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破裂末世》 第1章 第1章 楔子 很多故事为了故弄玄虚，会以梦作为开头。 这个故事也不例外。 这些梦通常是极度虚无的、意识流的、捉摸不透的，就像我们的主人公夏佐时常重复做的那个梦。 梦中，时光仿佛倒流了，他仿似回到了人们梦牵魂绕的战前时代。 陌生的生物在茂密的森林里出没、流窜，就想跟他玩捉迷藏一般，他不断地追踪，耳边是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流水的叮咚声，还有不知从何处起、从何处止的笑声，断断续续的笑声…… 原本应该是美好的体验，却因为跟前不断闪过的、神秘的生物搞得心神不宁，他觉得自己在荡秋千，呼啦呼啦的风吹过脸颊，抬眼，是阳光不断的漏进密林里。 他的眼睛竟开始流淌出来清澈透明的水。 “孩子。”有人在他耳边说，是一把苍老却又温柔的男声。他分明听到他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他却分明都听懂了。 “孩子。”他继续说道，“来吧，回到坷拉神的怀抱里，孩子，愿你再不受苦，孩子，愿你有枝可依。” 正文 指针划过六点整，就连机器的轰鸣声都变得怠慢下来。 红头发的夏佐坐在巨大的荧光屏前，操纵着密密麻麻的按键。作为苦逼的机械工程师，他每天都和这个大家伙打交道，画图、切割、远程组装、检修……每天都埋头苦干，也就是图个温饱。但他依然是快乐的，因为—— “阿夏，走啦！”一个留着泡面长发的男人走到办公室门口招呼他。 那男人本是浓眉大眼，是个高颜值的，却硬生生地被那头放荡不羁的头发拉下了几个档次。夏佐看到他，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脑子里响起那首歌：“日本酒、波本、啤酒加苦艾/烧酒、浊酒、龙舌兰/全都给我端上来……” 快活的歌在脑子里跑火车，人也跑得贼溜快。一路上玉米也汇合上来，走进他们最爱的“孟婆汤”酒吧，在那里可以找到瘸着一条腿的阿泰。当然，外人也不会知道阿泰是瘸子，因为他的机械腿是夏佐给做的，比真腿还灵。 有这手艺，夏佐也常常去养护中心打工，给AI合成人制作和保养假肢。在界限里谋日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技傍身可不够，得几技。 例如浓眉大眼的泡面头，他叫帕罗，是经夏佐介绍进去十三区交通运营总公司当工程落地理监。虽然在工作上他和夏佐是同一个范畴的，但人家下班就更牛逼了，是个科技狂人，思维缜密，喜欢倒腾，热衷建模，这不，他又给自己搞了个十三区的四维地图，也就是实时3D地图。不过他这些没什么卵用的技术总是被人耻笑，而他又极度害怕被人耻笑，所以，他也就夏佐一个朋友。 例如被取名玉米的小哥哥，出生在医学世家，虽然祖代一不小心流落到了十三区，但也算是德高望重。此人颜值全毁在“鞋抽”上。所谓“鞋抽”就是地包天，还配上一口“种失败了的玉米”牙，那酸爽……好在，人很温文尔雅，加上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代神医，整个人就散发着吊打凡人的光辉。这个平衡刚刚好，惹人喜爱。 阿泰就更不必说了，表面酒吧侍应，实则酒吧打手，背地里其实是杀手。鱼龙混杂的十三区嘛，就该养一批杀手。但他是无组织的，因此接散活，不跑量，胜在不会被抽成。“杀人你还跑量啊！也不怕折寿？”这是他的原话。 这几个人一来到“孟婆汤”，就喝上了快乐肥皂水。 但是今天的酒吧对比上一周，生意几乎冷清了一半。平时人满为患，这几天却开始出现了空桌，平时吵吵嚷嚷的那些青年，这几天也开始不见踪影。 原因全都归咎于在酒吧门口、在大街柱子上、在住宅区大门前贴着的那一张征兵启事—— “启告十三区所有有志青年，现联合政府广征符合条件的适龄青年，履行依法服兵役的神圣职业和光荣义务，凡入伍参军享受联合政府办公厅颁布的53号文件中有关参军入伍的优抚安置政策。” 联合政府在这个节骨眼上征兵，分明就是为了征战心宿星。也许是远征难度太大，只能把十三区这些小混混也动员起来，当个炮灰什么的。偏偏十三区那些黄毛小子涉世未深，就奔着那点“征战成功后的福利”，都屁颠屁颠入了伍。夏佐所在的办公室二十来人就去了五六个了，按照这个比例，十三区的适龄青年少说也去了两三万。 但是，还不够，联合政府还在大力宣传，什么“界限已经达到极限，往后只会成为残壳，征战移民迫在眉睫，离征战还有706天，加入军队，为子孙后代开辟新世界”。那么热血，充满希望。 这不，酒吧墙上的投影又开始放映那条激动人心的宣传片了。 四个人同时看向投影，各怀心事。 玉米摸着下巴说：“今天我们医院又跑了两个人去报到。” 帕罗一脸事不关己地在威士忌里加冰。 夏佐和阿泰对视了一样，嘴角里全是轻蔑和讽刺。 参军？ 傻的吗？ 联合政府能干出什么好事来？他什么时候正眼瞅过十三区八十九万子民？ 十三区全是贱民，有不如无，不是他们一向的态度吗？ 就算是移民成功，他们也不会改变这种“惠及汝等贱民就等同于踩了狗屎”的态度。 “事实上，我这边收到了邀请函，让我加入部队当军医，授予少将头衔。”玉米抿了一口清酒，说。在在这小组织里，他酒量最差，就只能喝酒精度最低的了。 “哇塞，是詹森长官的亲笔信吗？”阿泰不知是真羡慕还是假装羡慕，总之双眼发光。 “嘛……”玉米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说，“是的。” “喔哦~”几个人配合地喊出了声。 “那有什么，我都冲进马桶了！”玉米谦卑地低笑道。 夏佐重头到尾都听得很愉快。并不是因为玉米把长官的信冲进了马桶，而是因为他把受邀的事毫无保留的，第一时间说了出来。他知道，玉米是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 几个人又轻轻松松地喝起了各种口味的酒。二十岁的男孩子，话题里总是离不开玩儿，玩儿钱，玩儿小妮子。嘴巴里总是天花乱坠，好像自己是阔少，小妮子也从来不缺。 其实彼此有多少斤两，互相是最清楚不过了。 喝得兴起时，夏佐突然就感觉到如芒在背。 他敏感地扫视四周，想找出那道目光的来源，对方却像蜗牛的触角一样，一碰就缩，飞快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之所及就只剩下孟婆汤里那些喝得摇头晃脑、心事无处安放的年轻人，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 很快他自己也喝高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连自己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了，更别说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即使是灯红酒绿的十三区，凌晨三点四十分，也已经陷入了沉睡，连狗都不吠。身上净是酒臭的夏佐，其实是玉米和阿泰一左一右给抬回来的。玉米向来自制力强，阿泰又千杯不醉，最适合当他左右护法，至于帕罗，他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做人，只怕你的呕吐物脏了他的皮鞋。 “界限”的夜间温度一年四季都控制在25度左右，盖着薄薄的被子，夏佐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睡得那样安稳。连廊式的五层建筑，套间大多只有一房一厅或一房两厅，聚居着单身汉和低收入的家庭。几只老鼠在楼下的垃圾池里出没，排着队巡逻着静寂的走廊。 一只老鼠跳到某户人家的窗台上，突然停下了寻寻觅觅，做出侧耳倾听状。它抬起头，小豆子一般的眼睛注视着“天空”。 当然，“界限”里哪有什么天空，那只不过是个玻璃罩子，上头漂浮着人造“大气”。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骤然颤动起来！ 紧接着是“哧拉”一声，什么东西裂开了口子。 “砰”的一声巨响，更是地动山摇！ “呜呜呜……”警报声响彻云霄。 夏佐猛地从怪梦中醒来，已经大汗淋漓。又是那个梦，接二连三，他又看见了陌生的生物、茂密的树林，他甚至还来到了古朴的街道上……他强忍着剧烈的头疼一个咕噜爬起来，打开门那一瞬间，一股强风席卷而来。 不妙！ “风”对于生活在界限里的人们而言，是多么陌生！ 更别说是这飞沙走石、风卷残云的模样了！ 这风……有毒！ 夏佐本能地捂住口鼻，转身走入贮藏室翻出那套备用多时的防护服，麻利地往身上套。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早就预料到会有穿上这件防护服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而且糊里糊涂。 穿好防护服，他重新往门外跑，此时左邻右舍也纷纷像他一样穿好了防护服，往地下避难所跑去。男女老少出奇地有序，脚下却是抖的，软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完了完了，大家的心里都发出了悲鸣。 街上满是穿着防护服的人，拖家带口的，像潮水一般往相同的方向涌去，画面是多么诡异！警报声持续响着，盖过了强风的呜咽。但狂风依然像恶魔一样，席卷一切脆弱——阳台上的衣物、盆栽，小型交通工具，玻璃窗……路灯和小树被连根拔起，甚至连婴儿，也几乎被从襁褓中夺走…… 偶尔有些买不起防护服的人，坐在路边嚎啕大哭，还有孩子跪在大人的尸体旁，哭得声嘶力竭。 夏佐最看不得孩子哭，看得心都扭成了一团。 然而人们还是自顾自地向前赶路，地下避难所的电梯开始成功运送了第一批难民。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是一只巨大的鸟！它的出现简直遮天蔽日，而且还俯冲而下，把大厦的楼顶都撞了下来。被撞下的水泥残渣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大坑，还有倒霉的人被瞬间砸成肉饼。人群惊呼着躲避，逃跑，夏佐被推得头晕眼花。 联合政府的战机姗姗来迟，在空中和变异大鸟周旋、博弈。大鸟频频被击中，几个回合下来就已遍体鳞伤。军机抓紧机会，对着大鸟的双眼扫射，大鸟哀鸣着极速下坠，眼看就要掉落在夏佐的正前方。 而那里，正奔跑着数十个无辜的人们！ 就算是再拼命地逃命，也无法扭转命运。顷刻间哀嚎遍野。逃跑对于夏佐而言本是轻而易举，却在他准备远离人群之时，突然见正前方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小身影无措地蹲着，那么瘦小，那么惶恐。 