也是一脸懵逼、又很是警惕的看着他们三人逐渐成型。 他知道自己是被什么超凡力量锁定并传送了过来。 但“毒手”却并没有毫不犹豫的逃离。 因为他们周围遍布银白色的光流组成的“电网”,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 可在他看清三人的衣着和面目之后…… “毒手”先是一惊,随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并笑了出来。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安南大公嘛。” 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一旁的乌鸫顿时眉头紧皱。 作为凛冬公国的统治者,安南面容的情报,的确不会算是什么秘密,但是……他一个被追杀的海盗,为什么会认识安南? “你是谁的人?” 安南平静的询问道:“或者说,你在为谁工作?” “毒手”对着安南深鞠一躬。 “感谢您这么询问,陛下。我谁的人都不是,但如果要说的话…… “我在为‘女伯爵’工作。” “哪位女伯爵?” 安南皱眉搜索着记忆。 他印象中的女伯爵应该不多…… 但“毒手”却理所当然般的说道:“没有哪位,【女伯爵】就是【女伯爵】。 “看来,我可能是活不了了。那么……‘女伯爵’让我给您带个话: “‘假如说您是正餐的话,女王殿下应该算是一道很有味道的前菜’。” 闻言,安南眯起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 银白色的太阳符文,自他的项链中流出,烙印在他的胸口。 ——难以遮蔽的光辉,让安南刹那之间化为了“太阳”!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怜的毒手,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安南当然不可能会这种级别的夺魂法术。 能够瞬间绕过白银阶超凡者的意志壁垒,进入对方的意识空间……至少得是黄金阶才能掌握这种级别的法术。 但安南所使用的手段,根本就不是夺魂学派的法术。 而是完全在那之上的力量—— 在安南将自己的【治愈灵气】切换为【震慑灵气】的瞬间,他就已经瞬间夺走了对方的理性、抹去了对方的反抗意识。 经过安南之前在哈士奇他们身上的测试,他大概已经知道【震慑】这个状态是什么了。 这种【震慑】状态——大概也可以理解为“断片”状态,是非常强的控制手段。它大致相当于【昏厥】,能够暂时让目标的意志属性归零、同时丧失攻击和施法能力,但却比昏厥要更容易完成。 不需要将一个人直接打昏过去、而是可以在远程接触的状态下完成。 而同样能够削弱意志属性的【眩晕】状态,不可能将人直接控死,对方虽然踉跄、迟钝但依然可以正常战斗。而且体质属性要是高了,还可以进一步缩短控制时间。 而能够干扰施法的【剧痛】状态,又可能会让人发怒;能够干扰攻击的【无力化】状态,又无法干扰施法;能够双向控制的【沉睡】状态,不仅容易被意志属性直接豁免、受到攻击还可能会突然醒来。 最开始,安南还以为【震慑】状态就像“电你蛋”规则里一样,只是减点AC。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它居然属于最高贵那个级别的控制状态…… 和震慑同级别的控制,除了直接把人锤到昏迷的“昏厥”状态、就只有“疯狂”状态了。或者说,震慑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不会有多余动作的疯狂”状态。 大概就是被奇趣蛋和花癫疯弄疯了的那个状态…… 之后安南得知,冬之手的招牌失能法术【深寒凝视】附加的状态,就正是“震慑”! 只是“深寒凝视”作为一个瞬发的即时法术,它的持续时间相对比较短。所以只能后续接一个【战意丧失】完成持续控制。 但安南的【震慑灵气】不同。 作为一个无限持续而不耗蓝、也不占用引导位的“能力”而非“法术”。 只要安南一直站在“毒手”身边。 ——那么这个“震慑”状态的持续时间,也将是永久。 或者说,这个状态或许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大概也就是两秒出头。但不像是【深寒凝视】,必须四目对视才能生效,安南这个是光环效果——也就是说,在从“震慑”状态脱离出来之前,都被光环的下一波效果再度打入了“震慑”状态。 除非能有什么外力,把安南推出去或者把安南的敌人拖走;再要不然就是拥有超凡意志,能够平均每两次控免疫一次、剩下那一次还可以额外减免一半时间,否则安南就可以能控到他们天荒地老。 而且就算有超凡意志,那种断断续续的走,大概也相当于是被谜团给瞪了……至少想要搓个大招是肯定搓不出来了。 于是,安南就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对方的意志属性在“震慑”状态下会被强制归零,而只要自己不切换灵气的话,对于意志属性低于五十点的敌人就可以无限控制…… 而理解要素在不进行意志对抗的情况下,是可以获得额外信息的。 那么,安南能否将被自己控制住的人,视为一个死物——使用“理解”要素直接获取对方的信息? 某种意义上来说。 “毒手”也可以说是安南的试验品。 安南没有开启光辉形态,只是解除了诅咒承载物的封印。 他控制着一缕光——那是一缕如同触手、又像是蜘蛛、亦或是水蛭一般的“活化光”,从“毒手”那接近眉心的那一对内眼角、爬入了他的眼眶中,并钻进了“毒手”的大脑中。 这正是名为【狂喜的光芒】的低阶影响。 对于成为了“辉光君主”的安南来说,他已经可以直接制造“光辉”领域的低阶影响了。 而随着这些附加了“理解”之要素的“活光”渗的越来越深,闭上双眼的安南、逐渐开始“理解”对方的人格。 不像是夺魂法术那样,以第三人称视角进入过去记忆的片段。 而像是那种“十分钟看完某某电影”的视频,大致掌握了“毒手”的全部人生。但除了他印象特别深刻的话和片段,安南是得不到的什么具体信息的。 ……不过,如果只是搜集情报的话,倒是足够用了。 安南如此评价着自己的新能力。 “情况如何?” 一旁的艾萨克已经收起了崇高假身,好奇的询问道。 他如今使用的灵魂,并非是他自己的、而是承灵僧给他虚造的。 当初承灵僧会把他拉起来,也只是为了对抗雨果。让他这个转化学派的领导者、现代主流转化法术的发明者,来对雨果的转化法术进行逆转化……用这种方式来干扰他。 每次使用要素之力,都等于缩短他存在的时间——虽然只要得到贤者之石,就能完成“充电”。但没事果然还是少用。 也就是因为安南免疫优先级太低的传送,不然他都没有必要展开崇高假身。 毕竟艾萨克的第一要素,同样也是“光辉”。他能做到的事,安南虽然觉醒的方向不同、但其实稍微琢磨一下,多半也能做到。 艾萨克忍不住说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我来。我多少也会那么一点点的夺魂法术来着。” “那倒是不用……我已经看完了。” 安南叹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确实是英格丽德。但怎么说呢……英格丽德是在一个多月前才刚刚找到他的。具体来说,就是她之前袭击过四暗刻后不久。 “多少得到了一些情报。英格丽德的第一要素是‘爱’,掌握着【魅惑灵气】。因此她尽量避免自己与敌人接触……在别人爱上她的同时,她也会爱上对方——这是因为【爱是相互的】。如果不是最为真挚的爱,是无法扰乱他人坚定的内心的;而如果是真实无误的爱,就必须将自己也一同控制。” “……这么狠的吗?” 艾萨克露出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而乌鸫也在一旁恭敬的补充道:“说起来,‘毒手’也差不多是在一个月前刺杀的贵族、劫掠的货物……” 很显然,那应该是“毒手”被英格丽德控制了。 这位老船长即使清楚的意识到英格丽德爱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个,也完全无力抵抗“爱”之要素的力量——就像是可怜的汤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而面对安南的询问,乌鸫有些难以启齿的答道: “‘毒手’当时劫掠的……是一批以‘咒性材料’的名义,从地下都市进口的恶魔之血。”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孙一峰给予战术建议 安南虽然不是很清楚,英格丽德搞这么多的恶魔之血,具体是想要做什么。 但她肯定是想要编制什么阴谋。 毕竟,她自身的要素之力,虽然等于是给了她“保送成神”的机会……可也限制了她难以直接出手。 当英格丽德出手的时候,就必须是尘埃落定的时刻。其他情况下,就只能在完全不露面的情况下,使用阴谋与诅咒来处理敌人。 她现在不可能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阻碍安南前进上——因为就算她拼命给安南找麻烦,安南也一定是在逐渐变强的。 等到安南踏入真理阶,就等于是将了英格丽德的军。 到那时,英格丽德无论再做什么、如何挣扎都没有用了。 所以她就一定会与安南一同抢时间,继续想办法完成属于她的【永恒之女】仪式。 而她只要在仪式中,就会失去记忆;没有记忆的英格丽德,就纯洁的如同白纸一般……完全不可能有作恶的仪式、更不会持续编织阴谋了。 所以,她如果希望能够持续对安南造成干扰、就一定要使用“锦囊妙计”。 提前制定好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然后让其自动执行。既然不是她亲自监督执行,就说明肯定有一个属于她的团队。 ……考虑到她的要素,或许也有可能是她的后宫团。 这和“石中船长”塞利西亚的情况还不一样。 塞利西亚单纯属于有“只有男人才懂男人”的超强buff,加上她得到的这个躯体过于完美、宝船“白银”所带来的团体凝聚力……以及她男女通吃的特殊性取向,让她得到了一船的。 但等她不再是船长了,这关系也就散了。 他们或许还会想念塞利西亚——或许是想念她这个人、或许是想念她的身体,但也仅仅只是想念。 到现在,塞利西亚已经到凛冬工作好几个月了,也没有人来凛冬公国探望她。 可以说是一种人走茶凉了。 然而英格丽德这边不一样。 只要英格丽德的仪式完成,哪怕对方没有觉醒“爱”的要素,但起码也是个对英格丽德有极高好感、能够为她献上一切的黄金。 并非是以身体为筹码,而是以“真挚的爱”来操控对方的心灵——以安南的观点来说,这是一种不过意志检定、而且一旦成功还能扭曲对方的立场、甚至让对方降智的超强精神控制能力。 不计算玩家的情况下,能够聚拢起复数的黄金阶超凡者的……大概也就只有英格丽德了。 根据雨果的说法,似乎有好几位塔之主都与英格丽德有关系。 ……当然,他们是否知道互相的存在、知不知道英格丽德一直在寻找“自己真正的爱人”,安南就不清楚了。 大概、也许、可能……是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安南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安南?” 一旁的艾萨克询问道。 安南思索着:“虽然不知道她想搞什么,但这些恶魔之血最好还是给她销毁了吧。” “但说不定,这消息就是她让‘毒手’带过来的呢。” 艾萨克双手抱胸,用下巴指了指还在失神状态的老船长。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审视的光:“如果这个消息真的需要保密,那么我们不该知道的。 “以‘毒手’的身份来说……他并没有成为黄金阶的可能。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也不会有强烈的爱。那么他就是纯粹的工具人。 “等他帮英格丽德抢到了需要的东西,其实他就已经可以死了……他如果继续流窜到外面,早晚会被警探杀死或是抓获。到了那时,他脑子中的情报就会被夺魂巫师搜出来、或是变成噩梦被人看个精光。 “而他只要活着,就会不断的提醒人们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他活的越是长久、他昔日劫掠货船与行刺的特殊行动,就越会被研究。最终直接找到英格丽德……或者找到她手下的某个代理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个陷阱?” 安南眨了眨眼。 艾萨克严肃的说道:“至少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怎么想,都觉得这实在太怪了。” 一旁的乌鸫先生,连忙跟着点了点头。 这话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 “我倒是觉得,也不用那么谨慎。” 安南却是笑了笑:“‘他会不会是这么想的’、‘他还会不会猜到了我猜到了他这么想’……一旦千层饼套起来就没个头了。 “我现在和她相比,并非是劣势——反而我是优势的一方。那么我并不需要忌惮这是否是陷阱,既然她会将这情报放出来,我如果不吃下这个饵、多半会吃什么亏、要被迫与她进行资源交换。 “英格丽德最开始试图诅咒我的得力手下;‘毒手’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劫掠官船的恶魔之血;而事后英格丽德却没有杀他灭口、也没有救援他;毒手直接将这份情报和英格丽德即将对卡芙妮动手的消息,送到我脸上……这些事全部串在一起,答案就很明显了。 “——那就是,英格丽德怕了。” 安南的声音中透露着自信:“她在丹尼索亚官方肯定有人;而看守那些恶魔之血的,是她的另一拨人。” “摧毁这一船恶魔之血对她造成的‘麻烦’、以及她即将对卡芙妮动手的‘威胁’,其实是一个诱饵。 “是她想要用卡芙妮来威胁我、逼迫我必须前往她的主场接战的诱饵——也就是说,她急了。 “因为她对付卡芙妮,其实并没有任何利益可言;她对付卡芙妮的最终目的,依然是为了对付我。” “……那你的意思是,直接踩进这个陷阱?” 艾萨克眉头紧皱:“这也不好吧。她还没有到劣势到必须赌命的时候……那么我觉得那船恶魔之血附近,可能真的埋了足以杀死你的陷阱。” 想要杀死安南的话。 至少需要三位黄金阶协力。 但其实,击杀安南还算是比较简单的……因为安南有“传送抗性”,安南所认识的、而能够传送自己的凡人,只有两个。 其中,雅各布还在凛冬北部的冰川,给安南寻找圣骸骨……另外一人就是艾萨克。但艾萨克也不能瞬间传送、而是需要读一个大条。 这意味着,安南只要被拖入战斗状态,就会变得难以逃离。 “我当然也不会直接踩进对方的陷阱啦……” 安南笑着。 当知道劣势方想要在大龙门口的野区蹲自己、而且他们已经提前控制好了视野,大龙附近一片漆黑……这个时候,作为优势方的安南应该干嘛呢? “虽然她要对付卡芙妮……但她大约不知道,卡芙妮已经快变身了。而且有马师傅、凯子萨和雨果在,卡芙妮的安全应该不是问题。” 最多给卡芙妮留五十个玩家应急,就足够了。 毕竟诺亚王都是有传送点的。真被偷家了,安南可以把玩家们传送回去。 “丹尼索亚的高层一定有她的人……甚至就是国王、或者王室子弟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我们直接去找丹尼索亚国王。” 安南眯起眼睛:“把活的‘毒手’、以及一船‘恶魔之血’作为见面礼,大概规格就够了。 “然后我立刻调集一拨人,直接进入丹尼索亚王都。无论英格丽德在丹尼索亚留了多少人,我的人应该都比她多。 “如果运气好的话……” 安南说到这里,笑眯眯的不再说。 五百多个白银阶超凡者,与十二正神的圣职者。 加上至少两个黄金阶。 假如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丹尼索亚直接推平。 是的,安南给出了属于他的战术答案。 遇事不决,直接换家。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逐渐聚集的玩家们 “你们看论坛上的分析了吗?” 走在丹尼索亚的街头,阿电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在前面,兴致勃勃与她的队友——同时也是她的三位前辈们说道:“这次可能是个大新闻……” “你好好走路……” 美味风鹅无奈的说道:“别倒着走。” “这也是锻炼感知能力啦……” 阿电笑眯眯的说道:“风鹅叔叔你不懂哒。” “我倒是听龙井茶说过,有一些巫师甚至会使用蒙眼的方式来提高感知……尤其是先知学派的那些。因为他们的法术成功率与感知属性有关。” 美味风鹅若有所思:“但这样真的有用吗?” “大概就像是负重训练一样吧。” 一旁的酒儿随口说道:“我之前不也找龙井茶买了根实心钢柱练习挥剑嘛,效果也还是挺好的。切回正常武器的时候,手速就快了不少。” “我觉得你迟早会把路灯拔了当武器……” 猫状态的德芙蹲在巧克力的背包中,口吐人言。 “最强的武器是什么,没错,是补丁!” 酒儿捏着嗓子怪模怪样的说道。 旁边三人顿时都笑了出来。 酒儿也是笑了一下,随口说道:“说起来,我最近也在某宝上买了把弹簧钢的肋差。想要在现实中练习一下剑术……但就是迟迟没发货。” “肋差可还行……” 德芙吐槽道:“切腹这事能拖就拖啊。” 因为肋差这短刀的确可以用来切腹——而更主要的是,酒儿的战斗方式被玩家们戏称为“切腹式狂暴”。因为她的咒纹在腹部,需要用自己腹部的血浸染武器,来触发咒缚来给武器挂上个临时附魔。 “神特么切腹,我那是手太小、买太大的武器挥舞不开……我估计从鞘里拔都拔不出来。” “主要还是矮。” 德芙评价道:“那介错我还是上消防斧吧,太刀我手艺潮。” “消防斧可还行,你这是想演闪灵吗?” 酒儿忍不住笑出了声:“要不要我躲在房间里嗷一嗓子配合一下?” 美味风鹅一旁幽幽的说道:“手潮不要紧。现在科技进步了,可以用电锯。” “……你别说,我还真觉得可以让龙井茶问一下凯子萨……能不能把电锯给搓出来。” 酒儿有些心动。 美味风鹅呛得咳嗽了一声,吐槽道:“你那是想用电锯吗?你那是想用链锯剑!” “我就是想用链锯剑怎么了!” 酒儿震声道:“战斗修女她不帅吗?!我力量属性这么高,现在纯钢巨剑都能正常使用了,这狂化开不开就像是没有一样、开了还容易断刃。 “现在我已经愈发感觉钝器比剑好用了,那实心钢柱用着是真顺手。顺手到我觉得该大闹天空了。再不来点特效武器,我觉得血皮开狂化,大概也就是能打一套射杀百头……” “不是,”德芙脸上露出困惑之色,“链锯剑我觉得做起来应该不难,但问题是……你怎么触发自己的咒缚呢?” 听到德芙这话,四个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下意识的想到了酒儿端着电锯往自己腹部一切的画面…… 虽然知道酒儿已经把痛觉已经关到只剩5%了。 但腹部的一股幻痛,还是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沉默了一会,美味风鹅轻咳一声:“其实你也不用买,我家各种冷兵器都有。收藏了整整一面墙……” “你不是练全甲的吗?” 德芙好奇的问道。 美味风鹅耸了耸肩:“是啊,但我也没法挨个换着用啊,诸国之战都用不着这些……其实也就是摆着好看。你们要有用的话,直接拿去用就行。哪怕磨损了也没事,我摆着更能装逼。 “不过你们过来拿的时候记得,这东西肯定过不了地铁。最好是让酒儿大小姐家的司机来拿。” “我们直接去你家可以吗?” 酒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稍微有点想看看那面墙!” “看倒是可以,但我家可没地方练。我又不像是你们个个都是大小姐,人均都有别墅住……” 美味风鹅叹了口气:“这可是申城,简直就离谱。” “你家小吗?” 德芙一脸怪异的看向他:“我记得你家不是挺大的吗?” “……嗯?” 阿电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看了过去。 但其他三人倒是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美味风鹅只是叹了口气,挨个算着:“主要是家里东西太多了,摆不开。跑步机,推胸器,推肩器,深蹲机……再加上直播用的游戏房,家里摆得满满当当,我的武器和盔甲都是收藏在卧室的。我甚至最近还打算买个烤箱的,都已经没地方摆了。” “……这么多武器放卧室是不是不太好?” 酒儿有些犹豫。 德芙倒是毫无感觉:“这有啥不好的……我现在床头还摆着刀呢。” “那倒也不是,有时候晚上起来上厕所,还是会被盔甲吓一跳。要是有地方能摆,我也不会放卧室……但健身器材每天都用,只能考虑优先度。” 毕竟放客厅问题更大。 美味风鹅如是说道。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说起来,我最近晚上倒是没有起夜了。” “咿,这话题你跟我们几个女生说是不是不太好……” 阿电的表情有些微妙。 但德芙却也是眉头微微皱起:“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最近身体好了不少。之前还以为是错觉来着。” 酒儿却是非常肯定的说道:“绝对不是错觉。我之前就是因为身体不行,所以才没去学校上学……但我上周体检的时候,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而且远比正常人还要健康。 “你们身体很少会有比我差的……所以应该感觉不到,但我感觉非常明显。就是在进阶白银之后,就每天都比上一天更好……不到两个月,各种病症就都没了。” “这算是我们拯救这个世界的福利吗?” 美味风鹅有些讶异:“就是不知道,等进阶黄金会怎么样。” “黄金可能有点难。” 阿电插话道:“我之前听安南提过,说我们缺乏足够强烈的欲望,灵魂不是这个世界的,所以也没有要素适应性。但他已经在准备了……我估计可能是要打个boss来开资料片之类的发展。” “那可能不远了。” 美味风鹅断定:“这次除了少数防御精通的玩家,收到驻扎诺亚的命令。其他基本都来丹尼索亚了……这可是小六百的白银阶超凡者。红骑士的英灵团也就咱们这水平。” “咱们这是要干嘛?把丹尼索亚国王的狗头剁下来吗?” 酒儿跃跃欲试:“杀去王宫,夺了鸟位,在那里快活?” “我觉得倒也不至于……” 德芙冷静的分析道:“你看,安南这波都没叫上那几位破坏巫师。我觉得至少他应该是不希望把事情搞大的…… “……而且,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德芙说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你们还记得那个‘我把自己变成妹’的船长吧……她好像有个情人,就姓丹尼索亚来着。” “哇哦。” 美味风鹅发出了安度因的赞叹:“感觉有乐子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媚娘 安南协助警探乌鸫,将“毒手”抓捕归案……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英格丽德肯定是在算计自己——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安南直接选择了换家。 他召集了除了坦克职业与破坏巫师之外,几乎所有职业的玩家。其中不叫坦克,是希望他们能在诺亚帮忙保护一下卡芙妮。 而不叫破坏巫师,主要是安南觉得……在不通知的情况下、直接和丹尼索亚开战有点不太好。 那可是连上地铁都过不了安检的超凡职业。 安南还记得,当年在双子塔的时候,那位被本杰明咒杀的白银阶破坏巫师……在一座塔中被杀死的时候、死后的余波直接炸毁了其中一座巫师塔的墙壁,残余的震波直接扩散到了另一座塔来。 当时扮演杰拉尔德的安南,都感觉到脚下明显的晃了一下。就是那种突然地震了的感觉——即使是没有恐惧感的安南、当时也顿时精神了起来。 这甚至还是巫师塔。 巫师塔作为以神明的尸骸为核心、用精灵们最杰出的技术构建出的造物……它们显然是比这个时代的民居和道路要结实得多的。 而破坏巫师死后的爆炸余波,甚至能够险些将在有反应的情况下防御力堪称最强的塑形巫师都直接炸死。 那可不是传说中被凡人一箭秒了的丢人巫师“塑形之裘德”。 而是正经八百开了好几层盾的塑形巫师。 塑形巫师能够在不改变物质本质的情况下,随意操控物质形态。 他们在学徒阶段必须掌握的技巧,就是流体力学结构力学等一大堆的专业知识。他们必须知道什么结构的盾能够抵抗更多的冲击力,什么结构的盾能够更好的吸热,以怎样的造型和速度飞行的水刀能有最强的切割力,不同材质的钻头在构筑成不同的体积、形状时,飞行速度和贯穿力是多少…… 一旦他们将这些知识彻底掌握、融会贯通并进阶到白银,那么塑形巫师就会成为最全面的巫师。 青铜阶还不行。塑形巫师是一个没有青铜阶的职业,只要无法成为白银阶,他们就只能去当一名“超凡建筑师”或者“超凡雕塑家”。 ——其实也就是用法术去盖楼捏雕塑。 玩家们倒是有一些更好的思路,安南知道有一些玩家在研究用塑形法术做机床。但如果精度要达到做机床的程度,还是得白银阶起步。 等塑形巫师到了白银阶,就会有一个很大的转变。塑形巫师积累起来的大量知识,能够让他们在面对任何敌人时都能够采用针对的策略;而速度极快、精度极高的塑形,让他们只需心念一动,就可以让火土水风甚至光、金属等目标随意塑形。 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提前开盾的塑形巫师,只需要付出比较小的代价、就可以正面抗住同阶破坏巫师的全力一击。 永远能够二倍甚至四倍克制对面,同时不会被对面克制。 而当时全世界最强的白银阶塑形巫师,在破坏巫师“尽力压制自己死后爆破威力”的情况下,还险些被直接炸死、炸残。 现在,不算四暗刻那个假破坏巫师。 安南手底下的破坏巫师,一共也就只有六个。在所有巫师学派中是最少的。 因为想要获得破坏巫师的适应性,首先就不能怕疼、怕死;必须拥有足够的自我牺牲意识,而且做人做事必须足够果断。 这六个白银阶的破坏巫师,无一例外都是当兵的……还都是相当优秀的那种。 本来能有巫师适应性的玩家就不多。虽然哈士奇看上去傻不拉几的,但巫师整个职业都对智商是有最低要求的。 转化学派要求有严谨的逻辑思维与创造力;塑形学派要求想象力和记忆力足够强,至少能够对着空无一物的毛坯房精确的想象出装修完毕之后的效果的那种级别;敕令学派必须有足够多的发号施令的经历,并且善于言谈会聊天、而且拥有“领导力”……而且声音得好听、发音得标准。 这些还好一些,至少是要求一些“正面素养”。剩下那三个学派的就更离谱…… 先知学派必须要求有一定程度的预知能力。也就是说,要么是蒙东西特别准、要么是特别不准。毒奶和扫把星也是可以的。 偶像学派则要求“远离凡俗”、掌握足够多的“对生活没有直接作用”的特殊技能——也就是说,做饭打扫修理建造啥的一样都不能会,但是唱歌跳舞念诗卖萌读书啥的得精通……最好还得会喝酒。 然后就是数量最多的失能学派巫师了。 失能学派则要求感情淡漠、理性冷静……以及足够怠惰和拖延。最好是那种发了大财也懒得出去嗨的类型。 特别巧的是,这种玩家还真不少。如今已有四十多位进阶到了白银……他们如今都已经成为了凛冬公国的冬之手。一位和哈士奇与十三香同期进入迷雾世界的,ID叫做“雪媚娘”的失能巫师玩家,甚至已经成为了“十指”。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强。 因为她得到了一个特殊的职业——塑冰师。 她在进入游戏的时候,二选一的环节中,同时出现了塑形巫师和失能巫师两个流派。而她之后一直是均匀加点……到进阶白银阶前,她的即时法术与引导法术中,塑形法术和失能法术都是完美对半分的。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需求,她正好满足了【塑冰师】这个古代职业的传承需求。 【塑冰师】才是玩家中,传统印象里的“冰法”。 因为失能法术准确的说法是“降低力量”。 将热能降低,那么体现出来的就是“霜冷”、“冰冻”;将热情降低,体现出来的就是“困倦”、“懒散”;将动能降低,那么体现出来的就是“停滞”、“减速”;将诅咒的流动速度降低,那么体现出来的就是“沉默”、“法力阻滞”。 ——而不是所谓的“冰系法术”。 但“塑冰师”是真的“凭空召唤寒流与冰霜”。她可以从虚界牵引力量,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冰召唤过来。 于是……她就被玛利亚派去看守库房了。 简单来说,就是让她负责冰镇那些搜集并储备起来的物资——比如说粮食肉类蔬菜之类的。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各个物资仓库里绕一圈,放个法术就可以下班了。 工作非常轻松。工资非常高。 而且,全面负责一个国家的粮食与物资储备,这的确是个大官。 但雪媚娘仍然有点闷闷不乐。 因为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团队大控,左右一场关键团战的胜负。 结果没想到自己变成了人形冷库…… 这次安南专门说了一句,让雪媚娘带队把“安南带进来的那些”冬之手调集过来,倒是乐的她不轻。 终于,终于——能看到点活物了! 啊不是,终于能看到点常温的东西了! 她站在丹尼索亚的王宫外面,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阳光,顿时感觉热泪盈眶。 怎么说呢…… “有种肖申克的感觉。”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反将一军 但雪媚娘也能意识到。 她们这四十多号人,包括她这么个“十指”在内,其实都是个幌子。 虽然她自己肯定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但龙井茶与德芙在论坛上的分析,已经让玩家们明白了安南的大致计划。 真正关键的,是以“安南亲卫”的名义、被掩盖了真实身份的塞西莉亚! 他们这一行四十多人的白银阶超凡者——还都是凛冬公国的情报部门。突然要扎堆进行“国事访问”,这必然会让对方心慌一下。 拒绝是肯定不能拒绝的。 凛冬公国可是最弱的国家——而他们“几乎”是最强的! 为什么说“几乎”呢? 因为他们的黄金阶超凡者的数量,是全世界最多的。 每个塔都有一位塔之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官方的黄金阶超凡者。 之所以说除此之外…… 那就是因为,这些塔之主【全部】都不会听从丹尼索亚国王的命令。 在诺亚,巫师塔还是要给诺亚国王一个面子的;在凛冬更是连塔之主,都无法阻止冬之手抓捕巫师。也就只有联合王国,因为特殊的政体、导致了统治者力量薄弱,根本无力钳制塔之主。 要知道,塔之主可是水分最大的黄金阶。 因为塔之主的活动范围严重受限,而且有大量的“关系人”。还有一些算是拔苗助长,使用神骸与职业传承强行拉到的黄金阶,实力可能也不如野生的黄金阶超凡者。 但联合王国却控制不了他们。更不用说,顾问会中本来就有几张票属于塔之主……比如说灼牙家族。 ——因为无论枢密院的“顾问会”如何投票,决定要针对某个巫师塔。 他们中的某个人——甚至某些人,都肯定会打算卖掉自己这些同僚,而与巫师塔交好。 顾问会之间同样也是竞争关系,而且非常激烈。能够扳倒一个人,就意味着能够吞并大量的利益、而且直接凭空得到一部分的市场与权力。 至于誓约就更不可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平等的,凭什么要给你立誓约? 可能这边十三位大佬刚投完票,九票甚至十票同意制裁某座巫师塔——转头就有八九位“顾问”给巫师塔发消息,通知他们这件事。 要是送信的话,指不定信使路上还能碰见呢。 起码能开两桌麻将。 指不定还能再凑一桌斗地主。 但这些塔之主虽然不会听从丹尼索亚王、以及丹尼索亚枢密院的命令。 可如果丹尼索亚被入侵,他们就会突然从菲尔德群岛的各种犄角旮旯钻出来了。 也就是说,丹尼索亚的高端战力都是一些“能防守、不能攻击”的类型。 这和凛冬很像。 凛冬公国虽然国土面积相当大,但都是一些冻土。没有什么太大的战略价值。 而整个凛冬公国,现今从属于官方的高端战力,在安南进阶黄金之前、就只有玛利亚一人。 除此之外,就只有双子塔的塔之主、老祖母的教宗、以及那位巨龙“理发师”。如今德米特里还只是枢机,还没有接过教宗之位,这些都属于不会服从凛冬大公命令的类型。 不算安南的话,加起来最多也就只有四个黄金阶的战力。而且境内除了老祖母之外,不存在任何正神伪神邪神、更不用说他们的教会和教宗了。 也就是因为凛冬公国的暴风雪大结界阻止了船只和飞艇、霜兽阻止了陆军、冬之手阻止了间谍。 不然的话,凛冬公国恐怕早就嗝屁了…… 如今安南调来的这一波冬之手,几乎就是凛冬公国现任冬之手的五分之二了。 丹尼索亚却不能阻止他们入境。 因为他们是安南在提交了“毒手”之后,借着那个机会亲自召集的。 ——单独旅行的一国之主,遇到了白银阶的超凡者通缉犯,而且警探无力对抗。因此安南大公认为丹尼索亚治安不行、决定把自己的亲卫队叫过来。 这合理吗? 这太合理了。 我们大公就在你们这里;他是超凡者,还没法通过地铁以外的途径离开,我们还敢胡作非为不成?你有什么理由把我们赶走? 你是不是想对我们大公动手? 如果这都不许进入的话,那就是故意找麻烦了。 到时候可能连教国都会出手,进行“正义制裁”。当然,主要还是找个机会锤一波联合王国。 而他们进入后,这些冬之手的名单一定会进入“顾问会”。而且肯定是人手一份。 没有特殊情报的人,看到塞利西亚这个名字,肯定不会意识到什么。毕竟重名的人可太多了。 他们更不可能猜测,“前几个月还在人前出没过的‘石中船长’塞利西亚”,已经被打退回了白银阶。而且卖身给了凛冬大公,成为了被钳制着的冬之手。 但有两个人,在意识到这是“安南亲卫”的时候。 他们就一定能认出来,这个连姓氏都没有标明的,叫做“塞利西亚”的冬之手到底是谁。 那就是…… 亚瑟·灼牙。 以及奥菲诗·丹尼索亚。 灼牙家族有一个顾问会名额。丹尼索亚更是丹尼索亚的王室。 他们两个,一个是灼牙家族的天才,十二岁那年就被肯定“一定会踏入黄金阶”的强欲之人。 另外一位,丹尼索亚王国的六王子。同时更是被雅翁的从神,吟游诗人之神——“双首歌者”所爱之人,有着至少能够成为双首歌者枢机主教的资质。 当初,在白银旅团解散之后。 亚瑟·灼牙与尤菲米娅·梅尔文,跟随新神“赦罪师”环游世界,希望能够成为赦罪师的枢机主教或是教宗。根据安南收集到的情报,亚瑟·灼牙似乎已经回到了丹尼索亚。 而马人少女露西娅和奥菲诗·丹尼索亚,则留在了宝船白银上。但他们依然在等待着他们的“船长”塞利西亚,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归来。 因此他们并没有重新开动“白银”,而是将它停到了凛冬地下、把它藏了起来。之后他们就离开了。 亚瑟作为灼牙家的一颗明星,他能够轻而易举得知“塞利西亚即将抵达丹尼索亚”这件事。 而假如露西亚和奥菲诗没有分开的话,奥菲诗一定能从马人小姐那边得知这个情报。而如果他们已经分开,奥菲诗也能从丹尼索亚家族或是双首歌者这边获得情报。 昔日的白银旅团,即将在这里重聚。 ——但这次他们将不再是同伴,而是对手。 白银旅团上的四个人,可以说是互为情敌——他们都不同程度的爱着“塞利西亚”。在塞利西亚是他们中唯一的黄金阶时,塞利西亚的花心只能被忍受……而如今,立场反转。 他们四个人原本就都有着成为黄金阶的潜力,在长久的旅行中积累的经验、让他们大概都已经摸到了那条门槛。 反倒是塞利西亚变回了白银阶。 她和雨果还不一样。因为她的之前的欲望被摧毁,新的欲望没有诞生……所以她很难重新变回黄金阶。而逆冬者已死,塞利西亚的情报价值就已经被安南用完了。 也就是说,她已经没有“必须留在凛冬”的价值了。 ——以他们如今的身份,或许能够说服安南将这位无师无友无父无母,本质上等于凛冬大公奴仆的“冬之手”嫁给自己。这也能算是一种跨国联姻,安南没有拒绝的必要——而且安南专门带她来,显然就是如此暗示的。 这非常合理。 她的确与“他们”都是恋人关系,这份爱情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分离而被分开,安南更没有做牛头人的爱好。这仅仅只是“恋人转正”而已。 对于塞利西亚来说,安南就等于是她的父亲。 ……最多也就是还有一场淘汰赛。 也就是说,这将会变成一场对“塞利西亚”的争夺战。 安南肯定不会将她直接卖给某个人的,最后一定是塞利西亚自己做出决定。 不过,最终是谁抱得美人归,她到底嫁给谁……这倒是完全无所谓。 关键在于他们五个的存在,会将局势直接搅浑。之后局势乱起来,也只能说是他们的锅。 因为只有他们是在阳光下开始闹的。 这时,那些通过传送阵“飞过来”的,完全没有入境记录的玩家们,就可以来这里大闹一场。 最主要的目的,是彻底破坏“达玛斯忒斯·灼牙”的那个发明博览会,并且搞清楚他到底是谁。 其次,就是瘫痪掉那些服从于英格丽德的贵族们。 安南和他的冬之手们,反而可以扮演着正面角色,来“维持秩序”。 因为玩家们和冬之手原本就是一伙的,所以安南对秩序的维持效果,肯定比警探们要好的多。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安南。 ——在“以爱之名”,暗中控制着丹尼索亚的英格丽德所编制的阴谋之网中。 安南同样呼唤了渴望着爱的四个人,让他们之间的战火烧毁这张网。 英格丽德唯一无法干涉的,就是他们四个……或者说五个人。 如同她也无法干涉安南与卡芙妮一样。因为“爱”之要素无法扭曲爱本身——心中原本就有爱的人,这份爱是不会因为“爱”之要素而扭曲的。 所以她只能排除,而无法争取。 而且,这也是安南反将英格丽德的一军。 从这五个“白银阶”的恋人中…… 会不会诞生出“狂人”和“仅属于他的天车”呢? 无论如何,英格丽德也必须立刻停止她目前的仪式,前来查看。利用她的“爱”之要素,亲自看一眼……他们之间那乱七八糟的爱,到底深到了何种程度。 于是,丹尼索亚就反过来变成了安南主场。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安南必须先和雅翁见个面、说一声。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纸姬的偏爱 与喜欢出门遛弯的银爵士不同。 雅翁可以说是出了名的宅。 除非是必须出门才能进行的艺术创作,否则他会尽自己所能的将工作完成在室内。如果有什么事必须与他面谈的话,雅翁也绝对不会出门——最多给个地址,让对方过来和自己谈。 因此,只要在艺术界稍微有名一些的大人物,都会知道雅翁的住所。 那是在丹尼索亚王都,最远离王宫的一块区域。 丹尼索亚王宫,并非在王都的正中间、反而是在王都边缘的位置依山依河而建。很少会有人知道原因,他们只是认为这是因为“丹尼索亚家族喜欢山川河流”。 但实际上,是因为雅翁当初与那位丹尼索亚王国的立国者做好了约定——雅翁接受让教宗成为丹尼索亚枢密院“顾问长”的条件,允许他们成为这片区域的管理者。 然而,他们不被允许接近雅翁创作的区域。或者说,雅翁相当厌恶那些权力斗争,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当然,如果看不到的话……雅翁他老人家自然就不爱管了。 他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最好一个人都不要来打扰自己。丹尼索亚王也很识趣,他将对常人来说“最热闹且繁华”的区域全部堆到了王宫附近……并且禁止在丹尼索亚王都及周边开办任何形式的工厂。 这就自然而然的让雅翁那边变得安静了许多。 这一片区域连路都没有铺,只是最普通的乡村土路。而从其中一条小道拐进去,就可以看到一栋四层楼高的别墅。 它外面没有任何装饰和挂牌,外观乍一看是相当普通的造型,但仔细看的话,却会有一种“不知为何感觉很好看”的感觉。而且一旦将视线移开,就完全不会在脑中留下任何印象。 它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景点或是美食,更不是什么经济中心,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采光环境特别好、空气相当清新。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因为“雅翁的真实住所”本身也是一种神秘知识、而且是被雅翁亲自加密的。 假如不是被雅翁亲自告知,那么只要告诉另外一个人、就会同时消去自己的记忆。 那些寄给雅翁的信,实际上也根本不会飞到这里来……他们只需要想着寄给雅翁,雅翁实际上就已经收到了。 倒是回信要稍微麻烦点。 雅翁会直接派鸽子将信送回去——这些鸽子并非是他的使徒,而是雅翁专门为了寄送信件而开发的一种神术。具体鸽子会飞的多快,实际上是雅翁刻意设定好的。 这也是他小小的恶作剧。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写了回信,但他会故意将回信拖延一段时间。雅翁认为“等待回信”的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对意志与欲望的磨炼。 安南能够顺利的找到这里来,倒不是因为他从雅翁教会那边递交了正式申请、希望见雅翁一面;也不是在他从诺亚离开前,银爵士就告诉了他具体的地址。 虽然银爵士的确说了雅翁大概住在哪片区域……但具体的位置还是要安南自己找。 不过,银爵士的说法其实是“等你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了”。 ——银爵士的确是正确的。 因为就在安南决定要去见雅翁的那一天,他和艾萨克刚出门,就被等在自己家门口的纸姬截住了。 打开门一看,就看到端着画板、笑眯眯等在门口的纸姬。 紧跟在安南身后出门的艾萨克,也顿时被纸姬那超出常人理解的“极致之美”所震慑。 这种跨越理性极限的美……这想必就是那位“镜中之龙”、绘画与虚妄之神,被称为“纸姬”的少女神。 随后,艾萨克卓越的记忆力、便立刻让他意识到了纸姬与安南面容的相近之处。 ……安南与纸姬竟然有血缘关系? “稍等一下,安南……嗯,好,就保持这个姿势……” 纸姬指尖夹着三支不同的画笔,以近乎转动的速度飞快的画着什么。 安南很快意识到了——纸姬是在画自己。 “……您怎么会在这儿?” 安南有些讶异:“我听说您之前旅行去了教国。” “嗯,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 纸姬口中哼着轻快的歌,柔美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啊,画好了。” 只是几秒钟的工夫,纸姬就将安南推门而出的画像画好了。简直比现场印刷还要更快。 安南接过手中的画像,顿时有些无奈:“我只是普通的打开门……有这么帅的吗?” 那是一幅没有背景的半身像。 他看到画中的自己左手握持着双色权杖,笑容自信且强大,眼神坚毅、瞳孔中仿佛有灿然星光。露肩的白袍都被风吹拂着向后飘扬,隐隐透出了身体的痕迹……看起来仿佛自己不是出个门,倒像是接下来就要与魔王大决战了一样。 虽然是在清晨的阳光底下,但这幅画里的“安南”。双眼却仿佛在闪烁着晨光更为明耀的光。 ——这是蕴藏着【光辉】要素的魔画。 若是凝视这幅画,或许会直接获得光辉领域的低级影响。 “……但明明今天没有风啊。” 安南吐槽道:“这特效是你脑补出来的嘛。” “这是适当的艺术夸张——当我看到你的时候,自然就会想到你‘更美’的姿态。这应该也很正常吧。” 纸姬笑眯眯的说道:“就比如说极优秀的教练,在看到‘好材料’的时候、脑中就会映出对方得到了充分训练之后的姿态。在我眼中,世间万物都有‘变得更美的余地’。” “不愧是您……这画的可真好。” 安南深吸一口气,将纸姬赠予的画像交给了身后的艾萨克,让其将其收藏、保存下来。 他回过头来,对着纸姬露出的真切的笑容:“那我不是该对您说声……谢谢夸奖?” 看着安南扬起脸来的姿态,纸姬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的脸,又轻柔的抚摸了烙印在安南肩膀处的咒纹、感受着那份热力。 最终她走上前来,将安南抱进怀中。 那是长辈对可爱子代的怜爱之情。 “你要想要,我随时可以给你画。你登基的时刻、你战斗的时刻、你结婚的时刻、你飞升的时刻……安南,只要你如此希望,我手中的画笔就会为你而动。” 纸姬的声音中满是毫不遮掩的偏爱。 那份溺爱近乎要从语言中满溢而出。 她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搂住了安南的腰。 “雅翁知道你要来,所以让我来带你去见他。” 纸姬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他看起来也不急。那么……要不我先带你、和你的朋友……到处去逛逛?” 那笑容中同时拥有着幼女的可爱,少女的天真,成熟女性的魅惑,以及母亲的慈爱。 艾萨克只是瞥见了一瞬,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发涨、沸腾。他连忙闭上眼睛、用力摁住太阳穴来强行维持清醒。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造物之神 说是“稍微”逛一逛。 但纸姬难得见到一次安南……再加上她原本时间观念就相当寡淡,这么一逛就是大半天。 虽然安南已经暗示过了很多次,要不然他们先去见一下雅翁、然后再陪她出来逛…… 但纸姬却是相当粘人。 安南甚至不太确定,这到底是纸姬在陪自己逛街、还是自己在陪自己的这位“小姨”逛街…… 纸姬在不断给安南购买各种零食、衣服、饰品。她带着安南几乎在丹尼索亚绕了一圈,不断给安南塞一些她觉得好吃的东西。最离谱的是还给安南买了套别墅,就紧挨在纸姬教会的总部。 是的,纸姬在丹尼索亚也有自己的教会。而且规模相当大……毕竟比起雅翁来说,更多的画家更希望得到纸姬的教导、或者是曾经被纸姬帮助过。 这些画家们所能作出的最大回报……就是尽力帮助纸姬运营她的教会。而纸姬也会赠予他们一定的圣光印痕来作为工资。 于是在纸姬完全没有经营自家教会、一直在世界旅游四处售卖“限定版魔画”、给那些条件艰苦的画师们赚取生活费的情况下,却平白无故多了不少晋升到“主教”的信徒。 安南在与纸姬在路上逛街的时候,甚至能经常看到路边有人对她行礼。 那些能够直视纸姬之美、而不至于理性破碎……因而被纸姬允许能够看到她的那些人,几乎就都是纸姬的主教们。 他们看到自家神明纸姬与安南大公亲昵的姿态,第一时间也有些讶异——然而他们作为优秀画师的专业素养,让他们一眼便能清晰的察觉到纸姬与安南面容的相似之处。 于是他们眼中对安南也顿时多了几分尊重。 安南顿时恍然…… 纸姬之所以挑个白天带自己出来逛。 估计是为了让她自家教会的那些主教们,都过来“认一下人”。免得他们不长眼色,找麻烦找到安南头上。也是在用她的人脉来为安南铺路。 不过后来,安南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纸姬或许是单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安南……终究还是逛街逛到忘了时间。 当她带着安南和艾萨克急匆匆赶回到雅翁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到黄昏时分了。 “惨了惨了……” 纸姬发出悲鸣声。 安南反而倒是镇定了下来:“看来雅翁应该是真不急……” 不然的话,大概早就忍无可忍把他们俩给叫回去了。 说起来……雅翁的本体似乎是一只鸽子来着? 雅翁和他的三个姐姐一样,都是“有翼之物”、“黑夜之子”。而他的本体,应该就是全世界的第一只鸽子了。 鸽人者,人恒鸽之。 这也很合理。 让安南有些讶异的是,只见纸姬从怀里掏出了钥匙。 就像是打开普通人的房门一样,非常正常的用钥匙旋开了房门。整个过程中,安南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超凡力量。 别墅一楼没有看到任何活人。 只有一些雕塑和蜡像随意的摆放着。 但怎么说呢…… 和“镜中人”制造的那些雕塑一样。 这些最为杰出的雕塑,看起来反而不会被误认为是活人。 安南见过“失衡之美”收藏的蜡像。 那些都是在凡人的水平中属于顶级的作品,看起来就像是将活人直接用蜡封住了一样。一眼扫过去,甚至会将胆子小的人直接吓一跳。 他也见过米开朗基罗昔日做的那些雕塑。 那些雕塑给安南的感觉,反而没有那么“真实”,而是“更有特色”。 那些雕塑的动作与神态,已经超脱于凡人应有的姿态,不再是“仿佛像是活人”那种程度,而是“像是神话中的人物一样”。 是那种只需一眼扫过去,就能立刻知晓这个雕塑所刻画的人,并不存在现实原型的程度。 而雅翁制作的雕塑和蜡像,也给了安南类似的感觉。 但和米开朗基罗制作的雕塑不同…… 雅翁的这些雕塑与蜡像,给人一种“这绝对不是真的”的同时、却又有一种“仿佛立刻就会活过来”般的惊惧感。 就像是在电闪雷鸣的雨夜、进了一所破庙,闪电突然从天边闪过,佛像一瞬之间被照亮,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的那种感觉…… 就仿佛……这些雕塑有着灵魂一般。 不是什么人的灵魂被封在了雕塑中,而是雕塑自己产生了属于自己的神智。 “哟……回来啦。” 安南跟着纸姬一直在上楼。在他还没有上到三楼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从头顶慢悠悠的响起。 看到大厅中一位老人正安稳的坐在茶厅,左手捧着什么东西、右手拿着纤细的刻刀,在自己左手的手心处在雕刻着什么。 那是一位有着鹰钩鼻、戴着贝雷帽、眼眶深邃面容消瘦的老人。他的皮肤微微发皱,脸上还架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老学究。 有点像是老年版的zun,又像是比较消瘦的手冢治虫。但有些让人在意的,是他的十指。 以艺术家的角度来说,他的手指过于白皙修长了。没有任何茧子,却又非常稳定。 因为雅翁眯着眼、板着脸专心雕刻着什么东西,因此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心情如何。 老人只是斜了一眼,瞥了一眼刚上楼的安南与纸姬:“还知道回来啊?” 随后,他对着自己旁边的椅子微微点了一下头:“坐。” “哎……” 纸姬讷讷的应着,就要下意识的凑过来。 雅翁顿时一瞪眼:“没让你坐!你先站旁边反省一下——孩子,你坐。” “好的,谢谢。” 安南干脆利落的坐在了雅翁身边。 他没有直接询问自己要问的事。 只是歪着头,看向了雅翁手头的工作。 那不过是一截人类指骨。是完整的中指。 但安南不需要放大镜,就能在上面极为精密的花纹中,看到了蒸汽机、齿轮、枪械、机簧……只是看着它,就仿佛能看到一整个时代。 安南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雅翁将手从这枚指骨上放开,这指骨中雕刻着的蒸汽机都能够自行运转! “这是骨雕。” 雅翁淡淡的说道:“一门被人们所忌讳的艺术。” 他说着,轻轻吹了一口气、将这截指骨放置于面前。 安南这才注意到,他桌前摆放着由黄铜打造的一只右手。这右手的细节之处极为真实、但手背却偏偏被打开,显露出里面不断转动着的齿轮。 而它的大拇指是活的植物、食指是宝石、无名指是木头、小指是玉石。它们缠绕在黄铜的手背上,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残缺美。 雅翁将雕刻完毕的人骨中指,放置到机械右手唯独缺少的中指上。 那机械右手,便突然自行握了一下拳。 瞬息之间,它变成了“完美之物”。 就像是得到了生命一般,它自行漂浮了起来。 雅翁却不再关注他刚刚无比专心凝视着的骨雕,而是嫌弃般的挥了挥手。 随后那只“手”,便向雅翁行了一礼、自行飞走了。 “等你们的时候,随手做的小玩意。” 雅翁注意到安南的目光,随口解释道:“你要喜欢,走的时候带上。” 说到这里,雅翁还瞪了一眼纸姬。 纸姬发出了不好意思的诶嘿嘿的声音。 在安南面前宛如长辈般的纸姬,在雅翁面前就像是个在老师面前假装乖巧的小姑娘一样。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章 因为我是活在画中的女孩 “那是……活物?” 安南有些愕然。 这完全没有半分血肉结构的机械手,就这样凭空获得了生命。 它并非是什么纯机械结构的发条人偶……或者说“手偶”。它能够自己行动,并非是因为齿轮和发条的带动、也不是因为法术的隔空操作、更不是雅翁放进去了一个模拟灵魂。 而是单纯的……在雅翁将其“完成”的一瞬间,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新生命。虽然还稍显稚嫩、如同刚刚诞生的纯白如纸的孩子,但它的确已经存在于世上了。 “即使没有灵魂……也可以行动吗?” 安南忍不住发问道。 雅翁只是斜了他一眼。 他一边收拾着自己手中的刻刀,慢悠悠的说道:“是谁规定,必须拥有灵魂才能算是活着?还是说,必须是你所理解的人形灵魂,才能称得上是灵魂? “这梦界之河串联着的万千世界,难道只有我们这个世界才有‘活物’吗?” ……似乎也的确如此。 安南慢慢点了点头。 雅翁说的对。 凡人的灵魂浅淡空虚彷如无物,但却依然能够正常生存。他们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并没有足以被观察到的成型灵魂。 那么反过来说——为何一定要求某个物体必须存在灵魂,才能视为是“活物”呢? 或者说,活物与否的区别到底在是什么? ——有无血肉?有无灵魂?是否需要呼吸?是否能够记忆?是否能够思考?是否会死? 想到这里,安南顿了一下。 他仿佛理解了——当年“纸姬”在还是一幅画的时候,究竟是以怎样的姿态存在的。 最开始,安南以为那是某种雅翁提前设定好的自动应答程序。就像是桌面宠物一般,在听到怎样的话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或许是模拟的老祖母的性格,又或许表现出的是雅翁所理解的老祖母。 但现在……根据安南对雅翁的新认知,他恐怕并不是会去做那种事的人。 这实际上,对于雅翁的作品来说,属于一种画蛇添足,反而会平添匠气。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这幅画完成的一瞬间,“纸姬”就已经获得了独属于自己的生命。那是一个懵懂无比,纯净如白纸般的生命。 当年,无数人为纸姬与巨龙他们那跨越真实与虚假之物的爱情而感动,也有人嘲笑巨龙那虚幻缥缈的恋情。但所有人——包括之前的安南,都认定在纸姬使用真理之书的力量,彻底化为神明之前、她都是“并不真实存在的”。 毕竟那副画在落入到那头巨龙手中之前,也已经经手了很多人。神明,巨龙,精灵…… 他们中不乏黄金阶的超凡者或是主教级以上的圣职者,甚至还有老祖母以外的正神。他们当然能看出来,这幅“会动、会咆哮、能够攻击画外之人的魔画”里面,的确没有封存什么灵魂、更不存在什么神智。 作出什么样的举动,画中的银龙就会怎样回应,所能回应的“剧本”是固定且有限的。而这些规则都一一对应,仿佛都是被雅翁提前设定好的。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它只是一幅能够被称为“魔画”的咒物。 但是,整整两百年的时间,名为“皮格马利翁·格拉迪尼”的巨龙,都几乎没有离开自己的洞窟。他只是痴迷的看着画中的银龙飞舞,与他以龙语聊天。 为了维持生计,他作为巨龙都不再敛财、而是将自己收集到的财宝售卖出去——只是他担心这幅画会“寂寞”。 他甚至宣扬,要与这幅画共度余生。 就连银爵士,也觉得皮格马利翁已经痴迷到了有些疯狂的地步。更不用说他的巨龙同胞了……他们有不少人来劝说他,但皮格马利翁却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还有人质询雅翁,是否创作了一副能够蛊惑人心的魔画,然而雅翁对此却并不作回应。 如今看来…… 或许包括银爵士在内,所有人都错了。 唯有“皮格马利翁·格拉迪尼”才是正确的。 即使当初的纸姬没有灵魂、没有神智,但它的确是活着的。极为细心、心思细腻的巨龙,与它前代的持有者都不一样……它真切的意识到了魔画的迷茫与孤独,并不将它作为一幅画、而是作为一个朋友来看待。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早就就已经相爱了。 即使没有肉体、没有灵魂、没有神智……甚至可能没有记忆。爱意也能从中诞生。 只需两颗心的距离越发贴近。 既然纸姬无法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那么巨龙就尽量改造自己的灵魂。 只是巨龙无论如何告白、如何诉说爱意,都只能得到既定的回应;而无论纸姬心中的爱意多么高涨,也只能说出自己“理应说出的台词”。 在这充满了机械感,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真正进行过的对话中;在这充斥着爱意的注视、却始终答非所问的对白中……隐藏着的是两颗永远无法相见,却同样灼热的心。 那一瞬间,安南仿佛看到了在屏幕内外、指尖相对,如同隔着镜面般接触着的两人。 无论哪边是真实、哪边是镜像。 ——最终也只能有一个人离开镜前。 皮格马利翁最终并非是使用《虚妄与真实》的力量,让并不存在的纸姬从“虚幻”化为真实。 虽然之后在面临其他神明的询问时,纸姬总是带着温柔而怀念的笑容、承认这是皮格马利翁所做的牺牲……但这也是她对巨龙的爱。 实际上,她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实实在在的存在了! “……原来如此。” 安南脱口而出:“所以皮格马利翁他……” 他当初才会被自己的真理之书所激怒! 《虚妄与真实》告诉巨龙,“纸姬是虚妄的、并不存在的”。而真理之书的力量,可以让他扭曲虚妄与真实之间的绝对界限,让纸姬变成“无限接近真实的虚妄”。 但是…… 另一个疑惑出现在了安南心中。 雅翁像是猜到了安南的想法。 老人慢悠悠的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真理之书会出错?”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抉择:《虚妄与真实》 “……是。” 安南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雅翁伸手在桌角靠近纸姬的那个方向敲了敲,随后便从桌上端起了茶杯。