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出品》 第1章 第一章 “话说上回,女娲娘娘炼石补了青天后,一路往回飞,半路遇上一位仙家,名唤赤脚大仙,手里正抱着从蟠桃园偷来的桃子,被女娲娘娘发现,一把将其抓在手里,你们可知道?女娲娘娘做了什么?” 谯郡集市旁的一间淫祠内,五六个十几岁的小乞丐围坐一团,正听着坐在中央的一个大乞丐讲故事。虽是脸上泥泞了些,却也看得出,这大乞丐是个女娃娃,十五六岁模样,天然一股子灵气,惹得人喜欢听她讲话。 听旁人讲,这个大乞丐名唤小月子,也不知是哪一天,被一场大雨冲了过来,自此后,和乞丐娃娃们一起走街串巷的要饭,遇上下雨天,便坐在这间淫祠里和小乞丐们讲故事,讲到一半,还靠着调小乞丐们胃口,多骗两三个铜板。 “女娲娘娘拔了根脑袋上的毛,往赤脚大仙脸上一吹,却发现是……”小月子这时伸手,小乞丐们便将昨日讨来的铜板乖乖交给小月子。小月子数了数铜板,觉得有点少,脸色一沉,直道:“发现是玉皇大帝!是要将蟠桃偷去,给他的相好阎罗王吃!” 其中一个小乞丐这时冒出头来:“阎罗王不是男的么?怎么和玉皇大帝是相好?” 小月子头都懒得抬,将铜板一回手塞入口袋,道:“谁告诉你阎罗王是男的了?人家都说阎罗王是女的!牛头马面,才是阎罗王的夫君!” 小乞丐欲要追问,小月子忙摆摆手,与小乞丐们驱赶:“好了好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散了吧散了吧!” 小乞丐们互相抱怨了几句,各自往外跑去。小月子起身,看是小乞丐们全数散了,方往淫祠后面钻。 原来这小月子,辛辛苦苦骗来的钱,是要给好朋友阿三治病的。乞丐阿三与小月子一般年纪,可怜是个哑巴,小月子没来之前,大乞丐们经常欺负阿三,自从小月子来了后,阿三便跟着小月子混,也只有阿三这个哑巴知道,小月子有个好听的全名,唤沈月夕。 可自上次沈月夕带着小乞丐们去谯郡今年新上任的大中正胡宝巨家讨饭时,被乱棍打了出来。沈月夕弄得浑身是伤,阿三便冒雨跑去帮沈月夕去药坊后门找膏药,还帮她要了很多有肉的剩饭。 从那次开始,沈月夕便决定,以后长大了要嫁给阿三这个善良的人。可谁想,阿三自那次淋了雨后,便一病不起了。沈月夕直到今日才攒够了问诊的钱,正准备去和阿三说这个好消息时,却发现阿三还在睡。 沈月夕想,与其等阿三醒来,不如自己先去找医官。于是从一块活动的石板下,将这半个月攒下来的几吊钱全数扒了出来,塞入怀中便往外面跑去。 一个乞丐身上带那么多钱,肯定会被人注意。沈月夕怕打草惊蛇,一路沿墙走,半路却不小心与人撞个满怀,一抬头,见是之前还喜欢听自己讲故事的小乞丐小笼包。 小笼包之所以叫小笼包,只因脸长得像包子,眼睛不大不小,配上那张包子脸也挺可爱的。 遇上熟人,沈月夕纵是着急,也只好与小笼包热络几句:“小笼包!你最近都没来听我讲故事,去哪里发达了?” 小笼包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大买卖,月姐姐你要是肯,我也可以拉你入伙哦!” 沈月夕见着那锭碎银子,眼珠差点冒出来,将吊钱复往怀里护了护:“就这么几天,便赚到这么多?哪个大爷这样有钱?” 小笼包从头上拔下根牙签,搁在嘴边剔牙,神气道:“才不要什么大爷呢!这些银子是剩下的,其他的我都花出去了,刚在前街吃了好几个包子。” 沈月夕更是惊奇,心里纵是惦念阿三的病,仍想与小笼包问清楚,毕竟若有好的买卖,以后也能和阿三过得好些:“这买卖真这么好?你要不要去祠堂那边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笼包年纪比沈月夕小,之前也喜欢听沈月夕讲故事,不觉沈月夕骗了自己几多钱,爽快应下。 别了小笼包,沈月夕继续往药坊赶。她记得老乞丐们说过,西街街角的那位郑医官是全谯郡最好的医官,平日见到有乞丐受伤,分文不收也愿意帮之疗伤。沈月夕才不期待谯郡还有第二个这样乐善好施的医官,直接便往郑医官的药坊赶去。 也是偏巧,这日老乞丐程三带着从外地来的乞丐朋友陈皮也来找郑医官。沈月夕赶来时,只得等郑医官帮陈皮先看病。毕竟乞丐堆里,也要分个尊卑先后,沈月夕再会讲故事,在程三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喽啰。 一直站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郑医官才将陈皮脱臼的胳膊接上。出来时,却又来了两位女病人。沈月夕一见急了,将怀中吊钱堆到郑医官面前,恳求道:“郑医官求你跟我去看朋友吧,就算她们有钱,也是我先来的不是么!再者说,我也是有钱的啊,求郑医官行行好,先跟我去一趟吧。” 郑医官扫了眼桌上吊钱,见沈月夕这般哀求,一时心软,唤内人上茶招待两位前来的女病人,自己则背上问诊的医箱与沈月夕往祠堂去。 郑医官年纪也是大些,走起路来不算快,沈月夕便只能跟着慢走,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沈月夕才将郑医官带来给阿三看病。 彼时的阿三,仍蜷缩成一团,唇眼紧闭,很是难过的模样。郑医官蹲下摸了摸阿三的头,不一会儿,又触了触阿三的人中,脸色难看之际,与沈月夕道:“小姑娘啊,你的这位朋友…已没了气息。” 沈月夕愣在原地,转即,与郑医官摇头:“不是啊!阿三只是前几日淋了雨,应该是风寒的,郑医官你再仔细看看啊!” 郑医官无奈,拉起沈月夕的手,将之往阿三人中处递:“你看,没气息了。看这硬度,恐怕昨夜便已……” 沈月夕惊吓地缩回手,这才想起,往日阿三病的再难过,也会爬起来听自己讲故事,可今天早上却没有,自己怎么这样糊涂,都没发现。 郑医官复用手按压了阿三身上多处,确定病症后,与沈月夕道:“小姑娘,他病的太严重了,就算是昨天你带我过来,我恐怕也无力回天的,你节哀顺变……”郑医官说着,从袖口掏出半吊钱,递到沈月夕手中:“这些钱你拿着好了,帮你的朋友好好下葬。” 沈月夕接到吊钱的一刻,忍不住哭了起来。郑医官与沈月夕望了几眼,也没多劝,起身往祠堂外走去。 不多时,小笼包哼着江南小调从外面跑进来,一听沈月夕在哭,忙钻到祠堂后面:“咦?月姐姐你怎么了?阿三怎么还在睡?” 沈月夕听此,哭得更加凄惨:“阿三死了!阿三病死了!” 小笼包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地摸了下阿三,复吓得往一旁缩去:“哎呀!真的死了!月姐姐,我们怎么办啊?” 沈月夕张开手,将郑医官给自己的半吊钱送到小笼包眼前:“郑医官把这些钱给我,让我安葬了阿三。” 小笼包见着钱,眼睛一亮:“人都死了,还花什么钱啊!我们将他埋了便好,这些钱,我们就……” 沈月夕见小笼包这般,急忙收回手,与小笼包狠狠瞪眼:“你这贪财鬼!不是自己有的是钱?还要惦记我这些?要不要脸?” 小笼包眉毛一挑,包子脸跟着颠:“不要不要!我们做乞丐的,钱本就来的不易么!月姐姐你还要浪费给阿三么?” 沈月夕想了想,将吊钱塞入胸口:“不给阿三用,我也不给你,我现在只剩下这些钱了,你别想碰。” 小笼包“哎呦”一声,转过头去:“切!我才不稀罕呢!我要想得钱,大街上一走就有了。” 沈月夕轻哼一声,目光落到阿三身上,难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一脚将小笼包踢起来,令其帮自己给阿三挖坟。 将近忙活到半夜,二人才在祠堂后院给阿三挖好了坑。 小笼包力气大,上去一把将阿三抱起,这时发现阿三脖子上还挂着一块亮闪闪的月牙玉,想他个死人也没得用,趁沈月夕没注意,一把将其拽下,塞入口袋。 将阿三下葬后,沈月夕与小笼包坐在祠堂门口,顶着一轮皎白圆月,沈月夕肚子泛出巨响,小笼包于一旁窃笑,见沈月夕瞪自己,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白馒头递给沈月夕:“月姐姐,饿了吧!吃点东西好了。” 沈月夕接过来开吃,啃了几口后,像是想开了什么事,与小笼包问道:“好了!你现在跟我说说,你最近在做什么吧?” 小笼包嘻嘻一笑,凑近沈月夕耳边,兴致勃勃道:“做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二章 沈月夕愣了一下,用力咽下口中馒头:“做贼?那就不是乞丐了!” 小笼包“哎呦”一声,与沈月夕道:“月姐姐你不懂,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大爷才不愿意施舍给乞丐钱呢!上次你不就被打了一顿么!我们偷偷摸摸地拿来用,也当成是他们施舍的就好了呗!等他们知道时,早就不知道将气撒在谁身上了,多好啊!” 沈月夕又啃了一口馒头,思索再三,与小笼包道:“可是被抓了怎么办?会被砍脑袋的。” 小笼包摆手:“怕什么!我们只是偷钱,要是没偷着,他也没证据抓我们,要是偷着了,钱袋子一扔,他如何证明是我们偷了他的钱啊?” 沈月夕点点头,复与小笼包问了好些事,关于时机,关于目标,最后才敲定,转行做贼。 得小笼包经验之谈,沈月夕第一个练手的地方,是西街集市,目标则是经常赶乞丐的卖菜包大叔。 这个大叔凶神恶煞,沈月夕一见便不喜欢,拿来练手很是激动,趁着小笼包上前与大叔周旋:沈月夕猫着身子,一步步靠近笼屉,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一抬手抓住两个包子。可刚出笼的菜包子烫手,沈月夕还没拿起来,又急急将手缩了回去。 正是沈月夕蹲在炉灶旁吹手的功夫,小笼包与大叔问道:“大叔,我前几日在那谁家墙根底下见到好多铜钱,你说稀奇不稀奇?” 大叔眼睛一亮,也不赶小笼包走了,拽住对方道:“那谁家?你说清楚啊!” 趁此时,沈月夕再次下手,这回摸到了笼屉边缘,靠边的包子只有一边还很烫,沈月夕抓起便往怀里塞,一口气拿了十多个。小笼包一边与大叔说话一边打量着沈月夕,本是想告诉她拿的有点多,但也实在没法子开口。待沈月夕拿足了人家半屉包子,猫着身子往一旁走,小笼包才赶紧想办法甩开大叔。 约好了在前街巷口处会合,沈月夕将半屉包子从怀里掏出来,与小笼包心满意足吃着。 彼时,小笼包才发现,这些包子都是自己不喜欢的茴香馅,嫌弃地吃了两口,全让给沈月夕了,一边手舞足蹈地要教沈月夕下一课,偷钱。 领着沈月夕往铁铺去,靠郑医官留给自己的半吊钱,沈月夕买了一把号称削铁如泥的小短刀。小笼包令其握在手心,后让沈月夕蹲在一旁,自己悄摸摸往一公子哥身上一撞,随后跑远。 待那公子哥抱怨两三句,毫无知觉地远离,小笼包忙从另一边跑回来找沈月夕,得意兮兮将几锭碎银子往沈月夕眼前晃,一边还嫌弃道:“看那家伙穿的那么好,还以为多有钱呢!原来就这么点银子。” 沈月夕这时往小笼包身上望:“咦?那公子哥的钱袋呢?” “扔掉啦!那个东西不能留,不然的话,会被发现的。” 沈月夕毕竟是个小姑娘,一想起那绣着荷花的钱袋,不禁撇撇嘴道:“那个钱袋很漂亮啊。” “再漂亮也不能要啊!月姐姐可记住了,千万不能让那些无法销赃的玩意儿留在身上。你以后要跟着我小笼包混,可要小心,别将我拖下水去,要么我可不理你了。” 沈月夕得了茴香包子的甜头,无论如何不想做乞丐了,与小笼包重重点头后,复道:“不过!我只偷坏人的钱!像郑医官那么好的人,我一定不要偷他的钱。” 小笼包紧了紧鼻子:“那谁知道大街上这么多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啊!” 正说着,沈月夕眼睛一瞄,正好见上次打自己的大中正胡宝巨往这边来,顶着浑圆肚子,摇晃着手中大折扇,一副油腻作态。 沈月夕嘻嘻一笑,与小笼包道:“别人我不知道,这个王八蛋,就是个坏人!我要去偷他的钱!” 小笼包与沈月夕低声道:“可…他后面还有人跟着呢!你能偷到么?” 沈月夕犹豫,眼见胡宝巨要走过去,心想此时不偷更待何时?攥起小刀便走了过去。低头间,找准了时机往胡宝巨身上一撞。 可谁知,这一撞不起眼,沈月夕的刀子使了大力,没将胡宝巨的钱袋子划下来,反一刀插进了胡宝巨的肚子,一股子荤油和着血,不住往外头渗。 只听胡宝巨“嗷呜”一声,沈月夕也登时傻了。抬眼见胡宝巨身后两个护卫上前,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这时,小笼包于远处喊了声:“跑!” 沈月夕得令,想都不想,扔下刀子掉头跑远。一路风风火火奔了许久,终于回到淫祠,正要坐下歇歇时,却见身后跟上来一个人。 沈月夕累得浑身没劲儿,抬眼瞄了眼来人,见他穿的干干净净,长得干干净净,便没在意。 摊在地上时,却听来人道:“刚是你在街上伤了大中正?” 沈月夕眼珠机灵一转:“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来人道:“我刚跟着你来的。” 沈月夕即刻起身,与来人拉远了距离,这时仔细看,发现对方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左眼角下垂着颗泪痣,衬着那双眼很是柔。可腰间架着大刀,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你你…你想怎么样?” 少年上下扫了沈月夕几眼,问道:“你为什么要伤人?” 沈月夕哼哼一声:“我做什么告诉你啊?你以为你是谁?” 少年从腰封处掏出一块牌牌,上面的字沈月夕也不认识,只听他道:“我是谯郡的捕快顾清风。” 沈月夕愣了愣,一听到捕快二字,忙回身往远处跑。 谁知顾清风身姿一跃,立马又出现在沈月夕眼前。见她还要挣扎,顾清风只得上手,将沈月夕胳膊一扭,轻松降住:“你还跑?” 沈月夕疼得发狠,不禁挤出几滴眼泪:“疼疼疼!放开我!” 顾清风却反将她往下又压了压:“你个小乞丐,快说!为什么伤人?” “我没有伤人!我只是要划那个死胖子的钱袋!谁知道他的肉那么鼓!” 顾清风愣了一下:“钱袋?” “对啊!”沈月夕中气十足,好像做了好事似的:“我就是想要偷他的钱,那我第一次转行么!手法生疏,一不小心就捅了那家伙的肚子,也不能怪我啊!而且上次,我带着弟弟们去讨饭,他还找人打我们呢!” 顾清风顿了顿,收身将沈月夕松开。待沈月夕揉着胳膊又想跑时,顾清风道:“你再跑的话,我直接送你去见大中正。” 沈月夕拔出去的半只脚悄摸摸收回,回身与顾清风道:“好了好了!你抓我吧!只要别砍我的脑袋,怎么都行。” 便是这时,顾清风才约莫看出,这混头脏兮兮的家伙是个小姑娘,规矩着避过目光,与之道:“那你实话跟我说,你真的只偷这一次么?” 沈月夕老实道:“上午的时候,还偷了前街卖菜包大叔的半屉茴香馅包子。” “半屉?”顾清风不禁道:“你吃得完么?” 沈月夕伸长了脖子叫嚷道:“你以为我们这些做乞丐的每天都有一日三餐啊!不多偷点!谁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 顾清风时常见到那些瘫在地上乞讨的乞丐,每每有点钱,也会施舍。见沈月夕这丫头着实可怜,道:“好吧!看你也不是故意伤人,这次可以放过你,但你要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做乞丐,不许再偷人家东西了。” 沈月夕性情古怪,本该见好就收,可堪胳膊被顾清风扭得痛,偏偏直起性子:“那您可管不着了,难不成没人给我钱,我就要饿死么!” “你!”顾清风不喜与人抬杠,仔细想了良久,觉得沈月夕在外头这么放养,早晚有一天还会捅出篓子,便拽住对方道:“那你跟我走吧!” 沈月夕一时惊恐,拖着步子与顾清风道:“你要干什么?你个坏人!你要拉我去砍脑袋么!” 顾清风木起神色,瞥了眼沈月夕的功夫,将之一把抓起,背到肩上:“说了不抓你了,但你得听话,我带你去个地方,起码让你吃饱了饭,好不好?” 沈月夕不明所以,蠢乎乎问道:“吃饱了饭?再砍我的脑袋么?” 顾清风嗤笑,反与沈月夕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月夕咬着牙,不肯应他。顾清风便狠狠晃了下身,将肩上沈月夕摇地七荤八素:“快说!叫什么名字?” 沈月夕只得道:“沈月夕。” 顾清风笑而不语,觉得这小乞丐真心有趣。扛着对方,一路抄小路,很快到了姑姑家的酒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三章 一入门,姑姑徐翠英当是来了客人,兴高采烈迎上来,一见是顾清风,却又沉下脸:“清风啊!你怎么来了?还背了这是一个…什么东西!” 沈月夕被顾清风一路颠地快要睡着,这时被顾清风撂下,腿一软栽到地上。抬眼见一风韵犹存的美娇娘,正以蒲扇掩面,格外嫌弃望着自己。 顾清风没理会沈月夕,与徐翠英作答:“姑姑,我半路遇到这个小丫头很可怜,便想着将她送到你这里,给她一口饭吃,正好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这酒铺缺人手么!” 徐翠英尴尬作笑,将顾清风拉到一处,低声道:“是缺人手,但你也不能给我找个乞丐啊?脏兮兮的……” 沈月夕听着徐翠英的话,登时喜欢不起她,趁着二人言语,便要往外面跑去,谁知这么一折腾,饿的发昏,一起身,又与人撞了个正着。 来人手中抱着堆账本,一身长褂布衣的书生装扮,身子骨显然没沈月夕结实,这么一撞,狠狠摔到地上,愣了片刻,与徐翠英喊道:“翠英娘,这是谁啊!” 徐翠英忙上前将来人扶起,为其前前后后拽衣角,扑灰尘:“没谁没谁!清风帮我新招来的一个小杂工,不用管!” 沈月夕跟着起身,匆匆与书生一望,与徐翠英道:“你不是不要让我帮你么?” 那书生这时从地上拾起账本,与沈月夕认真望了望,瞧出是个女孩子,避讳着收回目光:“翠英娘,我账算好了,给你放这了。” 徐翠英瞪了眼沈月夕,回眸笑笑,接过书生手中账本,道:“好了好了,你去歇着吧。” 书生点点头,复瞧了眼沈月夕,折身往柜台后去。 沈月夕方打量起小酒铺,从头顶悬挂的空酒瓶装饰到一旁矮脚的四方座椅,忽而听一旁顾清风道:“你就在这里做事吧,肯定能吃得饱饭,只要记得,不可再做以前的事。” 沈月夕望向顾清风,却见对方与自己挤了挤眼睛,他刻意将沈月夕做贼伤人的事回避,估计也是怕徐翠英到时不信任沈月夕。沈月夕虽从小混迹在乞丐堆里,至于人情世故,也明白得很,见顾清风这般照顾自己,终于示软,低头道:“谢谢。” 顾清风嘴角轻勾,抬手间,拍了拍沈月夕肩膀:“好好做事,我会来看你的。” 既罢,顾清风与徐翠英打了声招呼,折身离去。沈月夕不住望着对方背影,心里坚信,自己是遇上了一个好人,还是个很好看的……好人! “喂!”徐翠英却不知何时,跑到了沈月夕身后,高出对方半个头的架势,与沈月夕喝道:“看什么看啊!快点把你自己弄干净些,去干活啊!” 沈月夕往一旁撤了撤,大眼睛瞪向徐翠英,扯了扯衣角道:“我怎么把自己弄干净啊?” 徐翠英越发嫌弃沈月夕,手指左右下不到地方戳对方,便指着其鼻子道:“你看你这个脏兮兮的样子,真是的,上楼去,将你这身衣裳还有你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了,要是下来后还有味道,小心我让你吃了!” 沈月夕见这徐翠英凶巴巴的,不免又想逃了,可在意着顾清风人那么好,还是决定先忍下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这凶婆娘几顿饭,若实在待不下去,大不了走人,不过谯郡是不能待了,听说洛阳城不错…… 这么想着,徐翠英复与沈月夕喝了一声,吓得沈月夕忙往楼上跑去,路过时不小心撞到好几个挂在屋顶的漂亮小酒壶,砸的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上了楼,沈月夕才见着这小酒铺的另外一片天地。狭窄过道旁,是一排桐木小门,沈月夕数来数去,也只有三个房间。第一间是被锁上的,根本打不开,第二间看来要比第三间房的摆设好许多,不过里面均有洗澡的木桶。正犹豫着,要去哪一间洗时,身后传来一女子声响:“你是新来的?” 沈月夕警惕回头,见眼前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着一身素净黄衫,头上扎着两个娃娃髻,唇红齿白,杏眼桃腮,俏丽得很。 沈月夕打量对方片刻,用力点了下头。小姑娘笑道:“那你快去洗洗吧,我叫小葵,也是这里做事的,翠英姐唤我下去帮忙,我得赶紧去了。” 沈月夕点点头,刚要与小葵开口,对方却风风火火跑了下去。 沈月夕犹豫再三,往离自己最近的第二间房去。随手关上房门后,沈月夕走到屏风后,见木桶里刚好有水,料想徐翠英说的地方该是这里。 只是小乞丐从来也不想着多干净,迅速冲了冲身子,将脸上泥泞除去后,便算完事。套上衣服后,沈月夕刚要出门,却听门外传来响动。 沈月夕愣了愣,做贼似的往一旁躲,靠近屏风边缘,这时见刚撞到沈月夕的那个书生进了屋,手中还攥着一书卷,一边看,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很是专心。 沈月夕趁着书生低头,迅速跑到床边帘帐后,将自己掩在其间,复见那书生将书卷放下,认真于桌前发了会儿呆,中了邪似的为自己宽衣解带。 虽是隔着帘帐,沈月夕仍觉羞恼,避过目光往一旁看去,没过一会儿,余光瞧见书生往屏风后去,未待沈月夕回过神,书生便跨进了木桶,借着沈月夕多年攒下来的泥开始泡澡…… 沈月夕下意识捂住嘴巴,愣了片刻,忍不住偷笑。猫着身子往一旁去,想趁着书生不注意赶紧出去,却一不小心,绊到了地上软毯。 沈月夕这时才发现,这间房和第三间房之间的区别,除了漂亮干净些,还有那种有钱人才会用的软毯,想当初,沈月夕就是靠着这种软毯,才毫无声息从花楼里逃了出来。 可谁想,沈月夕如今却又栽在这软毯上,起身时,听书生惊慌喊道:“是谁!” 沈月夕爬起来,扑了扑手的功夫,见书生正赤身裸体,伸长了手去够一旁衣物,结果动作太大,沈月夕眉眼一扫,不小心将书生该遮住的地方看了个干净,一时也红了脸:“喊什么喊啊!你又不是个姑娘!” 书生好不容易抓到衣服,护到身前时,定睛望见沈月夕。想之前见她时,还是一张泥泞的小脸,如今洗干净了,五官清晰可见,白白净净标致可人,书生顿了须臾,才分辨得出:“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月夕不好意思和书生说,他正泡着自己的洗澡水,便道:“走错房间了不行啊!那个…翠英姐叫我上来洗澡,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洗。” 书生惊恐之余,一双明亮的眼与沈月夕耿直瞪着“去你自己的房间洗啊!来我这里干什么?” 沈月夕跟着嚷道:“那我怎么知道哪个是我的房间啊!我看这个好看,就来这里了么!” “你……”书生说着,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洗澡水:“你不会在我这里洗了吧?” 沈月夕忙道:“我只是洗了个脸,你就进来了!” 书生听此,已像是身上起了跳蚤,匆忙爬出木桶,一不小心,整个人光秃秃地摔在地上。沈月夕急忙捂住眼睛,怕再看到些不该看的,却忍不住想笑:“哎呀!好了好了,我出去了,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月夕说着,回身往外跑去。书生将衣裳扣到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面追沈月夕。一至门口,却见徐翠英端着盘福禄团子迎到面前。 书生从没这般唐突过,下意识将身子并拢,听徐翠英关切问着:“哎!若品,你怎么……” 若品收身,令徐翠英入屋:“没怎么…我是刚刚摔了一跤。” 徐翠英笑道:“那么便好,我刚在楼下听到声响,还想是什么事,对了,你刚看没看见那个野丫头啊?” 若品想徐翠英是说沈月夕,自不想让徐翠英知道方才之事,摇头道:“没有啊。” 徐翠英将福禄团子放下,与若品道:“哎!也不知清风怎么想的,给我找来这么一个野丫头,我还想着,要不过几日你纳小葵做妾,我们腾出一间房找个男的做事,这回来了个小乞丐,可不能便宜她,让她自己占一间房。” 若品跟着坐下,拾起一福禄团子咬了口,又放下,心里是想与徐翠英说,自己一点都不想娶小葵。 徐翠英却不管不顾地自说自话,罗里吧嗦和若品又谈了起来。原来这若品书生,父辈姓苏,早年也是官宦之家,不过是个小县官,后来才娶了徐翠英,也正是说,苏若品唤徐翠英为‘翠英娘’,实际为继母子干系。 后苏若品父辈离世,苏若品被这有良心的徐翠英养大。都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像苏若品这等出身寒门的子弟,读书再好,估摸着也就是个小县官的命。可苏若品不信这个邪,偏是要读书,面上庸常老实,内地里却精打细算,凭借徐翠英的酒铺,结识了不少爱喝酒的文人名士,官宦豪绅。便渴盼着哪一天,能从下品寒门入中品,不仅如此,苏若品甚至妄想过,要靠自己的才学,入主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这些都是远话了,如今苏若品着一身纤薄布衣,闷头听着徐翠英讲话,不知怎么,讲着讲着,又说起沈月夕来:“那个野丫头长得那么瘦,倒不担心她能吃多少,只是怕不会干活啊!一来便脏兮兮的,我看着真是讨厌。” 苏若品从自己的事中回过神,偶然问道:“那个野丫头,有名字么?” 徐翠英翻了翻眼珠:“清风说,叫…沈月夕!名字还挺像样的。” “沈月夕……”苏若品低声念着,回眸瞥向屏风后的木桶,眸光一闪而过,思绪难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四章 入夜,将最后一位醉醺醺的客官请走,徐翠英一边擦着桌椅板凳,一边令小葵生火做饭。 沈月夕守在门口,已是下午时,徐翠英令沈月夕扫地,她便一直握着扫帚,扫到了现在。正想着这活倒也轻巧时,徐翠英望过来,与沈月夕道:“我说你!会不会做饭啊?” 沈月夕拨浪鼓似地摇头:“不会!” 徐翠英将手插在腰间,横声道:“不会就学啊!去后厨房,看着小葵怎么做,帮下手。” 沈月夕撇了撇嘴,甩下扫帚往后厨房跑。徐翠英愣了愣,忙又喊道:“你可不许偷吃!要是被我发现,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断。” 沈月夕这时已入了后厨,一低头见灶台上有白日苏若品吃剩的福禄团子,捡起来便丢进嘴里。 小葵正站在一边切菜,见沈月夕过来,乐呵呵道:“月夕啊,你来帮我做饭么?” 沈月夕与之一笑,却摇头道:“我不会做饭,不过我可以帮你劈柴生火。” 小葵点点头,与沈月夕指了指一旁柴火:“好啊好啊!正好我力气不大,每次都要好久才能生火。” 沈月夕这时意识到,只有自己和小葵是酒铺干苦力的人:“为什么这些活儿,只有你做啊?翠英姐是老板不用干活,那个站在外面,穿长布衫的人呢?” 小葵反应一下:“你是说苏哥哥啊,他叫苏若品,是翠英姐的继子,而且是读书人,日后要飞黄腾达做大官的,这些粗活,翠英姐从来不准他做。” 沈月夕抬杠道:“怎么现在做大官!都可以提前预定了么?谁能保证他之后一定当官?” 小葵忙将手指搁在嘴边,与沈月夕示意道:“你可别乱说啊!这个酒铺里,你得罪翠英姐都行,要是敢说苏哥哥一句坏话,翠英姐得将你的皮扒了!” 沈月夕故作害怕地一抖,与小葵笑道:“不就是个认字的么!有那么吓人?” 小葵动了动眉毛,与沈月夕认真道:“当然了,你不知道,翠英姐将苏哥哥当亲生儿子般,指着他出人头地呢!且苏哥哥真的很有才华,那些来酒铺喝酒的名士,经常与苏哥哥言谈,我都听不懂。” 沈月夕努努嘴,偏不信那苏若品多有学问:“那又怎么样!我听乞丐爷爷们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天底下成堆成堆的读书人,怎么他就运气那么好,能成事啊!” 小葵劝道:“总之你不要在翠英姐面前说苏哥哥的坏话,不然的话,没你的好果子吃。” 沈月夕点点头,斧头一扬,将柴火‘咔啪’劈成两半。 饭烧好后,沈月夕复跟着小葵往桌上端,一边走时,忍不住腹中巨响,趁着旁人不注意,便从盘中挑肉吃。谁知最后一次刚要上手,却听身后有人提醒:“不许偷吃。” 沈月夕一回头,便见苏若品顶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于自己身边飘然而过。 沈月夕暗自嘟囔,将菜摆上桌后,跟着坐到小葵身旁。 徐翠英与苏若品后入座,小葵坐在一旁,直等徐翠英与苏若品开动后,小葵才不再拦着沈月夕跃跃欲试的筷子。 吃食间,徐翠英与小葵家长里短,显然已当成了自家人,只无意望见一旁沈月夕,才道一句:“野丫头!你今天做事还算不错,不过我留你在这,是给清风的面子,你日后可得给我勤快点,别像今天似的,扫个地就扫半天。” 沈月夕不情愿低下头,一边扒饭一边嘟囔道:“不是你让我扫的么……” 彼一时,沈月夕望向一旁苏若品,见对方始终低着头,一会儿夹一口菜,一小口一小口,吃的那叫一个文质彬彬。只不过,苏若品这文墨气与生俱来,因此看来,也不觉惹人厌烦。 饭后,沈月夕以为可以睡觉了,却又被小葵拉着收拾碗筷,送到后厨房将之洗净放好,才腾出空子回房休息。 得徐翠英安排,沈月夕和小葵睡一间屋。 原本,小葵只有一张小床,加上沈月夕两人根本睡不下,徐翠英便找来一块旧铺盖,直接铺到地上让沈月夕睡。 行径本是过分,可沈月夕这睡惯了大街的小乞丐,一见还给铺盖,乐得不得了。徐翠英这时才觉沈月夕有点可爱,回房准备帮沈月夕再备置点东西。 后熄了灯,沈月夕心满意足躺下,却难掩得到新铺盖的喜悦,与小葵激动地聊起夜话:“我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真舒服,今天又不用上街讨饭,还能吃饱饭,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小葵侧过身,与沈月夕问道:“对了月夕,你怎么会成了乞丐啊?你爹娘为何不管你?” 沈月夕大咧咧道:“我没见过我爹娘啊!也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要不是乞丐爷爷们说,每个孩子都有爹娘,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被人贩子卖来卖去的,是人贩子让我随他的姓,就姓‘沈’,之后被卖到一家花楼,老鸨给我起名‘月夕’。我觉得挺好听,就用这个名字了,可还没等让我接客,我就趁着她们不注意,偷偷跑出来了,一路要饭,就到了谯郡做乞丐啊!” “啊!那你比我还要可怜呢……”小葵听沈月夕这样说,很是感伤,跟着想起自己父母:“我爹娘当初是没钱养我,才将我卖给翠英姐的,可你竟连父母是谁都不知……” 沈月夕倒没觉不妥,刚要开口,腹中却滚出一阵巨响,跟着开始痛。沈月夕忙从地上起来,皱眉嚷道:“哎呀!我肚子好痛。” 小葵跟着起身,与沈月夕关切道:“怎么回事啊?” 沈月夕想了想:“一定是今天吃的东西。” 小葵摸了摸自己肚子:“可我也吃了,没什么问题啊。” 沈月夕摇头:“我的意思是,今天吃的饭菜太干净了,我平日都是吃剩菜剩饭的,今天吃的这些,肯定不适应了。” 说着,沈月夕起身往楼下茅厕跑。也是看出这小酒铺生意虽好,却没什么多余闲钱,茅厕统共一个,沈月夕大手大脚推开门,又看见了苏若品。 与正在提裤子的苏若品对视一眼,沈月夕忙捂着肚子往回去。苏若品系好腰带出来,怒声与沈月夕道:“你上茅厕都不问一下的么?” 沈月夕见苏若品出来,也懒得和他争辩,回身钻进茅厕,复听苏若品于门外教训自己:“你个野丫头!日后有点规矩行不行?我是个读书人哎!你第一天来便将我看光了,你让我日后怎么与你相处……” 沈月夕迅速解决了腹痛,一打开门,见苏若品还在外头与自己教训,不免回嘴道:“我是野丫头,你是读书人!不能大度点啊!我又不是故意想看你!你以为你那么好看啊!再说了!谁要跟你相处啊!我是来讨口饭吃的,你讨厌我,日后见到我绕道走好啦!” 苏若品急红了脸,平生第一次这般无措,冷哼一声,甩手往楼上去。 沈月夕解决了内急,自然也要上楼,一路跟在苏若品身后,像是尾随。苏若品频繁往后望她,很是看不过眼,至了楼梯处,刻意与她停下脚步,待对方跟着停下,复又往前走去。 很快上了楼,沈月夕正要往小葵房间去时,见苏若品站在自己屋门口,复是冷冷瞥了眼沈月夕,才往屋中去。偏巧身姿一摆,袖中掉出一张有字的纸,正好掉到沈月夕面前。 沈月夕愣了好一会儿,仔细打量起那张纸。毕竟沈月夕这游走市井的小乞丐,唯一一个认识的字,便是除夕夜贴在门上的‘福’字。如今站在门口半晌,犹豫着是否该与苏若品说一声。 苏若品适逢开门,见沈月夕打量着门上纸张,跟着望过去,原来不过是今晨作出的诗句,想要留着下次给大中正看,好接机提拔自己。见沈月夕在望,忙上前拾起:“你看什么看?你看得懂么?” 沈月夕听出其中蔑意,横声道:“看不看得懂要你管啊!小心点!再敢将东西掉地上,我给你踩烂!” 苏若品指着沈月夕鼻尖,气的发抖:“你个野丫头,真是蛮横无理,作为一个女子……” 话音未落,徐翠英从隔壁推门而出,见苏若品和沈月夕站在窄道处,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在做什么?” 苏若品虽有点讨厌沈月夕,却也不想让徐翠英多想,将纸张收回袖中,便往屋中走去:“没什么,东西掉了而已,我先去睡了。” 苏若品说着关上门,沈月夕亦接机道:“我刚上了茅房,也要去睡了。” 只抬脚间,徐翠英却又叫住沈月夕:“你给我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五章 沈月夕仔细想了想,除去看光了苏若品,似乎没做错什么事。与徐翠英望过去,问道:“做什么啊?” 徐翠英摇着蒲扇,收身往屋中去,这时沈月夕才知道,那第一间紧锁的房,是徐翠英的房间:“让你过来便过来,废话那么多!” 沈月夕只好过去,一抬眼望见徐翠英闺房天地,不禁“哇”了一声。 果真是老板娘的处所,与自己和小葵的房间相比,徐翠英的房间看上去格外漂亮,不管是多宝格上的玉石摆设,还是梳妆台上工整摆放的簪花首饰,均透着娇柔气息。再看地上铺盖平整的软毯,与苏若品房间同一花色,红烛灯火摇曳生姿,映得屋内通明温软。 沈月夕被这漂亮屋子惊得傻了眼,徐翠英难免与她又唤了声:“你待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 沈月夕老实道:“你的房间好漂亮啊!”沈月夕没见过多少世面,只坦诚道:“比花楼里面的房间还要漂亮。” 徐翠英眼色一沉,从衣箱中拽出一套白底蓝边的素净衣衫,与沈月夕问道:“你还去过花楼?” 沈月夕点头:“我差点就被人卖了,不过趁他们没注意,我就逃走了。” 徐翠英才缓了神色:“日后这种话,可千万不要在人前说了,那花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在我的酒铺做事,万一让人以为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丫头,我可如何做生意啊!” 沈月夕虽听不太明白,但听徐翠英说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便听话着点了点头。 徐翠英这时将手中衣物摊开,摆在沈月夕身上量了量:“这件衣裳,是我年轻时穿的,你日后在这里做事,我看也不能让你总穿这一身破布,还是换上些像样的好。” 沈月夕低头瞧了瞧那衣裳,小圆眼镜一瞪,吃惊道:“你要把这么好的衣服给我?” 徐翠英也清楚,沈月夕这小丫头,铁定没穿过什么好的,如今只是一件自己的旧衣裳,都能喜欢成这般,也是天真。手把手教对方换上衣物,虽是腰封处宽了些,好歹上身后,也是个娇俏可爱的人儿。 “不错不错,日后便穿着这一身衣裳好了,过几日你干活好,我就再给你一套换洗的,不过钱呢,要从你工钱里扣。” 沈月夕稀罕着摩挲起腰上飘带,与徐翠英道:“我还有工钱啊!顾清风那家伙说,我在这里做事,只是能吃饱饭呢。” 徐翠英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破费一番,忙解释道:“当然你在酒铺砸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错事,都要从工钱里面扣的,所以呀,你一个月能赚到三十文就不错了。” “三十文?”沈月夕又是一惊,要知道,她以往在街上要饭,遇上那些吝啬大爷,一整日都难讨到半文钱,如今只要乖乖干活,一日便像是赚到一文钱似的,真是要乐得沈月夕做梦都能笑醒。 一方喜来一方忧,彼一时,躺在隔壁房里的苏若品,却显得格外焦躁。也是难怪,他自小读书写字,通了人事后,便像是成了大人。从来也没在什么人面前出过丑,可这个沈月夕,初初来到酒铺,便惹得自己怒言相向。 一颗心如火般于苏若品胸口处燎着,只一闭上眼,便像是瞧见了沈月夕那张脸,粉妆玉琢的恼人野丫头,搞得苏若品一整夜都没怎么睡下。 翌日醒来,草草净过手面后,苏若品精神不振地出了门。 向来,苏若品将那些能帮到自己的名士官员牢牢记下,哪个每月这一日,定会出现在酒铺,亦是了如指掌。 腹稿打好一段可谈上两三个时辰的言论后,苏若品便跑到门口,等着今日定会来小酌两三杯的大中正,却不想,因昨日沈月夕在前街惹的事,还没传到这小酒铺中。可怜那大中正如今正在府中补肚子,苏若品却不明究竟地苦等在酒铺。 适逢沈月夕与小葵下了楼,见苏若品这么早等在外头,不禁与小葵问:“他平日没事干,就那么傻呆着啊?” 小葵与沈月夕竖了竖手指,示意对方不要多说。沈月夕也懒得去管,拽出腰间抹布,开始擦拭桌椅板凳,最后至了柜台,沈月夕不免好奇打量起桌上笔墨纸砚。 她当然也认得这些东西,只是从来没用过罢了,一时好奇,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便试探着摸了摸砚台中的墨,摸了一手黑,忙用抹布擦了擦手指。 结果抹布越擦越黑,沈月夕正有点急,苏若品却不知何时,像个鬼似的又从身后吓她:“做什么呢?” 沈月夕吓了一跳,回眸见苏若品也跟着吓了一跳。原来他刚没见着小葵,路过望见躲在柜台后的小脑袋,梳了条规整的长马尾,不是穿着破布衫,而是一件素净衣裳,想当然以为是小葵。也是没等到大中正,他便想来与小葵说说话,谁知一转头,却变成了沈月夕。 沈月夕傻傻靠在柜台上,见苏若品这般模样,不甚皱了下眉:“你干么?” 苏若品没料到是沈月夕,不由扫了眼对方身姿,想不到昨日脏兮兮的野丫头,如今换了身行头,竟是这般伶俐可人,从来清净的书生心思,偶觉混沌,羞赧着红起脸。面上仍紧紧绷着,与对方道:“我以为你是小葵。” 沈月夕指了指后厨房:“小葵在烧酒。” 苏若品“哦”了声,却刻意不想离开似的,反与沈月夕挑刺道:“你在做什么?偷懒么!” 沈月夕甩了甩抹布,道:“我在擦东西啊!” 苏若品上前,手指按在柜台上,细细一滑后,放到眼前:“擦得不够干净啊!” 沈月夕忍不住翻起白眼,要知在市井,哪个小乞丐敢这般和自己言语,她早顺手拿起一块泥巴,扔到对方嘴里了。不过沈月夕想着小葵的话,尽量不去惹苏若品,复用抹布划拉一遍柜台道:“这回好了吧!麻烦!” 苏若品见沈月夕要走,复与她细细望了望,像是看到了漂亮古玩,舍不得似的,找理由将对方拉回来:“你还没擦这里呢!还有这里…这里……” 沈月夕难免觉得苏若品在和自己抬杠,一只手不巧搭在一旁砚台上,正想着要不要冲苏若品脑袋砸下去时,门外忽传来一男音:“沈月夕。” 沈月夕回头,见是顾清风,这才将手撤离砚台,顺手丢下抹布,蹦跳着跑到顾清风面前。 本来,顾清风也没那么多时间理会沈月夕,只碰巧这一日,他是要去前街巡逻,却总像是牵肠挂肚着什么事,一路过翠英酒铺,便跨了进来。 初初见时,顾清风没认出这干净漂亮的小姑娘是沈月夕,刚要往一旁望时,才迟钝着反应过来,与沈月夕莞尔一笑:“你这样装扮,倒真是好看。” 沈月夕头回得人夸‘好看’,双腮一红,与顾清风直直问道:“你来找我?” “来看看你怎么样,怕你趁我不在,又跑了。” 沈月夕嘟起嘴巴:“答应你了就不会走啊!而且这里挺好的,翠英姐还答应给我工钱呢。” 顾清风被沈月夕这般天真打败,与她仔细望了许久,忽见苏若品上前,刻意挡住二人似的,与顾清风道:“清风,刚巧你来了,你可知大中正今日为何没来。” 顾清风不由瞧了眼沈月夕,与苏若品反问:“大中正今日要来这里么?” 苏若品点头:“每月初三,他都会来这里喝酒,今日没来,一定出了什么事。” 顾清风拉着苏若品坐下,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大中正昨日时,被人刺伤了,如今正在府中休养,哪里还能来喝酒。” “什么?”苏若品惊了惊,忙问道:“那人抓到了么?可是…行刺?” 顾清风僵笑两声,显然不怎么会撒谎,摆手间,语迟道:“不是行刺,只是…只是一个小贼罢了,已经跑了,你不用担心。” 苏若品愣了一下,见顾清风说话几分恍惚,不禁道:“清风,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言语如此,不会是病了吧。” “没有,没有。我还有些事,先走了。”顾清风说着,不住又望了眼一旁心虚阵阵的沈月夕,起身慌张往酒铺外面去。 苏若品也不好追上,回身时,与沈月夕哀声道:“真是的,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伤大中正,好不知死活!” 沈月夕乍觉苏若品是在骂自己,凑近时,心思一邪,低声与之道:“有我不知死活么?我忘了告诉你哦!昨天我在你木桶里洗的澡,没记错,我脑袋上有虱子哦!” 苏若品端在半空的手一滞,木木望了沈月夕良久,牙缝里吐出一句:“沈月夕,我要杀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六章 可惜书生再是气,话冲动说出一句,也不会真杀了沈月夕。 一整日下来,苏若品一只手杵在柜台前,不住咬牙切齿瞪着沈月夕。沈月夕倒也自在,像是乐得见苏若品生气似的,见他越是苦大仇深,干活越卖力。 徐翠英上午时从裁缝店回来,见苏若品这般态度,难免问道:“怎么了?” 苏若品摇摇头,虽是气沈月夕,也没到将这事告诉徐翠英,令对方惩处沈月夕的程度。只闷头翻了两页账本,道:“我房里的木桶似乎有点坏了。” 徐翠英“哦”了一声,忙道:“那换一个吧,说来也用了很多年。” 苏若品正合心意,点了点头道:“那么…让月夕上去将木桶扔了吧。” 徐翠英愣了一下,道:“也好。” 后沈月夕被徐翠英催促着入了苏若品的房,先是将苏若品昨日洗过的水一盆盆倒出去,才将木桶抬起,上下看了看,也清楚苏若品没事找事,正要往外搬时,却见对方揽在门口。 沈月夕与苏若品定定望了会儿,冷冷问道:“你做什么?” 苏若品低睨木桶,绕过边缘走到沈月夕身边,忽抬手扒开沈月夕头发,使劲儿往里翻找着。 沈月夕吓得将木桶丢掉,躲开苏若品叫道:“你做什么?” 苏若品一脸倔强:“你是不是真的有虱子?” 沈月夕扑哧笑出声:“骗你的啊!” 苏若品脸色一红,匆匆望了眼一旁木桶,与沈月夕道:“那你做什么骗我?” 沈月夕耸耸肩,浑不在意:“随口说来玩玩喽!你干嘛那么认真!” 苏若品尚未喜欢过什么人,为沈月夕一举一动所引,只当是她过于疯癫,随口拈来的谎言也甚为过分,一不小心当是恨起她,抬手将其衣袖用力一扯,裂锦一声撕开边角:“那我也随手拉拉你好不好啊!” 沈月夕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从昨日到如今都心疼地不得了,望着破开口子的袖口,真是与苏若品急了,上前捏住苏若品的脸,狠狠道:“坏人!你这个坏人!” 苏若品疼得哇哇直叫,后退时,一个闷头栽进木桶中。沈月夕哪肯就此罢休,趁着苏若品窝在木桶中,复是冲着桶边踢了好几脚。 彼一时,楼下听着声响的徐翠英跑上来,见此情形,尖声道:“沈月夕!你个野丫头,是不是找死!” 想昨日里,小葵还对沈月夕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不要惹苏若品。谁知今日这小乞丐性子暴起来,一个没忍住便冲了太岁。苏若品被徐翠英从木桶中拉出来,木桶折腾坏了,苏若品脑袋上也磕了一块青。 徐翠英气的要死,也不顾店里需不需人手,拎着沈月夕往柴房一扔,大门一锁便关了禁闭。 沈月夕惊魂未定,坐在漆黑一片的柴房中,倒也没觉多难过。所幸早饭刚吃了两个馒头,现在也不用干活,身子一栽,倒在地上便睡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徐翠英一盆冷水浇醒的,起身见徐翠英将自己拉扯起来,质问道:“我听若品说,是他先不小心扯坏你衣服的?” 沈月夕愣了愣,一时没回话,徐翠英后将沈月夕坏掉的袖口送到眼前:“不过一个口子,你干什么与人家大打出手,我可告诉你,若品是个读书人,这次好歹只是皮外伤,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欺负他,小心我真把你饿死在这。” 沈月夕心里犯疑,心想那苏若品不该为自己说好话,便当是徐翠英猜测如此,坚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徐翠英见沈月夕没顶嘴,还算听话,便将其放出了柴房,只是晚饭时,仍是说沈月夕犯了错,不等苏若品伤好,她晚饭只许啃一个窝窝头。 倘若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这时估摸着早跑了。不过沈月夕实比一般人耐力强些,半屉包子能吃好,半个窝窝头亦能吃好。 只一入夜,沈月夕便觉肚子难安,也是昨日吃的多,今日忽然只有半个窝窝头,又不适应起来。夜半从床上坐起,左右睡不着觉,竟悄摸摸跑到后厨房去,想着这时没人,偷吃点东西也无妨。 笼屉里找到几只早饭时剩下的小笼包,沈月夕用手抓起一个便丢进嘴里,正要从旁边瓷碗里伴着咸菜继续吃,却听庭院处传来声响。 沈月夕吓得将笼屉扣上,偷油老鼠般往门缝处望去,月光交汇处,依稀捉到一抹人影。 沈月夕怕是徐翠英,慌张往一旁竹篓里躲避。正是这时,对方入了后厨房,一身白净长衫,正是头上还顶着伤的苏若品。 沈月夕一见是对方,本想出来,可怕他再去和徐翠英抱怨,搞得自己没好果子吃,便继续躲在竹篓里。见苏若品将笼屉中剩下的小笼包吃掉,自己的肚子不禁激起巨响。 苏若品夜里是吃的不少,只是半夜读书,仍会觉得饿,这样半夜来后厨房吃东西,也是家常便饭。如今听到声响,不免往后望了望,一转眼捉见竹篓里藏着的沈月夕,直上前将其拽出:“你怎么在这?” 沈月夕扯开苏若品,神色很是厌恶:“你管我啊!我要告诉翠英姐你偷吃!” 苏若品这时见沈月夕下巴上还沾着咸菜,冷笑道:“好啊!你去告诉翠英娘啊,看看她听谁的。这么晚跑来后厨房,你不是也来偷吃?” 沈月夕腮帮子气的鼓鼓,稚气道:“你个坏人!害我被关在柴房,晚上还只能吃半个窝窝头,我去珍馐酒楼门口要饭吃的都比这个多!那我饿了,想来吃点东西!怎么了么!” 苏若品心里却想,沈月夕这野丫头好不识抬举,若不是白日里,他犹豫再三,怕沈月夕真在柴房里困得好歹,也不会与徐翠英说是自己先欺负的她。如今她还唤自己“坏人”,那天真如幼童般的语气,真是让苏若品好生扎心。 “要不是我松了口,你现在还在柴房里待着呢!” 沈月夕哼哼道:“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苏若品复要反嘴,却听沈月夕肚子‘咕噜’泛出巨响,想她也是被徐翠英罚了,便没再与她抬杠,道:“看来你是饿了?” 沈月夕捂着肚子,可怜巴巴:“不妨碍,我从小饿习惯了,这肚子叫一叫就没事了。” 苏若品眼中焕出暖意,摸了摸自己肚子,吃了小笼包仍觉空荡,索性道:“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的话,明天你该没力气干活了。” 说着,苏若品往灶台处去,折腾良久生起火,从一旁木盆中挑出些早早擀好的面条,谨慎挑出两碗分量,复将剩下的面颠地蓬松些,与沈月夕言传身教:“这样弄好后,明日小葵和翠英娘便不会发现,有人偷吃了。” 沈月夕傻乎乎站在原地,一双手捂着肚子,像是还看不太明白,苏若品要做何。 烧开水后,苏若品为沈月夕和自己煮好了两碗面,撒上些辣子便算完活儿。沈月夕顺从着托起一碗,刚要开吃,却见苏若品与自己指了指门口:“别在这吃,跟我来。” 沈月夕越发糊涂,但看在苏若品煮面的份上,也只好跟着对方。一路端着面,一前一后入了苏若品的屋。 关上门后,沈月夕才问道:“做什么来这里吃?” 苏若品将面撂到一旁,一只手翻看起之前读的书卷:“我还要抓紧时间看书,自然来房里吃。你一个人在后厨房吃,碰上翠英娘起夜,你就死定了,又不能回你和小葵的房间吃,只能来这里不是?” 沈月夕点点头,跟着坐下吃面,目光不觉转向苏若品正看的书上,心里反复良久,才与苏若品道:“看在你给我煮面的份上,上次不小心用你的木桶洗澡,对不起啊!不过我虽然脏了些,但绝对没有虱子的,你放心好了。” 苏若品本就不觉沈月夕这丫头有多脏,只一开始听到时,心里不太适应。如今见眼前的沈月夕,洗干净脸后,也是白白净净的可人模样,更是没怎么气了。从书本中偶一抬眼,不禁柔起神色:“知道了。” 沈月夕点点头,闷头继续吃起面。虽是因腹中饥辘不住狼吞虎咽,但声音倒是不大。苏若品没觉受了影响,时常挑起筷子吃几口,便与沈月夕望一眼,见她姿态憨憨,像个小松鼠般满足吸着面,心绪忽安了起来。 许是今日大中正没来,许是苏若品这几日确实文思匮乏,他心里总觉得烦。白日里书读不进去,又不敢放纵自己,一直与书中文字死磕,熬至深夜,如今有沈月夕在身边,心反倒静了下来。 沈月夕不明苏若品愁苦,吃过一碗面后,无所适从打量起苏若品眼前书本,一串串笔画繁复的字,令沈月夕只消看一眼,便头晕地厉害。也不明白,苏若品是如何看得进去,还看得几度将面碗撂下,不免与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苏若品瞧了眼沈月夕,将书本往沈月夕手边蹭了蹭:“《礼记》你看得懂么?” 沈月夕摇头,又不想让苏若品笑话自己:“我又不想着当什么读书人,不需要学这些。” 苏若品却道:“那可不是,人生在世,起码要学些东西,你现在还这么小,该多学些东西的。” 沈月夕大咧咧道:“我学扫地擦桌子不也是学么?学写字又没什么用。” “写字没用?”苏若品轻笑一声,无奈于沈月夕这丫头无知,但想着,世上女子大多如此,沈月夕亦无例外:“那么便算没用吧,日后谁想用文字诋毁你,你也看不明白,还当是鬼画符呢。” “对啊!我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谁管他骂不骂我,我活的开心就好了。” 苏若品被沈月夕的歪理堵了一遭,心觉对方肤浅,又找不出理由与沈月夕反驳,手中笔墨激灵一颤,忙又握紧,避过沈月夕目光,暗自嘟囔道:“才不是这般……” 沈月夕复望了眼苏若品眼前书本,眼色一亮,道:“对了!小葵和我说,你是要靠学问…出人头地的!” 苏若品反与沈月夕问:“出人头地?你知道出人头地什么意思么?” 沈月夕摊了摊手:“就是当大爷的意思喽!” 苏若品刚塞进嘴里的半口面,登时喷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七章 沈月夕与苏若品呆望许久,才想起将桌上手巾递给他擦嘴。 苏若品自知出了丑,却也习惯了在沈月夕面前这般似的,急急与沈月夕反问:“当大爷?谁告诉你的?” 沈月夕将手杵在桌前,与苏若品仰头道:“想要出人头地,和现在不一样,不就是要有钱,有权利么?” 苏若品浑浑然道:“是这样,但……不仅如此啊!” 沈月夕嘻嘻一笑:“是这样的话,就是大爷的,不过你当了大爷之后,一定要记得给乞丐们丢钱哦!不要像那些吝啬的大爷一样。” 苏若品无奈捶了两下头,说是讨厌沈月夕的无知倒也不至于,时而见她这般天真误解自己,倒还觉得对方可爱。全没意识到,自己已被对方所引,喜怒哀乐,于沈月夕面前,表露地真真。 “你日后可千万不能和旁人说,我是要做大爷的,不然的话,我不知会被多少人笑话?” 沈月夕问道:“那你想要做什么?” “上品名士,寻文辞至高之境,辅佐君王,为我朝效力。” 沈月夕糊涂着摇了摇头:“我听不懂。” 苏若品扯起嘴角,身子不禁往沈月夕旁凑了凑,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便是因你不识字,不懂文言之美。这便是吃了亏了,所以说,认字识书是好事,你不会,是你的损失。” 沈月夕耸耸肩,浑不在意:“那就是损失呗!你认识这么多字是很厉害了,但我一见这些东西便觉得头晕,哎!反正我也不想着做大爷,不会便不会吧!” 苏若品忙纠正道:“说了我不是要做大爷!” 沈月夕摆手:“随便吧!我才懒得理你要做什么呢!吃饱了,我要去睡了。” 苏若品忙将自己的面碗放到沈月夕面前:“不行,你得去洗碗。” 沈月夕嘟嘴:“凭什么我洗啊?” “我煮的面,当然你洗碗。” 沈月夕觉得有理,可眼皮却频繁打起架来,着实困得要命:“可我好困啊!能不能明天再洗啊!” 苏若品卷起书本,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好正经的模样:“万一被翠英娘发现了,你就死定了。” 沈月夕越发困倦起来,一只手狠狠揉着眼:“你不是也吃了么!” 苏若品道:“我和翠英娘说我没吃,她肯定相信我,你就不是了。” “你好过分啊!”沈月夕本以为和苏若品一起偷偷吃了面,就算是狐朋狗友了,谁知苏若品却又这般,不觉更气了。 “难道不对么?” 沈月夕翻起旧账道:“是你害我在柴房关了一夜,还把我的衣服扯破了。” “是你在我房间洗澡,还说你脑袋上有虱子。” “是你……”沈月夕眼见要将大中正的事说出来,急忙又憋了回去,心里却更加气苏若品:“我洗就我洗,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要吃你的面了。” 沈月夕说着,气呼呼将面碗摞到一起,转身往楼下后厨房去。 苏若品情不自禁弯起嘴角,低声道:“说的像谁愿意给你煮面似的……”既罢敛眸,继续望着眼前书本。 只是沈月夕走后,苏若品却有点牵肠挂肚的感觉,几次往门口处望,均不见沈月夕路过。心里念着,不过洗两个面碗罢了,如何让沈月夕折腾这么久?忽生恐慌,怕是徐翠英真将沈月夕抓住,急急丢下书,便往后厨房去。 轻悄推开门,却见沈月夕坐在木墩前,脑袋靠着灶台边,昏昏睡着。 苏若品长吁口气,见两个面碗还在水盆里泡着,本是想叫醒对方,却想她今日过得着实坎坷,这样都能睡着,看来是真的困了,便低下身,撸起长袖帮对方将面碗洗净放好。 末了坐到她身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时,门外传来几声鸡鸣,天将薄晓。 沈月夕懵怔着转了转头,却又继续睡下。苏若品也没想到,自己和沈月夕竟折腾了一夜没睡,怕是今日沈月夕又要被徐翠英指使着做许多事,神色泛起疼惜,抬手间,轻轻推了下对方肩膀:“月夕?” 沈月夕懵然睁眼,从没听苏若品这样唤自己,刹那一惊,发着抖往后缩去:“嗯?你怎么在这?” 苏若品将之拉起:“你才是,怎么在这就睡了?” 沈月夕狠狠揉着眼,显然还迷糊着:“我不知道啊…这是哪里……” 苏若品轻叹一声,趁着天色还算暗,拉着对方往楼上去,怕将沈月夕这时送到小葵房中惹人生疑,苏若品只好将沈月夕安排在自己房中睡一会儿。 后徐翠英下了楼,听小葵说没找见沈月夕人,苏若品才及时与二人道:“我早上时令她去前街那边看一看荷花开没开,这时节也该酿荷花酒了么。” 徐翠英从来听信苏若品,转而拍了下手,皱眉道:“哎呀!不对啊!那丫头会不会趁这时候跑了?昨天才刚罚过她。小葵!你快去前街看看。” 苏若品忙上前拦住,与徐翠英笑道:“我去看看吧,小葵还得在这干活不是。” 徐翠英点点头,还当是苏若品心疼小葵,点头应允。 苏若品急慌慌跑到门外,自是没想到这谎越扯越大,从酒铺前门出去,又慌张跑到后院,他这文弱书生没多大力气,爬上屋顶时,腿脚都在哆嗦,也是忘了,自己这番折腾,竟只是想让沈月夕那懒虫睡一会儿,捅开窗子从一旁跳进屋,将沈月夕轻轻摇醒:“别睡了。” 沈月夕这时刚睡了不一会儿,见苏若品又来扰自己,横声将其推开:“干嘛啊!” “你这懒虫!翠英娘在楼下等着你呢!快点起来吧!” 沈月夕反应一刻,骤然睁眼,起身便要往门口跑。苏若品及时将对方拽住,书生没多少力气,怕是捉不住沈月夕,只将对方往怀里拥:“你回来!” 沈月夕愣愣回头,与对方好奇望着:“你又要做什么?” 苏若品指了指窗口,将自己扯谎的事与沈月夕说清。 沈月夕却几分忌惮,死活不信苏若品人这样好,复要往楼下去。苏若品拦不住,一路跟着对方下楼,也幸好徐翠英这时不在楼下,只小葵一个,还在客人间来回忙活着。 沈月夕来回张望片刻,回头与苏若品神气道:“你这个坏人!你果然在骗我。” 谁知一回头,便见徐翠英抱着两壶酒从柜台后走出,与沈月夕厉声道:“你个野丫头!还以为你跑了,荷花开了么?” 沈月夕才晓得苏若品没骗她,忙与徐翠英笑道:“没开。” 徐翠英白了眼对方,指了指刚进来的客官,与沈月夕复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招呼客人!” 沈月夕乖乖照办,苏若品惊魂未定地从楼梯上下去,幽幽走到柜台处去,腿还有些颤抖。这时才浅浅意识到,自己有些在意沈月夕了,至于是如何在意起对方的,苏若品也不愿多想,他始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沈月夕不该是自己想要的。 想他苏若品,出身书香门第,父辈即是有官职在身,他定也不能差到哪里去,自古成王败寇,苏若品坚信自己会做前者,纵是下品人世,也早先有左思之辈人才功成名就,苏若品誓要挤入上品之位,为苏家光宗耀祖,到那时,也许可凭借自己这张还算碧玉的脸,得个公主或郡主垂怜,子孙后辈入主士族,指日可待。 便是持着这般想法,苏若品暗暗告诉自己,除了巴结迎合那群好酒的朝中要员,名士豪绅,便是认真读书,修辞立诚,旁的事,诸如沈月夕,他绝对不要想。 于是乎,之后几日,苏若品尽量躲起沈月夕。沈月夕没多在意,只想着,上次这家伙帮了自己,自己还欠他一句‘谢谢’。不过,既捉不见对方人,便算了吧。 然苏若品一面躲着沈月夕,一面还要与来酒铺喝酒的文人雅士周旋。时常与沈月夕撞见,忙又躲避着收回目光。其间有位客人,名唤王御,早年为琅琊王氏,后来没落了,也不知怎么倒霉,遭人传言和洛阳城戚家水库的一位丧门星小姐有纠缠,还和一歌舞坊的坊主结下了大仇,结果落魄到谯郡这地方,说来也算中品人士,苏若品和其言语过几次,心里明白,这人酒喝多了品性不好,便没多在意。王御却很看重苏若品似的,许是看出对方狼子野心,会逢迎处人又有文采。如今似乎对那新来酒铺干活的小丫头有意,兴致勃勃与其道:“苏兄弟也到了宜婚年纪,可中意哪家姑娘?” 苏若品轻笑,手中握着书卷,不甚想与王御多说:“如今官职阶品未定,还不想这些。” 王御“哦”了一声,见沈月夕这时过来添酒,探手将其拽住,攥着对方雪白小手摩挲起来:“姑娘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啊?” 沈月夕忙挣脱开来,与王御蠢乎乎望着。苏若品于一旁看得真真,且见沈月夕无助看向自己,却又闷头读书。 王御见这激将法不管用,更是嚣张起来,复拽住沈月夕之前被撕坏的衣袖道:“怎么了?哥哥问你话呢!” 沈月夕用力挣脱,却怕将衣服扯破,来回与对方躲避着,碍于徐翠英在柜台后数钱,又不敢和王御发火。 好在这时,门外传来一男子声色,与王御冷声道:“放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八章 王御定睛一看,是那谯郡的小捕快顾清风,虽说是武夫之辈无需在意,但毕竟是个会抓人的,王御早年不顺,这年纪可不想冲撞官爷,立马松开沈月夕,起身攥着小酒壶离去。 沈月夕抽了抽衣摆处被王御碰过的地方,回身跑到顾清风身边:“幸好你来了。” 顾清风未及言语,苏若品却冲了过去,与顾清风身后来回望着:“清风你来了,郡长是否也来了?” 顾清风点头,清楚苏若品意欲何为,道:“在前面的糕点铺买东西,一会儿便来了。” 苏若品跟着点头,扫了眼一旁沈月夕,急慌慌跑到门口。 顾清风淡瞥苏若品,回眸与沈月夕道:“我也是顺便来看看你。” 沈月夕一笑,这时发觉,这些天来,是有些想念顾清风:“你不会是怕我又跑了吧?” 顾清风摇摇头,从腰封处掏出一酥油布,摊开与沈月夕道:“我是来给你这个,猜你一定喜欢。” 沈月夕像个小孩似的往里面看,顾清风却又收到手中,抬眼见徐翠英正入后厨,复拉起沈月夕往酒铺后院去:“过来这里看,被姑姑发现你偷懒就糟了。” 沈月夕目光不转,死死盯着顾清风手中酥油布,早先闻到其间甜气,待顾清风打开酥油布后,看到里面的黄糖,倒显得不甚惊讶,只开心道:“我之前吃过这个,很好吃的。” 顾清风将酥油布递到沈月夕手中,见她塞进嘴里一个后,又急着塞另一个,忙阻止道:“一天吃一个就好了!不然牙会坏掉的。” 沈月夕便将黄糖放下,与顾清风问:“你特意给我买的么?” 顾清风坦诚道:“是之前帮过长安街角那家糖铺的老人,他们为答谢送给我的,我不喜欢吃甜的,想着不如来给你。” 沈月夕这时衔起一颗糖,与顾清风道:“为何不喜欢吃糖,糖很好吃啊!”说着,便往顾清风嘴里塞了一颗。 顾清风愣了愣,眼角一点泪痣,忽而焕出喜意,低眸间将黄糖含入嘴中,与沈月夕道:“对了,你这几日在酒铺过得可好?” 沈月夕仔细想了想:“还不错,饭菜很好吃,活儿也不算多。” 顾清风放心道:“那便好,日后可要好好做人,知道么?” 沈月夕难免觉出,自己在顾清风面前,永远是那个回头是岸的小贼,心里几分不悦,转而道:“对了,我听你管翠英姐唤姑姑,她是你亲姑姑么?” 顾清风摇头:“我是姑姑兄长的继子,后来继父与娘亲双双离世,我便成了一个人,姑姑本是嫁给洛阳城一家大户,后来那大户惹了麻烦,姑姑便回到谯郡,嫁给若品的爹,待若品他爹病逝,姑姑又继承了家中原有的小酒铺,我当时已身为捕快,自然不能帮她的忙,只是从旁照应。” “照应?”沈月夕听不懂,一双映着冰雪阑珊的眼剔透晶莹。 顾清风道:“若品也算官宦子弟,我和他虽没什么关系,也算是兄弟。他想结交郡长,我便尽量让郡长来这喝酒,与若品多加联络,日后也好提拔。” 沈月夕听得晕乎,大概顾清风的意思,是说苏若品想靠郡长往上爬之类,实在对苏若品也不在意,摇晃着脑袋,想要再拿颗糖吃,复被顾清风打住:“不是说了一天只能吃一个么?” 沈月夕怯怯收回手,不满地吐了吐舌头,顾清风怕惹她不开心,安抚道:“你乖乖的,这糖够你吃七八天了,下次来时,我再给你带这个糖。” 沈月夕琢磨片刻,低头数了数眼前黄糖,仔细道:“你之后还会来看我啊?” “就算不来看你,也会来看姑姑和若品,时常郡长来,我也要跟着来。” 沈月夕觉着顾清风没说的令自己满意,复追问道:“那你会不会专门来看我?” 顾清风刹时红了脸,星眸低颉,避过对方小鹿般的耿直目光,如实道:“可能…会吧。” 沈月夕开心地像个小孩,站在原地又蹦又跳:“好啊!我喜欢看见你,你是个好人,又不像苏若品那样,有你经常来看我,我就开心多了!” 顾清风温然一笑,心头澎湃阑珊,这时察觉出,自己有些喜欢上了沈月夕。少年心性,也不知顾及些什么,总归是有些惧怕。后寻了个托辞,先郡长一步离开酒铺。 徐翠英不知何时于远处观望,见顾清风走了,觉察出什么似的,也没去唤沈月夕干活,独自一人上了楼。 沈月夕好好将酥油布包好,掖入腰封中后,蹦跳着往酒铺去,这时见苏若品将两壶前几日刚酿好的葡萄酒递与毛发毵毵的老郡长王仙,复又扶着对方走出门口几步,才放心折回。 沈月夕看不明白,只低头将桌上银钱数算一番,抬眼时,与苏若品道:“我看见那老头拿了两壶酒不是?这些钱不够啊!” 苏若品不想理沈月夕,多半心里还别扭着,只轻轻扫了对方一眼,便将钱拾起往柜台处去。沈月夕这回儿却认真起来,跟着苏若品至柜台后,拉扯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苏若品只得回头,想用力甩开沈月夕又不忍心,一双眼往账本上钻,实际也没在看:“你要做什么?不要烦我好不好?” “是你很奇怪才对啊!”沈月夕直白道:“我哪里惹到你了?见到我就躲着我!那我就是问你酒钱的事么!万一你收错钱,不是不好么!” 苏若品听沈月夕这般说,竟觉得她是在担心自己,心头一甜,不住与沈月夕望了眼,忙又敛眸:“总之没收错钱!你不用管了!” 沈月夕担心,只怕到时徐翠英算不清楚帐,当然苏若品没事,自己和小葵指不定又要遭殃,复道:“可是那个老头明明没给够钱,你不要骗我啊!” 苏若品被沈月夕弄得有些心烦,索性将账本推到沈月夕眼前,言语几分轻蔑:“那你看看人家郡长给没给钱!你看得懂么?” 沈月夕瞄了眼账本,不服气地将其拽到眼前,低眸往不相干的地方打量许久。苏若品看不下去,一伸手要将账本拿回去,沈月夕不愿,死死拉着另一边,结果二人一扯,将账本撕成两半。 沈月夕登时傻眼,站在原地片刻,嘤嘤着往后退去:“你…你干嘛和我抢啊?” 苏若品倒觉没什么,不过边角处坏了,重新用米糊黏上便好。只见沈月夕一脸惊恐,忍不住吓唬起对方:“你看!都怪你,这回怎么办?翠英娘要是知道,你就惨了!” 沈月夕不想再吃窝窝头,更不想被关柴房,忙与苏若品求饶道:“对不起啊!你不要告诉翠英姐好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关心帐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翠英姐从来不会罚你,出了什么事,都赖到我和小葵头上。” 苏若品瞪了瞪眼:“你……” 沈月夕忙又上前,扯住苏若品衣袖道:“拜托你了!”说着,沈月夕眼色一亮,从腰封处掏出酥油布,衔起其中一颗黄糖,塞入苏若品手中:“给你吃糖好不好?这个糖很好吃的,我以后也再不问你账本的事了,只要你别跟翠英姐说我闯祸。” 苏若品望向手中黄糖,如星辰闪耀一小颗,透着迷离之光,好看的出奇。全没意识到,沈月夕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喜欢与徐翠英打小报告的酸书生,偏生只看到沈月夕的天真可爱,不由勾起嘴角,手指扣上黄糖,与沈月夕摆手道:“好了,我不会告诉翠英娘的,你先去干活吧。” 沈月夕嘻嘻一笑,与苏若品鞠了一个大躬道:“谢谢你!” 苏若品余光追着对方,只待对方走远。目光定睛于手心黄糖,舍不得吃下,只想着是沈月夕给自己的要留着,可怕留着留着留成祸害,一仰头便放入嘴中。甜腻之气于口中氤氲开来,苏若品乍然觉出,自己那为之起伏不定的心思,终究落在了沈月夕身上。 只随后几日,苏若品却将自己的情窦初开丢到一旁,眼见着对方在眼前晃悠,心思则被郡里传来的评品之事弄得慌乱。 新王朝重修人才制,各地的人才阶级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皆为士族,中下则士族寒门不等,皆为大中正选拔。也是这几日,苏若品急切想见谯郡大中正胡宝巨的缘由,他去年已被定为下品,今年若仍是下品,再没官职封号的话,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 整个翠英酒铺,也就徐翠英一个明白苏若品的忧愁,因此刻意唤小葵这几日弄好伙食,不管酒铺流水如何,仍是亲自下厨,为苏若品做各式各样的糕点汤羹,只盼着苏若品吃好喝好,时运也能跟着好起来。 只不过,众人并不清楚,沈月夕当初那一刀子捅的虽不深,大中正的身体却格外臃肿娇弱,一直过了评品日期,大中正都没时间将今年的名士好好排序,匆忙令内人找出去年的评品名单,简单调换了几个士族子弟的品级,便将其交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九章 从谯郡将评品名单送到洛阳城要十多天,审查后送回谯郡,又要十多天。 于这几日,苏若品多次从各路名士豪绅处旁敲侧击,结果均是无所得。 正不知该失落还是期待时,来了两位大中正家的护院,是说大中正还在家中养伤,数算日子,格外惦念翠英酒铺的荷花酒,令人来取。苏若品趁这时机与两位护院言谈,自是想知道,大中正在评品时,可有将自己的品级提高。 沈月夕站在一旁,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二人是大中正家的护院,慌张与小葵换了客官,胆怯着躲到一边去擦桌子。 小葵为二位护院斟好酒,送走了之前两位客官,打诨与沈月夕哀声道:“这几日苏哥哥真是心烦的很,看来晚上还得熬点败火的汤。” 沈月夕听不懂苏若品和那些读书人说话,只晓得这几日,苏若品一遇上穿着好些的人,便上蹿下跳得与人说话,所言大多与大中正胡宝巨有关,也不懂评品为何,傻傻问小葵:“怎么了?他和大中正有过节?一直问东问西的?” 小葵虽不甚懂,好歹知晓个七七八八,与沈月夕解释道:“不是啊!是大中正作为谯郡的官员,可以帮苏哥哥任职,如果这次评到了中品,做官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就是为了做官么?” 小葵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要做官啊!做了官才有钱,有更好的生活,还能让翠英酒铺生意更好,那样的话,我们也就过得更好啊!” 沈月夕恍然大悟:“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么!那到底还要等多久,才知道能不能做官啊?” 小葵摇摇脑袋,头上两个娃娃髻一颠一晃:“我也不知道啊!去年就等了很久,今年估摸着还要再等等吧。” 正这般说着,苏若品已送走了来取酒的胡家护院,门外复走进一提着长衫的客官。沈月夕端着酒坛上前去迎,却见对方做了个揖,慌张往苏若品身边奔去:“若品!” 来人姓陈,名子言,听人说,祖上三代都是在幽州做地方官的,和苏若品境况差不离,去年一起入了下品,失落之际,来酒铺喝酒与苏若品结识。苏若品面上与其交好,实在也不过是靠着对方,联络人际。 见陈子言来找自己,苏若品忙上前去迎,未待开口,便听陈子言道:“你可知道,胡中正上次送去的评品名单,出问题了?” 苏若品摇头,追问道:“怎么回事?子言快与我细说。” 沈月夕这时上前,帮陈子言斟了杯酒,怕打扰他二人,忙又缩到一处。 陈子言握了握眼前杯盏,却又收手,面色凝重:“是洛阳城的审查官员,在审查谯郡评品名单时,发现有四位下品官员已不在人世,可名单上却还有他们的名字,翻看过历年谯郡的评品名单后,发现大中正只是调换了几位上品人员的阶品,名单分明就是去年的,再者前几年,人员依旧没多少调动,显然是大中正疏于公务所致。” 苏若品袖中拳头一紧:“评品是洛阳城从各郡选取人才的唯一捷径,想不到这几年,胡中正都这样……”及至此,苏若品更是暗自懊恼,之前送给胡中正的那些荷花酒均是付诸东流。 陈子言跟着点头:“是了,我早上时经过胡中正府门口,便听家丁说,洛阳城来的审查官员,已将胡中正革职查办了。” “什么?”苏若品只是装作惊讶,实在发生这种事,胡宝巨不掉脑袋都是大幸:“革职查办,那我们谯郡可有派来新的大中正?还是由小中正顶职?” 陈子言道:“是从上品人员中,按照阶品选下来的,胡宝巨后面的,便是他长子胡宝灵,你说这些审查人员也真是够懒,明明清楚胡宝巨是什么人了,竟还按照之前的评品名单来择人,有什么用!” “胡宝灵?我与他见过几次面,记得他品行比之其父,要好上许多。” 陈子言哀声道:“好又有什么用!他毕竟是胡家人,谁知能不能挺到明年评品,若是不得,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苏若品琢磨片刻,道:“那今年的评品怎么算?就这样么?” 陈子言摇头,这才闷头呷了口酒:“不知啊!我刚从胡府门口听到这事,便急着来找你了。” 苏若品只得谢过陈子言,匆匆熬过一个晌午,苏若品终究坐不住,与徐翠英言语一声,提着一壶荷花酒往胡府去。 正逢此时,几位官爷从胡府门口跨出,均是一身缁衣,腰间别着菱花,一眼便能看出是洛阳城来的。苏若品不敢贸贸然上前,只站在一边候着,见那几位官爷均上了轿,方见后面尾随一位陌生老者,三角眼络腮胡,老先生的姿态,与那几位官爷言语几句,并没跟着上轿。 回身时,见苏若品站在胡府门口的梨树边,只当是府中人,与其做了个揖后,往一旁走去。苏若品好奇打量着对方,心思起伏,正想上前与那老者言语一二时,胡府内复有人出来,正好是那走马上任的大中正胡宝灵。 然父辈即是行差踏错,他这新上任的大中正也不见得有多消停,手中握着审查官员丢给自己的评品名单,这便要重新修订,适逢见苏若品迎在门口,不由与身旁小厮问道:“那位公子是?” 小厮平日跟着胡宝灵,自然也没见过苏若品,只现今名士,均喜穿素衣长衫,再者苏若品手里又提了壶名士大爱的酒,一时不敢妄语:“小奴不知,怕不是这次评品受到牵扯的哪位爷,少爷您还是亲自与之言语吧?” 胡宝灵觉着有理,将评品名单收入袖中,笑盈盈走到苏若品面前:“这位公子,不知来舍下有何贵干?” 苏若品拱手作揖,与胡宝灵道:“在下苏若品,现处翠英酒铺,这次前来,主要是受人所托,来给胡府送壶上好的荷花酒。” 既罢,胡宝灵紧了紧眉,苏若品复道:“胡老爷很喜欢这荷花酒,每回儿来酒铺,都要与小生借着这酒言语多时,想必这几日伤好,对这酒定是惦念。” 