他似是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的胸中爆发出一股力量，他突然狂奔起来，以肉眼无法捕抓的速度跑到那小孩身边，抱着他瞬间就逃离了危险区域。 “砰”的一声巨响，大地颤动，大鸟摔在地上掀起一阵强风，那几十个人瞬间被压成肉酱。 防护服里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夜太黑，他们都看不到彼此的容颜。夏佐把他放下来，准备离开，却被他死死抱住了大腿。 仿佛是在说“请你对活下来的我负责”。 夏佐无奈，牵起他的手便往避难所赶。周遭活下来的人还惊魂未定，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突然就觉得惊悚。 那小子是怎么救了那小孩的？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类的速度。 他是不是和那大鸟一样，是怪物？ 要知道，这个年代，怪物从来不缺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2章 在蓝星和心宿星发生毁灭性核战争前，“界限”的土地下面早就建好了巨大的地下避难所。这片土地原本的统领国“海地”斥下巨资建了这么个完美的避难所，其真实用意叫人捉摸不透。有传言说如果心宿星不是来偷袭蓝星，海地也许会成为核战争的发动者，事先建立避难所显然是别有用心。 但官方的说法是，海地是崇尚和平的超级大国，战前历史表明，他从来都不是战争的发起者，反而是战争的受害者。正因为是受害者，才有超强的危机意识，建立避难所，以庇护千万子民。 心宿星偷袭蓝星后，“海地”的避难所果然成为了人类的庇护所。 第一，海地很幸运地远离了核弹的投放点，把伤害降到最低不说，还给予当地人足够的逃生时间；第二，当然就是集中在首都附近的山脉下的超级避难所，给予了人们足够多的缓冲空间。避难所连通首都地下铁道，人们只要向地铁站跑去，就能向山脉下的避难所集中。 遭到核弹投放的地区集中在西半球，作为东半球最大国的海地虽然也无可避免地遭受到了全球单位的强烈核辐射，但凭着第一代难民顽强的求生欲望和过人的智慧，他们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地上“蒙古包”，其实是一个阻隔核辐射的玻璃罩子，他们称其为“界限”。 首先净化“界限”里的空气，建设过滤装置，把“界限”外的空气净化后再给“界限”不断换气，为了可持续性发展，在大力发展科技的同时，还要定期到界限外搜索、搬运生存资源。虽然要恢复地上生活，每一个步骤的成本都很高，但是聚居地下城毕竟不是办法。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界限”里的生活早已经“正常化”。 而就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一只遭受了核辐射产生变异的大鸟，居然撞破了十三区上空的“界限”。坚实的“界限”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破坏了！裂口不断地涌入受到了核污染的暴风和空气，十三区顷刻间如临末日！ 夏佐拉着小孩的手躲入了地铁站。排着队搭上地铁后，心宽的人开始把防护服脱下来，夏佐也是其中之一。密封的防护服把人捂出了一身汗，他红发底下那层黑色头发早已经汗湿。清秀的脸庞微微发潮，配上漠然的表情却更发好看。 褪下防护服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唯有安抚亲人的低声呢喃此起彼伏。穿着防护服的小孩一直丧气地垂着头，夏佐也并不想理他。 他可没有闲工夫去管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 到了避难营，人们才完全卸下防护服，一边讨论地面的情况，一边寻找物资。对于突如其来的灾难，大家都很茫然。 毕竟“界限”还从来没有试过如此大规模地崩坏过。 夏佐见小孩一直闷在防护服里，觉得也不是办法，便动手开始帮他脱下来。 是个约有十岁，看上去非常懂事的毛头小孩，柔顺的短发，长长的眼睛，无辜的微笑唇，透露着倔强。 夏佐一眼就喜欢他。 “冷静点。”他忙告诫自己。 他真的不可能带上一个小孩生活，他自己也才二十，他自己还没有当够孩子呢！ “别灰心，福利社会帮你找到亲人的。”他拍拍小孩的肩头勉强地笑笑说。 孩子并不领他的情，只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外星人吗？刚才你……” “嘘……”夏佐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在蓝星和心宿星结怨的这一百多年来，人类最痛恨的，就是外星人，“我不是外星人，我是超能力者，但是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孩子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特别高大的，眼睛里又严厉又温情的大哥哥，试图跟“超能力者”联系在一起。但无论他是谁，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刚才，他抱起自己的那双手，就把安全有力的触感，永远留在了他的体内。 只有夏佐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超能力者。 他是怪物。 当他心情激动时，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和力度。他的视觉、嗅觉和听觉会突然之间很敏感，脑海里大量涌入不必要的信息。他不能光顾医院，医生会告知他“你的数据太奇怪了”。 但是他并不太苦恼，帕罗、玉米和阿泰知道这些，但从来都只把他当普通人，他就也把自己当普通人了，不能跑医院，不能随便吃药，他也就扛着，总能平安过渡。 “叮咚”，个人终端发出了短信提示音，夏佐把耳塞塞进耳朵里，听到了玉米的声音：“阿佐，你人在哪？是否安全？” 夏佐环顾四周，他们在某个地铁站下车，根据指示打开了其中一个避难所的通道，大概有上千个人涌入了这个巨大的地窟，地窟结构坚固，设备齐全，有各种功能室供就餐、洗浴和休息，只是人满为患，大家一到达便开始了地盘争夺战。 他记得进入避难所前有标识，于是对玉米说：“这边是6号避难所。” “不巧，我在9号。”玉米沙哑着声音说，“政府军两分钟前到了，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积极。现在在招募志愿者，编组救援队伍。我要参加地面救援。” “保重自己。”帕罗的声音加了进来，“阿佐，精确一下定位，我也在6号，我得找着你。” 话音刚落，政府军就开始入驻6号避难所了。 “好，我发送给你了。”夏佐在终端里简单操作了一下，说，“泰，你在哪？” 没有回应。 “泰？”他有些急了，“泰！泰？” 还是没有回应。 “混蛋，你不回话我要扭断你胳膊了！”他吼道，一脚踢到了墙上。 “吵死了……”阿泰那边的声音沙沙响，“我还在地上哦，哈哈哈哈……这里可有趣了，地上躺着不少人，店铺、银行无人看管……” “你别疯了，给我滚下来！” “我一向爱发死人财，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泰笑得越来越放肆了。 夏佐一下子沉下了脸，语气里有骇人的恼：“你给我滚下来。” 阿泰野，唯独能掌握在夏佐手里，就像风筝的线被拽着了一样。“好好好，我现在下去还不行嘛！”阿泰一半是妥协一半是敷衍地答应着。 帕罗伸出了大手抓住了夏佐肩膀时，政府军刚好在管理难民和召集志愿者。夏佐看到帕罗的浓眉大眼，瞬间就安心了许多。帕罗打开他那个实时地图，他定位到附近，只见地面有一摊巨大的红色，是丧命的大鸟。大鸟四周聚集了很多红点，那是清理的队伍。 “动作也够快。”夏佐说道。 “请把身边单独行动的孩子送到2号休息室，政府将会对他们进行妥善安排。”广播的声音响起，“另，现召集工程师、医生和身强体壮的救援、重建志愿者，请符合条件的先生、女士们到1号休息室报名。” 夏佐回头，盯着那小孩，意思是要把这小孩送走了。小孩也紧紧注视着他，表示抗拒。 “哪来的孩子？”帕罗摸着鼻子莫名其妙地问道。 “说来话长。”夏佐说，不由分说地抓起孩子的手，“跟我去吧。” “我不要！”小孩犟在原地。 “不要也得要，谁都自身难保。”夏佐也跟个孩子似的，和他硬碰硬拔河似的拉来拉去。 他哪里是没有力气？他只是心软罢了。 “你听着，孩子。你是希望，他们一定会把希望的种子撒在肥沃的土地上的，而那土地，就是心宿星。”他定下来俯下身对小孩说，“离征战还有706天，意味着什么？是大洗牌。但是我们决定了不参军，我们大概，不会离开蓝星。” “所以，别跟着我们，好吗？” 小孩似懂非懂，可看着夏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不由得哭了起来。 “你选了我，在那些人当中，你选了我，我希望你不要忘记。”小孩抹着眼泪说，他把夏佐当成了英雄，当成了神，于是把自己当成了被神选中的孩子，“我叫阿梓，我是烹调师的儿子。我爸爸压在那只巨鸟身下，已经……已经……” 夏佐拍拍他颤抖的肩膀说：“我叫夏佐，我们后会有期。” 怎么会有期呢？蓝星和心宿星相距3光年，去一趟要在宇宙中旅行一百多天。蓝星政府转移后，界限里估计连宇宙飞船都不会有，何来飞出蓝星的遐想？ 他不愿意去前瞻，只是抓住了小孩的手，将这个哭泣的泄气的小家伙送到指定的地点。小孩的手柔软而湿润，是他人生第一次体验到的触感。 离开2号休息室，他和洛罗到了1号休息室报到。同样来报到的还有二三十人，男性为主。最后分成了三拨，医疗小组、工程小组和救援小组，除了工程小组，其他小组都要去领政府提供的更为舒适高端的防护服。而夏佐和洛罗就跟着领队，一行六个人乘搭地铁去救援总部的会议中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 参加会议的均是各个领域的工程师，主要负责“界限”的修补工程。主持会议的是从联合政府调配过来的研究员，包括一名博士研究员和五名负责协助工作的学士在读研究员。 在“界限”里，第七区是教育资源区，集中了各个等级的小学、中学，只有考入实验高中后，再能获得考入研究所的资格。而实验高中的毕业生，只有十八岁。 也就是学士研究员，还不到二十岁。 因为硕士在读的研究员，才二十岁。 “哇哦！快看快看！美女！大美女！”同行的工程师大多二三十岁的糙汉子，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姑娘，双眼发精光不说，还发情一般浑身燥热。 