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成了我的猫(穿书)》 第1章 第1章 永元十八年,十二月初,隆冬刚至。 当京城第一场雪盖满宁阳侯府兰芷院青砖路时,宁婼还顶着簌簌飘下的雪片在院里的木丛间徘徊。 她微微弯着上身,拨开灌丛中察看,那灌丛顶上覆着一层薄雪,雪上又覆着颜色相近,仅有指尖泛红的宁婼的手,她被冻得微紫的唇瓣轻动,叠声念道:“咪咪……” 没看到自己所寻的身影,宁婼又往另一处灌丛找去:“咪咪你在这吗?” 宁婼在找她的猫——一只毛色雪亮的白猫。 这猫是宁婼两个月前在厨园捡到的,彼时那猫在偷吃大厨新购进的鸡肉,被抓住后打断了后腿,差点就要死了,还是宁婼出手救下的。 后来宁婼便把那猫带回兰芷院养了起来,也没取名,就一直“咪咪”的随便喊着。只不过这猫两日前就没了影子,宁婼以为它贪玩出去转了,但一连两日都没有踪迹宁婼不免也有些着急,从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寻猫,因为今日天色阴沉,她的奶娘陈嬷嬷说待会恐怕要下雪了。 白猫毛色如雪,宁婼担心等落了雪更是难寻,结果还真是等到开始落雪了她也没找到白猫。 而兰芷院是宁阳侯府东边最偏远的院子,平日里鲜有人会到这里来,宁婼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霜色袄裙,几乎与这茫茫的雪色融为了一体,也让前来寻她的逐雀一顿好找。 “姑娘——!”等到终于在茫茫雪色中看到面颊毫无一丝血色的宁婼时,要不是天气太冷逐雀恐怕也得惊出一身汗,她连忙拿来自己抱着的藕色大氅给宁婼披上。 那大氅颜色微微泛深,显然是旧物,宁婼拢紧身上的大氅,低声咳了两下。 “您身子弱,病才好了没几月,已经落雪了您怎么还能留在院中呢?要是晚上发热……”逐雀刚想说要是晚上宁婼又发热要怎么办,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吉利赶紧把话咽了回去,劝宁婼道,“呸呸呸!总之姑娘您赶紧回屋吧。” “好。”宁婼答应道。 逐雀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要是她今日出来寻猫受了寒凉回去病了,陈嬷嬷不会责骂她,但少不了要教训负责照顾她的逐雀,只是她的猫这怕是找不到了。 宁婼回屋后看了一眼外头原来越大的雪,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也不知是不是真被逐雀说中了,宁婼晚上就发起了热,逐雀一边给宁婼喂药一边抹着眼泪:“都怪逐雀不好,要不是逐雀乌鸦嘴,姑娘也不会生病,呜呜呜……” 宁婼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胸闷难喘,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逐雀:“没事,这不怪你……” 逐雀喂过来的中药又苦又涩,宁婼喝进肚里后也觉得心里又苦又涩,她心道:这还真不怪逐雀,都怪写这本书的作者把宁婼写成这么一个病秧子啊。 宁婼心里苦啊。 她现在在一本名叫《妧后传》的小说里,妧后,指的当然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嫡姐宁妧,而她则是活不过三章就死了的病弱同名同姓的女配宁婼。 至于为何宁妧是嫡,她也是嫡,却并非出自一母,这就要从她的父亲宁阳侯说起了。 说起来,这是一段孽缘。 宁阳侯宁煜汀原本是侯府次子,与表妹温氏琴瑟和鸣,育有一女宁妧,却在后来阴差阳错救下了齐顺侯府千金——宁婼的母亲齐婉肜。 齐婉肜对宁煜汀一见钟情,不顾他已有妻子温氏,硬是要嫁他。 宁煜汀的妻子温婉容虽是他母亲的侄女,可是宁老夫人却不喜欢温氏,本来留在侯府中是念在她父母早逝才接到膝下养着,打算及笄后给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却不想她勾搭上了自己的二儿子。宁老夫人大怒,最后却在儿子苦苦的哀求最终同意宁煜汀娶温婉容为妻。 谁知温婉容嫁给宁煜汀后三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有孕生下一女宁妧,却碰上了难产,没死却被大夫断言日后再难有孕。 宁老夫人本想要儿子纳妾,恰逢这时侯府嫡女齐婉彤哭着喊着要嫁给宁煜汀——哪怕是做妾。 可齐婉彤那身份岂是能做妾的,而温婉容身份低微,齐婉彤使了些手段,加之宁老夫人的逼迫,最终温婉容退为妾,而齐婉彤则嫁给了宁煜汀做妻。 一年后,齐婉彤不负宁老夫人的期望,先是给宁煜汀生下嫡子宁烨麟,第二年又生下了宁婼,然而宁煜汀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逼迫自己和心爱人分开的女人呢?就好像宁煜汀娶她只是为了生儿子,齐婉彤有孕期间不能伺候他正合了宁煜汀心愿,几乎夜夜宿在温婉容那里。 除此以外,齐顺侯府觉得齐婉彤身为侯府嫡女,本被寄予了厚望,谁知她居然用不入流的手段算计身为侯府次子,日后无法袭爵的宁煜汀,齐顺侯府觉得简直丢人至极,便不愿与齐婉彤再来往。 丈夫的仇恨,家人的漠视,使得齐婉彤郁郁寡闻,生下宁婼五年后便撒手人寰。 她的离去,几乎是所有人的期望——甚至包括她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齐婉彤对宁煜汀的执念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她对儿子宁烨麟过分苛责,要求他事事做到最好,一定要成为宁煜汀的好儿子;而对于宁婼,她不仅没有尽到一点身为人母的责任,还在私底下偷偷虐待宁婼。 宁煜汀虽然不喜欢齐婉彤,更不喜欢她生下的女儿,但宁婼好歹是他的骨血,只要宁婼生病他定然会来看望。齐婉彤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一直让宁婼“生病”,以至于宁婼身子愈发孱弱。 后来齐婉彤在隆冬之际将宁婼故意推下水中,这一幕被宁烨麟看到了,不忍妹妹再受折磨的宁烨麟将此事告诉宁煜汀,宁煜汀得知真相后震怒,差点便休了齐婉彤。 所以齐婉彤的离世,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温婉容在她逝世后又被宁煜汀扶正,后来宁煜汀大哥意外去世,膝下无子,大房仅有三女,这爵位便落到了二房宁煜汀头上,因此宁婼和宁妧,都是侯府的嫡女,只是两人的命运从出生到结局,都是截然不同的。 宁妧是宁煜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宠不必说,但宁婼幼年寒冬落水,身子不好,原著里她在离十四岁的生辰还有四个月便重病死去,但现在宁婼穿了过来。 看小说时,宁婼对于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三章便死去的炮灰女配没有什么多大感觉,可是当自己变成这个人后,宁婼才觉得她可怜——这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整天灌这些苦药汁的日子谁受得住啊? 要不是担心她哥哥宁烨麟在她死了后黑化,宁婼还真的觉得哪日在病重时去了可能也是种解脱。 烧得迷迷糊糊间,宁婼如是想到。 好在第二天她就退了烧,京城的雪也停了,不过宁婼还是等到了第三天才被陈嬷嬷允许出门,她的白猫也一直没有回来。 宁婼在穿过来以前是南方人,她从没见过雪,因此这场雪还是她第一次见雪。饶是宁婼性子安静,在看到屋外堆得厚厚的雪时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兴奋,和逐雀还有另外两个丫鬟一块到了侯府的小花园去想要玩雪。 结果还未走到花园,她们便听见了几道人声,那是她大伯和三叔女儿的声音—— “哎哟——这是哪来的野猫?”这道女声颇为尖利,是大房六姑娘宁妙的声音,“居然在偷吃我的点心!赶紧把它给我抓起来!” “兴许是七妹妹的猫吧。”声音温婉柔和,这是大房的三姑娘宁妠,“不就几块点心罢了,让它吃吧。” 宁妙不依不饶:“这点心我今早特地让竹曲去堂香阁给我买的呢,一口都没吃上,全让这野猫给糟蹋了。” 宁婼本不想与这几人撞上,可是一听花园里有猫,或许还是自己丢失的那只白猫,原本已经转了个身的她足尖一动,径直朝着花园走去。 谁知到了凉亭前,宁妧一开口宁婼才发现自己这位嫡姐也在,听了宁妠的话后还道:“七姑娘的猫儿是白的,这明明就是只黑猫。” 三叔的小女儿九姑娘宁姁也没落下,她道:“万一是七姐姐那白猫下的崽呢?这猫看上去还挺小呢。” 刚说完这话,她们所提到宁婼便出现了。 如此一来,除了已经出阁的大小姐宁婠,整个宁阳侯府的姑娘们竟是都聚在了此处。 宁婼想再离开也来不及了,她只能依次向几位姑娘问好,只是在喊宁妧时语气稍顿。而她也发现了宁妙丫鬟手里那只约莫两个巴掌大,正炸着浑身毛在龇牙的黑色小猫——很明显,这不是她的白猫。 宁妙拧着眉,问宁婼道:“七妹妹,这是你的猫吗?” “是我的猫。”宁婼却说这是自己的猫,毕竟照宁妙这态度来看,她要是不认,这小黑猫被打死都有可能,“是我家白白一月前下的猫崽。” 宁妧听到这里,勾起唇角抿了口茶,轻笑一声道:“就下了一只崽?” 宁妧和宁婼的关系,整个宁阳侯府就没有不知晓的人,她们关系淡漠如冰甚至略有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宁婼可以理解,换做是她,她说不定也会是这个态度的。 侯府里几个姑娘都是十几岁的人了,自然知道母猫一窝崽肯定不止一只,更何况这还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猫。 宁妙闻言也笑了:“白猫下的崽居然是黑猫,也是少见,不过七妹妹说这是你的猫,便是你的猫吧,只是希望你以后多管管这畜生,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该要。” 这话便是在暗讽宁婼的母亲齐婉彤了。 宁婼也不与她争辩,只说:“这些点心明日我让逐雀去一趟堂香阁,给六姐买一盒吧。” “不用了。”宁妙摆手,横眉睨了一眼竹曲怀里的黑猫,厌恶道,“被畜生碰过的东西我可不想再吃了,竹曲,把这小畜生还给它主子吧。” 宁妙一口一个小畜生叫着这只黑猫,她本想再骂几句,可是她看了眼宁婼那羸弱纤瘦的身形,担心她回去后若是病了把这黑锅扣自己身上,就没再开口,让丫鬟把黑猫递给宁婼。 被竹曲拎着后颈皮炸毛龇牙的黑猫到了逐雀这里也没好到哪去,虽然没有攻击人,却仍是一副警惕的模样,金黄色兽瞳尖细,目光凶狠阴鸷,再衬着一身毫无杂色的黑毛不免显得有些可怖。 宁妙看了一眼便觉得不详,忍不住又低声骂了句:“晦气!” 话音刚落,宁妧也从椅子上起身,对身边的丫鬟道:“算了,我没什么兴致了,咱们回去吧。” 宁婼像原身以往遇到宁妧时所做那样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站在原地,只有温柔的宁妠离开前叮嘱了她几句雪天凉,让她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宁婼应下了。 待众人走后,她便朝着逐雀伸出双手道:“逐雀,把猫给我吧。” 逐雀却道:“姑娘,这猫瞧着有些凶,小心它挠伤你,还是由婢子抱着吧。” “没事的。”宁婼弯了弯眼睛笑道,“它瞧着还小呢,应该不会抓我的吧?” 逐雀知道自家姑娘有多喜欢猫儿,拗不过她只能交出小猫。 说来也怪,那只先前瞧着凶狠无比的小黑猫被宁婼抱住后先是浑身抖了机灵,继而“喵嗷——”的怪叫一声,只不过还没叫完便猛地闭紧了嘴巴,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瞧着这呆呆傻傻的模样还有些可爱。 而逐雀和宁婼一开始都以为这黑猫要咬人了,最后却发现它乖了下来,牙也不龇了,被宁婼摸了几把后使劲缩着身体,本就小小的一团越发惹人心怜。 宁婼心满意足地摸着小黑猫的毛毛,原本冰凉的五指被柔软的猫肚捂得暖暖的,感叹道:“真滑呀。” 逐雀不禁也笑了起来,在回兰芷院的路上问宁婼说:“姑娘,可咱们那白猫是公的呀,怎么下的猫崽?” 宁婼道:“反正六姐她们也不知道我那白猫是公的嘛。” “哦哦,也是哦。” 而此时倘若有人细细打量宁婼怀里的小黑猫,便可发现这小黑猫听着这对主仆的一问一答,猫脸上满是不屑,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气,只是这样的气势出现在这样一只足月的奶猫儿身上,便只剩下憨态可掬一词能够形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2章 谁也不知,这只小黑猫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黑猫,而是当朝太子萧云渊。 至于自己为何变成了一只黑猫,萧云渊也不知道。 一月以前,他去查江南赈灾银一事,眼看就要拿到江南巡抚贪污赈灾银的证据了,结果他头天晚上入睡,第二日醒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只宁阳侯府里一只刚足月的小黑猫。 其实宁妙满口“小畜生”喊的也不是不对。 萧云渊杀伐果决性子孤冷,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亲近,更别提会有怜香惜玉之心,这些猫猫狗狗在他眼里就是些贵人解乏的小宠畜生,头天晚上他看到江南巡抚夫人怀里的一只扁脸猫时还如是想到。 毕竟江南洪灾过后,许多灾民连树皮都吃不上活活饿死了,巡抚夫人怀里的一只扁脸畜生居然还能日日享用新鲜的肉食,这让萧云渊实在无法对这些猫儿生出些什么怜爱之情,只有满心的厌恶。 结果一夜之后,他就从天潢贵胄身份尊贵的太子骤然变成他看不起的小畜生。 萧云渊起初也极为震撼惊惧,但他稳稳做了十年太子之位,其心智和谋略远非常人能及,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不知自己变猫的缘由,但也明白自己不能寻思,当务之急是活下来要紧。 因为整个柴房就他一只小黑猫,没有母猫,也没有其余猫崽,萧云渊不用真正地和群小猫挤在同一个猫窝里,可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毕竟他这具猫身刚足月,毛才长齐,浑身骨头极软,决不可能上梁飞檐走壁去厨房偷食——再说萧云渊也不知道宁阳侯府的厨房在哪。 更糟的是,京城还开始落雪了,柴房虽然有些枯稻草可取暖,但这里却没有吃的,萧云渊腹中饥饿,也不知外头的雪要持续多久,便只能撑着奶猫软软的四肢出门寻食。 这一转就转去了宁阳侯府的小花园,萧云渊到那时,宁家姐妹们正在结了冰池边堆雪,亭子里一人也无,只有桌上放着几盘小点心。 萧云渊不喜甜食,可这样的时候也容不得他挑什么,便随便选了盘小点开始偷吃,谁知刚吃了几口,他便被堆雪回来的宁妙一行人捉住了。 再后来,便是宁婼出手救下他。 不论是竹曲还是逐雀,触碰他时因着担心他伸爪张口皆是拎着他的后颈皮,这个姿势虽然屈辱,可却避免了和这些个女的亲密接触,萧云渊厌恶不熟悉的人靠近他,所以也算是还能接受,但万万没想到,宁婼居然直接抱住了他。 萧云渊一开始想要挣扎的,他也的确差点就咬了宁婼,谁知宁婼双手简直比地上的积雪还要冰凉,萧云渊被她抱住后立马就冻得打了个激灵,甚至还忍不住发出一声猫叫。 萧云渊能接受自己变成一只小畜生,却不能容忍自己发出小畜生讨好主子时发出的绵软之音——巡抚夫人的那只扁脸畜生便是这样乞食的。 所以萧云渊入了猫身后未曾发出过声音,直到被宁婼的冷手也冻了一下。 回想起自己曾经发出过的兽声,萧云渊震惊又恼怒,加之他忙着蜷缩身体取暖,便无暇再去管宁婼,也不再挣扎。 只是被她抱了一会儿后,萧云渊却发现宁婼身上没有他厌恶的那些刻意接近他贵女的胭脂水粉腻香味,只有一阵淡淡的药草味——这种味道只会出现在两种人身上,一是医者,二是久病之人。 萧云渊仰头看了眼宁婼,只见抱着他的少女双瞳剪水,眉目如画,一头青丝如瀑垂于身后,仅有几缕发丝随冬风轻轻飘动,肌肤赛雪胜过无瑕白壁,只可惜颊无血色,双唇苍白更甚,面上满是病气,可见是个缠绵床榻的病弱之人,便硬生生将其本该端得上花容月貌的姿色打个折扣,只叫看过她的旁人轻叹一句“我见犹怜”。 但也只是旁人,心狠手辣的萧太子自认为他不是那种会受外貌蛊惑之人,在亭中他便听到宁家姐妹说宁婼还养了一只白猫,闻言萧太子便将宁婼与江南巡抚夫人归为同样喜欢养小宠的奢靡贵人了,心下顿生不喜,想着等去了宁婼的院落后寻个机会溜走。 然而离兰芷院越是靠近,宁婼便与萧云渊心里喜玩小宠奢靡贵女的形象相去甚远,这种感觉在萧云渊被宁婼抱着走进兰芷院后达到了顶峰——不是他说,萧云渊认为江南巡抚夫人那只扁脸猫住的猫窝都比宁婼这处院子华贵。毕竟说虽是猫窝,江南巡抚夫人却是划了个小院落供她的扁脸猫儿住。 听着小花园里那些女人所说,这宁婼也是宁阳侯的女儿吧,怎么住的地方如此寒酸?难不成是妾生女?萧云渊对宁阳侯不甚熟悉,不知道他后院里的事,但也觉得就算是妾生女,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血,不至于如此虐待吧? 萧云渊拧着眉,猫脸上满是严肃,只是有着黑猫遮挡,他这些表情并不惹眼。 而给宁婼放了行让她出去玩雪的陈嬷嬷心里担忧,见宁婼回来后竟是又抱来了一只黑色的奶猫,登时“哎哟”一声,走到宁婼跟前道:“我的七姑娘诶,您怎么又抱回一只猫儿啊,这些猫儿都是养不熟的,咱们连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养得起这些刁舌头?” 萧云渊看了眼宁婼屋里的摆设,也觉得陈嬷嬷的话有几分道理,巡抚夫人的那只扁脸畜生就极其挑食,担当得起“刁舌头”这三个字。而萧云渊上过沙场,连山洞都睡过,但他是男子,宁婼是女儿家,别的不说,她身为宁阳侯的女儿,就不该住这样寒酸的院落。 可宁婼却对陈嬷嬷说:“哪有嬷嬷你说的那么严重啊?”她探头朝陈嬷嬷身后望了一眼,见今日的饭食已经端过来了,便到桌前坐下,“今日的菜色还不错呀。” 萧云渊也跟着她抻长了脖子往桌上看,两荤两素,五菜一汤——果然,巡抚夫人的那只扁脸畜生吃的也比宁婼好。 但宁婼确实觉得有这些菜不错了,她平日里喝的药多,不论什么吃的到了她嘴里几乎都没什么味道,说到底她的内芯不是原来那个,所以宁婼觉得只要荤素搭配好不至于让她营养不良就行。 宁婼是这样想的,她面上也没有任何愤懑、委屈或是难过的神色,只是默默地坐到桌前起筷用饭,除了她以外,逐雀和陈嬷嬷看着她淡淡的神情也跟着沉默,就连蹲坐在宁婼怀里的萧云渊也忍不住抬头盯着她看。 察觉到怀里小黑猫凝在自己面庞上的视线,宁婼想起救下小黑猫时,它正在凉亭里偷吃宁妙的点心:“芝麻也饿了吧?” 萧云渊:“?” 芝麻?这是在叫他吗? 宁婼知道猫儿不能吃太咸的食物,就夹了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素炒肉片放到小黑猫面前道:“芝麻,来吃这块肉肉。” 宁婼的再一次开口让萧云渊确定了那声“芝麻”就是在喊他。 堂堂萧国太子被取了这么一个娘里娘气的名字,萧云渊很不喜欢,他很想窜出宁婼的怀抱以表达自己的不喜,可他……现在是真的腹中饥饿。 萧云渊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身为太子,待登基以后宁婼就是自己的子民,对待良民自己更应该大度宽容,于是萧云渊“忍辱负重”最后张嘴叼走了宁婼喂过来的肉片。 这素炒肉片看着就难吃,吃到嘴里后也是真的难吃,萧云渊拧眉满脸的嫌弃,不过面上生满了猫毛旁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变成了猫儿的缘故,萧云渊觉得自己的舌头确实越发的刁了,只是喂完他以后,也在吃这素炒肉片的宁婼面上还是一片淡淡,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那双秋水剪瞳般眼眸,只有在望向自己时才会如弦月微弯,笑出无限柔情。 萧云渊看着宁婼的眼睛怔了片刻,随后挪开视线,专注于面前的食物。 而宁婼先前也是这般喂白猫的,逐雀和陈嬷嬷不是没有劝过,奈何劝了也没用,所以轮到黑猫这边时她们也没有多加阻拦。毕竟生于这般环境之中,什么规矩礼仪,都比不过让宁婼开心。 傍晚时分,歇了半晌的冬雪又开始下了,待入夜后,兰芷院外的雪势更大了几分。 人踩在上面几乎要被雪没去一截小腿,要是萧云渊以现在的猫身跑出去,估计会被雪埋住。 逐雀从窗缝往外瞅了一眼,担忧道:“雪这么大,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停,要是不停的话咱们要怎么去给老夫人请安呀?” 宁煜汀是个大孝子,要不然当初怎么会被老夫人逼得同意把温氏降为妾娶齐婉彤呢?所以他要自己的子女每日都要去给宁老夫人请安,不过宁婼因为身体的缘故常常缺席就是了,宁老夫人喜欢的是孙子,对于自己这个病气恹恹的孙女态度却是和宁妧差不多,都是一视同仁的。 而宁妧为了让宁老夫人接受自己的母亲,每日都铆足了劲去老夫人那请安,讨宁老夫人欢心,为的就是让老夫人爱屋及乌,对温氏稍微好一些。 宁老夫人是不喜欢温氏的,但在齐婉彤去世,温氏又给宁煜汀生下一个小儿子之后,老夫人的态度就软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 不软和也没办法,宁老夫人当初逼着宁煜汀娶齐氏,一是因为着实看不上温氏的出生,二则是为了生个儿子,可如今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下来,齐氏死了,温氏又被宁煜汀扶正,宁煜汀儿子也有了俩,宁老夫人想着与其与儿子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倒不如遂了他的愿,于是平时里对温氏的态度倒也不像过往那般冷漠了。 温氏也是个能忍的人,在宁老夫人逼着自己的丈夫另娶新妻生儿育女之后,还能对着宁老夫人笑脸相迎,婆媳表面一派和睦,不见龃龉。 至此,宁妧的人生便一路顺遂。 但如果按照原著小说里的剧情,原来的那个宁婼本该在一月以前就病重过世,她的哥哥宁烨麟以为是宁妧在背后动的手脚,便想尽办法为妹妹报仇,和宁妧温氏对上了。 当然,宁烨麟怎么斗得过女主宁妧呢?他最后是被为了讨女主欢心的男主解决掉的,不过现在宁婼并没有死,宁烨麟也没有必要和宁妧温氏过不去,大家在府中相安无事便好。 宁婼也是这样想的。 她从未想过要夺走女主的机缘,她只想熬到及笄以后嫁个人,安静退出侯府纷争。宁婼觉得,她毕竟是宁阳候的嫡女,温氏就算不为她找个高门大户,也会为她找个靠谱的寒门贵子,更何况她还有哥哥宁烨麟可以依靠。 多思多虑多灾病,她这副身子想要活久一点就得看得开。 宁婼用软垫和绒毯给芝麻做了个简单的小窝,就放在自己床脚边上,听见逐雀的喃喃后笑了一声,说:“就算下雪也得去给老妇人请安呐,难不成下雪了我们就能躲在屋里不出门吗?” “可是姑娘你的身子还没好啊,前两天您又发热了呢。”逐雀急急道,“要是明日出门受了寒,那您——” 逐雀话没说完忽然想起宁婼上次发热就是因为自己的乌鸦嘴,连忙抽了自己两下嘴巴。 “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去老夫人那请过安了,明日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宁婼摸着芝麻身上暖绒绒的黑毛,那只黑猫爬出几步,却因为身体幼嫩窜不出多远便被宁婼重新捞回怀里。 她来到这具身体里之前,原身病的严重,躺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老夫人就让她好好在房里养病,等她身子好了再去请安,结果这一养就是一整月。 昨日她去小花园遛弯已经被宁家姐妹看见了,说她身体不好依旧不能下床是站不住理的,所以她今日必须得去见见老夫人。 “好了,天色晚了,逐雀你也去休息吧。”最后抚了两下猫头,宁婼把芝麻放到小窝上,为它盖上绒毯后说道。 逐雀为宁婼放好床帘,熄了烛灯后离开:“那奴婢就下去了。” 宁婼闭目躺在床上,也渐渐睡去。 而被她放在床脚边猫窝里的芝麻却睁开了本该紧闭的眼睛,一双金色明亮的猫瞳目光邃深,在黑夜里尤为诡异骇人。 萧云渊如今为猫身,自己原本的身体不知如何,更联系不到自己的属下,萧云渊心中烦急,他蹬掉身上的绒毯,溜出猫窝想要离开宁婼的卧房,可是还未走到门口他就停下了脚步——他这具猫身刚刚足月,连宁婼的手掌心都逃不出去,外面雪虐风饕,他就算离开了宁阳侯府又能走多远?能走到江南去吗? 萧云渊闭目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猫窝里躺下,打算先等猫身长大,起码等到自己能够在野外捕食之后再离开宁阳侯府,想办法联系上自己的属下。 第二日,雪还是未停,不过雪势却小了些。 逐雀忧心忡忡,为宁婼梳头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外头还在下雪呢……” “你再不快些为我梳头,就赶不上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宁婼今日上身穿的是件对襟宽袖的蓝袄,颈上带着齐氏留下的白玉项圈,下身着缟白裙,宁老夫人不喜欢子女穿的太过寡淡,瞧了就晦气,所以宁婼去见老夫人穿的不能太素净,但也不能太贵重,毕竟她没那么多银子。 但即使宁婼已经精心打扮过一番了,瞧着还是有些弱不胜衣,哪怕外头再罩上厚重的披风遮去纤纤身子,露在外面的一张小脸还是显得楚楚可怜。 逐雀为宁婼撑好伞,临近离开前,宁婼却停下脚步,叮嘱另外的婢女今日午饭时记得和厨房要一碗不放盐的肉粥,说是她的芝麻不能吃盐。 婢女应下了,窝在椅子上的萧云渊听见宁婼对婢女的叮嘱,眸光淡淡,不见一丝情绪。 兰芷院和宁老夫人所住的世安居还是有段距离的,加之路上有雪较滑,宁婼和逐雀都得小心走路,因此到世安居时确实有些晚了,宁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宁氏姐妹都在主屋里和老夫人说着话。 许是今日大雪天的人都到齐了,但宁婼却还没见踪影,宁老夫人就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婼娘?她是身子还没好吗?” “好了吧。”开口说话的人是宁妙,也许是还在气昨日宁婼救走的黑猫偷吃了自己的点心,她状似不经意地在老夫人面前说道,“都能出门转转了,昨日我们在小花园里还见到七妹妹了呢,不过今日倒是没见过七妹妹过来。” 宁妧抬眸看了一眼宁妙,也开口说:“许是雪天路滑,再等一会说不定七妹妹就到了。” 宁妧在宁老夫人和宁煜汀面前还是会叫宁婼一声七妹妹的,毕竟就算她们私底下再怎么不和,面上的姐妹和睦还是要装一下的。 只不过她眼下这番为宁婼解释的话倒不如不说,毕竟宁婼真是来了还好,要是宁婼没来,宁老夫人会如何想她——雪天宁氏其余姐妹都来了,她宁婼怎么没来?就算宁婼来了,众姐妹们未曾迟到,她却迟到了,也没有人想过她住的兰芷院比其余姐妹住的院子离世安居要远多少路,不管怎样,在宁老夫人那里,宁婼怎么都是错了。 宁婼轻叹一口气,跨过门槛进到屋里,先给宁老夫人道歉:“祖母,婼娘来迟了。” 宁老夫人听了宁妧的话后,看向宁婼的目光确实有些淡淡,不过她在看到宁婼雪白的小脸和解下披风后那裹在冬袄裙里仍然显得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是不免有些心疼,对宁婼招了招手让她到跟前来。 “婼娘身子好些了吗?”宁老夫人握住宁婼的手,发现宁婼五指冰凉,手腕更是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后更是心软,把自己手炉递给宁婼,“看这手被冻的,路上也不知道让奴婢给你抱个手炉。” “谢谢祖母关心,婼娘好多了。”宁婼抱住手炉后对宁老夫人笑了笑,随后以手掩唇轻咳两声。 宁老夫人闻声蹙眉道:“那怎么还在咳呢?” “昨日我身子好些了,便听大夫的话出门走走,约莫是回去的路上又吹了点风吧。”宁婼垂眸敛目,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继而又很快抬眸,急急道,“祖母不用担心婼娘的,回去让逐雀煮碗姜汤就好了,反倒是婼娘那么久未曾过来看望过祖母,不知您最近身子可还好?” “你的身子如何祖母还不清楚吗?这怎么会是喝点姜汤就能好的?你父亲前些日子给我送来了一只老参,待会儿让你的婢女跟着林嬷嬷去我库房拿,回去好好补补。”宁老夫人却没舒展眉头,“祖母都一把年纪了,身子还比你结实。” 宁婼轻轻笑道,哄宁老夫人开心:“哪有,祖母您还年轻呢。” “就会说这些好听话。”宁老夫人又拍了拍宁婼的手背,“你这身子不能受寒,这几日若是还下雪的话,你就不要过来了,路上摔了可不好,等天气好些你再过来。” “那怎么行呢?”宁婼也轻轻蹙眉,眼底满是忧思,“姐姐们都能过来,婼娘也可——” “好了好了,她们身子比你好。”宁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道,“你兰芷院离这也远,行了,就这样,听祖母的。” 一旁的逐雀听着宁婼这番话一愣一愣,不明白怎么短短几句话内,宁老夫人不仅没生宁婼的气,还给宁婼送了老参补身子。 而宁氏其余姐妹把宁老夫人和宁婼这番祖孙和乐看在眼里,心里作何感想,就不是宁婼所关心的事了。 宁老夫人容易被宁妙上眼药,那她也有办法把宁老夫人哄回来,说到底,宁老夫人年纪大了,她如今既然能够容下温氏了,自然就不会和宁婼计较请安来迟这种小事,她更希望看到的全家和乐,宁婼身子不好是全侯府皆知的事,幼年又被亲母那样虐待,所以性子温吞柔软是正常的。 她这样的性子,放到一般侯爷的嫡女身上,或许还会被觉得上不了台面,太过小家子气,可她是宁煜汀的小女儿,不是长女,横竖总要多被宠着些。 更因着她性子柔弱可欺,宁老夫人和宁煜汀早就决定等宁婼及笄后就为她找户寒门贵子或是家境殷实的富贵人家做正妻,这样也不会被夫家欺负,他们不指望宁婼为家族争荣耀,只希望宁婼平安康健活到及笄嫁人就行。 所以,宁婼只要稍稍示弱,宁老夫人就会更疼爱她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 宁婼回兰芷院时,雪已经停了许久,还出了太阳。 而宁婼一回到她的兰芷院就开始寻她的亲亲小心肝——芝麻有没有乱跑。 其实由萧云渊变成的猫崽芝麻其实根本没地跑,因为他被人看的很仔细,侍候在兰芷院的虽然婢女不多,因着有了白猫失踪后,宁婼冒雪寻猫回来大病一场的前车之鉴,所以陈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剩下的婢女一定要把这黑祖宗给看好,确保宁婼回来后就能见到猫。 于是婢女们干完杂货后便一干地围在萧云渊身边,不让他乱跑,以至于给了萧云渊一种他堂堂太子竟然被一群少女给软禁了的错觉。 这使萧云渊的心情很不好,阴着个脸不动不说话,若他还是太子的模样,侍奉他的下人一见萧云渊如此便知道太子烦心,皆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萧云渊如今满脸猫毛,谁还看得清他什么表情呢?也没人会去关心一只猫崽儿高不高兴。 一想到自己不知为何变成了只幼猫,更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变回去,或许他余生便是这副猫身模样,萧云渊就难免有些失落丧气,想那日在凉亭宁婼不要出手救下他,就让他被宁妙打死算了。 宁婼刚进屋,就看见她的黑猫儿蔫蔫地蜷在椅子上,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她赶紧走过去将黑猫从椅子上抱起,抚着猫崽的脊背问婢女:“芝麻这是怎么了?” 萧云渊正忙着拧眉愁思呢,他看见宁婼伸手来抱他其实是想躲的——不是他因着什么男女大防不给宁婼抱,他现在都不是人了,还管得了这些?他怕的是宁婼抱他是假,取暖是真,到时候再把冰凉的手往他肚皮上一放,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但萧云渊至今也不太习惯这具软塌塌的猫身,故而没有躲开宁婼的怀抱。 好在今日宁婼是近午时回来的,外头有晴朗的冬阳,也没有起风,倒也不是太冷,所以宁婼进屋时手还算暖和,力道轻柔地抚着他的脊背,渐渐地竟是让萧云渊平静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呀,姑娘。”而婢女听完宁婼的话后便回答她,“这芝麻都这样在椅子上待了半日了,早上就随便吃了几片肉。” 宁婼闻言继续问道:“是它自己待在椅子上的,还是你们不让它出去玩?” “这……”婢女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片刻,仍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宁婼一看便明白她们是担心猫儿再跑走,所以一直在黑猫拘在屋里不让它出去,可是猫儿天□□自由,爱在野外散步嬉戏,这样日日拘在屋里,没病都要拘出病来。 所以宁婼下一刻就抱着黑猫往屋外面去,说:“以后要是我没在兰芷院里,你们也不用拘着芝麻,让它出去玩就是了。” 逐雀听完赶紧道:“可是姑娘,要是芝麻也像您先前样的那只白猫一样跑了,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啊?” “猫儿本来就是拘不住的,出去玩个两三日都不回来是正常的。”提起白猫宁婼也有些失落,“我想白猫离开,是因为它以前就是只野猫吧,习惯了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意住在我的兰芷院里是正常的。” 逐雀闻言也垂眸不再说话了,这兰芷院阴冷偏僻,别说是猫,就是人也不想待的。 “算了,不提这些事了。”不过宁婼很快就振作了神色,她没逐雀想的那么深,方才她只是因为她养的猫儿跑了有些难过罢了,再说她现在有了新猫,“我出去陪芝麻玩一会。” 之前白猫在的时候,宁婼闲时无聊用布匹的边角料做了许多小玩具,今日她陪萧云渊在外头玩时,就拿出了她做的一只灰耗子,用根细绳栓在小木棍上,在萧云渊面前晃悠。 萧云渊离开屋子见了外头明朗的日光后,心情的确好了些,只是宁婼的院子太破落,景致太糟——或许说毫无景致可言更准确一些。 宁婼大概是所有侯门中,过的最惨的嫡女了吧?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偏僻的院落,会住着本该被人娇宠长大的贵女呢? 不过这个疑问刚在萧云渊脑海里转了一圈,他自己就跟着笑了,毕竟世事难料,如今他这太子都变成猫待在这里了,这院子还真是奇了。 他看着拎着根小木棍在他面前使劲晃悠那只假耗子的宁婼,勉为其难地抬爪虚空扒拉了两下。 当然,萧云渊没碰到那只假耗子。 他屈尊降贵陪宁婼玩这种幼稚游戏已经很给宁婼面子了,还想怎么着?他是太子,又不是真猫,用得着抓耗子吗? 一个时辰后,萧云渊前爪死死抓着假耗子,猫嘴狠狠地叼着耗子头被宁婼抱进屋里。 落座后,宁婼就去扯萧云渊嘴里的耗子,笑着说道:“芝麻,别咬小灰了,该吃饭了,我下午再陪你玩。” 黑猫放开假耗子时“喵嗷——”的怪叫一声,被宁婼放到椅子上时还转了两圈,虽说看着不像是在高兴吧,但起码很活泼,与早上那蔫怏怏的模样截然不同。 宁婼一边抚着猫毛,一边对身旁的逐雀说:“看来芝麻很喜欢玩这些东西,看它玩的多开心?我还做了好些玩具,以后都可以给它玩。” “是啊是啊。”逐雀也很是赞同,“芝麻学的还很快,一开始连小灰都摸不到,后来一扑就叼住了,真是厉害!” 宁婼点着头,也很是满意:“看芝麻今日捕鼠这般威风,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担心院子里会进老鼠了。” 萧云渊:“……” 算了,反正没人知道他是太子。 萧云渊刚劝说自己忘了方才捕鼠的事,就闻见一股老参的药香气,他抬起头,便看见陈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过来。 宁婼也闻到了参汤味,她仰头问陈嬷嬷:“嬷嬷,这是老夫人赏的那根老参吗?” “是啊。”陈嬷嬷将参汤放到宁婼面前,“老奴刚炖好的,姑娘您小心烫口。” “知道了,嬷嬷不用担心,婼娘会小心的。”宁婼舀起一勺参汤,小心吹凉后喂进嘴里,也没叫一声苦,只是说,“不过嬷嬷不急于把这老参现在就炖了呀,可以留在日后用。” 宁阳侯府里的中馈是由大夫人许氏——即宁煜汀大哥的妻子管理的,宁婼这边每个月的份例许氏不会克扣,但多的也不会给。而宁阳侯虽不虐待齐氏留下的一双儿女,却满心满眼都挂在温氏和宁妧身上,又是男子,根本注意不到宁婼的困窘。 齐氏嫁给宁煜汀的时候,带来的嫁妆其实不少,哪怕她做出了那样的事,齐盛侯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差点与齐氏断绝父女关系,可齐盛侯夫人忍不住心软,让齐氏带着原先许偌给她的嫁妆嫁来了宁阳侯府,所以虽然齐氏虽然没有添妆,但她身为嫡女,原先应有的嫁妆也颇为丰厚。 只是那时的宁煜汀只是次子,宁阳侯府又无实权,只是表面看着光鲜,齐氏嫁进来后一开始是曾想过和宁煜汀好好过日子的,于是她便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宁阳侯府,后来宁烨麟出生后,齐氏也很看重这个儿子,少不了娇娇贵贵地养着,可是再怎么丰厚的嫁妆,也经不住这么多年的挥霍,而不管齐氏怎么做,宁煜汀也从来不肯喜欢她,到了齐氏去世时,嫁妆已所剩无几。 齐氏临终前,原本是将剩余的嫁妆全数留给宁烨麟的,但是宁烨麟觉得妹妹身子差,需要娇养娇补着才能长大,就把嫁妆交予给宁婼的乳娘陈嬷嬷。 如今也快十年过去了,齐氏最后的一点嫁妆在宁婼上一次病后,被陈嬷嬷拿去买参为宁婼炖汤补身用完了,所以现在的宁婼是真的一穷二白,恐怕连宁妧手下的大丫鬟过的都比她手头宽裕。 这一根老参就要百余两银子,她们如今就把老夫人赏下的老参炖汤喝了,那下次她若是不小心又病了,上哪再去弄银钱买老参补身啊? 所以陈嬷嬷今日得了宁老夫人赏下的老参也笑不出来,听完宁婼的话后就说:“姑娘放心,嬷嬷省得,老奴只炖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着呢。” 宁婼闻言放心了,笑道:“那就好,还是嬷嬷懂得多。” 萧云渊听着她们的对话,倏地转头盯着宁婼手里的参汤,有些不敢相信宁婼已经穷困到一根老参要掰成两段分次吃的地步了。 而陈嬷嬷见宁婼脸上不见丝毫怨色,自己心里却是突然难过起来了,忍不住老泪纵横,哀叹道:“唉,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嬷嬷不用为我担心。”宁婼喝完姜汤,便伸手拉住陈嬷嬷的手,安慰她道,“我今日去见老夫人时,老夫人待我很好,兰芷院虽然是偏僻些,但你知道婼娘本就喜欢清静。要是嬷嬷您住不惯这边,等及笄婼娘嫁人后,我们就可以一块去别的地方住了。” “老奴哪是住不惯啊,老奴哪都能住,别说是兰芷院,就是柴房都能住,我只是心疼姑娘您啊。”陈嬷嬷又是一声叹息,“夫人没留下一点银钱,咱们这日子过得又……日后哪个公子……” 陈嬷嬷一连两句话都说的不明不白,其实她是不忍心说,怕说了让宁婼烦忧。 她还不知道宁老夫人和宁侯爷只打算让宁婼嫁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她只知道宁婼这情况嫁妆肯定没多少,又不受侯府重视,若要和官家子弟议亲,恐怕会很难。 