胡宝灵是个明白人,听苏若品不唤胡宝巨‘大中正’,便该是知晓了审查评品名单的事,再想一个酒铺的穷酸书生,这回儿估计也是想走空子,且没记错的话,早上他便命人去酒铺取了荷花酒来,苏若品这番多此一举,反倒显得蠢。 于是乎,胡宝灵没与苏若品多说,令小厮接过荷花酒后,便往一旁去。苏若品僵在原地半晌,复见胡宝灵止住脚步,直道:“评品名单要给本中正重新编排,你们的阶品等级,也得再等一等才得知晓。” 话毕,胡宝灵往远去,苏若品思索许久,兀自摇摇头,失了魂似的往回去。真真是怕,这番莽撞,要将此前一切推翻。 然胡宝灵这人,却实在没那么多挤压贤士的心。只一到郡府,翻开了历年的评品名单后,便将苏若品轻易忘掉。从前往后将那些离世的人员剔除掉,剩下的人名,胡宝灵大致记得熟,直到‘苏若品’三个字,胡宝灵琢磨许久,要知是胡宝灵所不熟知的人,将其安在原本阶品的末尾最为合适,可这个苏若品,胡宝灵却觉不可,毕竟听其言辞,也算是父辈赏识的人,虽说这次刻意前来是个错误,但祖上做过官,原处下品前位,若放在末尾,便是下品中的下品,实在不合适…… 也偏巧这时,胡宝灵内人来为胡宝灵送家饭,胡宝灵许是开心了些,想将手头事快些忙完,且觉搁浅在苏若品这名字上太久,再者审查官员今日刚说过,谯郡近年来都没举出几个能用的人才,不如就将这苏若品搁上去,到时如何,权且看苏若品自己的造化。思及此,胡宝灵将苏若品的名字提到下品首位,草草为评品名单续尾,算是了事。 这之后,整个谯郡的评品人士自然又要等,从原本的半个月到如今的一个月,苏若品更显心急如焚,吃饭睡觉均不安稳,周遭人看他时,难免觉得,他比之原本要憔悴了一圈。 好在评品名单最后还是下来了,苏若品不出所料又夹带失落地入了下品,虽是下品首位,但谁知哪里会有闲散官职,为谯郡一个下品人士所留,一年来的心血再度白费,苏若品先是撂下派给自己的评品名单,后一怒,当着酒铺客官的面,将那名单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个狠。 徐翠英站在一旁,神色凄婉着望向苏若品,正待其安静时,想要上前去劝,对方却一回头,往楼上屋中跑去。 后整整三日,众人都没在酒铺看见苏若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十章 沈月夕虽不算担心苏若品,但见苏若品那般气怒,格外好奇是出了什么事。小葵与沈月夕解释不清,言语间,却杂着戳人心窝的大实话:“去年就是这个样子了,估摸着,这回儿评品的事,苏哥哥又没评到自己满意的。” 沈月夕抱着小酒壶,与小葵问:“到底什么样才是满意的?”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认字,总之苏哥哥生气的话,肯定不是评到上品了!我听说啊,很少有寒门子弟能评到上品,毕竟这些年来,谯郡也没什么大风水,苏哥哥只是认识郡长他们,肯定也不会在自己的阶品内有大变动,等这个…其实就像等天上掉馅饼的样子。” 沈月夕望了望天,天真道:“天上掉馅饼啊!我从小就希望这样,可到现在都没有,估摸着,以后也不会有了。” 小葵耸了耸肩:“不过苏哥哥这个,应该比天上掉馅饼容易些吧,我也不清楚,总归日后还有很多年呢!说不定哪天苏哥哥便不摔评品名单了。” 沈月夕心中跟着哀叹,想是一年又一年过去,谁知哪一年会有变动,好歹如今满意小酒铺的伙食,就算是糠咽菜配馒头,一日三餐准备的全,她也舍得一直待下去。 又是一日,沈月夕将手中活计做完,便与小葵回房休息。 躺在地铺上睡到中途,却被腹中一阵咕叫吵醒。沈月夕捂着肚子起身,还以为又是吃坏了肚子,酝酿一晌后,却发现自己是饿了。 正糊涂想着,自己晚上吃的也不少,怎么这样快就饿了时,沈月夕已偷偷披上外衣走到门口,下楼时,却见远处有灯火映照,一时恐慌,正不知要不要往回走时,听到苏若品的声音:“谁啊?” 沈月夕犹豫一瞬,硬着头皮下了楼,这时见苏若品一身净白长衫,举着壶酒坐在中央矮桌处,双腮泛红,醉意微醺。见着沈月夕,先是一愣,复咧嘴笑道:“是你啊。” 沈月夕支吾着走到苏若品身边,彼时见桌上还有半盘花生米,忙坐了下去:“我…睡不着。” 苏若品如今喝多了酒,也不想着与沈月夕避讳,柔起声色来,像是二月柳絮荡春水,腻着沈月夕的少女心扉:“怎么睡不着?想什么?” 沈月夕摇摇头,抽空从桌上捡起花生米吃:“没什么,就是…胡乱想了很多事,想着想着就饿了。你呢?怎么在这里喝酒?这样喝的话,要付翠英姐酒钱么?” 苏若品呵呵一笑,将酒壶撂在桌上,一只手撑着桌角,无来由发着力:“酒!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学问,我根本也不差那些纨绔子弟,可偏偏,我想要的,就是不来。” “你想要什么?”沈月夕一边与苏若品周旋,一边偷吃花生米。 苏若品毫无察觉,一双眼盯着酒壶,依稀出了重影:“我要做官,我要像我爹一样,不仅如此,我定要比我爹强!你知不知道,读书人这辈子,实在话没什么抱负,就一个!”苏若品说着,将手束在沈月夕眼前,唇角紧抿,该是醇酒浑人,苏若品只得勉强言辞:“做官!什么出人头地,什么为国效力,我全都不在乎,我只想做所有读书人最想做的,就是为官!因我本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想,有了权势,我便该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沈月夕嚼着花生米,直白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那你干嘛那么生气?” “我没那么多时间去想我想要什么!我只知道,我是个读书人,我爹是,我爷爷是,我们祖上全是读书人,我就要继续,我不能辱了苏家的门楣,可如今,我已弱冠之年,却一事无成,待在继母的小酒铺里浑噩度日,算什么样子啊!” 苏若品说着,猛一垂头,眼泪掉到手背上。沈月夕这才看出,苏若品真是好伤心,缓缓撂下抓花生米的手,与苏若品安慰道:“你不要伤心了,其实在酒铺也很好啊,你比我和小葵过得好多了,翠英姐对你多好啊!她又没嫌弃过你不是?” 苏若品不应,听沈月夕继续道:“且你认识那么多字,虽然我不是读书人,但我觉得你很厉害啊!早晚有一天会得到你想要的么!那在此之前,你就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就好了,想那么多,只会越来越烦,一不小心,头发都会掉光的!” 苏若品有点被说动,抬眼时,撞上对方漂亮而无辜的眸,心意阑珊,定定与对方望了半晌,从初见时便深种的情思呼之欲出,开口间,却听沈月夕肚子咕噜一叫。 二人双双愣住,随即见沈月夕一笑,手掌转着肚皮,与苏若品道:“跟你说着说着,我更饿了。” 苏若品收身,来回于桌前望了半晌,终于明白,自己这一回儿,是真的喜欢上沈月夕了。管她曾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还是如何,他偏生就是看上了她,日后做了官,他是否想要更多暂且不知,只如今,他想要沈月夕。 而即是喜欢上了,苏若品便不能再对沈月夕置若罔闻,一听说对方饿了,踌躇片刻,忙起身往后厨房去,临走前,与沈月夕赌誓般道:“你等着我,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煮面去,一定在这等着我啊!” 沈月夕点点头,眼望着对方往后厨去,故自回头吃起花生米。 深秋凉风从门口缝隙处吹进,沈月夕觉着有点冷,刚想将肩上外衣穿好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么?” 沈月夕听出是顾清风的声音,忙为对方开门。 原来这夜顾清风巡街,从西街回来便已是深夜,谁知路过翠英酒铺门口,却见其中还点着烛火,想是有人没睡,便来看看,也是没想到,来应门的会是沈月夕。 “月夕,怎么还没睡?”顾清风步入酒铺,见桌上摆着小酒壶,难免诧异。 沈月夕跟着顾清风坐下,悠然解释道:“苏若品半夜喝酒,好像因为那个评品什么东西,很难过,还说什么得不到想要的……” 顾清风了然,一只手抚着腰间跨刀,天然一副侠风:“哦…也是,你可知道,若品这次评的,是下品第几位?” “什么下品第几位?我不知道啊!”沈月夕愚钝着摇了摇脑袋,又开始抓盘子里的花生米吃。 顾清风是清楚苏若品处境,想是要大半夜的喝醉酒,估摸着又是下品,只不过,前几日隐约从郡长那里听说,手下谯县的县长之位,待原县长离职后便有了空缺,区区一个县长,多半是从下品人士中择人,倘若苏若品位列下品前位,便很有机会。然这时顾清风又不好与苏若品直接问,深怕其阶品过低,听到这消息,更是气馁。只与沈月夕道:“那你这几日,便不要与若品吵架知道么?他心情不好,且这评品的事,对他影响很大的。” 沈月夕霍然机灵:“谁告诉你我们吵架的?” 顾清风温然一笑:“有一回儿你不在,我来给姑姑送糕饼,听姑姑说的。” 沈月夕努努嘴:“那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走?” 顾清风很少与女子言谈,这时见沈月夕娇滴滴的小样子,又是喜欢又是小怕,难免红起脸:“有事要做,也不能总来看你,总之你听话,在这里好好待着便好。” 沈月夕哼哼道:“我很听话啊!再说了,就算是平常,我也不好惹苏若品的,翠英姐从来向着他,我有时见着他,都要绕道走!” 顾清风被沈月夕逗笑,眉眼瞥见其鬓角发丝,曲蛇般混乱蜿蜒于额角,不由抬手,为对方顺了顺。 沈月夕一愣,乍然有了当初,阿三为自己淋雨时,自己想要嫁给对方的冲动,鬼使神差与顾清风道:“认识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唤你。” 顾清风星眸微澜:“你想要怎么唤便怎么唤好了。” 沈月夕想了想,笑眯眯道:“阿三好不好?” 顾清风愣神,不禁问道:“为何啊?” 沈月夕往顾清风身边凑了凑,不小心挡住其视线,使二人均没发现,已端着两碗面条站在远处的苏若品。 且见沈月夕语色天真,直与顾清风道:“我觉得你对我好,我当初就想,谁对我好,我就嫁给谁,之前我想嫁给阿三,但后来阿三病死了,现在你对我好,我就叫你阿三,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顾清风慌了神,却禁不住扬起笑颜,与沈月夕羞涩沉眸:“傻丫头,你说什么呢…若是觉得我对你好,便唤我…顾大哥吧。” “顾大哥?”沈月夕琢磨一下,虽不清楚顾清风准确年纪,但想是比自己要长些,便点头道:“好啊!” 正逢此时,苏若品醋地酒劲上来,手一抖将两碗面条砸到地上。 沈月夕与顾清风闻声回头,待不多时,徐翠英也忙活活推门而出,见顾清风与沈月夕坐在一处,更像是坐实了什么,下楼与沈月夕摆摆手道:“这是干什么啊?大半夜的,你快给我回去睡,明天还要干活呢……正好清风你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沈月夕犹豫着往后撤身,顾清风则是一脸尴尬,徐翠英这时才反应到,刚听到声响,回头见苏若品发呆站着,脚下两个面碗,也不知是何种情形,只见那粮食糟蹋地可惜,气呼呼与沈月夕吼道:“看什么?不想睡觉?先把那给我收拾了!” 沈月夕不情愿撇了撇嘴,不敢与徐翠英顶撞,想是解释也没用,只得照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已是子时将过,翠英酒铺的人,除却还在屋中安睡的小葵,其余人均是离奇地醒着。 酒铺内,沈月夕可怜巴巴蹲在地上收拾面碗,呆了许久的苏若品本是想上楼,心思权衡下,还是帮着沈月夕一起收拾。 另一边,徐翠英领着顾清风往后院去,就着夜色凉薄,与顾清风疲怠着打了个哈欠:“大半夜都想着来姑姑这里,你以前可不是这般啊。” 顾清风顺遂道:“只是刚我来时,见灯还亮着。” 徐翠英摆摆手,懒得听顾清风解释。要知沈月夕不在时,顾清风是很回避着与徐翠英见面的,毕竟两人不过门面上的关系,若是顾清风在谯郡有第二个亲人,铁定也不会将沈月夕托给徐翠英照顾。如今来往频繁,除去为了沈月夕,恐怕也没旁人。 徐翠英将胸前外衣往怀中掖了掖,一副老生常谈:“你将沈月夕这丫头放在我这里,要多久啊?” 顾清风“啊”了一声,道:“她在这里干活不好么?” “好是好,干活也还算麻利,只是…别怪姑姑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不想着成家立业么?” 顾清风沉眸,显然不会应付此种情形。 徐翠英则愈发凌厉,与顾清风道:“沈月夕这丫头仔细看么,还真是挺不错的,你若是喜欢,便娶了也好。你有了家,我也好与哥哥交代不是?” 顾清风是有些喜欢上沈月夕,但那喜欢着实浅薄,虽是知道了对方想嫁给自己,但只怕久久不见,过后也便忘了的。骨子里,顾清风不甚想要这般浅薄的感情,也许他日后会更加喜欢沈月夕,但顾清风更想等到那情意绵绵的时刻,再想着求娶沈月夕,如今时候不到,故与徐翠英难为道:“月夕她还小,我想还是再等等好。” “她是小,你不小了啊,整日往我这酒铺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酒鬼,你看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听姑姑的话,娶了她便好,如果方便,我让若品纳小葵做妾,你们俩的喜事一起办了,我也好腾出房子,招几个能搬大酒坛子的男人。” 顾清风这才了得,原来徐翠英是打着如此算盘,只好道:“那么…容姑姑我再想一想好么?” 徐翠英哀声道:“也罢了,你还是自己想想清楚,别到时候真娶了,又说是我逼你娶的。沈月夕先留在我这也好,看她除了擦桌椅板凳,还不会其他的,过几日,我让小葵教她做饭女工,以后也好照顾你。” 顾清风这才应下,与之言语几句,匆匆离去。 徐翠英本就困倦,回身打着哈欠往楼上走时,也没多注意楼下。不知彼时,苏若品在意着沈月夕肚子饿,复为对方煮了一碗面。沈月夕直接坐在灶台前吃面,一边吃一边打量着苏若品,憋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你刚怎么手抖了?” 苏若品还乘着些微酒意,心里狠狠骂着沈月夕,面上却格外镇静:“不小心。” 沈月夕点点头,感慨道:“幸好你当时掉了碗还站在那,不然的话,指不定翠英姐又要将这罪过赖给我。” 苏若品紧了紧神色,难免道:“你整日便担心这些?” 沈月夕肯定地“嗯”了一声,这时将面汤仰头喝下,撂下碗筷与苏若品道:“我不像你啊!有那么大的志向,我只要吃饱睡好就行了,多亏了你啊!我现在吃饱了,要上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沈月夕说着,格外客气地拍了下苏若品肩膀。苏若品一脸懵然,全没觉察出,沈月夕将面碗留给自己,自己蹭蹭跑到楼上去睡大觉了。 翌日,苏若品从床上坐起,该是喝了些酒的原因,睡得还算熟。醒时见窗外青阳高照,猜想已是渐入晌午。日后再不用记着胡宝巨来喝酒的日子,除此之外,只隔几日能见到郡长,若非窝在房中读书,似乎也没什么事好干。 这般想来,苏若品怅然叹了口气,起身时,从一旁书架拽下本书,慢无目的地读起来。不一会儿听见徐翠英敲门,见其端着清粥小菜,忙抬手接过。 徐翠英昨夜是没睡好,如今眉目困怠,见着苏若品,却不住满目欢欣,坐下时,与苏若品道:“昨夜你喝酒了?” 苏若品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几口粥,与徐翠英点头道:“心里烦,便喝了几口。” “嗯…那么清风来…是找你么?” 苏若品本就和顾清风不熟,如今一听到顾清风的名字,更是厌烦妒恨,声色不禁冷了冷:“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来了。” “哦……”徐翠英想苏若品也该不知,便与苏若品多嘴道:“我看清风是看上沈月夕那野丫头了,本来我还觉得那野丫头配不上清风,不过现在想想,倒也不错。清风无父无母,我日后也肯定要帮他找个姑娘的,既然他现在喜欢沈月夕,那么真再合适不过了。” 苏若品僵起神色,咬了口馒头,却死活咽不下去,听徐翠英继续道:“沈月夕那丫头长得不错,过几日我教教她,起码让她学点做人家夫人该会的事务,等沈月夕跟了清风,你和小葵,便将事也办了吧?” “我和小葵?”苏若品的心思全在书本和沈月夕上,还以为徐翠英早不打算让自己和小葵凑合,如今愣了愣,忙与徐翠英道:“翠英娘,我不想娶小葵。”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让小葵做你夫人,她那卑贱的小丫头,哪里配给你做夫人啊,我的意思是,你也老大不小,该是时候有个女人了,小葵不错啊,和你又熟,你收小葵做妾,日后遇上了合适的,再立为夫人,不冲突的。” 若是早先的苏若品,恐怕被徐翠英这么说着,也便应下了。不过女人而已,他全然不在意的,只是现在有了沈月夕,一想到自己娶了小葵,自己和沈月夕可就真的没戏了,可是万万不能应下:“翠英娘,我真的不喜欢小葵,我将她当…亲妹妹看的,哪里有人会愿意娶自己的亲妹妹啊!” 徐翠英匀出口气,与苏若品用力劝道:“可小葵不是你的妹妹啊,当初若不是我花二钱银子买下她,她现在早进了花楼了!你只消娶她做妾,你该是清楚妾为何物的,实在就和那专门照顾你的丫鬟差不多,再者说,苏家也要趁早延续子嗣不是?” 苏若品仍是不愿,与徐翠英摇头道:“还是不好,就算是妾,我也希望是我喜欢的女人。” 徐翠英一惊,显然没想到,整日闷在书本中读书的苏若品,还会有此等心思,错愕半晌,有意作无意地轻咳两声:“总之你再想想吧,昨夜我已与清风说了,他也是有心思娶沈月夕的,你倒是不急,等清风和野丫头的事定下来,再来忙你与小葵的也好。” 苏若品听到这里,握着汤匙的手登时一紧,差一丝力气,便要将汤匙掰软似的,暗自酝酿良久,刚要开口,却见徐翠英起身,摇着蒲扇往门外去。 苏若品搁到嘴边的话就此噎回去,但想自己若是真和徐翠英这般说,对方又会否愿意…本来沈月夕就是个小乞丐,对自己厚许如此的继母,真能让自己娶一个野丫头么? 也许说出来,反倒让徐翠英更加生气,倒不如不说,只怕顾清风哪天真要带沈月夕走,苏若品这便又要琢磨起,怎样让顾清风娶不了沈月夕。 可转念,苏若品又要想,之后要如何去巴结那位新上任的大中正胡宝灵。 毕竟他父辈与苏若品也算相识,可谯郡的人也都清楚,胡宝巨那家伙自从成了大中正后便越来越糊涂,这几年,更是浑浑度日,自己与其父辈的交往,恐怕在胡宝灵眼前,根本不值一提。 再有那许久未来饮酒的谯郡郡长王仙,上次见时便手脚颤抖,也不知还能活几年,别没等自己有了官职,王仙又死了,自己又要花心思去巴结新的郡长,一来二去,也不知祸害了徐翠英多少酒水茶点…… 这般想着,苏若品复是没了气焰。不过几日,苏若品帮徐翠英在柜台前清点账面,不巧又撞见顾清风。 这回儿来的堂堂正正,一开口便与苏若品问:“若品,月夕去哪了?” 苏若品自然知道沈月夕在后厨帮着烧酒,可冒着被对方发现的风险,苏若品仍是风平浪静扯起谎:“她不在,刚去前街那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顾清风几分失落,低眉摸了下腰封处,便要离去。 苏若品觉出有异,跟着顾清风走出酒铺,才开口叫住:“清风?” 顾清风回头,听苏若品好生问道:“你找月夕有什么要紧事么?我回头帮你去问一下?” 顾清风这才从腰封处掏出一枚挂玉,道:“我想将这个给月夕,作为…聘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苏若品清眸一睁,尽力强颜欢笑道:“你…要娶月夕?” 顾清风犹豫着点了下头,苏若品这时看出,顾清风仍有所顾及,忙推波助澜:“你并不开心似的?既然不愿意娶那个野丫头,干嘛还说要娶她?” 顾清风攥着手中挂玉,当见其铜钱状闪着圆滑之光,透过缝隙,甚至能看清其下手掌纹路,一看便是好玉,实在也是顾清风娘亲留给他,说要留给儿媳妇的宝贝:“之前与姑姑谈过,我确实有点喜欢月夕,但本没想着,要这么快娶她,可姑姑说她想腾地方,我也不想给姑姑找不自在,既如此,便娶月夕好了,日后名正言顺,也好让她和我待在一起。” 苏若品僵硬一笑,心里已是急的火冒三丈,抬手间,狠狠揪了下脖颈处的骨头:“你不要这么心急啊!你只是有点喜欢月夕,那怎么行啊!万一日后你们成婚,发现越来越讨厌她怎么办?你们才认识多久啊!相处都不够,怎么能这么快下决定?” 顾清风跟着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但其实…月夕说过喜欢我的,我想,我应该不会怎么讨厌她的,她既要嫁给我,我定会对她更好,喜欢上她,也是早晚的事。” 苏若品怕自己再加阻止,反倒显得可疑,思绪躲闪间,一抬手扣住顾清风双肩,求助般道:“不不不!清风我求求你,你要是娶了月夕,我就要娶小葵了,我不想娶小葵啊,你是有点喜欢月夕,我是根本不喜欢小葵啊!若是娶了她,我这辈子的幸福都没了!若是以后再当不了官,我还不如死了!” 顾清风懵了懵,听苏若品说到‘死’字,认真起来:“啊…我还以为你喜欢小葵呢。既然如此,你该和姑姑解释一下的。” “你哪里看出我喜欢小葵?”苏若品瞪了瞪眼,故作难为道:“我又不是没和翠英娘说,但她说要等你娶了月夕再说,谁知你这么急就来了,清风啊,我求求你了,好歹我们也算兄弟,你先回去好不好?不然的话,我就要娶小葵了。” 顾清风没苏若品脑子转的快,将挂玉乖乖收回腰封,与苏若品问道:“那么…我要等你喜欢上小葵,再来娶月夕么?” 苏若品心知这不过缓兵之计,权且要顾清风信服:“总之先等一等吧,我如今什么都没有,真的不想娶小葵啊,就算是一个我不喜欢的姑娘,我也不愿她与我忍饥挨饿不是?清风,拜托你,先等一等,等我过了这阵子,你也知道,我刚又入了下品,处境算是可怜。” 顾清风明白评品之事对苏若品的影响,更加想不到,苏若品这狼子野心的人,竟会用这种伎俩,便妥协道:“我不着急,便等你心情好了再说,且我相信,若品你这般人才,早晚会有出路的。” 苏若品假笑点头,与顾清风应付几句,才将对方哄走。回到酒铺时,见沈月夕正在擦一旁矮桌,见着自己,好奇问道:“你去哪里了?” 苏若品一瞬想起沈月夕对顾清风的喜欢,气闷着甩了甩衣袖,折身往柜台处去:“用不着你管!” 沈月夕不知哪里惹了苏若品,也懒得和他再纠缠,更是神气地‘哼’了一声,蹦跳着往后院取酒。 后来几日,苏若品对沈月夕不冷不热的,时常还无缘故地与沈月夕发脾气,徐翠英若是见着,便抓住沈月夕去柴房睡一夜。沈月夕没见着顾清风,自然也没机会诉苦。 苏若品倒也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想对沈月夕好些,指不定就能让对方回心转意。可每每有了这般心思,顾清风便来了。 想要沈月夕喜欢自己已然不易,顾清风的出现更是让苏若品心烦,明面上,他要与顾清风客套,三言两句将想见沈月夕的顾清风哄走,再哄骗众人说,顾清风只是有事路过。 如此时日一长,顾清风终生了疑,想是每次去翠英酒铺找沈月夕都不在,世事如何那般巧合? 坐在府衙门口,顾清风隐约觉出苏若品行径可疑,然怕真就那么凑巧,又不好贸贸然与苏若品问,一时心思飘忽,也打起了主意。 闻言,郡长王仙这些时日身体无大碍,只听郡长夫人言语,郡长老了,身子骨不好,日后要少些饮酒,因此这段时日,都没想着往翠英酒铺去。不过,即是说少些饮酒,偶尔小酌两三口,该是没甚大碍。于是乎,简单几句闲谈,顾清风便将郡长引到翠英酒铺。 苏若品一见郡长来,自然没空与旁人言语,端上两壶荷花酒便往郡长身旁凑。顾清风手脚利落,趁苏若品与郡长谈的热烈,悄悄往后院去寻沈月夕。 正好昨日,沈月夕刚被徐翠英关在柴房一夜,见着顾清风,像是见着了许久不见的亲人,直冲冲往对方怀里冲,言语间,提着哭腔:“你怎么这样久才来看我?” 顾清风难免觉着,沈月夕不过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于她而言,对自己的喜欢更像是渴望依赖:“我…对不起,我之前来找过你几次,碰巧你都不在。” 沈月夕勉强点了点头,上手往顾清风腰封处探:“那糖呢?你说下次来给我带糖的啊!” 顾清风不胜羞涩着往后退几步,与沈月夕安抚道:“我忘了,下次给你带好不好?下次一定给你带。” 沈月夕点了点头,心情忽而压抑,低眉间,情绪疏离可见一斑。 顾清风跟着她目光往下沉,温声问道:“怎么了?不开心么?” 沈月夕甩了甩肩膀,刻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什么!就是苏若品那家伙!烦死了。” 顾清风拉沈月夕至了身旁:“你们又吵架了?” 沈月夕酝酿片刻,情绪终把持不住,吸了口气的功夫,哭地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了,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对我很凶,本来我躲着他就好了,可每次都被翠英姐撞见,一不小心,就要被关在柴房一夜,晚上还只能吃馊掉的窝窝头,我真是去珍馐酒楼门口要饭,都比这个好!” “不要这么想。”顾清风听沈月夕如此抱怨,真真怕对方要离开,这时才觉出自己有多在意她,莫名一笑,抬手将其揽入怀中:“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不待在这里,日后你便很难见到我了,我回头和姑姑说一声,让她不要总罚你好不好?只是你也要听话,好么?” 除却和小乞丐打架时不小心撞到哪个小子怀里,沈月夕还是第一次被人抱,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又是自己喜欢的。便算之前想要嫁给顾清风是小孩的想法,如今沈月夕也不由认真起来,嗅着他胸前莫名的青木香,脸颊骤红:“我很听话。” 顾清风心幡摇曳,跟着沉醉其间:“月夕……” “嗯?” 顾清风想,也许苏若品现在还不想娶小葵,但他却真真想要娶沈月夕了,虽说要等苏若品脱离可怜处境,但先与沈月夕说清却也无妨:“我想……” 谁知话音未止,远处忽传来苏若品的喊声:“清风!” 那语色几近嘶吼,只是苏若品声色本就泛软,因此言语时,并没多少戾气。顾清风只当苏若品不知为何着急,回眸间,忌讳着松开沈月夕:“若品,你怎么不在陪郡长喝酒?” 苏若品本是用心的巴结郡长,谁知一回眸,却多心发现沈月夕和顾清风都不在,本是想以郡长为重,可再开口时,却丢人的结巴起来。 徐翠英见此情形,忙上前解围。苏若品想乘机去后院喝口凉水清醒,谁知一掀开软帘,便见顾清风和沈月夕抱在一起,登时不淡定了。 上前时,苏若品难掩气闷,心里仍打着转转,想着与顾清风哄骗:“郡长有些喝多了,你去看看吧,时候也不早,该送郡长回去了。” 顾清风更是生疑,想以往,苏若品可是宁愿郡长在酒铺过夜的,怎么如今天色还早,便要轰人走:“怎么今日,你们便谈好了?” 苏若品避过顾清风目光,余光瞟着正偷偷抹泪的沈月夕,像要吃人:“郡长年纪也大了,我看他有时咳嗽,喝太多酒也不好。” 顾清风方点头,与沈月夕流连着望了眼,复与苏若品叮嘱几句,才折身离去。 沈月夕眼巴巴与顾清风望着,只待对方过了拐角,才回眸与苏若品望一眼,想是之前被他不少折磨,如今半句话都懒得说。往酒铺中去时,迎上徐翠英,逮小鸡似的将沈月夕抓到眼前:“哎!正好你在这,如今酒铺里生意不多,你给我把上个月的帐收了去。” 沈月夕一脸茫然,刚要与徐翠英问话,远处苏若品却听得真切,忙上前接下徐翠英手中账本道:“我去吧,她又不知在哪,不过跟着我去,也好帮我拿些东西,上回儿刘掌柜要送我好些海产,我嫌重都没拿。” 徐翠英听此应下,沈月夕回过头,见苏若品一脸得意,猜想不知哪里惹到他,这番又是要捉弄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统共算下来,今日只消收三笔账罢了,令有一个南街齐掌柜的酒钱,欠的也不多,而且南街太远,今日不去也罢。”苏若品指着账本上的数目说完,抬眼望向沈月夕,见其一副不情愿的死模样,难免道:“怎么了你?一脸嫌弃,我又不欠你酒钱?” 沈月夕跟在苏若品后头走,乍有钻进人群,一走了之的念头:“我又不识字,你带我去收账做什么?实话说吧你!我到底哪里惹到你,是不是又想要欺负我啊你?” “我欺负你?”苏若品指了指自己,复摇头道:“你这死丫头,真不识好歹!” “谁不识好歹啊?”沈月夕反问一句,本是想列数一下苏若品的罪行,可又怕苏若品会更加记恨自己,吞吐半晌,便没再说话。 苏若品心里亦是委屈,想自己明明是喜欢着沈月夕,可对方不知道不算,还坚信自己要欺负她。再想她之前与顾清风说的那些话,今日竟还不知羞耻地抱在了一起,莫不是背地里早早私定终身了?而自己千算万算,却不知沈月夕和顾清风,才是上天注定的一对良人? “沈月夕,你知道你现在多大么?”可苏若品不愿放弃,即是输,也要在此之前,竭尽所能的阻止。 沈月夕不知苏若品为何问这个,老实答道:“我…我不知道啊。” 苏若品愣了一下:“你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 “我不能确定啊!有大爷施舍的时候,我才学会数数,之前活了多少年,也不记得了。” 苏若品轻哼一声,料想沈月夕这模样个头,也不过十五六岁,索性道:“我看你也就不到十三岁呢,你知不知道,这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呢,是非不分,遇上了坏人还当是好人。” “十三岁?”沈月夕深觉自己活了不止十三年,却又不好和读书人较真:“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要再多活几年,遇上更多的人,才能清楚,谁是真正对你好。” “我听不懂。”沈月夕猛地摇摇头,忽与苏若品嘻嘻笑道:“不过我知道,顾大哥对我好!这就够了!” 苏若品清眸一沉,整张脸挂着阴色,稚气问道:“那我呢?我对你好么?” 沈月夕想了想,杵着下巴照实道:“你么,给我煮面时真是挺好的,但是其他时候就不好了,凶巴巴的,说的话我又听不懂。” “那是你没文化……”苏若品嫌弃一句,怕惹沈月夕更讨厌自己,忙调转言辞:“那么说,你是喜欢顾清风喽?” 沈月夕点头,明眸精亮:“我喜欢啊!” 苏若品复问:“是喜欢到,想要嫁给他的么?” 沈月夕脸色一红,与苏若品调皮避着目光:“喜欢他就嫁给他啦!不过顾大哥人那么好,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我上次问他,他都没说喜欢我。” 苏若品不住咬牙切齿,至了拐角处,差点撞上前,分辨下方向,拉着沈月夕往西街去:“那你知不知道,做人家夫人的话,要学很多东西的,你什么都不会,怎么嫁?” 沈月夕好奇问道:“要学什么啊?” “要学做饭,洗衣服,还有…三从四德,要背《列女传》,你都还不识字,怎么做人家夫人啊?” 沈月夕信以为真,傻乎乎眨巴两下眼,忙跟上苏若品步伐:“原来嫁人那么麻烦么?” “嫁给清风的话,肯定是这样了。” “难怪哦!我当初就想着嫁给阿三来着,阿三是个乞丐,我只消帮他要饭就好了,可是清风大哥是抓贼的,要求肯定就更高一些。” 苏若品暗自得意,心里想着让沈月夕知难而退,忙道:“对啊!你大字不识一个,看来是做不了清风的夫人了,还是早早断了念想,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而后,沈月夕久久不曾言语,苏若品想是将沈月夕吓住了,收过西街欠下的第一笔账目,出门时又遇上陈子言。苏若品早听人言,陈子言从未见过那新上任的大中正胡宝灵,结果被排在了下品末位,这回儿别说是求官,真是想自称读书人都有愧。 苏若品一边为对方可惜,一边又想着,千万别再见着对方,毕竟这晦气之人,苏若品如今可是不想要。只是见了面,苏若品又不好躲开,只与对方客套道:“子言,好久不见啊。” 陈子言满面愁容,显然已被评品名单击垮,比之上次见时,更显容色憔悴,见着苏若品,更是难掩妒意:“是啊,过阵子便准备离开谯郡了,记得刚来时,我与若品你均处下位,可如今,你已入了下品首位,我却……” 苏若品这才晓得人比人吓死人,本来苏若品是对依旧处于下品不满意的,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惨的陈子言,一时也不知如何言语。好在陈子言心情不好,没说几句,便往一旁米铺去。苏若品这才脱身,回身见沈月夕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怕是还在想顾清风,将手中账本卷在手中,照着沈月夕脑袋便敲了一下。 沈月夕“哎呦”一声,抬眼见苏若品邪邪一笑,于自己面前摊开账本:“你看,这样一笔账便收好了,可惜你不认字,不然的话,我还可以教教你。”、 沈月夕若有所思,半晌,与苏若品道:“那你教我认字吧?” “真的?”苏若品目色一闪,当时日后有了和沈月夕独处的机会,乐得开花。 沈月夕却往前走去,自顾自道:“我要是认了字,就可以读《列女传》了,那样的话,我就能做顾大哥的夫人了,就算到时候他不想娶我,一看我刚好会这些,说不定就喜欢我了!” 苏若品一张脸复是僵住,一路往下个收账地去时,根本懒得与沈月夕搭腔。沈月夕却来了兴致,追着苏若品问:“你可不可以教我啊?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你只要闲下来的时候,教我几个字就好。” “教你几个字?你知道《列女传》有多少字么?”苏若品说着,不觉恶起声色:“你有那么喜欢顾清风么?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那么喜欢他了?万一日后有个人对你比他还好?你怎么办?你不怕自己后悔吗?” 沈月夕毫不犹豫:“我不怕啊!日后遇到了更喜欢的人,那都是日后的事,我要是嫁了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的喜欢他,就算日后再有人对我好,我也不会动心。” “切……”苏若品甩了甩衣袖,差点将钱袋直接甩出去:“说的信誓旦旦,谁知到时又要怎样。” “总归我现在喜欢顾大哥,我要是嫁给他了,也一定会和他在一起,你说的那些,我也都会学,到时候顾大哥就会对我好,也一定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苏若品摇摇头,晓得沈月夕这般言语,心境还是个孩子,可她一口一个‘顾大哥’叫着,仍是让苏若品不爽。很快至了第二家店面,钱收好后,老板热络着送了苏若品两条青花鱼,本来这种粗活,苏若品是舍不得让沈月夕做,可谁让她惹得苏若品妒恨,出了店门,便将青花鱼递到沈月夕手中。 沈月夕却乐得快活,仍不辞辛苦着与苏若品问:“那么你到底要不要教我认字啊?” “你认得几个字,也背不下《列女传》的,算了吧。” 沈月夕遇上不懂的事,自然显得天真,气呼呼嘟嘴间,与苏若品央求道:“那怎么办啊?你这么说,我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嫁给顾大哥了?” 苏若品顺水推舟,佯装怅然道:“是啊,所以你死了这份心吧,就你这小乞丐,大字不识一个,又没有钱,哪里配嫁给清风啊?你要知道,清风是官府的人,好待也是个官,要娶的是世家小姐,就算不是世家小姐,也会是个知书达理学识渊博的姑娘,你啊,清风才懒得理呢。” “可是……”沈月夕忽而想到,今日顾清风还抱自己来着,难道那不是喜欢的意思么?可嘴上又不好与苏若品说,便只闷下头,丧气往前走去。 苏若品很快收完三笔账,从最后一家店出来时,将其送给酒铺的一篮子糕饼递到沈月夕手中,瞧着她实在难过,才开口安慰道:“好了,不过顾清风一个,你也不用这么失落吧?总会有人娶你的不是?” 沈月夕轻哼一声,将青花鱼与糕饼用力提了提:“是啊,不过要是你娶的话,就算了。” 沈月夕说罢,双眼无神地往前走去,至于身后呆在原地的苏若品,全然未有察觉。 直待沈月夕走出好远,苏若品才气冲冲跟上,与沈月夕失狂着吼起来:“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了?你的意思是,我比顾清风差喽?” 沈月夕当然觉得苏若品比顾清风差,一来沈月夕觉得顾清风长得比苏若品好看,二来她喜欢能武的,三来,沈月夕自觉地,苏若品这总是欺负他,自己又穷酸的书生,根本不值得人喜欢。可沈月夕也不想惹他,便虚虚一笑,随口道:“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配不上顾大哥,肯定也配不上你。” 沈月夕说着,抬脚往前走去,苏若品跟在后头,憋闷许久,冒出一句:“我说配得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可惜沈月夕没听着这一句,直冲冲往前走时,拐角处没在意,一下撞到个人。 青花鱼和糕饼撒了一地,苏若品忙跑上去扶。沈月夕揉着撞到的腰起身,见撞自己的是个小乞丐,也没多气,只提点道:“怎么回事?小心点么!” 小乞丐从地上爬起,这时见苏若品腰间钱袋,目光一个激灵,抱着拳头和沈月夕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沈月夕也曾做过乞丐,将心比心,自然也不想难为对方,只是地上的青花鱼和糕饼脏掉了,正回头要与苏若品解释,小乞丐却忽撞上苏若品,手起刀落,将苏若品腰间钱袋顺走。 苏若品愣了一下,低头时,见着钱袋不见,忙与沈月夕道:“不好了!我的钱袋!” 沈月夕没想到,如今的乞丐均做起了小贼,还偷到了自己头上,未理会苏若品,直冲冲便往小乞丐跑去的方向追。 这一追,刚好追到了沈月夕当初躲避的淫祠。也算是许久不见,沈月夕这时一见,难掩想念。摩挲着一旁破门,缩着手脚往里进,结果便听着其间有细微声响,越是临近祠堂内,一训斥男音便越发明显:“真是没用,就捞回这么点钱,不过也算好了,总比我上个徒弟强。” 沈月夕但觉这声色有些耳熟,从缝隙处猫出头去看,正好看见当初的老朋友小笼包。与之前比,这小笼包的脸似乎又圆了一圈,变成了大笼包,教训起身前小乞丐来,腮帮子上的肉一颠一颠,倒有点吓人。 沈月夕不住捂上嘴,这时瞧见蹲在地上的小乞丐,正是偷苏若品钱袋的那个家伙,灰头土脸的鬼样子,和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态度倒是比自己要卑微许多,听着小笼包教训,只顾傻笑:“谢谢师父夸奖,其实本来不是偷这家伙的,但没想到,之前偷得那个家伙发现了我。” 小笼包从苏若品的钱袋里将钱掏干净,顺手将钱袋撇到一旁稻草堆中:“也是了,你第一次上手能偷到就不错了,这两个铜板赏给你,剩下的,我先扣下,算是你孝敬师父我的。” 小乞丐有些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我实在看不下去,再者要帮苏若品要到钱,将一旁破木板推开,便跑到小笼包面前:“小笼包!你这个贪财鬼!把钱还给我!” 小笼包与我仔细望了望,竟没瞧出我是谁,呵呵一笑,得意道:“我当是官府的人呢!小丫头你跑的倒快!但这是我的地盘,看你还是回去吧!” “小笼包!你不认得我啦?”我歪了歪脑袋,不由分说冲到他眼前:“我是小月子啊!” 小笼包眯起眼,很是用力地瞅着沈月夕良久,摇摇头:“小月子?你逗我呢吧?小月子早就死了!” 沈月夕瞪圆了眼,不免觉得小笼包在咒自己:“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变干净了而已,你就不认识了?你听听我的声音,我不是小月子是谁啊?” 小笼包却道:“可你不是被抓起来了么?我觉得前几日东市那边斩首了一个女子,不是你么?” “当然不是我了!我活的好好的,你还不信?”沈月夕说着,指了指淫祠后院:“我们一起埋的阿三,你不会这个也忘了吧?” “哎呀呀!”小笼包唱戏似的亮声道,两只手跟着拍出声响,尽力等着那一条缝的小眼睛,惊喜道:“你还真是小月子!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么还变成这个样子?” 沈月夕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做乞丐时,是有多脏,只消洗干净脸,连小笼包这老朋友都不认得自己了,低头摸了摸脖颈处,与小笼包道:“我遇上好人了,早就不做贼了,也不做乞丐了!也不和你多说了,快点把钱还给我就好。” 小笼包忙护住胸口,与一旁小乞丐望了眼:“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偷同行的啊?” 沈月夕这时上前解释:“不是啊小笼包,他偷的是我…嗯…算是我朋友的钱袋,要是不把钱还给他,我们回到店里去没法交差的。” 小笼包琢磨道:“怎么小月子你现在真的不做贼了?那你…伤了大中正的事呢?” “那个啊…他又没死!我想应该没什么事吧!” 小笼包哀叹一声:“你的运气可真是好,这都能躲过去,看来做贼还是有发展的,小月子啊,不如别做你现在做的事了,我们拿着钱,去个好地方吃一顿,过阵子离开谯郡,如何?” 沈月夕当然不肯,倒不说她实在不愿意做贼,只顾及如今心里有了顾清风,也万万不要做贼:“不行!我不要做贼了,小笼包你快点把钱给我,日后你做贼什么的都和我不相干,我只要把钱拿回来,你和这小兄弟就赶紧离开吧!” 小笼包私下衡量,觉着沈月夕如今回头是岸,自己想要再拉拢她也没什么用。只是还钱的话,倒也不像是小笼包的作风,虽说沈月夕和自己相识,但她既然不想做贼了,小笼包觉着,也没必要再卖她什么人情。 至此,小笼包拉起一旁小乞丐,与沈月夕登时变了嘴脸:“不行!反正现在你也不做贼了,我们师徒关系已尽,钱是我徒弟凭本事偷来的,凭什么还给你?你识相的,就快走吧。” 沈月夕懵了一懵,半晌与之问道:“我什么时候是你徒弟了?说了和你一起做贼,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做你徒弟啊!” “那你算什么?”虽说当初在乞丐堆里,个个小乞丐均是一个德行,但小笼包也不瞎,看得见沈月夕是个姑娘,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于这小贼而言,沈月夕若是一直和自己做小贼,没准日后就能成自己老婆,成对雌雄大盗…可现在沈月夕变得更干净漂亮了,与自己,却彻底没了戏,原本打的如意算盘如今落了空,小笼包心里更是气了:“总之我不会把钱给你的,你最好快点走!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还会不会活着,从这里出去!” 沈月夕复是一惊,与小笼包教训道:“好啊你小笼包,现在还学会杀人了么?你还真以为你打得过我啊?你太过分了!我要抓你去见官!” 小笼包与身旁小乞丐使了个眼色,更是神气道:“杀人?我还不敢!不过小月子你别忘了,你可是伤了大中正呢!你还在外面,贼就没抓住,我和徒弟将你抓起来,直接送到官府,谁还会在意我们偷钱的事,就等着将你脱光了衣裳游街示众!” 沈月夕慌了神,往后退了两步,却仍是不肯放弃,想着钱拿不回去,自己指不定又要遭殃,便道:“小笼包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教我做贼的,我到时说是你指使我的,你也逃不了!” 小笼包神气道:“我指使你的?谁能证明啊?好了!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和徒弟就不客气了!” 说着,小笼包与小乞丐一同露胳膊挽袖子往沈月夕身边凑,沈月夕吓得退后,要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若是单纯对付一个可还行,可如今是两面夹击,正不知如何应对时,苏若品忽从一旁冲了出来,将沈月夕不由分说护到身后,与小笼包二人道:“钱我们不要了,你们走吧!” 沈月夕愣了一下,全然不知苏若品何时追了过来,将手搭在对方肩膀处,扒着其耳朵道:“不行啊!那是我们地……”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了!”苏若品忽而发狠,将沈月夕吓了一跳。 小笼包见苏若品一副书生模样,自然也是不惧,赖皮着晃荡起脸上肥肉,道:“不要了!那刚刚怎么算?折腾我和徒弟这么长时间?” 苏若品将身往一旁侧了侧,完好挡住沈月夕:“那你们还想怎么样?” 小笼包指着沈月夕:“小月子是我徒弟,她刚刚让我不爽了,我要打她一顿,之后我们的恩怨才算两清。” 沈月夕气的要死,刚要开口与小笼包叫骂,却听苏若品沉了口气,定定道:“你不能打她,她还是个小姑娘,你们要打,打我好了!” 这回儿换沈月夕傻在原地,正不明苏若品为何这般护着自己时,小笼包一口道:“好!打你就打你!徒弟!上!” 小笼包话毕,领着小乞丐迎到苏若品面前。沈月夕忙往苏若品身前钻:“不行!你们不能打他啊!他身子很弱的!” 苏若品没想到这时候,沈月夕只在意自己身子弱,却下意识将她拉回身后,甚至怕她再冲上来,恶狠狠与她喝道:“不许过来!你是不是又想关柴房?” 沈月夕犹豫在原地,不解望着苏若品,直待小笼包与小乞丐开始用脚踹苏若品,才又冲上前帮苏若品挡着。 苏若品自怕沈月夕受伤,所幸一抬手将其搂入怀中,只等小笼包和小乞丐打爽离开,才缓缓松开沈月夕。 挣扎了许久的沈月夕忽被松开,一猛子栽到地上,抬眼时,见苏若品原本白净的脸上,横上一道疤,显出心疼。开口时,又是气又是难过:“你干嘛让他们打你啊?” “难道让他们打你么?”苏若品反问一句,背上痛的厉害,无力瘫坐到地上。 沈月夕上前照应,也不知该如何让他好受些:“你还好么?” 苏若品摇摇头,眸光流转间,忽而与沈月夕坏笑:“我还在想,是哪个小贼伤了大中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沈月夕搭在苏若品肩上的手一松,悻悻道:“你刚听见了?” 苏若品早先见沈月夕去追小贼,自然也跟着跑了过来,待沈月夕与小笼包开始言语,苏若品便在门口处掩身听得真真,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自然苏若品也没想到,沈月夕犯过这样大的罪过,要知女子犯了法,受的刑罚要比男子更加难熬,想必当初顾清风抓了她,也是怕她一个小姑娘,失足入狱后,没准清白性命都没了,才饶过她,将之送到翠英酒铺的。 这样想来,苏若品才有点觉着,沈月夕喜欢顾清风是理所应当。 沈月夕见苏若品不应,心存恐慌,开口时,声色泛抖:“你知道我是坏人了…那…你是不是要抓我去见官啊?” “抓你去见官?”苏若品不懂沈月夕为何总将自己想的那么坏,无奈道:“我要抓你去见官,何必帮你挨那一顿打?” 沈月夕摇摇头,反问道:“那么你不会抓我去见官啊?” 苏若品匀出口气,后背一阵阵疼的厉害,像是骨头断了好几截:“你放心吧,大中正又没死,你又不是杀人犯,清风都不抓你,我抓你做什么?” 沈月夕半信半疑,与苏若品呆呆望着:“那你都知道我做了坏事…打算怎么对付我啊?” “我在你眼里,真就是那么坏的人么?” 沈月夕得这一问,认真想了许久,老实点头道:“总归你不像好人。” 苏若品只觉背上的伤更是狠痛,扶额垂头,不禁道:“真是有点后悔为你挨打了。” 沈月夕仍是傻傻追问:“那你真的不会抓我去见官喽?” “你再问的话,我就抓你去!”苏若品说着,一抬眼瞪向沈月夕。 沈月夕点点头,捂上嘴巴乖乖的样子。苏若品不由发笑,背上却又激起一阵痛,眉目纠结在一处,显然难过。 沈月夕也不知如何帮他,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转转,凑到苏若品身边,轻声问道:“要不然,我们去找个医官给你看看吧?虽然没有钱,但我认识一位医官,人很好的,愿意无偿为乞丐看病!” 苏若品摇摇头,虽是痛,但也清楚那两个小乞丐没下狠手,估摸着背上全是淤青,好生休养几日便得,遂与沈月夕摇手道:“不用了,还是直接回去吧。” 沈月夕“啊”了一声,哀怨道:“可是我们没有拿到钱,回去怎么和翠英姐说啊?” 苏若品道:“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总归是有人抢了我们的钱。” 沈月夕小声道:“那么…你不会将我的事告诉翠英姐吧?” 苏若品就知道沈月夕在意这个,且见她真是担忧,便也不想着吓唬她:“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你的事,我不会和翠英姐说,只消说是遇上了小贼,便没事了。” 沈月夕听此,霍然一笑,乐哉哉与苏若品道:“好啊!谢谢你。”说着,沈月夕眼珠一转,低头从腰间掏出酥油布,摊开其中,原来还剩下一块黄糖,沈月夕是想着,等顾清风下次给自己黄糖时,自己再吃掉,若是他一直没来,她便留着这最后一块。可见其珍稀,但如今,看在苏若品这样帮自己,便该给他些好处:“这个给你吧,我剩下最后一块了,很珍贵的。” 苏若品望了眼黄糖,有点小兴奋着与沈月夕问:“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帮我啊!”沈月夕说着,心里实在当苏若品为哥们,要知当初混迹市井,想要拉拢哪个家伙,都是用这些。 苏若品却当沈月夕是想和自己亲近,接过黄糖后,直接扔到嘴里。 沈月夕歪头打量苏若品良久,惹其脸红,不禁问道:“沈月夕!你看什么啊?” 沈月夕呵呵一个傻笑:“好不好吃啊,我好久没吃了。” “最后一个都给我了,你不心疼啊?” “我当然心疼啊!”沈月夕猛地仰头,两只杏仁眼瞪了瞪,天真又可爱的模样:“可是你帮了我么!你可要记得,吃了我的糖,以后就不要欺负我了!这个糖可珍贵着呢。” “知道了!”苏若品说着,舌头一个囫囵,将黄糖塞到左边牙齿旁:“不就是黄糖么,你要是很喜欢,下次我去糖铺时买给你好了。” “我不要你的。”沈月夕直白道:“这个糖是顾大哥给我的,所以才珍贵,现在给你吃,所以你一定要记着,这个糖对我很重要,你就一定不能再欺负我哦!” 一瞬,苏若品忽觉口中的黄糖有些苦,差点就要反胃吐出来。可沈月夕却已起身,将自己从地上拉起,兴冲冲道:“好了!我们回酒铺吧,再不回去,翠英姐估摸着要等急了。” 苏若品只得跟上,一路上,反复思忖,从偷听到沈月夕与小笼包的那段话后,到沈月夕反反复复与自己提着顾清风,令苏若品忽然在想,自己喜欢沈月夕,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也许他如今是喜欢着沈月夕,可天长地久,沈月夕却只会越来越喜欢顾清风,自己于沈月夕,不过是个守在翠英酒铺,整日郁郁度日的酸秀才。 这般想来,苏若品难免觉得,自己该是时候放下沈月夕了。他已然厌恶了,每每对沈月夕好时,她便乐此不疲地谈起顾清风;更是不愿将多余精力,花费在讨好,或是说勾引沈月夕身上。也许,该是听从原本的想法,待自己功成名就,寻一个能让自己及子孙后代跃入高位的丑公主或丑郡主,会更妙些。 沈月夕不知苏若品想些什么,只见他一路上沉默寡言,深怕是自己给他的黄糖不够甜,没法子堵住他的嘴,灵机乍现,与之故作热切道:“回去的话,我去厨房偷黄酒给你好不好?用酒可以治伤的,我之前听老乞丐们说的,方法很灵。” 苏若品只闷闷应了声,沈月夕见此,也不敢再说话了。殊不知从淫祠到翠英酒铺路途算远,沈月夕与苏若品饿着肚子,摇晃许久才回到翠英酒铺。天色已暗,屋内焦急等了许久的徐翠英一听着声响便往外跑去。 探头望见苏若品与沈月夕两个,徐翠英匆忙上前。不甚大力着拍了下苏若品肩膀处,仍是激地苏若品浑身泛疼。徐翠英本还要怪就两人磨蹭了一整日光景,见苏若品神色不对,忙撸开对方袖子,一见上有青痕,登时慌了。抖着对方衣袖,问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沈月夕!怎么回事?” 还在后面好有精力的沈月夕从街角石墩上蹦下,下意识将手按在胸口,无助望向苏若品。 苏若品虽是决定不再理会沈月夕,但想着这一次,还是帮下来的好,忘恩负义,万不是读书人所为。揽过徐翠英目光,便一路领着其往酒铺内去:“翠英娘,我没事的,实在是今日遇上些贼人,将我的钱袋抢去了不说,还打了我一顿,月夕还好些,那些小贼跑走时,月夕还去追,可惜没有追上。” 徐翠英令蒲扇遮住半脸,神色惶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现在的贼人都这样猖狂了么?我上回还听说大中正被刺,这可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徐翠英一个不算有见识的老女人,遇到这种事自然只会嚎,苏若品安慰了一会儿,也就懒得理了,回眸间沈月夕躲在门口,还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复与徐翠英道:“总归今日的帐是收全了的,但贼人全数抢了去,翠英娘你失了钱,我看,便从我手里扣吧。毕竟,钱是我弄丢的,不怪旁人。” “怎么不怪?”徐翠英哀怨一晌,忽而凌厉,目光扯向沈月夕,指指点点着将沈月夕从门口拽出来:“以往若品出去收账啊,都没有坏事的,怎么一带上你,就出了这档子事啊?你个小扫把星,真是给我找不痛快,我问你,若品被人打时,你去哪了?” “我…我……”沈月夕来回望着苏若品,撒谎倒是会,怕只怕说的不对,很轻易露怯。好在苏若品及时接茬,上前拦在徐翠英面前,道:“月夕一个女孩子,哪里敢和那些小贼打啊!好歹她还知道去追,翠英娘你不要怪她了。” 徐翠英这时才瞧出端倪,虽不清楚苏若品是否真对沈月夕有意,但这行径与以往的他可是不同。然遇上贼人丢了钱是小事,徐翠英在意的却是苏若品,他身上的伤也不知何时能好,不因此罚个人,实在难泄徐翠英心头之气。 心思扭转间,徐翠英直与沈月夕道:“那我也要罚她!毕竟若品你都受了伤,这个死丫头还一点事没有!晚饭不要吃了!给我滚去柴房睡一晚,明天早点起来给我干活,今日被那些小贼抢的钱,就从你的工钱里面扣,这一年多都不用给你发工钱了!你给我待在这好好干活吧!” “啊!”沈月夕觉得不公,难免嚷道:“为什么只要罚我啊?就因为我没有被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徐翠英横声道:“你是什么?若品是什么?若品被打的时候,你就应该上去拦着!我懒得和你多说,滚去柴房睡!不听话?我明天不给你饭吃。”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沈月夕宁愿睡得差点,也不想饿一天难过。待徐翠英扶着苏若品上楼擦药,小葵便看着沈月夕往柴房去。进去时,沈月夕不禁与小葵做苦趣:“我还不如将铺盖卷拿来,直接睡柴房好了!” 小葵很是可怜沈月夕,好生劝道:“你以后还是老实点吧,我也知道这次不怪你,但谁让翠英姐就是向着苏哥哥呢。” 沈月夕听下了话,自是决定,从今以后离苏若品远点,可千万别再沾惹些什么事,毕竟这里要比那露天残破的淫祠好很多,且看自己今日得罪了小笼包,日后也是回不去乞丐堆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只要不再惹徐翠英和苏若品,能吃饱了饭,对沈月夕来说,便是最好的了。 另一边,徐翠英令苏若品上了楼,立马端来药酒给苏若品敷。开始时,苏若品有些别扭,但想着徐翠英虽不是亲生的娘,却也是从小养大了自己,实在不好拘礼,便乖乖令对方往背上蹭药酒。 将近过了半个多时辰,徐翠英才停下手,望着苏若品背上淤伤,神色忽而潋滟,一晃将手扣在对方肩上,不甚明晰的距离,唤了声:“若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苏若品小楞,自然徐翠英往日也是这般唤自己,可那语气,莫名柔了些许,听起来,像是在唤情人,令原本自在的苏若品登时不自在起来。 也不等徐翠英反应,苏若品便将衣衫拉起,扣到背上时,刮扯时有些疼,却也忍着。回眸见徐翠英低敛着眉,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忽而厌恶:“翠英娘,我想没事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晚了。” “还不急。”徐翠英说着,将肩上菱纱往上提了提,起身将早先备好的猪脚米线往苏若品身边挪了挪道:“你将这吃了,我才放心,这一下午都没怎么吃东西吧?” 苏若品挑起米线,往嘴里塞了几口后,与徐翠英道:“我吃便好了,翠英娘先去休息吧。” 徐翠英看出了苏若品不适应,想必是方才,她显出几许心意,而这将自己当成娘亲的书生慌了。一时也有些难以自处,可怕这之后,再有这般心思,会被苏若品避之,便坚持道:“你吃了东西,我才放心去休息啊,好了若品,别跟我这僵着了,快些吃了。” 苏若品是对徐翠英有所察觉,但这般关心,却也不好点破,听话着又吃了几口面,心里不禁担忧起沈月夕,想对方也许久没吃东西,如今又被关在那冰冷柴房中。苏若品是不管沈月夕以往过地多么糙,只晓得,如今这可爱天真的小丫头该是住在自己心里,便觉得如此不该。 因此苏若品只想着,赶紧将徐翠英赶回房中,自己则好下楼,为沈月夕做碗热腾腾的面。后来囫囵几口,苏若品便紧忙撂下筷子:“翠英娘,我吃好了。” 徐翠英“嗯”了声,心里却又起了妄意。实在当初,她是看苏若品可怜,才选择收养对方。可如今这小孩长成了俊俏少年,简直和当年那仪表堂堂的苏县令一个模子刻出来,半只脚都要跨进棺材的徐翠英心动了,口上是说要将小葵许配给苏若品,心底里,却想着能在这小酒铺中,与苏若品私地里长相厮守。 可苏若品明显不想要,徐翠英不愿逼着对方,毕竟自己也是个嫁过两次人的老女人,与苏若品又是继母子干系,自己这些妄图的心思,要做到让人家看破不说破,可是不易:“若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苏若品但觉徐翠英这一问有些莫名,吞吐半晌,道:“自然还是要求品阶,做官,光宗耀祖。” “我是说你的…成家之事。” 苏若品闷下头,深怕徐翠英又逼着自己娶小葵:“翠英娘,我如今真的还不想娶亲。” “你这个年纪还不娶亲,等着做和尚么?清风与我实在没大关系,我也管不着,外面那些和你差不离的书生,我也懒得理,主要是你,若品,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苏若品说是放下,可这时却难免想到沈月夕,一颗心摇摇晃晃,起伏难安。 徐翠英于此时望向苏若品的手,一只如白壁樽玉,落在桌边笼罩烛光,诱的半老徐娘越发心颤。一时冲动,便上前扣住了苏若品的手,面上自是一副母辈关怀:“你也是时候该经人事了。” 苏若品顿了顿,目光垂在徐翠英伸过来的手上,虽是有些年长的纹路,但还算光滑好看,毕竟平日里也不干什么粗活,衬着那张涂脂抹粉的脸,更显得毫无老态。 这样主动凑上来的女人,很难让情窦初开的苏若品不心动。毕竟他正竭力放下沈月夕,而这徐翠英,虽是继母,却也和自己实在相依为命多年,细微关怀皆沉于心,苏若品近些年也隐隐觉出徐翠英的想法,只是不肯戳破,怕是没等自己有官做,却要被徐翠英气急败坏扫地出门。 徐翠英见苏若品又不应了,难免心焦,是知晓此非正经女子所为,贪图继子美色更是伤风败俗,可她这些年也是难熬的很,一面与自己念着,不可玷污了这养大的好儿子,一面又无时无刻不被这儿子所引,纵是妄图他一夜春宵,又如何呢? “若品……”徐翠英娇滴滴唤了声,烛光萦绕下,一张脸更显年轻:“你这些年长的真快,越来…越像你爹了,你都不知,我每天在想些什么……” 苏若品彻底慌了,深怕徐翠英是要与自己摊牌,可自己还没做官的苗头,如今不从,是否会落得成为乞丐。思及此,苏若品复是想到,也许沈月夕还能找到些乞丐朋友关照自己,不住想笑。 徐翠英见苏若品唇角微动,当是愿意,一埋头靠上苏若品肩膀:“若品,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旁人的,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也算养了你这么久,你便算是了了为娘的心愿,如何?” 苏若品自然不想,又不愿和徐翠英撕破脸,只敷衍道:“翠英娘,我今日实在很累,且背上还有伤。” 徐翠英这才又想起苏若品的背,心疼着与对方望了眼,柔声道:“是啊,我都忘了你还有伤…那么,我今夜留在这照顾你,也是应该……” 这样说,徐翠英便理所应当地留在苏若品房中一夜,半点事没有,可徐翠英自觉地,与苏若品这便是成了事,毕竟他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管他日后是娶了公主还是丫头,她徐翠英,已在苏若品的身边,占了个谁都抢不走的位置。 苏若品则暗暗觉得,自己是靠伤背逃过一劫,翌日从床上早早起身,见徐翠英还睡得香,悄无声息地跑出了房。将沈月夕从柴房中唤醒,正想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时,对方却一脸嫌弃着将之推开:“你做什么来啊?走开啊!” 苏若品见此,不由光火:“你又犯什么邪啊?我来看看你啊!” “你不要看我了!你以后也不要和我说话了!”沈月夕将双腿抱在怀中,一副受气包的姿态:“不管出什么事,只要和你在一起,翠英姐永远怪我,她就是护着你,也没有这么护的么!我看啊!我还是直接离你远点好,倒时候翠英姐想怪我也怪不到。” 苏若品也知道沈月夕受了委屈,可这般将自己推开,却令苏若品气急,起身跺了跺脚的功夫,与沈月夕硬起声色:“你这野丫头不知好歹,我来问问你饿不饿,你就要赶我走?你以为我想要翠英娘罚你么?那我已经说成那样,她还是要罚你,我有什么法子。” “你没有法子,就离我远点好不好?我可不想再出什么事,被翠英姐罚了!”沈月夕说话时中气十足,果断不像饿过的样子,其实昨天夜里,小葵也早早给沈月夕偷了两个馒头吃,如今只想着,日后离苏若品远些,便万事大吉。 苏若品暗自懊恼,本昨日就想着放下沈月夕,可如今,忍不住往上凑却又被对方嫌弃,再者昨夜被徐翠英摊牌,他只觉身心受辱,一时不知该怪谁,索性发在沈月夕身上,也是想着,就此和沈月夕断掉算了,总归对方心里,从来没有过自己:“好!那你以后别和我说话!你要是敢和我说话!小心我抓你去见官!” 苏若品说完,甩手往外头去,沈月夕窝在柴火堆中又睡了会儿,很快熬到天明。 之后几日,沈月夕怕再激起徐翠英不满,干活可谓老实。且说到做到,怕是不想蹲监狱,一句话未曾与苏若品说,便是要找账房找钱,也劳烦小葵帮忙传话。苏若品看出了沈月夕的铁心,心里反倒更是难熬。 白日里,苏若品还是那个遇到名士豪绅,便上前曲意逢迎的小账房,夜里,却被徐翠英缠着,一会儿要浓情蜜意地为对方读诗,一会儿又要学着戏词里的学问,与继母调情。苏若品心里恶心,可堪无路可走,也只好照做。好在的是,徐翠英还没明白着说,要苏若品□□里的玩意儿,他苏若品也便假作不懂,和徐翠英假模假样地腻着。 一夜月光正好,徐翠英便拉着苏若品要去院中赏月,苏若品跟着去了,心思却不再月亮上,是怕这夜沈月夕毛病又犯,下厨房来找吃的被抓见,可是不好。 徐翠英自不清晓,一只手倚在苏若品腿上,时而发力往不该的地方按了按,意图激起对方心思,口上不通文墨,自与其谈着家长里短:“也是奇怪了,这几日不见清风来了,莫非是对沈月夕那丫头没心思了?” 苏若品无趣应着,想着顾清风不来,才是极好:“嗯,可能有事情在忙。” “哎…不过我还是想要你娶小葵的,你娶了小葵,日后我们行事便方便许多,你也知道,小葵那丫头老实,我们…你该懂的。” 苏若品越听越觉着恶心,低睨徐翠英一眼,将腿往回收了收:“我真不想娶小葵。” 徐翠英几许不满,但存疑问,与苏若品冷不丁问道:“那么…娶沈月夕你可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但听徐翠英提起‘沈月夕’三个字,苏若品身下的东西登时一抖,可能动静有些大,令徐翠英有所察觉,吓得将手缩回,却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你对…沈月夕?” 苏若品忙道:“没有,我没有。” 徐翠英定了定神,虽是觉得不该,可见苏若品心虚着避过目光,当下坐了实:“若品,你与我说清楚些吧,你该知道,我不会生气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包括女人。” 苏若品半信半疑,与徐翠英望了眼,仍是道:“没什么,翠英娘某要多想。” 徐翠英却道:“你是怕,说出来我会嫉妒?我会对沈月夕不好?” 苏若品轻笑:“翠英娘如今对她又好到哪里去啊,且翠英娘不是也说了,要让清风娶沈月夕么。” 徐翠英冷声一笑:“清风是我哥哥的继子,我与他归根究底,没什么大干系,你要是跟我说喜欢沈月夕,我自然乐意,让你更开心些。” 苏若品将信,但心思仍蒙着一张网,怕只怕徐翠英这女人出尔反尔,日后对沈月夕更是折磨,便只道:“翠英娘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欢沈月夕…只是……” 徐翠英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平日里看小葵与沈月夕,难免觉得,小葵她,更像妹妹,翠英娘你逼我娶小葵,不如娶沈月夕。” “那么,你喜不喜欢沈月夕?” 苏若品权衡再三,摇头道:“不喜欢,但她够漂亮,家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品自然愿意收个妾,但也希望孩子能漂亮些,若是沈月夕,想必…能给我一个漂亮的子嗣。” 徐翠英信了苏若品的话,连连点头,开口间,不由感慨:“原来你是这般想,那么倒也好,可我已与清风说了,清风也喜欢沈月夕的啊……” “那么…便算了吧。”苏若品暗地里打量着,只盼欲擒故纵,令徐翠英这女人自愿掉进坑里:“总归这世上漂亮的女人,也是不少。” “话是这般说没错……”徐翠英说着,将蒲扇护在胸前,一张脸微偏,格外精明道:“可谁知何时,清风才愿意给我再送来一个漂亮的女娃娃啊…你既觉得小葵不够好,那么沈月夕…不如,你直接娶了沈月夕?” 苏若品紧绷着笑,心里可是开怀,面上坐一副审慎姿态,与徐翠英摇头道:“翠英娘已和清风说过这事了不是,如今反悔,也是不太好。” “是啊,清风可是喜欢沈月夕呢。”彼时,徐翠英将手护住苏若品臂弯,越发柔起声色:“且沈月夕那丫头没小葵老实,我可是怕……” 苏若品道:“翠英娘不要怕,沈月夕且怕你呢,只是小葵,翠英娘还是别逼我娶了吧,我真心疼惜她,将她当我妹妹的。” “好了,我明白了。”徐翠英拍了下苏若品肩膀,会心道:“我不会逼你娶小葵了,但你想要沈月夕,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我早与清风说好,也不知清风这几日怎么不来……” 苏若品怕徐翠英当自己对沈月夕有意,复牵扯道:“翠英娘,我不喜欢沈月夕,所以若是清风实在喜欢,我让给他也好。” 徐翠英却铁定了心,要顺着苏若品意思:“不!你说得对,苏家传宗接代,确实要找个好点的姑娘,小葵长得小家子气些,沈月夕正合适,我以往没想过这个,还当沈月夕是野丫头,不过她长得确实好看,若品,你实话与我说,可是想不想要沈月夕?只消你一句话,翠英娘一定帮你。” 苏若品眸光兜转,与徐翠英对视一眼,坚定道:“我想要。” 而后一日,徐翠英找人传信去县衙找顾清风,心里虽酝酿着,要做苏若品背后的女人,且听苏若品说想要沈月夕,却也愿顺着他的心意,自然苏若品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沈月夕,只是想要一个漂亮的妾,但徐翠英却也想着,就算苏若品真喜欢沈月夕也没什么,他苏若品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日后定会遇上更加好的女子,沈月夕会被撂下,而自己这个继母,却永远没法甩掉。 另一边,县衙的顾清风虽没收着信,却也从西街逛到了翠英酒铺,一路上,顾清风忐忑不已,腰中揣着将送给沈月夕的挂玉,深怕其丢了,原本扣在腰间佩刀的手,死死固在腰封处。 因是抄了小路,顾清风从翠英酒铺后门绕了进去,观望许久,见沈月夕忙活活往后厨跑时,抽空将其拽住。 这一回儿来的惊喜,令沈月夕好生欢快,蹦跳着将酒壶放到一旁,跟着顾清风往后院无人处言语:“你来了?给我送糖么?” 顾清风笑而不语,从袖中抽出酥油布,递与沈月夕。 沈月夕从中掏出一块糖,含在嘴中化开,与顾清风甜甜笑着:“好吃。” 顾清风摸了下沈月夕头顶,像是哄小孩似的,却要更多柔情:“这次来,其实不是要给你糖吃,还有一件事。” 沈月夕抬眼,与顾清风乖巧望着:“还有什么事啊?” 顾清风稍许犹豫,后从腰间掏出挂玉,递与沈月夕道:“月夕,我喜欢你,你上次不是说想嫁给我?我如今也想娶你,你觉得可好?” “啊?”沈月夕傻住,立马想到,当初苏若品说,要嫁给顾清风的种种要求,忙与顾清风摇头:“不…我嫁不了你。” “为何?” 沈月夕委屈道:“我…我除了扫地干活,还有偷东西,要饭,其他什么都不会。” 顾清风道:“我不需要你会其他的,只要你再不偷东西,老老实实做人,像现在的你一样,我就要娶你。” “如果我偷东西了,你就不会再娶我么?” 与苏若品一般,顾清风格外喜欢沈月夕的这般天真,嘴角扯动,与沈月夕柔柔道:“做错了事而已,我却还是喜欢你。即是喜欢你,我便要娶你。” 顾清风这时将挂玉送到沈月夕眼前:“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令我送给她的儿媳妇,我如今给你,且放心,姑姑早和我说过,而如今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嫁给我?” 沈月夕自愿意嫁给顾清风,虽不解为何自己不会背《列女传》,顾清风仍愿意娶自己,但她也懒得想那样多。思忖之际,与其道:“那么…如果我嫁给你,就不用在这里干活了么?” 顾清风道:“你嫁给我,便是我顾家的人,是我的夫人,我怎么会让你在这里做打杂的?” 沈月夕转着眼珠,反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顾清风几分羞赧,也不知该与沈月夕如何解释,见她还一副小孩态度,难免觉着,自己不该这样早与她坦诚心意:“做我的夫人,我家不算大,想来你也不需要做什么,于那些有财有势的人,也许要三从四德,持财管家之类,于我的话,只消你陪着我便好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委屈。” 沈月夕听此说,自觉得,这般相处和以往的想法不谋而合,乐呵呵点头道:“这么简单,又不用干粗活,那好啊!” 顾清风将挂玉递入沈月夕手中,做下约定:“那么我便与姑姑说去了,你…可是答应我,要嫁给我了?” “我当然答应你啊!”沈月夕确定自己喜欢着顾清风,虽是不太懂,做捕快夫人和做乞丐的夫人是否真有大不同,但只消能快些离开翠英酒铺,离开徐翠英与苏若品,对沈月夕来说,便是好去处。 顾清风本想再与沈月夕说几句,可想了想,还是没说。心里虽是有些怕,沈月夕这样冲动答应,不过几年后便会长大后悔,可眼见着面前的沈月夕,顾清风却坚定了要娶她的念头。 从后院往翠英酒铺绕过来,顾清风先是见着苏若品,刚要开口,忽被对方抢了话:“清风?郡长这些时日,身体可好啊?” 顾清风道:“郡长这些时日调养的好,身子无大碍了,不过这几日,似乎并不想着喝酒,所以……” “哦,我清楚。”苏若品将手中笔墨撂下,还不知顾清风与沈月夕见过面。急着要赶对方走:“那么清风你来找月夕么?” 顾清风道:“我刚与她见过了,其实,我是想来找姑姑,她在楼上么?” 苏若品脸色一绷,缓之轻笑道:“姑姑出去了,真是不巧。” 顾清风“哦”了一声,回身望后院处望了眼,转而道:“对了,若品,你知道谯县……” “先不急!”苏若品没想着顾清风要与自己说官职之事,一门心思想从顾清风嘴里套话:“清风你…你与月夕…说了什么么?” 顾清风全没料到苏若品心思,老实道:“我只是与她说,我想要娶她的事,她也答应了。若品,我知道你还不想娶小葵,但我…却很想娶月夕,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怕,我也可以帮你劝姑姑,将你与小葵的事往后拖。” 苏若品半个身子僵住,脑中空洞成痴,半晌,方与顾清风勉强一笑:“清风,那真是…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后顾清风提了两壶准备送去给郡长的荷花酒,便离开了翠英酒铺。 打烊后开饭,苏若品也没吃几口,上楼后将自己锁在房中,一边想着,如何让心意已定的顾清风改变心意;一边难免觉着,顾清风与沈月夕才是一对有情人,而自己是否该就此放手。 可苏若品毕竟是个好斗的主儿,当然不是拳脚上的斗,而是心思文墨上的斗。他早先喜欢上沈月夕,恐怕是年少稚嫩,但性子所致,他想要的,必得得到过。就算日后是会厌恶沈月夕这又野又蠢的丫头,他也一定要得到过。不能让顾清风那小捕快给抢去,看来还是得用用心,靠着平日里对那些名士豪绅的伎俩,来将徐翠英套牢。 是见苏若品晚饭吃的少,徐翠英趁着半夜,复钻进了苏若品的屋。