要知道十三区基本上没有念到学士以上姑娘，十三区是贫民区，什么好的教育资源都没有，姑娘们能念完高中就不错了。就连帕罗这种监理级别的，也就是个高中毕业。 牛逼的家伙，基本靠自学成才。 夏佐向会议室最里面看去，在六个白大褂里果然有一位披着一头乌黑的大波浪卷的姑娘。 姑娘是长脸型，眉毛不浓，眼睛也不大，但是眼睛下的卧蚕和泪痣，让她理性的神情里闪出了感性的光辉。特别是那下唇，粉嘟嘟的像果冻一般饱满、清透。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姑娘。 “长成这样，还是个有脑子的，有趣，有趣。”帕罗忍不住偷笑。 夏佐忍不住吐槽：“咋的？爱上了？” 他以为会遭到帕罗的巴掌侍候，不料帕罗却突然沉默并且……有点害羞？他吓得也立马闭了嘴。 一见钟情？真的假的！？ 参会人员到齐后，博士和协助研究员们逐一进行了自我介绍。博士约三十岁的年纪，头发茂密，意气风发，让人信服。姑娘名叫路易莎，笑起来右边脸上有个浅浅的梨涡，尤其烂漫。 人员被分为五组，每个研究员带一支队伍，夏佐和帕罗刚好被分到了路易莎组下，帕罗顿时整个人都娇羞了起来，真是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只是路易莎有没有怀春，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要高空勘察，几个人首先要去取装备。在移动的路上，路易莎对夏佐说：“红头发，你就是夏佐吧？” 夏佐很意外，自己怎么就出名了。 “没有，在接受指派的任务时，上头把你们的资料传送了过来，我粗略浏览了一下。”路易莎微微一笑，“作为实验高中毕业的学生，这点记忆力是标配。” 夏佐默默点头，她继续对帕罗说：“而你就是帕罗吧？你的档案可精彩了，几个小有名气的工程完成度都极高。” 帕罗一时不知该说啥，只是谦虚地摆摆手。 支持高空作业的，是既可合并，又可分体的单人滑翔机，他们默默穿好防护服，坐到了合并状态的滑翔机里，直接沿着出口飞出了地面。 “沙尘暴刚过，现在外面还算平静，就是不太能看。”路易莎介绍道。 不仅仅是不太能看，简直一片狼藉，体无完肤。从高空鸟瞰而下，半个十三区都近乎成了废墟。 受沙尘暴的袭击，“界限”的裂口已经大至直径11千米，而那只大鸟，顶多就体长五六十米。夏佐抬头看着失去庇护的、□□裸的天空，明明黎明早已到来，却还是灰蒙蒙的，就算是万丈金光也无法穿透灰霾，就像是一张无限吸附的大嘴。 而战前的天空，明明是湛蓝的、明媚的、如诗如画的。 灰霾外面，真的还有太阳在照耀吗？ “像这样的飞鸟外面还有很多吗？”夏佐问，“撞击破裂的概率根本上是微乎其微吧？那为什么……” “理论上是微乎其微，但是这‘界限’是用了一百多年了，也叫年久失修吧。”路易莎无奈地说，“外面的飞鸟怎么会还有很多呢？普通平民不知道的，外面怕是啥也没有了……” 说着，她觉得自己多嘴了，便把话锋一转，开始给组员们指派任务。明确了分工后，各人坐着分体滑翔机按照定位去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开始了辛苦的作业。 原本就是宿醉，还彻夜逃生未睡，夏佐不可避免地有些头昏脑涨。 这是一个艰辛的过程，直到完全修复，再大的人力夜以继日，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而这段时间，十三区人们的吃喝拉撒靠的都是政府的支援，一下子，政府和民众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而不管怎么拉近，满目苍夷的十三区，却再也不会恢复原样。 政府的说法是，反正693天之后，就会启动征战计划，之后就会进入移民期，直到移民完毕。重建是大可不必的，政府会为受灾人民登记好损失，保证所有公民都能得到妥善安排。 就这样，十三区就多了很多灾后遗址，好好的街道走着走着就会遇到一片废墟，无论之前是住宅楼、写字楼、商场还是学校。 夏佐的家也成了废墟，估计是飞鸟低飞时撞毁的，五层建筑里上面三层都已面目全非。连一条被子、一个锅也没留下，这实在叫人泄气，夏佐也不愿意投靠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政府，只好借住在玉米家。 玉米住得实在太好了。虽然他从小就是受玉米家资助长大的，但是玉米后来又搬家了。 独栋别墅，还养了一条京巴。狗是没啥稀奇的品种，可是院子里的奇花异草甚是可爱，他每天早上都叼着个牙刷，跑到院子里边看蜗牛蚯蚓，边刷牙。 要知道“界限”里泥土已经很少见了，更别说泥土里的活物。 看着那些生命的蠕动，他觉得有些感动。 常常闯进他梦里的，就是这些在蓝星里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生命吧？碧绿碧绿的，棕红棕红的，鲜黄鲜黄的…… 这时他也会抬头看着修补如初的十三区的“天空”。“界限”里的天空是假的，阳光是人造的，风和温度也是调控好的。没有意外，一成不变。 一天等于一万年，一万年又等于一天。 而人类，则要在这一潭死水里循环寂寞的人生。 “阿佐，阿佐，研究所的美女们又要来了！”终端里传来帕罗不知臊的声音。面对夏佐，他通常就是这么没脸没皮。 “们？”夏佐不明白，研究所的美女不是路易莎一个么？什么时候变复数了？ 还真别说，自从那次组队修复“界限”后，路易莎主动加了夏佐的好友，两个人关于专业内的话题聊得还挺投机，不得不说研究所的姑娘果然是智慧过人。 而他们融洽的关系，自然快把帕罗给酸死了。 “对！这回研究所组团来十三区‘地推’了，来开什么知识普及讲座，其实就是又拉人参军吧！” “我不去。” “别这样，去嘛去嘛，参军是自愿的，我不信他们还强买强卖了。”帕罗恳求道，“讲座会介绍很多历史、地理和心宿星的知识，听听也好的。” “恐怕是洗脑吧？” “妈的！废话这么多！你是不是不去！不去老子孤独终老，非得要你娶了不可！”帕罗发起飚来了。 “呸，你这个发情的狗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 这也许是联合政府的“阴谋”，故意放风说有美女讲师来开讲座，目标就是那些适龄视觉系雄性动物。借用了十三区最有名的录影厅，现场一千多名糙汉子爆满。 而外面还有一批一批挤不进来的，已经报名预约了第二场，第三场…… 而且讲座第一part主讲人压根就是个汉子，用来吊口味的。 夏佐和帕罗坐在前排，很快汉子们就把整个录影厅坐满了。他原本只是一心想琢磨讲座的内容，正就着厅内的灯光阅读宣传单张的内容，坐在他身边的人却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个人戴着墨镜。 他自己也很喜欢墨镜，但不会在开着灯的室内戴，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干。除非，你想隐藏些什么，或者前一晚失恋，哭肿了眼睛，或者压根儿就是个红眼病、盲人？ 还不止，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体温、呼吸频率都和常人不一样，他的肤色异常苍白，手指长而尖，关节突出，虽然并不高大，却给人“生人勿近”的气场。 “怪物”，夏佐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字眼。 难不成……在他身上，可以找到自己天生“怪物”的线索？ 想到这些，他都有些听不进去讲师的话了。 台上的讲师也就二十多的年纪，演讲激情澎湃，详细介绍了心宿星人和蓝星人的宿怨——心宿星人在一次进行外星探索时，无意间发现了蓝星，心仪于这颗美丽的星球，窃取了蓝星人的核心科技。他们发现蓝星人无法抵御核辐射，便在蓝星最发达的地区投放核弹，企图“净化蓝星”，为人口爆炸的心宿星提供移民地。 然而心宿星人根本就不了解核弹这样东西，过量投放的核弹使蓝星十几亿人口相继死于身体消融，剩下的人一批又一批地死于疾病。和蓝星人一起遭殃的，还有数不计数的动物。而且心宿星人更没有料到，核污染并不会散去，久久弥漫在空气中，引发极端天气，蓝星生态环境全面崩溃。 心宿星人的贪婪和无知，让无辜的蓝星毁于一旦，然后，溜之大吉。 他们原本以为蓝星早已无人生还，却又收到了蓝星人的谈判信息。 “赎罪吧！心宿星！趁着无辜的生命还有一线生机！”蓝星人放下自尊，企图和心宿星人谈判，只为求得生存的机会。然而丑陋的心宿星人呵！居然没有丝毫忏悔心，断然拒绝了蓝星人的借地移民的请求。 “优胜略汰，不是你们蓝星人早就悟出来的进化规律吗？低等的蓝星人早就负分滚粗，凭什么再浪费资源？”心宿星人如是狂妄言说。 讲师说到这里，激动得青筋暴起，还破了音，听众们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敌人撕成随便。 好了，征战势在必行了。 接下来，终于轮到路易莎闪亮登场了，她的主讲内容是“我们还能在‘界限’里活多久”。 路易莎确实是自带一片阳光，柔柔的，抚平了群众心中的激愤。她以无限的爱意来赞颂“界限”的伟大，正是这一个坚实的堡垒时时刻刻保护着人们的生命和财产。虽然是在“界限”里，人们却以非凡的智慧和超强的意志超越了界限—— 把坏的变成好的，把没有的变成有的，实现了人口的翻倍又翻倍，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让“界限”里的居住环境如同温室一般无风无浪，无比舒适。也让界限里的科技发展和经济实力超越了战前，并且具备了移民的实力。 她的一番演讲让人们自豪，让他们感动涕零。 可惜夏佐的心还是很平静，而且他的心思还分出了一半，去留意他身边的那个人。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目光穿透了墨镜，和对方的目光对接。 他联想起了在酒吧被人注视的感觉，说不定那道偷偷黏着他的视线就是来自这个人。 他跟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而他不知道的，他身边的墨镜男，此时的心思早已不在他的身上了。而是，紧紧地盯着台上滔滔不绝的生动演讲着的路易莎，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那些他以为早已死去，并且以死透的记忆，此刻却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只是，那些记忆过于远久，过于稚嫩，让人恍惚，让人迷惘。那么久了，他们都长大了，都不再是那个无措的受害者了。她的身上，有了些许她父亲的影子，不再是那个趴在门边说悄悄话的孤独女孩儿…… 讲座的第二份部分很快也结束了。 