在陈嬷嬷心中,宁婼不管如何都是配嫁官家子弟的,她又不是庶女,她是宁阳侯的嫡女,是齐顺侯爷的外孙女,容貌又生得这般好,怎么就不配嫁个官家子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 彼时陈嬷嬷还不知道,宁老夫人和宁阳侯的打算。 不过这样的打算又怎么能让人知晓呢? 一般来说,像宁阳侯府这样的人家,嫡女怎么也不可能低嫁,低嫁的只会是庶女——倘若是野心再大的点人,恐怕连庶女都不会低嫁,而是放到权贵家里去做妾,缔结姻亲关系。 宁阳侯虽然不喜欢宁婼生母,但他也没想过要让宁婼为他的前程牺牲一辈子的幸福,让宁婼低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为宁婼着想了。 毕竟宁婼体弱多病,以后能不能生养还是个问题,若是嫁了官家子弟,日后宁婼无出官家子弟要纳妾,宁阳侯府还不好干预;要是宁婼低嫁了,就算她膝下无子,夫家看在宁阳侯的份上对她也还是会尊重些的。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宁婼觉得宁阳侯这个父亲也不算太差,只是侯府嫡女低嫁,就怕面子这关有些人心里过不去,所以这个打算宁阳侯和老夫人至今还未在宁婼面前表露出过。 但宁婼还真的不在意,反正她就没打算高嫁,只要宁阳侯和老夫人为她相看的夫婿不要是什么歪瓜裂枣、纨绔风流的混账玩意就行了。 比起思考这些忧心事,宁婼更愿意去思考给她的芝麻新做的什么小玩具。 因为那只假耗子小灰“死”掉了。死相还极惨——黑纽扣缝的眼珠子不见了一只,肚里的白棉花全都被掏了出来,东一朵西一片的,而芝麻就蹲坐在猫窝旁,正扒着挂在自己胡须上的白棉花,在察觉宁婼在看自己后又立马正襟危坐,仿佛刚刚它什么也没干。 宁婼先前在院子里看到芝麻扑小灰扑的挺开心,以为芝麻是喜欢这假耗子玩具,于是睡前她还特地把小灰也一并放进了了芝麻的窝里。 结果芝麻看见那假耗子进自己窝里了,顿时把猫耳支棱起,瞪大一双金色的猫眼,浑身的黑毛都炸开了,死死地盯着假耗子。 宁婼见芝麻这般模样,便问它:“芝麻不喜欢这个玩具吗?那婼娘把它拿走了喔。” 说着,宁婼便拎起假耗子的细尾巴,想把小灰带走,但芝麻听完她的话后竟是忽然抬起了前爪,稳准快地一爪扒在了小灰身上。 “喜欢它啊?”宁婼微微低头,靠近芝麻再问了一遍。 而芝麻没动没叫唤,看着应该是不抗拒的,宁婼便把小灰放下,握着芝麻的一只前爪盖在小灰身上,一边给芝麻盖绒毛小毯,一边说:“行,那今晚就让小灰陪你睡。” 宁婼至今还记得,那晚芝麻乖乖抱着小灰,躺在小窝里,仅从裹得严严实实的绒毯里露着脑袋看自己的可爱模样,宁婼被它看的心里直颤,欢喜的不行,伸手撸了两下猫脑袋,这才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 谁知第二日醒来,宁婼便在芝麻的猫窝旁看到了小灰“惨不忍睹”的尸体。 也还好这不是真的老鼠,不然这“内脏”流一地的样子还真有些吓人,不过宁婼倒也没说什么,因为她没穿过来之前也养过猫儿,她知道有时小猫换牙或是磨爪时就会在家里搞破坏,芝麻都还算乖的了,只是弄坏了一只假耗子,周边的家具纱帘,它可是一点都没碰呢。 而现在芝麻身姿挺得直直,一直在盯着她看,像是因为弄坏了玩具怕被她责骂似的。 于是宁婼蹲下身,抚着芝麻的脑袋说:“芝麻没事的,就一个玩具罢了,婼娘有的是,明日婼娘再给你做十个玩?” 萧云渊:“?” 他是这个意思吗?再说了,萧云渊不禁心道:你都穷得一根山参要分成两顿吃,就别用豪绅地主语气这样说话了好吗? 其实萧云渊没想对小灰下狠手的。 但是萧云渊更没想到的是,他进入这具猫身后似乎就沾染上了些猫的习性,受猫儿的本能所驱使,在宁婼用木棍吊着假耗子逗他玩时,他居然忍不住扑了上去。 萧云渊在心底和自己说:他隐忍这么多年,偶尔放肆一把也无伤大雅,日后不再玩就是,谁知到了晚上,这宁婼还不肯放过他,把假耗子放进了他的窝里。 他堂堂太子,这等丑事怎可外扬? 萧云渊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这小灰撕了,等宁婼起床后扬着下巴示意宁婼——别再给孤弄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了,不然它们就是这个下场。 谁曾想到这宁婼似乎看不懂他的暗示? 萧云渊皱起眉,用爪子屈尊降贵地把小灰的尸体再往宁婼面前推了推。 这会该懂了吧? 而宁婼愣神了一瞬,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摸了遍他的脑袋:“芝麻真厉害,日后见了这些老鼠啊,你也得这样狠狠教训它们。” 萧云渊:“……” 宁婼根本就没和萧云渊想到一块去了,她以外芝麻是在和自己邀功呢——看,它抓到了一只耗子。 想来也是,以前她养过的猫儿还给她抓过什么死鸟死蛇放到自己枕边呢,芝麻只是给她看了下“死状颇惨”的小灰,简直就是乖巧无比。 用午饭的时候宁婼还和逐雀感慨:“芝麻真是太乖了,如果有这么乖的猫儿与我日日相伴,就是要我孤身终老我也愿意啊。” 逐雀不懂猫控对猫儿的执著,她听了宁婼的话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姑娘在说什么呢?您以后可是要嫁人的,等去了姑爷家,姑爷疼你,到时候姑娘您想养多少猫儿还不是您说了算?” “逐雀你说的对。”宁婼张唇轻轻抽了口气,不是被吓的,而是惊喜,看来她还是得对自己的婚事上点心,起码得嫁一个能够让她养猫儿的丈夫才行。 萧云渊听了眉头皱得更高: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像是闺中女子该讨论的事吗? 结果萧云渊还在这边作严肃状呢,下一刻他就被宁婼架着前肢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两口:“不过我也要把芝麻儿也带过去,毕竟芝麻儿才是我的最爱。” “喵嗷——!” 宁婼的挚爱——芝麻被亲了两嘴后又是一声怪叫,用前爪使劲抵着宁婼的嘴唇想要阻止她继续“非礼”自己。 这女子!就算他不是人了,也还是只公猫啊,简直不知羞耻! 只是萧云渊碰到宁婼柔红轻软的唇瓣后,他便不自在地挪开了抓垫,改去推宁婼白皙尖细的下巴。 不过很快老夫人就派了个丫鬟来解救萧云渊。 那丫鬟给来宁婼带消息的——老夫人明日要到承恩寺去上香,还会在承恩寺住上两日,府中的女眷都会去,宁婼也必须去,所以让宁婼今晚就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逐雀听完这消息后很激动,兴奋地对宁婼说:“姑娘姑娘!明日咱们可以出府去玩了,大夫也说您的身子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保持身心舒畅,这才能健康少病。” “佛门净地,我们是去上香,又不是去玩,去了那里只能吃斋念佛……”然而宁婼脸上却无多少高兴的神色,相反,她听了老夫人丫鬟的话后,双颊原本和芝麻玩闹笑出的红晕都淡了些。 逐雀见她这样,也不敢笑了,小心地问她:“姑娘,您是不想去吗?” 这是当然啊,这么冷的天,雪还没化,她才不想出门呢,就待在家里和她的芝麻玩玩多好啊? 然而宁婼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除非她称病说不能去,其实她要是真的这么说了,老夫人也不会非要她去,只是全府女眷都去了,唯独她不去,就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想她了,所以她必须得去。 所以宁婼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小黑猫,见芝麻也仰头望着她,宁婼便捧起芝麻的脸,幽幽叹道:“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舍不得我的芝麻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去,我和芝麻仔细算来竟是要分别一年之久。” 不知羞! 黑猫又是一声怪叫,身子灵活,顷刻间就从宁婼的怀里蹿了出去。 逐雀见状扑哧一笑,觉得自家姑娘自从养了猫儿后性子是一日比一日开朗,原先那只白猫儿在时就是这样,那会口口声声说白猫是她的挚爱,结果一转眼,现在挚爱已经换了只猫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七姑娘高兴,爱养什么颜色的猫就养什么颜色的猫。 第二日,宁婼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的挚爱芝麻,坐上马场和老夫人一起去了承恩寺,逐雀和她一块去的,留下陈嬷嬷和余下几名婢女照看兰芷院和芝麻。 宁婼院子里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忠心奴仆,那些个不忠之辈,老早就因为吃不得兰芷院的苦想尽各种法子调走了,所以不用宁婼叮嘱,她们都懂要照看好她的心肝宝儿芝麻,宁婼走后也没苛待芝麻,依照宁婼的吩咐每顿都会给芝麻准备肉食。 也正是如此,这些婢子盯得太紧,萧云渊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得以溜出兰芷院,在宁阳侯府里四下偷偷转悠——他不是想逃跑,他身子还太弱小,此时又是隆冬,没有宁婼的庇护他三日都活不过。 萧云渊此番出来,只是想熟悉一下宁阳侯府的地形,方便冬日过去,他稍稍长大些后逃跑。 是的,他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 就算离开这里后他此生也只能继续做一只猫儿,萧云渊也还是得先找到自己的身体,确认他到底是死是活,倘若他的身体还活着,那兴许他还有机会回到自己身体里。 倘若死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萧云渊脑海里的刹那,萧云渊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回到宁婼这里。 就依她所言,被她带走嫁人,就这样老去似乎也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6章 要去承恩寺的第二日,京城并未继续落雪,反而是个大好的晴天,隆冬的朝阳明灿灿的,照在人身上不觉得热烫,只觉得温暖。 在这样的日子出门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雪天路滑,得小心走路就是了。 宁婼虽然不想出门,可是真的不能拒绝时她也不会磨蹭,赶早就起了床,让逐雀给她拿了身丁香色的袄裙穿上后稍作打扮,不等丫鬟来叫便先去了老夫人院门口候着。 不过让宁婼没想到的是,宁家众女眷中她竟是第一个到的,故而老夫人出门时看见她都惊了下,连忙招手让宁婼到自己身前来,高兴道:“婼娘怎么来的这样早?我觉少,想着让你们多睡一会,刚刚才打发了婢女去叫几个姑娘呢。” 宁婼如实道:“祖母,婼娘也睡不着,早早醒了,不想在屋子里闷着,就干脆过来等您了。” “好好,那咱们先到马车上等你几个姐姐妹妹吧。”宁老夫人握着宁婼的手,心疼地叹了句,“上次就说过你了,让你出门抱个手炉,怎么还是记不得呢?” 宁婼点点头,应声:“婼娘下次会记得的。” 宁老夫人今日心情是真的不错,拉了宁婼到马车上后一直笑呵呵的,和宁婼说了好些话,就好像宁婼起早去院里等她的举措讨了她欢心似的。 然而这还真不是宁婼故意的,她从没想过要好好讨老夫人的欢心,只觉得自己尽了孝道即可,毕竟她不需要老夫人对自己多上心,日后为她挑个好夫婿。 况且宁婼仔细观察了会老夫人,老夫人脸上喜色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显然今日老夫人心情大好是另有他故。 但宁婼自己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为何,只是笑着陪老夫人说话。 宁家其余女眷来的也很快,她们在马场里等了片刻,老夫人就隔着车帘问身边的张嬷嬷还有没有哪位姑娘没到。 宁妙正准备进老夫人的马车和宁老夫人问声好,恰好就听见了宁老夫人说的这句话。 今日去承恩寺,各房各乘坐一辆马车,老夫人单独坐一辆,宁妙见二房那边只有温氏和宁妧,不见宁婼,便以为宁婼又是身体不适不能出门。 不过因着上次在凉亭那黑猫的事,宁妙不太高兴,便于是马上笑着在宁老夫人面前上眼药:“祖母,咱们都到齐了,七妹妹还没见人影呢,二婶——” 宁妙转身看向温氏,问她:“七妹妹来了没有啊。” 温氏本就不喜欢齐氏留下的一双儿女,她虽不会磋磨这两个孩子,却也做不到如别人家里的主母一般,对前任夫人留下的儿女好生照看——毕竟她那“前任侯夫人”的位置,本就应该是她的,故而只将宁烨麟和宁婼当做透明人。 然而老夫人却看不惯温氏这番做派,觉得她既已经是侯府夫人了,就该大度些,按理来说,第二日府中的女眷要去承恩寺上香这种事应该是由温氏派人去告诉宁婼的,但老夫人知道温氏的心结,所以才叫自己的丫鬟去兰芷院找宁婼的。 温氏不用管宁婼,自然乐得清静,今日离开院子时没见到宁婼也不管,径直就到了侯府门口,约莫在心里还存了看宁婼迟到的心思吧。 “应是还没到吧……”所以先宁妙问起,温氏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张唇嗫嚅了两句。 “行了,婼娘是头一个来的,她在我车里坐着呢。”老夫人何等的人精,当然知道宁妙这样排挤宁婼估计是姐妹两人闹了什么不愉快,但宁妙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在背后说自家姐妹的不是,她最讨厌便是家里不合,于是就沉声道,“人已经到齐了,妙娘,你赶紧回车上吧,别耽误了时间。” “是……祖母。”宁妙被宁老夫人训话闹了个没脸,恨恨地咬了咬下唇。 路过温氏身边时还瞪了温氏一眼,宁妙是真搞不懂自己二叔为什么会喜欢温氏这样怯弱胆小的女人,一点都没侯府夫人的大气模样,还不如原先那个齐氏,难怪老夫人至今仍让她娘掌管中馈,若是她爹还在世,温氏又怎么可能当上侯府夫人? 宁妙越想越气,用只有温氏和宁妧可以听见声音阴阳怪气来了一句:“哎,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这就是不一样。” 温氏听了宁妙的话只是垂下眼睛,旁的什么话都不敢说,宁妧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垂在袖里的手指攥成了拳,紧紧握着。 马车外大房和二房的□□味宁婼并没有闻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偶尔拉起一截车帘,透过帘缝看着外头的景色。 都说冬日是一片肃杀之景,寒风所至之地毫无生机,但宁婼却觉得这冬时的玉树琼枝和傲雪凌霜的梅花别有一番景致,这去往承恩寺的山路上,也都栽满了梅花,在皑皑白雪中绽出点点殷红。 宁婼一路欣赏着雪景,一个时辰过后,马车在玉砌山脚一处歇脚客栈停下了。 承恩寺就在这玉砌山的山顶,只是玉砌山只修了一条登山的石梯,所以马车不能直接上山,去承恩寺上香的贵人若是不想登石路上山,也可以在山下的歇脚客栈雇顶轿子,让人抬着上山。 老夫人到了山脚后便掀开车帘,对众女眷说:“去给佛祖上香要诚心,咱们别继续坐车了,就动动脚走上山去吧。” 宁婼跟着老夫人一起下了车,车里暖意融融,这山脚却是寒风阵阵,刚出来时宁婼还有些不习惯,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垂着眼眸往初见风便冰冷了的手里呵气。 宁妙不知道是出门前被老夫人训了这会心里还有气,还是本来就吃了火信子,见谁都要烫一烫,她见从马车里下来的宁婼今日头上戴着两根素白的花簪,耳饰也只是简单的两枚莹白玉坠,这样素净的打扮,却仍是琼姿玉容,须知那丁香色穿不好便会显得人黑,可那一身丁香色的袄裙穿在宁婼身上,却将她更衬得肤白胜雪。 若非要挑出她哪里不好,那便是双唇被冻得略显苍白,不见血色,给她添了几分恹恹病气。 于是宁妙看宁婼这拢衣呵气的模样便勾唇嘲讽:“祖母,我们几个身体好,走上山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七妹妹身子弱,前几日才病好,怕是没法走上去,还是让七妹妹乘轿上去吧。” 说实话,宁婼的确是不想靠自己的双脚走上山去的,不是她不够诚心,而是她这副身子真的遭不住。从玉砌山山脚登到山顶,就算乘轿也得半个时辰,更别说是徒步登上山去,那简直是要宁婼的命。 但还是那句老话,宁婼没的选择,宁家所有女眷都要自己走,唯独她一人乘轿,这不太说得过去,宁妙一人说了不算,除非老夫人也同意。 然而宁老夫人还真的就同意了,看来她也觉得宁妙今日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便颔首:“你这提议好。” “婼娘,你的身子祖母晓得,你才病好,可不能再受风了,你就乘轿子上去吧。”说罢,她便转身吩咐张嬷嬷,让张嬷嬷去雇顶小轿,还要张嬷嬷和逐雀一路陪着宁婼上山。 宁妙:“……” “谢谢祖母。”既然老夫人都发话了,宁婼自然不会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她抬眸看了宁妙一眼,也笑了,故意用柔柔弱弱的声音和宁妙道谢,“多谢六姐姐心疼婼娘。” “婼娘乘轿,其他人和我一起登山,我虽然老了,但爬一爬这玉砌山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夫人安排妥当后便在前头上了石梯,“妙娘,你要是身子也弱,可以和婼娘一块乘轿。” 宁妙当然不敢做轿子,被老夫人点名也没敢再多说什么了——她才不要坐轿子,今日她来承恩寺还有别的事要做呢,要是坐了轿子,她精心的打扮给谁看呢? 宁婼不知道宁妙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坐轿子上山别提有多舒服了,不过逐雀和张嬷嬷却是不能和她一起坐轿子的,所以宁婼还有些担心地问逐雀:“逐雀,张嬷嬷,你们能走吗?让轿夫走慢些吧。” 张嬷嬷笑道:“没事,七姑娘,山上风大,您别再掀着帘子了。” “是啊,姑娘。”逐雀也附和着张嬷嬷的话,“就这么一段路罢了,您也太小瞧逐雀了。” “诶,那累了你们就说,咱们在路上歇歇。”宁婼放下心来,往后靠在软枕上阖眼休息。 不过宁婼才闭上眼睛,就很快睁开了,忽地又掀开了帘子问逐雀:“逐雀,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都廿一了,姑娘你问这个作甚么?”逐雀一边回答她,一边赶紧把宁婼的车帘给压下来,“您别掀帘子啦,隔着帘子问奴婢就好。” 宁婼坐了回去:“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哦,这不马上就到腊月了吗?”逐雀信了宁婼的话,只当她入冬后病了太多时日,连日子都记不大清了,“所以老夫人才要来承恩寺上香,保佑侯府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逐雀的话隔着车帘清晰地传入宁婼耳中,宁婼垂眸不语,看似在细听逐雀说话,实际上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永元十八年,十二月廿一。 这个日子,宁老夫人可不是单纯来上香的。 宁婼记得清清楚楚,书里写过,这一日,宁妧在承恩寺初遇四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7章 也就是在这一日,四皇子对承恩寺梅花雪景中仅有一面之缘和几句畅谈宁妧有了兴趣,后来再相遇心动,宁妧宴会大出风头倾心,经过许多言情文中都会出现的大众情节后,两人相知相爱最后相守一生。 但两个人缘分来的容易,要在一起就不那么顺利了,不然读者们看些什么呢? 四皇子今日来承恩寺是陪他的准四皇妃来的,而宁妧,则是为了来承恩寺的另外一位夫人来了——而这位夫人,也是宁老夫人今日要带宁阳侯府众女眷来承恩寺上香的原因。 宁婼就说呢,之前在山脚下她下了马车,看到侯府的其他姑娘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当然不是指几位姑娘的妆容不得体或是别的什么。 相反,原因就在于她们打扮的太得体了。 就拿宁妙来说,她娘亲许氏掌管侯府中馈,手里的油水不知几何,她又是大房年纪最小的孩子,很得许氏宠爱,所以养得她脾气颇为骄纵,平日里的打扮也是往奢靡华贵的方向上去的。可今日宁妙穿得却比往常要素净许多,不见华贵,只见精致,不过宁婼和她相比,身上的珠钗耳坠就只能算得上是寒酸了。 不仅宁妙如此,宁阳侯府其余各位姑娘今日可以看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只是来佛门净地,要是穿得太过华丽也不太好,所以一开始宁婼还觉得是她多想了,直到刚刚问了逐雀今天是什么日子,宁婼才恍然明白怎么她瞧着府里的姑娘们今日的打扮都格外的赏心悦目。 敢情是为了今日这位同样也要来承恩寺上香的辅国公夫人——宜阳郡主。 宜阳郡主这样的出生,身份尊贵非常,她育有一位县主,两名公子,柔泽县主在去年年初已经嫁人了,大公子方昶安也娶妻已有两年,但她的小儿子方昶宇,如今刚满十七,正在可以开始议亲的年纪。 而宁阳侯府尚未出阁的几位姑娘里,三姑娘宁妠,五姑娘宁妧就快及笄了;六姑娘宁妙虽然才十四,但离及笄也没几个月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长相还颇为娇媚,是个美人胚子;年纪更小些的七姑娘宁婼也十四了,不过她和才十岁的九姑娘宁姁都是来凑数的。 毕竟宁老夫人说是宁阳候府众女眷来承恩寺上香,若是缺了个哪个姑娘都不太说得过去,只不过这一行“上香”是虚,让年纪适宜的宁妠、宁妧、宁妙在宜阳郡主面前露露脸才是真。 须知如今的宁阳侯虽然官居右谏议大夫,却只是正五品上的官员,在朝中没多少实权,官职又不高不低,晋升机会渺茫,而宁阳侯不过是个二品侯,爵位到宁煜汀已经世袭了两代,宁煜汀两个儿子里,齐氏留下的宁烨麟虽然学习还不错,可也并不算出众,温氏的宁烨麒年纪还小,虽然瞧着聪慧,但也不知未来到底如何。 倘若宁煜汀再不想想法子,那再过一代袭爵时,便要削候为伯。 宁煜汀和宁老夫人私下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让宁阳候府的姑娘们与皇室贵胄联姻,以保宁阳侯府的长远荣华。 可宁如今宁阳侯府看似风光,实则内里空空,宁阳侯府的真实情况稍作打听细查,其实很容易暴露,皇室贵胄们又不傻,结亲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宁阳侯府如若和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哪怕宁煜汀和宁老夫人再怎么期盼,这亲也是不可能成的。 既然不能明成,那便只能另想法子了。 这个法子,便是今日的承恩寺上香。 宁老夫人早就得知了消息,说今日宜阳郡主会到承恩寺上香,宜阳郡主虔心向佛,每来承恩寺上香时必登石阶,不乘小轿以示诚心。 这种事情虽不能明说,但宁阳侯府里的姑娘们鲜少有太过蠢笨的,宁老夫人便稍作暗示,姑娘们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她们今日才会早早来了玉砌山登石阶,还特地放慢了脚步,等待晚一步到玉砌山的宜阳郡主赶上她们——只是这一切,都将宁婼排除在外了。 原著关于宁老夫人为何要在今日来承恩寺的剧情,便是这些。 宁婼回忆完这些剧情后,倒不觉得宁老夫人不告诉她今日此行的真实目的有些什么的,且不说她没这个心思,宁老夫人也没这个心思,最重要的是,在原著里,这个时候的“宁婼”已经死了。 所以宁婼现在一独坐小轿上山对她们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也不会影响原著里这一段的剧情走向,宁婼还不用爬山乐得轻松。 没有宁婼这个病秧子累赘爬山耽误路程,轿夫脚力又快,半个时辰没到她们就到了山顶,逐雀为宁婼掀开车帘,和张嬷嬷一起扶宁婼下轿:“姑娘,咱们到了,您小心些下来。” “这儿便是承恩寺吗?”宁婼望着眼前的庙宇,问了逐雀一句。 “是的,姑娘。”逐雀点点头,“说起来您还是第一次来呢。” 张嬷嬷笑了笑,立刻附声道:“没错,侯府里的其他姑娘都跟着老夫人来过好几次了,只是七姑娘您身子弱些,常在府里休养,老夫人见您近来身子好些了,今日便马上带您一起来承恩寺上香了。” “这样啊。”宁婼也勾了勾唇角,说,“看来外祖母还是挺疼我的。” “可不是吗?”张嬷嬷继续为宁老夫人说着话,“前些日子七姑娘那场大病,老奴怕老夫人知道后也心忧的病倒,就没敢告诉老夫人。老夫人才没去看您,等到七姑娘您能下床了,老奴才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知道后把老奴痛骂了一顿,唉,都是老奴的错。” 张嬷嬷不说宁婼都还不知道,原来致使原主病死的那场大病中,连老夫人也都没来看过她一眼,这事逐雀和陈嬷嬷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估计是想她不问她们就不说,不过宁婼却觉得,就算她真的问起了,陈嬷嬷和逐雀也会诓骗她,老夫人和侯爷都来看望过她。怕她知道了真相伤心。 然而老夫人真的不知道宁婼病重吗?不见得吧。 这让宁婼不禁深思,老夫人让张嬷嬷跟在她身边一起上山,真的只是为了路上陪着她吗?还是为了寻个时机,让张嬷嬷给她说这些话的? 不过宁婼不会去细纠这些事,因为没必要,人走茶凉这种道理她懂——齐氏没了,宁煜汀又不喜欢长子宁烨麟,一心扑在温氏身上,按照他的执拗劲,宁阳侯府未来很大可能还是由宁烨麒继承,在那样的情况下,宁老夫人又怎么会对宁婼上心呢? 觉着叫了大夫为她好好治病就算够用心了,谁也没想到原来的宁婼,竟会一病不起。 现今的宁婼已是另一个宁婼,如果宁老夫人想把这事揭过去,那她就配合着老夫人所希望的那样,表现出一个老夫人想要的态度来。 演戏谁不会呢?她只要像老夫人当初做的那样,面子上过得去,那便算用心了。 所以宁婼也笑着对张嬷嬷说:“都过去了,我知道祖母心疼我。张嬷嬷,外头有些冷,我们先进屋等祖母她们吧?” “诶,咱们赶紧进屋。”落过的雪石砖地有些湿滑,张嬷嬷扶着宁婼走路,那仔细小心的模样,看着仿佛比宁婼的乳娘陈嬷嬷还要紧张她,“地上有些滑,七姑娘您可千万要当心,别摔着了,不然老夫人可要心疼死了。” 宁婼闻言还能笑着应好,逐雀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很勉强了,显然她也觉得张嬷嬷这些话太虚伪。 于是在张嬷嬷把宁婼送进承恩寺给香客们歇息的厢房后,去僧人要热水时,逐雀嘴巴撅得老高,哼哼道:“这张嬷嬷真是的,三句话不离老夫人。” 宁婼知道逐雀是在为自己不平,好笑道:“那又怎么了?” “没、没什么。”逐雀当然不可能把她真正气愤的事情告诉宁婼,连忙转移话题道,“诶姑娘你快看窗外那处梅林,真是漂亮呀,一会上完香后,姑娘您想过去看看吗?。” 恰好这时张嬷嬷拎着一壶热水过来了,宁婼接过张嬷嬷倒的热水到了剩下,回答逐雀道:“好看是的确好看,但是去就不去了。” 逐雀本以为宁婼从没来过承恩寺,第一次见到承恩寺的雪梅林定要去转转的,却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不禁问她:“为什么呀?” 宁婼当然是因为怕她去了那,会遇上四皇子啊。 原著书里都说了,宁妧和四皇子就是在雪梅林相遇的,宁婼可不想也跟着去雪梅林,宁妧本来就不想见她,要是宁妧到时候和她撞上了,一怒之下离开雪梅林见不到四皇子了呢? 如今她没死,宁烨麟不会黑化与宁烨麒争夺世子之位,按照他的性子,宁煜汀不想把世子之位给他,宁烨麟就不稀罕去争,只会靠自己的本事在朝中立足。宁婼只想和宁妧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并不打算破坏她既定的命运。 因此那雪梅林,宁婼是绝对不会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8章 宁婼坐下后喝完了两杯热水,宁老夫人才和侯府众女眷才姗姗来迟。 她们来时,宁老夫人果然陪在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身旁,那夫人端其容貌约莫三十左右,生得是臻首娥眉,肤若凝脂,一看便是久居豪门深阁中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想来她定然是就是辅国公夫人——宜阳郡主了。 而老夫人和她有说有笑,如同忘年挚友一般,显然老夫人今日所行目的已然达到。 宁婼走出厢房迎接老夫人,垂眸敛目乖声道:“祖母,您到了。” “诶。”宁老夫人颔首应了一声,随后便侧身继续宜阳郡主说话。 看样子她并不打算去厢房休息片刻,而是想和宜阳郡主一起到大殿去敬香。 张嬷嬷在老夫人来后便跟去她的身旁了,宁婼和逐雀则安静地走到后面,和宁家姐妹们走在一起。 她深知自己和温氏宁妧关系尴尬,还特地放慢了些脚步让她们先走,自己则和大房庶出性子较为温柔的三小姐宁妠走在一块。 谁知宁婼走了没一会,宁妙就加快脚步走到她手边,笑道:“七妹妹今日可真是好看,想必出来时也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吧,唉,只可惜你一路坐在轿子里,都没人见得着啊。” “也是精心打扮?六姐这么说,想来六姐同样也打扮过吧?只是婼娘不明白,我们今日不就是来上香的吗?”宁婼抿唇也对她笑了下,“打扮的那么好看作甚么?六姐这话太冤枉婼娘了,婼娘头上的发簪可没你多。” 宁妙睁大眼睛:“你——” “六姐为什么这么生气呀?难道你和婼娘一样,精心打扮过却没人看到吗?”宁婼说话轻轻柔柔的,调子又不紧不慢徐徐缓缓,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就是了,把宁妙噎得半死,却又反驳不了她。 宁婼看她这般模样,就知道老夫人今日来上香的真正目的宁妙肯定是知道一些的,不过见她现在还有心情来找自己的麻烦,肯定是在宜阳郡主那里吃了瘪吧。 其实宁婼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因为在原著里今日承恩寺一行,宜阳郡主看上的是宁妧,而不是宁妙。 虽然宁妙生得貌美,规矩学不错,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不必宁妧差,旁人如果不知道她骄纵的本性,是很难在她和宁妧之间选个高低出来的。 而且比起宁妧那有些冷漠倨傲的模样,宜阳郡主其实更喜欢宁妙活泼讨巧的性子,但宁妙输就输在身世——她是大房嫡次女,虽说也是侯府的嫡女,然而她的父亲并不是宁阳侯。 且不说宜阳郡主看不看得上外强中干的宁阳侯府,就算她看得上,她的二媳妇也只会在宁妧和宁婼里面选,因为只有她们俩才是宁阳侯的嫡亲女儿。 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宜阳郡主是给小儿子方昶宇找媳妇,方昶宇日后不会袭爵,所以他娶的夫人如果势力太大,那日后在府中位置还会有些尴尬,故而宜阳郡主觉得不管是谁,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喜欢。 宁老夫人和宜阳郡主上完香后,便互相告别各回厢房休息去了。 “祖母知道抄看经书枯燥乏味,所以我就不拘着你们几个陪我了。”宁老夫人倒也开明,“寺里的梅林开得正好,你们去看看吧。” “谢祖母。”宁妙早就待不住了,听完老夫人的话就离开了厢房去外头转,她还算聪明,知道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去那肯定不好看,所以就拉了宁妠、宁姁一起。 宁妠不管想不想去,她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宁婼怕冷,更怕出去后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就不打算出去了,她觉得看看经书也没那么无聊,结果宁婼却没想到,宁妧也没出去的打算——她要留在屋里陪老夫人手抄经书。 可宁妧不出去的话,她要怎么遇到四皇子啊? 宁婼懵了。 她仔细回忆了下剧情,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这不对之处在于她没死。 她既然没死,她哥哥宁烨麟就不会黑化,在侯府里找宁妧温氏的麻烦,他不找她们的麻烦,宁妧就不会心情烦躁,到了承恩寺后就去梅林散心。 现在宁妧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宁妧心情不好不坏,她又何必去梅林散心呢? 宁婼正在想着这事,就听温氏小声对宁妧说:“妧娘,你去梅林替娘取些梅花上的雪来吧,你父亲最喜欢用梅蕊雪泡茶了。” 温氏柔弱好风雅,她这样的性子其实适合做红颜美姬,却不适合做当家主母,偏偏宁阳侯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好在她这些话没叫宁老夫人听见,不然宁老夫人对她的不喜肯定又要深几分了。 而宁妧知道她要是不去采梅蕊雪,温氏就没法静心待在厢房里抄经,所以宁妧哪怕对温氏也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是站了起来,和老夫人说她也想去梅林转转。 如此一来,厢房里就只剩下宁婼一个小辈了。 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诺娘,大家都去梅林了,你也和妧娘一块去吧。” 既然老夫人都开口了,宁婼就知道自己要是拒绝的话,就显得她和侯府姐妹们都不亲近,所以宁婼点点头,跟在宁妧身后一起朝梅林走去。 讲道理宁妧心情本来不错的,可是宁婼也跟着来了,她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她不想和宁婼待在一块,也知道宁婼身子弱,一走快就喘得厉害,所以她故意加快脚步朝前走去,把她和宁婼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 恰好宁婼也不想和宁妧走一起,在宁妧开始加快脚步时她就发现了她的意图,而宁婼乐得配合,还特地走得更慢了些,磨磨蹭蹭地在后面晃着。 两人一快一慢,很快就谁也瞧不见谁了。 逐雀见状还挺高兴呢,和宁婼说道:“陪五姑娘采那什么‘梅蕊雪’,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自己转转。” 宁婼挺同意逐雀这话的,但她还是觉得:“咱们自己转转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在暖暖的厢房里喝茶舒服。” “姑娘啊,你可不能再整日待在厢房里了。”逐雀闻言赶紧劝宁婼道,“大夫都说了,您的身子是要多出来走动才能好的,别芝麻儿不在,您就懒得动弹。” 别看宁婼现在嫌冷不想出来转,但逐雀早就看穿她了,心道:要是芝麻在,姑娘肯定会带芝麻四处玩的。 不过宁婼的心思还真被逐雀说中了,她抿唇笑了笑,说:“行了,知道你聪明了,那咱们再往里面走些,这梅林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凉亭,我们可以走到那休息看花。” 宁婼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四皇子和宁妧是在梅林里的鲤鱼泉相遇的,鲤鱼泉旁边有座小亭,叫“棋亭”,而在与鲤鱼泉相反的方向,靠近山峦的那边梅林也有另外一座亭子,叫“观山亭”,她想去的,正是这个和宁妧完全避开的亭子。 逐雀也知道承恩寺梅林里这两座亭子,一听宁婼提起,她便兴致勃勃道:“有的有的!这梅林有两处亭子,一处可以看山峦起伏,另一座可以观鲤下棋,姑娘,咱们去哪座呢?” “去看山的那座吧。”宁婼佯装思索片刻,开口道,“这雪天连绵数日,那鲤鱼池里哪还有鲤鱼可看?而且鲤鱼我们在府里不是可以常看吗?不如去看山。” 逐雀一听,也觉得宁婼说的很有道理:“对,那姑娘咱们就去观山亭吧,刚好观山亭离这近些,姑娘也不用怕脚累。” 宁婼道:“好。” 既然来都来了,而且也不能立刻转头回去,宁婼看着这开得极好的雪梅林也觉得在里面转转,在凉亭里嗅梅观山,一定叫人心旷神怡。 而且她都走了相反的方向了,总不可能还和四皇子或是宁妧,这些不该撞上的人撞上吧? 结果宁婼还真撞上了。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她只知道那是她和逐雀不该也不能遇到的人。 因为宁婼不能快步走路的身子,逐雀和她特地走得悠悠慢慢,结果在转过一条小路就快到观山亭时,宁婼忽然听到一个男声压低了嗓音说:“你确定太子失踪了?” 随后又有一道男声回他道:“是,千真万确。” 男子沉默须臾,又继续问道:“那尸首可有找到?” 那人答:“还没。” 男子又说:“让他们去找,一旦找到,立即回京告诉我。” 宁婼听到男人第一句话时就如置冰窖,遍体生寒,在雪天冻地里惊出了一身汗——她觉得这人很大可能就是四皇子,因为她从原著中能够得到的消息便是四皇子今日也在承恩寺,不过也有可能不是。 可不管是不是,她和逐雀听到了这些话,男子若是发现了她们,一定会杀她们灭口。 逐雀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可她也知道这两个人谈论的话题会为她们带来怎样的祸端,好在她没叫,喘息也没加重,只是紧挨着宁婼的身体瑟瑟发抖。 宁婼和逐雀现在进退两难,方才那两个男人或许忙着说话没听见她们靠近,如今她们不管身体再怎么轻盈,走在雪地上都会发出声音,而就算她们不走一直等在这里,就可以保证这两名男子离开时不会发现她们吗? 到了那个时候她们还是会死。 逐雀没有办法,她也不敢出声问宁婼现在要怎么办?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就怕自己一个大喘气就会被他们发现。 宁婼思忖片刻,便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反正横竖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她立刻拉上逐雀的手,朝观山亭跑去,一边跑一边笑道:“逐雀,观山亭是不是就在前面呀,咱们快些过去!不然等会有人来,咱们就没好位置看山了。” 逐雀愣了一瞬,呆呆地被宁婼牵着跑起来,但她也聪慧,很快就明白了宁婼的意思,配合着她道:“姑娘你走慢些呀,您身子不好,小心路滑。这山边这么冷,大家都去鲤鱼泉了,不会有人来和您抢位置的。” 宁婼又接着道:“不一定,你忘了咱们方才来的路上,就看到好几个僧人往这边过来了吗?” 跑过几棵梅树后,宁婼才发现她和逐雀刚刚待的地方确实离观山亭没多远,看来刚才的两个男人方才或许就是在观山亭里谈话的。 但她们到了观山亭后,却并没有瞧见一个人影,这就让宁婼明白她赌对了。 那两个男人还不知道她们听到了他们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们假装没听见继续往观山亭跑,宁婼话语间全是她没看见也没听见任何人在观山亭在这边,那两个男人不愿意让她们两个看见一定会离开。 最重要的是宁婼后面还补了句话,说是有僧人朝观山亭这边过来。 承恩寺里好些僧人都是会些功夫的,而且武艺不凡,那两名男子若是一定要对她们下手,也得掂量一下他们能不能在一击之内将宁婼和逐雀杀死,倘若没一击致死,那如果宁婼或是逐雀尖叫求救引来僧人就不好收场了。 