虽然他全程都没有看向纸姬,但背着手站在一旁的纸姬,却顿时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轻笑。 “还是我来说吧。” 纸姬轻轻叹了口气:“是这样的……皮格马利翁当初,并不是打算使用真理之书的力量将我具现化。他相信我的确是存在、只是缺少躯体与灵魂。 “于是,他就准备好了一个大型炼金仪式。用他的灵魂作为炼成我灵魂的材料,用他的躯体作为炼成我躯体的材料……用自愿的牺牲者,来进行‘一命换一命’的生体炼成。 “我传承了他的记忆、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其实在他死去之后、在我成神之前,我就已经从画中出来了。” 纸姬轻声呢喃着,右手轻轻按在胸口、感受着心跳:“我只是带着他灵魂的痕迹、用着他的肉身重铸的躯体,抱持着他的记忆与欲望……单纯接替他进入仪式中,成为神明。” 神明之躯原本是不需要心脏的——神明甚至完全不需要进食,他们的躯体构成自然和凡人完全不同。 在光界重塑躯体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变成自己任意想要的躯体。而假如希望更换躯体,也随时可以重新再回到光界、重塑神躯。 正因如此,神明可以是任何形态,甚至可以是镜中的虚影。一般神明与作为凡人时的姿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差距……这便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 而光界的力量,可以满足这份理想。 纸姬则是一个相当稀有的例外——她仍然有着心跳。 那是因为,这躯体就是用皮格马利翁的躯体为原材料、由皮格马利翁亲手制造的。在进入光界的时候,她特意留下了这枚心脏,作为纪念。 它既是纸姬的心脏,也可以算是皮格马利翁的心脏。 “如此说来……” 安南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既然纸姬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为何真理之书却声称她是虚假的呢?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孩子。” 雅翁接过了话题。 他发出苍老而优雅的声音:“难道在真理之书诞生之前,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真理之书所对应的东西吗?” “不会……真理之书是后于那些概念而诞生的。” 安南摇了摇头。 “那么,为什么《虚妄与真实》可以断定纸姬是虚假的?明明莉莎她从我落下最后一笔之时,她就已经存在了……真理之书,却声称它可以将莉莎化为‘最接近真实的虚妄之物’?” 雅翁追问道。 安南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所谓的《虚妄与真实》…… “……难道说,”安南的瞳孔微微一缩,“它的确可以将纸姬‘化为’最接近真实的虚妄之物——”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管辖着《虚妄与真实》的真理之书,难道无法逆转“虚妄与真实”本身吗?为什么它只能将纸姬化为最接近真实的【虚妄之物】? 这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因为纸姬原本就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真理之书最后的考验!” 安南脱口而出。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假如当时皮格马利翁相信了真理之书的话,决定使用真理之书的力量,将纸姬从画中“挖出来”,让她拥有在现实中也能自由活动的躯体。 ——因为那代表着皮格马利翁,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莎莉是不存在的”。他的理性告诉他,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既然原本就不存在真实之物,那么让虚假之物变成“无比接近真实的虚假之物”,似乎也只是纯赚的。 但那意味着,他永远也见不到真正的纸姬了。 无论那样的“莉莎”如何真实,她都不是真正的纸姬……并不是那个与皮格马利翁隔着次元互相眷恋着、却永远无法开口对话的纸片龙。 因为最开始与他相爱的纸姬,已经因为皮格马利翁内心最深的怀疑、而被他杀害了。被他赋予身躯、神智、灵魂的,只是他想象中的“莉莎·格拉迪尼”。 这份痛苦产生的自我憎恨、对现实之物的逆反,以及不再贪慕“虚妄之物”的那颗心,就可以让他成为“真实之神”。 ——因为代表着虚妄的那一面,已经被皮格马利翁亲手杀死了。 由此,他的存在就可以锚定这份真理,划清真实与虚妄之物的界限。不至于让其他像是纸姬这样的存在再度出现。 “……原来当时《虚妄与真实》所选中的,是你们两个人!” 安南恍然大悟。 所以,皮格马利翁才会得到这样奇怪的真理之书…… “因为他和我之间愈发同调的心灵,让我越来越接近‘真实’……但无论多么接近,我都不可能成为真实之物。 “而因为他与我的感情过分炽烈,这份相同的欲望甚至足以扭曲世界。于是这世界一瞬之间产生了‘何为真实?何为虚妄’的自我怀疑,于是就诞生出了这本书——能与不能,只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纸姬轻声说道。 当时,全世界能够使用这本真理之书的只有他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他与纸姬中的“一个”! 要么是让皮格马利翁承认,纸姬的确不可能独立存在,构建出无比接近纸姬的“人造而真实之物”;要么就是给纸姬准备仅有躯体与灵魂的炼成阵,看看她是否能够真正降临这个世界,以此彻底打破虚妄与真实之间的壁垒。 “……而他最终因为那份冲动之爱所作出的决定,便让我成为了虚妄之神。这也确实无误的锚定了现实,使得‘虚妄之物允许存在’。” 纸姬轻声说着,看向了在空中飞行着的铁手套:“就像是那孩子一样。 “世界不允许的模棱两可的概念存在,总得偏向一方。要么就是存在,要么就是不存在……如果最终皮格马利翁选择了让‘另一个我’陪伴着他,那么这个世界就会从根本上被纠正。 “也就是‘纸姬’从最开始就不存在……我的存在,的确是虚妄之物。我虽然非常想他,但我其实也认为这个结局或许会更好。毕竟……如果我一直都是不存在的,那么他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纸姬认真的看向安南:“神明的升华仪式,足以改变过去与未来。在未来的选择,甚至有可能决定过去某件事的成因……这也是雅翁当初没有管这件事的原因。 “当初面临着抉择的,是皮格马利翁。 “——现在则是你。” 天车之书 偏头痛犯了,请假一天 昨天晚上码完字之后,看书看到上午七点半……恰了口饭就昏迷了,睡到下午三点半才醒。 然后头疼的不行,恰了口饭又趴床上了,趴到了下午六点。 又恰了口饭,趴到了晚上八点。 还是有点偏头痛……到现在字数依然没有破百,而且猫猫又饿了…… 怎么回事,这种一边头疼一边饿的感觉…… 请个假,去做顿夜宵吃了就睡惹。 顺便稍微调整一下作息(指起床至少要能赶上中午饭)。 汇报这个月全勤君死亡次数(3/5),还有40%的血……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名为爱的奇迹 “……抉择吗。” 安南轻声念着,微微沉默了一瞬。 他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英格丽德那边……大概的确是《天车之书》的另一面吧。” “没错。她的确有飞升成为天车的可能。” 纸姬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拥有主动权的,其实是你这边。 “假如你放弃了天车之书、或者你飞升的比她更慢,那么《赞颂天车之名》就真的会成为一本预言书——因为英格丽德已经确实的完成了上面的预言。她将会‘因爱而飞升’,成为货真价实的天车。 “但假如你在她之前飞升,那么《赞颂天车之名》从最开始就不会成为一本预言书,里面的事也就没有应验的必然性……” “……因为,命运乃天车之辙。” 安南喃喃道。 他此刻才终于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完全正确性”和“选择正确性”。 这句话是记载于《赞颂天车之名》里面的。 如果胜利的是英格丽德,那么这句话就是表明“天车永远行驶于命运之上”。 而如果胜利的是安南,这句话就变成了“唯有天车才能决定命运”。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诠释,所带来的也将是完全不同的力量。 这就是在真理之书收集完成之后……进行开光的仪式吗?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是所有的真理之书,都要进行这样的抉择吗?” “哈,怎么可能。” 雅翁呵了一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真理残章全部集齐到一人身上的时候,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适格者。 “莉莎那孩子当年会遇到这档子事,是因为这真理之书从最开始选中的,就是‘他们两人’。或者说,是‘爱上了莉莎的皮格马利翁’。 “英格丽德那孩子,则是从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仪式了。《赞颂天车之名》更是远在那之前……在你没有顺应《天车之书》的召唤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英格丽德就已经有了天车的一定适应性、甚至好几次都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严格来说,她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雅翁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安南。 “而你呢?在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小混蛋将自己的脑袋重置过后,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天车之书》集齐了。对于英格丽德来说,这等于是彻底否定了她的心血、否定了她存在的意义。 “英格丽德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她会作出什么样的举动,我都很期待。” 雅翁咧开嘴,呵呵的轻笑着。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 那是发自内心的愉快。 这并非是对英格丽德有什么意见或是敌意。只是单纯的有着“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这幅表情”的奇怪期待。 安南对此倒也不算意外。 雅翁毕竟是悲剧作家的老师,也是悲剧作家当年所信奉的神。 就光是看悲剧作家那样的乐子人性格,他当年会全心全意崇拜的雅翁,大致是个什么尿性、安南也不是没有预料…… 而且哪怕是乐子人这个领域,雅翁也无疑是悲剧作家的导师。 悲剧作家之所以被人厌恶畏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会亲自导演一出悲剧。 比如将父亲出轨的秘密悄悄告诉孩子、来让妻子在偶然间发现;亦或是告诉某个孤儿,他的养父就是杀死他亲生父亲的凶手;再或是告诉某个罪犯、他其实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他所说的话,无一例外都是实话。 但也都是别人不希望他说出来的话,同时也是会带来悲叹与不幸的言语。这点来说,他与无面诗人稍微有些相似,只是无面诗人这样做的原因,通常是因为它作为守密人、“不希望某个秘密被埋葬”,因而想办法将它告诉另一人——这样相对正面理由。 也正因此,悲剧作家和无面诗人,才会被人们称为“小丑”和“大丑”。 与无面诗人的动机完全不同。 悲剧作家就是喜欢戳破人们保留的那一层伪善之膜,将最为残酷、黑暗的事实公之于众;他会引导迷茫庸碌的灵魂开始向上求索,但无论对方走的是正道亦或是歧路,他都只是会站在一旁欣赏。 “——那是因为,墨兰波斯那孩子相信人性本恶。” 雅翁只是一眼,便猜到了安南在想什么。 他当然没有读心的能力——或者说,就算雅翁有,他也不屑于使用。 只是他卓越的智慧,让雅翁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安南为什么会突然沉默了一瞬、以及他到底在思考什么。 雅翁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是墨兰波斯不成熟的地方,也是他最接近疯狂的领域。 “所谓的艺术,就是要追求‘清醒至极的疯狂’。但他疯狂太过、清醒太少,与其说是在追求艺术,倒不如说是看剧上瘾的票友。 “他只是期待着阴谋的胜利或是阴谋的失败——无论是顺应他的期待、告诉他‘人类就是这个样子’,亦或是打碎他原本的预料,告诉他‘这世界还有另一种可能’,都会让他欣喜若狂。 “这很好,但还不够。他缺乏发现美的眼睛,这也是他虽然名为‘悲剧作家’,却只能成为‘谋杀与阴谋之神’的原因。” 安南知道雅翁在说什么。 比起悲剧作家那样,亲身引导着一篇又一篇的悲剧、体会着那份苦难,以及期待着极少数能够打破苦难命运的明星——雅翁的作品无疑更加优秀。 纸姬就是雅翁的作品。 当初莉莎与皮格马利翁之间发生的,那缠绕、痴情而绝望的爱……雅翁没有进行任何干预。 他只是沉默的守望着两人、保证故事能够正常发展……并专心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明明两人都愿意为了对方而牺牲,却同时也都愿意接受对方为自己所进行的牺牲; 明明这份爱意无法正确的回答、也永远得不到回应,但两人却都相信着对方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爱; 明明两人之间心是那样、那样的贴近,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层薄薄的画布、真正触碰到对方…… 只是一步之遥。 却是咫尺天涯。 ——但直到最后,两人也完全没有后悔。 那份爱过于灼热而纯洁,容不下半分诅咒与怨恨。 安南突然明白了。 雅翁一直念着的“莉莎”,并非是雅翁给画中之龙起的名字……而是皮格马利翁给它起的名字。 作为雅翁的“孩子”、成为他最喜欢的“作品”的,并非是那副画。 而是缠绕在画与龙之间的那份“爱的奇迹”。 “……与您相比,悲剧作家的水平的确差的很远。” 安南发自内心的感慨着。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正义圣者西西弗斯 “你终于是理解了。” 雅翁那总是板着的脸上,也忍不住微微和缓了一些。 但他却依旧没有摆出什么好脸。 他只是把茶水放下,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但可笑的还是,那些俗人却至今都没有理解。 “他们只是知道,我这老头子喜欢故事。于是在这片土地上,故事甚至能够成为最硬的通货——它能够用来换取奴隶、换取房屋、换取土地、换取爵位。因为只要能够得到我的赞许,就有机会能够成为教会的主教。 “于是那些富人们,就天天守在那些作家、剧作家,还有吟游诗人身边。就像是饭店里的狗,吃饭的时候它就会守在一旁,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指望着他们哪天能漏点肉来,就欣喜若狂的捡走。” 说到这里,雅翁忍不住嗬嗬的笑出了声。 那当然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 倒不如说,就像是被小丑逗笑了一般……是充满了傲慢与嘲讽的、居高临下的笑容:“你不觉得,他们本身就是一幕杰出的戏剧吗? “这些小丑。这些舞弊者。这些富人们。这些贵族。这座岛屿。这整个国家——都让我觉得可笑。 “最开始,他们买到了好故事、就迫不及待的从自家孩子中找个顺眼机灵的,把他们送到教会来。让他们以故事的创作者的名义,向我投稿……他们居然觉得这样能骗过我。哈哈哈哈哈哈!” 雅翁哈哈大笑着。 安南也是叹了口气。 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些买来的故事能够骗到神明吗? 不…… 还是说,他们宁可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呢? “但您这边……” “我当然接受了一部分人,但骂走了更多。” 雅翁耸了耸肩:“因为他们中的确有一些人是有才能的。他们根本不需要买那些故事,只要让他们的孩子来到教会、或者干脆就在家中多练习,这目的本身就能达成。 “可他们偏偏不信。他们一定要花钱来作弊……他们宁可相信钱,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不相信他们的才能。与他们可笑的行为相比,这一幕‘活剧’更能够吸引我的目光。 “之后,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他们看到我接受了一些人、又驳回了一些人,于是就认为这是‘故事还不够好’。 “他们就自顾自的成立了一些‘艺术评审会’,培养了一些‘艺术鉴赏委员’,让他们分析被我驳回的那些人所带来的‘作品’——竟是真让他们像模像样的找到了一些规律,并成为了所谓‘艺术好坏的标准’!” 说到这里,雅翁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从最开始就不存在的“艺术标准”。 竟然直接成为了一个行业、一个行会。 “从那之后,我每次骂走了一些人,他们就要分析这人带来的作品有什么问题;我每次接受了一些人,他们就要分析这作品有什么优点。问题是,我从最开始看的就是人……不是故事本身。 “他们依托故事而生,却不理解什么叫【故事是活物】——故事是一种能够吸收生活的养分,逐渐成长、扭曲的无形怪物。它是人的渴求、人的痛苦、人的挣扎……是属于人的一部分,如同割下的头发、挖下的眼。是在痛苦与希望中割舍的血肉。” 雅翁靠在椅子上,随口说着:“而他们偷来的故事、并没有在名为‘生活’的土壤中扎根。虽然花朵乍一看很漂亮,却是无根之花,空洞而虚无。 “就如同你曾经给我讲过的……那个哈姆雷特的故事一样。” 雅翁说着说着,突然刺了安南一句:“那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故事。它在另外一个世界,或许能够成为社会的投影,但在我们这里,它不预示着什么、也不象征着什么……那个世界中的矛盾、并不是我们这里的矛盾,人们的渴求也不是我们这里的渴求。 “诺亚人无法理解凛冬人为何会哭着离开家乡,如同凛冬人也不懂他们为何看重钱更胜于亲情;在丹尼索亚这里,渔民和水手随时会成为海盗,他们是海的儿子;但换到离这里非常近的宝钻岛那边,就又变成了矿工与矿主之间的矛盾。 “故事是活物,安南。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件事……每个国家、每个地方的人们的诉求是不同的。而用自己的‘以为’,自顾自的衡量对方的痛苦,这就是一种傲慢。” 说到这里,雅翁斜了一眼纸姬:“就如同那个小傻瓜,当初非鼓动着你拿到圣骸骨、才让你进阶黄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安南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记得,当初纸姬的确是如此建议自己的……却没有说出来背后的原因。而安南也因此而犹豫过,最后还是因为圣骸骨遥遥无期、决定抢一下时间而放弃了这个说法。 但看雅翁的意思……自己似乎是做对了? “你也可以念那句话了,‘命运乃天车之辙’什么的……你的运气的确很好。” 雅翁慢悠悠的说道:“圣骸骨的意义是‘传承’。是伟大之人将自己未完成的事业保存下来,交予后代的不熄之火。 “‘染色之魂’与‘凝结之魂’的超凡者拿到圣骸骨,用途是截然不同的。拥有染色灵魂的超凡者,本身就有坚定不移的欲望和决心,因此圣骸骨会要求他们‘去做那些事’,并为他们提供力量作为交换。 “但如果是‘凝结之魂’的超凡者……他们的灵魂纯净如水、洁净如银。还没有被欲望沾染过,因此也就意味着他们有着更多的可能性。他们在白银阶时获得圣骸骨,灵魂就会被圣骸骨中的欲望所浸染、变色。” 雅翁说着,若有所指、满怀深意的望着安南:“用你那个……‘系统’的说法。就是说,‘若是在白银阶时获得圣骸骨、可以继承初代圣人的职业’,你有没有想到什么东西?” “……巫师塔?” 安南脱口而出。 虽然他有些在意雅翁提到的“系统”,但他还是立刻意识到,关于圣骸骨的情报要更重要一些。 如果在白银阶时获得圣骸骨,就可以用圣骸骨来为自己的灵魂染色、得到指定的职业。 ——这不就是,塔之主的传承吗?! “说的不错。” 雅翁满意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给自己与安南各倒上了一杯茶。 这茶色与茶香,是安南从未见过、品尝过的绝品。这自然也是雅翁所掌握的、领先于世的技艺之一。 “巫师塔所传承的‘职业’,就是那些‘已死之神’的最后残留。” 雅翁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平静的说道:“而世上的第一位‘圣者’——也就是【正义之心】的素体,正义圣者……他之所以会成为圣者,是因为他无法成神、却足够强大。他又不希望自己的传承‘正义之道’就此断绝,未来的人们渴求正义却寻觅不得…… “于是他就在死亡之前,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在‘升华之路’外开辟了一条小道。 “……那么,他如此杰出、为何却没有成为神明呢?” 听到这里,安南隐约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持杯女与纸姬都建议自己要得到“正义之心”,而神秘女士和雅翁却都不认为自己适合“正义之心”。再加上这第一位圣者的身份…… 他突然【理解】了。 “……是因为天车御手?” “对。” 雅翁点了点头。 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 他慢慢将茶杯放下,面上的表情古井无波:“正义圣者远比其他的圣者都要古老,而且古老的多。 “他的名字叫做西西弗斯,是一个勇敢而开朗的青年、也是天车御手的信徒。他是最后一位被‘天车御手’擢升的神明,也是唯一升华失败的神明。 “他深爱着天车御手,也尊敬、崇拜着她。他发誓等他成神,将要让正义无处不在、永不迟到……因此他得到了世界的认可、得到了名为《苍白的正义》的真理之书。而天车御手要亲自送他前往光界。 “而就在他搭乘天车升华到半途之时…… “——天车御手,她陨落了。就在西西弗斯面前。”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容失败之心 听到雅翁这话,安南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完全出乎安南预料的秘密。 “……天车御手,当年难道是被杀害的吗?” 安南喃喃道。 他原本还以为天车御手是因意外而死的。 但如今看来……似乎是人为? 可现今的十二位正神,都是天车御手的朋友。她更是诸神升华仪式时的接引者……到底是谁能杀掉她? “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雅翁叹了口气:“当时见证了这件事的,或许只有西西弗斯。而在那之后,天车御手的尸体就被埋葬了。” 说到这件事,他的面色也有些暗淡:“但西西弗斯当时还没有完成升华。他算不得神明……而以黄金阶的他,根本无法理解敌人到底在哪里、更认不出来那是什么攻击。 “西西弗斯只能看到天车御手的身体,在他面前突然支离破碎。而他所搭乘的天车从最高点坠落…… “西西弗斯的真理之书尚存,灵魂也没有因此而受损。 “虽然天车御手已死,但天车仪式其实还是可以自行运作的。在神秘女士的帮助下,他也可以完成飞升仪式。但西西弗斯实在不想成神了。或者说……他已经不想再见到天车了。 “西西弗斯已经不再相信正义,更不相信这样的自己,还能为这个世界主持正义。 “然而正义又是必须存在的真理。如同他所承诺的一般,【正义不死】。正义也绝不能死。 “于是西西弗斯就用自己最后的精力,开辟了圣者之道。 “——而为了制造圣骸骨,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脏。但那时他依旧没有当场死去,而是在圣骸骨制造完毕,并将自己的心脏托付给下一代【正义】、甚至亲自为他将心脏移植。 “之后,他才在没有任何人发觉的时刻,选择了沉默的死亡。” 虽然距离飞升只有半步之遥。 但西西弗斯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永生。 因为他已经完全精疲力竭。 这并非是突然的、来自一时的打击。而是对迄今为止一切人生的彻底否定。 ——自己所尊崇的神明、自己所爱之人就在面前四分五裂。而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正义? “果然是‘苍白的正义’……” 安南喃喃道。 他完全能够理解那位“西西弗斯”当时的心态。 身为未来的正义之神,却什么都做不到。 最强烈的欲望被“失败”正面击溃。这让西西弗斯完全失去了成为神明的希望——他甚至都已经不想再活了。永生对于他来说,恐怕都只是折磨。 该说……不愧是“苍白的正义”吗。 果真是那样的苍白而无力。 不过…… 安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曾经在某个噩梦中,获得了咒缚“西西弗斯之心”。 那个西西弗斯,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位——不断推着石头到最姐姐、然后一切重头再来的那一位。而是这个世界的“西西弗斯之心”—— 【西西弗斯之心(禁忌型):你不可因失败而绝望。】 【此咒缚附着于自身,无维持费用且自动触发,在满足条件后自动解除】 【当你的任意判定连续失败三次、并再度尝试进行判定时触发——】 【在此次判定成功前,你适用于此项判定的所有能力临时+1】 【此咒缚可无限触发,但每次触发此咒缚时侵蚀度+1;如在同一判定上多次触发,则在第二次触发时侵蚀度追加+2,共计+3;在第三次触发时侵蚀度追加+3,共计+6,以此类推】 【一个失败者最后的赠礼,以及敬意——丹顿】 “不可因失败而绝望……以及,一位失败者的最后赠礼吗。” 安南喃喃道。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认为自己没有那么的“正义”,却会被“正义之心”所选中; 为什么《赞颂天车之名》中,会有一位“因爱而飞升的狂徒”; 为什么西西弗斯之心的咒缚,要求“不可因失败而绝望”; 为什么纸姬希望他能够在进阶黄金之前,就继承“正义之心”…… “西西弗斯之心……是当年西西弗斯留下的咒缚吗?”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纸姬,你当时是因为我拥有着咒缚,才会对我这么说吗?” “我的确是因为看到了你的这道咒缚,才建议你去获得西西弗斯的职业。这道咒缚肯定能够让你与西西弗斯的心脏、西西弗斯的职业非常契合……” 纸姬轻轻摇了摇头:“但是,【西西弗斯之心】并非是西西弗斯留下的咒缚。不如说,正好与之相反…… “正是因为西西弗斯的失败,世界上才会诞生这样的咒缚。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再有第三位天车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失败的余地了。 “【正义之心】是西西弗斯作为被《苍白的正义》所选中之人,他心中对‘正义’这一渴求的全部凝结。继承这份圣骸骨,就等于是继承了西西弗斯的追求:‘让这世间所有寻求正义之人永不放弃希望’。 “……也就是说,【正义之心】非常厌恶西西弗斯本人。” “圣骸骨中的意志,也是圣人本身的意志吧……” “没错,正是西西弗斯的‘初心’,厌恶着‘被失败所打倒’的自己。正因如此,它特别要求继承者绝不能因为失败而逃走、更不能因失望而放弃。” 纸姬轻声说道。 雅翁在一旁,突然模仿着某人的强调、吟诵着安南从未听过的古老而怪异的语言: “正义之心,无私无怯; “持火之徒,宁死不败; “命亡火续,人逃火灭; “羔羊抬头,须有明星。” “……这是什么语言?” 安南忍不住发问。 他从来就没有听过这语言。它听起来就像是咔哒咔哒的低语,但在雅翁的吟诵中,安南却是理解了这话的含义、就像是稍微别扭一些的古文一般。 “这是西西弗斯,当年还未飞升时所说的话。” 雅翁缓缓说道:“那个时候,纪年法还没有确定。这世间没有四季流转……更不用说是这些雅瑟兰人了。西西弗斯甚至不是纯粹的血肉生命。如果用你能够理解的话来说,西西弗斯是一个活的火焰元素。” “……火焰元素?” 安南反问道。 他一时之间,不太理解【正义之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它看上去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由苍白火焰组成的、大约三四米高的十字、并有两道闪耀着金色光辉的环形锁链互相交叠成X型、悬于十字的正中。它所发出的声音,就是从火焰深处传来的重重嗡鸣、以及那锁链转动碰撞时发出的清脆铃声。 “那火焰中的嗡鸣表达了它的意愿,而铃声则是感情的修饰。我为你摘除了这话的感情部分……让你大概也能听懂西西弗斯当初的决意。 “它最初向天车御手发誓,自己宁死也绝不败逃。 “它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够让它绝望——因为有天车御手作为它的星辰。而它也将成为世人的星辰,让所有感到不公之人、只需抬起头来便能呼唤它。无论承受怎样的苦难,它都会将其化为火焰的燃料……而如果有一天它被击败、那么一定是它破碎于空。诸火如雨般落地,到了那时,一定会有新的人握持着‘正义之火’,继承它的位置、走上这条道路、成为诸生星辰。 “——是的,在那个纪年法还没有诞生的时代,西西弗斯就已经做好了死后的准备。而那份‘源火’、就是正义之心。 “但它唯独没有想好……如果天车御手陨落会怎样。” 发誓自己永不绝望的“正义之火”,最终还是因失败而绝望了。 ——因此,正义之心从此容不下任何一次的绝望。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辉光君主的传承 “你那反转的冬之心、你获得的‘咒缚:西西弗斯之心’,都让你有机会能够继承‘西西弗斯’的道路。你将成为‘天车与正义之神’……这是我最初的想法。” 纸姬轻声说道。 雅翁轻哼一声,瞪了一眼纸姬:“所以我说她是傻瓜,总是在操心、却都是瞎操心。你是以为安南拿不到什么足够好的传承,才想给他弄个保底吧。 “——可安南他又何须继承他人的道路?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我不会提吗?莉格蕾朵不会说吗?博德他不会说吗?甚至就连最开始让他去拿【正义之心】的西布莉,也没有特地提这件事。 “甚至就连诗寇蒂和阿南刻她们两位,都没有跟安南提过这件事。可这世上,过去未来能有什么事瞒得了她们俩?” “……我这不是想,万一我就是她们预言中的那个‘会告诉安南这件事’的女神怎么办……” 纸姬被雅翁训得有些委屈:“因为我想,如果这件事是不能告诉安南的、肯定会有人来阻止我。那么我能说,总得提一下……” “还顶嘴。” 雅翁又瞪了纸姬一眼。 他那老鸽子眼神,轻而易举就看破了纸姬的念头:“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你其实就是想抢个第一,要当‘最先告诉安南这些秘密’的人。让安南在日后‘预言应验之时’,能够对你有所感激——就像是对自己喜爱的晚辈努力炫耀着学识的愚蠢大人。 “但你却没有想过,以安南的骄傲,他哪怕继承了天车之书,也绝不会成为‘第二任天车’;他继承了正义之心,也绝不会成为西西弗斯二世。 “安南心中对自己的骄傲更甚于你……他现在所走的道路,才是真正属于他的道路。为什么我们谁都没有阻止你? “——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 雅翁嗤笑出声。 他保持着后仰在躺椅中的懒散姿势,稍微支起身子、伸出手指,对着安南的方向敲了敲桌子。 “孩子,你来告诉这个笨蛋……你在用欲望染色灵魂之时、得到的传承是什么。” 传承…… 也就是黄金阶的职业吧。 安南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向纸姬,轻声说道:“我的传承是【辉光君主】。” 纸姬顿时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 “——辉光君主,就是藏在正义之心里面的传承。” 雅翁给安南解释道:“殊途同归。安南既然有这份才能、这份使命……无需正义之心、他也能自然而然的得到这份传承。” 他抬起头来,有些怀念的看向天花板。仿佛目光已经投过那天花板而看到了昔日璀璨的星辰:“当年,聚拢在辉煌的西西弗斯身下、为正义而战的‘天使’们,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手中握持着一把又一把熠熠发光的兵刃、身上的布衣同样化为纯澈的、闪着光的纯净白衣;而没有‘手’的那些种族,则是爪牙鳞甲熠熠生辉。他们的身后,则是由辉光组成的光翼。 “直立的,无法直立的;能言语的,无法言语的;有爪牙的,没有爪牙的,甚至没有物质之躯的幽魂和元素,都聚拢在西西弗斯之下——化为光辉。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理念:为这混沌不堪的世界带来公义。 “那是在一个没有法律、没有国家、没有道德的野蛮时代,硬生生开辟出了‘条理’的军队。 “他们被称为‘军团’。因为他们就是最古老的,‘军队’这一概念的雏形……在西西弗斯率领他的‘军团’整肃这个世界的时候,红骑士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军团’一度成为了世界的霸主。他们以严格的、刻于石柱之上的‘太阳律法’统治世界——那时还没有国家、也没有民族。‘无翼者百种’,全部都由‘军团’管辖。” “……无翼者百种?” 安南喃喃道。 雅翁自得的、慢悠悠的点了点头:“按创世之初的说法,这世上严格来说,只有三种生物。除了巨龙之外,所有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大地的,都被称为‘有翼者’……比如我和我的三位姐姐、又比如说现在外面飞着的鸟。所有的有翼者,都是黑夜之子。 “而所有不能以自身的力量逃离大地的、包括不能离开大海的,都是‘无翼者’。它们严格来说,都是大地的子嗣……诞生了最多‘无翼者’子嗣的西布莉,她就是一位无翼者。因此,自她而生的百万血肉种,都是无翼者。 “所有的无翼者,都受到大地的直接管辖。她可以轻而易举的终结一切无翼之物。” “那巨龙呢?” 安南询问道:“巨龙也是有翼而能飞之物。它为什么不是有翼者?” “巨龙并非为持杯女而生,而是大地的嫡子、被称为两相种的怪物。但最开始,巨龙诞生之时……只是作为一种清理工具。” 雅翁非常痛快的,说出了安南从未听过的秘密:“大地对一切将逝未逝之物抱持憎恨、对一切将生未生之物抱持关爱。因此,大地允许生物降生、却也会催促他们死去。 “而在大地意识到,自己心中同样存在着‘将生未生之物’、‘将逝未逝之物’之时,便将自己剖开、取出了自己的子嗣。 “那是四头有翼、有鳞亦有血之物。其中三者为活物、一者未生便已死——死者昭示着它们并非永生之物。白龙,黑龙,红龙,以及死去的无鳞之龙……它们便是霜、烬与炭。莉格蕾朵是之后你的祖母为自己起的名字,而巨龙是之后精灵们对它们的称呼。 “西西弗斯本身就算是有翼者,他是博德的兄弟、第二曜之光。在那个时代,有翼者的地位高于两相种,而两相种的地位高于无翼者。但只有无翼者会受到‘军团’的管辖与保护。 “在那之后,有骑着红马、手持大刀的红骑士自梦界之河破界而来。她就是红骑士——她带来了战争的概念,让人们理解了何为‘战争’。 “而在西西弗斯死后,‘军团’不再团结一心、而是支离破碎,重新归属于各自的族群。‘军团’率领着各族的军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内战……无数种族在那场战争中破灭,而新的秩序也在那时诞生。整个世界被重新打乱、洗牌,而最终……巨龙以其最高的蛮力成为了统治者,巨龙之王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至高皇帝】。” 雅翁双手十指交叉,平静的说道:“这就是在第一纪的末尾发生的事……天车。”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车御手之死 和纸姬与无面诗人她们、甚至和银爵士这些正神的行为方式都完全不同。 当雅翁决定给安南展示秘密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讲什么谜语、也没有进行什么暗示。 而是非常简洁明了的将所有需要安南知道的事,一口气和盘托出。自己知道的部分就是知道,自己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如果安南没有听懂的话,他甚至会特地进行追加解释。 ——毫无疑问,这是雅翁对自己的信任。 他相信,就算安南提前得知这些情报……思维也不会因此而变的混乱、不会因此而犹豫不决,更不会贪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而陷入到更加危险的境地。 纸姬一方面不希望安南错过“辉光君主”这个职业,因此她暗示安南需要在黄金阶前获得【正义之心】;但另一方面,她还不确定这样会不会改变安南的命运,继而带来她没有预料到的坏影响。 确实知道一些东西。但是想说的同时,又不敢说。 那憋得是相当难受啊。 但雅翁完全没有这些忌惮。 安南问他的他说了,安南没问的雅翁也都说了——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的也不说谜语、而是直截了当的说自己不知道。 就比如说,天车御手到底是为何而死…… 以天车御手的人缘和重要性,虽然西西弗斯当场道心崩碎……但当年其他那些还没有成为“正神”的神明们,也肯定不满足于这样的答案,必然对此进行过调查。 面对安南的询问,雅翁给出了干脆利落的答复:“是的,我们的确调查过。 “毕竟天车御手的陨落,直接导致了‘堕落之路’和‘恶魔’的诞生。这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变数。 “但我们实在找不出那个‘凶手’。或者说,至少在那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凶手。” “……没有凶手?那也并非是什么刺杀?” “是的。至少那个时代、那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凶手。而除此之外,我们能够确定的,其实只有两个事实——” 雅翁认真的说道:“首先,天车御手的确不是自然死亡。虽然在她死去之时,关于她的一些记录都在消失,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记忆——在她去世之前,完全没有提醒过我们、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就连诗寇蒂和阿南刻,对此也完全没有任何预感、她们也没有看到过这种未来。 “即使是阿南刻那能够看穿一切的命运之眼,也不太理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天车御手前几秒钟还在和西西弗斯有说有笑,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但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闭上了眼、彻底失去了生命、并瓦解破碎。就像是人偶断裂成了一截一截的。 “她眼中和头发上的光辉变得暗淡,脱离控制的天车自最高点坠落。【第三个拂晓亦如火般熄灭】,这句话就是在暗示‘天车陨落’的过程。 “天车御手曾经也是星与月之神——每一颗星辰代表着她亲手送上光界的一位神明;而月亮则是通往光界的隧道。但在她陨落之后,月亮就失去了魔性……从她体内迸出的光点,化为了天上的诸多透明的新星辰。 “从那之后,每多一位神明、就会有一颗透明的星星被点亮。这也是最近这些年不再有新神的缘故——因为她最后安排的位置,已经几乎全部填满了。” “等等,你说最后……” 安南意识到了什么:“天车御手当时还有残存的意识吗?” “是的。她与西西弗斯,距离光界之门仅有咫尺之遥——但在天车御手陨落之后,西西弗斯却能直直落回到这个世界中。 “光界距离这里可不算近。那不是这个世界的某个地点,而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完美化’的所在之地。就如同一束光透过有无数切面的宝石、在其背面投出了一片华丽的阴影,这个世界就是阴影的一部分、而天车则是要将人运送到‘宝石’中。 “在那里若是失去了天车,西西弗斯就算成功进入光界、也绝不可能再回来。 “这也就是第二个秘密。 “如果天车御手是真的瞬间死亡,那么天车根本就不该重新落回我们的世界、西西弗斯会迷失在异界。 “天车御手在陨落前的一瞬间,似乎欧空意识到了什么。她将天车设定为【自动模式】,并让它原路返回。这至少代表,她在碎裂之后还没有完全‘消失’。” 雅翁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推测、但因为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跟他们也没有提过……但我觉得你身为天车,有权知道更多。 “你最好只是将其视为一种‘可能性’,我也不能确定这种推测的正确性……” 他先是警告了一番安南,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我认为,天车御手根本就没有死。 “她并非是被什么东西‘攻击致死’的。她的身体虽然支离破碎,但并没有任何‘缺失’的部分。因为我就是那个捡回了她所有的躯体,并将其缝合在一起、最终缝于世界里侧的那个人——她的尸体真的非常完整,没有缺失分毫。 “如果用凡人来比喻,那么就是‘突然失去了灵魂’或是‘心脏停止了跳动’。 “但对于神明来说,并不存在‘灵魂’和‘内脏’这种结构。即使被人把头颅切下也无所谓,切成无数块也并不致命。 “那么我想,她为什么会变成一块一块的呢?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 “不是外部攻击的话……那难道是来自内部?” 安南眉头紧皱:“莫非是……” “不是蠕虫。” 雅翁直接了当的答道:“可以确定不是蠕虫。 “因为严格来说,蠕虫其实就是天车御手的另一面。就如同凡人死后,如果灵魂没有彻底消散、自然有机会成为幽魂。天车御手就是因为她太过强大、而她死的太过完整,以至于陨落后残余的部分太多了……才会有蠕虫诞生、并顺利的‘破腹而出’。” “那也就是说,蠕虫其实有天车御手的全部记忆?” “……是的。” 雅翁沉默了一瞬:“但蠕虫诞生之初,就对我们充满了憎恨。 “对神明的憎恨。对文明的憎恨。对整个世界的憎恨。 “——天车御手当年多爱这个世界,蠕虫就有多恨它。”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夺天远征 雅翁一股脑说出的秘密,解答了安南心中许多疑惑。却又增加了新的疑惑。 但他大致已经弄清楚问题的方向了。 安南他自己是西西弗斯的继承者,同时也是天车御手的传承者。他要开启、或是成为新的天车……让这个世界能够拥有新血。 而蠕虫一定想要阻止他、杀了他。 那么蠕虫就成为了安南最大的敌人。 并非是安南必须剿灭蠕虫,而是蠕虫早晚会找上门来。 恐怕逆冬者对安南的极大恶意,也有一部分就来自于蠕虫的精神污染吧…… “对于天车御手之死,即使在我们这些老家伙之中,推测也是完全不同的。 “西布莉、博德和阿南刻他们认为,天车御手或许是被来自‘无限远的未来’的伟大攻击,直接跨越了时间长河将她抹杀,所以他们才会什么都看不到、也完全无法推算这段过去未来; “而无面诗人、灰匠、婆婆,我家的长姐,还有你家那位老祖母,还有教国那边那个打铁的……他们都认为天车御手并没有死,而是身为光界体的‘内核’,被其他世界的天车御手掳掠到了异世界。 “之后在第二纪时,恶魔大军入侵虚界时,打着的旗号便是‘夺天远征’——也即是‘将他们所爱的天车御手夺还的远征’。而距离这个世界最近的世界,就是虚界。 “但理所当然的,天车御手并不在虚界。不过来都来了,所以他们还是把虚界给打了下来。” “……那您呢?” 安南若有所思,追问道:“还有好运小姐呢?”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莫名的对好运小姐有所信任。 那个在记忆碎片中,一闪而过的摆弄骰子的小姑娘…… 而雅翁显然对安南这话很是满意。 他相当愉快的将身体往后支起、躺在摇椅上——看着那副表情,若非是纸姬与安南在这里,他大概就美滋滋的点上一支烟了。 他先是乐了一阵子,才认真的说道:“我与诗寇蒂的想法是相同的。顺便一提,我家二姐也是这么想的,蛾母也与我们的思路差不多。 “我们认为,天车御手或许的确遭遇了某种袭击……但这袭击并不致死,而是让她跳入了梦界之河。 “因为从这个世界飞升至光界之时,的确会路过梦界。而西西弗斯所看到的,其实并非是‘天车御手之死’,而只是‘天车御手的光芒暗淡、支离破碎’而已。 “对于神明来说,这并不能算是死亡。而天车御手甚至还能有时间给天车安排好接下来的行动逻辑、直接拆解了自身的真理并将其散落在通往光界的途中,将其化为诸天星辰……还能让天车带着西西弗斯安全返航。 “至少我不认为,这是天车御手在一瞬间就能下定决心并完成的事。” “……您的意思是,”安南意识到了雅翁的逻辑,“西西弗斯看到的并非是‘天车御手之死’、而仅仅只是天车御手破碎的那一幕?” “这可是侦探小说中的经典桥段。” 雅翁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说道:“你以为是死了,但其实还没死。至少在西西弗斯以为天车御手已经死了的那个时间点、她其实还没有死。 “我和诗寇蒂猜她是在天车返航的途中,跃入了梦界之河、前往了更下游的世界;而蛾母则认为天车御手是前往了梦界的某个碎片。 “这也就是蛾母经常在梦界深处,探索梦界彼端的那些世界碎片的原因。 “当然啦……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来证明。” 雅翁说着,无奈的摊了摊手:“不过诗寇蒂还是有在调查的——她原本就是在梦界之河中旅行,偶然间来到的这个世界。好运小姐她是有能够跨世界旅行的能力的。 “而且我觉得,你或许就是被诗寇蒂拉过来的。因为诗寇蒂在不同的世界中、曾经拉过来了不少人。我其实认为,这应该算是一种恶作剧。 “红骑士、敲钟佬和双首歌者……还有一些神明、还有没成神的人,都是被她从异界拉来的。而且他们还都不是同一个世界——诗寇蒂她并不会从同一个世界拉不同的人。这种率性而为的举动,我很欣赏。 “而我……我就没法做什么了。只能把天车御手的尸体修好、缝于世界内侧,防止它与直接冲突而崩溃。” 雅翁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至少将天车御手的外貌完全修复,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碎裂过的痕迹。我能做的这就已经都做了……” 不过安南觉得,这老鸽子或许只是单纯的懒…… 但是…… 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好运小姐的恶作剧吗? 安南注意到了另外一点。 他应该是被天车的力量吸引而来的——而之所以是他,大概其中就有诗寇蒂出的力。 安南也总感觉诗寇蒂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他记不清诗寇蒂的面容、也记不住她的声音,脑海中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你没有明年可说哦”。 但安南就是感觉,“好运小姐是可以信任的”、“好运小姐非常危险没事不要去找她”……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我这里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安南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关于有人挖出了天车御手尸骸的那件事,银爵士有跟你说吗? “还有……如果说西西弗斯是一个纯白火焰十字架,那么真正的天车御手,又是什么样的?” “他是来说了,还问我去不去。” 雅翁理直气壮的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我当然是懒得去了。他自己又不是搞不定,还大张旗鼓叫上一堆老朋友……这真的毫无意义。也不知道是在秀给谁看。 “至于天车御手的样貌……” 雅翁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觉得为什么我们都来到了雅瑟兰大陆? “因为天车御手,基本上就长成你们这个样子。所以‘神爱世人’也是有原因的。 “准确的说——” 雅翁嘴角微微上扬:“除却头发是黑色的、瞳孔是银白色的,并且是少女的体态之外……天车御手的气质、声音、样貌……都与你非常相似。 “所以,他们才会称呼你为【天车】。这并非是一个‘未来’的称呼,而是一个‘过去’的称呼。”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正神之间的对话 圣费利克斯行省,寒风要塞。 “这里离风暴之塔还挺近的。” 有着华丽的银白色长卷发,比任何宝石都更加璀璨的紫色瞳孔的稚嫩少女如此评价道:“这炉山不就在风暴之塔底下吗?玛利亚她这都察觉不到问题的吗?” 她穿着繁复而华丽的紫白双色短裙,裙摆处有着凡人只是望上一眼变回头晕眼花的装饰。裙下则是纯白色的长筒靴。看上去不过只有一米五,走路时脚步相当轻盈,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一般。 与她近乎华丽的装扮相比……跟在她身边的两人,虽然打扮同样显眼,但看起来就显得相对日常了许多。 其中一位是笑容开朗、带着单片眼镜的青年——长得就像是年轻时的普朗克。他身上穿着纯白色的修身西装,而他的单片眼镜下,用银色的细锁链挂着一枚怀表、放在前胸的口袋中。 “这也不能怪玛利亚。” 银爵士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虽然风暴之塔理论上可以窥视凛冬全境,但那毕竟也是要主动发动的。没人告诉玛利亚的话,她肯定不会知道活火山底下还会有东西。 “说起来,拉克西丝……阿南刻她怎么没来?” “阿南刻说她看到了未来,咱们过来没什么太大意义,所以她就干脆不动弹了。” 被银爵士称呼为“拉克西丝”的神秘女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最后就一直不会动弹。” “她老人家是这样的啦……” 另外一位也是笑眯眯的应道:“毕竟寂静女士已经变成老东西了嘛,的确会发懒的。” 她穿着极清凉的外套,有着令人讶异的高耸胸部的黑发美少女。她斜戴着黑鸦假面挡住左眼,脸上始终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身上散发着极神秘的气息。 但看上去,她却总是懒洋洋的。这种奇异的懒散气质,反而让她看上去变得很颓废。 闻言,神秘女士幸灾乐祸的看了她一眼:“阿南刻肯定会揍你的。她听的一清二楚。” “她要是能赶来揍我,你还得谢谢我呢。” 黑发少女不以为意:“我在诺亚都待了多少年了。” “这都一百多年了,还不回去看看阿南刻吗,修格斯?你可是她的从神啊。” “我教会教宗都在诺亚……也懒得动了。反正她老人家有什么消息要交代给我、或者想要看我一眼的话,也轮不到我跑到她面前。” 用黑发少女的形象出现的无面诗人叹了口气,本能般的说着老板的坏话:“大概这就是阿南刻身上的懒气吧……肯定是这份懒散的老人气,顺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传到了我身上。” 闻言,神秘女士只是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她转而看向银爵士:“不过,就咱们三个吗?你不是挨个跑了一趟吗?” “我确实跑了一圈,但也没完全通知到。南边那老鸽子懒得动,老祖母还没睡醒,蛾母又去梦界了,灰匠听到天车的事就又开始哭…… “燧父那边,倒是的确有事走不开——他最近在帮助他的新从神飞升。” “那位机器之神?我看到星星多了一颗,他飞升已经成功了吧?” 神秘女士好奇的问道:“他的神职是什么?” “最后是燧父给他定的,叫‘机器与自动化之神’。神名叫做‘千手先生’。” 银爵士嘴角微微上扬:“是一个老鸽儿听到就肯定会气急败坏开始骂人的神职。” “那确实。” 无面诗人双手抱胸,忍不住赞叹道:“真想看看他那副表情啊。 “不过……诗寇蒂他们呢?有这种热闹,诗寇蒂肯定会来的吧。” “我的确去了一趟千面幻塔,但诗寇蒂说,你来了就是她来了,所谓‘如我临至’。反正你整个人都算是她的。” “虽然我被她带来的这个世界,但她不是早就把我卖给阿南刻了嘛。现在我是阿南刻的从神无面诗人,又不是她的修格斯。” 无面诗人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其实就是因为诗寇蒂猜到这一趟肯定没什么乐子,所以才不会来吧。 “但凡有乐子的话,以那个女人的恶劣性格,肯定会兴高采烈过来看的。” 她显然与诗寇蒂的关系非常复杂。 说不上坏,也谈不上好。 就像是和关系常年僵化的父母一般——虽然她并不是诗寇蒂生下来或者捏出来的。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与这有相似之处。 而银爵士还在一旁念叨着:“至于红骑士那边的话……毕竟她和天车不算太熟,这事叫上她也不太好。而持杯女没法收敛自身的特殊性,她一旦动起来、动静就太大了;婆婆那边……反正我是不敢叫。毕竟这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惊动她老人家。” “那博德呢?” 神秘女士有些稀奇的问道:“博德他和天车关系这么好,他应该会来啊。” “博德他的确会来,他也说了要来。但他不想走路、也没有逛街的兴趣……所以他直接在目的地等我们。也会帮我们处理一些先期问题。” 银爵士笑眯眯的说道:“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我们来晚了、在我们抵达之前会突然出事了。反正阿曜他会把那些问题都处理好的,等我们玩够了再过去就行。 “难得来一趟凛冬,就算是让我来视察一下当地的市场环境嘛……在凛冬这些咒物都是什么价格,拉克西丝你不好奇吗?” “我好奇什么,我又用不到咒物……” 神秘女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当是我们陪你逛街吧。” “毕竟的确也没有什么危险。” 银爵士摊了摊手:“虽然我之前跟安南那边说着,仿佛是要去什么敌人大本营深处搜集情报一般……但其实这里咱们当年也都来过。 “我去找你们,只是和天车有关的消息、我有义务跟你们说一声。没空的不来也一样,影响也不大……以后也不是来不了。 “想来的话,自己过来一趟看看她不就好了。” “你这个时候,又知道自己能离开大结界了哦?” “神秘女士”拉克西丝不满的嘟哝着:“这又不是当年谴责我和阿南刻的时候了?” 银爵士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一直都知道啊。凡人和新神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支撑大结界用的‘秩序之火’,燃烧的其实是‘教宗’、而不是‘神明’。 “毕竟一旦进入过光界,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假如能用来自光界的力量来维持大结界,那可就简单了,我自己就能撑起整个世界的大结界……” “那你还念叨了我们好久?” 神秘女士没好气的说道:“我们给他们制作了能够在地底生存、而免疫高温高压的技术;给了他们能够在地底得到光源的技术;给了他们能够在地底快速移动的技术……我还拍了‘利维坦’去保护他们的海底隧道。我只是不想待在地下而已,又没亏待过他们。” “话不能这么说。” 银爵士轻笑两声,拍了拍神秘女士的头发、又被后者用力甩掉:“我们待着教廷里不动,也只是为了让信徒们、让无辜民众们安心而已。 “目的是让他们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保护,而不是真的要用我们的力量来保护他们——他们自己原本就可以保护自己,只是不敢这样相信。那么其实我们偷偷离开,影响也不大。