因苏若品背上的伤,两人至今没走到那隐晦的一步,徐翠英本焦热的心,等着等着,竟也想淡下来似的,与苏若品之间,像是又变回了堂堂正正的继母子:“怎么胃口不好?可是生病了?” 苏若品摇头,怕主动问起娶沈月夕的事,会令徐翠英多心,只道:“清风今日来找你,可没说为了什么,便又走了。” 徐翠英掸了掸袖上纤尘:“哦,恐怕是来找我问沈月夕的事吧,看来他是想娶沈月夕了。” 苏若品心里着急,却又不敢与徐翠英催促,深怕暴露心机,复是说起违心的话:“若是清风实在喜欢月夕,便成全他们两个好了,我呢,还是先求官为好。” “那怎么行啊!清风他一个捕快,什么时候娶妻还不行?媳妇漂不漂亮,想必也无所谓的,正好你也看中了沈月夕,姑姑哪一日,与清风说清楚便好了。且上次我也问过清风不是,他是有点喜欢沈月夕,要不是我逼,估摸着也不会这么快来。” 苏若品这方没了话,故作一副担忧姿态,心里自也怕徐翠英不小心和顾清风撕破脸,毕竟今日看到的顾清风,可是清清楚楚说过,他是真心喜欢着沈月夕的。 也是偏巧,顾清风将荷花酒送去给郡长隔一日,郡长刚好出门,一路往西街逛,嘴上是说要给夫人买些首饰,犒赏一二,脚却不知觉走到了翠英酒铺。自然呆在府中,郡长夫人时时盯着郡长,便算是有机会小酌几口,也不痛快的很,如今自己来到酒铺,与那蛮有才识的小账房畅聊一二,才叫个痛快。 这般想来,郡长也不停仆人劝阻,一抬脚进了翠英酒铺。苏若品一眼望着,忙端来刚烫好的热酒来招待,一边甩下账本,与郡长逢迎道:“郡长真是好久不来了,不知身子骨可好?” “可好可好,我虽是老,记性可还好。记得上次来,是你病了不是?这次如何?” 苏若品听出郡长是在说上次结巴一事,神色别扭一扯,复与郡长恭敬道:“也不知怎么咬到舌头,如今自然好了。” 郡长呵呵一笑,抬手端起酒杯开饮,苏若品及时望向门口,见这次顾清风没跟着来,方撂下心与郡长言语:“郡长今日都不怎么来酒铺,可是在县衙中,有什么要紧事?” 朝堂之事,平常百姓自是没资格过问,但郡长与苏若品的爹也算旧友,从小便与苏若品言谈于此,听此过问,也不惹气:“大事倒没有,只是幽州前几日来消息,说他们那个地方,有什么精怪作祟,派来我们这边,自是说要拿人,也不说要人家去多久,哎…也是愁死本官,这手下本就没什么人,还要调人!” 郡长说着,忽而眼珠一亮,拽住苏若品的手道:“不如若品你帮本官支个招,看看这一次,调我手下哪个人去合适?” 苏若品毫不犹豫,开口便道:“这等事,我想该调谯郡的能人去,不能辱了谯郡名声,清风!清风就不错啊!” 郡长“哎呦”一声,摇头间,眉头皱成八字:“不行不行!我手下就那么几个捕快,清风是最出色的,他离开了县衙,日后本官出门,谁保护本官啊!” 苏若品却当是拽住了稻草,这一次机会堪称天赐,可是不能错过,一定要将顾清风调走,最好那幽州的精怪作乱一千年,让顾清风没时间回来娶沈月夕:“郡长这样想就不好了,调走清风,只调走一个,却抵得上其他郡县调过去的五六个人,这立马便能让谯郡不一样不是?再者说,清风再强,保护你一个人,其他人也绰绰有余,郡长又何必在意清风一个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调走清风一个去幽州,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看重此事?”郡长一边说,一边将手扣在桌角,轻轻磕着:“清风再是好,也终究是一个人啊。” “想必幽州的人,也该清楚谯郡的情况,再者郡长你调去清风一个,指不定那边的人看中清风,还要想着谯郡出人才,将郡长你有所提拔。若是运气不好没提拔,郡长你也不过损失一个人,有什么好不舍的,这最重要的,还是要调去个真正能做事的。” “你这样说倒是没错……”郡长琢磨来去,轻易着了苏若品的道。却着实认真道:“可清风这孩子,从小在我身边,他能力好我清楚,也从来没去过谯郡以外的地方,想法还是天真的很,我怕……” 苏若品才不管顾清风出了门是死是活,直与郡长劝道:“那么便更合适不过了,清风如此年纪,该是时候增长下阅历,与若品不同,清风是习武之人,不出去闯荡一番,怎么真能长大?” “你这样说倒也是没错……”郡长说着,复饮了杯荷花酒,故自思索良久,听苏若品追问道:“郡长可是下了决定?” 郡长一笑,按着四方桌角起身,与苏若品笑道:“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说着,郡长起身离去,苏若品复是焦急地等了多日,才见着许久不曾来此的王御,一进门来将上次的酒钱结好,苏若品才给对方端上一壶酒。 王御显然来时便醉着,与苏若品言语时,双眼泛着醉红:“你想必听说了吧?” 苏若品不明何意,与王御问道:“知道什么?” 王御呵呵一笑:“郡长的事啊!我昨日听人说,郡长偷偷来这喝酒了,一定和你说过了吧?” 苏若品便当王御是说幽州调人一事,点头道:“是啊,郡长与我问了一二,我也没怎么应。” “哦?你这是…欲擒故纵?”王御说着,仰头又是一口酒。 苏若品神色一怔,虚声笑道:“什么欲擒故纵?” “不然是为何?这机会,不是你一直等着的么?难道还要拱手让人?” 苏若品更是懵了,料想王御说的不是幽州一事,浅觉有异,跟着坐到王御身边,细切问道:“王兄将我说糊涂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王御再度端起的杯盏横在眼前,与苏若品斜眸一望:“原来,你还不知道么?” 苏若品细细想了番刚王御言辞,道:“可是…评品一事,又出了什么变动么?” “哪里有那么多变动。”王御说着,继续往嘴里灌酒:“这太平盛世,根本那胡大中正的事都算是稀奇了,我说的,是谯县之事。” “谯县?”苏若品皱了下眉,当是那蛮荒之地,又出了乱子:“出什么事了?” “你竟不知?”王御忽而眼亮,继而道:“也罢,你身边那些差不离居于下品的人,全数盯着呢,就算是知晓了风声,也懒得与你说,再者你与郡长走得近,谁能想到,你竟还不知,我这人已没了仕途之遇,便好心告诉你了。” 苏若品紧紧听着,闻王御吹着酒气,与之道:“谯县的县长之位,从评品之前,便传言要出空缺,你也知道,那位谯县县长,年纪也大了,熬到了时候,自然也会升迁,听说不日便要往河东还是什么地方去了,听说不是什么好地方,老县长年纪也大,怕是半路死了都不一定,这阵子就在磨蹭,不过一个多月光景,也该是要走了,再不走,恐怕是说不过去了。” “这么说,谯县县长职位便要出现空缺,如今,郡长也该从评级名单上择人补上了。”苏若品说到这心里自是一沉,心想昨日郡长来,竟只与自己说了幽州调人一事,却没说谯县县长之事,想必这职位,自己是得不来了。 “便是了,我前几日在南街遇上陈子言了,听他说,你可是下品首位啊,指不定这职位,便是你的了。” 苏若品冷笑一声,寞然道:“恐怕是不得了,上次郡长来,只与我说了什么幽州调人的小事,县长一事,半点没与我透露,看来心中,早有了实在人选。” 王御听此,只得安慰道:“倒也没什么,一个谯县的区区县长,郡长指不定觉着,你做县长绰绰有余,再给你找更好的机会呢!你也不想想,那谯县县长从三十多岁做到现在,都快死了才升迁,还是河东那种破地方,倒还不如在这小酒铺……” 王御兴致勃勃说着,见苏若品神色不对,方住了口,没心没肺将酒坛喝了个底朝天,见苏若品仍呆坐一旁,不言一语,终抑不住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待多时,沈月夕从后院端着酒壶进来,见没什么客人,复见苏若品坐在矮桌前,本是想上去问他,后想到,自己可是口口声声说不要与他再理会的,便挪着步子往小葵处去。 小葵虽还不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向来也是关心苏若品,之前招待着一旁的酒鬼,便暗暗偷听着苏若品与王御说话,当时得了消息,拉住沈月夕便道:“我刚听说,苏哥哥似乎…又得不到官职了。” 沈月夕瞄了眼远处苏若品,怕惹他注意,躲到小葵身后,才问道:“他不是本来就没有当大官么!” 小葵立起中指,与沈月夕嘘声道:“不要瞎说!苏哥哥一直有当官的机会,我的意思是,貌似苏哥哥这次又错过了一个官职。” “那……也只能怪他不争气喽!”沈月夕说着,闷头往后院去,一摇一晃,好似撞上了好事。 苏若品不知沈月夕厌恶自己,竟已到了幸灾乐祸的地步。后几日待在翠英酒铺,除了算账便是看书,来回几位名士想与苏若品言语,却落得冷淡相对。众人是不知,苏若品气急了县长之事,反以为这酒铺里的穷酸书生境界高了,是否有了些苗头,连人都不愿搭理了。 徐翠英看在眼里,入夜好奇来问,这时听着了此事,自关心安慰:“不过一个小小县长之位,你也不必介怀。”说着,徐翠英将手按在苏若品肩上,顺遂凑近其耳际,吐气如兰:“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官职之事,不急的。” 苏若品顿生厌恶,也是忍不了徐翠英这老女人对自己动手动脚,一横肩将对方甩开,声色冷漠:“我累了,翠英娘先出去吧。” 徐翠英见此,也不好与苏若品生气,毕竟这求官一事,自苏若品父辈离世,他便记在了心上,苦苦追寻着一件事,可二十到头却还一无所得,料想苏若品心中,是极其难熬的。 可徐翠英之后却没走,默默守在苏若品身旁,思索良久,像是要哄苏若品开心似的,与之问道:“不如…过几日我将沈月夕的事和清风说清楚,你便娶了她?” 苏若品心思一动,自觉此为好事,可又想到顾清风前几日来时说的话,怕这时就算让徐翠英做主,也晚了些:“清风…前几日似乎与月夕……翠英娘,我如今心里烦,能先别说这些了么?” 徐翠英左右调不起苏若品性子,无奈,也只好离去。后命小葵给苏若品做了点粥端上楼,兀自将绣花筐放在酒铺楼下,缝补着枕上鸳鸯时,见顾清风提着一筐糕点来此。 徐翠英一见顾清风这回儿带了好东西,立马上前去迎,结果糕点看了看,与顾清风笑眯眯道:“清风来便来,还带东西做什么。” “是……”顾清风犹豫着坐下,与徐翠英难看着一张脸:“姑姑,我有件事想要与你说。” 徐翠英这时已将糕点盒子扒开,上头印着广林记的招牌,一看便是好货:“你有话直说便好了。” 顾清风轻悄叹了口气,道:“幽州有调人的公函下来,郡长令我不日前往幽州办事,恐怕…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我想…我想与月夕成婚,带月夕一起去。” “调人?”徐翠英扒开糕饼的一只手止住,与顾清风正经起神色:“还要去一年半载?可是什么事啊?” 顾清风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的,只是说幽州之地,有精怪作祟,当地已死了好些人,于是需要先从各地调人过去,毕竟捕快不是那么好找。” “精怪作祟?”徐翠英这种老女人,便是喜欢将什么事都当真:“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去了之后,万一…我可怎么和哥哥交代啊!” 顾清风难言,酝酿良久,复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姑无需担心,只是我想带月夕走,不知能不能……” “月夕本来就是你送过来的人么!在这干活,我给她口饭吃,她想走就走,我也拦不住……”话及此,徐翠英眉眼一提,却转了言辞:“不过你可想清楚,真要带那野丫头离开啊?” 顾清风坦言:“姑姑之前不是希望我娶月夕么?” 徐翠英摇摇头,将糕饼推到一处,道:“以前你留在谯郡,姑姑当然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可如今,你却要去幽州,这山高水远的,姑姑都不知何时能再见着你,你又要带着沈月夕走,你可是连她的底都没看好呢!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是让姑姑后悔死。” 顾清风且当徐翠英对自己关切有加,温声劝道:“姑姑不要担心,月夕是个好女孩,只是身世可怜些,在你这做事不也乖乖的么,且她嫁给我之后,一定会跟着我的。” “你做的保证我哪里放心?就算是沈月夕自己亲口跟我发毒誓我都不信。”徐翠英这般说,心里无非是想帮苏若品留住沈月夕,只面上一副惺惺作态的关切神色,着实令人眼晕:“而且我也不知,怎么变动就这么快,我可是还没时间教沈月夕那丫头些事呢,日后想让她照顾你,都难得很。” 顾清风笑道:“我不用月夕照顾我,我自己也可以照顾的好,还能照顾她的,姑姑不要担心了。” “不行不行,你既要离开谯郡,姑姑还是不放心让沈月夕跟着你了,你们两个,一眼看去还都是小孩子呢,不如这样吧,清风你听我一句劝,暂且将沈月夕留在这,你便放心去你的幽州,等你回来,再娶她,我保证这一年多来,将沈月夕调·教的好,如何?” 顾清风面露难色,虽是不愿,可见徐翠英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好反驳。毕竟如今就她一个亲戚定在头上,顾清风也不想乱了礼教:“姑姑若坚持这般,我也没什么好说…只是,月夕在么,我想与她说说话再走。” 徐翠英这才紧切问道:“可是定下何时走了?” “今日郡长才决定令我去幽州,估摸着后一日便要动身了。” 徐翠英点了下头,忽而为苏若品高兴,与顾清风却显出忧色:“月夕干了活便去楼上了,你直接去找她吧,与她好好道个别,毕竟一年多才能回来呢。” 顾清风“嗯”了一声,起身便往小葵与沈月夕房中去,抬手轻敲了两声房门,便听小葵来应门,一开门见是顾清风,还不甚清楚,与之傻傻问道:“顾哥哥,你怎么来了?” 清风亦当小葵是小妹妹,拍了拍对方脑袋,斜眸于其身后问:“月夕呢?” 小葵这才让开门,令顾清风走近。 沈月夕干了一天的活,习惯了撅起二郎腿躺在地上,见清风来此,急忙从床上钻出,与之笑眯眯问道:“你来找我啊?” 顾清风瞥了眼屋中陈设,虽是不算规整,但也还算干净。也清楚小葵的床不够大,可眼见沈月夕躺在地上打地铺,也仍是心疼。 拉着沈月夕下楼至了后院,顾清风复将腰封处买好的糖递给沈月夕:“这次买的多了些,想必够你这小馋猫吃几个月。” 沈月夕“哇”了一声,格外稀罕地捧着一大包黄糖:“这么好!可…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么多黄糖?” 顾清风敛了敛眸色,波光波动间,与沈月夕道:“郡长今日与我说,想令我去幽州办事,上头的指令,我没法推脱,短则个把月,长则一年多才能回来,这次来,便是与你道个别。” 沈月夕神色一呆,思索间,与顾清风追问:“一定要你去吗?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的,男未婚女未娶,你跟着我像什么样子,月夕你听我的话,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顾清风犹豫一瞬,眸子忽闪,与沈月夕微微笑道:“我便娶你好不好?” “你…回来之后,便娶我么?”沈月夕直白问着,登时脸颊一红,这才觉着,自己是真心喜欢着顾清风,到了那急切想嫁给对方的地步了:“那你不回来怎么办?”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相信我。”顾清风说着,忽而抓住沈月夕抱着糖的一双手,半晌觉得逾矩,复又抽开双手,与沈月夕道:“总归你在这里等着我便好,不出两年,我肯定就从幽州回来了,这阵子,你便留在翠英酒铺,跟姑姑学着做一些事情,回来后,我立马娶你,好不好?” 沈月夕点点头,只一想到顾清风要离开,止不住的伤心,吸了口气的功夫,嘤嘤哭起来:“好烦啊!我又不会写字,要是会的话我就可以给你写信了,可是你一走,我要两年才能再看见你,万一你将我忘了怎么办?” 顾清风一见沈月夕哭,登时心便不稳了,真是想放下去幽州的事,带着沈月夕远走高飞算了,可再一犹豫,却也清楚,彼此终究没到那个地步,如今能做的,便只有坚守:“我不会忘了你的,就算你不给我写信,我也不会忘了你。” 沈月夕摸了摸眼泪,揪着顾清风衣袖道:“真的么?” 顾清风点头,心中却也不很坚信,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实在不想让沈月夕跟着自己受累:“真的,我不会忘了你,只要幽州的事情一结束,我便回来娶你,好么?” 沈月夕点了点头,思索间,将黄糖放到一边,一抬手将自己的头发揪下五六根,复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将头发牢牢绑在上头:“那这个给你。” 顾清风懵懂着接过沈月夕的铜钱,复听沈月夕道:“我日后想你的话,便吃糖,看着你给我的挂玉,你若是想我了,便看着我的头发和这枚铜钱吧,这枚铜钱是我之前要饭来的,不是偷的,你放心吧。” 顾清风紧紧攥着铜钱,良久,才将其收入怀中,一只手流连其间,忽而将沈月夕拥入怀中:“我会回来,你要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顾清风一走,沈月夕便成了望夫石,整日除了干活烧酒,便是坐在门口处守着。明知道对方刚走了不久,估摸着幽州还没到,可偏是想要往门口望。 诗文中所说的‘千里姻缘,两地相思’,差不离便是这个意思,本来沈月夕这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情窦初开,对顾清风也不过浅浅喜欢,可顾清风弄了这么一遭,反倒让沈月夕不住地想着他。越是想,便觉着自己越是喜欢他,恐怕是当初那喜爱是浅,如今岁月蹉跎,熬着熬着,也便成了真。 苏若品看在眼里,却也懒得理,毕竟他刚错失县长之位,哪里还有心情纠结男女之事,且沈月夕不喜欢自己,如今种种,更是证明了,她有多喜欢顾清风。 可坏事说到底已经做了,郡长会派顾清风去幽州,便该是苏若品的那一席话。如今顾清风如苏若品所愿离去,便只留下沈月夕孤零零一个,两年的时间,苏若品相信,天长地久,待顾清风从幽州回来,自己和沈月夕指不定孩子都一箩筐了。 只这般满意想着,苏若品这穷酸书生却没什么实际行动,整日依旧不是死读书便是帮徐翠英算账,偶有几日,徐翠英会趁夜来找苏若品,开口似是想与其谈些事,可苏若品怕徐翠英借故温床,没聊了几句,便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将徐翠英推出房。 转眼入了冬,一场小雪下来,王御那家伙又来喝酒,这一次带来的消息,是说那谯县县长定下了人选,原城北一温雅亭的亭长,听人说品行高洁,也是位文人雅士,苏若品打掉了牙往肚里咽,嘴上只得道:“即是品行高洁,便该为百姓之福。” 王御看得出苏若品心境如何,却也不愿点破,细细呷了口酒,婉转劝道:“我王御年轻时,想要靠着琅琊王氏的血统往上爬,可一路遇上的,不是舞女便是扫把星,也是到了现在,才清楚强求的东西,终究得不来,还不如醉生梦死,活的还能如神仙般快活。” 苏若品亦婉转应道:“小生还算年轻,王兄这般境界,还要再钻研钻研,才能明白。” 王御笑而不语,低下头去继续饮酒,彼时苏若品回眸,正见沈月夕藏在大酒坛后面,也不知做些什么。一个人烦也是烦,苏若品又想着好多日没有沈月夕言语,这便又凑了过去,点了点她肩膀处,轻声问道:“在干什么?” 沈月夕猛一回头,见是苏若品,忙想起之前与他说过的话,捂上嘴巴便往远处跑。苏若品紧紧跟上去,不由问道:“干什么啊你?” 沈月夕仍捂着嘴巴,言语模糊:“我说了不要理你了,不然出什么事,翠英姐又要怪我。” 苏若品这才想起,原来当初沈月夕生气生认真了,这几日不理自己,便是因为上回儿被关柴房。想如今,苏若品的官职遥遥无期,连沈月夕也不理自己了,岂不是落得个一无所获。 苏若品自不肯这般下去,这才想着,要讨沈月夕的喜欢,看来还是要学学顾清风。便是那性子木讷的顾清风,不懂咬文嚼字,不明诗情画意,都好将沈月夕迷得七荤八素,苏若品便觉得,自己不该惹沈月夕讨厌。 ‘只消对待她时,温柔些,与那顾清风差不离便好了。’这般想来,苏若品趁着一日要出门收账,与徐翠英要了二钱银子。徐翠英虽惯着苏若品,却也由不得问上两句,毕竟平日苏若品从不与徐翠英主动要钱,苏若品倒也很会扯谎,只说自己心神不宁,想要找东街的老道士卜上两卦。 徐翠英也是个迷信的主儿,听苏若品这般说,虽觉着怪,却也允了。 苏若品便拎着那二钱银子,复往东街徐掌柜那边收账时,自己又藏下一钱银子,拎着一共三钱银子,兴致勃勃往谯郡最大的首饰店落玉坊去。 以往苏若品认为,这地界都是那些豪绅与浪荡子的好去之所,从来也没想着,自己会为了哪个女子,骗了继母的钱来此。只一想到,这一切是为了那可爱又天真的沈月夕,苏若品的心里,便止不住地甜。 落玉坊毕竟是个大珠宝行,站在多宝箱前的应人也是看人下菜碟,见苏若品走进,瞧那一身素衣,便觉得不富,回眸与身旁常客继续言语。苏若品也不在意,随意打量着多宝箱上的珠花簪子,思索着,究竟沈月夕那小乞丐,会喜欢什么样的。 方适时,落玉坊应人招待的那位常客,却将目光瞥向苏若品,徐徐挪着莲步上前,甩了下一旁丫鬟,开口与苏若品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苏若品回眸,与这华衣姑娘仔细望了眼,稍有印象,可记得却也不深,但见她虽长相一般,但一身华贵,恐怕是什么有钱的主儿,苏若品自客气应着:“小生也觉得姑娘眼熟,不知…姑娘可是去过翠英酒铺?” 身后小丫鬟这时冒出头来:“胡说什么呢?我们小姐可不喝酒的。” 华衣姑娘稍有不满,似是觉得认错了人,便想离去。苏若品及时望见对方腰间荷包,清楚绣着一个‘璃’字。用力想了下,很轻易想起,之前自己曾与顾情风进谯郡衙门送酒,便与这姑娘打过一次照面,只是当时没说话,苏若品也不清楚对方是谁。如今想想,能进那衙门的姑娘,除了郡长的掌上明珠,还有哪个? “姑娘可是郡长家的千金,王璃儿?” 王璃儿复转过目光,与苏若品道:“你真的认得我?” 苏若品想她记自己也该是不深,如今主动过来,怕也是冲着自己一张脸,毕竟苏若品清楚,在女人眼里,自己还算是个俊俏的书生:“小生曾出入过谯郡衙门,与姑娘似是有过一面之缘,且听郡长提起过你,便记下了。” “原来你认识我爹?” 苏若品不愿在女人面前掉架,多半也是为了仕途考虑,能让郡长那老来得女,一喝多便时常提起的小女儿对自己青眼有加,也好让那糊涂的老郡长多想想自己,便与王璃儿含糊道:“以往与郡长常在酒铺见着,郡长一喝醉了,便提起姑娘,且姑娘的荷包上有个‘璃’字,这名字美得很,令小生轻易记住。” 王璃儿对这话颇为满意,上前与苏若品仔细望了望,更觉这书生好看,打趣问道:“你来这里,是要为夫人选首饰么?” 苏若品浅觉这话中有意,便扯谎道:“小生还未婚配,只是继母生辰将至,想要为其选些首饰。” 王璃儿点了点头,复与其问道:“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苏若品。”在这娇贵小姐面前,苏若品自不想说多余的。 王璃儿且当苏若品故作神秘,后见应人拿来自己想要的珍珠耳环,便与丫鬟离开了落玉坊。苏若品这才得了应人的空,听其问道:“公子想要些什么?” 苏若品匀出口气,简略扫了眼多宝格上的首饰,也不含糊,直与其问道:“三钱银子,你看你们坊子里可有这价钱的?” 应人也是没想到,苏若品这穿着寒酸的书生,还能提出三钱银子,一时有点小兴奋,将多宝格下方的珠宝盒端出来,与苏若品言语道:“刚听公子与王小姐说话,是要送继母的生辰礼物不是?这些成色……” “不!”苏若品及时阻了应人的话,瞥了眼那半开的珠宝盒,与其道:“继母的那个,我过几天再来,就刚那位小姐,我想送她点东西,你看哪个合适?” 应人捏了捏下巴,与苏若品笑道:“公子,那可是郡长的千金啊,三钱银子,不好打发吧!” 苏若品轻扯嘴角,坚定道:“在我眼里,她便值三钱银子,尽管拿出来吧,我想要些小巧精致的,衬她。” 应人也不好多加劝阻,后帮苏若品挑了根不算精致的白玉兰发簪,远远望上去,倒也像那么回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落玉坊。 一路往翠英酒铺回时,不小心逢上雨雪天,苏若品闷头小跑着回到酒铺,进了门便迎上徐翠英,挑着手帕为苏若品扑着身上细雪,一不小心触到对方胸口,难免问道:“这是什么?” 苏若品忙撤开身子,与徐翠英闷头道:“没什么,今日的帐都收好了,我将账本勾一下便好,翠英娘我有些累,想先上去了。” 说着,苏若品也没等徐翠英应,匆忙忙跑上楼,也是怕徐翠英起疑,苏若品没急着将簪子送给沈月夕,而是先将其藏在床板下。当夜徐翠英又来给自己送糕点,自己则摇头晃脑着假装读书,徐翠英于一旁等了许久,没待苏若品要轰自己走,忽而拽住对方衣袖,认真道:“若品啊,你说翠英娘养你这么大,是为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苏若品没想到这一问,懵了须臾,笑眯眯道:“翠英娘心善,见我可怜,还请先生教若品读书成才,这些年来,若品都感激着您。” 徐翠英初初自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养大一个孩子么!自己也到了该有孩子的年纪,有苏若品陪在身边,在这酒铺里也不显得孤寂。可谁知这孩子长得这么快,自己还没断了春花秋月的念想,他便成了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恐怕便是上次帮苏若品擦药,徐翠英的心彻底乱了,她开始想要苏若品,想要将这俊俏的少年,牢牢护在自己手中。实则,徐翠英根本不期待,这一向将自己当娘的少年会爱上自己,她只盼着,一夜春宵,能再回鸾梦,便已知足。 可看样子,苏若品连这样的一夜都不肯施舍给自己,徐翠英不免有些心急,开口时,压低声色:“还有呢?” 苏若品只得继续应付道:“待若品日后成了官,必定好好待翠英娘。” “呵呵……”徐翠英冷笑:“若品,我与你说老实话,我相信你的才能,但再有才能的人,也不定都能做官,你有没有想过,到了你爹的年纪,还没得官做,你该如何?” 苏若品早想过后路,只是他向来当这是应付旁人的言语,从未想着,真去这般:“若是没得官做,若品也愿意去私塾教书,好歹能养活自己,万万不会劳烦翠英娘照顾我一辈子。” “教书?可不是你心中真想要的吧?”徐翠英说着,抬手为其理了理衣襟,手指偶有戳到苏若品胸口,故作无意:“若品,你要清楚,这世上,就只有翠英娘一个对你好,当然翠英娘不盼旁的,只要你肯听翠英娘的话,翠英娘便知足了。” “我会听翠英娘的话。”苏若品静静沉眸,想这一次是躲不过了,那么便受着好了,一个残花败柳的继母而已,苏若品亦曾想过很多次,自己会为了官职而承受多少千奇百态的富贵女,如今只是来的早了些,她们不过想要自己逢迎,就像自己逢迎那些名士豪绅般,只不过要用身体与尊严,既寒酸到了此种地步,苏若品又何乐而不为呢。 徐翠英温然一笑,俯身窝入苏若品怀中,一双手已为对方解开衣衫:“你听得懂我的话,便好了。” 红烛摇动时,苏若品与徐翠英依偎着至了帐中,一切顺风顺水,亦无旁人打扰,只是从头到尾,苏若品都觉着恶心,没有初经人事的激动与紧张,他只是顺从着徐翠英,待对方渐入佳境时,他也只好无奈着应和两声。 翌日,徐翠英心满意足地从床上坐起,对镜梳妆时,从铜镜中望见起身的苏若品,烂漫一笑,像个刚出阁的姑娘,彼一时,徐翠英才觉出,自己是真对苏若品动了情:“要是累的话,便再睡会儿吧,估摸着,今日酒铺里没什么帐要算。” 苏若品却已将衣衫穿好,开口时,喜怒不盛,只淡淡道:“什么时候,让我娶月夕?” 徐翠英愣了一下,缓而道:“你急什么?那丫头很喜欢清风的,你要强娶她?她跑了都可能。” 苏若品如今尝了女色,虽是半点欢愉没有,心底里却越发想要沈月夕,他坚信,如若能与沈月夕在一处,他做其昨夜那事来,会更加得心应手:“可我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即使无法立业,便先成家好了。” 徐翠英没想到,昨夜自己刚与苏若品尝了禁果,对方却转脸与自己要人,像是场不道德的交易般,徐翠英隐隐地,却没什么力气与苏若品相驳,只劝道:“便算如此,你也不要急啊,沈月夕这几日天天待在楼下,还等着清风回来呢,你待她这兴头过去了,我再去与她说,这几日,我也让小葵教她刺绣做饭,好歹分分她的心思。” 苏若品只得妥协,隔一日见徐翠英和几个邻居家娘子往南街闲逛,苏若品忙拿着簪子往后院去寻沈月夕。碰巧又见着沈月夕一个人猫在灶台旁,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苏若品怕吓着她,隔了好远便与她唤。沈月夕听着声音,忙将手中挂玉收起,起身与苏若品定定望着。 苏若品仔细瞧了瞧她,挑逗般道:“还不肯和我说话啊?” 沈月夕点点头,复冷哼一声往远处去。苏若品只得跟上,慌乱间将白玉兰簪送到沈月夕眼前:“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啊?” 沈月夕匆匆一瞟,只见着一根黑玉上衔着两颗白色,也看不懂那是琥珀玉凝成的玉兰花,大咧咧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两颗饭粒么!” 苏若品“啊”了一声,将白玉兰簪送到眼前,斗鸡眼瞅了许久,与沈月夕嚷道:“什么饭粒啊!这是玉兰花,虽不算精致,但你也不能说人家是饭粒啊!” 沈月夕兴致寥寥,乞丐堆里走出来,根本也不懂这些女孩子的玩意:“那就是花好了,又怎么样啊?” 苏若品见沈月夕不喜欢,登时急了,杵着簪花与沈月夕道:“你不喜欢么?你不想要么?” 沈月夕想了想,忽而捂住嘴巴,与苏若品奸诈道:“你是不是又想要捉弄我?这怪东西是翠英姐的对不对?你要给我,然后说我偷东西陷害我!” 苏若品瞪大了眼,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在你眼里,真就那么不堪么?” 沈月夕退后两三步,深怕苏若品气急败坏,要拿簪子扎自己:“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啊!” “你凭良心讲!我何时说过你的坏话啊?我对你那么好,你饿了我给你做面,你之前那么野蛮,我都没嫌弃你,我还……”苏若品欲言又止,且见沈月夕呆在原地,仍一副混不自知的模样,气的牙根痒痒,与沈月夕对峙良久,攥着白玉兰簪折身离去。 沈月夕方吐出口气,躲过一劫似的,低头将酥油布从怀中掏出,摊开数了数其间黄糖个数,不舍地将其攥在怀中,一个也没舍得吃。 复一日,苏若品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急匆匆便跑到了落玉坊,与应人言语好久,才将白玉兰簪换成了一条水玉项链,精致红绳衔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玉,看着不像饭粒,也漂亮许多。 回去后,苏若品将之递给沈月夕看,沈月夕这才显出喜色,与之称赞道:“这个还蛮好看的。” 苏若品暗自欢喜,与之问道:“那么给你,要不要啊?不用怕,绝对不是翠英姐的,是我花钱买来的。” 沈月夕也不去想,苏若品为何给自己买这东西,只从腰封处掏出顾清风给自己的挂玉,嘚瑟道:“我不要你的,我有这个了!这是顾大哥给我的,比你的好看。” 苏若品见着那挂玉时心下一沉,上前夺过,与自己的水玉放在一处:“哪里有我的好看?分明我的好看!” 沈月夕忙从苏若品手中将挂玉夺回来,稀罕巴巴护在怀中,与苏若品恼道:“我不管!反正顾大哥送给我的最好看!你就是送我金山银山,我也不喜欢!” 苏若品这回气着了,没想到沈月夕这丫头宁顽不灵,竟陷得如此深,开口时,终忍不住与其喊道:“金山银山,我就算有也不给你!” 话毕,苏若品甩袖而去,不知远处徐翠英看得真真,瞧出这少年之前是将自己骗着,原来对沈月夕早情根深种,只可惜,苏若品性子与沈月夕实在不对付,两三句便轻易吵起来,想是要好好相处,也难得很。 本一想到苏若品看上了那野丫头沈月夕,徐翠英心里是很不痛快的,可毕竟徐翠英也很明白,自己和苏若品,这辈子都不可能搬上台面,苏若品也早晚会喜欢上旁人,就算不是沈月夕,也会是其他人,好在苏若品如今也算听话,床上的活儿计,虽不主动,却也会应和,徐翠英故自觉着,这便够了,如若那沈月夕真能让苏若品更开心,她也甘愿帮着苏若品这酸书生,拆散了沈月夕与顾清风。 后入夜,徐翠英端着一盘糕饼,却是推开了小葵的房门,将之递给小葵时,打发道:“你先下楼去,我有话与月夕说。” 小葵很是听话,抱着糕饼便往楼下去。关上门后,沈月夕警惕起身,深怕是自己又哪里惹了徐翠英,怯生生往后退着。 徐翠英一眼瞄向沈月夕,自是觉得这样的小丫头,根本不值得苏若品喜欢,可对方又实在喜欢,自己也没什么好说,与之招手间,顺遂坐到一旁圆桌前:“你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啊?过来!” 沈月夕往前走了几步,将手叠在身前,与徐翠英问:“要做什么啊?” 徐翠英从怀中掏出一包针线,与沈月夕道:“过阵子天气泛冷,还得给你和小葵添置衣裳,浪费我的钱,你啊!就给我学着绣花,到时还能送到绣庄去换点钱。” 沈月夕听此,才乖巧地坐下,眼巴巴望着徐翠英将针线摆到桌上,问道:“小葵呢?小葵不用绣么?” “这些东西我早教过小葵了,你先拿着这些,日后和小葵一起绣,我也懒得教你,你便跟着小葵学,若是绣不好……”徐翠英这时挑起一根针,往沈月夕露出的净白手指上一扎:“我就扎死你!” 沈月夕像只受了惊的刺猬般缩作一团,虽是徐翠英没下大力,可那冷不丁的一刺,仍是吓人的很。徐翠英嘻嘻一笑,不知觉捉见一丝快感,后敛起目色,将针线往沈月夕眼前复推了推,起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沈月夕得了针线,白日干完活后,晚上又要跟着小葵学绣花,先是基本的缝补,后是规矩的纹花,整日盯着那一针一线,沈月夕很快得不着空去想顾清风,只是她天性顽劣,似乎也根本没有针线活这天赋,与小葵学了很久,只勉强会缝补花边,缝的也是歪歪扭扭,看来难看地要死。 烛火葳蕤下,沈月夕将手中白帕仔细翻看,捉见自己刚绣出的一小朵红花,与小葵抱怨道:“我绣了好久,为何才这么点。” 小葵将白帕拽过来端详,笑道:“不错了,你才刚刚学着绣,且这针线活本来就是慢工,你还想要多快啊?” “可翠英姐说要拿我们的这个去换钱的,不然的话,我们冬天没有衣裳穿。”沈月夕说着,胆颤着摸了摸被徐翠英扎过的手指。 小葵笑道:“没事的,你要是没有衣服穿,可以穿我的么!而且翠英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用怕的。” 沈月夕本想与小葵说徐翠英扎自己的事,可再想想,那一下着实不疼,便也不谈了。待小葵将自己的白帕绣好,揉着眼上床去睡。沈月夕兀自待在桌前,仍和那白帕做着斗争。 窗外打更的喊到‘子时’,沈月夕终不禁打起哈欠,可白帕上仍只绣了两朵红花,腹中此时翻起巨响,沈月夕这好吃懒做的小乞丐,又饿了起来。 前些时日,天气渐凉,沈月夕也很少半夜出门觅食,一是怕见到苏若品,二则是一入了夜,外头不是刮风便是落雪,冷的要命。如今是饿的无力,恐怕这么睡过去会更加难熬,便从柜中拽出一条毛毯,披到身上往外头去。 路过苏若品房间时,里头还灯火通明,沈月夕自不知徐翠英正与苏若品在房中苟且,只想着要偷看一下,若是苏若品不在房里,恐怕便是在后院,自己就要再饿一会儿去。 谁知将耳朵凑到门口时,沈月夕不巧听到徐翠英一声娇喘,一阵复杂迷离的香气从中传来,沈月夕定定反应了好一会儿,怀疑是徐翠英哪里受了伤,苏若品正帮着涂药。便低下身,继续往楼下去。 后厨房里找了许久,沈月夕只找到半个馒头,一边啃时,一边往四下打量,这时见着早上小葵擀好的面条还有剩,犹豫良久,还是受不住腹中巨响,生火煮了一大碗面。 方法自是和苏若品学的,也是这时,沈月夕才想起,苏若品那家伙说到底,也是对自己好过的。正捧着面碗蹲下吃面时,门口传来声响,是苏若品开门时脚下绊到柴火,差点摔在地上。 沈月夕从柴火堆中探出头来,远远望见苏若品,忙将面碗藏到身后,起身时,故作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苏若品吓了一跳,自是将徐翠英那婆娘哄好后,他这身子骨本就娇弱的少年浑身又是恶心又是饥饿,想来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谁料又碰上沈月夕。眯眼往对方脸上打量时,见对方嘴角还沾着面屑,憋着一脸笑反问道:“你又怎么在这?” 沈月夕反应一下:“是我先问你的。” 苏若品恐吓道:“你不回我?我叫翠英娘来哦!” 沈月夕慌了慌神色,复嬉笑道:“我刚听见了!翠英姐刚还在你房里呢!你现在出来偷吃,她肯定睡了。” “你……”苏若品脸色一白,当是沈月夕知道了自己与徐翠英的事,结巴道:“你…知道了?” 沈月夕不明苏若品何意,蠢乎乎道:“翠英姐受伤了…你帮她擦药是不是?现在肯定睡得很香,你可叫不醒她。” 苏若品放下心,见沈月夕还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转而道:“不过,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来这里干活啊!谁知道干着干着,就睡着了。” “你骗人!”苏若品抬手指向沈月夕,上前时,定睛望着她嘴角面屑:“又偷吃是不是?” 沈月夕猛地摇头,深怕苏若品过后要出卖自己:“我没有!我说了我是来干活的!”说着,沈月夕将面碗拿出来:“我来洗碗!” “呵呵……”苏若品不禁嗔笑,抬手挑下沈月夕脸上面屑道:“是啊!你都吃了,还不洗碗,可是说不过去哦!” 沈月夕逞强道:“那你也不能说我,我是要绣花,已经很累了!你才是真的来偷吃呢!明明什么都没干,还要吃东西。” “你……”苏若品欲言又止,脑子里,似乎还晃悠着徐翠英那一声声娇喘:“我读书也很费肚子的好不好?” 沈月夕“哦”了一声,跟着苏若品走到灶台前,好心道:“我烧的水还热着呢,你要是想吃面,便自己下吧。” 沈月夕说完,回身往远处去,苏若品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沈月夕回眸,凄艾道:“我得去绣花,要是明天晚上不给翠英娘十条绣着六朵花的帕子,就惨了。”沈月夕说着,后怕着又摸了下之前被刺痛的手指。 苏若品自问道:“那你现在绣了多少条?” 沈月夕丧气着垂下头:“一条还没绣完呢,可是小葵早就绣好了,我估计要被罚了。” 苏若品默默听着,后回到房中,将睡梦中的徐翠英唤醒,心里有事相求,不禁柔起言辞:“翠英娘,明日可否给我些银两,衙门那边,有些事务需要疏通。” “哦?”徐翠英虽不清楚,但想苏若品提到衙门,必得是求官一事,此等事耽误不得,便草草应下。 苏若品如此有了钱,隔日从翠英酒铺出来,怕自己这阵子频繁要钱令徐翠英起疑,绕了好几条街才往西街绣庄去,简略挑了十多条绣着红花的帕子,忙活活跑回酒铺,趁着沈月夕去后院拿酒时,偷偷塞给对方。 沈月夕接过帕子时一脸懵怔,半晌与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还没绣完么?昨夜熬了一夜,估摸着也就绣了一两条吧?今日交不上不是要被翠英娘骂?这个交上去吧,都是…我从以前箱子里找的,不用担心。” 沈月夕昨夜倒确实熬了一夜,可清晨时小葵醒来,见沈月夕还在绣,心疼之余,帮着绣了两三条,如今手里也有一半,今晨见徐翠英从楼上下来,心情似乎不错,便与其央求着多给一天时间,拖沓下来,明日便好交差,苏若品的帕子,自是用不上:“不用了,我和翠英娘说好了,明日给她,小葵帮我绣,绣的完的。” 苏若品没想到,沈月夕竟自己将事情解决了,自己的一番苦心,竟又是白费,不堪固执,将那十几条帕子强塞入沈月夕手中:“那你也拿着这些,万一之后翠英娘又让你绣怎么办?整日熬夜,你不嫌累啊?” 沈月夕却躲着将其推开:“不行,我看你还是将这些帕子放回去吧,万一是翠英姐的东西,你就死定了。” “不会的,你收下吧!”苏若品将其强塞入沈月夕手中,沈月夕却不肯,一来二去,弄出了好大声响,招来徐翠英,开口与二人喊道:“不干活?在做什么呢?” 苏若品忙将帕子藏入怀中,不小心掉下一张,被过来的徐翠英捡个正着:“这是什么?” 苏若品忙解释道:“是月夕绣的,她…让我看看,怕你瞧了不满意。” 沈月夕刚要说话,见苏若品使了个眼色,暂且闭了嘴。徐翠英将帕子摊开,一眼便识出,那上头的花色,出自西街绣庄娘子之手。沈月夕哪里有钱去买帕子充数,这时瞄见苏若品胸膛鼓鼓,再想起他说要钱疏通衙门之事,登时寒了心。 想不到原本那乖巧听话的继子,如今竟这般护着一个野丫头,若是他真心实意地和自己坦白,徐翠英倒也忍得下去,可他却花着自己的钱,来宠旁人…徐翠英嘴上说着要知足,这一会儿,却忍不住醋了,转眼望向沈月夕,严声道:“绣的这是什么东西啊?还有脸问若品么?看来不给你颜色是你不知道深浅,今天晚上别吃饭了,不将二十条帕子绣完,你都别吃饭了!” “什么?”沈月夕不免又急了,指着苏若品便吼道:“怎么又变成二十条了?而且我没有问他啊!我根本没有……” “你还胡说?”徐翠英厉声喝道:“死丫头谎话连篇,我才不听你的呢!赶紧干活去,再不麻利点,水都不让你喝!” 沈月夕气的要死,若是以往,早暴揍徐翠英和苏若品一顿,撒手不干了,可如今心里有了顾清风,说好了要等对方回来,便算是受了再多的气,也得留在这里,而留在这里最好的办法,便是继续做这个小打杂的,总归自己皮糙肉厚,饿上几顿也死不了。 思及此,沈月夕吸了口气,一句话不说,抱起酒坛往外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徐翠英与苏若品对视一眼,方见苏若品闷着头往外头去,徐翠英一路跟上,直至苏若品屋内,扣上门后,开口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 苏若品与徐翠英淡淡瞟了眼,故作繁忙着从书架上拽出一本书,翻看两晌,才应道:“翠英娘说什么呢?若品听不明白。” 徐翠英见苏若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索性也懒得与他装,上前从他胸襟处掏出七八条帕子,半眼都懒得看,直往苏若品脸上抛去:“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我给你的钱,你是不是全花给沈月夕那丫头了?” 苏若品紧抿唇角,也不知该如何圆谎,回身避过徐翠英目光,复听对方道:“你从小就是这样,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不和我说,拐着弯的来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只是懒得去拆穿你,因为我知道,你骗我,就是清楚这个东西你不该要,可你又偏偏要,没想到,对人,你都是这般!” 苏若品走向窗口,一只手按在窗格处,狠狠发着力:“翠英娘都知道,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为何就不能与我说一句实话呢?”徐翠英适逢走到苏若品身后,一抬手将窗格扣住,蹭着身子,往苏若品怀里钻:“只要你说你想要,你求我,我就给你的,你这么听我的话,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苏若品睨了徐翠英一眼,是想抬手将她推开,却又在意着如今处境。倘若刚开始,他没那么糊涂,也许如今还能有骨气的离开,可事已至此,他再不能两袖清风,干干净净的离开,已是选了这条路,便得走下去:“我为了感激翠英娘,收留我这么多年,至于沈月夕,是旁的,翠英娘不用在意。” “我如今最在意的,就是沈月夕了。”徐翠英说着,抬起玉指,狠狠戳了下苏若品胸膛:“我多希望你喜欢着我啊,可你便只是顺应我,你心里,一定是怪我将你弄脏了吧?你想想,如若沈月夕知道你和我的事,她会怎么看你?本来那丫头便不喜欢你,若是知道了我二人之事,她定是恶心你。” 苏若品惨笑,心里直想将徐翠英推下窗口:“我如今都恶心自己了,旁人恶不恶心,我也懒得管了。” “哦?这么说,我将你我二人的事告诉沈月夕,你也不在乎?”徐翠英挑衅道,探步往远处推,像是这便要去与沈月夕说似的。 苏若品心里泛急,面上仍撑做淡然:“翠英娘要是将我们的事说出去,恐怕若品这辈子都不得做官了。” 徐翠英忽而怪笑,玉手敲着桌面,得意道:“我便是想要你这辈子都没得官做!那样的话,你哪都去不了,就只能和我在一起。” 苏若品抬眼,定定望了徐翠英好一会儿,方见对方转了神色,复凄艾道:“可那样的话,你会更加恨我不是么?我不能让你恨我的,若品,我喜欢你,可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也相信,你早晚会得到贵人赏识。” 苏若品瞧出了徐翠英纠结心境,趁此机会,跟着软起声色:“翠英娘,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我日后如何,我都会对你好,但你也清楚,我早晚要成家,不是沈月夕,也会是别人。” “我知道。”徐翠英默默应了句,声音小的像呢喃,彼此滞了许久,见徐翠英猛地抬头,与苏若品偏着目光:“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要沈月夕么?” 苏若品同样避着徐翠英目光,道:“要。” 徐翠英自想清晓,苏若品有多喜欢上沈月夕,可开口时,却又憋了回去。往门口走时,只与苏若品提醒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沈月夕留在这,可是为了清风,你就算是再想要,也得先忍忍。” 话毕,徐翠英夺门而去。苏若品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劫后余生地吐出口长气。 此后一日,沈月夕复是不与苏若品说话,夜里与小葵熬夜绣着帕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缝出了十五条。徐翠英提前来看,见着还有五条没缝,却也不恼,将小葵打发出去,拉着沈月夕坐到一处,笑面虎似的,假声假气问道:“这些时日,你可是觉得苦了?” 沈月夕当徐翠英如此问,是想要将自己扫地出门,急忙摇头道:“没有,你让我干什么,我干就是了。” 徐翠英难免多心,怕是沈月夕留在这,多半也是为了苏若品:“你不用怕,我不会将你赶出去的,只要你乖乖干活,我日后也会好好待你。” 沈月夕根本不明白,徐翠英这般反反复复是为何,只弱弱点了两下头:“好。” 徐翠英端详着手中帕子,心里自不想这么快将沈月夕嫁给苏若品,毕竟她也清楚,苏若品真心想要沈月夕,待成了亲后,自己在苏若品心中,根本不会有任何地位。倒不如此刻,还能把持着对方:“不过我也清楚,你在等清风回来不是么?我听清风说了,他想娶你的,本来我不喜欢,但清风坚持,我也便允了,可你嫁归嫁,这嫁之前,有些东西,还是得认真学。” 沈月夕傻乎乎问道:“学什么?” “学做饭啊!这针线活现在好歹会了,可做饭都不会,可如何嫁过去?” 沈月夕点头:“那么我和小葵学做饭就是了。” 徐翠英想了想,复道:“那么好,这几天让小葵教你,还有啊,这针线活做的不够精致,晚上也还是不能闲着,你要想嫁清风,还有得折腾。” “还有…什么折腾啊?” 徐翠英瞥了沈月夕两眼,道:“你慢慢便清晓了,想必粗活你都会干了,可是还有很多细活,先学做饭吧,若是做的不好,我可不放心让清风娶你,日后晚上时,你跟着小葵学,从今晚开始吧,每晚做一道菜给我尝,若是不好吃,你晚上就没饭吃。” “又没饭吃?”沈月夕哀怨道。 徐翠英也不理,至夜打烊,沈月夕只得求小葵教自己做菜。小葵也是当沈月夕为好姐妹,尽量教了道简单的炒青江菜,端上桌时,直推到徐翠英面前尝。 然徐翠英只尝了一口,根本也不辨滋味如何,便甩下筷子道:“怎么做成这个样子?一股子土味,一看菜就没洗干净!”说着,徐翠英从身后拽出早准备好的竹鞭子,与沈月夕指点道:“手伸出来!” 沈月夕下意识往后退着,摇头道:“那我重新做就是了。” 徐翠英却威风凛凛上前,也不顾一旁小葵劝说,严声道:“那么多废话!做的不好就要受罚,不然的话,怎么能保证你日后做的好?” 沈月夕说不过徐翠英,歪点子倒是一大堆:“你打了我的手,日后我就不能做饭了!岂不是还要再挨打!” 徐翠英气的用竹鞭子敲桌角:“你手到底拿不拿出来?” 适才苏若品捧着书卷下楼,见此情形,忙上前,直直挡在徐翠英面前,劝道:“翠英娘,别这样。” 这句话说得倒是很有深意,可徐翠英偏是看沈月夕不顺眼,一见苏若品挡在眼前,更是妒恨:“我在教她做事,可是为她好,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她真能好好嫁给什么人。” 苏若品瞧出了徐翠英情绪,想是如今不令她舒坦,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娶沈月夕,无奈退后,与沈月夕流连着望了眼,低声劝道:“你暂且听下话。” “你们一伙的!”沈月夕蹲柴房不吃饭都能忍,可若是皮肉之苦,沈月夕却万万受不住,想她从小在外漂泊,就算是挨饿受冻,也是天灾怪不得旁人。再者,那些人贩子以往便是要打人的,沈月夕不想再挨打,不想再想起那段过往。 徐翠英亦来了脾气,与沈月夕嚷道:“你说什么?” “我不管!”沈月夕更是泛狠,索性憋屈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反击了:“总之你不能打我,你要是打我,我就不在这里待着了,大不了就不嫁顾清风,我不稀罕!” 苏若品没想到,沈月夕会说出这般话,一时也不知该开心还是生气,她对顾清风的喜欢还架不住一顿打,可若是徐翠英真要打了她,她便要就此离开。 情急之下,苏若品忙又上前,将沈月夕护到身后:“翠英娘,我替她挨打好了,不过是菜做的不好,她下次会记得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鞭子?你以前也从来没打过小葵不是么?” 徐翠英冷冷撇出一口气,根本不肯罢休。苏若品怕徐翠英坚持打沈月夕,复回身,与沈月夕道:“你先回去,上楼去,快点!” 沈月夕见苏若品这么护着自己,也便听了话,一路往楼上小跑,心想今天晚上,又是没了饭吃。 酒铺里剩下苏若品,徐翠英和小葵三人,徐翠英怕是碍于小葵在一旁,也不好与苏若品生气,气闷着坐下吃饭,待小葵收拾碗筷往后厨去时,才与苏若品道:“打一下就心疼了,这要是真让你如愿娶了她,还得了?” 苏若品亦僵着一张脸,觉着徐翠英这一番无理取闹,索性道:“那么不娶了,只要你别再打她就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徐翠英一愣,还当苏若品将沈月夕当成想要的东西,便算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这番轻描淡写地弃了,惹得徐翠英糊涂:“你不是想要她么?我打她,你就不要了?” 苏若品即是决定要,便从没一刻想过要弃,只晓得如今徐翠英是嫉妒交加,若是自己不以退为进,沈月夕必得没好日子过:“打残了,还有什么好要的,我就是看上她一张脸,再没有了,要来还有什么意思。” 徐翠英撼然,没想到苏若品对女人,竟只打着这般主意,瞧上沈月夕,也只是瞧上她一张脸么?那么,为何要对她那么好?说到底,难道不是真心喜欢? 苏若品见徐翠英不语,复故作无情道:“翠英娘要是觉着,我娶了月夕之后,会对你不好忘了你,那么大可不必,我如今想的清楚,她嫁给我,顶多是个妾,我图她一张脸,除此之外,便没旁的念想。” “原来…我还以为,你是多喜欢她,给她送首饰,又帮着买帕子。” 苏若品哽住,隐忍片刻,复道:“我不讨好她,她怎么乖乖嫁给我。” 徐翠英这才有些解了醋意,缓声道:“那么,我以后尽量少罚她,可虽说我能照顾你,但她那野丫头该学的还是要学,不能疏忽。” “翠英娘教她便是了,只是别伤了她的脸。”苏若品刻意冷着声色,一副唯利是图的模样:“我可不想,日后对着麻子脸过活。” 徐翠英呵呵一笑,甚是没底气,乍觉自己刚是做错了,与苏若品柔声道:“好么,我清楚了,你要想讨好她,便尽管去吧,只是少让我看见。不然,我总觉着,你是对她真好。” 苏若品应声,后捧着书卷上楼,甚是想讨好徐翠英,便主动道:“今日若品的书读的差不多,翠英娘可早点上楼。” 徐翠英会意,当夜自是得了甜头,直睡到日上三竿,都没懒得起床。 苏若品对付徐翠英虽是心力交瘁,翌日仍是起了个大早,悄摸摸蹬上鞋子,便往楼下去。这时见沈月夕已擦起桌椅板凳,才放了心:“我还以为,你真要就此跑了。” 沈月夕昨夜说话时,本是决定要跑了,可一想到,自己在这小酒铺里过惯了舒服日子,每天只要干干活就有饭吃,且伙食也比外面讨来的要好,便又舍不得了,再加上她心里挂记着顾清风,一想要要离开,不禁没了床铺,连原本定下的夫君都没了,便觉得不值。开口时,仍与苏若品固执道:“只要她敢打我,我就不干了!” 苏若品上前,自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打你的。” 沈月夕觉着这话怪怪的,思索间,直白问道:“你干嘛突然帮我?” 苏若品才不想率先表露真意,且她心里有顾清风,他比谁都清楚,可不敢说了实话,在她眼前丢人:“你之前不是说我对你不好么?那我如今就帮帮你喽。” “哦。”沈月夕觉着有理,便与苏若品道:“好啊!你既然帮我,我就暂且当你是我好朋友了!” 苏若品轻勾嘴角,与沈月夕斜眸望着:“那么说,你不走了吧?” 沈月夕固执道:“她只要打我一下,我就走!这和你没有关系!” “和我没关系?”苏若品走到柜台前,假若清理着昨日账目,余光紧紧跟着沈月夕:“不是我的话,你昨天早就被打了。” 沈月夕哼哼道:“那我就走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就这么不要清风了?看来也没多喜欢么。” 沈月夕瞪了眼苏若品,想对方也不在意自己想法,不过是没人说话了,才和自己言语,便没再应。 苏若品却当是来了机会,提着手中笔墨,思索良久,出门往平安街巷口的文墨坊去,用上次徐翠英给自己剩下的钱,凑全了文房四宝后,兴致勃勃地回到酒铺。 登时酒铺已上了几位客官,小葵和沈月夕两个里外忙活。苏若品平日除非碰上交好的名士豪绅,很少主动帮忙,这一回儿,却前前后后忙着忙活起来。 几位常客均觉着苏若品这阵子有些反常,开口时,主动言语道:“苏兄这阵子是碰上什么事了?怎么与以往有些不同。” 苏若品端来热酒,与常客道:“在下到不觉得,与以往有何不同。” 常客对视一眼,道:“想必苏兄也该知道,那谯县县长之职,分给一下品亭长了,谯郡只消是认识的那些下品人世,均窝在家里醉酒消愁,苏兄离酒这么近,还没整日饮酒,实属不易啊!” 苏若品心里当然恨,但他恨的东西多了去,如今也看开了,再是恨也没用,且他心里更多在意起沈月夕,便也没空去借酒消愁云云:“恐怕,我是看的比较开吧。” 常客双双露出钦羡之光,苏若品自持清高,起身时,见沈月夕往后院处,忙跟了过去。 沈月夕一转眼望见他,也没言语。苏若品有点担忧,开口便问道:“怎么又不理我?” “没事理你干嘛?”沈月夕从桌下搬出一坛酒,见上头扣着红布,上头印着一‘黄’字,沈月夕不识,回头与苏若品问道:“这回儿有事了!这个是什么酒?” 苏若品却故弄玄虚,冷笑道:“谁让你刚不理我!” “那我很忙啊!”沈月夕无辜喊了声,回头往酒铺方向往,急切道:“那位客官说要竹叶青,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个?” 苏若品反问:“怎么之前不见你问我?都给人家拿错酒了么?”苏若品嘴上死硬,却已上前帮沈月夕找起竹叶青。 “平日都是小葵来选酒的,我就帮着烧酒和搬酒,可是刚那个客观忽然说要竹叶青,小葵走不开,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苏若品这时从橱柜下翻出一小壶竹叶青,递给沈月夕道:“谁让你不认字,吃亏了吧?” 沈月夕以为苏若品又要取笑自己,伸长了舌头与之做鬼脸。 苏若品见她要走,忙又将其拽住:“哎!今天晚上,你下楼来好不好?” “下楼?下楼做什么?” “总之有事找你。”见沈月夕一脸茫然,苏若品复催促道:“你一定要下来,是很重要的事,不然的话,我怕你后悔!” 沈月夕甩开苏若品往酒铺去,一路上还暗自琢磨,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沈月夕又要和小葵学做菜。蹲在灶台下添火时,小葵一边切菜一边道:“昨日的炒青江菜翠英姐不满意,那今日你是不是还要炒青江菜?万一换了菜,还是不行怎么办?” 沈月夕哀叹口气,随手将柴火扔入灶火,激起火星将衣角燎出小孔,令沈月夕好生心疼:“我不知道啊,你随便教教我吧,总归我要学的,什么菜都行,总之再教我一样便好。” 小葵点点头:“可是很奇怪啊,我教你的做法,就是我平日里的做法啊,你的那盘青江菜味道和我做的也差不多么!就是怕你挨骂,我之前还尝了下的,真奇怪……” 沈月夕若有所思,灵机一动,与小葵道:“翠英姐会不会嫌我干活不好,想赶我走,刻意找我茬啊?那样的话可惨了!小葵啊!不如这样吧……”于是乎,沈月夕想出一个妙招,小葵觉得不错,虽有些冒险,但实在心疼沈月夕被打,便应下了。 菜做好后,沈月夕端着一盘四喜丸子上前,递到徐翠英面前道:“翠英姐,尝尝吧。” 徐翠英瞥了眼那四喜丸子,虽有些好奇,小葵怎么这样快教沈月夕做大菜,仍是挑起筷子尝了口。味道固然是好的,可徐翠英虽答应苏若品不打她,却没答应要好好宠着她,开口时,仍是冷冰冰道:“真是难吃啊,就这个手艺,看来还得好好练,一下就做了个肉菜,还这么难吃,你可真是浪费老娘的钱,算了,罚你今天晚上,就吃半个馒头吧。” “难吃么?”沈月夕望了眼一旁小葵,挑起筷子便要尝。徐翠英忙打住对方:“你做什么?说了难吃就是难吃,给我滚到一边啃馒头。” 沈月夕眉眼一扯,复指了下一旁的清炒藕片:“比小葵做的素菜还难吃么?” 徐翠英想快些堵住沈月夕的嘴,探筷夹起一藕片,咬了口便道:“小葵的手艺我可是清楚,这藕片做的味道比昨日还好,自然比你的丸子强好几百倍!” “哈!”沈月夕叫了一声,见徐翠英吓到,缓声道:“那我今日是可以吃饭了!这个藕片才是我炒的,丸子是小葵炒的,但你没说小葵做的难吃要被罚,所以我们都能吃晚饭。” 苏若品始终于一旁观望,没想沈月夕这般机灵,只见徐翠英愣了一下,忽而将筷子扔到桌上,与沈月夕怒声道:“你个臭丫头!你骗我?”回眸瞪向小葵:“你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也跟着她骗我是不是?” 小葵胆子小,当即被吓哭。沈月夕忙迎到对方面前,与徐翠英对峙道:“是我指使小葵的,你要骂骂我就好了!但是我现在也知道你骗人了!明明我做的菜不难吃,可你偏偏难为我!” 徐翠英语塞,也知此番露了怯,言语间,不住结巴道:“你个死丫头!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你好?我看你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要是第一次就说你做的好吃?你还不飞到天上去?” “那你也是骗人!”沈月夕看得出,徐翠英是分明难为自己,也不管不顾起来,顶嘴道:“明明做的不难吃,你就不会说一句好话么?你再这样,我以后不学做菜了!” 徐翠英气的够呛,开口时,斩钉截铁:“你不听话!就给我滚到柴房去睡!” 沈月夕反手将自己炒的一盘藕片扔到地上,道:“我才不睡呢!老子不干了!我要去街上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徐翠英站在原地,一时惊魂未定,见沈月夕就要走到门口,方才开口:“你个死丫头!你穿的衣服都是我的,就要这么跑了?” 沈月夕看了眼自己衣裳,回身与徐翠英喊道:“我原本的漂亮衣裳都被你扔了,你还好意思向我要!” 沈月夕说罢,回身往门外去,一出门便被冷风吹了个正着,缩起身子往四周望了望,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去。 苏若品及时跟上,也不顾徐翠英态度如何,只披着一件单衣便往外头去。 一路跟在沈月夕身后,苏若品也不知她要去哪,只念她如今心情不好,且等她站定脚步,再做打扰。 半柱香的时间,沈月夕已离了街市,至了一处接近凝结的小湖边,始终缩着脑袋往前走。其实她除了淫祠之外,没有旁的去处,可想必如今,淫祠早被小笼包和其徒弟占了,她无处可去,一回头,才发现苏若品跟在身后,好奇道:“你干什么来了?” 苏若品几步上前,与沈月夕并肩而行,身子时常往一旁侧去,尽量帮沈月夕挡住风雪:“你要去哪里啊?” 沈月夕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回去了,翠英姐对我不好,根本就是在坑我。” 苏若品知道自己是留不住沈月夕,便问道:“那清风怎么办?他回来后,发现你不在,可如何是好?”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沈月夕说着,将手扣在腰封处,摩挲着其间酥油布:“总之翠英酒铺我是不想待了,也许,我可以去幽州找顾大哥,或者我随便去个什么地方要饭,等顾大哥回来,我再去找他。” 苏若品一听沈月夕要去幽州,更是焦急,温声劝道:“你去幽州?你又不认得路,一个小姑娘怎么去啊?” “那又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一路要饭就这么来到谯郡了,只消将脸涂黑些,根本没人看得出我是男是女,要饭到幽州,想必也没那么难。” 苏若品这时见前方有一破旧木屋,拉着对方前去歇脚。 入了屋,苏若品将那残破木门挡在身前,与身后沈月夕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饭到了幽州,清风却回谯郡了呢?你怎么办?” 沈月夕摇头,半晌道:“那你看见他,帮我跟他说一声好了,也许有缘,我们还能再见,若是见不到,也便算了,可能我命不好,天生就是要做一辈子乞丐的。” 苏若品回绝道:“不行,我不会帮你的,你要与清风说,就留在酒铺,等着他回来。” “我说了不回去了,你也看见翠英姐什么样子了不是?” 苏若品点头,这时才将木板摆好,回身与沈月夕坐到一旁茅草堆中:“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翠英娘说什么都不会打你的,而且之前翠英娘要打你时,我也和她说过了,她只是教训你而已,你不要在意。” “那饿肚子呢?还有睡柴房,虽然能偶尔在小葵房间睡那么几天,但你知道我睡了多少次柴房么?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出来住,想睡哪里睡哪里。” 苏若品想自己阻止不了徐翠英这样罚沈月夕,心里也明白,徐翠英这般无非是因为自己,可面对沈月夕,他却是有口难言,滞了片刻,只好劝道:“你要是不愿意睡柴房,等翠英姐睡着了,我偷偷给你开门,你来我房里睡就好了,我睡地上如何?如果你饿了,我晚上给你煮面吃,总比你在外头流浪要好吧?” 沈月夕一时不敢相信,苏若品何故对自己如何好,警惕道:“你做什么这样?我在外面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若品气她还没意会,顺眉望向沈月夕腰间挂玉,道:“为了清风啊,我和清风怎么说也是兄弟,他那么喜欢你,回来看不见你可怎么是好…就算你到时不想嫁给他了,也不能就怎么一走了之不是?” 沈月夕话听了一半,坚定道:“我要是留在翠英酒铺,肯定就会等顾大哥回来,和他在一起啊!可是……” 苏若品瞧出沈月夕害怕,复道:“你不用怕的,我保证,翠英娘日后不会再难为你了好不好?” “那…我刚刚都说了那样的话,她看见我,肯定还会和我再吵架的。” “不会的,回去后我和她说,你就乖乖地吃饱了饭,和小葵回房睡觉便好。” 如是,苏若品终将去意已决的沈月夕说动,两人回了翠英酒铺,见徐翠英和小葵还在酒铺内坐着,显然是吃完了饭,徐翠英见着沈月夕,怒从中来,开口便叫骂起来。 苏若品始终护在沈月夕身前,上前时,将徐翠英往楼上拉去,回头与小葵示意。 小葵便将晚上的饭菜为沈月夕热好,一边看着对方吃东西,一边道:“翠英姐刚都没骂我,你不用怕了,苏哥哥肯定能劝好的。” 沈月夕啃着油豆腐,吃的好生香脆:“可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对我!难道你当初来翠英酒铺时,她也那样么?” 小葵拨浪鼓似的摇脑袋:“不是啊!我被翠英姐买来时才七八岁,教我做的事也不多,刺绣啊,做饭啊,这些都是慢慢学的,而且从小到大,翠英姐根本就没打过我,听她说要打你的时候,我自觉得,是吓唬你呢。” 沈月夕将饭匆忙扒进嘴里,与小葵囫囵道:“可我也没有哪里惹到她么!为什么她对我那么凶!太过分了!” 小葵将手搭在桌前,杵着下巴道:“对了,翠英姐总是说要你嫁人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哦……”沈月夕脸色一红,因是害羞,从来没和小葵说过顾清风的事,如今听小葵问,老实道:“是…顾大哥,他说想要娶我来着,可没来得及,就有事走了,所以之前翠英姐说要教我做事,就是想要我做顾大哥的夫人。” “哇!这么好啊!那么翠英姐对你严些也是有理啊!可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你是不喜欢顾哥哥么?” 沈月夕忙道:“我喜欢啊,我当然喜欢了,我没爹没娘,最好的朋友阿三也死了,这世上最喜欢的人就是顾大哥了。” 小葵嘻嘻一笑,复要打趣,却听楼上苏若品喊道:“小葵?翠英姐唤你给她烧些热水。” 小葵忙起身往后厨去,苏若品支开了小葵,前头却也听着了沈月夕的话,知晓她心里还记挂着顾清风,难免气闷,上前时,故作无虑道:“我与翠英娘说好了,这事便算完了,你日后只消跟着小葵学做菜便好,翠英娘不会再挑你的错,你只好好干活,和以前一般。” 沈月夕眨巴眨巴眼,好奇问道:“她真的不生气了?你好厉害啊!她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 苏若品无意摆弄起胸前衣襟,深怕沈月夕这天真的小脑袋看出哪里不对,多余解释道:“毕竟我是翠英娘养大的,且我是读书人,她总归愿意听我讲道理罢了。” 沈月夕点了点头,嘴巴埋在臂弯间,瓮声瓮气道:“好了,这次还是要谢谢你。” 苏若品复问:“既然如此,怎么谢谢我啊?” 沈月夕琢磨一下,从腰封中掏出酥油布,捡了块黄糖递给苏若品:“呐!给你这个吧。” 苏若品一见是黄糖,便知是顾清风送的,没好气接过来,却只按在手里来回把玩。 沈月夕不甚在意,泠然想起什么,回眸与苏若品问:“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说,找我有事来着?” 苏若品想沈月夕难得记下这事,兴冲冲往柜台处去,将白日里买来的笔墨纸砚摊开于沈月夕面前,道:“你不是不认字么?我想,教你认认字。” 沈月夕下意识将手缩到一旁:“为什么要教我认字?” “因为我教你认字的话,你就可以认得酒了不是么?省的下次还要问我。” 沈月夕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嫌我麻烦啊!那你帮我将黄酒啊,竹叶青啊什么的教给我就好了!” 苏若品就知道沈月夕不会这么听话,暂且顺从着,想要趁此机会,与沈月夕更近一步,笔尖轻撩淡墨,于宣纸上写下:“竹叶青”三字。 “这便是竹叶青了,你看这样,认得么?” 沈月夕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差不多了!” 苏若品遂道:“光看得懂可不够,如果不会写,很快就会忘的,我看,还是教你写一下吧…不过…你若是想要学这么复杂的字,得先从简单地字学起,但要学简单的字呢,首先得会握笔……” 苏若品拐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找机会拉起沈月夕的手,将笔送入她手心,教她握笔:“你看,像这样……” 沈月夕定定望着笔,不多时抬眼,见苏若品一张脸离自己好近,登时慌张地红起脸来,手跟着一甩,将毛笔直甩到半空。 落下时,那毛笔不偏不倚,冲着苏若品的脸,画下条黑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本该浓情蜜意的时刻,就这么让沈月夕破坏,苏若品摸了摸脸上黑墨,见沈月夕死没良心地笑,破口道:“你还笑?都怪你,怎么那么顽劣啊你?” 沈月夕一边笑,一边从地上捡起毛笔,冲着‘竹叶青’三字画圈圈:“你今天才认识我啊?那谁让你离那么近吓唬我!” 苏若品反嘴:“我离你近些,你便那个样子,顾清风抱你,你怎么不推开?” 沈月夕愣住,半晌,与之叫嚷道:“你和顾大哥怎么一样啊!” 苏若品心丧,怕沈月夕瞧出自己心事,不情愿着将纸笔摊开,继续与沈月夕道:“好了,不要闹了,过来我教你写字。” 沈月夕怕苏若品离得再近,顺手将笔握入手心:“你就这么教吧。” 苏若品瞧出沈月夕斥意,又羞又恼,写下‘黄酒’二字,与沈月夕生狠道:“这样教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啊!你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是?你个野丫头,有什么稀罕啊!” “你!”沈月夕始终觉得苏若品这读书人瞧不起自己,见他这般说,更是气了:“不稀罕不稀罕!我也不稀罕你教我!大不了日后我就帮着小葵搬酒,什么字啊!我才不要学呢!复杂死了!” 沈月夕说着,起身便要往楼上去,苏若品紧忙跟在后头,拉住沈月夕腰间束带,拉扯道:“你不许走!你要是不学的话,我文房四宝就白买了!” 沈月夕固执着往前走:“白买就白买,干我什么事!” 说着,苏若品复是用力拉了下沈月夕束带,这一拉不起眼,沈月夕的腰带登时被拉开,莲白长衣随即脱落,香肩初露,忙被沈月夕拽回身上,回身间,与苏若品怒声喊道:“你个臭书生!怎么这样流氓!” 苏若品当即愣住,见沈月夕回过身来,不禁将目光往下一落,瞧见她胸口处薄薄束纱,无数念头涌了上来,和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令苏若品痴迷沉浸。 沈月夕见他不应,复顺着对方目光望向胸前,脸更红了,不住抬手,“啪”地打了苏若品一巴掌,转身往楼上跑去。 苏若品却仍是懵怔非常,显然被打了都没意识到,眼中还晃着沈月夕的清姿,眉目,□□…… 也不知何时,苏若品才些许回过神,回房睁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清晨时被楼下鸡鸣声惊醒,起身忙将衣衫穿好,下楼时见着沈月夕,上前主动道:“昨夜…对不住啊。” 沈月夕却只瞪了苏若品一眼,甩着抹布道:“不要跟我提了!” 苏若品却不依不饶,身子时而贴上沈月夕,格外亲昵:“总归你也看过我的,我们便算是扯平了还不好么?” 沈月夕真是不想提昨夜的事,主要是小姑娘心性甚感羞赧,见苏若品不住提,难免更气:“说了你不要跟我提了!烦不烦啊!我还要干活呢!” 沈月夕说着,几步快跑往后院去,苏若品本想追上,店里却来了熟客。一进门便与苏若品喊道:“若品!出事了出事了!” 苏若品一见是陈子言,也不好不理,收身走到陈子言面前,为对方斟了杯清酒,问道:“怎么了?” 陈子言坐下,握了握酒杯,却将其推到一旁,实在遇上要紧事,这自持名士的书生,也厌恶酒水:“谯县的县长之职,之前不是说了,要给那个什么亭长么?” 苏若品一听陈子言提这事,便没好气:“不就是那个温雅亭的亭长么。” 陈子言点头:“是了!可眼看调令要下来,那亭长却又出了事,你知道么?昨夜城北那边传开了,说是那亭长被抓到与一寡妇有染,不日便要被村民拉去浸猪笼了。” “什么?”苏若品眸中波光一闪:“听说那人品行蛮好,怎么…那么说,岂不是又要换县长了?” “是啊,前些日子大中正频繁出事后,便有人说,我们谯郡这几年风水流年不正,也是了,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 苏若品虽见陈子言说这些多余的,却也清楚,他虽居于下品末位,却也惦记着县长之位,与谯郡居于下品的众人士一般,苏若品和陈子言,彼时各怀心思。 可陈子言和苏若品两个,却也清楚,苏若品比之旁人,居于下品首位,要想得到这县长之位,恐怕也要容易些,只是这人选,如何能在郡长那边落定,着实是个问题。 彼一时,苏若品也不等着小葵端出早饭,与陈子言应付一句,便往郡长府去。 郡长府门口,这大清早还没人出来,苏若品便等在外头,也是近日时来运转,没一会儿竟等到王璃儿出来。近身的,只有上次那小丫鬟。想着如此见面不好惹人非议,苏若品才抖了抖衣袖,故作无意往前走去,当是与王璃儿碰巧遇上,作揖道:“王小姐,好久不见。” 王璃儿自上次见着苏若品后,家里当夜开了场集会,来往了多位风流名士,个个比苏若品有才有貌,因此将苏若品忘到一处,如今见着,却也觉得新奇:“是苏公子啊。” “原来王小姐还记得我?” 