况且承恩寺发生命案,不管如何官府一定会彻查,反正宁婼和逐雀没看到他们长什么样,倒不如直接离开。 于是宁婼和逐雀到了观山亭后,发现此处无人,便明白她们逃过了这一劫。 可即便如此,宁婼还是后怕不已,抚着胸口轻舒一口气,逐雀则噤声不敢多言。被这么一吓,她们两人哪里还会有看山的心思,随便转了两圈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宁婼还故意加重了脚步,就怕还有什么在梅林密谈人,希望这些人听见有人来了赶紧自觉地离开。 经此一事,宁婼更不敢再承恩寺里多待。 她的身子在观山亭被吓了一身汗,再被山风一吹便不行了,回到厢房后就开始起低热,逐雀身体虽好,可是她也被吓的腿软。 而宁老夫人不知道宁婼和逐雀经历了什么,她见宁婼早上出来时面颊红润,气色瞧着挺好,谁知才这么一会功夫就病了,还以为宁婼身子是真的太差,还没养好,便叫张嬷嬷赶紧带她下山。 宁婼平时生病都是在自己院里的,这回当着所有人面前突然发热,温氏也被吓了一跳,因为宁婼要真的在这样当头出了什么事,那所有人都会说是她这个嫡母做的不好,不能照看好宁阳侯前夫人留下的孩子,所以她也叫了自己一个婢女跟着宁婼回府回府请大夫看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 宁婼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这宁阳侯府是如此的安全可亲。 她被嬷嬷逐雀搀扶着踏入自己的院子里,心里高高吊起的那颗心才彻底落下,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烧的并不厉害,大夫来把过脉开了药吃,休息了半个时辰烧就退了。 陈嬷嬷见状心也才安,问逐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早上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姑娘去看山,不小心吹了些山风发热了。”逐雀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陈嬷嬷,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所以老夫人就让我们先回来了。” 陈嬷嬷听完就拧眉教训逐雀:“你也是的,知道姑娘身子弱,怎么还能让她吹山风?” “嬷嬷,不关逐雀的事。”宁婼这会儿好很多了,便从床上坐起为逐雀说话道,“是我硬要去看山的。” 陈嬷嬷虽生气宁婼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不会责备她,只是摇头哼气。 宁婼知道陈嬷嬷是关心自己才会这般,所以笑着脸说着软话哄了陈嬷嬷许久,陈嬷嬷哪受得住宁婼的甜言蜜语,不一会也露了笑脸。 “对了嬷嬷,怎么不见芝麻?”宁婼刚刚头晕目眩身体不适,只能闭着眼睛休息,现在好转了,她就开始寻找自己的猫儿。 “这……”不过宁婼这话陈嬷嬷还真回答不上来。 因为先前跑了只白猫,所以她让其他婢女都看紧了芝麻不让它乱溜,结果宁婼见了后却说别拘着它,让芝麻想去哪玩就去哪玩,陈嬷嬷怕再拘着芝麻它又会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到时候宁婼从承恩寺回来见了心疼。 陈嬷嬷看芝麻不过两三个月大,幼嫩的猫身软胖,想来不如先前那只白猫灵活,飞檐走壁易如反掌,所以她就让婢女们不用看芝麻看的太紧,让它在院子里自己玩,不要让它出院子就行。 结果她根本没料到管他是几个月的猫,这猫天生就灵动,就算还小,那也还是只猫,婢女们一不留神,这兰芷院就没了它的影子。 在宁婼回来之前,陈嬷嬷和婢女们已经找了好半天了,本来她以外能在宁婼回来前找到,却没想到宁婼提早回来了。 现下宁婼问起,陈嬷嬷便支吾着道:“哎呀……这刚刚还见呢。诶!” 话没说完陈嬷嬷就惊呼一声,指着宁婼屋里靠着躺椅的那扇窗道:“喏喏诺,就在那——” 陈嬷嬷还在想要怎么说黑猫不见了宁婼会少伤心些,却不想她余光一瞥就瞧见黑猫自己出现了。 而宁婼顺着陈嬷嬷所指的地方望去,果然在窗沿下看到揣着一对黑爪趴坐在躺椅上的小黑猫芝麻。 宁婼笑起,对小黑猫张开了双臂:“芝麻,来婼娘抱抱。” 小黑猫依旧揣着黑爪爪趴着一动不动,对宁婼的招声不为所动,置若罔闻,直到陈嬷嬷走过去架起它的咯吱窝,将它抱着往宁婼的床边走来,小黑猫才“嗷”地叫了一嗓子。 虽然它月份不大,这声“嗷”叫也是奶声奶气的,但平心而论,这声音比起“喵呜”的柔哼声还是要威猛一些的。 逐雀捂着嘴笑了起来,说:“姑娘,咱们的芝麻怎么叫起来这个样子啊?和猫儿一点儿也不像。” “这没什么稀奇的。”宁婼回忆着自己穿书以前在网上看的那些搞笑视频,就笑道,“听说还有些猫会学狗叫呢。” “真的吗?”逐雀闻言就来兴致了,问芝麻道,“芝麻芝麻,你会那样叫吗?” 萧云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逐雀,他堂堂太子,屈尊在一具猫身里开嗓已是难得,再说他是猫,就算是喵两声他也不会学狗叫的。 今日宁婼出门后,他趁着婢女们没注意偷偷溜出兰芷院了一会,熟悉了几条宁阳侯府的路,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跑太远,在房檐围墙上行走也比较困难,况且现在满地未融的雪,他一身黑毛在上面不要太明显,还是等他长大些,到了夜里再出去记路吧。 所以萧云渊出去后没一会儿又自己走回兰芷院了,回来后他发现宁婼也回来了,只是瞧着气色不太好,身上还有浓浓的药味,应该是又吃了药。 这是刚出去不久又病着回来了? 萧云渊不禁挑眉:这女人身子真弱,简直比他现在这只幼崽猫还不如。 然而萧云渊现在只能被这个他“看不起”的女人抱在怀里当暖手炉捂手,萧云渊很无语,他又不想动,怕自己爪尖一亮出来,宁婼这细皮嫩肉的被他抓两下说不定人就没了。 况且……被人摸下巴的感觉好像还挺舒服的。 萧云渊被宁婼挠下巴挠得挺适意,决定屈尊降贵给宁婼摸两下猫毛,就趴在锦被上没怎么动弹。 等陈嬷嬷离开后,逐雀见屋里没什么人了,这才撅着嘴巴对宁婼说:“姑娘,咱们今日可真是倒霉透了,好好地去赏梅,怎么就碰到了那么两个人呢?还好姑娘你聪明,不然咱们就没命了。” 萧云渊闭着眼睛假寐,听到逐雀这么说就竖起了耳朵,不明白这主仆二人不就是去承恩寺上香吗?怎么上得如此惊心动魄?她们碰到了什么人。 宁婼听着逐雀委屈,她也不禁叹气:“是啊,真是倒霉,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受寒生病。” 宁婼绝不承认,她是被吓病的。 她就搞不懂了,那两个人说这样的机密大事为什么不在屋里说,非要出来说呢?还好她是深闺少女,就算知道了这样机密的事她也没地说,说出来也没人信,不然这两人密谋之事迟早要完。 宁婼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刀一句:“就他们两人那样,连我们靠近的脚步声都听不到,真是没用。” “就是,就凭他们这样还想对太子下手?”逐雀也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太子殿下威武不凡,岂是他们可以暗算的?” “你又知道啦?”宁婼好笑道,她觉得自己和逐雀很有狐假虎威的天赋,明明先前在观山亭那里怕得要死,现在回来后两个却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鄙夷了。 不过笑了没一会,宁婼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因为在原著里,太子的确是在去江南查赈灾银一案之后失踪的,并且此后再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足足半年,后来皇帝新立了四皇子为太子,四皇子再查江南灾银一案,这才将贪污灾银的江南巡抚绳之以法,也在巡抚藏贿银的地下室中发现了太子的尸首。 虽然那尸首到底是不是太子的还有待考究,可不论如何,太子直到四皇子登基都没再露过面,估计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宁婼一开始以为太子身亡都是江南巡抚为求自保做的事,或许其中也有其他皇子插手,但这只是没有凭据的猜测,一个作者在写文时不可能事事写尽,更何况作者写的大多是宁妧的视角,讲得都是宅斗,这些朝堂上的大事起初并没有涉及,就算后来涉及到了一些,那也是在太子失踪半年之后了。 想到这里,宁婼又忍不住叹气,果真是皇权斗争激烈,这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只是异母的兄弟呢?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对太子做了什么……”逐雀笑完之后也有些担忧,“姑娘,他们说太子失踪了,太子真的失踪了吗?和他们有关系吗?咱们、咱们要不要去告诉侯爷啊。” 此时太子失踪的事外头还没传出,但是逐雀回忆着那两个男子说话时笃定的语气,心里就开始觉得太子可能真的失踪了。 而萧云渊本来对宁婼嘴里这两个听不到她脚步声的人还挺感兴趣,因为他不知道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废物的人,却不想听着听着,他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萧云渊直接睁开了眼睛,兽瞳紧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缝,死死地盯着逐雀。 宁婼对逐雀说:“我们和父亲说了有用吗?父亲在朝中人微言轻,有多少人会信他的话?他把这消息传了出去,又会有多少人盯上侯府?更何况父亲若是问起我们在哪里听到的消息,我们又该怎么说?” 逐雀回答不上来,嗫嚅道:“也是……” “若是我们知道太子护卫的联系方式,或许还可以和他们说一下。不——”宁婼说完就立刻否认自己,“说了也没用,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法解释,只会惹祸上身。逐雀,你记得,今日在观山亭,我们只是去赏梅看山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逐雀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她点头认真道:“好,姑娘,逐雀会记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10章 逐雀记下了宁婼的话,便决定这辈子她就是被人打死,也不会说出今日在承恩寺梅林遇到了些什么事。 但听见她们提起自己的萧云渊此刻倒是希望她能多说一些,说说她们遇到了什么人,又听他们说了什么,然而他是猫身,有口不能言,既不能说也不能问。 不过即使不问,萧云渊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只要等他回了原来的人身,查查今日是谁去了承恩寺,一切就都明了了——当然,前提是他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翌日,宁老夫人和侯府其余女眷都回宁阳侯府了,宁老夫人和温氏还来兰芷院看了宁婼一眼,留下好些药材。 宁老夫人见宁婼的院落如此偏僻朴素,还让张嬷嬷送了不少物什过来,温氏知道宁老夫人这是做给自己的看,便没敢多说,自己也解了私库给宁婼送些了首饰布匹。 没想到自己以前病重都没得到一点关心,现在只是一场小病却换来了那么多好处,宁婼摸着崭新滑手的锦布有些唏嘘。她觉得这或许是因为老夫人达成了心中所愿,所以近来心情大好,不介意给她这个病弱可怜的孙女施舍一些亲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宜阳郡主很满意宁阳侯府的姑娘们,还说等过段时间要在她的私人府邸弄个赏梅宴,请侯府里的姑娘们去玩。 宁老夫人见宜阳郡主确有结亲的意向,高兴得仿若年轻了几岁,让大夫人许氏给侯府里姑娘们都做了两身新衣,到时候好去辅国公府的赏梅宴。 不过宜阳郡主到底喜欢上了她们家哪个姑娘,宁老夫人是有些拿不准的,她只知道不会是宁婼,也不会是宁妠、宁姁,宁姁年纪还小,宁妠是大房庶出,身份不够,而宁婼则是多疾多病,身子太差,宜阳郡主对她也无意。 所以宜阳郡主心仪的二媳妇,只会在宁妙和宁妧里出。 宁婼记得,宜阳郡主虽然喜欢宁妙的性子更多一些,不过她最属意的还是宁妧,谁料这次辅国公府赏梅宴结束后,宜阳郡主的小儿子方昶宇看上的却是宁妙。 而在这赏梅宴上也发生了一件事,让宜阳郡主对宁妙的印象有些改观,反而不喜欢她了,她见方昶宇竟钟情于宁妙,却迟迟不派人上宁阳侯府提亲。 宁妙发现不对后,便想尽浑身解数去讨好宜阳郡主,好不容易在宜阳郡主那里把印象改好了,和方昶宇的亲事也定下了,这方昶宇在期间竟然又发现自己喜欢错了人,他本该喜欢上的人是宁妧。 这些都是后来的剧情,以宁婼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宁妙摆明了就是恶毒女配,那方昶宇则是男二,都是给女主做陪衬的,至于她的话……那就是个早死的炮灰,后面的剧情都没她的份的。 但是宁婼觉得这样也好,反正等她及笄嫁人后,这侯府里不管闹成什么样,和她有关系的就只有她哥哥宁烨麟了,而且她觉得宁烨麟估计也不想和侯府有什么干系。 日后她嫁了人就算侯府这边没得依靠,她也还能依靠自己哥哥,没什么不好的。 想到这里,宁婼也有些思念哥哥宁烨麟了,她问逐雀道:“逐雀,你知道哥哥书院下次放假是在什么时候吗?” 逐雀在给宁婼梳头发,闻言就回她道:“可能还要过些日子吧。” “这样啊,那我趁这些日子给哥哥做几双袜子吧。”宁婼点点头,继而开始在屋里找萧云渊的身影,“芝麻呢?问问它喜欢什么样的玩具,上次它把小灰抓坏了,我答应给它做新的呢。” 萧云渊觉少,不像宁婼身子虚每日睡的时间长,他早早就醒了,无聊便跳去躺椅那边翻看宁婼昨日看到一半的游记书。 逐雀听见宁婼找猫,就去躺椅那把萧云渊揪了过来:“姑娘,芝麻在这呢。” “芝麻儿,你看看这些玩具,你喜欢哪个呀?”宁婼把芝麻抱在怀里,让他看桌上摊开的布制玩具,那些玩具花样还挺多,有老鼠、鱼、和看不出是鸟还是鸡的东西。 萧云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圈那些玩具,想着他和宁婼在交流和沟通上存在的深堑,觉得为了防止以后宁婼真的让他去逮耗子或是让他下水捞鱼,萧云渊便抬起猫爪,很勉强地在那个看不出是鸟还是鸡的玩具按了一下。 “芝麻喜欢杜鹃啊。”逐雀见状就笑了一下,“不过冬日很少见鸟雀,只能等开春才能去扑雀了。” 宁婼对萧云渊可是十足的宠爱,弯着眼睛高兴道:“好,既然我的芝麻儿喜欢杜鹃,那冬日我也要让它能玩上,等会我就给你做十只鸟儿,每日换着玩。” 古时打发时间的法子是真的不如现代丰富,更何况是宁婼这种体弱多病不易出行的深闺少女,她要是托生在普通人家,即便日子过的清苦些,但说不定能常常去林间坝上玩玩,要比整日待在院子里舒服多了。不过宁婼觉得以她的身体状况来看,普通人家可能还真没钱买那么多药材来给她补身续命。 好在宁婼性子本就安静,还很喜欢做手工,来到这宁阳侯府后她还有猫儿陪伴,早严冬十二月的时季里,外头积着厚雪,而她在温暖的屋里盖着绒毯倚窗而坐,能喝着上热乎的香茶,每日为她的小猫做做玩具或是小衣裳,宁婼就满足了。 萧云渊以前做太子时每日要处理的事多不胜数,就算他能休息,萧云渊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悠闲度日,如今变为猫身后,还是手无缚鸡之力,连宁婼都挣不过的幼猫后,他不想清闲也不能不清闲了。 起初萧云渊还觉得有些无聊,不过今日他揣手趴在宁婼的膝上,看着她垂眸凝神在做布制麻雀,竟也觉得莫名适意。 他看了一会儿后便放松下身体,也打算闭目假寐片刻,享受这一时的静谧。 谁知萧云渊刚闭上眼睛,他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柔绵娇软的猫叫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11章 和萧云渊这只假猫的叫唤声不同,萧云渊白白占了副幼小的身体和天赐的稚嫩嗓音,他不仅十分吝啬开嗓,就算开嗓也只是“嗷嗷”的吼叫,以至于逐雀一度怀疑宁婼这次救回的不是什么小黑猫,而是还没长开的黑幼豹。 逐雀也将自己的怀疑给宁婼说过,但被宁婼一句“幼豹崽才没这么弱小呢,芝麻儿就是黑猫,别多想了”给打回来了。 萧云渊听后嗤之以鼻,觉得宁婼就是在大放厥词,他一点也不弱,也不小,只是还没长开而已,他也不喜欢猫儿柔软的声音,觉得这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势。 此时听见另外一只猫儿发出这样绵软的叫声,萧云渊还有些诧异。 毕竟在这样大雪深覆的冬日里,大部分兽类若非觅食,都只会蜷在自己的窝里过冬,而这猫就算是来觅食的,也不可能发出这样娇娇的声音,这不像是觅食,反倒是像是对亲昵之人发出的示好。 萧云渊没从宁婼膝上爬起,只是立起的耳朵和脑袋,朝声音传来的窗口边望去。 下一瞬,一只浑身雪白毫无一丝杂色的大白猫就跃上了窗沿,它在窗沿上走了几步后,又越到躺椅上,踩着轻柔欢快的步伐仗着自己身体壮硕高大,一屁|股把萧云渊挤开爬上宁婼的膝头,它眯着眼睛舒服地蹭了蹭宁婼的腿面,就“喵喵”叫着把脑袋往宁婼的手心里放,想让宁婼摸摸它。 被挤掉在躺椅上的萧云渊:“……” “呀——”逐雀去给宁婼拿做布雀的棉花,一进屋看见这只熟悉的白猫后惊呼一声,“芝麻的娘亲回来了!” 大白猫听了逐雀的话毫无动静,被宁婼揉了揉下巴后它又在宁婼面前换了个姿势,露出自己的柔软的肚皮,宁婼则是笑了出来,说:“那是当初为了救芝麻和六姐姐说的假话,大白是只公猫,怎么能生小猫呢?” 逐雀走到大白猫身边,也伸手摸了摸它的肚皮,说:“真是奇了怪,大白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哼,肯定是这小没良心的发现外头的日子不如待在姑娘这里安逸。” 萧云渊听着她们的话,终于明白了这只白猫就是宁婼先前养的那只,后来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没回兰芷院,所以宁婼又开始养起了他。 看来这只猫不是什么好猫啊。 萧云渊虽然被挤掉了位置,但他觉得不必和一只畜生计较,所以干脆就在躺椅上趴着了,他听完逐雀说的话后,不知道脑袋里搭错了哪根经,觉得只有他配趴在宁婼膝头,所以也蹿了起来去拱大白猫,想把白猫挤下去。 不过让萧云渊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拱,大白猫就自己走开了,白猫纵身跃出窗户,身形敏捷,三两下就消失在了房檐上。 “哇,姑娘,它是听得懂奴婢说的话吗?”逐雀睁大眼睛,“怎么刚回来没一会儿又走了呢?” 这个宁婼也不太清楚,并不是所有的猫儿们都能听懂人言,但是猫儿能够感知到人的情绪,逐雀方才说的那些话虽然听着像是在责备,可她抚摸白猫肚皮时力道轻柔,明显是带着喜爱的,且白猫也没有抗拒逐雀的接近,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白猫为什么离去,宁婼还真不知道。 倒是萧云渊觉得白猫走了也好,只有他一只猫被宁婼养着多好啊,讲道理宁婼这养猫的细心劲,比他贴身太监照顾他的程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宁婼院里再来一只猫,那他的位置不就受到威胁了吗? 所以萧云渊十分满意那只白猫自觉的离开,他重新趴回宁婼的膝头闭目假寐,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然而没过多久,萧云渊又发觉自己被人挤开了——哦,是被猫,那只白猫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这次直接是用脚把萧云渊蹬下去的,因为用的劲太大,萧云渊还在躺椅上滚了两圈。 萧云渊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只白猫,浑身的毛立刻炸开,朝那白猫呵斥道:“嗷!” 但白猫丝毫不怵萧云渊,也弓起身体龇牙叫道:“喵!” “哎呀呀,怎么要打起来了。”逐雀见状,怕年纪身体都大一些的白猫对芝麻成碾压之势进行欺负,连忙把白猫抱开,“姑娘,奴婢听到窗外有动静,大白刚刚好像把一些东西扔在了窗下,您要出去看看吗?” 宁婼抱着萧云渊起身,掀开绒毯道:“好,我们出去看看。” 白猫见她们都朝外面走去,又柔柔地喵了一声,从逐雀怀里蹿了出来,三两步跃到宁婼的窗沿下,绕着自己抓来的几只山雀打转,尾巴竖得老高,下巴也是扬着的,一副自豪无比的模样。 那些山雀身上带着血迹,肚皮已经没了起伏,显然死去已久,萧云渊见了这些山雀的凄惨模样挑了挑眉,本以为像宁婼这样身子孱弱,常处深闺的少女会被吓的脸色发白。 谁料宁婼脸色根本变都未变,还半蹲下摸摸白猫的头,笑道:“原来大白这么久不见,是给我抓吃的去了呀。” “大白是听得懂人言吗?”逐雀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奇了,“前几日外头雪下的那么大,大白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能从外头给姑娘抓山雀吃。” 而宁婼也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想到这只意外养了些时日的野猫真能被她养熟,不过猫给主人抓食物,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表示自己的对主人的喜爱,二是觉得主人太弱了,是怕主人饿死,所以会去外头觅食,然后把自己的食物,带回来给主人吃…… 当然,这种事宁婼是不会告诉逐雀的,她只是夸赞大白猫道:“大白懂得感恩呢,这些山雀是它对我前些日子照顾它的报达之物。” 逐雀也夸它道:“大白可真有灵性,还懂得报恩,不会白吃白住。” 似乎被指责“白吃白住”的萧云渊却不这么觉得,若是他能恢复人身,他也会报答宁婼这些日子救养他的恩情,且他能给宁婼的东西,可不是这只大白猫几只山雀能够比拟的。 况且他觉得,这大白猫离开几日特地去外头捕食,是觉得宁婼这里的吃食太差,怕宁婼饿死吧。 平心而论,萧云渊也真心觉得宁婼每日饭食荤菜甚少,难得见肉,要是宁婼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还好,但她可是宁阳侯的嫡女啊,这样的身份,待在侯府里过的也太清苦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12章 清苦的宁婼在拥有两只猫后日子过的更“清苦”了,毕竟多了一只猫的口粮。 而萧云渊还觉得自己失宠了。 那只大白猫比他会叫,会蹭人,会撒娇露肚皮,但是这些动作让萧云渊来,他是一个也做不出的。 就拿睡觉的窝来说吧,萧云渊也是在大白猫回来以后才知道,他睡的那个猫窝是拿白猫先前睡的窝改做的,所以现在白猫回来了,他的窝很可能就要没了。 萧云渊一听这话就打起了十足的警惕,入夜后立刻蹿回了猫窝,死死地霸占着软垫,不给白猫一点霸占他窝的机会,谁知白猫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等宁婼躺下放了纱帐后,那白猫就迈着轻盈的步伐轻轻一跃,跳上了宁婼的床。 于是萧云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猫去和宁婼一块睡了。 虽然自己的窝没有被抢,可是萧云渊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冷静下来后他也觉得和一只猫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事的他简直就是疯了。 他没必要也不该去思考这些事,有这闲工夫他还不如去记记宁阳侯府的路,好方便到时候他离开侯府。 只不过头天晚上萧云渊是这样想的,第二日他看见这白猫抢了宁婼给他新做的布鸟杜鹃玩具后就炸毛了,朝白猫龇牙咧嘴地低吼,两只猫对吼了一阵眼看就快打起来了,宁婼赶紧上前把萧云渊抱开才避免的两猫打架的惨剧。 逐雀苦恼道:“芝麻和大白好像不怎么相处得来呢。” “是这样的。”宁婼点点头,大白猫是野猫,所以对自己的领地意识很强,芝麻又不是母猫,另外一只公猫在它认为的领地范围内出现就是敌人,所以两只猫打架是迟早的事。 好在大白猫也不是时时蹲在宁婼院里的,它经常跑出去好几日不见踪影,然后过几日又叼着山雀或是什么都不带回兰芷院待两日,所以大白猫在时,只要看好它不和萧云渊打架就行了。 小半月过去后,萧云渊心情终于好点了——因为他发现了,只要有大白猫在,为了防止他们打架,宁婼就会来抱住他。 至于为什么不抱大白猫,那是因为这只蠢猫吃的太肥,有些沉,宁婼抱它觉得累。 而这一日,趁着白猫不在,萧云渊又闲适地窝在宁婼膝头假寐。 白猫在昨夜离开兰芷院去外头觅食了,今日清晨还美回来,估计近几日内都不会出现。 萧云渊正享受着白猫不在的清静,忽然间就听逐雀拿着一张请柬来寻宁婼了:“姑娘,姑娘——张嬷嬷差人拿来一张请柬,是给你的。” “给我的?”宁婼很奇怪,原身自小体弱,几乎没怎么出过侯府,既没有闺中密友,外头名声也不显,好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宁阳侯府还有她这么一位嫡七小姐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什么人会给她送请柬呢?闻言就将手里的书册放下,接过逐雀递给她的请柬细看。 这一看,宁婼就明白了。 她将请柬放到躺椅边的矮桌上,笑着摇了摇头:“这请柬不是给我的。” 逐雀满脸疑惑,问她道:“可请柬上写的确实是姑娘您的名字啊。” 萧云渊听见逐雀所言,也立起了上身伸头去看请柬,果然在请柬中央找到了宁婼的名字——婼,若字从女。 原来宁婼的婼是这个字。 萧云渊在宁阳侯府里待了许久,虽然早就知道了宁婼的名字,却不知道她的“婼”字是哪个字,是若,箬,还是蒻? 在萧云渊的记忆里,这谐音“弱”的字其实不太适合给女儿家取名,宁婼身子本来就不好,萧云渊不明白宁阳侯怎么还会给她取个谐音“弱”的名字。 而适于给女儿们用的字里,也就只有若,箬和蒻字比较好些,若是顺从的意思,而箬和蒻都是一类植物,寓意也算美好,偏偏宁阳侯却用了婼字。 婼虽然谐音“弱”,还从了女字旁,可这个字本身的意思却是指“不顺从”,所以宁阳侯给宁婼取的这个名,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名字。 然而宁婼不知道她怀里抱着的黑猫儿在想些什么,她只是给逐雀解释道:“这请柬是辅国公府送来的,宜阳郡主邀请咱们府里的姑娘明日去她鄄山的私宅南薰榭赏雪红梅。” 既然是宜阳郡主送来的请柬,那肯定是为了宁妧和宁妙而来,她和宁姁即便是收到了请柬,也不过是陪衬。 逐雀听完宁婼的话,不禁道:“原来是这样,那姑娘咱们要去吗?” 宁婼说:“去吧,宜阳郡主都送请柬来了,不去不太好。” 既然是去的私宅,宜阳郡主肯定不会邀请宁阳侯府以外的其他人,而宜阳郡主连她和宁姁都邀请,显然就是怕只请宁妙和宁妧,到时候是谁进了辅国公府对另外一个人来说面上都不太好看,如果说是请了整个侯府的姑娘们去,就不会有这些后顾之忧了。 此番情形下,若是宁婼称病不去,恐怕会让宁妙和宁妧觉得她是在针对她们。 再说宁婼也觉得一直待在兰芷院里确实有些闷,倒不如去鄄山看看,宜阳郡主身份高贵,想来她的南熏榭定会有趣。 不过这次出府,宁婼可以少戴些珠饰,却不能再像去承恩寺一日那样朴素打扮了,否则她打的就是宁阳侯府的脸——她这个嫡出的姑娘都没一身像样的衣服,可见宁阳侯府是何等的落魄。 掌管侯府中馈的大夫人许氏深谙此理,所以当天傍晚就让两个婢女给宁婼送来一套粉玉头面,共有步摇两支,耳珰一对,还有璎珞一副,粉玉的水色虽不是极品,但也是很是通透,可见其价值不菲。 宁婼去鄄山南熏榭那日,穿戴的就是这套粉玉头面。璎珞这个时季戴不了,所以宁婼没戴,仅在颈间系了条白绒围脖,身上穿的妃色绣花袄裙更衬得她肤色如凝脂,连一向雪白的双颊都仿佛带上了几分红润。 在上马车前,宁老夫人逐一检查了侯府姑娘们的衣着,在看到宁婼时点了点头,夸她道:“这副头面不错,很衬咱们婼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13章 这次外出不比以往,宁老夫人在见到宁婼之前还担心宁婼穿的太过素净,却没想到今日宁婼穿的十分得体。 “以前没见过你戴过这几件首饰。”宁老夫人问宁婼道,“是最近新添置的?还是你母亲送你的?” 这里的母亲当然不可能指早已故去的齐氏,而是指温氏,不管宁婼喜不喜欢温氏,亦或温氏对宁婼如何,如今温氏是宁阳侯的正妻夫人,从规矩上讲,她就是宁婼的母亲。 既然温氏算是她的“母亲”,那么宁婼的一些日常事务就应当由温氏来打点照看,所以宁老夫人见宁婼有了新的首饰,第一反应就是温氏终于开窍了,知道身为侯夫人该有怎样的胸怀和眼界了。 谁知宁婼下一刻居然告诉她:“祖母,这是大娘送给宁婼的。” 大娘就是许氏,宁老夫人听见宁婼这么说,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淡了些,她走到温氏面前,微微皱着眉,目光在温氏身上来回扫视。 温氏性子本就柔弱,也不敢去看宁老夫人的眼睛,低着头木在原地不说话。 宁老夫人看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来气,不禁问她:“温氏,你知道我们今日要去见的是什么人吗?” 宁妧见自己母亲要被训了,急忙上前一步希望能替温氏说两句话:“祖母……” “我们要去见宜阳郡主,府里的几位姑娘的体面代表的是侯府的脸面。”宁老夫人看都没看宁妧,只是抬手让她噤声,当着侯府众女眷的面继续问着温氏,“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得为妧娘想想,婼娘是你的女儿,你让她素素净净的出去,让妧娘穿金戴玉,这叫旁人看了会怎么想?” 温氏不是不知道宁婼没几件好首饰,只是她既不掌管府中中馈,又不是宁婼的生身母亲,她和齐氏还曾经有过夺夫之恨,她虽然知道她该对宁婼好,可她就是做不到。 现在被宁老夫人这样说,温氏登时就红了眼眶,尤其是听到了宁老夫人最后一句后,她发觉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她不该只为自己想,也该为妧娘考虑考虑。 于是温氏张了张唇想要认错,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宁老夫人便转过身看向许氏,意有所指道:“引兰,还是你办事思虑周全,有你掌管府内中馈,娘十分放心。” “娘,您可别这样说。”许氏笑了笑,扶着宁老夫人上车,“咱们走吧,别在路上耽搁久了。” 宁老夫人点点头,让马车赶紧启程。 为了能与辅国公府结亲,宁老夫人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她为了撑足宁阳侯府的体面,特地给府里的姑娘各配了一辆马车,让她们能各坐各的,也免了姑娘间再生口角。 这一举措倒是很和宁婼的心意,上次去承恩寺她可以和宁老夫人坐一辆马车,从何不用面对宁妧和温氏,这次却不一定还能继续和老夫人坐了,本来宁婼还在为这事烦忧,谁知现在自己竟能独占一辆宽敞的马车。 逐雀也替宁婼高兴,因马车有些高,所以她扶着宁婼的胳膊道:“姑娘小心些。” “我没事的,逐雀你也快上来吧。”宁婼上去后没有立刻掀帘入车,而是微微回头对逐雀说,所以宁婼和逐雀都没瞧见,在她们两人说话时有一道黑色影子正扒着车窗翻入车内。 宁婼上车后整理了下裙子,便问逐雀:“逐雀,我们从侯府到鄄山要多久啊。” 逐雀告诉她:“比去承恩寺要久些,大概要走一个时辰吧。” “是有些久了。”宁婼轻轻叹了口气,“早知道要这么久,或许我就该把针线带出来,之前给芝麻做的那个杜鹃被大白咬坏了,我想给芝麻再重新做一个。” 逐雀听见宁婼这么说却是忍不住道:“姑娘啊,您在兰芷院的时候就张口闭口芝麻儿的,现在咱们都出来了,您就别再记挂着芝麻了,陈嬷嬷肯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我没记挂它呀。”宁婼笑了笑,试图否认道,“我只是记挂着那还没做完的杜鹃鸟。” 逐雀闻言却是更加无奈,撇撇嘴角问宁婼:“姑娘,芝麻儿是您的夫婿嘛?您怎么整日想着要给它做这做那的啊。” 宁婼抿唇道:“我要给哥哥做的袜子已经做完了,在府里又没别的事做,我当然只能给芝麻儿做玩具了,唉,不过你一提起芝麻,我就好想它呀。” 趁没人注意时溜进马车,躲在座底下的萧云渊听见宁婼这话就挑起了眉梢,虽然他这猫脸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心道:宁婼这女子真是太不知羞了,逐雀说的有道理,他又不是她的夫婿,每日给他绣那么多小玩具做甚么?这置她日后的丈夫于何地?更何况她都出来了,怎么脑子里想的还都是他? 不过萧云渊心里虽是这般腹诽着的,但他下一瞬就从座底下钻了出来,走到马车中央蹲坐下,挺直了身体看向宁婼,即便宁婼坐的位置比他高,还是叫萧云渊这姿势给弄出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居高临下”的萧云渊等着宁婼见了他,立马亮起双目扑来抱他。 “芝麻儿?!”宁婼看到马车里的黑猫时的确愣住了,惊呼一声后立刻将黑猫从地上抱起,放到自己的腿面上,“芝麻儿你怎么跟着出来了?” 逐雀也是万分疑惑,望着萧云渊惊声道:“天啊,芝麻它什么时候进的马车呀?” “一定是趁我们没注意的时候钻进来的。”宁婼掀起车帘往后看了一眼,此时她们离开侯府已经有段路程了,再让车夫调头把芝麻送回侯府已经不可能了,“现在也没法让芝麻回去。” 逐雀问她:“姑娘,那咱们就这样带着芝麻去鄄山?” “只能这样了。”宁婼看见萧云渊倒是很高兴,抱着猫儿的前肢靠近他用脸蹭了两下。 于是这会儿睁大双目的人变成萧云渊了,他收紧了肉垫里的尖爪,只用爪子使劲抵着宁婼的下唇,不让这不知羞的女人再来蹭自己——这宁婼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日后又要如何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14章 萧云渊虽然不知道宁婼日后要嫁给什么人,但他替那个男人感到悲哀。 若是以后他能变回人身,必要寻个机会和宁婼说说她这动不动就蹭人——不,蹭猫的毛病,毕竟谁能知道这猫壳子里装的到底是猫还是人呢? 要是普通的猫还好,里头要装的是个人,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而宁婼早就习惯了芝麻拒绝自己的亲吻,见状笑了笑倒也没再继续“非礼”芝麻。 不过逐雀却有些担心:“姑娘,咱们这是去见宜阳郡主,但抱着只猫儿去……会不会不太规矩呀?” “应该没事的,这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只是宜阳郡主的私宴。”宁婼想了想,和逐雀说道,“更何况这次去参加赏梅宴,宜阳郡主真正想看的是五姐六姐,和我还有姁娘是没什么干系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京中一般只有家境富裕殷实的人家才会豢养这些猫狗小宠,普通人家是没这闲心,也没这本事去养的。 京中以前还闹出过个笑话——有户人家外表光鲜,内里却是穷得难以揭锅,偏偏这样他家夫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为了显示自己富裕多金,去参加宴会时便抱了只野猫充作家宠,谁知那野猫野心未除,席间人一多便想溜走,那夫人却不肯,一直死死地将猫扣住,最后猫儿嘶叫着挠花了脸庞。 今日要是躲进马车的是大白猫,宁婼还真不敢将它带去鄄山,可这是芝麻,宁婼觉得芝麻一向乖巧听她的话,平日连叫都不怎么叫,在宴会上肯定不会闹出什么事的。 到了鄄山后,宁婼抱着芝麻下车,宁老夫人见宁婼怀里抱着只猫便问她:“婼娘,这猫是?” “祖母,这猫是七妹妹养的。”结果宁婼还未开口,宁妙就替她回答道,“之前这猫还偷吃了我的点心,七妹妹,这次你可要将它看好,别再让它乱吃东西了。” 宁老夫人本来觉着宁婼抱只家养的猫也没什么,只要猫儿听话就行,但听宁妙这么一说,她就立刻拧起了眉头,说:“婼娘,你这猫是不是还未训好?若是没有,那就让逐雀抱着,开宴时离远一些。” 宁婼闻言拢紧了抱着萧云渊的双臂,解释道:“祖母,那次是因为六姐的点心放在凉亭无人看着,芝麻不知道才误吃的,芝麻现在很乖,它不会惹乱的。” 宁老夫人不置可否,只是垂眼望着宁婼怀里的黑猫,这黑猫的确不似野猫,被人圈抱在怀中时没有挣扎,更不曾乱动胡叫,片刻后,她才道:“这猫看着还有些小,既然婼娘你说它听话,那你便好好看着它。” 这话便是默许她可以将猫带入南薰榭,宁婼不禁高兴道:“是,祖母。” 宁妙见状冷哼一声,没再继续找宁婼的茬了——毕竟进到南薰榭后,她最紧要的事便是将宁妧比下去,讨得宁阳郡主和方二公子的喜爱,成为辅国公府的二少夫人。 在《妧后传》原著里,宁妙和宁妧今日在鄄山南薰榭,就是女配和女主之间的对手戏,与宁婼这个早亡的炮灰是没有一点关系的,眼下宁妙不来找她的麻烦,宁婼终于能够清静了,可宜阳郡主似乎却不太让她清静。 因为宜阳郡主和宁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后,便以“尚未开宴”为由,让自己的小女儿方雨溪和方昶宇带着宁阳侯府来的几位客人去梅林赏梅。 说是赏梅,其实就是让方昶宇看看宁妙和宁妧,他到底喜欢哪个。 当今民风开放,男女婚嫁也讲互生情愫,并不再以父母之命为唯一准则,所以宁阳郡主这一做法并不算出格,更何况正如宁婼一开始对逐雀说的那样——这是私宴。 宜阳郡主只邀请了宁阳侯一家,今日南熏榭一宴两家人心照不宣,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所以并不会有损两家颜面和侯府姑娘们的名声。 不过宁婼经过承恩寺观山亭一事过后,更明白在小说里,只要“乱走或是散心”都会遇到一些意外的人和事,故而宁婼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走动,恰好今日宁姁知道自己也是来凑数的,便和宁婼一起约在梅林入口处的石桌那喝茶吃点心,就近赏赏附近的梅花就算了。 况且宁婼现在有芝麻相伴,也不会觉得在石桌这坐着有甚么无聊的。 “七姐姐,你的猫儿是叫作芝麻吗?”宁姁见宁婼抱来黑猫躺在石桌上,模样无比乖顺,宁婼拍拍它的右爪,那黑猫就会抬起右爪放到宁婼手上,宁婼抚下它的耳尖,黑猫就懂得翻个身让宁婼换一边摸,不禁艳羡道,“它好乖呀。” 宁婼也喜欢听自己养的猫儿被人夸赞,弯眼笑道:“是的,芝麻是挺乖,从来不会吵闹呢。” “那我可以摸摸它吗?它不会咬我吧?”宁姁本来是有些怕这黑乎乎的一团小兽,因为她曾听宁妙说起过野猫伤人事件,便极怕这些猫儿突然蹿起挠花她的脸庞,不过现在她见宁婼养的猫儿竟是如此温驯,便也想上手摸摸这只猫儿。 “应该是不会的。”宁婼回答道,但她也没直接抱着芝麻就要给宁姁随意去摸,只坐在原处,将原本盖在黑猫身上的手指移开。 