万一真的被发现了,反而还可以让那些超凡者们怀疑大结界的真相、开始努力思考它的本质。” “你还是想要重建统一大结界吗……” 神秘女士识破了银爵士的目的。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拉了快一个群的诗寇蒂 “——是这样的。” 银爵士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以前她在的时候,我们聚在一起、多么团结。就是因为她离开了我们,《纪年法》才有存在的意义。 “因为我们已经不再拥有‘王’了,所以我们才必须联合、为了防止互相残杀。我们之后分散而居,也是因为我们之间绝对不能吵架、也绝对不能有所偏私——不能你支持他、而我支持她。 “但是就算这样,如果我们在一起、凡人一旦吵起来最终也一定会波及到我们……所以在能够掩盖矛盾的‘皇帝’的统治结束后,我们就必须分开了。直到下一位皇帝的到来。 “必须将正神之间的矛盾,用国家之间的矛盾来掩盖。否则这个世界将会陷入巨大的混乱。‘十二正神必须团结一心’,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但是,她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们,不过现在安南来了——结果还是一样的。 “你可能不知道,安南他已经接触了恩底弥翁。他早晚会开始重建统一大结界的——你还能阻止他不成?” “恩底弥翁……精灵皇帝制作的‘天车之子’?” 神秘女士眉头紧皱:“是你让他接触的?” “怎么会,他又不是在诺亚接触的。恩底弥翁在凛冬……就在炉山的不远处。” 银爵士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她可能早有预料。那并非是一次谋杀、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她多半是想要做什么事。 “我越来越觉得,安南可能就是她。有没有可能是……诗寇蒂已经找到了她,但那家伙想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或是做一个恶作剧,才把她改头换面、以安南的身份再重新拉回来?” “你这是在说什么怪话。” 神秘女士毫不客气的说道:“安南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又不是这副模样。他是被另外一个世界的‘诗寇蒂’察觉到的才能、并共享给了这个世界的‘诗寇蒂’。她只是桥梁而已,别老是觉得她是什么幕后黑手。” “只是猜想而已啦……我觉得那些老东西没来,可能就是单纯不希望听到我讲这怪话。” “你心里有数就行。” 神秘女士吐槽道:“因为我也不想听。你们生意人都是这么黏黏糊糊犹豫不决的吗?她当年的确是死了,或者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安南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必须正视这个事实,不然你对安南的感情、就像是把他当做替身一样——就和你的单片眼镜一样虚伪。” “我其实也知道……” “行了,别吵了,两位——我记得这里的统治者,应该是叫费利克斯伯爵吧?” 无面诗人打断了火药味越发浓郁的话题。 她没有理会银爵士,只是凑到神秘女士身边询问道:“我们要先去找伯爵阁下吗?” 神秘女士双手抱胸摇了摇头,银白色的长发可爱的晃动着:“没必要,我们直接去炉山。 “根据安南那边的情报,这件事里还有一位巫师直接参与其中。他是‘滞时之眼’的学生,镜中人的仪式开启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凛风白塔。 “他的父亲是联合王国的建筑家,母亲是诺亚的画家,都是雅翁的信徒。我觉得雅翁他不过来,应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嫌。” “咿……那老头子还这么温柔的吗?” 无面诗人一脸嫌弃。 “应该说是别扭吧。老鸽子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 银爵士倒是对神秘女士的话毫不在意,只是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开朗笑容,笑眯眯的说道:“我说啊,你们两个再陪我逛一会嘛……阿曜已经过去待命了。他可比老鸽子可靠多了、肯定已经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咱们到时候直接去扫墓就行。” “你其实是找我们陪你来玩的吧……” 银发的少女叹了口气,指出了事情的本质:“所以他们才懒得来。” “一部分原因。其实这也能算是老朋友的聚会。咱们已经几百年都没聚过一次了,而等精灵们灭族后、咱们之间的交际其实也就是没事念念共同的老朋友了吧。 “只是,很可惜……现在看来,就算是她的残骸,也没法把咱们都聚在一起了呀。” 银爵士感叹道:“也不知道以后安南行不行。” “安南肯定是可以的。诗寇蒂也很喜欢他,她会选择将安南送到这个世界,肯定不是让他来送死的。你当年不也是被诗寇蒂拉来的吗?” 神秘女士异常肯定的说道:“所以就如同你相信诗寇蒂一样;我也相信着安南。我对安南的信任,就像是对阿南刻一样。” “你还说我呢,你这话也开始渐渐的怪了起来。我和天车可没什么太过激烈的情感,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而已。但你把安南当成儿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不对劲。” 银爵士一脸嫌弃:“安南可不是你母亲,你也不是他母亲——说到底,你们两个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吧?就连纸姬和他都稍微有点关系。” “但他的冬之心,可是我亲自给他扭转的。他的忘却仪式也是我主持的,这具躯体也是我帮他复活的。” 神秘女士不满的念叨着:“这是再造之恩。四舍五入,我也可以是做安南母亲的神嘛……” “但安南身高可比你要高哦。” “儿子比妈高不是也很正常嘛。又不是高很多。” “还有,”无面诗人提醒道,“安南复活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你吧。他的记忆全部都献祭给了阿南刻……他还能记得你吗?” “——啰嗦!” 瞬间破防的神秘女士,顿时恼羞成怒:“我们当年能成为朋友,现在一样能!你只是比我早见到他那么几个月而已,一滩黑泥而已……修格斯你不要太嚣张了!” “哎呀?” 无面诗人怪笑着,身体突然破碎、化为一滩粘稠而浑浊的黑色粘液,又汇聚成了只有一米四五左右、以绸缎般的黑色长发作为衣服的幼女。 她的上半张脸被黑鸦假面所遮蔽,脸上的笑容却是相当恶劣。 她发出了尖锐而明亮的稚嫩声音:“我可不是用这个样子认识他的哦?他是看着我从本体变成这个模样,也没有对我生厌哦? “倒是你——在我们这一代神里,好像只有你的心理年龄永远停留在十六岁吧?以安南的成熟心理,可能你才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家伙太坏了!” 神秘女士越想越气,顿时忍不住伸手抓向修格斯。 而无面诗人嬉笑着、躲到了银爵士身后。银爵士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但他反而显得有些放松。 他那总是挂在脸上的温和假笑,也变淡了一些。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反而变得更温暖了。 ——果然。 大概也就只有“天车”,才能让身份、种族、出身、立场不同的神明,全部聚在一起了。 从这点来说,就算安南不是她……那又有什么不同呢? 银爵士脑中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天车之书 猫猫困困,请假一天 上次打疫苗当天发烧,打疫苗未遂。 今天终于打上第一针了…… 排了足足三个小时的队(沉痛) 打完了回来感觉副作用有点强烈,主要集中在很困和很乏上,就像是走了一万步那么乏……可以说是昏昏欲睡。 十一点睡醒了一觉,写到现在困到还是只有五十个字。 于是还是请假惹。 这是全勤君的倒数第二条命,四章请假条用完就只剩下最后的复活甲了——还有五天,希望全勤君没事。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章 天车御手的其余神职 虽然神秘女士看上去就是一副相当嫌弃银爵士的样子。 但她还是陪银爵士在寒风要塞逛了好大一圈。 当然,这其实也是因为神秘女士知道,银爵士肯定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去看看当地商业发展的如何”那么简单。 如果银爵士想要达成这个效果,根本不需要自己去看。他的神职,会直接告诉银爵士一切需要他知道、以及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神明对于自己所属的领域,拥有着宛如超级管理员一般的权限。检索、查询、监视、禁止——祂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 诸神没有成为究极的暴君、完全掌控这个世界的原因……一部分原因是“创世仪式:纪年法”的约束,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神明的的权力被极端分化……让每位神明仅能掌控自己所属的领域。 那些能够将灵魂染色的超凡者,无一例外都具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强烈欲望。顺着这套路升华成神之后,又怎么可能变回庸庸碌碌的凡物? 在银爵士逛完一圈后,他脸上永不消散的营业性笑容、就变得自得了起来。 神秘女士忍不住发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安南跟我说过另外一件事。” 银爵士答非所问:“一个小小的、不容易被注意的细节。 “安南的那位画家朋友,曾经念叨过一句话。他说,‘整个圣费利克斯行省的人,性格都变得特别温和’。当然,他所所说的这个‘整个圣费利克斯行省’里的样本,其实也就是拉法埃洛·桑提和那位费利克斯伯爵。 “他们将他从诺亚骗过来——我觉得‘骗’这个词用的应该没问题。总之,他们的目的是让那可怜的孩子,画出那份凡人不可感知、不可理解、不可形容的‘极致之美’、‘无限之光’。” “就算她失去了其他的神职、仅留下天车御手的名字,那也不是凡人可以描绘的东西。” 神秘女士叹息着:“真是可怜的孩子。他为了画这幅画,大概已经被耗竭了全部的艺术激情。从今以后,他再也拿不起画笔了——恐怕他只要提起笔来,眼中就会闪过属于她的‘光’。就算他努力提起画笔,大概也只会画出一团又一团不可名状的光球。” “反过来说,他已经拥有了属于超凡者和仪式师的天赋——理解了‘创世’级的知识,哪怕只是片段;又近距离的接触过神明,感受过她的气息……他的灵魂应该已经被光所洞穿,化为异质之物。” 银爵士倒是很乐观:“如果他说给安南的情报没有被夸张化,那种程度的神秘接触、甚至能够让他对‘光辉’与‘美’的要素具有适应性,至少到白银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他能够重燃欲望,就能够进阶到黄金。 “这不比成为画师有前途多了?更何况,只要他成为白银阶的超凡者、或者能够使用光辉影响的仪式师,就能够驾驭那份‘溢出的光’,他就又可以画画了。 “从这点来说,他的朋友倒是没有骗他。这的确是一份极为丰厚的报酬——他不是希望成为超凡者或者仪式师嘛。正好,这也能算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了。” “——前提是,他真的能够从被光辉浸染的入迷中走出来。” 无面诗人笑嘻嘻说道:“我觉得他会疯掉哦。” 银爵士总是这样乐观。 他面对任何事时,都会优先考虑能够获得什么、能够得到什么,而无视途中的艰难、痛苦与风险。无论是关于他自己、亦或是关于他人的。 “好啦。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银爵士对无面诗人的冷水不以为意:“总之,我去调查了一圈——结果你也看到了。那个情报是错误的。” “嗯,这座城的人都很正常。” 神秘女士点了点头。 她虽然之前没有往这方面留心。 但她如今使用的,也并非是持杯女当年挖出来、被黑夜给予了形状的那个不可名状的躯体。 她最初那缠绕着黑暗的血肉本体、也早已被光界之泉所溶解,如今使用的同样是标配的神躯。只要她想,随时可以调用过去的记忆和知识——神躯没有寿命这么一说,自然没有记忆限制、也就自然“不会忘记”。 她稍微一回忆,就能清晰的检索出那些路人的神态。 “最多最多,也就只能说是‘脾气很正常’,但绝对算不上温和。就像是其他地方的凛冬人一样。” 神秘女士补充道。 银爵士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让那孩子产生这种误解的原因……就只能是他接触到的那两位‘上位者’。或者说,是他在炉山中所接触到的所有人。 “所有进入炉山的人,性格都变得温和了起来。这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 “……我不仅想到了什么,我还要问你一些东西。” 听到这里,神秘女士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知道安南的‘系统’从何而来吗?” “我知道……用她的残骸制作的。无面诗人给我讲过——或者说,你应该庆幸她给我讲过。” 银爵士缓缓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没有让安南过来。” “所以我才会跟着过来哦。” 无面诗人笑眯眯的说道:“不然我天天在家摸鱼不爽到吗?还不是牵扯到小安南了。” “纯洁之力……” 神秘女士喃喃着。 银发的少女眉头紧皱:“不应该啊。我记得当时好运小姐应该处理好了才对。” ——如今的超凡者或许会疑惑,为什么传说中的“天车御手”有着能够随意进入光界的权限、却不给自己装备什么神职? 事实上,天车御手的确拥有除“天车御手”之外的神职、而且不止一个。只是那些力量,都已经随着她的死亡而崩解……直到世界重新生成这份力量。 她曾经是【美神】,是【月神】,是【命运之神】。 而她同样也是【纯洁之神】。 正是她的死,随着【纯洁】这一概念的崩解,才让堕落之路的尽头……诞生了第一位【堕落者】。 堕落之龙,烬。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 烬 十二正神还知道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只有在天车御手还存活、巨龙之国尚未建立的时代,就已与三位龙王结识之人,才能得知的秘密。 既然“霜”是冰霜的掌控者,掌握着“静止”、“憎恨”、“悲叹”、“寂灭”等概念;而“炭”是火焰的掌控者,他是“激昂”、“欢欣”、“热烈”、“新生”。他们构成了一组完美的【两相】。 每当“霜”的力量变强,她的行动力就会逐渐变弱,“炭”就会随之变弱,同时他的意志与行动力则会逐渐变强;反之亦然。如同冷与热相似相反、不可共存,他们就如同一个沙漏里的两极。 如同冬夏更易、春去秋来。 那么他们的兄弟,名为“烬”的黑龙呢? 毫无疑问,他无法单独成为“两相”,因为和他对应的另一相、尚未出生便已死去。 而他所持有的力量,就是“堕落”。 ——正是堕落之路的【堕落】。 这个世界之所以充满了诅咒、堕落、悲叹……即使是诸多正神也无法扭转。 只是因为从最初的时刻,纯洁之龙、无鳞无孽之兽……便从未诞生。 之所以是他成为巨龙之国的统治者,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不会变弱、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志,更永远都不会受制于人。 因为他是永远也不会自行翻转的、静滞的沙漏。就像是镜面与现实中所不同的差异之物。 对于烬来说,天车御手就像是他的姐姐一般。与他互为“两相”,拥有着与他镜像的力量。 而他们也确实在事实上形成了两相。 有着“纯洁之神”的压制,沙漏中始终有三分之二的沙子尚未漏净——这意味着天车御手巅峰时期的力量,有烬的两倍。 纯洁之力压制着堕落之力。 于是才能诞生出“西西弗斯”这样的生灵、诞生出“军团”这样的组织。 ……而在天车死去之后,沙子就漏完了。 由天车创立的向上的“升华之路”,由烬创立的向下的“堕落之路”,就此成立。 如同《论命运与骰子之半数奥秘》所说的一般,“向上是跳跃、向下则是一步一脚印”。 与能够随时间逐渐变强的堕落者相比,升华之道反而才是比较惨淡的那一方。 任何生灵在离开“共通线”、将自己的灵魂腐化并激活后,就会面临无法回头的抉择。 如果往上走,抵达白银阶后得到强化的主要属性,都会是“意志”;而在他们抵达黄金阶之后,那份永不餍足的欲望就会被彻底固化,其他的欲望都会被逐渐淡化。 强烈到想要改变整个世界的欲望、绝不改变自我道路的强韧意志,和与之相比……软弱之极的力量。 幸好,这份极致的渴求能够唤起真理之书。 假如没有燧父抢回来的【虚界之心】提供的要素之力,那么黄金阶的超凡者根本就没有要素之力、更不可能拥有崇高假身。他们只是拥有比白银阶强大一点点的力量、有着比白银强一点点的属性……仅此而已。 和这份强烈到刻骨钻心的欲望相比,这些力量实在太少太少了。 而除了这欲望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在他们升华成神之后,才能够堂堂正正、勤勤恳恳的行走于正道。 他们如此艰难、如此幸运,才能从自己最初渴求的道路上、使用着自己渴望的力量与权柄、秉承自己最初的理念、执行自己最初的意志——改造这个世界,而不是在成神后就变得堕落。 这也是为何最初的那些神明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邪神”。 “邪神”并非是拥有邪恶力量的神明,而是品行不端的神明。 祂们或是用自己神明的权柄作恶;或是麾下的圣职者作恶过多以至于被当地正神教会直接通缉了一整个教会;亦或是完全逃离自己的职责、以至于让世界陷入混乱。 正神教会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清除、剿灭邪神教会。 根据“纪年法”仪式的约束,正神想要亲自出手,必须先将对方所有还在正常运行、祭拜的教堂摧毁;或是使其不再拥有主教以上的圣职者——因为只有主教才能建立新教堂和运营教堂。只是普通的牧师站在教堂中,这样的教堂是不算“启用”的。 虽然燧父让升华者在抵达染色之位的时候,能够得到“要素之力”的赠予,大幅增加了选择升华之路的超凡者。但这也让那些升华者,变得没有那么纯净。 神明就是这个世界中地位最高的公务员。 在天车御手死亡之后,机械运行的“天车”只会选择已经符合标准灵魂授予真理之书。 它不像是天车御手那样,能够对“稍微符合标准”的灵魂进行教育、培养,更不会为了优秀的人才一对一的编织全新的真理之书,只能为合适的对象“一键选择真理残章”。 那就一定要增加升华者的数量,这个世界的发展才不会停滞——因为只有相关领域的神明出现之后,模棱两可的概念才会确定下来。 而燧父想出来的办法,是“大幅提高升华者的待遇”。 也就是为这个世界提供了要素之力。 一种能够让染色之魂,轻而易举的碾压“堕落者”的力量。 这的确大幅增加了升华者的数量,但也让烬有所不满。 从他们发起夺天远征时,当年新增升华者与堕落者1:50以上的可怕比例,在第二年就变回了1:20,而且每年都在递减。这还是在成为堕落者就能得到“皇帝优待”、在烬鼓励国民成为堕落者的情况下。 ——而这同时也成为了柔弱的精灵们,敢于离开帝国、独立生存的底气。 对于全族都是升华者的精灵来说,这简直堪称是“定制外挂”。 但精灵们离开帝国后,也并没有因此而歧视堕落者。因为那个时代,堕落者这个名字,最开始的含义是“头上长角的人”。他们只是脾气稍微火爆了那么一点而已。 ——那就是“烬”的角。 翅膀、触手、弯角、獠牙、利爪、鳞片、毒血——这些【附肢】,就是烬身上的一部分。他们在逐渐向烬靠拢,或者说……是烬拥有全部堕落者的力量。 在精灵的审美中还属于比较酷的类型——因为精灵几乎都是拜龙者。龙类天生满足精灵的审美,就如同人类喜爱猫咪一样。 在精灵们来到雅瑟兰大陆之后,同样建立起了完整的传承。而在这里,升华者与堕落者的比例就变成了9:1。 而在这时,很多人走上升华之路,就不再是因为“想要成神来改造这个世界”……而仅仅是认为“这比堕落之路拿到的好处要更多”。 从那之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邪神诞生了。 他们并不认为“神明”应该担负什么责任——或者说,他们从最开始就不是为了这份责任而来的。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易的本质(第三更) 随着升华之路逐渐变得不那么纯洁。 堕落之路也具有了“恶名”。 虽然现在的堕落者,都有了比较高科技的转化方法——体内植入“附肢”的碎片、并进入任意难度的噩梦。只要能够从噩梦中出来,就能够定向转化成特化相应能力的堕落者。 尼古拉斯二世教出来的所有“学生”,包括卡芙妮在内,都是这种堕落者。 但堕落者其实也可以自然转化——或者说,最开始的堕落者都是自然转化的。 只要在青铜阶的时候,就将自己的第一欲望改成“触手可及的”、“刺激的”、“易于满足”的那种——比如说大笔大笔的捞钱、抢夺漂亮的异性、杀掉自己讨厌的人…… 每当最强烈的欲望得到满足,他们的力量都会变强、下一次出现同样的欲望时,欲望就会更加猛烈、更加难以克制。 而当这份欲望燃烧到极限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就会开始下沉。每次完成欲望、就会增加侵蚀度……并在侵蚀度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发生“变异”。 所以堕落者才会随着时间而变强。 他们每完成一个强烈的欲望,都会变强。这就像是训狗训猫一样,在鼓励着他们“完成这样的事”。 神明其实并不歧视堕落者。因为并非所有堕落者都会作恶,只是堕落者全都不具有什么“长远的目标”而已。 悲剧作家那样的家伙,也能成为正儿八经的神明; 而如果这个世界存在什么喜欢帮助他人的蜘蛛侠,他也会成为堕落者。 他们只是为了内心最强烈的、触手可及的欲望,而不顾一切。 与其说是恶徒。 不如说是【狂徒】。 至于堕落者的名声全面变坏,还是在咒能时代的事。 咒能这种技术,无限的放大了一个人内心的阴暗面。 鼓励“为所欲为”的堕落者,自然是毫无顾忌。 精灵是无法成为堕落者的。 而精灵本质上依然属于殖民者。雅瑟兰大陆的土著,对当时经济科技军事水平都是“宛如神明”般的精灵自然非常畏惧和崇拜,但内心深处也有深深的嫉妒。 那些雅瑟兰人中的堕落者,肆无忌惮的使用咒能,造成了非常多的破坏。最开始是对同族、然后是外族、最后甚至开始对精灵们下手——他们妄图使用精灵的技术来反抗精灵。 在平叛之后,精灵们才开始正式立法禁止精灵以外所有种族使用咒能。而那些外族们的“非堕落者”,自然会为此而埋怨堕落者们的胡作非为、削弱了他们已有的福利。 而且这也不算冤枉他们。 那些堕落者们,最开始能够得到精灵们的信任,接触咒能权限、的确不可能是什么恶徒。倒不如说,的确是堕落之道对欲望的放大效应,加上咒能那种“梦想成真”的能力。让他们逐渐失控、变得膨胀。 从那个时候,“堕落”这个词才成为了一个形容人的品性变得恶劣的形容词。 或者说,正是因为雅瑟兰大陆的狭小……才让这份恶念不断膨胀。 玩家们渴望升级、渴望完成任务的欲望,同样也满足堕落者的需求。 但唯独天车的追随者……绝对不可能是堕落者。 虽然他们的“升级”模式,看起来与堕落者一模一样,但任何玩家都无法成为堕落者。 因为安南所使用的“系统”,就是神秘女士使用天车御手的残骸、对“天车之书”进行改造后获得的。 而提出这一需求的“甲方”,则是安南自己。 或者说,是那个“黑安南”。 “系统”这个词,也是他教给神秘女士的。 安南认为用这种方式来引导未来的自己,比神秘女士自己亲自来要靠谱的多——虽然对他的说法有些不满,但考虑到安南自己肯定会更了解自己,神秘女士最终还是答应了。 至于用的材料,自然就是天车御手的一部分尸骸。 不过这点,黑安南并不知道。 众神之中,唯有好运小姐能够自如跨越诸多世界。 因此当年就是她将天车御手的尸骸缝于世界里侧,而如今还要让她进去再切一部分下来。而作为秘密的掌控者,无面诗人自然也得知了这一情报——并理所当然的泄密了。 这份“自己给自己的赠礼”,在黑安南死去之时、封印于安南体内,随着安南醒来之际完成“点亮”。 “大概就是那次对尸骸进行的切割,让天车御手的封印有了些许松动……使得她的光满溢而出。。” 神秘女士沉声分析道:“能够让周围一片人的性格都变得温和,这显然就是她泄露的【纯洁】之力。 “昔日它能够镇静、压制烬的欲望,如今洁化一些凡人的邪念,显然也不在话下。 “但就算力量泄露,那也是发生在世界反面的事。恐怕只有黄金阶的超凡者,才能够感应到异状。不仅是白银阶的巫师,甚至就连作为凡人的贵族都被‘光化’了,这又意味着另一件事……” “——这个世界已经出现创伤了。如同装着水的袋子被戳破、另一侧的水满溢而出。” 银爵士接过的神秘女士的话头。 他望向炉山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这意味着……来自虚界的入侵者,已经进入了这个世界。至少在他们意识到这里有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但是阿曜却根本没有察觉。这不可能。” 曜先生是光与净化之神——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防火墙。 想要不被曜先生察觉,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不见天光”。 只要被太阳光晒过一瞬间,就会被曜先生察觉。 “虚界恶魔是世界死后的怨魂、没有实体,必须依附于智慧生命;恶魔能够窃取宿主的记忆;那个从这里钻进来的恶魔一直待在地下,而且从未出去……” 神秘女士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啊,我知道。或者说我来之前就稍微猜到了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叫婆婆来?” “婆婆平时性格还好,但她对于‘死者复生’这件事很极端……尤其还牵扯到天车。如果她得知这件事,恐怕会牵引火山与地震之力、将这一座城市直接抹平,来彻底封印影响。那样的话,我担心她和老祖母会打起来。” 银爵士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所以,我就叫了阿曜过来,并且让他先一步进入地下—— “这件事本就不必如此麻烦。我相信阿曜能够彻底的净化那个恶魔的……而你能够将世界的漏洞重新缝补起来。无面诗人则可以将这份秘密彻底埋葬,最终的效果和把婆婆叫来差不多。” 神秘女士听闻之后,突然感觉到一丝怪异。 她忍不住发问:“那你呢?” “我当然是负责把你们都叫过来。” 银爵士理直气壮的说道:“互通有无,这就是【交易】所能做的事。毕竟交易本身并不会生产任何物资……这也很合理。”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纯白的少年 银爵士他们并没有从费利克斯伯爵府的地下密道,经由深井进入炉山底部。 他们三个人就在外面闲逛,直到他们算了算时间、感觉曜先生应该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才借助着银爵士的集体传送、将他们全部都送了进去。 神秘女士当然也会传送类的能力——她有着仪式的神职,顺理成章的掌控此世所有已发现与未发现的仪式。但只要是仪式,就一定会需要材料、神秘知识与仪轨……那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而银爵士作为交易之神,他同样能够使用运输之神这位从神的神术。 ——群体旅行术! 随着一阵绚烂的银色光辉将他们三人包围。 就如同包裹在飞快行驶的匣子中……在宛如飞速坠落的电梯般的强烈失重感中,只用了大约五六秒的时间、他们就莫名其妙的抵达了目的地。 当银色光辉散去之时,周围的热力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他们已经抵达了炉山深处。 “不愧是活火山。” 感受着周围澎湃的热力,神秘女士的表情有些微妙:“这又快要喷发了吧?” “无所谓的。” 银爵士耸了耸肩:“反正炉山就在风暴之塔的正下方。等它真的快喷发的时候,风暴之塔肯定能检测到的。” “——你们好慢啊。” 一个清冷的少年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里明明之前还没有人。 只是瞬息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他们身后就凭空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披镶着金边的纯白色高领风衣,有着白发白肤的十五六岁的男孩。 他的袖子是那种自肘部至袖口,逐渐变宽的类型。他低垂着双手,只能看到一点指尖;立起来的领口则挡住了下巴,并与垂下的纯白色短发正好连在一起。 他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闪耀着肉眼可见的光芒。而同样透明的瞳孔中、仿佛流动着彩虹般的光辉。 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活的水晶饰品一般。 ——那正是曜先生。 虽称呼为“先生”,但实际上却只是一位稚嫩的少年。 曜先生埋怨着:“我都已经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还等了你们半天,你们这才过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生警惕:“不会你们最开始,就是打着这种注意吧?” “不是‘你们’,曜先生。” 神秘女士毫不客气的说道:“就是墨丘利乌斯那家伙。他把我们三个叫来干活,他自己却什么都不打算做。” “也不是完全不做啦。” 银爵士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人都在这里了,假如出了什么事我还能不管吗?假如你们这边出了什么问题,还不是要我来补上? “如此说来,我就是你们的保险——那么,保险买了没用上,这难道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吗?” “——诡辩。” 神秘女士哼了一声。 曜先生闻言,瞥了银爵士一眼。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认清了银爵士那不靠谱的真面目—— 虽然看起来他到处跑,似乎很忙的样子。 银爵士在各个地方,张罗了很多事、帮助了很多人……因此他无论是在神明中、还是在凡人里,银爵士的声望都很高。 但如果对银爵士的了解再深入一点的话。 就会意识到,银爵士自己其实是那种,但凡能不动手就绝对不动手的类型。他只负责揽活、担保、牵线……最多来垫付点成本价什么的。 神奇的是,他作为一个专门攒局的……明明看上去对任何人都很公平、但最终却总能捞到不少好处。 就连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曜先生,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银爵士出手了。 ——顺便一提,在很多银爵士攒的“局”里面,负责干活的通常都是曜先生。 这反而给凡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曜先生是正神中最喜欢干涉凡物的。 不过曜先生他向来都是无所谓的。 “算了,拉克西丝。我没关系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 曜先生发出温柔的声音:“你们希望我处理的,我都已经弄完了。在这里工作的人,我‘净化’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忘记了一切;他们绘制的那幅魔画已经被我拿走了,而被天车之光浸染的其他人也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 “真是可靠啊,阿曜。” 银爵士双手抱胸,笑眯眯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无论是不是他来干活、无论他最终的声望如何——曜先生都不在乎这些东西。 只有弱者——只有不得不依附于集体的“人类”,才需要考虑声望的问题。 而曜先生他是太阳。 太阳高高在上,永远也不会降临凡世。倒不如说,他如果离人太近,反而会招致灾难。 因此,曜先生从来不会去理解某个单独的个体,只是绝对公平的给予他所应给予的一切——至于是晒死或是冻死、这就与他无关了。 曜先生正是如此给这个世界带来光与热,也是如此将人们从噩梦中解救出来。和银爵士相反,他从来不会关注“个体”,也不具有同情心和理解力。 他只会做“最公平而正确”的事,并将修正的余地交予他人。他不屑于和任何人解释自己做的事,也不会寻求除了“他的兄弟们”之外的任何帮助,更不会对自己有丝毫怀疑——他只负责做事。 这和银爵士正好相反。 或许也正因如此,曜先生才会和银爵士成为朋友。 简单来说,在每个实验小组中,都会有专门负责干活的人、以及最后负责上台把PPT讲清楚的人……虽然有些时候是同一人,但在这个世界显然不一样。 曜先生是前者,而银爵士就是后者。 他是业界大能,那么银爵士就是他的“经纪人”。 “那来自虚界的恶魔呢?” 神秘女士追问道:“你把那个恶魔净化了吗?” “……怎么说呢。” 曜先生有些迟疑。 他那琉璃般的瞳孔中,突然有光亮起。就像是发光的义眼般,仿佛在查看着什么、或者是在和谁交流一般。 随后,他便转身向深处走去,同时丢下了一句:“你们跟我来。 “先来现场看看情况。”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已死而未死之神 在银爵士他们传送进来之后……才意识到炉山底部的空间,并不像是矿坑般狭窄阴暗、炎热潮湿。 反而非常的干净整洁。 与其说是火山底部,倒更像是奇特的圣堂。 ——这里是已经通过“深井”之后的位置。 是从深井下到底之后,继续往里面走……所看到的宏大建筑。 它的建筑架构,其实有点类似于地下都市。只是没有光蚁层作为支撑……但那种完全不怕占地的阔绰感却是一般无二。 穹顶至少六七米高,走廊超过四十米宽。大概能比得上规模小一些的候车大厅了……怎么看也不像是让少数几个人走来走去的。 两侧的墙壁,也并非是砖石或是土墙。 而是银白色的、质地颇有金属感的光滑表面。 在他们脚下的,是大约六七米宽的、颜色异常鲜艳的血红色羊绒地毯。地毯两侧则每隔五十多米就摆着一组巨大的石像,并且有几排往上走的台阶。 最为怪异的是……那些石像或站或跪、或是战斗、或是祈祷,共同点则是都没有头颅。并且身上如同有什么东西寄生其上一般,绽开最大足有三四米直径、最小只有一个巴掌宽的发光晶簇。 正是这些晶簇,将这个走廊完全照亮。 它们并非是雕刻好了之后被搬运过来的,而是直接原地取用石材雕刻而成的。 这漫长的走廊,足足有六百多米。 而最前面,则是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大门。大门中有着一道液体组成的水幕缓缓旋转着的、那颜色与质感会让人联想到水银。 “大约得有一千八百多了。” 银爵士突然开口道:“这位伯爵可以啊。” 神秘女士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一千八……” “一千八百多金币。” 银爵士嘴角微微上扬:“就不算那能够直下八百米的深井技术,得花多少钱……光是这个走廊、这些雕像,还有那个门。我估了一下价,差不多得花一千八百多金币了。 “我刚刚看了一眼……凛冬家的存款,甚至都不到这个数。这伯爵的敛财能力相当可以啊。” “应该没这么多。” 神秘女士下意识的反驳着银爵士:“这墙壁虽然是镀银的,但并非是纯银。而是经过处理的铝银粉。而那些雕塑,显然是使用塑形法术直接制作的……地下这种环境,不可能石料长得都这么对称。” 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不过也确实很麻烦就是了。” “这门怎么开?” 无面诗人声音尖锐而轻佻:“我们直接冲进去吗?但我感觉这门也值点钱啊。” “别动。这是个密码门,之后给安南搬回去。” 神秘女士毫不犹豫的答道:“符文型的密码……完全没加密,非常简单。” 她说着,正对着那个三角形画了一个“无限”的符号。 那水银之门便自行打开了。 在解除屏蔽之后,纯澈的光、便宛如海啸般立刻满溢而出! 他们三人的身形顿时融化在了那无穷无尽的光中,甚至就连阴影都一并消散。 这是足以摧毁凡人理性的活光。 但曜先生甚至手都没抬。 他那琉璃色的透明瞳孔亮起了同样的光辉。 那光芒之海便像是被分开的洪水般,自他们身前弯曲、自他们身后合拢,毫无声息的避开了他们三人。 而那些涂抹着铝银粉的墙壁,也顿时闪耀起同样璀璨的光辉、努力将这具有穿透性的光芒反射回去。 刹那之间,这走廊便像是烤箱一般、室温开始飞速提升。 “怪不得他们要把这走廊做这么宽……” 无面诗人感叹道。 “真的是天车之光。” 神秘女士倒是皱起了眉头:“怪不得那些贵族们光化了……一层薄薄的铝银粉,根本扛不住这种活性的天车之光。得上铅层才行、至少三米厚。靠阿南刻的圣数布置一个遮光结界,差不多才能封印这光。” “他们肯定没有那个钱的。” 银爵士一边快步往前走去,一边说出了非常现实的话语:“铅也是很贵的,冶炼铅层的技术,应该也只有燧父的信徒们有。” “那些人呢?” 神秘女士倒是没有动,只是转而向身后的曜先生询问道。 曜先生从神秘女士身边路过。他没有回头,只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轻声说:“我把凡人都放到深井上方了。而那位伯爵和那个巫师…… “他们被我丢在里面了。” ……那不得被这光烧傻了? 闻言,神秘女士的表情有些微妙。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走两步路、随着众人一同走了进去。 而一旦进去,就会发现那震撼人心的美丽之物。 ——那是晶簇之海。 无数的纯白色晶簇,宛如睁开的花海一般、将大约五百多平的圆形房间完全覆盖。 只留下了一个像是横置过来的“8”一样的无限符号,是空的。但上面并非什么都没有,而是闪耀着辉煌的白光。 而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中年贵族,以及一位面容清秀到让人联想到女子的、拥有棕色长卷发的青年,非常乖巧的并排坐在无限符号的左侧。 他们瞳孔中映出纯澈的白光,面带微笑、表情平静而温和,眼神空洞到像是死了一样。 而另外一侧,则摆着奈杰尔的那副画。 在无限符号的正中间——那是所有光的源泉。 对凡人来说,这光芒或许能够轻而易举的污染他们的心智。 但对于神明来说,它甚至无法遮蔽他们的视线。 “许久不见了,各位。” 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在众人心底响起。 三位神明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纯黑色的及腰头发并非是由诸多成丝的发丝组成、而是宛如夜空般的片状。 与安南近乎完全一致的面容,挂着充满了母性的恬静微笑。她的左眼是银灰色的、如同旋涡般的宝石;而右眼则是一个漆黑的空洞。 ——那是昔日被好运小姐摘取的“材料”。 一枚天车御手的“神之眼”。 从那个空洞望进去,所看到的并非是“漆黑”一片。 而是最为纯澈的虚无。 她的胸部高耸,全身上下不着片缕……腹部是昔日蠕虫钻出时留下的黑洞。她双手交叠在一起,端庄的护住了腹部的空洞。 但她自腰部往下,便化为了虚无。 一道弧月般的裂缝、吞没了她的下半截躯体。因此她只是悬浮于空中、甚至没有双臂。 亦或者说……是她原本就在另一个世界,而一道裂缝撕碎了两个世界的隔断、将她的一部分释放了回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 银爵士喃喃道。 来自虚界的恶魔,占据的不是伯爵的躯体、也不是那位巫师的躯体。 ——而是天车御手的尸体。 虚界的恶魔,并非是某个种族。 将其称为“恶魔”,也只是为了表达精灵们的厌恶、恐惧。但这并非是堕落者所化的那种恶魔。 或者也可以将其称为“心魔”或是“天魔”。 它们并没有实体。 只是在世界毁灭之后,由世界的残骸本身产生的“恨意”。 ——我(指世界)已经被毁灭了,而你们为什么能活着? 如同亡灵憎恨生者一般。 虚界之魔会寄生于智慧生命体内、并获得实体、智慧、力量与意志——而它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毁灭当前的世界。这份仇恨只会指向“最终毁灭了虚界的世界”。 这是世界最后的自保机制。或者也可以称为一种“威慑机制”,是“如果你杀了我、我也会回来杀了你”的威慑论。 一旦被虚界之魔附身,无论之前的愿望是什么、都会变成“毁灭一切”。 ……不过这种报复,非常无力就是了。 毕竟作为战胜方,肯定是更加强大的。 区区一两个人被改变心智、根本无关大局。 但是…… 就连银爵士也无法想到,如果被更换心智的天车御手……她会怎么做? 至纯洁、至圣、至善之神。其光芒就能够净化一切。 已经能够将心智更换、使其堕落疯狂的虚界之魔。 如同最为锋利的矛、和最为坚固的盾对撞一般。 “不用担心,各位。那个孩子已经被我净化了……我只所以还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们过来。” 她温柔的轻笑着:“我现在非常清醒。我不会攻击你们,也不会抵抗。 “我知道,我的醒来是个错误。等你们想要问的都问完,我就会配合你们来修正这个错误。” “……我知道为什么阿曜没有直接下手净化恶魔了。” 银爵士伸手捂住额头。 神秘女士和曜先生也变得沉默。 并非是不忍心下手——为昔日的同伴重获安眠,他们谁都能下得了那种决心。 只是…… “我希望我们一同听见那个答案,而不是我先来询问。再告诉你们。” 曜先生轻声说道。 “你做得对,阿曜。(消音),我确实有件事想要问你……” 银爵士闭着眼,轻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也知道我想要问什么。” 天车御手温和的说道:“我是怎么死的……对吧。” “正是如此。” 银爵士说道。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未来之影 与看上去的和谐状态恰恰相反。 在“天车御手”开口的第一时间,银爵士三人的心就沉了下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天车御手的确已经死了。 如果天车御手只是灵魂迷路到了别的世界,那么就算虚界之魔进入了她的尸骸中、也不可能得到她的记忆。 因为那样的话,就代表着“天车御手还没有完全死去”。 虚界之魔的寄生分两种。 一种是对方还有独立意识……那么虚界之魔就会成为在耳边碎碎念的古神。只要把对面逼疯,让对方发自内心的承认这碎碎念正是自己的想法,对方的躯体就会被夺走。 第二种,就是直接寄生失去了生命的意识生物尸体。 比如说刚刚被杀死的人或是动物。 但被净化的亡灵残骸就不行。 而如今……虽然虚界之魔的意识,反过来被天车御手的尸骸中残留的纯洁之力所净化。但它能够有着清醒的意识,直接与银爵士他们对话,这就已经说明天车御手当年的确已经死亡了。 也正因如此,她的残骸才会具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假如同一个人假如通过某种方法直接分成两份、他所持有的超凡之力不可能直接复制成两倍。不然通过重复这种手段,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超越一切神明。 而光界之躯的权柄来自于灵魂——虽然对于神明来说,并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灵魂”。因为光界之躯,就是使用“灵魂具现化”创造出的躯体。 但如果一定要分离的话,那么权柄并不依托于躯体本身、而是依附于“意识”。 哪怕是某位业务不太熟练的伪神、不小心以意识进入了梦界深处,他们也同样拥有属于神明的权柄、而留在外面的躯壳就没有了那种伟大之力。 如同他们的“领域”一般。 只有察觉到的位置,才能具有力量。 这意味着,假如当年天车御手是“意识落入了梦界深处”,那么她所有的权柄都会跟随着灵魂离开。 除了在仪式上,这躯体具有“神骸”的特殊性质,位格相当高之外……它大概只相当于一个并不具有要素的真理阶超凡者的尸体。 的确,仅仅只是存在,就足以永久性的改变周围的环境——比如血蝴蝶谷的那些蝴蝶、比如风暴之塔上空的无限风暴。 但也仅此而已。 而假如尸体仍然具有属于神明的力量……那就说明,灵魂破灭的比身体要更早。正因如此,才会有一部分力量残留于体内。 其实,昔日神秘女士打造系统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有了这样的念头…… 但她心中还有一丝侥幸——取用了天车御手的一枚眼睛作为材料,或许仅仅只是用来激发《天车之书》力量的引子、或许仅仅只是具有仪式性的力量…… 不过,现在他们就可以确定。 天车御手的确是死透了。 而且……奇怪的是,她的意识更破碎于躯体之前。 但她那个时候,还能操控天车“靠边停车”。又说明她并非是立刻死亡…… 她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死期将至,却没有求救也没有留下遗言,而是安静的选择了将西西弗斯安全的送了回去、并为这个世界留下了天车之力。 “……你们在悲伤什么?” 但与沉闷的气氛相反,“天车御手”的语气看起来却相当轻盈。 她从那半透明的虚无裂缝中伸出右手,理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丝。露出了有些好笑的表情:“不必如此悲伤。我并非是被什么人杀害的。” 这点雅翁也跟他们说过。 因为天车御手的尸体过于完整。 哪怕是被人用极细的线或是剑切割,也一定会有些许残缺。但天车御手的尸骸却没有片刻丢失。与其说是“破碎”,倒不如说是被“拆解”了。 就像是……并非是电视被砸碎、而是被拆成了零件。 “不要想着什么‘为我报仇’之类的蠢话。我能够在那个时间死去,其实是一件好事。” “……好事?” 银爵士眉头紧皱。 他想要反驳。 但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他的声音便软了下来;而想到驱动着这躯体的人、并非是那个人,他就又感觉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但“天车御手”却没有丝毫动摇。 “没错,就是好事。” 她有些无奈、又很是肯定的说道:“我是命运之神,也是过去与未来之神。在我将西西弗斯送达光界的前一瞬间……我看到了另一重未来。” 未来? 神秘女士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天车御手”自己叙述着。 “【正义之神】是最危险的临界值。‘正义’这项力量,它最大的意义、其实就在于它的模棱两可……它不应该被固化。至少在我们的世界中,它不该被固化。 “假如这个世界存在正义之神,正义的唯一概念被固化并明确……那么无论正义之神是死是活、它一定会在未来崩塌——就如同蛾母从梦界深处所看到的那些,坍塌到只剩下一段残影的世界碎片。” “……但你可以将西西弗斯杀死。” 银爵士眉头紧皱:“你更没必要将他送回来。” 他对西西弗斯本就没有什么好感。 如今得知,天车御手的陨落与西西弗斯本身有关——这更是让他的语气变得激烈了起来:“你与西西弗斯孰轻孰重,你看不出来吗? “你是我们之间情感的连接点。失去了西西弗斯,我们只是少了一位正义圣者;但失去了你,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五裂……” “……并不是我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换取西西弗斯的生还。” “天车御手”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你听我说完。 “我当时意识到,正义之神的存在可能会导致世界灭亡。于是我就开始翻阅,未来八百年至四千二百年的十四种末日片段。就在我寻找出路的时刻……我突然受到了来自未来的攻击。” “……未来?” 即使是神明,也难以理解这种伟力。 第四史论、以及第六相往世书,都是与未来有关的力量。 从过去改变未来并非不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锚定命运之力”。 但反过来…… 从未来改变过去? 那近乎不可能。 ——那意味着整个世界都将崩塌。 向上的历史、向前的历史、向更深处的历史……假如有人逆流而行,影响的并不仅仅只是“向前的历史”。这会导致覆盖整个世界的“悖论”——从那个分歧点往后诞生的神明,或许会成为“在另一重历史中才会诞生”的【无名之神】。 “不对……” 神秘女士突然怔了一下:“的确有办法从未来改变过去——” 很快,银爵士与无面诗人也意识到了神秘女士在说什么。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悖论之蛇 与此同时。 在另外一边,安南也在与雅翁谈论着这件事。 “如果说,‘天车’这个称呼并不属于未来……” 安南若有所思道:“你们当年称呼天车御手,是不是会直接称呼它为‘天车’?” “当然。” 雅翁轻巧的答道:“这就像你平时称呼某位朋友的姓氏或是名字——假如同时存在另一人,与他的同姓或是同名、那么就必须加以区分。 “在你还没有诞生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称呼她为‘天车’。比如说,你所熟知的曜先生就是这样称呼她的。如同他也是这样称呼你的。” “……但是,”安南眉头紧皱,“我与姐姐的样貌,都传承于母亲才对。” “安雅·拉斯普廷?” 雅翁嘴角微微上扬:“和你的生身之母相比……你不觉得你与纸姬更加相似吗?” 他说着,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安南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纸姬。 “我可没有纸姬那么【美】。” 安南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的容貌虽然与纸姬极为相似,但就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就仅仅只是凡人的程度。能够被描写、能够被刻画,而完全没有纸姬那种魔性。 纸姬的容貌已经是无法描述、无法绘画之物……仅仅只是目见便能摧毁凡人的理智。 “那么问题来了,纸姬用的容貌是谁的呢?” 雅翁挑了挑眉头,悠然道:“当然是你家老祖母的。她的形象来自我当年为莉格蕾朵所画的一副纪念画……那还是在‘纪年法’仪式创立后。我为其他的参与者,各画了一幅画。 “有特别爱惜的,也有不那么在乎的。这幅画能流到外面,就说明莉格蕾朵其实是不甚在乎的那一类。但那副画所绘制的,仅仅只是莉格蕾朵的龙躯……我绘制这幅画的时候,她还没有换成如今这幅容貌、更不用说这具躯体了。 “大约是在我们来到雅瑟兰大陆后,因为需要大规模的建设城镇。而巨龙们在精灵们的城市中行动不便——一些比较亲人的巨龙就化为了精灵形态,还有一些没有变化的就住在野外。 “在那之后,老祖母才终于变成了如今的这幅人类形态。她向来懒得处理这种事,就直接使用了作为‘美神’的天车御手的外貌,来作为‘预设’。 “只是她稍微进行了一番调整,使其变得更加威严。又加上了龙鳞与龙角,并大幅提高自己的身高……一直拔到了三米多,来与天车御手的外貌进行区分。 “于是,在纸姬获得生命的时候……她也自然而然得到了这样的外貌。” 雅翁说到这里,深深望了一眼纸姬:“事实上,老祖母看你不顺眼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你使用着这幅外貌。” “……哎?” 纸姬怔了一下:“是这样吗?” “没错。老祖母特地对外貌进行了修改,但你因为觉醒了【美】之要素,于是就自行又变了回去……毕竟天车她也有‘美神’的神职。对于老祖母来说,你这无疑是种冒犯。” “……那我现在道歉并换掉还来得及吗?” “那也不必。” 雅翁嗤笑一声:“她这只是迁怒而已。你并没有什么错,也根本就不知情。或许真有冒犯天车之人,但你并不是——老祖母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她才只是自己一个人闷着发脾气。 “这神名确实没起错。她这的确是老了……明知道不该、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一个人在那里生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气。这不就是和老太太一样嘛。” 听到雅翁这话,安南和纸姬都不好接茬。 毕竟他们还都是老祖母家里的“小辈”。 雅翁和老祖母是平辈的老朋友,的确可以念叨两句……但安南他们俩却都不敢接。只能在那里听着老祖母的黑料瑟瑟发抖。 “话又说回来,”雅翁瞥了一眼安南,“你现在应该名明白了吧。 “虽然你与安雅有些相似。但你与玛利亚的相貌,却并非是传承于你们的母亲……拉斯普廷家族,可没有老祖母的血统。” 雅翁说到这里,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简单来说,就是‘巧了’。” “……就这么简单?”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恰好是伊凡与安雅,拼凑出了这幅样貌……而且恰好是你。而看看你的姐姐玛利亚就知道了……你之所以是这幅模样,并非是因为你与天车的相似性、而得到了属于她的容貌。” 因为和安南不同。 玛利亚根本和天车御手,就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 “你还没意识到吗?还是说,你已经猜到了,却不敢承认? “这并非是你们被她牵引、更易容貌。当然也不是因为代代相传,恰好在这你一代返祖——只是因为伊凡与安雅加在一起,正好可以复刻纸姬之容。” 雅翁伸出双手,发出悠扬的、宛如歌剧般的华丽唱腔:“也就是说,这是——命运!” 安南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从最开始,命运就已经确定了一切……吗? 命运早已确定,天车将会在这时重新诞生、天车之书将会降临、安南也将会穿越而来。甚至可以说,在安南尚未抵达之时、镜子们就已经准备好了。 “……所以,英格丽德从最开始就……” “从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希望。她行走于绝望之路上,妄图叩见奇迹。就目前而言,你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雅翁缓缓说道:“但这并不代表,你百分之百能够获胜。哪怕只是存在‘除你之外’的可能性,这都可能是绝对致命的。 “因为还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被敌人从未来抹杀。你未来的敌人,或许会支持英格丽德成神,因而直接抹杀掉你存在的可能性。” “未来?” “没错。” 雅翁沉重的点了点头。 窗外的天气渐渐阴沉下来,低沉的雷鸣伴随着凉风灌入房间。 另外一边,“天车御手”同时开口道: “也就是在成神之时……将过去那悬而未定的模棱两可、确定下来的一瞬间——这正是从未来影响过去的唯一办法。 “所以我必须用他们来引起你们的主意……当面告知你们这件事。这是不能被一切‘可能会被时光所改变’的生物了解的知识。比‘创世’级更危险的知识——关于‘未来’的知识。” 天车御手在未来有敌人吗? 安南在未来有敌人吗? ——当然有。 而且还是在天车死后,被众神亲手送到未来的“敌人”。 拥有天车一切的记忆。 对神明、对文明……乃至整个世界,心怀憎恨之物。 和祂相比,虚界之魔弱小到像是个尸体发火。 在最南端的联合王国,与最北端的凛冬公国。 雅翁与银爵士,同时念出了那个许久没有被提起、却永远都不会被遗忘的名字:“蠕虫。” 在“过去”的时代并不存在、也无法被抹杀。 却无视“命运”的轨迹,从未来逐一杀死所有可能成就天车的……非蛇之蛇。 如同衔尾蛇一般,以“悖论”杀人的大敌。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可言名之物 不可视之敌。变之兽。非蛇之蛇。自我吞噬者。 这都是曾属于【大敌】的名字,也都昭示着它的其中一面。 之所以说是曾……是因为它没有正式且固定的名字,“授名”这种简单的仪式无法束缚它。反而会为其增加力量。 和神明死去之后,就会失去名字的原理不同。 这是因为,蠕虫是“活物”。 它的概念、构成、能力随时都可能会发生变化。 它或许是它,也或许是它们。不仅是核心会变动、外观也会变动,它所在的具体位置,甚至是所在的时代、世界都会不断发生变化……最重要的是,它的存在不能被凡物所知。 试图用确定的、不变的名字来精准的定义它,宛如刻舟求剑。 就算是近距离接触过蠕虫的喀戎,也只能理解它的一个侧面。 就连“蠕虫”一名,也仅仅只是代称——因为它是从天车御手腹中钻出的巨大蠕虫。所以在知道它的人脑中,能够理解这个“蠕虫”指的是谁。 但如果不知道这个秘密,那么当他们念起“非蛇之蛇”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只会出现关于“非蛇之蛇”的知识。 