王璃儿轻笑,与苏若品反问:“不知来此作何?” “哦,在下只是路过,往前街雅舍听曲儿。” 王璃儿晓得当世名士,多喜欢歌舞之艺,因此听来,也不觉稀奇:“那璃儿便不打扰公子了,我要去西街那边,告辞了。” 苏若品点了下头,忽而一惊,将手往袖中探去:“哎!我的……” 王璃儿跟着在意:“苏公子怎么了?” 苏若品故作紧张:“我的玉,我的玉不见了,这可怎么是好。” 王璃儿当是对方宝贝,这番撞见了,便想着好心与对方找一找:“可记得丢在哪里了么?” 苏若品指着来路,忧心道:“来时也没注意,这下可好,也不知找不找的回了。” 王璃儿跟着低身,于苏若品身旁打量:“总归我也没什么事,便帮公子找找吧。” 一旁丫鬟愚钝,再也是嫌弃苏若品这书生寒酸,于一旁拉着王璃儿阻止。王璃儿却显得很是坚定,回身与丫鬟教训道:“你也跟着找。” 苏若品便趁此时,将之前要送沈月夕的水玉从袖中丢出,落在王璃儿几步之前。待对方回身时,将目光往别处打量。 王璃儿往前走了两三步,自瞧见地上水玉,疑惑一二,上前将水玉拾起,与苏若品问道:“是不是这个啊?” 苏若品闻声上前,望了眼水玉后,惊喜道:“便是了。” 抬手接过时,苏若品不小心碰到王璃儿手指尖,见对方没躲,拿水玉时便可以缓了力度。王璃儿显然对苏若品有意,虽看得出,他和那些中上品的名士相比,要弱了些,但不巧这张眉目如画的俊俏小脸,正是王璃儿喜欢的。料定苏若品对自己有意,神色间,不免闪过涟漪:“找到便好了。” 苏若品将水玉收入怀中,与王璃儿作揖道:“这一次真是谢谢王小姐了,改日,在下定登门拜谢。” “哪里要那么麻烦,苏公子哪一日,陪我游湖便好。” 苏若品本想着,靠上门与王璃儿道谢,也好和郡长及时打个照面,谁料这王璃儿主意歪了,苏若品不愿与这千金小姐多做纠缠,眼下却也只好给对方个念想:“自然,王小姐哪一日有空,便来翠英酒铺找在下,在下平日便在那里的。” 王璃儿点了下头:“我记得呢,你常在那里与我爹喝酒不是?” 苏若品笑而不语,心里自想着,王璃儿无法令自己见着郡长,实在也没什么用处,还是赶紧甩开,别又遇上另一个徐翠英。 王璃儿后与苏若品言语两句,便拉着丫鬟离去。苏若品于郡长府门前又是徘徊半晌,等不到郡长出来,也只得离去。 后来几日,苏若品频繁于郡长府外走动,可惜都没遇上郡长,时而见着王璃儿,却又要躲着。 一日从郡长府处归来,苏若品亦是累得疲乏,心里估摸着,恐怕这时候,郡长那边早将县长的人选定下,而自己恐怕…又是落了空。 坐下时,徐翠英从楼上走下,见着苏若品,忙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今日有位小姐找你,也不知你认不认识。” 苏若品下意识回头,见沈月夕不在,才道:“什么小姐?” 徐翠英跟着坐下,帮苏若品倒了杯水:“好像是郡长家的小姐,王什么…来着。” 苏若品“哦”了一声,猜想是要令自己与她游湖的,便道:“见过几面,不过不熟,怎么了?” 徐翠英抿着笑,神色忽而乖张:“是么!那想必她来找你,便没有错了,那位小姐啊!一个人跑来这酒铺,真是差点被那喝多了的王御给调戏,回头与我言语时,怎么才晓得,你是这酒铺的账房啊?” 苏若品听徐翠英言语颠倒,些许不耐烦,皱眉道:“到底她来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么?她来啊,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做那谯县县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苏若品端起的杯盏登时一松,落入地上‘啪嗒’一声。 徐翠英却故意调苏若品兴致似的,拍了下手道:“碎碎平安,这回儿还真是应了。” “翠英娘,你没与我说笑吧?到底怎么回事?”苏若品说着,紧紧上前,摇了摇徐翠英衣袂。 徐翠英只晓得,这件事能暂且霸住苏若品,故自起身往楼上去:“你上来,我细细与你说。” 眼见着临门一脚,苏若品自然也不差再恶心一回儿,跟着入了徐翠英的屋,将她伺候好,才听其清楚道:“那王小姐似乎是看重你,也根本没想到,你就是个翠英酒铺的小账房,来问你愿不愿屈尊,去那谯县做县长。” 原来当初王璃儿见过苏若品后,当夜便与郡长王仙主动提起了苏若品。王仙自然记得苏若品,只是这些日子身体不好,也没想着去酒铺,听王璃儿一说,才想起苏若品。正逢要重新调配谯县县长人选,王仙也想到了苏若品,只是看在他年纪还小,又没做过官,怕他应付不来,才将其在另一亭长间选择犹豫。 王璃儿对苏若品有意,再加上自以为苏若品也对自己有意,便主动与王仙举荐苏若品。王仙也不懂王璃儿如何看中了苏若品,但想着小女心思,差不离是郎情妾意,他很清楚,苏若品确实有些才干,若是经自己提拔胜任县长,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小女下嫁于他,虽算作苏若品高攀,但好歹也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过得逍遥。 这般想来,王仙自觉地,提拔苏若品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应下王璃儿,也是想再加试探,便令王璃儿去与苏若品传话。王璃儿乐呵呵答应下来,谁想到了翠英酒铺,才晓得苏若品不过是个账房,虽有些失落,但想着不久后,这小账房便靠着自己成为谯县县长,若是真有心思,倒好栽培。 苏若品听着此话,一时还不敢相信,起身穿衣时,与徐翠英激动道:“翠英娘你没骗我吧?我真的…我真的能做县长?” 徐翠英窝在床中,甚不想远离苏若品躺过的温床,一副阑珊姿态,与苏若品道:“我骗你做什么?不过…你和那王璃儿,真没什么关系?”自徐翠英看上苏若品,她便再不想着帮苏若品升官发财扬名立万,只一门心思,想要苏若品留在身边,沾不上旁的女子。 苏若品摇头,道:“我与那王小姐相识,也不过想着,能找机会见几次郡长,不过…为何这事是王小姐来与我说,而不是郡长……” 徐翠英翻了个身,半张脸陷入软枕:“那么,可是结识对了,这一回儿,即是郡长千金所言,便该八九不离十了。” 苏若品坐到桌前,眼盯盯望着桌上烛火,却更显焦虑:“就是怕…又出什么变动,毕竟这些时日,变动太多……” 徐翠英从床上坐起,拢了拢肩上轻纱,难免道:“可你若是做了县长,便要去谯县,哪里不比谯郡,虽说离得近,你也不得住在酒铺了。” 苏若品料到徐翠英要说的话,忙道:“调令不下来,一切都还是虚的,翠英娘不要多想。” 徐翠英冷哼一声,显然打定了心思,要去苏若品说清:“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你也别想躲着我,直说吧,你若是愿意,我便将酒铺关了和你一起去谯县,你看如何?” 苏若品心里却早早打定主意,只若是得了官做,管是大小,都能脱离徐翠英这臭婆娘,虽说养育之恩不可不报,但也没必要让自己用身子偿还,到时自己去了谯县,每月给徐翠英些钱话,便算是报恩了。可如今时局未定,苏若品恐怕再出变动,也不敢直说,隐晦道:“翠英娘先别说这些了,这些事,我还不着急想,只等着调令下来,再说吧。” 徐翠英将双腿往地上一撂,气冲冲道:“你别跟我这打哑谜,便想想吧,若是真得了官做,你是否要将我甩下,你实话与我说,我也不会怪你。” “翠英娘待我如亲生,我日后必得好好待翠英娘。” “真的?”徐翠英暖然一笑,娇羞的像个小姑娘,也是开心起来,索性道:“那么好!我也想好了,你既然想娶沈月夕,便早早娶了吧,她虽然不老实,但我想嫁了人,她便会收敛些了,你要成县长,好歹身边得有个像样的女人,我也清楚,我是不行的,本来我更愿意让你娶小葵,但你…哎,罢了,我若是不衬你的心意,你指不定要多恨我。” 苏若品不再应话,深怕说错了话,又让徐翠英改变主意,起身往门外去时,却又听徐翠英道:“不过沈月夕那丫头不喜欢你啊,她还等着清风,若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你,可是没那么容易。” 苏若品沉寂片刻,定然道:“我会想办法的,翠英娘不要担心了。” 徐翠英也清楚,苏若品对沈月夕的事上心,至于苏若品说,他只是看上了沈月夕好看,这话也是将信将疑的。但徐翠英不想理了,她只当苏若品无论如何不会弃了自己,便算是为他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后几日,郡长王仙从洛阳城申请的调令下来,直接在上头添上苏若品的名字。来翠英酒铺时,与苏若品把酒言谈,很是开怀:“谯县虽说是个小县城,但也是个风水不错的好地方,若品你去了那里,可要记得好好做事,不要辜负了本官对你的一番期许。” 苏若品点头应和,自是道:“若品定不会辜负郡长所托,会好好治理谯县百姓。” 王仙客气生生,与苏若品复言语几句,将话题转到王璃儿身上,与苏若品试探道:“不过,我倒很想知道,你与我家璃儿,是如何相识?” 苏若品怕生罅隙,忙道:“是一次,在下去外面收账,才与王小姐遇上,只不过言语几句,在下见王小姐才貌双全,不免欣赏。” “哦?”王仙阴阳怪调:“只是欣赏么?我看我们家璃儿,很是喜欢你呢。” 苏若品道:“郡长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哪里高攀得起郡长千金。” 王仙却很有兴致,拉住苏若品的手,道:“你也算是本官欣赏的人了,若品啊,你看我也年纪大了,这小女的未来,可是要仰仗夫家。我实在不愿意,让她高攀那些豪绅贵族,那样的话,璃儿的性格,定是要受委屈,如今她似乎有些喜欢你,本官便想着,招你入我门下,你觉着可好?” 苏若品手中攥着王仙拿给自己的调令,不免觉着,这又是一场肮脏交易,可虽说已有调令在手,明白拒绝老人家,却也不好,只得婉转道:“郡长的意思,若品明白,只是如今,在下承了官职,便想先以公事为重。不过郡长请放心,待若品安定下来,第一件事,便是达成郡长心愿。” “你的意思便是,答应下来了?” 苏若品微微一笑,与王仙应承道:“郡长的意思,若品明白,即是郡长与小姐高看,若品又怎好不识抬举。” 王仙听得高兴,急切着拍了两下手,这时跟着心间一痒,便不住咳嗽起来。苏若品忙将酒水往一旁撤去,为王仙顺背。心里自想着,凭这老头子如今身子骨,估摸着不等自己当上几天县长,王仙便死了,王璃儿且得守孝三年,倒是自己才懒得去搭理她。 彼一时,远处徐翠英却将话听得真切,待王仙前脚一走,徐翠英便迎上苏若品,拉着至了柜台后,低声问道:“怎么…你还想要去郡长家的千金?” 苏若品当然不好与徐翠英解释,顺水推舟道:“郡长看重我,我总不能回绝的,再者说,王家小姐我虽不喜欢,但日后定能助我升官,我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 徐翠英溢出几许嘲意:“也不知何时,你变成了这种人。” 苏若品已接到调令,县长的事十拿九稳,心里有了底气,言语间,不甚顾及道:“翠英娘错了,我一向是这种人,还有,我想要娶月夕,去谯县之前,我一定要娶到她。” 徐翠英心下一凉,不由措词道:“你…你急什么?我要和你去谯县,自然要带着月夕和小葵,到时再说喽。” 苏若品根本不打算带着徐翠英,可堪在意着之前那位亭长与寡妇的脏事被浸猪笼,料想徐翠英指不定也要和自己鱼死网破,便只道:“不行,月夕还要在这里等着清风,我怕她不跟我走,必得先让她嫁给我。” 徐翠英跟着紧张起来,一时成了苏若品的奴仆,也卑微地没了主见:“那么…你先去与月夕说吧,若是她不愿意,我…我便想办法逼她嫁给你。” 苏若品也拿不定主意,可眼见调令下来,他却更加想要急着娶沈月夕,歪念头一动,忽而与徐翠英软起语色:“翠英娘,月夕性子直,你就算逼她,她也不定答应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只是翠英娘,你要帮我。” 徐翠英承不住苏若品浓情暖语,只消一个眼神,便将他的腹黑绝情忘干净,手指交缠间,与苏若品坚定道:“放心啊,我一定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至夜,苏若品接任谯县县长的事,传遍了大半个谯郡,那些平日里来与苏若品喝酒的下品人士,以陈子言为首,没一个来祝贺,自然心底里也是嫉妒万分,倒还是王御一帮人,看来算是真朋友,送了贺礼来与苏若品道喜,临走时还各拎了几壶好酒。 沈月夕和小葵自然也清晓了这事,只觉是喜事,也傻乎乎地不明究竟,听说苏若品当了官,这么开心还以为是什么大官,暗地里偷偷乐呵,以为从此以后,就山珍海味,鲍鱼海参不用愁了。 苏若品轰走了最后一波来道贺的人,见沈月夕与小葵站在一处,开心地有说有笑。趁机上前,与小葵摆了摆手,单独与沈月夕道:“我不过一月,恐怕就要去谯县了,到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沈月夕眨巴眨巴眼:“跟你去做什么?” 苏若品傲气道:“我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啊!” “伺候你?”沈月夕皱了皱眉,反问道:“那有没有好吃的?你当了官,我可以跟着吃点好的么?” 苏若品点头,道:“可以啊,不过你得跟我去,你可答应了,要跟我走么?” 沈月夕却摇头:“不行啊!我还得在这等顾大哥,你让小葵和你去吧。” 苏若品道:“不行,我就要你跟我一起去。” 沈月夕瞪大了眼:“为什么?” 苏若品嘴硬道:“小葵就像我的妹妹,我怎么舍得欺负她,你的话,就容易多了。” “好啊!你现在还想着要欺负我!”沈月夕拱起鼻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别以为当了官就可以欺负我!你要是敢欺负我,我明天就跑掉。” 苏若品听此,忙服了软,也清晓沈月夕这丫头性子直,笑嘻嘻与其道:“别别!我与你开玩笑呢!其实…我是想问问你,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要不要我教你几个字?” “为什么?” 苏若品舔了下唇角,无来由一股子俊意:“我买的文房四宝不能浪费了,还是想着教教你,你便算是当做给我践行,好好跟我学几个字行不行?” 沈月夕心下迂回,实在不明白,为何苏若品要这般执著于教自己识字,但他好歹帮过自己,即是为他践行,答应下来也无妨,总归自己也不一定就学得会:“好啊!那你就教我一次,可说好了,学不学的会,就怪不得我了!” “好呢好呢!”苏若品开心地像头小鹿,与沈月夕亮眼道:“那今夜…趁着翠英娘和小葵睡下,你便下楼来,我等着你。” 苏若品神神秘秘的说着,见这时徐翠英走来,忙收身往一旁去。沈月夕当是得了小秘密,也跟着捂起嘴巴,避过徐翠英目光,往另一处去。 很快到了歇息时,徐翠英打了个哈欠,姿态阑珊着往楼上去。小葵与沈月夕紧随其后,可不过多时,沈月夕便悄悄从房中跑去,下楼时,见苏若品已将文房四宝摆好,便乖巧着坐在一旁:“还教我如何写‘竹叶青’么?” “不了,太复杂的字,你也学不下来。”苏若品一边说,一边拎着袖口研墨。 沈月夕哼哼两声,将手托住下巴,掩不住的娇俏可人:“好吧,那你还有什么好教的?” 苏若品沾了几许墨,于纸上写下‘苏若品’三字,镇静道:“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沈月夕指了指自己,道“我的名字?沈月夕么?” “难道不是么?”苏若品说着,将写下自己名字的纸递到沈月夕眼前,顺着‘苏若品’三字,一缓一缓念道:“沈、月、夕,便是这么写的,可要学?” 沈月夕乐呵呵应下,攥起毛笔往一旁照着描摹,还傻乎乎地念着自己名字。 苏若品于一旁静静观望,眉眼间,痴缠滋味可见一般,掠过烛火斑斓,忽而开口,与沈月夕道:“你知不知道,我调职去谯县,这辈子可能都不回来了。” 沈月夕闷闷点头,不解其中滋味。苏若品复道:“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可会想我?” 沈月夕这时已描完一遍‘苏若品’,用心想了想,摇头道:“我应该不会想你吧,我们也不熟!” 苏若品哽住,半晌,夹着几分怒气:“我们不熟?我们还算不熟么?” 沈月夕嬉笑道:“不是那种,你离开后我会想你的熟啊!” 苏若品难免失落,眉眼往远处一扯,恰巧见着徐翠英,披着一身毡毛斗篷,倚在楼梯扶手前往下打量。 苏若品及时收身,与沈月夕冷言道:“好么!反正我也讨厌你,你不想便不想好了。” 沈月夕神气着晃了下脑袋,蛮不在意:“你知道就好!不过你当了大官之后,可要记得给那些街上的乞丐施舍哦!不然的话,你早晚胡吃海塞,长成胡宝巨那个胖样子!” 苏若品神色一苦,抽手间,上前夺过沈月夕笔墨,怒斥道:“行了行了!就会说这些话气我!你走开吧!” “咦?可是我才学会一个字!” 苏若品却已将笔墨收好,推搡着沈月夕往一旁去:“走开了!学什么学?你又不会想我!学了也没用!” “我学我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沈月夕无辜问着,转眼见徐翠英从楼梯上缓步下来,忙阻了言辞,捂着嘴巴往楼上灰溜溜走去,心里自以为,苏若品大半夜叫自己下来,指不定就是让徐翠英撞见,想方设法捉弄自己一下。 徐翠英目光瞄着沈月夕,却是半句嗔怒的话没有,下楼时,与苏若品恍若无意着讽刺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折腾了这么久,早该看出来,你的心,早早飞到沈月夕身上了。” 苏若品将笔墨收好,折起沈月夕写下自己名字的宣纸,悄摸摸收入袖中:“我喜欢谁,翠英娘那么在乎么?翠英娘想要的,若品不是都给你了。” 这话说的直白,令徐翠英不由难堪,目色迟疑间,不禁问道:“你有多喜欢她?” 苏若品想还不到和徐翠英撕破脸的地步,仍是道:“我对她好,只不过是拉拢,翠英娘不用每次看到我对她好,便与我这样问吧?” 徐翠英轻蔑着吐出口气:“是啊,可我就是…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为何又一定要娶她?我总是觉得你在骗我……” 苏若品走到徐翠英身后,挣扎良久,抬手拍了下徐翠英肩膀:“我喜欢她长得好看,我讨好她,也不过是为了日后,翠英娘到底想要我说多少遍?” 徐翠英闷闷着吐出口气,显然不很相信苏若品这套鬼话。嘴上虽没多说,面上却没给苏若品好脸色,背身往楼上走去,也没引苏若品跟着。 若是往日这种时候,苏若品早装作没事人般回到自己屋中,可如今与沈月夕的事临门一脚,他着实需要徐翠英,那卑劣下流的脏事,且得找人代自己做。思及此,苏若品悄无声息地跟上徐翠英脚步,主动入了对方的屋。 翌日,沈月夕和小葵起得早,净了手面后,便一同下楼干活。正是沈月夕蹲在地上生火时,小葵不禁与沈月夕话道:“你说苏哥哥要去谯县,我们怎么办啊?” “我们?他去做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是小葵懂得多,想的也深,半大女娃的娇哒哒语气,与沈月夕道:“谯县与谯郡虽挨的近,可离这里,仍是好几日行程呢!我觉得,翠英娘肯定会和苏哥哥一起去谯县的,那时候,翠英酒铺肯定就关了,我们估计也得跟着去呢!不然的话,都不知去哪里。” “啊?”沈月夕急的起身,与小葵道:“怎么可以?我还要在这里等顾大哥呢!我不能和苏若品去谯县啊!” 小葵安抚道:“你先别急,我估摸着,就这几天,翠英姐便该和我们说这事了,她心里一定有安排,我是打算,翠英姐想要怎么安排我,我便老实听着好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离开这里,我觉着和翠英姐说一声,她也不会难为你的。” 沈月夕提着一颗心,与小葵点头间,慌乱追问:“那万一翠英姐一定要我和你们走怎么办?我看,我还是趁现在跑掉好了!” 小葵刚要回话,徐翠英却不知何时入了后厨房,掩着鼻子与沈月夕叫唤道:“月夕啊!你过来!” 上一回儿徐翠英这样柔声唤沈月夕,后来便用针扎了沈月夕一下。如今一听着徐翠英这声色,沈月夕便无来由的一阵恐慌。缩着肩膀上前时,都不敢和徐翠英凑近:“什么事啊?” 徐翠英拉着对方往后院空地上去,就着小石墩坐下,言谈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也清楚,若品当了官,不日便要去谯县了,小葵是我买来的,想要去哪都是我说了算,可你不一样,你是自由身,便想着问问你,之后怎么打算?” 沈月夕将手抱在身前,直直问道:“苏若品当了官,翠英姐你就不要这个酒铺了么?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么?” 徐翠英笑道:“我自然要和若品一起去谯县的,这酒铺也会关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一个人帮我看酒铺啊。” 沈月夕挠挠头:“是啊,我也不认字,根本也没法收钱什么的,那么…我就只能继续去街上要饭了……” “你个傻丫头,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谯县啊?” “不行!”沈月夕瞪圆了眼珠:“我要在这里等顾大哥!” 徐翠英顺遂道:“我知道你要等清风,但谯县离谯郡又不远,清风若是回来,肯定也会知道若品和我们的去处,到时自会来找你了,你怕什么啊?” “是么?”沈月夕却不放心,犹豫道:“算了,反正翠英姐你也不要酒铺了,我跟你去谯县也没用我的地方,还不如继续做回我的小乞丐,自由自在的。” 徐翠英一听沈月夕想做回乞丐,真想任由她去了,毕竟徐翠英一想到苏若品可能喜欢沈月夕,便对沈月夕不住得恨。可怕放了她走,苏若品反过来恨自己,只得挽留道:“你怎么这样想?翠英姐我可是关心你,才与你说这些的,你可要知道,外面世道险恶,你当初是个小孩子,混在外头也就罢了,如今都长大了,谯郡大半爱喝酒的人,估摸着也都清楚了你,你再去做乞丐,怎么好啊?” “怎么不好啊?” 徐翠英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但翠英姐现在与你说,一个好去处,你想不想听?” 沈月夕小孩似的探过耳朵:“什么?” 徐翠英道:“嫁给若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沈月夕想都不想,见徐翠英不是玩笑,立马摇头:“不行!” 徐翠英忙道:“哎呀!你不要这么急么!先听我说完。” 沈月夕却不由分说着起身,与徐翠英气呼呼道:“我不管你们要去哪里,总之我要留在这里,当初是顾大哥带我来这里的,我也要等顾大哥回来。”沈月夕心意阑珊,一想到顾清风,与他临走前的承诺,不由红起脸。 徐翠英也清晓沈月夕心思,温声劝道:“我知道,当初我也是想要你嫁给清风的,但你也不想想,清风去了幽州,那地界乱的很,一年之后,会生出很多变数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清风回来,已然有了婚配呢?” 沈月夕天真又固执:“不会的,顾大哥答应会回来娶我,就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我也听你的话,这些天来,我一直跟着小葵学做饭刺绣,为什么要让我嫁给苏若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翠英可恨沈月夕的不识抬举,想是自己要嫁苏若品都不得,沈月夕却将之当成噩耗,嘴上仍好好劝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月夕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知道,若品一去谯县,就是官了,带上你么,顶多就是做个丫头,可若是嫁给若品,就不同了,你是小夫人,虽说你配不上若品,只能做个妾,但好歹也和我们一样是个主子不是?” 沈月夕要回嘴,复听徐翠英道:“我当然也觉着,清风要能回来娶你不错,毕竟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谁知清风何时回来啊?其实,前些日子清风都给我来信了,是说幽州那边事情多,原本是说一年半载,如今听说是,没个三年五载,是绝对回不来的了。我自想着,让你等他,可也得想想若品啊,若品如今当了官,可是得成家呢。” “他要成家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月夕说着,忽而指向后厨内的小葵:“让小葵嫁给他不好么?反正小葵也要和你们走呢!” 徐翠英“哎呦”一声,娇滴滴道:“小葵才多大啊!根本还不到嫁人的年龄,且你不知,若品可是喜欢你呢!” 说苏若品喜欢自己,沈月夕万分不信,狠狠摇头道:“不可能!苏若品讨厌我还来不及呢!” 徐翠英心里恨着沈月夕,嘴上却要劝她嫁苏若品,一时纠结不明,竟发起狠来:“讨厌你?你个臭丫头!你以为若品要讨厌你,你还能在酒铺留到现在么?” 沈月夕自觉地莫名,急冲冲往酒铺内喊:“苏若品!苏若品!” 徐翠英吓得起身,拉着沈月夕教训道:“你做什么啊?” “我让苏若品亲口和你说!,他有多讨厌我!” 苏若品应声而来,也猜到徐翠英是与沈月夕说嫁人的事,本想着悄摸摸做个老实人,谁料沈月夕却忽然喊起自己。拎着袖口往后院来时,刻意摆出一副寡淡姿态:“怎么?” 沈月夕拉住苏若品,将之往徐翠英眼前推搡:“你自己和翠英姐说,你讨不讨厌我?你还欺负我来着呢!” “我何时欺负你?”苏若品无辜反问。 徐翠英横眉,与沈月夕示威似的:“是啊!你这丫头,不要胡说好么?” “总之!”沈月夕甩开苏若品,气懑道:“总之你不喜欢我不是么?翠英姐让你娶我呢!这怎么行?” 苏若品暗自琢磨,一心想着,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让沈月夕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我…喜欢你啊。” 沈月夕惊得说不出话,转瞬听徐翠英道:“这不就好了,若品也喜欢你,你又没地方去,不如就嫁给若品做小妾,这样安排,大家都开心不是?” 徐翠英说完,回身往远处去。苏若品见对方走了,撞上沈月夕一副痴惘模样,这才与其嘻嘻一笑,道:“我逗你玩呢!” “你什么时候逗不好?”沈月夕真真生起气来,一想到要嫁给苏若品,真是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干嘛跟翠英姐那样说?你这样说了,翠英姐就要让我嫁给你啊!” 苏若品问道:“你很不想嫁给我么?” “我不能嫁给你啊!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嫁给你!我还……”沈月夕心心念念着顾清风,可当着苏若品的面,又不好意思说,双腮一红,横竖道:“算了!要是翠英姐这么做,我才不管呢!我今天晚上就走!” 苏若品忙道:“你走了?你走去哪里啊?” “我管是走去哪里呢!反正我不要嫁给你!”沈月夕说着,就要往后厨去,苏若品将其拉住,道:“你可要想好啊!你要是走了,就再也看不见清风了。” 沈月夕瞪眼道:“我要是留在这里,就要嫁给你了,再看见顾大哥,又有什么用?” “你不要急啊!”苏若品拉住沈月夕,安抚道:“我现在与翠英娘说清好了吧?你等我,我去与她说,说清楚就好了,你不用走的。” 沈月夕权且信着苏若品,听此说,双手抱在身前,使唤道:“那你快去与翠英姐说!” 苏若品点头,急慌慌往外头去,出门见徐翠英站在柜台后,两手抽了抽袖摆,言语间,几丝怒火:“你怎么与她说的,她如今嚷着要走呢!” 徐翠英自己都没发觉,她虽念着要帮苏若品,可内地里,却忍不住要赶沈月夕走,找苏若品的不痛快:“你不是让我帮你?难道你要娶她,还要让她像个傻瓜般,被你娶了都不知道么?” 苏若品眉头紧皱,一时贪心至极,满心只想着,如今有了官职,唯一缺的,就是沈月夕:“当然不是,只是她现在嚷着要走,若是她走了,还谈什么纳妾之事。” “她走了,还有小葵呢。”徐翠英淡然说着,余光紧紧瞄着苏若品。 苏若品不应,心中是有万般个不愿,也不敢显出,自然也清楚,徐翠英这是在闹脾气,只得再次以退为进:“翠英娘实话与我说了吧,是否真不想让我娶沈月夕,若是你真很厌烦她,我便不娶了吧。” 徐翠英轻哼道:“你舍得么?” “舍得舍不得,都还是看翠英娘你的,我不能不在乎翠英娘。” 徐翠英轻易感动,神色柔展间,与苏若品轻笑:“话是好听,可怕…你终究是拿这些话哄我呢。” “翠英娘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苏若品说罢,回身往楼上去。 徐翠英纠结良久,自以为惹得苏若品不耐烦,一时心情忐忑,回眸见沈月夕跟着小葵出来干活,紧忙避过目光。 犹犹豫豫,将近过了半日光景,徐翠英才提着钱袋往外头去。 回来时,已是将近傍晚,手里提着一大袋包裹,趁着众人不注意,徐翠英从其中掏出一包药粉,顺着瓶口往杯中抖落干净,倒上酒后,根本看不出古怪。 与坐时,徐翠英与沈月夕坐到一处,笑眯眯道:“月夕啊,今日是我多想了,既然你不想嫁若品,那么便不嫁好了,翠英姐这里敬你一杯酒,你可有怪莫怪哦!” 沈月夕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反复问道:“什么意思?不用让我嫁苏若品了么?” 苏若品坐在一处,没想沈月夕说话这般直接,脸色登时一苦。徐翠英自笑道:“不用了不用了,也是我想的太多,你喝下这杯酒,今日我与你说的事,你便当成没有的,如何?” 沈月夕点了下头,觉得这样不错,正好她也不知离开翠英酒铺,要去哪里安生:“好啊,可…我不会喝酒,吃口饭行不行?” 徐翠英嘴角一抽,尽力不与沈月夕发脾气:“哪有以饭代酒的?就喝一杯,放心吧,这是我们前阵子刚酿好的酒,一点都不上头的。” 沈月夕只好点头,探头抿了抿杯口,却立马嫌弃道:“好难喝啊!算了,翠英姐我原谅你了,我们还是吃饭吧。” 沈月夕说着,将酒杯撂到一边,挑起筷子吃起饭。 徐翠英呆在原地,眼睁睁望着那酒杯,正后悔该将药下在饭中时,沈月夕因吃的太快,不小心呛到。 苏若品忙上前为沈月夕顺背,好歹没噎个好歹,徐翠英趁此将酒杯送到沈月夕面前,温声道:“喝口水顺顺。” 沈月夕下意识灌下,这一灌不得了,初尝酒烈的沈月夕,感觉肠子都要烧着,一时捏着脖子,难过地要命。苏若品满心慌张,深怕徐翠英是给沈月夕灌了毒·药,于沈月夕与徐翠英之间望来望去,直到沈月夕忽而迷糊,靠着桌子倒下。 小葵吓得叫出声,忙上前去摇沈月夕。 苏若品实在绷不住,晓得女人为男人发起疯来,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不禁与徐翠英厉声道:“你给她喝了什么?” 徐翠英却没被苏若品吓到,从柜台后抱出包裹,摊开其间,竟是一套新人喜服:“帮你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第三十零章 见着喜服的一刻,苏若品当即晓得徐翠英用意,而另一边小葵见此情形,却更是摸不着头脑。 一开始,小葵以为是徐翠英将沈月夕毒死了,可喜服又是为何?难不成,人死了还要庆祝么? 随即,徐翠英幽幽一笑,将喜服递与苏若品道:“去吧,便今夜好了,你也知道,这事不能拖的,这丫头要是醒过来,不定什么时候便跑了。” 苏若品听得明白,回身将另一套喜服递与小葵,道:“小葵,帮月夕将这套衣服换上。” 小葵更是傻了,来回望着忽而陌生的二人,问道:“苏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苏若品轻扯嘴角,原本温润儒雅的书生,忽而令人生寒:“今夜是我纳妾的日子,小葵该为我开心才是。” “纳妾?”小葵望了眼睡在桌前的沈月夕:“月夕么?可是…月夕知道么?” 徐翠英适才开口,与小葵教训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何时像沈月夕一样,那么多嘴了?” 小葵天性胆小,从来也是对徐翠英说一不二,苏若品与徐翠英意欲何为,小葵虽已猜出苗头,碍于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也不好为沈月夕说话。乖乖帮着沈月夕将嫁衣换上,便与徐翠英一同,将沈月夕送入苏若品房中。 贴上门外‘囍’字后,徐翠英才有空与小葵瞄了眼,却也不多做解释,只命令道:“从今日起,月夕就是若品的妾了,日后月夕若是问起,你便与她说,她与若品成了婚,是再不能嫁给清风的了,知道么?” 小葵愣了愣,难免想起,每晚入睡前,沈月夕都心心念念着顾清风何时归来,若是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苏若品的妾,会有多难熬。然可怜归可怜,面对徐翠英,小葵根本没有反嘴的余地,只点了点头,于门前囍字久久一望,折身往自己房中去。 屋内,苏若品点燃徐翠英递给自己的两根红蜡烛,映得四壁一片光亮。衬着那身大红喜服,苏若品苍白瘦削的脸看来圆润许多,平生一股温厚之感,坐在沈月夕床边时,他似是激动却又几许失落,激动是无论如何,他总算娶着了沈月夕,这一夜过后,她便是想逃,也没得逃。失落却是,终究沈月夕是不愿嫁给自己的,是自己骗着徐翠英,才令其用肮脏手法,将沈月夕送到了自己床边。 早先苏若品便做了打算,只待自己娶了沈月夕,他便要带着沈月夕即刻动身去谯县,彻底甩开徐翠英,可那样的想法,无非是基于沈月夕对自己心甘情愿,其实他也早早想到,想要沈月夕喜欢上自己不是那么容易,但如今…却实非苏若品心中所念。 就算是骗的,哪怕日后沈月夕回过神来,也没得好挑自己,可如今这般,根本沈月夕醒来之后,会恨自己的。 兀自想到此处,苏若品按着沈月夕腰间束带的手一滞,原本涌在心中的欲念,归尽惘然。整整一夜,苏若品都只是坐在角落一处,静静望着沈月夕。 因这一觉睡得安稳宁静,将近凌晨时,沈月夕才醒过来,睁眼时,已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见苏若品一身喜服,缩着身姿睡在一旁,更加惊讶:“咦?你怎么在这?这…这是哪里啊?” 沈月夕说着,才发现自己亦是一身喜服。 苏若品缓缓睁眼,实际也没怎么睡下,起身时,懒懒撑了下腰:“你不记得了么?” 沈月夕摇头,上前揪着苏若品衣襟:“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苏若品道:“昨夜,我们成婚了,你忘了么?” 沈月夕下意识往后一缩,打量着身上喜服,嚷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苏若品:“你昨夜喝了酒,不会就全忘了吧?” 沈月夕细细回想,着实也想不清昨夜发生了什么,依稀记得,自己喝了杯酒,肠子都难过的要命,可是怎么答应嫁给苏若品了呢? 苏若品乘胜追击,复道:“你真的忘了!那可怎么行,你可都与我拜过天地了,我本还不愿意的,可翠英娘逼我,你又开心,我才答应下来的。” “我怎么可能开心!”沈月夕糊涂地敲了敲脑袋,一丝半点想不起来,急的要命:“我是傻了才会想要嫁给你!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阻止啊!我真的不记得了,怎么办…原来喝酒这样误事。” 苏若品忙道:“是了,你便是喝了酒之后,才说想要嫁给我的,之后又喝了很多,翠英娘便想,择日不如撞日,便令你与我拜过天地了。” 沈月夕喘了几口粗气,斜眼望到一旁窗口,低头便将身上喜服脱下:“我不管!我不记得了,这才恐怖了,我得走……” 苏若品见沈月夕脱下衣服,身上只留一件素净薄衣,衬着花容月貌更显娇俏:“你要走?你都嫁给我了还要走?” 沈月夕横声道:“你又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干嘛还要留在这里,我如今走了,你回头便与翠英姐说一声,不就完了么!” “那你去哪里啊?” “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一不小心就嫁给你了,我本还想等着顾大哥呢。”沈月夕说着,痴惘垂眸,揪着床边流苏,委屈起声色:“这下完了,我又要做回小乞丐了,还不能在谯郡做。” “你怎么老是想着做乞丐啊?”苏若品悄悄上前,尽量坐在能一把抓住沈月夕的位置,道:“其实你也可以待在这里啊。” 沈月夕摇头:“我不要!待在这里要做你的小妾,我才不要做你的小妾呢!” 苏若品抻了抻脖子,扬眸道:“你知道做小妾要做什么啊?你就不要做?” 沈月夕护住双肩,思忖半晌,道:“总之不是好东西,我听乞丐爷爷们说过,那些做人家妾的,都是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不三不四的。” “那你……”苏若品被她逗笑,差点忘了要说的话:“那你又不是从花楼里出来的,再者说,你只是暂且做我的小妾罢了,有什么好委屈你的,日后你也不用干活了,只管装模作样当我的小妾,有那么难么?” 沈月夕反问道:“我做你的小妾,你不是也不稀罕么!干什么还让我继续当?” 苏若品故作嫌弃,避过目光道:“我当然不愿意,但你要是走了,日后我怎么和清风解释。” “我现在就算是在也没法解释了啊!顾大哥要是知道我嫁给你了,还怎么娶我!” “你傻哦!”苏若品跟着喊道:“我到时与他解释不就行了么?我们说到底有名无实,清风也不会在意的,若知道你真心等着他,他到时定会娶你的不是?你如今便在翠英姐面前装装样子,待我领你到了谯县,你不想做我的小妾,我自也不会逼你不是?” “嗯?”沈月夕歪了歪头,与苏若品好奇望着:“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只不过是假装,等我到了谯县,就不是你的小妾了?” 苏若品自有后招,如今也不过缓兵之计,与沈月夕坚定着点了点头,复道:“不过你现在可要乖乖的,若是被翠英娘发现,我们是骗她的,就糟糕了。” 沈月夕反复想了许久,虽说不清自己为何就成了苏若品的小妾,但也找不出其间疏漏,与之点了下头,道:“好么!那你可要快点去谯县啊!” 苏若品应下,后见小葵来送衣裳,一时怕小葵说漏了嘴,率先拽住对方,话道:“小葵,若日月夕问你,昨夜发生过什么……” 小葵忙抢话道:“小葵知道,翠英姐说了,只要月夕问起,只说你们成婚便好,多余的,小葵都不会说。” 苏若品第一次察觉到,小葵也是这样机灵识相的人儿,几分尴尬着点了下头,道:“好,这样便好。” 小葵抱着衣服抽身而出,走出几步,终究忍不住,与苏若品问了句:“苏哥哥,你是喜欢月夕,才这样对她的么?” 苏若品复是一愣,像是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苏若品忽而无地自容。小葵也不敢再多问,低头间,往屋中去。 因是从酒铺的小丫头变成了谯县县长大人的娇妾,徐翠英给沈月夕备至了两套新衣裳,颜色款式都比之前的要好看鲜艳许多,沈月夕五官明丽,穿上后格外好看。只是人却提不起精神,见小葵为自己理着衣角,果真问道:“小葵,昨夜我真答应嫁给苏若品了么?” 小葵直勾勾望着沈月夕,心里很是不想与沈月夕说谎,然开口时,自是道:“月夕你和苏哥哥都成婚了,怎么会有假的?” 沈月夕落寞一瞬,低头时,摆弄着衣间菱花,闷声道:“说的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无缘故嫁给了苏若品,沈月夕找不出缘由,便只好听苏若品的,将这一切归咎于酒。心里暗暗起誓,这辈子就算是渴死,也再不沾酒。 另一边,苏若品婚也算是成了,不日便准备收拾行囊,往谯县赴职。徐翠英跟着收拾,一心想着,与苏若品在谯县的逍遥快活。趁一日,苏若品待在自己屋中清算账本时,抽空问道:“这酒铺我也不打算开了,你说是留着好,还是直接变卖了好呢?” 苏若品拨算盘的手一滞,回眸与徐翠英道:“自然是留着了,翠英娘日后还要做生意不是?” 徐翠英面色一冷,登时道:“你什么意思啊?” 苏若品面不改色,不想与徐翠英撕破脸,只道:“我后来想了想,翠英娘还是留在谯郡好一些,我不会一辈子是个县长,早晚要回谯郡来的,翠英娘将这酒铺留下,日后也好照应。” 徐翠英垂眸,一只手狠狠拽着肩上长绫:“我早猜到,你会过河拆桥,我一帮你娶到沈月夕,你就想甩下我是不是?” 苏若品更显气闷,将算盘推到一边:“翠英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在翠英娘眼里竟是这种小人,当初翠英娘有何苦帮我?” 徐翠英别过头,不肯与苏若品望一眼:“我帮你,是盼着你还能有一丝半点良心,如今竟想甩下我?你做梦!” 苏若品被激到,心头已燃起怒意:“翠英娘一定要跟我去谯县,去了又能怎样呢?要知道,我是去做官的,为官者,清正廉洁,翠英娘你想要的,我日后也给不了了。” 徐翠英忍不住转过眼,与苏若品死死瞪着:“好啊你,现在就想要将我甩开了?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你现在就…你就不怕……” “我不怕。”苏若品将账本扣上,像是与徐翠英示威般:“翠英姐想与人家说,我与你的事,让我和那亭长一般浸猪笼不是?可惜了,我上次已与郡长谈过,这一次县长之职给我,便算是我出了再大的闪失,也不得归咎到我头上,毕竟上个县长已经出了事,再者我有王小姐护佑,你便算是说出了我二人之事,也没人敢信。” “你……”徐翠英身子一僵,好在是坐在桌边,心绪起伏良久,硬是说不出半句狠话。 苏若品这些年来,也算是摸准了徐翠英习性,估摸着僵持下去,不过一会儿,对方便要发狂,及时道:“不过我也不会那么对翠英娘你的,毕竟你养育我这么多年,对我有恩,如今若品令翠英娘留在谯郡,也不过是想着,日后我出了什么事,连累不到翠英娘。每月的俸禄,我会取出一部分送到翠英酒铺,翠英娘便在这酒铺,好好过日子便好。” “好好过日子?”徐翠英软了神色,凄艾道“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日子好过?” 苏若品道:“我走之前,必定为翠英娘招个账房,再有几个男伙计,小葵一个丫头,实际也顶不了多少用,我准备着,到时将小葵也带去谯县,顺带照顾月夕,不知这样安排,翠英娘可觉得妥?” 徐翠英盯了苏若品好一会儿:“既然你想说的都说了,如今便再与我说一句实话吧,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沈月夕的?” 苏若品低睨桌角,浅息余瞬,尽是砚台中溢出的清辉墨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翠英娘养了我这么多年,其实也很了解不是?” 徐翠英惨然一笑,默不作声间,起身离去。 隔一日,苏若品便帮徐翠英从码头边招来一年轻力壮的活计,令那本准备离开谯郡的陈子言来翠英酒铺做账房。这陈子言说来也算是个俊俏书生,一听说苏若品请自己去做账房,心里自想着,那地界是出过官员的宝地,稍作思虑,便答应下来。 再者,苏若品本是想带小葵走,可末了末了,却又想起小葵当初那一问,虽说他清楚小葵老实,可也难保,小葵哪一日良心上过不去,便将实话与沈月夕说了,复决定将小葵留给了徐翠英,嘴上自是道,让小葵好好照顾徐翠英,自己才放心。 包裹行李收拾好,苏若品清早雇来马车,便将还打着瞌睡的沈月夕抱上马车。也是这几日,沈月夕作为苏若的小妾,被安排在苏若品房中睡。她一开始怕的要命,深怕苏若品这人面兽心的书生做出些什么不轨之事,眼不敢闭一下,纵是睡觉,也死死靠着床边一角睡,偶尔觉着后面有东西顶自己,忙攥起小拳头,回眸见是苏若品翻身时带起的被角,才舒了口气。 头几日战战兢兢过去后,沈月夕见苏若品着实挺嫌弃自己的,便安稳睡了下去,殊不知,趁着她稳稳睡下时,苏若品反倒时而惊醒,望见身旁恬静安宁的沈月夕,一时觉得,自己是坠入了南柯一梦。 且虽是嘴上一直说嫌弃,可苏若品却忍不住的对沈月夕好,明里暗里,苏若品的一双眼,永远围着沈月夕转,一边说沈月夕是个野丫头,跟在自己身边做妾,实在是丢人,一边又借着这由子,给沈月夕添置了好些物什首饰。 沈月夕从没用过珍珠耳环,琉璃玉簪,看见了也不见得多喜欢,只是用着用着,便觉出了好处,果然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大抵没什么差别。可每每喜欢起来了,沈月夕也顺带就忘了,这些东西都是苏若品给的。 也是嫁给了苏若品,徐翠英没再挑过沈月夕的刺儿,估摸着是想挑,也不敢了,苏若品是防着徐翠英将下药的事与沈月夕说,便时刻于两人间盯着,好歹坐上了去谯县的马车,心上的石头,才彻底落地。 谯郡至谯县,分属一地,驾车赶路不过半日光景。只一下了马车,沈月夕便机灵着与苏若品问:“到了谯县,我如今不是你的小妾了吧?” 苏若品反问:“是与不是,有什么差别?你若不是我的小妾,还想如何?” 沈月夕道:“就不用和你同房睡了呗!一张床好挤啊!还是自己睡地上舒服。” 苏若品嗤笑:“好!那今晚你就睡地上。” 既罢,苏若品迎上来接行李的应人,一旁老者上前,与苏若品拱手道:“苏大人,下官为谯县师爷,姓李名唐,日后还望县官多加关照。” 苏若品自客套道:“见过李师爷。”说着,苏若品指向一旁沈月夕,与李唐道:“这位是…我夫人,沈月夕。” 沈月夕愣了一下,不管不顾喊道:“我不是你夫人!” 李唐尴尬一笑,着实不清缘由。苏若品显然也没料到,沈月夕反应这么大,凝眸瞪了沈月夕良久,见对方怕怕地收回目光,才与李唐继续道:“她调皮,李师爷莫要见怪。” 李唐自道:“一看大人与夫人关系便是要好,下官羡慕还来不及呢!” 沈月夕复要开口,却见苏若品与自己一瞪,也是知晓,如今自己不好转身跑掉,只得闭嘴。 一切安置妥当后,苏若品在李唐为自己安排的府邸熟悉事务,实际不过一方寸二十步的小四合院,老县长留下两个二十几岁的男家丁,一个不过十五六的小丫鬟,负责日常庶务兼打扫府邸。 苏若品自想着让小丫鬟伺候沈月夕,谁知一问沈月夕要不要,沈月夕却摇头,将肩上厚重披风褪下,大摇大摆着躺到床上,道:“我自己不是将自己伺候的挺好,根本不需要旁人!” 苏若品沉沉吐出口气,不住上前,轻踹沈月夕晃荡在空中的脚:“以前还不是有小葵关照你,不然的话,还不知你要受翠英娘多少罚呢!” “我本来受的罚就不少好么!”沈月夕直愣愣从床上坐起:“不过现在没有翠英姐了,我也不会再受罚了!更不需要旁人照顾了!” 苏若品反问道:“意思是,你会自己盘发喽?要吃什么东西,也要自己下厨做喽?” 沈月夕摸摸头上发髻,还是早上小葵帮自己梳好的,自己那粗笨的手,顶多编一条长辫了事:“我不需要盘发啊!我自己会编辫子,而且吃东西,不自己下厨做,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啊!” 苏若品眯眼,打趣般道:“哦?你听过哪家的夫人,是自己下厨做饭的?” “对了!你还说呢!”沈月夕挑起眉眼,凌厉问道:“干什么跟那爷爷说我是你夫人!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好,等来到谯县后,我就不是你的小妾了么!” “是啊!你当然不会做妾室了。”苏若品说着,坐到沈月夕身旁,细细道:“我如今给你选择,一个就是做我的丫头,伺候我,每天晚上只有剩菜剩饭吃,一个是做我的夫人,我出门在外,你就在府里享福,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过你也不用怕,不管你是做我的丫头还是做我的夫人,到时清风来找你,我便将你好好还给他,你看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沈月夕迷糊一二,好歹理顺了究竟,在意着问道:“可…顾大哥要是知道的话,万一不想娶我了怎么办?” “为何不想娶?”苏若品忽悠道:“你想想,虽说你做了夫人,但我们说到底,就是假的。到时清风来了,我也定和他这么解释,他若是不信你,就是不够喜欢你,如若他真因为这个嫌弃你,也不值得你等他这么久了不是?” 沈月夕点了点头,轻易着了苏若品的道:“好吧,那我就做夫人吧,不过,你可千万别忘了,顾大哥要是来找我,你一定要和他解释啊!” 苏若品轻笑,与沈月夕保证道:“知道了,你放心吧!” 话及此,苏若品低眸,不巧望见沈月夕腰间挂玉,他自清楚那东西的来历,煞为扎眼似的避过目光,后将府中小丫鬟唤来与沈月夕打个照面,便出去忙旁的事了。 小丫鬟名唤豆儿,年方十六,天生长了一副机灵相,眸子忽闪忽闪,比沈月夕还要亮,只可惜五官长得不算精致,乍一看去,倒也算好看。听豆儿自己交代,她原是老县长家的女奴所生,后来女奴死了,豆儿便孤零零一个人,这回老县长离去,之所以不带着豆儿,也是觉得豆儿的命不够喜气,再者留下一女眷照应新县长,也是历来的规矩。 不过,豆儿当初听说老县长要留下自己时,却是格外开心的。她这女子也算有想法,自从母辈离世,她便各处在谯县打量,自然她不愿一辈子做奴婢,可只要老县长在,她就不好嫁出去。想当初,老县长倒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儿子,见豆儿长得好看,便诱引对方上了榻,可惜一直不愿娶豆儿,自然也是嫌弃豆儿卑贱。后来那小儿子娶了新妇,自然便将豆儿扔到一边。 深宅大院长舌妇多得很,很快豆儿与小儿子的事便被人偷偷传开,豆儿深知,只要跟着老县长一家,她这辈子都没有翻身之日,如今老县长将她留在这,她反倒乐意。且从苏若品领着沈月夕入府的那一刻,豆儿便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尽力勾着苏若品。 按豆儿原本的想法,这新县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书生,如今身边虽有一个夫人,但自己若有幸当个小妾也不错。可当她认识沈月夕后,贪心登时撑大了,她看得出,沈月夕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小丫头,没有家室没有地位,除了那一张脸外,再没什么比自己强的。既不是个世家小姐出身,豆儿想挤掉她坐上主位,也情有可原。 而莫名其妙成了夫人的沈月夕见着豆儿时,却着实想不到那么多,只看豆儿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别离了小葵,沈月夕甚想再找个姐妹,拉起豆儿的手,便欢快道:“我不用你伺候的!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若是不忙的话,陪我玩就好了!” 豆儿没想沈月夕会这般言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夫人傻得厉害,恐怕苏若品当初年纪小,不小心才娶来的,如今倒是好对付,与沈月夕莞尔笑道:“夫人说的哪里话,照顾夫人是豆儿的职责,不然的话,豆儿就没什么用了。” 沈月夕自道:“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啊!”沈月夕说着,拉着豆儿往一旁庭院去,年节后一过,天也不怎么下雪了,地上水土泥泞浑浊,沈月夕上去就抓起一块,袖摆处带起脏土,沈月夕这才在意起来,委屈道:“哎呀!我忘了现在穿着新衣服,这么一弄就脏了…算了!算了,我们先玩吧!” 沈月夕说着,竟就此蹲在地上玩泥巴。豆儿看得目瞪口呆,显然对这新夫人充满了疑问,只是怕问了后多嘴,便也暂且搁着,心里自想着,这新夫人一点架子没有,竟还爱玩泥巴,到时衣服脏了破了,都是自己的活儿。 好在苏若品忙完后,便兴冲冲跑了回来。豆儿忙上前去迎,一副笑意阑珊,好似很易与人亲近的模样。 苏若品倒显得受用,回眸间,立即问道:“月夕…夫人呢?” 豆儿一脸难为情,往庭院处指道:“在那边…玩……” 苏若品见此,懒得追问,直直往庭院处去,当见沈月夕大咧咧坐在地上,手中身上全是泥巴,新给她置办的珠钗,如今也看不出模样了。苏若品忙了一天,一见沈月夕这副德行,难免生气,直喊道:“沈月夕!你在做什么?” 沈月夕所谓的玩泥巴,不过也是从小养大的习惯,毕竟她做乞丐时,什么玩的都没有,满地都有的泥巴,是最好玩的了。如今不用干活,闲来无事,她第一个能想到的,也就是玩泥巴。将软榻榻的泥巴揉成稀奇古怪的形状,放到地上看一眼,再拿拳头砸烂,对沈月夕来说,别提多爽了! 见苏若品回来,沈月夕像是又起了兴致,抓起一块泥巴捏成球,直扔到苏若品身上。苏若品愣了一瞬,终忍不住发起火来:“你胡闹什么?” 沈月夕没想到苏若品会生气,这才从地上起身,解释道:“我没事干!就玩喽!” 苏若品本是发着火,可见沈月夕一副浑不在意的小模样,满脸的泥泞,不由想起初见之时,心中又是怒又是喜,竟忽而没了怒气。上前拽起沈月夕袖摆,教训道:“你看看你!玩什么不好?玩泥巴?你多大了?你就不会玩点正常的东西?好歹你现在也是个夫人,怎么就知道玩泥巴?你这样子,日后我带你出去,如何见人?” 沈月夕轻哼一声,一把甩开苏若品,任性道:“谁要跟你去见人了?你不是说了,我当夫人,就在府里享福么!那还不是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么?” 苏若品脸色一僵,怕沈月夕直将所有事道出,回头忙赶走了豆儿。豆儿这时察觉出,这新老爷夫人间,似是有些猫腻,看来若非装得糊涂,可是很难勾住苏若品。低身出了门后,也没敢偷听,直往远处去了。 苏若品这才又上前,帮沈月夕扫了扫衣上泥泞,亦是脏兮兮的弄不掉,不免丧气道:“你这野丫头,真是拿你没辙?除了玩泥巴,便没有别的玩了么?” 沈月夕摇头,苏若品忧愁道:“虽说你我之间是假的,但我麻烦你,也装的像个夫人好不好?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沈月夕瞪了瞪眼,料苏若品也说不出什么。 可怕是小看了苏若品的心思,一转眼,气势汹汹道:“我与旁人说过了,我有一个夫人的,若是你还这样,我日后去参加什么宴会啊,就不带你去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你也吃不着?” “什么?”沈月夕一听说吃的,眼睛登时亮了,沾满泥巴的手拽住苏若品,央求道:“不行不行!你可得带我去!我也想要吃东西呢!不然的话,做你夫人就太没意思了!” 苏若品心里坏笑,眸子精亮,复道:“那你可不能再玩泥巴了,你做小乞丐时玩的东西,都不能玩了。” 沈月夕哀怨道:“那我每天在这个大屋子里面,就坐着啊?太无聊了吧!” 苏若品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找些玩的东西给你,不如…我再教你写字?” 沈月夕脸色一沉,话都不说,登时转身走远。 苏若品也看出沈月夕这丫头不爱学习,可若是能好好教她认几个字,于苏若品这笔墨书生而言,却是再诗情画意不过的事。可沈月夕不喜欢,苏若品也舍不得逼她。在谯县这小城做官,白日没有什么大案子要做,苏若品一边翻阅以往案宗,一边心里还要想着,要怎么让沈月夕开心。 虽说沈月夕傻乎乎的,但苏若品实在不想总是骗她,已是骗她嫁给了自己,又怎么能骗她乖乖成为另外一个人呢?毕竟,他苏若品认定的,就是眼前这个沈月夕。 思及此,苏若品目色沉溺,嘴上却疲怠着叹了口气。李唐彼时入屋,将仅剩的一摞卷宗放到桌前,与苏若品关切问道:“大人,见你如此忧虑,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若品忙摇头,放心笑道:“没什么…我看这些卷宗大抵上没什么问题,只是,老县长走之前,将案子都打理好了是么?这谯县,看来格外太平。” 李唐道:“是啊,谯县不过一小县城,平日着实没什么案子要审,邻里乡村关系都很是要好,也算是百姓之福。” 苏若品违心一笑,心里自想着,他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歹也该审个案子,若然没什么功绩,岂不是一辈子都是个县官,他可是不愿像老县长般,末了末了,竟只是升迁至河东那种地方。 他苏若品,可是妄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李唐这老人却愚钝,看不穿苏若品心中所想,还一直念叨着,这谯县多好多好。苏若品受不住着按了按太阳穴,眉眼一斜,偏巧见着一只纸鸢横空飘过,红蓝相间,艳的夺目。 苏若品及时起身,直追着纸鸢往门外去。李唐话说到一半,也不知这新上任的县老爷什么毛病,犹豫一下,只得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待苏若品追上那挂到树上的纸鸢时,发现身后除了李唐,还跟着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孩。 原来不过一群小孩玩的纸鸢线断了,纸鸢随着风,便飘过了府衙门口。两个小孩见苏若品是生人,身上又没穿官府,自然上前恳求:“哥哥,帮我们将纸鸢拿下来好么?” 苏若品一个书生,哪里会爬树,心里正想着,这活儿让沈月夕来做倒不错,一时灵机闪动,与李唐道:“师爷,找个侍卫帮他们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毕,苏若品急冲冲往集市上去,这谯县的人,显然还没几个认识苏若品,一路走得风平浪静,问了两三个人,才找到一家买纸鸢的小店。 一开始,苏若品没见着店主,只见这小店不过方寸几许,装潢得格外精致,除去卖纸鸢,还卖灯笼与油纸伞,一猜店主便是会手艺活儿的。因是没人,苏若品便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进,抬眼打量着墙上纸鸢,寻思挑个最好看的,给无聊的沈月夕玩。 可站了良久,苏若品都没等着店主,正想着要不要换一家时,却瞧见左边墙壁上挂着的一圆月纸鸢,上头镶着几片云朵,看来好生风雅。苏若品一眼瞧上,可碍于店家没在,也不好上前,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瞧见两三个女子走来,落脚于纸伞旁打量:“月夕!我们来买伞!” 适逢店中竟有回声,纸灯笼后面,缓缓显出一人影,身着月白菱纱,勾勒着一张娟秀小脸,看得苏若品一时犯愣。 “月夕……”听着这名字,苏若品自然泛起嘀咕,待这名唤月夕的店主打发走了那三位女子,回头望向苏若品,自然抬手,顺了顺耳后长发:“这位公子,可是看上哪个了?” 苏若品支吾一声,坦白道:“我在这等半天,原来里面一直有人。” 月夕脸色一红,显然害羞:“抱歉了,公子看来不是本地人吧?我这店里平常来的都是小孩子,因此有声响的话,我便出来了。” 苏若品点了点头,这时仔细望了月夕一眼,不得不说,此月夕长相格外端丽,比之沈月夕那清丽灵动的长相,这个月夕更像是大家闺秀,精雕细琢的玉人,一身白衣更衬肤容胜雪。 月夕被苏若品看得有些慌,自觉得眼前这陌生公子看得直白,避过目光道:“公子,你可看上哪个?” 苏若品这才指向墙壁上的圆月纸鸢:“那个,我想要那个。” 月夕连忙将纸鸢取下,道:“前些日子刚做好的,十文钱。” 苏若品掏钱的功夫,不禁与月夕问道:“你叫月夕?你姓什么?” 月夕愣了一下,道:“姓白,怎么了么?” 苏若品摇头:“没有,我家夫人也唤月夕。” “哦,原来……”白月夕笑了笑,谁知话音未落,苏若品却折身而去。 回到府中后,苏若品未有多想,直直便往屋中寻沈月夕。正是青阳当头,这无聊的小懒虫却还在睡回笼觉,苏若品蹑手蹑脚着至了沈月夕床边,刚好迎上对方翻身,肩头薄纱微微一蹭,露出块雪白肩臂。 苏若品忍不住多看几眼,要知这几日,苏若品觉出沈月夕不愿与自己同睡一床,也清楚此刻在谯县,不比之前有徐翠英盯着,若是将沈月夕惹急了,保不齐她便跑了,便刻意找理由往书房办公,时而翻看卷宗古书,时而作诗赋丹青,一至了夜,便直接在书房睡了。 如今,还是来谯县后,苏若品初初离沈月夕的床这样近。心绪阑珊间,却又不小心,瞄见其腰间挂玉。只若沈月夕还带着挂玉,便证明她心里记挂着顾清风,还盼着顾清风能回来娶自己。如顾清风那般老实耿直的人,此刻就算是看见了再妖艳的女子,也定不会动心。 怕只怕,顾清风哪一天真来找沈月夕,沈月夕对顾清风亦是一往情深,苏若品岂不真成了自己说的那般,要将沈月夕拱手让人? 心绪游荡其间,苏若品难免动起了歪心思,将纸鸢撂到一旁地上,探手便将沈月夕腰间挂玉抽了出来。转即见沈月夕翻了个身,真真吓出一身冷汗。 悄摸摸出了屋,苏若品抱着挂玉便往书房跑,摊开纸张,便给顾清风写了封信。 苏若品这尖滑书生晓得,与其让沈月夕那一根筋忘掉顾清风,不如从顾清风那边下手,率先断了沈月夕后路。于是信中,大致意思便是,月夕不会写字,这封信便代为表达,他苏若品与沈月夕趁其不在时两情相悦,喜结连理了,顾清风你这个没钱没地的小捕快,便不要再回来找沈月夕了,这枚定情的挂玉,就此归还。 信写好后,苏若品便命人送了出去,一路目送着应人快马加鞭,心情格外畅快。 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沈月夕房中,入目却见对方醒了过来,瘫在地上,一副愁苦姿态。苏若品时下念头,自然是她晓得挂玉丢了,左右找不到,正兀自感伤呢。 上前时,苏若品刻意摆出一副茫然姿态:“你怎么了?” 沈月夕紧眉,上前拾起那圆月纸鸢,却是与苏若品道:“这是什么?” 苏若品上前,估摸着沈月夕还没发现挂玉丢了,如实道:“这是纸鸢,你没见过么?” 沈月夕摇摇头,委屈道:“我醒来时掉到地上,还以为天上掉烧饼了,就咬了一口。”沈月夕说着,将纸鸢一边翻开,果然破了个口。 苏若品哈哈大笑,一趔趄摔到地上,道:“你可真是,这是圆月啊!多有意境的纸鸢,你竟当成烧饼。” 沈月夕眯眼,总觉着苏若品又是在取笑她,将纸鸢一甩入他怀中:“哼!我又不懂,你放在这里干什么?害得我咬了一口胶纸。” 苏若品将纸鸢立在沈月夕眼前,用力往上扬:“你看,这样远远看,这里是圆月,这里是云彩,多好看啊!” 沈月夕跟着歪歪头,用力看了半晌,才勉强点头道:“嗯,还行吧。” 苏若品复将纸鸢送到眼前,仔细瞧了瞧上头破口:“只是一点坏了,估摸着还能玩。” 沈月夕这时才问:“你做什么要玩这个?” 苏若品瞪眼道:“你个傻丫头!这是给你玩的,你不是说不知道玩什么么!我就买来这个给你玩啊!不然的话,你整天就知道睡觉。” 沈月夕挠挠头,松散鬓发上的珠钗跟着摇晃:“这…这有什么好玩的啊?” 苏若品拉着沈月夕起身,便往庭院中去:“我教你玩好了,看你那么笨!” 既罢,苏若品手把手教着沈月夕,花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将纸鸢放飞,飘忽忽于空中翻转一小圈,于沈月夕看来,倒真像是个大圆月,不禁欢快道:“好像…还蛮好玩的。” 苏若品趁机凑近,将转轮塞入沈月夕手中,手把手教着对方控制纸鸢线:“你自己来玩,看…这样,对就这样……” 沈月夕认真盯着手中转轮,一边体会着纸鸢线的紧绷力度,一边发觉,苏若品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瞬觉得不对,沈月夕猛地抬眼,侧脸便与苏若品碰上,这一遭和往日些许不同,将沈月夕半张脸都麻痹了似的,回眸与其望时,不由得红起脸:“你干什么?离我远点啊!” 说着,沈月夕用手肘推开苏若品。苏若品只好收身,彼时纸鸢线一松,纸鸢便从空中倏忽掉了下去。 沈月夕愣愣望着纸鸢飞走的方向,傻乎乎便要去追。苏若品忙将其拉住,劝道:“好了好了!飞走了就不要了,我改天再给你买一个。” 沈月夕点了下头,复道:“不过这个不好看!我下次要自己去选!” 苏若品难免道:“你个臭丫头!我给你买就不错了,你还要挑!” “那你别给我买了!我不要了!”沈月夕说着,气的跺了下脚,便往一旁走去,苏若品忙跟在身后:“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下次带你去那家店好了吧?” 沈月夕心里实在也觉着纸鸢蛮好玩,且既苏若品愿意给自己花钱,可以玩到纸鸢这么奢侈的玩意儿,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沈月夕破天荒装了个乖,乐哉哉道:“好啊!谢谢你喽!” 苏若品探步上前,几分娇宠调子:“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日后我可是你夫君了,虽然…是假的,但起码你要装成是真的不是?所以当着下人和旁人的面啊,你要记得唤我‘相公’,明白么?” 沈月夕不懂这称呼有何深意,从来也没见那个过街的大婶管自家夫君唤‘相公’的,一般不是‘死老头子’便是‘当家的’,如此听苏若品要求,也没觉不妥,点头道:“好了!知道了!以后叫你相公就是了么!” 苏若品甜甜一笑,不由道:“再叫一声?” 沈月夕愣了愣,为了日后的漂亮纸鸢,道:“相公!相公!可以了吧?” 苏若品点点头,笑到心满意足,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可以了,只是日后别忘了这样唤我就好。” 沈月夕蛮不在意,胡乱摆手道:“切!谁会在意这些啊!” 言语间,沈月夕回身往屋中去,一路蹦蹦跳跳,入门见豆儿正将糕点摆到桌上,便上前拿起一块:“哇!好吃哎!是你自己做的么?” 豆儿笑笑,点头道:“是桂圆做的豆糕,夫人要是喜欢,日后豆儿常给您做。” 沈月夕点头,一边吃着时,目光终想起往下看。这一看不起眼,可算是发现了腰封处空当,愣了一瞬后,“哇”地叫出声:“我的!我的挂玉去哪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豆儿见此,跟着慌张,深怕是这新夫人装着蠢笨,实际早看出自己对苏若品有意,这是变法子要赶自己走:“挂玉?什么挂玉啊?” 沈月夕指了指腰封处,一把将豆糕扔到一旁,来回于屋内转悠:“我的玉,我的玉不见了,怎么办……” 豆儿跟着低下头去寻,这番才引来苏若品,入屋见沈月夕和豆儿两个均低头转悠,好奇问道:“在做什么?” 沈月夕急的要死,一见苏若品,登时忘了答应唤他‘相公’的事,拽着对方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玉,顾大哥给我的玉,不见了不见了!怎么办啊!” 苏若品顾及着瞧了眼豆儿,拉着沈月夕往一旁低语:“你别急,先别急,这几天你也没去哪里不是么?在府中仔细找一找便好了。” 沈月夕用力点了下头,可心中郁郁,登时脆弱着哭起来。苏若品一时心软,却也没念头与她坦白,拉着府中人像模像样地再府中仔细翻查,末了自然是什么也没找见。 一整日,沈月夕苦恼之至,根本什么也吃不下,整个人缩在床角一处,委屈哭着,也是懊恼,自己怎就这样粗心,将最宝贝的定情信物给丢了。 苏若品这夜自也没去书房在,早想着,沈月夕没了挂玉,势必要大闹一场,如今哭得可怜,正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捧着一碗小米粥守在沈月夕身边,温声劝道:“好了,总归在府里,我想早晚会找到的,你不要着急。” “那万一找不到呢?”沈月夕说着,用力抹了下眼泪,眼眶已渐出红晕:“我真是太笨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弄丢了,要是让顾大哥知道,他肯定不会娶我了,还会恨我的,那可是他的宝贝啊……” 苏若品道:“怎么这样说?如果因为这个,清风便不要你了,那可真是他的错了,若那一块玉比你重要,你还不如不嫁。” 只若沈月夕做了对不起顾清风的事,苏若品对待沈月夕,每每只此一招,却百试不厌。沈月夕犹豫着点了下头,嘟囔道:“可…可我还是很喜欢顾大哥的,我一直等着要嫁给顾大哥,若是他到时候不要我,我…就又变成小乞丐了。” 苏若品心里不禁骂起沈月夕,心想她如今明明是个堂堂正正的县长夫人,却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你怎么会变成小乞丐?就算顾清风不要你,你也可以留在我这里啊!” “不行!”沈月夕坚定道:“你早晚也要娶老婆的,到时候我这个假的还不是要靠边站么!” 苏若品笑道:“那你等我找到老婆再说喽,如今你便安心做我的县长夫人好了,且你信我,只要你诚心找,那挂玉早晚会找见的。” 苏若品言外之意,便是暗示沈月夕,若是找不见那挂玉,便证明她不成心,只盼着进一步瓦解沈月夕对顾清风的心思。 沈月夕弱弱点头,吸了口气道:“我一定要找到挂玉,对了!顾大哥这个时候不会来找我吧?万一他来了,你可不能告诉他啊!万一我之后找到了呢!” 未想沈月夕正中下怀,苏若品轻扯嘴角,耐心道:“知道了,清风不会来的,而且他若来的话,肯定会提前来信,我帮你拖延,好了吧?” 沈月夕这才觉出苏若品人好,坦诚道:“谢谢你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你要是早这样的话,就好了!” 苏若品木了木,无奈道:“你这丫头,你当我发善心好了,我对你这么好,有没什么好处得不是?” 沈月夕努了努嘴,想自己身上值钱的,全数是苏若品给的。之前顾清风送给自己的黄糖,也在前一天吃掉最后一颗,唯一珍贵的挂玉,也不知丢在哪里,一时更加委屈,嘤嘤道:“我什么都没有啊!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 苏若品不知为何,跟着难过起来,情之所至,上前将对方揽入怀中,温声安慰:“好了,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你不要难过了,总归你现在是我的夫人,我不管怎样,都会对你好的。” 沈月夕天真道:“就因为我是你夫人,你便对我好么?” 苏若品点头:“是啊。” “可我是假的啊,如果当初不是翠英姐逼你,我又喝多了酒,我根本不会是你的夫人,就算这样,你也还是对我好么?” 苏若品一副吃了亏的态度,心里却乐开了花:“那能怎么办啊?总归我们也是夫妻了,就算你当成是假的,我也还是要对你好的。” 沈月夕不免愧疚,与苏若品抱歉道:“对不起啊,真是委屈你了。” 苏若品摇摇头,下巴抵在沈月夕额头,至柔厮磨:“没事的,委屈点就委屈点吧,想想在这谯县,有你陪着我,倒也显得不那么孤单了。” 沈月夕这时道:“对了,之前翠英姐不是说要和你一起来谯县的么?怎么忽然不来了?” 苏若品思索一瞬,来了个一石二鸟:“因为上头给我的这个府落你也看见了不是?就这么大,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翠英娘住,也不能让翠英娘住下人房不是?我将屋子让给你,自己还不是要睡书房?” “是啊!”沈月夕抽身而出,认真问道:“你在书房睡得舒服么?” 苏若品哭笑不得:“你说呢?书房就那么大,窗户还是透风的。” “啊!你早说啊!”沈月夕从床上站起,信誓旦旦道:“我还以为你在书房睡得很舒服呢!要不你回来睡吧!” “我回来睡,你不会不自在么?” “我们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下么!” 苏若品愣了愣,反问道:“那谁睡床,谁睡地啊?” 沈月夕道:“我睡地上啊!反正我睡惯地上了,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觉得,睡地上还挺舒服呢!” 苏若品无言以对,虽是不愿,仍是暂且搬回了房中。当夜沈月夕将豆儿遣走,便在地上展开铺开,与苏若品兴致勃勃道:“这样睡可舒服了!” 苏若品不住冷言:“早说你喜欢睡地上,我就让你一直睡地上!” 沈月夕抬杠道:“我之前问过你不是?你也说了让我睡地上,可你不回来,我就睡床喽!” 苏若品暗自气闷,一个翻身躺倒床上,眼望着地上沈月夕,眉目一甩,匆忙喊道:“耗子!” 沈月夕迅疾回眸,却没捉见一个耗子影,不由道:“哪里啊?我都没听到声响!” 苏若品自然也没看见,却一副瞧地真真的模样:“我看见了,好大一只呢!我看你要不还是睡床上吧,万一耗子晚上咬你,就不好了!” 沈月夕摆手:“不会!不会!我从小睡地上,当初我和小葵的房间,逼着脏多了,都没见耗子来咬我,恐怕是耗子不喜欢咬我呢!” 苏若品无语,整个人往床上一瘫,复不死心道:“哎!好吧!你愿意睡地上便睡地上吧,只是我一个人害怕,倒也不好逼你和我一起睡。” 沈月夕此刻已钻入被中,猫出半张脸与苏若品问:“你怕?你怕什么啊?” 苏若品道:“怕那个前前任县长的老冤魂啊!你不知道,前前任县长是被冤枉死的,前任县长来这的前半年啊,都被那前县长纠缠,听说这前前任县长啊,就是想赶走这里的县长,可自从前任县长娶了夫人后,便不再被那老县长纠缠了,听说啊,是两个人在一起阴阳调和什么的,冤魂便不来扰了。” 沈月夕听得迷糊,道:“可我前些日子都在这睡啊!我怎么没事啊?” 苏若品嚷道:“我哪里知道,可能你这丫头没心没肺,被鬼缠都不知道呢!” 沈月夕晃晃脑袋,嘴上道:“无所谓了!”,心里却不禁怕起来,虽说她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但只一听到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仍是有些不明的怕,缩在被子里翻了几个来回,终归忍不住,与苏若品问道:“你还怕吗?” 