于是宁姁先是试探性地伸出右手,想去碰碰黑猫平摆在石桌面上的猫尾,谁知这黑猫眼睛是盯着宁婼,根本没朝她这个反向看,尾巴却还是像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宁姁还没碰到它,那黑尾便动了动挪向一旁,不给宁姁摸。 若是一次,宁姁还可以当做意外,可是次次如此,宁姁便明白这猫儿是不想给自己摸。 毕竟单是尾巴不给碰就算了,后面宁姁也想会不会是尾巴比较特殊,她便改伸手想摸摸猫耳,这下倒好——那黑猫直接从桌面起身,跃下桌面趴到宁婼膝面上去了。 宁婼也没想到在兰芷院芝麻还会给陈嬷嬷和逐雀碰碰,出来之后却是不给其他人了,有些尴尬地安慰宁姁道:“或许芝麻没在家里,有些不安和怕生……” “我懂的。”宁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还因为得不到而越发记挂,她双眸晶亮,望着宁婼期待问道,“七姐姐,是不是家养的猫儿都是这样乖巧啊?” “大部分是的,从小就一直养在身边的猫会更听话乖巧。”宁婼不敢保证全部都是,因为她知道有些品种的猫儿生性好动,性情温不温驯其实很难判断,但若是一只猫儿从小就被人养着,那长大后不管如何都会对主人亲近的。 宁姁听完宁婼说的话后立刻来劲了,兴奋道:“我也想养一只猫儿!” 宁婼见宁姁似乎和她一样都很喜欢猫儿,便笑着问她:“那姁娘想养什么猫呀?” “七姐姐你有白猫和黑猫了,那我就养一只白猫吧。”宁姁点点头,又接着问宁婼道,“七姐姐,你家芝麻是公猫还是母猫?” 宁婼握着萧云渊的爪爪捏了捏,随后拉开他的两条下肢看了一眼,说:“芝麻是位小公子。” 萧云渊:“?” 萧云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扒开了猫腿,等回过神来后萧云渊简直不敢置信——这宁婼到底是怎样不知羞的一个女人? 难道她对一只猫就可以这样胡作非为,肆意非礼了吗? 萧云渊还没从自己被宁婼“看光”了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就听到宁姁向宁婼提议道:“那我就养一只橘色的小母猫吧,我连名字都想好了,我要叫它橘花,等它和芝麻都长大了,我们就让它们成亲,给我们生小猫!” 萧云渊:“???” 这宁阳侯府里的人一个二个的都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15章 不过宁姁的话倒是提醒了宁婼,不管是公猫还是母猫,差不多在一岁的时候就会开始发|情,这个时间可能会因为猫儿的品种和身体情况提前或是推后,但不论如何总是会到来。 她总不可能给芝麻绝育,所以等芝麻发|情了,她就得给芝麻找媳妇,家里的大白同样是公猫,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宁姁说她想养只小橘猫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宁婼弯眼笑着,刚想点头同意,就见宁妧、宁妙和方雨溪从并排走着从梅林里出来,而方昶宇则跟在她们几人身后,仅稍稍隔着些距离。 再看这几人的神色,宁妧和方雨溪有说有笑聊的很是投缘,但方雨溪也没让宁妙受到冷落,不时也会和她说两句话。而以前向来巴不得所有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的宁妙,这会儿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反而更习惯低着头轻笑,脸颊上飞着两团红晕,一看便是副芳心大动的模样。 走在她们身后的方昶宇也是,进梅林之前还是垂眸敛目的谦谦君子模样,现在出来时虽然也是有礼规矩,可偶尔却会抬眸瞧瞧宁妙的背影。 他们两人的样子都能被宁婼看出来,更逃不过宁老夫人和宜阳郡主的眼睛,虽然方雨溪更喜欢宁婼一些,宜阳郡主也觉得宁妧的家世更配方昶宇,只是两个孩子已经看对眼了,她便不会再勉强,转头和宁老夫人对视笑了笑。 南薰榭其余旁人见了,心里也顿时了然——想来再过不久,辅国公府便会让人上宁阳侯府的大门提亲了。 席间宁婼悄悄看过宁妧一眼,她身板挺直,脸上是淡淡的笑,举止间依然是那个宁阳侯府得体温婉的嫡五姑娘,半点也瞧不出宜阳郡主和方昶宇没看上她,而看上了宁妙这件事对她有什么影响。 只是宁婼看过原著,知道宁妧的性子孤傲,方昶宇起初不喜欢她,她早期虽然听温氏的话为促成这门婚事做足了准备,但既然不成,她便再也不会回头,从这点来说,宁婼还是挺佩服宁妧的。 至于宁妙……她就有些一言难尽了,本来她在原著里的定位就是恶毒女配,可只有亲眼见了这样的人,宁婼才能明白宁妙到底有多讨嫌。 离开南熏榭前,宜阳郡主将一枚翠玉镯子给宁妙戴上了,据说那镯子原本是一对,一只在方昶宇大哥的妻子手腕上,如今这另一只到了宁妙腕间,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于是宁妙便把自己当做了辅国公二少夫人来看,在回去的路上在宁婼宁妧跟前反复端详自己的腕上的玉镯,说这镯子水色如何如何,表面上是爱惜这枚玉镯,实际上却是在炫耀自己这门好亲事。 “五姐姐,真是对不住了,我以为宜阳郡主是要更喜欢你一些的,却没想到……”宁阳侯是宁妧的父亲,就算侯府里是许氏掌管中馈,宁妧平日处处还是压了宁妙一头,眼下见自己终于胜过宁妧了,宁妙才觉得心中终于顺畅了。 而宁妧听着宁妙的讽刺,始终闭唇不语,眼睛盯着前方车帘,像是个木头人一般。 宁婼听她说的头疼,都有些后悔听宁老夫人的话和她共乘一辆马车了,偏偏宁妙没得到宁妧的回应,有些恼怒,便将话头对准宁婼:还意有所指地对她说:“七妹妹,等你五姐婚事定下了,便要到你议亲了,不知道二婶和二叔有没有给你相看人家啊。” 宁妧可以不理宁妙,但宁婼知道她要是再不理宁妙,保不齐宁妙后面又会怎么阴她,她背后还有个许氏。宁妧和温氏顾忌名声,也没那闲工夫特地给她穿小鞋,可许氏不一样,回头宁妙到她那添盐加醋一番,宁婼受了委屈除了老夫人那里就没别的地方倾诉了。 反正被她刺上两句也不会少块肉,于是宁婼就抱着萧云渊,头也不抬地敷衍宁妙道:“六姐姐,婼娘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宁妙挑了挑眉梢,“那我回头请我娘亲帮你问问,我没五姐那样好看,婚事也肯定没五姐好,不过五姐是二叔的嫡亲女儿嘛,你也是呀,所以想来二叔不会让你嫁的比我差的。” 宁婼闻言忍不住心道:你的婚事还真没有宁妧好。 毕竟人家嫁的可是四皇子,一进府就是皇妃了,比你这个辅国公二少夫人好到不知哪里去。 更何况这些话宁婼一听就明白宁妙这是在给她上眼药呢,府里谁都知道她身子弱,三天一小病五日一大病,这样的人放在富贵人家能养着,普通人家却是养不起,而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人家,都极重子嗣,她这样的身子子嗣必定艰难,婚事难听。 宁妙不可能不知道,她还非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若是宁婼心里忧愁这件事,宁妙此举便是在宁婼的伤口撒盐,还连带着讽刺了一把宁妧——同样都是侯爷的嫡女,可不能一个嫁得好,一个却嫁的普普通通啊。 然而平心而论,宁妙的这门婚事的确极好,辅国公府门第高,她嫁进去是二少夫人,可享福却不必操劳太多事物,宁妧和宁婼除非嫁给皇子王爷,否则还真难在婚事上再压宁妙一头,而宁妧和宁婼若想嫁给皇子王爷,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宁阳侯府的门第,做正妃稍次,做侧妃又委屈了。 “我的婚事,但凭祖母和父亲做主。”不过宁婼对嫁入高门没有一点兴趣,她深知自己的斤两,她可驾驭不住那些繁复的礼节和记下庞大的宗亲关系,所以她对宁妙说,“不管是嫁给谁,只要那人待我好就行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宁妙见宁妧还是不说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着她和宁婼聊便更加来气,冷哼一声道,“你看二叔对二婶不是挺好的吗?可是呀……我却有两个二婶。” 宁阳侯宁煜汀如今的后院里,没有侍妾没有姨娘,只有温氏一人,但除了温氏以外,前面还有个已经去了的齐婉彤,宁妙嘴里的两个二婶,一个便是指她。 而温氏是宁妧的死穴,果不其然,宁妙一提起这件事,宁妧便猛然转头,冷目朝她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16章 宁妙其实刚把那句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但是出口之言犹如泼出去的水,岂是她后悔就能收回来的? 而宁妧毕竟是女主,其心智和心性都不是宁妙可比拟的,她盯着宁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宁妙盯得有些后怕,这才挪开目光,冷声道:“六妹妹,管好你的嘴。” “你——!”宁妙还有些不服,可到底没敢再说什么了。 宁婼觉得宁妙可真是无聊,好端端非要寻人吵架,和她吵不够,还要拉上宁妧下水一块吵,见宁妙戳了宁妧的肺管子,坐在一旁抱着自己猫儿的宁婼还等着看宁妙接下来要怎么和宁妧吵架,谁知宁妧一句话就压得宁妙不敢还嘴,接下来的路途中,马车上的三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不过先前宁妙出言时,看戏的可不止宁婼一个人,还有她怀里的萧云渊。 萧云渊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世家贵女,往年宫宴、秋猎,或是其他宴会上,或近或远他都见过一些贵女们,而能在那样场合出现的贵女,身份也不低,个个举止得体大方,家中规矩极好,但自从他进入猫身来了宁阳侯府以后,萧云渊就发现这京中的贵女也不是每个都像他曾经见过的那样。 在侯府里备受冷落的宁婼已经叫他开了眼了,没想到这个宁妙狂傲的模样也不逞多让,叫他大开眼界——宁妙不过是嫁了个辅国公府的二公子吗?况且这婚事还没定下,后宫里的唐贵妃得宠多年,可在皇后面前,她都没宁妙这样骄横放纵。 萧云渊伏在宁婼怀里,目光沉沉地盯着宁妙。 宁妙方才被宁妧瞪了一眼,这会心下还有惴惴,毕竟她其实也不是没看出来,宜阳郡主和方雨溪喜欢的都是宁妧,宁妧家世也比她好,只不过方昶宇更钟情于她,所以这门亲事最终才是她的。刚刚宁妧斥她,她没忍下没呛声回去,主要还是想着等辅国公府派人来提了亲,婚事也订了,她进入辅国公府宅院是板上钉钉的事后,没有任何意外才好。 这会她要是太过骄纵,到时候名声传了出去,辅国公府的人反悔了怎么办?于是宁妙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结果在车上坐了一会,宁妙就察觉到了一道仿若实质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正盯着她,她转头望去,却发现是宁婼的那只黑猫在看着自己。 宁妙记得这只黑猫,当初见到这只猫儿时,还是在侯府的里小花园。这猫通身如漆,看着就不吉利,居然还敢偷吃她的点心,宁妙让仆人将猫儿抓住后,本是想打死了事的,只是后来宁婼出言救了它,她才没把这只黑猫怎么着。 现在这黑猫又在她眼前出现,还用这样黑沉的目光盯着自己,宁妙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便色厉内荏地又开始寻宁婼的麻烦:“婼娘,你这只猫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一副想咬人的样子,你可得把这黑毛畜生管好了,别到时候咬了谁,闹到祖母那里去。” 宁婼闻言低头看了怀里的黑猫,将猫儿换了个方向抱,不让黑猫和宁妙面对面:“不会的,芝麻一向很乖,不咬人的。” “谁知道呢?”宁妙撇了撇嘴角,面上满是轻蔑。 说句实话,萧云渊看着她这副嘴脸,若不是怕连累宁婼,他还真想上去给宁妙两爪,不用等宁婼给他换了个方向抱,他自己都想转个身省得再见到宁妙。 宜阳郡主是他父皇的皇姐的女儿,按辈分来说也算是他表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怎么他这表姐的儿子眼睛却是不太好,看上了宁妙呢? 萧云渊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就听宁婼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到:“芝麻我们别理她,我怕她咬你。” 宁婼将萧云渊换了个方向抱还真不是怕萧云渊对宁妙做些什么,就算萧云渊真的做了,她也会护下自己的芝麻儿,她现在避开宁妙,的确是怕宁妙哪根脑筋又不对了,对她的小猫做些什么。 而萧云渊听见宁婼这话便下意识地仰头朝宁婼望去,只见宁婼俯身,一对秋水无尘的杏眼弯弯笑着,逮住他仰头的时机就朝他低头亲来,正正碰到他嘴皮上。 萧云渊:“?!” 这宁婼怎么一日要非礼他那么多次? “嗷——”黑猫不免又是一声叫,差点从宁婼怀里直接蹿了出来。 这番动静不小,不仅宁妙被唬了一跳朝宁婼看来,就连一直直视着前方车帘的宁妧也侧头看向宁婼。 宁婼被大家盯着,双颊也有些红——不过却不是因为亲了猫儿脸红,而是因为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下意识的羞赧。 “七妹妹?怎么了这是?”宁妙见状嗤笑一声,逮着缝地挑眉讽她,“你不是说你这猫不会咬人的吗?” 宁婼懒得理她,应了一声随便敷衍道:“嗯,不是芝麻咬我,是我刚刚咬了芝麻。” 宁妙:“……” 宁婼这话堵得宁妙无话可说,她也算是发现了,这二房的两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嘴巴一个比一个会说。 不过宁婼这一嘴亲亲不仅占了芝麻的便宜,吃了它的豆腐,还成功让宁妙闭上了嘴巴,一直安静到回到宁阳侯府——回来的这段路途中,只有宁妙和芝麻吃了亏,宁妙丢了脸,芝麻被“咬”了。 萧云渊是真怕了宁婼再对自己上下其手,进了兰芷院后就迫不及待地跳出宁婼的怀抱,溜到自己的窝里躺着。 平日里萧云渊只有在睡觉时才会回窝,他跟着宁婼跑了以后,陈嬷嬷还找了他一会儿,但因为前头有个大白在,陈嬷嬷心想也许芝麻也是出去玩耍了,等饿了就会回来吃饭。 结果却不想被宁婼抱了回来,还一回来就往窝里躲,难不成这是在外头被别的猫欺负了?才被宁婼救回来的? “哟,咱们芝麻儿这是怎么了呀?”陈嬷嬷看乐了,问逐雀道,“一回家就往窝里钻,头都不露,是在外头被欺负啦?” 逐雀没在马车里伺候宁婼,不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事,便摇头道:“嬷嬷,我不知道啊。” “嗯,是被欺负了。”反而是宁婼听见后笑了,承认道,“芝麻被我非礼亲了一口,这会儿害羞不想见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17章 萧云渊听了宁婼的话很是无语。 他哪里是害羞?不过是洁身自好不想再被她非礼罢了。 要不是萧云渊此刻有口却不能人语,他肯定要为自己好好辩解一番的。 而陈嬷嬷听了宁婼的话后却是惊讶道:“姑娘,芝麻顿顿吃的都是些生肉,平时不知道会跑去哪里摸摸咬咬的,身上脏得很,不干净,您最好不要与它过分亲近。” 陈嬷嬷这话萧云渊就不爱听了,怎么叫他不干净?这些日子他待在宁阳侯府里,日日都和宁婼待在一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脏呢? 谁知陈嬷嬷这话却得了宁婼的赞同,她以前养猫是会给猫儿洗澡的,不过因为最近是冬日,芝麻月份又不大,所以她还没给芝麻洗澡罢了。 现在陈嬷嬷提起,宁婼就道:“嬷嬷我知道了,不过芝麻每日都和我待在一块,身上不脏的,等天气暖些我就给它洗澡。” “诶,那就好。”陈嬷嬷这才点头以示放心。 可萧云渊却不放心了,他听完宁婼的话后就睁大了眼睛,从猫窝里探出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宁婼——他从断奶记事起就再也没有被人服侍着沐浴过了,或许他得早些离开宁阳侯府了,或许再待下去,宁婼真的要和那个什么宁姁一起给他找只母猫当媳妇了。 而这边,陈嬷嬷继续和宁婼说着话:“姑娘,辅国公府二公子那边亲事,是不是订的六姑娘啊?” 宁婼点头,应该是没什么变动了,不过这消息还没传开,宁婼没想到陈嬷嬷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是的,嬷嬷你已经知道了啊?” “这有什么难知道的?”陈嬷嬷笑了笑,“光看大夫人和六姑娘喜笑颜开的模样,便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宁婼甚是赞同:“的确如此。” 宁妙就快把她是未来的“辅国公二少夫人”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就算不说,这府里谁见了她还会不知道啊? “六姑娘婚事订下了的话,五姑娘也快了。”陈嬷嬷说完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咱们婼娘这边,老夫人和老爷是怎么打算的。” 宁婼一听便知道陈嬷嬷是在担心自己的婚事,她还不知道宁老夫人和宁阳侯想让她找户寒门子弟低嫁,闻言便垂眸安慰陈嬷嬷道:“嬷嬷不用急的,反正离我及笄还有半年多呢。” “就算还有些日子,那也得开始相看了呀。”陈嬷嬷却不如宁婼这般乐观,因为她也知道宁婼在宁阳侯里的处境和宁婼的身子,想了想,她试探着开口对宁婼说,“姑娘,马上就过年的,今年要不您和四少爷一起……回齐顺候府给老侯爷和齐老夫人拜个年?” 齐顺侯爷便是宁婼生母齐婉彤的父亲,只是齐婉彤在世时齐顺侯府就对她冷漠如生人,早些时候也没见齐婉彤去齐顺侯府拜过年,后来齐婉彤去了,齐顺候府也没派人来看过她在宁阳侯府留下的一双儿女,这么多年来对宁烨麟和宁婼更是不闻不问,故而宁婼也不想用自己的热脸去贴齐顺候府的冷屁|股。 所以她对陈嬷嬷说:“算了吧嬷嬷,我不想去,你不用太过担心,不管父亲和祖母那边如何,我不是还有哥哥吗?哥哥总会护着我的。” 陈嬷嬷想着宁烨麟平日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在乎劲,也确实放心了些,就说:“行,那就先等姑娘及笄吧。” 宜阳郡主在鄄山南熏榭一行中相看中了宁妙后,仅过了三日便派了人上门提亲,可见其诚意十足,连老夫人看了聘礼名单后笑得合不拢嘴,就更别提本就自得不已的宁妙和许氏。 按理来说,这样叫人艳羡的一门婚事定然会在京圈贵女中翻起一阵不小的波澜,但实际上,那段时日根本就没几个人关心宁妙和方昶安的婚事。 满京名门勋贵的目光,都注视在四皇子和他的准皇妃隗芷韵身上。准确些来说,应当是前准四皇妃。 因为隗芷韵私下里与别的男人幽会,被四皇子当场捉奸,此时闹得沸沸扬扬,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四皇子和她的婚事毫无疑问,已然是作废了。 经此一事过后,隗芷韵的名声被败坏到何种程度目前还不能确定,但四皇子因为她这事,如今是颜面尽失。 虽说这事错在隗芷韵,可人人在骂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同时,也会忍不住去想她到底为何放着好好的四皇子妃不作,要与另外的男人苟合?毕竟隗芷韵私会的“奸夫”,是户部侍郎的儿子,虽说这身份也不低,可是再怎么也比不过四皇子啊。 难不成四皇子身上,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宁婼的兰芷院偏僻少人,这件事传到她耳朵里时,外头的风声已经被压下了大半,但对于院里的逐雀和其他婢女们来说,这是件新鲜事。 彼时宁婼正拿着一把小木梳给芝麻梳毛,芝麻这段时日长大了不少,也开始换毛了,宁婼见它身上经常有些落毛,毛发也不太顺滑,趁着今日得闲便给它梳毛。而萧云渊因为上次鄄山被宁婼逮着非礼了好几次,以至于他接下来一段日子都避着宁婼。 这日她见宁婼醒了用过早饭后什么都不做只是径直来寻他,萧云渊都有些怕了,差点躲到床底下去,还是宁婼亮出自己手里的木梳和他再三保证她只是梳毛,不做别的,萧云渊这才将信将疑地愿意被宁婼抱到膝头。 被宁婼用舒适的力道梳了两下毛,萧云渊这才有些惊诧——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舒适的方法,于是他也不反抗了,安静地趴在宁婼膝头由着她“伺候”。 而宁婼一边给芝麻梳毛,一边听逐雀给她讲外头的新鲜事听,听到四皇子和前准四皇妃这时事,她才讶然地抬头停下动作。 逐雀还兴致勃勃地和宁婼分享自己刚得知的小道消息:“听说是那隗芷韵看不上四皇子,心慕太子才会这样呢。” 逐雀这句话音落下,连萧云渊都不禁抬头朝她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18章 宁妙和方昶安婚事成了,许氏十分高兴,昨日给侯府各院都发了红包喜钱。 宁婼因为身子不好时常吃的清淡,嘴里没味,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些额外的零花,她便让逐雀去外头给她买些点心回来吃,却不想逐雀从外头绕了一转,却带了这样八卦消息回来。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啊。”宁婼哑然失笑,“让你去买点心,点心呢?” “姑娘要的点心,逐雀怎么会忘呢?逐雀给您买了椰丝金酥,听老板说,这什么‘椰丝’是南岛来的稀奇物,在这个季节可珍贵了,姑娘您快尝尝好不好吃。”逐雀嘿嘿笑着,将她购置到的椰丝金酥放到宁婼面前,“至于这个消息嘛……是我在排队等点心时,听我前头李尚书家的丫鬟说的。” 宁婼方才有些惊讶是因为逐雀这话还真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一半真一半假,并不可靠。 真的那半,是隗芷韵的确不喜欢四皇子,可若非说她是心慕太子才会如此却也不尽言实,这便是假的那一半。 因为在原著里,隗芷韵和那户部侍郎的儿子梅剑清可是一对苦命鸳鸯,人家是真的相爱,心里根本就容不下旁人。然而梅剑清的母亲却不太喜欢隗芷韵,迟迟不肯同意梅剑清去隗府提亲。 谁料耽误了一段时间后,皇帝却给将隗芷韵赐婚给了四皇子。 而梅剑清虽是个痴情种,却也是个明白人,他自知身份不如四皇子,四皇子能给隗芷韵更尊贵的身份和荣宠,他便主动退出。 可是梅剑清就算放了手,他也依旧深爱隗芷韵,不愿再娶,怕耽误了别的女子,也怕负了他和隗芷韵的情。 梅母见状这才急了,怎么劝梅剑清都不肯听,无奈之下梅母只能求到隗芷韵那里,让隗芷韵劝劝梅剑清。这次他们俩被捉奸,其实都是以讹传讹,四皇子撞见他们两人私会时,隗芷韵和梅剑清不过只是说到激动处,梅剑清握了下隗芷韵的手罢了。 四皇子本就对这个皇帝赐婚的女子无意,出了这样的事,他刚好可以借机推了赐婚,还能打击太子的势力——户部侍郎梅启民,是萧太子的人。 隗芷韵因为“偷情”这事丢了名声,梅剑清身为梅启民的儿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虽然没贬梅启民的职,却也在朝堂借此叱责他了好几次。 不过宁婼知道,这些事啊,都是书里为了让女主和男主一生一世双人才有的设定。 所以宁婼摇着头,和逐雀说:“你这消息不实,听听就算了,别到处乱说。” “我肯定不会乱说的,我只和姑娘说。”逐雀晓得其中利害,和宁婼保证道,“不过姑娘您又不出门,怎么知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呀?” 宁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逐雀道:“那你觉得是真是假?” 谁知逐雀点着头,说:“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嗯?”宁婼咦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姑娘,您没听说萧太子俊美无俦,京中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做太子妃吗?”逐雀说,“我虽然没见过太子,也没见过四皇子,不过太子和四皇子里,不论换做是谁,都肯定会选太子啊。” 太子和四皇子如今都未娶妻,若是不知道朝堂后宫里的那些暗流,仅凭四皇子和太子的身份来辨,的确是选太子更好。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不过宁婼还是道,“可太子真要如你说的那样俊美,他何至于至今还没娶到个太子妃呢?” 这逐雀就回答不上来了。 而萧云渊如今虽困居在这具猫身中,每日看似只能吃吃睡睡做些闲事,可是他一直在思考,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在江南查江南赈灾银失踪一事期间,百般受阻,万般不顺。 从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一件小小的贪污受贿案,可是他和亲信抽丝剥茧仔细盘查下,却发现真相远不止他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但是更深些的东西,任凭萧云渊再如何探查,却也查不到旁的什么了,毕竟仅查江南巡抚贪污赈灾银一案,证据都取的极为困难,在每次就要成功之际,证据都会被人提前销毁。所以顺着贪污赈灾银再往后查,也只能摸到一些不清不楚的线索。 更重要的是,萧云渊坚信自己不会无故投生于猫身中,他原来的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才致使他如此。不过萧云渊如今还能较为淡定,也是因为迄今为止江南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他如果真的死了,不用等他的亲信将这个消息带回京中,那些想要他死的人便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公诸于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太子殁了。 现今没有消息,便足以证明他的亲信将他的身体保护得极好。 不过到底是谁对自己下了黑手,萧云渊却是有些摸不准——他的父皇一共有四个儿子,他虽是嫡子,却并非长子,排行老二。 往上看,是德妃所出的大皇子,往下寻,也有唐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在虎视眈眈。 至于众皇子中年龄最小的四皇子,萧云渊却是暂时还未怀疑过,原因无他——这个四皇子和他一样,都不受皇帝喜爱。 不然皇帝也不会将家世不显贵的隗芷韵嫁予他做正妃。 直到逐雀今日带来这个消息。 对于皇子来说,后院正妃及两名侧妃,这三个位置都极为重要,因为一旦娶了家世显贵,可为夺嫡增添助力的女子,那这位皇子将来是否还是皇子,便不好说了。 他如今还未娶妻,甚至后院里没有一个女人,其一是因为他不近女色,也没有碰到喜欢的人,不愿娶妻,其二就是因为皇帝忌惮他,不希望他再娶家世显赫的京中贵女。 以前萧云渊还自嘲地想过,皇帝对他这样不喜,假若他说要娶个平民女子做太子妃,皇帝说不定都会欣然同意。 虽说四皇子和隗芷韵的婚事作废这件事看似偶然,可萧云渊却觉得其中仍有猫腻。 本来他听宁婼说隗芷韵心慕他而绿了四皇子这消息不实,还觉得宁婼也有些眼力,知道这里面暗藏玄机,结果听到后面,萧云渊却发现,敢情宁婼觉得隗芷韵不可能心慕他,是因为觉得他不够好看? 说不够好看可能还委婉了些。 毕竟宁婼话已经说到“何至于至今还没娶到个太子妃”这个份上了,就差没直接说他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19章 宁婼发现最近她养的猫儿都有些奇怪。 先说大白,以前大白不常待在兰芷院,但会隔几日就会回来看看,还会往兰芷院带些食物,虽然那些食物不是死老鼠就是死蛇,好一点的就是死鸟,陈嬷嬷不太敢做给宁婼吃。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深越发冷了,食物开始难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大白回兰芷院回的勤了,可如今回来不仅不带食物了,反而还会叼着逐雀给它的肉往外跑,甚至偶尔还会抢一下芝麻的口粮。 一开始,大白能抢成功那么几次,可是随着芝麻日渐长大,到了后面大白便再也抢不过它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来芝麻汲取了教训,吃饭吃得更快的缘故。 而芝麻这边呢,近日的行为也很怪异。 比如每次宁婼晨起照镜梳头时,芝麻都会跃上妆桌和她一起照镜子。 起初宁婼还以为芝麻是在看镜子里的她,后来宁婼才发现,芝麻是在自己照镜子,它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并且芝麻清楚地知道,镜子里的另外一只黑猫是它自己。 这很难得,因为大部分猫儿在第一次照镜子时,一般都认不出镜子里的猫儿是谁,它们在看见镜中多了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动作都如出一辙的猫时会很惊慌,就算它们不惊慌,也很少有猫儿能够拥有“镜子里的猫就是自己”这个概念。 但芝麻明显就是后者。 不仅宁婼梳头时它会跑来照镜子,它有时候闲了,也会自己跑到镜子面前,一照就是大半日。 连逐雀见了都不禁惊叹:“姑娘,芝麻最近怎么这样爱照镜子啊?又不是只小母猫,怎会如此爱俏?” “我也不知道,许是觉得照镜子好玩吧。”宁婼当时正在整理她的发饰,听见逐雀问起她便拿着小梳给“爱俏”的芝麻顺了两下毛。 谁知俩梳子下去,芝麻毛是顺了——被梳子顺下来了。 宁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用的力道很轻,却把芝麻后背的毛带秃了两撮。 而芝麻原本在照镜子,结果从镜中看到宁婼捏着的梳子上有两团明显熟悉自己的黑毛就惊了,转头看看自己的背,又看看梳子上的毛,最后抬头看着宁婼。 宁婼把黑毛团成一团,试图毁灭证据,结果逐雀却惊呼一声:“哎呀,姑娘,你把芝麻弄秃了!” 于是宁婼就见芝麻瞧了眼逐雀,又继续把头转回来盯着她看,宁婼只好轻咳两声,安慰它道:“嗯……芝麻儿,没事的,还会再长的。”说完这话,宁婼又和逐雀解释,“芝麻的毛不是我弄秃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梳就掉了这么多下来。” “是不是和大白打架挠秃的?”逐雀思索了下,“这几日大白不是常常和芝麻打架抢肉吗?姑娘你看,芝麻都饿瘦了。” 宁婼失笑道:“嗯,芝麻是有些瘦了。” 不过却不是饿瘦的,因为因为芝麻长大了,身体抽长长高,幼时肥肥胖胖的崽肉没跟着一块长,所以瞧着就是瘦了。而宁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芝麻在她这句话话音落下后便转头对了镜子转了两圈,仿佛听懂了她在说什么,看看自己是否真的瘦了。 但这还真不是宁婼的错觉,萧云渊喜欢上照镜子,还不是因为前段日子宁婼和逐雀说他长得不好看的事,萧云渊听宁婼说完便去找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照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人身,现在除了一脸黑毛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萧云渊对着镜子看多了,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是人是脸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以前他觉得男子无须为容貌困扰,有才学和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如今萧云渊觉得或许容貌也得在乎些,他却连自己原来的脸庞都看不到了,所以整日对着镜子思考。 本以为最惨不过如此了,谁能料到,宁婼还有本事把他弄秃! 萧云渊目光冷冷地盯着宁婼,就看她接下来打算如何说尽好话,哄他开心,来补救把他弄秃这件事。 谁知下一瞬,他就听到逐雀继续道:“难怪我说芝麻最近为何感觉变丑了些,原来是瘦了啊。” 萧云渊:“……” “芝麻儿不丑,逐雀你别这样说它,我看芝麻挺聪明的,它说不定能听懂我们的话,你说它丑,芝麻会难过的。”宁婼不禁笑道,“而且这毛或许也不是大白弄的,前段日子我就发现芝麻开始换毛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才秃的。” “是,姑娘,那我以后便不说芝麻丑了。”逐雀点头,应声道,“诶,对了姑娘,再过几日就是小年了,听说国子监那边会放假,四公子能回家来呢。” 宁阳侯府未分家,府内少爷小姐的顺序是按岁数来排的,这四公子便是指宁婼的亲哥哥宁烨麟。宁烨麟学习不错,去年考上了国子监,此后便一直在里头念书,但是国子监规矩严些,所以不能常常回家。 而宁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宁烨麟了,上次见还是她病重,宁烨麟实在担心她才请了假回侯府看望她的,现在听见逐雀说宁烨麟很快就能回家了,她不禁高兴道:“真的吗?” “对呀。”逐雀点着头,“二公子都回来了,这还能有假?” 二公子宁烨熠是三房那边的,他也是宁阳侯府第一个出生的男孙,他刚出生那会宁老夫人不知有多高兴,简直把这个孙儿当眼珠子来疼,彼时不论是大房还是二房,都没有生出个儿子来,所以宁烨熠小小年纪便被养得有些骄纵。 后来爵位落到了二房的宁煜汀头上,又有宁烨麟出生,三房才发觉自己这个儿子被老夫人娇养的有些歪了,赶忙想把儿子养正,却已经晚了。 宁烨熠如今在老夫人口中,那就是个“混不吝”的,他学习也不算太好,并未考上国子监,只是在次一等的书院里继续念书,所以放假要早些,昨日就回到侯府来了。 宁婼还在为宁烨麟回来这件事而开心,逐雀忽然和她提了一句:“姑娘,太子不是去了江南吗?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会回京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 20 章 天家贵胄的行踪,不是她们这些平民可以窥探的。 但太子下江南却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毕竟太子去江南是去查案,若是能成功破案,那便是拉拢民心的大好机会,定要让全京城甚至全天下都知晓。 偏偏宁婼和逐雀还知道了些旁人不该知道的事那便是去承恩寺上香时,她们听见两个神秘男子在讨论太子失踪的事。 逐雀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只知道若是新年到了太子回了京城,这事便就是假的;可若是太子没有回京那太子十有就是真出事了。虽然那日过后,宁婼叮嘱她不要再提起此事,但逐雀哪能真的假装自己从未听过,再加上前几日梅剑清、隗芷韵和四皇子几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涉及到了太子,逐雀实在忍不住了才和宁婼问起。 而宁婼这个看过原著的人虽明白,太子真的是从这次事件后便失踪,下落不明,直到二皇子和大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四皇子渔翁得利登基后太子也没有出现,可是她不能说。 所以宁婼皱起眉,再次认真地和逐雀道“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逐雀,这件事你以后真的不要再提。” “我省的。”逐雀听见宁婼话语透露出的严肃,赶紧认错道,“姑娘奴婢错了,这事奴婢以后真的再也不提了。” 宁婼这才抿唇露出个淡笑“好,不管如何,等年关近了,一切自会见分晓的。” 逐雀点头道“是。” 五日后,在小年的前两天,国子监终于放了假,宁烨麟也能回宁阳侯府过年了。 宁婼一听闻宁烨麟回府的消息,霎时便睁大双目朝侯府大门跑去,想要亲自迎宁烨麟回家,然而宁烨麟又怎么会舍得自己的亲妹子在寒冬腊月在外头逗留 他下了回府的马车后也没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将行礼交给书童,自己的披风都来不及脱下便径直朝宁婼的兰芷院奔去。 于是宁婼连兰芷院的小院门都没走出,就看到宁烨麟出现在了她的院门口。 这个年纪的青年,数日不见便感觉有了不少变化,然而宁婼和宁烨麟阔别数月,再见时却仍觉得宁烨麟是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见到的翩翩少年。 她穿来时,原来的宁婼已经病故了,但这具身体并未病愈,仍在重病之中。所以宁婼几乎夜夜高烧,意识时时模糊,好几次也觉得自己可能也要跟着一起死了,但是那段日子里,她却常常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照顾在自己床前,比任何人都要担忧她。 那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哥哥。 如今再见宁烨麟,宁婼说话都有些发颤“哥哥” 而宁烨麟虽身为宁阳侯嫡长子,外人看来出身不凡,但从小爹不亲娘不疼,只和妹妹相依,所以在看到自己日夜牵挂的妹妹时,虽然神色依旧平静,但声音却难掩激动“婼娘” 宁婼前脚刚踏出院门,宁烨麟就冲过来捏着宁婼的肩膀,把她拎了回去“诶别出去了,我都来了你还出了做什么你身子弱,快进屋,外头风大,别吹病了” 不知因着什么缘故,宁烨麟明明是个读书人,却生得高大健壮,没有一点书生的清秀气质,在书院耳濡目染了几年,说话举止还是爽朗豪放,拎宁婼就像拎小鸡似的,没等宁婼反应过来她就被宁烨麟拉回屋子里去了。 陈嬷嬷瞧见了,连忙过来拉宁烨麟的手,不是因为男女之大防,而是怕宁烨麟弄伤宁婼“哎哟少爷,您有话好好说,别再拽着姑娘了,您手劲大,小心把姑娘的手弄伤” 宁婼向来少出门,平日至多在府里的小花园转转,少见阳光,因此一身肌肤皓白如雪,还生得娇嫩,轻轻一碰便会青紫。 以前宁烨麟和宁婼还小时没那么多要注意的事,两人在一块玩的时候,小宁婼身上常有些宁烨麟不小心弄出的青紫,虽然不严重,但落在雪般腻白的皮肉上瞧着还是有些骇人,因着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陈嬷嬷才会如此说道。 宁烨麟也记得自己以前弄出的伤,闻言连忙将宁婼放开,干笑了两声,又急急询问宁婼“诺娘你还好吧我方才是不是抓重了” “我没事的,哥哥。”宁婼整了整衣裳,拉着宁烨麟坐下喝点热水暖身,解释说,“冬日穿的厚实,哥哥你没捏到我。” 其实也是因为宁婼瘦,胳膊上没什么肉,宁烨麟揪到的只有衣物,所以宁婼没受伤。 宁烨麟也想到这点,他对宁婼说“那是你太瘦了,这冬日都过了大半了,怎么婼娘你身上一点肉都没养出来啊” 齐婉彤在世时,不虐待宁婼就是好的了,后来齐婉彤去了,温氏和宁阳侯对宁婼也近乎是不闻不问,宁烨麟实在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妹妹,少不得多操心,几乎就是宁婼的第三个娘。 宁婼闻言笑了笑,和宁烨麟道“但是我现在很少再病了呀。” “真的吗”宁烨麟惊异万分,连忙向逐雀和陈嬷嬷问个真假。 