神明之所以接受“神名”,就是为了将自己固定在这个世界中。就像是想到某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它的形象与相关知识。 但蠕虫恰恰相反……它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也根本无需将自己固定于此世。 很显然,“名字”这种东西是追不上它的、而且会被它吞食——它可以自己选择,接受某些名字、又或是不接受某些名字。 接受这个名字,那么它就可以得到这个名字中隐藏的力量;如果不接受这个名字,那么人们就无法通过这个名字来记忆它。 因此,人们越是研究它、越是理解它……它也就变得越发强大、越发不可抵挡。 “如同当精灵们理解了‘非蛇之蛇’这一理论之后,蠕虫就获得了宛如哲学家般的神智;昔日巨龙称呼它以‘变之兽’,因此它就获得了使凡物突变的本质。” 雅翁平静的说道:“‘蠕虫’则象征着它作为寄生虫的本质——它也因为这个最初的名字,而获得了能够从大地深处汲取力量的能力。这也正是它吞噬世界的力量来源。 “它是灵智生物无法对抗的末日化身……如果说天车御手开启了这一切,那么蠕虫就将毁灭这一切。 “它作为‘不可视之敌’这个名字时,就意味着它能够借用堕落的天车之力,从命运、过去与未来的角度攻击敌人……这是来自马人们对它的称呼。 “如果说【命运乃天车之辙】,那么蠕虫就像是一条蛇。它从地上行过,同样留下了‘车辙’。而因为它与天车的特殊关系,又可以将其化为‘天车之轨’……借此操控命运,自未来向过去、亦或是从过去向未来发起‘不可视之攻击’。” “……来自未来的攻击吗?” 安南眉头紧皱:“那样的话,我们如何才能提防?” “很遗憾,就是无法提防。” 雅翁耸了耸肩:“所以蠕虫才无比危险。 “蠕虫无法被杀死,否则就会在虚界或是梦界重生。而蠕虫的表皮能够让它随意的穿越世界……一旦脱离封印,那么就意味着再也找不到蠕虫了。 “但如果只是封印它,它虽然无法从内而外的破除封印、然而外界的凡人却依然可以使用蠕虫仪式来窃取它的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就不可避免的诞生了蠕虫教。人们越是理解蠕虫,就越会意识到它无法被对抗。就总会有人崇拜这种伟大的力量……没错,就算是‘此时之敌’,也必须承认这力量的确伟大而超凡。” “……蠕虫教啊。” 安南喃喃道。 他复述着这个名字。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之前卓雅对他提及蠕虫仪式和蠕虫教的声音: “——这个仪式,原本并不是这么用的。” “——在陛下您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调查过蠕虫教了……”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才第一次接触到了蠕虫教吧。 他最开始作为守护者、惩戒者,而去将蠕虫教进行清缴。 而在那之后,弗拉基米尔自己就被这力量所感染,同样开始崇拜蠕虫。 “是因为精灵们使用蠕虫仪式、完成分布式计算,才导致的封印泄露吗?”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 雅翁挑了挑眉头。 “分布式计算……这个名字好。当时精灵们没有为那个技术命名,他们只是理所当然般使用着他们所能使用的一切力量。 “但也并非是因为他们抽取蠕虫的力量过多,才导致的泄露。” 雅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比嘲讽的微笑:“因为统一大结界本身……就是‘蠕虫’的封印。 “蠕虫的本质是与天车之光对应的‘天车之影’,它必须封印于某个实体。顺便一提,这个名字对应的力量,让蠕虫只要存在于世、凡物便不可飞升。这个实体一旦被打破,它就会脱离束缚、重新回归到没有实体的状态。 “对于当时的精灵们来说,他们认为世上唯一永远也不会被破坏的,就是统一大结界。 “‘反正如果大结界都崩塌了,那么这个世界大概也要毁灭了’……没错,他们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所以他们就将封印蠕虫的仪式转移到了大结界上。” ——结果一千多年过去后,大结界还真崩塌了。 但世界却没有毁灭。 于是,蠕虫就越狱了。 “精灵们起步就是白银阶超凡者。他们无法对抗灰雾。所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选择接受蠕虫的力量、试图逃离这个世界。 “而当时……那位末代皇帝,就非常果断的唤醒了【三之塞壬】,用白女的力量,将‘帝都瞬间沉没于深海’的幻想具现化、让那些被蠕虫寄生的人直接被完全毁灭。 “在那之前,他还使用了【第六相往世书】,将蠕虫丢到了一百八十多年后的未来。再使用【第四史论】确认了蠕虫将会被封印的命运。” 只有第四史论能够改写关于蠕虫的命运。 如同它也能够控制安南一般。 这是世界专门用来克制“天车”和“天车御手”的伟大级咒物。却也偏偏能够用来克制蠕虫…… 安南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第六相往世书】并非是一次性的放逐用道具。它是有“返程点”的。 “所以,皇帝就将蠕虫的返程点进行了封印……将其吞入自己腹中。并将自己封印在了石棺之中,连同帝都一并沉入深海。” 雅翁赞叹道:“确实是个狠人。能够仅凭自身的意志、就控制住【三之塞壬】的诅咒……可以说相当果断,而且还敢拿主意。若非是那个意外,说不定雅瑟兰帝国将会在他手中重兴盛。” “意外?” “就是破坏大结界的‘那些’意外人士。” “你是说……” 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帝国高层有蠕虫教的叛徒?”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雅翁的请求与约定 “具体是谁,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他们已经被那位皇帝炸死了,但蠕虫是真的已经逃出来了。” 雅翁说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虽然这件事轮不到我说……我也知道,莉格蕾朵和博德肯定要骂我。但我还是决定跟你提一下这件事。 “只有作为天车的你,与蠕虫力量同根同源,能够直接将蠕虫‘吞噬’而非杀死了……也只有成为完全体天车的你,能够完全掌握命运之力、不会被蠕虫干涉。 “如果可以的话……安南。我是说,等你升华成神之后,假如你有把握的话…… “——就请通过【第六相往世书】前往未来,追捕蠕虫吧。” 雅翁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安南也知道他的意思。 天车的确能够干涉、杀死、吞食蠕虫。 然而蠕虫本身就非常克制天车——它有着“杀死天车”的特殊概念。 而就算安南要顶着这份克制、将蠕虫击败……天车将蠕虫吞食之后,是否会孵化出更强大的蠕虫,雅翁也不敢担保。 但面对“蠕虫在未来逃脱封印”的困境,似乎也就只有这条道路了。因为蠕虫能够看到过去未来、它有着能够从未来改变过去的手段……如果不将蠕虫铲除,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愈发畸化。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可视之敌”。 “而为了让你的升华仪式不被蠕虫打扰……” 雅翁缓缓说道:“我们其实之前就想好了一个策略。 “那就是,先拜托蛾母或是好运小姐、把你带到别的世界中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异界级’噩梦……一个从未诞生过‘天车’的世界,你要从那里完成升华仪式。” “那英格丽德怎么办?” 安南忍不住问道:“蠕虫会从未来改变过去,推动英格丽德完成仪式吧。” “那更简单。” 雅翁更加轻巧的说道:“那就杀了她。 “我看到了,你家那些玩家们开始往这里聚集了……对吧。石父已经向我汇报过这件事了。” “哎?” 纸姬在一旁嘟哝着:“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必要知道。” 雅翁板着脸,瞥了她一眼:“有你什么事?你要闲的没事,就去大冰川帮忙给安南找找【正义之心】。莉格蕾朵肯定高兴。” “呜……” 纸姬发出悲鸣:“但是好远……” “远什么远?你肯定要变成龙飞过去的,不然你还想徒步寻找不成?算了,你这就去吧。” 雅翁直接命令道:“给我画三幅画,算是作业。算上正义之心,一个月内完成。 “第一幅画的要求是描绘冰川,并且能够带有高阶影响、寒气至少要能够透到窗外;第二幅要描绘北地的极寒风暴,要求是能够让室内出现和大冰川相同感觉的寒风;最后一幅画是画在冰川上空飞行的你自己……因为你看不到你自己,这个要求可以适当放低一些。只要能动起来、能说话就可以。” ……这是什么魔鬼要求? 安南目瞪口呆。 纸姬却只是苦着脸:“画倒是没问题……真的要现在去吗?我还给安南买了点东西,没送给他呢。” “那就明天。尽早。别拖。” 雅翁简洁明了的答道:“你可是画出来的,我太懂你了。你和我一样的懒,再拖着拖着就不想动了。 “但是我就算不动,我的水平也会一直进步。你们的才能低了一些,就更要努力……不然迟早会出现什么新生的‘绘画之神’来超过你的。” “我倒是觉得,那算是一件好事……” “对这个世界来说,确实是好事。但对你不是,我依然会要骂你懒。 “我知道你要卖画给人,来给那些没有才能的画师们筹钱。这是你的想法、你想做的事业,我不多做干涉。但你为什么画这么平常的画?” 雅翁的指节又敲了敲桌子——安南观察到,这是雅翁特别喜欢的动作。 就在这时间不长的谈话中,雅翁已经这样敲了好几次桌子了。 纸姬低着头,像是个挨训的学生。 她小声分辩道:“我卖的那些画,是要根据收藏者的水平,来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他们如果是凡人的话,我送给他们咒物画,或许会害了他们;他们的审美能力假如不够,我画的太过高深,他们反而不懂……” “胡扯!” 雅翁的声音抬高了几分:“你就是【美】!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决定‘审美’了?这就是借口! “你说,你怕画了咒画害了人——这个理由可以。我接受。那么你为什么平时不加练?全力画一些咒画,哪怕是拿来拍卖呢? “你已经快要七八年没有认真画过画了吧?你是画灵,只要随便画上几笔,就能涂出来一幅凡人眼中的传世之作。但是,就算那幅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绝世珍品了,但对你来说真的是这样吗? “你教导那些没有才能却用心学习的画师,给他们钱、让他们认真绘画、让他们奔赴梦想——那你自己呢?你已经多久没有全心全意画一幅画了? “你觉得你自己配你对他们的教导吗?你觉得他们知道真正的纸姬、自己的偶像是这样的一位画师,真的会觉得钦佩吗? “或者说,你如此教导他们,是因为你觉得这是【正确的】,还是单纯的希望留住画师们、让他们留在这个行业里,并向爱着你一样爱着那些画?亦或是,你只是作为‘一幅画’的立场,满足于自己居然能够对画师进行施舍?” 雅翁的训斥全程没有脏字。 但言辞却尖锐到快要把纸姬说哭了。 安南安静的在一旁围观。 大概知道为什么雅翁能够把那些画师们的道心直接骂崩了…… “那我现在就出发……” 纸姬很小声的说道。 她偷偷揉了揉眼,却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不,我明天再走。我今天要给安南全力画一幅画。 “我的画技并没有退步……我要证明,我依然是有在进步的。” “你只要没退步,我就算你进步了。” 雅翁在一旁冷淡的说道:“就像是安南说的,‘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算是我,每天也至少会创作二十个小时以上。 “你要记住,莉莎。在你停下脚步的时候,这个世界并非和你一同停下脚步。你身为神明,是那些画师们的偶像,更应该做个表率。” 雅翁说罢,回头看向安南。 他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 他补充道:“我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了。不用担心,我会让我的教宗接应你。 “要求是,你不能让这个国家陷入战火。如果破坏了城市,你要出人出钱来维修;如果你的手下们害死了凡人,他也必须向受害人的亲属赔款道歉。与此同时,你也不能将我的教会扯下来——最终在史书上的记载,只能出现你一个人的名字。 “如果你能够答应的话……” 雅翁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我可以让奥菲诗·丹尼索亚,成为下一代丹尼索亚王。” 天车之书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哒! 也祝我儿童节快乐! 才写了六百六十六字,干脆请假一天调整作息! 给今年刚两岁的奶猫投点月票当儿童节礼物叭! 希望六月的全勤君也能活下来!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奥菲诗·丹尼索亚 奥菲诗·丹尼索亚。 这是安南在宝船“白银”上认识的,丹尼索亚王国的六王子。 虽然只是“六王子”而已,听起来顺位有点靠后……就算在腓力死亡、长公主认输之前,诺亚王国的继承人也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 然而在联合王国,奥菲诗甚至还能算是顺位相当靠前的那一批。 ——这一代的丹尼索亚继承人,仅直系王室、且不算私生子,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人。 这主要是因为,丹尼索亚王的配偶数量远多于诺亚王。 同样也有腐夫暂时还没来联合王国搞事的原因。如果腐夫长期驻扎在这里……丹尼索亚家族的继承人抹掉一位数,大概也就是半年的工夫。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虽然丹尼索亚家族有这么多的继承人……却不像是诺亚那边一样,有什么名声远传国外的栋梁之才。 这倒不是丹尼索亚国王陛下对子女的教育有什么问题。 而是丹尼索亚枢密院的“顾问”们,并不容许丹尼索亚家族拥有太过优秀的继承人。他们允许丹尼索亚任意挥霍权力——可以贪财、可以贪玩、可以懒惰、可以好色、可以脾气暴躁、可以骄傲自大。 唯独不可以是个贤君。 假如他们真的将未来的继承人惯坏了,那也不要紧。 如果国王需要支援——无论是财务上的、政策上的,亦或是关于人生选择之类的,“顾问会”的大家都可以非常和气的提供帮助。 这也是他们的名字是“顾问会”的原因。 因为他们名义上,就是这个联合王国的顾问。 但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联合王国的权力,本质上就是由顾问会把持的。 丹尼索亚王的位置依然存在、并且依然具有神圣的宣称。但唯独没有真实的权力——在民众尊重国王、尊重王权的同时,真正的人才们却不会服从国王。 如果国王能够接受这一点,那么顾问会就是这个国家的最佳助力。国王可以拥有数量极多的配偶、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打猎、可以享用各种美食…… 但假如国王试图“整顿这个国家”,那么他立刻就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制。 也正因如此,丹尼索亚这边和诺亚、凛冬的情况都完全不同。丹尼索亚家族说是“全员废人”也不过分。 不是被惯坏了的巨婴,就是宅在家里的金丝雀。别说是接触政务了,甚至就连他们向自己的导师询问关于政局的看法,都会被用恐怖的眼神与沉默的回应来逼退。 安南的其中一面镜子“窃梦者”,当年就是通过窃取他人的记忆、干扰他人的认知,来伪装成一位“丹尼索亚”的。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进行窃国。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发自内心的关心一位丹尼索亚、而非只是他的血脉——所以他的伪装非常成功。 最为可笑的是,他伪装的那位丹尼索亚远比他本人要愚钝。因此,他需要在全程装傻的情况下,与其他继承人争夺王位。 ——他的计划非常成功。 因为丹尼索亚们的权力欲望,并不是非常充沛、个人实力更是弱小无比。所以他们“争夺王位”的这个过程,更像是意气之争、或是单纯的“挣面子”。 与“窃梦者”丹顿争夺王位的四个人中,有两个就因为出丑或是觉得太麻烦,而早早退场。丹顿又亲自设计了一场阴谋,击杀了另外一人……而在这时,终于被实在看不过去的雅翁亲自揪了出来。 “简直是一场闹剧。” 雅翁如此评价道:“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干嘛,但如果成功了肯定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我就把他赶去诺亚了。” 如今的丹尼索亚王,正是那位昔日曾与丹顿争夺王位、又从决赛时被“保送夺冠”的幸运儿。 而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相比,奥菲诗已经算是相当优秀的那一批了。 他没有什么荒诞的爱好,也对荣华富贵不怎么上心。他只是一位纯粹的吟游诗人——奥菲诗对于竖琴的理解、甚至足以让他成为雅翁的圣职者。他对雅翁的诸多经典曲目都有改编,并得到了双首歌者的褒扬。 ——但他的圣职之路却遭遇了阻碍。 这位“创作型吟游诗人”每次在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总会迎来他人怪异的目光。 要么是突然对他格外热情、给他造成诸多困扰的少女,要么就是谄媚到让他想吐的狗腿子。 因为哪怕国王实际上没有真正的权力……但他们至少也是顾问会的一员、能够直接影响这个国家。 只要能够交好未来的国王,他们就能直接在职业前面加个“宫廷”二字——画师变成宫廷画师、乐师变成宫廷乐师、舞者变成宫廷舞者。 无论是名气、权力还是钱财,立刻就能够握到手中。哪怕是极有天赋的艺术家……谁又规定他们就必须贫穷、没有名气呢? 有钱有名的话,他们当然更愿意如此。 而异性更是如此。 奥菲诗性格开朗温柔,和他的兄弟姐妹相比、显得脾气格外的好。别说是冒犯王族尊严了,甚至打打闹闹开些稍重的玩笑,奥菲诗也只是一笑带过,从不记仇。 在加上他本身长相格外英俊——他有着利索的黑色短发,琥珀色的深邃双眼。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同时,腹部能有棱角分明的肌肉,五官面容更是会让人联想到哲学家的雕塑般深刻。 而他同时还是一位艺术家……他能弹能唱,尤其擅长即兴改编。这样一位杰出青年,在他暴露身份之前受人欢迎,也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他自己知道,他的那些朋友们并不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然而其他知道他姓氏的人、又会顺理成章的以为他的朋友们品行不端——你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就真的不知道吗? 于是,那些原本能够与他肆无顾忌的畅谈、一同奏乐唱歌的朋友们,在逐渐得知他的身份后……要么是与他变得疏远、要么就是顾忌他的身份而变得恭敬、要么就是名声被贬低成“对丹尼索亚阿谀奉承之人”。 ——是的,光是与奥菲诗成为朋友,就会让他的那些朋友们名誉受损。 最终,奥菲诗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生活。 也就是在这时,他认识了塞利西亚。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章 近似之界 但奥菲诗知道,如果直接离开,又有可能会被“顾问会”的人怀疑、他是不是前往国外寻找支持者。那样的话,他的朋友们或许会遭难。 于是他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公开放弃自己的一切继承权。并在父亲派来的人找到自己之前,就偷偷乘船溜走。 这一“逃跑”的举动,也让他的那些朋友们被人嘲笑。 即使奥菲诗作为宝船“白银”的一份子,成为被人们传唱的史诗故事……那些昔日认识他的人、也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举动。 能够登上“白银”,这已是吟游诗人的至高荣耀。 多少吟游诗人一辈子见到的奇景、经历的奇妙故事,都不如他一趟旅程那么多。他所改编的诸多琴曲,编出的各种故事,也已经随着“白银”而散落世界各地。 虽然没有被塞利西亚以外的任何人认可。 但他的确仅靠自己的力量,而非是他的姓氏……做到了吟游诗人的最顶尖。 ——可即使如此,奥菲诗也依然被人嘲讽。 因为说到底,他们最终也没有将奥菲诗视为一名诗人,而是将他视为王国的继承人。他作为诗人无疑是最为优秀的,可作为王子、他无疑是一名失败者。 这份失败压倒性的强大、难以忽视。 在追求塞利西亚的诸多“船员”中,安南最为看好的……就是这位性格看似老好人的奥菲诗。 ——因为性格好,与性格软弱是两码事。 从最后他接受“白银”的那一刻,安南就判定他不可能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他这也放、那也舍,只是因为他不在乎而已。 而到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面前……说不定这位“名人”,能爆发出让安南正视的力量。 毕竟在这些船员中,唯有奥菲诗是真正从最开始就爱上塞利西亚的。 亚瑟对塞利西亚的感情近乎相互扶持的战友,而尤菲米娅对塞利西亚的感情则是同乡同道的好友,露西亚则是一种对队长的信服与依赖……他们如今的关系,的确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地位逆转而发生变化。 但如果要说“最先来”的那一位,就肯定是奥菲诗。 “奥菲诗”这个名字听起来相当华丽,甚至有些女性化。 但安南在看到他的金竖琴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位在地球上存在“原型”的大人物。只是他目前还处于“发育期”。 安南对神话学还是有些了解的。 奥菲诗这个名字,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翻译……那就是俄耳甫斯。 阿波罗与缪斯女神卡利俄帕之子,手持阿波罗赠予的黄金七弦琴,曾参与“阿尔戈”号的冒险的诗人。 他的确是天才的吟游诗人,手握的也正是黄金七弦琴——属于曜先生领域的咒物,能够让他借助演奏的方式引发奇迹的“武器”。或是伤人,或是治疗他人、或是扭曲光线来让自己隐形。 而在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因为复活爱妻失败而过度悲伤。 最终在酒神节时,因为挡在游行狂欢的队伍前面、持续用那黄金七弦琴弹奏悲伤的歌曲,而惹怒了那些信奉酒神的狂女——被她们撕碎,身首异处。 ……而在这个世界,同样有着酒神节的习俗。 联合王国在三月三日,就会为谷中狼举办酒神节——一些愚昧的人会误认为“谷中狼”就是酒神,因此他们大祭谷中狼三日。 这三日中,不得饮水、只能饮麦酒……也就是一种比较苦、度数比较低的啤酒。 而人们酒喝多了,就会自然而然的嗨起来。 他们感觉“cnm燃起来了”,就会除去所有衣物、至多披上一件单薄的兽皮,在森林中奏欢喜的音乐、一边大声唱歌敲鼓一边不断地喝酒、跳着狂热疯狂的舞蹈,环山而行直到日落。 中间遇到的所有动物……无论年纪种类、只要是不躲开的,全部会被人群撕碎并当场生食。 ——当然也包括人类。 就如同酒神的信女们将俄耳甫斯撕碎一般。 而在这个世界中,很多人误认为“谷中狼”就是酒神。而谷中狼的真实身份就是悲剧作家……他的信徒就是狼教授。 根据这个世界,总是或多或少与安南那个世界的神话有些契合、又很是不同的情况来说……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 假如他不过多干涉,或许塞利西亚与奥菲诗结婚后、就会被狼教授设局害死,最终奥菲诗也可能会被谋杀。 毕竟悲剧作家的神职里面,也有“谋杀”的领域。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故事并非是以奥菲诗为主角的。 安南将“白银”的诸位全部请来,其实还有一个想法。 这并非是对艾萨克有意隐瞒。 而是有一些东西,艾萨克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在安南意识到,奥菲诗就是“俄耳甫斯”的一瞬间。 他就突然意识到,宝船“白银”或许意味着的……是“阿尔戈”号! 因为如果说“白银”就是“阿尔戈”。 那么塞利西亚就是伊阿宋。“逆冬者”对应的,就是应该就是让伊阿宋去取金羊毛来换王位、等伊阿宋回来时却不认账的叔叔珀利阿斯。 因为宝船“白银”上的所有船员,都是在塞利西亚的魅力下集结起来的。 那么剩下的几人…… 以“莉莉·拉斯普廷”的名字上船,背离家族、逃离宿命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尤菲米娅·梅尔文; 拥有绝世的天赋、自少年时便被族人们视为骄傲,最终却不知为何而被赶了出来……在噩梦中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大法官”的亚瑟; 能够看穿未来,手持百发百中之弓的马人少女露西亚。 他们之中……又有没有谁具有“神话原型”呢? 这个世界,又为何总与安南印象中的那些传说、神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起来…… 安南之前就有种奇怪的既视感。诺亚王国的血蝴蝶谷,和他曾经去过一次的法国的“韦尔东大峡谷”感觉非常相像。 当时安南还认为,那或许是某种错觉。 但他之前路过熔岩禁塔的时候,总感觉那个火山……就是意大利南部的维苏威火山。 安南之前就感觉,这个世界范围并不大。 再加上,那些玩家们能够被天车之书的力量召唤而来……而且他们全部都来自同一个世界,与安南之前所处的世界仅有微妙的不同。 这就说明他们所在的世界,离这个世界并不远——他们那边的神话传说,与安南原世界的神话传说大概也是类似的!倒不如说,这个世界,就是玩家们所在那个世界中的“传说中的世界”。 ——如果说,那并非是意外呢? 或许与安南所在世界“近似”的世界,并不仅仅只是玩家们所处的那个世界。 包括雾界。甚至可能包括已经被毁灭的虚界…… 说不定……全部都是“相似而不同、具有不同风格的地球”! 所以这些世界的“智慧生物”样貌才会如此近似,温度、重力、光照、日月、四季才会如此雷同…… 当然,安南并不知道虚界被毁灭之前是什么样的。 恐怕只有安南前往教国,拜访燧父的时候,才能从他口中得到真相。 如果虚界与雾界并不相似的话。 安南还想到了另外一种与之相反的可能性: 并非是所有世界都相似而不同。而是在没有被天车拖动的情况下,相邻诞生的世界、会自然而然的拥有相似之处。 安南的世界与玩家们的世界或许是紧挨着的。而这个世界则与虚界的风格不太一致——那么有一种可能。 也就是“雾界”原本其实是挨着玩家们的那个世界。 它是被天车御手拖到了虚界附近的! 这个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不然的话,为什么安南只能召唤那个特定世界的玩家们? 而且是使用天车的力量,将他们召唤过来的…… 说不定他们,就是顺着已经建立的“天车之辙”、才能轻易的抵达这里! 再加上,天车御手有着“人类”的外貌。 那也就是说明…… 或许天车御手,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 而是玩家们所在那个世界的……穿越者前辈。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纸姬的画 而在安南脑中冒出这样念头时,他就已经查完了资料。 是的……安南手头已经有了即时查询资料的手段。 而且原理也很简单。 玩家们不是能够在迷雾大陆依然无延迟使用手机上网嘛……无论是来了什么邮件、亦或是有人打了电话和语音,都不至于接不起来而导致“被失联”。 而安南也是最近才察觉到……那些与他签订了契约的“玩家们”,其实与安南之间的联系,比他之前想象的要紧密的多。 或者说,安南对他们的控制力、比安南以为的要强不少。 签订了契约之后,安南甚至能够从雾界直接摧毁玩家本体的灵魂;或者在玩家们没有进入迷雾大陆的时候,直接给他们委派任务……虽然这个功能安南完全用不到。 但安南也可以借助玩家们作为跳板,钻入玩家们的手机电脑中——并借此直接进入网络中。 也就是说……安南现在就可以逃入玩家们的那个世界中,成为不老不死的电子幽灵。 活的像是个数码宝贝。 如果有玩家突然掉线的话,说不定还能在自己手机屏幕里看到匆匆跑路离开的Q版安南…… 这个特殊性质,目前给安南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查询资料变得无比方便且高效。 于是安南就专门去查了一下世界地图。并将迷雾大陆的世界地图,像是小虎队解密卡一样在地球的世界地图上比划半天…… 真相就这样简单的被解开了。 诺亚最西部的大陆轮廓,与法国西部几乎一模一样……而丹尼索亚的形状,就是意大利半岛的模样! 由此就可以简单的进行推算了…… 安南通过查询地形图,以寻找山脉的方式进行对照。 很快,他就发现诺亚王国所在的位置,大概是法国、德国、丹麦,以及中间的比利时等小国连在一起。而冻水港就在丹麦东北角的奥尔堡附近……那差不多就是罗斯堡的位置。 挪威、瑞典、芬兰及俄罗斯紧靠着拉脱维亚的一小块——大约是四分之一左右,就是凛冬公国。而教国的位置是最好找的,它除了有俄罗斯西南角的很小一块土地、就是从白俄罗斯往南到乌克兰。 丧歌公国所在的位置,就是罗马尼亚。 地球上英国、爱尔兰的土地,以及诺亚东南角的西班牙与葡萄牙那一块土地,都已经完全被灰雾吞没。那些地方原本也有公国之名,就如同丧歌公国一般……但如今已经是一片死地了。 而已经沉没的帝都,就是从波兰一直到奥地利和克罗地亚附近、并包含瑞士的部分土地。 欧洲中部的接近四分之一的土地直接塌陷沉没,导致相邻的地域都随之断裂,意大利的亚平宁半岛直接脱落、并向南方漂了好远……形成了如今的丹尼索亚王国。 虽然不能确定,雾界是玩家们所在的那个星球的镜像、还是说梦界之河通往的所有世界都是无数平行世界的地球…… 但有了地图作为例证,安南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推测了。 怪不得安南总感觉这个世界范围很小。 ——因为它是真的很小!这个“雅瑟兰大陆”,就是从伊朗以西的欧洲部分…… 这套了大结界的地上四国,面积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天朝大…… 其实安南早就应该察觉到这点的。 早在看到丹尼索亚王国的形状时,安南就应该认出来了…… 但就是因为雅瑟兰帝都沉没后,留下在正中间的大漩涡、以及断裂之后向着四周移动过的大陆板块误导了安南。 最开始安南看到“世界地图”的时候,只是感觉有点眼熟——甚至看到中间的大漩涡的时候,安南还把诺亚王国看成了卡利姆多,把凛冬公国看成了诺森德…… 而如果说,这个世界与玩家们所在那个世界的历史呈镜像关系……那么“活沙漠”覆盖的面积,大概就是伊朗附近的地区。 那么,被烬赶走的精灵闯入了落后的雅瑟兰地区……这是否也是某段传说的衍化? 就像是宝船“白银”和“阿尔戈”号、塞利西亚与伊阿宋一样。 安南深深呼了一口气,收敛心神。 他被这秘密刺激到心神震撼。 关于天车,关于世界…… “……我要摆出什么姿势?” 安南稍微安定了一下,便回头向纸姬询问道。 那些事还稍微有些远。 ……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到时候去问燧父了。 燧父作为亲历者,他是知道虚界在毁灭前是什么模样的。 到底真相如何,只要一问便知——安南在这里推测,也已经猜不出来什么新东西了。 倒不如说先帮纸姬处理一下她的需求。 雅翁紧急查作业,安南作为纸姬的朋友,这个忙还是得帮的。 就像是他在家门口碰到纸姬时一样……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坐着。毕竟玩家们还没有全部抵达,安南现在还是有点时间的,陪纸姬画个画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纸姬刚刚还送了自己一套小别墅呢。 如果无聊的话,安南大可走神去补番…… “不不不你不用动!” 结果安南就看到,正在飞速画画的纸姬却是突然抬起头来,有些慌张的说道:“不必特地摆出什么姿势的……” 安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但还是晚了一步。 雅翁顿时皱起眉头,斥责道:“你还让安南静下来让你画?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呜……” 纸姬忍不住发出悲鸣:“我错了我错了……” “凡人记忆力不够、熟练度欠缺,最关键的是他们绘画速度慢,所以才要让模特静止下来——手别停,继续画——你缺这点速度吗?” 安南听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 在雅翁直系传承的绘画与雕塑技巧中,是不允许让模特静止下来、摆出某个姿势来的。 因为那只是“静态之美”,而且并不自然。 就如同那位曾经请教过雅翁,并最后得到雅翁赞赏的画师“奈杰尔”一样。 他只是瞥见了一眼纸姬……在理性瞬息之间被灼烧到近乎空白的情况下,就能凭借本能复刻下来她一部分的外貌。他当然不是让纸姬停下来,让他画完了才放走的。 而他如今,甚至能够以凡人之躯描绘天车御手的尸骸。 这已经算是凡人画师里的天花板了。 而纸姬本来也是这样的——就像是她曾经给美味风鹅绘制的那副画一般。 不仅不能让对方静止下来。 甚至要看穿对方的躯壳,画出对方的本质——唯一的需求,就只是“看着对方”。甚至只是“曾经看过”对方,也要能从记忆中翻捡出来那个人、并画出对方的本质。 纸姬是因为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懒……又或者是因为见到安南之后变得放松了下来,下意识的开始偷懒。她当时为安南绘制的“速写”,本质上就是偷懒之举。 ……当然,哪怕只是纸姬的随手之作。 也是内含【光辉】要素的魔画。 安南其实相当期待,纸姬到底会画出什么样的自己…… 而雅翁就一边训斥着纸姬、一边抽空和安南谈笑风生……转眼间两个多小时便过去了。 纸姬的画作也终于完成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安南的镜像 看到那副画的瞬间,就算是安南、也在脑中“嗡”了一声。 ——那是,何等绚烂的光。 那已经完全不是一幅画了。 那与安南的外貌没有半分相似,倒是与安南最开始在“魔镜”中看到的那个“有着多个头的自己”有些相似—— 但那并非是物质化的形象。 也没有什么公牛头与狮头。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并非黄昏、并非正午、并非清晨”的日间,在光与暗的裂缝中、宛如夕光般的人影。 那是类似人,却绝非是人的某种东西。 在祂大概是头颅的前后左右,分别有着凝聚成要素的“智慧”、“理解”、“胜利”、“荣耀”的四种光辉。 那四种光辉组成了四角的星芒——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可以看到一圈神圣的光环。而至于人身……则更像是光芒的拖影。 就像是在夜晚下雨的城市中,霓虹灯光在水坑映出、拉长的倒影。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煌煌大日拉出的投影、又像是有四面的巨大方尖碑……但如果一眼望去,肯定会以为这是在天空与大地间投影出的,只有腰部以上部分的无面神圣人形…… 假如安南还没有进阶到黄金阶、取得光辉要素的完全掌控力……仅是这幅画中蕴藏的无穷光辉,就足以瞬间冲垮安南的灵智。 也正是因为安南手中握有要素之力,这幅画才不会伤到他——反而能成为安南最好的补品。 安南甚至感觉…… 在看到这幅画的同时,他体内的要素瞬间活性化了。 如果将这幅画随身携带,安南或许可以在无消耗的情况下转化为“天车模式”——而且还是被咒缚强化过的八倍大的光之巨人。 而即使只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安南也从中获得了全新的力量—— 无数纯白色的光点从画中涌出,飞入安南眼中。 安南原本就如布偶猫般冰蓝色的瞳孔,顿时变得更加清澈透明、宛如琉璃。 而安南模模糊糊间看到了某种幻境。 ——他感觉自己自上而下,向【月】坠落。 并非像是跳伞运动员一般……带着猎猎风声、迎着吹到睁不开眼的,带有韧性的空气自天空坠落。 而像是往大海深处逐渐沉没……而那月明明在自己头上。 ……安南就以这种奇异的方式,不断的“向上坠落”。 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声音,以安南从未通过的古老语言吟诵着: 【——造物者,打开目与塑之门关!】 刹那之间,安南感觉到猛地“一空”。 就像是在梦中跌落悬崖一般。 但他没有突然醒来,而是眼中的整个世界都脱去了“形象”、仅仅剩下资讯。 就像是进行中的游戏,被还原成了模型与代码一般……那是万事万物在形成之前的“原型”之姿态。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度念诵着: 【——永恒者,打开善与常住之门关!】 而那一瞬间,安南的身体再度一轻。 就连那“模型与代码”都消失了……无穷无尽的资讯的末端,被纯化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 无数的“光”交织在一起,表露出了资讯的本质——也即是“这些资讯为何而生”的“终极之因”。 但安南还没有停下脚步。 【——堕落者,打开蠕虫与蝉之门关!】 但这次,安南没有听到任何异状。 安南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那个“月”以及离他无比接近。 近在咫尺。 而这时安南才意识到……那并非是月球,而是一道大门、一面镜子。 安南像是飘到了最高处、又像是坠落到了海底最深。他向前伸出手来,下意识的触碰着那扇门。 而在门的对面,映出了与安南一般无二的形象。 只是那镜中之人的及腰长发是黑色的、双眼是昏黄的。 与安南镜像的是——他的右肩同样有着无限之印记。 但那印记是翠绿、鲜活的,更像是一条活着的衔尾蛇。 “——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与安南完全一致、带着愉悦的低沉声音,在安南心中响起:“借我用用你的智慧和躯体吧……天车。” 那一瞬间,安南的冬之心像是失效了一般。 久违的恐惧、愤怒、绝望……歇斯底里般一股脑涌来,像是一瞬之间卷起的海啸、重重拍向城市。 那些情感如此炽烈、如此鲜活。 以至于……就像是那并非是安南本身的情感一般。 但下一刻,系统提示却像是闹钟一般、激烈的响起。 【你完成了一项仪式,你的意志属性+1】 【你目视至圣之物,侵蚀度已归零】 【因为“智慧”的干涉,你的等级提升了】 【因为“理解”的干涉,你的等级提升了】 【因为“胜利”的干涉,你的等级提升了】 【因为“荣耀”的干涉,你的等级提升了】 【你得到了新的标记“创世之初的回响:天车与蠕虫”】 【如不及时去除,将会在七日后跌入具有关键词“蠕虫”的随机噩梦中(难度:异界)中。】 而安南突然惊醒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看了那副画一眼。 那些记忆瞬间变得苍白、脆弱。就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之时,梦境中的记忆险些就忘了个干净。而之前那些不属于安南的强烈感情,也在刹那间变淡、消失。 安南这才意识到,这幅画直接拉升了自己四个等级!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得到了新的能力——增益精通系里面的“群体光辉护盾”。这让他向着继承西西弗斯的全部力量更近一步。 ——辉光君主LV35【妨害精通LV2(冰结灵气、震慑灵气、霜寒领域)】,【增益精通LV3(光辉形态、群体光辉武器、群体光辉护盾)】,【治疗精通LV2(治愈灵气,神圣领域)】 但安南却只是感觉到强烈的困惑。 “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记忆变得浅淡,安南只记得那画中的“自己”是有灵智的。以及……在通过三重门关之后,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纸姬也显然有些讶异。 在将最后一笔落下之前,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画出怎样的画。 不过作为画灵,纸姬倒是没有被这幅画中蕴藏的力量冲击到。 但她也意识到,自己估计是惹祸了。 她只能用尽全力回忆着,就如同在努力做着自己文章阅读理解的原作者一般:“我只是感觉到,你的灵魂深处同时存在【黄昏】与【黎明】的两种光,而你表现出的仅仅只是【黎明】。所以我就想着,将你从未表现出的那一面也融入到了画中……” “——那是蠕虫。” 一旁那同样看到了画、却没有出现幻觉的雅翁,简单明了的说着,毫不犹豫的伸手按向了那副画。 “毁弃吧。” 他说道。 仅仅只是如此,那副画就失去了灵气。 以这种方式被完全的销毁掉了。 但此刻安南和纸姬已经顾不上心疼画了…… “……蠕虫?” “没错。” 雅翁叹了口气,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给安南画像的。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以后千万别这样了。这次是我的。” 他看了看纸姬、又看了看安南,表情有些微妙:“怎么说呢,就如同每个名字,都会让蠕虫获得新的力量一样…… “这幅画,也让未来的蠕虫与此刻的安南产生了共鸣。镜中之影终于回忆起了自己的姿态——让蠕虫获得了物质化的躯体……与安南此刻完全镜像的躯体。这也会让他得到和这个阶段的安南同等强度、属性完全相反的力量,以及和安南完全一致的意志与智慧。 “但总的来说……这依然是天大的好事。” 安南知道雅翁什么意思。 因为这意味着……无形无质的蠕虫,从今天开始——拥有能够被杀死的实体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是时候收网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雅翁的全力支持。 安南这边就能彻底放开手脚了—— 他借助雅翁教会之手,以“修建旅馆以招待前来参观科技展的外国客人”的名义。给玩家们租下了六片分散着的住宅区——都是两到四层的独栋别墅,每一层都能住下一整个轻锐小队。 毕竟玩家们不是真的需要在这里睡觉……他们只是需要一张床来下线,以及保证自己在沉睡过去、净化噩梦来练级的时候,身体不会因为睡眠质量不好而产生属性减值。 而且考虑到,玩家们通常以三到五人的小队为单位,执行各项行动。他们集中在一起才比较方便……免得上线之后,还要找个地方先集合。 而他们这些住宅区的位置,安南也是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挑选。 从六片不同的区域出发,可以保证玩家前往丹尼索亚的任何一个城区或是乡镇,路程的最远耗时都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而他们距离大城市市区、以及大贵族们的住所,距离甚至可以拉近到半个小时以内。 这样的话,也方便玩家们以高效率就近执行不同的任务。 而且这六个住宅区附近,都有之前驻留在联合王国的玩家们留下的传送点。 直接传送到对应的传送点,再徒步走到住宅区的位置、只需要不到十五分钟。而安南针对这六个传送点,给出了“活动期间限时限次免费”的策略——在这个“活动”结束之前,玩家们每天的第一次传送都是完全免费的。 这主要是方便玩家们完成任务后的返程。 他们在执行任务前,能够在马车上、或者走在路上时,讨论任务的具体细节——即使这些玩家里面没有什么混子,但能够在接下任务时仔细阅读任务提要、思考任务计划的,也是他们中的少数。 就如同在塔防游戏时,就算已经给了你这一关的地图、但普通玩家通常还是得先扑街一次,看看怪物的路线和波次什么的……能直接见招拆招,在初见时就有所预料的已经属于高手了。 中间的路程,也可以留给玩家们来进行准备。 但执行完任务回程的时候,却不是所有玩家都会有闲心到处逛逛的。 有一些玩家,连狩猎怪物后的奖励页面、或是在竞技游戏中战胜对手的胜利画面都不想看——就会直接选择“再来一把”。 所以安南就给他们专门设置了方便的回城手段。 完成任务、或者放弃任务时,都可以一键回城。 当然,玩家们也是可以互相支援的。比如说我们的任务都不太好做,不如我先帮你们一起做你们的、你再帮我们一起做我们的……这也是完全可以的。 安南将玩家们的住宅分配,编辑成了一张表格、放到了论坛上并置顶,方便玩家们查询。 ——他已经开始愈发的张狂,越来越不怕玩家们察觉到自己“游戏策划”的真实身份了。 ……假如真的还有玩家会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的话。 而安南专门使用天车之书的后台,特地编写了一个功能。 那就是玩家们不仅可以瞬间定位自己所在的位置、来方便他们传送。他们在执行任务时,如果不慎死亡也会直接在“家中”复活,而不会再从附近的安全地区跑尸回去——这也是为了顾忌影响。 毕竟在科技展期间,丹尼索亚这边形形色色的人着实不会少。 为了防止在公众场合之下,出现“刚刚被杀死的人瞬间又复活了、然后他们死了之后又复活了”的奇景……安南就暂时禁用了玩家们的战斗复活能力,不过也大幅降低了玩家们的复活损耗。 本来复活损耗,就是安南硬加上去的。 原因是因为复活玩家,本质上是玩家们重新塑造躯体。这需要消耗天车之书的力量,而且随着玩家们的等级提升、消耗也会逐渐增加。 所以安南不能允许玩家们养成“随便死也没关系”、“死亡没有任何损失”、“所有敌人只要靠命堆死就可以了”的坏习惯。或者说,至少不要没事就死一次什么的。 所谓由奢入俭难。 而如今,情况稍微有些不同。 因为如今这个情况,并非是玩家们自发聚集过来,要搞什么事。 而是安南有个计划,需要玩家们的帮助……这就像是他准备开一个偏肝的、节奏偏快的活动,那么这至少不能让玩家倒亏资源。 假如这个活动给的资源,还不如玩家为了参加这个活动而付出的资源;或者玩家必须费心尽力、才能保证不亏。就比如说,为了参加这个活动付出的体力,刷出来的东西发现尚不如每日清体力时给的多……而且还难打很多。 那么这个活动就毫无意义,反而还会招致玩家们的恶感。 而且,接下来玩家们就要高强度的进行对抗——除了英格丽德的手下们,还有在地下都市竞争。 不少玩家已经都到了白银阶巅峰水平,正在考虑黄金阶的进阶问题。而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因为刷任务而掉了几级……那不光是让玩家们亏本,而且可能还会影响到,安南早就定下的、帮助玩家们进阶黄金的计划。 为了不影响玩家们的战斗力,安南干脆将丹尼索亚的玩家们的复活设定稍微修改了一下——从每次死亡掉落一级,变成“假如死亡前一天充分休息,那么只会损失当前等级10%的经验、且在当前经验低于10%时,不会因此而导致等级下降”。 这表面看起来,像是在鼓励玩家们早睡早起、保证充足的作息时间和“现实中的工作时间”。 但实际上,这是在暗示玩家们“两次死亡之间,至少也要隔开一天”。 只要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就算是没有死亡惩罚,也已经足够让天车之书回转了。 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内部测试——毕竟如今玩家们等级都高了,而且进阶黄金这个任务线本身就麻烦。如果动不动再扣掉一级,会大大拖延玩家们的“游戏进程”。 如果好用的话,之后这个设定也就可以普及了。 安南甚至在想……等这个“活动”结束之后,还可以找个借口,把传送费用给直接去掉。 毕竟天车之书的传送功能,其实是不收费的……安南之前收费,一方面是打算存储一些经验给自己和卡芙妮用;另外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玩家们跳来跳去、无法与当地人产生羁绊。 而如今,这两个目的都已经不再需要了。所以安南才会开一个限时免费的传送……不直接做成完全免费,也只是防止玩家们突然解禁、沉迷串门而忘记“打活动”。 为了保证一定程度的自由性,安南还没有把玩家们接下来一个月要居住的“基地”,给完全固定下来—— 玩家们可以在论坛中,向其他地区、住宅、楼层的玩家小队提交“交换基地”的申请。 只要对方同意,那么他们的位置在表格上也会直接交换。那样的话,他们等下一天的任务做完之后、就可以直接“一键回城”到新家。 在安南被纸姬带去找雅翁的一周之后,该来的玩家们才陆陆续续全部到齐。他提前放出去的“塞利西亚”的消息,也终于把奥菲诗·丹尼索亚和亚瑟·灼牙引了过来。 玩家们互相组成轻锐小队,找到了自己的“基地”、安定了下来。 而安南那边得到线报……得知“毒手”被捕获,英格丽德也已经按耐不住了。一些大臣和军官蠢蠢欲动,甚至还有一些巫师出现在街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是时候收网了。” 安南沉声道。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龙井茶的阴间队伍 安南给玩家们布置的“每日任务”,也相当有活动气息。 这些任务以“独栋别墅”为单位进行发布——每天玩家都要在总数为“别墅的总层数+1”的任务中进行选择。任务在别墅一楼的情报板上出现,每栋别墅内最先全部上线的队伍,可以优先挑选。 任务的基本类型,包括“刺杀权贵”、“阻截精锐”、“歼灭杂兵”、“盗窃重要物品”、“绑架重要人物”、“销毁证据”六种。 ——是的。 在得到雅翁的支持之后,安南稍微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不只是要与英格丽德那边派来的人,在丹尼索亚战斗……而是要提前将丹尼索亚的一些“守旧势力”破坏掉。 因为之后,安南早晚要建立统一大结界的。 凛冬是安南自己的,而诺亚是卡芙妮的、也可以视为是安南的;而塞利西亚是安南的冬之手,属于他的“个人物品”……无论“白银”中的谁会最终获胜、抱得美人归,他也要变向受制于安南;教国就更不用说了,七位正神中直接支持安南的就有五位。 既然如此,那么安南也可以提前将联合王国视为自己的财产。 安南这边也已经知道……丹尼索亚王恐怕想要发起一场规模相当大的内战。目的是直接剿灭菲尔德群岛上的海盗势力——可能还会顺便“无意识”、“不小心”的,把菲尔德群岛的本土势力清洗一遍。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守旧势力、以及与菲尔德群岛利益相关的“顾问会”和“委员会”成员,就一定会给老国王的计划带来麻烦。 安南就可以在这个时候插手。 推波助澜、将混乱进一步扩大……把锅全部丢给英格丽德,并提前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扫清障碍。 ——因为这同样也是为安南自己的大一统而扫清障碍。 因为安南将这一期的大型活动,直接命名为【联合王国的血与酒之乱海盗时代的终结】。 借着玩家们在丹尼索亚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察觉到的违和感……再加上这个活动名、和玩家们具体要做的那些事。 因此也有不少聪明的玩家,猜出来了安南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们还不明白?” 龙井茶有些无奈。 他干脆完全无视哈士奇的抗议声,一把将面前快要输掉的飞行棋直接推掉。 并使用哈士奇发明的、颇有霍格沃兹风格的、像是能自己行动的手办一样的“棋子”,开始给其他几人讲解着局势。 他先将白色的棋子放到桌面正中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是丹尼索亚国王。它暂时也可以视为友方势力、绿名怪吧。” 紧接着,他又用五枚紫色的棋子包围了白色的棋子:“而这些是与丹尼索亚王有冲突的,丹尼索亚顾问会的成员。这些算是黄名怪,没有什么主动招惹的必要、但适当的话也可以干掉。” 他又掏出了一些浅紫色的棋子,摆在很远的地方:“而菲尔德群岛的海盗势力,本质上就是就是‘顾问’们的狗。这些海盗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视为红名怪,我们能杀就杀。他们养了一些海盗,用来处理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并且通过控制海盗来提高自身的权威性。 “这些海盗会劫掠在群岛间互相运输、贩卖的黑火,并抬高价格卖给民众。其中的获利,自然有一部分会输送回顾问会,作为他们压制丹尼索亚王的‘力量’。 “而德勒斯特·弗拉梅尔开发的这个一点也不科学的‘输热技术’,就是找了个借口、让黑火不再流向菲尔德群岛。这无疑会大幅降低海盗们的收入。 “但这些顾问会可不会体谅这些泥腿子。他们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降低自己索要的‘供金’——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就意味着他们在顾问会中的影响力会下降。 “钱可是很重要的。一旦不能用钱拉拢下一级的‘委员会’中的盟友、甚至影响‘成员会’的票型与提案,那么盟友可能因为政敌的‘加钱’而变成敌人的小弟。 “那么这些海盗,就只能自己贴钱来上交。 “他们当然也不会认这个亏——他们只会从自己屁股底下再找钱。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这个技术被公开、甚至不用落实……那么菲尔德群岛上,就会立刻出现新的变化。 “要么是海盗与顾问的关系恶劣化、要么是普通民众与当地海盗之间的关系恶劣化。无论发生的是哪种情况,都会直接打破以往的政治平衡。 “这个时候——” 龙井茶说着,又败了几个粉红色和深红色的棋子。 “这就是‘白银’势力与‘舔狗’势力。 “白银那边,是因为他们的船长和咱们一起以安南护卫的名义,在这个混乱前夕的关键时刻进入了丹尼索亚。他们作为丹尼索亚的本地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视而不见。 “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船长。而在这个过程中,也会间接保护安南……也就是说,他们算是绿名怪,和我们是互不碰面的盟友关系。 “而英格丽德的舔狗势力,就是专门针对安南的。他们是红名怪。这里面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委员会’的成员。也有一些‘成员会’的,或者是从属于‘顾问’的家族、能够和‘顾问’说得上话的权力者。 “她肯定希望能够将安南刺杀在这里……如果做不到的话,至少也要给他造成很多麻烦。扰乱丹尼索亚的政治局势,把黑锅丢给安南就是她们所能做的事。 “这个过程中,‘白银’一家和‘舔狗’一家,自然而然的就会打起来。但这个无所谓的……只要在清缴海盗,那么只要英格丽德一方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这些混乱都可以视为‘阵痛期的代价’。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海盗被除掉之前、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杀掉所有的红名怪——主要就是那些被英格丽德魅惑的那些贵族、超凡者、仪式师、圣职者,以及那些海盗。 “然后就是尽可能削弱黄名怪的势力……顾问会的、委员会的,能杀就杀、但必须保护好自己。因为黄名怪带来的反扑会非常严重,一定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如果产生了证据,就第一时间将其销毁。 “再然后就是保护绿名怪……虽然我觉得这个应该轮不到我们出手。 “最后,就是安南的计划了——” 龙井茶轻笑一声:“他肯定是打算,在‘红名怪’被剿灭之前、把国王弄死。” “……哎?” 坐在他对面的哈士奇愣了一下:“那是为什么?”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安排‘白银’势力中的某个人上位。还可以把锅全部丢给我们亲爱的红名怪军团……并借着清缴红名怪的借口,趁机立威、增加自己的影响力,并用这些影响力对联合王国进行改制。” 龙井茶喝了一口茶,平静的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安南应该是打算统一世界。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各国的统治者都换成自己人。” “……既然如此,我们接什么任务?” 十三香忍不住开口问道:“咱们最擅长的,应该是清杂兵的剿灭任务和绑架任务吧?” 