苏若品以为沈月夕不上道,本要睡下,听此一问,刻意哆嗦道:“怕啊!怎么了?” 沈月夕嗖的一声从地上坐起,与苏若品兴冲冲道:“那我也发发善心,上床和你一起睡吧!前前任县长发现我们是两个人,就不会来骚扰我们任何一个了!” 苏若品也晓得沈月夕是怕了,却也不去戳穿:“真的啊?你这么好?” 沈月夕点点头,便上床钻进了苏若品帐中,因是个子小巧,随意捡了个地方便好躺下。苏若品却怕沈月夕睡不踏实,往一旁侧了侧身,给沈月夕让出好大一块地方。 终于算是骗的对方与自己同眠,苏若品暗自兴奋,嘴上却道:“ 你放心好了,我们是假夫妻,我又是个书生,对你定是规规矩矩的。” 沈月夕轻哼一声,眼都不睁一下,束起小拳头便道:“怕你也是不敢不规矩,想当年我可是混庙街的,你敢碰我一下?我打到你满地找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苏若品这一遭吃了瘪,真心不敢放肆,背身对着沈月夕,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豆儿进来送水,也是之前没让沈月夕立下规矩,如今也不敲门便进了来,低眉望见地上一床空铺,难免疑问。 不多时见苏若品从床上下来,见着豆儿,亦有些吃惊:“哎?这么早……” 豆儿将热水放下,目色游移着瞥向地铺,当然也不敢多问,只送上热毛巾,与苏若品恭敬道:“老爷,擦脸。” 苏若品点点头,这时已望见地铺,想必豆儿心里泛着嘀咕,便可以多说了句:“前半夜屋里冷的很,我加了被子,谁知夫人她顽皮,后半夜就给踹到了地上。” 豆儿“哦”了一声,忙低身将地铺捡起。适逢沈月夕被动静吵醒,也醒了过来,翻了好几个身,才懒洋洋从床上起来,扯开软帘见苏若品与豆儿两个,欢欣道:“要吃早饭了么!我好饿啊!” 苏若品从一旁拧了毛巾,上前给沈月夕擦了擦额头:“你这野丫头,如今除了吃就是睡,真是要成小香猪了。” 沈月夕跟着苏若品力度来回蹭了蹭脸,清醒一瞬,嚷道:“不然你让我干什么?” 苏若品嘻嘻一笑,神秘道:“今日衙门里没事,我让李师爷帮忙盯着,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沈月夕傻乎乎眨了眨眼,虽没反应,心里也是愿意跟着去的。一旁豆儿这时则偷偷打量二人,未想老爷与这傻乎乎的夫人这般要好,心里的小转转,差点落了空。 果然吃过早饭后,苏若品便拉着沈月夕往街市上去,一路至了白月夕的纸扎铺,指着满墙的纸鸢,与沈月夕道:“看看喜欢哪个,都给你买下来。” 沈月夕惊叫一声,想不到当初那寒酸的书生竟这般阔气,愣了几许,才兴冲冲往里面跑去。白月夕闻声走出,一见是上回的俊俏书生,不禁勾起几番情思,与之点了点头,欢笑道:“公子又来光顾我这铺子?” 苏若品点点头,跟着入铺,与白月夕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夫人,上次从你这买的纸鸢,不小心被风吹走了。” 白月夕不禁道:“哦,可惜了,那样好看的一个……” 苏若品跟着道:“是啊,不过也好,随着云天飞走了,指不定真成了天上的月。” 白月夕温婉一笑,本就一身白衣,眉目流转间,飘着仙气似的:“公子可真是有意思啊,一见便是有学问的读书人。” 苏若品低谙眉目,深觉和这白月夕有的聊,可又不愿与之过于紧凑似的,浅浅道:“学问不算多,倒是够用。” 白月夕复要开口,转眼却见沈月夕往一个花里胡哨的燕子纸鸢上拽去,可惜身姿矮小,够了许久也够不到,白月夕忙上前帮忙。 这时沈月夕才见着对方,从上看到下,见白月夕与以往的自己同样一身白衫,可人家却穿的素丽多姿,一瞬像月中仙子,一瞬又很小家碧玉,看的沈月夕第一次觉着,人可以美成这副模样,而自己,真真是个野丫头。 白月夕这时已将纸鸢拿下,递与沈月夕时,客套道:“听你家相公说,你与我是一个名字,都唤月夕是么?” 沈月夕“啊”了一声,点头道:“你也叫沈月夕啊?” 白月夕掩唇轻笑:“我姓白,不过也叫月夕罢了,真是蛮有缘分的。” 沈月夕用力点了点头,真是一见着白月夕,便觉得对方好亲近:“是啊!是啊!那姐姐…我们做好朋友吧?” 白月夕受宠若惊,与一旁苏若品望了望,打趣道:“夫人说话真有趣,怎么倒像是那位公子的女儿,如此天真耿直?” 沈月夕望了眼苏若品,不客气道:“我才不给他当女儿呢!” 苏若品见势头不对,忙上前,拉着沈月夕手中纸鸢问:“挑好了么?挑好了便走吧!” 沈月夕望了眼燕子纸鸢,苦兮兮道:“才挑了一个啊!” 苏若品扫了眼墙上纸鸢,道:“那还不快点挑?” 沈月夕哼哼两声,怕日后苏若品不带自己来这,忙令白月夕帮自己拿了好几个漂亮的纸鸢。离去时,沈月夕便已舍不得白月夕了,自然也想着,白月夕看来是个好姑娘,又有这么多纸鸢,与对方交上朋友,日后就算没有苏若品,也要多少纸鸢,便有多少纸鸢,依依不舍着与对方问:“日后我还能来找你么?” 白月夕亦是觉得沈月夕蛮可爱,然一想到,这样的女子,才是苏若品钟爱,相比之下,自己倒是与苏若品没缘分,便也不想着多见,嘴上自客套道:“若是纸鸢坏了,便来买吧,也算是照顾我的生意。” 沈月夕忙道:“那你没事儿的话,找我来玩啊!我家住在……”沈月夕这时想到,自己是被苏若品牵过来的,若是没对方,自己都回不去家,便拉住苏若品衣袖问:“在哪来着?” 苏若品生怕旁人将沈月夕当成小傻瓜,与白月夕解释道:“我与我家娘子初初搬来此地,她不识路。” 白月夕点头,越是与苏若品望,便觉得越是留恋,恐怕初次相遇时,情根便已种下,也是苏若品这家伙长了张招蜂引蝶的俊俏脸庞,除却脑子缺根弦的沈月夕,纵是谁见了,都不免放在心上。 言语几句,苏若品便拉着沈月夕离开,往回走时,沈月夕抱着自己心爱的五只纸鸢,死活不肯让苏若品帮着拿:“不要!你该弄坏了!” “胡说!”苏若品教训道:“上次若不是你,那线怎么会扯断?” 沈月夕横道:“那我也不让你拿!万一你抢了我的,我不就少玩一个?” “你搞没搞错,都是我买给你的诶!” 沈月夕奸诈一笑,悻悻抱着纸鸢往前跑去,苏若品跟在后头,死活追不上,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沈月夕发现认不得路,才灰溜溜着回头找苏若品。 回到府中时,豆儿已与厨娘将饭菜端上来,见沈月夕手里抱着一堆纸鸢,急忙上前去接。沈月夕想豆儿该不会抢自己的纸鸢,便放心交给了对方,一边还细细叮嘱道:“帮我藏到屋里面,千万要放好哦!” 豆儿虽不解,却也应下,回头伺候苏若品碗筷时,终大起胆子问了句:“老爷今日与夫人玩的可好啊?看夫人抱了好些纸鸢回来。” 苏若品嘴上尖利,听着真像是嫌弃沈月夕:“她小家子气,看见纸鸢便走不动道了,给她买了那么多,还不肯给我玩一个。” 豆儿笑了笑,心下更是糊涂,也不知这苏若品对沈月夕究竟如何,看来倒像是对还不成熟的小孩,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难以捉摸。 苏若品这边吃好了饭,见沈月夕又要了一碗,本要开口与之嫌弃一二,却见李师爷从外面赶来,递上一道上头派下来的折子,与苏若品道:“老爷,这是今早郡上送来的请柬。” “请柬?”苏若品接过折子,一打开,见是老郡长王仙家里送来的,原来是那老头子的八十大寿,若是不经提醒,苏若品真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要知当初,他得到这县长之职,还不是得了那王璃儿几分青眼,如今这请柬送过来,估摸着王仙也是想借此与苏若品谈一谈这事,可苏若品自是不愿娶王璃儿的,想不到王仙逼的这样紧,可如何是好? 彼时,豆儿注意到苏若品眉头紧锁,主动问道:“老爷,出事了么?” 苏若品将折子好好叠好,收入袖中:“嗯,没什么大事……” 既罢,苏若品领着李师爷往书房去。沈月夕幽幽瞧了眼,也不明白苏若品担心什么,饭后又喝了一大碗汤,才回到房中,捡起纸鸢要拉着豆儿玩。 豆儿这时意识到,这老爷对夫人如何是不晓得,但这夫人心里,可是真真没有老爷,性子也是傻得可怜,惹得豆儿复动起心思:“夫人啊!你知道这纸鸢如何才好玩么?” 沈月夕摇头,正缠着掉下来的纸鸢线:“怎么玩啊?” 豆儿道:“要两个人一起放,在天上比赛,看谁放的高!” “哦!”沈月夕忙捡起另一个纸鸢与豆儿道:“那你和我一起。” “不行啊!”豆儿忙摇手:“奴婢不会这个的,夫人要找个会玩的,和你一起比。” 沈月夕这时想到苏若品,便兴冲冲往书房去,一开门见苏若品与李师爷正在说话,也不管不顾,上前便拉着苏若品道:“我借你一个纸鸢,我们比赛好不好?” 苏若品正愁如何处理郡长之事,见沈月夕来找自己,虽是开心,却也几分厌烦:“一会儿的,你先出去。” 沈月夕愣了愣,复听苏若品严声催促道:“出去啊!我在做正事。” 沈月夕只好跑出去,心里别扭起来,攥着纸鸢好一会儿,也没了玩的兴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苏若品与李师爷言语良久,实际也并非谈王璃儿之事,当然他不会和任何人谈王璃儿的事,只是与李师爷问一问,像他这样刚上任的小县官,该送郡长什么样的贺礼罢了。 其实他俸禄也不多,这个月又没到尾,上头的钱都没派下来,他做什么,都还要靠李师爷帮衬,李师爷自然愿意,可言语了好些能送的出手的贺礼,均被苏若品否了。 他苏若品心里想的,自是那宴会上不乏官僚之辈,他唯一露脸的机会,便是献上贺礼之时,若是不得青眼,恐怕日后,都再难有出头之日。到时就算他想娶王璃儿,恐怕郡长都不乐意嫁了,毕竟当初,郡长也是看出自己是个人才,只不过排在了那与寡妇苟且的亭长后面。且他好不容易才得来这县长之位,不靠着往上爬,难道要私耗在这根本无事可做的谯县么? 至了夜,两人终究没商量出个头绪,也是苏若品这家伙挑的很,人人都会送的他不要,没人会送的他,他又怕出错,来回想了许久,李师爷也没了精力,苏若品也晓得难为对方,留对方吃了个便饭,便令人将李师爷请走。 后兀自待在书房里,苏若品转眼便将沈月夕给忘了,毕竟这仕途之事,可是苏若品从小刻在心间的,如今自要精细的想。 彼一时,豆儿端着亲手做的豆糕入屋,送到苏若品面前,好生道:“老爷晚上吃的少,要不要再吃点糕点?” 苏若品自觉得豆儿这奴婢天生会来事,便笑道:“好了,搁着吧。” 豆儿便让到一旁,为苏若品理了理一旁披风,趁着苏若品将目光望过来,忙装作脚下一绊,跪倒在地。 苏若品自觉上前,将豆儿扶起时,问了句:“没事吧?” 豆儿摇摇头,袖中帕子掉落,沾着女儿家沁香:“没事没事,劳烦老爷挂心。” 苏若品自没挂心,只不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摔在地上,他就要眼跟前,不好不顾罢了。随即放开豆儿的手,淡然道:“那便好。” 豆儿也没想着就此如何,只见苏若品这模样,还真是正人君子一个,怕做的太过分惹对方反感,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一直陪着对方入夜,见对方望着眼前文案,疲怠着打起哈欠时,忙端上被热茶:“老爷喝茶。” 苏若品“嗯”了一声,这时挂记起沈月夕:“夫人睡了么?” 豆儿一心想着来勾搭苏若品,哪里在意沈月夕:“早睡了,老爷不必挂心。” 苏若品这边想着,沈月夕那丫头没有心肝,便算是自己说了狠话,她也不甚在意,只一想到,不由难过,目光顺遂落到豆儿脸上,有心道:“她不懂规矩,和你之前服侍过的夫人定不一样,你不要介意。” 豆儿摇头,道:“奴婢怎么会介意呢,夫人人心肠很好的,老爷也是,能伺候老爷夫人,是豆儿的荣幸。” 苏若品不再说些什么,豆儿却趁此凑近,衣袖与苏若品肩头擦了擦,低语道:“老爷,夜深了,您还要继续看书么?” 苏若品闷闷点头,一副独我安然的姿态:“再看一会儿,你要是累了,便先去睡吧,我这边也不需要什么服侍。” 豆儿神色一扭,显然觉着,这更深露重,他苏若品再是正人君子一个,也该思思□□了,更何况,豆儿心知自己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主儿,却也算是个娇俏丫鬟,哪怕只是春宵一夜,日后都好更进一步啊。 苏若品不知豆儿所想,见其没了话,却也不离去,好奇望过去,柔柔笑道:“怎么?还不走?” 豆儿当然不想走,可也不能这么傻站着,毕竟苏若品话都说出来了,豆儿欠了欠身,往外走去,想着日久天长,如今时机未到,还是不好过于主动。 苏若品继续垂头看着眼前书案,心中仍烦恼着郡长宴会的事,不过想的多了,负担也像是没那么重了。实在困得不行,也便柔柔眼睛,回屋中休息。 躺下时,苏若品刻意望了望沈月夕,见其缩在角落中,面对墙壁睡得正香,也不敢打扰,偏身躺在一旁,想扯对方被子,怕将对方弄醒,也便空落落躺在一处。 只觉刚刚睡下,窗外便天色破晓。苏若品没有被子护身,睡得又冷又难过,翻身时未有留意,一只手便扣上了沈月夕腰间。 沈月夕梦中惊醒,身子一扭将苏若品赶到床下,起身时,见苏若品从地上爬起,一副懵怔姿态。 她刚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的很,呆呆望着苏若品,立马想起昨日他凶自己,至于为何令自己不开心了,沈月夕也懒得细想,她不愿承认自己有点在乎苏若品了,更加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怎会忽然在乎起苏若品了。 苏若品从地上爬起,摸着撞地的腰,与沈月夕抱怨道:“你做什么啊?” 沈月夕莫名一股火气,嚷道:“你怎么在这?” 苏若品哭笑不得,坐到床边,与沈月夕好声好气道:“我住在这里啊!你忘了?” 沈月夕将手抱在身前,闷声抱怨道:“昨天不还说让我出去么?我以为你是要住在书房呢!” 苏若品望了沈月夕许久,忽而觉出什么,凑近些与其问道:“你…生我的气了?” 沈月夕瞥过眼:“没有!” 苏若品嘻笑道:“明明就是生气了!”说着,苏若品与沈月夕讨好着凑近:“好了,别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对你凶的,只是我当时有事,你没头没脑的跑进来,又要拉我去玩,我当然烦了。” 沈月夕哼哼两声:“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苏若品哄小孩般,拽了拽沈月夕衣袖:“那你也知道,我要做事么!我要不做事,哪里有钱给你买那么多纸鸢,还有你这漂亮衣服,漂亮首饰,还不都是我做事得来的?” 沈月夕也晓得苏若品做事是为了钱,且给了自己这么多好东西,自己着实不该与对方生气,晃了晃脑袋,也便点头道:“好么!我知道了,那你去做事吧,不要理我。” 苏若品瞪圆了眼,与沈月夕道:“什么啊?我昨夜忙到很晚呢,你还让我去做事?我想歇一歇都不行啊?” 沈月夕摆手:“我哪里知道你什么时候要歇,什么时候要忙啊!好烦啊你!” 苏若品浅浅瞧出,沈月夕这般,是有点在意自己了,心里喜不自胜,乘胜追击道:“好了好了,我一会儿再睡,你要玩什么,我现在陪你玩好不好?” 沈月夕坐到梳妆台前,随意摆弄着桌前簪花:“不用了,这么早,我还迷糊呢!玩什么玩!” 苏若品站到沈月夕身后,从桌上拿起发梳,便帮沈月夕顺起头发来:“那我帮你梳头发好了,你知道么?这叫‘闺房之乐’。” 沈月夕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意思啊?” 苏若品婉转道:“便是在屋里面可以玩的游戏喽!旁的闺房之乐啊,我也玩不到,就这个了。” 沈月夕复问:“那还有什么闺房之乐啊?” 苏若品轻笑:“就…一些真夫妻才会做的事情了,我们不能做。” 沈月夕有点害羞,心里却又想知道,神色微妙间,与混沌铜镜中的苏若品道:“那些闺房之乐,多不多,好不好玩啊?” 苏若品“啊”了一声,也不知该如何与沈月夕解释:“就…还好吧!我也没玩过,你问我也没用啊。” 沈月夕点点头,低头望了眼被苏若品顺过的头发:“咦!你还蛮会梳头发的么!” 苏若品轻笑:“头发都不会梳么?” 沈月夕直道:“不会啊!我之前都不知道还有木梳这个东西,是小葵有一天拿出来,跟我说辫子太毛躁了,要顺一顺,我才知道,原来大家是用这个东西梳头发的。” 每每听沈月夕说起以前的事,苏若品便一阵心疼,要想她一个女孩子,从小便在外头闯荡,也幸好是做小乞丐,自己又足够机灵,不然的话,估摸着早被人贩子送到花楼里卖掉。如今让自己遇上,也是至幸。 沈月夕见苏若品顺发的手滞住,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苏若品摇头,眉眼低垂,轻声道:“没事,如今你是我夫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你日后都会晓得。” 沈月夕将头发夹在嘴巴鼻子之间,顽皮道:“我不要一直做你夫人的,我还要嫁给顾大哥呢!哎!也不知道顾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苏若品没想到沈月夕忽然又说起顾清风,反嘴道:“哦?你盼着他回来?不怕他问你,挂玉去哪里了么?” 沈月夕眉目一紧,回头推开苏若品:“你好烦啊!不要跟我说这个,一说就烦!都让豆儿他们帮我找了好些天,还是没找见,反倒给我找回来一个珍珠手串,都不是我的!” 苏若品笑道:“该是上任县长家眷丢下的,你捡了便宜,还不知足?” “我要我的玉!” 正说着时,豆儿敲开房门,一见苏若品手中攥着梳子,与沈月夕有说有笑,更是觉着,这夫人看着傻乎乎的,实际尖滑的很,本以为挑拨一番,能让二人出了罅隙,未想稍不留神,两人便和好如初。 撂下水盆时,豆儿余光死死盯着苏若品,心中自念着,还是要快些,从苏若品这边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很快又过了几日,天色转暖,门前柳树冒出嫩绿枝芽,沈月夕纸鸢玩腻了,闲着无聊,从府门口一路小跑着绕到后门,到处追着刚建了新窝的燕子跑。 豆儿见用不着自己,便令一个家丁帮忙盯着,自己烧好饭菜,匆匆忙往县衙去。 看门的侍卫晓得豆儿,自然也曾听闻过豆儿与前任县长家公子的丑事,眼里不将豆儿当成什么正经女子,言语间,尽是戏谑:“呦!豆儿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何时从公子家床上爬下来的?怎么都没听说?” 豆儿狠狠瞪了眼侍卫,故作正经着与之问道:“老爷呢?我来送饭!” 侍卫轻哼一声,指了指衙门内:“里头呢!你自己找去吧!” 豆儿提着篮子步入,一路小跑着,很快在内书房找到苏若品,掂了掂手中饭菜,复借着门框处棱镜照了照脸,才敲门步入。 苏若品见是豆儿,有些惊奇,转即见其将饭菜送到眼前,道:“老爷该是还没吃饭吧?豆儿给老爷送些饭菜来,之前老县长大人说过的,这衙门里的饭菜不好吃,还是府中厨娘做的好些。” 豆儿说着,将饭菜一碟碟送上桌。苏若品不好阻止,便只道:“你也是有心,不过我来这也有段时日了,这县衙饭菜吃着也还好,日后不用麻烦你这么老远来送饭了。” 豆儿清眸一转,可怜生生道:“老爷莫不是怪豆儿多事?还是觉着,豆儿之前疏忽了老爷?” 苏若品被豆儿一说,反倒糊涂,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人对吃是没什么讲究的,你也不要多想些什么。” 豆儿故作抹泪,与苏若品柔柔笑道:“老爷不嫌弃豆儿便好,尝尝豆儿做的豆糕吧,很好吃的。” 苏若品捡起一块红豆做的糕饼,咬了口后,不断点头:“嗯,确实很好吃。” 豆儿忙道:“老爷喜欢吃,日后豆儿天天给老爷做。” 苏若品摇摇手,可见豆儿一脸渴盼,又噎得说不出话,避过对方目光时,偶然问道:“夫人在做什么?” 豆儿见苏若品几句不离沈月夕,几分丧气,却也老实道:“夫人在府里头玩呢,这几日纸鸢玩腻了,便去外面逗鸟了。” 苏若品“哦”了一声,忙道:“那你一会儿去外面看看,哪里有卖鸟的,给夫人买一只回去,别让她整日像个野丫头似的,在府内府外跑。” 豆儿应下,瞥了眼苏若品丝毫未动的饭菜,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若品却没知觉,闷头看了好久的案宗,逢李师爷走进,交代道:“老爷,李大爷家的公鸡找到了,案子也算是结了。” 苏若品愣了一下,显然忘了这事,毕竟一只公鸡丢了,于苏若品而言不是什么大案子,好歹李师爷帮着解决了,便道:“好,回头我将之批上案宗,劳烦李师爷了。” 李师爷笑呵呵点头,这时见着豆儿,难免有些吃惊。想他在这谯县做师爷也有一段年头,前任县长家的那些事,他也是清楚,豆儿之所以留在这,还不是因做了丑事,因此李师爷对豆儿印象很是不好,如今一见对方来了,难免觉着,是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豆儿,你怎么来了?” 豆儿坦然道:“奴婢来给老爷送饭。” 苏若品这时才想起要吃饭,起身走到桌前,夹了两筷子扣肉后,忽想起什么,复与豆儿道:“今日厨娘做的这些菜,夫人也吃了?” 豆儿一门心思在苏若品身上,哪里管得了沈月夕,嘴上只敷衍道:“该是做的一样的菜,这个时候,估摸着该吃了。” 苏若品紧了紧眉,提醒道:“夫人不爱吃梅菜,你回头和厨娘说一声,让她少做。” 豆儿点点头,见李师爷在一旁盯着,也不好过于放肆,待苏若品吃好后,将碗筷收拾收拾,便匆忙离去了。 李师爷趁豆儿走后,不禁与苏若品提醒:“老爷可要小心,府中有些丫鬟的心思不纯,怕是在想些歪门邪道。” 苏若品没想过这些,听李师爷言此,低眉望了眼一旁豆糕,方有所察觉:“哦,多谢李师爷提醒,不过我懒得想这些,她就算心思不纯,也没什么作为。” 李师爷跟着上前,指了指豆糕道:“这便是作为啊老爷,你恐怕是不知,这豆儿作为家中丫头,是如何跟着那几个不会干活的家丁,被留在府中的。” 随即,李师爷将豆儿与前县长家少爷的那些事全数与苏若品道来。苏若品自觉地没什么,毕竟他对豆儿没意思,料想一个地位卑贱的丫头,再是妄想些什么,也与自己无关。可李师爷却与苏若品提醒道:“怕她是有了想法,自然也会有些作为,老爷你这边没什么,若是夫人晓得了,可怎么是好啊!再说夫人不晓得,恐怕更糟,那豆儿指不定出什么花花点子,想着令老爷你与夫人之间,生出罅隙。” 苏若品方顿了顿,自觉李师爷说的有理,沈月夕是不会觉出什么,可万一豆儿真有心思,将伎俩使到了沈月夕头上可如何是好?苏若品虽恨沈月夕心里头没自己,但也万万不想让什么阿猫阿狗伤了她。 至此,苏若品暗暗做好打算,隔一日,便令李师爷于衙门上下问了个遍,挑了个未有婚嫁的年轻侍卫,且是新来的,没听闻豆儿之前的那些事,便与之游说,令之答应,娶下豆儿。 另一边听说了这事的豆儿立马不乐意,跑过去和沈月夕诉苦,沈月夕听得没头没尾,只晓得苏若品忽然要让豆儿嫁人,她本就在这谯县不认识什么人,如今又要将豆儿弄走,沈月夕当然也跟着急,跑过去和苏若品大吵了一通,见对方不理,也只得气呼呼地往屋中去。 豆儿这时跪到苏若品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老爷,豆儿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赶豆儿走啊?” 苏若品握着手中书卷,本想着将她遣走,只是以防万一。可这一遭,豆儿却将沈月夕扯了进来,这让苏若品当下断定,这豆儿的手段不一般,也清楚自己是生了疑,竟想拿沈月夕当挡箭牌,一时气急,当即定下了要将豆儿赶走的想法:“你没做错什么,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找个人将你嫁了,还不好么?” 豆儿猛地摇头,央求道:“奴婢只想一生一世伺候老爷,求老爷不要让豆儿嫁人,豆儿不愿嫁给一个,根本也不喜欢的人啊。” 苏若品目色一晃,道:“好么,不嫁人,我给你些银两,你自己回乡,或是去哪里,可好?” 豆儿不解:“为何老爷一定要赶豆儿走?豆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求老爷告知,豆儿一定会改的。” 苏若品叹气,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听人说过,你之前与县老爷家的公子出过些事不是?我看人言可畏,你再在这府中待下去,恐怕这话会越传越难听的,我不赶你走,难不成到时让人说,我与你有些什么?我不愿意这样,更加也要护着夫人的,将你嫁人,是最好的,你若不愿,我也不会让你在府中呆着了。” 豆儿听此,一时没了话,且听苏若品字斟句酌,说的句句在理,实在也没了辩驳之意。 复一日,豆儿便跟着那来接她的侍卫走了,苏若品未免冒险,将侍卫遣派去了河东那边,豆儿自然跟着去,这一去,事情也算了了。 沈月夕却还生着别扭,显然当初信了豆儿的邪,心里万般舍不得豆儿,觉得是苏若品将自己的乐子给夺去,好几日不曾与苏若品主动言语,纵是躺在一张床上,也像苏若品生了跳蚤般,死命往一处缩着。 苏若品忙过几日,很快将郡长寿礼选好,才有空搭理沈月夕。入夜回房,见沈月夕一见着自己,便悻悻着跑上床,却一副阑珊姿态。哼着小曲儿往一旁坐下时,随意摆弄起被沈月夕丢在一旁的纸鸢:“呦!纸鸢玩腻了?那我拿去玩喽?” 沈月夕一声不响从床上下来,木着一张脸,将苏若品手上纸鸢躲过,抱着回到床上。 苏若品跟上去,挑逗着问道:“怎么?你不玩了还不让我玩?” “就不让你玩!”沈月夕狠狠道:“你将豆儿给我赶走了!我恨死你了!” 苏若品反问道:“难不成,你为了要玩,这辈子都不让豆儿嫁人么?” “豆儿不愿意嫁,是你逼她的!” 苏若品轻笑,扯谎道:“我可没逼豆儿啊!你不知道么?刚开始豆儿是不愿意的,可看见了我那侍卫,不知道多喜欢呢!不然的话,怎么没与你打声招呼,便走了呢?” “不可能!豆儿哭着跟我说,她不要嫁人,要陪我呢!” 苏若品也清楚豆儿的伎俩,也幸得沈月夕好糊弄,顺遂道:“可她看见那人之后,又后悔了不行啊?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都是这般的,出尔反尔,话说出来,也不一定就做得到啊!” “你的意思,豆儿真开心?” “豆儿开心地不得了,再者她老大不小了,你还能让她一直陪着你?你是嫁了人,豆儿可还要找个归宿,如今她好好走了,你该放心才对!” 沈月夕琢磨来回,果真没那么生气,转眸间,复与苏若品道:“可我现在和谁玩啊!自己一个人,都没陪我说话的!” 苏若品眼睛一亮:“我啊!” 沈月夕嫌弃着别过眼:“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苏若品嘴角一僵,质问道:“怎么?你嫌弃我?” 沈月夕一想起上回儿,他忙着做事还凶自己,便觉着与苏若品终究亲近不起来:“你总是有事做,又不能一直陪着我。” 苏若品反问:“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么?” 沈月夕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倒也不是,只是有人陪着,总比没有好,如今豆儿不能和我玩了,我就只能自己玩,你知道么?那两个家丁蠢蠢的,我跑起来,他们都追不上。” 苏若品笑出声,继而凑近了对方,揪着她身前小辫子,道:“那我日后多陪陪你,好不好?” 沈月夕红了红脸,乍然觉出异样情绪,忙避过对方目光,匆促想到白月夕,道:“让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姐姐陪我好不好?” 苏若品没想到沈月夕还挂记着白月夕,不禁问道:“哦?你还想和她玩?可她是个做生意的,平日里不能离开店啊。” “那我自己去找她不好了么?” 苏若品不敢管沈月夕太紧,心里是怕沈月夕哪日不说一声便跑了,因此她要出门,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更怕她脑子不好使,跟什么人都说了实话:“找她倒是可以,但你可得和我保证,不能和她,或是和任何人说,我与你之间的事,好么?” “我们?”沈月夕来回指了指苏若品和自己,道:“我们有什么事啊?” 苏若品气呼呼道:“我们是假夫妻的事啊!若是有人问你,你可一定要咬紧了牙关,说我们是真的夫妻啊!” 沈月夕摆摆手,嬉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啊!撒谎这种事,我经常干的!要知道我从小混在外头,要是不会撒谎的话,早就饿死了!你放心吧!” 苏若品仍是担心,多心问道:“那你可知,真夫妻与假夫妻之间,有何区别么?” 沈月夕晃晃脑袋,浑不在意:“不知啊!不过我想,谁也不会问的那么细不是?你放心好了!肯定没事的。” 苏若品呵呵一笑,暂且便答应让沈月夕找白月夕玩的事。入夜,还见沈月夕乐呵呵地,不免觉着,时而这样宠宠她,自己原来也是格外开心的。 然未想隔一日,苏若品一到县衙,便听说,有个女人来找自己。 苏若品还想着,是否那豆儿半路丢了侍卫,自己又恬不知耻地跑了回来,结果一抬眼,却见是徐翠英。 苏若品一见对方,自然警惕,故作一副匆忙神态,与徐翠英道:“翠英娘怎么来了?真是不巧,我今日要去衙门…要不……” “你不用躲着我。”徐翠英淡然道:“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小葵,你且听我说完吧。” 苏若品听此,方才坐下,后听徐翠英徐徐道来,原是当初请来那两个壮丁惹出了祸事。据言,前几日夜里,徐翠英在屋中睡得正香,忽闻见一声惊叫,徐翠英混沌醒来,但之后便听不到响声了,再一想,这酒铺里没了苏若品,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回头推醒了床上陈子言,问道:“你可听见什么没有?” 陈子言自上了徐翠英的榻,夜夜睡得可是安稳,摇摇脑袋,偏身往一旁去。至此,徐翠英便没在意,翌日从床上起来,梳洗打扮,照常出了门。 苏若品当初请的那两个壮丁于徐翠英而言,干活也算麻利,再者苏若品走后,徐翠英没几日便勾搭上了陈子言,也是这陈子言本身有意,他是一个人无牵无挂,若是这辈子没得官做,自然也想着依靠徐翠英这老女人,且看她也是一个人,若是死后,能将这酒铺留给自己,是再好不过。 可后来半日,小葵都没从屋里出来,徐翠英也是看那两个壮丁干了许久的活,才想起小葵不栽。先是冲着楼上喊了一声,没得声响,徐翠英怕小葵是生了病,便往楼上去看。结果一推开门,才知道…… 听小葵自己言语,她不知那夜玷污她的人是谁,只晓得,她刚开始本喊了一声,后来便被人堵住了嘴。清醒时,窗外天已蒙蒙亮,屋子里没了人,可小葵也清楚,自己的清白跟着没了,她不敢出声,更加不想往楼下去,只等徐翠英来寻,才晓得这事。 自然那一夜,陈子言在徐翠英房里,这嫌疑就排除掉了,剩下两个壮丁,平日两人走的也近,若是想做这事,估摸着两人也是提前算计好的,均逃不了干系。徐翠英想为小葵讨个公道,自然要告上官府,可陈子言立马急了,当然若是到时与官爷说,这陈子言可不能说自己在老板娘的房里睡,因此也要跟着纠缠一笔,徐翠英左思右想找不到法子,只得来找苏若品。 “这一次是为了小葵,那可怜的姑娘啊,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便想着,赶紧让她离开酒铺好了,换个地方,也好换换心情,自是说嫁人,恐怕没指望了,我将她当亲生的女儿,只盼着,她能安安稳稳下半辈子。” 苏若品听后,心情亦是沉重,说将小葵当妹妹,苏若品可是真心的,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葵对自己也是足够好,谁也没想到,那样可爱温婉的姑娘,会遭了这样的事,复与徐翠英道:“她…现在如何?” 徐翠英望了眼门外:“在轿子里,我让子言看着她,这几日,还是那个模样,恍恍惚惚的。我也想过,就算不顾子言…和我,也不好将这事说出来,小葵是个姑娘家,下辈子,只求本分才好。” 苏若品点点头,这时想到,徐翠英与陈子言搞在了一起,自己与对方的旧账,恐怕是翻不起来了。心头雀跃,自也乐意接纳小葵:“那翠英娘将小葵带来我这里吧,正好前几日,我遣走了一个府里丫头,让小葵顶上,她与月夕熟识,两人也刚好作伴。” “是啊。”徐翠英跟着点头,这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刚来时,听说你有了个夫人?” 苏若品缓声道:“便是月夕,我带她来这里后,便与人说她是我夫人,也是懒得解释那么多。” “哼!”徐翠英对苏若品的伎俩心知肚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盯着你与沈月夕了,毕竟你如今做了官,我也没什么权利管,只是有件事想和你说,你也知道,清风和沈月夕是有婚约的,沈月夕可能不懂,但清风可是明了,两人既定了约,早晚清风都会来找沈月夕的。” 苏若品暗自窃笑,虽是没收到顾清风回信,但想着,若是信差没出错,那挂玉与信,早早入了顾清风的眼,料想,如今该是对方心灰意冷的时刻,便与徐翠英应付道:“若品知道,翠英娘不必为我担心,我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 既罢,徐翠英不再多说,回头将小葵与陈子言带入衙门。苏若品不住与陈子言打了个照面,见对方还是那一副文质彬彬的虚弱模样,再一想到,多亏了他,自己才彻底甩掉徐翠英,心中一时百般滋味。 小葵初来谯县,心里恐怕还想着那夜的事,如今见着生人,不住往徐翠英身后躲。苏若品只得遣走了众人,独个上前,拉起小葵的手:“小葵?你还好么?” 小葵摇摇头,分辨良久,才唤了声:“苏哥哥?” 苏若品点点头,与徐翠英二人使了个眼色,令自己与小葵单独在一处,更是柔起声色:“小葵你不要怕,这里没有外人,日后我会照顾你的,还有月夕,你和月夕日后天天在一起,过去的,便不要想了,如何?” 小葵愚钝着点了下头,后又摇头:“苏哥哥,我好怕…我好怕……”说着,小葵不禁哭起来。 苏若品看了心疼,毫不顾忌着为对方拭泪,拉着对方坐下,安慰道:“不用怕了,你也知道,苏哥哥我当官了不是?日后这里是我做主,谁也不能再欺负你,以往的事,你千万不要再想了,从今日起,你就与我和月夕住在一起,好不好?” 小葵后哭了许久,苏若品一旁耐心安慰,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令小葵止住了泪。 衙门的事办完后,徐翠英与陈子言将小葵的行李撂下,便双双离开谯县。苏若品便带着小葵回到府中,一如屋,便见沈月夕懒洋洋趴在门槛处,用毛毛狗逗着树上蝴蝶。 斜眼时,沈月夕远远望见苏若品与小葵,一时看不太清,只晓得苏若品身旁跟了个姑娘,不知哪根筋搭错,竟有点警惕的小情绪,起身往苏若品处迎时,才见着小葵,一时开心地不能自持,只抓着小葵喊道:“小葵!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我一个人都要无聊死了,你这次来陪我玩么!我好开心啊!” 小葵勉强一笑,眸中时刻溢着悲悯,看着令人心酸:“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苏若品怕沈月夕口无遮拦,轻易激着小葵,急忙先将对方拉到一处,道:“你呀你!不许欺负小葵知不知道?” “嗯?”沈月夕歪歪脑袋,复喊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小葵!你别瞎说好不好?” 苏若品沉了沉声色,与沈月夕道:“你听我说,小葵这次来,就不走了,但她…在酒铺出了些事,有人欺负她,她才来这里的,你可千万别和她提翠英酒铺的事,知道么?” 沈月夕又迟钝着“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忙拽着苏若品问:“什么!有人欺负小葵?是谁!我去揍他!” 苏若品复将沈月夕往远处拉,低声训斥道:“你老实点!我说的这个欺负…你还不太懂,总之是没法子反击的,你要是听我的话,不想让小葵伤心,就不要再提酒铺的事,也不要问她被什么人欺负了,就和她像以前一样,知道么?” 沈月夕半懂不懂,真心关心着小葵,便点头道:“嗯,好么!我会好好和小葵在一起的,你放心好了。” 苏若品听着别扭,可见沈月夕如此乖巧,却生怜爱。忍不住抬手,捏了下对方脸颊,宠溺道:“这就乖了!” “哎呀!”沈月夕好不喜欢这般,急忙忙推开了对方:“你走开了!” 苏若品忽而沉溺,直勾勾望着沈月夕,只望得对方不自觉脸红,见其捂着脸正要跑走时,忙上前拽住对方:“对了,有小葵陪你,你便不要跟我说去找白月夕的事了知道么?毕竟你总跑出去,我也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月夕嚷道:“多一个人更好玩么!” 苏若品沉了沉神色,刻意吓唬沈月夕道:“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哼!你烦人!”沈月夕气的跺脚,像个小孩似的与苏若品瞪眼,半晌见其没反应,回头便拉着小葵往后院去:“小葵!我带你去玩!我们不要理他!” 苏若品趁对方走后,不由轻佻一笑,百转柔情腻进了心,真是如何再难甩掉。 后几日,沈月夕和小葵时刻守在一处,时日一长,沈月夕这七窍再蠢笨的人,也看出了小葵异样,彼一时,沈月夕深深觉着,小葵和当初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不同了,至于这改变,一定是因着被人欺负的事。 沈月夕生来被人欺负,人贩子要拐卖她,青楼老板要变卖她,就连当初是好朋友的小笼包,到头来都想着欺负她,更别提翠英姐和苏若品对她的虐待了。可这一次,沈月夕也晓得,小葵的这个‘欺负’,和自己以往的都不一样,一定是欺负的很惨很惨,不然的话,不会将一个人的心性都变了。 可苏若品叫沈月夕不要去问小葵,沈月夕思来想去,也便没有问。一直到了这一夜,沈月夕躺在床上,想到小葵这日主动问自己的一句话,竟是和苏若品在一起开不开心。她想着,苏若品好歹会给自己买纸鸢找乐子,便说很开心,小葵点点头,回眸间,却又闷头哭了起来。 沈月夕左右想不通透,趁着苏若品这时上床,忙爬起来与对方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小葵到底被怎么欺负了?” 苏若品白日一番折腾,本来也没干什么大事,只是隔壁王家的猪刚跑,李师爷去追,这一边刘老头家的云英鸡堆中就不知哪里混出只会打鸣的公鸡,苏若品只能亲自去查看,兜兜转转查了一天,苏若品以对方是只野公鸡结案,将公鸡一宰,衙门的厨娘烧上一锅鸡汤送到刘老头家,便作赔偿。 可苏若品说到底鸡汤也没喝着,一路往府上回时,难免觉着,自己这个官当得,得不偿失。 如今听沈月夕这般问,也懒得搭理,翻身闭上眼,草草道:“总之不要问,是不好的事,你不消知道。” 沈月夕这样听来,更想知道了,上前推搡着苏若品肩膀,婉转着语调,恳求道:“你告诉我么!求求你了,你不告诉我,我万一说错了什么话,惹小葵生气怎么办?” 苏若品一听沈月夕说话娇滴滴的,忽而来了兴致,只等她与自己又求了好久,忽而转身。结果沈月夕身子没撑住,一下子栽进苏若品怀中。 眉目交汇一刹,两人均红了脸。沈月夕慌张从对方怀中爬出,也明白这样与他日日待在一起不好,可本来觉着,就算是再与他待得紧,只消自己心里守着顾清风,也不会与苏若品有些什么,如今却难免慌乱。 苏若品清了清嗓子,显然欢喜于这般,身子往沈月夕旁蹭了蹭,刚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李师爷喊叫:“老爷!您睡了么?” 苏若品不好不应,起身忙与李师爷道:“什么事啊?我…与我家夫人,正要睡了。” 这话说的晦涩,李师爷自想着是自己扰了苏若品二人闺房之乐,忙抱疚道:“老爷莫要怪罪,只是有案子了,这案子不小,还是劳烦老爷亲自走一遭吧。” 苏若品难免丧气道:“又是谁家的什么丢了?难道是偷窃案?” 李师爷一脸难言,半晌道:“该算是…凶杀案。” 苏若品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身子不小心撞到沈月夕,惹得沈月夕不禁喊道:“哎呀!你轻点!” 门外李师爷急忙回身,可话已入了耳,他也不知该避到哪里去,便尴尬站在一处,不动声色。 门内,苏若品急忙忙披上外衣,便出了门,一路与李师爷往大门口走去时,细细问起案件始末。 偏巧不巧,这案件的主犯,正是那纸扎铺的老板白月夕,而死者,则是隔壁荣膺客栈的老板王问三。 事发当日,便是苏若品与李师爷在外捉猪查鸡之时,听人说时辰,差不离刚过了晌午,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孩追逐打闹着至了纸扎铺的后门,一探头便见着王问三一身鲜血,睁着眼躺在地上,角落处,则是已吓得神智失常的白月夕。 苏若品听至此,不禁与李师爷问:“你的意思是,白月夕她疯了?” 李师爷摇头:“尚不好断度,人送过来时,听说还不肯说话,这会儿衙门有人在那守着,想必恢复一会儿,便能正常。” 苏若品点点头,心里自想着,白月夕她一个弱女子,不管人是否她杀,只消看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她也必定失常。潜意识里,苏若品自有些偏袒着白月夕,想她一个弱女子,又是那样温婉可人的,难免招惹桃色。 思及此,苏若品谙了谙眼色,与李师爷道:“这是个大案子,但想必谯县这么多年来,也没这样死过一个人,还是不好惊动太多人,那几个孩子,也要照顾好,近日里,先别将事情闹大。” 李师爷拱手:“老爷想的周全,那几个孩子,已令人护送回家了,其家人也告诫过,想必无须担心。只是那王问三的老婆,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主儿,听说了这事,早早闹上衙门,老爷可要留意。” 苏若品点头,适逢已近了衙门口,远远见着府门外灯火通明,忽而止住脚步。 彼一时,他这玲珑心思,才想起旁的,要知可怜白月夕是一回儿事,人是不是她所杀也是一回儿事,但若一个女子,在县中犯了杀人案,这事必定惊动朝野,到时候,自己的仕途岂不是…… 可万一白月夕并非凶手呢?苏若品复与自己摇摇头,心中想要克制,可眼见着远处衙门口,却像是要跨进另一条龙门似的。谁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来一个这般千载难逢的大案子,能让自己升官发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师爷见苏若品止在原地,还以为是在细想案件,也不敢从旁打扰,直至良久,才冒起胆子,与之道:“老爷…老爷?你还好么?” 苏若品猛地抬眼,与李师爷望时,目色却是虚的,蒙了层波光迷雾般,透着令人心寒的惊蛰灵气:“没…我只是在想,案子的事。” 李师爷会心一笑,双手迎着苏若品往衙门去:“老爷先进去吧,这一时半会儿,估计还难搞清楚,毕竟是死了个人,哎……” 苏若品本与李师爷一般心神沉重,可如今莫名想到了升迁之事,一颗心难免澎湃。他平生便是习惯了多想,只冒了个小苗头,心底里便早早勾出一条阳关大道,他苏若品稳稳踩在上头,垫脚石,却是那刚刚还有些可怜的白月夕:“李师爷,若真是白月夕所为,这女子入狱,可会是什么下场?” 李师爷道:“轻则黥面,重则处以极刑,若真是白月夕姑娘杀了人,这命,定是保不住的。” 夜色下,苏若品喉结一滚,似是要说:保不住,才能惊动上头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第四十零章 开庭时已渐近子时,一旁喊堂威的衙差个个心思还在床上,喊得也没多‘威武’。一声声低糜沉溺,差点将苏若品给喊睡着。 好在一旁李师爷时刻照应,苏若品顿了顿心神,一拍惊堂木,衙差便将白月夕与王问三的夫人王贾氏带了上来。 夜色缭绕下,白月夕仍是那一袭素净白纱,衣袂边角处清晰染着血泽,看来这罪行,是很难逃脱的。 可苏若品这时不禁抬眼,深深望向白月夕那张清丽小脸,真是与他心上早早留下的沈月夕比,白月夕的姿色都算上乘,可惜的是,苏若品早下定决心,不管白月夕是否杀人凶手,他都准备接着这次案子,将自己推上洛阳城高位。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苏若品这话说的没什么气势,恐怕也是觉得有些困,心里掺着对白月夕的悯爱。 白月夕适逢抬眼,见着苏若品时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当初隐隐属意的俊俏书生,原来就是新上任的县官大老爷:“白…白月夕。” 苏若品轻咳两声,似是不想在意白月夕似的,手却不住往袖中缩了一缩:“王贾氏状告你杀害了荣膺客栈的掌柜王问三,你可认罪?” 白月夕不说话,头微微往下头低,似是在想什么事。苏若品念在与她算是旧识,且顾及着沈月夕那丫头很是喜欢这个姐姐,便也不急着催,直等了好一会儿,才敲起惊堂木,力道不深,复问道:“你可认罪?” 白月夕摇摇头,道:“我不认。” 苏若品不禁倒吸了口气,深觉白月夕这样的女子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莫非这一次,还真是自己想错了? 一旁王贾氏听此,扬手便要往白月夕身上扑,好在一旁衙差拦住,却仍听那王贾氏恶狠狠道:“你个狐狸精!我相公不想租给你摊位了,今日要去和你谈,你是没了钱,便动了杀念,还说不是?你个恶毒的妇人!老娘当初真是看错你了,早知今日,就该将你赶走!我那可怜的相公啊……” 王贾氏说着,哀声哭嚎起来,苏若品听得头疼,急忙令人将王问三的尸体抬上来,一旁跟着仵作,与苏若品陈词:“禀告老爷,死者只腹部留有一伤,是被刀器所刺,因刚好顶在气门处,该是登时气绝。凶器已找到,便是白氏纸扎铺的裁剪刀。” 苏若品复问白月夕:“白月夕,你既说不是你杀的人,为何死者是被你纸扎铺的裁剪刀刺死?” 白月夕冷冰冰道:“我不知道。” 苏若品被白月夕堵得没了话,显然平日里审鸭审狗,今日遇上人,还是难免生疏。 彼时仵作有话要说,却与一旁衙差先行言语,得令才上前,凑到苏若品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苏若品当下明白些什么,认真看了看堂下白月夕,当即起身,道:“先行退堂。” 白月夕作为嫌犯,自是要收押候审,牢狱中,苏若品与李师爷一前一后,至了白月夕面前,也是酝酿好久,才开口:“白姑娘,我知道人是你杀的。” 白月夕望了苏若品一眼,道:“你有什么证据?” 苏若品蹲到白月夕面前,温声道:“仵作与我说,死者在死前,有明显的…勃举现象,便是说,这死者在临死前,是动过色心的,又是死在你的纸扎铺,你还说,不是你为了自卫,而杀的人么?” 白月夕用力闭上眼,似是不愿听这些话似的:“老爷,您没有证据。” 苏若品叹了口气,似是真心可怜白月夕:“仵作找到证据了,案发时,有个小孩在一旁偷偷看着,他就是人证,白姑娘,你坦白与我说来,若是你有苦衷,我会努力与上头通融,将你从轻发落。” 白月夕听着这话,却也不很惊讶,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静默道:“小孩子,估计也说不明白,那禽兽死了,我终究是个红颜祸水,不是么?” 苏若品不敢接话,只听白月夕坦诚道来,原来那王问三,在此之前,便经常来骚扰白月夕,毕竟是看白月夕长得美,他王问三手里又压着纸扎铺的地契,夫人不让他娶小,他便求着白月夕与他苟且。 白月夕当然不愿,压根白月夕眼里,就没放下过王问三这么个人,可王问三却几次三番着烦扰白月夕,终于这一月,王问三捉着了白月夕的软肋。是她上个月生意不好,交不上纸扎铺的租金,王问三便提着地契来与白月夕要挟。 白月夕耐心恳求,却得王问三动手动脚。她本就一个弱女子,可也不想被王问三那样一个禽兽玷污,挣扎无果,气闷之下,冲动拿起剪刀,便捅了王问三一下。 本来,她是鱼死网破,纸扎铺她也准备不要了,只要能躲开王问三,她便决定去外地讨生活。可谁知道,王问三那人的命这样衰,这么轻轻一捅,便捅上了命门。 白月夕没想到王问三就这么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第一个念头,是想着救回对方的,便拼了命的按住对方伤口,剪刀也随手丢到了一旁。 可如何拦不住那鱼贯而出的鲜血,王问三就这么死了。白月夕不肯相信,颤抖着往一旁撤身,便是这时,那几个要来买纸鸢的小孩子跑了过来,见着眼前情形,个头小的那个,立马哭嚷起来。 白月夕吓得腿软,是想上前去安慰一下那孩子,可这时有人听到声响,便跑了过来,懂事的大人一来,白月夕便跑不掉了,吓得缩到角落处,脑中一片空白。 末了,白月夕却是一笑,笑的惨然又凄美:“只是没想到,新上任县官大老爷,原来是你。” 苏若品却如何笑不出来,他的奸计已得逞,实在却不愿白月夕真是杀了人,本他还想着,这案子会离奇些,也许是那王问三的老婆杀了人嫁祸给白月夕。可如今,白月夕明明白白说了出来,真是让苏若品喜忧参半。 隔了一会儿,白月夕复开口:“不知县长夫人,可还喜欢我的纸鸢?” 苏若品忙道:“她很喜欢,也很喜欢你,整日嚷着,要我带她去你那里玩,可我没空,又怕她那性子,单独出去闯什么祸。” 白月夕点点头,不由道:“老爷你对家中夫人真是好,月夕也是羡慕。” 若是平时,苏若品也乐得与白月夕客套两句,说她过个几日,指不定也能遇上良人。可一想到白月夕杀了人,这些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过几日,老爷你封了铺子,别忘了挑几个漂亮的纸鸢送给夫人,夫人一定很开心。” 苏若品更是哑然,虽清晓白月夕杀了人,可只看着自己与白月夕,总觉得,自己才是那十恶不赦的恶人。 后苏若品只道了句‘一路走好’,便领着李师爷出了门。 一直到了大狱门口,才与李师爷问道:“刚的话,你可听清了?” 李师爷躬身作揖:“老爷精明,没想到这白月夕只一诈,便什么都招了,到时下官便是这席话的证人,案子便可结了。” 苏若品叮嘱道:“到时往案宗上记的时候,可知道如何记?” 李师爷复躬身:“明白明白,这案宗要写的精彩,下官会用心写,若是老爷觉得不满意,也可让下官继续修,直修到老爷满意为止。” 苏若品这才点点头,心里知道,李师爷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堂堂正正。 再回到府中,已是清晨渐至。苏若品百感交集,却也累得厉害,悄摸摸从门缝中挤进去,见沈月夕果然还在睡。 他不想惊扰到沈月夕,便想拿件外衣去书房睡。谁知木柜一打开,刺耳地‘吱嘎’一声。 沈月夕随即转过身来,隔着纱帐,与苏若品晕乎乎问着:“案子审好了么?” 没想她还记挂着,不由让苏若品心肝一颤,钻进纱帐中,也不顾沈月夕反应,一把便将对方抱在怀里:“月夕……” 沈月夕愣了愣,怕他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也没将他推开:“怎么了啊?” 苏若品摇摇头,说不出情绪几何:“我只是…我觉得好累,你知道么?我真是没想到,那样的人,会杀人。” 听着‘杀人’,沈月夕抖了一抖,瞬既拍了下苏若品的背,像是与他互相安慰:“那么,案子破了是么?破了就好,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 苏若品点了下头,跟着将沈月夕松开。与她望了许久,忽然一笑:“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沈月夕舔了舔嘴唇,小馋猫似的往苏若品近旁凑:“吃什么啊?” 苏若品呵呵一笑,便带着沈月夕往回来时遇上的一条早市上去,煎饼果子,生煎水饺,只消是沈月夕看见的,都嚷嚷着要尝一口,苏若品一时也没了倦意,便给沈月夕一个个买下来,坐在一家豆浆摊子前,让沈月夕敞开了肚皮吃。 偏巧豆浆摊子的老板,前几日在隔壁家丢鸡那次案子中,见过苏若品,一见大老爷来喝豆浆,忙又端了一壶现熬出来的送给苏若品。苏若品要给钱,老板也不让,紧紧说着,苏若品是父母官,这钱可不敢要。 即是这般,苏若品也打定了主意,走时将银子丢在桌上。回头见沈月夕吃得正猛,劝道:“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呢。” 沈月夕乖乖点着头,嘴里还塞着前街买来的煎包:“这个东西,真的好好吃啊!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吃?” 苏若品微微一笑:“你听话,我日后一路过这里,便记着给你买。” 沈月夕开心地晃起脑袋,闷头继续吃起煎包。苏若品又是静静望了沈月夕许久,像是发呆般,失魂般问道:“你知道,昨夜的凶手,是谁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混乱集市上,熙攘来回,沈月夕嘴角处沾着煎包渣,与苏若品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都不知道死的是谁。” 苏若品低下头,声色很轻,只消让沈月夕一个人听见:“是白月夕,那个卖给你纸鸢的姑娘。” 沈月夕傻了,嘴里还有半个包子没咽下去,便急着道:“怎么会?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有人陷害她?” 苏若品摇头:“她自己都承认了,也是逼不得已的,可她确实…杀了人。” 沈月夕不禁想到自己,当初捅大中正的那一刀,好在不深,不然的话,不也是杀了人:“那她要是逼不得已的,也不能怪她啊,你放了她好不好?她是个好人的!” 苏若品叹了口气:“哪里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她杀了人,必定要受罚的,命是保不住了,如今我也只盼着,能帮她死的痛快些,你不知,女子若是犯了罪,要受的刑罚,会更加……” 沈月夕深吸一口气,眉目黯淡间,与苏若品真切道:“苏若品,我…忽然好想顾大哥啊。” 苏若品不禁道:“你想他做什么?” 沈月夕道:“如果当初不是他,我现在也肯定被关进大牢里了,他又愿意娶我,对我又好,这么好的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个,可现在我见不着他,真的好想他啊。” 苏若品心里吼着,愿意娶她,对她好的人,自己不就是一个,可她看不见,还一遍遍念着顾清风:“那…那也没办法啊,清风有正事要做,哪有时间来找你。” 沈月夕继续啃起煎包:“是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我一个人,好难过啊。” “我…我不是陪着你吗?现在还有小葵了,你怎么就难过?” 沈月夕摸了摸心口处:“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缺了顾大哥,就是不开心。” 苏若品也不好再与她劝,吃过早饭后,便领她至了白月夕的纸扎铺。 衙门早早将这地方封了,苏若品仗着自己是县官大老爷,不管不顾的撕了封条,与沈月夕道:“白姑娘说了,这里面的纸鸢,你可以随便选,喜欢哪个,就拿走吧。” 沈月夕惊了惊,望着满墙纸鸢,复与苏若品问:“白姑娘她真的一定要死么?” 苏若品黯了黯神色,只道:“总归,选纸鸢吧,其他的事,你便不要管了,管也管不得。” 无奈,沈月夕只好挑了五六个喜欢的纸鸢,与苏若品回到府中。一推开门,便听着一声瓷瓶落地的声响,随即是个丫头的锋利言辞:“这个丫头真不会做事,小姐你日后来了啊,可不能让她近身伺候。” 苏若品愣了愣,觉得不对,忙与应门的家丁问:“怎么回事?谁来了?” 家丁怯声道:“小的不认识,不过她自称是郡长家的千金,我们也不好拦着,便让她进去在大厅候着。” 苏若品神色一沉,晓得是王璃儿来找自己,虽有些惊讶,却也不甚错愕:“好吧,我知道了。”话及此,苏若品回头与沈月夕道:“你要不要去后院自己先玩会儿?让阿福他们陪你?” 若不是苏若品说,沈月夕根本不知道眼前这敦厚仆人名唤‘阿福’,匆忙忙摇头,指着大厅内道:“我听见那边有声音,小葵一定在那里,我要去找她。” 苏若品严起声色,道:“不行,快点去一旁老实呆着,你可说过要听我的话,不然的话,以后再也别想吃煎包!” 沈月夕吓得缩了缩脖子,显然没料到,苏若品会这么凶。也不知怎么,比之前要生气许多,闷闷着要离开时,一抬脚踩了下苏若品。 苏若品闷哼一声,也只是忍着,见沈月夕乖乖抱着纸鸢往后院去,才放心去大厅见王璃儿。 算来也有将将两月,王璃儿再见苏若品时,却觉得对方比之以往,更是俊俏了些,那一阵驼锦绒袍,将苏若品整个人架起来,看来温厚君子。至此,王璃儿温婉一笑,上前时,与苏若品像老朋友般,轻声道:“好久不见啊。” 苏若品拱手作揖,斜眼见着小葵跪在角落,正将落在地上的杯子碎片一个个捡起,眉眼纵横,分明是在打量着苏若品情绪。 他猜得出,沈月夕虽说什么都不懂,但小葵定是将自己当成沈月夕名正言顺的夫君,她帮沈月夕盯着,也实属正常。可当着王璃儿的面,苏若品也不好过于冷淡,只好道:“王小姐怎么有雅兴,来舍下做客?” 王璃儿当他明知故问,又不好直接与他问,这些时日有没有想念自己,便从大厅的一边绕到另一边:“我来看看啊,我像你该记得,当初你做这个官,可都是靠我呢?” 苏若品却当这话也是忌讳的,回眸望了眼小葵,终忍不住道:“小葵,你先下去吧,我与王小姐有些话要说。” 小葵便将碎片收到托盘中,与苏若品低了低头,小碎步往外头跑去。 苏若品这才与王璃儿道:“王小姐说的是,下官自愿意报答王小姐,只是不知,王小姐可有什么事,用得上下官?” 王璃儿睨了眼苏若品,手袖抖动,半张帕子于苏若品眼前翻飞:“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的心思,我爹早与你说过吧?” 苏若品不敢再装傻,怕惹这大小姐生气,小乌纱帽都保不住:“苏若品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得王小姐垂青,只是王小姐也该知晓了,当初我坐了官,继母便逼我娶下了一位姑娘,下官这个时候再想着与王小姐结好,恐怕是委屈了王小姐。” 那王璃儿的小丫鬟这时终于开口,好生厉害道:“那你不会将那个姑娘休了么?反正是你继母让娶的,若是你继母知道,我们家小姐成了她的儿媳妇,不知要多开心呢!” 王璃儿忙喝丫鬟道:“红豆!不得无礼。”王璃儿怒了怒声色,好似正经的模样,转即却与苏若品道:“不过红豆的意思,与我的意思,也是差不离的。但我也为你想过,让你平白休掉自家夫人,着实说不过去,且我也查过了,那姑娘是无亲无故不是么?你若是休了她,我可是怕,酿就什么冤情,还是留着好,不过是要做妾,这对你来说,不算过分吧?” 想不到王璃儿登门入室,竟也不知何时打定了心思,就算苏若品已有婚配,都要嫁给对方,一时惹得苏若品好生厌恶,当然他不肯再娶沈月夕之外的女人,可也不敢直接将这嚣张的王璃儿赶走:“王小姐想的真是周到,可一时半会儿,下官手上还有些案子要办,不知王小姐可愿意等下官一段时日,待结束了手头工作,再想与王小姐的事。” 王璃儿是个姑娘家,又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自然也不愿催的太急。只是她当初认定了苏若品,后又帮他坐上这县官之位,心里眼里,总是觉得,这苏若品不论怎么算,都该求着自己嫁给他的,可如今他忽然娶了个不三不四的丫头,登时让王璃儿对嫁给苏若品的心思,愈发急了。 “好么,我也清楚你现在有正事要忙,你可要记得,好好做事,到时有了机会,我定是让我爹来提拔你。” 苏若品拱手作揖,心中却嗤之以鼻,一想到王仙那老头子,根本没个几年活头,他就算是委屈点娶了这王璃儿,估摸着也没大用。 口上仍客套道:“下官明白,王小姐愿意提拔下官,是下官的福气,下官定不会让王小姐失望。” 王璃儿点点头,温声道:“你明白就好,对了,过几日我爹的大寿,想必你也收到请帖了,我便明白点告诉你好了,我爹很喜欢白玉的东西,只消是与白玉有关的,都能得我爹欢心。” 苏若品正愁不知送王仙什么,如今得王璃儿提点,忙感激道:“下官记得了,多谢王小姐。” 王璃儿点了点头,这时往门口望去,偶然问道:“真是奇怪,我怎么没看见你那新纳的小妾啊?” 苏若品就知道,这王璃儿性子其实厉害,这一番,定是想见沈月夕的:“她今日是出去了,我也不清楚去哪,平日里,我很少在意她。” 王璃儿对这回答很是得意,更坚定了,苏若品娶这妾也并非自己所愿,心底里,还是记挂着自己这千金小姐:“好么,我清楚了,我看天色不早,还是往回去了,毕竟郡县两地,也有一整日的路程,我二人,便待爹爹大寿时再见吧。” 既罢,苏若品恭敬送走了王璃儿。转念想到,这王璃儿不惜花一整日的路程来看自己,就为了说这么一段话,看来是想不娶,都有些难了。回眸时,苏若品望见小葵躲在一处,与自己迎向目光时,急忙躲到角落处。 苏若品轻叹口气,上前时,与小葵故作无意道:“刚的话,你都听见了是么?” 小葵不置可否,与苏若品耿直望着:“苏哥哥,你真要休了月夕么?你可别忘了,当初是如何娶下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苏若品像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自然心底里,根本也没想着休掉沈月夕,就算是让王璃儿给自己做妾,苏若品都不愿意。可一切摆在眼前,他苏若品确实是唯利是图的人,方才态度,也着实让人怀疑,眉目闪躲间,只与小葵道:“我不会休了月夕,我也不会让月夕做我的妾,只是小葵,你也看见了不是,这位小姐她,多少有些霸道,又是郡长家的小姐,我怎么敢与她争辩?” 小葵直勾勾盯着苏若品,复问道:“那你要娶那位王小姐么?” 苏若品当然不想,可事到如今,他却逼不得已,但想避着,可若是避不掉,为了自身仕途考虑,也只得委屈沈月夕一下。虽说苏若品清楚,沈月夕她根本也不在乎这些,可他仍为她觉着难过。 小葵见苏若品不语,也是料到了对方心思,毕竟也是从小青梅竹马的人儿,他的一举一动,便算是再深刻,小葵也多少看得明白,回身间,未与苏若品多有言语。 苏若品却心头急切,见其要走,开口阻拦道:“小葵,这事你先别与月夕说好么?我还没想好,她那性子,你也知道,可千万……” 未等苏若品话完,小葵便插嘴道:“苏哥哥!我明白,小葵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小葵,为月夕可怜罢了。” 话毕,小葵抽身而去,苏若品定在言语,久久跨不出步子。 隔一日,他唤李师爷去玉器坊按自己画的丹青,打造了一个白玉扳指,上头的图案为苏若品所画,一来是王仙喜爱的白玉,二来又能显摆一般自己的才识,三来白玉扳指不算大物,却落得精致,即是他这刚刚上任的小县官,也拿得出手,又不会看来过分奢侈。 待李师爷将白玉扳指拿回来时,苏若品看着满意,便小心翼翼收到了近身匣子中,这时眉眼一垂,才望见角落里,竟还放着那块水玉。 想当初,苏若品想送给沈月夕一个东西,便当是自己给对方的定情信物,从玉兰花簪子换成了水玉,沈月夕却终究不稀罕,他恼羞成怒,差点将水玉扔掉,后来又拿这水玉勾引了王璃儿,可说到底,这水玉承载着的,永远是苏若品对沈月夕最初的那份喜欢,那份只有看见沈月夕,才让苏若品心头一颤的感动。 果然就算是再狼子野心的人,遇上了真心喜爱的女子,也难免脆弱起来,苏若品看着那水玉,发呆好久,才想起打发李师爷走,回头将水玉收入腰带,便往屋中去寻沈月夕。 再讲沈月夕这边,昨日一想到苏若品凶自己,便满心的不自在。本来她也清楚,自己不该在乎苏若品什么的,他本就不该对自己多好,可也不知怎么,与他相处久了,便贪心起来似的,只一想到他刚才带自己去吃好吃的煎包,去选漂亮的纸鸢,一转眼,却又凶自己,便觉得不悦,她并不清楚,自己渐渐在意起苏若品了,只晓得,她如今生苏若品的气,这气,和以往有些不同。 思及此,沈月夕当夜见他回来,也不出声,紧紧缩到角落里面,像是苏若品得了瘟疫似的。苏若品心思缜密,瞧出沈月夕的排斥,屋中转了小半圈,披上件外衣便往书房去了。 今日来时,苏若品但想着,沈月夕心情该好些了,便可以往对方身边凑凑。谁知对方一看见自己,登时抱着手中白粥往后院去,也不顾这几日天色转凉,吹的北风蹲在角落喝粥。 苏若品看得又喜欢又无奈,上前时,语色软到无以复加:“这样吃会吸凉的,还是进屋吃吧?” 沈月夕往一旁缩了缩,眉眼轻瞄苏若品:“我在这吃东西也碍着你?” 苏若品坦诚道:“我心疼啊!你要是病了…还要浪费我的医药费,你既然不想碍着我,便好好去屋里吃,好么?” 沈月夕像也觉得,苏若品心里是打着小九九,起身时,重重叹了口气,闷头往屋中跑去。 苏若品跟在对方身后,眉眼瞥见墙角处丢在地上的纸鸢,上前将其好好拾起:“这几日是否纸鸢也玩腻了?” 沈月夕不回答,闷头继续喝粥,苏若品也不好继续追问,跟着坐到沈月夕身边,拉住让攥勺子的手:“我明日很早去衙门,你和我一起,我带你去吃煎包好不好?” 沈月夕却当苏若品是有打着什么鬼主意,悻悻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苏若品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将你卖了!” “那可不一定!”沈月夕哼哼一声:“你这么坏,谁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要把我卖给人贩子。” 苏若品本想回嘴,转念想到,沈月夕这般不安稳的态度,大多也是幼时留下的阴影。她这可怜的小人儿,看似不好惹,实际也是受了不少苦,被人贩子卖来卖去,于她而言,不过家常便饭,那些灰暗的过往,是苏若品不敢想象,又挂满心怜的:“你放心吧,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绝对不会卖你的。” 沈月夕不当这是什么认真保证,却难免心头一暖。说不清如今是和滋味,一瞬动情,脸颊跟着红芍渐现:“那…我就去吃煎包吧,吃一屉就好了,我可以吃饱的。” 苏若品宠溺道:“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了么。”至此,苏若品觉得时机不错,将水玉从袖中掏出,玩耍似的晃在沈月夕面前:“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沈月夕半空捉住水玉,仔细望了眼,显然早忘了苏若品曾送过自己,不甚稀罕着松开手:“干嘛?这东西有什么好?” 苏若品拐弯道:“女孩子身上带点玉很好的,之前清风不是送给你一个么?既然弄丢了,就先用这个凑合凑合,好不好?” 沈月夕一想起那丢掉的挂玉,便满心惆怅:“说起那个水玉啊!真是奇怪了,我怎么找都找不着,到底去哪里了呢?” 苏若品下意识避过目光,劝道:“有些东西,不消急的,该出来的时候,它自然就出现了,若是它不想,你就是死命的找也找不着,这些东西是有灵性的,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啊!”沈月夕信以为真,也是渐渐觉着,苏若品毕竟是个读书人,有些时候,说的有些话,倒真是有那么些道理:“原来玉是有灵性的么!那我的挂玉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怎么办啊?我该如何挽回它?” 苏若品被沈月夕的傻样逗笑,嘴上仍暖心安慰:“说了不用急的,这水玉,你先带着,说不定哪一天,这水玉便将那挂玉给钓出来了。” “真的?原来可以这样的么?”沈月夕说着,心满意足接过水玉,放在手指间摩挲着。 苏若品只一想到,她这样在乎那挂玉,心里是还有着顾清风,便有些别扭,可望着这般可爱天真的沈月夕,又不忍心与她生气,原本潜藏在心里的喜欢,也像是习惯了似的,再不想着与她道来:“是啊,所以你安心带着吧,可要好好留着,这是我送给你的,日后…若找到了那挂玉,便将这水玉换给我好了。” 沈月夕点点头,忽又将水玉攥紧,担忧道:“可要是我不小心,将这个水玉也给弄丢了怎么办?我这么马虎……” 苏若品朗声道:“那你注意一下便好了么!没事的,就算是你弄丢了这个,我也不会生气,反正我现在自己有钱了,想要给你买,便给你买了,我不怕浪费钱,你也不用在意。” “真的啊!”沈月夕灿烂一笑,不由得上前扣住苏若品一只手,憨然笑了好一会儿,忽而觉着气氛不对,忙将手缩回,脸蛋红红的,心头的一阵热乎气,总是怎么,也消解不掉了。 苏若品瞧出沈月夕神色异样,忙往对方身边蹭了蹭,趁此机遇,愈发柔起声色:“月夕,你放心吧,你现在是我的夫人,虽然是假的,不过我会想对真的夫人一样对你,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就一定有你的。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我也去给你摘。” 沈月夕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承受不过这般情话,更是对自己这颠簸心境感到糊涂,不知是如何被苏若品搞得七荤八素,可他是在是对自己好,便也只好灰溜溜点头:“我知道了,嗯…谢谢你啊!” 苏若品笑得越发勾引,抬手扯过沈月夕手中水玉,为其好好扣在腰上:“知道该谢谢我就好,我对你的这些好,就没有白费。” 沈月夕用力点了点头,只当这回是真的感谢苏若品了,一鼓作气,拍了拍苏若品胸膛道:“我放心吧,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就像我那死去的阿三一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罩着你。” 苏若品愣在原地,半晌僵笑一声,也不好开口,与沈月夕暗自骂道:‘死丫头!真不知道是谁要罩着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再一日,便至了白月夕行刑之日。 将近午时,白月夕戴着手铐脚铐,一步一艰难着往刑场去,身后狱卒跟在身后,不耐烦着用鞭子催促,直到了刑场,暗自听说,白月夕与县老爷是旧相识,才将鞭子收起。 历来女子犯了事,这些守在狱中的头头,不过半夜便会将其□□,白月夕亦是无有例外。记得那一夜,苏若品给白月夕定下罪,狱头便带着几个狱卒,将白月夕折腾了一整夜,之后每一晚,白月夕都被这般对待,时至今日,白月夕的半条命早算没了,若知会有今日,她白月夕当初,又何苦为了清白,杀掉那王问三呢。 然这一切,苏若品自是不知,他只晓得,白月夕一个女子,在牢狱中定是过得不好,而至于那些狱卒会如此色胆包天,自是苏若品不敢想,也想不到的。 青阳当头,集市上人来人往,却很少有站住脚步的,王问三的老婆带着几个姑婆站在一旁,见白月夕经过,骂咧咧着吼叫,一句句,像扎在白月夕心上般。 苏若品看不过去,用力拍了下惊堂木,实在想与白月夕说些话,可又无话可说似的,坐在高台之上,苏若品恍惚想起,当初在淫祠听到的那些话,想当初,若不是顾清风,沈月夕的下场,还不是…… 飞燕惊鸿一声,白月夕人头落地。苏若品急急往府中去时,心中忽揣揣难安。 逢此时,过街遇上一八抬大轿,苏若品愣了愣,自然撤到一旁。这时想起,这谯县如今该是自己最大,而能在这轿中的人,便算是再有钱,也得听自己的。 可让都让了,苏若品只得等轿子离去,故作自然着与李师爷说了几句话,那轿子晃晃踱过,却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 其上下来一位身着华丽的老者,嘴巴上头两撇吊梢眉,柳叶般细长的眉眼,看着就一副尖酸刻薄相。迎上苏若品目光时,急忙咧开嘴笑,上前与苏若品拱手道:“县老爷,小的是这谯县灵秀布庄的老板陈有香,之前县老爷上任时,小的没去拜见,这一回儿,可是要与县老爷好生赔罪。” 苏若品当即明白,这刚上任时,就算是镇上的人,也不将自己当回事儿。毕竟上任县长一做就是半辈子,直快死了才得升迁,总归是个小县官,谁也没放在眼里,整日又是审什么偷鸡摸狗的案件,显然这辈子也出不了头的。 可如今却有了白月夕的案子,一个响当当的杀人案,又是女子犯事,这案宗一递上去,苏若品要想升官,可是指日可待。这些县上的土财主,一听着了这事,自然都想着巴结,这陈有香不过打头一个,一见就比其他的机灵。 遇上这种人,苏若品心里是厌恶,表面上却也懂得应和,毕竟官商之间,暗地里互相照顾,也有利于苏若品日后仕途。 只在这大街上,苏若品也不好与陈有香多说,简单道了几句,听说陈有香是开了这谯县最大的布庄,自在应付说,改日会带着夫人去选布料。 陈有香当是勾搭上了,乐呵呵回到轿中。苏若品复与李师爷往府中回,半路上,了解到这陈有香,不仅仅是谯县的一个布庄老板,更垄断着谯县到谯郡之间的布匹生意,若论这资本,根本算是谯县最大的富商。 苏若品得了这信儿,几分错愕,转即听李师爷道:“老爷这次是得了大案子,又这么顺利破了,这些财主看人下菜碟,如今是看老爷你做官有了起色,自迫不及待上前巴结,日后这样的事,恐怕不会少,老爷可要做好准备。” 苏若品点点头,心里自有小九九算着。