不过宁婼也确实没有讲假话,说起来,她似乎是从养了芝麻以后就没怎么生过病,只是去承恩寺后回来发过一次热,除此并未生旁的病。 所以逐雀和陈嬷嬷也没有护着她,为了不让宁烨麟担心而说谎,而是如实道“确实是这样的呢,少爷。” “那我就放心了。”宁烨麟舒了口气,随后伸手欲去拿桌上的水壶倒水喝,“我一见诺娘便有好多话想说,说了那么久,都有些口渴了。” 宁婼闻言,抢在宁烨麟之前拿到水壶,说“哥哥,我给你倒水。” 宁烨麟笑道“好,谢谢婼娘。” 他们这兄妹友爱的画面落在陈嬷嬷和逐雀眼里,让两人十分欣慰,宁烨麟学习好,明年参加科举或许能拿到好名次,而宁婼只要有他护着,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但是这副画面,并不是人人看了都高兴的。 萧云渊就不大高兴。 萧云渊自从被逐雀说丑,又被宁婼弄掉毛以后,现在镜子也不照了,就喜欢趴在猫窝里盖着小毯,不愿露出自己斑秃的后背,更不想叫别人看见。 好在宁婼还算贴心,又或是为弄秃他而感到自责,哄萧云渊说要给他做件小衣裳穿着,既可以御寒,又能遮秃,结果萧云渊等了好几日,也没等到宁婼承诺给他的小衣裳宁婼的所有心思,都飞到她那快要回家的哥哥身上了。 不仅如此,萧云渊今日起来后觉得有些口渴,想要喝些水,却发现自己的食碗里没有水了。 要知道,平日宁婼对他可上心了,食碗里的水日日更换,结果现在她哥哥一回来,他连水都喝不上了。 亏得萧云渊在宁婼离开屋子去兰芷院门口迎接宁烨麟时,特地将食碗推到门口,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就等着宁婼回来后看到食碗给他续水。 谁知宁婼和宁烨麟进屋时直接就到了八仙圆桌边坐下,没给门口的小碗投去一个眼神,萧云渊在他俩说话间,又用头推着食碗走到宁婼脚边,也不出声,就想看看宁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地砖的颜色太深,又或是他毛色太黑不够醒目,萧云渊都等到宁婼给宁烨麟倒水了,宁婼还没发现他 萧云渊不禁“嗷”了一嗓子,去拨宁婼的裙摆。 宁婼这才发现脚边有动静,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近日不怎么出窝的芝麻在自己的腿边。 “芝麻儿,你怎么没在窝里睡着了”宁婼有些惊讶,将黑猫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膝面上笑着问道,“想我了吗” 萧云渊心道我想你给我喝点水。 宁烨麟见宁婼抱着只黑黢黢的猫,愣了片刻,问道“婼娘,你又养了只猫” “是呀。”宁婼看向宁烨麟,将萧云渊抱到他面前说,“这是芝麻。” 宁烨麟抬眸,对上黑猫看他如看死鱼一般的双目,再往下后,宁烨麟就发现这猫不禁黑,还秃他下意识道“可婼娘,你怎么要养只秃猫啊它秃的这般厉害,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哥哥,芝麻没病的。”宁婼知道芝麻从镜中看到自己秃了以后就不喜出窝见人了,她哄了好久都没用,现在又听宁烨麟说它秃,宁婼担心芝麻听了以后更伤心更不愿见人,赶紧补救道,“芝麻只是最近在换毛,这些毛以后都长出来的。” 宁烨麟挑了挑眉,一边喝着热水,一边道“那就好。” 萧云渊被人无缘无故说有猫病,心情本就不太好,看见宁烨麟当着他面喝水,更是不高兴,从宁婼怀里跃下地面,绕着自己空空的食碗转了一圈。 宁婼这回终于发现食碗里没水了,她顿时了然“芝麻你想喝水啊。” 可是萧云渊还是气,等宁婼给他倒水后喝了几口,便又回到窝里,看也不看宁婼一眼,等着宁婼再发现他心情不好。 这一等,萧云渊便从宁婼邀宁烨麟共进午膳,下午又一起去世安居见了宁老夫人,一直等到了入夜宁婼临睡前,才和逐雀问起“逐雀,芝麻今日有没有出窝玩过” “没有呢姑娘。”逐雀一边给宁婼放床纱,“芝麻就吃饭的时候出过窝。” 虽然这段时间芝麻确实不爱动,但从未出现像今日这样全天不出窝的情况,宁婼本来都躺下了,一听这话连忙掀被下床去猫窝里看芝麻“不会真的病了吧” 宁婼一掀开盖在猫身上的小毯,就见黑猫背对着她躺在窝里,因着毛色黑深,所以后背上秃着的地方便十分明显,那几处地方没有毛御寒,大概是掀了毯子后被夜风一刮就冷,原先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的猫儿睁开了双目,目光幽幽地朝她望来,宁婼也不知道为何,竟是从那双金色的猫眼里瞧出了些委屈的神色。 于是宁婼忽然就想到,芝麻今日不对劲,不会是听到宁烨麟说它秃了吧毕竟早间芝麻还在她脚边转过呢,是听了宁烨麟的话才不肯出窝的。 若真是如此,那她的芝麻儿还真是只又记仇又爱俏的小猫呢,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秃,一听就生气。 想到这里宁婼觉着有些好笑,只不过她不敢笑得太放肆,笑了两声便捂住嘴,摸着芝麻的后背给它顺毛“芝麻儿,我吵到你睡觉了吗抱歉抱歉,快些睡吧。” 可萧云渊根本就没睡觉,他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他这毛秃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日子久了说他秃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今日气的是宁婼对他的漠视,冷落了他一整日,答应给它补偿的小衣裳也没做,现在捋两下脊背就想把这事揭过去还好意思笑 萧云渊用爪子把宁婼的手拨开,不给她摸,又用爪尖把毛毯勾过来重新盖上,闭眼睡觉。 宁婼见状却是更想笑了,要不是怕再把芝麻逗醒,宁婼简直想把芝麻抱起来亲两口。她以前虽然也养过猫,但她却不是花钱养家猫,而是在家里的院子里照顾些没人要的野猫,平时也不拘着它们。 而野猫性子自由,不会整日待在家里,常常连着好几日消失,所以芝麻是宁婼第一次养的家猫,还是从小时候手把手养大的。 芝麻对于宁婼,所代表意义也不一般。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宁婼将自己在这个世界,除了对宁烨麟以外的所有亲情,都放在了芝麻身上,芝麻于她不是小宠,而像是亲人。 见芝麻给自己盖的毛毯有些漏风,宁婼拎着毯角小心给芝麻盖严实了,然后跪在地上,低头在猫耳上用唇轻轻碰了下,悄声道“明日就给你做小衣裳。” 说完这句话,宁婼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睡觉。 萧云渊在屋里的动静彻底静止后,才从毛毯中钻出半个猫头,望向那丁香色的床纱。 屋里的烛光已经熄灭了,外头虽然月光明朗,但逐雀怕寒风灌入屋内所以关好了里间的窗,只在外间留下一扇换气用,所以月辉照不进昏暗的屋里半缕。 然而这样的黑暗对人来说或许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可对于猫来说,屋内里景色仍然明晰,和常人不一样的兽耳也能听清一些细微的动静。 所以萧云渊能够清楚地听见床上宁婼轻缓的呼吸声和他靠得如此紧。 萧云渊静默片刻,重新睡回猫窝里。 第二日起了,宁婼的确没有再满心满眼想着她的嫡亲哥哥了,而是拿着针线篮坐在窗边的躺椅上,腿面盖着一条薄毯,就着大好的晨光,如同她昨晚所说的那样给萧云渊做衣裳。 萧云渊从猫窝里醒来,一转头看见的便是宁婼凝神垂眸,一针一线为他做衣裳的情景、 宁婼一直盯着手里的布料和针线,萧云渊就一直盯着她看。 第一次见宁婼时,他只觉得宁婼是个好看的美人,除此以外,她和旁人也没有什么别的区别。 宫里宫外,他见过了太多了的美人,宁婼姿色称不上绝艳,也称不上绝代,比她貌美的人萧云渊也曾见过,所以他并不觉得宁婼特殊。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平淡的清晨,萧云渊望着宁婼,望着她坐在窗前,背后是窗外簌簌落下的细雪,忽然就觉得宁婼特殊了起来。 虽然那眉那眼和昨日依旧,眉眼任何变化。 可生着这双眉眼的人,在萧云渊心里却陡然掀起了一阵涟漪,那涟漪越扩越大,渐渐荡遍他的心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 21 章 宁烨麟的回来,宣告着永元十八年的结束。 再过不久,就是永元十九年。 萧云渊一开始很期待宁婼给他做的新衣裳,可是等医生做出来以后,萧云渊发现他还是宁愿蹲在猫窝里等新毛长出来。 原因无他萧云渊怎么也没想到,宁婼给他做的小衣裳居然红色的上面还用黄色的绣线绣满了元宝,看着着实喜庆。 宁婼做完以后还把这衣裳拿来他面前献宝“芝麻儿,你看看这件衣裳你喜欢吗上面的元宝和你的眼睛颜色一样哦。” 是,都是金色。 不看周围那更显眼的红,四舍五入就是金色的龙袍了。 但是这不是龙袍,就算是,这红中带金的龙袍萧云渊能喜欢得起来吗所以他拒绝穿这件衣裳。 然而萧云渊是挣不过宁婼的,别看宁婼力气小,可是逮猫的功夫却是一流的,更别提她还有个逐雀帮忙。 两人合伙把萧云渊捉住后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他的挣扎,萧云渊又不可能亮爪抓伤她们,结果就是他穿上了这件喜庆的红衣裳。 这衣裳穿着容易,但穿上后萧云渊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把这件衣服脱下来的,而且萧云渊后来还发现一件事宁婼不仅给他做了衣裳,还给大白也做了一件。 要不是宁婼把衣裳好好地收在衣柜里,萧云渊还是有点把这件衣裳毁尸灭迹的。 当然,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毁不掉自己身上的衣裳,所以只能毁了另外一件,绝对不会是因为他不想宁婼也给大白做衣裳。 不过大白这段时间并没有回来,宁婼的那件为它做的新衣裳也一直没有从衣柜里被放出来见光,所以萧云渊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故而一转眼,便临近除夕了。 太子奉帝命下江南查案,却失踪不见的消息也瞒不住了,终于在这个时候传回京中。 皇帝得知后大为震怒,立刻着大理寺彻查江南巡抚,这一查之下,江南巡抚贪赃受贿的事也瞒不住了,短短半个月便尘埃落定。 而太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理寺必须得给皇帝一个交代既然太子是在查江南巡抚一案中失踪的,那太子被害主谋,必定就是江南巡抚。 因着谋害太子,江南巡抚不仅被革职抄家,还被连诛三族。 只是这一罪名,却是冤枉江南巡抚了。 因为江南巡抚绝不可能有那个胆子谋害萧太子。 太子若死,皇帝必定会彻查江南,这不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就算江南巡抚胆子真的大到会谋害太子,他也绝不会让太子失踪,而是编造出比如太子查案时被流寇,或是外邦刺客杀害等理由。 江南巡抚一开始不是没有这样打算过,但失踪的不止太子一人,太子所有侍卫亲近,连同能正式太子身份的金印都一并失踪了,江南巡抚除非能在世间拉出一个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替死鬼,否则没有金印,没有其他侍卫的踪影,他哪敢伪造假太子 要是他这头弄出个假太子,那边真太子和他的侍卫就跑了出来,他不也还得死吗 所以太子失踪后,江南巡抚比谁都急,他甚至都主动派人去寻找太子的踪迹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找到。 于是太子失踪之事再也瞒不住后,这个黑锅果然扣到了江南巡抚身上,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子失踪绝不会那么简单,可是就连皇帝都默认了这一事实,即使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死谏,恳请皇帝再查,可查不到太子踪迹,那又有什么用因此后来便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了。 只有萧云渊知道,皇帝不想再查是因为他本就想要他这个元后留下的太子早日死去,好给他最爱的唐贵妃生下三皇子挪出太子之位。 现在他失踪了,皇帝伤心一阵子就完了,或许连伤心都不会伤心,只会高高兴兴地立新太子。 不过得知这个消息后,萧云渊却也不是很急,因为他倒是想看看这新太子之位,到底会落到哪个皇子的头上毕竟皇帝虽然宠爱唐贵妃,可是德妃也不是吃素的,除了他以外,没一个皇子是嫡出,大皇子好歹还占了个“长”字,三皇子占了什么 难不成皇帝还能废了继后,让唐贵妃做皇后而且他那个四皇弟,似乎也不是吃素的。 萧云渊明白自己眼下暂时无法回原身,他急也没用,就算新太子已经立下,哪怕是新太子登基,只要他还活着这帝位他都能抢回来。 倒是宁婼听到太子失踪不见的消息后有些怅然,即便她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逐雀见了还问宁婼“姑娘,您之前又没见过太子,他死失踪了,您伤心什么呀” “唉,倒也不是伤心。”宁婼叹了口气,否认道,她蹙眉想了一会儿,却仍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最后才道,“我就是觉得太子挺可怜的吧。” 宁婼是真的觉得太子有些可怜。 她对太子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原著,而在原著中,太子并不是一个反派,他只是一个炮灰。 萧太子是元后所生的嫡子,元后诞下萧太子后不久便离世,而当今的皇帝当初娶元后,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想要借助元后母家的势力,所以后来元后死了,皇帝又娶了元后的妹妹做继后,只是皇帝这回懂得注意不让继后生育了。 而皇帝不喜欢元后,自然也不会喜欢元后所出的萧太子,萧太子失踪后,萧帝便极力想立三皇子做新太子,但是还有个大皇子在其中阻拦。 原著里的男主四皇子是萧帝酒后临幸某个宫女留下的皇子,也不受萧帝宠爱,三皇子和大皇子眼中也不把这个四皇子看在眼中,谁知最后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四皇子一路打脸,最后登上了帝位。 宁婼起初是觉得四皇子和太子一样可怜,她也挺喜欢妧后传这本书的,但是书中却没写萧太子的失踪和四皇子有些干系因为这本书是以宁妧的视角来写的。 所以当她得知太子失踪和四皇子有关之后,她便忽地有些感慨。 不过正如逐雀所说那样,她没见过萧太子,对萧太子的了解也仅限于原著里的寥寥几句话,说是为他伤心难过根本就不可能,至多会为他们两个共同的炮灰命运感慨一下她这边有了转机,太子那边却没有。 宁婼惆怅了短短一段时间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反倒是听见宁婼说自己的可怜的萧云渊,把宁婼这话记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第 22 章 萧云渊从不觉得他可怜,天家无父子,自古历来如此。 宁婼觉得他可怜,他倒觉得宁婼更可怜些。 他在宁阳侯府待了两月有余,连宁阳侯一面都没见着过。 可他就连在国子监读书,每逢节假才能回家待上几日的宁烨麟他都见了。 要知道,宁阳侯是文臣,是日日能回家看望妻儿,还有休沐日文官,不是长年累月戍边的武将,数年才能回一次家,然而萧云渊来府里两个月了都没见过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宁阳侯从没想过到这偏僻的兰芷院来看一眼宁婼。 今日是还是除夕,寻常人家在这一日都会回到家中,与家人同吃团圆饭,然后在炮竹声中迎来新的一年,宁阳侯府也不例外。 因着晚上要吃团圆饭,宁婼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妃色的袄裙,发饰用的也是红布匹做的小绢花,毕竟这样看着喜庆一些。 收掇好自己后,宁婼便来抱萧云渊,将猫儿搂入怀里后,宁婼还笑着问他“芝麻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还是说芝麻你也喜欢妃色的衣裳那下次我给也给你做一件吧” 萧云渊“” 行,他不看了。 萧云渊把头转向一边,除此以外不好乱动什么虽然冬日里穿的衣服厚,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身姿已经初现,他如果乱动的话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保不齐待会儿萧云渊又要感慨宁婼不知羞了。 不过让萧云渊没想到的是,今日宁婼竟然抱着他主动往兰芷院外走。 “姑娘,等等”逐雀见宁婼想出去,抱着个披风追了上来,“姑娘,再披件外衣吧,天气还没暖过来呢。” 宁婼停住脚步,听逐雀的话把披风穿好。 逐雀见宁婼抱着芝麻,就问她“咦姑娘,你要带着芝麻一起出门吗” “嗯,老是在兰芷院里头待着,芝麻也会闷的吧。”宁婼道,“再说也算不上出门,就是到小花园里转转,然后去哥哥那里看看。” 逐雀很高兴宁婼能去花园走走,这样对她身体好,她性子活泼,路上又开始和宁婼讲些府里的事“听说三房那边,昨日三老爷和二公子又吵架了呢,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真的吗”宁婼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这样的事,“都马上过年了,还吵什么呢” 逐雀说“好像是三老爷考了二公子的学问,发现二公子这半年书越读越回去了,一时生气,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宁婼闻言也有些好笑“怎么叫越读越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逐雀撇撇嘴,说,“三老爷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这边三房的消息刚八卦完,逐雀又给宁婼讲大房的事“噢,还有呢,府里的人说六姑娘这段时间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知道是怎么了。” 宁妙自从得了辅国公这门好婚事后,脸上的笑是一天都没消失过,如今听到逐雀说她脸色不好,宁婼便猜到,或许是方昶宇和宁妧已经见过了,并且方昶宇已经发现,较之宁妙,他似乎对宁妧更感兴趣。宁妙大概也是发现了方昶宇对自己的态度和往日不太一样了才会如此。 府里的姑娘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宁阳侯也不会拘着他的宝贝女儿不让她出门,若不是集体出门,宁妧外出去玩是绝对不会叫上宁婼的,所以她究竟是怎么遇到方昶宇的,宁婼并不是完全清楚。 但在原著里,宁妧和方昶宇相遇并不只是为了打脸宁妙那么简单方昶宇从亲缘关系上来说,是四皇子的表弟,辅国公在朝中颇有威望,四皇子对帝位有心,辅国公自然也是他拉拢的对象,他和大公子方昶安关系甚好,所以偶尔也会和方昶宇一块玩。 如不如此,那宁妧又怎么会和四皇子频频相遇,还暗生情愫,最终成了四皇子妃呢 逐雀和宁婼说了一路的八卦,萧云渊就这么听了一路,听得他沉沉欲睡,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子就喜欢听这种家宅里的无聊事,一个讲一个听,宁婼还听得津津有味,连毛都不给他顺了,抱着他往小花园一坐,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眼看太阳就快落山里,宁婼也该去宁老夫人的世安居吃团圆饭,她便把萧云渊交给逐雀,让逐雀带着萧云渊回去,自己则去找宁烨麟,和他一块到老夫人那。 不过她和逐雀还未分开时,却在路上碰到了宁阳侯。 宁婼连忙停下脚步和宁阳侯问好“父亲。” “是婼娘啊。”宁阳侯听见宁婼的声音,驻足问她,“你是要世安居吗” 宁婼摇摇头,轻声道“我先去哥哥那里,然后再和哥哥一块过去。” “那便快些去吧,马上就该吃饭了。”宁阳侯负手而立,或许是不习惯和这个女儿相处,说完这几句后就离开了,宁婼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还来不及和她说。 不过宁婼对于宁阳侯冷漠的反应并没有任何表示,她走到宁烨麟院门的时候,便摸摸萧云渊的头,对逐雀说“快把芝麻送回去吧。” 逐雀应声道“好的,姑娘。” 宁婼抿唇笑了笑,轻轻拉起裙摆跨入宁烨麟院中。 萧云渊望着宁婼的背影,再回忆方才宁阳侯和她说话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宁烨麟还未回来时,不管是陈嬷嬷或者逐雀,都会在宁婼面前提起他,而宁婼也会给宁烨麟做冬袜,满心期待地等着哥哥回府一起过年。 但宁阳侯这个人在兰芷院中却无人会说起他,若不是萧云渊知道宁阳侯是宁婼的父亲,他或许会以为宁阳侯和宁婼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再看宁婼,她和亲生父亲宁阳侯两月未见,宁婼却每日正常吃睡,也不曾伤心,好不容易见了父亲一面,脸上也不见丝毫热忱惊喜,父亲对自己态度冷淡,也不见失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明显已经习惯了。 以前在宫中时,萧云渊和皇帝关系再如何,他们这对父子一月起码还是能见上一次的,即使两人相看生厌。 没想到这宁阳侯和宁婼的父女亲情,浅薄得和天家也没什么分别了。 萧云渊仍记得自己初见宁婼时,觉得她养猫是富家贵女的奢靡行径,再后来明白宁婼不是那样的人,便以为她饲养猫儿是因为善心怜悯。 可是现在的萧云渊,却觉得宁婼养猫大概是一种寄托。 她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于猫儿身上,因为如果不这样的做,萧云渊也不知道宁婼该如何在这样寂静萧肃的府邸中生活,这样年复一年枯燥无味的日子,如果没有一些寄托,又要怎样活下去 萧云渊甚至想象日后宁婼嫁人以后,如若不是遇到良人,或许过的也依旧是这样的生活,只是从这个院子换到另外一个院子里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第 23 章 宁烨麟的院子在侯府南边,和宁婼的院子不挨在一块,不过院子的位置还挺好,因为齐婉彤在世时很重视这个儿子。 相比之下,宁婼偏僻的兰芷院就很是寒酸了。 宁烨麟怕妹妹看到他的院子心里会觉得委屈和不平,故而以前都是他常常往宁婼院子里跑去看望宁婼,还搬自己院里的东西去给她,因此数年下来,宁婼的兰芷院虽然偏僻又小,瞧着也不精贵,但胜在文雅有书卷气。 反而是宁烨麟的院子因为他常年在外念书不怎么回家,就算回家也只是往妹妹院里搬自己,所以看着反而没什么人烟气,空旷又简致。 而宁婼进院去找宁烨麟时,宁烨麟刚好收掇好了自己要去找宁婼,却不想宁婼来的比他还快。 宁烨麟愣了下,想起这是在自己院里,便小心问宁婼“婼娘怎么过来了” “要去吃团圆饭了呀。”宁婼笑了笑,“所以我来寻哥哥了。” “婼娘在兰芷院等我去接就好了。”宁烨麟看见宁婼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便放下心来,温柔地和她说,“不用走这么远过来,小心吹了风。” 宁婼走到宁烨麟身边,靠近他道“我想早些见到哥哥嘛。” “好,我这几日都在家里。”宁烨麟笑道,“可以天天陪婼娘玩。” “那可不行,哥哥要好好念书呢。”宁婼赶紧摇头道,“来年哥哥你就要参加科举了。” 宁烨麟点点头,一边说着,将一个特地为宁婼准备的手炉塞到她手里“好,哥哥答应你,一定会考个好名次回来。” 宁婼抱着手炉,感受着里头传来的融融暖意,忽然觉得也许除夕过后,来年她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宁阳侯府除夕夜的团圆饭是在宁老夫人的世安居里的摆的桌。 宁婼去见了宁烨麟后两人便一起去了世安居,他们的位置也是挨在一起的,宁婼坐在的宁烨麟的右边,而左边是宁煜汀的位置,再往旁边去的位置,坐的就是温氏、宁妧和宁烨麒他们。 而在齐婉彤还活着的时候,这个位置是属于她的,温氏不仅没座位,甚至都不会出现在除夕宴上。 因为那时的温氏是妾。 如果她非要一起吃饭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是妾,只能站在齐婉彤身边,不能坐下,所以温氏干脆就不来了。宁妧和宁烨麒虽然是妾生子,不过宁老夫人喜欢他们,便让他们也来一起享用团圆饭,只是生母不在,他们也摆不出什么笑脸。宁煜汀就更不用说了,故而前些年的团圆饭,能真正吃得开心些的人没几个。 如今齐婉彤走了,温氏可以出现,宁妧和宁烨麒也能笑着吃饭了,可总还是有人不不高兴比如宁妙,比如宁烨熠。 宁婼和宁烨麟刚刚坐下,他们就察觉到了桌上的暗流涌动,只是他们两兄妹对侯府里的这些糟心事都不愿过多的牵涉,对视一眼后就低头吃自己的饭。 饭桌上的氛围起初还挺和睦,结果终止于三夫人给二少爷宁烨熠夹了一块鱼肉。 但是三夫人本意也是心疼宁烨熠,宁烨熠是她的儿子,她许久不见宁烨熠,再次见了对他必定事事关心。昨夜他和宁三爷吵了一架,今日早饭午膳都没吃,现在团圆饭上也是恹恹地拿筷夹米,没什么胃口,她便给宁烨熠夹了块鱼肉,面上堆笑讨好道“熠儿多吃些肉吧,你看你都瘦了不少了。” 宁老夫人闻声也笑着劝宁烨熠道“是啊,烨熠在书院读书的日子很辛苦吧回了家就多吃些,这蜜枣桂鱼是你最爱吃菜吧多吃些长长肉。” 宁烨熠被两人轮番劝了一通,撇了撇嘴角,虽然心底还是不太高兴,但他想着这是除夕宴,那他还是听话好好把饭吃了吧。 可宁三爷就是看不惯宁烨熠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连吃块鱼肉都得亲娘和祖母轮着劝,这是大过年的,他摆出这个脸色到底给谁看宁三爷真是搞不懂,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于是宁三爷冷笑一声,摇着头恨铁不成钢道“他辛苦什么读了一年书不知道读出些什么东西,这鱼他吃了就能聪明些吗还不如给烨麟吃。” 宁三爷这话一出口,宁烨熠就把快送到嘴边的鱼肉放下了,“啪”的一声撂筷,也冷笑道“是啊,我是不会读书,不过我读了书有什么用呢日后这宁阳侯府的爵位又不是我来继承。这么说四弟是该多吃些的,毕竟这宁阳侯府日后的重担是落在他身上,又不是我身上。” 宁三爷瞪大眼睛“你、你” “不就是块鱼肉吗你何至于要这样骂孩子”三夫人闻言也急了先去拉了一把宁三爷,又去拉宁烨熠,“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 宁烨熠一把甩开三夫人的手“我说错了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烨熠说的话并没有错,大家都不知道宁烨麟无意继承爵位的心思,但在大多数人眼中,都认为他才是府里日后必定会继承爵位的嫡长子,不管宁阳侯如何偏宠温氏,和他们的小儿子宁烨麒因为立世子,不是他想立谁就能立谁。 宁阳候需得向皇上禀奏世子人选,皇上同意了,新世子才能继承爵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宁烨麟品行不端,毫无能力,而宁烨麒贤名在外,否则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宁烨麒身为嫡长子,怎么都轮不到宁烨麒继承爵位。 当然,如果宁阳侯不怕被同僚非议,宁烨麒也能忍受旁人的议论,厚着脸被宁阳侯立为世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世人谈起宁阳侯府时,语气总会带些不屑。 偏偏在宁阳侯心中,他更想立的世子就是宁烨麒,府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的心思,但向来都是看破不说破的。 因此宁烨麟话音一落,温氏的表情便不太好看了,抱紧了身边的宁烨麒,宁阳侯的神色也不太自在,宁婼和宁烨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两人本想安静吃完团圆饭就回去,谁知却被宁烨熠几句话推到了风口浪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第 24 章 宁烨熠朝三夫人吼完这句话后,此时饭桌上还能正常吃饭的恐怕就只有大夫人许氏和宁妙了。毕竟这战火波及不到她们身上,所以许氏还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宁妙也许是最近和方昶宇相处不顺,她因着父亲不是宁阳侯爷的事,不论在府中还是府外都始终比宁妧低上一等,可是宁妧的母亲曾经做过妾啊,温氏是后来才被扶正的。宁婼也是,她不受宁阳侯宠爱,生母就死的早,这样一个人就因为父亲是宁阳侯,所以外人说起她们时,就凭出身,宁婼也能压她一头。 而她呢 父亲死的早,又没有哥哥和弟弟依仗,要不是许氏迄今还掌管着府中中馈,她们母女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可若不是她父亲去世得早,这宁煜汀凭什么当侯爷 宁妙越想越气,也不甘心看宁婼和宁妧还能继续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便火上浇油得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二哥哥也不是故意要惹三叔您生气的,二哥哥学识也不差呀,只是四哥哥学识更好一些罢了,三叔您何必生气呢” 宁妙一边说着,还一边意有所指地看了宁烨麒一眼,几乎就是在明着告诉众人“你看,这真正该急该生气的温氏和宁烨麒都没反应呢,你急个什么劲” 不过温氏和宁烨麒如果对爵位有心,那他们倒是该急的,因为宁烨麒已经十二岁了,可是依旧资质平平,以前还觉得他年纪小可以再多看几年,可如今都快长大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和宁烨麟比更是差了不少。也因为如此,所以原著里继承爵位的人是宁烨麟。 宁妙这话一出口,温氏就捂住了嘴巴抽了口凉气,随后双目微红地看着宁妙,不敢置信道“妙娘,你” “二婶娘,我怎么了”宁妙还装作一副不明白温氏为什么这样看自己的样子,问她说,“我说的是三叔,又不是您。” 而有了宁妙在这煽风点火,果不其然,下一刻宁烨熠又看向宁三爷,诉道“是啊,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处处不如四弟可我压过了四弟又有什么用等他继承了爵位,府里的哥哥弟弟学识都比他好,却不能继承爵位,岂不是让他尴尬哈哈,当然,那没本事继承爵位的哥哥和弟弟,除了尴尬以外,也会心有不甘吧” 如果说宁烨熠的前面几句话是在向大家诉说宁三爷对他的不公,那么后面几句他就几乎是在指着鼻子的骂宁煜汀和宁三爷了尴尬的是宁煜汀,不甘的是宁三爷。 宁三爷不管是学识还是本事,都比宁煜汀好太多,当年宁大爷去世后,老侯爷本来是想将请封宁三爷为世子的,但偏偏宁煜汀娶了齐婉彤。 齐婉彤背后是齐顺候府,就算当时齐顺侯府说了要与齐婉彤断绝关系,可是老侯爷并未当真,毕竟他不信齐顺侯真能狠下心舍弃女儿,为了在他故去后,宁阳侯府还能维持繁荣,他便将宁煜汀请封为世子,毕竟没人能料到,齐顺候真能狠得下这个心。 宁三爷就这样与爵位失之交臂,袭爵还是不如自己的二哥,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不甘,这是不可能的,可也没到宁烨熠所说的那种程因为他的不甘心,所以宁三爷才要逼着宁烨熠也要处处压宁煜汀的儿子才行。 “逆子啊”故而宁三爷听着儿子这样污蔑自己,不免双目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三夫人见状被吓了一跳,带着哭腔一边喊宁三爷的名字,一边去扶他,整个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好好的团圆饭被弄成这样,换做是谁都没心思再吃了,只得匆匆结束,宁老夫人没被气得也晕过去已经是这个除夕宴最大的幸事。 因为宁烨熠说的那些话,宁烨麟送宁婼回兰芷院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直到回到兰芷院,宁婼看到守在院门口等她回来的芝麻时才惊喜地笑开,弯腰去包黑猫“咦,芝麻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回来吗” 逐雀看到宁婼和宁烨麟的脸色就知道除夕宴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见宁婼好不容易露出了点笑颜,赶紧哄她道“是呢姑娘,芝麻被我抱回来后就一直守在院门附近,让它进屋都不肯,就是想等姑娘您回来。” 宁烨麟闻言也笑了起来,说“都说猫儿养不熟,但婼娘你这只黑猫倒是挺黏人的。” “四少爷,芝麻只黏咱们姑娘。”逐雀说,“其他人碰了芝麻,芝麻是要生气咬人的。” “那更好了,芝麻还挺护主。”宁烨麟和逐雀说完后又抬手拍拍宁婼的肩,“夜里外头冷,你快些进屋吧,哥哥就不送你进去了。” 宁婼点着头应了一声“嗯。” 宁烨麟便才放心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宁婼忽然转身叫住宁烨麟“哥哥” “怎么了,婼娘”宁烨麟停下脚步。 宁婼抱着芝麻走到宁烨麟面前,抿了抿唇道“今日二哥哥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宁烨麟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抬手摸摸宁婼的头,“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宁婼说“我不会的。” “既然如此,那便快些进屋吧,婼娘将身子养好,哥哥就放心了。”宁烨麟握着宁婼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看着宁婼进屋后才肯迈步离开。 逐雀陪着宁婼进了卧房,本来她不想问宁婼今晚除夕宴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了宁烨麟和宁婼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是这是主子们的事,主子不开口,她们下人最好别多问。 可逐雀见宁婼回了屋后就坐在圆桌旁发愣,神色怔怔的,与离开时能去见哥哥的高兴模样全然不同,忍不住还是问了宁婼“姑娘,是除夕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您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我没有闷闷不乐,我只是”宁婼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情绪,顿了顿话音才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像我和哥哥这样,也能遭人” 宁婼犹豫再三,最后也没能把“嫉恨”那两个字说出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第 25 章 宁烨熠嫉恨宁烨麟,宁妙嫉恨宁婼。 这话说出去恐怕没有多少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嫉妒”这种情绪,大多数往往会出现在两个阶层相近,差距不是太大的人身上两个人背景相近,所以另外一个人压过你时,你才会嫉妒。如果那个人比你好太多,你明白他和自己的差距,就只会羡慕。 而宁烨熠、宁烨麟、宁妙和宁婼四人,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都是嫡出,这样的对比就更明显了。 宁妙不喜欢自己,这是宁婼早就知道的事,但宁烨熠对宁烨麟也有些不满,这就让宁婼有些始料不及了。但是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宁烨熠是侯府第一个男丁,在宁烨麟出生之前他是宁老夫人唯一疼爱的嫡孙,可是后来宁烨麟出生了,从此他便不再是宁老夫人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孙子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宁大爷去世了,宁二爷宁煜汀继承了爵位可这爵位,论能力应当是他父亲来做,日后宁烨麟继承的爵位,也本该是他的。 这就决定了不敢宁烨麟能力如何,宁烨熠都会嫉妒他,更别提宁烨麟处处都比他强。 至于宁妙呢,她是大房幼女,自小被许氏娇宠着长大,宁大爷还未去世时,宁妙也享受过一阵侯爷嫡女的风光,后来这样的风头却被宁妧抢了去,说到底,宁妙真正嫉妒的人是宁妧,宁婼只是城门失火被波及的池鱼。 可是说来也是讽刺,宁婼和宁烨麟他们从来就不受宁阳侯待见,自从齐婉彤去世后,府里更是把他们兄妹当做没有这两个人似的,众人只知宁阳侯有个嫡长女宁妧,何曾知道还有个嫡次女宁婼 况且宁烨麟和宁烨麒的名字还不够明白吗麒麟麒麟,麒在前,鳞在后,可宁煜汀偏偏要给先出生的哥哥取名麟,后出生的弟弟起名为麒,在他心里,他的儿子只是宁烨麒。 所以哪怕她知道今日除夕宴,宁烨熠和宁妙真正想针对的人不是她和宁烨麟,她也还是会忍不住有些难过。 宁婼眸光黯淡,疲于再把这些事重说一遍,就勉强笑起,对逐雀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除夕还不用守岁呢,多好呀。早些睡觉吧,明日就是初一了。” “好的,姑娘。”逐雀见宁婼不愿多言,便不再问,应声去给宁婼端热水来洗漱。 逐雀离开后,宁婼垂眸静坐着,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脚边忽然贴过来一个暖乎乎的东西,宁婼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芝麻黏了过来。 宁婼弯腰把芝麻抱上自己的膝头,握着猫儿的两只黑爪捏了捏,问它道“芝麻,怎么了呀” 黑猫静静地凝神了她片刻,而后没有叫,只是用脑袋在宁婼手背上蹭了蹭。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宁婼瞬间红了双目,她紧紧地抱着芝麻,忽然间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难过了。 宁婼知道的,她知道芝麻不爱叫,就算叫了声音也一点都不柔和,一般小猫面对亲近喜欢的人时喜欢蹭蹭的习惯芝麻也没有,可是芝麻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所以宁婼觉得这就够了。 