每一个讲师都是一流的，最懂得把握节奏和时间，环节也经过精心设计。先介绍历史让你对心宿星人恨之入骨，报仇心切；再敲响警钟告诉你这个“界限”临近崩塌，星际移民关乎存亡，迫在眉睫；最后当然要向你介绍心宿星的美丽以及心宿星人的脆弱，叫你对征战心宿星信心十足，跃跃欲试。 这一套对别人当然很是奏效，可是对夏佐却不起丝毫作用。 因为他是岿然不动的“反政府”。 只是，当第三部分的讲师登上台时，他觉得有点意思。 他当然不会用什么“心脏漏跳一拍”，什么“像跌进了深深的湖水”，什么“一眼万年”，如此矫情如此夸张的描述来形容。他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值得一看，也值得一听。 她跟前面的姑娘路易莎一样，穿着白大褂，披着长发，高高瘦瘦，但是没有路易莎的清新平易，自带柔光。反而，她是自带锐度，那双桃花眼的弧度、细纹和睫毛，就像加深雕刻一样，刻进人的眼睛里。她没有翘翘鼻，也没有微笑唇，她的口鼻显得有些毛躁和钝感，和那张巴掌大的透着光的脸形成恰到好处的落差。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梦幻和呢喃，不是因为她温柔，而是因为她丧。 作为一个高材生，她居然这样丧美丧美的。 但她的演讲并不乏味，站在台上，桃花眼轻描淡写的扫视了观众一周。接着她对自己笑了一笑，然后居然深深鞠了一个躬。 “在这里我需要和大家正式的道一个歉，对于心宿星人的信息，官方一直没有正式公开。”她说道，说罢，直起了腰，“原因有二，第一，敌我双方距离太过遥远，目前以我方的技术，到达心宿星需要整整125天，信息获得周期长；第二，敌我双方关系紧张，建交失败意味着信息渠道被封死，我方获取的信息很零散且难求证。” “这意味着，星人学研究长期以来举步维艰！” “不过——经过我们几代人的不懈努力，还是收获颇丰的！今日！我们将在这里，正式向大家公开心宿星人在自然和社会两个属性的几大特征！请大家记住，我们的敌人，我们永远的敌人，该死的入侵者、残忍的屠杀者就是这个模样的——” 话音一落，大屏幕上就显示出心宿星人的全身照。 随即，全场惊呼。 而正是这个时候，夏佐的心脏才真正地漏跳一拍。 外星人并没有以可憎的面目登场，反而，有些原始的美感，那种大自然的形态，正是这些长期生活在玻璃罩子里，只能维持简单粗暴的生态环境、物种极其单一的战后蓝星人所为之一振的。 他们与人类太像了，一样两脚站立，一样的五官排列，只是他们更健美，看上去更高大，更强壮，更富有力量美。不过，论五官，他们更像一只豹子。 飞扬的眉毛，浅琥珀色的眼睛，眼周一圈黑框，给人以狂野感。没有山根，长鼻子，小鼻孔，却有丰满的双唇。这嘴巴，倒是有点像鱼类。 夏佐注视着这个成年雄性外星人的眼睛，也许是联想到了豹子，总觉得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透着忧郁。 因为豹子的脸上，总是挂着“泪痕”。 那一刻，他竟感受到了同为人的种种苦难和欲求。 “你怎么想？”一旁的帕罗凑过脸来，“它们的模样甚至……有点美，不是吗？” 他倍觉奇妙地盯着黝黑的肤色和那琥珀色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是我的错觉吗……”帕罗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们有些熟悉。” “为什么？”这会儿他说话了。 “嗯……”帕罗含糊其辞，“说不上来。” 他知道帕罗想说，他眼睛的颜色和那外星人的一模一样。 “并不那么可憎，是吗？”台上的讲师轻笑一声，说，“当然就是这样的，尽管我们心底里希望它们面目可憎、乏善可陈，但是，能和我们蓝星人旗鼓相当的，怎么可能会是垃圾、废物呢？是的，他们有他们的审美，有他们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他们也一样是社会性动物。” “如你所见，等着我们的，将会是一场激战。心宿星人的社会发展，并不逊色于我们，甚至，优于我们。”说到这里，讲师的神色更加凝重，“智力发展更完善的心宿星人，他们的感情机制十分粗糙，共情能力很低，所以他们的社会关系，其实相当于蚂蚁、蜜蜂一类的社会秩序，他们是真社会性生物。” 众所周知，蚂蚁、蜜蜂一类的昆虫都有些严谨的分工，他们以群体利益为第一，随时做着自我牺牲的准备。完美的“天职”机制加上无懈可击的团结精神，让它们虽然只占昆虫种类的2%，可是总数量占据了全部昆虫的70%。 听她这么说，听众们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可怕，是吗？”讲师身体前倾，双眼闪着光，“所以，蓝星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每一个人！” 她的动情和真诚打动了每一个人，夏佐以为，联合政府那帮龟孙子的把戏，不外乎先讲历史让你对外星人恨之入骨，再用“界限”极限论让你危机感激涨，最后介绍外星人多么弱鸡来让你斗志满满，恨不得立马出发将弱鸡们揍飞。 显然，他猜对了开头，没猜对结尾。 讲座现场设有招兵点，讲座结束后有不少青年都移步去了咨询报名点。 是讲师讲得太生动了？还是信息本身太震动人心？夏佐在演播厅门口碰着阿泰和玉米时，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样？”阿泰抽着烟问，“还是老样子么？” 他的意思是，他们这四个人，是不是仍然坚持着不参军，死守“界限”。当然最好就是这样，因为他是杀手，杀手参什么军？要参军，也是对方拿着军装和功章来跪求他去当高级军官吧？ 夏佐正想说些什么，玉米却举起手来说：“我宣布，我要去更大的舞台，把我的力量最大化。” 阿泰、帕罗不约而同地看向夏佐，而不是不约而同地骂向玉米：“死叛徒，滚！” 这就有些尴尬了。 夏佐摸摸鼻子说：“咱们喝着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 讲座开完是下午五点半，说去喝，有些半吊子。于是几个人去吃了一顿压抑的晚饭，随便几个菜，吃出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吃完了也是摸着嘴巴、摸着脸、摸着鼻子，摸着下巴……摸着等天黑。 所谓天黑，其实就是“界限”里的人造阳光渐渐变弱，直到熄灭，换上夜灯。时间是准点的七点半。 把天黑设置成七点半，天亮设置成五点，十个小时不够的黑夜时间，催促着人们早睡早起，努力工作。 偏偏就是有不甘寂寞的年轻人，沉迷快乐肥皂水，直到天亮。 “听说了吗？这个该死的玻璃罩子就只能再撑三十年了，三十年后我几岁？五十岁……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啊！” 打开“孟婆汤”的门，就听见年轻人们热烈地谈论着。 “他们怎么不说说，征战成功后，他们会不会安排所有人都移民到心宿星去？” “你脑袋被门夹了吗？哪里来这么多飞船？” “相信我吧，再迟一些，他们会限制参军人数。所以现在，能挤进去就挤进去了。” “限制？炮灰不是越多越好？” “……” 只有角落里的那桌人和现场气氛格格不入，路易莎从人堆里抬起头，冲夏佐挥了挥手。 夏佐也挥手回应。 “麻痹，你们啥关系！你约她到这里了吗！？”帕罗跳起来掐他脖子。 “咳咳，你冷静点，她就是问我十三区哪里可以喝一杯，我安利了这里罢了。”夏佐拍开他的手说，“约你个大头，你没看见人家部门十口八口人全来齐了吗？” 说话的档口，他看见离那个桌子不远处，也是最幽暗的地方，坐着一个阴森森的人，正是听讲座时坐在他身边的墨镜男。 他尾随而至，并时刻监视着谁。 可疑并危险。 夏佐起了警惕之心，几个人坐下后也一直留个心。 “所以说呢？”阿泰喝了一大口龙舌兰，打了一个嗝，说话矛头直指玉米，“你是要说服我们，还是要和我们分道扬镳？” “我从来没想过什么分道扬镳。”玉米无奈地摊起手掌说，“我知道谁信得过谁信不过，我要施展我的抱负，这跟我BOSS是不是人渣，没有多大关系，你说是不是？只要他干的事，是正确的事，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玉米这句话是跟夏佐说的，他知道他只需要说服夏佐。 夏佐对詹森政权的痛恨，是源于十五年前的那次事件—— 十五年前的“界限”其实也曾经破过一个洞。但是，那一次，联合政府并没有及时采取补救措施。 十三区人们饱受了足足半年的辐射灾害。 “界限”后来拖拖拉拉地被修好了，受到了辐射的人却再也没有好起来，夏佐的妈妈就是在那之后，得了莫名其妙的严重的头痛病，没药可救，她痛得嘴巴嘶嘶□□，痛得一整夜一整夜地失眠，痛得头发全掉光，痛得泪流满面，痛得满地打滚…… 就是联合政府，草芥人命，他才二十多岁的妈妈，死于疼痛，死的时候那样苍老，扭曲。 七岁的他成了孤儿，是玉米的爸爸接济他到十五岁。 而联合政府只字不提这件事，甚至在十三区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十三区的存在，不知道这么一个如同毒瘤一般的医疗和教育资源都极度匮乏的贫民窟。 那一桌的所谓研究人员，估计也是因为修复任务、征兵任务，才第一次听闻十三区这个地方。 而十三区的人们，也是因为征兵讲座，才第一次听说了关于战争、“界限”现状和心宿星人的官方说法。 “我也从来没想过什么分道扬镳。”夏佐说，“我很民主的，举手投票吧！同意参军的举手！” 玉米和帕罗都嗖地举起了手，阿泰摸摸鼻子，没有表态。 “二对二，平手嘛。”帕罗遗憾地说。 “我没说我不参军哈，只是让我当散兵，门儿都没有。”阿泰咧开嘴说，“给我一个师，我能撬起心宿星。” “那很好办，很快你就会收到军衔授予了。”帕罗说，“谁不知道你阿泰能战一个师？” “没有，没有……帕罗兄太抬举我了，也就一个团吧，一个团。” 玉米白眼直翻，这两个人怕是连一个团一个师多少人都不知道吧。他才不理这两个人呢，他最在意的是夏佐。 可是这刻他只看见一个不动声色的夏佐，这个红头发的男孩只是托着下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却不见丝毫激愤和仇恨。 对于现在的夏佐，20岁的夏佐，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不远处坐着的那桌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喝得特别斯文，只听见有板有眼的讨论声，就像开学术研讨会，却听不见嘻嘻哈哈的打闹。脱去白大褂的路易莎扎了个高马尾，化着稍微金属系的妆，穿着裸色的连衣裙，居然和着灯光闪烁不定的融合得很完美。