谁知一回到府中,便见门口横着几个红木箱子,说是几家豪绅联合送来的,是为庆祝苏若品大破奇案。 苏若品因‘奇案’这词打起寒颤,手指尖微微一抖,复令人将红木箱子打开,见其中是上好的布匹与燕窝,忽而皱了皱眉。 当然苏若品也料到,这些豪绅挑着时候,便是要来巴结自己,一上来送金送银,苏若品自是要退回去,可这布匹与燕窝,究竟该不该收呢?一来,他怕受了惹人非议,二来,他又怕退回去惹了那些豪绅,进退不是,苏若品一时愣在原地,竟也没了话。 一旁家丁面面相觑,本当是极好的事,可见苏若品这般神色,也登时没了贺喜的话。 李师爷跟在一旁,自然也晓得苏若品苦处。 气氛凝滞一刹,苏若品终于道:“留下其中半箱,燕窝和布匹,我和夫人也独用不完,你们算计着分配给下人,还有李师爷一家。其余的,便折回去,跟他们说,贺喜心意到就好,太多,我也承受不起。” 话毕,苏若品紧忙迈开步子往屋中去,李师爷心谙这话中真意,未想苏若品自己也能悟到,但想着,新来的这位县官,日后前途可是要比那之前的老头子强,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边,苏若品回了屋中,见沈月夕正趴在地上,一个人面对角落,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苏若品悄摸摸过去,快到了跟前,才重了下脚步,与沈月夕问道:“你做什么呢?” 沈月夕吓得要死,身子缩在一处,也不知在挡些什么:“嗯…没什么?你干嘛来找我?” 苏若品笑道:“你是我的夫人,我们又住在一起,我回来之后,不找你,还能去哪里?” 沈月夕点了点头,眉眼不住闪烁:“是啊……” 苏若品瞧出不对头,随即看向沈月夕腰间,发现那水玉不见,忙问道:“我送你的玉呢?” 沈月夕支支吾吾,苏若品忙追问道:“你还真的给弄丢了?” 沈月夕猛地摇摇头,忐忑着将水玉从怀中掏出,揪着空余一角道:“那个绑水玉的绳子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才把水玉找到,可是绳子怎么都找不见了。” 苏若品这才缓了口气,将水玉接过来,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个糊涂虫真的给弄丢了,只是绳子丢了而已,没关系的,我回头让小葵给你接一个新的去。” 沈月夕点点头,抬眼与苏若品望了几望,这才问道:“我今天听人说,白月夕姐姐,她被砍脑袋了对不对?” 苏若品“嗯”了一声,也想到沈月夕关切这个,安慰道:“别想了,如果她当初不犯错,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沈月夕模样却更为慎重,苏若品猜到,沈月夕是想起了自己,忙又道:“且她是真的杀了人,你只是一时犯了错,不要再想了。” 沈月夕神色一惘,懵懵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苏若品轻笑:“我聪明么,日后可要听我的话,不然的话,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沈月夕做出一副怕怕的表情,心里却不信对方的话,转即从地上爬起,扑了扑手中灰尘,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今天就没有事情要做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若品闷闷应了声,将水玉收到袖中,脑中灵光一闪,与沈月夕问道:“你总归也没什么事,过几日,陪我去谯郡一趟吧。” 沈月夕自问道:“回谯郡做什么?” 苏若品道:“是郡长做八十大寿,我得去参加宴会,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月夕自有担忧:“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啊?什么宴会的,我从来也没有参加过,我记得之前,有个老爷做大寿,我们一个人只能去领一碗粥,看我年纪小,都不给我馒头,可过分了!” 苏若品不由道:“我让你跟我去参加宴会,又不是让你和我去要饭,你要记得,你如今和之前的身份不一样了,你是我的夫人,你想要吃什么,喝什么,没人敢拦你的。” 沈月夕倔强道:“可我没参加过宴会啊!那些地方,都是那些识字的人去的地方,我跟着你去了,你真的不怕,我到时候闯祸啊?” 苏若品当然怕,可比起这个,苏若品更怕的,是没有沈月夕陪在自己身边,那郡长家的王小姐,指不定又要勾搭自己,他一方面想保护沈月夕,却也想拿沈月夕防身。毕竟心底里,他可是将沈月夕当名副其实的夫人。 “我怕你闯祸,不过又怕到时候,那里吃的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么!你去陪我吃,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你闯祸的,如何?” 沈月夕一听说有吃的,不住眨巴眨巴眼:“真的?原来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么?你早说啊!我肯定不会闯祸的,你放心好了。” 苏若品呵呵一笑:“就知道你是个小馋猫!” 沈月夕从没被人这般宠过,脸颊不禁晕乎起来,登时映起红光:“谢谢你苏若品!你最好了!” 苏若品“哦”了一声,姿态酣然着往沈月夕身旁挨,脸颊凑到对方面前,很是暧昧地问了句:“我这么好,夫人你亲我一下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沈月夕没想到,苏若品竟说出这样一句,登时蒙了神。 苏若品却忙收身,尖滑笑意:“逗你玩的!看你那样子!” 沈月夕气急败坏,也不知自己怎么被苏若品弄得心慌意乱,追着对方便要打:“你这个坏人!你终究还是个坏人!” 苏若品忙躲到一旁,娇弱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沈月夕的蛮拳头,乐兮兮道:“你别打我啊!你打坏了,就没人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沈月夕当然也不想真将苏若品打残了,只是心里气,可又有点舍不得打对方似的,为了桌子追了对方半晌,也便体力不支地喘气坐到一旁。 隔几日,苏若品复以带沈月夕参加宴会为由,要领对方去灵秀布庄挑衣服穿。沈月夕实诚道:“还要挑么?之前那个什么有钱的人,送来了燕窝和布匹啊,小葵都给我做了五六件衣裳,再买的话,我也穿不完啊!” 苏若品遇上这节省的夫人,也不知是哭是笑,宠溺着语色,自与对方道:“那些花色我都看了,你穿上显老,不好看,还是去布庄重新挑几个,颜色好的,到时候去宴会上,也有面子。” 沈月夕只好应下,跟着对方去了灵秀布庄,一入眼便被那新来的河洛红绣吸引,拽着不肯撒手,与苏若品吃惊道:“哇!这个好好看啊!你说是不是苏若品?” 苏若品忙将对方拽回身边,暗自提醒道:“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在外面的话,要叫我夫君么!你在府里不叫便算了,怎么在这也不叫?” 沈月夕忙点了下头,笑眯眯道:“哦!我忘记了!好了好了,相公那你给我买这个好不好?真的很好看呢!” 苏若品一听沈月夕喊自己‘相公’,便觉通身畅快,自乐得答应下来。后沈月夕又选了好几个喜欢的花色,喜欢的眼珠都不肯转一下。苏若品于一旁会心笑着,不久便等来了布坊坊主陈有香。 算计着日子,陈有香也猜到苏若品回来,因此前头便准备好了茶水,端上来时,与苏若品于一旁坐下:“这是上好的铁观音,想必县老爷一定喜欢。” 苏若品微微一笑,端起后摇了摇,望见茶水缓缓浸入杯底,方小呷一口:“不错,是好茶。” 陈有香忙道:“县老爷若是喜欢,便拿去两盒,也算是,小的荣幸。” 苏若品轻扯嘴角,忽而道:“早听说陈老板是这谯县的大财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陈有香避过苏若品目光,复油腻笑道:“县老爷说笑了,什么财主不财主的,小的只是生意人,这县长,自有比小的更有钱的,只是那些人钱不外露罢了,小的坦坦荡荡,可是不敢瞒着县老爷您。” 苏若品将茶撂下,点头道:“我晓得,你也不用紧张,今日来呢,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我家夫人,她要来布庄选布,我自然想到了这里,其余的,我这县官职位,也不好与你多谈。” 陈有香道:“县老爷说的是,小的自然也没旁的意思,自想着,县老爷你既到了谯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便该学着照料一下,毕竟您是我们的父母官么!且县老爷如今破了大案,这日后,我们谯县,可是全要仰仗您了。” 苏若品心中冷笑,自算计着,自己来谯县,也有大半年时间,他早不来仰仗晚不来仰仗,偏等自己破了大案后,才来仰仗,这虎狼之心,人尽皆知:“仰仗?可不要这么说,我苏若品做官,要的是清正廉洁,明镜高悬,如今来,也不过提醒一声,陈老板你与我身份过于敏感,日后,还是不好多加联络。” 陈有香见此,忙道:“县老爷的意思,小的自然懂,只是这有些时候,县老爷的日常起居,可是需要小的的,譬如今日,县长夫人不是就来选布料了?这所谓的官民友好,便是这个道理!” 苏若品心中嗤笑,一听这陈有香说话,便知对方没读过几年书,想咬文嚼字,又说的歪七扭八,难免闷头灌了一口茶,复与陈有香道:“这些都是小事,陈老板也不用跟我多说,日后真有什么事,我也会秉公办理,只要陈老板你经营好这布庄,联络好谯郡与谯县间的生意,也算是为谯县生财致富。” 陈有香跟着点头,应和道:“是是是,县老爷说的对,小的便是这个意思,不过…近日里,小的手上有些闲钱,是想盘下一块地方,再开一家布庄,也是为谯县生财致富,不过这地方选好了,那雇主却不肯让手,着实棘手啊!” 苏若品就知道,陈有香莫不是有事相求,也不会这么迫切地往自己身上蹭,淡然道:“那陈老板不会是想要本官,帮你赶人吧?这事不算好,本官可不会答应。” 陈有香见苏若品出口回绝,忙阻拦道:“县老爷先别急,听小的详细道来。”至此,陈有香令身后下人送上一银色饰盒,悄悄打开其中一角,便见其中金条,沉甸甸泛着光。 苏若品虽不是什么贪财之人,但为官已久,他也像是准备好了,要收受贿赂似的,一见这金条,心头竟泛起小激动:“这是什么意思?” 陈有香笑嘻嘻道:“县老爷不用担忧,这个盒子是从波斯来的,小的知道,若是给县老爷太贵重的,怕县老爷也会被人说是收受贿赂,可这不过一小盒子,县老爷收着便好,也不是什么贵重活,且是看它精致,想必县老爷这种文雅之人,定是喜欢。” 苏若品暗自掂量片刻,终将小银盒收住怀中,与陈有香道:“我确喜欢这些精致的玩意儿,正好可以送给我家夫人,既不是什么贵重的,我便收下好了,你可搞清楚了,这里面没落下什么,是你的东西?” 陈有香确认道:“这分明就是个空空如也的盒子么!有什么好在意的,县老爷收下便好,可不知,这盘地的事……” 苏若品仍是抱有谨慎,道:“这盘地的事,我终归是做不了主,不过我想,陈老板你终归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提一提价,倒也不那么难吧?” 陈有香哀叹道:“县老爷可是不知,这根本不是钱的事,那地是雇主家夫人留下的租屋,他一听说我要盖布庄,死活不肯盘给我,自是要留着那租屋。可县老爷你是不知啊!那租屋破破烂烂,根本没什么留的必要了,又是在永安巷那种地方,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处好地界。” 苏若品饶有兴致,这便道:“既如此说,这要以此为理由,帮朝廷征地,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之后再盘给陈老板,不知如何?” 陈有香忙乐道:“这样便是极好的,不过县老爷可征了地后,切莫将小的忘了?” 陈有香说着,眼睛还不住往小银盒上瞟着。苏若品却出奇的平静,远远望了眼还埋在布匹中的沈月夕,与陈有香道:“这是自然,毕竟这主意,也算是陈老板给我的么,我为朝廷征地,也算是报效朝廷,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陈老板无需介怀。” 陈有香点头,嬉笑道:“那便好,小的没想到啊,竟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也是托了县老爷洪福!” 苏若品客套道:“不敢不敢,有些事,陈老板自己心里清楚便好,出去后,还是不要乱说,毕竟这人言可畏,本官不过一小小县官,可是不敢顶上什么多余名号。” 陈有香应承道:“县老爷做人谨慎,小的自明白,有些事,你知我知,这旁的,小的嘴自牢实。” 苏若品这才绽出缓色,抬手饮了口茶,与陈有香话道:“这茶真是不错,不知陈老板是从哪里买来的,我想自己也去存一些。” 陈有香忙道:“这是小的内人从江南那边带来的,内人家中算是江南的丝绸大户,祖上几辈都是读书人,说来嫁给了我,也算是委屈了她,不过县老爷你是读书人,想必听过内人家中名号的,便是那上官氏族,虽看如今,这家中官职安的都是小官,不过祖祖辈辈算下来,也是官宦大族了。” 苏若品僵笑一声,实在没怎么听过这上官氏,但一听对方说是官宦之族,这中品之上,便该是无疑:“是么…本官平日忙与读书作诗,倒还真不在意这些。” 陈有香摇手道:“无妨无妨!正好县老爷你今日有时间,也好与我家内人一见?对了,不知县老爷你这苏姓,可是哪里的苏姓?莫不成,是那梓州苏氏?” 苏若品淡淡摇头,真想与陈有香撒谎,可又想着以后,露了馅更显难看:“我这不过是谯郡的一个小苏姓,与那梓州苏氏,没关系的,父辈曾在谯郡为官,也不过…总归,我若是与那大门大户的有关联,也不该是如今这小县官么……” 一不小心,苏若品便察觉到,自己是说错了话,这身份虽不假,可末了那句,却不自觉夹着酸意。 只见陈有香微微一笑,心里自嘀咕着,这么说,这新来的县老爷虽机灵,却也不过是个寒门出身,没有什么大势力,凭借着一个案子,恐怕也难以翻身。后显然淡了淡语气,喝茶时,自想着一番贿赂是白给了,只盼这盘地之事有找落,日后也无需频繁与这小县官来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很快离开了布庄,苏若品与沈月夕坐在轿子里,因是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一路上沉默寡言。 沈月夕坐在一旁,真是想与苏若品说说话,毕竟她是个小话痨,今日又花了苏若品好些钱。对方若是不说话,沈月夕便很怕,是苏若品生气了,嫌弃自己浪费他的钱,日后不对自己这样好了。一时忐忑,沈月夕主动凑过去,轻轻拽了下苏若品衣角。 苏若品跟着垂眼,随即望向沈月夕的脸,一副清丽之姿,于暗光轿中,好似能泛出光亮般:“怎么了?” 沈月夕瞥了眼自己买的那几匹布,与苏若品直白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苏若品“唔”了一声,却也不甚在乎:“怎么?” 沈月夕摇摇头,见苏若品如此消沉,当是真的生气:“你要是嫌我买的多,可以不买的么,现在生气,是什么意思啊……” 苏若品淡幽幽道:“生气?我没有生气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沈月夕瞪大了眼,无辜问道。 苏若品不禁笑道:“为何…我一定要说些话啊?我在想事情么。” 沈月夕习惯了坦诚,也不明哪来的怒意煽动,道:“可是平时,都是你主动跟我说话的,你现在不说话,我当然以为你生气了!真是的,你要想事情也先告诉我一声么,你都不说,我哪里知道!” 苏若品反应片刻,觉出其中滋味,嘴角跟着绽开:“我不理你,你就生气了?” 沈月夕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瘫在一旁,跟只小奶猫似的:“谁知道你啊!我就怕你嫌我花多了钱,以后都不带我出来了。” 苏若品紧接问道:“还有呢?” 沈月夕反问:“还有什么啊?” 苏若品失落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去说,但想沈月夕这榆木脑袋,估摸着也想不到这些,便又闭了嘴。 转眼入了初夏,天气渐渐热乎起来,小葵亲手帮沈月夕将那芍红河洛绣做成阔袖的夏衣,沈月夕穿上身,于镜子前转了小半圈,活脱脱个花仙子下凡。 小葵于一旁见了直点头:“月夕你真好看,如今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沈月夕红起脸来,有时甚至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个娇俏小人,竟真的是自己。小心翼翼摸上铜镜边缘,亦傻乎乎夸赞道:“是啊,好美啊!” 站在门口偷听的苏若品不免扑哧一笑,拳头扣住嘴角,往屋内走时,还一副假若没听到的态度:“呦!蛮好看的,那么…去宴会时,便穿这一套吧。” 沈月夕点点头,这时闻见了煎包香气,便像只小猫般往苏若品身上扑:“你自己去偷吃煎包了?我闻到了!你个坏人!” 苏若品木了木神色,将身后煎包递到沈月夕眼前:“给你买的!还说我是坏人!” 沈月夕笑嘻嘻接过煎包,前头似也猜到苏若品是给自己带的。不知不觉,将苏若品对自己的好,看成了理所当然,嘴上毫不顾忌地说道:“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 话及此,苏若品不禁瞥了眼一旁小葵。但见其脸上闪过一抹不解,忙开口支开对方:“小葵,你去厨房与厨娘问一问,做点汤过来好了,我与夫人吃煎包正好喝汤,若是有玉米的话,便麻烦你亲自下厨,熬你拿手的冬瓜玉米排骨汤,好不好?” 小葵没得拒绝,虽知苏若品是将自己当妹妹,可终究亲疏有别,点了点头,便猫着身子往外头去。苏若品趁此时上前,敲了下沈月夕脑瓜,故作光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沈月夕反问:“又怎么了?” “都和你说了,在人前,要与我唤夫君的,你这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着,让人听了,多少笑话!” 沈月夕扫了眼屋内,反应道:“刚就小葵一个人,而且小葵也不是外人呢!” 苏若品忙问道:“你莫不是,将我与你是假夫妻的事,告诉小葵了吧?” 沈月夕摇头:“我没说过,只是…为何要瞒着小葵啊?” 苏若品摆摆手,应付道:“这种事情告诉谁都不好么!总之你记得,我们是假夫妻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我们两个单独的时候,你不可以与其他人说,知不知道?” 沈月夕不情不愿,可也没理由拒绝苏若品,便老实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以后要多给我带煎包回来!” 苏若品嘴上嫌弃,心里却甜的似蜜:“知道了!再给你带点煎饺好不好?” 沈月夕当苏若品是认真再问,忙鼓起小手道:“好啊!好啊!还有上次喝的那个豆浆,好甜啊!还有街边那家锅贴……” 苏若品愁苦着叹了口气,见沈月夕仍不屈不挠地说着,也不好阻止。 很快至了郡长王仙的八十大寿,苏若品与沈月夕前一日便架上马车,往谯郡去。虽临走前,沈月夕吵着嚷着要带小葵去,可苏若品终究没让,想也是,苏若品怕小葵跟去,若是见着了王璃儿,指不定激动起来说些什么。 而不管说些什么,苏若品都得担着。时下,他不愿伤了沈月夕,更不愿惹着王璃儿,权衡再三,毅然拒绝了沈月夕要带小葵来,给的理由不清不楚,难免又让沈月夕发了好些牢骚。 好歹,沈月夕心也够大,牢骚发完,想着日后那些煎包煎饺,还是苏若品掏钱给自己买。自己不用要饭,不用偷抢,也能整日衣食无忧,全是要靠苏若品,便也识相着渐渐闭嘴,怕是日后,苏若品不给自己好果子吃。 一日车马兼程,苏若品与沈月夕才到了郡长府,中途路过翠英酒铺时,车夫想着巴结苏若品,还特意问了一嘴,是否要进去看一看。 苏若品回绝的很是彻底,惹来沈月夕疑惑目光,便只道:“翠英娘平日忙的很,我们还要赶着参加宴会,待宴会结束,再想着有时间回来,倒也没什么。” 沈月夕点点头,心里也没大所谓,毕竟她在翠英酒铺时,更多被徐翠英欺负,没日没夜的干活更是常事,只一想起,便懒得去看望对方。 后至了郡长府,苏若品拉着沈月夕下轿,入门前,正巧听到有人低声言语:“这王郡长莫不是到了这般岁数,还想着高升,我们这些人就算了,听说幽州御史大人,都是提前两个多月收到的请帖,可真是够殷勤。” 另一个更压低了声音言语道:“说的就是,但也怕是啊,这郡长年纪大了,还以为这两个月,不过挥毫一刹。” 苏若品这时暗自算了算,自己不也是约莫两个多月前收到的请帖,当时见着日期,虽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郡长王仙在职多年,认识的朋友天南海北,估摸着将信寄出去,也要考虑一下那些距离远的,索性一起寄出去,总比有的挚友没收到消息好。 可没想到,便是这一番小作为,也能落人话柄,暗自猜测,这些人官职不高,又很难受到重用,至此才好偷摸摸说些酸词,解解心头郁结。 思及此,苏若品摇摇头,没再理会,一路往正厅去的时候,不住与身旁沈月夕提醒道:“一会儿进去后,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像我之前教过你的那样,多余的话,不可多说,明白么?” 沈月夕晃晃脑袋,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都教了那么多天,我又不是傻子呢!” 苏若品却仍是担忧,与之言语时,都不由忐忑着盯紧沈月夕。 很快入座,苏若品按照阶品,坐在了稍微往后些的位置,不过距离郡长和几位御史大人的作为不远,恐怕也是郡长王仙有意安排,这一遭,免不了要说王璃儿的事,苏若品暗自里,亦作好了准备。 若是一定要娶了王璃儿,才能保住自己长久以来追逐的一切,那么,也只得委屈沈月夕了。好在,她还没彻底喜欢上自己,兴许,她一辈子都难喜欢上自己,自己又何苦为了沈月夕,放弃一个,可以靠女人得来的机会呢? 彼时热菜上席,沈月夕望着直流口水,可记得苏若品教导,便也不敢直接上筷子夹,眉眼时而扯向苏若品,尽力地使着眼色。 苏若品却没注意,回眸间,望到王璃儿走进,搁在嘴边的茶杯,登时撂下。 然王璃儿却只瞟了眼苏若品,见其身边坐着沈月夕,也浅浅能猜出对方身份,回身坐到郡长近旁,再一边,均是当地的豪绅大官,忽相使了使眼色,其中一个较为年少的,便匆忙往王璃儿身边凑。 王璃儿见此,也料到对方何意,这时复望向远处苏若品。只见苏若品看得真真,却毫无恼意,不禁越发光火,回眸间,与那谄媚之人愈发客气,对方当是有戏,亦殷勤着与之言语。 很快,王璃儿便真的不在意苏若品,而投入到与对方的言语中。苏若品暗自吁出口气,转眼才注意到沈月夕,却见对方一双水汪汪的眼,一眨眼便挤出两滴眼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除却上回沈月夕以为自己丢了顾清风的挂玉,苏若品这还是第一次见沈月夕哭。本以为,她从小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脾气硬的厉害,这一遭哭起来,着实让苏若品摸不着头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与沈月夕低声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月夕悄摸摸抹了下眼泪,不知为何,本是饿着的,可也许是饿过劲了,肚子忽滚起一场剧痛,随即涨的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便觉下身涌起一股水流,难以抑制地往外淌。 想沈月夕这可怜人,之前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也跟不上。一般的女孩,不到经人事的十三四岁,便见红成人。她却直到了十六岁,才初露眉目,早先不知这感觉为何,还当是自己的尿憋不住,怕丢人,自然急的哭了,苏若品又这时才注意到,不免更觉委屈:“我…我想上茅房,可不可以?” 临走前,苏若品给沈月夕定下了好些规矩,沈月夕也一个个答应了过来,至此,沈月夕看来都很听话,苏若品自然也看出,沈月夕是真的难过,点头间,复与沈月夕问道:“我带你去?你自己恐怕找不着吧?” 沈月夕却不自觉一阵羞赧,徐徐摇头间,却也不知这郡长府的茅房在那,开口间,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苏若品随即一笑,转眼见郡长还在与旁人言语,便趁此机会,拉着沈月夕往后院去。 问清了应人后,苏若品带着沈月夕拐了两个弯,便找见了茅房所在。 沈月夕懵怔望着茅房大门,却忽又一阵恐慌,站在原地,硬是没抬起步子往前走。苏若品瞧出不对,更为关切道:“月夕,你怎么了?究竟哪里不舒服?” 沈月夕摇摇头,身上穿着那绛红的河洛绣,便是有苗头钻出来,他苏若品也看不见。沈月夕一个半大小孩,亦解释不清,便只顾摇头。 苏若品看得更为焦急,见这时远处来了位衣着华丽的夫人,忙将沈月夕往一旁拉,令之站在角落中,复轻声问道:“月夕,告诉我,哪里疼还是怎么?你要是不舒服,我现在便带你走,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 苏若品本铁了心要在这宴会上结交权贵,可说起要带沈月夕走的话时,却句句真心。 沈月夕肚子越发酸痛,难过的不能自持,终于又挤出两滴眼泪,捂着肚子与苏若品道:“肚子很痛。” 苏若品更是懵了,想这一路走来,他是吃了什么,见着没事才给沈月夕吃的,刚在宴会上,沈月夕也乖巧着坐在一旁没乱吃,如今怎么就会肚子痛呢? 一时摸不着头脑,苏若品便探手摸了摸沈月夕的手,触其冰凉凉的像两块樽玉,登时想着严重了:“走吧,我带你去看大夫。” 沈月夕却又扯回自己的手,乍觉身下又是一阵翻腾,与苏若品道:“我想先上个茅房,感觉…感觉……” 沈月夕不好意思说自己好像尿了,吞吐起来。苏若品仔细瞧了对方许久,这才有所察觉。自问虽不透彻女子秘事,但好歹与徐翠英相处过,大概知晓个七八,与沈月夕低声问道:“月夕,你可是觉得,有水?” 沈月夕愣了一下,随即慌乱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苏若品将手按住沈月夕的唇,示意其莫需多说,回身间,从腰封中掏出一块净白帕子,猜想着,沈月夕初来葵水,想必不会很多,便将之递与沈月夕道:“进茅房去,拿这个先垫上,你不用怕,不会有事的,肚子痛的话,一会儿多喝些汤,知道么?” 沈月夕半懂不懂地点了下头,自当是苏若品明白自身苦楚,急忙钻入茅房。 见着身下淌血,沈月夕差点吓晕过去,好歹她闯荡江湖,也见过不少市面,这一遭,她当是不知为何,自己竟突发恶疾了,淌血恐怕是要死的预兆,一时心头郁郁,仍是将帕子垫了上去。 从茅房出来时,沈月夕脸上蒙着一层清冷,只当是自己要死了,与苏若品言语时,无有半抹情绪:“走吧。” 苏若品大致猜出了苗头,点点头,拉着沈月夕往宴会正厅去,一路上,怕沈月夕瞎想,与之安慰:“你不要怕,乖乖等到宴会结束,我就找个理由带你走,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只是来了…你乖乖的,不要和旁人说便好,知道么?” 沈月夕点点头,心里却更为郁郁,也不能确定,苏若品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竟然出了血,双唇惨白,自始至终抿成一条线。 彼时宴会内歌舞升平,郡长王仙端着酒杯,摇晃在众人之间,见苏若品回来,忙上前拉起对方的手:“若品啊!我刚还想,你去了哪里呢?怎么样,在谯县任职,可觉得辛苦?” 苏若品忙摇头道:“不辛苦,此乃若品平生所向,便是如何,都不会觉得辛苦。” 王仙会心一笑,抬手用力拍了拍苏若品肩膀:“不错不错,真是后生可畏,本官便知道,当初选你做着谯县县长,是没有错的,这不过一年,便破了大案,真是不错!” 苏若品看出王仙有些醉,便老实应着,坐下时,听着一旁来客,与苏若品好生问道:“原来阁下便是谯县知县,那传闻中的纸扎铺一案,便是县长经手,可真是少年出英才,如今又得王郡长厚许,看来日后晋升,是指日可待啊。” 苏若品客套应着,想不到当初白月夕的案子,竟传的这样快。想也是,女子杀人之案,向来稀奇,一凡发生,自然引起轰动。苏若品不愿过于锋芒,只与旁人话了几句,便低下头喝酒。 彼时上了甜汤,酒酿圆子熬成的百合八宝汤,苏若品为沈月夕舀了一碗,对方便坐在一旁乖乖喝,不免觉着,腹中舒服了好些。只身下奇异之感不得消停,眼前纵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多少。 反观另一边暗暗窥视的王璃儿,见此情形,难免讶异,本想着,苏若品是娶了一个野丫头,这一番见着,先是为沈月夕的娇俏面貌吃了一惊,后见沈月夕言行举止,虽有些不合时宜的地方,但也算规规矩矩,本分谨慎。即是读书人遇上了这样的女子,总是先前不情不愿,如今,恐怕也真心喜欢上了。 思及此,王璃儿对嫁给苏若品的念头不免越发急切,越是这般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越是什么都想要,如今只一想到,那原本一无所有的书生,如今可能根本不想娶自己,王璃儿便觉着气恼,起席间,主动往苏若品近旁凑:“苏公子,好久不见啊。” 苏若品愣了一愣,回眸望了眼沈月夕,方与王璃儿应付道:“王小姐,想不到还记挂着下官,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 王璃儿心中冷笑,虽见苏若品与自己保持距离,却也不敢挑对方的理,反将唇舌指向沈月夕:“这位便是苏公子新娶的小妾吧?” 苏若品嘴角微扯,见沈月夕懵懵坐在一处,怕对方开口说错话,便抢话道:“便是了,不过王小姐想必还不知,因是我初登官位,想着身边人,还是要有个正当身份,因此如今,月夕是我的夫人。” 王璃儿不住又瞪了眼沈月夕,沈月夕瞧出不对,身子微微往后挪去,腹中胀痛,实在也无法让沈月夕有力气反击。苏若品便趁此机会,挡在沈月夕前头,晓得王璃儿也不会当场发飙,便与对方任性拐着弯子:“不知王小姐来此,可与我有些话说?” 王璃儿一面怀疑苏若品翻脸不认人,一面又怕,他不过是当着众人面不好言语,思索许久,方道:“没什么,只是来恭喜你,破了大案子,不过看来,苏公子是不需要我的,我来这一遭,也是自作多情。” 苏若品更是客气道:“哪里!也是下官愚昧,没想到王小姐是这般心思通透之人,王小姐即来恭喜下官,下官一时嘴迟,竟不是该说些什么。且想来,下官有这一切,还是托郡长之福,说到底,也该是下官感谢郡长与王小姐才是。” 王璃儿轻忽一笑,复要开口,却听苏若品身后的沈月夕发出一声呻·吟。苏若品随即望向沈月夕,焦虑之余,满心的关切写在脸上。 王璃儿看在眼中,更是妒恨,开口时,调转眼色,与苏若品和气问道:“尊夫人怎么了?” 苏若品应付道:“她刚便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无大碍的,不过下官想,还是早早带她先离开宴会的好,万一有什么差池,就不好说了。” 王璃儿眯了眯眼,瞧出苏若品这副姿态,是绝对没必要装出来的,若非不然,他就是真的喜欢上了沈月夕,心头罂粟一闪,上前主动道:“腹痛不是?我哪里刚好有药,再者府里也有专用的医官,不如让我带尊夫人去看看?” 苏若品拦在沈月夕身前,谨慎道:“不用劳烦王小姐了。” “怎么?你怕我害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这一句突如其来,着实让苏若品愣了一愣,衣襟后触到沈月夕手指,正紧张着拽自己衣衫。 苏若品忙与王璃儿笑道:“怎么会!王小姐说的哪里话,只是…她只是不巧来了信期。”苏若品说这话时,刻意压低了语色,是想这话,本就不该一个男人道出,可沈月夕不懂,他便只好硬着头皮,与王璃儿解释:“没什么大碍,所以下官想着,待一会儿,提前带她走便好了。” 王璃儿趁着一旁响起钟磬乐响,亦压低了声色,与苏若品直白道:“你还想早走么?事情都没讲清,你便想走了?我屋里刚好有姜汤,不如让我带她去喝,再者说,来了信期,恐怕也坚持不会谯县吧?还是去我那,那些女子物什吧。” 王璃儿说着,也不待苏若品反驳,上前拉起沈月夕的手往□□走去。 沈月夕回眸望了几眼苏若品,见其呆在原地,也便跟着王璃儿去了,毕竟她肚子实在难受,听王璃儿言语,似乎是要帮自己,心里还有点小感激。 果然换好衣裳与卫生带,王璃儿又命人给沈月夕熬了姜茶。沈月夕觉得味道蛮好,便喝了两大碗,浑身热乎起来,肚子也没那么痛了。 王璃儿趁此拉沈月夕去后花园小逛,沈月夕却觉得,自己不该离苏若品太长时间,毕竟她早答应了苏若品,要听话着待在他身边,若是当着这富家小姐的面,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是不得了:“不用了,谢谢王小姐,但我想,回去…和我夫君待在一起。” 王璃儿仔细打量着沈月夕,打趣般问道:“你这么粘着你夫君?看来是很喜欢他啊?” 若是往常,沈月夕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指不定要嫌弃苏若品一番的。可如今看着王璃儿,沈月夕却忽觉一阵威胁,犹豫片刻,忽然机灵起来:“他是我夫君么!我理应喜欢他啊!这有什么不对么?” 王璃儿冷笑一声,显然不将沈月夕看在眼里:“那你觉得,苏若品喜欢你么?” 沈月夕仔细想了想,道:“我是他夫人,他当然也喜欢我的吧!” “放肆!”王璃儿忽而提了提声色,故意要吓唬沈月夕似的:“一个妇道人家,竟然在外面,言论自己的夫君!再者说!我看你这女子,也是没念过几年书吧?言行举止,颇为生硬,就算是会行礼会说话,也不过是初初学来的。我看若品也是人好,才想着带你出来,若是旁人,这心不甘情不愿娶来的,恐怕早将你休了!” 沈月夕当头一棒,着实懵了许久。本来,她虽是不喜欢苏若品,但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是有些发觉,苏若品对自己的好,是和旁人不一样的。从来她想的单纯,但也乍有那么一瞬,她会怀疑,苏若品会不会有点喜欢自己,虽然这感觉隐隐约约,她心里又早有了顾清风,但被人喜欢的感觉,终究是好的。 可如今,王璃儿竟这样说,只听她言语,便能猜到,她对沈月夕如何嫁给苏若品,是知情的。但想当初,沈月夕根本也不愿意嫁给苏若品的,如今听王璃儿说,苏若品该将自己休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火气,登时道:“那他不是没休么?就算当初不情不愿,指不定!他现在真喜欢我了呢!” 王璃儿没想到沈月夕会回嘴,言语还这般锋利,登时有些懵,片刻,越发刻意地冷笑:“想不到你这野丫头,脑子转的还挺快!也是若品人太好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和你说出心里话!我便与你说实话好了,其实呢!若品当初想娶的人,是我来着,可谁知道啊!他那继母不长眼,偏偏逼他娶了你,如今你嫁给了他,他又不好赶你走,又怕你委屈,才让你当的夫人,你呢,若真是识相,便该明白,若品心里没有你,终究也不会一直对你这么好!便让了位置,成全我与若品。” 沈月夕被王璃儿的话吓住,呆在原地,恍然又是一阵腹痛。 王璃儿见其不应,变本加厉道:“我这么与你说,自然也是足够客气,毕竟你该清楚,我乃郡长家的千金,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若品算是两情相悦,谁知出来一个你,我当然也清楚你的处境,离开了若品,恐怕是没有地方去的,不如这样好了!待我嫁过去,我做大,你做小,这做妾的,喊我一声姐姐,我也乐意答应,如何?” 沈月夕听得还算明白,这意思不过是,这王璃儿自觉地和苏若品天生一对,还要做苏若品的夫人罢了。可既知自己是个假夫人,如今要为这跋扈的王璃儿让道,沈月夕多少还是有些不悦。 可沈月夕想来想去,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王璃儿,再者说,她心里本就挂记着顾清风,若到时王璃儿真嫁过来,她也好求苏若品带自己去找顾清风,只要找到了顾清风,她就不用再听苏若品的话了,她就可以成为顾清风的真夫人,和对方再也不分开。 每每想到这,沈月夕都不由心头一甜,正回味时,王璃儿却又厉声逼问:“怎么样?你还没想好?难不成,就你这姿色身份,还想一辈子当若品的夫人?你可别忘了,若品现在虽是个小县官,但早晚有一天,是要升官的,这升到哪里不知道,但总不会,让你一直留在他身边的。” 沈月夕也明白这个,只是单听王璃儿这般说,便满心的不悦,刚要开口,却见远处跑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娃娃,一身藕荷色花袄,腰间缀着宝玉流苏,模样很是乖巧可爱。也不知沈月夕和王璃儿正谈些什么,上来便拽住了王璃儿腰间飘带,许是觉着好看,任性着上前去拉。 王璃儿打小便不喜欢小孩,尤其这样不识眼色的,一时有些气恼,只将其推到一旁:“哪里来的小孩?这么没规矩,拽坏了我这苏绣飘带,可是如何赔我?” 小女孩本就弱小,被这一推,一不小心便跌在了地上,手指被石头划破,沈月夕见状,忙将其拉起,仔细为对方揩着手上灰尘,与王璃儿气呼呼道:“你这个人!跟我发脾气就算了!连小孩子也欺负!你还是不是人啊?” 王璃儿一时惊住,全没想到,沈月夕会来这么一句,自然恼火,上前时,趁着旁人不过一毛头小丫头,毫不顾忌道:“你大胆!竟敢这样与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苏若品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野丫头!我好好与你说话,不过是懒得见你闹事,如今你既这般说?我看!还是让若品将你休了好!省得碍眼!” 话及此,王璃儿正要上前,眉眼瞥见小女孩,自当其是不知哪里来的毛头丫头,毫不顾忌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孩?半点规矩不懂,看来,和这野丫头一路货色,真是看了就烦!” 沈月夕怒从中来,拉着小女孩起身,忍不住与王璃儿对骂道:“你还千金小姐呢!一口一个野丫头叫着,连小孩子也看不过去!就看你这个德行啊!我猜苏若品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看上你!就算苏若品不喜欢我嫌弃我,对你的厌恶,也指不定要多上千百倍呢!” 王璃儿终究忍受不过,明珠般的眸流利一转,一抬手便扇了沈月夕一巴掌,红白不分之际,拎起那小女孩的耳朵刁钻道:“你看戏还没看够是么?也不知哪里来的,快给我滚!” 便是此时,远处忽有人怒喝道:“大胆!” 沈月夕捂着被扇红的脸蛋,眉目一转,便撞见苏若品。 与苏若品同行的,还有两位客人,看穿着,均该是官员身份,其中一位稍微年长些的,步调相对快些,一上前,便将小女孩从王璃儿手中夺回,一边揉着女孩耳朵,一边悉心查看对方伤势:“莺儿,你没事么?” 王璃儿愣在原地片刻,一眼识出对方身份,正是当今的散骑常侍。可王璃儿一开始毫无顾忌,全然是晓得,这次宴会因是爹爹举办,特地注明了,不得带未及笄的孩童参加,她便觉着,这忽然冒出来的小丫头,是谁家下人的孩子,虽穿的好些,但也不甚懂规矩。可没想到,竟一不小心,揪了散骑常侍家千金的小耳朵。 尴尬良久,王璃儿才预备开口,苏若品与刚聊了没两三句的幽州州长上前,见此情形,直迎到沈月夕身旁:“月夕,你怎么……” 话音未落,散骑常侍便冒出头来,与苏若品木着神色:“若品,这位便是尊夫人吧?” 苏若品刚与散骑常侍二人清楚听着了王璃儿言语,自然也清楚沈月夕后来那威风凛凛的一段话,一时羞赧,却不得不点头道:“是……” 散骑常侍一只手紧紧拽着莺儿,来回望了王璃儿与沈月夕几眼,忽而道:“若品你是娶了位不错的夫人,但若,真是像某些人所言,要为了什么飞扬跋扈的千金小姐,而休了这样有胆识的女子,可该是你的错。” 苏若品拱手作揖,急忙道:“若品明白,多谢常侍提醒。” 散骑常侍摆摆手,复道:“我该感谢你家夫人才是,小孩子皮肉细嫩,我还想着莺儿回去要看大夫,谁知你家夫人倒很细心,将莺儿手上的倒刺全拔了下去,好歹让我放心。” 苏若品不禁望向沈月夕,目光欣赏。沈月夕却又所避忌,反与散骑常侍微微一笑:“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快些拔掉倒刺,伤口好的也快。” 散骑常侍点点头,显然当沈月夕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转身时,没与王璃儿多说一句,出了正厅,也没和郡长打声招呼,便离了郡长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后苏若品带着沈月夕,很快也撤了席。临走间,没钻出空子与王璃儿多说一句,自然这娇贵逼人的富家小姐,如今是没了脸面,再与苏若品多说一句。 回路上,苏若品给沈月夕买了好些干果蜜饯。沈月夕本肚子不舒服,一吃甜的,便觉很是舒服,也没多想王璃儿说过的话,心情可谓不错。 苏若品于一旁看着,眼巴巴见沈月夕将杏干吃了精光,就此记下,这丫头是爱吃杏干的,日后便又多了东西,给她解馋。 后沈月夕吃饱,抹抹嘴巴时,才空出脑子想事,这一想不起眼,正好便想起王璃儿的话。虽说她当时顶嘴顶的威武,可心里,仍是对苏若品生了芥蒂。 原本,她单纯觉着苏若品变了,且不管他对旁人如何,只是对自己,沈月夕觉着,苏若品绝对不是当初那个处处难为自己的家伙了,他对自己好,自己也愿意和他待在一处,可王璃儿那一番话,却显然动摇了沈月夕,渐趋安稳下来的念头。 苏若品却早早忘怀了王璃儿那一番话,自觉着,沈月夕心底里,还没有自己,王璃儿总是说什么,于沈月夕而言,不过废话。转念间,不忘夸赞沈月夕一番:“今日你做的很好,虽说常侍大人的话不多,但一看就宝贝着女儿,你帮了那小女孩,常侍大人一定记在了心上,你知道么?若是日后,我是从常侍大人那里得了机会升迁,就是你的功劳!我定会买很多你喜欢吃的给你,对你加倍的好。” 沈月夕轻忽一笑,不知怎么,如何开心不起来。心里反复念叨着王璃儿那些话,兀自琢磨良久,才勉强与苏若品话道:“那么…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是不是?” 苏若品由衷道:“自然了,只要我能得到的,肯定不会缺了你的。” 沈月夕忙道:“那等你升了官,有了更多的钱,可不可以…带我去找顾大哥?” 苏若品扬在半空的笑晃而僵滞,一颗心登时掉进谷底,与沈月夕望了良久,迟钝道:“你…还想着顾清风?” 沈月夕肯定地点了点头,与苏若品清楚道:“我当然想顾大哥啊!我早晚都要和顾大哥在一起的,顾大哥答应会娶我,我就一定要找到他。再说了,等你升官发财,肯定也要娶旁人的,我占着茅坑不拉屎,可不是回儿事!” 苏若品紧了紧眉,不禁道:“你怎么将我比作茅坑?” 沈月夕摇摇头:“这不重要,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我要找顾大哥,你若是真的升官,便求你带我去找他吧,我真的很想念他,既然等不到他来找我,我便自己去找他好了!” 苏若品心头妒恨难平,脑筋一转,道:“你挂玉都丢了,让清风拿什么娶你?” 沈月夕才想起这茬,心头一扎,逞强道:“我会和顾大哥说清楚的,总之,你要记得,如果真的升了官,要带我去找顾大哥哦?” 苏若品不好拒绝,亦是习惯了违心骗她:“我知道了,等我升官再说吧,还得是顺路,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将你送去幽州。” 沈月夕摇摇手,一见苏若品松口,便真觉着,苏若品是想要娶真的夫人,不太愿意和自己在一处了,心里头失落浅浅,却也意会不出来:“不顺路的话,你就借我一些钱么!我自己去幽州找顾大哥便好了!反正我也经常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你能不让我要饭去找顾大哥,我就很感谢你了。” 苏若品怕沈月夕这么说着,一个兴致起来,便提着包袱去寻顾清风,到时两人见了面,自己做的那些事,不全是让沈月夕晓得?忙与其示软道:“你放心好了,待我这边不忙了,我就将你送到清风哪里好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他,你不用一遍遍和我说,我会带你去找他的。” 沈月夕这才点了点头,暂且妥协道:“那么便好,不过…我大约要等多久啊?” 苏若品哪里知道,他一门心思,只想让沈月夕喜欢上自己,趁着自己升官发财前,她能放下顾清风,老老实实和自己待在一处:“最长不过一年吧,最短,我也不清楚,总之一年之内,你就暂且等我好不好?我早晚会带你去见顾清风,你不要急。” 沈月夕这才不与对方追问,心神平静下来,确定了苏若品会带自己找顾清风,单纯想着,顾清风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那个人,而不到一年,她便能再见顾清风,心里着实开心地不能自持。 天真如她,真是从来没想过,苏若品为何要对顾清风之事一拖再拖,更没想过,早早接下了苏若品那封书信的顾清风,如今恐怕,早将她忘怀,遇上了另外一个,娇俏可人,亦能与他日夜作伴的女子。 很快回到谯县,苏若品尽力放下沈月夕对顾清风的想念,第一件事,便是令小葵去外头找来个稳婆。虽说沈月夕没有喜,但遇上这种事,苏若品也晓得,自己是没法子和沈月夕说清的,她这般年纪才来红,可得找个人好好教一下,家里没个合适的人,苏若品想来想去,还是找稳婆合适,不管怎么说,起码人家是靠看女人吃饭的。 当夜,谯郡最著名的刘稳婆便来了府上,苏若品率先与刘稳婆说明了情况,这一解释,自然也避不了,自己和沈月夕明明是夫妻,为何沈月夕现在才来红的事。而依苏若品所云,自己与沈月夕情深意重,自是照顾着沈月夕年纪尚小,始终与对方以礼相待。 刘稳婆听后,不由觉得稀奇,可既收了银子,也不愿过于纠结。跟着小葵入了屋,便开始给沈月夕上课。 这一遭,原本的大孩子沈月夕,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女人。本来她以为,男人与女人,不过长相不同罢了,刚柔之间,很好分辨。可听刘稳婆讲了些内里的东西,沈月夕才通透起来。对葵水明白了不说,刘稳婆见沈月夕已是人家夫人,竟还多余讲了些东西,听得沈月夕面红耳赤,心知自己和苏若品做不来这个,而这些事,只等与顾清风成了真正的夫妻时,才好形容。 入夜,小葵与下人送走了刘稳婆,苏若品与李师爷在衙门处理着近日堆下来的案子,一桩桩一件件,核对无误后,才回到府上。一推开门,见着沈月夕窝在床中,竟还没睡下。 苏若品有些奇怪,也是不知刘稳婆与她讲的如何,言语里,带着试探:“月夕?你怎么还没睡呢?” 沈月夕也不知为何睡不下,如今一见着苏若品,不免想起刘稳婆后来的话。说来也是这刘稳婆人好,一听苏若品说家里没什么人指点沈月夕,日后这男女之事,恐怕也是不懂,与沈月夕试探一二,发觉沈月夕心思单纯,便顺带将夫妻间的秘事与沈月夕清楚讲了。 这一讲不得了,沈月夕开始时还明白想着顾清风,后听刘稳婆一句一个县老爷的,难免想起苏若品。 掀开帘帐,苏若品与沈月夕望了望,见其双颊泛红,不由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月夕往苏若品身下望了望,匆忙缩回目光,像是一眼,便要将苏若品看光似的,害臊的很:“没…只是…今日…我……” 苏若品见沈月夕吞吞吐吐,便知她在想刘稳婆说的那些话,当然他不知刘稳婆还与沈月夕说了些旁的,便只就葵水,安抚道:“你不用多想,这些都是很平常的,日后注意起来,便没什么差错的,女孩子…便是这般了,你不用怕的,安心睡下吧。” 沈月夕点了点头,心头郁闷良久,终忍不住与苏若品道:“你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看什么?” 沈月夕终究是不太懂,是单听刘稳婆说,便觉着,自己和苏若品之间,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她二人是假的,她也明白,但那男子比女子不同的地方,沈月夕纵是想放下,也如何无法从脑中剥去般。 “刘稳婆说,夫妻之间,晚上睡觉,要…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你知不知道?” 苏若品猛地一瞪眼,就差口里含着一口水吐出来,与沈月夕呆呆望了良久,亦不禁红起脸来:“那个…你现在还不需要懂这些呢,我也不知,刘稳婆怎么给你连这个都讲了,要么…要么你先睡吧,还是先睡吧。” 沈月夕不知苏若品为何一直让自己睡,要知道,她今日知道了不少事,总是如何也没心思睡。可堪苏若品不肯和自己继续说,未免尴尬,沈月夕也只好灰溜溜钻入被中。 待不多时,苏若品褪去外衣上了床,身子往沈月夕旁凑近时,便见对方惊蛰一缩。 苏若品忙缩回身子,甚至紧张着道了句:“对不起!” 沈月夕没应,踌躇片刻,紧紧闭上眼去,故作睡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后几日,苏若品与沈月夕之间的相处,忽然间诡异了起来。 用书中说的“相敬如宾”来形容,似乎并不过分。 白日里,苏若品晨起穿衣,沈月夕便暗戳戳地从床上爬起,隔在纱帐后与苏若品静静望着。苏若品晓得沈月夕在看他,也晓得沈月夕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他聪明得很,想让沈月夕对自己多在意些,如今就得这样吊吊她的胃口。 也是沈月夕这人,天生容易操控,尤其遇上感情这类事,她心智单纯,被那情爱之事扰了心神,对苏若品偏生出一股子冲动,也不知如何解释,便是想要与苏若品多凑一凑。 苏若品便趁此时,刻意迎晌午时往府内跑,就为了和沈月夕做下吃一顿饭。自是小葵来了后,府中饭菜都是小葵打理,沈月夕与苏若品吃惯了,也很喜欢吃。一会儿苏若品为沈月夕夹一块肉,沈月夕觉得不能落下,便给苏若品回夹一根菜,因她想着,肉还是留着自己吃…… 苏若品却想的比沈月夕深些,自觉和沈月夕这礼尚往来的功夫间,感情也深了些,一边还要防着,千万别让任何东西,勾起沈月夕对顾清风的想念。 日子悠悠踱过,很快便过了一夏,秋风渐起,入夜便愈发寒凉。沈月夕被苏若品吊了许久,心也像是凉下来一般,渐渐地,不怎么往苏若品身上打量了,只想着,男人女人,不同便不同好了,他终究不是自己真正的夫君,自己便是看再多,也没什么用。 苏若品没猜透沈月夕心思,见她对自己复归往日,深怕是平日的那些举动,惹得沈月夕失了兴致。莫非…是早上起床时净面的声音太大?还是前几日公务繁忙,吃饭吃狼吞虎咽忘了给她夹菜? 诸如此类,苏若品总会一一想个透彻,但凡初初喜欢上一个人,又是这样绵长深重的喜欢,如苏若品这般心思缜密的人,这般想的越深入,反倒越糊涂。 后苏若品决定,该是时候与沈月夕主动一番了,趁着一日早起,上早市给沈月夕买了煎饺煎包,另外还请李师爷往隔壁一条街上买来了杏干蜜饯。李师爷也看地出来,苏若品对家中夫人很是有心,看着时间不少,便又多买了些黄糖给苏若品,递与对方时,刻意交代道:“夫人喜欢吃甜的,就一定喜欢这黄糖,这东街的黄糖啊,有一股清香梨子味,想必夫人一定喜欢,老爷不如一起带去?” 苏若品见着那黄糖一瞬,登时苦了脸,想他这一段时间,可是千辛万苦避着,不让沈月夕看见与顾清风有关的任何东西,这黄糖若是让沈月夕见着,可还得了? 思及此,苏若品将黄糖递还给李师爷,特地叮嘱道:“李师爷这回可想错了,我家夫人她小时候是特别喜欢吃这个黄糖的,可记得有一次,不小心吃多了,吃出了病,那之后,一见着这黄糖便泛呕,甚至听到黄糖两个字都不行。李师爷可得记下,日后不要让这黄糖入我家夫人的眼,我可不想让她难过。” 李师爷听此,忙将黄糖甩到一旁,与苏若品抱疚道:“下官不知,还请老爷恕罪。” 苏若品当然不想着怪罪李师爷,随意摆摆手,将黄糖从其中捡出来,便带着其他吃食往屋里去。 一抬眼,见沈月夕坐在屋里一个角落,正玩着几颗玻璃球。 他才恍惚记起,前几日有几个小乞丐来这边要饭,苏若品本想叫人轰他们走,可又想起沈月夕,便施舍了好些吃食给他们,那几个小乞丐没想到县老爷人这样好,天真地拿出玻璃球送给苏若品。 苏若品本没在意,还想着将玻璃球随手扔掉的,可回到府中,却被沈月夕抓个正着。 见沈月夕很是喜欢那几颗玻璃球,苏若品便借花献佛送给了沈月夕。谁知道,沈月夕这丫头偏生就喜欢蹲在地上玩的东西,一有了玻璃珠子,便乐不思蜀,根本不去理会纸鸢了。 可苏若品堂堂一个县官,也不好和沈月夕整日蹲在地上玩玻璃珠子,走到对方身后时,可以咳嗽两声,故作随意道:“喂!你有好几日不曾放纸鸢了吧?不晓得这几日秋风天,刚好放纸鸢么?等到了冬日,可就没那么好玩了!” 沈月夕仍眼盯盯望着玻璃珠,当见其中一颗,内里焕着绿幽幽的光,放在远处才好看,一凑近,便成了普普通通的小螺旋,一点光晕不剩。 苏若品见沈月夕不理自己,这才蹲下身,与沈月夕一同望了望玻璃珠,顺手上前,捉起其中一颗:“这玻璃珠子有那么好玩么?你每天蹲在这里,不累哦?” 沈月夕摇摇头,仍望着那绿幽幽的玻璃珠子,眼中一晃而过,模糊一段记忆,她似是想起了幼时的一些事,可又想着,自己从来都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又怎么会有过,那样好颜色的过往呢? 苏若品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沈月夕从来鼻子灵,这一日,他拿来了那么多煎包煎饺,她早该闻到了,可如今竟无动于衷。当是又出了什么事,与沈月夕仔细问道:“月夕?你怎么了?还好么?” 沈月夕稍有转眼,思绪闪躲间,捉到一块月牙,不自觉将手捂在脖颈处,却没捉到一物。 苏若品复问道:“月夕?怎么了?” 沈月夕缓缓望向苏若品,摇头间,不知如何解释,她像是一时被摄了魂,从中捡起那颗绿幽幽的玻璃珠子,与苏若品正经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苏若品摊摊手:“衙门没有事做,我便回来了,正好,多陪陪你。” 话及此,沈月夕跟着起身,这才望见桌上的煎饺煎包,登时乐起来:“你还给我买了煎饺和煎包,真好!” 苏若品几分打趣,反问道:“是啊!不然你又唤我‘坏人’可如何是好?” 沈月夕扯了扯嘴角,上前捡出一块煎饺,直接塞进嘴里,双腮鼓得可爱,低眉间,还贪心扒拉着另外一包杏干,不巧望见,其中竟还掉了一颗黄糖。想必是当初苏若品和李师爷折腾来回,不甚颠簸而至。 沈月夕从中捡起黄糖,愣了好一会儿。苏若品也没想到,自己竟这般粗心,甚至忘了进屋前,先检查仔细。上前时,只好装怪道:“咦?怎么还有一块糖?我明明叫人,只买杏干过来的。” 沈月夕摇摇头,盯了那黄糖好一会儿,凑近鼻尖闻了闻,不由道:“这个糖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哎!还有一股梨子味。” 苏若品不好过于偏激,只做顺应道:“你喜欢么?那下次就给你再买点这个来?” 沈月夕摇摇头,将黄糖丢到一处,继续扒拉杏干道:“不要,和顾大哥送给我的杏干不一样。” 苏若品也不知是忧是喜,她倒是不想要黄糖,可心里,却仍惦记着顾清风。丧气间,不由叹出口气:“不一样哦,那日后要是其他人给你买煎饺和煎包,你是不是也会因为,不是我买的,不吃啊?” 沈月夕认真反问:“是在谯县早市买的,味道一样我当然会吃啊!如果不是的话,也不见得会多好吃。” 苏若品分辨一瞬,继续道:“那若是我跑回谯郡给你买黄糖,不是顾清风给你买的,你要不要?” 沈月夕摇头:“不要啊!不是顾大哥给我买的黄糖,我就是不要!” 说来说去,在沈月夕心里,不一样的那个,终究还是顾清风。苏若品暗自气闷,也不愿趁这时候,与沈月夕名正言顺的吃醋。 过不多时,门外小葵提着一箱糕点进来,放到桌前,总是不愿,也只得交代:“苏哥哥,这是谯郡郡长家,那位王小姐送来的,说是…她亲手做的,想与您尝。” 苏若品也算是有一段日子没想起王璃儿,本想着,当初散骑常侍那里吃了瘪,王璃儿这女子,总是对自己有心思,冲着那散骑常侍的话,也不该来找自己了,可没想到,王璃儿这番又来,不禁与小葵问道:“王小姐…来了么?” 小葵摇头:“没,这时托人送来的,小葵刚好买菜回来,便碰见了应人。” 苏若品点点头,转眼撞见沈月夕目色,乍然读出什么。未免尴尬,当着小葵与沈月夕的面,便将糕点盒子打开,当见其中坐着四块福禄团子,直接拿起一个递给沈月夕,顺带召唤小葵道:“小葵你也尝尝,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沈月夕接过福禄团子,一时口快,直道:“总共就四个,一看就是人家特意给你一个人吃的,我随便四五口就吃完了,又什么吃不完!” 苏若品被沈月夕折磨的太深,早也不太习惯,将沈月夕的这般话,当成是什么醋言酸词,反与其抬杠道:“四五口?你这么厉害,不如一口吃了手上这个?” 沈月夕神奇着一张嘴,直将福禄团子全数塞入嘴中,咀嚼许久,方吃力咽下去:“怎么样?” 苏若品被沈月夕逗笑,不禁问道:“好吃么?” 沈月夕白了眼苏若品,指了指剩下的福禄团子:“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第五十零章 苏若品语塞,一只手横在身前,掂量片刻,刚要回嘴,却见沈月夕拉住小葵往外头去,一边嘴里还嚷着:“我好想吃你做的荷叶鸡,小葵你可不可以先给我做个腿儿?” “哪有先做一个腿儿的?不如先给你做只鸡好了,不过,你一个人吃不完吧?” “吃的完!只要是吃的,我都吃的完!” 两人说着,很快走远。苏若品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福禄团子,自然也没什么胃口。转眼望向一旁煎包煎饺,这才觉出,沈月夕莫非是真的…吃醋了? 很快入了夜,沈月夕净过手面后,像条咸鱼般瘫在床上。苏若品下午又去了趟衙门,简单处理了米铺的一家盗窃案后,令李师爷将其计入卷宗,便往府中回。 一路上,李师爷常伴苏若品左右。虽看李师爷年长,但毕竟是在官场打拼,一切看得透彻,心知这苏若品破了大案,升官发财是早晚的事,且苏若品表面清正廉明,实则城府极深,唯独在家中夫人的事上,能有点情绪,而只消是旁的事,他苏若品如今就差个贵人支撑,日后,定能顺风顺水。 而李师爷如今要做的,便是用尽心力的巴结苏若品,又要比旁的人,看来更加精明,不得苏若品察觉,又要让苏若品产生好感。 好在他是个师爷,巴结县老爷,也是他做了一辈子的事:“算算日子,过几日便到了前街黄掌柜的八月秋宴,去年时节,老爷刚来,便错过了,今年那黄掌柜与下官早早问过,想看老爷是否愿意赏光,去看一看那秋宴?” “秋宴?”但凡诗情画意的东西,苏若品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可如今他正捉急于升迁之事,只再拖一日没消息,他便觉得是该再做些什么:“这些事到时再说吧,我如今是想着,要不要趁此闲事,招揽些门客,你也清楚,但凡成官者,必得招揽些门下幕僚,我也有些更加琐碎的事,想与人商议,李师爷身边再有些照应,未尝不可?” 李师爷听此说,也晓得是苏若品为升迁一事,可若再找幕僚,这若是虎头虎脑只会做事的倒没甚大碍,若是万一来了个精明能干的,轻易便能将他这老胳膊老腿给挤下去,自然不愿:“幕僚一事,切莫心急,老爷既有这番心思,也是好事,不如交给下官来做,但且要明白,这谯县民风淳朴,实在也没几个人才,要在县中招幕僚,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苏若品点头:“我自然明白,所以这事,我想托谯郡的一位友人帮我去找。” 苏若品指的是陈子言,可转念,又觉得找陈子言,不是又要和徐翠英扯上联系?但觉不妥,便没再与李师爷说,故自往前走了许久,见前方有灯影袭来。 凑近时,苏若品方看清陈有香一张脸,一迎上自己,便笑面虎般道:“县老爷,好久不见啊。” 想当初,苏若品很早便将陈有香的事打发好,只是一直没和陈有香说,便是等如今,让陈有香亲自找过来,他才回应,让陈有香记清楚了,是他苏若品帮的忙,而是否能从这人情中再捞一把油水,则是其次:“陈老板,怎么这样晚外出?” 陈有香忙道:“小的见过老爷,小的见老爷您许久没来我绣庄,又想着过阵子天气转凉,便提了几匹新到的绣布送给县长夫人,这番刚从老爷府上离开,没想到这样巧,就遇上了老爷您。” 苏若品悻悻一笑,也晓得陈有香来此何意,却偏生拐着弯,与陈有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下回陈老板可不得再往我这里送了,我清楚你们赚钱不容易,我这人从来算得清,可不愿意白拿。” 陈老板听苏若品这般说,难免觉着,对方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不由直白道:“其实小的今日来,也是还想问问,县老爷您上回与小的在布庄,详谈的那件事?” 苏若品这才松口道:“那事啊!早前便弄好了,不过上头拨过来的调令还没下来,且得等一阵子,后来事情忙,也忘了与陈老板打声招呼,还望陈老板莫要见怪。” 陈有香听此说,急忙咧开笑颜,只是地契终归没到自己手上,陈有香便多少不放心:“县老爷日理万机,小的不敢来催,如今也是小的来此多余了,还望县老爷莫要怪罪。”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若品也不好显得归于冷淡:“无妨,陈老板想必还没吃过晚饭吧?不如留在舍下,吃口便饭?” 陈有香婉拒,心里却是想留下来的:“不知是否会打扰了老爷和夫人,小的看…还是先行离去吧。” 苏若品本该再留一二,也看得出陈有香是想留,可近日里,苏若品心烦的没力气应酬,便直道:“那么本官便不留陈老板了,想必陈老板家中夫人,也早先为陈老板备好了饭菜。” 话及此,苏若品与李师爷往府中去,陈有香傻在原地,一时愤懑,不由闷声怨道:“不识相!不过一个小小的县老爷,寒门出品,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另一边,沈月夕白日吃了小葵做的一整只鸡,撑得摊在床上不肯动弹,晕乎乎睡了一会儿,梦中惊醒,见着桌上还剩下苏若品给自己买来的煎包和煎饺,忍不住嘴馋,上前吃食。 彼时发现,王璃儿送苏若品的那盒糕点不见,忍不住抱怨起来:“还说不喜欢人家的东西!原来就是喜欢么!喜欢吃干嘛还要给我吃?分明就是喜欢人家,那你娶了她就好了么!我还可以去找顾大哥!” 话及此,沈月夕心里忽而一阵别扭,失魂丧气着坐到桌前,恍惚想起,过往苏若品对自己的一切温柔。 时日今日,要说沈月夕离开,会一点都不想苏若品,倒真是骗人的。可沈月夕总觉着,苏若品心中令有她人,自己且不可自作多情。就算是苏若品心里没别人,自己也早早有了顾清风。她与苏若品之间,不过假夫妻,要不是当初徐翠英那抽风的伎俩,沈月夕如今指不定,还在酒铺里做着杂活,等顾清风回来找自己呢。 想到这里,沈月夕不住匀出口气,门外苏若品刚好进屋,见沈月夕吃着煎包叹气,难免道:“凉了不好吃么,你叫小葵再热一下。” 沈月夕瞥了眼苏若品,不知如何,与他偏生一股怨气。听他这般说,反抬杠道:“没有啊!凉的也很好吃。” 苏若品复问:“那你刚叹气做什么?” “没什么!”沈月夕不由提了提声色:“你管我那么多!你不是个县太爷吗?怎么一点都不忙!每天都要管我!烦死了!” 苏若品被沈月夕这一番无来由的怒火冲到,也不知为何,与周遭望了几眼,一时也不敢与她应话。 后几日,沈月夕灰心丧气,刻意避着苏若品似的。一见对方回来,便将头转到另一处,总是死活不肯多看苏若品一眼。 苏若品也不知,究竟哪里惹到了沈月夕,想来习惯了不管不顾安慰对方的苏若品,这回儿也有些腻了,许是觉得,自己终归是没做错什么,沈月夕生气地没有来由,若是以后也这般无理取闹,可是不太好,不如就此晾着对方,指不定她自己就气消了。 即是这般想,苏若品便没去管沈月夕。沈月夕一见苏若品态度冷漠,心里便肯定了,苏若品是不喜欢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不过想来,沈月夕也觉得正好,自己又没怎么喜欢苏若品,心里还存着顾清风,可不能再去与苏若品胡思乱想,背叛了顾清风。 于是乎,沈月夕别扭着别扭着,果真就不出苏若品所料,不再别扭了。 苏若品暗自欣喜之余,也开始对沈月夕好起来。沈月夕却像是和苏若品早先结了大仇似的,言语时,都冷漠了不少。 苏若品猜想,终归是自己之前惹到了沈月夕,和他不知是哪里惹到,也无从去哄。正是焦头烂额之际,那王璃儿复来捣乱。自然谯郡与谯县不算近地,王璃儿一个大小姐,不会说来就来,只自从上回送了糕点后,见苏若品没有动静,这番便送来一封信,其中还附着一片银叶子,雕刻精致,一看便贵气的很。 信中所云,是王璃儿字字直白的话语,直接便与苏若品问了明白,究竟什么时候娶自己,是否真因散骑常侍的那只言半语反悔了?若是苏若品真的反悔,这县长的职位,看来也不要做了,她会即刻令她爹王仙,随便找个理由剥了苏若品职位。 且在信尾,还与苏若品直白坦诚,说这些日子,郡长王仙的身子不是很好,王璃儿想在爹爹活着时嫁出去,了了王仙挂记。而王璃儿这样急切着想要嫁给苏若品,也不过是觉着,王仙心里很看重苏若品,若是苏若品将自己娶了,日后的仕途,也是不可限量。 苏若品看完信后,便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一个气急,还上脚去踩了两下。趁着周遭无人,兀自于书房中兜转道:“真是气死我了!想不到这女人这样难缠,都出了这样的事,还想要我娶?不知羞耻!” 话及此,苏若品望向桌上银叶子,晓得这该是王璃儿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若是自己收下了,便得赶快将王璃儿娶进门,若是自己折回去,估摸着,县官的职位也不保了。 可遥想上回,散骑常侍只言半语,虽只是夸了沈月夕,但在此之前,也是与自己谈过不少的,苏若品看得出来,那位大人很中意自己,若是一有机会,自己定能得到举荐,再者,想当初,那位大人也是出身寒门,与自己相交,更有惺惺相惜之感…… 然除此之外,苏若品却实在没有任何胜算,他不能贸贸然给散骑常侍写信,也不敢提出任何与升迁有关的言辞,他只是再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时机。 及至此,苏若品眉目一闪,恍然又望见被自己揉成团的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驿站的快马日行千里,不过大半日光景,便至了谯郡。 苏若品从轿中走出,一抬眼,迎上郡长府门前的石狮子,想是心中掂量着作恶之事,如今见着这凶悍死物,都有些惧怕。 半提着袖口往府中去时,苏若品还不安着,可一踏入郡长府内,整个人反倒平静起来。从来他就是个狼子野心的人,只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他反生一股子天然之气。 听郡长夫人言,郡长这些时日着实病重,是年轻时酒喝得太多,如今一到秋风天,便浑身寒凉刺痛,躺在床上时,倒显得安静,不过看来也是病重之姿,整日除了昏昏欲睡便是辗转反侧。 苏若品来此,自然是说听说郡长病重,前来探望。听郡长夫人此说,更是坚持要见一见郡长。 郡长夫人却觉着,郡长这般姿态,还是清净些好,便与苏若品婉拒道:“你能来,想必老爷便很开心了,不过他这回儿估摸着还在睡,不如你先和小女去后花园散步?待老爷醒了,也好与你说说话?” 苏若品微微紧眉,不甚欢喜的姿态:“郡长大人可有喝些什么药么?在下实在是关切郡长大人,因此…恐怕与小姐去后花园散步,也容易怠慢了小姐,还是…在此等待吧。” 郡长夫人显然也清楚王璃儿和苏若品的干系,复道:“那我让小女来陪你喝喝茶好了,你我二人,终究没什么好聊,我也要去看看老爷,待他醒了,我定来唤你。” 苏若品不好再拒,拱手将郡长夫人送走后,很快迎来了王璃儿。 王璃儿一见苏若品来,开心地不能自持,上前拽住苏若品衣袂,直道:“你果真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苏若品不应声,一张脸紧紧绷着,显然没有开心地模样:“王小姐,这里是郡长府,还请……” “请什么?你既然来了,不就是要跟我爹求亲么?” 苏若品眉眼流转,轻笑道:“是,便是,不过…下官现在,还没见着郡长呢。” 王璃儿甩了甩手:“不用急,我爹睡着呢!等他醒了,你去便好!” 王璃儿说着,与苏若品近了些,这时才想着摆出大家小姐风范,与其道:“不过…我也不是那么急,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不过想要你的一句话罢了,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我,实在我都不想理你了,但今日,你却来了,一切,我便明白了。” 苏若品也不知王璃儿明白些什么,只见其一副含羞带臊,花枝乱颤的模样,便暗自作呕。 怪只怪,他当初无从选择,选了王璃儿这条路,谁知要甩掉,竟是这般困难。 “你既明白,便好。”苏若品只盼着,与王璃儿还是这般模棱两可的应付,到时真有了转机,也好将其甩开。 王璃儿自对苏若品的反应不甚满意,但想着,这阵子以来,苏若品的态度便是如此,许是之间他与自己不算相熟,因此客气了些。如今自己一颗心给了他,反倒才觉得他这人少了很多话,倒也不盼着他与自己阿谀奉承,只轻笑道:“好了,我看你来看我爹,想必心里,也是有些担心吧?其实啊,爹爹前阵子身体便不太好了,不过这几日,被娘看着滴酒不沾,倒有些好转,你不用过多担心。” 苏若品点了点头,道:“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见郡长。” 王璃儿这时凌厉问道:“你有什么要紧事,想与我爹说么?” 苏若品摇摇头:“没,只是郡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很想看看他,不愿他出什么事。” 王璃儿点了点头,这番觉着,苏若品不过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也没多做在意,与他吃了会儿茶点,便有应人来传唤,说是郡长醒了,听说苏若品来探望,自要相迎。 苏若品这便与王璃儿直了郡长屋内,因是怕郡长吹到冷风,屋中门窗紧闭,一入眼时,不免觉着,其间略有阴暗萧索之意,桌前与床头均荡着浓重药草味,想必郡长这些时日,也是吃了不少进补药材,但也不知,郡长这年过半百的老人,能否熬得过这八十大关。 自然,苏若品于己而言,是万分不愿郡长熬下去的。 思及此,苏若品上前时,刻意秉着一副谦恭姿态:“郡长,听闻您生病,若品这便赶来了,不知郡长如今,可觉得好些?” 郡长轻咳两声,与苏若品道:“若品你真是有心,老朽这身子骨,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如今见你来了,也正好,想与你说说与璃儿的事……” 好在说到这里,郡长猛地又咳嗽起来,苏若品慌张上前,为郡长轻拍后背。郡长夫人这时跟着上前,将手中清汤往郡长嘴中递。 果然喝过清汤后,郡长嗓子热乎起来,便不再咳嗽了,可显然记性不好,已不记得,和苏若品说到哪里了。 苏若品见此,也不好多做打扰,与王璃儿出门时,主动道:“时日已晚,不知可不可以,让我留在这里一夜?” 王璃儿自乐意,命人去准备客房时,与苏若品不禁问道:“你家中那位…可是如何打算?” 苏若品反问:“你想要我如何打算?” 王璃儿轻哼道:“我不喜欢她,自从上次散骑常侍那件事后,我便更不喜欢了,你要娶我,就得休了她,这次没得讲了!” 苏若品点头,毫不犹豫道:“我懂,你既让我休了她,便休了好了,本来我还想着,要照顾她一下,但上回儿,她让你在散骑常侍面前出丑,我不是个糊涂人,也清楚,谁才是我心中所想。” 王璃儿低眉轻笑,想苏若品既然已说的这样直白,自己也不好逼的太急,但凡心机不浅的女子,都晓得,在这时候,要学会端着些:“好么,不过你也要想好,千万不能让她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将她安顿好,我可不想,过后她又跑回来找,真是一想,都觉得烦。” 苏若品点头,与王璃儿刻意柔起声色,真像是为对方倾倒,满面春风:“我晓得,她的事,全由我来打理,你放心吧。