她有哥哥的疼爱,往后还能和芝麻一起生活,于她而言,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入夜后,宁婼在屏风后面洗漱,萧云渊躺在猫窝里没有动弹,但眼睛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屏风,只是他的视线并没有凝在一点上,而是虚空地望着某一处。 萧云渊在想事。 他在想宁婼今日在除夕宴上遭遇的事,虽然他并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大致也能猜出一些。 宁婼在宁阳侯府里多不受重视,萧云渊也知道一些,可他没有想到在除夕宴这样的日子里,还有人能给宁婼委屈受。 他之前守在兰芷院门口,看到宁婼神色落寞地回来时的那一刹,他就忽然很恨自己不是人身,不能带宁婼离开这个地方。 萧云渊思绪万千间,没注意宁婼已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等他目光里出现如雪般的一片白腻时,萧云渊才怔怔回神,一抬眸便撞见了宁婼没有好好穿着衣裳的身子。 “姑娘,你怎么没穿好衣裳就出来了”逐雀见宁婼没穿好衣裳,脖颈上还沾着没有擦干的水珠时连忙拽起披风就给盖到宁婼肩上,“这寒冬腊月的,您小心冻到” 逐雀的声音唤回了萧云渊的神智,他怔忡了一瞬,便马上闭上眼睛。 而宁婼听话地拢紧了衣裳,和逐雀说“屋里挺暖和的呀,不冷。” 说来宁婼的兰芷院能有足够的炭,还是因为宁婼身子实在太差了,每年冬日离了炭火就算不出门,也会冻得大病一场,许氏担心宁婼要是因为炭不够给冻病冻死了,传出去宁阳侯府要被耻笑唾骂,便从来不给兰芷院的炭克扣斤两,而宁婼院子小,这些炭火也够用了,所以冬日也不算难熬。 但逐雀不听宁婼解释“姑娘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然后每年冬日都会病。” 宁婼无奈,只得答应道“好好好,那我赶紧把衣裳穿好。” 少女娇软的话音落下后,便只剩下衣带摩挲的声响,这些声响落在萧云渊耳中,反而更叫他心烦意乱,眼前明明是一片黑,却更容易让萧云渊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画面,于是萧云渊便睁开了眼睛。 谁知一睁眼,萧云渊便直直对上了宁婼凝望着他的双目。 少女蹲在他的面前,被丁香色的披风包裹着,只露出一张白腻胜雪的小脸,满头乌发散于脑后,隐隐还带着湿气和少女刚出浴后独有的幽香,直往萧云渊鼻间沁。 “芝麻你还没睡着吗”宁婼“咦”了一声。 下一刻,她不等萧云渊反应,便直接伸臂将萧云渊抱入怀里,解开披风翻了个身滚上床榻“那今晚芝麻你就陪我睡吧。我想抱着你睡,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萧云渊“” 他要怎么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第 26 章 这一夜,宁婼睡的香甜。 萧云渊却是一整晚都没合上眼。 为什么呢因为宁婼昨晚说是要抱着他睡,就真的是抱着。 当时宁婼身上穿的衣裳不厚,就是一层薄薄的中衣,萧云渊被她揽在怀中,可以清楚地感觉宁婼身体的柔软和温暖,这叫萧云渊还怎么睡 最后他是趁宁婼睡着了偷偷从她怀里溜了出来,趴在宁婼枕边的。 然而即便如此,萧云渊也是整晚都没能睡着。 他想了很多事。 在萧云渊知道自己刚刚变为猫身的时候,就打算等在宁婼的院子里先待着,等这具猫身长大一些就可以离开宁阳侯府了。而现在他已经长到可以离开宁阳侯府的程度了,但萧云渊却犹豫了。 以前他想离开,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留恋,只是想着自己一定要走,即便他作为一只猫去江南的路途如何遥远,如何艰难,他也从来没有怕过犹豫过,因为他知道他如果不去,那他便可能要一辈子以猫身生活下去。 但现在萧云渊却忍不住会去想如果他要离开宁婼,长度跋涉去到江南以后,依旧不能变回猫身呢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倒也还好,说不定幸运些他还能再回到兰芷院,就以猫身陪在宁婼身边。 可万一,他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呢 他有口不能人言,所以注定无法和宁婼告别,而宁婼知道他离开后,可能一开始不会伤心,以为他只是出去玩了,等宁婼发现他真的不会再回来后,她会有多伤心 萧云渊不敢去深想。然而他也明白,不管结局是哪一种,他都必须要离开宁婼去一趟江南不管他能不能变回来。 因为萧云渊明白,他会不甘心什么都不做,不去尝试,就这样以猫身一直陪在宁婼身边的。 除夕过后的第二日,就是大年初一。 不论除夕宴上发生了什么,初一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许多姻亲都会上门来拜访,所以大家都还是会强露笑颜。 在这样的时刻,反倒是宁婼和宁烨麟轻松一些,因为齐婉彤的娘家齐顺侯府那边不会有人过来,宁烨麟若不在自己的院里温习功课,还能来宁婼的兰芷院陪陪她。 而因着昨夜的除夕宴,今日宁烨麟来兰芷院时还给宁婼带了件礼物。 “婼娘,送你的。”宁烨麟一踏进宁婼的屋子,便往她手里递了个小木盒,“打开看看。” 彼时宁婼正在给萧云渊梳毛,被宁烨麟塞来一个木盒后,宁婼只能放下梳子去看木盒里的东西。打开一看,里头是个紫玉髓银发簪。 那紫玉髓通透如水,被雕成一朵丁香花的模样,虽然玉体不大,但贵在精致,且花形栩栩如生。 宁婼很喜欢紫色,这玉簪一见便爱不释手,她观这玉的模样便知道玉簪肯定价值不菲,可宁婼没去问宁烨麟花了多少钱,也没问他从来赚的这些钱,因为没必要。 她问了宁烨麟不一定会说,说了也不一定是实话,还会扫兴。 宁婼相信宁烨麟不仅可以给她送这个簪子,以后还会给她送更好的首饰,所以宁婼只是将玉簪拿在手里不住地看,惊喜道“哥哥怎么忽然给我送簪子呀” “什么叫忽然送簪子”宁烨麟屈指敲了敲宁婼的头,“今日是大年初一,哥哥给你送礼物怎么了等会哥哥还会给你红包,而且婼娘忘了今年你就要及笄了,哥哥希望你及笄礼上,会戴哥哥送的簪子。” “好。”宁婼握着簪子点点头,“我一定戴哥哥送的发簪。” 宁烨麟笑了笑,又说“那你要答应哥哥,要一直这样开心,最起码在元宵过完之前,都这么开心。” “婼娘一直很开心。”宁婼听见宁烨麟说的话有些好奇,问他道,“不过为什么一定要在元宵过完之前都开心呀” “嗯因为过年的时候不能哭,哭了来年就会一直哭;如果一直笑的话,来年就会一直笑。”宁烨麟给出的理由很牵强。 “这个我也听说过。”宁婼的挑了挑眉梢,“可我怎么记得,这个日子只是除夕到大年初一呀” 宁烨麟死不承认他多加了几天“谁说的就是一直到元宵。” 宁婼听完就笑出了声“好,那我答应哥哥,在元宵过完之前婼娘都会一直开心的。” 送完簪子,宁烨麟又陪宁婼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书。 宁婼将玉簪交给逐雀,让她小心存放好,随后便在窗前继续给萧云渊做新的衣裳,逐雀看见后就过来劝宁婼说“姑娘,您怎么又开始动针线了呀这些绣活做多了对眼睛不好,您要是真想绣些什么,不如给自己准备嫁衣。” “你没听哥哥说吗大年初一得送礼的,我这是给芝麻送新年礼,再说我只是趁着这段时日闲着也是没事才做做呢,等年过完了我得和先生上课,也没那么多时间绣。”宁婼将手里的银白色布料翻了个面道,“上次那身红色的,我感觉芝麻不太喜欢,这次给它做个素净些的颜色吧。” 萧云渊本来伏在宁婼的膝头在思考自己要何时离开宁阳侯府,也没注意听宁婼的话,直到她最后一句时,萧云渊才想起是了,今日是初一,宁婼要给他送礼物,那他能给宁婼送些什么呢 这一时半会的,萧云渊也想不出个结果,便想着入夜后趁着去探宁阳侯府的路时,找找能拿什么做礼物送给宁婼。 于是第二日清晨,宁婼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枕边多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那石头的模样也是奇特,颜色如墨般黑沉,黑得不见一丝杂色,最奇的是它的形状竟如一个小巧的猫爪印一般。 “这石头”宁婼将石头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去看守在石头旁边的黑猫芝麻,问它道,“芝麻,这是你送我的吗” 黑猫当然不能言语,只是在宁婼话语落下后用头蹭了蹭宁婼的手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第 27 章 这块石头就是萧云渊挑给宁婼的礼物。 昨天夜里他在宁阳侯府转了整整一夜,不仅仅是为了摸清出府的路,还是为了给宁婼找礼物。 因为在过年,宁阳侯府近来几日夜里处处挂着灯笼,萧云渊本来就因着一双猫瞳夜里视物清晰如白日,侯府里这些灯笼于他看路而言更是如虎添翼,只不过看路容易,找物却难。 萧云渊这具猫身就注定了他拿不出什么好礼物送给宁婼,他本想学学大白,抓一只麻雀或是捉两条鱼送给宁婼,可这深冬里哪有麻雀给他抓而宁阳侯府里养的鱼也都是锦鲤,他要是真抓两只锦鲤给宁婼的,等管家发现池塘里的鱼少了,最后找鱼找到宁婼这里来,他也是给宁婼添麻烦。 所以萧云渊一边记路,一边在府内四处搜寻,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出点别的什么送给宁婼做礼,结果大半夜下来,萧云渊对宁阳侯府的每一条路都记得熟烂于心了,他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东西。 本来萧云渊都打算放弃了,却没想到他在回到兰芷院后,却在一丛灌木下发现了这块石头。 这石头通身漆黑,本来不易察觉,可它偏偏露出一截在雪面上,起初萧云渊还以为那是自己留下的脚印,没想到走近一看后却是颗形状像是猫爪的黑石头。 宁婼很喜欢猫,把这枚猫爪石送给宁婼,她醒来看见后肯定会很高兴。 萧云渊当下就把这黑石头叼起来带回屋子,放在自己的水碗里将石头洗净,然后放在宁婼枕边等着宁婼睡醒。 而宁婼确实很喜欢萧云渊送给她的这块石头,她还献宝似的把石头拿给逐雀看“逐雀,你看” “哇,这石头好像猫爪印啊。”逐雀看到这石头的模样后也吃了一惊,问宁婼道,“姑娘,这石头您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宁婼笑了笑,抱着芝麻凑到逐雀面前,说“这是芝麻送我的。” 逐雀看着黑猫冷漠望着她的金瞳,有些不太相信“真的吗” 宁婼得意道“我今日一早醒来就发现这块石头放在我枕边,而芝麻就守在石头的旁边,不是芝麻送我的,难道是你送我的吗” 逐雀一听还真是,连忙去问芝麻道“那芝麻你怎么不送我呀” 然而宁婼怀里闻声只是转了个身,用前爪碰了碰宁婼的手腕,示意宁婼继续拿木梳给自己梳毛。 “我感觉芝麻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黑猫,这都快成精了。”逐雀看着黑猫的举措,不禁啧啧称奇。 不过宁婼并未把逐雀的话放在心上,还抱着黑猫一边亲一边道“有些猫儿是会通人性一些的,我对芝麻这样好,芝麻对我好也是肯定的。” 逐雀摇摇头,和宁婼打趣道“三姑娘等元宵过后,再过不久就要嫁出去了 ,六姑娘的婚事也订下了,姑娘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呢都怪芝麻把您的魂全勾走了。” 说起来,宁妠的婚事是在宁妙之后订下的,但是入门的时间却比宁妙早。 她的丈夫梁才瑾是位寒门举人,去年秋闱中了举,不知道今年春闱能不能取得名次。虽然家境比较清寒,但是无兄弟姐妹,家里就只有一位母亲要赡养,宁妠怕了侯府里的姐妹们的争执,倒是很喜欢梁家人丁稀少的清静。 也因为宁妠十六了,她是庶出,所以婚事去年订下后,今年开春趁着有吉日就可以成亲了。 而宁妙是宁阳侯府的嫡女,要进的是辅国公府大门,规矩又多,婆婆还是尊贵的郡主,婚事上牵涉和准备的东西也复杂,这成亲的日子还是宁妙自己选的,她特地选了个晚些的日子,就是希望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好让她风光大嫁,所以哪怕她婚事订的比宁妠早,入门却要比宁妠晚不少日子。 想到这里宁婼不免有些感叹,毕竟如今宁妙和方昶宇之间似乎出现了问题,宁妙现在恐怕更希望她早点能进辅国公府的大门吧。 不过谈及自己的婚事,宁婼确实一点都不急,她和逐雀说“离我及笄还有半年呢,我急也没什么用呀,而且五姐姐的婚事不也还没订下吗总得她先订下了,才能轮到我吧” 可是宁妧那边有温氏和宁阳侯帮她相看呢,需要急什么宁婼这边什么也没有。 但是这话逐雀不敢说出来,怕伤了宁婼的心,就岔开话题道“那姑娘,今年的元宵节你想上街看看吗” 往年的元宵节,宁妙一行人不好带宁婼这个病秧子出门,要是她在外头出了什么事,那责任就在她身上了。而宁妧对宁婼,向来都是当眼里看不见这个人,更不会去宁婼要不要和她一块出门。 唯一会带宁婼一起玩的,还是她的亲生哥哥宁烨麟,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每年元宵节宁婼不是在生病就是刚刚病愈,身子情况都不适宜出门,宁烨麟就算愿意带宁婼上街,看到宁婼病气恹恹都不会带她出门。 所以宁婼几乎没在元宵节的时候好好出门玩过。 现在听逐雀提起,宁婼便心动道“肯定要去,我会让哥哥带我一起上街的。” 逐雀又问“那姑娘那日您要不要戴四少爷送您的玉簪呢” “还是不要了吧。”宁婼摇了摇头,“元宵节街上的人很多,如果簪子不小心被人撞掉了呢” 逐雀觉得宁婼说的对“这倒也是。” “元宵那日随便穿穿就好了。”宁婼说,“反正我们只是去玩的,又不是去做什么。” “这可不一定呀,姑娘。”逐雀立马反驳宁婼,她压低声音,小声和宁婼说,“元宵那日大家都会上街的,万一您” 宁婼还没弄明白逐雀想要说什么“我什么” 但是她没明白,萧云渊却已经明白逐雀的弦外之音元宵节那日,上至贵臣戚属,下至百姓商贩,无不出门夜游,猜灯谜闹花灯。自古以来,在上元灯节相遇相知相守的才子佳人还少吗 逐雀这是想要宁婼打扮的好看一些,出门好遇自己的才子。 而逐雀下一刻也的确把这句话点明给宁婼说了出来“万一您遇到了自己心仪的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第 28 章 宁婼听完逐雀的话就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好笑道“不会的, 我会让哥哥给我买个面具,到时候面具一戴,谁还知道面具底下谁是谁呢”宁婼还说, “况且我的婚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才子佳人的美好爱情,宁婼不是不向往,只是她不是真正十几岁的小女孩, 早就过了憧憬这样感情的年纪。 更何况, 相比元宵节街上一场不知根底的相遇, 她更相信宁老夫人为她挑选的丈夫起码那是被宁阳侯府摸透了家世的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 宁婼不相信自己真能遇到那个令自己心动的人。 她前后加起来两辈子,都没有遇到那个人,难道就去一次元宵节她就能遇上了吗 宁婼轻笑一声摇摇头。 只不过她这番模样落在逐雀和萧云渊眼里,却是命运不能由自己做主的无可奈何。 然而宁婼完全不知道萧云渊和逐雀各自都脑补了些什么, 她依旧在兰芷院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等待着元宵节那日的到来。 萧云渊一开始其实是打算在元宵节那夜趁宁婼出府玩的时候离开的,因为宁烨麟说过的那一句话过年的时候不能哭,哭了来年就会一直哭;如果一直笑的话, 来年就会一直笑。 萧云渊不信这些东西, 可是那日宁婼答应宁烨麟, 说她在元宵之前都会一直开心, 所以他要走也只能在元宵结束后才走。 他不想让宁婼来年一直都哭。 不过虽然萧云渊说他要等到元宵过完以后才走, 可是元宵那日宁婼出门时, 萧云渊还是偷偷地追了上去他要看看宁婼出去都去玩些什么。 他觉得宁婼真是一个虚伪的女人,明明那天和逐雀说今日出门随便穿穿就行了,可是今日宁婼出门前却打扮的十分好看,萧云渊看到她时都怔忡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来,宁婼已经和逐雀走出兰芷院的大门了。 可宁婼今日还真没怎么打扮自己,不过她想着今日是元宵节,所以要穿些鲜艳的衣物,连发饰也只是随便挑了几朵绢花,只有一对红玉耳环是她特地挑选出来的因为红的耳坠能衬得她气色好点。 除此以外,为了能让自己脸色看上去好些,宁婼还稍稍抹了点红色的口脂和胭脂。 逐雀看见宁婼给自己抹胭脂了,还调侃她道“咦姑娘,您不是说今日您随便穿穿就好了吗怎么还抹起胭脂来了” “就你话多,赶紧出门吧。”宁婼没给逐雀解释,只是催促她道,“哥哥还在门口等我们呢。” 就是逐雀的这番话,让萧云渊越发觉得宁婼今日出门是要去偶遇哪个野男人的。 但话说回来,从某些角度而言,萧云渊的猜测倒也不算全错,宁婼今日这般打扮还真是为了一个男人,只是那人是她的哥哥宁烨麟。 宁婼也是没有办法啊,她“劣迹斑斑”,要想哄的宁烨麟愿意带她出门玩,宁婼就得让自己的脸色瞧上去红润健康,否则宁烨麟怎么能够放心带她出门 而宁婼的打扮也的确奏效了,宁烨麟根本没看出来自己妹妹擦了胭脂口脂,见她双颊润白,唇色微红,只觉得宁婼最近身子健康了不少,还夸了句宁婼气色好。 宁婼笑了笑,上前抱住宁烨麟的胳膊,催他赶紧带着她上街去。 “别急别急,你五姐姐六姐姐她们都还没出门呢。”宁烨麟闻言就道,“我们算是去的早的了。” 宁婼说“去早些也好呀,要是去晚了人太多,就没什么看头了。” “诶就是人多才好玩呀。”宁烨麟不太赞同宁婼的话,“要不是去看个热闹,那咱们平时出门不就可以了吗” 宁婼又道“可要是去太晚,我喜欢的花灯就拿不到了。” 宁烨麟听宁婼这么一说,忽地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说“那咱们快走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哥哥给你买。” 宁烨麟拉了宁婼离开宁阳侯府,去每年元宵节最热闹的太平街逛。 他们甫一出门,眼底便印了满街锦簇的灯树灯笼,街头巷尾到处都挂着颜色鲜艳的花灯,几乎将夜幕照成了白昼,喧闹的人声充街塞陌,叫从未见过古代元宵盛景的宁婼几近看花了眼睛。 “婼娘,太平街那边待会会放烟火,我们过去看看”宁烨麟让宁婼抓紧自己的袖子,可别走丢了,“你得跟紧我啊,还有逐雀也是,看好你们家姑娘。” 逐雀点头应道“是,少爷。” 不过宁婼在去太平街之前,想先买个面具戴上,就对宁烨麟说“哥哥,你先给我买个面具吧。” “也行。”宁烨麟带着宁婼走到一处面具商贩那儿,指着架上的面具问她,“婼娘,你来看看这些面具,你喜欢哪个” 宁婼挨个将面具架上的面具看了一遍,却没找到自己喜欢的,就问老板说“老板,没有猫脸的面具吗” 老板苦笑道“姑娘,我这只有虎面狐面的面具,这猫脸的还真没有。” 元宵节是有戴面具游灯的传统,可每年元宵节时卖出的面具里,兽面算是不太好卖的那一类,小姑娘们喜欢娃娃面,或是温柔好看些的京剧彩面,而公子们则喜欢更怪异凶恶些的鬼面。相比之下,这兽面便有些平平无奇,就连老板说有的虎面狐面,也都只各做了两个。 宁婼闻言抿抿唇角,随后说“那就给我个青衣彩面吧。” “好嘞”宁烨麟付过钱后,老板便啥爽快地将架子上的面具取下递给宁婼。 “哥哥,你不戴一个吗”宁婼拿到面具后就立马戴上了,因为隔着面具说话,所以她的声音有些模糊。 “我用不着戴。”宁烨麟给宁婼整理了下面具,保证这面具不会掉落,“倒是婼娘你好好带着吧,别被一些孟浪之徒给惦记上了。” 宁婼嘿嘿一笑,乐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还臭美上了。”宁烨麟挑起眉梢道,“赶紧走吧,等会咱们错过烟火了怎么办” 宁婼不急道“还早呢,你不是说五姐姐六姐姐还没出门吗” 宁烨熠却摇头,嗤道“她们出门了,可能你没注意,刚刚咱们在买面具的时候,我就看到她们先后经过咱们这条路了。” 宁婼注意到了宁烨麟的最后一句话的用词先后。 看来除夕宴上宁妙那些煽风点火的话,宁妧可半句都没忘记啊,不然宁妧也不会特地错开时间,避着宁妙出门。 不过这宁妙的性子也真是绝了,哪怕宁婼知道宁妙在原著里的角色定位就是个恶毒女配,可真和宁妙相处下来之后,宁婼也才发现这恶毒女配还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总有一些人性子就是这样奇葩讨人嫌。 宁烨麟耸耸肩道“她们好像没看见我们,但我也没打算和她们打招呼。” “那哥哥你也戴个面具吧,这样等会如果我们再碰上她们,只要她们不认出我们,我们就可以假装不认识她们了。”宁婼继续怂恿宁烨麟也陪着她一块戴面具。 宁烨麟被宁婼缠的没有办法了,只得随意挑了个虎面戴上。 老板本以为这兽面要卖不出去了,却不想被宁烨麟买走,便大方地送了他们一个木人面具,这个木人面具没上彩料,不算特别值钱。宁婼见她和宁烨麟都有面具了,便把这面具送给了逐雀。 三人戴着面具向太平街走去,却不想刚进太平街的巷口,他们便在花灯摊处遇到了熟人不过那人不是宁阳侯府的,而是辅国公府的二公子方昶宇。 说实话,宁婼一开始没认出那人是方昶宇,因为他也戴着面具。 她能认出那是方昶宇,还是因为在他身边的柔泽县主方雨溪央着方昶宇给他买花灯时扯到了他面具的系带,将面具扯松了,方昶宇便将面具取了下来,再重新戴好,就是这么一盏茶的功夫被宁婼和宁烨麟看个正着。 宁烨麟也认识方昶宇,开口道“那不是方二公子吗” “嗯,好像是他。”宁婼道,“元宵节大家都会出来玩,他也出来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呀。” 结果连自己妹妹擦了胭脂和口脂都看不出来的宁烨麟,这会儿倒是看出了点什么,挑眉道“不是啊婼娘,他和六妹妹有婚约,这元宵佳节,两人却没约着一块出来玩,不就很奇怪了吗” 宁婼听完宁烨麟这席话后就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哥哥这都能察觉。 宁烨麟见宁婼震惊地望着自己,仿佛第一天才认识他的模样,不禁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婼娘啊,哥哥刚才什么都没说,既然这里有熟人,那咱们就换个地方买花灯吧。” “等一下吧,哥哥。”宁婼却拉住宁烨麟道,“我喜欢那个花灯,等方二公子他们走了,我们再过去买那个花灯。” 宁婼想要的那盏花灯,被挂在花灯摊的正中央,是个丁香色提灯,灯身镂空,灯纱薄如蝉翼,远远望着好似一尊晶莹剔透的琉璃花。 她一眼就看中了这盏花灯,还见方昶宇手里已经拿了一个花灯,且在掏钱袋想要结账了,便以为他们已经挑好了想要的花灯,马上就要离开,就抓着宁烨麟的袖子让他等方昶宇走了,他们再去花灯摊买那盏提灯。 结果下一刻,宁婼却看到方雨溪推开方昶宇递到她手边的花灯,指了指她也喜欢那盏丁香提灯,嘴唇一张一合,虽然隔的远,宁婼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宁婼不用听也知道,一定是方雨溪也喜欢那盏花灯,想要买下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第 29 章 宁婼见状愣了下, 本想就这样算了。 却不想老板听完方雨溪的话后摇了摇头,指着花灯又说了几句。 而宁烨麟见此就揪住她的衣袖就往花灯摊处走,说“快, 婼娘咱们赶紧过去” 宁婼问宁烨麟“过去做什么呀” “你不是喜欢那盏花灯吗”宁烨麟理所当然地回答她道,“哥哥当然是去帮你拿到那盏花灯啊。” 宁婼摇摇头道“可是柔泽县主已经看上那盏花灯了。” 她是喜欢那盏花灯,可也没到非它不可的地步,况且方雨溪和方昶宇先他们一步到花灯摊那儿, 那这花灯就算被方雨溪拿走了, 宁婼也不会觉得如何可惜和遗憾。 但是宁烨麟却道“你没看见那摊主摇头了吗这花灯一定是不卖的, 需要猜对花灯上的字谜才能带走,看他们那样子, 一定是方二公子和柔泽县主都猜不出字谜,所以才拿不走花灯。” 宁婼拗不过宁烨麟,被他带到花灯摊附近,宁婼怕方昶宇和方雨溪认出他们, 便稍稍往宁烨麟背后站借此隐藏自己的身形。 不过宁婼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和宁烨麟甚至连逐雀脸上都带着面具,方雨溪和方昶宇除非扒开他们的面具,否则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认出他们俩兄妹的。况且方雨溪现在也没空暇去辨别街上两个戴着面具的人是不是她认识的, 她现在满心思都在那盏丁香色的花灯上。 方雨溪从小就是宜阳郡主的掌上明珠,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最多称得上是做工精巧的花灯, 对她来说并不算特别稀奇, 只要她想要, 宜阳郡主完全可以请工匠再给她十几个更精美昂贵的花灯出来。 可大概就是自小想要什么都能拥有的缘故, 方雨溪偏偏对这盏她买不到的花灯情有独钟,而宁婼和宁烨麟因为离得近了,便可以听见方雨溪央着老板道“老板,这花灯你真的不能卖给我们吗我真的很喜欢它,我出五两银子和你买它好吗” 花灯摊主为难地摇摇头,无奈道“姑娘,这盏花灯真的不卖,只要您能猜出上面的谜底,这盏灯我就直接送您了。” “这么难,我怎么猜得出嘛。”方雨溪气得跺脚,说完这句话她又去扯方昶宇的袖子,“二哥,连你也猜不出来吗” 方昶宇的确猜不出,不然他也不会站在这里干瞪眼了,他只能哄方雨溪道“玉溪,我们换个花灯吧,这个花灯也没什么稀奇的,等回去哥哥找人再给你做一盏。” 方雨溪摇头道“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做的再像也不是这一盏了。” 只是老板都已经说了这盏花灯不卖,方雨溪也没办法强压着老板一定要夺走花灯,只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但是他们还未走远,花灯摊处就走来另外一位戴着兔儿白面具蓝衣姑娘,她在宁婼和宁烨麟之前走到了花灯摊处,也是一眼就相中那盏丁香色的花灯,问摊主道“老板,这盏花灯怎么卖。” 老板笑呵呵地与那姑娘讲“姑娘,这盏花灯不卖的,刚刚也有个小姑娘想买,但是只要您猜对了花灯底下的字谜,这盏花灯您就能直接带走了。” 方雨溪回头时也发现这位新出现的姑娘,便立刻拉住方昶宇道“诶哥哥你看。” “字谜”只见蓝衣女子轻抚了下花灯底下坠着的字谜,“酿酒之后隔日香” 几乎是在蓝衣女子话音落下的一瞬,宁烨麟就不假思索地说“酥。” 宁婼觉得这蓝衣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可还没等她回忆出是在哪听过这声音时,就听宁烨麟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个字,便下意识地问他“什么酥” “酿酒之后隔日香,这字谜的谜底是酥字。”宁烨麟和宁婼解释道,“这字谜还挺简单的嘛,怎么方二公子会猜不出来希望宁妧她不要猜出谜底,这样那花灯就是婼娘你的了。” 宁婼这会儿没心思再去管那盏丁香色的花灯了,她讶然于那蓝衣女子的身份。 “怎么婼娘你认不出那是宁妧吗”宁烨麟见宁婼满脸惊讶,问完她后又自问自答着,“不过她戴着面具确实不太好认。” 这太平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戴着面具男女,若不是深深将那人的身形音色印在心中,又怎么会认得出来谁是谁而宁烨麟能认出那蓝衣女子是宁妧,还是因为今日宁妧出门时他看到了她穿的衣裳样式,那时宁婼正在低头挑选面具,没见到宁妧,再加上宁妧平日见了她就寡言少语,宁婼和她也不常说话,现在再见只听声音自然是认不出宁妧的。 宁婼听完宁烨麟的解释才明白道“难怪我觉得她声音耳熟。” 而宁妧思索片刻后,也将字谜猜了出来“老板,这字谜谜底可是酥字” “哎哟姑娘,您可真是聪慧谜底就是酥字,这盏花灯是您的了。”花灯摊主赞叹不已,亲手将花灯取下送到宁妧手里。 宁妧拿到自己心仪的花灯后笑了笑,迈步正欲离开,方昶宇却追了上来,拦在宁妧面前“姑娘请留步” “哥哥,怎么啦”方雨溪以为方昶宇是要和这位蓝衣姑娘拿花灯,可她不是那等刁蛮霸道的人,知道这花灯谁猜出字谜便是谁的,便赶紧阻拦方昶宇道,“你不会是想抢这位姑娘的花灯吧” 宁妧闻言举起手里花灯,问方雨溪道“这位姑娘,你也喜欢这盏花灯吗” “是呀,不过是你猜出了字谜,花灯理应是你的。”和宁妧解释完,方雨溪赶紧又去方昶宇的衣袖,“哥哥,咱们去买别的花灯吧,赶紧走啦。” “我不是要抢这位姑娘的花灯。”方昶宇没去管方雨溪,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宁妧道,“我只是想请教姑娘,为何这字谜的谜底是酥字” “这不算太难,酿酒之后指的是酒字右边的酉字,而隔日香则是指香字去掉日剩禾字,两者加到一起,便是酥字”宁妧耐心给方昶宇解释着,声音轻缓又温柔。 方昶宇一直低头凝望着宁妧,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但就是宁烨麟都看的出来,那不是一个已经有了未婚妻的男人看其他女子时该有的目光。 可这样一副美人与公子月下相逢,因灯谜结缘的画面,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对极为相配的璧人。 所以宁婼忍不住和逐雀小声说“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才子佳人。” 逐雀也有些尴尬,不过她是替宁妙尴尬“或许方二公子只是欣赏五姑娘的聪慧。” 当然这话说出去就是逐雀自己都不大相信。 连宁烨麟都不禁挑眉道“方二公子难道看不出,那是宁妧吗” 宁婼说“可是看不看得出,也都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今日在这猜出字谜的不说宁妧,而是另外一个女子,难道方昶宇就不会如此了吗即使宁婼早知道方昶宇会对宁妧动心,可当她真正看到这一幕时,不免还是有些感慨。 而宁烨麟听了宁婼的叹息,便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日后也遇人不淑,便立马安慰宁婼道“婼娘你放心,你的夫君哥哥一定会亲自把关,日后他若是对你不好,哥哥绝对饶不了他” 宁婼闻言抿唇笑了笑,一双秋水无尘的杏眼笑成了月牙缝“哥哥,反正我想要的花灯已经没了,我们去别处买花灯吧。” “好。”宁烨麟点点头,和宁婼一起准备离开这处地方。 他们都要走了,那边的方昶宇和宁妧还没说完话。 宁妧见方雨溪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花灯,便大方道“我看姑娘你着实喜欢这盏花灯,不如我就将它送给你吧。” “啊真的吗”方雨溪喜出望外,睁大双目道。 “嗯。”宁妧点点头,温声笑道将提灯递给方雨溪, “反正我也没花钱。” “姑娘,姑娘”宁妧话音刚落,就有个婢女打扮的女子拎着一包油纸袋跑到宁妧跟前,对她说,“您让奴婢去买的糖炒栗子奴婢已经买到了。” 好巧不巧,这奴婢之前在南熏榭那一趟里被方雨溪见到过,她认出这是跟在宁妧身边的婢女,又见这婢女对着蓝衣女子毕恭毕敬的模样,便愣道“你是宁妧” 方雨溪这话一出口,方昶宇便怔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第 30 章 宁妧没有取下脸上的面具, 只是偏了偏头,问方雨溪道“姑娘认得我” 看方昶宇这错愕的样子,很明显他没认出这蓝衣女子就是宁妧。 而听宁妧的话, 她显然也是不知道面前的两人一人是方昶宇,另一人则是柔泽县主方雨溪。 “我是雨溪呀”方雨溪没想到能在元宵的花灯会上遇到熟人,语气兴奋地摘下脸上的面具。 待看清方雨溪的面庞后,宁妧也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后立刻取下脸上的面具, 朝方雨溪行礼道“柔泽县主。” 方雨溪在南熏榭的时候就很喜欢宁妧, 希望她能做自己的二嫂,奈何宜阳郡主和方昶宇最后都选了宁妙, 却不想到今夜又再相遇,高兴地上前挽住宁妧的胳膊,笑道“你我之间就不用多礼了。” “县主今日是和方二公子出来的吗”因着方昶宇还没摘下面具,所以宁妧辨认了一会才认出方雨溪身边的男子是方昶宇。 “是呀。”方雨溪点头道, “我也没想到能碰上妧姐姐你, 咱们一起玩吧。” 方雨溪一路挽着宁婼的胳膊向前走,方昶宇跟在她们两人身后,随着她们渐渐走远, 宁妧后来又和方雨溪说了什么, 宁婼和宁烨麟就不知道了。 他们两人只是站在一旁, 目送他们离开。 “希望五妹妹别被六妹妹撞见。”宁烨麟看着方雨溪一行人的背影, 挑眉道, “不然按照六妹妹那性子, 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宁婼一听宁烨麟这话,便听出宁烨麟在幸灾乐祸,看来她这哥哥对宁妧和宁妙成见颇深嘛。不过想想也是,宁妙在除夕宴上说的那些话,就算个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呢更何况她这位哥哥在原著中也算是个中等级别的反派呀。 而宁烨麟说完这些话后,一低头就发现妹妹直直地望着自己,担心妹妹听了自己这些话,会觉得他黑心蔫坏,连忙摆正神色,佯装伤心道“唉,真替六妹妹伤心,怎么未婚夫竟是个这样多情的人,喜欢谁不好,偏偏是” 宁婼见状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也挽起宁烨麟的胳膊,让他带自己去别处买花灯。 可是绕着花灯节看了一圈下来,宁婼再也没找到另外心仪的花灯了。 宁烨麟见宁婼这也盏花灯不喜欢,那盏提灯也不能入眼,就有些急了,问宁婼道“婼娘,你想要什么样的花灯,你给哥哥说说,哥哥帮你找。” “唔”宁婼思忖须臾,问宁烨麟说,“哥哥,我能让摊主给我现画一盏花灯吗” 宁烨麟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宁婼又问他“不过什么” “不过这样的话,婼娘你干脆直接买上头什么都没有白纸灯,你想要在上面画什么图案,直接和哥哥说呀,哥哥给你画。”宁烨麟拍着胸膛自告奋勇道,“那些摊主能有你哥画得好吗” “那倒是。”宁婼笑着说,“哥哥这么厉害,下一届科举状元,肯定非你莫属。” “那倒也没你夸的这么厉害。”宁烨麟怕自己吹得太厉害,还谦虚了下。不过在他和宁婼闲聊的当头,宁烨麟已经买下了一盏雪白无字的提灯。 有些花灯摊上是会卖这样的灯的,因为有些人像宁婼这般实在挑不到自己心仪的花灯,便会自己画上一盏。而在摊上买下灯后,摊主还会墨笔,供客人现买现画。 宁烨麟在花灯摊旁的的书桌旁坐下,提笔沾墨道“说吧婼娘,你想要什么图案的花灯,不过不许太难,我看这边的颜料不是很多,我怕不够画你想要的图案。” 然而宁烨麟嘴上这么说着,摆出的架势却不小,附近有些游客见了都纷纷聚上前来,就等着看宁烨麟能画出什么样的大作。 谁知宁婼却道“哥哥你放心,肯定够的。你还记得我院里的那只猫芝麻吗你在灯上给我画一只它就够了。” 正准备大显一番身手的宁烨麟闻言就僵住了身体芝麻是只黑猫,除了黑色的墨汁根本用不上别的颜料,这肯定是够的啊。 可是区区一只黑猫,怎么能够显现得出他的才华呢。 宁烨麟摇摇头,挽袖落笔嗤道“哥哥已经不记得你那只黑猫长什么样了,画不出。” 他话虽是这样说的,可是下笔后画的却不只是一只黑猫,边画还边问宁婼“你那黑猫,我记得眼睛是金色的” 宁婼点着头说“对的,哥哥。” 那盏花灯一共六面,宁烨麟便画了六幅图,每幅画上都有一只憨态可掬的金瞳黑猫。 有着小猫趴守在门前,等主人回来的图案;有小猫趴在桌角边,面前摆着一个空碗,小猫眼巴巴仰头望着桌上水壶的图案;也有小猫躲在猫窝里紧紧蜷着,只露出半个脑袋看人的图案 到了最后一幅画时,宁烨麟连宁婼也画了上去。 只见那最后一面雪白的灯盏上,逐渐被勾勒出一个面容姣好,身着丁香色立领裙衫的少女,她膝头趴着一只金瞳小黑猫,而少女神色温柔的拿着一把木梳,低头给黑猫专心顺毛。 宁婼拿到这盏花灯后,看着上面几乎是在记录她和芝麻生活的图案都看呆了。 宁烨麟勾唇笑了笑,问宁婼说“喜欢哥哥送你的花灯吗” “喜欢”宁婼提着花灯不住的点头,“哥哥你真厉害” 早知道宁烨麟有这样的本事,那她根本不会看上方雨溪和宁妧都喜欢的那盏灯啊,它哪里比得上现在她手里这盏 宁婼将这盏花灯提到眼前,目光痴痴地看,和宁烨麟说“我回去之后就要把这盏灯给芝麻看,芝麻一定也会喜欢的。” “一只猫能懂什么”宁烨麟好笑于宁婼的女儿心思,“快些走吧,烟火就要开始燃放了,再晚些咱们就赶不上去看了。” 然而芝麻对于宁婼的意义可不一般,她行走间将这盏花灯小心地护着,生怕路人碰到了它,满心想的都是等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她的芝麻看看这盏花灯。 今年的元宵焰火是在太平街街心燃放的,临近燃放时间时,几乎满京城在今日出来赏灯的游客们都在往街心赶,因此越走路上的人便越多。 连宁烨麟都好几次差点被撞倒,他皱起眉,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婼娘,你抓紧哥哥,小心别走丢” 宁烨麟话未说完便顿住了,因为他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根本不是宁婼,他和宁婼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走散了。 “婼娘” 宁烨麟瞠目,登时乱了心神,踮起足尖看着四周大喊宁婼的名字,可他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宁婼也是半晌后才发现自己因为忙着护灯,不知何时就与宁烨麟分开了,好在逐雀还跟在她身边,她并不是孤身一人的。 但她们两个女子独自在外,若真有了什么事,逐雀也知道自己护不住宁婼,便忧心道“姑娘,咱们和四少爷走散了,这该怎么办呀” “咱们先去附近找家酒楼待着吧。”宁婼和逐雀手拉着手,“到了酒楼后我们上楼,应可以看到哥哥的。” 逐雀连连点头道“好,我听姑娘的。” 宁婼和逐雀对太平街都不熟,也不知道她们先走位于太平街何处,不过她们算走运,因为就在她们前头十几米远的地方有家酒楼,宁婼抻着脖颈看了半晌,指着那处对逐雀说“逐雀,我们就去那里等哥哥吧。” “那姑娘咱们就快些过去吧。”逐雀应声道。 结果宁婼也不知道她今日是走了什么运,她和逐雀刚刚走到酒楼附近,就看见宁妧和方昶宇方雨溪兄妹也在此地,他们三人现在都摘了面具,方昶宇还对宁妧说“宁五姑娘,街上人多,不如我们上大飨酒楼的三楼去吧,那儿一样可以看到太平街烟花。” 方雨溪附声道“是啊妧姐姐,这街上那么多人,我好怕和二哥走散。” 宁妧也明白在这样人多的街上行走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便点头道“好的。” 这句话话音刚落,宁妧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男子生生撞了下肩膀。 宁妧就算身子再好,她也是个女子,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冲击,只见她蹙眉痛呼一声,身体便朝一旁的地面上歪去。 眼看着她就要摔倒在地,方昶宇便霎地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帮助她站稳。 而就在这时,宁婼忽然听见她身后传来一道满带恨意的女声咒骂“贱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第 31 章 这女声森然阴鸷, 然而音色却年轻颇带稚气,似乎是个年纪与宁婼相仿的女子发出的。 