而旁边的那个桃花眼女孩，也脱了白大褂，散开了矮马尾，发量惊人，衬得脸庞越发小，她穿着宽松的白T恤，T恤上黑色的英文胶印和下身的灰色格子裙很相衬，宽腰带，细腰肢，拒人千里的长腿。 她化着加深眼下卧蚕和阴影的妆，打卷的睫毛，依然是丧美丧美的。 路易莎走到夏佐这一桌，挨着夏佐坐了下来，她的裸色连衣裙是半高领的，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她笑着和其余四个人打招呼，并自我介绍道：“嘿，我是路易莎，这里气氛真不错。” “至少和你很合得来，不是吗？”阿泰笑着抿了一口酒，“你们这次来就是开开讲座，招招散兵什么的吗？没有带什么特殊的指标任务而来？” 阿泰指的是两杠以上的军衔指标，原本以为他这个野鸡杀手对这些是不顾一屑，今天却一副想当军官想疯了的模样。 “我们的部队，都是从低级打拼出来的，不存在搞特殊搞空降。”路易莎正面回答道，“虽然在十三区人民的眼里，我们可能十分不可信，但是事实上是，我们平等且公平。英雄莫问出处，虽然你带着档案进来，但我们看重的并不是这些。” 说到这里，她煞有介事地笑了：“无论你曾经是什么二流子，还是什么刽子手。” 阿泰不禁和其他三位同事对视了一眼，脸上的嬉皮笑脸褪减了几分。夏佐记起，在共同修复十三区时，路易莎在他自我介绍之前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他们这帮人的底，大概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她不是他们的同伴，向来不是。 “你来是想揭短的吗？”夏佐的表情变得不友善起来。 “揭短……”她笑了，“也许是吧，但我怎么听闻，十三区的夏佐最爱别人揭短呢？” 这话逗笑了夏佐，气氛也得到了缓和。笑容满面的路易莎，成功加入了四个男人的聊天。而角落里那个男人的视线，却像黏牙糖似的一直粘着他们，让夏佐不得不在意。 那个男人的视线让他分了神，让他没有察觉来自另一个方向的目光。那是监视的目光，那才是真正危险的目光。 突然，从那道光射出来一束追踪激光，直达夏佐的脑门。就在它击中夏佐前，夏佐一个闪身，光束打中了一个无辜的年轻男子。男子还没来得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溅血，就闷声倒地，成了一滩死肉。 年轻男子周围的人们纷纷惊叫着跳起来，恐慌的范围越扩越大，酒吧里一片混乱。凶手趁乱闪身就跑，可他哪里逃得出夏佐的手掌心呢？警犬一般的夏佐腿一蹬就挂到了天花板上，精准无误的锁定了疑犯，踩着桌子、柱子和人们的肩膀就追出了酒吧。 同样快速从后面跟来的还有阿泰和墨镜男。 被追的人一身黑衣，一边逃，一边不断地释放兵器，激光枪、微波炮、□□子弹……打得乒乒砰砰，街道千疮百孔，行人四处逃散。可怎么说，他都只是个借助战衣和科技飞奔、逃窜起来的人，怎么可能甩掉超能者？跑不开几十米，就被墨镜男堵了去路。 等等…… 墨镜男？他哪来的这非人的速度？果然夏佐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是“同一类人”吗？ 来不及细想，这个完美武装起来的疑犯就不得不和墨镜男开了打。而作为唯一携带武器的追踪者，阿泰终于把拿手武器耍了出来，一时前有强敌后有夹攻，疑犯不仅插翼难飞，还不断负伤。 而夏佐根本还用不着出手。他坐在高处的露台上，看着疑犯被墨镜男击中右胸然后一个过肩摔，被反手扣住右手，一个“咔嚓”，右手断了。 痛苦的□□。 把疑犯的面罩取下来，是一张年轻的俊脸，目光仇恨，仿佛是在为父报仇。阿泰用枪口抵住他脑门大声喝道：“说！谁指使你的！为什么要锁定我兄弟！” 那英俊的年轻人狂笑起来，死死盯着高处的夏佐：“杀死那个红头发！清理计划——万岁！” 话音一落，他抢过阿泰手中的受伤，对准自己的脑门—— “砰”！ 鲜血溅满了阿泰和墨镜男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六章 阿泰和墨镜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阿泰忽然间伸手一抓，想要脱掉和墨镜男的墨镜，不料对方反应太敏捷，闪身躲过了。躺在地上的人还热乎，这两个人又打起来。但是肉眼可见，阿泰的速度根本及不上墨镜男。 夏佐跳到两人中间，三下五除二把墨镜男逼到了墙边，然后手肘一卡，把抵住他的喉咙，把人抵到了墙边。 另一只手从容地从裤兜里取出来，摘掉了墨镜男的墨镜。 虽说是一张漂亮得叫人发慌的脸蛋，那眼瞳却…… 巷子里想起噼里啪啦的凌乱的脚步声，在酒吧里那一桌研究人员终于追上了他们。他们喘着粗气，看见的却是地上的一具尸体，和墙边的两个相抵的人。那个被卡住喉咙的男人，稍长的浅棕色头发下面，居然闪着银色的瞳光。 那男人的眼睛，是一双狼眼。 别说姑娘们，就连最年长的前辈都被吓呆了。 浅灰色的眼瞳不可怕，瞳仁缩成了一条黑色的细缝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光太盈盈，太幽幽了。而搭配这双眼睛的口鼻，又太恰到好处了。 美感、理智压制着邪恶，让他可敬可畏。 “你是哪来的怪物，为什么跟着我？”夏佐绷着脸问。 “哈哈哈，我是怪物，那你是什么？”他笑了，冷静地用那双狼眼盯着夏佐琥珀色的眼瞳。 夏佐的眼睛，也是超乎常人的亮。 所以，他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见夏佐默不做声，他更是嘲笑起来：“你……难不成连自己从哪来的都不知道吧？” 被击中了下怀的夏佐眯起眼睛说：“你知道？” “琉鬼……”突然混入了姑娘颤抖的声音，说话的人正是路易莎，她慢慢的靠近墨镜男，眼睛和鼻子都发红，“你真的是琉鬼吗？” 夏佐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动情的姑娘，又往旁边那位桃花眼姑娘看去，似乎想探寻个所以然来。桃花眼姑娘和他对视了一眼，同样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被叫做琉鬼的男人只是紧紧盯着路易莎，他早她一步将她认出来，他早已经将那份复杂的情绪消化、揉碎。 “我们应该不能再见面才对。”他那低沉的嗓音拨人心弦。 他说得那么平静，甚至冷漠，让路易莎始料不及，她以为他们会呼吸急促，会抚摸彼此的脸庞，会被生之喜悦淹没。她的眼泪一颗又一颗断线珍珠一般流淌下来，她说：“你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我听说路教授后来把实验室烧了，我以为你们都葬身火海了。”琉鬼露出怜悯的神情，“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呢。” 路易莎抹着眼泪说：“是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而夏佐那紧紧抵住琉鬼的手臂，也不知不觉松了下来。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的众人索性先不纠结了，桃花眼姑娘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手套，麻利地戴上了，跪下来开始小心翼翼地翻动地上的尸体。 血液还没凝固，暗红色的粘液汩汩地流出了一条小河，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 “你是警察！？”阿泰吃惊地问。 “我是生物科的。”姑娘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在被嘣之前，他就已经被打断了肋骨、右手，右脚和腹部中弹，生命垂危。身上没有任何能显示身份的证件，武器……” 另一个小个子姑娘向前，翻看了疑犯的武器，把枪里的子弹取出来检查，说：“武器获得渠道看来是常规渠道，可以追查。” 说着，掏出个人终端咔嚓咔嚓地拍照。 “那个……我澄清一下，不是我嘣他的，是他自杀的。”阿泰说，“自杀前还说了什么‘清理计划’。” 桃花眼姑娘把死者的全身摸了个遍，突然在死者的左耳垂上，摸到了一个耳钉—— 是一个小小的，看似平平无奇的五芒星。 “路易莎，快看。”她把血液擦干净，把同伴招呼过去。路易莎也凑过去看那个耳钉，和桃花眼姑娘交换了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桃花眼姑娘赶紧把耳钉摘了下来，藏到了裙子的衣兜里。 “这是什么标志？”夏佐也凑近看。 “不可能……”两个姑娘还是觉得蹊跷，“怎么可能是？” “不可能的。”小个子姑娘斩钉截铁地说，“学长搞这个军团，不是闹着玩而已吗？” 话音刚落，警笛声四起，专门收拾残局的警察终于到了。琉鬼闻声就一跃而起，跳到了对面楼的阳台上。路易莎想追上去，被桃花眼姑娘拉住了。 琉鬼在高处望了众人一眼，特别是夏佐。 夏佐知道，他们不久还会相见。 姗姗来迟的警察们开始现场勘察，警车上闪烁着红蓝的灯映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几个人连忙退到警戒线外，等着被安排一个一个录口供。 录口供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琉鬼和那个五芒星耳钉。 口供录到了深夜，夏佐出来，看见桃花眼姑娘等在警局门口。她是在等路易莎。夏佐点了一支烟，趁着这个机会也站在姑娘的身边，为什么不呢？这个姑娘现在于他，是个巨大信息量携带者。但是这个姑娘啥都不告诉他，只是突然说：“现在应该是公历十一月了吧？正好是初冬时分，人们应该穿着软软的羊毛衫，穿迎风而起的风衣，穿铿锵有力的短靴，呵出白气，等着初雪的降临。” 这么说着，她仰起头哈了一口气，并没有什么白气，他们穿着短袖衣衫，“界限”里没有冬天。 夏佐没有理会她的有感而发，劈头盖脸地问：“你觉不觉得，你至少应该告诉我，那个五芒星耳钉是怎么回事？” 她也没有逃避，从裤裙的兜子里掏出那颗被她磨得干干净净的耳钉，摊放在手心里。在灯光的照耀下，那颗小小的耳钉更加闪耀了，梦幻得仿佛真的是天上的星星。夏佐轻轻捻起它，端详起来。 “我们念书那阵，比我们高一届的学长，安德鲁学长，是学生会会长。大家都以为他也会跟我们大部分人一样，一毕业就直接进入研究所工作。但是他拒绝了，闹着玩一般成立了‘安德鲁军团’，发誓说要在征战中成为一支特殊的部队。这个左耳的五芒星，就是‘安德鲁军团’的标志。”姑娘和盘托出道，“据我所知，学长的军团人数很少，并没有引起政府的关注，所以只是一个在野的民间组织。我觉得，今晚这个事，一定是个误会。” 夏佐把五芒星紧紧抓在手心里，说：“你们交情怎样？你可以带我见见他吗？” “念书那会我们算是有些意气相投，都爱偷溜出去玩儿，都不太受管束。