既然郡长病的这样严重,我想…在这多留几日,待郡长身子好些了,我再会谯郡准备聘礼,你看如何?” 王璃儿捣蒜般点头,上前时,已亲昵着拽住苏若品衣袂:“你真是有心,我就知道,当初没有选错人。” 本来,单见王璃儿这般姿色,又是郡长千金,随便找个郡上的大户,是不成问题的,更有很多长铺家的公子,对王璃儿根本是倒贴姿态。可王璃儿却均拒了,她选苏若品,不过也是看着,当初给苏若品一个发达的机会,只但看苏若品这人,便知他日后不可小觑,机智如王璃儿,又怎会为了那些已有的富家公子,而放弃眼前这个,日后可能高升的官爷呢! 因此说到底,王璃儿对苏若品,与其说是喜欢痴迷多些,倒不如说是利用倚重多些。 苏若品参不透这点,心底里对王璃儿,自然还是嫌弃鄙夷的。然另一方面,苏若品也有些怨,为何王璃儿这般千金小姐会看上自己,而沈月夕那傻丫头,却对自己无动于衷? 很快入了夜,苏若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也没准备睡下,眼前晃过白日郡长那场苍老容颜,但想着,他就算是不用自己动手,也早该死了,只是…他怕自己等不到郡长死那一天,就要逼着去王璃儿了。 至此,苏若品种下了心思,表面却显得,更为镇静平和。 很快在郡长府待了三日,苏若品与王璃儿日日待在一处,两人说话多了,苏若品倒也不显得很烦王璃儿,只是对王璃儿,始终一副平常姿态,不心动甚至不欢喜。 听郡长夫人说,这几日,郡长的身子虽是喝了补药,但实在也没什么用,想必拖不了几日。这回儿让王璃儿不免有些急,与苏若品仅此三番暗示,要苏若品先回去准备聘礼,趁着爹爹还在世,她要出嫁。 苏若品表面上哼哼哈哈答应着,心里也跟着急。实在话,他来此,便是装模作样等着郡长死。 很快入夜,苏若品想着王璃儿白日里的话,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时,不小心带动桌上烛火,只轻微一瞄,便推门而出,趁着秋风席卷,从自己屋门口往郡长屋中吹卷,苏若品从衣袋中中掏出火折子,淡然点起一根柴火,扔到自己屋中。 因是秋风天,火势无声无息,却蔓延地很快。苏若品站在远处一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屋子被烧光,紧接着,便是郡长与郡长夫人的。 隐约中,苏若品似乎听着了郡长夫人的叫喊声,苏若品却往反方向走去,一路绕过后花园,至了茅厕附近。 待不多时,苏若品才名正言顺着归来,有个家丁发现走水,很快找来人救火,可情势已晚,冲进去的几个忠厚家丁,只捡回了郡长与郡长夫人的两具尸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仵作来时,因见是郡长一家,不免掉了几滴泪。诊断时,一边叹气一边道:“郡长咽喉处有红硬之态,看来是熏气所致,郡长夫人则是被梁柱砸死,没什么差池,便是这场火了。” 苏若品暗自吁出口气,面上却一副哀伤之态,见王璃儿于一旁哭得可怜,也悉心安慰着,真像个温文尔雅的有情郎。 后来了几位从隔壁郡上赶来的官差,前后检查了屋子内外,当下怀疑是有人暗害。 苏若品心里有些紧张,但始终未显怯色,很快,被打头一位大人手下的门客唤去问话。苏若品面相寡淡,刻意将一切说的风平浪静:“我半夜起身去茅厕,走时没注意到什么,刚巧白日,可能是吃了苦瓜的原因,肚子有些疼,在茅厕那边待了许久,回来时,便见起火了,没想到…还是那苦瓜救了我一命。” 那门客一袭白衣,容貌比苏若品还要俊俏上两三分,一头墨色黑发衬着琥珀色瞳仁,启唇时,竟有些娇美女子的撩人:“苦瓜?真的么?” 苏若品抬眼,目色没半分波动:“大人不信?” 门客摇摇手,与苏若品坦诚道:“苏大人不用与我唤‘大人’,在下东方晨,不过是梁大人手下一门客,苏大人唤我名字便好。” “哦……”苏若品这时想到,那位梁大人根本不屑审问自己,竟令一个门客来此,多少有些气闷,转念,仍与东方晨笑道:“我明白了,不过,你对苦瓜,有什么问题?” 东方晨将折扇扣入手心,掂量道:“苏大人是吃苦瓜便会泻肚还是如何?能与在下解释一下么?” 苏若品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喜欢挑刺的。好在自己早做了打算,与东方晨应时,话也是早早打好腹稿的:“当然可以,我是自小便不习惯吃苦瓜的,不过继母曾与我说过,苦瓜对身体好,因此每每遇上,我都强迫自己吃上几口。可这一回,许是太久没吃的原因,肚子难过的厉害,便去了茅厕……” 东方晨复自顾自重复道:“茅厕……”一边说,一边用扇子轻敲下巴,模样格外古怪:“苏大人可还记得,自己去的是哪个茅厕?可有遇上什么人?” 苏若品将一切记得清清,便是等着,会有人来问:“没记错的话,该是中间那一个,周围没什么人,那一夜,我觉着一切都很安静,也是不怎,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东方晨又咬文嚼字地重复道:“中间那一个…恩…那么苏大人可能记清,当时是什么时辰?” 苏若品简单回想一番:“当时似乎,刚敲过三更。” 东方晨点了点头,忽而一笑:“这么说,虽然苏大人身边没什么人能证明,但这时间倒真是对得上。毕竟这出事时,是在夜里,就连王小姐和家中公子,都不得找到人来证明,自己当时处于房中。苏大人这番话,也是无妨。” 苏若品这时终忍不住,与其反问:“阁下这么说,便是觉得,我有放火的嫌疑?” 东方晨摆摆手,与苏若品轻笑道:“苏大人莫要怪罪,在下只求梁大人让我来审讯你一个,便是觉得,这放火的人,一定是你!” 苏若品眼色立变,起身时,格外厉害地拍了下桌子:“你什么意思?” 东方晨跟着起身,与苏若品梳理道:“苏大人你不要急,听我说好了,这事呢,确实没什么证据的,但随便审问几个下人,再加上对苏大人你自己,与王小姐的事了解下来,便很轻易能明白了。” 话及此,东方晨撤身到一旁,将门窗关严,才与苏若品继续道:“你是寒门中人,这官职来的不易,便是王小姐帮你讨来的,听下人说,你与王小姐的好事将近,这几日呢,便特意来此小住,来时什么东西也没准备,孑然一身似的,本是个号称清正廉明的官,却这样丢下了谯县的事,来与王小姐相处,偏偏这么巧,起了场大火,将郡长害死了,这样一来,苏大人你自然能博得目光,猫哭耗子,便是想借此机遇,高升不是?” 苏若品看出东方晨有些小聪明,却仍轻佻一笑:“你这样说,不过胡乱揣度,凭什么就认为,我是那般狼子野心的人?” 东方晨道:“刚开始呢,我倒不那么肯定的,可刚刚在下问苏大人话时,苏大人一字一句,那答的是顺风顺水啊!殊不知,这真是失落丧气的人,多则像王小姐一般,哭的语无伦次,根本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被吵醒的,少则像王公子一般,脑子一片空白,一边喊着要找出杀人凶手,一边又说不清自己所处的时间线。倒是苏大人你足够清醒,比这府上的人,都要清醒许多。” “我自然清醒!我当时是醒着,不然的话,我恐怕也跟着郡长……” “便是这一句了!”东方晨说着,折扇指向苏若品鼻尖,想要将苏若品深藏内心的秘密掏出来似的:“苏大人!你这样重复着想说,自己当初恐怕也跟着郡长烧死,可你怎能清楚,那火是如何蔓延的呢?倘若那火是从郡长屋中蔓延到你的屋中,你很轻易便能逃开啊!可你呢,编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谎言,苦瓜,茅厕,我真是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可苏大人啊!这真的急着上茅厕的人,怎么可能记得清,当时打了三更呢?” 苏若品定神一瞬,眸光焕出亮色,暗自佩服起这机智过人的门客,嘴角却邪恶一扯,道:“说的很好,不过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也没有资格,揣度我的想法。” 东方晨点头道:“是了,在下若是有证据,绝对不会拉苏大人你到这里详谈不是?而且,苏大人这样精明的人,也该看得出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日后有需要,东方晨必定愿为大人效力。” 苏若品一愣:“你什么意思?” 东方晨折扇轻扬,半栽在一旁椅背之上:“没什么意思,只是要大人清楚一件事,当今宰相大人,手下有位幕僚,原为寒门出身,当初也是在下用了两三伎俩,将其捧上高台的。苏大人不用觉着,我认定你杀了人,便要对你如何,这但凡朝堂上,有那么点权势的,哪个没杀过人放过火?在下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中了苏大人,日后想着有需要,在下更愿意在苏大人这等人才下做事。” 苏若品轻哼一声,仍心存警惕:“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杀了人,却还要我收你做门客?你偏生就喜欢,为那些杀人犯做事?” 东方晨望向远方,轻忽道:“这根本不重要,苏大人若是真觉得,杀人是个很罪恶的事,就不会那样做了。” “怎么不重要?本官根本没有害任何人,你休要污蔑本官!” 东方晨却格外坚定:“做没做过,苏大人心里清楚,如今东方晨的才能,大人也瞧见了。实话说,在下很钦佩苏大人,以苏大人的年纪与见识,想要升官发财,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若想快些入住洛阳城,还是劝大人,考虑一下在下。” “我为何要考虑你?一个污蔑我杀人的无名门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苏若品本可以使软,纵是如今对方无有证据,苏若品也有些被东方晨吸引,可他不敢承认,他生怕东方晨是用当初自己对待白月夕的招数,只消自己一承认,一切的一切,便毁了。 东方晨瞧出苏若品顾忌,后没多留苏若品,与之客气一二,便将苏若品放走了。回头与那梁大人交代时,果真是将苏若品的嫌疑撇清,别管是苦瓜还是茅厕,东方晨均是守口如瓶。 复在郡长府内呆了十多天,梁大人才将此案做罢,案宗之上,只写着,寻不见火源做结。根本上,也是这梁大人懒得去细查,不过死了本来便要归西的郡长与郡长夫人,实在也不算重要,将此作为悬案留在谯郡,留给下一任来此的官员细查,向来是这梁大人的作为。 苏若品早也想到,倘若东方晨不加以干涉,这案子多半是如此下场,见王公子将府中人安置好,一起下葬了郡长与郡长夫人后,苏若品便准备走了。 临行前,王璃儿来送,苏若品趁此机会,便将心意坦诚:“王小姐,你对下官的恩惠,下官无以为报,可如今郡长大人与夫人遭难,你只好恪守女儿行径,守孝三年。若品不敢逾礼,便等王小姐你三年过后,下官再来与你提亲。” 王璃儿点点头,想着前些时日的相处,苏若品对自己,不该是假的,言语间,纵是沾着白孝气,仍娇滴滴撩着人:“我晓得,只是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别……” 苏若品上前,握了握王璃儿芊芊玉手:“我明白,三年,我记着时日的,定会来娶你。” 王璃儿暂且放心,许是心神俱疲,也懒得和苏若品再确定沈月夕的事。苏若品转身上了轿,待马蹄铃铛声响起,心才彻底安稳。 想这些时日,苏若品也算是日以继夜的演戏,幸是当初,在徐翠英手下隐忍多年,如今便是装的多乖,都毫无破绽。自然三年之后,苏若品是不会回来找王璃儿的。她王璃儿倒是就算是来找自己,苏若品也断不会再理会,毕竟她如今已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郡长明珠,三年,会发生很多事,就算苏若品到时反悔,也情有可原。 这般想着,苏若品终不由得勾起一笑,也该算是,折腾了这么多时日,唯一会心的一笑。 快马加鞭回到谯县,苏若品本想先去找沈月夕,虽说她不该懂自己做了什么,但她是自己心爱的人,久去归来,苏若品唯一想见的,便只有沈月夕。 可谁知,半路却遇上李师爷,对方见苏若品归来,火急火燎便将其拉到衙门,手头堆了两件棘手案子,就等着苏若品回来解决。 苏若品没法抽身,只得跟着李师爷看起案宗,从前街的案发地折腾了好几个来回,好歹才理清一个案子,只是李师爷那般府中老人都没弄清楚,苏若品一时半会,也断难解决。 好在不过多时,天便黑了。苏若品随便找了个理由往府中回,一路上,但觉身上一股沙尘味,恐怕沈月夕见了会觉嫌弃,也全然忘了,沈月夕当初可是个从不洗澡的脏乞丐,提着小心思从后门进去,于下人整理好的一间客房洗好澡换号衣裳,才阔步往沈月夕屋中去。 一进门,苏若品便盎然道:“夫人!我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屋内的沈月夕分明听见这一声,却不理会,心口处紧巴巴一皱,终究是不得不承认,她想他了。 想当初,苏若品计从中来,没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谯县。 沈月夕翌日醒来,还当是衙门又有事情,苏若品留宿于外罢了,可谁知第二天,苏若品还是没回来,沈月夕这才后反劲地问小葵。 小葵仔细想了下,自老实道:“昨日听阿福说,苏哥哥是一人离开了府中,可谁也不知去做什么,今日也没回来。” 沈月夕复问:“那就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么?” 小葵摇头:“小葵不清楚,月夕你要是想知道,不如去问问李师爷?” 沈月夕当然想去问,可又想到,万一自己跑去问了,会显得过于关心苏若品,便又扭捏着不肯去,一直在府中待了四五日,沈月夕忍不住往外头跑,拉着小葵拐了好些弯路,才终于找到当初早市的豆浆摊。 摊主见是县长夫人,忙请沈月夕与小葵喝豆浆,沈月夕便精灵起一股劲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摊主,想知道谯县这几日,是否出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可摊主却道,这几日谯县风平浪静,连个偷鸡摸狗的都没有,这不免让沈月夕更慌了,回家时,与小葵故作抱怨:“你说苏若品会不会去什么好地方玩了?不肯带我们去,就这么跑了?” 小葵自觉得不可能,从来也不觉得,苏若品是那种幼稚好玩的人,若是能舍弃谯郡的公事跑出去,遇上的麻烦,恐怕不小。 想到这,小葵这如今心思缜密的丫头,也动起了心思。入夜悄摸摸跑进苏若品书房,屋中仔细翻查一通,便找见了王璃儿给苏若品的那封信,紧紧搓成一团扔在角落。 小葵不识字,但想这东西,恐怕便是苏若品离去的原因,悄摸摸收在袖中,翌日直接便拿去给沈月夕看。 沈月夕更是个不识字的主儿,拿着信上下左右打量许久,方与小葵道:“这回有理由了,我们去找李师爷问问吧?” 小葵点点头,便与沈月夕将信送到李师爷眼前。李师爷仔细看了下信中内容,实在早前,苏若品也只是道了句‘有事要出远门’,李师爷不清楚苏若品要去做什么,便先帮苏若品将事务先打理起来,自己做一把当县老爷的瘾。 这回儿子看着信,大致也有了主意,当苏若品是什么喜爱攀权富贵的人,便与沈月夕直白道来:“哦!这是谯郡郡长家那位未出阁的千金给老爷写来的信,不过是要老爷与她定下婚期,想必老爷是听说谯郡郡长病重在,这才急慌慌去了谯郡,该是与那位王小姐商讨婚事……” 话及此,李师爷刻意殁了言辞,与沈月夕认真一望,劝道:“夫人要放宽心,这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再者大人与这王小姐看似情投意合的,这回即是去商量婚事,夫人你也早做下准备才好。” 沈月夕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准备,只一听苏若品要去那王璃儿,心里便像要炸了锅似的,彳亍间,与李师爷蠢乎乎问道:“信中说了,苏若品要去谯郡去王璃儿么?” 李师爷楞了一瞬,见沈月夕这般问,心里自是想着,沈月夕对苏若品是真心喜欢,不愿旁的女子涉足,也情有可原。无奈,僵笑道:“这信是王小姐写给大人的,下官不是大人肚子里的蛔虫,也是不清楚啊……” 沈月夕低眸,盯着那信纸,恍惚又想起,当初在郡长府后花园,那王璃儿的锋利言辞,一时气恨,抬手夺过信纸,便将其撕了个稀巴烂。 旁人见了,自当沈月夕是吃醋,可只有沈月夕自己不清楚,还当是讨厌那王璃儿,只当苏若品是个人,都不愿意,让苏若品娶那王璃儿。 回到府中,沈月夕也不去想苏若品去向了,时常一个人坐在庭院栏杆处,手里攥着那颗焕出绿光的玻璃球,静静想着事。 小葵看在眼里,心里自为沈月夕可惜。想她自己是遭了强人侮辱,可沈月夕又何尝不是?当初徐翠英用迷药灌了沈月夕,就那么让沈月夕下嫁给苏若品。于小葵眼里,只当沈月夕是性子真挚,个性又愚钝了些,之前才不为苏若品多做关心,如今听说苏若品要另娶她人,心里一定难过透了。 本来,小葵也该是个安于顺服的人,可想当初,在翠英酒铺却发生了那样的坏事。她早对自己的未来无有指望了,这些日子,许是有沈月夕和苏若品陪着,小葵很少去想,自己曾经历过的事, 可如今,一见沈月夕也要被苏若品抛下,不由得感同身受。但觉这世上的男人,就算是苏若品这般温润如玉,也会有败类的时候。还有什么人可信呢?倒不如…就此离去。 望着庭院处的沈月夕,小葵清眸一颤,登时上前,与沈月夕认真道:“月夕,我们走吧?” 沈月夕一愣,痴痴问道:“什么?” 小葵道:“苏哥哥不要你,我们两个就走好了,反正那个王璃儿讨人厌,你不如和我一起走,我们两个虽是女子,但你一个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不也活的很好么?” 沈月夕眨巴眨巴眼,不禁道:“我当初…是要饭啊……” 小葵坚定道:“那我就和你一起要饭!总之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不管熟人生人,全是天杀的坏人,连苏哥哥也变了,月夕,如今这世上,只有我们互相相信了,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沈月夕往身后栏杆撤了撤,一时犹豫,忽而想起顾清风,与小葵道:“那不如,我们去幽州找顾大哥吧!反正顾大哥说了,他要娶我来着!” 小葵愕然,没想到沈月夕还记挂着顾清风,更不知沈月夕是如何想的,既已嫁给了苏若品,怎么心里还念着顾清风。要知道,一个女子嫁了人,是不好改嫁的,更何况,还是改嫁给顾清风那般官府中人,指不定要让人笑话:“月夕你说什么?你觉得清风哥哥还会娶你么?你都嫁给了苏哥哥,清风哥哥不会再要你的,恐怕清风哥哥早就从翠英姐那边收了信,你竟还想着,要嫁给他么?” 沈月夕顿了一顿,当下惘然,是不敢与小葵贸然坦白,自己和苏若品是假夫妻。可后来那一句,着实扎伤了沈月夕。莫非,顾清风早就误会自己,以为自己真嫁给了顾清风,才这么久都不来找自己? 须臾,沈月夕神色一苦,登时哭了起来,眼泪汪汪着与小葵道:“顾大哥,真得知道我嫁给了苏若品么?他真得…不会娶我了么……可……” 小葵见沈月夕哭的可怜,也不多劝,站在角落一处,仍与沈月夕问着:“所以月夕,你究竟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出去,就算是讨饭,也比现在好不是么?” 沈月夕摸了摸眼泪,泪眼婆娑地煞是可怜:“我…我不知道,我本来想等着顾大哥的,可顾大哥不会来…他真的不会来么?苏若品也要娶王璃儿了,那么我……” “是啊,什么都没有了,月夕,我们走吧?趁现在走,苏哥哥也不会知道,毕竟,是他先走的不是?” 沈月夕晕乎乎点了下头,可心里却多少留恋。至夜,小葵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兴高采烈着来偷偷找沈月夕,沈月夕却只收了两三件衣裳,兀自坐在角落一处,与小葵沉静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走之前,我一定要先见苏若品一面,我要把话说清楚。” 小葵不禁问道:“还有什么好说?” 沈月夕摇头,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定要见苏若品一面,但望着手中包裹,道:“总之,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小葵,我会和你一起走,但走之前,我一定要见苏若品一面。你放心吧,如果他真要娶王璃儿,他就一定会放我们走的,说不定,还会给我很多钱。到时,我们两个可以去外地,随便哪个地方,开个小饭馆,我帮你生火做饭,比现在过得更开心,好不好?” 小葵半信半疑,可沈月夕不肯走,她一个人也没法将她抗走。自己是想走,实在也没了勇气,便只好与沈月夕妥协,静待苏若品归来。 好歹熬了半个多月,苏若品终于回到谯县。 沈月夕早先听说了对方行迹,一整日,便在屋中静待苏若品归来。 脚步声渐近时,沈月夕心头便提了一口气,待听着苏若品声音响起,心扉处即刻揪成一团。 不多时,苏若品踱步而入,掀开床头帘帐,见沈月夕静静端坐在床头一处,格外恬静,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不免生奇:“咦?怎么今日什么都没玩?莫不成,玻璃珠也玩腻了?” 沈月夕启唇,并未意识到,自己言辞里夹着酸气:“你去了一个多月,我就算是什么好玩的,也该玩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苏若品神色一滞,腾在半空的手仓促收回,与沈月夕柔声问道:“怎么?你生气了?” 沈月夕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不对,总之一见着苏若品,心反倒稳了起来,满脑子想着王璃儿,嘴上却道:“你跟我说!顾大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嫁给你了?” 苏若品脸色僵住,扯起的笑凝在唇角,一时不敢出声。 沈月夕当了真,这回可是要气个好歹,起身时,与苏若品喊道:“果然小葵没骗我!你这个坏人!你早就知道这些是不是?我被你害死了!顾大哥不要我了,我…我以后怎么办啊?” 苏若品虽不知,小葵是如何将这事与沈月夕提起,但总归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上前时,真挚道:“你说的什么话?我说过了,就算没有顾清风,你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算你只愿意做我的假夫人,我也愿意就这么养你一辈子,你怎么没有归处?” 沈月夕却难过地吸了吸鼻子,与苏若品嗔怪道:“怎么可能?你早晚有你的真夫人啊!那个王璃儿不就是么?你敢说,你不会娶她么?” “我当然敢说!我为何要娶她?她刁钻任性又自以为是,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女人?” 沈月夕没想到苏若品会这样说,本来还想着,要和他大吵一架的,可听他这样说,沈月夕的心却更是安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苏若品顺势上前,温声坦白道:“我承认,清风他现在,是知道了我们的事,但我也与你保证过啊,只要你想,我早晚带你去找他!只是…你要想清楚,你真的想要去找他么?他知道你嫁给我,多余一句都不问,根本就是觉得,你二人情缘淡薄,就算你另嫁他人,他也没什么在乎的不是?” 沈月夕眉头一紧,来回想了许久,想到额头间几近凹处一道小坑,愁苦模样,分毫毕现:“顾大哥…他不会那么想的!他也许是伤心罢了,他现在也许还在伤心呢!我要快点去找他,我要和他解释清楚!” 苏若品怕是留不住沈月夕,复拿出杀手锏:“你跟他解释?你怎么跟他解释?你弄丢了他的玉啊!那玉可是他娘留下来的,你就这么去找他,还说你弄丢了他的玉,他不恨你就好了,你还盼着,他会娶你么?”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呆在这,什么都不做么?顾大哥会不会早就把我忘了?可我还等着…我不能没有他!” “你怎么不能没有他?”苏若品长途奔波,本是想着回到沈月夕身边,纵然不是温柔乡,就凭沈月夕这傻脾气,随便哄一哄,什么都能过去的。可也不知怎么,沈月夕今日竟又吵嚷着要去顾清风,真是让苏若品恨到了极点:“你没有他,不是还有我?你为何不肯留在我身边呢?” “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之前说好了么!我们是假的!你就算不娶王璃儿,也会娶其他人啊!” 苏若品气的牙痒痒,真想将话与沈月夕讲明白,却又怕弄巧成拙:“我若是这辈子都不娶其他人呢?那你还走么?” 沈月夕定了定神,迟疑问道:“你怎么会不娶其他人…难道……” 苏若品眼眸清亮,只等沈月夕自己领悟,却见沈月夕目色一睁,与苏若品惊愕道:“你喜欢男人?” 苏若品不知是哭是笑,一瞬,真想将沈月夕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究竟撞了些什么鬼东西。可好歹,暂且顺从她,指不定就能留住她。一向于官场上长袖善舞的苏若品,如今遇上沈月夕,也是不得不卑躬屈膝:“总之…我不会娶其他人的,你既当我喜欢男人,便…也清楚这是个丢人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留在我身边,就算是帮我个忙好么?” 沈月夕恍然大悟,提着袖摆,与苏若品摇头晃脑道:“难怪难怪!你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过就是让我帮你打马虎眼!你喜欢男人,才不肯娶王璃儿,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那么…你…不会是喜欢顾大哥吧?” 苏若品当即道:“你想多了!我才不喜欢顾清风呢!我只是…让你留在我身边罢了,我喜欢的人,另有其人。” 沈月夕这时觉出趣味,也不和对方秉着那苦大仇深的尊容,反上前,与苏若品挖根究底:“那你喜欢谁?李师爷?还是阿福?难道…是衙门的小捕快?” 苏若品扯开沈月夕,懊恼之至,脸跟着红起来:“总之不是你!你别管那么多了!暂且…先这么留在我身边吧,就当是帮我的忙。等…等我升官,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去见顾清风,好了吧?” 沈月夕像被人狠狠拧了下心,别扭的要命。仍是没意识到,自己在意的,是苏若品说,喜欢的肯定不是自己…… 后退间,沈月夕也像是忘了要与苏若品争求些什么,点点头,难过道:“好吧,那么…我就先不和小葵走了。” “你和小葵?”苏若品正经道:“为何你和小葵一起走?到底怎么回事?” 沈月夕老实道:“小葵也以为你要娶王璃儿,她说,你们都…变了,她要带我走,我们就算一起去要饭,都好过待在这里,看上去,小葵好像真的不太喜欢谯县啊!” 苏若品才想起,这些时日,他虽是说了要照顾小葵,可对小葵的事,终究没放在心上。也难怪小葵过得不开心,在她眼里,他苏若品一定是个为求官位,不择手段的败类,再者王璃儿当初闹那一遭,定是让小葵为沈月夕不平。 ‘看来,还是该妥善安排下,小葵这丫头。’这般想来,苏若品隔一日,便主动去找小葵言语。 入门时,小葵躲在角落处,床上已摆好了要带走的钱财物什,见来找自己的是苏若品,一时竟怀疑,沈月夕是被软禁起来了。与之言语时,尽是生狠之气:“月夕呢?你怎么来了?” 苏若品嘴角紧抿,暗想着,小葵如今不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些时日,自己所作所为,真是容易让人误会。可小葵竟想着,要带沈月夕离开,这或多或少,不住让苏若品反感:“小葵,我这么久回来,你都不问问我,这一路来如何?” 小葵懵在原地,目色一沉,憾然道:“苏哥哥你还不明白么?小葵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小葵了,小葵现在,没法信任何人,尤其是…你们这种人。” 苏若品解释道:“小葵,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你为何…难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小葵清楚。”小葵说着,将手随意搭在桌角,指尖滑动,狠狠扣过其上绣纹:“苏哥哥为了成为官,什么都肯做的,就算苏哥哥现在回来了,身边没带着王璃儿,但早晚有一天,苏哥哥你会为了升官发财,去娶其他的女人,你一定会扔下月夕的,不是么?” 苏若品心思摇晃,嘴上仍逞强道:“我不会扔下月夕的,再者说,这是我和月夕两个人的事,你为何要来掺和?就算你出了什么事,我对你难道不够好么?你要将月夕从我身边带走,你知道我会多气,多恨你么?” 小葵一个冷笑,肩膀处微微一抖,几分痴狂,几分凄凉:“你根本就不喜欢月夕,当初如果翠英姐,月夕还可以等到清风哥哥,可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月夕才会像现在这样,你早晚会牺牲月夕的,月夕也嫁不了清风哥哥了,她的名节已被你败了,你还不肯放她走?” “小葵!”苏若品本可怜小葵,不愿与她发脾气的,可奇怪的是,小葵竟死了心要带沈月夕走,还口口声声说苏若品不喜欢沈月夕,真是让苏若品如何忍不下这口气:“我已清楚说过,我不会丢下月夕的,好了!旁的事,我劝你少管!日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若是让我知道,你想偷偷带着月夕离开,我不会容情的。” 小葵清幽幽笑了一声,像个中了邪的人:“小葵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还能拿我怎样啊?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我就是恨你们,你不让我带月夕走?就看看,你是不是真能拦住!” 而后,苏若品从小葵屋中出来,即刻命人,将小葵的房封了起来,与沈月夕解释时,是说小葵患了病,还是会过人的,吓唬对方说,若是不想死,就先别去看望小葵。 沈月夕一开始害怕,可听苏若品说,小葵会死,不由得又想去看。好歹苏若品看的紧,直到上头调令下来,沈月夕都没钻出空子,去看一看小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本来,苏若品是想着,自己这一番虽了断了王璃儿一事,但当时自己在谯郡,又是大难不死的一个,保不齐上头择人时,会回避掉自己,可谁知,不早不晚,这边陈有香的事一落定,谯县再出业绩,那谯郡郡长的位子,一下便砸给了自己。 苏若品接到调令时,还一副懵然姿态,趁着官差未走,忙拉住打头一个,悄摸摸问道:“大人,请问这次调令,为何来的这样急?” 那位大人一见便是性子狂傲的主儿,开口时,一吹八字胡,提着官腔道:“大人不清楚么?这郡长走的急啊!谯郡那么多人,自然要马上调人,毕竟是个郡,不像这小县城,大人要明晰这高低贵贱,快些复命。” 苏若品应道:“这是一定,大人莫要担心,本官只怕…只怕本官这身份,会不会不太好?” 大人道:“不好?大人说什么话!当初那案子,宿郡梁大人审理的不是?跟大人你没半点关系,何必避嫌?再者说,大人你可是散骑常侍大人特意举荐的,还有之前跟过宰相大人的那位东方先生,也是对你青眼有加呢!” “散骑常侍?东方先生?” 大人撤了撤眉毛:“可别告诉下官,大人你不认识这两个人?” 苏若品摆手:“常侍大人自是见过,可东方先生…莫不是,跟着梁大人的那位东方晨先生吧?” 那位大人点头道:“正是啊!正是那位东方大人,这洛阳城里,没几个不认识他的,只是这位先生妙的很,运筹帷幄,却不肯自己出山,向来举荐的贤人,朝中都是格外重视的!所以大人该是明白,自己这回儿,是真的遇上了良人,下官日后,可还得仰仗大人您呢!” “不敢不敢!”苏若品几分客套,按照私底下规矩,打赏了这位大人与侍从,便将其送走。 握着手中调令,苏若品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也是奉上周遭无人,否则的话,不知的人,还以为苏若品是遇上了什么祸事。 原本他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这梦寐以求的升迁调令,是该开心的。可也不知怎么,他如今心头却堵得厉害。 恐怕更多的,是对那东方晨的不解。明明苏若品杀了人,那东方晨也参出其中究竟,当初说的信誓旦旦,若是有证据,恐怕自己早就被抓了起来,可东方晨即是没抓住自己,却还要举荐自己? 一瞬,苏若品自然想着,东方晨是真的看重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人才。可另一面,苏若品又怕,这背后,莫不是有更大的阴谋?游转于官场之中,最该忌讳的,就是东方晨这种人,虽表面上看去毫无背景,但大大小小的官员子弟,却均晓得他,且他聪明,却又不为名不为利,能看上苏若品这种人,实在是有违常理。 至此,苏若品决定走马上任,心里掂量着东方晨,却从未与任何人提起。 临离开谯县前,苏若品将手上几件案子处理干净,按照县长调迁的规矩,苏若品作为谯县上任县长,可保荐一位人才,推举过来做县长,但这名额,自然还要郡上的中正确认,虽说如此,苏若品要想举荐,这名额也是格外特殊,值得人珍惜的。 彼一时,苏若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子言,毕竟他当初在谯郡,身边接触最多的人,一来是那些不需要举荐的富豪大官,二来便是这陈子言,也算是相依为命这些年,苏若品对陈子言这朋友,说到底还是有点在意的。 可转念一想,陈子言如今和徐翠英苟且,他若是举荐了陈子言,保不齐他日后与自己一般好运,可不得让徐翠英再沾惹上自己,于是乎,苏若品思来想去,将这名额给了李师爷。 自然李师爷跟在自己身边这样久,做了这么多年的谯县师爷,对如何做好一个谯县县长,是了如指掌的。再者,苏若品举荐李师爷,是看李师爷这么大年纪,总不能一辈子做个世界,这末了几十年,有幸当上县长,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和自己冲突,还能时时刻刻对自己感恩戴德,苏若品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李师爷听说苏若品举荐自己,当下端了六层的八宝点心与两匹上好苏绣。苏若品乐哉手下,当日又是与李师爷说了好些话,两壶小酒咽下肚,苏若品原本温吞的性子,也像是刚硬了不少,后来言语时,几近丧了神智,好歹没将心中所想全盘道出,不过多时,令下人送走李师爷,兀自栽歪着身子往沈月夕房中去。 沈月夕前几日,本不甚清楚苏若品得了什么好消息,自然苏若品是要瞒着她,省着她又冒出念头去找顾清风。可这几日,眼看着就要收拾行囊往谯郡去,一切自然也瞒不住了。 沈月夕听说苏若品升了官,也晓得这是好事,心里为他开心,可也很奇怪,他为何不与自己说,第一个念头闪过,竟不是要借此去找顾清风,而是忐忑起,苏若品不告诉自己升官之事,怕是要将自己甩开。 可沈月夕又想,苏若品之前明明说过,不会丢下自己的,如今隐瞒,又意欲何为呢?遇上感情之事,脑袋便不会转弯的沈月夕有些懵,这夜见苏若品醉醺醺的走进来,更是生起气来。 苏若品红着脸,见沈月夕嘟着小嘴,不禁嗤笑道:“怎么?又是谁惹我们家小娘子生气了?” 说着,苏若品上手要将沈月夕抱住,好在沈月夕躲得及时,抽身走到一米开外,与苏若品气冲冲道:“你居然喝酒?你怎么又喝酒?” 苏若品起身,指着自己,乖张道:“我怎么不能喝酒?我从小在酒铺长大,喝酒是见怪不怪的事好不好?” 沈月夕一向觉得酒味很香,可若是从人的嘴里喷出来,便成了臭。怕是闻到那比街口垃圾还臭的味,尽力往远处躲,一边还无所畏惧的叫喊道:“那你喝那么多!你不是心情不好才喝酒?怎么心情好也要喝?味道好熏人啊!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了!” “怎么?”苏若品眉目一措,惺忪笑道:“你还嫌弃我了?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假夫人,现在又如何?睡?你知道什么是睡么?” 沈月夕不明其间深意,直道:“闭上眼睛不就是睡了?” 苏若品坏笑,这一遭因是醉着,开口时,沾着几分张狂之意:“你竟还这样想?你上回儿不是听刘稳婆说了吗?夫妻之间的睡,可是不同。” 沈月夕没想到苏若品会说出这样的话,登时愣在一处,心口一热,登时蔓延到耳根:“你!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沈月夕也不知她该如何,眼见着苏若品这副模样,无来由一阵恐慌。 好歹,苏若品醉是醉,但没醉的过分,神色收敛间,将身子也跟着撤到一旁,眼见着差一点要将沈月夕惹毛,回身便往门口去:“东西收拾收拾,今夜我在书房睡,明日就带你回谯郡了。” 沈月夕呆望着苏若品,眼见对方跨出门口,忙问道:“你不是说升官了,就送我去找顾大哥吗?” 苏若品反问:“你还想着去找他?” 沈月夕也不敢肯定,自己如今,是否还对顾清风那般执着,嘴上却死活不肯服软:“你答应过我的,就算顾大哥知道我已经嫁给你了,我也一定要见他。” 苏若品满心失落,面上亦与对方逞强笑道:“我自答应过你,可我们这是要回谯郡,也不是去幽州呢,再者说,我这升官之事,和散骑常侍大人没半点关系,这些事,等回了谯郡再说吧。” 沈月夕复要拦阻,苏若品却直冲冲往书房去了。 翌日,沈月夕还没醒,便听屋内有琐碎声响,起身时,见苏若品已将物什全数收拾好,一摞一包堆在桌上,见沈月夕起身,淡起一抹轻笑,显然已无了醉意:“醒了?一会儿要走了,收拾收拾吧。” 沈月夕点了点头,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搞清,自己究竟该不该与苏若品生气。 好歹,折腾了一上午,沈月夕还是乖乖跟着苏若品启程了,小葵因是被苏若品说了有病,便安排好交由李师爷照料。 虽说横看竖看,李师爷都不像个衣冠禽兽,但小葵一听说苏若品要将自己留下,登时示了软。虽说她如今也是恨着苏若品,但要将自己留在一个陌生男子身边,她还是宁愿乖乖跟着苏若品的。至此,小葵终与苏若品妥协,保证再不会与沈月夕商量离开苏若品的事。 但保证归保证,苏若品已防备起小葵,便算是再说原谅她,也只不过是让小葵跟着同行,日后不得照顾亲近沈月夕,至乖乖待在后厨,做原本在翠英酒铺便一直做着的杂事。 一日行程至了谯郡,苏若品见过衙差捕快与那位自称陈田的师爷,便算是正式入主谯郡郡长之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乍一看时,苏若品但觉这位陈师爷有些眼熟,可他一时也没想起在哪见过,只见这位陈师爷面目和善,比之李师爷要年长许多,便觉和蔼可亲,面上瞧不出对方在打什么盘算,一向言语时,便格外客气。 可谁知,只聊了没两三句,这位陈师爷便说要辞官回乡。苏若品也不清楚,这陈师爷心底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他既要走,与自己又不甚相熟,倒令苏若品想着,走便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 可陈师爷走了,苏若品自然还是要找新师爷的,李唐师爷那边已被自己提成谯县县长,这边紧急缺人,苏若品也只得挂布告招人,未想这一招,将什么牛鬼蛇神,都给招了出来。 第一个来的,便是那恼人的陈子言,他这人为求名利,向来对这官场风声看的紧,如今一听说苏若品这老朋友在招师爷,二话不说前来拜访。 苏若品自不想与陈子言扯上关系,一听对方来,忙以周折劳顿为由拒了,这一拒后,王御那老家伙便当苏若品这是身子骨不好,提着现熬的骨头汤去看望对方。苏若品只能抱着被子,一遍咳嗽一遍喝着王御的骨头汤,听其想讨师爷之位,还一口口夸赞苏若品有才识有见底,真是差一点,就将苏若品说动了。 可未等王御夸赞完,门外便来人通传,有位东方先生来此。 苏若品自然晓得是东方晨,未及犹豫,却见东方晨一路闯进屋,也不顾一旁小厮拦阻,直坐到苏若品床边,挤开了一旁王御,与苏若品问道:“听说你生病了?怎么不舒服?可是烦恼,不知该选谁做师爷?我来帮你好了,你看如何?” 未等苏若品开口,复听东方晨道:“对了!我这一路走来,都没个人拦着,我看你这府邸啊,得先找几个办事机灵的看家护院!” 那小厮这时才迎到苏若品面前,与东方晨气恼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拦着你不让你进,你推开我便进来了,还说我不够机灵?” 东方晨道:“那可不是?你可是不知,我与苏大人交往甚好,你问都不问便拦阻我,还不是不够机灵?” 小厮一时语塞,气的不知如何言语。苏若品只能裹紧被子,将小厮支开,转即与东方晨道:“不知东方先生来此作何?” 话音一落,王御忙插嘴道:“苏大人,你也该清楚,我二人之前在谯郡的干系,这位东方先生…真是听都没听说过,你可不会…不卖在下这个面子吧?” 苏若品心里防着东方晨,但对王御,也是喜欢不起来,毕竟王御这人点儿背的很,人又过于功利,逢迎了这么多年,如今也不过酒鬼一个,想必日后也帮不了自己多少。 思及此,苏若品只得两三句先将王御支开。回头剩下自己与东方晨两个,也懒得再与对方装模作样,一甩手掀开被子,与东方晨质问道:“你做什么总缠着我?” 东方晨一个坏笑,竟道:“喜欢你啊。” 苏若品一惊,后意识到,对方不过是在玩笑,复扫了扫衣袖,狠声道:“我知道是你跟梁大人那边举荐了我,我才有机会做这个郡长,但散骑常侍大人那边也曾举荐过我,所以,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当上这个郡长,说到底,我不欠你的,你想要的,苏某恐怕也给不了你,劝你不要与我纠缠!” “啧啧,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是喜欢你呢!”东方晨说着,从腰中掏出折扇,简略扫了眼屋中陈设,便道:“夫人这几日不是与大人吵架了,便是心里没你吧,再不然,就是刚死了。” “你说什么?”苏若品一惊,断然没想到,东方晨会说出这么一段话。 东方晨复解释道:“这屋中根本没多少夫人物什,就一件外衣挂在衣架上,旁的地方,也没有女子所用的针线盒之类,想必…夫人平常很少在屋中流连不是,即是如此,便也不常与苏大人待在一起喽!” 苏若品不禁冷笑一声,心想这东方晨聪明一世,却没想到,自己家的那位夫人,是个根本不喜绣花的野丫头,不过,如他所言,沈月夕和自己不亲近,却也是真真。 思索间,苏若品忽生一问,与东方晨道:“你是真想帮我?” 东方晨拱手,道:“东方晨所念,已全数与苏大人坦诚,苏大人怎可还不信呢?” 苏若品复问道:“若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还要留在我身边帮我吗?” 东方晨道:“在下家中有田有地,细细算下来,实在也不差钱的,如今想要来帮苏大人,也不过觉得,苏大人你人够狠够聪明,和如今朝堂上那些老头子不一样的,若是能入主洛阳城朝堂,在下会觉得,很开心的。” “这么说,你帮我,便是觉得好玩么?” 东方晨轻笑:“有意思的很,不是么?苏大人也该放心,你无钱无势,我就算是想要害你,又凭什么呢?” 苏若品语塞,半晌,与东方晨草草道:“明日来衙门报道,月钱…比陈师爷的少一半。” 东方晨轻笑,回身间,直往门口去。 拐角时,正巧撞上抱着一袋热栗子的沈月夕。原来这丫头早上时,便被门外的栗子味引醒,从苏若品的钱袋里抠出一串铜钱,便往门口去买栗子。 这会儿天气不冷,她便没穿外衣,抱着满是热气的栗子,一跑一颠反倒暖和。可谁知东方晨走步极快,这一不留神,便与对方撞上,栗子掉了一地,沈月夕哎呀一声,忙蹲下身去捡,根本也懒得在意,是谁撞了自己。 东方晨望了眼沈月夕蹲下的小小身姿,本不想理会的,可往前走了几步,却觉不妥,猜想沈月夕没发脾气,恐怕是个胆小的丫鬟,便好心回身,帮着对方捡栗子,一遍与对方道:“不好意思啊姑娘,刚撞到你了,可别忘了,这栗子若是自己吃啊,可要洗干净了,若是给你主子吃,就不必了。” 沈月夕一愣,这时望向东方晨,断是和心里的顾清风比,这东方晨也是极其好看的,一时看傻了眼,呵呵笑道:“知道了。” 东方晨亦与沈月夕望了眼,见其灵巧可爱,不由弯起嘴角,欲言又止间,想着日后,自己便成了苏若品的师爷,若真与对方有缘,再与这小丫鬟问话,倒也不难。 至此,东方晨帮沈月夕捡好了栗子,便起身离去了。从头到尾,也没注意到,沈月夕腰间挂着水玉,虽是穿的朴素,却也不该是个丫鬟。 沈月夕自没多做在意,虽觉东方晨长得好看,但并非顾清风,便算是再好看的人,也没什么重要。 回屋时,见苏若品正坐在桌边喝茶,便将落在地上的栗子捡出来,推到苏若品面前,好心好意般:“你要不要吃栗子啊?” 苏若品得了沈月夕关心,自然没理由拒绝,捡起一个,放在手中一夹,便将栗子肉挤开。 沈月夕坐在一旁,心里暗笑,面上亦一副古灵精怪。自想着,他日前喝醉了酒,对自己那样过分,这回吃了掉在地上的脏栗子,也算是解气。 苏若品却没想到这个,恐怕沈月夕一静下来,就要让着去找顾清风,开口时,刻意与沈月夕言起他物:“我忽然想起,从谯县走的时候,以为天好没带伞过来,谁知这几日,谯郡有下了秋雨,不如这样吧,下午我带你去买伞?” 沈月夕点点头,心里只想着,苏若品在吃脏栗子:“好啊!” 苏若品点点头,定定望了会儿眼前栗子,忽而将其放下。沈月夕鼻息一抽,还以为苏若品发现了什么,却只见对方端起茶壶,为沈月夕倒了一杯茶:“这东西吃多了,会上火的,你喝点茶,不然的话,我怕你晚上睡不着了。” 沈月夕懵了懵,反像是被栗子噎到似的,胸口堵得厉害,久而久之,越发觉着,苏若品对这有意无意的好,是如何不能视而不见,而自己对他的那些坏,也像是罪孽深重似的。 隔了好久,沈月夕才端起茶杯,望着杯中碎细茶叶,将袋中干净的栗子复丢给苏若品一些:“你再吃点。” 苏若品闷闷点头,时而偷望一眼沈月夕,暗藏心意尽于眉眼,万幸的却只是,沈月夕没再提顾清风的事,一边吃着沈月夕给自己的栗子,一边提心吊胆,经年累月,这情愫比之初时,竟还沉淀了许多。 转眼至了午后,苏若品得了空,便领沈月夕出来买伞,一路走过好几个纸扎铺,总算才看见一家样式不错的,门前摆着纯色的一套伞,由红到紫,看得人烟波斑斓。 沈月夕上去挑起头上一把红伞,便与苏若品道:“走了好久了!随便挑一把不好了?就这个吧!” 苏若品来回望着,却指向一旁另一旁绿伞:“我喜欢那个。” 沈月夕顺从着又拿起那把绿伞:“那就这把!买了就回家好不好?我累了。” 苏若品不仅道:“不过走了这么几条街,你就累了?” 沈月夕倒也不是真的累,只是觉着,和苏若品走在路上,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规规矩矩的,还不如在家里,可她不敢这么说,怕让苏若品觉着,自己是在意他了,只得无故韩雷。 正这般想时,纸扎铺来人言语,苏若品与沈月夕一回身,却见是东方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苏若品一见着东方晨,便不由生烦,尤其一见着对方笑,直想抬手扇对方两巴掌。 可苏若品好歹忍住了,小雨凄厉下落,当见东方晨一席白衣,走出纸扎铺时,顺手撑起一把红伞,美得如画中君子:“苏大人,怎么这样巧?” 苏若品苦着一张脸,将沈月夕拉到身后:“我该问你,怎么我走到哪,都能看见你?” 东方晨笑道:“这家纸扎铺,也是祖上家产,先前,在下不是与苏大人你说过,在下家大业大的么!” 苏若品一听东方晨说话,就不住的烦,心里还不甚确定,答应将东方晨留在身边,究竟是对是错。别过眼时,却见东方晨与沈月夕道:“咦?你不是……” 沈月夕一眼瞧出东方晨是早晨撞自己的人,一时心虚,怕对方将栗子的事说出来,忙闯到苏若品身前,与东方晨道:“我不认识你!” 凭空来这么一句,任是谁,都觉得有些怪。苏若品也像是习惯了一般,将沈月夕拉到一旁,与东方晨道:“这位是我家夫人,你…不要乱说话!” 这一句当头一棒,苏若品以为是因后一句,东方晨实则却为前一句。 气氛凝滞半晌,沈月夕方从苏若品身后探出头,与东方晨好奇忘了几眼,但觉栗子一事藏得安全,这才不再开口。 东方晨心里却像是被扎了根刺似的,好歹这刺不深,不过之前有点在意,如今从肉里一拔,轻敲便没了。回眸间,东方晨单手作揖,道:“那遍不烦扰苏大人与夫人了,在下先行告辞。” 即罢,东方晨撑伞离去,很快被熙攘人群淹没,远远露出一个红伞,渐进模糊。 苏若品撤回目光,这时意识到,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沈月夕的。沈月夕没反应,苏若品也不想撒开,后一路,便始终拉着她,提着一柄红伞,一柄绿伞,晃悠着回到家中。 隔一日,苏若品与东方晨入了谯郡衙门,从头到尾,只简单说了几句话。 苏若品问的有心,东方晨应得却是无用。不多时,苏若品终觉出不对,与东方晨道:“说好了来为我做事,你如今是怎么回事?莫不成,你来此,就是为了消极怠工,坏我好事的?” 东方晨坏笑,反问道:“大人有什么好事?” 苏若品阔袖一甩:“没有!我找你来,也不过是相比之下,更厌恶王御与陈子言罢了,要堵住那些觊觎师爷之位的人,便是找一个没人敢说闲话的,堵住悠悠众口。你若是什么都不想做,我也不管你。” 听此言,东方晨上前,夺过苏若品手中案宗,认真道:“我自然不是来坏你事的,即是当初觉得,你与我有缘,我便要帮你,不管其他什么事,我即下定决定,便不会食言。” “其他事?”苏若品摸不着头脑,难免问道:“我哪里惹到你?” 东方晨不语,彼时门外有声响传来,一位衙差搀着一素衣老者入内。 苏若品望向老者,乍一看时,不免觉着,对方有点眼熟,可一时,什么也捉不住,回眸与衙差问道:“这位是……” 衙差道:“启禀老爷,这位是刘中调刘先生,前日听说了老爷你在招师爷,这才从汲郡赶过来,也是没想到,老爷你已招到了师爷,属下见刘先生年事已高,不忍心直接赶他走,便带他来见见你。” “哦?”苏若品眉目一挑,似是来了兴致,与刘中调笑道:“不知老先生,先前在何处高就?怎么如今跋山涉水,也要来谯郡做师爷?” 刘中调拱手,托着下巴上一撮白胡须,与苏若品道:“在下早前也是这谯郡一师爷,后来胡宝巨大中正出了事,在下因与他曾有往来,便被王仙老郡长辞官,如今听说谯郡在招师爷,自然想回乡,也好晚来找个依托。” 苏若品煞为满意,回头与东方晨道:“看来这位刘老先生,比某些人要更有经验,也更应得啊。” 东方晨像耍了小脾气似的,直白问道:“某些人是指我么?” 苏若品不置可否,暗想一二,与二人道:“既如此,我想谯郡也不差多招一个师爷,不如二位均做苏某的师爷如何?这官员手下,养一两个门客也实属往常。我即招了东方先生,如今也不好拒了刘先生,不如都留在这里,可好?” 东方晨却像是犯了小姐脾气,肩膀一歪,与苏若品道:“谁要做你的门客?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话毕,东方晨阔步往外走去,苏若品当然也不珍惜东方晨,但见对方要走,根本也不想挽留,只道:“你又要做什么去?” 东方晨走到门口,滞了片刻,道:“茅厕而已,你慌什么。” 苏若品急促收回目光,根本也懒得与东方晨抬嘴。后来几日,刘中调与东方晨均作为师爷,前后跟在苏若品身边。 苏若品一时有了依托与两个聪明脑袋,人也像是有了底气般。郡长之位,比之谯县县长之职要重要许多,俸禄拿得多,再加上那些富商豪绅给自己的油水,苏若品吃得好睡得好,又没大案子可烦,且先安稳了好一段时日。 也是初初升官,苏若品认定了,一时半会儿,还是很难找到机缘晋升,倒不如享享安乐日子,先看透这东方晨是何用意,才是关键。 然说到底,如东方晨所言,他真真是没什么阴谋诡计,想做苏若品的幕僚,不过是觉得苏若品足够聪明,能不显山不露水的杀一个人,还如此淡然处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个有资格爬上洛阳城朝堂的人才。 可即是这般的人才,若是没有自己所助,行差踏错,很可能就此毁了。他东方晨自小熟读兵书攻略,自少时将朝中宰相大人的幕僚推上高位后,便没动过帮人的念头,这回看上苏若品,也不过觉得与对方有缘,看他眉清目秀,顺眼的很。却不想,一与对方近了,反倒看他们家的那位小夫人,更顺眼了。 东方晨自问是个随性的人,因此知道了沈月夕真实身份后,便没多想过。只是每每与苏若品见着,就不免想起沈月夕,那日小雨依稀下,对方天真清澈的一张脸,真是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抬手去试探…… 可终究,东方晨再是随性,也要克制着自己,莫名欢喜上一个自己想要施舍者的夫人,真是听起来,都觉得荒谬。 好在不过几多时日,谯郡便有了案子,是一家卖菜肉包的摊主,平白被人捅了两三刀,翌日清晨被人瞧见,倒在巷口血泊之中,一双眼死死瞪着天空,瞳仁漆黑一团。 苏若品到了巷口,差点被那股猛烈血腥味呛到吐,回头间东方晨正有说有笑,与刘中调问道:“老先生见多识广,听说这人死前,眼前会有凶手的成像,不知是真是假啊?” 刘中调一脸苦闷:“人云亦云,若是那般,案子不是好破多了?” 东方晨仰天一笑,转即见苏若品在瞪自己,竟还问道:“怎么了?” “怎么?”苏若品受不住这股腐蚀气,始终用手帕掩面,声音出来翁里瓮气,与东方晨苛责道:“这里出现了命案,你还在这有说有笑,不好好想一下,究竟凶手是何人么?” 东方晨正色,断然道:“小摊主平日没与人结过怨,邻里乡亲关系也算和睦,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过失杀人,可能是路过的小乞丐讨要包子,接过不成失手伤了人,再有一个,便是这小摊主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被人灭口。” 苏若品听东方晨第一个推测,很自然想到沈月夕,转念,与东方晨道:“灭口?这谯郡风平浪静,你可是收到什么风声,才有此般推测?” 东方晨摇头:“我又不是大人您,哪里知道,这谯郡今日来,有什么事发生!” “你!”苏若品气的撂下手帕,后也没多和东方晨争辩些什么,总觉着,东方晨这人,性格实在是怪,一时聪明机警,却不同半点事理。 令人将菜肉包摊主陈百路的尸身抬回府衙,与刘中调商谈一二,便定下了,从此后,刘中调跟着苏若品外出查案,东方晨只负责处理书房案宗,帮苏若品在府衙内出谋划策,至于出门的事,就不劳烦东方晨丢人现眼了。 东方晨倒也自在,想当初,梁大人那蠢笨角色,可是去哪里,都要带着东方晨的。是怕他自己凭借着上品之位,却破不了一个案子。如今这苏若品聪明得很,又有那大智若愚的刘中调从旁协助,东方晨轻松不少,也有了些时日,在苏若品的书房中闲来无事,看看书喝喝茶。 即是一直待在府衙,东方晨是没缘见到沈月夕,却不想,这两人才更像是上天注定,一日午觉醒来,推开窗格,便与蹦跳着钻进府衙的沈月夕,撞了个正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原来这几日,沈月夕从末秋的土地里,惊奇地挖出了两只蛐蛐,从此后,便整日和那些世井老大爷般,蹲在门槛斗蛐蛐。 也是天气冷下来,沈月夕又不太懂蛐蛐这玩意儿,生怕他们冻死饿死,往罐子里塞了好些蚕叶。翌日醒来,沈月夕迷糊糊听见苏若品洗漱穿衣,不过多时出门后,她才懒洋洋爬下床,一睁眼往罐子里看,却见其中空荡荡一片。 也不知那两只蛐蛐,是何时吃光了蚕叶从罐子里跑出去的,屋子里来回兜了好几圈,都没找见那两个家伙踪影。沈月夕急了,出门时撞见小葵,忙与对方问道:“苏若品呢?他去哪里了?” 小葵自上回与苏若品服软后,这阵子在郡长府过得风平浪静,也是众人清楚,小葵和沈月夕关系要好,待在苏若品身边时日也长,府中下人,均自觉尊称小葵一声“葵姑姑”,即是过得这般安然,如今的小葵,就算是想走,也断断不敢与沈月夕测谋,别扭过去后,见着沈月夕,也好正常言语:“早上时便去府衙了,怎么了?” 沈月夕想了想,复道:“那他穿衣服了么?” 小葵一怔,哭笑不得:“当然穿了啊!” 沈月夕心想,指不定那几个蛐蛐在屋中找不到,便是掉在了苏若品衣服上,也不顾那两个活物,很轻易便找不见的,蠢乎乎便往府衙去找苏若品。 可至了府衙,却听衙差说,苏若品早与刘中调出门查案去了,是那菜肉包摊主的案子,平白没结仇的人忽然死了,要想找个嫌疑人都是很难。 沈月夕却只在意蛐蛐,本是准备问衙差,该去哪找苏若品的。却被衙差好生劝着,回府内等着苏若品。 沈月夕不乐意,可对方不与自己指个路,她也不知该去哪里找苏若品。尴尬着与衙差僵持许久,衙差无奈,也只得请这固执的苏夫人进府衙坐坐。 沈月夕便第一次进了府衙,因是苏大人不在,这府衙中人也显得比往日懒散,沈月夕这一年多前,还是个小毛贼的落魄乞丐,如今进了威严耸立的郡府衙门,也没什么肃然起敬的姿态。 坐下后,衙差命仆人给沈月夕倒了杯茶,沈月夕只喝了两口便撂到一旁。衙差见沈月夕还算老实,便起身往一旁去了。 沈月夕说是老实,实在也不知做些什么,从来她脑子里,除了玩就是吃,当初一个人做乞丐讨生活时,就为了这两样忙活,如今饭来伸手,想玩什么都有,整个人也老实了许多,多半,是因无聊。 正失神时,耳边奏起一声鸣叫,沈月夕也不得肯定,是耳鸣还是如何,一转头往角落中望,总觉着看见有东西跑过,警惕起身时,却捉不到任何。 可沈月夕明明觉着听见了什么,心有余悸着往前走去,一路便走到了府衙书房外,实在,她也不知在找些什么,只是蹦蹦跳跳着,便入了东方晨的视线。 “苏夫人?” 东方晨轻轻唤了声,是觉着,就算自己心中再有波澜,她即来了,自己也不好装作没看见。 沈月夕这时抬眼,蹲在地面的角度往上看东方晨,只见他一席净白衣衫,衬着竹木窗格,淡雾星点,更显绝色倾城。 “你…你是那个人?”沈月夕这时才想起,自己还不认识他呢。 东方晨微微一笑,转身从屋中走出,与沈月夕道:“在下东方晨,夫人你唤我东方便好。” 沈月夕点点头,坦诚道:“我叫沈月夕。” 东方晨敛眸:“那也要唤你夫人,不然不合规矩。” 沈月夕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眉目扯向一旁角落,问道:“你刚在这里,有没有听见蛐蛐声?” 东方晨往沈月夕望的方向瞧了瞧:“这时节,哪里还会有蛐蛐了?” 沈月夕跟着嘟囔道:“是啊,可我明明……” 东方晨瞧出沈月夕不开心,思索间,与对方打趣道:“你喜欢斗蛐蛐吗?原来夫人喜欢玩这种东西?” 沈月夕“啊”了一声,怕是这番举动,让东方晨瞧出什么,反应更显拙劣:“我…我没有,我只是好奇……” 东方晨复问:“那夫人平日喜欢玩什么?” 沈月夕也不确定,究竟哪些东西,才是郡长夫人应该玩的,不过有一个,她倒可以肯定:“我平日,就绣花喽!” 东方晨轻忽一笑,料定沈月夕是在撒谎,却也懒得戳穿,顺手从腰间掏出白折扇,故作安然地扇了起来。 沈月夕望着东方晨折扇,嘴角扯动间,忍不住与东方晨问:“都秋风天了,你还热啊?” “啊?”东方晨扇扇子的手一滞,不甚自然着笑道:“还…还行。” 沈月夕跟着傻笑,本性便是平易,轻易便能与人亲近,开口时,与对方嬉笑挖苦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我听苏若品说,这里可都是聪明人做事的地方。” 东方晨心绪一措,不禁道:“苏……苏若品?怎么夫人直呼大人名字?” 沈月夕眼珠一转,忙道:“哦…那个,我怕我跟你说我夫君,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么!所以才和你说清楚点喽!不过好像不合规矩…你不要告诉苏若品哦!” 东方晨眨了眨眼,点头间,态度仍是温黁:“好。” 沈月夕嘻嘻一笑,忽又想着,自己的蛐蛐就这么找不见了,日后也不知玩些什么,叹气间,听东方晨提议道:“夫人来找大人的吧?不过大人这时还没回来,要不,夫人跟我去后院逛逛?” 沈月夕直白道:“这府衙的后院有什么好逛的?花都没有吧!” 东方晨一愣,后笑道:“是啊,我这人还真是蠢。” 沈月夕怔了怔,但想东方晨这人是真蠢,又不禁有点心疼:“你也不要难过,这世上不聪明的人还是多的,我本来也以为自己聪明,可遇上苏…我夫君之后,才发现自己懂得实在不多,你放心吧,你日后在府衙做事,早晚会变聪明的,不要伤心。” 东方晨不禁低下头,想笑又不敢笑,怕惹沈月夕生气,竟只点了点头:“好,可…我如今还是蠢的,不如,你陪我去后院逛逛?” 沈月夕乐得自在,想着反正没事干,便点头应下。 一路往后院去逛,沈月夕因是对地界不熟,像只活跃的小鹿般来回张望跑跳,东方晨于她身旁牢牢守着,与自己念叨时,是说要看好苏若品的夫人,心底里,却多半有他意。 好在走了不多时,沈月夕便老实了,腹中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那两口茶水,一张小脸这时才彻底清醒,素净小脸不施粉黛,杏眼桃腮,却也堪称明丽。 东方晨见沈月夕略有怔色,悉心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沈月夕捂着肚子,难过道:“我有点饿了,早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哦……怎么夫人会没吃东西?府里下人都……” “不怪他们的,是我跑出来早了。”沈月夕说着,转眼瞄向远处,茅草屋上燃起一缕袅袅青烟,行走江湖的沈月夕对这类地界格外敏感,一见便是后厨房,拉着东方晨便道:“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东方晨顺从着,入屋时见厨娘与几位大师傅正烧火炒菜,屋子里油腥味极其浓重,好歹他不厌恶,却怕这地方惹沈月夕不喜,阻拦道:“这饭菜估摸着还没烧好,不如你与我出去等等吧?” 沈月夕却不在意,小鼻子一闻见烟火味,难免馋的走不动道,猫着身子走到厨娘身边,好声好气道:“大妈,能先给我点油豆腐吃吗?我饿了。” 厨娘一听是个小姑娘声音,本不想理会。转眼瞄见东方晨在身后,看人下菜碟,便夹了一碗给沈月夕。 沈月夕乐呵呵抱着碗往外头去,还当是自己辛苦讨来的,与东方晨热络道:“来,你也尝尝,我记得刚来第一天,苏若品就说这个油豆腐好吃来着,可是他说给我带,又次次忘记!” 东方晨点点头,这时猜想,沈月夕是习惯了唤苏若品名字,可即是苏若品那般规矩的人,又怎么会娶沈月夕这样肆意女子?真是古怪。 沈月夕也不知东方晨在想些什么,但觉对方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是平易近人,当个好朋友,倒很是不错,便凑近与对方问道:“不过,你到底是在府衙做什么的?” 东方晨也不想着糊弄沈月夕,便道:“我来做苏大人的师爷。” “师爷?”沈月夕单纯想了想,道:“苏若品的事业,不是要聪明人么?你也可以做苏若品的师爷?” 东方晨将一整块油豆腐塞入嘴中,顿了一顿,道:“你骂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沈月夕一愣,忙摇手道:“不是啊!可我记得,李师爷他们都很聪明的,有时候说话我都听不懂,你怎么……” 沈月夕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片刻,慌张笑道:“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我也不聪明的,都不知道怎么说话。” 东方晨忍俊不禁,俊俏眉眼愈发撩人:“我看出来了,这么说,我还是比你聪明一丁点。” 看得出东方晨很会扣字眼,这个“一丁点”形容的妙,看来不像是说谎,但也不让沈月夕觉得二人有距离,待不多时,两人将油豆腐吃完,复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光是听沈月夕讲话。 原来她就是个活泼的人,只不过,之前被徐翠英和苏若品压制着罢了,如今遇上了无需畏惧的人,话自然就多了起来,一会儿谈天一会儿说地,细细想下来,也不觉着两人说了什么有用的,但聊得却很开心。 东方晨一路话都很少,故作一副老实蠢笨的模样,暗自端详沈月夕言行举止,便瞧出她见底不高,准是大字都不怎么会写的粗野丫头。可奇怪的是,这样粗野的女子,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天真可爱,明眸清亮灵气的很,一见便惹人欢喜。 方适时,沈月夕正说起谯县的天似乎要比谯郡的好,远处已踱步而来,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便是苏若品与刘中调。 沈月夕之前没见过刘中调,如今见苏若品身旁跟这个老头子,暗戳戳望了好久。 苏若品却一脸凝重,见沈月夕不知怎么跑来这里,还和恼人的东方晨待在一处,便心生烦乱,开口便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沈月夕直道:“我来找你啊!不过估摸着,现在也没用了。” 苏若品愣了一下:“什么没用了?找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沈月夕探手,揪了下苏若品衣袖:“你身上,有没有蛐蛐?” 苏若品复是一愣,转了小半圈,道:“怎么会有?就算是有,也早跑掉了。” 沈月夕狠狠甩开苏若品衣袖,自道:“所以没用了么!我的蛐蛐跑了,又没得玩了。” 苏若品当着东方晨与刘中调的面,也不好与沈月夕教训,目光软了软,只道:“好了,过阵子我闲下来,给你买点好玩的,别玩虫子了。” 东方晨彼时侧目,与苏若品轻忽一瞟,煞有心思的低下头。苏若品心头不住一抽,想直接与东方晨问,却又在意着周遭旁人,回眸与刘中调望了眼,道:“刘先生,将今日我与在外查到的事,与东方先生说一说吧,我也有些话,想与我夫人私下聊。” 刘中调拱手作揖,这时才望了眼沈月夕,目色一滞,继而轻描淡写着,与东方晨往远处去。 苏若品与沈月夕各怀心事,显然都没注意到,刘中调的丝丝反常,一路往府衙外去时,听苏若品与沈月夕格外热烈着问:“蛐蛐也没了,之后可玩什么?” 沈月夕无趣摇头:“我怎么知道!” 苏若品复问:“之前的纸鸢,玻璃球都不好玩了?” 沈月夕想了想,从袖中掏出那颗绿幽幽的玻璃球:“一个球,现在看起来,只是漂亮,没有蛐蛐那活物好玩啊!” 苏若品轻弯嘴角:“那我过几日,给你买只鸟回来养?或者兔子,猫,你喜欢哪个?” “鸟?兔子……”沈月夕摇摇头,嬉笑道:“猫吧!我怕兔子养肥了,我就忍不住烤来吃!” 苏若品扑哧一笑,不住道:“你是有多馋?自己养的兔子,也舍得吃掉?” 沈月夕理直气壮:“我是饿过来的!不管什么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何吃了。” 苏若品忙问道:“那我呢?你看见我,也想吃了我么?” 沈月夕傻呵呵笑道:“吃你?你的肉那么少,骨头那么多!塞牙缝都不够!” 苏若品语塞,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僵僵笑了两声,扯回原话:“这么说,给你买一只猫了,我上回和刘先生往早市查案时,好似看见有个小孩子,和他家大人在卖小猫崽,什么花色的都有,你明早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喜欢哪只,直接买回来?” 沈月夕点点头,却又犹豫:“可…我万一不小心养死了怎么办?我没有养过什么东西,万一猫死了的话……” 苏若品瞧出沈月夕忧愁,刚想与其安慰劝服,却听她继续道:“猫的肉也不能吃呢……” 苏若品复是一塞,故作懊恼着取笑她两句,也没再多说,夜里躺在一张床上,见她来回翻了几回,很快也睡下去了,侧目见她睡得安然,眼前不禁怅惘,只想着,日后给她养一只小猫,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都会来问自己,但凡女孩子,都该喜欢猫这般可爱的活物,日久生情,指不定对自己,也能生上几分情意…… 这般想着,苏若品当夜没怎么睡下,闭眼养神,直至窗外绽出丝丝白光,苏若品即刻起了床,揉揉眼睛,回身将沈月夕推醒:“起床了小懒猫,还要不要养猫了?” 沈月夕不情愿着翻了下身,哀怨道:“都说我是懒猫了?还要再买猫吗?” 苏若品披上外衣,忙蹲到沈月夕眼前:“你什么意思啊?又不想要猫了?昨日可说好的,快给我起来。” 沈月夕无奈,也只得起身,草草披上件外衣,便要往门口去。 结果一开门,便迎上一阵刺人风雪,苏若品忙从身后拽出条毛毡斗篷,披到沈月夕肩上,怨声道:“这么冷的天,你还这么冒失!” 沈月夕打了个哆嗦,与苏若品往外走时,仍不住打着退堂鼓:“好困啊!这么冷的天,估计都没有早市吧?” 苏若品却态度坚决,恐怕是昨夜想了太多与猫有关的事,如今非要给沈月夕养只不可:“怎么没有?你放心吧,没人像你这么懒!勤快的人,早早便起床了。” 可谁知,至了早市,那家买猫的摊子却真的没开。苏若品惹沈月夕一阵数落,后来几日去,却仍坚持往早市去寻猫摊。 刘中调偶尔早晨去找苏若品说事,也是说着说着,便被对方拐到了早市,这时一问,才晓得,苏若品是找猫摊。 刘中调但想着苏若品对家中夫人上心,开怀之际,便帮衬着找到了那家猫摊的主人,原来这几日风雪大,老人家也不愿带着孙女去外头摆摊,再者前几日,有几位小姐见小奶猫可爱的很,买了好几只,这回就剩下一只大母猫和两只小奶猫,一只通体黑色,一只黄白相间,苏若品也不晓得沈月夕会喜欢哪个,但想着,黑色看来不吉利,便花高价,买下了那只黄白相间的。 回家路上,苏若品满心喜悦,与刘中调言语其那凶杀案时,亦不由得喜形于色。刘中调是过来人,见此情形,忍不住与苏若品扯起闲话:“看来大人您对家中夫人,是真真喜欢。” 苏若品温声笑道:“没得法子,她既嫁给我了,我便一定要对她好的。” 刘中调不由赞叹道:“能遇上大人这般良人,也是郡长夫人的命好。” 苏若品一听人这般说,心里便不由怪罪,为何这些道理,旁人总是看得比沈月夕要清楚,转念瞥向刘中调胡须,思绪一闪,转而道:“对了刘先生,记得初初见你时,本官总觉得,在哪里与你见过?你可是记得,我二人之前,是否见过?” 刘中调眉目忽闪,态度掩的深沉:“下官年纪大了,实在记性也不是很好,即是大人你都记不太清,便也别指望,能让下官记得了,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苏若品摆摆手,实在也不在意:“没什么,我也只是想起来问一下,想当初,我第一次看见上任谯郡师爷陈田时,也觉得略微眼熟,恐怕也是我这人几分眼盲,刘先生莫要怪罪才是。” 刘中调目色一闪,继而笑道:“这个自然不会,想必大人这几日因案子的事,才会多心如此,该喝些安神补脑的汤药调补一下,不然的话,恐怕大人的身子,是要熬不住。” 苏若品谢道:“多谢刘先生关心,不过本官如今还年轻,这一时想错了倒也正常,汤药,我看是不必了,那种东西苦的很,再者味道也不好,我若是喝了,让家中夫人闻见,恐怕她要吵着让我去书房睡呢。” 刘中调呵呵一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郡长夫人,这郡长夫人,可真是有福呢。” 苏若品温然一笑,与刘中调言语间,很快回到郡长府,本是想请刘中调进屋喝口茶,对方却婉拒。苏若品本也不真心多留,抱着小奶猫心满意足着往里屋跑。 刘中调于门口望了许久,待苏若品彻底没了身影,脸上攒起的笑,才渐渐凝滞,回身时,袖口拳头,不由一个收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0章 第六十零章 另一边,沈月夕正坐在床头玩耍那颗玻璃球,是日子无聊,她有吃有喝,一张小脸比之与苏若品初见时,要圆了一小圈,不过沈月夕并不在意,苏若品也未有提及,一颗心拴着对方,只觉得,她再是圆滚滚的,也是极其可爱。 入屋时,苏若品刻意将小奶猫藏在七宝盒中,致使沈月夕见了盒子,当是有好吃的,蹦跳着往苏若品身边扑,喜盈盈问道:“什么东西?” 苏若品将八宝盒放到远些的地方,与沈月夕故弄玄虚:“你猜?” 沈月夕想了想,道:“谯县的煎饺煎包!还有豆花小馄饨!” 苏若品眯起双眼:“你也傻丫头,眼睛里只有吃的,看你的小脸,圆了好一圈。” 沈月夕忙捧住双腮,恐慌道:“真的胖了很多么?” 苏若品点点头:“可不是!” 沈月夕却没心没肺道:“胖了好啊!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饿了!” 苏若品无奈,摇头间,敲了敲八宝盒侧壁,里头便传出一低咛咛的猫叫声。沈月夕稀了个奇,探头间,将耳朵往前凑合:“有声音哎!那是什么东西?” 苏若品将八宝盒盖子掀开,小奶猫便冷不丁将头伸出,一双泛着绿光的大眼睛,玻璃球似的剔透好看,沈月夕一眼便看上了,上手将小奶猫抱在怀中,疼惜顺着小奶猫背上的毛:“好可爱啊!原来猫小的时候这么好看!” 