且不知为何,宁婼也觉得这道女声她听着甚是耳熟。 然而不等宁婼多想, 那边宁妧被方昶宇搀扶着是站稳了,可她却被身后的人狠狠撞了下。宁婼本就体虚,逐雀也抓不住她,宁婼被那人一冲便几乎是扑着的跌向一旁, 先是撞上了彩旗架, 再连带着就要撞上大飨酒楼立在楼旁的灯柱。 那灯珠柱身本不是很粗, 极易折断,上面还挂满了装有油灯的灯盏, 倘若宁婼撞上那灯柱,再被灯盏里的灯油兜头一浇,便会在顷刻间燃成一团火球。 宁婼倒下的瞬间,只看见撞她那女子殷红如血的裙摆, 和她手上缀着金丝莲花的手镯。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路旁不知从哪蹿出一道黑影,几乎是不要命的一般,以比宁婼更快更大的劲道朝灯柱硬生生撞去。 下一刻, 只听灯柱应着“嚓”的断裂声响倒下, 上头无数灯盏里的被燃得滚烫的灯油尽数浇上撞上它的那团黑物, 那黑物只来得及发出“嗷”的一声惨叫便瞬时燃成一团烈火, 在碎灯间来回打滚。 宁婼也摔倒了, 她重重地跌向被雪浸地湿冷的地砖, 右腿脚踝处钻心的疼痛使她不禁痛喊出声,但冬日出门穿的厚,此刻她也没有办法去看自己的腿到底伤势如何。 在睁眼之前,宁婼还在奇怪为什么预想间被灯油浸烫的燃肤之痛没有传来,可是在听到那似猫非猫的惨叫声时,宁婼愕然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 只见倒下的灯柱那边,火油落在地上燃起了一片火圈,但应着地上湿冷又有残雪,所以火势不大,但人们仍是被这烈火惊到,不禁纷纷散开,而宁婼怔神一瞬后便拨腿就朝火圈中央跑去。 宁烨麟顺着人流一路往前,不肯错过每一个带着青衣面具的女子,就怕错过他的妹妹,就在宁烨麟焦急万分的时刻,他忽然听到前头大飨酒楼传来惊呼声,似乎是有人出事了。宁烨麟一边朝那赶去,一边祈愿出事的人千万不要是他妹妹。 也许是上天的听到了他的祈愿,宁烨麟到了那处后发现那里起了小火,而宁婼跌坐在火圈旁,但好在她没被火势波及,只是怔怔地望着火圈。 宁烨麟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上前将宁婼扶起问问她出了什么事,却不想下一刻他就见到宁婼疯了一般突然起身朝火圈跑去。 “婼娘”宁烨麟大喝一声,猛地上前将宁婼扣住。 他碰到宁婼的手臂时,这才发现宁婼浑身都在抖着,她的声音也细如蚊呐,几不可闻“猫” “婼娘,你说什么猫什么猫”宁烨麟没听清宁婼在说什么,他心里急,便一连问了好几句话。 而宁婼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睛睁得极大,死死地盯着火圈里先前还在打滚挣扎,现在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一团黑物“我的猫” 宁婼全身都没了力气,几乎发出任何声音,她使劲浑身的力气抓住宁烨麟的胳膊,眼眶蓦地变红,里头迅速凝起一团水雾“哥哥,那是我的猫,我的猫我的芝麻” “你别哭,婼娘你别哭”宁烨麟生怕宁婼哭了出来,他被宁婼这般模样给吓到了,慌乱间朝火圈里看了一眼。 他见那火圈的地上确实躺着个东西,但因为太黑了什么也瞧不清,他看火圈里燃起的火苗还没他脚踝高,便脱下身上的大氅冲进火圈,将大氅盖在那团黑物上,扑灭它身上的火,然后就着大氅将黑物抱出火圈。 宁婼见他出来,便飞扑上去抢宁烨麟怀里的东西。 “烫”宁烨麟赶紧躲开,“婼娘你小心烫” 然而宁婼却管不了那么多,她看到宁烨麟怀里那个被灯油火烤得皮开肉绽,连血红的嫩肉都翻了出来,不知是生是死的小猫,心脏登时如同被一双大掌紧攥住捏欺,那一刻她根本感受不到跌伤的小腿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人被另一种剧痛所笼罩。 若不是那小猫睁了睁眼,露出一双金色的猫瞳,宁婼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作出怎样的事。 “它还活着”宁婼哑声对宁烨麟说。 宁烨麟起初是不太相信这只黑猫便是宁婼院里养着的芝麻,可当它睁开眼睛露出金瞳的一瞬,宁烨麟不禁也愣了下,随后立刻道“那咱们赶紧回府” 可当宁烨麟扶着宁婼起身后,他才发现被这场意外波及的人不止宁婼一个,还有宁妧她刚被倒下的彩旗架压住了,可能还撞伤了头,现在也晕倒了,被方雨溪和方昶宇担忧的围着。 但对于宁烨麟来说,他在乎的只有宁婼,所以他没去管宁妧,而是小心扶着一瘸一拐的宁婼从地上站起往宁阳侯府赶。 谁知伤了腿的宁婼这会儿不知哪来的劲,抱着怀里黑猫走的比宁烨麟还快。 宁烨麟担心宁婼的腿和身体,可看着宁婼木然着只顾赶路的脸,他不敢多言“婼娘,你走慢些吧” 宁婼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她没哭,说话也很冷静,只是声音有些轻颤“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去给芝麻寻一位大夫来,我们就快到侯府了,逐雀能陪我回去。” 宁烨麟哪放心得下让逐雀一人带宁婼回去但看宁婼现在的样子,他也明白这只叫芝麻的黑猫对宁婼来说意义深重,他便咬咬牙答应宁婼道“好,哥哥这就为芝麻去找大夫,逐雀,你好好扶着姑娘回府。” 逐雀也被今晚的情况吓到了,连连点头道“好。” 而宁婼呢 她从未觉得从太平街到宁阳侯府的这段路程是如此漫长,她只想这段路一短再短,当兰芷院的院门终于出现在她眼前时,宁婼才稍稍察觉到右腿传来的难以忽视的疼痛。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是轻轻地搂着怀里的小猫,声音柔缓的像是怕这样都会给它带来痛楚一般“芝麻芝麻我们就要到家了,你再撑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她怀里的小黑猫闭着眼睛,只在宁婼将它放入熟悉的窝内时,又勉强睁开了双目。 它没有一丝力气再发出声音了,甚至连睁眼这个动作都仿佛用尽了它所有的力气。 “诶,逐雀,怎么回事”陈嬷嬷被匆匆跑回兰芷院,鬓发凌乱模样狼狈的宁婼给吓到了,跟着进屋后问逐雀道,“你和四少爷不是陪姑娘去看烟火了吗” 逐雀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跟陈嬷嬷解释,只能简短道“我们去太平街的途中,姑娘被人撞了,如果不是芝麻突然出现扑到了灯柱”逐雀顿了顿话音,看向猫窝里再也找不出一块好皮肉的黑猫,再也忍不住,霎时就落下了眼泪,“可能、可能现在烧成这样的就是姑娘了” 陈嬷嬷闻言看向窝里的黑猫,在瞧见黑猫通身烧焦,血肉模糊的样子也捂住了嘴巴,抽气道“天啊这、这芝麻它还能” 还能活吗 最后的几个字陈嬷嬷没有说出口,她怕刺激到宁婼。 可是看芝麻现在的模样,谁都知道它随时可能会断气。 偏偏宁婼还跪在它的面前,用手指轻轻芝麻的左前爪,那是它身上唯一一处完好的地方“芝麻,你别睡,哥哥去给你请大夫啦。” “等大夫来了,他就能治好你了” “对了,你知道吗哥哥他还我们俩画了一盏花灯,我本来想带回来给你看的,但是路上好像丢了你别难过,等哥哥回来,我就让他再给我们重新画一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第 32 章 宁婼就这样轻轻碰黑猫的左前爪, 不间断地和它一声声说着话,她望着黑猫金色的双瞳,就怕这双眼睛合上, 她再也看不见了。 逐雀看着宁婼和芝麻这个样子,也难过得忍不住哭,但是她还不敢哭的太大声,就怕惹的宁婼也流泪, 和她一起哭。 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水, 不忍心再看芝麻, 便对宁婼说“姑娘,我去看看四少爷回来了没有。” 宁婼没有回应她, 但是却点了点头。 逐雀得到了她的允许,便抹了抹脸朝兰芷院外跑去,却刚好碰见方昶宇背着宁妧来到宁阳侯府,逐雀便小心退让到一旁, 给宁妧让出路来。 宁阳侯宁煜汀和温氏没有出门玩, 温氏听到下人来禀告他们说七姑娘撞倒了一个彩旗架,彩旗架又压住了宁妧,把宁妧砸晕了, 现在正被方昶宇背着回府时也快吓的晕倒了。 所以温氏一见昏迷不醒的宁妧被送回府上后, 便立刻抱着她哭道“妧儿啊, 娘的妧儿” 方雨溪也很焦急, 可她比温氏理智许多, 怕宁妧再耽误下去真的出了什么毛病, 就赶紧劝温氏说“温夫人,您快先别哭了,先把妧姐姐扶进屋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是是是快抱妧娘进屋。”温氏听完方雨溪的话,便立刻召嬷嬷上前把宁妧抱进屋子里,还让小厮去外头请大夫。 而宁煜汀被温氏哭得头疼,也担心宁妧,便问方雨溪道“柔泽县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也不太清楚。”方雨溪蹙眉说,“我和二哥是在太平街遇到妧姐姐的,便约着一起去街头看烟火,但是路上人太多,我们便打算上大飨酒楼暂时避避。谁知还没进酒楼,我们便看到宁七姑娘似乎被人碰倒了,跌下时不小心撞上了一旁的彩旗架,而妧姐姐就站在彩旗架下,所以便被彩旗架压住了。宁七姑娘好像没怎么伤着,但是她那边似乎着了” 方雨溪怕宁阳侯误会是宁婼导致宁妧受伤的,故而解释得十分详细,她还想和宁阳侯说说宁婼跌倒的那里着了火,虽然宁婼看着没什么大伤,但最好还是也去看看。 可是宁阳侯似乎只要知道不是宁婼故意让宁妧受伤的就够了,因为这时他刚好看见宁烨麟带着个陌生男子进府,而那陌生男子身上还背着药箱,没等方雨溪将话说完便朝宁烨麟那走去,一把抓住那陌生男子的胳膊,问他“你是大夫吗” 大夫点头说“我是。” 宁阳侯闻言立刻就拽着他往宁妧屋子里去“快快快去瞧瞧我女儿。” 宁烨麟见状便拦住宁阳侯,对他说“父亲,这是我给婼娘请的大夫。” 宁烨麟知道宁阳侯对他们兄妹的漠视,所以他都没说这是给宁婼的猫儿请的大夫,希望宁阳侯知道这是给宁婼请的大夫后知道担心一下宁婼,让他带着这个大夫去兰芷院。 谁知宁阳侯听完他的话后却道“柔泽县主不是说婼娘伤的不重吗妧娘晕了现在还没醒呢,你先让大夫去看看她吧。” 方雨溪闻言也愣了下,讷讷道“不是,我” 宁烨麟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可是婼娘也受伤了。” “她现在已经在兰芷院了吧”宁阳侯却反问宁烨麟道,“她要是伤的重,你能让她一个人回来吗” 宁烨麟望着眼前的宁阳侯,忽地笑了两声,后腿几步道“是,婼娘伤的不重,这个大夫就给宁妧看吧。” 说完这话,宁烨麟便头也不回地朝府外跑去。 宁阳侯没去管他,抓着大夫往宁妧的院子里的走。 逐雀追上宁烨麟,喊住他“四少爷” “逐雀婼娘她还好吗”宁烨麟停下脚步,问逐雀道。 “我和姑娘说,来看看四少爷您有没有带大夫回来”逐雀话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怎样继续开口。 宁烨麟沉默了一瞬,继而道“你别和婼娘说,我再去给芝麻找个大夫,马上就回来。” “四少爷”然而逐雀却再一次叫住宁烨麟,“您别去了,还是我去,您去陪陪姑娘吧。” 宁烨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好。” 于是逐雀离开侯府去找新的医生,而宁烨麟却转身朝兰芷院走去。 可越是临近兰芷院,宁烨麟就越迈不开步伐,他很怕到了兰芷院后宁婼会问他大夫为什么没来,然侯府大门到兰芷院的路程,再漫长也长不到哪去。 就在宁烨麟终于踏进兰芷院大门的那一刹,他身后忽然蹿起一道明亮的焰芒。 那焰芒朝着天穹奔去,最后在深色的夜空中绽开,碎成无数颗落星朝地面直坠,然而这只是第一发焰火,再它之后还有更多紧接而上的焰芒,将整个天宇照得恍若白昼一样灿烂,宣告着元宵夜的结束和新年的伊始。 而兰芷院中,他看到宁婼小心地抱起猫窝,把芝麻带到兰芷院中央,努力的踮高脚尖想,希望怀里的黑猫也能看到这一场盛焰之夜。 他还听到少女柔声地问怀里的小猫,说“芝麻,你能看到那些焰火吗” 宁婼没想到今年元宵节的烟火是如此盛大,在她这个偏僻的兰芷院也能看到。 她仰着头,那些焰火的光芒便落到她的眼中,成为萧云渊闭上眼睛时看到的最后光景,他很想告诉宁婼他看到了从她眼中看到的。 但萧云渊用尽所有力气,也能是抬起前爪轻轻碰了下宁婼。 不过做完这一切,他就放心的闭上眼睛了元宵之前是不可以哭的,不然来年就会一直哭,他撑到元宵结束了,宁婼新的一年会慢慢好起来的。 “新年到了。” 宁婼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感觉怀里的小猫碰了下自己,可她低头去看时,却发现那双金色的猫瞳拥有的闭上了,宁婼怔怔地望着它,喃喃着将剩下的话说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婼娘” 宁烨麟开口唤宁婼,可是一出声,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如此沙哑。 “姑娘姑娘”逐雀的声音从兰芷院外传来,她喘的很厉害,“给芝麻看病的大夫我找来了” 可当逐雀拽着大夫跑进兰芷院时,她看到宁婼低着头安静的模样时便瞬间失了声。 “送大夫回去吧。”宁烨麟对逐雀说。 他走到宁婼身边陪她一起坐在地上,冬末的地砖冰凉刺骨,但是这一次,宁烨麟却没让宁婼赶紧起身回屋。 而宁婼低头的地方,明明没有下雨,却有水珠打湿地面的痕迹,那些痕迹越来越多,宁烨麟心疼地抱着宁婼的肩膀,让宁婼可以靠在自己肩上。 “哥哥”宁婼轻轻地叫了宁烨麟一声。 “芝麻它知道的” “它知道陪着我到元宵结束,它不想我哭” “它不想我新的一年,会一直哭”宁婼满脸是泪,拽着宁烨麟的袖子泣不成声,“可是我、可是我我好难过啊” 她也在忍着不想哭,她也一直忍到了元宵结束才落泪,她以为这样就能好起来的。 但是芝麻并没有好起来。 其实宁婼也知道,芝麻被烧成那样,能撑到陪她回府已经是个奇迹了,但是她还是希望她的芝麻能够继续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不会有了,以后都不会有一只叫芝麻的小猫陪在她的身边了。 就像是今夜宁烨麟给她画的那盏花灯如同焰火总是消逝的太快,她来不及抓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第 33 章 江南, 邺山林深处有几座凌于地面,临靠着山边而建的竹楼。 竹楼内外皆有侍卫层层把守,他们都身着暗青色衣物, 力求与竹楼还有这密林融为一体,力求隐蔽不显眼,而距离竹楼稍远些的地方还有暗卫挂悬在高树密冠上,时刻盯着密林里的动静, 一旦有生人靠近便即刻警戒, 倘若那人进了不该进的禁地, 暗卫便会择时跃下一击袭杀。 这些侍卫如此戒备,只因在竹楼中躺着一个身份尊贵的人, 那人是现在外头人人都在寻找的失踪的太子萧云渊,也是这些侍卫拼死也要保护的人。 他们都是萧云渊的属下,是萧云渊亲信的暗卫,他们在宣布效忠于萧云渊的那一刹, 生死便和萧云渊紧密相连, 萧云渊没有用任何毒物控制他们,但是他们如今还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是竹楼重重帷幔内的萧云渊还没断气。 数月前, 太子奉旨下江南查江南巡抚贪污赈灾银一案。 而到了江南后, 萧太子仅用数日便找到了江南巡抚贪污受贿的证据, 可江南巡抚清毁证据的速度比他们要快上一步, 萧太子一击不成, 只能寻找下个击溃江南巡抚机会。 不料某日夜里, 萧太子入睡后却再也没醒来过。 萧云渊暗卫之首卫云敬察觉到了不对,便立刻召集其余暗卫,带着太子金印、文书和太子的身体连夜离开江南巡抚之府,潜入他们在江南邺山深处可供紧急时刻藏身的暗楼内。 萧太子昏迷的蹊跷,卫云敬也不知太子是何时遭的毒手,起初他们以为太子是中了毒,还连夜去了边境将太子故友万笑生万神医请回,为萧太子诊治。 可万神医来到竹楼后给萧云渊把脉,却说萧云渊没有中毒,但他也不知萧云渊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眼看时间一日日过去,太子不醒,卫云敬也不敢把太子带回京中,只能守在这里期望太子某一日能够醒来,倘若太子不醒,他们便守到太子断气那一刻而后太子断气,他们这些暗卫便也立刻自刎,誓死追随萧太子。 这几个月来,萧云渊的身体一向是由卫云敬和万神医照料,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搬移太子时,太子毫无动静仿若死去一般的身体,若不是那身体还是温热的,他们还真有种这是太子尸体的错觉。 今日万笑生和卫云敬照例给太子翻弄身体,怕他躺久了不动会生褥疮,可当卫云敬抬起萧云渊的手时,却忽然感觉手里的臂膀动了下。 但卫云敬对此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太子昏迷期间也曾这样动过数次,一开始他以为是太子要醒了,可是后来万神医却和他说,这不过是太子身体本能的抽搐,并不是要醒了。 所以现在卫云敬察觉到萧太子的身体动了,还和万笑生自嘲,苦笑道“万神医,太子又动了。” “我这边也动了。”然而这一次万笑生却也拧起了眉,握着萧云渊另外一只手严肃道。 卫云敬闻言愣了一瞬,继而不敢置信地看向萧太子的面庞,床上那人高鼻深目,俊美无俦,然而面容却天生带着冷厉漠然的疏冷气,宫中钦天监监正看了太子的面相后,曾和皇帝说太子面相孤煞太重,恐会早亡。故而太子如今突然昏迷,卫云敬内心也不是全然一点准备都无。 本以为太子难逃此番大劫,却不想太子眼睫震颤两下后,下一瞬那双眸子竟是睁开了。 卫云敬见到此景还在愣愣发呆,直到萧云渊皱着眉想要起身时他才回过神来,登时大喜过望,当即跪下道“太子” “哇,你可终于醒了”万笑生也欣喜异常,轻轻拍了下萧云渊的肩道,“我都被你的属下拘在这陪了你几个月了,本以为要守到你死呢。” 万笑生话里虽说是暗卫拘着他不让他走,而实际上万笑生自己也是不肯走的,萧云渊是他挚友,别说守在这里几月,就是几年他也会守的。 萧云渊被万笑生和卫云敬扶着缓缓坐起,他看了看周遭的景致,皱眉道“我这是” 他不是因为救宁婼,而被倒下的灯柱浇了一身油,被烧得严重,最后在宁婼怀里断了气吗 元宵节那日,萧云渊在宁婼出门后不久就偷偷跟了上去。 那时他早已不是幼猫身躯,行动敏捷,又因着毛色颇深,在黑夜中根本没人发现得了他。他本想陪着宁婼去太平街街心看看烟花,陪着她过完元宵就离开宁阳侯府,去江南寻找卫云敬和自己的身体。 然而他却没想到,宁婼会遇到危险。 在看到那根灯柱朝宁婼砸去刹那,萧云渊几乎是想也未想地就扑到宁婼身前,生生撞开那盏灯柱。滚烫的灯油浇上来的时候,萧云渊痛得目眦欲裂,可是那一瞬他想的却是还好这些灯油浇到的不是宁婼。 宁婼那细皮嫩肉的身子别说是被烈油浇,就算灯柱上没有灯盏,她光是被砸到恐怕都要在床上休养几月。 幸好宁婼没有受伤。 但他烧伤如此严重,萧云渊也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他没有立刻宁阳侯府去江南寻找自己身体的机会了,或许他的一生,就会结束在今夜,然而萧云渊却没有后悔。 他只是有些可惜,可惜不能再多陪宁婼一段时间了。 不过好在他陪着宁婼过完了元宵,宁婼从除夕到元宵一直都没有落泪,她来年一定会过的舒心顺遂,平安喜乐。 结果萧云渊却没想到,自己闭上眼睛后还能再次睁眼,而且他一睁开眼睛,人就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还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我昏迷了多久”萧云渊抬手握了握拳,他的身体昏迷太久了,现在都没什么力气,声音也因为数月不说话而变得低沉沙哑。 不过虽然他的身体躺在床上几个月没有动弹,但有万笑生在这,想必他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而卫云敬也告诉他“您昏迷了快四个月了,太子。” 和他在宁阳候府里待的日子差不多,萧云渊又问“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过完元宵节啊。”万笑生回答他,“我们昨夜还在吃元宵呢,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万笑生就是这样痞气肆意的性子,萧云渊平时都不在意,今日他更是没心思和万笑生调侃,立马掀被下床,哑声道“收拾东西,我们回京。” “喂你小心你的身体啊”可是萧云渊现在连地都站不稳,刚下床就要摔倒,万笑生赶紧扶住他,焦急道,“你急着回京干嘛反正你失踪的消息早就捂不住了,你现在这样回京摆明了就是给大皇子和三皇子当花肥,不如养好了身体再回去。” 萧云渊揉揉眉心,摇头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萧云渊现在只想赶紧回到京中,去宁阳侯府看看宁婼怎么样了,从万笑生的话来看,今日不过是他在宁阳侯府“死”去的第二日清晨。 他离去的时间还不久,也正是宁婼伤心欲绝的时候。 远在京城的宁婼的确难过不已。 昨夜她抱着宁烨麟狠狠大哭一场,哭到额角一阵阵跳痛,和脚上再也难以忍受痛楚一起涌起,将她淹没,所以宁婼晕了过去,且到第二日正午了还没醒来,发起了高热。 她原本雪白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着干至开裂。 宁烨麟候在床便未曾合眼,照顾了宁婼一整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第 34 章 昨夜在太平街也受了伤的宁妧, 听说已经醒了。 宁烨麟是如何照顾担忧宁婼的,宁阳侯和温氏就是如何疼爱宁妧的,宁阳侯也未曾到兰芷院来看过宁婼一眼。 而昨夜宁阳侯从宁婼这里抢去的大夫也没派上用场, 因为那大夫是兽医,所以后来他只能又派人重新去请了别的大夫来为宁妧诊脉。 大夫来看过后也说宁妧伤的不重,只是被砸到头一时闭气而已。 她头部的伤处也未破皮出血,只是肿了个鼓包, 在家好好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宁阳侯闻言还是不放心, 拉着大夫反复确认, 而在侯府里他另外一个高热中的小女儿他却不闻不问,只因为他听方雨溪说了宁婼伤的不重。 所以不管宁烨麟后头又去请了大夫, 厨房里烧着难闻的药汤,他也觉得宁婼没什么大碍的他这小女儿体虚,三天两头小病不断,没什么奇怪的。 逐雀给宁烨麟换了条盖在宁婼头上降温的冷帕, 见宁婼还是不醒, 便小声哭道“姑娘怎么还在烧啊这都烧了一整夜了” “大夫的药来了吗”宁烨麟问逐雀道,“让陈嬷嬷再去小厨房催一下吧。” 逐雀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说“陈嬷嬷已经去催了。” 宁烨麟木然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 眼里没有什么情绪“逐雀, 你知道昨夜是什么人撞的婼娘吗” “好像是个女子, 比姑娘高一些, 穿的红裙。”逐雀吸了吸鼻子, 仔细回想着昨夜看到的景象, 可是那时她忙着担心宁婼,根本就没怎么看清那女子身形,更何况,“她还戴着面具,所以我和姑娘都没瞧见她的模样。” 宁烨麟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陈嬷嬷从小厨房端着药过来了,逐雀抢在宁烨麟之前接过药碗,对他说“四少爷,您一夜没睡了,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和陈嬷嬷照顾姑娘。” “婼娘这样,我又如何睡得着”宁烨麟自嘲一笑,“药给我吧,我来喂婼娘。” 逐雀见宁烨麟不肯离开,只能将药碗递给他“是。” 宁烨麟虽是个男子,但这些年来宁婼大病小病不断,他常常照顾宁婼所以喂药这种事做起来轻车熟路,他把药汁吹到适宜的温度后,便让逐雀将宁婼小心扶起,靠坐在床上,而后用调羹贴着宁婼的唇,小心地往里头喂药。 但这一次的过程不太顺利,宁婼死死闭紧牙关,喂进去的药大部分都流了出来,好不容易灌进去几口却把人呛到了。不过宁婼咳了两声后,下一瞬却是颤着眼睫睁开了双目,眼睛虚而无神的望向宁烨麟,好半晌眼里才有了些神采。 宁烨麟见宁婼醒来了,强忍着激动,小心地叫了她一声“婼娘” “哥哥”宁婼开口,声音低哑无力。 宁烨麟伸手探了探宁婼的额头,那里还是滚烫的,但好在宁婼终于睁眼了,他连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逐雀扑到她床前,哭道“呜姑娘您都烧了一整夜了” “我在发热吗”宁婼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是她的手也是滚烫的,所以她并摸不出自己的体温的异常,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全身虚软,头晕目眩没有一丝气力。 宁烨麟将她的手拉下,放进被子里,继续给宁婼喂药“是的,你快些喝药,喝完了药就能好起来了。” 宁婼没有说话,顺从地喝完了宁烨麟喂来的药,也没有说一声药苦。 而宁烨麟看着宁婼这乖巧懂事的模样,眼眶却忽觉一阵酸涩,喉间也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一般,叫他难以开口说话。 宁婼一直柔驯地任由宁烨麟和逐雀照顾她,也听他们的话吃了药重新躺下,只是在逐雀劝她闭眼再休息一会时,她才开口问道“芝麻呢” 逐雀没敢应声。 芝麻的尸体还在猫窝里,就放在门口那里。 他们深知芝麻对于宁婼的重要,所以不敢贸然处理芝麻的尸体,可他们也不敢给宁婼看芝麻的尸身,因为芝麻被烈火烧得实在惨不忍睹。 昨天夜里或许还看不清楚,但现在是白日,宁烨麟和逐雀都不敢想象宁婼要是见了芝麻那模样会心疼成什么样子。所以现在他们宁婼提起芝麻,就生怕宁婼来一句她现在想见见芝麻。 宁烨麟说“它在门口,就在猫窝里。” 但宁婼并没提这样的要求,她只是对宁烨麟说“哥哥,你去帮我把芝麻埋了吧,就埋在我的兰芷院里,连着它的小窝一起埋了吧。” 宁烨麟沉默了一瞬,答应宁婼道“好。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事需要哥哥帮你做吗” “没有了。”宁婼说。 她闭上眼睛,把手缩回被子里,翻了个身面向里墙,小声道“我已经没事了哥哥,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可宁烨麟在宁婼转身之前,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 于是霎时间,宁烨麟也红了眼眶,但是他没说什么,只是抬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宁婼的背,然后起身走到门边,去拿躺着芝麻的猫窝。 芝麻在里头被陈嬷嬷用它平日睡觉的小毯裹了起来,所以不仔细看,就仿佛它在里头只是睡着了似的,但宁烨麟抬手去碰它时才能感受到,小猫的尸体都已经僵了。 陈嬷嬷在里头守着宁婼,逐雀就出来和宁烨麟一块处理芝麻的尸身,她蹲在猫窝前,看着那一动不动的一团,又落了眼泪“昨夜真的是芝麻救了姑娘。” 逐雀闭着眼睛,还能看到芝麻浑身是火,烧成一个火团在地上打滚的模样“若不是它即使冲出为姑娘撞开灯柱,姑娘恐怕早就” 宁烨麟闻言静默须臾,拎起猫窝道“以后它还能和婼娘相遇的吧。” 宁烨麟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芝麻或许投胎成为别的猫儿,它和婼娘有缘,或许之后婼娘再养一只新猫,那猫儿就是芝麻的转世。 “一定会的。”逐雀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两人一起将芝麻葬在了兰芷院的一处空泥地处,宁烨麟想起宁婼喜欢丁香色,便让自己院里的仆从去买了一把丁香的种子,就种在埋有芝麻的这片土面上,希望开春之后,这里能长成一片丁香花圃。 宁婼在兰芷院里休养了两日,才真正地不发热了,但人还是没法下床,一是风寒还没好,二是因为伤了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第 35 章 那日宁婼回府时走得太快, 虽然是一瘸一拐的,可众人看到她还能行走,便以为宁婼跌的不严重, 谁知回府后陈嬷嬷替她一检查,却发现宁婼的裙角都被血水浸透了。 她脚踝肿得老高,小腿处还被灯盏碎片划开一道深口,流了许多血, 陈嬷嬷看到时都吓坏了, 也不知这么深的口子日后会不会留疤。 大夫来看过后也说这虽不是伤筋动骨大伤, 可也至少也得卧床休息半月才能下地,若要彻底伤愈, 恐怕得要一个月。 而躺在床上休养的这半个月里,自那日宁婼拜托宁烨麟去埋芝麻之后,她再也没提起过芝麻一句话。 她不提,逐雀也不敢提, 只能小心地伺候宁婼。 宁烨麟元宵过后没几日就得回国子监念书了, 走之前他又来看过宁婼,还给了陈嬷嬷他存下的一些银钱,让陈嬷嬷给宁婼买些她爱吃的东西哄她高兴。 陈嬷嬷都依言照做了, 可不管她给宁婼喂再多再补的东西, 半月下来, 宁婼没把身体养好, 反而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冬日穿着厚衣裳都能看出她瘦得几乎只剩下一身骨头了。 可宁婼虽然没提起芝麻, 但她在能下床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问逐雀“芝麻被埋在哪了” 逐雀闻声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回答宁婼道“就在前头那片空地上,原来那里放着些碎石,四少爷把它们都挪走了。” 宁婼的兰芷院不大,这院里的东西就那么多,哪里被动过是很明显的,所以不用等逐雀带路,宁婼出了卧房后便找到了逐雀所说的,埋有芝麻尸骨的那片土地。 她瘸瘸拐拐地由逐雀搀扶着走到那里,然后小心蹲下望着泥面,眼神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逐雀在一旁给宁婼解释“四少爷在上面撒了些丁香花种子,等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们发芽了。” “嗯,这样也好。”宁婼点着头,伸手轻轻抚了下土地上冰凉的泥土,似乎这样做就能碰到她的芝麻。 逐雀见宁婼情绪似乎平缓安静,便又劝她道“那姑娘咱们先回屋吧您的腿还没好,不能蹲太久。” “好。”宁婼还是听话地答应,只是起身时眼前一黑,晃了两下差点晕倒。 逐雀吓的赶紧抱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宁婼让逐雀放开她,扯唇露出了不像笑的笑容,“我只是起得太快了,头有些晕,我们回屋吧。” “那您小心些走路。”逐雀不太信宁婼的说辞,想晚些时候和陈嬷嬷说一下这件事,看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给宁婼看看。 宁婼回了屋子后没回床,只是无所事事地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发呆,躺椅旁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针线篮,里头还有宁婼给芝麻做到一半,还没做完的银灰色新衣。 她余光瞥见那件新衣,沉默了半晌后忽地对逐雀说“我给芝麻做了好多玩具,它还没来得及玩呢。” 逐雀听到宁婼的话,瞬间就红了眼眶,芝麻去世她也十分难过,然而逐雀明白,她心底的疼根本不急宁婼的十分之一。 “我困了。”宁婼没在这个话题上停顿太久,只是抬手让逐雀扶自己回床上午休。 又过了两日,宁婼才不再继续躺在床上了,像以往那般开始早起去给宁老夫人请安,继续和女先生一起学习。 前几日宁婼去请安时,不知为何都没碰上宁妙和宁妧,但宁婼没心思理会她们两人,或者说现在的她还没从芝麻去世的伤痛中好转过来,所以都看不进也听不见周身的其他事物。 而这日宁婼去世安居请安时,宁妙和宁妧恰好都是在的。 宁妙见宁婼一瘸一拐的从门外进来,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看婼娘你这腿还没好吧,能来给祖母请安了吗” 那日元宵节宁婼和宁妧都出了事,宁老夫人是知道的,她听说是宁婼不知被什么人撞了下,她撞上了彩旗架,彩旗架倒了才压住的宁妧,好在两人受的伤都不是很严重。 宁妧休息了三日后便继续来给她请安了,反倒是宁婼又说是病重,不知何时才能过来。 可不是说两个人伤得都不厉害吗宁老夫人觉着奇怪,差人去问,才知道宁婼是因为豢养的小猫去世了,过于悲痛这才一病不起。 老夫人闻言心里当时就有些不太高兴虽说她对宁婼这个孙女要求不高,可为了一只小宠物竟然伤心到这样的地步,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怎么说她也是侯府的嫡女啊,怎么比宁妠那个庶女还要上不得台面呢 但是当宁婼出现在她面前后,宁老夫人看见宁婼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病弱模样也吓了一跳,继而她又想起宁婼自小被齐婉彤虐待,宁煜汀这个父亲也不待见她,她养只小猫寄托情思,现在小猫去世,她如此伤心也是情有可原,宁老夫人心里对宁婼的可怜便压过了微愠。 现在听宁妙说着宁婼的坏话也没被她上眼药,宁老夫人侧眸扫了宁妙一眼,宁妙便讪讪地闭上了嘴,宁老夫人训她道“有功夫在这嚼自家姐妹的舌根,不如去好好学学规矩,你进辅国公府虽然只是做二媳妇,可还是要懂事的,怎么还像以前那般” 宁老夫人不提辅国公府还好,一提宁妙就气得睁大了眼睛,但她并未当场发作,应了老夫人一声就不说话了。 宁婼没注意宁妙的不对劲,她被宁老夫人拉到跟前问话“婼娘,你还在为你那猫儿伤心吗” “没有了,祖母。”宁婼扯唇笑了笑,回答宁老夫人道。 她确实不怎么伤心了,她只是还不习惯没有芝麻陪伴的日子,也不知道没有芝麻以后,她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无忧的生活。 宁老夫人看着宁婼苍白还带着病气的面容,叹气道“天底下猫儿那么多,你再养一只不就行了” 宁婼也不和宁老夫人解释芝麻对她意义,只是道“我知道的,祖母。” “行,那就回去好好养着吧。”宁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继而对宁妙和宁妧说,“妙娘你也回去吧,妧娘留下,祖母有些话想和你说。” 宁妙和宁婼闻言便都起身,和宁老夫人告别后离开世安居,各自回各自的院里。 不过平日里宁妙和她就算同一时间离开,大家也都不会找对方搭话,更何况今日宁妙一来就在老夫人面前那样说宁婼。 但不知为何,宁妙走到一半,在还没出世安居时足尖忽地一转,朝宁婼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第 36 章 “七妹妹。”宁妙开口叫住宁婼。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还是向来厌恶二房人的宁妙,宁婼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问宁妙“六姐, 你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空吗”宁妙对她笑了笑,说,“我想问你些事。” 方才宁妙说她身体不好,现在宁婼就刚好用她说过的话来宁妙, 假意咳了两声后轻声道“我的脚还未好全, 不能久站, 一会我还得回兰芷院喝药,六姐姐有什么就赶紧说吧。” 宁婼这席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了, 换做平常宁妙定然会勃然大怒,继而拂袖而去,可今日真是邪门了,宁妙脾性格外的好, 她也没管宁婼说话的语气如何, 而是接着问宁婼道“不知七妹妹那日在太平街摔倒之前,可曾见过什么不该见的画面” 宁婼没弄懂宁妙到底想问什么,蹙眉道“什么该不该见的” 宁妙盯着宁婼看了片刻, 见她脸上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不免有些心烦, 随意拿了个借口敷衍宁婼“就是推你那人。” 宁婼回她“没有。” “那我就没什么要问的了。”宁妙顿时就变了个脸色, 又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七妹妹快些回去躺着吧。” 她和自己变脸, 宁婼也和她变脸,虽然宁婼从头至尾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可是这会儿她连明面上的和谐都不想再装,直接转身就背对宁妙离去。 逐雀见宁婼走得有些快,赶紧追上去扶住她道“姑娘,您走慢些,小心腿呀。” 宁婼闻言步子是慢下来了,可是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等到了兰芷院院门时,她才蓦地停下,和逐雀说“以前芝麻是会在这里等我回来的。” 逐雀担忧地望着宁婼“姑娘” “大白好久没回来了对吧”宁婼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话,“有时候我好希望芝麻也是像大白那样,只是性子野些,待不住深宅大院,所以常常喜欢出门玩,但是偶尔还是会回来看看。” 宁婼问逐雀“芝麻一向不喜欢出门的,可是那日它为什么要跟着我一块出门呢或者那日我带上它出门就好了。” 回到兰芷院后,宁婼将芝麻的玩具,衣物,甚至是喝水吃饭用的食碗都收好装进了一个箱子里,连着那件没有做好的银灰色小衣。 逐雀看到宁婼这么做却是松了口气她怕宁婼看到这些东西就想起芝麻,然后日复一日的伤心。 她更怕宁婼老是憋在兰芷院里会憋出什么毛病来,和陈嬷嬷商议之后就问宁婼想不想出门散散心。 宁婼听见她们两人这样问自己时愣了下,犹豫道“可是我的腿还没好。” “可以坐马车或是小轿呀。”陈嬷嬷笑道,“难道咱们会让姑娘的腿脚累着了。” 宁婼闻言也有些心动,她自己再这样压抑下去,肯定是会出事的,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难过,她将芝麻的东西全部装起来也是因为如此。 如果能出门散散心,或许她的心情会好转一些。 宁婼犹豫是因为不想花太多钱“但那样的话,又要花些钱了。” 她这穷酸的兰芷院,只能在侯府集体出门时蹭蹭马车轿子坐,倘若她自己出门要雇一辆马车和轿子的话,那也太奢侈了些。 陈嬷嬷和逐雀听见宁婼小声的话心里更是难过,觉得自己就算拿出存了许久的工钱也要让宁婼出门看看风景,所以陈嬷嬷不容置喙道“最近刚刚开春,好些人出门踏青,租车的价钱又不贵,况且只是这么一次,姑娘您就出门转转吧。” “好。”宁婼难得露了个笑脸,开玩笑道,“钱不够的话,我就去找哥哥要钱。” “就是呀。”逐雀见宁婼终于肯笑了,自己也高兴道,“难不成四少爷还会不管姑娘吗” “嗯,那我们就今日出去转转吧。”宁婼今日没什么事做,恰好今个天气不错,春阳融融的,她就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出门正好,“可是我们去哪啊” 逐雀想了一会,和宁婼说“我听说京城外有座山叫青岩山,那里山腰上有处桃花林,就是不知道那些桃花现在开了没有,姑娘,不如我们就去那看看吧” 宁婼没什么意见,反正她出门也是为了散心抒郁,闻言点头答应道“好,就去青岩山吧。” 逐雀这边得了宁婼的首肯,她便马上着手去准备这件事,而陈嬷嬷则是出门雇马车去了。 原先宁婼意见好几日没怎么打扮了,穿得也都是些素色的衣裳,像是在悼念芝麻一般,今日想着要出门,又被逐雀好言蜜语哄了几句,就穿了件海棠红的对襟立领衣,里头则是穿了雪色的长裙,刚刚可以没过脚踝,这样宁婼走起路来就算还有些瘸拐也不是很醒目。 