他们小队的配置,是林依依这个有一定施法能力的招架流坦克,十三香这个虐菜无双的夺魂巫师,哈士奇这个能增益能奶能召唤的偶像巫师,再加上龙井茶这个专精干扰、控场的敕令巫师。 总体来说,是个虐菜无双队。 十三香和龙井茶都是控制、哈士奇和龙井茶都能增益,而林依依自己和哈士奇都能奶。再加上十三香对杂兵的范围精神控制……属于人越大越多、血根本不掉的类型。 而且在有哈士奇的属性增幅之后,林依依终于可以用铁棍拦截子弹了——这也能很好的保护她身后的三个脆皮法师、防止他们在十三香的心灵感知范围外被狙杀。 缺点的话,就是缺输出、缺机动。 可以说是严重缺输出——林依依虽然能抗能打能输出,日渐趋近于神装武器大师的风格。但她如果要为法师们拦截法术和子弹的话,就不可能过去近战。 唯一的输出,就是三个都不擅长输出的法爷了。 龙井茶现在还不会即死敕令,他唯一的输出就是用“双方休战”把人吹出去来造成地形杀了……而哈士奇的唯一攻击手段就是活化雕塑,十三香更是只能拉着这个杀那个。 但是就突出一个阴间。 龙井茶的心灵感应,可以直接扫出来对面的潜行者;哈士奇作为偶像巫师,有着阻断对方施法与仪式的能力;十三香更是一个不需要接触,就能把人推来推去、拉来拉去的强制位移型控制法师。 而就算能冲过雕塑、心灵控制、风墙等障碍物冲过来,大概率也打不过被加满buff的林依依。 可就算是远程施法或是狙击,又会被林依依拦截。 完美无瑕的套路阵容。 虽然输出是真的低。 ——但的确可以low死对面。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切任务转歼灭 龙井茶专门组出来的这个小队,假如是和其他玩家打pvp的话,想必能够给他们带来快乐、带来笑容。 除非是在超远距离使用破坏法术进行覆盖式轰炸,再或者就是把速度提高到被双重增幅之后的林依依,也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顶着三位巫师的干扰强拆后排。 只要拆掉一个,剩下的两个就好办多了。 不然就像是个乌龟壳一样。 如果把伤害强行丢给林依依的话,只要没秒掉、还会被哈士奇慢慢奶回来。无法破局的话,就真的会被活活拖死……除非直接用命堆到三位法师全部没蓝。 但假如是pve,那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原因很简单。 龙井茶他们的任务,又不可能是死守温泉关…… 对面要是确认打不过,大可直接摇人、也可以转头跑路。 毕竟他们并非是关在一个决斗场内,非得一波拼到死不可。 如果敌人无法有效对抗龙井茶小队——他们意识到点子扎手,大可直接逃走。而他们唯一能够阻止对方逃跑的,就只有龙井茶的敕令法术。 以及最为关键的……那就是他们虽然得到了国王与教会的支持,然而他们在行动时、身份依然不能暴露。 这个不能暴露的规则很简单。 就是只要不被活捉、不在大庭广众下被暴露身份就好了。 ——也就是说,如果龙井茶他们拖的时间太长、还没有将任务目标完成,又被敌人的援军包围……那么他们就得直接自杀死回城了。 除了主要任务内容就是虐菜、考验耐久力和范围杀伤能力的剿灭任务……能够让龙井茶直接开无双。毕竟高位夺魂巫师对低位超凡者具有无条件的碾压能力,就算对方布置了什么机关陷阱、也完全可以随便抓一个人来带路。 但是剿灭任务的数量是最少的。 他们平时能做的任务,基本上就只有绑架任务了。 绑架任务要简单很多……因为被绑架的目标人物,通常都不是超凡者。有龙井茶的精神控制,他们不会被目标的挣扎暴露目标。运气好的话,等到对方出门、把陪同人员干掉,然后直接控制住就可以走人了。 他们最开始,还觉得自己能接“阻截精锐”的任务。 但等试过之后,才意识到还是不太行。 “阻截精锐”的任务,通常是把在某条线巡逻的骑警,阻截在事件发生的区域前方。 听起来像是“只要把对面的精锐拦住就好了”,似乎很适合他们。但其实这也是不行的。 因为对面是有脑子的。 但他们发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这条路通过的时候……对方除非是真实铁头娃,不然一般会选择退回去再换一条路。 而这个时候,龙井茶他们是拦不住对方的。 于是龙井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阻截”任务,虽然名义上是“阻截”,但其实是要把他们都干掉的意思。 当然也可以选择执行真正的“阻截”任务。但如果只是拦住而没有杀掉,就必须一直待在那里……直到后方队友完成任务并成功撤离、才可以离开。 那样的话,自己这边要承受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会顶不住压力而任务失败。 “——那这些任务,不全部都可以一转刺杀吗!” 哈士奇恍然大悟:“阻截是在场外刺杀尚未进入战场的援军,歼灭任务就是刺杀掉目标区域内的所有敌人。而偷窃物品和绑架重要人物中被人发现的话,也可以直接刺杀所有发现的目标。销毁证据其实也就是把证人刺杀掉……” “与其说是全部都是刺杀,倒不如说全部都是歼灭。” 十三香纠正道:“按照经验来说,我感觉说不定在绑架人物、盗窃物品或是销毁证据的过程中,如果被太多人发现,可能任务也会一转歼灭——把所有目击者全部杀掉。” 这话顿时让林依依呛了一声。 她忍不住吐槽道:“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吉利,最好先提前准备一把心智之殁……” “你们都停一停,停一停!” 龙井茶无奈的拍了拍桌子:“你们就不想接那种高难任务吗?” “想是肯定想的……” 林依依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不太可能会有什么超高难度的清杂任务。” “所以我们就去接别的。” 龙井茶沉声道:“还记得那艘船吗?” 十三香立刻回忆了起来:“那艘被‘毒手’抢走了的,‘载满了恶魔之血’的货船?” 龙井茶给出了大胆的建议:“我认为这个‘活动’的第一阶段,最重要的就是情报上这艘船。一船的‘恶魔之血’,这不是个小数目。 “无论是派遣军队,亦或是骑警都是合理的。可联合王国那边却一直没有处理……” “也就是说……这个事件中,有联合王国的高层插手?” 林依依下意识的分析着。 十三香摇了摇头:“与其说是联合王国的高层,倒不如说是英格丽德势力的核心成员。这艘船肯定是一个陷阱……倒不如说,包括‘毒手’被捕获在内、都是一整个算计好的阴谋。 “而问题是,既然我们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它是一个陷阱,那么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那么,会不会是空城计?” 哈士奇提出另一个猜想:“其实根本就不是陷阱,只是因为太巧了……所以唬住了所有人?” “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我们在制定计划时,却不能把这个可能性当真。” 龙井茶答道:“我们突然全部聚集过来,这是因为我们接到了任务。我估计这其实是安南召集的我们……那么,假如我们现在不在这里呢? “就算明知这是陷阱,但一船恶魔之血的危害太大了……安南多半也会强行进入查看情况。里面多半安排了刺杀安南、或是使其重创的陷阱。 “不过现在,我们以‘安南大公的亲卫’的名义入境,情况就又有了变化…… “既然安南的亲卫在这里,那么他就没有亲自来冒险的可能,我认为里面可能会有专门留守、准备捕获证据来陷害咱们的什么东西。” “但这真的能算陷害吗,”林依依吐槽道,“我们的确是过来抢东西的啊。” “这不重要——” 龙井茶大手一挥:“总之,我们东西要搞到、任务还不能失败!这就像是打牌,如果后场有坑手里没风、总是不踩也不是个事……其他人的行动也会随之受限。” “但咱们这一脚下去,要是正好被坑了怎么办?” 林依依还是有些忧虑。 龙井茶摆出一个碇司令的造型:“所以,我联系上了老鹅他们。”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满编的八人小队! 美味风鹅的小队,也是第一批进入丹尼索亚的。他们找个地方住下之后,就已经闲不住的开始接一些先期任务来练手了。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他们的刺杀任务效率,在所有玩家中都是最高的。 仅次于他们的是四暗刻。 但他们的风格不太一样。 四暗刻可以说是真正的杀手——就像是在玩打人侠一样,通过各种机关、道具的使用,在对方甚至全程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下,甚至几乎不使用法术就将对方成功暗杀。 而美味风鹅这边就比较……白虹贯日。 因此在接了几次任务之后,他们也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正巧看到龙井茶那边发起了“联合任务”的请求。 在询问过安南之后,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甚至得到了安南的支持。 安南亲自过问,需不需要他也跟过来。 听安南大公的意思,他的黄金阶职业似乎是个超强的群体拐。能把青铜拐到打白银的那个程度,听上去似乎都可以当雅典娜了。 不过美味风鹅还是婉拒了安南。 倒不是他信不过安南。 而是因为他也觉得那艘船有问题,免得安南出事。 ——对于这种“绝对不能出事的NPC”,美味风鹅巴不得他最好躲在安全的地方。看到安南这么听话,他可以说是万分欣慰。 至少他觉得,他们这次组队可以说是强强联合。 甚至就连黄金阶的敌人……也未必打不过。 他们队伍的配置,是用美味风鹅这个可近可远、超高输出的脆皮剑圣、加上酒儿这个需要烧血启动的狂战士,以及德芙巧克力这一组刺客与猎人的脆皮输出小团体,绑定目前玩家中奶量最大的阿电。 阿电已经成功拜入了涌泉岛的白玉之塔,顺利转职成了“白袍女”。 作为“白袍女”,她现在拥有了多重治疗手段。 可以用神术、也可以用法术,可以用仪式……甚至可以使用药剂。 是的,她也会了一点转化法术。虽然会的不多,也不知道原理——但至少能够制作药瓶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便宜货色的血瓶。 这是“白袍女”、或者说“白羊女”独有的职业特殊能力——她可以使用转化法术配置一种特殊的乳白色合剂之后、再使用神术将其圣化并保存。 平时只需要随身携带、贴身保存,就可以不断积蓄“药力”……不仅不会过期、反而还会使药水的品质不断上升。 就像是酿酒一般,时间愈长、味道便愈发醇厚。 等到需要用的时候,阿电只需要拿出一根羊毛系在血瓶上、并打上一个活结,就可以将它分给队友们了。 队友们只要将这个活结解开,就在仪式上活性化了这瓶药剂、并确保它积存的药力不会损伤到使用者。 ——这是只有白羊女这个同时兼修神术、法术、仪式学、草药学的治疗职业,才能制造的特殊药剂,它被称为“圣羊乳”。 关键在于,用这个流程圣化的药剂、并不是只能用来“治疗伤口”用的红瓶。 而是一种“预损伤恢复药”。饮用之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从体内蓄积血气,在受伤之后、自动扣除一部分来保持满血。 就像是古早网游中的蓄血类治疗物品——像是血池啊、红罗羹啊之类的。 只是游戏里,为了平衡考虑、一般这种道具都是非战斗状态下才能使用的。防止出现根本打不死人的情况,这样的话也就没有什么紧迫感了。 但这里可没有那种限制。 对于脆皮职业来说,白羊女蕴养好的药剂、足够换他们好几条命。就算他们没有“超凡体质”的恒定能力,一瓶药也能把他们拉回来好几次。 而且在刚刚受伤之时,通常伤口还正好是最容易愈合的。一般都是在伤口恶化一段时间之后,伤势才开始变重。 假如能够在第一时间就给到治疗,那么即使是割喉级别的致命伤、也仅仅只是一道很浅的切割伤而已。 除了这种招牌式的“羊奶治疗术”之外,阿电还掌握了“白袍女”最著名的“一抬手”。 它正式的名字叫做“赦命术”、还有上位的“大赦命术”。它的主要卖点在于远距离施法、没有弹道立即生效,以及相当强力的治疗效果——越是接近死亡,治疗效果越高。 阿电现在等级还不够高,技能等级比较低。 像是斩首、穿心这种级别的致命伤,一发赦命术就能直接奶回接近满血的程度。因为这个法术的本质,并不是银爵士的那种“促进再生”、而是“拒绝死亡”。 这个法术能够将缠绕在命运之上的“死气”瓦解,本质上这个法术算是有一半先知学派的血统。离死亡越近,越是能够“笃定”必死,从死亡境界“弹回来”的那一次,治疗效果就越强。 它能够直接免除“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也就是“放任不管就会死亡”的致命伤。 同样被刀剑斩断的隔断伤……这个法术无法治疗断臂、但是能够治疗断头。 而在队内全脆皮,还有三个必须得切进去才能造成输出的情况来说…… 有了阿电的辅助、他们这个清一色脆皮队的战斗强度,直接有了一个质变。 至少美味风鹅不会传送进去落地就没、酒儿不至于开了狂暴的残血状态直接被一发法术带走……脆皮薮猫也不会被不知名AOE直接干掉。 如今,他们就是典型的“强袭队”。 也就是那种,事先研究好路线和地图。然后在视野外buff拉满、保命药灌上…… 阿电和人形态的巧克力这两个脆皮,就直接不进场。 两人一猫飞速狂奔,以其他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直接杀到目标附近。 路上碰到的其他人全部顺手杀掉,能秒的人就秒、秒不掉的就绕过去,机关、法术和障碍物什么的,能躲就躲、躲不开就直接撞上去——就突出一个快,等到刺杀掉目标后就直接撤退。 整个过程干脆利索。 从第一个人目击到他们,到他们完成刺杀、任务全程不超过一分钟。 这无疑是可以拿来竞速的水平。 如果做成视频的话,大概还可以配上“逮虾户”的背景音乐……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这个逮虾户阵容,后排实在是保不住。 要知道,决定冲刺速度多快的……可不是“敏捷”、而是“力量”。敏捷属性只是保证了协调和反应速度,但真正的奔跑速度肯定直接取决于肌肉力量。 如同长距离追马除了耐力,主要点的是力量而不是速度一样…… 他们一旦全力跑起来,两个后排眨眼间就看不见了。 而有了龙井茶那个队伍的保护,巧克力也能打打输出了。 白银阶的猎人——这一箭过来可是能要老命的。 直接召开了个队内会议,很快就全数表决通过。 第二天凌晨三点,他们八个人就在丹尼索亚的鹿角哨塔下方集合。 这一刻,就算他们八人没有开启直播。 也有智能运镜、上帝视角的直播,自动在论坛开启了。 那自然是安南亲自开的直播。 除非是正在忙碌做任务的玩家……凡是有闲暇的,也都将目光转移了过来。 没有无限复活的权限,没有茫茫多玩家的人海战术——由一个蓝职两个绿职五个红职组成的满编八人小队,堂堂正正的证明玩家们实力的时刻…… ——终于到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船也是可以潜行的 在天亮之前,玩家们就已经动身了。 因为他们的任务目的地并不在陆地上……而是距离陆地相当远的一艘船上。 所以想要前往目的地,就必须搭乘小船接近、然后执行跳帮作战。 ——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 根据情报,那艘被“毒手”劫走的“商船”,虽然在名义上是货船……但它作为押运重要的“恶魔之血”这种非常珍贵的咒性材料的货船,其实自身就具有相当高规格的武装。 这也是为何迟迟没人前去讨伐的原因之一。 具体来说……那其实是一艘蒸汽动力、仪式加强的装甲战列舰。 接近四百人的舰船上,装有二十门75mm炮、两门双联300mm炮——主炮就更牛逼了,是个能够大幅增幅破坏法术范围、并能够外插一个先知巫师来定位的仪式台…… 玩家们怕这个火力吗? ……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75mm炮还好,加了力量buff的林依依、开了狂暴的酒儿以及美味风鹅都能进行有效拦截。甚至德芙的本体开了技能之后,也能在半空中直接给狙下来。 但哪怕他们没有破坏巫师。 光是这300mm炮这玩意就足够吓人了。 虽然仅仅是实心炮弹、而不是爆破弹……然而这种程度的轰击,基本上白银阶的超凡者,是不可能以肉身力量正面拦截的。 因为自重不够。哪怕体质属性超过五十、拥有超凡体质,真的被正面轰了一炮也没死……但至少人会和炮弹一起飞出去。 就像是打水漂一般,能飞老远。等落地之后,肯定就没处落脚了。 但也还好是实心炮弹,假如有专精防御的持盾型超凡者,开了技能大概是能够正面抗下来的——比如说当年的不落之盾。他在白银阶的时候,大概能够勉强抗下来这一击。 当然,当不落之盾进阶到了黄金、有了要素之力之后……他的防御力就有了质变。 这种程度的冲击力,甚至都无法让他的盾牌动摇分毫。就连壳子都打不破。 然而林依依仅仅只是个力量体质属性都很低的全敏招架T。 酒儿低血狂暴的全力一击、其冲击力的确能够截停炮弹,但她自身也根本承受不住那种攻击力——当然,有阿电跟着奶的情况下,主要是她的斧头承受不住这种攻击。 这种纯粹的动能攻击,假如真的想要克制、只需要青铜阶的失能学派巫师足够了。 只要一发【失速之墙】,就能直接将炮弹截停。 担心自己的墙不够厚、没法完全截停,甚至还可以把墙横过来放。 然而这一批玩家中,并没有失能巫师。 唯一能够强行扛下来这种的,是龙井茶的敕令法术。 白银阶的敕令法术有着【空域禁限】与【拒斥飞矢】的法术。 前者可以诅咒身边的一块区域,让所有正在飞行的物体、全部将速度的方向转为“向下”,从效果上来看、就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周围所有正在飞行的物体击坠了一般。 而后者则是强力的截停法术……仅仅只是青铜阶的即时法术、但可以一直用到黄金阶。 虽然法术名字叫做【拒斥飞矢】,但哪怕是从天而降的刺客、原理上也可以用这个法术直接弹开。 需要先用目光锁定一批“不接触大地”的高速飞行物,并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在所有被锁定的飞行物上,立刻产生一个方向相反、数值尽量相同的力。 这个法术不需要咏唱、只要保持掌心对准那个方向的动作,然后心中默念这个法术并进行“闭眼”这一瞬时动作即可。 施法者等级越高,这个反向力的上限就越大。而且这个法术本身没有冷却、也几乎没有距离限制——只要能用肉眼捕捉到那个物体,然后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但这可不是受力分析题。 在这股诡异力道产生的瞬间,通常就能够让这些飞行物当场爆炸。 如果有多个敕令巫师形成联防堤岸,即使对面在很远的距离打来瓢泼大雨般的炮弹、这些炮弹也不一定能飞的过来。 以龙井茶如今白银阶巅峰的施法者等级,能够施加的力已经足以拦截绝大多数的飞行物体……只是要看他能不能反应的过来。 等到看到开炮,再使用法术就肯定来不及了。 当然,相比较玩家们……主要还是船比较怕。 如果只是躲避的话,这些近战职业除了酒儿、其他人都能轻而易举的避开炮弹。但问题是,他们在船上就只能抵挡。 一旦他们的船体被击坠,那么没有水上行走能力、也不会飞行的他们、在海中就是活靶子。 所以他们只能在深夜接近。 通过向天车祈祷的仪式,来降低自身在命运之上的存在感。以此来防止大概率会存在于船上的先知巫师的本能预警。 先知学派的法术,分为比较主动的“预测”和偏向于被动的“感知”。 简单来概括,预测是提供“未来的自己亲眼看到”的某种“未来的可能性”;而感知则是未来的自己经历过的“命运之果”。 “被杀害”这件事意味着自身命运的终结,它当然会算是一种“命运之果”。 也就是说,试图谋杀先知巫师,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被对方感知到。 虽然只是“感知”到的命运,大概是无法改变的。因为仅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对抗命运的……但如果请求他人的帮助就不一定了。 ——所以,当一个势力规格达标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聘请一位先知巫师、住在比较关键的地方。比如说保存有重要物品的仓库,或者权贵房间的隔壁、或是必经之路的关键房间。 等级什么的并不重要,只要有就行。更关键的是,要隐藏自身作为先知巫师、甚至是作为超凡者的象征。 这样的话,如果他们可能在未来死掉、就会提前得到感知——就像是摆在家门口、充当预警器的易拉罐和玻璃瓶一样。 但其实这个反而好应付。 玩家们是被天车之书从异界召唤而来的,在这个世界被判定为“异界型召唤物”。是能够被驱散、遣退型的神术直接打掉线的。 也正因如此,玩家们可以享有天车本身的部分判定。 只要这艘小船全部由玩家组成,再加上强调这一特性的仪式。就能够在命运线上遮蔽他们的存在。 就像是隐形战斗机一般——缺点是依然能够被肉眼发现。 但他们这小帆船的速度,可远不如隐形战斗机。根本不需要被雷达锁定……只要被眺望的斥候看到,几炮下来、他们的船大概率就没了。 而如果用蒸汽舰也不行。 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惊动还是个死…… 于是他们在鹿角哨塔上,远远眺望着那艘船、讨论了一段时间后,便决定下来——立刻找艘渔船、趁夜前行。 一旦决定下来,玩家们就不再耽搁。 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一艘小渔船宛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飘向了那艘身披铁甲、浮于海面的钢铁怪物。 他们的前半截路程,是依靠龙井茶的敕令法术唤来的风流、强行吹动的风帆动力的渔船开始飙了起来。这也是他们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的原因。 但接近到能被肉眼观察到的距离后,想要继续这么来就很危险了。 指不定谁没睡踏实,迷迷糊糊一睁眼、往舱外看了一眼。 就看到只有不到十米长的小渔船,发出很大的轰鸣声、以乘风破浪之势,破开一串V型的浪花,嗖嗖的往这边开始飞速冲锋。 那肯定得吓他们一跳——紧接着就得发起警报了。 而龙井茶他们就危险了。 因此他们选择慢慢飘过去……就如同潜行暗杀游戏中、靠近敌人时的静步走一般。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的变成歼灭任务了! 这飘过来的一段路程不到全长的五分之一,却足足花了他们一半的时间。 而在他们就这样静悄悄的接近到一百五十米的时候。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是黎明前的黑夜,但到了这种距离……精锐的斥候还是能够发现的。 毕竟那只是一艘普通的渔船,没有涂黑漆、也没有上黑帆。 但也正幸好如此。 玩家们远远听到,船上有人招呼着——紧接着便有两道大灯照了过来。 幸好待在船头的只有阿电一人。 这原本就是一人使用的小船。而其他七个人都全部挤在船舱最里面、或蹲或趴的藏在大箱子的后面,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而阿电穿着白玉塔标志性的纯白牧袍,一脸无害的样子。 被交叉的探照灯扫到之后,她一只手努力挡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雀跃的向船上挥了挥手,往对面喊着“你们好”、“我来自白玉之塔”之类的话。 对方果然迟疑了。 不仅没有直接发起攻击。 过了一会,甚至将探照灯从阿电身上偏开、转移到了小船的两侧。 毕竟这光的温度还是不低。 一直照在身上,能够让皮肤发干。更不用说根本不可能顶着探照灯睁开眼睛了。 对于没有敌意的目标来说,这举动实在有些没有礼貌。 ——这是龙井茶想出来的“奶妈开团法”。 看到中立阵营的奶妈、尤其还是那种没有战斗力的美貌少女,孤身一人走过来……一般人肯定是不会第一时间就发起攻击的。至少也要等接近之后盘问一下。 然后等到面对面了、就看到对方一掀裙子,裙子底下瞬间蹿出来全副武装的七个壮汉——大致来说,龙井茶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过,虽然阿电顶在最前面,努力扮演无辜纯真少女。 但躲在后面的队友们,却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卧槽,这个时代,他们哪来的探照灯?” 十三香脱口而出:“还好龙井茶准备了几个箱子,不然咱们肯定就被照出来了……说起来,他们有电吗?” “肯定没有。” 美味风鹅握紧了剑,压低声音:“这显然是使用【光辉】领域的仪式制造出的探照灯。” “没错。” 龙井茶沉声道:“这的确是仪式光。这道光柱能够升的很高、很亮……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到。一般来说用来充当警报光,就类似于烽火台。 “没想到他们已经有了这种意识……在夜晚用交叉的探照灯定位敌人或是目标吗?有意思……” “这肯定不是什么野路子。” 美味风鹅非常肯定的说道:“如果海盗的战术素养有这么高,那么丹尼索亚的王室海军估计都得扑街。” “估计有正规军藏在船上……这原本就是丹尼索亚官方的货船。” 德芙很小声的说道:“龙井茶的判断是正确的。‘毒手’根本就不是抢走了这艘船……恐怕它上面的人员都没有变动太多。估计他只是干掉了船长,让从属于那个女人派系的高层进行了接手…… “这艘船理论上,是被‘毒手’捕获并劫掠的。但毒手被安南抓回去了这么久,也始终没有盘问到什么东西——这里可是有黑耀之塔的,是夺魂巫师最多的国家。真的想要拷问,早就得到结果了……他们就是不想拷问。” “只是在明面上,这艘船被夺走了而已。但如果我们真的直接打过去,恐怕打着打着对方就会突然一亮身份、表示我们突然袭击了丹尼索亚的王室海军,进而直接向凛冬公国宣战。” “……我觉得凛冬也不是很怕他们吧。” 哈士奇吐槽道。 十三香摇了摇头:“也不一定,联合王国的海军数量是最多的。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咱们根本就没有必要打。因为他们根本就代表不了联合王国,这就是故意搅屎引战呢。 “这船上的高层,严格来说已经不是联合王国的海军将领、而是联合王国的叛徒。他们从属于英格丽德的私人部队……从这点来考虑,我觉得顾问会中应该也有她的人。” “她之前布置的阴谋,应该就是打算用这种手段来拖住安南。” 美味风鹅总结道:“或许还有别的手段……但大差不多。” “那咱们……” 林依依突然有些迟疑:“是不是得把他们灭口了才行?” 她这话一出,其他六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绝了!” 龙井茶脱口而出:“间谍任务真变成歼灭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船只已经飘到了大船前面。 其他七人赶紧闭上嘴,从怀中掏出奶瓶并吨吨吨的喝了下去。 和那艘巨大的铁甲舰相比,这艘白帆渔船看着像是矮小的幼女一般。 而很快,绳梯也从上面放了下来。显然是要让阿电爬着绳梯先上去再说。 阿电也没有什么反抗。 她只是把渔船拴在了大船上,然后往后招呼了一下——带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猫咪、一起往绳梯上爬了上去。 那是变换了形态的德芙。 进入白银阶之后,德芙现在可以一定程度上的伪装自己的形态。 能够将自己的体型在一个巴掌大小的奶猫、和四足着地时身高便超过两米五的巨型猫科动物之间来回切换。 而在阿电已经爬上去了之后。 阿电乖巧的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毫无武装。 周围的船员们这才散开了一些。 龙井茶的一声断喝,才在船舱中突然响起。 阿电藏在袖子中的手环,也同时突然亮起不那么显眼的朦朦微光: “——【即刻开战】!” 以阿电为正中心。 其他几人瞬间被一股巨力拖曳着,从爆裂的船舱中猛然飞了出去、并在眨眼间便落到了阿电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林依依落地之前便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手中的实心钢棍——在落地的同时,伴随着极为流畅优雅的步伐、将周围人全部拍了出去。 “好开!” 林依依高声喝彩:“开得好啊,阿电!” “总觉得让奶妈用屁股开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电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一般不应该是ADC的工作嘛……” 天车之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识捕捉:警惕 “你在说什么呢?” 身为后排职业的哈士奇,落地之时便钻到了阿电身后。 她本能的吐槽道:“能够靠卖屁股来开团的可都是大哥!ADC充其量只是鱼饵而已!” “区别就在于那个饵最后能不能收回来是吧……” 美味风鹅抽出短剑,低声吐槽道。 哈士奇顿时瞪了他一眼。 她抬手便是一道微光刷在了美味风鹅身上。 那是名为【无畏伤痛】的偶像学派法术——通过将人比拟成神像,使人具有“神”的部分性能。 在这个法术的加持下,美味风鹅在承受伤害时、不会因痛苦或是伤势而导致动作变形——简单来说便是一个持续时间很久的霸体,副作用便是承受到的伤害、都会增幅至一点五倍。 “你被强化了,快上!” 哈士奇说着,便顺手拍了一下美味风鹅的屁股。 美味风鹅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转头看了回来。 虽然知道这个白毛美少女的本质是一个男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而一旁的十三香,完全没那个时间与其他人闲聊。 他在落地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自己的能力。 ——【意识判定】 如同有一道无形的领域扩散开来,将周围世界的颜色瞬间褪去。整个世界化为了对比强烈的黑白色,而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比例不同的彩色光辉。 他的瞳孔深处,泛起湖水般的透明涟漪。 ——【意识捕捉:警惕】 随着十三香目光一凝。 他的眼底有着橙黄色的光华一闪而过、打破了那反复回荡着的涟漪。 在这黑白两色的世界中,所有人心中那团彩色的火焰、突然全部都变得极为纤细而高耸,颜色也全部都变成了橙黄色、只是高度有所不同。 ——那是“警惕之火”。 随着每一个人心中的“警惕”这种情绪的强烈程度不同,在十三香眼中、火焰的高度也会有所不同。 和很久之前,杰拉尔德使用的“意识捕捉:杀意”不同。 在那个时候,杰拉尔德意识到这些人打算杀了自己、那么他的敌人必然对自己拥有杀意……所以他在捕捉“杀意”的时候,就能够标记所有敌人。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 十三香他们才是突入的一方,而在敌人弄清楚情况、甚至在他们看到十三香之前,都不可能对“他”产生杀意。这个时候,最常见的感情,肯定是迷茫、恐惧、愤怒、惊慌这种情感。 而能够精确将所有敌人、尤其是尚未参战的敌人标记出来的,就只有“警惕”这种情绪了。 夺魂巫师就是要有这种能在任何局势中,第一时间挑选出最佳策略的决策力。 “意识捕捉完毕!” 十三香立刻喝道:“给他们视野,哈士奇!” “收到!” 听到十三香的声音,哈士奇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她立刻严肃起来,高声咏唱: 【那日,我曾见到他们向他们的神祈并。他们剪下头发、褪去皮膜、以刀戳目、以锤敲骨——】 随着哈士奇的咏唱,十三香身上猛然间升起四道颜色各异的光环。 【他们将涂油的玉石投入眼眶,抬头望向太阳、便可见钴蓝色的光,那是神之目——】 随着其中一道钴蓝色的光环向周围扩散。 除却十三香之外的其他玩家,眼中纷纷开始闪耀起钴蓝色光辉。 在他们眼中,整个世界也变成了黑白色。 而所有敌人都化身为一道道细长的橙黄色火柱——这让玩家们能够拥有穿墙视觉、而不会被视野死角突然窜出来的敌人偷袭到。 在玩家们已经跳帮成功的情况下,水手们也很难使用船上的火炮对他们进行打击了。 最靠近玩家的那一批水手们,被林依依挥舞着长棍、以一套行云流水的棍法打的连连后退。 他们看到林依依身上没有展开的咒缚,便认为那铁棍并不重。于是他们试图用手来握住长棍。 结果是,根本就把握不住。 林依依手中的精钢长棍宛如游龙一般,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想要抢夺长棍的掌心、并反手就将他们的上臂直接抽断! “——好棍法啊,钢棍杠师傅!” 刚加完buff的哈士奇,嘴巴刚空下来、便立刻开始叫好。 “你要嘴巴闲的没事干,就给我继续加点buff!” 林依依语速飞快的说道。 她如今只是获得了所有敌人的位置情报。在敏捷属性还没有跟上的情况下,她还没有拦截子弹的能力。 而那些“水手”的反应,也是非常快。 在他们察觉到,有林依依的保护、他们几乎不可能突进到玩家们身边的情况下…… 他们立刻就向后拉开了距离。 ——并非常整齐的从背后掏出来了一把步枪。 前排的“水手”齐刷刷的半跪在地上,以大约一百二十度角的包围之势——大约四十多把枪同时对准了玩家们。 “开火!”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或是停滞——有人直接号令道。 下一刻,弹雨便在一秒之内全部击发。 林依依已经努力的将钢棍挥舞一片了……但也根本不可能挡住这种密度的攻击。 她的身体顷刻间便爆出了密密麻麻的血雾。 而酒儿也努力的挡在了其他人前面、吃下了尽量多的子弹。但她实在是太矮了,以至于还是有几发子弹落到了龙井茶和哈士奇身上,让他们发出一声闷哼。 但这甚至用不到阿电来治疗。 被那些子弹贯穿出去的伤口、直接就当场愈合了;而残留在里面的,则被蠕动着的肌肉原封不动又推了出来。 这就是之前喝下的“生羊乳”的意义。 十三香比较机灵——在他看到这些人掏出抢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蹲了下来、躲在了人群后面。 正好站在他身边的哈士奇,甚至都没有看向十三香。她下意识的将十三香扒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十三香的前面。 十三香顿时眉头紧皱。 虽然他原本就不会被子弹命中……但听到哈士奇中弹发出闷哼,他心中还是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烦闷。 十三香眼中一厉,针对那些水手们的杀意勃然而生——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章 “快躲开”果然是神技 然而十三香并没有不理智与和哈士奇互相矫情一阵,你帮我挡我也要帮你挡之类的……而是直接低下头,闭上双眼开始读条。 他的意识宛如飞鸟一般,瞬间被拔到极高——然后保持着这种俯瞰者视角,零零散散的选中了七束橙黄色的火光,随后便猛然降落下来。 一束束无形而透明的丝线、自天空垂下,落在了一部分“水手”的身上。 十三香个那就到自己的意识被切割成了八份。 作为本体的意识已经淡薄到几乎感觉不到的程度——他就像是在七线操作一般、疯狂切着屏,精准的控制着这七个人。 并非是投以暗示。 而是精确的计算出枪弹的攻击轨迹,以保证这分散在人群中的七个人不会第一时间攻击到“队友”、也不会被人们立刻发现。 ——只见这七人毫不犹豫的调转枪口,向着身边的同伴开了枪。 所有意识还清醒的水手,只感觉自己四面八方都射来子弹——紧张之下,他们也瞄准了其他人。 而在这时,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拨动他们心中的恐惧与紧张。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一瞬之间,场面就变得混乱了起来。玩家们被围堵在船角持续性枪毙的危险处境就被十三香所化解。 之前那个发声者,还想要维持秩序。 但他还没来得及呼喊。 在他之前命令“开火”之后,大约只过了一秒钟,便有一支只有小拇指长短的箭矢向着他飞了过来。 那是一枚在发射出去之后、就只剩下箭头的阴影之箭。箭矢无声无息的跨越拥挤而纷扰的人群、精准的没入了那人的太阳穴、在另一侧喷出如同花朵般的血。 他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伴随着第一轮枪响、非常自然的倒地。 这混乱注定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但已经足够他们阵型展开……并且足够哈士奇为其他人加持buff了。 而在这时,美味风鹅突然出手了。 这光头剑圣上船之后便闭着眼睛、握了大概五秒钟的剑——突然劈出的一击,甚至让那些水手们都反应了过来。 那是宛如水银、如同彗星般的一击。 银灰色的剑气,毫无阻碍的将路途中被波及到的两人劈成了两截、第三人的胳膊也被斩断。 而他们就像是被什么螺旋力量抛飞了一般——包括只是被蹭到胳膊的第三人在内,他们断裂的肢体、以及他们自己,猛然间便被巨大的螺旋力量高高抛飞到空中,直接落下了船只、坠入海中。 但美味风鹅瞄准的,其实是一位刚从船舱上来的巫师。 那位巫师身边跟着好几位护卫,估计是个大人物、要么就是高位巫师。 十三香与哈士奇配合,给所有玩家带来了穿墙视野——其中最有用的,就是美味风鹅了! 因为他的剑气足以击穿墙壁。 这一道螺旋剑气,一路击穿了所有建筑物、并继续向前高速飞行……直到它飞出了这艘船、没入大海之中。 海面砰然破裂! 足有七八米高的、宛如可乐瓶子一般的巨大水花溅起,细细的雨甚至浇在了甲板上。 那位估计得是位白银阶的巫师,正好被剑气包裹式的命中。他的上半截身体就像是被吸入了飞机引擎一般,在舱室中瞬间炸开。 他的脚和鞋被甩飞到了不知道哪里,而膝盖以上的部分已经在十平米内的舱室中均匀分布了。 ——站在后排的美味风鹅第一次出手,就立了大功! 虽然他的定位是灵活型战士……但也没说不能打刺杀。 在玩家中没有破坏巫师的情况下,他的剑气就是攻坚能力最强的技能了。 蓄了四层剑气的一击“螺旋突刺”,就这样直接击杀了一位巫师!甚至就连他们的侍卫,也有一人失去了战斗力——大概是被卷飞的某只“脚”踹在了脸上。 那“一脚”力道可不小。 那可是足以能够将大半个成年人抛飞四五米、沿着抛物线直接飞出去的力量。那位巫师最后的断肢,直接将那位护卫的脖颈踹断、脑袋向后都快折成了九十度,大约人是已经没了。 就像是在卷轴型的横版过关游戏里,直接抵在最右侧、开始疯狂往画面外发波一样。 这位巫师才刚刚“刷新出来”,根本没有施法、也没有解开自己的咒纹。他甚至还没看到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美味风鹅卡着视角、卡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外一剑直接带走了。 假如条件允许、能让玩家们堵着门打,他们是肯定不会把敌人们放出来……让这些人挨个逼逼完了之后、开始进行个人才艺展示——然后再把他们逐个攻略掉的。 而之前动手的,其实只有林依依、龙井茶、哈士奇与十三香。美味风鹅一直藏到现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偷掉一个精英怪。 他显然成功了。 “——【全力攻击】!” 龙井茶扯着嗓子高声发出敕令。 所有非巫师职业,身上都同时流过一道热流。 滚烫的热力、直接让将他们的肌肉变得灼热起来——仿佛无穷的力量伴随而来。 简单来说……他们的力量属性都被这个法术增幅了大约10%。 而美味风鹅这时终于杀了出去。 他毕竟是近战职业。 他的远程攻击需要消耗“气”,而这个战斗资源不能在战斗中恢复。 为了保持战斗力,美味风鹅在起手秒了一个精英怪或者小boss之后,便直接冲了出去——他自身攻击力也是根本不低。 而且美味风鹅有着名为“过河卒”的咒缚。 他只要不断向前冲锋,下一击的威力就会持续性的积攒。根据移动距离和时间,最高可以到平时的三倍。 这里标注的是“一击”。 而不是只能针对一个敌人。 因此…… 只见美味风鹅反手握持着短剑、飞快的蹿了出去。 咒纹覆盖他的整条右臂、一直蔓延到了剑刃之上。 随着美味风鹅的速度越来越快,剑刃拖曳上了一层越来越长的白色残影。 而随着他冲入到了人群中——他反手挥动刀刃、将其向着身前猛然挥舞。 足足四人被他直接劈成了两半! 甚至就连一人,手中握着的猎枪都被美味风鹅一并斩断! 而他的凡铁刀刃却是依然光洁如雪。 没有丝毫破口、更没有染上血迹。 那细微的血迹,就像是水滴落在洗洁精浸染过的盘子上一样,自动凝结成珠状并飞离了出去。 ——锵! 美味风鹅无比娴熟的将刀刃归鞘,转身之后再度拔出、开始横向发起冲锋……要在敌阵之中画出一个用断肢组成的7字! 但就在这时。 “【快躲开】!” 龙井茶那带有神性的敕令之声再度响起。 美味风鹅的身体在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也根本没有看清的情况下,如鬼魅般向侧面连续几个滑步,躲开了他甚至到现在都没察觉到的攻击。 而这时,美味风鹅才意识到…… 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有一串好几道阴影组成的、足有一米八的尖刺,在没有破坏甲板的情况下拔地而起—— “【快躲开】!” 在他愣神的瞬间,龙井茶的敕令再度落下。 他的身影宛如幻影一般,飞快的左右横移——而这时美味风鹅再度定了定神、向前发起了冲锋。 他挥舞着剑刃,向着前方斩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道巨大的、表面带有无数尖刺的阴影触手拔地而起,追在美味风鹅的身后。那正是被龙井茶的敕令强行躲开的“不可视攻击”! 只要被缠住,就会瞬间被磨到只剩白骨。 然而美味风鹅完全信任龙井茶的辅助能力。 即使根本就不知道敌人在哪、他也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宛如“过河之卒”一般,头也不回毫无畏惧的向前冲锋——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年头的BOSS都会偷袭了 在美味风鹅面前,一束束阴影拔地而起。 像是一根根的触手,又像是带有倒刺的铁树——它们眨眼间便弯折下来,在视野盲区拍向美味风鹅。 但它们根本打不到美味风鹅。 在龙井茶的敕令法术辅助之下,美味风鹅的身体宛如鬼魅一般、几乎已经失去了人的形体。 腰部与肩膀夸张的弯折着、双足如同在祭祀神明的狂舞般着魔的舞蹈着。蹲下,奔跑,急停,跳跃……若是给美味风鹅套上一身白色的长衣,或许也可以作为一种表述狂乱心情的现代舞来表演。 在几近完全覆盖的轰击下,美味风鹅却是依然毫发无伤。 他的身体只是细微的、以非常不自然的动作旋转了几步,便像是提线木偶般躲开了那些越来越多的阴影触手如狂风骤雨般的拍打。 他那边的局势越来越恶劣,但其他玩家暂时没法支援他——他们必须优先将持枪的“水手”们解决,巫师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开始施法、林依依也才能从后排正式解放出来。 好在十三香的清杂速度是真的很快。 对于连超凡者都不是的凡人来说,白银阶夺魂巫师的精神操控、甚至连意志判定都不用过,直接就是直接默认成功的。 被十三香操控的那些水手们,甚至都没有自己被操控过的概念,更不用说试图抵抗、挣脱了。 每当有被控制的敌人,被其他敌人一枪崩掉的时候。十三香就会立刻进行切换,补充一个新成员。 就像是被尤里X或者尤里改,在安全的地方不断控制成员一般。 结果就是,仅靠十三香一人、就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将甲板上的所有敌人屠戮一空。 他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有着这些从敌人中间出现的,“被控制的单位”的拦截和掩护,这些“水手”无法再分心向林依依他们那边攻击。 龙井茶这时也终于看出来了…… 这些“水手”根本就不是什么海盗,而是相当精锐的正规军! 这真的就是联合王国的正规军! 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训练有素……虽然可能性非常非常低,但毫无疑问、海盗也是有可能练度非常高的。 更不用说这波势力首脑都是英格丽德的舔狗——作为“未来神明”的班底,他们哪怕按照骑士团的标准来训练都是有可能的。 真正暴露了他们身份的,其实是他们的成员比例。 这些装扮成海盗的“水手”当中,就连一个超凡者都没有。这毫无疑问,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合理。 因为在联合王国,很多海盗一辈子都不可能跑外海。大多数都是在内海进行劫掠……甚至他们作为“海盗”,都可能不在船上活动、而是天天在陆地上看场子。 在这种情况下,成为超凡者当然会方便很多。 联合王国也不是实行超凡信息管制的诺亚。 不仅有着售卖超凡知识的书店,甚至还有全世界数量最多、种类最多的巫师传承。但凡是能有机会、有才能成为超凡者的海盗,都肯定会转成超凡者的。 ——只有海军才不会这样选择。 因为丹尼索亚王哪怕并不打算主动侵略他国、也不可能花大价钱养一只无法进入外海的“海军自卫队”。他们可以是仪式师、可以是圣职者,但唯独不能是超凡者。 而这一批甲板上,所有的“持枪之人”无一例外——全部都不是超凡者!再加上他们那一模一样的步枪,以及训练有素的战斗方式…… 这必然是海军,而且是格外精锐的海军。 所以毒手从最开始,就从来都没有“劫走”过这艘船! 它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被牢牢的掌控在丹尼索亚手中! 只是它在舆论上已经丢失了——而这个锅是由“毒手”来背的! 也就是说…… 龙井茶飞快的分析着。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老鹅,小心—— “——【双方休战】!” 甚至连毒手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事实——从最开始,这艘船就是百分之百的陷阱! 无论是被“毒手”劫掠的新闻、这船上的恶魔之血、还是外面那些装样子的豪华火炮……全部都是陷阱! 随着龙井茶的敕令落下。 那些残存不多的水手,连同隐藏在虚空中的一个极为枯瘦的白发男子、一位茶发少女、一位瞳孔中流淌着熔岩,一看便知道是灼牙家的中年男人,都被这飓风直接吹了出来、并拉到了甲板的另外一端。 而深入敌阵的美味风鹅,也在第一时间被无形的力量卷了回来。 但就在这时。 那位“灼牙”的食指微微一动。 ——轰! 随着爆炸声响起,一道通天的深紫色火柱拔地而起! 正在往后飘的美味风鹅被瞬间淹没、烟雾直接爆开…… 阿电顿时反应了过来。 她第一时间,便向着美味风鹅抬起右手。 一道【赦命术】的夕色光华自天而降,将美味风鹅破破烂烂的身体被快速治愈。 “……卧槽,好高的伤害!再晚一秒就来不及奶了。这一炮差点给我秒了……” 被龙井茶直接拉回到玩家身边的美味风鹅,落地之后、身体甚至还在高速恢复着,便忍不住吐槽道:“我刚刚仿佛中了一击八酒杯,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动了……” “——那是堕落之火。用恶魔之血炼制,能够燃烧‘心中之光’的恶火。” 那个中年男人,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这原本是留给安南·凛冬的礼物……作为凛冬大公的手下,你心中对他人的善意是不是太少了?” 听起来,似乎是“破善斩”之类的手段。 龙井茶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是要庆幸,还好美味风鹅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吗…… 如果其他人中了这一击…… ……不,假如是他自己中了这一击,说不定掉的血比美味风鹅还要少。 ——作为公司董事的龙井茶,心里非常有逼数。 龙井茶再度望了那三人一眼。 那个看上去仿佛一方通行一般的白毛男子,毫无疑问、正是一位“影魔”。 他的袖口、裤腿、以及他身后投射出的阴影,都变得格外深沉。即使是在深夜之中……那阴影的颜色,却甚至比夜色更加浓重。 与卡芙妮殿下的思路不太一样。 这头影魔,并非是用影之触手作为肢体,来对敌人进行绞杀或是擒抱……因此特地加强了韧性。 他制造的那些阴影触手,都格外的脆。 甚至都没有被美味风鹅攻击到——只是拍在地上,它们就像是玻璃一样直接破碎、自行崩飞。 但一般来说,脆的东西其实就等同于“硬”。 遍布尖刺、鳞片、锋利的小刃的坚硬触手,似乎目的就是在攻击敌人之后、让那些多余的部分自行断裂。 也就是说……他的目的,就是让那些残片进入敌人体内! ——和卡芙妮不一样,他的影子召唤物有毒! 要么是毒,要么是诅咒。 要么是掉血的dot,要么就是能够让人实力无法发挥的debuff,或者两者兼有。 只是扫了那人一眼,龙井茶就识破了他的能力。 但是…… 他看着那个站在中间,似乎有着主导人身份的茶发少女,微微皱起眉头。 他很清楚,这肯定不是英格丽德。 但是,这是谁呢…… 倒是此时正在远方看直播的安南,瞳孔却是突然一缩——他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位少女的身份! 她的长相,与双子白塔的噩梦中……被“卡尔·玛修”船长所扮演的那位“克莱尔”几乎一模一样! 安南突然想了起来…… 本杰明当时似乎也说过。 “卡尔·玛修”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位海盗船的船长。 难道他就是联合王国的海盗? 那么这个孩子…… “大公陛下,想必您在看着吧。” 那位少女突然露出微笑,开口温柔的说道:“那么,初次见面,大公……我的名字是波比·玛修。您肯定没有听过我这个名字。 “著名的大海盗,‘剥皮者’卡尔·玛修的儿子——英格丽德殿下的追随者。 “既然您没有亲自前来,就亲眼看着我将您这些随从的皮剥下吧。我会将它们做成艺术品,寄回给您作为见面礼的。” 她如此说着。 瞳孔逐渐化为蛇一般的竖瞳,额上探出两根弯曲的角、背后有两道蝙蝠般的肉翼缓缓展开、皮肤眨眼间变为深红色—— 毫无疑问。 她正是已经进化至完全形态的堕落者! 强烈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重恶魔 那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虽然是异常温婉的面容,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少女般清纯无害。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比黎明降临之前的至黑之夜更令人感到寒冷。 ——林依依之前,曾经见过进化到这种程度的堕落者。 他们当时在硝石牧场中,与血手兄弟们战斗。 那不再是【附肢】刚刚成型时、相当于没有要素之力的黄金阶的堕落者,而是已经完全掌握了自身异质力量的恶魔! 当时,全靠牺牲之圣者“与己对立之人”,玩家们才能战胜“血手兄弟”。 否则的话,玩家们几乎是在开始战斗的瞬间,就要被血手兄弟吟诵的“被歪曲的创世之秘”、直接尘化并抹杀。 林依依脑中,突然有灵感之光一闪而过: “……硝石牧场的血手兄弟,也是你们的人?” 她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像过了个灵感一样,脑中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是啊。” 但让林依依讶异的是,对方却是非常轻巧的承认了下来。 反而是面带嘲讽之色,嗤笑着望向她:“不然呢?” “……能够生产恶魔之血的地方不多。” 倒是在林依依身后的龙井茶低声说道:“恶魔之血是相当珍贵的材料。原则上来说,需要统治者亲自储存、掌管这些咒性材料……因为一支恶魔之血,就相当于一支经验药剂。” 对死士使用的话,可以瞬间速成至白银阶巅峰的水平。如果将它们运过安检、就可以在宴会中对复数死士使用——数量如此之多的高位堕落者,足以将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普通人的高层屠戮一空。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控制恶魔之血的流向、就像是地球上的控枪一般——而且这还不是步枪。而是非常便携的迷你手枪……或者是性能非常好的狙击枪。 龙井茶心中还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说……英格丽德与安南都是“天车”之位的参选者。 那么…… 英格丽德会不会也掌握了能够净化侵蚀度的技术? 恶魔之血如果合理使用,应该也可以增加堕落者的“堕落深度”。 毕竟堕落之路不像是升华之路这样,有这么多的门槛、必须一道又一道的攻略。只要存储的力量达标,就可以毫无阻碍的进行下一阶段的进化。 从这点来说,升华之路就像是修仙一般……而堕落之路则像是虫族的吞噬进化。 而恶魔之血在原理上,能够让普通人直接异化为恶魔、是因为它里面储存的烈性诅咒太多。 只要恶魔之血储存的诅咒足够多……那么甚至就不需要让普通人服用。本身就有一定基础的堕落者,完全可以使用恶魔之血来进行“催化”,只需要英格丽德净化掉这份残留、就能直接速成一批“完全体”的堕落者。 而净化本身就是天车的权能之一! 英格丽德没有天车之书,她不一定能像是安南一样方便快捷进行净化。 但只要她能够完成这个仪式,就能催化出“波比·玛修”这些完全形态的堕落者…… 想到这里,龙井茶瞳孔猛然一缩。 龙井茶突然想到了凛冬的那个“餍足金”计划。 又想到了拿塔郡、硝石牧场、极北兄弟会……还有这整整一艘船的恶魔之血…… “我懂了!” 他顿时惊呼道:“假如说,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一位‘堕落者之王’,能够暗中联络全世界的高位堕落者,对他们具有一定程度的掌控力……” ——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英格丽德! 同时在观看直播的安南也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堕落者,打开蠕虫与蝉之门关!】 安南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幻觉中听到的这句话。 “堕落者”……原来也属于天车的权柄之一? 如同安南选择了“蝉之道”,培养玩家们通过升华之道 英格丽德就选择了“蠕虫之道”……培养堕落者们,成为了堕落者之王。 而波比·玛修却也并不慌张。 这头明明外表是温婉的少女,却自称为“卡尔·玛修”的儿子的,性别不明、种族不明、能力不明的恶魔……见到龙井茶一脸恍然,却只是轻笑出声。 “真不容易啊……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你们终于想出来了。 “——但是,已经晚了。” 她的声音中,蕴藏着压倒性的自信:“你们全都要……” 波比说到一半,便突然动了手。 以她为中心,奇异的昏黄色领域猛然间向周围扩散。 周围的环境瞬间被改变。 原本覆有铁甲的船只,变成了黄昏之时的沙漠。 天边仿佛席卷着无尽的暴风……但那并非是玛利亚那种凛冽如刀的风暴。而是肮脏、污浊,裹挟着细密沙尘的沙尘暴。 他们身处于圆形的场地之中。 大概是一个足球场大小。 而周围伫立着十二枚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都被金色的锁链捆缚着,而正中心则是一根从中间断裂、倒下的石柱。唯有那根石柱上面的锁链是断裂的。 如果从正上方看的话,就像是只有时针的表盘一样。 但是因为不知道十二点是哪个方向,导致玩家们一时之间无从判断这到底是“几点”。 在黄昏时分,这些石柱投下浓重的阴影。 脚下不再是摇晃着的船只,而是绵软的沙地;身后不再是退无可退的大海,而是无止无尽的沙漠——这反而让玩家们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是,固有结界?” 酒儿脱口而出。 龙井茶眉头紧皱。 难道说……这位波比是“沙之恶魔”? “假如你们把我视为血手兄弟那种弱者……你们可就错了。” 波比的声音逐渐带有重音。 她身后的肉翼逐渐变大——被那些沙尘包裹、变成了枯叶般的昏黄色。而她的皮肤上也逐渐沾满了砂砾、整个人都因此而膨胀了起来。 她身边那位白发的枯瘦男人,已经无声无息间融化到了阴影之中。 而另外那位“灼牙”,也逐渐开始恶魔化。 他的皮肤逐渐开裂、熔岩从中渗出。滴答着落在地上,将沙子烤到发出吱嘎的酸响。 ——毫无疑问,他是一位“炎魔”。 “同时打三个boss吗……” 龙井茶面色一苦。 相当于没有要素之力的黄金阶的影魔与炎魔。 加上不知道嗑了多少恶魔之血……可能相当于活了十几二十年的“迷之恶魔”。 他顿时心中产生困惑。 八个人、每人一条命。 初见的情况下……能打得过他们吗? 不管如何…… 龙井茶的目光变得坚毅。 “——【即刻开战】!” 他立刻发出敕令。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BOSS怎么先切治疗的 这次龙井茶没有把所有人都传送出去。 他精确的操控着美味风鹅和林依依,将他们投放到了那位炎魔身边。 ——他当然不会认为,他们这连破坏巫师都没配置的八人团、能一波偷袭,就集火秒掉那个看上去就很强的BOSS。 而根据一般BOSS战的基础逻辑——出啥躲啥、出啥打啥的转火思维……面对复数BOSS的情况下,他们毫无疑问应该先转火、优先干掉最容易干掉的敌人,来防止战斗多生变数。 影魔已经钻入了阴影之中。 不那么容易被击杀。 但炎魔不同…… 随着龙井茶的敕令声,林依依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炎魔的正前方。 