交情也算是有吧。”姑娘笑笑说，“带你去见他是没有问题的。” “太好了。”夏佐也笑，掏出个人终端说，“我应该怎么备注你呢。” “我叫冬善，林冬善。”姑娘说道，“红头发，你为什么会是红头发呢？” 夏佐耸耸肩：“生来如此，没得选择。”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琉鬼那双灰盈盈的狼眼。 路易莎从警局出来，见两人刚好在交换终端账号，笑得有些暧昧。 “不好意思。”她挽起好姐妹的手说，“我家妹妹有准男友了，你没戏了。” 林冬善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伸手就敲路易莎的脑袋：“你都在胡说啥！快住嘴！” “啊哈哈哈，林冬善你也会脸红啊！今晚我倒是开了眼界了。”路易莎捂着嘴偷笑。 这么说，林冬善的脸蛋儿就更红了，垂着眼睛不敢往上瞟。 夏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插.着裤兜一脸僵硬。 “我们要回去了，已经完完全全违反了外出规定。”路易莎吐吐舌头说。 “外出规定？”夏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着玩意儿。 “我们这些编内人员是这样的了，做什么都讲纪律，讲规矩，讲服从。”路易莎耸耸肩无耐地说，“拜拜了，你看他们都没有等我们了，唉，不过是同僚一场，是吧？根本不是什么好朋友……” “路易莎。”夏佐连忙叫住她们，“那个叫琉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易莎原地僵了僵，一脸严肃地说：“事情太突然了，我自己都没有梳理清楚，就容我保持沉默吧。” 夏佐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目送两个姑娘离开，最后录完口供的阿泰冲了出来，箍着夏佐的脖子吹着口哨说：“妹子很正点啊，你说是不是？” 夏佐鄙视他：“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发情的狗公？” “一个个？不要把我和帕罗那个蠢货混为一谈。”阿泰潇洒地说，“我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 “呸！”夏佐啐他一口。 “你老实说，你看上谁，我就不搞谁。”阿泰说，“不然我不小心搞错了，你得将我碎尸。” “我没看上谁。” “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就上马了哦。” “你上啊，你要是上，我……” “卧槽，大侠饶命，啊啊啊啊，不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七章 这个安德鲁军团，说不可疑也可疑。 姑娘们口中的安德鲁学长，之所以能为所欲为，当然离不开强大的背景——他的爸爸是詹森军长的秘书。作为联合政府的秘书长，他的公子当然是养尊处优。 在念书的时候，他就已经视校规如粪土，为人放荡不羁，甚至还很疯魔。 现在他整天就无所事事，把自己藏在第九区的某个隐蔽的建筑里头。有人说他是隶属于詹森政权的一支特殊部队，专门接受秘密任务，毕竟据点在研究所所在的第九区，如果说没有和政府紧密联系，那是不可能的。有人说，他们是一支劫富济贫、伸张正义的英雄部队，就跟战前的小说、漫画里所说的什么X国队长、DC系列…… 夏佐听着这些传言，对这个安德鲁的想象越来越有画面感，以至于快要忽略掉，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找他。 第九区真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 从地下铁出来，就设置了层层关卡，搜索你全身不止，还要获取你体内的数据。像夏佐这种数据从来都不正常的，自然就被扣留了。林冬善赶到站台的时候，夏佐正在站台里的接待室的小凳子上乖乖地坐着，弓着背，像只小猫。 她站在门口，负责的工作人员迎上来，说：“MISS Lam，不好意思，他的数据太特殊，还是得等上头接收了数据下达了指令才能放人。” “把数据拿给我看看。”她不容置疑地说。 对方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她是专业的生物课研究员的身份，捂住她朋友的数据确实有些不尊重，于是就把数据递了过去。 体温37.8，脉搏和血压都爆棚，x光胸透心肺异常，未见其他炎症和传染病的相关数据。 林冬善想起了琉鬼，肉眼可见异常的琉鬼，估计也会出来这样的数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存在？ 但是当她向夏佐看去，他的眼睛里那琥珀是多么澄澈、干净，他的神情是那么淡然、恬静。如果非得从“英雄”和“怪物”之间选择，她希望是前者。 “他是我朋友，我很了解他，他就跟他看上去一样，人畜无害。”林冬善冲工作人员笑道，“你可以先让他通过吗？接下来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如果你想找他，直接找我就可以了。如果你找不着他，你就问我的责吧。” “MISS，你这样说我也很难做……”工作人员面露难色。 “你有什么难做的呢？你又没有拘捕令。”林冬善继续笑，“我的底细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还愁个啥哩？” 就这样林冬善把人带出了站台的休息室，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向安德鲁安身的地方走去。 “我不应该走地下铁的。”夏佐在后面懊恼地说。 “说来也很怪，我们这边也不是向来如此。虽然我们这边是研究所，有很多的不可外泄的机密，但是顶多安检会严格一点，应该不至于把健康数据也检测出来。”林冬善皱着眉头说，“他们似乎在寻找一些人，一些不太寻常的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夏佐听着，不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林冬善停住，转身问他，“你不觉得我有权知道吗？” “我就是如你所见的人那。”夏佐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快了一些，和那双眼睛对视，让他觉得是个机会，是个坦诚面对自己的机会。 她会看到他所看不到的他吧？ 然而她没有继续深究，只是不再走在前面，而是和他并肩走着。 “如我所见……”她喃喃地说，“那就是说我不见不行咯？要是你在找答案的时候，我也必须在场，你说对不对？” “我16岁就选修星人学，我长期和另外一种生物打交道……说打交道可能有一点夸张，但是我确实长期研究另外一种生物，一种很像人类却又不是人类的生物，比研究我自己还要多得多。”她继续说，“越是深入的研究他物，越是像找到了一面镜子，虽然不是在研究自己，却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所以现在我特别想搞清楚你，因为搞清楚了你，就能更懂我所研究的东西，还有我自己。” 她这一段话说的特别发自肺腑，夏佐也听得特别认真。 “我觉得也许我可以帮上一些忙，毕竟我是专业的。你觉得呢？”最后她说道。 “你要解剖我吗？”他笑着斜睨。 林冬善笑着默认。 “在选修星人学之前，我有很扎实的生物学基础。”她补充说。 “我没有怀疑你。” “我也有相应的设备和仪器。”她不依不挠。 他们来到第九区和第十区的交界，第十区是高级娱乐场所的聚集地，是高管、富豪们常常出入的地方。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录音室旧址。“界限”是围绕着旧“海地”首都建立的，有很多建筑保留了原来的城市风貌。 录音室经过改造，早就变成了一个内部复杂、机关重重的地方了。刷脸联通保安室通报进入，像走迷宫一样，走过昏暗、狭窄、迂回的走廊，便是一间一间的录音室，录音设备散乱地放着，倒是隔音玻璃看上去像是审问疑犯的。 他们好奇地走走这个室，转转那个室，在走进了一个室后，门突然砰地关上了。 林冬善吓了一跳，不由得抓住了夏佐的手臂。 “我需要郑重澄清，我和你是河水不犯井水。”声音不知来自何处，语气铿锵而不由分说。两人向玻璃看去，一个披着一头长卷发，仿似是来自中世纪贵族的男子出现在隔音玻璃那边。 他虽是长着异常立体的五官，却因为单眼皮眼睛，显得冷峻，显得俊而不美。他的眼睛看上去娇弱，表情却故作冷漠。 “这个。”夏佐毫不客气地把那枚耳钉掏出来作为污点证物，“你怎么解释？” “这确实是我们的东西，人却不是我的人。”安德鲁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做的，是伸张正义的事，我们对付的，是政府都对付不了的坏人，你抚心自问，自己是不是这类人？或者是，你们这些十三区的辣鸡做贼心虚？” 他的话说得中二又硌耳朵，夏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冷笑起来：“发现问题不是第一时间调查，而是带有色眼镜看人、推卸责任，你这个领导人也太嫩了。” “你说什么！？”安德鲁听了夏佐的话突然暴跳起来，一脚就踹开了录音室的门，举起枪就扫射起来。 夏佐第一反应就是把身边的妹子给掩护起来，然后才贴着地板给安德鲁一个无影脚。以往只要他出手，还没有谁躲得过，而这个安德鲁显然一身装置，设备帮他检测并躲避开了一切攻击。 嗖地，安德鲁就躲开了夏佐的“横扫千军腿”，枪口也跟了上来，疯狂地“啪啪啪啪”，毫不怜惜人命。夏佐被气得火气攻心，瞄准了安德鲁的下三路就出拳起脚。作为机械工程师，AI战斗装置他一试便清楚其原理和内核，这种装置靠控制肌肉和关节，弱点多得很，特别不能“瞻前顾后”。 对方双手已经受到了紧握武器的限制，只要加大攻击下三路，特别不要对裆部手下留情，对方就忙不过来。这时溜到他背后，专门攻击他的后脑，一下就能致命。 然而对方的防御装置启动，后脑被保护起来了，夏佐只是把装置击碎了，敌人的损伤却不算大。 妈的，遇到强敌了。 刚躲开了对方反身过来的扫射，他被对方的子弹追得满屋子跑。两个人越打越疯，录音室要看都要倒了。林冬善在角落里气得简直要哭起来，冲过去把报警器砸了，警报声呼啸而起，天花板上的烟雾感应器哗啦啦地洒下水花。 在感应器下被淋了一身的安德鲁才终于稍作停歇，举着枪没有再发射。夏佐挂在门框上也被淋了一身，无奈又气愤地喘着气狠狠瞪着安德鲁。 “你这个智障，不能好好说话吗！？”他咬牙骂道。 “谁没有好好说话了？你这个下三滥！专门盯人裆部的下三滥！”安德鲁也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噗嗤”，在一边的林冬善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这两个人才记得还有个妹子在场，齐刷刷地往角落看去，发现妹子也被淋湿了，薄薄的衬衫透出了□□的形状。两个人的脸登时红了，安德鲁刷拉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妹子的身上，说：“你还笑，都要给这个下三滥看光了。” 林冬善顿时有些尴尬，用衣服捂住胸口，说：“你们给我坐下来谈！” 于是，两个人这才真正“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就不约而同地抽起了烟。 一看对方的烟，是一样的口味，在烟雾里双方的脸都那么滑稽，忍不住憨憨的一声傻笑。 “小子，你不是平常人。”安德鲁半是骂半是服地说。 “我不叫小子，我叫夏佐。”夏佐傲气地说。 “好吧……”安德鲁承认道，“我叫安德鲁。” 糊里糊涂地，两个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湿漉漉的，却又燥热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八章 “是谁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你？”把自家的五芒星耳钉紧握在手心里，安德鲁愤愤地说，“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以洗脱我的嫌疑的。” “心领了，心领了。”夏佐想起了他刚刚的鲁莽行事，顿时心有余悸，“敌在暗处，只能诱敌出击，但是对方必死的决心太强了，抓不住活口。” “清理计划……”安德鲁摸着下巴说，“听上去很正义似的。有没有留意新闻？有人横尸了吗？都是些什么人？” 这么说着，林冬善打开个人终端，开始浏览最近的新闻。 “没有……”她皱起眉头，“看来封锁了消息。” “能封锁消息的，就只有……”安德鲁把话截断了一半，另一半吞进了肚子里。夏佐和林冬善对视了一眼，领悟了他的意思。 能堵住媒体的嘴的，一是权，一是钱，也就是说，不是政府，就是富豪。 “哎呀！烦死人了！”安德鲁抓着满头的长发说，“快给我酒，快给我酒！我要停止思考，我要快乐无忧！” “你要什么？威士忌，麦芽，波本，玉米？白兰地？伏特加？威末？朗姆？波特……”夏佐一骨碌数着，“烧酒吧，还是清酒，啤酒，鸡尾酒……” “啊啊啊……”安德鲁像中了咒一样，唾沫都要流下来了。夏佐笑得开了花，整个幸灾乐祸的模样。林冬善最烦看见男人这副模样，什么吸烟喝酒，自我放纵，就是懒，就是丧而已。她翻着白眼说：“反正我任务完成了，你们爱咋咋的，我先撤了。” 说完，她起身就离开。回头看那两个酒瘾发作的，居然勾肩搭背起来。 男人，管管你的智商好不好？！ 她麻利地赶回研究所，正好遇上了晚饭时间，就直接等在门口，把路易莎和蜜桃等了出来。 蜜桃就是那个小个子短发姑娘，念的武器系，天天整什么飞机大炮各种重型武器。她可是安德鲁学长的舔狗，所以才把好姐妹也拉拢得和学长熟络下来。 三人饥肠辘辘的，找到了一家中高档料理店坐了下来。“界限”科技发达，可是食物始终是匮乏的，饮食成本很高，能这样下馆子，三个人也是下了重本。 “你下午跑哪里去了？”路易莎首先吃上了沙拉。 “我去了找安德鲁学长。” “啊啊啊，你个坏人，你怎么不带上我！”蜜桃抗议地捶着桌子。 “有啥好带的？夏佐和安德鲁打得差点把基地拆了，我……”她想起心里还有一道闷气。 “那你掺和进去是怎么了？”吃完沙拉的路易莎又开始吃烤翅了，“这事其实不关我们的事。” 林冬善认真地看了路易莎一眼，说：“不关我们的事，那……那个琉鬼呢？” 路易莎手上一顿，随即一脸坦诚：“琉鬼贯穿了我生命的很大一部分。” 被她这么一说，冬善和蜜桃都吃了一惊。路易莎的神情是多么的哀伤、落寞，从不似一向波澜不惊的她。仔细想来，路易莎虽然一直在别人的恋情上扮演知心大姐姐的角色，自己的事却从不透露半分。她和琉鬼，男人和女人，果然还是离不开那回事吗？ 只是事发突然，冬善和蜜桃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爸爸，是个科学怪人，一心想靠基因改造出人头地。一开始，他的实验对象只是猫呀狗呀的，实验很顺利，经他改造的猫，体能和抗病能力都很了不得，他参考自然界的强者，例如果蝠的超强抗病毒能力和超高效的音波探测能力，超强记忆力的鲑鱼，断骨重生的壮发蛙，视觉复杂的虾姑，长生不老的灯塔水母，体内储存毒气的爆炸蚂蚁……破译它们的基因密码，作为改造生物的参考。”路易莎开始诉说一个远久而漫长的故事，它可能是一个传奇，也有可能是一个噩梦。 “他每天都梦想着到最顶级的生物科学家面前展示自己的成果，每天都梦想着创造新人类，成为凡间的创世神。他无疑是举世无双的，但是他太贪婪了。联合政府不认同他的项目，认为那是有逆自然的、不道德的。甚至一度拘捕他，关押他。后来他被释放了，就在我五岁那年。”路易莎喝了一口鲜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他是个天才，可是他回来后，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他遭到了非人的对待。他仇恨了，也爆发了。” “某一天，他开始偷小孩来开始实验。他要亲手缔造自己的子民，他要一支属于自己的最强军队。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关押，他已经大不如从前，他常常遭受失败，失败的代价是，夺走一条年幼的生命，或让他永远畸形。”路易莎说到这里，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为了不暴露实验，他每几个月就带我和妈妈搬一次家。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搬过多少次家了。” “终于有一次，有一个顽强的生命，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活了下来，那就是琉鬼。那年，我八岁了。” 蜜桃和冬善听得浑身冒着冷汗。蜜桃说：“既然他对自己的梦想这么虔诚，对自己的才智这么有信心，那为什么不首先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品？” 虽然冬善怪她说话太不合时宜而用胳膊肘撞她，但她觉得蜜桃说得太有道理了。 路易莎的眼睛红了一圈，几次调整呼吸：“那时，我常常到后院的小牢房去看那个可怜的小子。白天我不敢靠近他，因为爸爸会整天跟他在一起，做实验，做测试。夜里，等所有人都睡了，我就到门外跟他说话。” “很多时候，我会带一本书坐在门外，给他读故事，念诗。有时候，我会画一幅画，从门缝里塞给他，我也会给他纸和笔，他不太会写字，但是他会画很漂亮很漂亮的画。” 说到这里，路易莎瞬间崩溃，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蜜桃和冬善心碎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伸手在路易莎肩膀上轻轻拍着。 “我因为有个怪诞不经的爸爸，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那时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深夜时趴在门上和他说悄悄话。他的声音太好听了，他说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有一个琉字，他说自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我叫他琉鬼。他说他每天都等着天黑，他说我说的故事和他妈妈说的一样好听。我，我……”路易莎一下又一下地抹着眼泪，泣不成声，“我觉得愧疚无比。特别当他说，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是我的时候，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自私。我不是在爱他，我只是为了留着他，宁愿看着他毁灭。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九岁的我突然长大了，偷了爸爸的钥匙，摸黑将他放了出来。” “他嗖的一下就把自己藏进了黑暗里，我知道他盼望这一刻，盼了太久了。我终于不需要听到他的惨叫和哀嚎，他自由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黑暗里他那发着光的狼眼。” 把故事说完后，路易莎松了一口气，把脸埋在手掌里不肯再抬起来。 冬善和蜜桃也觉得唏嘘不已，一瞬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回想那晚路易莎的眼泪，她的颤抖，她的那句“你还活着”，是多么叫人心碎。 “那从今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蜜桃问道。 “我会……我会用我接下来的人生，向他赎罪。”路易莎终于把哭花了的脸抬起来，“我爸爸在知道我把人放了之后，发了疯，放火把自己和实验室一同烧了。我爸爸成了一摊炭灰，我会帮他把一切偿还。虽然，我偿还不了。” “他不一定肯再出现在你生命里。”回想那天晚上琉鬼的态度，冬善老实说道，“你怕是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辈子，路易莎都会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吧？ 冬善转而拍拍路易莎的肩膀说：“我和你一起找他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会再找夏佐的，不然他也不会在那天跟踪夏佐，还保护他。你刚刚说你爸爸为不少人类做过实验，说不定，夏佐就是其中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实验品。琉鬼用敏锐的嗅觉找到了他，找到了他的同类。我们只要跟着夏佐就好了。” “那是痛苦的回忆，他找他的同类是为哪般呢？”路易莎叹口气说。 “谁知道呢？