苏若品见沈月夕喜欢,心里亦乐得开怀:“怎么?之前没见过这样的小猫?” 沈月夕点点头,鼻头紧紧,模样生动可爱:“对啊!我之前在泸州那会儿,在破庙里和好几只黑色的大野猫抢饭吃呢!它们爪子厉害得很,我才想着,这猫啊!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听说,它们有九条命的不是?若是弄死了,它还会活过来,找我报仇呢!” 苏若品嗤笑道:“什么啊?你这丫头何时这样迷信?” 沈月夕瞪眼:“没有啊!这些都是乞丐伯伯们和我讲的,还有很多其他的故事,有茶馆听来的,还有从人贩子口里得来的,我后来,便靠讲这些神怪故事,赚那些乞丐弟弟的铜板,可赚钱了呢!” 苏若品轻忽一笑,转即与沈月夕问道:“不过…你竟是从泸州过来的么?” 沈月夕点头,坦诚道:“这大江南北啊,我也算走了一大半呢!记得我在泸州的时候,还很小很小,还没被人贩子拐走,整日就和几个小乞丐待在破庙里,就那几只大野猫啊!总是抢我们要来的饭,气死人了!” 苏若品从没听沈月夕说过这个,不由道:“我还以为,你从小便被人贩子拐走了,原来之前,还是个小乞丐啊?” 沈月夕道:“是啊!不过这些事啊!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想起来了,这样算的话,我在被人贩子抓到之前,还做了好久的小乞丐呢!” 苏若品跟着问道:“那么,指不定你日后还能想起,自己的父母是谁。” 沈月夕目色一黯,低头玩弄着小奶猫的下巴:“想起他们有什么用?” 苏若品道:“怎么你不愿意想起他们么?” 沈月夕摇头:“我不愿意,从小到大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想起他们有什么用?我对他们又没有感情!” 苏若品温然道:“倒也是,只不过,这天意难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亲生父母真来找你,你可如何是好?” 沈月夕煞为认真地想了会儿,乐哉哉道:“看对方是谁喽!要是有钱的大爷,又愿意养我,我就认他们喽!要是比我还穷,我就跑的远点,反正他们除了生下我,什么也没做过,我就跑的远远的,才不管他们呢!” 苏若品轻哼一声,却也没什么错可挑沈月夕,毕竟他父母走得早,自小被徐翠英带大,对这骨肉之情,看得亦不重,可嘴上,却道貌岸然与沈月夕教训:“怎么能这样想呢?你个小自私鬼!可要晓得,就算你父母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他们肯来找你,便是证明,当初不管你是如何与他们失散,他们如今也是知错了,你得懂得感恩,要知道,我爹娘走的早,若是忽然能出来一双父母,我可是羡慕死了。” 沈月夕也听的出来,苏若品这般说,是半点错没有的。可她偏是想不通,为何要对父母好,从小没人教过她这些,她自觉地,自己就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人,谁对自己好,自己也对他好便罢了,至于多余的骨肉干系,她根本不在意。 半晌,沈月夕没再开口,似是失神了好一会儿,沈月夕只是低下头,摸着小奶猫后背,晃悠着往一旁走去:“对了,这只猫吃什么?” 苏若品随意道:“随便吃啊!我们吃什么,给它吃什么就好了,对了!猫喜欢吃鱼,还有老鼠,老鼠等它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捉,我们平日里,餐餐喂它几口鱼骨头便好!” 沈月夕点点头,复听苏若品道:“不过!你不想着,给这只猫起个名字么?” 沈月夕愣了愣:“猫还要名字么?猫不就是猫喽!” 本以为有了猫,苏若品与沈月夕之间的关系能更为紧密,靠着一个活物,就像是两人有了一个孩子,可见沈月夕这般不上心,令苏若品几分不悦:“但凡是个活物,都该有个名字啊!你不给它起名字,那你日后唤它什么?” 沈月夕瞧了眼怀中小猫,正见对方一个激灵,将头往一旁扭去:“小猫啊!” “那它日后长大了呢?” “那就叫大猫呗!” “……”苏若品被沈月夕堵得无话,回身时,只为自己倒了杯茶水,用力往嗓子里灌。 好在小猫在府中待了没几天,沈月夕是越来越喜欢了,有几日,甚至睡觉都要抱着对方,早早晚晚,心上装的全是小猫,也不间瞬与苏若品争吵,想着要去幽州找顾清风了。 其实早些时候,苏若品是得了顾清风信的,昔时,听两位从幽州来的名士言语过,如今幽州的妖孽作乱之事,早早便平息下去,是有位从天山上下来的道士与顾清风联手,才将那传闻中的妖孽降服,可至于那妖孽究竟为何,自始至终没人说破。 苏若品也不在意,只听来人言语,顾清风本是从谯郡调派过去的人,这事一了,顾清风本该回到谯郡,却听说,那幽州州长惜才,坚持要留顾清风,再者那道士,听说也与顾清风相交甚好,后又听说苏若品调职谯郡郡长一事,登时定下,不再回到谯郡。 苏若品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下,好生送走了两位名士,自想着,从今日起,只要沈月夕不念,与顾清风的缘分,便算是彻底尽了。 这般想着,苏若品平日往府衙去时,也很少唤人盯着沈月夕,心思从沈月夕上渐渐收回,这时才又发觉,自己请来的两位师爷,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对劲。 本来以为,东方晨一个聪明机警的人,百般讨好着来为自己做事,该是尽忠职守,可如今,却整日待在府衙书房中看机关书睡大觉。另一个刘中调老先生,表面上大智若愚,做事也是上心,可平日里,除却待在自己身边,更多时候,也不是待在家中,犹记一日,苏若品半夜从府衙往郡长府回,巷口处便见刘中调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行动之快,真是让人怀疑,对方是有轻功的。 可倘若刘中调真是深藏不露,那么留在谯郡,做自己的师爷,还要与东方晨抢活儿干,是为了什么呢? 苏若品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他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可是不愿被旁的事干扰,大好仕途功亏一篑。 思及此,苏若品终动了心思,要开始暗暗查一下刘中调。 方便的是,苏若品是郡长,刘中调又自称是谯郡人,苏若品只消翻翻案宗,按照姓氏搜一下刘中调的人名,便能查见前一年的人口记录。这一查不得了,苏若品竟一直都不晓得,刘中调这个名字,竟根本不在谯郡名册上。 也就是说,刘中调这个名字,要么是个假的,要么就证明,刘中调根本不是谯郡人。可他为何要撒谎,为何要以归乡为由子,来到自己身边。越是苦恼思索,苏若品便越是不寒而栗,且不管这背后有个多大的阴谋,苏若品都一定要查出来。 至此,苏若品白日里,装着与刘中调查案子,私底下,却偷偷出入了刘中调那简陋住所几多回,就在刘中调悄悄翻查谯郡名册之时,苏若品也开始在刘中调的屋子里来回查看,一个找的有模有样,另一个,却落得一头雾水。 自然,一头雾水的那个,是苏若品无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说到底,苏若品终究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找东西不甚在行,也是没回儿去刘中调屋子里翻查时,总是畏首畏尾的,生怕刘中调忽然回来,毕竟他不是什么会功夫的,有时候,跑都没有沈月夕的小猫快。 不过好在,苏若品知道找见那张画着月牙图案的羊皮纸时,都没被刘中调发现。 那羊皮纸藏在一青瓷花瓶的小底座下,可谓掩的精细,可上头除却一月牙形状,便没有其他,苏若品左右看不出什么,但想着,这图案定和刘中调留在谯郡有关,将其叠好放回青瓷花瓶底座下,四周望了一眼,本是准备下回再来,却不小心扭了下青瓷花瓶。 那些传闻中的机关密道,苏若品还只在书中看过,再者说,提及这些机关密道的书,多半将这些东西描述的玄之又玄,苏若品初初见时,难免愣住,片刻,冒着被鬼怪吃掉的胆子,往忽然现出的暗道中走去。 可直走到了尽头,苏若品仍是什么也没找见,密道之中,不过一石室,空荡荡的四壁,中央摆着一镶在地上的巨石,其上平整光滑,两边各垫着一块草席,看样子,倒像是那些世外高人用来闭关休息的处所。 苏若品于其中绕了两三圈,发现没什么特别,便转身往密道外去,本心想着,过阵子再来这查看一番,一抬眼,却撞见刘中调。 苏若品当时还没出密道,一见着刘中调,差点像转身往回走,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回身时,故作一副讶然姿态:“刘先生,你怎么在这?” 刘中调目色一滞,反道:“下官还想问问苏大人,为何在我家中?” 苏若品对答如流,早先也想好了,倘若事情败露,该如何挽回:“这是你家?本官不知道啊!是有位线人,与我说这间古屋有古怪,本官才来此的,你看,果然有个密道不是?不过…这怎么是刘先生的家么?” 刘中调面无表情,与苏若品认真望了许久,旋即笑道:“大人是何时怀疑下官的?” 苏若品仍坚持道:“我没有怀疑你啊!我怀疑你做什么?刘先生可千万不要误会,本官真的不知道,你竟是这古屋的主人,因此才来查案,还想着,是否与菜肉包摊主陈百路的案子有关呢!没想到这屋主是你,本官看,这其中定有蹊跷!” 刘中调却像是早早看出什么,与苏若品平静道:“大人不用这般与下官说,大人怀疑下官,下官也是清楚,这便表明,大人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也不枉,当初下官想着,是否该将一些事,告诉大人。” 苏若品将身往一旁撤了撤,显然抱着几分忌惮,深怕刘中调嘴脸忽变,将自己一刀捅死。 刘中调的反应,却出奇平和,将身让开,刻意令苏若品有空间从密道中走出,一只手旋转青花瓷瓶边缘,便将密道关上:“这谯郡,刘某也算待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遇上苏大人这样机警的人,也是不易。” 苏若品将身往后退了退,实在也不知是否该与刘中调摊牌,只听其道:“大人若是真对下官的事感兴趣,下官便与大人坦诚告知,只是要清楚,这事关乎性命,大人知道了,除非是死,恐怕这辈子,都不得与人言。而倘若大人走漏了风声,不止是大人,恐怕连下官的性命,也是不保。” 苏若品心头一凛,一只手紧紧收在袖中,指甲发狠攥着手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中调神色格外认真,上前小半步,想要将苏若品吃掉似的:“在下并非与大人玩笑,此事有关性命,在下来谯郡多年,也不过是为了寻一个人,这人若是寻到了,你我二人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若是寻不到,大人也看得出来,下官如今年老体衰,恐怕是支撑不了几多时日,日后这人,还要靠大人来寻!” “寻人?”苏若品紧了紧眉,忽而不想知道,刘中调究竟要寻得是什么人了,毕竟他还有大好前程,可不想一朝踏错,被刘中调这老头子坑了。 刘中调却显然看重苏若品,复道:“大人,你从那密道出来,该清楚,这普天之下,想要修筑一条密道,可需能工巧匠,而能将这巧匠调来的,并非等闲之辈。下官表面上是为你做事,但令下官一大把年纪,还死死守在谯郡这地界的人,可是另有其人,大人若是不想知道,出了这门,若是能守口如瓶,下官也愿放过大人,可若是大人想知道,可要清楚,这其中利害。” 苏若品心神一沉,这番料定,派刘中调来的人,恐怕是洛阳城正宫内的人,自己倘若牵涉其中,也无法确定是好是坏,可若是自己如今不从,恐怕出了门,不过几日便被刘中调所言的人灭口,是死是活,如今还不如搏一把:“好!你告诉我吧。” 后从刘中调古屋中出来,苏若品一如往常,以至往府中回时,沈月夕还当苏若品遇上了什么好事,抱着小猫与苏若品凑近道:“你怎么了?” 苏若品望了沈月夕一眼,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你相公我,恐怕又要升官发财了。” 沈月夕明眸一亮,跟着想起顾清风,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了片刻,不免惹苏若品道:“你这丫头,何时学的这样恭谨?” “恭谨?恭谨是什么意思啊?” 苏若品心情好,便只与沈月夕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有些事情啊,你不明白便不明白好了。” 沈月夕被苏若品绕的迷糊,使性子耸了耸肩,抱着小猫往远处去。 后来几日,苏若品便与刘中调早出晚归,大多时候,也是在府衙内的机关房中。沈月夕捉不着他人,开始时有些奇怪,后来便有点想了,毕竟他如今在沈月夕心中的地位,已然有些不一般。 可沈月夕便是再想,也不愿主动与苏若品问,偶一日,沈月夕掰着手指头数算日子,发觉已有五六日没捉见苏若品踪影,不免更是心焦。也怪她平日好吃懒做,中午时睡回笼觉不算,早晚也睡得沉,不清楚苏若品日日归来,她睁开眼见不着对方,心里便当他没有回来。 终归也是到了忍不住的时候,沈月夕偏生想要见一见苏若品,便将小猫撒手一放,令家丁丫鬟于府中慌乱捉猫的功夫,她便携着一身水络云绣,去府衙寻苏若品。 彼时,亦是天色晴好,日子过了年节,渐渐回暖。沈月夕没意识到,自己已与苏若品做这假夫妻做了将将两年,一开口与衙差问时,仍是耿直道:“苏若品呢?” 衙差只当沈月夕是那传闻中的母老虎,言语野蛮直白些也无可厚非,且这沈月夕娇小可爱的一个玉人,任是在蛮横,也看着招人怜爱。衙差一听沈月夕问,便将头低下去,心头绯红跟着燃到耳根子,紧忙与沈月夕劝着往府衙内歇息等待。 沈月夕便跟着衙差入门,正巧见东方晨将书扣在头顶,翘着二郎腿,栽歪于“明镜高悬”下困觉。 沈月夕好奇走过去,也不顾衙差阻拦,上前将其扣在头上的书本扯开。 闭目接光,东方晨眼珠囫囵一转,烦扰着睁开眼,逆光处,望见沈月夕明媚容颜,登时将二郎腿撤开,起身时,行色慌乱,冒着几分稚嫩失措:“苏夫人?你怎么来了?” 沈月夕自道:“我的小猫跑了,我就来这里找,顺便问问苏若品人呢?” 东方晨双手整理着桌上书卷,惊堂木细致摆好:“在下不知哦!外出是刘先生跟着的,这几日,小案子都破了,剩下一个菜肉包摊主的案子,真是怎么着都不见凶手,恐怕刘先生和大人还在忙这个,在下没有头绪,就只能在这里睡大觉。” 沈月夕摆摆手,不由道:“我问苏若品,你干嘛说你自己?” 东方晨吃了瘪,僵笑道:“没…在下是自作多情,也是笨的可以,夫人也清楚不是?” 沈月夕笑了下,心中挂记着苏若品,也懒得和东方晨多说。东方晨瞧出对方郁郁,言语间,格外温和:“夫人找大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看起来,可不是寻猫这么简单哦?” 沈月夕望了望东方晨,不服气道:“你知道什么?问那么多!讨厌!” 东方晨见招拆招,只道:“我是讨厌啊!可我笨的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夫人你可是说说,在下多讨厌啊?” 沈月夕复望向东方晨,神色不解,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许是脑袋没转过弯,还当东方晨是真笨的可以。 东方晨本意是想逗逗沈月夕,可也不知怎么,目色越发认真起来,不由自主着与之凑近,正要开口,却听着苏若品的声音,由远及近,惊雷般劈了下东方晨心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刘先生,在下想,这事还有……”话说到一半,苏若品撞见沈月夕与东方晨,目色一滞,便走到沈月夕面前,道:“月夕,你怎么来了?” 沈月夕往后退了一小步,不自觉瞥了眼东方晨,与苏若品道:“我的小猫跑了,我来找猫。” 苏若品“哦”了一声,实在也不当一回儿事,率先与刘中调道:“不如刘先生先去书房等我,本官一会儿便过去。” 刘中调点了点头,难免与沈月夕多望一眼,疏忽闪开目光,折身便往一旁走去。 东方晨见状,亦想着先行离去,开口时,自道:“我也去书房等着?” 苏若品却有犹豫,想了想,道:“不必了,今日的卷宗整理好,这里便不劳烦东方先生了,若是无事,可先行离去。” 东方晨这时略有察觉,原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早被苏若品架空了,表面上,东方晨还是苏若品的师爷,可其实,苏若品根本没将东方晨放在心上,尤其苏若品深知东方晨有才色有胆识,却始终对东方晨充满忌惮。 自古居上些小位的官员,对人才一事,看的均是迂腐。更何况,东方晨行径大胆,也算锋芒毕露,表面上看是无所作为,可对苏若品交代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却也做的格外出色。苏若品算是妒才,更看不惯东方晨做事态度,实在情有可原。 可这排斥行径过于明显,反倒惹得东方晨不满,他自持不在意功名利禄,想帮苏若品,也实在是无事可做,为他人谋划,亦是他心中所向。可没想到,苏若品竟这样对自己,原本那澄澈释怀的心,如今也有些别扭了。 半晌,东方晨扯起嘴角,目色却格外凉薄,与苏若品点头时,抬脚往府衙大门处走去。 于苏若品未及注意的瞬间,他忍不住,悄悄望了沈月夕一眼。 沈月夕迟钝地很,自也察觉不出,转眼间,与苏若品直白问道:“你很忙吗?” 苏若品轻笑:“不忙,今日也没什么事了,你还有事找我?” 沈月夕摇摇头,心里有好些话想与苏若品说,可又觉着,这些话不该与他说似的,呆了半晌,竟是道:“我…还是想去找顾大哥。” 苏若品猛地吸了口气,不知沈月夕是那根弦搭错,竟又想去找顾清风了,其实她与顾清风的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中间有个死结,便是沈月夕要去找顾清风解释,可没有苏若品给自己指路,她也不敢出门,要想着,幽州山高水远,她得绕多少个弯子,何年何月,才能寻见顾清风,待和人家解释清楚,顾清风还愿不愿意要沈月夕,又是另一回事。 至此,苏若品也不知是不是还要与沈月夕再吵一次,毕竟他不愿意与她吵,且吵到最后,也根本没有个头绪。转念一刹,苏若品没回沈月夕的话,但想她刚说话的声音不大,又满是犹豫之色,自己装作没听见,也实属正常。 果然,沈月夕却是犹豫的,只是她太久不见苏若品,想要找个由子和他吵罢了,可见苏若品如今不应,她却不由得委屈起来,瞳仁转了一小圈,泪水跟着掉落。 苏若品初初见沈月夕这般委屈地哭,一时更显心疼,上前时,先是拍了拍对方后背,才试探着将她抱入怀中。自始至终,苏若品也没再提起顾清风,心里却想着,沈月夕这样,不过是心里想着顾清风,而自己,纵是如何努力,也没法走进她的心。 后来回到郡长府,苏若品连着几天,都待在沈月夕身边陪着对方,陪她逗猫散步,给她买喜欢的杏干和煎包煎饺,沈月夕有苏若品在身边,心情果真平复下来。苏若品也只当她是嘴上不说,一时间,更显沉郁。 另一边,刘中调许是等苏若品等得急,稍有一日看不见对方,便紧忙往郡长府寻人。苏若品难以两全,不免有些烦恼刘中调,言语间,只客气道:“刘先生不用急,你心里挂记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好的,我这几日想陪陪我夫人,她心情不好。” 刘中调神色凝重:“大人想陪夫人,下官自然没得挑理,只是希望大人明白,夫人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但这时机,却并不会,也许只消一日,我们人没找到,对方便已出了什么事故,只若是晚了一步,都怕令苏大人后悔终身。” 晓得其中真意的苏若品也清楚,这回答应与刘中调寻的人,可谓重中之重,可对苏若品如今而言,最重要的一个人,也不过沈月夕罢了。 念及此,苏若品只应付道:“本官明白,寻人一事,在下自会上心,刘先生切莫着急,这事,也是万万急不得的,毕竟谯郡名册上,我们均已翻查过,没有这么一个人,而刘先生的那个月牙图案,也不过是个画上的,究竟其色泽质地为何,亦不清楚。” 刘中调默默垂眼,思索片刻,叹气道:“下官只盼着,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孩子找到,若是找不到,下官这一辈子,就算是一事无成。” 苏若品也晓得刘中调是个人才,可一个机警聪敏的人,一辈子庸庸碌碌,只不过是为了一件事,最后这件事再没做成,倒真是令人绝望。 可事到如今,如何也寻不出头绪,苏若品自也想着放下了,毕竟他自问对这事不算在意,能找到人是机缘,找不到人,谁也挡不住,他苏若品的青云路。 刘中调却显认真,滞了片刻,与苏若品提议道:“东方先生这人也算有些门路,下官想,既然我二人已决定接受这事,不如就此令东方先生参与进来?” 这一回儿,苏若品顿生的抗拒,着实是因着妒才了。虽说他不喜欢东方晨,但东方晨的才德却是有目共睹,他不愿意让东方晨参与,主要也是怕,到时洛阳城中的人看重东方晨,结果平步青云的,却并非自己。 “不好,东方先生性格不佳,很容易走漏风声,为求谨慎,还是我二人率先谋划,若是到时,真有些什么事,须得东方先生参与不可,再与他言此,倒也不迟!” 刘中调眯了眯眼,片刻,也只得妥协。 后一日,刘中调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是说有位城南来的老和尚,出家前是那孩子的故人,有些话可以透露。 苏若品听着便觉空穴来风,可见刘中调如此上心,便跟着去了。沈月夕一觉醒来,不见苏若品,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本是想找个由子再去府衙寻人,一出门,却撞见东方晨。 对方正抱着一大摞卷宗,也是稍不留神,便与沈月夕撞了个满怀,丢落在地的一刹,卷宗洒落一地,东方晨两只手迎住沈月夕,根本也不在意旁人眼色似的,眸中溢着深情涟漪,关切道:“没事吧?” 沈月夕抬眼,正迎上东方晨星眸低颉,一时晃神,竟忘了回话。 东方晨便将沈月夕松开,料定自己是真心喜欢上了沈月夕,而如今,苏若品对他不仁,他倒也懒得再去克制,与沈月夕言语时,刻意宠溺:“苏夫人,你没事吧?” 沈月夕摇摇头,被东方晨这茬子一打,望了要去找苏若品,歪歪脑袋,好奇问道:“你来做什么?” 东方晨这时才想起,低下身捡起卷宗,不慌时见沈月夕跟着蹲下身,温声道:“来给苏大人送些东西。” 沈月夕丧气道:“他不在,又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东方晨轻忽一笑,避及谈论苏若品似的,与沈月夕转而道:“既然苏大人不在郡长府,也不在衙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见的,不如我陪夫人走走,散散心?” “散心?”沈月夕懵了一懵,乐呵呵问道:“去吃好吃的么?” 东方晨点头:“恩,我们往集市去逛,若是夫人想吃什么,东方晨请客。” 沈月夕乐得开花,一想到有好吃的,哪里还在意苏若品去哪里。跟着东方晨便一路往集市去,路过年节后还叫卖着的糖葫芦,年糕,热乎乎的四喜烧麦,沈月夕这小吃货,看见什么都想吃,一说话,却难免拐到苏若品身上:“这该死的苏若品,原来外面有这么多好吃的,他都不给我买!” 东方晨仍是避而不谈苏若品,闷头掏着银子,余光闪过,与沈月夕问起腰间挂玉:“这玉蛮好看的。” 沈月夕低头望了眼,闷闷“恩”了下:“是啊,不过没有我以前那个好。” “以前那个?”东方晨不由问了句,后又觉着不该问。 沈月夕倒觉没什么,虽说苏若品曾与她说过,两人之间假夫妻之事是秘密,可如今,沈月夕却气苏若品气的厉害,一时悻悻,真想将与苏若品的关系告知东方晨,好让人发现。 可开口时,却只拐弯道:“恩…总之我更喜欢以前那个。” 东方晨心头一顿,只消一瞥沈月夕神色,便猜到,实在她心中,另有所属,与苏若品在一处,且不问真假,都是有几分情非得己的。 这般想来,东方晨不免觉着,自己喜欢沈月夕,对她好,也算是无可厚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从谯郡的集市街角逛到街尾,因是沈月夕吃的太饱,东方晨复要跟着对方逛回去。到郡长府时,已是日薄西山,沈月夕看了看天色,与东方晨笑道:“我猜苏若品还没回来呢,你还要在郡长府等他么?” 东方晨亦往天边望了眼,道:“是啊,也不知,苏大人这几日是做些什么,怎么如此忙,这么晚了,也不知回家陪夫人。” 沈月夕固执道:“哼!我才不需要他陪我呢。” 至此,东方晨猜想的一切,倒像是坐了实,果然不往细致里想,谁也看不破,沈月夕表面上不喜苏若品,心底里,却日日念着他,只消他不在,她便气的要死。 “你即不用他陪你,不如日后,让在下配苏夫人吧。” “恩?”沈月夕没听明白,后笑嘻嘻道:“你在衙门没有事做么?” 东方晨摊摊双手:“我笨的要死,你没看么?苏大人去哪都不爱带着我,我便闲的无聊,不如…巴结一下夫人好了!” “巴结我?”沈月夕指了指自己,更是迷糊了:“为什么巴结我?” 东方晨笑道:“夫人没事的时候,便在大人面前说我几句好话喽!我也想好好为大人效力不是?” 沈月夕点点头,虽然也不明白,为何东方晨没事做,却也不开心。明明可以好吃懒做,对方却一脸不情愿似的,只当是东方晨性子所致,妥妥道:“好么!看在你请我吃这么多东西的份上,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话毕,沈月夕提起裙角,轻快着步子往府中去,没料想,苏若品与刘中调在城南那边,压根没寻到人,去了又回,也没花费多少时日,心里挂记着沈月夕,便紧忙往回赶,一听沈月夕与东方晨出去了,登时有些不悦。 好在对方回来时,还没天黑,苏若品只念叨了几句,便招沈月夕坐下吃饭。早先为对方买了些好看的水晶蒸饺,也是看漂亮,猜想沈月夕会喜欢,谁知沈月夕白日早尝过了,见着也没太大胃口,只吃了两个,便吃别的去了。 苏若品望望水晶蒸饺,复望望沈月夕,一时不肯相信,抬手叼起一个放到嘴里,芹菜虾仁馅,唇齿间溢着鲜香之气,一猜就当了紫菜和小虾米做辅料,芡汁里该是滴了醋与辣椒油,味道出奇的好。可见沈月夕竟只吃了两个,不免道:“月夕,你生病了么?” 沈月夕虎头虎脑地摸了下额头:“没有啊!” 苏若品见筷子撂到一旁,刚要上手摸摸沈月夕额头,却想起东方晨:“哦!我知道了,你今日一定吃了不少好吃的,对不对?” 沈月夕愣了一下,嘻嘻笑道:“是啊,这个水晶蒸饺我吃了两屉,谁知道你晚上又要给我吃啊!果然有些东西吃多了就是不好的,就像之前的茴香包子……” 苏若品不痛快地摆摆手,才不管在意什么茴香包子,只与沈月夕追问道:“东方晨来,就是为了请你吃东西?你们可还说了些什么?” 沈月夕坦白道:“他说他是来找你的,看见你不在,就想着巴结我!因为他说,你不重用他,所以让我帮着夸夸他,那我就棒棒他喽!东方晨这个人很好啊!我今天吃的超级开心,你以后一定要重用他哦!就算他笨,你也不要嫌弃他么!” 苏若品哭笑不得,有时也不知沈月夕究竟是尖是傻,转念疑虑起东方晨的事,要知道,东方晨这种人,该是不在意这种事的,更何况,东方晨就算有天大的急事,也不会主动来郡长府找自己,可这次却来了,人没见到又走了,还不是借着由子,想要见沈月夕么? 想到这,苏若品不免猜测,莫非东方晨对沈月夕有意,要知这事一出,日后东方晨定会耍些手段,如东方晨那般聪明的人,早晚看得出来,自己与沈月夕不过有名无分,至此心头一抽,苏若品突觉大难将至。 沈月夕见苏若品不应话,便又罗列起东方晨的好话,全没意识到,一句句,皆如小刀般往苏若品心尖上扎:“我觉得东方晨人很好啊!总是穿着一身白衣裳,人长得也好看,对人又好,虽然有时候说话蠢了些,但很有趣啊!你有他在身边陪你办案,一定能开心不少的,总之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开心好有趣哦!” 片刻,苏若品撂下碗筷,着实一口饭也咽不下去了,扯眸望向另外一处,待沈月夕吃好饭,乐哉哉离去时,他仍坐在桌边。 翌日,苏若品早早起了床,如往常般悄摸摸下了床,净过手面,穿好衣裳,却特意走回床边,见沈月夕迷糊糊睒了下眼,才轻声开口,近乎耳语呢喃,听的人浑身酥软:“我要走喽?不用担心,晚上就回来。” 沈月夕本是困倦的,听到这话,复是安心有余,乖乖将身往被子里缩了缩,继续睡去。 苏若品自出了门,到府衙后,直接去寻东方晨。 彼时,东方晨来府衙也算早,正悠闲着站在花丛旁浇水,一副风流名士,独我安然的姿态,真是比一旁花架上含苞的金银花都要清艳几许。 苏若品气冲冲上前,见东方晨这副姿态,开口忍不住气呼呼道:“你还有心情浇花?我问你,你昨日找我夫人做什么?” 东方晨撂下水瓢,实际上,那花丛中的草还没泛绿,水是浇了也白浇,立春时节,他也不过刻意站在日头底下,等苏若品来与自己发火罢了:“我昨日,是去找大人你的,大人不在,正好遇上夫人,便与她聊一聊,大人不会,要吃这等干醋吧?” “我没有吃干醋,只是我晓得你这人心思极深,若是有什么歪主意,想要打到我夫人身上,我劝你是免了!” “免了?”东方晨轻扯眉眼,眸子一转,丽地雌雄难辨:“不知苏大人这个免了,是真心不想让在下去烦扰夫人,还是不想让在下发现,大人你与夫人间,似乎有些问题呢?” 苏若品眉头微皱,登时佐证了东方晨心头猜想。 良久,两人只默默看着对方,一句话不说。后还是刘中调的前来打破沉寂,与之回身时,苏若品熬不过去,终开口道:“我也看得出来,东方先生的心思如今早不在这了,既什么事都做不了,又不是真心想要帮我,这师爷之位,还是放下吧,总归东方先生家大业大,去哪里不是去?” 东方晨也料到苏若品会赶自己走,轻笑间,与苏若品得意道:“是啊,在下去哪里都是去,只是大人啊,你可要清楚,这是你二人间的问题,旁人不便插手,不过在下若是走了,这与你二人也没什么干系,真是喜欢苏夫人,我也不介意,将其带走。” 一旁刘中调听到这话,着实吃了一惊,料是没想到,东方晨和苏若品间,竟出了这档子事,细细回想起当初沈月夕那张俏丽小脸,却也觉情有可原。 苏若品听到这话,当即火冒三丈,步子撤回,与东方晨喊道:“你若是敢去招惹月夕,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一定不会放过你!” 东方晨轻垂眉眼,瞧得出苏若品如此不像装的,反应也足够及时,相较之下,该是对沈月夕更为用心:“那倒要看看,是谁不会放过谁了!” 话毕,东方晨折身,往另一处走去,苏若品目光紧随,直至对方走出院门,才收回目光。 刘中调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言语,自是忍了好一会儿,才上前与苏若品提醒:“大人,那个城南的和尚,找到了。” 苏若品闷闷“嗯”了声,刘中调复道:“还找见了,那月牙,原来…是个饰物。” 苏若品方才抬眼,本是想着,这寻人一事,不过大海捞针,如今竟真有了下落,倒也显出好奇:“哦?那便去看看吧。” 刘中调这便与苏若品往府衙监狱去,那长着一下巴红色胡须的老和尚被关在最角落一间,苏若品路过时,瞧见几个乞丐模样的囚犯,也不知原本是乞丐,还是被关了太久,落魄成乞丐姿态。 转眼至了老和尚面前,刘中调与苏若品还没开口,却见老和尚两只手靠在栏杆之上,与二人凶神恶煞般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找谁!” 苏若品吓了一跳,眨巴两下眼,令刘中调屏退多余衙差,与老和尚问:“哦?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在找谁啊?” “当今的…龙嗣!这不过几十年,就该是太子殿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苏若品与刘中调对望一眼,均不言语。 老和尚却态度急切,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与苏若品诚惶道:“两位大人知道的是,在下可是都知道呢!大人,只要您给小的一条活路,小的便将太子所在,告知于您。” 刘中调无奈摇头,刚要开口,却被苏若品阻拦,听其与老和尚道:“好!你便将知道的事告知于本大人,本大人保证,只要你能帮到本大人的忙,即是你杀了人,也不治你死罪。” 原来这老和尚,早年便是游走江湖的人贩子,嘴上说,自己早年便见过一次这月牙项链,只是不甚记得,这月牙是戴在哪个孩子的身上,后不逢时,又被官府抓进了牢里,直到半年前才从牢里放出来,顺遂遇上少林寺高人,就此皈依。这一遭被衙差抓回来,也会因喝酒冲动,打死了人。 也瞧得出,老和尚不愿再坐牢了,且衙差搜身时,也着实找出了刘中调追寻已久的月牙项链,多方比对后,刘中调确信是要找的月牙项链无疑,而不管这老和尚话中几真几假,顺藤摸瓜,总是能找到些线索。 于是乎,在衙差看顾下,老和尚被放了出来,由其指路,苏若品和刘中调竟到了当初沈月夕所居的淫祠。 一时间,苏若品也没想起关联,便见老和尚领苏若品一行人往破败佛像后走去,这才见着,破布幕帘下,坐着一胖乎乎的小乞丐,正是沈月夕当初的老伙计——小笼包。 恐怕是人倒了背运,自从小笼包放走沈月夕与苏若品后,他再偷人钱袋,便被抓了个正着,关在牢里,还以为得罪了达官贵人,这辈子都出不去了,谁知中途太后大寿,大赦天下时将他放走。 也是这时,老和尚遇见了小笼包,龙嗣一事,是老和尚当初从狱中处获悉,也是偏巧,与他同狱的人是位龟奴,变乱时,受了无妄之灾才被收押,旁人说他疯癫,老和尚自也不将他的话当真,可说得多了,老和尚难免熟记于心,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上出游江南,与春江花月楼一歌女的□□,还说留下了一个孩子,为给这孩子一凭据,圣上便命人打造了月牙项链挂在对方身上…… 出狱后,老和尚从没想过这事,直到与小笼包相遇,瞧见他脖子上带的项链,才晓得,原来当初那龟奴所言非虚。 因此老和尚将小笼包迷晕,也是怕他觉得自己奇怪,要偷偷逃走,转即便托人通报了苏若品,可中途却又开心地破戒饮酒,一不小心竟还打死了茶铺伙计,这才被衙差抓了回来。 好在酒醒过后,老和尚也足够机灵,这番指了指还在晕睡的小笼包,道:“这便是太子殿下了!” 刘中调忙呵斥道:“你不要胡说!” 老和尚歪了歪脑袋:“我没胡说啊!这孩子身上带的项链,你们不是也看了,老和尚我不打诳语,便是从他身上拽下来的,再者那龟奴也与我说过了,只有这月牙项链,才能证实是龙嗣么!这就没有错了,这个小乞丐,年纪也不错,便该是太子殿下啊!” 苏若品复与刘中调对方一眼,转即令人拿了把冷水,将小笼包泼醒。 随是过得不好,但仍一脸横肥的小笼包哆嗦着起身,这时才让苏若品瞧出,这人便是当初领着另外一小乞丐,将自己一顿暴揍的家伙,上前时,忍不住便锤了小笼包好几脚:“给我起来!” 老和尚待在一旁,心里还想,这为郡长大人可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这般殴打龙嗣。 好歹小笼包起身时,一见是位穿官服的大老爷,连忙跪到地上,含混磕着头,还一遍嚷嚷:“青天大老爷,小的什么也没做,小的很是清白啊!” 苏若品冷哼一声,不禁道:“猜你不能是清白的,不过我已不在意了,实话说了吧,你身上的月牙项链,是哪里来的?” 小笼包这时摸了下脖颈,才望向一旁老和尚,怔忪间,虚声道:“月牙项链,那是我的东西。” 刘中调这时上前,与小笼包再度逼问:“看你也不是什么勇武之辈,想必受不得衙门的老虎凳,还是识相点,乖乖说了,究竟月牙项链是哪里来的!” 小笼包一直觉着,月牙项链是从哑巴阿三身上拽来,便理应是阿三之物,可阿三已经死了,自己与阿三没什么不同,就算是说,月牙项链是自己的也没什么关系,且听刚老和尚所言,有这月牙项链的,定是摊上了好事,便坚持道:“月牙项链便是我的啊!大人你凭什么不信?” “凭什么?”苏若品冷笑道:“就凭你偷鸡摸狗,竟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实话说了吧,月牙项链是哪里偷来的?” 小笼包死鸭子嘴硬,仍是摇头晃脑道:“这月牙项链真是我的,大人你怎么就不信呢!” 苏若品无奈,摇头间,与一旁衙差淡然道:“来人,上夹棍。” 小笼包本立跪的腿登时一软,胡乱嚷嚷间,见衙差已从身后掏出夹棍。老和尚这时也不淡定了,眼巴巴要为小笼包求饶,可又不知该如何与苏若品提醒。 好在夹棍一扣上手指,小笼包便撑不住了,哭咧咧与苏若品道:“哎呦喂!青天大老爷,小的错了,小的什么都招,只要您别套我夹棍,之后将我放了,小的求您了。” 苏若品眉头一挑:“哦?那么说,你肯招了?” 小笼包点头:“招了招了!不过青天大老爷你可得向我保证,小的与你说实话,您能放了我?” 说来小笼包与沈月夕,也算是同道中人,从小于世井摸爬滚打,与谁都敢讨价还价,看似机灵,实则蠢得要死。可在苏若品眼中,沈月夕是可爱天真,他小笼包就只是个满脸横肥的无赖:“好!你先跟我说,我还不定信不信呢!” 小笼包忙道:“大老爷你不可不信啊!小的实话与你说,这月牙项链,是小的从一死人身上拽下来的。” 刘中调神色一憾,登时慌张:“死人?你说…死人……” 小笼包点头,复指着淫祠后院,与苏若品二人道:“当是那乞丐病死了,我和另一个朋友,便将小乞丐埋在这淫祠后院,我搬尸体时,见那月牙项链,一看便是好东西,想着他个死人也用不着,便给拽了下来,从此带在身上,有一阵子,可是交了好运呢!” 苏若品冷声道:“如今看来,也不是保佑你的。” 言语间,苏若品望向一旁刘中调,见其神色惨然,怕是失了魂,不过,他怕刘中调不见黄河心不死,便令衙差,按照小笼包指示,将阿三的尸体,挖了出来。 已是过了如此之久,阿三的尸身只剩一具白骨,刘中调跪在地上,久久不出一言。 小笼包悄悄将夹棍甩开,趁此时机,忙与苏若品与刘中调道:“二位大人,这人的尸体你们也找到了,你们可要相信,那月牙项链,真是他死了时,我从他脖子上拽下来的,既如此,可以将我放了么?” 苏若品讨厌死了小笼包,本想趁机整治小笼包一番,却又估计刘中调心情。自然苏若品对这事不算上心,如今也只是失了个顺杆往上爬的机会,更是在意刘中调心情,便甩甩手,令小笼包去了。 小笼包这性格却着实欠扁,见苏若品松口,竟还没急着走,颠着步子走到刘中调身后,假模假样哀叹道:“阿三这小子当初是病死的,也是可怜,想必…是大人很重要的人吧?节哀顺变吧!” 刘中调愣了一下,转即望向小笼包:“你说…小子?” 小笼包点了点头,复亮起眸子,与刘中调:“而且啊!我还和阿三是很好的朋友呢!其实说来,我和阿三一样年纪的,大人你要是不嫌弃,完全可以将我当成阿三么!总归也是在我身上找到月牙……” 话音未落,刘中调便腾地起身,一把拽起小笼包衣襟,恶狠狠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莫敢再骗我,小子?这是个男子?” 小笼包惊魂未定,脸往后面一缩,三层下巴叠出来:“当…当然是男子了,还是个哑巴呢!” 但凡这小笼包说的话,苏若品与刘中调自是不肯相信,后请来三四个仵作来验,均说从尸骨架构上看,必然是个男子无疑。 刘中调与苏若品这才相信,转即抓小笼包回到府衙,又是一顿严刑拷打,结果小笼包仍是坚持说,自己的月牙项链,的的确确是从阿三脖子上拽下来的。 如何求不出个应有的结果,刘中调和苏若品只得将小笼包与老和尚暂且收押,不等个水落石出,恐怕这两人是再出不来,前头的许诺,如今也做了变。 往郡长府回时,二人均被这事堵得心糟,彼此沉默着走了许久,方才听苏若品问道:“究竟…这公主殿下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原来刘中调一直要找的人,的确是龙嗣无疑。 想当初,当今皇上还是个多情潇洒的太子殿下,下游江南时,有幸在江南第一歌舞坊春江花月楼结缘一位歌女,名字未曾听其透露,只晓得,皇上与这歌女在春江花月楼缠绵数月,后歌女有喜,先皇却招皇上归朝。 皇上无法,只得暂且离去,临走时,将一名贵藏玉制成月牙项链,赠与歌女,并答应歌女,再归来时,会赎下对方,并令之悄悄回到洛阳城。歌女清晓自己的身份,亦清晓皇上的身份,信誓旦旦答应下来,谁知待皇上再来带她走时,她与孩子,以及那月牙项链,均没了踪影。 几番查究,皇上才晓得,当初自己走后,歌女的肚子也日渐变大,可春江花月楼的老鸨不清楚皇上身份,只当这歌女是上了什么多情种的当,为给对方一个教训,老鸨逼着身怀六甲的歌女接客,还以有喜做噱头,令歌女日日披甲上阵,供看客嘲弄。 好歹,歌女默默撑到了孩子出生,可见是个女娃,登时慌了,她怕皇上真就忘了自己,那么自己的女儿,早晚有一天,也要葬身于春江花月楼,她不忍心,便悄悄将孩子托付给一早早被官宦子弟赎身的好姐妹。 自然她不求女儿能成什么贵女子弟,唯一渴盼的,就是对方能吃饱穿暖,哪怕只是在对方府中做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也要比在春江花月楼强。歌女当时只等着,皇上会来接自己,可没等到那一日,却等到了老鸨的处罚。 毕竟歌女请的稳婆,均是老鸨花银子弄来的,生的是男是女,老鸨一清二楚,如今见歌女将女儿送走,登时不愿,再者,自打歌女坐过月子后,老鸨便看歌女越发不顺眼,已是生过孩子的人,腰肢样貌,都不比年轻姑娘,本还想着,留下一个女娃娃,日后还能□□一二,却又让对方送走,老鸨不悦之际,便令龟奴给歌女施了猫刑。 歌女死后一个多月,皇上才从洛阳城匆匆赶回,知晓了这事,悲痛欲绝,当即将春江花月楼连人带楼一把火烧了,命大跑出来的龟奴与三两个歌女,也被皇上抓进监牢。 而从先前一与歌女相熟的丫头口中得知,那孩子是为可爱的小公主,如今被养在歌女友人家中。皇上忙命人去寻,却听那人说,前几日那孩子被奶娘抱出去,看是没人在意的娃娃,便卖给人贩子换钱了。 这一遭,皇上与这小公主,便彻底断了联系。不过皇上坚信歌女聪慧,定是将当初送给对方的月牙项链待在小公主身上,因此指派了当初还年轻的刘中调,潜伏民间调查此事,谁知这么一查,就查到了现在。 虽说月牙项链是在阿三身上,但刘中调要找的人,却是女子,因此只消当初听小笼包所言,便知在撒谎。 可如今,月牙项链虽是找到,人却没了踪影,唯一一个可能知情的人阿三,竟也成了一具白骨,且听小笼包所言,就算是阿三不死,一个不识字的哑巴乞丐,也是说不出什么。 线索就此断了,苏若品这时从袖中掏出月牙项链,递与刘中调时,看似安慰道:“先生留着这个吧,不过,也别急着交给皇上,且再等等,指不定有转机。” 刘中调无奈摇头:“老夫忙碌一世,想不到上天真就如此残忍,令老夫一事无成。” “先生也别慌,虽说小公主找不见,但说不定,这小公主没死呢,月牙项链虽是丢了,总还有些别的法子,可以找到小公主的。” 刘中调摇头:“没有了,皇上当时也没见过小公主,除非有谁说认识这月牙项链,可如今大海捞针,该去哪里找啊……” 苏若品这时也不说话了,脑子一歪,忽而想到,若是这小公主找不到,随便找个人替代,不也容易?只消让一个姑娘看见月牙项链,再认领,随便捏造一个从小被人贩子拐走,又被良人所赎的故事…… 论打歪主意的功夫,恐怕没人是苏若品的对手,这样下了心思,苏若品自更为虔诚的劝导刘中调,说的话格外贴己,说着说着,又找了个理由,将月牙项链要回手中:“不如…还是将这月牙项链交给我保管吧,先生看了心烦,还是先不要看了,待这事落定,再想这交差一事,也不晚。” 刘中调惨笑,也没多做游移,后几日情绪好转,苏若品才另其沾手菜肉包摊主的案子,可没有任何嫌犯,凶器上查也不出任何踪迹,除却一遍遍审问摊主家中内人外,多余的踪迹,一个也查不到。 一个死了人的案子长期闲置在那,对刚刚胜任郡长的苏若品来说,着实不是好事。刘中调明白苏若品心中烦恼,可做起事来,也不很上心。一筹莫展之际,苏若品终究道:“看来东方晨有时说的也没错,这案子,悬而未决,估摸着,真是什么小乞丐偷吃了包子,再不然,就是些我们根本摸不到的人所为。” 刘中调明白苏若品的意思,偶有叹气间,终昧着良心,与之提议道:“即是如此,不如找人充数吧,案子不能一直放在那不是?” 苏若品没应,后无声无息地,小笼包便成了替死鬼。行刑是在子时,听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这时候干。刘中调与苏若品那夜均待在府衙,泡了壶上好的普洱,来回倒弄。 显然苏若品初初做这等事,心里有些慌张。刘中调心领神会,为对方倒茶时,自顾自念道:“下官在官场沉浮十几载,这大大小小的冤案,不到百万,也有上千,冤死的人,也不定都是冤的,命数到了,能成了谁人的垫脚石,也算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若品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可他听着,心里仍是难受,纵然他厌恶小笼包,可一想到,他无辜冤死,便觉得晦涩,总觉着在众人眼中,他苏若品已从里头黑到了外面。 后小笼包一死,案子便算是破了,府衙派了三两银子给摊主家人,算作安抚。 回到府中,苏若品与沈月夕吃了顿安安静静的饭,回头便将小葵唤入书房。 自上回小葵恳求苏若品带自己来谯郡后,两人便没说过话。自然小葵本分老实,表面上,像是变回了以前的小葵,将郡长府上上下下,管理的井井有条,俨然一女管家。苏若品满意之余,却也清楚,小葵这乖,实在也是假乖。 她已是个没有退路的女子,因着肮脏之事,恨极了男人,就连从小与自己长大的苏若品都信不过,恐怕日后,再出了什么事,也会立马背叛自己。 可苏若品也清楚,小葵这般固执芥蒂,不过也是受了伤,只要她能找到些更好的东西,去弥补从前的伤害,她会变回以前的小葵。而如若,将她捧上高位的人是自己,她也会为自己做更多的事。 更何况,小葵的年纪,正好也是刘中调口中,那位公主殿下的年纪,纵然小葵有父有母,但只消为其变换着身份,那洛阳城内宫中,又有几个能识破? 彼时进了屋,小葵也不知苏若品找自己为何,且将房门半晌,做一副郁郁寡欢的态度:“大人找我有事么?锅上还给夫人炖着老鸭汤呢。” 苏若品轻叹口气:“不用与我这样说话的,小葵,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真准备,这么与我敌视下去么?你也该清楚,像我这般人,若不是真心关切你,早将你赶出去了。” 小葵低下头,紧紧眨了下眼,却道:“你不是关心我,你是在意月夕,又不好解释我,才留着我的。” 苏若品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也晓得我在意月夕,便该清楚,当初你想着要带月夕走,我是多生气了。” “是我以为,苏哥哥你从来都是…那样一个人。” 这个“那样”,不痛不痒地戳了下苏若品的心,转即,苏若品也只得与小葵笑道:“无妨,你现在明白了就好,其实我也清楚,小葵你这些时日,过得很不好,是我没多在意你,我也有错,说好了答应翠英娘,要将你当妹妹照顾的,可却……” 话及此,苏若品刻意捂了捂上半张脸,佯装一副难过姿态。 小葵这才显出死死不忍,上前时,与苏若品道:“苏哥哥,我已不怪你了,你对月夕好,是小葵错怪你,小葵不怪任何人,怪只怪,小葵的命不好。” “不!”苏若品眼眸一抬,忽而认真道:“小葵,不是你的命不好,是你的运气,还没来。不过如今,苏哥哥想要帮你,苏哥哥也不知日后会走到哪一步,但有一件事,相信你做了,日后就算没有苏哥哥,你也能过得很好,甚至,能帮你报仇,不管那个人是谁,将他们全都杀了,好不好?” 令人意外的是,小葵听到这样的话,竟没有任何反应,半晌,只与苏若品问道:“苏哥哥告诉我,该怎么做?” 苏若品抿了下唇,声色低到,只有近旁小葵能听见:“撒个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转眼过了初春,庭前屋外,稍稍泛起绿意,阳光喜照的地界,已葱郁长出了紫色小野花,沈月夕忽而有了新的玩意儿,从地下与栏杆前,摘些漂亮的花环,追着已长成大猫的小猫,要给对方戴上。 如今,她仍是不知,苏若品在忙些什么,也许是破案的事吧,可她不懂的事,还太多太多,只是有些难过,心里很少会想起顾清风了,眼里装着的,总是苏若品,他一不在,她才会觉着,对方真不是一个好人,自己还不如离开之类…… 其实苏若品这些时日,实在也没什么忙的,从郡长府往府衙去时,心里揣着月牙项链,到了府衙,却从不与刘中调再谈此事。他晓得,刘中调不敢与那洛阳城的人说,月牙项链找到了,但公主,还杳无音讯的事。 于是苏若品便整日拉着刘中调办其他案子,这家米铺的米被人偷了十袋,那家的大夫人因夫君纳妾之事疯掉……一切都琐碎的很,可刘中调却乐此不疲地做着。苏若品心里清楚,刘中调便算是再烦,也绝对不会说出来,他已隐忍多年,不差这一朝一夕。 苏若品心里自得意,想着刘中调多忍一时,他的筹备,便能更精细些,这一回儿,他定要做到不显山不露水,让任何人,都觉着,小葵的出现,公主的出现,是上天怜悯刘中调。 而待小葵做了公主,便能靠着对方那份感激,助自己再上一层楼。 思及此,苏若品白日里与刘中调,尽量显得平常不过,甚至有时,还故意看差几个案宗,惹刘中调觉着,他并非心思缜密之人。一面,未免最后落得惨败,他亦抓紧着上书公文案宗,只盼着入了那位高官的眼,偏的垂青。 虽说苏若品也清楚,这样做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仍坚持去做,自是相信,便算是寒门子弟,他苏若品都能坐上郡长,便该趁此机会往上爬,毕竟,当初举荐自己的东方晨已被自己赶走,他得快些,找个靠山。 而一旦入夜,苏若品也不回房,直接拉着小葵去书房,将刘中调与自己讲的事,均与小葵讲了一番,他要小葵清楚,这件事有多么主要,而当她成了公主之后,毫无破绽便能衣食无忧,最该感谢的人是谁。 也许是这般急功近利的甚,苏若品忙到很少去在意沈月夕,也不知是怎么,心里自觉着,沈月夕要走早便走了,如今不走,便不会走了,到嘴的鸭子既这般听话,他也不用多留心。 可他不留心,却总有人留心。府中下人单瞧着苏若品夜夜不回房,还拉着小葵往书房去,杂七杂八的话很快传开,再者也听说过,小葵和苏若品实乃青梅竹马,如今夫人过于蠢顿,他与小葵生了情意,也实属正常。 也是府中人多了,这些不干不净的话,很快传到了沈月夕耳朵里。一开始时,沈月夕自想着,苏若品和小葵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关系好,夜里想去书房单独说会儿话,没什么不好的。 可时间一长,沈月夕也渐渐发现,苏若品和小葵待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自己的多。他只有每日吃饭时和自己待在一起,偶尔给自己买些外面新奇的吃食,白日去府衙看不见人,夜已很深了,他仍与小葵在书房…… 冥冥间,一股力量又开始牵引着沈月夕,令沈月夕觉着,自己被苏若品忽略了,她得像个办法,搞出些乱子或困境来,才好让苏若品更关心自己……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般想,只是还没等想清楚,她便决定这么做了。 小猫那一日被放在屋中,沈月夕便独个往外头去给小猫挑花骨朵编花环,一路顺着小道,刻意往离苏若品书房近的地界去,可一不小心,却撞上了许久不见的东方晨。 东方晨因沈月夕被革职一事,沈月夕自是不知,见着对方,欢欣笑道:“你又来了?” 东方晨本不愿将沈月夕勾走,可如今既做了,便要做到底似的,笑意扬起,格外柔情道:“怎么,你不希望我来?” 沈月夕就像那小熊瞎子,一见着眼前的人,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顾道:“不是啊!你这么好玩,我怎么不希望你来呢!” 东方晨铁定了心,如今言语起来,尽是挑逗之意,自也不细想,他这般人,能够保证喜欢沈月夕一辈子:“既如此,不如夫人跟我出去走走?在下有很多好玩的,保管夫人玩一辈子,也玩不够……” 话及此,东方晨上前,大胆拽住沈月夕一双手。沈月夕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匆忙缩回手去,下意识地慌张摇头。 东方晨眉头一皱,低眉间,复与沈月夕道:“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么?月夕,我看得出来,你讨厌苏若品的,当初嫁给他,如今一定后悔了吧?不如跟我走?如何?” 沈月夕竟犹豫了,不过她犹豫的想法,不过是觉着,有东方晨带自己走,她也许可以去找顾清风,她心心念念的顾清风,似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寻找对方,如今都不知找来做什么,可她偏是要找,找到才肯罢休似的。 半晌不语,东方晨也算是明了了沈月夕的意思,收手间,望向远处山水如画:“罢了,你不愿意,我也不能逼你和我走呢,是我想错了,只不过,在下可否得夫人一句真心话?你对苏若品,可有真情意?” 于暗处,苏若品不知何时,已潜伏在附近,一双熠熠的星眸死死瞪着,像要将东方晨吃掉似的,可听到东方晨那般问沈月夕,原本盛怒的苏若品,却忽而屏住了呼吸。 沈月夕低下头,煞为认真想了许久,却是与东方晨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东方晨本要开口,苏若品却猛地冲出来,与其喊道:“就是!你问这个做什么?”苏若品当然也想知道这答案,可一想到,沈月夕的答案,十有八九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便又不想知道了,盲目想着要将东方晨赶走,还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 东方晨未及犹豫,便被苏若品推搡着出了府门,见着家丁后,忙令其将东方晨赶出去,还特意嘱咐了府中上下,谁若是再见着东方晨,便放狗咬人。 至此后,东方晨却也不来了,毕竟他已得了答案,对沈月夕的一切,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一想到,他平生这般动情的女子,是那苏若品混蛋的夫人不说,还将自己狠狠拒绝了,真是一想起来,便觉羞耻。 好在后来,东方晨也没想着和谁去说苏若品的坏话,总归也是想着,若是苏若品出了事,祸及家人,沈月夕的命也是保不住,他和苏若品终究没那么大的恨,只是觉着可惜,和苏若品这样的人错过,日后他平步青云颠倒朝堂,他恐怕,也不过是个纵观于此的过客。 后那一日,苏若品回来寻沈月夕,却见对方已然不在,顺着庭院一直回到屋中,才见着沈月夕,对方正在屋中玩乐,温软娇俏的小人,抱着团子似的小猫,远远看去,真像副好看到画不出来的画。 可苏若品却仍气着,任凭景致多好,他也死心眼着要去破坏,近身时,刻意抽开一旁帘帐,惊得沈月夕抬眼,恼怒道:“苏若品!你做什么?” 苏若品红着脸:“我问你!东方晨为何来找你?” 不知为什么,见苏若品这般生气,沈月夕心里竟有点开心,眨巴眨巴眼,道:“我怎么知道?他是来找我的?” 苏若品别过眼去:“哼!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听着,日后他再来找你,你不可以理他知不知道?他是个坏人,是个天底下最坏最坏的人!” 沈月夕夹着几分挑衅,与苏若品嘻嘻笑道:“怎么?这世上最坏的人,竟然不是你?” “你……”苏若品语塞,转即见着,沈月夕那笑中,似已存着微澜情绪,一时无话。 后几日,苏若品一边被沈月夕弄得心猿意马,一边继续暗自筹划着,如何让小葵成为公主的事,正是乱世之秋,刘中调不知从哪里得了信,说是这名阿三的乞丐,生前与一位还在世的老乞丐认识,那老乞丐清楚,阿三与什么人亲近,也许能就此找出,公主的去向。 自然苏若品也猜着,这月牙项链在乞丐身上,那么这公主生前漂泊,恐怕也是沦为乞丐,可只世上的女子乞丐也是多了去,沈月夕之前就是一个,哪里那么容易,就找见了公主呢? 不过既然刘中调有了话,苏若品也只得跟着去寻这老乞丐,放下手中卷宗,正要与刘中调出门,却迎上一急慌慌的小家丁,手中托着鸡毛信件递与苏若品。 接过信函,只望着其上黑金方印,便晓得,是洛阳城来的。 忙忙碌碌往洛阳城送了多趟的案宗,总算有了消息,苏若品谨慎拆开信,怕是等了太久,如今一门心思,便觉着,该是个好消息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可拆开公函后,苏若品定睛一看,却只见着其上,提着三字:无用之。 题此字的,听说是当朝户部侍郎,苏若品的卷宗大大小小送到了每位官员手中,可那些洛阳城的机要官员,每日少说要看十七八卷卷宗,不过几日,前些时日的卷宗根本也记不起多少字,因此,倘若这户部侍郎记着,便证明,苏若品的卷宗,多少还是不错的,可对方却提了无用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后从刘中调口中,苏若品知晓,这位户部侍郎大人,亦是寒门人士,凭借着家中姊妹入宫得宠,才有了升迁机会。后来因才识被上级所赏,一路从小县官做到户部,和苏若品这一番走来,也是差不离的,可为何…户部大人要这样轻蔑自己呢?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所做的,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苏若品望着眼前三字,一时动弹不得,刘中调未有上前,却像是猜到了其间内容,静等苏若品言语,可对方却将信默默收入袖中,回身往屋中去。 刘中调于身后跟上,难免道:“大人…怎么……” “刘先生要去找那老乞丐,便自己去好了,今日本官…实在是没力气了。” 话毕,苏若品关上屋门,刘中调这回也便料定,苏若品等来的,是噩耗无异。可他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刘中调想劝,却见苏若品固执如此,根本也不给自己劝说的机会,无奈,只好独一人,先去寻老乞丐。 苏若品便困在书房一整日,后不知想到何处,直将袖中那封书信撕碎,出门时,与仆人阿福道:“烧壶酒来。” 阿福忙问:“老爷要什么酒?” 苏若品想了想:“翠英酒铺的荷花酒,记得去时,别与人家说,你是郡长府派来的。” 阿福紧忙点头,出门时,还暗自嘀咕,这郡长大人想喝个酒,为何都这样神秘。 离了翠英酒铺许久,苏若品心里,竟还真的有点想,可这想,自然不是想徐翠英,而是想酒罢了,只消那翠英酒铺没有徐翠英,苏若品便会觉得,何时回去看一看,都是个好事。可只一想到徐翠英在那里,那个从小到大对自己嘘寒问暖,恶心至极的老女人,他便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回去。 试想,这一路走来,苏若品实在也算是苦的,只可惜他表面看来阴点子多,是个名副其实的坏人,便没人可怜。 荷花酒烧了一壶又一壶,苏若品便喝了一壶又一壶,是户部侍郎的那三个字威慑力太大,也是这几日,所有的事,都看来不顺的很。苏若品怕,会不会郡长,便是他的仕途终点,他会止步不前,运气也因此耗尽…… 可他不愿,他已得了做官的甜头,便定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就算这辈子都不能,也不得挡着他,因这想法而继续下去,他要让小葵当公主,要让那户部侍郎看看,自己做的这些事,是否真是无用之……还有东方晨,让那家伙也看看,没有对方,自己是否也能如愿平步青云…… 还有沈月夕……一想到沈月夕,苏若品便像是忽然清醒似的,眼眸一亮,恨的是,沈月夕那日的模样,明明是…该是喜欢自己的,可为何,她不还口口声声说要等顾清风吗?难道那过不去的死结,她终究想清楚了么?但天真耿直如她,为何想清楚了,却不与自己说? 想到这里,苏若品气的将手中杯盏往前一推,灰青色泽的小杯盏于木桌上一个旋即,倏忽滚落地面,啪嗒一声,苏若品被吓得又糊涂起来。 腮帮子又红又股,一副被人打过的醉汉模样,便往沈月夕屋中颠倒走去。 推开门,见沈月夕正抱着猫窝在床中小睡,这便悄摸摸跪到了沈月夕床边,像是观赏早春的玉兰花,抬手轻触对方眉角,轻的惹人心痒。 沈月夕却是被苏若品的酒气闹醒,睁眼时,吓得手一松,小猫便叫了一声往床下跑去。 苏若品跟着上前,一把将起身的沈月夕搂住,强迫着对方耳鬓厮磨:“月夕…月夕……” “你做什么?” 沈月夕虽是气呼呼的问,却不怎么,一点推开对方的意思都没有。苏若品一个坏笑,倒像是装醉:“月夕,你喜欢我了是不是?你为何不肯承认啊?” 沈月夕这才一个哆嗦,将对方一旁推了推,却也不怎么用力,只捂着鼻子,与苏若品道:“你又喝酒?你这个坏人!” “坏人怎么了?”苏若品偏要往沈月夕身边凑:“就是我这个坏人,一心一意对你,你难过的时候,你无聊的时候,你需要人陪你的时候,不都是我在你身边?顾清风在哪里?他估计啊!早就将你忘了!” 沈月夕瞪了苏若品一眼,奇怪的是,心里竟一点气愤没有,一边懊恼这样不对,一边又不知该如何与苏若品顶嘴。 苏若品便继续道:“月夕,你实话与我说,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我么?那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沈月夕愣了一瞬,指着自己道:“你喜欢我?你说…你…喜欢我?” 苏若品肯定地点了下头,像个活可爱的小狗:“你不知道么?你不可能不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自从你来到酒铺,自从你撞了我,你看光了我,你像个捣蛋鬼一样,横冲直撞的闯入我心里,我就再也没法不喜欢你了,沈月夕,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么?” 沈月夕自也曾想过,可之前,苏若品明明亲口否认过…颔目间,沈月夕仍固执着摇了摇头,淡然道:“你是喝多了。” “这根本没有关心,沈月夕,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话音一落,苏若品忽而扑上沈月夕,趁着对方抬头,张口便捉住了对方朱唇,攻其不备亲的牢牢,任凭对方如何推搡,终究是躲不过去。 良久,沈月夕似是被对方口中荷花酒熏得迷糊,也便不阻止了,待对方脱口,沈月夕懵了好些光景,才想起什么,抽出袖中小拳头,狠狠便将苏若品撂翻在地。 只是苏若品消停了,沈月夕那一夜,终究是没睡着。 翌日醒来,苏若品被窗外微光晃醒,睁眼时,左眼已黑了一小圈,脸只消一动便能觉出痛。苏若品只得揉着眼睛起身,尽力睁眼,却也只能用一眼看,视线模糊至清晰,正见沈月夕坐在桌前,小猫趴在桌上,被沈月夕稀罕着搔挠肚皮。 苏若品晃着余醉坐到沈月夕身边,仍翻着手掌揉搓左眼:“昨夜……”许是醉的太深,苏若品将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沈月夕倒显淡定:“昨夜怎么?” 苏若品指了指自己的乌眼青:“昨夜这…怎么回事?” “我打的。” “你打我做什么?” 沈月夕将小猫抱入怀中,低头时,像是在格外认真地检查小猫爪子:“因为你说,你喜欢我,还说什么很喜欢很喜欢,还…想要亲我,我当然不愿意,就打了你啊!” “啊……”苏若品可恨的锤了锤脑袋,恨自己竟做了这般荒唐事,没将沈月夕吓走,真是万幸:“我…我竟坐了这般事么?这可真是…那么,你一定很生气吧?” 沈月夕说不出自己有多生气,可见苏若品问,便肯定道:“你像个疯子一样,我自然生气,不过…你说喜欢我,你为何要那样说?” “这个……”苏若品靠揉眼睛,尽力避着沈月夕目光:“这个你就不懂了,喝醉酒的人,都喜欢乱说话的,酒后胡言这句话,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我喝多时说过的话啊,你一定不要当真,当真可就惨了。” 沈月夕“哦”了一声,心里竟有点失落,可见苏若品这般说,也只好顺遂道:“这样就好了,说来说去,就是你喝酒不对,说的话那么吓人!” “是了是了,昨夜有烦心事,便喝了酒么,总归我喝醉之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权当是做梦,不是真的,便好了。” 沈月夕点了下头,竟忍不住又问道:“可为何,你会和我说那样的话?乱说话,真的那么吓人么?若是每个人喝醉了酒,都像你那样乱说话的话,那之前在翠英酒铺,怎么没看那位大爷,跟我说,喜欢我的话啊?” 苏若品只得继续扯皮:“这…也许是我和你太熟了吧,那些大爷和你又不熟,他们指不定,回家之后,也和本来就不喜欢的夫人说这些话呢!”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你是…不喜欢我的……” 沈月夕说着,越发想是自语。苏若品与沈月夕望了一望,见对方瞧过来,又慌张低头揉眼睛。 沈月夕心里不自在,却也习惯了不表示出来,恐怕他真是酒后胡言,自己又何必多做纠结:“好么,你去厨房用鸡蛋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如此,醉酒之事暂且告一段落,苏若品不知何时,怕知晓沈月夕如何想法,他不愿再一次次与她追问,一次次却又得到,“顾清风”三个字。 可惜有些事,却也不是什么人都不提,心里便不会自动想起来的,隔日刘中调没来找苏若品,却来了封信,意思便是说,这老乞丐听说有官府的人来寻,前夜便跑走了,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便跟着去寻老乞丐,这一遭,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正好也留些时日,让苏若品自行平静。 苏若品却当是被刘中调弃了,他这一走,指不定运气好,就找见了真的公主,到时苏若品自不敢强制让小葵李代桃僵,便也只好将训练小葵一事,暂且搁下。 故自沉淀许久,苏若品才鼓起勇气,决定重新给那位户部侍郎去封信,毕竟他被那三字弄得忐忑,可即已做了这事,他便誓要继续下去的,管他最后会得到些什么,他如今,偏是不肯服输。 不过这一遭,苏若品也不决定藏着掩着了,虽说他晓得户部侍郎出身,但这户部侍郎,指不定并不知自己出身,倘若自己能以寒门出身博得这位户部大人另眼,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这回的案宗,苏若品写起来,却难免要更加小心翼翼,他要让户部侍郎看见自己的能力,亦要让户部侍郎清楚,他比不了对方,只是一个诚恳本分,渴望得到朝廷重用的寒门人士,他要让那些眼尖的人觉着自己蠢,却又蠢到可以利用。 因此这几日,苏若品大多是时间,都只是埋头写字,卷宗修了一遍又一遍,总是不甚满意。逢这几日暑热将至,苏若品在书房中觉着潮热,便回了屋中。 也是这时,沈月夕才第一次接近,所谓公务繁忙的苏若品。 以往,她总觉着,苏若品不过是在衙门和郡长府之间走来走去罢了,哪里出了事,他就去看一看,顺便将坏人抓起来,从来也没想过,这其中要费多少脑子。 这一夜,苏若品撸起长衫,于桌前闷头写了多久,沈月夕便偷偷看了多久。可惜的是,苏若品从没想过抬头去看一眼沈月夕,沈月夕便一会儿摸摸猫,一会儿看看苏若品,心里忍不住想着,那日他喝醉酒,与自己的胡言。 恐怕是,沈月夕如今也清楚,自己对苏若品的心思,有些歪了。可她又不敢说,怕说出来,便是证明自己,背叛了顾清风,且不论,顾清风是否真的已将自己忘掉,她都觉得,那个首先选择忘掉对方的,一定不能是自己。 于是乎,沈月夕心底里,便死了心要将苏若品的话忘掉。正是此时,苏若品写的倦了,伸了下懒腰,便摇头晃脑着往床上去。 沈月夕从一旁让出位置,将小猫好好放入窝中,跟着上了床。习惯性扣上被子,忍不住守在苏若品身边道:“你刚在做什么?” 苏若品望了沈月夕一眼,一时像落入了五里雾中:“什么?” “你刚刚……”沈月夕学着苏若品摇头晃脑,随即道:“我记着啊!第一次见你那天,你也是这样进屋的,就是我不小心看到你洗澡那次,记不记得?” 苏若品轻忽一笑:“怎么记不得,可是印象深刻。” 彼时,沈月夕脸一红,忙与苏若品道:“那你刚刚,究竟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温书而已,有些东西,时常背一背,才好记得牢。” 沈月夕点头,心里好不安分似的,复与苏若品问:“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苏若品“嗯”了一声,闭目养神的模样,却对沈月夕这般殷勤起了疑,第一个念头,竟是觉着,沈月夕又碰上什么好吃的,自己没钱买,才来如此。 沈月夕却着实想与苏若品多说些话,思索间,与苏若品试探道:“对了,你前几日,和小葵每天在书房,是在忙什么?” 苏若品没想到,沈月夕竟真的在意这个,心里有点小开心,自然也不肯让沈月夕误会:“一些公事,总归不是下人传的那般,你不要误会。” 沈月夕却不应,紧紧抿了下唇,道:“嗯,我不在意啊!不过…你公事这么忙,究竟是为什么,会不会,你哪天,就又升官了?” 苏若品这才启眼,反与沈月夕问道:“怎么?你希望我升官?” 本以为,沈月夕会乐哉哉地说希望,随后将话头扯到顾清风身上,可这一回儿,沈月夕却只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有吃有喝,却还要想着升官呢!你都是郡长了,如果是以前,我也要走在路上唤你大爷,像你掏银子,这日子便算过得不错,为何…还要继续啊?” 苏若品缓缓阖目,煞为认真想了想,开口,尽力以沈月夕能听懂的方式道:“恩…可是心里还觉着,也许能更加有钱,更加有权,让更多的人,低头管自己叫大爷吧。” 沈月夕闷闷点了下头,复追问道:“那么,到底要做上什么样的大官,才能让最多的人唤你大爷啊?难不成,你想要做皇帝啊?” “嘘!”苏若品急忙与沈月夕比划手势,即便是近旁无人,他也习惯着约束沈月夕,也是怕,日后真让她口无遮拦:“不许这样乱说,我没那么贪心,我只是如今,心里还觉着不够罢了,待我觉着够了,便告诉你了,暂且,你也不要问,若是有人问呢,你便说听不懂就好了。” “听不懂?”沈月夕歪歪脑袋,不禁道:“可我是有多蠢啊!连自己夫君怎么想的都听不懂,真要有人问我,我才不这么说。” 苏若品心神一荡,竟蠢乎乎问道:“你…夫君?” 沈月夕不由得一个小紧张,半张脸往被子里藏了藏:“你不就是…假的,不也是么?” 苏若品目色一软,真想上前将沈月夕抱在怀里宠个痛快,可又怕,她除此外没旁的意思,便只得忍住,绷着一脸奇异神色,与沈月夕淡然道:“放心吧,没人问你的,你只消乖乖的,做我的假夫人便好了。” 沈月夕点头:“恩恩,那么…你何时要娶真的夫人?” 苏若品顿了顿,亦没与沈月夕凑近,态度出奇淡然:“不娶,现在还想着,要升官发财的事,才不娶那些累赘。” “真夫人算是累赘么?那…那个王家小姐呢?” “你还想着王家小姐?”苏若品反问。 沈月夕紧闭双唇,心里想着,若是真放下王璃儿之事谈何容易?她当初那般尖历刻薄,说的话像巴掌似的落在沈月夕脸上,再者后来,苏若品一声不响地来谯郡,那要娶对方的事,也被下人们传来传去。 沈月夕本一向不在意这些事,可如今,一想到苏若品那夜的醉言醉语,脑子里,便不住想起这些事了。 见沈月夕不说话,苏若品心里也有了答案,探出手,冲着沈月夕身上软被拍了拍,由衷道:“不要去想了,都是不必要的事,你只消记得,你如今是我的夫人便好,以后的事,还没到以后,便不要想了。” 沈月夕点点头,顺遂往苏若品旁凑了凑。见苏若品让开手臂,才觉着,心里安稳些。 长夜漫漫,两人虽无了话,却待许久,才双双睡下。梦里,沈月夕古怪地又梦到顾清风,他还是那副少年姿态,腰间配长刀,一身官服,俊秀清澈的模样。待近时,脸上固有的笑却渐渐僵滞,一抬手,便将沈月夕推入了无底深渊。 沈月夕这便一抖,酣梦全解,朦胧中,还以为自己真掉了下去,好在及时醒来。一旁苏若品被扰醒,只觉得沈月夕一个抽抽,很是奇怪,上前时,刻意与对方先拍了拍背:“怎么了?” 沈月夕反倒又是一吓,转过身去,将头顺势埋入苏若品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苏若品忙问道:“怎么了?月夕……” 沈月夕摇摇头,是想说,她觉着,自己是个坏女人,分明口口声声等着顾清风,如今却觉喜欢上了苏若品,她不知该怎么办,心里忽然好绝望,一边离不开苏若品,一边又想着见顾清风,便只有哭。 苏若品不知沈月夕为何哭,便也不知该如何劝,猜想是做了不好的梦,便只轻轻摸着她的背,好在不过多时,沈月夕便真的又睡过去。 苏若品才彻底放心,跟着刚要闭眼,却见窗外,天已大亮。 苏若品忘了天色许久,刚要起身,却见沈月夕一只手,仍死死拽着自己。想必,昨夜是都没睡好,苏若品本还念着,今日要去府衙看看刘中调是否归来,可如今,怕是吵醒了沈月夕,便一动不动,跟着窝在床中,徐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远山处墨色天青,刚下过,暑热后的第一场小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