实心的钢棍在她手中化为长枪——在短暂的蓄势之后,宛如雷电般击向敌人的胸口! ——炎魔却没有丝毫反抗。 那钢棍没入他的胸口之时,便被熔岩烧的通红。但林依依想要拔出来,却变得几乎不可能……极为粘稠的熔岩,将半融化的钢棍直接黏住。 嗤嗤…… 林依依一击不成,想要握紧钢棍,将它拔出来的瞬间。 她的掌心便像是贴在铁板上的烤肉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 而在这时,她的袖口有三枚小型宝石依次骤然亮起。 先是超高压的电流自她袖口涌出,骤然将熔岩人形的胸口击穿出一个破洞、噼啪的电光浮现在炎魔体表。紧接着便是一阵寒流涌入其中。 林依依骤然间将铁棍放开手来—— 奇异的巨力同时涌现,将那铁棍捅的更深了一些。 而极热极寒的交织之下,那精钢铁棍也骤然间爆碎——伴随着寒气、一并嵌入在了炎魔体内。那些电光也在这铁片之间来回跃动着…… ——破坏学派的【高压接触】。 ——失能学派的【寒冷接触】。 ——偶像学派的【开锁术】。 这都是最低级别的法术。 都是在“巫师学徒”这个级别就能随意使用的程度。 但是它们被林依依组合在一起时,其威力却足以瞬间重创恶魔化的堕落者的威力! 炎魔发出痛苦的悲鸣声,半跪着倒地。 而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美味风鹅,则是在被传送过去的一瞬间,就面目严肃的斩下了手中的剑。 这是美味风鹅最强的一击—— ——【锤头击】! 那荡漾着纯白色剑气的短剑,落向炎魔后脑之时。 却如同铁锤落像铁砧一般,发出了宛如撞钟般的巨大嗡鸣声! 在开战的瞬间,那头炎魔瞬间就被两人合作击杀! 而影魔则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换家—— 他没有援护炎魔、而是化为一道带有尖刺的利刃,袭向了操控着人形的巧克力! 巧克力继承了猫科动物的超高速反应能力。 在她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身体便自行绷紧、向后跃动—— 然而那影刃却在以比她更快的速度,飞速向前展开! 它猛然间刺中了巧克力的躯体、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刺而已。 但就在那时,巧克力的身体却是突然一僵。 就仿佛整个人冻结在了原地一般、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之前不知道潜藏在哪里的影魔,也正在这时出现在了德芙身前。 他化为粗壮的阴影荆棘的左手,抵在了巧克力的腹部、刺穿了进去。 她的身材过于娇小,以至于影魔只是向上抬起左臂、便将她整个举了起来。 而下一刻,巧克力的背部骤然开裂! 无数疯狂的阴影荆棘、像是虫类一般从她的背部爬出。那些与影魔左臂化为的荆棘一模一样,只是稍微窄了几圈。 明明没有发声器官,这些阴影荆棘却互相拥挤着发出了吱吱的酸响、就像是用指甲摩擦黑板一般。 因为事先服下过圣羊乳、身体飞快自愈的巧克力,反而成为了这些不断增生的荆棘的养料。 而这时,正巧是炎魔即将被美味风鹅锤击的时刻。 “——【快躲开】!” 因为在关注炎魔那边,救援稍微迟了一拍的龙井茶……在稍晚的时间过短发出敕令,强行命令紧挨着德芙的哈士奇和十三香躲开这些不断增生的荆棘。 虽然不太清楚这些荆棘的具体能力…… 但龙井茶能够判断出来,它至少应该具有定位、控制的能力,或许还有触发条件苛刻的即死能力。 总的来说,不与之接触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在两位巫师向后推开的时候,奶猫形态的德芙,也正在这时咆哮一声、扑了过来。 在林依依不在的时候,她也是可以临时充当坦克的! 伴随着震撼天地的虎咆声,德芙的身体如同吹气一般,化为了四足着地也已然超过两米身高的巨大猛兽。 德芙的双目璀璨如星辰,四爪燃烧着浅紫色半透明的火焰,口中喷吐着云雾、四肢纤长有力。比起老虎或是狮子,更像是巨大的、来自异界的豹类生物。 她的攻击极为迅猛,双爪交替向前扑击。 比起野兽的捕食、倒更像是某种拳法或是爪法。 她轻而易举的撕碎了那些向十三香与哈士奇扑来的阴影荆棘……却并没有像是巧克力一样被定在原地。 她再度扑向影魔——影魔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又抬起了右手,化为阴影之盾挡在了自己身前。 而哈士奇也在第一时间便开始了偶像法术的咏唱。 【那日,持杯女将金杯倒置、圣血溢出于殿上——】 随着一阵红色的光晕向周围扩散,沙地逐渐变得潮湿。 之后,暗红色的鲜血咕嘟咕嘟的从地上涌出。 一道血泉拔地而起,毫无预兆的将影魔与被他举在空中的巧克力直接浸湿! 巧克力的身体顿时开始加速自愈,影魔的皮肤却发出了嗤嗤的腐蚀声。 局面似乎一片大好,两面开花。 然而就在这时。 沙地之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沙手,一把攥住了被挡在人群最后面的阿电! “她就是你们敢于挑战我的依赖吧……” 随着波比那重重叠叠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阿电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就像是凋谢的花朵一般。 她的皮肤逐渐变得干枯、开裂,不仅仅是水分……她的生命力与精力都在被奇异的力量逐渐吸干。 龙井茶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BOSS一开就直接过来把治疗切了,这可怎么打? 虽然局面非常劣势,但他却并没有放弃。 “——【活下去】!” 他向着阿电发出敕令:“坚持住……【醒过来】!” 【敕令:不死】,以及【敕令:清晰】。 这都是白银阶的高位敕令法术,耗蓝极高。 但效果也是非常明显……阿电被锁了血,精神也强行被振奋了过来。 她颤颤巍巍抬起干枯开裂的手指,一道霞光落在她自己身上。 开战之后就开始高频率施法的龙井茶,此刻蓝条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 而此时,战斗才刚刚开始六七秒钟…… 龙井茶下定了决心。 “——【看向我】!” 他高声发出敕令,使得下一个单体效果的敕令法术改为群体效果:“【活下去】! “——【双方休战】!” 他高声发出敕令,再度使用这个敕令法术。 无形的巨力将影魔和波比拍到远处;并将至少一百多米开外的美味风鹅和林依依直接拉了回来。一道风墙在两方中间升起。 巧克力也因此而被解救了下来。 她整个人都哆嗦着,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甚至有些腿软的样子。不过在圣血的沐浴之下,她腹部的创口倒是在飞快治愈。 然而阿电却被那沙之手,虏获到了对面那边。 但这也在龙井茶的预料之中—— “你接替指挥!” 他用力拍了一下身边的十三香,对着阿电使用了最后的敕令法术: “——【我即是你】!”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敕令:王车易位 那是名为【敕令:王车易位】的仪式法术。 在龙井茶掌握的诸多敕令法术中,这个法术的难度也是最高的。 想要学习这个法术,必须掌握至少一个白银阶的偶像学派法术……同时还必须举行特殊的仪式,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掌握这个法术。 而且想要使用这个法术,必须事先在仪式上对目标进行过锚定。也就是说,他基本上只能对友军使用这个法术。 就如同安南之前的“冬日寒息”一般,极为复杂的需求、一般都代表着功能的强力。 但既然龙井茶会花这么大的精力,甚至额外消耗了一个法术位来学习偶像学派的法术、专门就是为了满足这个技能的学习条件,这就说明这个法术必然是有其价值的。 这正是用来展示它价值的最佳时刻—— 那一瞬间。 只见龙井茶与阿电的位置,强行发生了交换。 无视他们中间的阻碍、也没有任何移动的过程。 阿电一瞬之间就站在了龙井茶所在的位置,被他解救了出来。甚至就连阿电的健康状态,都恢复到了与龙井茶一模一样的状况。 然而龙井茶却被置换到了【沙之手】的里面。 那是连“双方休战”都没能挣断的强力控制。 对比之下,被影魔控制住的巧克力,就被那个法术救了出去。 这是因为,这个法术并非是要“更换目标的位置”,而是“交换双方的状态”。因此原本能够压制阿电移动的“沙之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井茶把自己换了进来。 ——甚至不仅是交换位置,就连健康度都进行了交换。 而一旦阿电和她的队友们有了警惕,想要再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波比下意识的想要再抓向阿电。 却发现,那薄薄的一层风墙仍然在生效——她根本无法透过这面墙来指定目标。就如同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世界一般。 “……奇了。” 波比喃喃道。 这风墙明明还有效……为什么他的法术能生效? 这是被“双方休战”唤来的风墙——那是能够双向阻止法术、神术、仪式生效的墙壁。只要风墙本身不被击溃,基本上就不可能透过风墙干涉对方。 即使是射线类的法术,也会被风墙拦截、偏斜;而如果直接选取一个目标的法术,那么就会变得无法选取目标。直接攻击目标的话,无论是箭矢还是子弹都会被风墙吸收并拦截。 ……如果用卡牌游戏的属性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个法术就是一个场地魔法。每当有怪物被战斗或效果破坏的时候,必须去除上面的一个魔力指示物,使那次破坏无效、战斗伤害归零。并且这个场地魔法只要存在,那么双方就都无法选取对方的怪物作为目标。 就如同它的概念“休战”一般。 只有最为单纯而强大的暴力——比如说能够强行冲过风暴的巨力、能够撕碎风暴的利刃,亦或是隆起的山脉、滚烫的熔岩。 只有它们才能突破敕令法术唤来的“律法之缚”。 ——不过,反正这里的地形也不是船上那么狭窄。一道大约宽度只有不到八十米的风墙,根本无法完全封死路口。 但龙井茶要的,就是这极短暂的“一瞬”。 开局为了秒掉对后排威胁最大的炎魔、又被迫连续使用相同的敕令——敕令法术的特征是,相同的一道敕令,连续使用的间隔越短、次数越多,耗蓝就会按次倍增。 就像是虚空行者的大招一样。 也如同颁布法典、强调命令一样——越是重复,力量也就越是衰弱。 他连续使用了两次【敕令:开战】、两次【敕令:休战】、两次【敕令:不死】,以及好几次的【敕令:紧急回避】,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了。 龙井茶非常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有什么战斗力了。 如果继续存活下来,只会成为队伍的累赘。 但他还有最后的价值——那就是把阿电再救回来! 一般的法术无法穿透风墙,但【敕令:王车易位】不同。 因为它象征着“权力”。 以“权力之秘”为核心架构的敕令法术,能够无视以“律法之秘”为核心,架构出来的那些普通敕令法术。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龙井茶用来反制其他敕令巫师、而专门准备的一套“反击陷阱”! 毕竟敕令巫师的控制能力实在太强。即使是等级高于自己的目标,也会受到大量敕令法术的影响——只要不是直接对目标进行伤害或是控制,法术影响就不会过意志判定。 那么,如果他们也遇到了敕令巫师……仅靠龙井茶一人、很难创造出那么好的战局。 结果龙井茶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法术第一次使用、居然是用来绕开自己的法术…… 因为龙井茶和阿电互相交换了健康度,他整个人都瞬间变得干枯了起来……就像是已经被沙之手攥了好久一般。 而龙井茶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空虚与无力感。 那是一种全身精力与活力都逐渐枯萎的感觉。 他也终于在此时得以确认—— “——她绝对不是什么沙之恶魔!” 龙井茶的身体已经无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但他作为兼修的仪式师,经过仪式锤炼的意志属性比阿电要强不少;而且他也更加了解各项功能。 因此,龙井茶直接在队伍频道内打字道: “她的能力应该是枯萎,或者干枯,或者虚弱……” 他说到这里,便突然没了声响。 阿电这时,才从那强烈的无力感中勉强挣脱了出来。 虽然她的身体因为龙井茶的置换而复原,但那种可怕的空虚感仍然残留在她体内。就像是被抽取了过量的血液、然后浸入冰冷无声的水中,躺到四肢僵硬一般。 她左手努力的撑着膝盖,才能勉强让发酸、抖动的双腿不至于直接跪倒在沙地上。 她的视线甚至还有些模糊,但意识到龙井茶已经危险了的阿电,仍然非常勉强的将右手往前探出。 但还是晚了一步。 法术并没有响应她。 能够将无限接近死亡的重伤员瞬间弹回的治疗法术,对于已经跨过了那条线的死者来说,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怎么会?!” 林依依惊呼道。 其他玩家们也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龙井茶死去之时,他的身体并没有破碎成黑烟消失……而是化掉了所有的血肉、变成了一张软塌塌的皮。 ——就这样落在沙漠之中。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 骨骼溶解。 内脏枯萎。 血肉枯竭。 最开始,只是身体塌陷变形、整个人被沙之手攥到变形——很快那沙之手就直接攥成了拳头。 当“沙之拳”再度松开的时候,只剩下一张皮膜的龙井茶,就这样孤零零的落在沙地之上。 而完全化为恶魔的波比,就这样一脚踏了上来。 波比露出了一个冰冷到有些恐怖的笑容:“很意外吗? “你们敢过来替安南大公送死的底气,大概就是死后能够重生吧。” 波比说完,便像是踢飞一张肮脏的地毯一样——用力的将变成一张皮的四暗刻直接铲飞了出去。 “英格丽德殿下跟我们说过。如果杀了你们……你们就会从其他地方重生。来自【目与塑之门关】的创世之力,却被安南大公如此滥用。 “——所以来的才会是我。” 波比那被沙子覆盖的面孔逐渐塌陷、露出三个像是幽灵面具一样的窟窿:“我不会杀死你们——我只会将你们彻底无力化,让你们的生命、灵魂彻底抽干,封印在你们自己的皮囊之中。” 玩家们的表情变得严峻了起来。 他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敌人……这个种族不明、性别不明的恶魔,同样拥有着阻断玩家的能力。 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 草必枯干,花必凋谢。 被波比“杀死”的玩家,恐怕都会被抽干成这样的皮膜。 他们已经无法再接受治疗法术,因而可以判断为已经死去;但他们同时又像是那种已经死去很久的生物,在吸水之后还能再度复活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个状态并不会视为死亡。 而变成了这种状态的玩家,在“吸水复活”之前、就会处于这种既死又生的状态。而他们既然没有死亡,那么就不会复活。 这也是为了防止双重存在的悖论。 防止玩家被复活之后,然后再通过另一种手段再复活一次。导致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也是玩家死亡之后,身体会爆碎化为黑色的烟尘、将旧躯体完全销毁的原因。 ——这是专门针对玩家们的技术! 同属于恶魔之血的衍生产物。 某种意义上,这个技术比赫尔墨斯之毒尘还要更加致命。 因为“赫尔墨斯之毒尘”,针对的是“异界生物”; 而这个技术,针对的是“无限复活者”。 被这样处理的玩家,他们的灵魂依然还被封印在那皮膜之中。除非能够将那个皮膜销毁、使其彻底“死亡”。 否则玩家就连“下线”都做不到。 这也意味着…… 一旦有一个玩家被这样“捕获”。 ——他的队友们就不能逃走了。 他们必须将他们队友的躯体夺回,或者将其销毁也行。 而如果他们全部都死在了这里的话…… 这一批玩家就全都不能复活了。 他们相当于是被敌人俘虏了——直到有人销毁他们的躯体为止、他们才能下线。 安南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意味着,英格丽德找到了能够克制玩家们无限复活的伎俩。 虽然波比可能没有意识到。也可能他意识到了,但是不在乎。 他其实……就是英格丽德的一个试验品而已。 英格丽德就是想要试试看,她想出的这个办法,能不能克制玩家们的无限复活。 毕竟堕落者与升华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堕落者的能力可以复制。 只要取下堕落者的一部分“附肢”,移植到新生堕落者体内。就可以定向决定对方的突变方向。 既然波比会直接出击,那么英格丽德肯定已经留下了他的附肢。这意味着,只要搭配恶魔之血这种催化剂,英格丽德就可以复刻这个特殊种族的恶魔。 假如波比将这一批玩家全部“击杀”,把带着这些俘虏带回去……或许还能够将“对玩家技术”进一步的优化。 当然,这也可能是另一波陷阱。 玩家们必然是要去解救这些俘虏的,而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安南肯定也要过去占场子。 那时,说不定英格丽德就会亲自到来。 ……不过,英格丽德倒是不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安南对玩家们的掌控能力,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更高。 灵魂并非是存在于体内,而是在天车之书内部。外面的那个躯体只是客户端……虽然客户端卡死了无法下线,但安南其实可以直接从服务器端这边把玩家送下线。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真的失败了,安南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现实中的身体饿死。 最多也就是在他们的这份躯体被摧毁之前,无法再上线而已。或者也可以直接选择废弃掉上一个躯体,删号重练——当然,这个情况大概不会有人选。 ……但安南也不会立刻告诉玩家们,“其实龙井茶真的没事”。 这也算是安南小小的恶趣味—— 或许玩家们在这强大的生存压力之前,能够爆种把波比给推了也说不定呢? 而在这时,旁边的影魔却有了新的举动。 他直接化为阴影触手,整个人钻入到了化为皮膜的龙井茶体内、将它撑了起来。 随后,已经死去的“龙井茶”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啧。” 他用龙井茶的声音,发出了有些苦恼的声音:“这具躯体的法力,已经差不多耗光了……这不是铁废物吗?” “龙井茶”瞥了一眼波比,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还是去把那个小姑娘的皮给我弄来吧。” 他指的人是林依依。 林依依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不光是能把人直接抽成人皮……而且还能把被抽干的人皮,用这种“荆棘形态”的特殊影魔来直接操控吗? 甚至还能窃用技能! 好在他似乎只能窃用固有能力。 龙井茶其实也掌握很多仪式能力、身上还带了很多特殊装备,但是这个影魔似乎对此完全不知情。这说明他并没有得到龙井茶的记忆。 不过这个窃用了龙井茶身躯的人,头上并没有蓝色的ID。也没有借入龙井茶的好友系统……至少不用担心被骗的问题了。 但是…… 林依依意识到了一件事。 假如说,这是一套完整的COMBO。 那么被他们抢先秒掉的炎魔、以及那个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学派的白银阶巫师,又是负责什么部分的? 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是他们四个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小队。 ——巧合的是,就与玩家组成的轻锐小队一模一样! ……好在他们开局把对面秒掉了一半,这才勉强能够与之对抗。 “湛蓝圣卫啊……也行吧。不过她的武器没了,你记得帮她再做一把,别像是上次用那个湛蓝圣卫的躯体一样,光是用宝石施法——湛蓝圣卫的即时法术还是搭配自身的攻击才有用。” 波比完全没有在意僵在一旁的玩家们。 他只是叹了口气,发出重叠在一起的低沉声音、若无其事的扭头教导着那位影魔:“我原本想让你用那个白袍女的身体。 “这样的话……只要有你持续治疗我,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我造成损伤。不过这样也行吧。” 化身为巨大沙之恶魔的波比侧过头来,发出傲慢而带有压迫感的嗤笑:“一群温室里的花朵。 “从未接触过死亡,把世界当做游戏的懦夫。就算得到了白银阶的能力,又能如何? “只有每一次战斗都将生命赌上——知晓自己可能会死却不该在此时死去。只有拥有这样的觉悟、从深渊一步一步踏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那些依靠着人多势众、依靠着偷袭、依靠着阶位的压制、依靠着天车给予的不死性才敢战斗的弱者……别说是一堆白银。就算里面真的混了个黄金,我也根本不怕他们。 “——太弱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而我已敞开 波比嗤笑着:“看看他们,兰尼!我甚至毫无防备的在这里和你谈话,他们都战战兢兢、不敢攻击我!” 他嘲讽着,挥舞着身后已经凝结至翼展超过五米的巨大沙翼。 那是如同枯叶蝶般的、干瘪枯黄的翅膀。 “来啊!” 他无畏无惧的大喊着:“面对我!攻击我! “——杀了我!” 但玩家们却仍然快速交流着视线。 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一枪不开。 整片沙漠持续性的轰鸣着。 随着地面不断开裂、摇晃——那些被唤起的圣血逐渐又重新漏了下去。 “——废物。” 波比不屑的嗤笑着:“想必统帅着这么一群废物的安南大公,也是这样的软弱者。 “那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你们的大公,很快就会来陪你们的——” “沙之恶魔”发出雷鸣般的哈哈大笑。 而在远方的沙尘暴,也已经愈发接近。 或者说…… 正是波比将它唤了过来。 “风啊——” 波比发出重叠在一起的巨大声音:“蒸干这些花吧!” 下一刻。 就如同迎面吹来了难以呼吸的大暴风——那是能够将树木连根拔起、能够将高楼的窗户拍的粉碎、将平房的棚顶卷飞那种程度的台风。 但这里没有建筑也没有树木。 只有沙尘暴呼啸而至。 根本不可能睁开眼睛。 光是用手顶在脸上,都能感觉到身体不断被人往后推。沉重的压力、松软的沙地,以及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石。这让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被这沙暴直接吹翻。 而他们的皮肤暴露在那沙暴之中——便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变得枯萎。 比起被那沙之手直接攫握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但这可是对所有人同时生效的攻击! 甚至阿电都难以对她的队友们进行治疗! 她的治疗,必须用眼睛来捕捉对方的位置。 因为是找队友而不是找敌人,总有机会能抽空奶上一口——就算是高速战,她的队友们也会知道有机会就停一下、吃一口奶。 但她现在,视野却完全被封锁。 别说根本就看不到人了……在这种强度的沙暴中,光是睁开眼睛、可能眼球就要被割到出血了。 无法用眼睛来看——那又如何治疗队友呢? 波比畅快的咆哮一声,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 ——堕落者的能力,来自于他们的“附肢”。 正是这些能够操控某些力量的肢体,才让他们成为了“恶魔”。 而随着堕落者的力量逐渐变得强大,他们对于这份力量的操控、也会愈发得心应手。范围增加、强度也增大……虽然本质依然单调,却会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般的强大。 ——就像是某种“异能”。 波比的父亲,曾经是全世界最强的塑形巫师……仅限于白银阶这个层面的“最强”。 他能够轻而易举的瓦解一座小型城堡——并将整个城堡作为武器。 化为墙体、化为利刃、化为山峦。 就像是自己肢体的一部分。只要不改变物质的本质,就可以随意变化它们的外形……曾经的波比,也以此为骄傲。认为这是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直到他的父亲,死在了凛冬公国的那场仪式中。 “你的父亲,仅仅只是一份祭品而已。” 英格丽德对他如此说道:“一份为了神明的诞生,而准备的祭品。” “升华之道……就是如此残忍吗?” 当年的波比如此说道。 “当然不。” 英格丽德却如此答道:“升华之道是最为艰难、最为崇高的。正因如此,就一定会作出牺牲。” “那么,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成为牺牲品?” “——因为他太弱了啊。” 当时,英格丽德如此笑道:“如果他的欲望更加强盛,他更加努力的净化噩梦、培养能力,能够进入黄金阶的话……那么就是你的父亲去牺牲其他人了。 “弱即是罪过,波比。弱的同时,还抱有不该有的贪婪……那就是死罪。” “——而我!在此时、此刻!判处你们——死罪!” 在沙暴之中,沙之恶魔咆哮着:“弱者—— “死罪——!” 随着他的狂怒、他的嫉妒、他的憎恨。 他的侵蚀度开始逐渐上升,体表的恶魔部位逐渐增加——而他的力量也在变强。 这些沙暴,越来越接近“活沙漠”中的沙子——能够让巨龙也变得虚弱的沙子。 那是足以抹杀一切生者的绝望之沙。 就如同……活沙漠一般。 “你们当敬重他!” 而在这时,沉默许久的玩家们,突然发出整齐而微弱的声音:“因他已撕碎镜中之光,行于命运之上——” 除却“已死”的龙井茶之外。 ——他们的数量正好是七。 七位玩家正好形成了奇异的七芒星。 一道辉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互相传递。 周围的大气逐渐变得模糊——以哈士奇为核心,无数流溢的星光环绕着她飞舞着。 那沙尘在经过他们的时刻,便直接穿了过去。 就像是他们并不在这个世界。 而像是……在世界的里侧一般。 他们一人一句,如同训练有素的合唱团般开始咏唱。 安南这边,突然听到了他们的咏唱声。 并非是从直播……而是在心底。 他当然看到了,玩家们在做什么。玩家们的聊天记录,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和波比想象中的不同。 在属于“玩家”的手段被化解之时。 他们并没有绝望……而是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立刻进入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那就是天车的使徒。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意识到了啊。” 意识到,安南就是操控着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策划”。 ……还真是温柔呢。 安南垂首望去,就像是在昏黑的深渊之中投下了一枚蛛丝一般。 他的瞳孔燃起纯粹的光。 安南的灵魂开始缓慢的燃烧——光辉之要素迸发出火光。 以他与玩家们之间的“缘”作为羁绊,属于安南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向玩家们传递。 而像是在回应安南的注视,他心底的咏唱声越发清晰。 那是七人的轮唱: “看呐!这里有一人凌驾于命运之上——” “祂乃天车御手,率我等自下而上降落至默卡巴哈大殿之人——” “祂乃非神而高于神之人——” “升与变之道即天车之圣德——” “我等乃升华之徒、循升华之道——” “我乃天车之徒……” 在最后,哈士奇露出决绝的目光。 那总是不见愁容的脸上,第一次如此严肃庄重。 她仰起头来,高声颂念:“我乃光界之门关——” 那不是单纯的颂念……而是名为“神降术”的偶像法术!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将仪式匕插入自己的胸口。 当匕首拔出之时,里面并没有溢出鲜血。 而是睁开了一颗眼睛。 一颗冷漠无情、不断流出光芒的眼睛。 “——而我,已敞开!” 当哈士奇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的瞳孔已然化为纯粹的光。 她的情绪近乎失控。 她近乎是尖叫着,发出锐利的呐喊声:“天车之光——降临于此!” 下一刻,仿佛无穷无尽的光,从那个眼睛中开始流出!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青春版活沙漠 ——那是纯粹、纯澈、纯净、纯洁的光。 近乎浓郁到液态的光,从哈士奇的胸口不断流出,随后再度浸入她的身体。就像是从地上打出的一口泉眼一般。 在那些光的侵蚀之下,哈士奇的皮肤逐渐开裂、随后立刻痊愈。因为“光被遮蔽”时的烦闷,她干脆将自己全身衣服直接除却。 在反复的开裂与痊愈中,哈士奇身上如同利剑般的光辉化为不断绽放。看起来就像是无数只反复睁开而又闭上的眼睛一般。 但真正的眼睛只有一只。 那即是眼睛,也是心脏,更是脐带。 如同脐带连接着母亲与婴孩……而她在安南的伟大本质面前,就正是那个“婴孩”! 并不张嘴、也不咀嚼、更不消化,而是直接从脐带获取力量。 那正是通往光界、通向宇宙的无形之脐带! 也正因那是脐带,所以无法被婴孩“消化”的力量……也可以被安南消化之后、再灌入哈士奇体内。 安南那被开化至极限的光辉之要素,都顺着无形之脐带、从至高天流入到哈士奇心中。 如果说,安南是至圣至明的一团火。 那些望着这团火的人,眼中也会同样有光。 如同月亮映出日光一般……那是倒映于他们眼底的、属于安南的光辉。 终于,随着那光辉要素的侵蚀。 哈士奇的瞳孔终于完全光化——她的瞳孔化为了纯粹的银色,如同月光般纯洁;纯白色的长发在身后飘散着、狂乱的飞舞着。 纯白色的光辉要素在物质界凝聚着,如同一片又一片闪烁着辉光的羽毛。 这些光之羽在她身后叠合在一起、交叠成一对白色的羽翼。但其造型却宛如龙翼。 哈士奇整个人漂浮了起来,直到她与波比同高、甚至比波比更高。 无数从她胸口迸出、紧接着便化为白色光羽的辉光,则就这样环绕在哈士奇身边。 辉光自这些光羽中迸出,不断向周围浸染着。 那寄居在龙井茶体内的影魔,在那光辉的侵蚀之下、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而波比也仿佛被那光固定住……就像是在胶水组成的泳池中游泳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是挣扎不动。 天车之光对堕落者,具有绝对的压制效果。 那光只是普照大地,影魔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了下去。 他一动都不能动——稍微动一下、阴影就会化为烟气,从他五官中源源不断的渗出。剧烈的痛苦让他逐渐蒸发,如同被铁板炙烤的肉片一般变色、卷曲。 龙井茶那原本算是清秀文雅的面容,也因影魔的痛苦而变得狰狞。若非是他体内已经完全没有“血”这种液体了,或许还能再渗出两条血泪。 “……这是……什么?!” 波比那带有重重回音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他那被沙覆盖的面容,在这光芒的辐射之下逐渐破碎、开裂。 那些沙子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它们并非是脱离了波比的掌控。 而像是沙子被水灌满,变成了泥浆、甚至于变成了沼泽一般……被那光芒渗透之后,就变得异常沉重。波比身上作为盔甲的沙子脱落,也正是因为她控制这么多的“沙”的压力越来越大。 或者说…… 是那些被波比所“驯服”的沙子,不再将他视为友军了。 沙暴平息。 躁动着的沙子瞬间平静了下来,并变得清醒了过来。它们没有加速吸取波比身上的活力,但也不再无视他的存在……就像是被精神控制的中立单位恢复了理智一样。 而这些沙子只是存在,就会不断造成侵蚀、让波比身上的力量飞速流失。就像是用盐吸掉食材的水分一样,她的超凡之力也在被这些沙子逐渐吸干。 波比只能集中自己的力量,去掉大量的沙、集中力量控制剩下那一小部分的沙子,来保证自己不会这些沙子抽干。 然而,随着光芒的强度逐渐上升……如同黄昏倒转至正午。想要控制少量沙子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你是名为‘凋零’的恶魔。拥有对生者的‘掠夺’之力。但你真正的杀手锏,是这些沙子。” 哈士奇的口中,发出流畅的解读:“你没有直接对我们发起攻击、而是依赖于影魔的牵制,又需要扬起沙暴……这是因为你并不具有对这些沙子的直接掌控力。”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秘密。 但当哈士奇看到这一切,却是突然开悟、并立刻理解了这一切的真相。 在她眼中,事物的形态与本质开始逐渐分离。 一眼望过去,就能直接理解其本质。 与其说是哈士奇在分析,倒不如说是安南在将自己的分析通过哈士奇的嘴巴念出来。 哈士奇近乎是沉溺于这种无所不知的状态中,口中不停的叙述着:“这些都是‘活沙漠’的沙子——你们将活沙漠的沙子偷出了一部分,按比例置于自己创造的沙漠中、使其大量稀释,以失却魔性。 “因为在活沙漠中,超凡之力会被逐渐吞噬……而堕落者的力量更是会以七倍的速度被吞噬。如果不将活沙漠的沙子稀释,你根本无从控制它!” 哈士奇清晰无比的说道。 在另外一边,安南也与她同步的说着什么。 而哈士奇身上迸发出来的光越发炽烈。 就像是对比度被不断调高。 整个世界很快就只剩下了黑与白。 强大无比的影魔,直接被天车之光完全溶解。 甚至就连龙井茶那被它使用过的皮膜,也都被一并净化。整个世界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不再存在一丁点的阴影。 而波比也被天车之光极大的压制,一点堕落者的超凡力量都无法使用——他巨大的沙魔躯体被逐渐瓦解,完全变回了那副柔弱少女的样子。 但他的面色却是异常苍白。 因为在他脚下,这片沙漠正反过来、以七倍的速度吞噬者他的力量!眨眼之间,他就被剥夺至无可剥夺。但沙漠仍然在细细的吸吮着他。 强烈的空虚感,让他感到剧烈的痛苦。就像是自己的骨头缺了一块一般……而这种痛苦是覆盖全身的。 而哈士奇的表情却并没有幸灾乐祸。 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庄重肃穆,圣洁到让十三香甚至感到陌生、已经是完全认不出来的程度。 十三香甚至感觉……哈士奇的内在是不是已经被这份力量改造了。 ……希望她不要出事。 哈士奇继续平静的念着:“而在活沙漠中,一旦失去了光就会被失去理智的沙漠所吞没。‘光’是维系沙漠理性的钥匙。 “这里之所以会是黄昏之时,就是因为这是沙漠心中的恶魂将醒未醒之时;保持活沙漠魔性的同时,也能让你这种‘不具有光’的人,能够借用自己的力量控制它。你用某种方式,将这个仪式场刻入了自己的心灵世界,并依靠堕落者的力量模糊了幻想与真实的境界。 “这里摆放着的十二根被束缚着的石柱——它们象征着正神,因为神明是此世之活柱。而中间断裂的那一根石柱,则象征着已死的天车御手,因为她是隐藏的第十三正神;它们之所以形成钟表的样子,那是为了暗示纪年法仪式。 “也就是说,这个仪式的本质,就是在表达‘纪年法仪式的成立之根基是天车御手之死’这一神秘知识。 “而你的身上,一定带着这石柱上断裂金色锁链的一部分——正是靠着这一锁链,你将自己的概念在这个仪式场中置换为‘天车御手’的传人。再用你的‘凋零’之力,来以欺骗半醒未醒的活沙漠为你而战……” 安南念到这时,也是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这恐怕意味着…… 活沙漠的“醒来”,恐怕也与天车御手有关!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南的第一位主教 不出意外的话。 ——天车之力,是能够控制“活沙漠”的! 既然安南的光能够安抚这丐版的活沙漠。 或许天车御手,就是“活沙漠”原有的主人! 英格丽德……你还真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既然如此,最好能直接找到这个仪式场。波比具现而出的,仅仅只是心中的一个印象,而不是本体。摧毁它没有任何意义。 英格丽德可以用它——安南同样也可以! 于是安南心中一动。 哈士奇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突然将右手指向天空。 一束光柱自天而降,落在波比身上。波比发出痛苦的喊叫声、胸口发出嗤嗤的灼烧。他非常勉强才将它扯断并丢出去,胸口依然烙上了仍在缓慢燃烧着的伤口。那伤口上的火焰,并非是红色的……而是金色的。 而他丢到地上的项链也是金色的——那是用某种特殊的黄金、挂着的一截断裂的锁链。 就是那石柱上的锁链! 在项链脱离波比身上的一瞬间。 这个世界的气氛突然变了。 那些原本被光安抚下来的沙漠顿时狂暴了起来——他被那一拥而上的青春版活沙漠瞬间撕碎并吞噬。 ——死无全尸! 而在波比被完全吞噬之后,这个世界恍惚了一下、如泡影般消散。 他们又出现在了最开始的地方——那个船头。那些水手们依然活着,并拿着武器戒备着他们。 但这次……船上已经连一个拥有超凡之力的人都没有了。 安南终于放下了心。 ——大局已定。 那边已经不用管了,剩下的就是收尾工作。 等玩家回来再另行汇报吧。 于是安南将自己的力量逐渐撤回。 看着哈士奇逐渐落回到甲板上,安南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并顺手切断了直播。 虽然之后哈士奇可能会有点走光……不过反正船上的那些水手都得死。 剩下的,都是好熊弟和好集美,问题应该不大…… 安南坐回到椅子上,将胸口的太阳咒纹收了回去、并陷入了沉思。 “……哈士奇居然能直接对我祈祷吗?” 安南也有些纠结:“可我还没有进入真理阶啊。黄金阶虽然也能分一部分力量……但肯定不可能直接分出去百分之百纯度的要素。 “那可是神降术啊……又不是梅尔文家族的‘绝望祈祷’。我又不是神,她怎么可能真的借到我的力量啊?” 尤菲米娅·梅尔文曾在那个无限循环的异界级噩梦中,当面对天车使用“绝望祈祷”,试图借取天车的力量来针对安南。 这当然是大逆不道之举,不过梅尔文家族本身并非是任何神明的虔诚信徒。 也没有神明相信,某个偶像学派的巫师会是自己的信徒。这意味着,一旦成为偶像巫师、就再也不会被神明接受了。 这就像是同样也开了家小饭店的老板,突然跑到自家的大酒店里来应聘厨子一样……怎么看都是居心叵测。不是来偷学技术、就是来偷偷挖人的。 尤其是偶像学派还专门有一堆专门用来“骗取、窃取神明力量”的法术。一旦获得了信徒的身份,就等于是绕开了防火墙,来到了内部。 这就像是这厨子到店工作之后,还专门配了一套饭店各个房间的钥匙…… 既然神明不会接受偶像巫师成为圣职者。 在这种“我们不熟”的情况下,假如偶像巫师擅自使用神降术…… 那就像是甚至在没关注某人的情况下,私信来了一句“在?我劝你借我点钱或者送我一套高配电脑,如果你这样做、我就可以关注你”之类毫不客气的话,然后也不等回应、就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和地址发出去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法术只要成立、就会直接触怒目标神明。比起直接发私信,可能更接近于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毕竟第一时间神明就能感应的到。 突然被陌生人骚扰……除非是纸姬那种脾气特别好的。否则多半都会怒火上头。 ——凭啥啊我? ——你谁啊你? 如果是那种骚扰某个UP、某个博主的不要脸选手,可能对方也就只能拉黑或者挂人,毕竟对方也没做什么、他们也干不了什么。 然而神明是真的可以“顺着网线过来打人”的……毕竟想要借取力量,首先也得留下“地址”。而顺着那个地址,神明就能直接分一部分力量过来,暴打目标一顿。 这就让神降术的实用性变得很低。 但梅尔文家族秘不外传的“绝望祈祷”,却并非是普通的神降术。 它是直接将自己的本质调整到“与神近似”、再通过相似律直接窃取神力。 因为整个过程神明都是不知情的、甚至全程都没有递交过申请,因此也不用承担神明的怒火,能使用的力量也会更多。 并不是去对方店里学活、也没有在他家店自己配备用钥匙。而是直接开了个山寨牌子,叫什么“康帅博”、“上好娃”或者“椰对椰汁”一样。 再把外包装搞的非常接近……虽然他并没有宣传自己就是正品,但也总会有眼神不好的随手就买走了。如果足够接近的话,可能吃完了都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相似律。 也正因如此,在安南还没有成神的时候、她也是可以直接预借的——因为目前天车之位无人,只要打开三重门关就可以直接使用最正牌的天车之力。 这可以说是相似律的极致了——不仅包装非常相似,就连里面的内容也是同一个厂做的!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凡躯无法承载神性、总会受到一点对应的反噬…… ——基本来说,就是嗝屁。 所以,神降术也并非毫无用途。因为假如能够得到允许的话,神降术的副作用要低很多。 除却“本身就是主教级的圣职者”,然后打算踏入超凡之路、并正好选择了偶像学派这种少数情况…… ——它最大的实用价值是告状。 比如说偶像巫师,发现某位神明的圣职者、甚至是主教在被迫害……而那个迫害者正好是自己的敌人。 他这个时候,就可以直接开一个仪式,把事情跟神明说一声。再用“见义勇为”的借口直接神降、借走一部分力量来把人给救出来……并顺便把那个共同的敌人干掉。 因为圣职者本身的身体素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足以承受神力——他们的身体就是凡躯,超凡力量是化为圣光印痕储存在神明那边的。 而哈士奇这边,其实也的确没有那个权限,直接向自己借取力量。 于是安南就临时授予了哈士奇“主教权限”,再把力量借给她。就像是在只有管理能够发文件的群里,将管理授予想要开车的老司机一样。 ——虽然包括她自己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哈士奇也没有得到什么提示。但她其实已经成为“狗管理”了。地位上来说,就是安南的主教。 安南懒得把她再撤下来——毕竟在玩家中,目前最强的偶像巫师就是哈士奇了。之后说不定她还得找自己借力量。而且安南升华之后,也的确需要一批主教,来作为自己的代行者。 主教与普通圣职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开放了一些比较低的权限。 让必须等待神明亲自响应,才能成立的神术和仪式、可以“先行付款”。也就是在使用完毕之后,事后祈祷的时候再补过程。 相当于是发了个特许章。 需要咏唱的神术,可以直接免除咏唱;需要仪式的只用咏唱就可以,那些连使用仪式都难以完成的神术,也可以简化一部分不必要的操作。 ——虽然安南连真理阶都还不是。 不过哈士奇已经可以算是安南的第一位主教了。 ……但愿能多来点,能够接受自己力量的玩家。 至少,安南不太希望……自己的教宗是一只哈士奇。 “有没有什么靠谱的教宗啊……” 安南以手扶额,有些头痛的低声嘟哝着。 天车之书 拉胯条-混沌形态 作息崩掉惹,连续两天都是早上七点半睡…… 今天专门只睡了五个小时,用于培养睡意调整时差。一直忍到战斗剧情打完才能松一口气来请假,咕一天休息一下,不然感觉猫猫可能会嗝屁…… 天车之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当工具人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虽然所有的玩家,原则上来说都属于安南的使徒。 虽然等级可能稍微有点低,然而却拥有极强的不死性、不会被诅咒侵蚀,而且能够轻而易举的提升实力——与红骑士的“英骑”们相比,也并不逊色。 然而,直到这次哈士奇使用神降术为止。 玩家们都没有向安南借过什么力量。 甚至就连哈士奇当时提议使用这个仪式的时候,都遇到了其他人的质疑。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但他们偶尔还是会把自己当成是玩家。 比如说……他们打心底里就不认为,玩家这个身份会有什么便利之处。 ——毕竟他们当工具人都已经当习惯了。 一般来说,玩家基本不可能靠自己的身份混到什么福利,反而会有各种麻烦、收益还不算高的奇怪事务缠身。 要么是刚一醒来就要被拉去砍头,杀只鸡都会蹦出来十几个壮汉,当了魔神还得天天跑腿;再要不然就是身为勇者,却要去给人帮忙喂狗放羊送信、甚至连匹马都得自己抓或者自己买;或者是从新兵一路打到苍蓝星,结果大怪小怪还得麻烦你亲自来打、仿佛其他人啥事不干就负责看热闹。 以及偶尔会变成光之邮递员的光之跑腿,业务范畴上至拯救世界歼灭蛮神对抗巨龙平息世界战争、下至孩子走丢情侣吵架做好了菜上桌摆盘,甚至别人订个货都得拜托你专门去取。 除此之外,还有天天跑去十松庄通马桶的将军、被黑环净源导师众神绕圈坑的神谕者、跋山涉水跑去救公主的水管工,尤其是碧琪公主和库巴的关系似乎还挺好、至少被绑架了都还过的挺开心,看上去比和马里奥的关系亲密多了。 假如是女性主角的小黄油,那问题显然就更大了…… 玩家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个身份居然有这么好的福利—— 哈士奇祈求神降之后,不光是没有扣除等级、没有燃烧经验……甚至连debuff都没有挂一个! 反而还多了个“光辉浸染”的buff,让她接下来一整个月皮肤都会发出微光。那是“光辉”要素残留在她体内,被造成伤害之后能够在短时间内自行恢复,而在施法时也能得到来自要素之力的补正判定。 也就是说…… 在哈士奇祈求神降之后,安南不仅没有惩罚她、反而还给了她一些额外的“小礼物”! 哪怕是主教,也不可能有这个级别的待遇!枢机主教使用降神术,也一定会虚弱一段时间……甚至还会被烧掉一部分的诅咒等级。 自己居然一直都能向安南祈求力量? ——原来我们还能算是“天车”的使徒啊! 玩家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身份。 怪不得我们能够用“光”来执行传送仪式……这并非是曜先生的光,而是安南的光! 只要安南允许,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安南的力量、而不会遭遇反噬。不只是降神……甚至还可以编织各种神术,来获得更概念化的力量。 传送只是其中之一! 要知道,除了使徒之外……只有教宗才能随心所欲的降神! 因为教宗的身体,实际上已经被神明重塑过了。无论之前教宗真正的等级是多少、有没有战斗经验,但当他们成为教宗的时候、都可以视为具有某种完美之躯。 教宗们的位阶相当于黄金阶。 之前的力量会按照比例转化成超凡等级,来将之前的职业全部吞并。 根据安南不久之前,从雅翁那边得到的情报……教宗这个职业加上圣骸骨、也可以替代真理之书来完成升华仪式。 这其实也是完全合理的。 因为教宗本身可以视为,拥有黄金阶的位格与抗性——身体与灵魂都是黄金阶的,但他们没有黄金阶的欲望、要素之力、技能、法术和战斗经验。 也就是说,这就像是被神明直接发了一个黄金阶的“白板号”。 只要他能将等级补上、重新具有黄金阶级别的超凡欲望,就等于是一个正常的黄金阶超凡者。 但如果他们的等级实在落后太多……除非他们能活很久很久、否则都难以追上。 不过仪式师们的一个职业习惯,就是看看能不能卡bug。只要拥有过多的神秘知识,就会下意识的思考、能不能组成仪式。 答案是可以的。 圣骸骨的本质,是已经获得真理之书,但升华失败、或者放弃升华的真理阶超凡者遗留于世的残骸……那里面寄宿着一条独立于所有已获得职业的真理之路。 理论上来说,圣骸骨本身是不能用于升华仪式的——就像是游戏机被物理锁区了一样。 它会在真理阶无限升级,并将积存下来的等级交予继承者……如此代代相承。 然而这个锁区却并不绝对。 它是可以通过仪式手段将其绕过、破解的。 原理也很简单……那就是不走升华仪式,直接进入光界。 教宗本身视为黄金阶……但如果教宗之前并非是超凡者,那么这就和当年升神前的艾蕾差不多、成为只有LV1的天生黄金阶。 但即使是白板黄金阶,也可以继承圣骸骨的力量。在继承圣骸骨的一瞬间,他们就拥有了之前历代继承者在圣骸骨上投入精力的总和、直接踏入全盛状态的真理阶。 而作为圣职者,他们又可以直接被神明改造成使徒——使徒是需要响应召唤的、因此使徒具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而圣骸骨内又继承了要素之力……他们就相当于获得了完全开化的一道要素之力。 那么他们就可以通过要素之力来作为跃迁所需的燃料,依靠自己信仰的神明作为目标导向。完全不搭乘天车、直接自己进入光界。 反正只要他们体内有“真理残章”……哪怕是圣骸骨化的真理残章、但也能进入光界大门。 通过标准仪式升华的神明,就像是达到某个成就标准之后,被“光界”俱乐部正儿八经的发了邀请函,专车专机包接包送带过来的。 像是骸骨公那种仪式升华的神明,就是自己虽然没有被邀请、但其实也勉强能够入会。只是暂时还轮不到他。 英格丽德想走的就是这第二条。 她就像是自己打车过来、进了小道,然后直接翻墙进了会场……虽然之后被发现了,但想了想她其实也有资格待在这里。而且这里并不拥挤,原本座位就多了不少、厅里并没有坐满,也不是不能加双碗筷——这个“本来就没有坐满”、其实才是主要原因。 因为能进来的都已经落座了,所以也就可以给她几分面子,不会直接赶人。 至于通过教宗搭配圣骸骨这个途径完成升华的神明…… 就像是和某个很多年前就被发了邀请函的大佬很熟、而他自己的父亲很久之前也曾经被发过邀请函。于是他就自己买了辆车、混在大佬身边,用实际上早就过期了的邀请函混了进来…… 其他人其实也都知道他原则上不该进来,但看他确实拿到了真的邀请函、以及和大家的老熟人关系很好的份上,也就不管不问了。 某种意义上,这比第二种的待遇还要高一些。 因为第二种,是有“要素的完美精华”、却没有“真理的原型”;而第三种则是有“真理的原型”却没有“要素的完美精华”。 但无论是哪种升华途径,都至少得把除真理之书的其他条件全部满足才行。 而这个升华方式,其实也并不一定要求“圣骸骨”与“教宗”……这属于一个极简式。 第三种升级条件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些变体。 ——比如说石父。 石父其实就没有收集过真理之书。 他只有最基础的一张……甚至是尚未孵化的一张,但他也成功升华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章 “石父”伯利克里托 那是之前安南找到雅翁的时候,雅翁亲自给安南讲的故事。 目的就是为了告诫安南,“升华仪式”其实并不绝对。 当时,还是凡人的石父作为雅翁的一位普通主教,他的雕塑水平,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超越了雅翁。 那时的他叫做“伯利克里托”。他出身于千面幻塔,年近三十才决定走上艺术的道路。 但艺术这个行业……是真的很吃天赋。 在“伯利克里托”决定走上雕塑艺术这一道路的瞬间,真理之书《石中之魂》便在人间开始陆续显现了。 伯利克里托本人当然也被真理之书选中了。 那本真理之书、用于显现“残章”的仪式,其实是某种艺术竞技——也就是双方就某一个主题进行赌斗、同时创造雕塑或是建筑。 最后看双方的对战结果来孵化真理残章,并决定它的所属、去留。 石父当时虽然完全不出名……但他沉迷于艺术之中、又真的有天赋。 ——二十年后,《石中之魂》完全显现的时候,伯利克里托的雕塑水平甚至已经超越了雅翁。 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雅翁的主教。 只是因为他并不缺钱、也不缺权力。因此他根本没有继续升职……他没有将自己的雕塑作品展览,只是成为了知名的“建筑家”。 看似伯利克里托已经十拿九稳了。 但实则不然。 因为伯利克里托的同期,有一个雕塑不太行、但PVP很强的人。他在所有候选人中,不能算是最弱的、但也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他虽然水平不咋地。 不过他是真的很能打。 于是他就借着“赌斗”的名义,在于对方约定好雕塑的主题之后,在对方创造完毕之前将其杀害——即使是黄金阶的超凡者,他也能强行杀掉对方。 然后他就把尸体搬到自己面前,用自己的完成品来对抗对方的未完成品、用这种单方面胜利的方式完成仪式。 伯利克里托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超越了雅翁,也不知道自己被真理之书选中了。 他醉心于雕塑行业,懒得去提升实力、更没时间去收集真理之书…… 于是,他虽然也是超凡者,但才刚到白银阶。 而他的竞争对手在这时遇到了阻碍: 他虽然已经搜集到了八页真理之书,早就已经足够完成升华了;他最后的一个敌人甚至都没有抵达黄金阶,不能算是他的敌人。 另一个问题是,“伯利克里托”虽然不出名,但他以作品数量多著称。几乎任何题材的赌斗,他都有现成的作品……通过抢先杀掉对方的这种形式并不靠谱。 于是伯利克里托的那位对手,思索良久——他认为去和伯利克里托赌斗不靠谱、有危险。 他决定不和伯利克里托赌斗,而是直接飞升。 但在升华仪式的五个条件中,除了“至高的冠冕”,其他条件他都已经满足了。 可这时他才意识到……拥有“建筑与雕塑之王”这一至高之冠冕的,正是伯利克里托! 那么他该如何是好? ——他最终决定,直接杀掉伯利克里托。 不与对方开“赌斗仪式”。 而是直接杀掉! 就如同考倒数第一的傻子拉稀了,倒数第二就自动降格成倒数第一了一样……只要将排行第一的那个人杀掉,他就满足召唤天车的要求了。 ——因为他之前就已经将第二到第六都杀掉了。 但他却不知道……雅翁早就盯上了他。 虽然他同样也是雅翁的主教、甚至还是雅翁的枢机主教。 但他这种不想办法提升自己的水平、反而通过这种“让原本考第一的人无法参加考试”的手段……真正激怒了雅翁。 或许除了曜先生之外的其他正神不会管这种闲事。 但雅翁不同。这老鸽子本来就以性格乖僻著称。 这看似是自家内斗,但雅翁还是出手了。 雅翁并没有用同样的手段,将那个人杀死。 他只是把石父的灵魂保存了下来。并决定在对方升华仪式开始后,再偷偷将已经死掉的石父转化为使徒。 ——这其实是雅翁对那个人的最后一次宽恕。 因为这段时间内,他已经没有任何对手了。 他随手都可以举行仪式并飞升——在那之前,他有非常多的时间来提高自身。 他所有的敌人都已经死干净了。 而死人是不会提高自我的。 哪怕他的才能再差,但其他人静止不动、只有他存活于世……这个情况下,他其实早晚都能成为真正的“世界第一”。 他甚至不用超越伯利克里托那已经比雅翁更强的雕塑水平。只要他能够超越伯利克里托稍次一级的建筑水平,也算是获得了一道“至高的冠冕”。 毕竟“至高的冠冕”只算凡人。 它其实也并不难拿。 ——但那个人却并没有。 他在杀死伯利克里托之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举行了飞升仪式。 而在他毫不犹豫的搭乘天车、进入光界之后,雅翁直接冷笑一声、将伯利克里托复活成了使徒。 这时就出了大问题。 因为伯利克里托复活了,那位对手就自动失去了至高的冠冕。他失去资格之后尚不自知,直接被光界之泉灼烧到魂飞魄散。 已经几乎完全成型的真理之书,因仪式失败而再度破碎。 但成为使徒的伯利克里托当然没有什么要素之力——他之前不过是白银。 然而雅翁当场拉着伯利克里托跑去了教国,找燧父借了点贤者之石,并将伯利克里托亲自送到了光界门口。 伯利克里托本来体内就有尚未激活的一页真理残章……他靠着这页残章进入了光界、并成功升华成神。 也就是说……如果一位圣人继承了圣骸骨后、又得到了真正的贤者之石,那么他只要信奉一位正神来作为道标,就能直接进入光界;或者像艾蕾那样,已经成为了使徒、虽然要素之力还没有觉醒,但又得到了真理之书……也可以跳过积累要素的阶段,直接成神。 安南也很快意识到了。 在升华仪式的五个条件中。 “四轮的运转”是神明无限力量、永恒寿命的来源;“创造的工作”与“至高的冠冕”是允许进入光界的神明、使用光界之泉重塑神躯的根本要求。 而“真理的原型”则是敲开光界大门的邀请函,升华时会自动选择其中两页成为神职。 这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神职重合”、“多个神明掌握同一神职”这种事情的发生、以此最大程度的避免神战……所以为什么神明在升华完成之后,反而无法获得真理之书的完整能力。 因为那本来就是个钥匙而已。是为了防止有人不通过天车,自己跑到了光界这里来——以此验证对方的确有资格成为神明。 至于最后的“要素的完美精华”,是最不重要的事。它是因为当前自动运行的“天车”没有备用能源,所以旅客要自费升华至光界所必须的路费…… 在这里,第二个和第三个其实才是必须条件——没有达成这两个条件,就绝对无法成神。 哪怕是被天车直接送到光界,使用真理之书或是圣骸骨拍开了光界之门,也没法获得神躯和权限。 缺失“四轮的运转”,也不是不能成神——至多也就是成为有寿命、也没那么强的神。 缺失了“真理的原型”,最大的问题是哪怕送到地方、也进不去门。那么只需要配把假钥匙……比如说圣骸骨,其实也能进去。 