谁都不知道，在孤独的最深渊，什么能成为救命稻草。”冬善苦笑道，“想不到你爸爸跟我还是同行，我有一个请求，我想把夏佐和琉鬼都带回去实验室，对照他们的数据确定他们是不是同类。” “你疯了？”蜜桃瞪大眼睛说，“他俩可是被追杀的人！你会被连累的！” “我已经被连累了。”冬善无奈地摊摊手说，“今天夏佐过安检被扣了，我已经把我自己和他捆绑在了一起。” “天啊！你这个小妮子，你不要命啦！”蜜桃紧张地掐她，“你这么在乎那个什么夏佐干什么啦，你别忘了，你已经有了白月光，司徒雅前辈可是要生剥了你！” 冬善耸耸肩：“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出于对自己学科领域的好奇和尊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 风吹开落地玻璃的纱帘，就像薄雾聚拢，又散开，一下又一下。 这样反反复复，阳台模模糊糊显出来一个黑影。这是静谧的十一区别墅群，一栋栋精巧的房子之间是花草环绕，黑影显得那样突兀，格格不入。 就像月球的背面，阴暗，丑陋，忧郁。 这是玉米家的阳台。 琉鬼坐在栏杆上，没有在脸上作任何遮掩，美丽的眼瞳就是这无月之夜里莹亮的月。他听着自己的呼吸，也数着房间里床上沉睡的人的胸口起伏。那个红头发啊，那个意外的红头发，吸引他去听那个讲座的，原本是场外讲师的海报，他隐隐觉得讲师路易莎是“那个人”，然而当他走进演播厅时，他一下子就被那个头红发惊住了。 他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到，他却分明看到了，他眼睛里有流动的银河。 他故意坐到了他的身侧，贪婪地嗅着他独一无二的体味。 他觉出了他身上带着大自然里原始生物独有的深邃、敏感，既优雅如鹿，又迅猛如豹。 他太美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那么丑陋、畸形、诡异、邪恶，他从来不敢脱下墨镜，他从来不敢暴露真容，他从来不敢与人目光相接，他生活在黑暗和寂静里，他以为他生来如此，日复一日无意义地生存，日复一日等待着死亡。 他却看见他坐在人群里，拥有朋友，拥有笑容。 现在，他也拥有深沉甜美的梦。 夏佐从床上缓缓睁开眼，他早就感觉到了阳台有人，他知道那是琉鬼。在入睡之前，他接收到了林冬善发给他的一大串语音消息，完完整整地介绍了琉鬼的身世故事。直到进入梦想，他的耳边还不断地回响着林冬善那呢喃的空灵的声音。 这是琉鬼的故事，那么他夏佐呢？ 他又做了那个梦。 在密林里不断地追寻的那个梦，被换作“孩子”的那个梦。 他是谁的孩子？ “你不进来坐坐吗？”夏佐依然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低声说话。 “你们的地盘，我就不贸然侵犯了。”琉鬼十分见外地说，“这真是所好房子。” “你住在哪里？”夏佐问。 “四海为家。” “这里连一海都没有，哪来四海？”夏佐揶揄道。 琉鬼听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倒也是。”他抬头看着夜空，只有黑。虽然在人造大气里，加上玻璃罩是透明的，人们并不能看见玻璃罩的存在。但他能，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层异样的光，他甚至能看到玻璃外翻滚的沙尘和那些丝丝缕缕的死亡物质。 “你也能看见吗？”他问。 “看见什么？”夏佐不解。 “弄虚作假的天空和虎视眈眈的辐射。” “我看不到。”夏佐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吗……”琉鬼有些失望，“我以为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 “我们……真的是一样的吗？”夏佐疑惑，“我没有任何和你相似的回忆，我不记得路博士，我母亲生了我，并且温柔地抚养我长大。” 想起他的母亲，他的胸口一紧，绞痛起来。他记忆里的妈妈，永远只有二十多岁，为了交出母子二人的生活费，她勤恳老实地经营着生活。然而后来那张天使脸庞渐渐的扭曲变形，她总是□□，总是哭泣，总是…… “据我所知，路博士改造的，有好一些是婴儿。有时他为了脱罪，会把那些试验品遗弃。说不定，你的母亲只是个拾遗者。”琉鬼也躺下来，看着漆黑夜空说。 夏佐沉默了，他觉得琉鬼的话无可反驳。 “你的爸爸呢？”琉鬼继续问道。 回忆一闪，夏佐仿佛听到了儿时的自己对母亲的追问：“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爸爸呢？” 那时的母亲一愣，撕扯出一个尴尬又难过的笑，非常难看。“人人都有爸爸，可是你没有。”她抱着他说，“你记住了，你没有。以后也不许问。” “为什么我没有？”他不解。 “因为妈妈太爱你了，你不需要了，明白吗？”母亲闭上眼睛，搂紧了他。 这个问题，他就真的只问了一次。母亲告诉他，要知足，要感恩，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人有你有，不过是一种极庸俗的追求。 “你呢？”他反问，“你应该还有小时候的记忆。” 夏佐七岁死了母亲，琉鬼八岁才被路博士掳走，他的原始记忆比夏佐还要多一年。 “我没有……”琉鬼的回答却更为冰冷，“我的记忆，怕是被删除了。这种删除和篡改记忆的技术，现在已经被研发出来了，准备用于劳改犯身上，不是吗？早在十二年前路博士却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路博士，真是个天才。” “我真恨他，可是我只记得他……”他用手捂着脸，悲怆地说。 夏佐很想安慰他，然而他自己却被更大的虚无袭击了。起码，琉鬼知道自己是从何处来的，而他，他对自己一无所知。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想去看看吗？”琉鬼半是提议半是恳求地说，“去路博士呆过的地方看看。” 夏佐睁开了眼睛：“我答应你去看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和我一起去实验室，提供样本。” “一言为定。” 这一趟“寻根之旅”是由路易莎带路的，林冬善也凑了个热闹，主要是怕路易莎一个人情绪不稳定，加上这两个人是被追杀的对象，怕路易莎会被殃及鱼池。他们首先去的，是路博士自焚的旧址。那是第十二区里村落的一处荒屋，现在这个村落人数更少了。虽然是城中村，到这个村落在城市外环，还有菜地，因此居住并不算太逼仄。 路博士自焚的那小屋甚至还围起来一个小院。 小屋共有两间，一间是两层的平房，是住人睡人的地方，也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经过十几年的时间，早就不成样子。旁边的小屋原本是厨房，被改造成了实验室，因为要保持其严密性，虽然遭到的火灾最严重，但其破坏程度还不如旁边的那两层平房。 路易莎站在门口，百感交集。 林冬善却对实验室无比好奇，闪身进去逐样瞅瞅，逐样摸摸，并猜测这些仪器和设备的作用，感叹着路博士的艰辛和天才。 然而这些对于琉鬼来说，全部都是让他受刑的工具。 对于夏佐，却是全然的陌生。 他和琉鬼同岁，如果他是经过改造的婴儿或儿童，那么应该在更早更早之前。 有孩子从外墙经过，胆小的挤成一团喊着：“鬼屋啊呜呜呜……”胆大的则现在铁闸外大声说：“你们快走吧，这里闹鬼很严重！” “闹鬼是怎么回事？”路易莎走出来问。 “到了晚上，这里常常传出惨叫声，或者窃窃私语的声音。”少年直视眼前这帮越看越奇怪的人，有点后怕地解释道。一解释完了，转身就和小伙伴们作鸟兽散。 几个人心情都很凝重，一时无语。琉鬼问夏佐有什么特殊能力。然而夏佐除了敏感、敏捷、有力量，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而且他的能力被藏着按压着，他又过着平平常常的生活，能力没有得到锻炼，自然没有什么长进。 按照人类的进化理论，他的这些能力迟早都会退化。 然而琉鬼并不是这样，他浑身绝技，除了具备夏佐的这些能力，他最大的能力，是变形。变形，代表着随心所欲的再生。当他双手被钳制，他能生出第三只手。也就是说，当初他被夏佐抵在墙边，他完全可以生出一只手来攻击它。这只手，是带完整骨头的。 他在实验室里把外套脱了下来，闭上眼睛，呼吸由舒缓逐渐变得急促，当他伸展全身，双手握拳，全身紧绷之时，一双黑色的翅膀从背后破骨而出。 刷拉一声，张开的，如同一张保护伞，在琉鬼并不健硕的身体后面，震颤着，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拼命地存活。光从窗外漏进来，斜斜地爬上了琉鬼的身，丈量着他皮肉里的每一寸美丽和痛苦。 路易莎惊异地捂着嘴巴，又一次湿了眼眶。 林冬善用力摇着下唇，咀嚼着这个奇迹。 夏佐的胸腔里胀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琉鬼的翅膀合起来，可以保护主体；张开，可以翱翔于天际。 像一首悲天悯人的诗。 他们都不敢向前去触摸它。 最后是林冬善鼓起勇气，用专业的目光和双手，去触摸和研究这双翅膀。翅膀上的筋骨一节又一节，硬如钢筋，上面缀着长长的黑色的羽毛，顺滑骄傲，如同黑天鹅的美梦。 最后，这双翅膀收起来了，羽毛和皮肉筋骨一点点地往里收，琉鬼的背脊又恢复了光滑细腻，只是T恤上破败不堪。不过他把卫衣外套往身上一套，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如现在，你们就跟我回实验室吧。”在回去的路上，林冬善按捺不住心中的汹涌澎湃，当即就提议道。 琉鬼听到“实验室”，有些条件反射地害怕，问道：“都要干些什么的？” “你以为我要解剖你吗？不用的，就是检查一下常规项目，提取一下DNA比对比对。”林冬善笑道，“你的能力和变异这么惊人，说不定能为DNA研究作出很大的贡献。” “贡献倒不必了，我不想再有我这样的人诞生了。”琉鬼冷冷地说。 “如果能在征战中派上用场，又有何不可呢？”林冬善继续玩笑道。 “冬善，说认真的，你可要保护好琉鬼。我听说政府现在要把基因改造工程合法化，为了出征心宿星。如果让他们发现了琉鬼，一定会被抓了去，遭遇非人的待遇。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恨你一辈子。”路易莎担心地拉着林冬善说。 被她这样一说，林冬善也笑不出了。 她说得很在理，她必须重新考虑这项工作的严密性。 正当这时，夏佐的个人终端响了，传来帕罗兴奋的声音：“啊佐，啊佐，有猛料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