而“要素的完美精华”,则可以直接用贤者之石作为代替。 其实原本升华就没有那么精准的要求,天车御手可以很灵活的将人才精确输送到天界。 只是在天车御手死去之后……为了防止世界出什么bug,所以天车御手使用最后的精力,锁死了升华仪式、把天车改到了自动档。 也就是说,必须满足所有要求、天车才会出现,最大程度上的节约能量。 之所以安南的仪式最麻烦……是因为这并非是“天车满足条件之后把他送到光界”这么简单,而是直接移交“天车”本身的控制权。 ——安南需要自己把自己送到光界! 而只要安南升入了光界,重新获得了权柄…… 他这六百位使徒,只要有玩家能满足“创造的工作”与“至高的冠冕”这两项条件,安南就可以跳过其他需求、直接提拔他做个小神! 根本不需要觉醒要素之力! 顺着这个思路,安南思考了一阵。 然后他惊愕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恐怕玩家中第一个成神的,会是…… “——哈士奇!?”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英格丽德的四重计划(二合一) 在波比被玩家们击杀后,船上残余的武装势力也就难以抵抗玩家们的攻势了。 其实英格丽德布置的防守力量,也真不能算少。 那个之前被美味风鹅抬手秒了的老巫师,估计也是一位堕落者。 那么这就是三位相当于白银阶巅峰的堕落者,再加上那位对玩家们具有克制能力的“波比”。 波比的实力说是正经的黄金阶吧,那肯定是有所不如的。堕落者的能力即使培养到最高级别、它的能力优先度依然不如要素之力高,所以她才会被哈士奇借到安南的力量、给直接秒了…… 但她吊打成群的白银,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在玩家这边的势力中,唯一能够自由行动的黄金阶就是安南了——艾萨克的存在属于秘密,而且和能够无限复活的玩家们相比、安南也不会将他轻易派遣出来。 为了防止安南脑抽,英格丽德还专门把这艘船开到了远离岸边的海中。还派人把恶魔之血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虽然超凡者在陆地上时,都有非常强的压迫力。然而他们如果被船只困到了海中,那么他们同样会因为大自然的伟力而感到无助。 如果是失能巫师,还能将水冻成一条冰路;偶像巫师能让自己能够在水中呼吸;塑形巫师不仅可以将水塑造成冰、也能直接用水塑成托板、直接在海上开始逮虾户…… ……但也就这些人了。 其他人一旦在船上,四面环海距离岸上很远的地方、直接被远程击沉的话、大致也就是真死了。 毕竟他们到白银阶为止,超凡者依然还是需要呼吸、需要进食、需要睡眠和排泄的凡人……完全没有着力点的话,一样会被水淹死。 只要远远的将这艘船打沉或者烧掉,将任何救生艇之类的小船一并打掉、不给她抢船的机会,那么最终波比也只能含恨死于海中。 ……所以他们才会宣称,这船装满了恶魔之血。 虽然玩家们和安南都不太信,但还是得过来看看。 恶魔之血是这个世界咒性材料中最珍惜的“金色”这个等级——虽然是在金色级别的咒性材料中最容易买到、也是价格最低的。 在黑市上,一份恶魔之血能卖到八十镑。 一个农民或是渔民,在比较正常的年景中、一年的存款差不多就是一两枚金币。 根据当前的汇率,差不多一枚金币能换十二三枚银币,能够买大约五本书、或者坐十二三次地铁、一小袋子弹、两把铁匕首、两瓶毒药、五分之一把精锻的钢剑、二十分之一匹年幼的战马、四十分之一把步枪、八十分之一的全套金属盔甲。 而诺亚最贵的酒店,一晚就要一百多枚金币;在安南继位之前,每年凛冬公国都要亏损四五万金币。 一份恶魔之血,相当于底层人民工作五十年的存款……但它可能还不够在诺亚最顶级的酒店住上一晚。 在那酒店中,无论是地上的手织羊毛地毯、墙上的画、门口摆放的雕塑,都出自名家之手。保底也是雅翁主教这个级别的。 甚至吊灯都是镶嵌着黄金的水晶吊灯。 当然,大商人们也不是傻子。 只是装潢的话,他们也不会花这种钱。 在那酒店里住宿时,其实还附赠有的高档酒水与顶级的食物。如果有需要的话,还有极美貌的歌女与舞女能够随时表演节目、或是随时进入房间进行服侍。它还内置了一个歌剧院、一个温泉、一个图书馆、一个猎场,并且配置有超凡者护卫,还有隔绝仪式的结界。 然而这些服务却依然比不上这个昂贵的价格。 因为他们并非是贩卖商品、而是在贩卖服务——当然,更主要的其实是贩卖概念。 当诺亚的“担保者”们会面的时候,会因为安全起见、而选择在这个酒店中。 当这个消息流传开来之后,这就成为了一个请客的潮流。 也就是说,并非是为了住宿、也不是为了住宿时能够提供的娱乐服务,而正是因为“这里最贵”、“这里有最奢华的享受”、“这是真正的大人物们才会来的地方”这样的概念,它的价格卖的如此之高的情况下、才会因此出名。 外地小贵族们,为了与王都贵族攀比、省吃俭用也会想办法来住上一次;而大商人们,更是希望能够借此认识什么大人物、来将自己的财富转化为权力;而异国的那些大人物们,更是不会露怯——既然你们能天天住,我们怎么可能会住不起? 比起酒店本身,它更接近于某种俱乐部。 之前纸姬就带着安南住在了这里。 他当时还一度为纸姬心疼钱。 还是前不久和雅翁会面的时候,才得知——那是酒店的管理者直接送给了纸姬的。 不只是纸姬。所有可能会来诺亚的教会,都在这酒店中常留有一个房间、每日都会认真打扫。这是用于给出差的教宗、枢机主教,或是闲游的神明入住的。 而各国权力最高的大贵族们……包括“凛冬家族”本身,其实在这里也都有一个房间。 纸姬也正是带着安南住在她的房间里。 这些被占用的房间,占据了整个酒店房间的六成。但它完全没有让老板亏本,反而成为了某种广告、让老板赚的更多了…… 安南当时也都惊了。 这是什么超前于时代的商业头脑?! 细细询问之后,安南才得知,这正是银爵士的上一代教宗开的店,如今还在被银爵教会控制的商会经营。那位老爷子生前还曾经写过好几本书,专门讲解各种商业技巧和营销手段…… 相对于这种真正的有钱人来说,恶魔之血根本就算不得昂贵、甚至可以说是廉价。 毕竟它也不是因为“产量稀少”、“配方保密”或是“效力极强”这种原因而变得珍贵…… 之所以走私恶魔之血是死罪,一部分原因是它能够速成堕落者;而另一部分也是因为恶魔之血的原材料……就是人类本身。 必须是心灵纯洁的堕落者,才能转化成恶魔之血。这个心灵纯洁的判定倒是比较宽泛……就是在堕落之后,仍然没有伤害他人的意愿,就可以判定为心灵纯洁了。 毕竟堕落这个过程本身就会放大负面情绪。 很多原本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社畜,在堕落后也可能会突然变成连环杀人犯。一方面是因为突然得到力量、并且对世界了解的太少而膨胀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堕落之路本身就是对意志与道德的考验。 ——升华之路反而是考验一个人的欲望,堕落之路反而是在考验人的意志。 换言之…… 每制作一份恶魔之血,都意味着一位无辜的“好人”会为此而付出生命。 如果这艘船真的装满了恶魔之血…… 以每个带有减震、避光的嵌入式包装,被捆绑在一起、能够放入手提箱中的六瓶恶魔之血为一个单位来计算。再排除掉那些护卫的数量,这艘船至少能放六七百个单位的恶魔之血。 再排除掉接近百分之六十的失败率,这意味着接近八千人会因此而死。 ……人烟稀少些的乡镇,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人口。甚至有一些地下都市都到不了这个人口。 你就是放着她去随便抓人,也不可能抓到这么多人。 因此玩家们早就意识到了——这里肯定有问题。虽然他们也不确定到底问题在哪里。 等到玩家们接手这艘船之后,他们就开始清查船体。 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船上真的有恶魔之血。 足足八百个单位的恶魔之血! ……或者说,八百个单位的、用于存储恶魔之血的容器。 坏消息就是,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是空的。 七位玩家仔细检查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发现最外面那一层里,几乎都是有东西的……而越往里面就越是空荡荡的。 估计最后能找到的恶魔之血也就是一百个单位左右。 满打满算也绝对到不了一千份。 能有八十几个单位的箱子里有东西,拿到五百份恶魔之血就不错了。 问题在于…… 英格丽德到底弄到了多少恶魔之血? 这些空箱子是她搬过来吓唬安南的,还是她真的把里面的东西掏空了? 但很快,安南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有不少箱子里最开始就是空的。能够直接判断出来,英格丽德是又往这里面塞了一堆空箱子。 而用这个手段,肯定是为了掩盖她到底拿走了多少恶魔之血! 仔细想想,英格丽德这算是把同样一个计谋耍了两次。 她让“毒手”劫掠了这艘货船,名义上让它被海盗劫持、货物丢失……但实际上丹尼索亚的海军还一直看守着它,以此证明它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失窃。 只是这个锅要丢给“毒手”,以此来让英格丽德和她背后的某个能上“顾问会”的势力独吞这一波财富。 而她的第二层计划,就是用这一串的恶魔之血来引诱玩家们上当。 看看她专门培育的“波比”,到底能不能克制玩家的复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用波比的能力劫持一部分玩家,用于展开后续计划。 但假如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导致波比没能杀死玩家们、反而被玩家们反杀了的话…… 那就是她的第三层计划。 她自己偷走了一批恶魔之血——而因为那已经超过常理的空箱数量,无法判断她到底拿走了多少……同时还能把矛头引到安南身上。 安南顿时就想到一个段子。 这就如同于谦二大爷被索马里海盗劫持,海盗要三百万美金、他反手给了人家四百万,要求开一张一千万的发票…… 她到时候跟自己身后支持的那个人说,恶魔之血已经被“不知名势力”劫走了。那么她自己昧下的那一批恶魔之血,也就无从查证了。 虽然这个时候,安南只要承认自己在搞事、并将这些东西都上交给丹尼索亚。那么他就可以得到正确的数据,并直接拆掉英格丽德在丹尼索亚高层的盟友。 ——但安南不可能这么做。 因为这毕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即使按市场价、不考虑供货渠道问题,这手里的这一批恶魔之血也是近万镑价值的货物。就算凛冬公国现在有了诺亚的投资,暂时不缺钱了……那么直接分给玩家们,让他们买房买武器买马什么的不行吗?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就等于他提前落败了。 就和在诺亚时一样。 他不可能在暴露自己的行动之后,继续控制丹尼索亚。 能够窃国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安南必须把握好将丹尼索亚收入囊中的时机。在那之前,安南必须保证自己“局外人”的干净身份。 而因为英格丽德放进来了大量的空箱子,安南无法用自己手头的恶魔之血与其对上正确的数量。那么这就等于是把英格丽德的计划、以及她组织的规模,甚至于这些恶魔之血到底是从哪获得的这种资料全部都隐藏了起来。 她既然敢把这些箱子留在这里,就肯定做过了仪式遮蔽处理。安南也无法通过仪式追踪到她。 调查这些资料同样需要时间。 而英格丽德缺的就是时间。 “确认了‘凋零恶魔’的能力可以克制玩家,对那个‘青春版活沙漠’进行了实验,对自己的上家与安南两头瞒、自己偷走了一批难以通过正常渠道大量获得的恶魔之血……她的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 安南低声说道。 他很快也意识到……为什么英格丽德要冒险布局,偷走一批恶魔之血了。 她那通过天车的净化之力,量产堕落者的能力、必须得到恶魔之血的支持。一个城镇内的噩梦是有数的,她不可能凭空获得一批诅咒而不被人发现……恶魔之血就是最稳定的诅咒源。 那么这个时候,如果安南大量出售恶魔之血——购买的就一定是英格丽德手下的人。 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她所在的基地。 也就是说…… 她窃取这批恶魔之血,不是为了冒险贪财——反而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 一旦想通了这点。 安南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 给安南吸引来自丹尼索亚高层的敌意…… 把安南丢出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制造针对玩家的“凋零之力”、创造出似乎除了配合凋零恶魔与玩家们战斗之外没有什么卵用的青春版活沙漠…… 以至于她冒险布局,吞下一批恶魔之血…… 甚至于近乎多此一举的,留下了大量的空箱子来阻碍安南的调查。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共同点。 不是战胜安南、不是击退玩家…… 而是拖!硬拖! 把自己经营许久的势力、追随者、积累的政治关系全部砸出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拖住安南——让他迟疑! 这是她三重计划之外的第四重计划。 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也就是说……英格丽德其实从最开始,就没有过击败安南的计划!所有的计划全部都是烟雾弹。 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用尽全力也要拖住安南的脚步——这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她的仪式,就快要成功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的实习策划 虽然恶魔之血的数量对不上,但玩家们还是把那些恶魔之血都带回来了。 哈士奇将龙井茶的“假死之躯”毁掉之后,龙井茶也就顺理成章的复活回来了。 于是安南就给复活回来的龙井茶发了个回报丰厚的任务,算是奖励他的英勇与机智…… 他给龙井茶开放了传送权限,并让他分批给萨尔瓦托雷送去了两百份恶魔之血。 泽地黑塔作为转化巫师的集聚地,他们本就是最能将“恶魔之血”这种金色咒性材料完美利用的一群人。 等到萨尔瓦托雷完成进阶,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炼金术师。把这些材料交给他,安南相信他是肯定可以物尽其用的。 当然,泽地黑塔也肯定不会白占这个便宜。 如果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萨尔瓦托雷或许也就欣然收下了。但两百份保存完善的恶魔之血,不算溢价也至少能卖八千金币……这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而就算龙井茶没送过去,泽地黑塔也肯定会花大价钱从市场中散步的二道贩子那边购买。 既然这个钱他们肯定会掏,那么给那些二道贩子挣、倒不如给安南挣了。 至少安南还能保证质量,不会加钱抬价、绝对不会在里面掺水、塞假货、扣数量,也能将这些正规咒物采用合适的方式进行保存——甚至送货上门! 泽地黑塔本来人就少,散出去购买恶魔之血、一方面容易遇到危险……另一方面还容易遇到卷钱跑路的叛徒。 只要卷钱的人足够多、卷的钱却没那么多的话,泽地黑塔是不会来追杀他们的。 因为泽地黑塔实在太缺人了。 他就找不出来这么多人……稍微有点实力的,基本上毕业之后、就去找个地方工作了。无论是自家开家店,或者去给人打工,都能衣食无忧过上相当优渥的生活。 这是真正的“能用一辈子的手艺”。 就算不给任何人脸色看,一样能养活自己。 那么,他们基本上就不太可能响应泽地黑塔的呼唤……从他们那安逸的生活中出来,冒着生命危险去帮泽地黑塔逮捕通缉犯。 也就是说,泽地黑塔给了他们一份好手艺……在所有巫师塔中,泽地黑塔出身的巫师平均收入是最高的。 结果他们反而最不可能响应巫师塔的呼唤。 毕竟巫师塔本身的职责只是“继承”。教会了他们之后,不会向他们索取什么报酬……在必要的工作时间结束、还完了学费的债后,他们就成了自由人,并不欠巫师塔什么。 帮母校是情分,不帮也不是错。 这只能说是无可厚非。 除了本杰明那种极少数的极端分子之外……很多巫师进塔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挣钱——雨果当年年轻的时候,可能看着还会不高兴,但后来他也习惯了。 ——毕竟为了“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而提高自我”这种动机,的确是无法指责的。 就像是有科研天赋的学生,如果去企业上班收入会非常高……这也就不可能用道德绑架的手法、强行留他在研究所搞科研。 再加上泽地黑塔平时行事也并不极端,甚至可以说很温和。不像是熔岩禁塔那么具有威慑力。也不像是主修夺魂学派、先知学派、偶像学派那么神秘莫测。 ……于是二五仔就比较多。 当年杰拉尔德被通缉,也不是因为他不理会泽地黑塔的召唤……而是因为他偷走了珍惜的神名咒物。即使如此,泽地黑塔也只能派一个人出来象征性的追杀他。 由此就可以看出,泽地黑塔到底多缺人了。 “——好人就该被人用枪指着?”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如今泽地黑塔还被烧过了一次……虽然和安南的确没啥直接关系,但他多少也算是安南的镜子。 安南还是要想办法补偿一下泽地黑塔的。 这一批恶魔之血,足够让泽地黑塔开发出新的转化合剂来。 ——虽然恶魔之血的市场价是四十金镑,但这个价钱是有价无市的。什么时候能买到,得看什么时候有货……而这个时候就必然会存在这样一个职业。 黄牛。 或者说投机人士。 而安南的这一手…… 就仿佛是在挖矿最为火热疯狂的时期,安南按官方最开始的“建议零售价”,给萨尔瓦托雷拉了满满两货车不加价、不抽成、没开封、好牌子的最新最高端的显卡……而且还直接送货到家,甚至连运费都没收。 这确实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而安南也没有让龙井茶白跑一趟。 他说这是报酬丰厚的任务——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直接给了龙井茶这一批恶魔之血总销售额的10%、并且还给了哈士奇10%。他们两个毫无疑问都是此战的功臣,可以说……无论是少了谁,最终都会导致直接崩盘。 考虑到笨蛋学长刚刚继承塔之主的位置,手头不一定有那么多的可用资金。 安南还专门从中取出了30%,在泽地黑塔用成本价购置一批学徒练手时制作的、水平达标的转化合剂。并让龙井茶把这些合剂发给他这两个小队的其余七个人。 这样的话,对双方都好。 安南帮泽地黑塔处理了一批占库存的转化合剂,节约了泽地黑塔的可用资金。 这些药剂对他们来说都卖不出什么高价……毕竟各地方都有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同行”抢市场。 但这些药对玩家来说就刚刚好。 因为如果再贵,他们就不舍得用了。 安南可懂他们了。 假如药真的贵到一瓶几个金币、十几个金币,甚至比这更贵的程度,玩家大概率会把这种好药在仓库一直存着。 存到他们自己都忘记这个药的存在。 因为这药已经比他们的命还贵了。 而至于剩下的50%……安南也没打算要。 毕竟他现在又不缺钱。 走在哪里都有人养,随便来到哪个城市都会有人请客。而安南如果真的需要购买什么非常重要而昂贵的东西,他大可直接使用凛冬家的存款——再不够的话,还可以动用诺亚王国给凛冬投资的那一批款子。 这笔钱,再加上安南那些打算让玩家们高价散卖出去的恶魔之血的收入……安南已经跟龙井茶说过了。 他分文不取——全部分给玩家们。 至于是一起帮忙卖,然后所有人分钱……还是按比例每个小队分到几瓶、自己决定去留——是卖掉、卖给谁、卖多少还是留着自己用都行。 这个就交给龙井茶拿主意了。 这也是安南的一次试探。 事到如今,安南也要准备逐渐从“策划”这个位置退下去了。他如果真要进入未来世界去追杀蠕虫……那就意味着玩家们会被放养不知道多长的时间。 但玩家们不能变成一滩散沙…… 如果把他们放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废掉。 就像是泽地黑塔那些出去享受生活的巫师们一样…… 可能长着长着草,就渐渐的懒得动弹了。 就像最开始是打高难本打到厌烦,然后每天做每日刷练级本都很烦,再往后打完每日就想下,最后连每日都不想打。等到连续好几天不上游戏——就再也想不起来它了。 一般在网游手游退坑前,就是这个流程。 虽然他们肯定不至于“退坑”,但激情下去之后、想要获得“欲望”也是很难的。 能被天车之书召唤过来的玩家,都有进阶到黄金的潜力。到白银就停滞也太可惜了。 这也是安南的一个思路。 安南认为龙井茶就是玩家中最靠谱的——而且也是最动脑的。他也的确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在玩家中也有相当程度的声望。 只要龙井茶之后能够成为安南的从神,或者进阶到黄金阶的话。 安南就打算把“策划”这个位置让给龙井茶。 比如说支线任务、亦或者是办个活动之类的权限,都可以给他开放。经验池的管理权限也可以交给他,反正安南也已经用不着了。 之后还可以再分给他一个副版主之类的职位,让他去管理论坛。毕竟玩家们之后,早晚都会转生到这个世界,他们得习惯这个社交平台才行。 是的,安南打算找个机会,把玩家们能够在这个世界复活这件事……也告诉他们。 ——等到击败英格丽德,就可以告诉他们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抵达的抗逆之神教会 “……真是,阔别已久。” 有着一头绚烂金色长卷发的贵公子站在街头,随口感叹着:“但这种冲天的臭味,还真是从未变过。” 他的瞳孔像是流动的熔岩般明亮,只是与他对视就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一阵灼痛……即使闭上眼睛,也会感觉到眼皮微微发热。 而青年身上穿着带有红色花纹的纯白长风衣,高高立起的衣领将他的喉咙整个遮蔽。鲜红色的领带与暗红色的衬衣,让他的胸口看上去就像是逐渐凝固的熔岩。 他的脊背笔直、目光自信,站姿落落大方。 哪怕是在一条街以外的人,一眼扫过来也能看到他。 在正午时分的日光照耀之下,亚瑟·灼牙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光一般。他已经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也完全没有看到出汗的痕迹。 但周围的路人们,却根本不敢和亚瑟搭话。 他那标志性的瞳孔,直接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那是灼牙家的特征! 近乎垄断了熔岩禁塔的塔之主位子,在丹尼索亚拥有一个顾问会名额的大家族。就算是姓“丹尼索亚”的人,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毕竟他们要是真发火了,可是真有可能会“气炸了”的。 但却有一位少女,在路人惊恐的注视下、笑眯眯的拍了一下亚瑟的肩膀。 她那像是挑染一般的长卷发,只需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靠近发根的七成位置都是粉紫色的,而从腰部以下就逐渐变成了沉重的银灰色。 中间还有一个接近紫色的过渡区间。 “说是这么说,”尤菲米娅·梅尔文双手背在身后,抬着头望着亚瑟,笑眯眯的说道,“你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呢。” “因为你不懂丹尼索亚。” 亚瑟双手抄在口袋里,有些怀念的抬起头来:“这种又腥又臊的恶臭,正是港口繁荣的证明。” 腐烂的鱼类。 海鸟的粪便。 地上干涸不久的血渍。 “……以及缠绕着阴谋与欲望的,金钱的味道。” 亚瑟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自己拿越留越长的灿金色长卷发。 他的头发如今已经留到了超过肩胛骨的位置,再加上他那相当匀称的体型、以及俊美的中性面容……若非是因为他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五,或许会将其认为是一位气场很强的贵族少女。 “——【鲜血溢满汝敌之颅】。” 当他把自己的手放到头上之后,亚瑟随口颂念着。 话音刚落。 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的三个人,突然面色飞快的变成青紫色、跪在地上……很快就七窍流血着死去了。 那是名为【死亡反击】的,从属破坏学派的即死法术。 用诅咒给目标布置一道防御……如果接下来的极短时间内、有人对这个目标产生了杀意,这道复杂的诅咒就会顺着视线流过去,使对方大脑瞬间破裂。 因为施法目标并非是敌人、而是自己,所以其反击效果不会被灵魂位阶轻易滑开。 而因为它在咏唱完毕之后立即生效,就算对方意识到不对、也很难建立起有效的防御。 虽然这个法术持续时间很短——以亚瑟的水平,大概只能持续不到两秒钟。但当产生危机感的时候,这个法术就可以很好的针对狙杀类的攻击。 ——哪怕有人在亚瑟的视野之外、试图狙杀他,也会被这个法术瞬间反击并咒杀。 如果是十几年前的亚瑟……肯定是不会有这种习惯的。 与他所表现出来的“自信”正好相反。 正是因为亚瑟深深理解了自己的弱小、知晓自己作为最为正统的破坏巫师,不能轻易死亡……他才会行事愈发谨慎。 因为背在他身上的,早就不只是他这一条命了。 ——如果有人试图在闹市区刺杀一位破坏巫师,那么他多少是有点那个大病的。 杀了也不会杀错。 街上的其他人,看到突然倒下了三个人……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有恐慌到逃离。只是离他们、离亚瑟更远了一点,走路稍微快了一些。 就像是看到街上明晃晃摆着一个煤气罐、或者摇摇晃晃的窗子快要掉下来、再或是看到电线被大风吹到离地两米左右的高度时的那种不安感。 ——总之,绕一下比较稳妥。 虽然他们也知道,如果真出事了、绕这么一下也未必能逃过去…… “他们看上去倒是很平静。” 尤菲米娅·梅尔文赞叹道:“就算是遇到这种事,也没有叫嚷着逃走吗……” “不是,”亚瑟摇了摇头,“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习惯了……在街头巷尾出个人命,对丹尼索亚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另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其实知道——如果真遇到大事的话、逃也没用。” 高位超凡者之间的战斗,甚至能够轻而易举摧毁视距之外的建筑物。尤其是在丹尼索亚,全世界破坏巫师密度最高的地方。 假如真出了大问题,他们无论是站在原地、快跑两步、一路狂奔离开这条街、还是回到家中,基本上也都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们就淡定了。 ——反正超凡者打起来,警察来了也管不了。而骑警不一定会来。 如果真的是会随意杀人的疯子,那么大叫着逃跑的、反而可能最先被杀掉;假如自己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被袭击杀死……那就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了。 “丹尼索亚就是这样。” 亚瑟笑眯眯的说道:“生的自由,死的随机。” “……真是充满了罪恶的国度。” 一个轻盈的声音,低声叹息着:“如同安南所说,‘我又怎能对此置之不理’……” 那并非是尤菲米娅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亚瑟和尤菲米娅都向着声音来的方向行礼。 那像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突然,赤裸着的左足从虚空中踏出。 那是给人以“纯净”感的金发少女。 她穿着浅白色的短裙,裙子的长度只能遮住半截大腿。双臂则戴着白色的长手套,右脚踏着银白色的靴子与覆盖半个大腿的白色丝袜。 她赤裸着的左脚上,束着一截断裂的锁链。锁链的另外一端隐没在虚空之中。 命名抗逆之神的新神,“赦罪师”——正从那里显现而出。 刚刚成立不久的抗逆之神教会,接到了丹尼索亚王国邀请……前往丹尼索亚成立分教会。 ——然后刚一落地,就遇到了刺客。 赦罪师有些忧虑的看着周围:“我能看到,这里充满了背叛……” “我们先去哪里,大人?” 亚瑟恭敬的询问道:“先去找国王陛下?还是大公陛下?” “当然先去找安南。” 赦罪师毫不犹豫的答道。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的船长,应该和安南在一起。你们也想见见她吧? “那就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他们。”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亚瑟·灼牙(三合一大章!) 其实亚瑟·灼牙,之前和安南大公是真不算熟。 他对安南的了解,有三成来自大家都知道的情报……剩下那七成,都来自于赦罪师平日里的念叨。 ……亚瑟又不是什么低情商选手。他当然知道,赦罪师显然对安南大公有强烈的好感。 不过赦罪师已经成为了神明,而安南大公也即将完成升华——他们确实是一个世界的人。 和自己不一样。 但哪怕只是从赦罪师这三言两语中……亚瑟也已经对安南有了足够的了解。 有的人或许会认为安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有的人或许认为安南是一个喜欢玩弄阴谋的人,有的人或许会认为安南是“他们的光”。 但亚瑟不同。 他很羡慕安南。 真的真的很羡慕安南。 并非是羡慕他能够被天车之书选中……而是羡慕他能够出生在凛冬家族。能有着爱他的父亲、兄长与姐姐。 ——是的。 亚瑟以自己的血为骄傲,却又深深的憎恨着自己身上的血。 他出身于灼牙家族,是沐浴着期待而生的。 而希望这种东西……它的存在并不绝对。对于某些人来说,最好尽快降临的期盼与渴望;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就是最好永远也不要到来的诅咒。 如同凛冬家族的“冬之心”一样。 亚瑟身上也有这种生而有之的咒缚……但与凛冬家族有所不同的是,这一咒缚在灼牙家并不是必然继承的。 那是“灼牙”家族这个名字的由来。 名为“灼牙之痕”的咒缚——就像是被滚烫而尖锐的烙铁、在身上钉出了痕迹一般。那个伤口就像狼牙般尖而长,他们生而有之。 被未知的力量烙下“灼牙之痕”的婴儿,从周岁开始便会高热不退。一直到四五岁,才会逐渐回归常人……在那之后,他们的体温也会永久性的变得比常人更高。 传说这是他们尚未生下的时候、就在胎内被谷中狼咬过的证明。他们被象征着丰收的神攻击,意味着他们生来就具有着毁灭“文明”的力量。 ……虽然远没有那么夸张。 真相是,每一道“灼牙之痕”都可以代替“眼睛”、“手指”、“掌心”等部位来释放法术。不光是能够将施法范围大幅扩大,在很多施法死角也能正常施法。 而这个咒缚是可以累加的。 ——比如说,如果在脊背有一道“灼牙之痕”,那么就可以在身后使用“必须用目光注视目标”才能释放的法术;如果胸前有一道“灼牙之痕”,就可以无需抬手就使用“必须用指尖对准目标”才能释放的法术。 这就像是生在他们皮肤表面的,一种“没有任何用途的器官”。 同理……既然是器官,就可以被歪曲法术所献祭。 这意味着他们比常人多出一些可以被舍弃的“器官”。 必须舍弃一只眼睛才能使用的歪曲法术,常人只能使用两次……但持有“灼牙之痕”的破坏巫师却可以使用三次、四次,甚至更多。 代价就是,每次使用“灼牙之痕”来施法、都会使其血流不止。并且这本质上属于一种瘘管……如果位置不妥当、或者数量太多的话,有着危及生命的可能。 而亚瑟天生便拥有十三道“灼牙之痕”。这是整个灼牙家族历代数量之最。 亚瑟如果是白银阶,他将是白银阶内最强的灼牙;而他如果顺利抵达黄金阶,那么他必然会成为下一代熔岩禁塔的塔之主……也就是灼牙家族的族长、联合王国的幕后掌权人。 这里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的父母,都只能算是家族内的中层。这一代的族长有着自己的子嗣,长老们也对这个位置渴慕已久……巫师塔的“塔之子”机制,也让外姓人有着入驻熔岩禁塔的可能性——那样的话,就意味着那位外姓的塔之主,将要与灼牙家族通婚。 其目标自然会是塔之主的女儿或是孙女。 但亚瑟的出现,却让整个局势都被搅乱了。 他的父母才能相当一般,实在没有拉拢的价值;而他也仅仅只是有着那种“可能性”……能不能进阶黄金,并不是他们这些青铜白银阶的巫师,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如果是世俗贵族,这个时候要么就是将他收为族长的义子、要么与他订婚、要么就将他直接杀掉。 灼牙家族的长老与丹尼索亚顾问会都倾向于第三个选项。那也是最保险的选项。 然而一部分的“灼牙”——包括当代族长在内,又不希望他就此死掉。 拥有十三道“灼牙之痕”的破坏巫师,哪怕无法进阶黄金、也是极具才能之人。破坏巫师因其死后殉爆的特性,基本上只能被人击昏、控制,而无法直接杀死……但这个问题在亚瑟身上并不存在。 那些藏在衣服之下的“灼牙之痕”都可以通过献祭仪式转化为“眼睛”;而没有施法动作就可以360度无死角施法的才能,又让他具有最强的“威慑力”。 对于追求“威慑力”的熔岩禁塔来说,他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但如果要将他作为塔之主培养的话,那又不稳妥。 因为他不一定真能进阶到黄金。这样反而可能会让他在掌握权力之后,暗中杀掉真正的继承者。 而且亚瑟只要存在,就意味着其他人的利益受损了。 在明面上,他是谁也不能伤害的“未来的希望”。人们不敢使用激烈的手段,以免遭到震怒的族长的报复。 但在暗地里,猜忌,嫉妒,打压,利用……甚至最为极端的,暗杀。 安南所从未体验过的生活,亚瑟在安南这个年纪之前、就已经经历了一圈。 他七岁那年,第一次因为吃下家中的糕点而食物中毒,险些丧命; 而在看望他的那些“小伙伴”里面,也不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头发和指甲……目的就是为了咒杀他; 等他康复之后,又险些坐上他另一个叔叔的马车、被送到城外悄无声息的杀掉; 他还在外出时遇到过海盗的绑架,他的父亲也因此而死,而那群海盗也是被人雇佣的;他曾经在仓库学习的时候,被人关死在里面三天三夜,又饿又渴的他被迫吞食浸了自己尿液的海绵、也没有因此而放弃求生,最后险些丧命。 如此重复十余年。直到他入学熔岩禁塔。 来自同一个家族、同一个姓氏、同一个血脉的接连不断的杀意……早已燃尽了亚瑟的血脉温情。 幸好,这一代的族长,也就是熔岩禁塔的当代塔之主,稍微保了他一手。 至于他所遭遇的那些东西……族长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管的事。 他的确认可亚瑟的“可能性”。 但这种可能性建立在“其他人都是废物”的情况下。 这并不意味着,亚瑟就不是废物了。 族长认为,这一代的灼牙全都是不配称之为“灼牙”的废物——与其将塔之主的位置交给他们、倒不如交给外人。 亚瑟是半个例外。 他“运气好”,生来就有着超出常人的才能。 如果当他入学之后,能够得到熔岩禁塔的认可、成为塔之子……那么他就会接受最为正规的培养。继承他的一切,也包括派系。 也正因如此,针对亚瑟的暗杀才始终只会像是玩闹一般。 否则亚瑟早就已经死了。 一次即死法术,一次爆炸。全族都是破坏巫师的情况下,想要杀死一个连超凡者都不是的普通人实在太过简单。 因为那根本就不配称之为“阴谋”。甚至说是“试探”都可能不够。 那只是单纯无比的、满到已经溢出的“恶意”而已。 亚瑟必须自己开动脑筋,将缠绕在他身上的恶意的主人找出来。并让他自己来找到证据——他的父母都是废物,而他们也没有什么能够的信任的亲戚,这就只能让亚瑟自己来。 只要亚瑟找到证据,族长就会毫不留情的将犯人杀死。 哪怕那是他的亲生孩子。 没错——即使是同族人、即使是直系亲属,只要被找到犯罪的证据、也必须得到公平的裁决。以淡漠到没有人性的态度,做出最为客观、公正、有利于大多数人的选择。 这就是灼牙家的规矩。 只要是“灼牙”,就一定是傲慢的。 他们生而为调停者……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要学着如何用超然的视角看待问题、如何对事物进行公平的裁决与审判。 他们会受到打压、受到勒索、受到威胁,甚至于被控制、被绑架、被暗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必须从中生还——不仅如此,他们身上也不能沾染罪名。因为只要有罪名,留下了把柄、就可能会被人要挟。如此一来,就会让如此强大的力量被人所控。 那不仅仅是一次爆炸、一束火焰、一次即死法术的力量。而是他们身上那足以改变政局、改变世界的影响力。 这就是灼牙家族那与生俱来的强烈自信、自尊、自傲的来源。 因为他们必须比任何人都更为强大、更为独立、更为睿智,才能有权力行使这只有他们才能行使的义务。 ——调停。 最开始的时候,亚瑟还会震惊到不知所措。那时的他还根本不懂得害怕。 再长大点,就是差点被人杀死的极度恐惧。 然后是自己的“朋友”也想要杀掉自己的悲伤,放眼望去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杀死自己、因而谁也不敢信任的痛苦,以及怀疑自己到底为何要存在于此、这该死的“才能”到底有何意义的抑郁。 而当爱哭的亚瑟从无尽的自我拷问中,再度站起来的时候。 他就再也不会哭了。 ——那年他才十三岁。 他理所当然的认可了自己的优秀,并意识到优秀之人必然会遭到他人的嫉妒。更何况他的优秀与他们并非毫无关联……他只是存在本身,就可能摧毁他人的未来。 “我是生存在现在,活在未来的人。” 他如此宣誓道:“我如今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抵达那个‘未来’。” 他舍弃了一切娱乐,甚至舍弃了人性——他与自己的母亲断绝关系,并成为了一位长老的义子;他偷偷向贵族与贵妇们售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财富;他公开宽恕那些曾经杀死自己的人,并用这些财富与义父的权威,劝诱或是胁迫他们订立了契约、认可严苛的“新规矩”,以此来控制同辈的年轻人们。 当获得较为轻松的环境之后,他立刻开始疯了一样的学习、汲取着他能接触到的一切知识。甚至包括礼仪与书法——就连言谈举止都力求达到完美。 他甚至用仪式献祭掉了六枚“灼牙之痕”,来不断强化自己的灵魂、增加自己的法力池容量。他每日都咀嚼着炭与烬,品尝着“火”的味道。 在他才刚刚抵达青铜阶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自己异常的欲望。 这过于异质、太过强烈的欲望,终于引起了大人物们的重视与赞赏。 毫无疑问,小亚瑟引燃了自己的黄金之欲。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可能性”了。 并非是天生有着好运气而不自知的凡物,而是注定成为大人物的伟大存在。 “灼牙之痕”的存在与否已经无关紧要。 就仅凭这欲望与毅力,哪怕他无法成为塔之主,也会成为其他黄金阶,加入“顾问会”;最次他也可以成为家族的话事人、最终成为长老,成为丹尼索亚王国的“大法官”,理所当然的掌握“委员会”里最前排的位置——甚至成为委员长。 年仅十四岁的亚瑟,就注定将要成为“大人物”。 这样的他,与之前那懦弱的爱哭鬼,就已经不再是同一个层次的生物了。 在他从熔岩禁塔毕业之后,就被派往世界各地——仅仅只是青铜阶的他,就要开始尝试着进行“调停”了。等到他熟悉了灼牙家族的工作流程,就要回来接手家族产业了。 他一路谨言慎行,没有犯下任何罪行、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行事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言谈举止更加优雅自如。 但在亚瑟返程时,却遇到了意外。 ——他在地下都市遇到了不知名的袭击。 因为不想杀人……亚瑟还手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就被人击昏了。 而在亚瑟重新醒来的时候,他被泡在了冰水之中、全身传来剧烈的痛苦。 ——他身上的“灼牙之痕”、以及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着的异质的欲望,都不知道被谁献祭掉了。 这个目标过于精确。 以至于让亚瑟立刻意识到,自己身边一定出现了叛徒。 但那一瞬间,毫不动摇的亚瑟产生了恐惧。 失去了“灼牙之痕”的他……真的还能够继承熔岩禁塔吗?他真的还能如他之前所发誓的那样,抵达“那个结局”吗?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呼叫支援——因为他心中那消失已久的恐惧再度归来。 他害怕自己请求了支援,却没能抓获窃贼。那样的话,他已经获得的一切或许都会瞬间消失。 毕竟灼牙之痕都是藏在衣服之下的……只要他掩饰的好,或许也不会有人能够立刻察觉。 于是亚瑟选择安静的瞒下了这件事,重新返回丹尼索亚。 果不其然。家族根本没有意识到,亚瑟已经失去了作为“天才”的根本。 但当亚瑟返回熔岩禁塔的时候。 他却绝望的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熔岩禁塔,就在他外出的这几年里……已经选择了新任的塔之子。 ——但是,不是他。甚至不是任何一位灼牙,而是一位外姓的少女。 十九岁的她,就已经能够进阶黄金。 她并非像是自己一样,以“成为大人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欲望而向着黄金迸发,而是怀抱着“称量一切公正与不公”的决意。 那欲望已经足够进阶黄金,但她却又能将其控制。因为她判断自己目前的实力和能力,无法在成为塔之主后控制住局面,所以她选择继续发育、压制自己进阶的进程。 学习破坏法术所带来的旺盛破坏欲,与暴躁、傲慢的脾气也被她完全克制。 就算是亚瑟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才能、承认自己在嫉妒着对方的事实。 他甚至因为对方的优秀,而控制不住的爱上了对方。 哪怕得到不了塔之主的位置,如果能够得到她或许也不错。 亚瑟如此想着。 ——但正是因为心中的“爱”,毁了他的一切。 一旦失去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决意,亚瑟就飞速的堕落了下去。他的欲望之火暗淡如烛,整个人都失去了那股锐气。 实力与判断力不进反退。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努力了。 于是亚瑟没有通知塔之主,选择直接进阶到白银……但在进阶途中却出了问题,险些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甚至堕落成了恶魔。还是塔之主亲自出手,才将这份缠绕在他身上的诅咒“破坏”掉。 他被检测出来,曾在近期注射过“恶魔之血”的相关合剂。并发现了他的“灼牙之痕”消失不见了。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被人陷害了,因为他实在没有道理这么做。 但因为他当时没有选择呼叫家族,他无法自证清白。而搜魂结果无法给第三人展示、因此也无法作为证据……但他使用过恶魔之血,倒是可以作为证据。 对于最强调、绝对不能留下“把柄”的灼牙家族来说,这等于是断绝了他的上升途径。 也正因为明确的意识到,似乎有人在针对“灼牙”家族……所以那些在亚瑟年少时试图谋杀他的人,反而在他遇难时、没有对他继续动手。 他们全部都无视了亚瑟,陷入到了搜查凶手的忙碌工作之中。他们甚至还回过头来关心亚瑟,照顾他的生活……但这反而让亚瑟更加无法接受。 勉强进阶到白银阶的亚瑟,因为微量恶魔之血的腐蚀、侵蚀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基本上不可能有着进入黄金阶的可能了。 他依然还是白银阶的超凡者。 他依然还是有着丰富“调停经验”的大法官。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成为人生赢家的胜利者——年轻、健康、高大、英俊、优雅、睿智、强大、天才。 但只有亚瑟自己知道……他是失败者。 因为他天生就有着卓越的才能,起手就是一手好牌。他为此舍弃了一切,就是为了抵达那个“必将抵达的结局”。 却因为他自己几次“疏忽大意”,而将其葬送。永远无法再接近自己最初的目标。 一夜之间,他仿佛变回了昔日十三岁的爱哭鬼亚瑟。虽然他执着的选择“不哭”……但他还是选择了逃离。 他不敢回到熔岩禁塔,也不敢回家。但在他失踪之后,也没有任何人来寻找他……仿佛一瞬之间,他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亚瑟浑浑噩噩的来到地下都市,想着自己的未来反正已经毁了。他就接杀人委托来挣钱——或者说发泄,挣到的钱都用来玩女人和喝酒,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堕落了下去。 而在几年之后,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的他……见到了他的“船长”塞利西亚。 那是与那位塔之子的容貌极为相似的,人偶般的少女。 看到她的瞬间,亚瑟就怔住了。 哪怕理智告诉他,这应当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他还是本能的、胆怯的想要逃离。 “你是亚瑟·灼牙吧。我听过你。” 她见面之时,便如此开口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曾经拥有希望,却被希望背叛之人。” 粉紫色的娇小少女,向着醉眼朦胧的亚瑟伸出了手。 “但我相信……你肯定还没有放弃。 “因为你的眼中有着痛苦、却没有绝望。你只是迷茫,却还没有认输。 “要跟上来吗?和我一起……再赌最后一次。” 她如此说着,自顾自的将麻木的亚瑟从毫无希望的地狱中拉了回来。 而如今,亚瑟早已成为“传说故事中的人物”、成为了赦罪师的枢机主教。他甚至触摸到了黄金阶的边缘,整个人重新拥有了自信。 那并非来自于他的才能,也并非来自于他的姓氏、等阶、力量。也是来自于他所做过的一切。 他再度回到了这个国度。 并非是以失败者、或是逃兵的身份。 也不是以什么“大人物”、或是“未来的希望”这样的身份。 而是亚瑟·灼牙——以他自己的名字,与两位国家的统治者进行平等的讨论。 ——他回来了。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丹尼索亚的娱乐活动 让亚瑟有些意外的是,安南大公并没有住在丹尼索亚王宫。 就算亚瑟发自内心的瞧不起那些贵族们……但他也必须承认,他们的确擅长各种娱乐。 雅翁的神职之中,也有着“贵族”的领域。这一权力的本质是“万事万物都有其差异性”。因此哪怕是在科技远比丹尼索亚发达的教国,也远没有丹尼索亚的贵族们懂的享受。 ——如果要论到吃喝玩乐,没有人会比丹尼索亚家族更懂。 假如说其他家族的青年们,沉迷各种娱乐、天天从白天玩到黑夜、好吃又好色,可能还会被长辈责骂。但只有丹尼索亚家族……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玩。 他们之中要是出了个什么异类、想要看书学习,其他家族都得一瞬间精神起来。 其他家族的话事人们,甚至会专门派出自己家族中的那些“善于交际”的、情商足够高的年轻人,每天就是带着丹尼索亚家族的人玩——甚至还能有“娱乐经费”。 主要目的就是让丹尼索亚的所有继承人都变成废物。 次要目的是和他们培养感情…… 虽然不确定下一代的丹尼索亚王会是谁——但只要大家都是废物,那么也就只能随机选。 丹尼索亚的新王,不仅会拥有属于国王的部分权力、也会立刻继承“顾问会”的一个名额……通过他的这些狐朋狗友们,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决策。 毕竟在他继承王位之后,也就不会轻易增加什么新朋友了。那些在他“尚未得到权力时”,就与他交好的朋友、如果家里遇到了什么问题,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吧? 也正因为这些需求。 丹尼索亚的娱乐业也是变得越来越发达。 从洗浴按摩到打牌下棋,从最低级的游女到更高级的歌女和舞女,从小说、戏剧、歌剧到类似相声小品的“顽剧”……除此之外,还有类似彩色漫画的“拓印本”、和类似电影的“拓印剧”。 除此之外,还有滑雪、狩猎、温泉等诸多娱乐。以及只有在联合王国才有的独有娱乐,“噩梦剧”——那就是以仪式的手段,将一些噩梦内容录制下来、并进行复刻,在特殊的场馆内进行贩卖。 使用“噩梦剧”可以直接“体验”净化噩梦的整个过程。这并非是让他们亲自来净化噩梦,而是扮演着“演员”、体会着净化噩梦的流程。 也就是说,这并非是解密游戏、而是全息电影。 除了没法剪辑、而且只能录制噩梦的内容,这也能算是一种超梦体验了。 就像是做了一个波澜壮阔的美梦,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不会让他们能够肆无忌惮的剧透。但残留着的薄弱印象,也足够体验者对朋友们吹嘘了。 ——前面那些体验也就罢了。 这可是在地球上都没有的娱乐。 如今玩家们居住在丹尼索亚有一段日子了,也已经把丹尼索亚的各种合法或是不合法的娱乐,都挨个体验了一个遍……毕竟这个世界的钱,对玩家们来说其实意义不大。这也是一种挥霍的渠道。 那个“噩梦体验”,肯定不是到目前为止,体验人数最多、评价最高的丹尼索亚娱乐活动……但确实是到现在为止、玩家们的“每日观看人数”最多的娱乐活动。 毕竟这对于玩家们来说,就等于是看“攻略视频”。除了能看个乐子之外,这对他们优化自己净化噩梦的手段和思路也是有帮助的。 ——但为什么,玩家们却没有每天都去看呢? 原因很简单。 和丹尼索亚人不同。 玩家们是有“作弊手段”的。 ……他们大可通过直播的方式,直接逃票观看。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缺这点钱,主要是懒得出门…… 现在可是六月中,快到六月底了。天气已经明显的热了起来。 而这个世界虽然有地铁,但昂贵的使用价格、以及复杂的审批条件,却显然不能让它用来日常代步。更不用说这个世界还没有民用化的冷气技术了…… 如果要去店里,就要传送到最近的地方、在相对比较凉快的上午或是半夜完成每日任务后……顶着正午时分的大太阳,徒步走上个五六公里。 除了要慢跑锻炼身体,以及为仪式需求而收集正午时分日光的玩家们之外,其他玩家是都懒得出门了。 但如果是丹尼索亚王宫,那就有所不同了。 虽然民用的冷气技术并没有普及,但贵族们显然是有专属于自己的仪式师的。对于凛冬大公这样尊贵的客人,更是会拿出他们祸害“丹尼索亚家族”的十二成功力,力求使其感到宾至如归……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安南都没有理由从王宫中出来才是。 大概是那位大公还很年轻,对那方面的事还没有开窍吧。 亚瑟如此想着。 ……不过为什么,他会住在纸姬教会的隔壁? 凛冬家族与纸姬曾经有什么亲密的协定吗?也没听过过啊? 但亚瑟却没有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赦罪师,神态却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她立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之后才跟上。 尤菲米娅总感觉,这不像是见到友人、甚至见到恋人时的紧张感。 ……倒更像是见到恋人家长时的那种紧张感。 虽然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唯一和她有超过朋友的亲密关系的,还只有他们的那位船长。但这并不妨碍尤菲米娅自信的认为自己对这方面很有经验。 他们还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的少女、跟着一位给人以沉稳感觉的青年,往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那是看似情侣的两位白银阶巫师。 尤菲米娅立刻皱紧了眉头。 她嗅到了某种“血腥味”。 并非是鲜血的味道。 而是高阶的偶像巫师在杀完人后,残留的某种“染血”的影响。 ……怎么会有这么高位的偶像巫师在这里? 而且,这个发色…… 他们两个还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那个满脑肥肠的老肥崽,人都快嗝了、居然还敢调戏我……” “你想说的是脑满肠肥吧……” “但我是真的很吃肥肠了……” “呃,你这么一说,我也……那明天下班去吃肥肠火锅?” “好耶!”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快步从他们旁边路过的时候。 尤菲米娅在亚瑟讶异的目光下,突然快步往前跑了两步: “——请等一下!” 她伸手叫住了前面路过的两位玩家。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仍在传递的光 “……嗯?” 被叫住的哈士奇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在被尤菲米娅叫住的瞬间,她察觉到自己心中产生了微妙的颤鸣——那种感觉,就像是将尺子的其中一端用手压在桌角、然后拨动另外一端。 虽然哈士奇这方面的经验比较少…… 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个人与自己一样。 都是白银阶的偶像巫师! 而且她们应当还正好处于同一个子学派……所以在她们发生“接触”的瞬间、就会产生共鸣。 共鸣会让她们之间的状态、心情、影响在一定程度上的同步。如果她们的等级有差异,那么就是高位的那个人无条件对低位的产生影响,而低位的那个则无论如何都无法影响高位。 ——偶像学派的巫师就是这样的。 与其他学派不同。 因为“相似律”和“触染律”的存在,影响最大的就是偶像学派的巫师自身——他们共同接触过相同的知识、掌握了相似的法术,这就有了相似律;而他们接触这一知识的相似性,又让他们之间有了使得“触染”发生的媒介。 这就让所有偶像巫师,就像是有着内部网一般……又像是某种用信息素来沟通的动物族群。 无论是对话、敌对、帮助,在他们产生任何形式的联系之后,在他们接近的一瞬间……就会产生这种共鸣。 高位的偶像巫师对同派系的低阶巫师,有着如同神明对信徒一般的掌控力。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对方的思维、让对方信任某人或是突然暴怒,也可以让对方与自己逐渐相似、通过这种方式来浸染……或是说,污染对方的心智。 “……您也是相似律的偶像学派巫师吧?” 哈士奇有些惊奇,又有些热情伸出手来:“学姐好!我叫哈士奇……是一名新晋的‘创造师’!” ——白发少女心中那真正的热诚与纯洁,瞬息之间触动了尤菲米娅。 假如是其他人,她一定会怀疑对方不怀好意。 但在与对方的“共鸣”状态没有解除的情况下,尤菲米娅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了对方的真挚与欢喜。 并非是贪图某种利益……并非是试图欺骗自己、也不是恐惧之下的虚与委蛇。而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见到“和自己相似的人”而感到欢喜。 尤菲米娅从未见过如此单纯的人。甚至单纯到已经有些出世了。 她甚至能够从哈士奇身上体会到一种隐约的神性…… 正因偶像巫师之间的共鸣,尤菲米娅的心中也有所震动。她必须正视哈士奇的这份真挚、必须做出回应—— “……我是尤菲米娅。” 她有些犹豫,还是把自己的姓氏说了出来:“尤菲米娅·梅尔文……我是一名‘神子’。” 说到这里,尤菲米娅感到口中有些发苦:“你不要害怕我,先等我说完……” 虽然她已经叛离了梅尔文家族。 但梅尔文家族,却依然给她的身体烙下了些痕迹。 ——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她即使不在梅尔文家族内进阶、却依然变成了“神子”。 她的进阶已经到头了。 因为“神子”的下一个职业,就是黄金阶的“人间之神”。或者说,神子就是用于孵化“人间之神”的卵。 每当上一位“人间之神”离世,七年之后就会有一位神子变成“人间之神”。听起来就像是有三段进化的宝可梦族群一样…… 而“神子”这个职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为了能够完美继承人间之神,所有的“神子”都是严格按照相同的培养方式来进行培养的。除非“梅尔文”的姓氏被剥夺,否则她只要还是一个“梅尔文”,就依然有着继承“人间之神”的权利和义务。 如果是普通的梅尔文,可能会为此而感到荣耀。 但尤菲米娅在离开家族之后,对此进行过了许多调查…… 结果就是,“人间之神”的继承、可能会连带着意志一起。 换言之,每一代的人间之神……其实都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尤菲米娅也不知道,继承这个职业会将自己的意志抹消、还是融入于“更大的我”之中。但她总之对这一命运而感到厌恶。 但尤菲米娅始终想不明白。 不知为何,就连当年的“狼教授”都被除名了。 ——可她却始终没有? 而只要她还是“神子”,就会对周围的偶像巫师、尤其是精研相似律的偶像巫师持续造成精神污染。 他们终有一日,会被混有属于“梅尔文”的成分。 最开始,是在升级的时候多出一个梅尔文家族的技能;再之后就是说话行事逐渐向她偏移。最后就会变成“不姓梅尔文的梅尔文”……按照尤菲米娅的理解,这就等于是杀死了上一个她。 但是,哈士奇那纯澈到足以映出尤菲米娅的眼中,却没有厌恶和恐惧。 那只是明亮如昔。 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在思考的婴孩一般纯洁。 光是看着她的目光,尤菲米娅就不由得沉迷于其中。 而哈士奇的言语,更是震撼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尤菲米娅!你是担心精神污染,对吧! “但是,这种程度还差得远呢!想要想染尽我的话,起码还差三倍的量!” “三倍吗……” 尤菲米娅喃喃道。 她认真的思考着,什么情况下自己才会三倍程度的对哈士奇造成共鸣。 但哈士奇的话还没有结束。 她发出慷慨激昂的声音:“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说着,哈士奇被她身边的青年轻轻捶了一拳。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嬉笑着与对方闹成一团。 尤菲米娅能够感知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畅怀大笑。 甚至尤菲米娅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又到底在笑些什么。 那无边无际的快乐,就宛如闪耀着光辉的雪崩一般。从两人共鸣着的心脏的彼端涌入,将尤菲米娅心中的阴郁、暴躁与痛苦瞬间淹没、冻结。 ——她早就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了。那些忧愁与苦痛,以及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如同钢铁的囚笼般锁住了她。 只有在船长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到些许安心——只有睡在船长身边的时候,名为“梅尔文”的噩梦、自己在被“人间之神”吞噬的未来,才会暂时消退。 或者就是跟在赦罪师身边之后……经过赦罪师长期的心理辅导与治疗,她才终于解下了面具,承认自己就是“尤菲米娅·梅尔文”。 在那之前,她甚至都不敢提“梅尔文”这个词。 ……可就在这一瞬间。 就像是突然戴上了被洗的干干净净的眼镜一般,她感到整个世界突然亮了起来。 早就无法感受到快乐的她,只是待在哈士奇身边、嘴角就会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总是郁郁的胸口,也仿佛得到了疏通、变得畅快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询问一下关于安南的事。 但只是几句话的功夫。 尤菲米娅突然不想去找船长了。 因为。 船长,我好像…… ……终于找到属于我的光了。 她注视着哈士奇,在心中默默念着。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逢与争吵 “……大概就是这样。” 赦罪师笑眯眯的说道:“我感觉到有戏看就藏了起来,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在她身后,四人恭恭敬敬站成一排。 十三香,哈士奇,尤菲米娅,亚瑟…… 安南表情复杂的看向哈士奇。 虽说他也知道,偶像巫师之间是存在“共鸣”的。但安南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 可无论怎么说,就几分钟的工夫、甚至双方都是初次见面的情况下,你就招到了一个……这算是女朋友还是信徒来着? ——你这么牛逼,在原本那个世界里咋还是单身来着? 美少女的外表影响就这么大吗?! 安南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哈士奇。 他陷入了沉思。 好像的确也不算小…… 有了以哈士奇的审美和捏人手艺,亲手定制的“最美的躯体”;再加上她闪光的内在和有趣的灵魂。这似乎的确是一加一大于二的质变。 ……不过有一点安南倒是没想到的。 原本四人规模的修罗场,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有人退场了。 看尤菲米娅这样子……估计是不会去找塞利西亚了。 塞利西亚对她来说,就像是对亚瑟·灼牙差不多。她是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是他们在无限黑夜中唯一的、希望的灯火。 她也只是他们离开黑夜的希望,仅此而已。 某种意义上,“白银”冒险团其实就是一群失败者互相舔舐伤口、凑在一起散心的结社而已。 是那种凑在一起唱Loser也不会感觉到奇怪的画风。 ——但现在,尤菲米娅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光了。 “既然你们都到了。” 安南清了清嗓子:“那么我就要把塞利西亚请过来了。 “除此之外……我还得向你们公布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亚瑟心知尤菲米娅多半不会问,于是他非常识趣的接茬问道。 “你们来晚了。” 安南笑眯眯的答道:“奥菲诗他们,已经到了一阵了。” 就在安南话音落下后不久。 他们所在的门就被推开了。 塞利西亚带着奥菲诗与马人少女露西亚,从外面走了进来。 露西亚虽然看身材算是比较小巧的类型,那是以马人的标准来说的——她一进屋,房间内顿时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对、对不起……是我太占地方了……” 露西亚发出悲鸣声。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像是个十二三岁不擅交际的害羞小姑娘。但看她的上半身,也的确是这样一位小姑娘……而且远比人类更加精致。 她的皮肤像是瓷器般,在灯光下甚至在反射着光芒。而她的指甲白皙如玉石。 尤菲米娅有些好笑的走过来,抱住了露西亚。 或许是因为还有马身来负重的原因……露西亚的身体既轻又稳。即使尤菲米娅将自己的身体重量完全压过来,看起来害羞又胆怯的露西亚却依然能稳稳撑住她。 “好久不见,露露。” 尤菲米娅抱着露西亚,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有些亲昵的低语着。 露西亚反而是有些无奈:“其实也不是很久呀,尤菲……” 但她还是反手过来抱住了尤菲米娅。 这边的气氛看起来还挺好。 可另外一边就不一样了。 亚瑟与奥菲诗之间的气氛,却明显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亚瑟挑了挑眉头,嘴角上扬:“怎么,我们流浪在外的的王子殿下,终于要继承王国、迎娶公主了吗?” “我的确打算做出些许改变。” 有着黑色短发、琥珀色双眼,面容宛如雕塑般英俊的青年,对亚瑟的嘲讽毫不动摇:“我已经充分的意识到了我之前的错误。 “我之前认为,如果待在丹尼索亚……就是与这个国家积沉的罪恶沆瀣一气。但等我出去旅行了这么久,才意识到……罪恶并不只限于丹尼索亚,外面的世界也并非纯净如光界。 “就算我离开了,丹尼索亚也不会有任何好转;而我就算离开了丹尼索亚,也未必就会变成圣人。” “所以呢?” 亚瑟嗤笑一声:“您大慈大悲的决定回来拯救这个国家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跪在地上感谢国王陛下的恩赐?” “你说得对,”奥菲诗平静的点了点头,“我确实要回来,拯救这个国家。” “就凭你一个卖唱的?” 亚瑟的声调变高了。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目,宛如流动着的熔岩:“那你之前怎么不懂这个道理?还要立誓从此放弃继承权,不再回国? “虽然这里不是诺亚,但你以为是你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因为我只有我能做到这件事。” 奥菲诗沉声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之前已经和安南大公谈过了,他准备出手了……他会帮我击败我的所有敌人。” “你是打算,靠凛冬公国的统治者来帮你清除你在联合王国的政敌来上位?” 亚瑟甚至气笑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卖唱的? “你从来就没有参政议政过,完全没有执政经验——你不知道人民需要什么、贵族需要什么、商人需要什么、教士需要什么……你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各项情报,不知道这个国家有多少钱、赚多少钱、支出多少钱,你甚至都没见过什么叫做‘政务’、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丹尼索亚的正规军长什么样子。你就在外面一边唱歌一边冒险,回来就要统治一个国家? “那我宁可让你父亲、你哥哥们继承你这个位置!他们的确什么都不会,是彻头彻尾的废物,但他们知道自己是废物——有其他贵族们的管理,这个国家至少不会因此而灭亡!” 亚瑟激烈的斥责道。 这让安南有些讶异。 这位灼牙家族的破坏巫师,居然反而是保守派的一方吗…… “我可不这么认为。” 奥菲诗的声音也渐渐提了上来,能听出他也开始有点火了:“这个国家继续下去,早晚会烂个干净透彻!你也亲眼见到了,无论是诺亚还是教国,地下都市亦或是老祖母快要醒来的凛冬公国,所有国家都在变好——只有联合王国,一代不如一代! “丹尼索亚代代废物,那么最初是如何建国的?这是谁做的?是谁放任的?这就是那些‘国事顾问’所做的事——当然也有你们‘灼牙’的一份! “你不知道那个技术意味着什么吗?丹尼索亚就要内战了!你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吗?那内战是谁引发的? “——就是你所说的那些,在‘管理’这个国家的贵族们!”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打算集权吧?像是凛冬大公一样?可凛冬大公有老祖母背书,你有什么?你不会真觉得雅翁是站在你们身后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如果按照平时他们在白银上的争吵。 这个时候,塞利西亚就要来劝架了。 但她现在只是乖巧的站在门口,就像是罚站一般。 那粉紫色的长发在身后束成了双马尾,过分娇小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 ——这也是安南的要求。 安南要求塞利西亚不要劝架……而是让他们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吵一架。 把想说的,该说的话……都一口气说出来。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三之奇迹 随着亚瑟与奥菲诗之间的争吵变得愈发激烈,他们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虽然还没有开始砸东西、也没动手,但他们也显然已经开始上头了。房间中的其他人,也是要么退远、要么保持沉默,就这样看着他们争吵。 而在这激烈的争吵环境中,首先变得不安起来的,正是在安南的命令下、不允许过去劝架的塞利西亚。 但她并不是因为两个朋友在吵架而感到不安,更不是担心他们会在这里打起来…… 毕竟无论是亚瑟还是奥菲诗,他们显然都不是蠢货。据理力争,还可以说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观念——更何况他们发自内心的认为对方是错的,就更不会认为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然而说归说。 要是在一位神明和凛冬大公的面前大打出手,那就不够体面了—— 他们毕竟不是什么无所顾忌的普通人。 亚瑟是赦罪师的枢机主教、在自家神明眼前他不会作出什么无理的事情;而奥菲诗则即将与安南大公形成密切的合作关系……或者说的更清楚点,就是奥菲诗需要安南的帮助。 他们虽然上头了,但也还是有理智的。 不过动手是不可能的——然而上头了之后,开始互相翻旧账这依然是无法避免的。 塞利西亚感到惶恐的原因是…… 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这些伙伴之间,居然有这么强烈的矛盾。 她越听,就越是惶恐。 这份矛盾的厚度,显然不是在他们离别的这段时间中产生的矛盾。 而是早就具有的……甚至可能是在他们在“白银”上见面之前,就早已存在的矛盾。只是他们照顾自己的情绪、服从自己的管理,而没有将这份矛盾表露出来而已。 但因为塞利西亚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她以自己的魅力,而将这些人强行聚在一起。他们随着自己旅行的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是越积越多、越来越深。 而塞利西亚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每次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都认为这只是小事、就上前将他们拉开。亚瑟和奥菲诗都是很理性又很成熟的人……就如同他们现在不会打起来一样,在被塞利西亚劝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将自己的矛盾展示出来。 这份矛盾如同酒液,被积压在心底。随着共同旅行的时间越长,它也变得越发醇厚…… ——结果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没有被真正解决掉。 反而是因为他们与塞利西亚“皆为情人”的奇怪肉体关系,那份最开始的“讨厌”、“敌意”已经逐渐酿化为“恨意”了。只差一步,就要衍化为“杀意”。 直到现在,安南真正让他们痛痛快快吵一架的时候,塞利西亚才能从他们的表现中意识到——她虽然与他们两个都是情人的关系。 但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他们。 就如同一位母亲,根本不了解自己两个孩子之间积累着怎样的矛盾。而是一昧的“制止争斗、等待他们冷静下来再思考”,结果反而让他们之间的矛盾逐渐积累成了仇恨。 “……这是我的错吗?” 塞利西亚低声喃喃着:“是我之前太过傲慢,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在他身前的安南微微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有些颤抖着的塞利西亚。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也不是。” 塞利西亚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曾经的塞利西亚那种魔性的自信与魅力,已经伴随着她失去了黄金阶的位阶而一并丧失了。 或者说,作为“石中船长”、被人们夸耀为“深岩中的虞美人草”的塞利西亚,那种仿佛将一切都掌握于手中、对任何事物都能从容不迫的处理的自信,正是在她昔日那极端的自卑心中孵化出来的异物。 正是她当年什么都没有的记忆过于鲜明而强烈,才会让她在“什么都拥有”的时候,会产生如此强烈的自信、自尊、自傲的感情。就如同草根出身、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一样……正是因为她深知“底层之苦”,才会对自己如今的成功有着如此明确的认知。 因此,她的身上才会有那般璀璨夺目的自信。 对于全部都是失败者的“白银旅团”来说,那种自信正是引领他们重新成为人的“星光”、或者说是指引未来方向的“火炬”。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她的话,那正是——【船长】。 正是因为塞利西亚在样貌、等级、能力等方面的全面压制……那种不怕任何事、也不顾及任何道德观的近乎狂气的随性,对于这些流浪着、迷茫着的失败者们来说,正是有毒又会上瘾的虞美人草。 “白银”上的所有船员——包括露西亚在内,都与塞利西亚是情人关系、也都曾经发生过关系。但除此之外,塞利西亚却不怎么看得上“她的船员们”之外的人。 ——那种关系,其实比起“恋人”或是“情人”,更接近于逆冬者当年对她的驯服。 也就是“狗与主人”之间的关系。 而在塞利西亚掉落回白银阶之后,那种绝对的掌控力、自然也就不告而破。 就像是本来相处还算友好的“宠物们”,在离开主人身边之后、就会变成另外一幅面孔。 亚瑟与奥菲诗之间的矛盾,正是他们从来都不会在塞利西亚面前展示出来的……“真正的自我”。 说到底,那也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立场、让他们之间无法共存。 亚瑟·灼牙的愿望是成为家主。 而灼牙家的家主,同时也是熔岩禁塔的塔之主——是“顾问会”的成员、丹尼索亚真正的幕后掌权者。 但奥菲诗所想的,是复兴丹尼索亚。不是成为被架空的、空有一个名头的“丹尼索亚王”,而是将被寡头贵族们钳制、分走的权力全部夺回来。 ——他们之间的矛盾,本身就是不可调和的。 一个人愿望的实现,必然伴随着另外一人愿望的破碎。 倒不如说,能让他们之间待在一起这么久……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名为“爱”的奇迹。 ——第三之奇迹。 天车之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赞颂天车之名》 塞利西亚毫无疑问,算是一个滥情的人——她能够刚刚与亚瑟共浴之后,转身便裹着单衣去找奥菲诗、或者也可能去找尤菲米娅。 对塞利西亚来说,她只是在追求单纯的享乐……但那些上了宝船“白银”的旅客们,她却最多只是口花花几句、从来不会与他们发生关系。 因为塞利西亚知道,那些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他们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于是塞利西亚就不会对他们出手。 不然的话,以塞利西亚那种男女通吃的魅力、相当广泛的XP系统与极为旺盛的欲望,被她祸害的人至少也是三位数起步…… 但是。 所有人都有独占欲。 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塞利西亚与其他人的关系。但他们从来没有同时发生过关系。 她当时对还是“艾蕾”的赦罪师,曾经如此说过:“不只是亚瑟和奥菲诗——还有莉莉、还有露西娅,她们也同样爱着我。他们也理应爱着我,如同我也爱着他们。 “这是情场、也是沙场。若是有谁对这不满、不再喜爱我的话,随时可以从我的船上离开,我绝不会挽留——可若是留在这里,那就尽力讨我的喜爱。” 没错。 安南微微闭上眼睛。 这一幕闹剧,反而让他更加确认了一件事。 维系着他们之间那微妙无比的关系的…… 正是——爱。 独占之爱。包容之爱。爱人之爱。 贪婪之爱。奉献之爱。牺牲之爱。 因此,就算塞利西亚自己不承认、也根本没有意识到—— 她其实一直在无意识的举行着“英格丽德”的升华仪式! 安南恍惚之间,脑中响起了“赞颂天车之书”中的内容。 ——那是属于,传说中的狂人的故事。 昔日曾有狂人听闻了天车的奥秘,于是决定寻找传说中的天车。 他如此兴奋的,对他的同乡伙伴们宣告道: “命运乃天车之辙,而我则是命运之御手!我不会仅成为被掌控者,因为我亦是掌控者、是歌颂者、是被歌颂者、是长生者、是永生者——” 而狂人的父母老来得子,无法接受儿子离开他们的事实。 于是他们唬骗他、甚至找人来威吓他,告诉他“寻求天车就等于迈入坟墓”。 而狂人如此答复: “让我安然步入坟墓吧——你们只需祈祷。” “不幸之人必将献身于不幸之炉。我的手必被灼烧,因而变得强力;我的足必被灼烧,因而变得矫健。我的瞳孔必被灼烧如琉璃,因而得以注视天车。” 于是,狂人与父母告别,信心满满准备踏上追寻痛苦的旅途。 狂人历经诸多苦难,听闻唯有“崇善之心”与“真理之钥”才能搭乘天车。 于是狂人就去寻找圣人。 那是拥有着“崇善之心”的圣人。 但他发现,圣人的双眼看不到东西——他早已为世人哭瞎了眼,因而就算拥有“崇善之心”,却因为无法直视天车、而无法进入光界。 于是狂人只好放弃了这条道路。 他心知自己做不到如此纯粹的奉献。 狂人又去寻找贤者。 他那强烈的欲望,让掌握着“真理之钥”贤者倍加喜悦。 于是在考验过了狂人之后,贤者终于教授了狂人不外传的秘仪。 想要搭乘天车,就要先注视太阳。 需要先注视太阳,将光封于瞳中——在夜晚之时,再将光从月下放出。如此才能借着白昼之光而从夜间看到天车。 之后,需要从灵魂中唤醒“巨大之我”、将其送上天车。因为物质的身躯进入光界的熔炉,必然会被焚烧到一点不剩,只能用自己中唤醒的“另一个我”来抵达光界。 而贤者持有的“真理之钥”,可以通过插入灵魂深处、来唤醒这个“巨大之我”。只要狂人能够将光封于瞳中,他就可以借给狂人使用“真理之钥”。 于是狂人就兴致勃勃的开始试验。 再往下,就是《赞颂天车之名》里最著名的那一段。 每当有人想要表示自己是个废物的时候,都会从这里进行引用或是改写、因此而被人们所熟知: “我注视太阳,谋求封于瞳中之光。” “可我注视太阳之时,流下的却只有泪水……我心知己身只是凡物: “在光界的熔炉中,我的身躯终被焚尽,牙齿腐烂,皮肉溶解—— “我为此痛哭——我竟是凡物!” 他根本没有贤者的聪慧。 没有贤者那璀璨如宝石般的灵魂,根本无法将光封于瞳中。 他从贤者身边逃走了。 于是,狂人在经历诸多磨难之后,发觉自己仍是一位无法乘上天车的凡人……他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而万念俱灰。 他只能返回老家,而他的父母早已死去、只剩两座枯坟。 而还在给他打理父母坟茔的,就是昔日自己离家出走之时、抛弃在家的青梅竹马。 这时,距离他离开家乡已经过了七年。 比起他在外面遇到的小妖精、魔女、公主、女神……她的青梅竹马是那样的平凡。 但那份热诚而不变的爱,却让他想到了永恒。于是他热诚的爱上了对方,并与她结婚生子。从此不再离开家乡。 他的青梅竹马,自昔日的幼女,今日的少女,直至未来的母亲、祖母……直至坟中枯骸。 狂人以自己热烈而不变的爱,陪伴着她渡过了一生。 “我望着她便如同望着太阳。我的眼中留下泪水、瞳中封有光。” “我是慕光的飞蛾,扑火般爱上她。” “她那星星般的瞳孔映入我的瞳中,是两面相对的镜子。” “镜中的不是光,是爱。” 狂人因为在旅途中,服用过精灵的不老泉,而拥有了精灵之血、纯净之魂。 狂人的寿命远长于妻子——而他因为有着精灵之血,而无法与妻子留下孩子。这导致了在妻子老死的时候,他却仍在壮年、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但狂人却仍然没有离开家乡。 就像是妻子等待着他一般,他也看守着妻子的坟茔七年。 直到妻子第七年的忌日,狂徒望着她的坟茔、却突然开悟: “——我注视爱人的枯骸,并不为寻求任何东西。” “她的形容早已枯老,昔日藏着星星的眸子紧闭。” “我胸中的爱绝不因死而止;如同它也并非自生而行。” “……可我注视坟茔之时,眼中却流下泪水。一如我目视太阳时流下的泪水。” “啊,是了!我确是凡人;我是爱人之凡人!” “我的魂灵是柴薪,这爱便是火;我的魂灵被火炙烤,如烟气上升;拥抱太阳、如慕光的飞蛾。” “那就是我的光!她就是我的光!” “那是永燃无休的爱,是从太阳深处响起的第三重回音。” “我早已得到了我的光,我却浑然不知!” “无需崇善之心,真理之钥。” “爱亦可引领凡人向上。” “我会枯老、亦会衰朽,也会如飞蛾向火飞去、被火炙烤。 “但在那之前,我将与光同行。 “我将与她同行!我将循光而行! “——直到我比这光升的更高。 “直到我重新变得孤独一人。我的爱人将是我的影子,是我影子中投出的光。 “无需天车——因为我的爱人就是属于我的天车。 “她是永恒之女,不朽之光。我的光中之影,影中之光。” “于是我衷心的赞叹——” 安南低声开口,循着记忆、轻声念道: 【——唯有永恒之女,引领我等上升。】 天车之书 嵌合狂暴拉跨条 今天下午装新空调,被外面的热风吹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结果等小哥走了之后,我竟然有点发热发晕?感觉这个也不算是着凉,难道是着热吗…… 也不清楚是不是疫苗的副作用,现在头还晕晕的、写到凌晨两点二十还不到一千字,背后和胳膊忍不住出汗,但开空调哪怕开30度也觉得好冷……感觉可能有点感冒,我还是歇了歇了兄弟萌。正好这个月全勤已经没有了,让我好好摸几天吧…… 今天咕了,明天(6月23日)早上应该有两章更新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章 弗拉基米尔最后的波纹 曾经的“梭罗尼克”。 如今的“塞利西亚”。 将他们在脑中叠放在一起的瞬间。 安南感觉自己脑中仿佛有电光一闪而过,就如同侦探过了个灵感一般。 他的脑中,突然响起了悲剧作家的声音。 那是很久之前,安南用四十枚圣光印痕交换到的情报——与“伟大级咒物”的全部情报等值的答案! “——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梭罗尼克当年突然就不见了呢? “——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他联系上了当时刚刚重获新生的狼教授。 “——而狼教授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新的身体、新的身份。【梭罗尼克】已经彻底的死去了。 “她的新名字叫做,【塞利西亚】。” 当时,安南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塞利西亚”这个名字上。 昔日的梭罗尼克,竟然就是那位石中船长? 传说中,美丽而危险的“深岩中的虞美人草”? “真会玩啊。” 安南当时如此感叹着。 但现在仔细想想的话…… 其实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悲剧作家就已经给了安南相当完整的情报。但那个时候,安南却因为疏忽与信息差,而没有注意到最重要的细节。 等到安南又得到了新情报的时候,也很难第一时间想起这段“已经充分利用过”的情报。 就如同搜索屋子时、在已经找过一次的地方,很难会想起来再找一次……更不用说这中间已经隔开这么久了。 如今还是安南突然过了个灵感,想起了“赞颂天车之名”的内容、然后又因此而想起了“双子座”的那个噩梦…… 安南也没有料到,悲剧作家居然如此实诚——或者说,这正是他的愉悦之处。 明明最开始就给了全部的情报,但安南却没有猜出来。那么等到安南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就一定会为此而感到懊悔……就像是从最开始,就有人告诉你凶手就在你身边,但一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那种懊悔之情,就是悲剧作家的食粮——他毫无疑问是故意的。他将重要的情报叠放到表层情报之下,目的就是为了看安南的这幅表情。 “但还是让他失望了。” 安南沉声道:“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我已经找到了全部的真相。 “你们先停一下吧……亚瑟,奥菲诗。” “你说……什么真相?” 一旁的尤菲米娅下意识的询问道。 而露西亚却是一怔。 在安南提出这件事的瞬间。 这位马人少女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目光变得空洞。 ——那是马人的未来视。 与她同步的,安南深吸一口气。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塞利西亚以前的名字,叫做‘梭罗尼克’,对吧。” 争吵被打断。 奥菲诗闻言也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是的。她以前曾是一位男性……包括她之前的名字,我们也都已经知道了。” “这种事隐藏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亚瑟补充道:“我们互相之间必须足够了解,在一些关键仪式上才能不会出现乱子。比如说塞利西亚她如今使用的,只是一个相当逼真的‘人偶’而已。 “那么,如果使用曜先生的仪式为其治疗,反而会摧毁这层外壳。反而是石父那用于维修宫殿和石像的仪式,能够用来很好的治疗塞利西亚。” “你说的没错。” 安南说着,瞥了一眼塞利西亚:“但我想……你们所知道的,也就只是‘她的名字和身份’而已。” 塞利西亚闻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猜到了,安南想要说什么。 她抬起头来,对着安南露出了恳求的眼神。 她并不希望那个秘密被她的同伴们得知。 而安南只是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平静的说道:“你们所知道的,只是‘梭罗尼克叛离冬之手’这部分的情报。那么……在此之前的呢?” 他说着,同时看了一圈。 从人们的眼神中,安南就猜到了个大概。 ——恐怕只有人马少女露西亚了解一切,但她却很好的保守着这份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 而安南继续答道:“据我所知……曾经的‘梭罗尼克’,是一个天生的‘杀人者’。 “与其说他擅长冬之手的工作,或者擅长剑术……倒不如说,他所擅长的就是‘用于杀人的技艺’。 “他有杀人的技艺和兴趣,却没有杀人的动机。对这个世界也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于是当时他的老师,弗拉基米尔便带着他加入了冬之手。 “那个时候的梭罗尼克,并不擅长任何事。他对任何事都拿不准主意,总是要别人给主意。遇到问题的时候,他就会不知所措,希望他人能够给予一定的帮助。 “他总是觉得自己长相平凡、不敢与人对视,因此总是低着头、反而让他的背变得佝偻;他敢于为所有任务奉献自己的生命——并非是因为他对凛冬公国有足够多的忠诚,而是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生命有任何价值。 “——是的,梭罗尼克认为,自己这条命虚无而空洞、即使死去也无所谓。” 安南说到这里,满怀深意的看了一眼白银旅团的其他人:“能想象得到吗?这就是你们所认识的‘塞利西亚’。” “……怎么可能。” 尤菲米娅眉头紧皱:“我们从最开始,认识的‘塞利西亚’就不是这样……” “我可以证明。” 亚瑟答道:“我应该是第一个认识塞利西亚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充满了自信——并没有这些人格上的缺点,而是一个充满了光辉的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想象不到,所以找不到‘以前的塞利西亚’;我们也想象不到,所以找不到‘现在的梭罗尼克’。” 安南答道:“如果仅仅只是‘更换了美貌的身体’,性格会一瞬之间有如此程度的逆转吗?” 尤菲米娅瞳孔微微一缩。 “难道说……” 她突然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塞利西亚’与‘梭罗尼克’,真的是两个人?” 听到这个说法,连塞利西亚自己都是一脸愕然。 安南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最后与安南对话时,曾经说过一段让安南无法理解的话。 “——原本的梭罗尼克会死在地下……无论何时,塞利西亚只是他的假面而已,他始终都是梭罗尼克。但与你扯上关系后,他却彻底变成了塞利西亚。” “——梭罗尼克不会在‘死’上附加这么多的要素,他不会试图在‘死’中寻求价值。在我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塞利西亚的时候。我就放弃了杀死她,并且离开了……” “——你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他已经再也无法作为梭罗尼克而死了……或者说,昔日的梭罗尼克已经被你杀了。” 当时的安南,曾以为这只是一种夸张的、有些诗意的“形容”。 但如果反过来说…… 弗拉基米尔当时说的,都是实话呢?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英格丽德的仪式 “梭罗尼克,与塞利西亚——从最开始,就是两个人。” 安南回过头来看向塞利西亚:“你还记得吗?关于尼古拉斯二世的事情。 “他只是一段噩梦中的残影而已。却以为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炼金术师尼古拉斯。 “你也只是保有了梭罗尼克的记忆——无论是性格还是个人能力都与他截然不同。你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过于自卑、因而在得到了这具躯体之后就变了个模样?”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原本就是你的性格?” “……难道,我就是英格丽德?” 塞利西亚的瞳孔剧烈震动。 听到安南的分析,她现在自己都开始认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忘却记忆的英格丽德了。 安南却是摇了摇头:“不,你的确就是你自己。 “因为这具躯体的确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人偶’。英格丽德不可能变成人偶。 “但问题是……你是由谁制造出来的呢?”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仔细想想,梭罗尼克如今的身份“塞利西亚”,是谁给他做的呢? ——正是“狼教授”弗雷德里克·狼之心。 他的“壳”来自于梅尔文家族,内在则是黄金阶的偶像巫师“灰教授”的一部分存在——“愈骨者”加上“狼教授”,就可以合成为“灰教授”。 那个时候,“英格丽德”与弗雷德里克都在灰教授那边学习。 他们是同学的关系,也曾有过暧昧的少年情愫。 而被“英格丽德”曾经看上、打算作为仪式材料的异性中,就曾出现过这个名字:弗雷德里克·梅尔文。 从这里,其实就可以推理出——灰教授本来就认识英格丽德。 并非是跟灰教授学习时的那个有着一头暗蓝色长发的女孩。 而是作为“千面幻塔的塔之主”、“好运小姐的教宗”的,真正的英格丽德! 但是,在封存了自身记忆的英格丽德上门“学习”的时候,灰教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不可能不了解这件事……当年理解与共鸣之神“奉宴者”,也曾封禁过自己的记忆在人间游历。 再回头想想,灰教授还天天在英格丽德面前念诗。 念的就是《赞颂天车之名》。 就像是希望对方想起来什么东西一样。 换言之……灰教授他从最开始,就是与英格丽德站在一起的! 而塞利西亚这个身体,正是“狼教授”亲手制作的。 “……那么,这个外貌是谁的呢?” 安南肯定的答道:“毫无疑问,这外貌正是来自于‘英格丽德’!” 听到这话,亚瑟瞳孔一缩:“这么说起来……我当年,也曾经认识一位塔之子。她的长相就与船长非常相似……” “是你的青梅竹马,对吧。” 安南平静的问道。 亚瑟顿了顿,点了点头:“也可以算是。” “那也就是说……” 奥菲诗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似乎是有些怜悯,又像是庆幸。似乎眉眼之间还有些悲伤。 而塞利西亚双手抱紧了自己,像是畏惧寒冷一般瑟缩着、低下了头。 粉紫色长发的少女微微颤抖着。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但那个真相,也必须被说出来。 于是,安南说出了真相: “塞利西亚,你其实并不是梭罗尼克。你从最开始,就是一位女孩子……或者说,你是以‘梭罗尼克’为祭品、制造出的‘英格丽德的偶像’。” 这正是“偶像学派”最原始的定义。 所谓……泥偶石像。 人为的赋予某些象征物以特定的意义,希望它能够借由“相似律”和“触染律”而起到某种特殊的作用。 最典型的,就是祈雨用的“偶像”。 天朝古代最流行的法术就是祈雨法术。通常来说,他们会先用泥或者木头塑造龙王爷的像,并举行复杂的祈雨仪式。但如果祈雨失败的次数太多,他们就会愤怒的鞭打、斥喝、套上锁链,甚至推倒拆毁龙王爷的“偶像”。实在不行就再换一个。 而在日本也有类似的紧急手段。如果祈雨法术实在无效了太多次,愤怒的村民就会将当地供奉在神社的神明,拖出来丢到稻田里。 欧洲的意大利人,也曾用试图使用圣徒的“偶像”来祈雨,并在失败后将圣像丢进水池中、或是被逐出它们所守护的教区。利卡塔港的教众,还曾在干旱时将圣人除去衣物、套上脚镣和锁链、甚至打它们的耳光来威胁“必须立刻下雨”。 这种手段在世界各地都有——凡是在已经兴起石塑技术、却仍旧蒙昧的过渡中,都有类似的传统。 这些“偶像”当然不具有祈雨的神力。但人们强制赋予了他们这种概念——并将他们视为活物,来进行膜拜、控制或是威胁。 正因他们是活物——才会恐惧、才会贪婪、才会……畏惧于人。 将虚无的概念、将没有生命的泥偶石像,授予“身份”。 使其“自认为人”。 这正是“偶像法术”的根基。 “我懂了!” 同属于偶像学派世家的尤菲米娅,第一个完整的理解了安南意思:“虽然船长认为自己是‘梭罗尼克’,但我们所有人看到的人物,都是与那个英格丽德完全相同的‘塞利西亚’。那么船长实际上就是作为‘英格丽德’的偶像而存在的。 “她认为自己是‘梭罗尼克’,就像是藏于冰块中的毒。随着冰块逐渐融化,毒被逐渐释放于杯中……而随着她逐渐否定自己‘梭罗尼克’的过去,她就会越发接近英格丽德。 “实际上,在塞利西亚诞生的那个瞬间、梭罗尼克其实就已经被狼教授杀死了。留下的,只是有着梭罗尼克的所有记忆、误认为自己是被更换了身体的‘塞利西亚’! “如果只是单纯的赋予塞利西亚以人格,她仍会以为自己只是‘人偶’。必须要让她认为自己是活物——是活生生的人,才能与英格丽德形成‘强偶像关系’!” 也就是说。 在塞利西亚否定自己作为“梭罗尼克”的人生之前,那么她就是“梭罗尼克”。哪怕是神明亲自前来,也只能从她的灵魂深处查出“梭罗尼克”的成分。 但当她否定了自己的过去。 将自己追寻逆冬者弗拉基米尔的最大愿望完全否决。 认为“梭罗尼克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认为自己“最好从来不是梭罗尼克”的瞬间…… 剧毒外部的冰块就融化了。 她就真正的成为了塞利西亚——英格丽德的替身! “也就是说,”安南平静的说道,“在塞利西亚见到逆冬者,并且被他抛弃之后……或者说在那之前一段时间。” 逆冬者毕竟是梭罗尼克的老师。 和安南最初认为的,“他傲慢的自认为了解梭罗尼克”不同。 他的确了解梭罗尼克。 正因如此,他反而才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人。 他察觉到了,安南陷入于英格丽德的阴谋之中——这是一个安南无法破解的阴谋。 因为安南是“好人”。 正因逆冬者的死去,所以安南更不可能杀死塞利西亚——也不可能杀死塞利西亚所重视的人。因为就连安南自己,都没有将塞利西亚认为是“梭罗尼克”。 “——无论如何,我也拒绝帮助你。 “——我自是恶人。但没什么不好。我欣然接受一切后果,但绝不会忏悔。 “——恶人就要以属于恶人的姿态走到底。” 他所说的“帮助”到底是什么? 与天车之书无关。因为无论如何,只要他死去、安南就可以得到他身上的残章。 那时他所说的帮助,正是“英格丽德的阴谋”。 “——在我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塞利西亚的时候。我就放弃了杀死她,并且离开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慈悲”。 到底是梭罗尼克还是塞利西亚,与他无关。 他之所以放弃杀死塞利西亚,正是因为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她足以夺走安南的一切! 正因他是恶人。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察觉到这个阴谋的弗拉基米尔。 才故意留下了足以让安南的一切化为虚无的,最后的陷阱。 “从逆冬者认为的,‘真正梭罗尼克已死’的时候开始。 “——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以‘爱’之要素升入黄金阶。就意味着英格丽德,已经完成了她的仪式。”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亚瑟的虚无之心 英格丽德的仪式,从最开始就没有布置在自己身上——而是摆在了作为替身的“塞利西亚”身上! 为什么英格丽德突然开始拖延时间? “只需要拖延就可以胜利”的奥秘到底是什么? 其实与她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根本无关…… 就算安南率领玩家们击溃英格丽德的全部随从,也根本无济于事。 那些气势汹汹的“前男友军团”,不过是被丢出来吸引安南注意力的替身而已。 那正是英格丽德的阴谋——或者说,是“仪式”的其中一环。 从“毒手”开始,再到那一船“载满”恶魔之血的货船……英格丽德一直在暗示安南、她有着非常多的手下,而且有针对玩家的特殊技术。 这正是为了让安南把玩家们叫过来。 而如果安南想要掩盖玩家们的存在,就必须将白银旅团——或者说,主要是其中的奥菲诗·丹尼索亚叫回来。 也同样因为安南是个好人……他不可能将塞利西亚作为交易的筹码卖给奥菲诗。所以他一定会将所有人都一起叫回来。 当亚瑟·灼牙,与已经觉醒、斩断了自己与“梭罗尼克”全部联系的塞利西亚再度凑在一起的时候,英格丽德的仪式就已经开始生效了!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 安南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亚瑟。 “为什么‘塞利西亚’会第一个与你接触?原因很简单,因为狼教授所看中的那个真正的目标——正是你。其他人不过是分散诸神注意力的幌子而已。或者说,他们正是用来和你‘竞争’塞利西亚,以此催化你心中的‘爱’的。 “——那么,你的特殊之处在哪呢?” 亚瑟沉默了。 他的面容变得阴晴不定,指甲攥紧、深深切入掌心。他的鲜血流淌出来、滴落在地面上,“一腔热血”便轻而易举的将地板融化点燃。 而从安南身边蔓延而出的寒气,则将被点燃的地板瞬间扑灭冻结。 他并不是傻瓜。 甚至在“白银”上,除了喜欢将秘密和自己的想法藏在心底、不告诉他人的露西亚之外,他从来都是最聪明的那个、也一直都是负责给其他人出主意的那个。 安南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想要承认。 而在安南说完之时。 亚瑟就知道……他已经没法再逃避了。 “之所以选中了我,估计是因为……我其实真的认识英格丽德。” 亚瑟·灼牙缓缓说道:“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熔岩禁塔这一代的塔之子!”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自己那满是痛苦、满是波折的人生。 不过只是他人手中摆动的棋子而已。 “……从最开始就是这样。” 亚瑟低声说道:“恐怕,从我接触她之后……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 作为一个优秀破坏巫师最大的才能——正是亚瑟那平静到近乎虚无的内心、即使发生任何事也不会真正动怒的平和。 为了不让自己愤怒到极点,灼牙家从小就会培养他们的“傲慢”。当他们对很多事都认为“我无所谓”的时候,才能算得上是可控的破坏巫师、而不是人形核弹。 但即使如此…… 亚瑟那近乎虚无的内心深处,却也有一团怒火逐渐生气。 并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天赋被剥夺这件事。 他身边所认识的所有人、结识的所有人,都只是被棋手随意摆弄的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们正是因为亚瑟而被害的…… ——他们的人生,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被改变、走向歧途。 光是“自己发挥不好,害了队友”这件事、就会让亚瑟感到万分难堪。 而自己只是“存在”,就害了他人的事实…… 更是让骄傲的亚瑟所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不仅如此。” 安南平静的答道:“更是因为,只有你——什么都没有。 “你其实什么都不希望。在整个白银旅团中,只有你是异类……你几乎什么都不希求。” 安南说到这里,扬声道:“回忆一下在丧歌公国的那个噩梦吧。在你们之中,只有亚瑟——只有他的愿望,‘顺理成章便可抵达’。 “而除了他之外,所有人最深的愿望,都需要‘从最开始就扭曲自己的人生’。也就是说,只有‘人生重来’或者‘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才能完成那种事。 “只有亚瑟——他什么都不需要。 “因为他的人生其实相当圆满。他最开始的愿望,是顺应他人的期待而成为塔之主。但当亚瑟从家族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不再渴求那个位置了。 “换言之,亚瑟的欲望是‘空’的。 “他原本就有着进阶黄金的可能性。因为如果英格丽德不插手,他原本就是这一代的塔之主……而这足以证明他的才能。 “他之所以无法成为塔之主,并非是因为他突然变成了什么废材男主。他的‘灼牙之痕’消失,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原因……他被人陷害、注射了恶魔之血,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恶魔之血是非常稀有的咒性材料,只有和堕落者有密切的联系才能得到。 而恶魔之血也的确能够强化破坏法术的效果。 ——最主要的是,灼牙家也的确有人曾经投靠堕落者。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大约四分之一的人都选择了堕落之路。 他们一般都是意志比较薄弱,无法遏制自己学习破坏法术时带来的破坏欲、而忍耐不住欲望就不小心杀了人或是毁坏了重要的建筑物。 对于一般的超凡者来说,反而不是什么问题。 但破坏巫师一般作为“调停者”,而成为被人信服之人。 如果滥杀无辜,他们就不再具有调停的权威了。 换言之——他们就会从此失业,至少无法再进入到丹尼索亚枢密院了。哪怕只是“成员会”也不行……直接落回到凡人。 正因如此,很多人干脆就选择了摆烂。 反正愈发强烈的破坏欲望根本无法克制,而他们已经杀了人也无法回头了——那么就不如叛逃,以佣兵的身份随意宣泄自己的破坏欲望。 但已经抵达白银阶的巫师,就无法再回头进入堕落之路了。所以他们中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真正成为堕落者——于是他们就会培养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在青铜阶的时候就选择堕落之路,而非是“灭绝人欲”的升华之道。 这就形成了另一条支系。 他们流落在外、远没有灼牙家族掌握的极大权力,但也能算是“灼牙”。因为灼牙家族无比显眼的外貌特征,他们所犯下的罪、很多也会被归入灼牙家族身上。 因此,“堕落者”的话题,在灼牙这边非常紧张而敏感。 虽然亚瑟因为太过倒霉,大概率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被陷害的……但哪怕只是“与叛徒联合”的可能,长老们也不敢相信。 因为,假如那些堕落者就是这么想,因为他们可能会出现,“这种事不太可能,所以亚瑟肯定是无辜的、被陷害的”这种想法,才故意让亚瑟回归家族呢? 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亚瑟的才能根本没有半分受损。只是因为政治上的考量,而被剥夺了继承巫师塔的可能。” 安南缓缓说道:“正因如此,他少年时分的愿望……也就是那个‘继承塔之主的位置,亲自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的愿望,也就无法完成了。 “从那之后,亚瑟失去了他的‘黄金之魂’。 “而只要亚瑟再度充满了渴望……他随时可以进阶到黄金。 “那么,什么情况下……亚瑟会再度拥有对力量的渴求呢?尤其是,这个渴求来自于‘他对塞利西亚的爱’。” 安南若有所指的,看向了奥菲诗。 ——毫无疑问。 就是现在。 天车之书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安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白银旅团的所有人。 除了早就猜到了的露西亚之外。 其他人的背脊骤然间被冷汗浸透。 “……就差一点啊。” 奥菲诗深吸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显然是最后怕的。 万一英格丽德的阴谋成功,那么他毫无疑问要分首锅! 不仅破坏了天车的飞升,让这个世界的未来掌握到了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手中;还让他与凛冬公国联合、以此让丹尼索亚再度复兴的未来被切断;甚至塞利西亚都可能会有危险! 作为仪式的耗材,塞利西亚凭空消失都不是没有可能! “……是我的错。” 于是,奥菲诗毫不犹豫,立刻对亚瑟低头道歉:“对不起,亚瑟。是我之前太过急躁了……” “不用对我道歉。” 在争吵结束之后,亚瑟很快冷静下来并摇了摇头:“我也有错。不,是我的错更多。我之前所说的,并非是客观理性的观点,而是掺杂了对你的嫉妒与成见……是我首先就对你看不顺眼,才会找茬与你争吵。 “而我也并非只是想要与你辩论……而只是你的说法看起来好像很帅、很讨人喜欢。所以才想要揭露你的本质,让人们讨厌你……” 这里的“人们”,显然就是特指塞利西亚。 亚瑟对塞利西亚并不具有真正的“爱”。 但他对塞利西亚却有一种独占欲——而这种欲望在奥菲诗与塞利西亚的亲密关系之中,正不断被催化着。 而好脾气的奥菲诗,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亚瑟对自己的威胁,才会一反常态的与他发生激烈的争吵。 可一旦这种冲动的感情褪去、理性重新回归…… 那么亚瑟和奥菲诗也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成熟,开始互相道歉。 和尤菲米娅不同。 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死犟的人。 一旦意识到自己有错、而且被人利用了,于是就第一时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的确,他们之间积累了大量的矛盾。但那始终是个人对个人的反感——是他们的私事。如果他们之间的矛盾被人利用,那么他们必然会联合起来、先将那个共同的敌人击败。 与其说是情敌。 不如说是宿敌。 正是因为他们的性格、爱好、追求,甚至出身立场都完全相反。他们才会如此水火不容。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够如此了解对方。 因为最为了解他们自己的,正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也即是对方。 随着他们开始诚实的进行自我分析与自我批判,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就立刻缓和了下来。 “既然你们决定不吵了……我可以说两句了吗?” 安南在一旁开口问道。 奥菲诗恭敬的对着安南低下了头,以“丹尼索亚”继承人的身份规格、向比他年轻不少的安南大公行了一礼。 而亚瑟只是平静的回过头来,抿起嘴唇、双手抱胸对着安南点了点头。 “你们之间最为根本的矛盾……正是塞利西亚。但塞利西亚是个活人,她到底爱谁是她的事,她的意志不会因为你们之间的决斗、地位、胜负而改变。 “除了塞利西亚之外,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出身所导致的立场冲突。 “奥菲诗作为丹尼索亚,希望将王权从丹尼索亚枢密院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让王国重新正常的运转起来、而不是被各有立场的‘顾问’们,暗中瓜分整个国家。 “而亚瑟——究其根本,是因为他对自身才能的自信。而导致了他对奥菲诗的不信任。他那言语之中,并非是认为那些贵族们必须存在、也不是对回归君主专制而有什么不满……而是认为奥菲诗不配成为这个人,对吧。” 听完安南的总结,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先后对安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安南的分析。 “那么,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 安南缓缓说道:“你们知道教国的特殊管理方法吧。所谓的‘至净厅’……由七位教宗轮流担任教皇来进行独裁。 “那么,丹尼索亚可以仿照类似的模式……由作为守护神的‘雅翁’的教宗、作为王权代表的丹尼索亚王、作为超凡者势力代表与超凡矛盾调停者的熔岩禁塔的塔之主,三人分管整个联合王国。” 也就是说,将“顾问会”这个机构直接取消。 或者说降级为“委员会”。 他们依然能够提出意见,管理国家。但无法触及最高级的权柄。让最为有力的三方,也即是王权、教权、巫师塔……来共同管理这个国家。 “因为巫师塔的武力最为强大,所以由巫师塔之外的一方来控制军队;因为教会在贵族与平民间的威望最高,所以由教会之外的一方来控制人事任命;因为丹尼索亚王室天生有着对这个国家的强宣称,所以他们就必须远离“立法”。 “正巧你们两个之间,立场完全不同、行事与思维方式也不同、还有着非常深的矛盾——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你们会串通一气,再度让这个国家堕落。你们之间的矛盾,反而成为了优点。通过这种方式,三方可以互相监督。而因为是三人,所以总可以达成‘多数胜过少数’,快速达成意见统一。 “那些顾问会扯皮几年、也因为各方复杂的利益介入,而始终无法解决的问题,也就能快速落锤。以此可以大幅加速政策落实。 “——我称其为‘三贤人’制。” 安南缓缓说道:“如果你们能够联合在一起,那么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若有所悟。 然而亚瑟思考了一阵,却摇了摇头。 “……但我无法成为塔之主。” 他坦然道:“如果我的进阶会让英格丽德那个家伙的阴谋得逞,我宁可不再进阶。一辈子停留在白银,也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愿。” “不用这么麻烦。” 安南轻笑一声:“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 “英格丽德的真实身份,就是熔岩禁塔这一代的塔之子。” “您的意思是……” “直接杀过去。” 安南顿了顿手中的权杖,如此宣告道:“既然我们实在难以破解她的仪式……那么,干脆就直接去干掉布置这个仪式的人。” “——但那可是熔岩禁塔!” 亚瑟眉头紧皱:“在塔之主与巫师们的面前,强行杀死很受欢迎的塔之子这种事……对大公您的声望,恐怕也不太好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客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安南微微后仰,嘴角忍不住的愉悦上扬:“我可是在给你们处理问题。这种事,当然是你来做了。如同奥菲诗也答应要清缴国内的腐朽贵族们……这种事我们这些外人,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我只是作为你们的朋友,对你们的这一举动提供了少许的意见或建议、并且对你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支援与保护而已。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