说起来,这身衣裳还是宁婼去年唯一一件新做的衣裳,去年做好后也只穿了一次,今年新做的衣裳还没送来,所以逐雀便翻出这身衣裳给宁婼穿,海棠红颜色抚媚娇艳,宁婼穿着它,倒是被衬得气色好些几分。 至于发饰,宁婼本想随便带两个银簪就够了,但逐雀却拿出了许氏送她的那套粉玉头面,硬要宁婼戴上,说是刚好陪这身海棠红。 宁婼拗不过逐雀,只得听她的话,只穿好衣裳后宁婼有些不习惯,摸着袖子和逐雀笑道“好久没穿这样艳的衣裳了。” 逐雀现在看着宁婼脸上的笑却有些难过“这身衣裳是去年量着姑娘腰身做的,穿起来刚好,没想到今年穿都有些空了” 宁婼现在的年纪正是长身量的时候,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年初做的衣裳年尾就穿不下了,哪有人像宁婼这样,穿着去年合身的衣裳,到今年却空松了不少的。 而宁婼去年跌入水中大病一场就清减不少,养了芝麻以后连小病都少了,还养出些颊肉,可是元宵那场灾祸过后,宁婼却不知瘦了多少。 宁婼听着逐雀闷闷不乐的话语,安慰她道“入了夏会长起来的。” “是的,姑娘。”逐雀本来是安慰宁婼的,不想到头来还被宁婼安慰了两句。 不过她嘴上应着宁婼的话,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宁婼会苦夏,她到了夏季只会越发清瘦,只有春秋这两个不热不冷的季节不生病好好养着才能长点肉。 今年春初宁婼心情不好,想来也不能养好身子,逐雀只希望她不要再瘦下去就谢天谢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第 37 章 一个时辰后, 陈嬷嬷雇来的马车候在宁阳侯府门口,等待着宁婼出门。 但宁婼由逐雀扶着出去时,碰上了也要出门的宁阳侯。 以往宁阳侯这个时间是不在家里的, 所以宁婼见到他时都怔了下,而宁阳侯看见打扮难得明艳的宁婼也愣了下,上前有些僵硬地和宁婼打招呼说“婼娘这是要出门去吗” “是的。”宁阳侯问什么,宁婼就答什么, 绝不多说其他的字。 许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宁婼说话, 宁阳侯顿了片刻, 这才找到另外的话题“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是不是腿好些了” “还未好全。”宁婼这次说的话也很简短, 不过说完她又补了句,“所以要出门就雇了辆马车。” “那是该雇辆马车,腿还没好就少走些路吧。”宁阳侯点点头,最后实在不知道和宁婼说些什么了, 就掏出腰间的钱袋, 给宁婼手里放了十两银子,“既然要出门,你看到什么喜欢的吃的就买下的, 你好像瘦了些。” “多谢父亲。”宁婼正是缺钱的时候, 十两银子虽然不多, 但只要她不去什么大酒楼, 已经足够她吃顿好的了, 还能付足今日的马车费用。 不过连宁阳侯都看得出宁婼的消瘦, 可见元宵那场大病对宁婼的伤害真的很深。 好在宁婼终于熬了过来。 因为是她单独出门,所以没那么多规矩,宁婼就让逐雀也上了马车和她一块坐着。 但宁婼虽然答应了要出门,可是离开宁阳侯府后瞧着也没什么精神,一路上都是逐雀撩着车帘给宁婼讲街上有哪些趣事,问宁婼想不想吃什么肉串或是点心,宁婼也都是摇头说不吃。 “姑娘,你好歹买些呀。”逐雀没辙,只能劝宁婼说,“等离开内城,上了官道,你就是想吃也买不到了。” 宁婼闻言笑道“难道我们要去的青岩山山脚,就没有落脚的客栈吗到了那应有吃的吧。” 逐雀道“有是有” “那就去那再吃吧。”宁婼说,“我早饭吃的有些多,现在没什么胃口。” 逐雀小声嘀咕道“您早饭就喝了一碗粥” 宁婼笑了一声,假装没听见逐雀的话。 不过离开内城之后,周围便没了嘈杂的吆喝和叫卖声,路上也没几辆马车,只有周围葳蕤的葱木和清脆的鸟鸣,宁婼撩起车帘,闭目轻嗅着这一份静谧,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而她在闭目的时候,宁婼并没有发现一辆黑色的马车与她的马车擦过,更不知道那辆马车和她擦肩而过后,忽地又转了个头,跟上她的马车,最后在进入青岩山的官道上忽然加速,朝她撞了过来。 那黑色的马车刚硬坚固,和宁婼花低价凭租的小马车根本没得比,虽然这一撞并严重,宁婼只感觉身体晃了两下,她扶住车沿就坐稳了,但是她们的马车还是停了下来因为马车坏了。 宁婼马车的车轴直接断了,而在这远离内城的山脚地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替换的车轴。 “哎呀,你们是怎么驾的马车”逐雀好不容易哄得宁婼出门一趟,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倒霉事,立刻骂骂咧咧地下了马车,去找撞上她们马车的车夫理论,“这官道这么宽,你们从旁边走不就好了吗怎么就撞上我们了” 逐雀气得不行,就差没直接上手揪马车的领子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啊” “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的马儿怎么了,它突然发狂不受控制,这才撞上了你们的马车,真是不好意思啊。”被逐雀连骂几句的车夫腆着脸连连道歉,认错十分诚恳。 然而他嘴上说着不是故意的,心里却忍不住道没错,还真是故意的撞的。 不过不是他想故意的,是他主子要他这么干的。 这马夫不是别人,正是乔装过的卫云敬,卫云敬今日原本是要载着萧云渊去他在京中私宅休养身体,先把身体恢复好,然后再回皇宫去的。 本来他和万笑生都一致希望萧云渊能够留在江南,不用大费周章地来到京中养伤,还要冒可能被大皇子三皇子发现的风险。 可萧云渊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几个月,对京城异常思念,说什么也要回京。 卫云敬身为暗卫之首,必须听萧云渊的命令,而万笑生又劝不住萧云渊,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回京。 为了防止回京的阵势太大会让人察觉异样,他们都是分开回京,卫云敬带着萧云渊先行,乔装打扮成贵公子坐车出游的模样,虽然明面上这里只有他一个马夫和车内的萧云渊两个人。 可是在暗处,还有许多暗卫离他们很近,在暗中保护着萧云渊。不过他们回了京城后并不打算先进内城,而是要在城外的私宅养身,所以路上倒也没出什么状况。 去私宅的路途一开始是很顺利的,直到他们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那马上上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做丫鬟打扮,另外一个应该就是丫鬟的主子,是个好看的姑娘,她微微探出车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面庞如雪一般腻白,晃得卫云敬都愣了下神。 结果卫云敬没想到,这姑娘似乎也晃了他家萧太子的神。 一向不近女色的萧太子见了这姑娘后忽地开口“调头,追上那辆马车。” “啊”卫云敬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知萧太子却皱眉叱他“你啊什么啊,赶紧追啊。” 卫云敬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呆呆愣愣服从萧云渊的话,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那辆马车身后。 卫云敬这辈子追过十恶不赦的打刀,跟踪过大皇子的暗桩,但是追着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干。 偏偏萧云渊还要他干更过分事“撞上去。” 这下卫云敬真的觉得他耳朵有问题了,不敢置信地问了萧云渊一遍“太子” 结果萧太子又告诉他“不行。” 卫云敬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不然他会以为他家太子昏迷太久,已经渐渐失去了人性。 然而卫云敬没想到的是,萧太子下一刻又吩咐他“她的马车看着不是很牢固,别把里头的人撞伤了,你用个暗器,打断那辆马车的车轴,然后轻轻撞一下就行了。” 卫云敬“” 他是不是该夸一下他家萧太子还懂得收敛,怕伤了马车里的姑娘呢 但卫云敬又不能不听萧云渊的话,只能照做。 而照做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在这里被人指着鼻子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第 38 章 卫云敬这还是第一次被除了萧太子以外的人这么凶。 然而他不能还嘴, 还得赔笑道“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逐雀也明白这马夫可能不是故意的, 毕竟哪有人这么无聊,放着宽阔的大陆不走非要来撞别人家的马车,毕竟把别人家马车撞坏了说不定还得赔钱,说不定真是马儿突然发狂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而且逐雀深知她和宁婼两个女子出门, 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她方才凶马夫的那么两句, 只是因为她不能一昧的怯让,否则就会让人觉得她们是好欺负的, 撞了她们的马车什么也不管就走了。 逐雀正想着如何商议后续的解决办法,这边就听卫云敬道“不知姑娘你是要去何处我们撞坏了你们的马车,或许可以送送你们。还有这马车修缮的费用我们也会赔偿的。” 这些话就不是萧云渊吩咐卫云敬说的了,但萧云渊不说, 卫云敬难道还能不懂吗他家萧太子要不是打着这个主意, 为什么会做这样无聊的事 而卫云敬这话也恰好问到了逐雀担忧的地方她们马车的车轴坏了,所以这马车必然是没法坐了,马夫倒是可以骑马回去拿维修的工具, 可是她和宁婼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 现在对方主动提出解决办法, 那就再好不过了。 逐雀说“我们是要去青岩山山腰的桃花林赏花, 不知你们顺不顺路, 如果顺路的话, 你把我们送到青岩山山脚歇息的客栈就行了。” “顺路,怎么会不顺路呢”卫云敬连忙睁眼说瞎话道,“正巧,我们家公子也是要去那赏花的。” “真的吗”逐雀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巧的事。 卫云敬身为暗卫统领,对付一个逐雀还不容易况且他们赶路进京,也是做过一番乔装的,此刻的卫云敬外表瞧着就是个憨厚老实的马夫,他立马开始诓人“这条官道是通往青岩山最近最宽敞的路,如果不是要去青岩山的人,一般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这话倒是不假,官道比小路要安全许多,也正是因为如此,逐雀才让马夫走的这条路。 但逐雀还是有些不放心,况且听卫云敬所言,那马车里坐着的是另外一位男子,虽说她们先走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可是孤男寡女共乘一车有关她家姑娘的清誉,所以逐雀还是要去问问宁婼,她道“我去问问我家姑娘的意思。” 卫云敬点头笑道“诶好。” 随后逐雀便折回她们的马车那,掀开车窗帘和里头的人说着话。 而这时,玄色的马车内也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卫云敬。” 卫云敬闻声赶紧凑到车门帘处“主子” 萧云渊夸他道“做的不错。” 要知道,平日萧太子鲜少夸赞下属,所以卫云敬听见萧云渊夸他时还真是有些意外,心里咋舌不已他家主子这么多年不近女色,莫非这一次是真的开窍了 不过萧太子不认真还好,要是真上了心,那卫云敬就有些担心萧太子“故意撞车邀佳人同乘”此计能不能成了,毕竟当朝有些女子过于在乎名声,极重男女之大防,宁愿在此处一直等着马夫回去拿来修缮工具,修好马车再离开。 所以卫云敬忍不住问萧云渊道“太子,您说那位姑娘会答应和您共坐一辆马车吗” 萧云渊笃定道“会的。” 卫云敬听见太子如此肯定的回答,还有些诧异,不过他转念一想,他们的马车宽敞舒适,比那位姑娘的小破车强了不知多少,他又一副憨厚老实的可信模样,最重要的是他家太子俊美无俦,京中多少女子痴恋太子,可惜太子坐在车中并未下来,否则那姑娘见了定然也会上车的。 而后萧云渊还道“就算她不愿意也无事,我也可以在这里陪她一起等。” “也是。”卫云敬道。 他家太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寻个这这位姑娘说话的机会,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顺路,送这位姑娘去青岩山和在这里陪她等车,左右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时,逐雀也扶着马车里头的女子下车了。 此处乃寂静山路,周围都是青青郁色,那位姑娘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裳出现在这深翠之中,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只可惜她唇色有些苍白,扶着婢女胳膊的手指纤细无比,手腕更是细得仿佛一折便断,看上去似乎身子不大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似乎是腿上有伤。 但是她的容貌却未曾被这份病气所损,眉似远黛,肤如凝脂,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净澈若雪,瞧着楚楚动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不过卫云敬和萧云渊都是习武之人,那姑娘和婢女低声的交谈旁人或许听不见,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清晰无比的。 “姑娘,您真的要和他共乘一车吗”小婢女语带担忧,为主子操心不已,“他是位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对您的名声恐怕” “可是若不和同乘一车,我们岂不是要在这等马车修好才能离开这一去一回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我们两人等在官道上也不安全。”车子女子声音温软柔和,前头几句话倒是句句在理,主次分得很清,谁料她最后来了一句,“那车里只有一个男人罢了,又不是十个。况且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只是同乘一车而已,难道这都能没了清白吗” 卫云敬“” 萧云渊“” 行,萧云渊这下无比确认,这就是他熟悉的那个宁婼。 况且一个男人怎么了一个男人也是男人,她难不成还想和十个男人共乘一车吗 别看萧云渊方才回答卫云敬回答的如此果断,实际上他心里也有些迟疑,毕竟宁婼对他“上下其手”时他只是只猫儿,小宠可以不忌讳公母之分,换做了人呢 结果这下好了,宁婼不忌讳这些肯上他的车,萧云渊自己却又生起闷气来了。 而听着宁婼的话觉得无语又无奈的不止萧云渊和卫云敬,逐雀也很无言,可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宁婼,宁婼的腿上还有伤呢,要是路上耽搁出了什么问题,那还不如上这位男子的车呢毕竟正如宁婼所说,反正里面只有一个男子,看着这马夫的样子和他们道歉诚恳的态度,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宁婼由逐雀小心搀扶着走到萧云渊的马车面前,朝卫云敬淡淡一笑,得体又大方道“打扰二位了。” “姑娘客气了,是我们先撞坏姑娘您的马车的。”宁婼越是走近,卫云敬越是发现这位姑娘纤弱清瘦,若不是刚刚自己亲耳听见了那些话,卫云敬还真不敢相信这宁婼能说出那样“豪放”的语句,“我看姑娘您腿上似乎有伤,赶紧先上马车吧。” “好。”宁婼点点头。 然而上车时她们越遇到了另外的困难马车太高了。 萧云渊的马车不是普通的马车,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实际内藏很多玄机,这也是为了萧云渊的安全考虑所设计的马车,只是这马车在制作的途中并未考虑过方便女子上车,所以这马车的台板就有些高了。 当然女子上其他的马车,也有这样情况存在,所以一般都会用个马凳来帮助她们上车,而萧云渊的这条马车也配有马凳,只不过马凳被放在车里头了。 卫云敬见以宁婼的身形要想爬上这马车有些困难,还在想要他是开口请太子屈尊降贵递一下马凳出来,还是他进去为宁婼拿马凳,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就见车帘里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而那手上正拎着可供垫脚的小凳毫无疑问,这是萧太子的手。 “多谢这位公子。”逐雀见状便接过马凳和萧云渊道谢,扶着宁婼上车,“姑娘您小心些。” 萧云渊想着一会宁婼就会进来和他共乘一车,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不客气。” 他终于又能见到宁婼了。 也不知道宁婼这段日子过的怎么样,元宵他的突然离去对宁婼来说打击一定不小吧 萧云渊胸中藏有千言万语,等待宁婼进车的短短片刻在他看来也是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而他混乱繁杂的思绪,在宁婼掀开车帘出现在他眼前的一瞬,悉数都静默了下来。 她瘦了好多。 萧云渊怔怔地望着宁婼,脑海只剩下这一句话和说不口的心疼。 他虽然早知道宁婼会伤心难过,甚至可能还会因为悲痛过度而大病一场,但是他没想到宁婼居然会瘦到这样的地步,他和宁婼相处那么多日子以来,就没见宁婼这般模样孱弱过。 他想问宁婼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在想着她的猫儿芝麻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宁婼说,然而对于宁婼来说,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初见的陌生男人,甚至这个陌生男人还撞坏了她的马车,所以萧云渊只能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内,和宁婼静默相对。 嗯,他们中间坐着个逐雀。 萧云渊的马车里头继位宽敞,车内三边都有座位,车中央还有一个磁面小桌,上面有着磁底的茶具和盘子,小盘里还装有几块点心。萧云渊坐在右边窗的位置上,所以宁婼进来后就坐到了他对面,而宁婼则坐到了中间去。 即使萧云渊不断告诉自己,逐雀这样坐是应该的,可以避嫌保护宁婼的清誉,宁婼这样坐也没什么不好,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宁婼的样子 然而给自己找了个无数个借口后,萧云渊还是烦这逐雀到底怎样做到,不管他是猫儿还是人时,都能夹在他和宁婼中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第 39 章 马车里, 三个人相顾无言。 萧云渊觉得,他是男人,如果这种时候他先开口, 会显得他过于孟浪,好像是在觊觎宁婼的美色,但是宁婼长得平平无奇,并不足以让他觊觎, 所以他不能先开口。 宁婼觉得, 屋里这男人气宇不凡, 举止合宜,但又有些沉默疏离, 小说中,一般这样的男人身世并不简单,在不清楚这人底细之前,为了避免徒生事端, 她最好不要开口。 逐雀觉得, 她是下人,一个下人跟着主子一起上马车坐着已经是逾越了,宁婼对她好, 但是她不能恃宠生娇, 在主子说话之前, 她是不能说话的, 所以逐雀也不打算开口。 而唯一在马车外头驭马的卫云敬虽然没在里面, 但他一直高竖着耳朵在听马车里的动静, 可叫卫云敬纳闷的是,萧太子费了这么大般周折就是为了让这位姑娘上他的马车,然而现在人家姑娘上车了,萧太子怎么一言不发呢他们总不可能在里头讲悄悄话不让他听吧 眼看到青岩山的路都快走了一半了,萧云渊终于坐不住了,寻思了一会,决定以卫云敬干的坏事为话头,开口道“这位姑娘,在下的马夫不小心撞坏了你们的马车,抱歉。” “没关系。”宁婼本来也没有生气,刚出事那会卫云敬就态度诚恳地反复和逐雀道了歉,现在马车的主人又再次道歉了,宁婼弯唇朝对面的男子和善地笑了笑,“我们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卫云敬好不容易听到他们说话了,结果说的却是萧太子让他背黑锅的话,卫云敬觉得他们还不如不说呢。 不过万事开头难,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后台再聊其他也就变得容易许多了。 “我在青岩山有处私宅,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打算去私宅静养。”萧云渊先交代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好让宁婼放心,随后再装作漫不经心的闲聊模样地问宁婼,“我见姑娘似乎是从京城的官道处来的,不知姑娘去青岩山是去做什么的” 宁婼没想到这男子看着虽然气质冷漠,但内里似乎并不是这样,然而这样也好,若是他们这一路到青岩山时都无人开口说话,那场面一定很尴尬,便告诉他说“听闻青岩山山腰处有座桃花林,我们今日便是想去那赏花的。” “青岩山山腰的确有片桃花林。”萧云渊沉吟了会,和宁婼道,“不过我许久未回京城,不知那片桃花林此时是否正值花期。” 宁婼也不清楚,她都是听逐雀说的“我是听我婢女说的,应该正是花期吧” 逐雀见宁婼提起自己,就赶紧接话道“这片桃花林我娘常常过来,她和我说往年就是这个时季开的。” “那便好,若是桃花开了,我也可以去看看那些花。”萧云渊也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淡笑,“对了” 末了,萧云渊顿了顿话音,他垂在磁桌下的手紧张地握成拳,面上是强装的镇定,问宁婼道“在下姓江,名云渊,和姑娘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江是元后,也就是萧云渊生母的姓,毕竟“萧”是国姓,除了皇家以外再无其他人可姓。萧云渊知道宁婼不喜麻烦的性子,倘若他将自己真名告诉宁婼,宁婼定会与他划清界限,所以只得以此作假名和宁婼相处。 不过一个姓名,宁婼没什么可隐瞒的,坦诚和萧云渊道“我姓宁,单名一个婼字。” “宁婼”萧云渊将这个名字从舌尖唤出时,心跳竟有一瞬的停顿。 他对于宁婼的名字早已烂熟于心,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正出宁婼的名字,因为在卫云敬、万笑生,或者说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眼里包括宁婼,他们这才是第一次相遇。 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变成过一只小黑猫,在宁婼的兰芷院里生活的一段时间。 殊不知,宁婼也在心里将萧云渊告诉她的名字江云渊三个字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 她回忆了一遍妧后传书中的剧情,发现没有一个人物与江云渊重名,可是他这样一名品貌非凡的男子,怎么也不像是无名之辈啊。而她听着萧云渊复念了遍自己的名字,还以为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何写,便给他解释道“是安宁的宁,若从女字的婼。” 萧云渊朝她勾起唇角,声音低沉道“我记住了。” 而宁婼望着萧云渊看向她的双目,一时间也有些微怔,因为她总觉萧云渊望着她的眸光,似乎有些熟悉。 可是不等宁婼多想,马车就停住了,卫云敬来为他们掀起车帘,说道“少爷,宁姑娘,咱们已经到青岩山山脚的客栈了。” “已经到了吗”宁婼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便和萧云渊道谢说,“那我们便走了,不打扰江公子您了。” 说完,宁婼就朝逐雀伸出手,想与她一块下马车。 但萧云渊很快喊住她“宁姑娘请留步” 宁婼看向萧云渊,只见他敲了敲磁桌的某处,打开一各抽屉后从中取出张百两银票,递给她道“我撞坏你的马车,这张银票,就当做诶姑娘的赔礼吧。” “那马车是我租的,修缮马车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公子还是将银票拿回去吧。”宁婼见萧云渊竟然拿出这么多的银两,吓了一跳,连忙婉拒道,“若公子实在过意不去,只需给付五两便可。” 结果宁婼说完这话后,却见面前的男子皱起眉头,疑声道“你的马车是租的” 宁婼没有多想,点点头道“是的。” 不是每户人家都有闲钱买得起马车,宁阳侯府虽然有马车,但是宁婼却没用,因为她如果要借用府内马车的话,得需向府内的总管说明,她在府中一向不受奴仆尊重,虽能借到马车,可中途不知要受多少冷眼,所以宁婼直接租了外头的马车。 宁婼虽然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萧云渊,不过京中姓宁的人家不少,也很少有人知道宁阳侯府有个嫡七小姐叫宁婼,萧云渊还是刚从外头回京的,所以宁婼不用担心她这样说会辱了宁阳侯府的名声。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萧云渊的确是刚从外头回京,可是宁婼那边的情况,他是不说知根知底,却也了解不少。他这时也已经从见到宁婼的激动情绪中平复过来了,也想起了见到宁婼时的一些不对之处他是从车帘里看到宁婼熟悉的面庞,才发现那车里坐的是宁婼,而让卫云敬追上去的。若是宁婼没有掀起车帘,他也没有恰好看见宁婼,他便会与宁婼擦肩而过。 假如宁婼一开始坐的宁阳侯府的马车,他不会认不出宁阳侯府的马车的,定然会早早就让卫云敬去查探马车里坐的是谁,他们便没有错过的机会。 宁阳侯府竟然敢这样苛待宁婼,连出门用的马车都需她用自己的私钱去凭租。 但萧云渊也明白,如此宁婼不会接受他的钱,他要是强行塞给宁婼,宁婼反而会生疑,迟早一日他会为宁婼讨回公道。 于是萧云渊压着心里对宁阳侯府的愠怒,和宁婼温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让老卫直接送你们到青岩山山腰吧。” 卫云敬也知道自家主子不太好开口,便力劝宁婼说“是啊,姑娘,我方才见你的腿似乎有伤,我们撞坏了你的马车,不如我们就再送你一程,送你到桃花林吧。” 宁婼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的脚能不能从山脚走到山腰,再走回来还真不好说,所以她点头道“那便多江公子了。” 萧云渊道“宁姑娘客气了。” 从山脚到山腰用不了多少时间,可他们到达青岩山山腰时,却发现那片桃花林才生了花苞,还没花开,开花约还得等上十日左右。 逐雀蹙眉,泄气道“怎么会这样呢” 宁婼也有些怔怔,眸光黯道“大概是今年年过的早了,冬寒还尚未离去。” 何止,大概在她家姑娘心里,这是最叫她内心寒寂的一个新年吧。逐雀一见宁婼这模样,就知道宁婼肯定是又想起了芝麻。 她正想开口劝慰宁婼几句,宁婼却已调整好了神情,对萧云渊说“既然桃花还未开,那便请江公子将我和婢女逐雀送到山脚客栈吧,我们在那等马夫来接便好。” “好。”萧云渊答应她道。 等到了青岩山山脚后,萧云渊哪怕再不甘愿,再如何不舍,这会儿也是真的必须得与宁婼分开了。 只是与宁婼彻底分开之前,萧云渊望着她的背影,最终忍不住又叫住她“宁姑娘” 宁婼回头,见萧云渊依旧坐在马车里未曾下来,只是遥遥地和她说“我就住在青岩山附近,不知等山腰的桃花开时,我能否有幸邀请姑娘一同来此地赏花” 理智上,宁婼告诉自己她不该与江云渊这个身份暂时不明的男人接触,可她回望着男人看向她的眼眸,不知为何心底蓦地一软,答应道“好。” 宁婼不方便给萧云渊留下自己的地址,只与他相约,十日后就在青岩山山脚的客栈相聚。 待宁婼走远后,卫云敬终于忍不住了,问萧云渊道“太子,您何时在青岩山这边有私宅的” “马上就有了。”萧云渊淡然地回答他,“你让人赶紧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人要卖私宅,有的话就买下,没有也想想办法买下。” “那万大夫还在京城外金川镇那的私宅等您呢” “让他过来啊,你和他说那边离京城近,不安全。” “行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第 40 章 宁婼和逐雀在青岩山山脚的客栈待了一个时辰左右, 马夫就来接她们了。 因为马车只是车轴坏了,修缮也用不了多少钱, 所以对宁婼来说倒也不算额外的巨款支出, 爽快地付了钱后就和逐雀上了马车。 而回去的路上, 逐雀不时就看向宁婼, 又在宁婼看向她之前飞速将头转回, 捂着唇偷笑两下。 如此重复数次之后, 宁婼终于忍不住问她了“逐雀你在笑什么” 逐雀咳了两声, 坐直身体后表情狡黠道“奴婢没有笑啊,姑娘。” “我都看见你在偷笑了。”宁婼抿抿唇角,佯装严肃道,“快从实招来,你到底在笑什么吧。” 逐雀这才道,“好吧好吧, 我承认了。奴婢是在笑你呀, 姑娘。” “笑我”宁婼闻言面露疑惑, 指指自己道。 逐雀点点头道“是啊,我在笑姑娘有心事了。”她见宁婼在听完她的话后还是满脸不解的困惑, 就直白道,“姑娘在来青岩山的路上, 可是掀着车帘一路欣赏沿途的景色,可为什么在回去的路上, 却不再看向马车外了呢” 宁婼为自己想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沿途的风景我都已经看过了呀。” 然而逐雀却摇了摇头说“那为什么姑娘会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呢” 了解宁婼的还是逐雀, 逐雀话音一落, 宁婼便立刻松口了自己的交握的双手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证。 逐雀看着宁婼如此又掩唇笑了两下,这才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宁婼“姑娘是不是在想方才遇到的那位江公子” 宁婼被点破心事后愣了愣,不过倒也没有否认逐雀的话,只是杵着下巴轻轻叹了口气。 逐雀又问宁婼“姑娘想他就想他呗,为何叹气呢” “你这话说的有些歧义呀,我是在想他,可此想非彼想。”宁婼柳眉挑了挑,纠正逐雀话里的错误,“好像我是什么登徒浪子似的。” “好好好,是奴婢说错了。”逐雀赶忙认错,“不过姑娘为什么叹气呢我看那位江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出手又如此阔绰,不知是哪个江家的公子。” 京中有不少江姓的富商或是官宦人家,当今皇后和元后,不就都出自于金陵江家吗逐雀觉得她家姑娘马上就及笄了,而及笄之后便可以开始议亲了,与其让姑娘嫁给个不熟的男子,倒不如让宁婼挑个她喜欢的。 今日宁婼看宁婼在马车上和那位江公子相谈甚欢,而江公子举止得体,并未有任何出格之处,便觉得宁婼或许对那位公子有些兴趣。 可宁婼叹气正是因为如此。 她看那江云渊似乎并不简单,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物不该寂寂无名,就算今日不显,日后肯定也会有大作为,为什么她在原著中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如此只会存在三种情况一是江云渊可能在出名之前就死了;二是江云渊是个徒有其表的登徒子,美名不扬,恶名倒是响当当的;三则是“江云渊”这个名字并非他真名,而是他骗她所用的化名。 身处于这样的时代,自己又是这样一个不受侯府重视的身份,宁婼虽然对自己的婚事已经认命了,但内心深处她又何尝不想能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如果真的可以,她也想找个合自己眼缘,又聊得来的夫婿,这样就算日后她和她的夫婿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也能有相濡以沫的亲情,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便算是圆满了。 宁婼迄今为止,见过的外男屈指可数,而在这些人当中,江云渊是唯一一个她和他聊着天,觉得舒适惬然,仿佛已经认识了许久的男子。 但偏偏江云渊气质斐然,不似凡人,想必身世不会简单,宁婼的那三个猜测之中,若江云渊是早亡之人宁婼倒是不怎么怕,如果是后两者,那她就得好好思忖一下接下来开怎么办了。 所以宁婼对逐雀道“我就怕那位江公子的身份太高,我配不上他。” “怎么会呢”逐雀听着宁婼这样贬低自己,立刻道,“姑娘可是宁阳侯府的嫡出姑娘,就算配予皇子为妃都是使得的,身份怎么会低呢” 若宁阳侯府不是这样一个侯府,逐雀说的话倒也没错,毕竟若非如此,宁妧又怎么能嫁给四皇子做正妃呢况且宁婼虽不是长女,可她上头有个宁阳侯府的嫡长子哥哥宁烨麟,宁烨麟如今又在国子监念书,是个可塑之才,若无意外,日后继承宁阳侯府的人必定是他。 有个侯爷哥哥,她和宁烨麟的生母齐婉彤还是齐顺侯府的嫡女,这样看来,宁婼的身份确实不算差。 然而,这些都只是虚名。 齐顺侯府和齐婉彤断绝关系大部分京中人家都知道,宁阳侯在朝中并无实权,整个侯府外强中干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还好宁阳侯府和辅国公府结了姻亲,再等等看宁烨麟今年春闱成绩如何,能不能参与明年殿试,若是能,又可不可以高中。 倘若宁烨麟高中了,那宁阳侯府姑娘们的身价在京中便与过去不一样了。 逐雀今日回去的路上和宁婼提起那位公子江云渊,语气还颇带调侃之意,说到底她是为了转移宁婼的注意力,让宁婼今日即使没有看到桃花舒缓心情,也不要再为芝麻忧心难过。却不想说着说着提到了宁婼的另外的伤心事,便赶紧闭了嘴不再言语。 不过宁阳侯府的事对于宁婼来说,倒算不上什么伤心事,而逐雀的话也确实让她的全部心神不再都放在逝世的芝麻身上了。 十日听着有些长,实际上过的却很快,转眼便到了宁婼和萧云渊的青岩山共赏桃花的十日之约。 而逐雀见宁婼这段时日神色确实看着好了些,眉间不再萦忧绕郁,在赴约的前一晚,还提醒宁婼道“姑娘,明日咱们可是要出门的,您没忘吧” “当然没忘。”宁婼笑了笑,拆穿逐雀道,“你不是都已经为我挑好了明日要穿的衣物和钗饰了吗” 逐雀嘿嘿笑了两声,承认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的眼睛。” 这十日里,宁阳侯府今年做的新衣已经送到兰芷院里来了,是件藕荷色的衫裙,那颜色刚好合适宁婼穿着它去赏桃花。已经去了国子监念书的宁烨麟还在担心失去了爱猫的妹妹,前日还差人给宁婼送来了一一套粉玉头面,虽然那套头面只有步摇一支,耳坠一对,还有一副璎珞,玉的成色也不如宁烨麟送宁婼那支让她及笄上戴的的紫玉发簪,但宁婼知道,这已经宁烨麟目前能给她买到的最好的首饰了。 于是第二日,她由着逐雀服侍她穿上了新衣,又戴着宁烨麟送她的首饰上了马车,向青岩山而去。 这一路上,宁婼也没有再次掀开车帘看外头的景色,一看便是心里藏着事,有些紧张的模样,但是逐雀今日却是看破不说破她怕她家姑娘面皮薄,要是说破了等见了那位江公子拘谨起来就不好了。 上次宁婼和萧云渊约了再见时是在青岩山山脚的客栈里,所以宁婼让马夫将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后就下了车,青岩山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靠近京城内城,山腰又有桃花林,故而来此地游玩的人倒也不少。 宁婼走进客栈后草草望了一圈,没看到萧云渊的身影,还以为萧云渊是没到时,忽然店小二朝她走来,问她道“请问可是宁婼宁姑娘” “我是。”宁婼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有位江公子在这订了个包间,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请姑娘跟小的来。”店小二满脸堆笑,引着宁婼朝一楼南边的包间走去。 也确实如店小二所说那样,宁婼进入包间后,便一眼瞧见了坐在桌边的萧云渊。 萧云渊一见宁婼来了,眸光便骤然闪烁了下,勾唇笑道“宁姑娘” 可萧云渊虽然态度热切,但是他却未起身相迎,而一般这样的相见,萧云渊作为先到的人,在看见邀约的客人来到时都会起身以表尊敬的。 宁婼虽然有些疑惑,可是萧云渊笑得太过真诚,轮廓分明的脸庞又俊美无俦,让人对他实在生不起恶意,宁婼在心底感慨了句原来自己也是个看脸的人后便也笑了笑,随后迈步向萧云渊走去,和萧云渊问好道“江公子。” 萧云渊见宁婼这次过来,走路瘸拐的现象没有上次那么严重了,便问她道“宁姑娘,好久不见,上次我看你腿伤似乎有伤,行走不便,如今你的腿伤如何了” “多谢江公子,已经好了许多了。”宁婼告诉他,“大夫说再休养半月,便可行走无碍了。” “那便好。”萧云渊闻言稍稍放心了些,对宁婼说,“不知宁姑娘一路从内城赶来,是否已经用过了午膳我已经订了些菜,不如我们在这用过午膳再上山赏花” 宁婼的确还没吃午饭,她现在也有些饿了,就答应萧云渊道“好。” 不过在菜品上桌之前,宁婼还有些担心萧云渊会破费点太多昂贵可是他两人却吃不完的菜式上来,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萧云渊点的菜刚好够他们两人吃饱。 菜色也是荤素皆有,但偏于清淡,适宜养伤的病人食用。 这让宁婼诧异之余,不免又对萧云渊生了几分好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第 41 章 然而在不了解萧云渊真正的底细之前, 宁婼还是不太敢尽信这个人。 虽然本朝风气近乎于唐朝,民风开放, 女子可自行上街出游,男女同席共饮也不足为奇。可宁婼她知道自己这样跑出宁阳侯府, 到青岩山来和一个外男共同赏花这种事有些贸然了,但是自从芝麻出了事以后,她就不想再继续待在宁阳侯府里了。 她迫切地想要离开那里, 找些事情给自己做,这样便可以转移些注意力,不要让她无时不刻地都在想芝麻。 她还是很想念芝麻,但她不能一直为芝麻优思难过, 因为这样会让宁烨麟、逐雀甚至是陈嬷嬷也一块担心她, 宁烨麟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 宁婼不想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让宁烨麟为她分神。 更重要的是,上次她去给宁老夫人问安和宁妙撞在一起,宁妙来问了她几句话这事过后, 宁婼心里头忽然有了个猜测元宵节那日, 推她的那人会不会是宁妙 那日出事之后, 宁烨麟托了好多人去打探当日的情况,但当时太平街上游人众多,大家又都戴着面具, 就连宁婼自己都因为街上的嘈杂嚷乱声太多, 而辨认不出推她那女子的声音, 当日穿红衣的女子还不少, 事后那女子钻入人群消失,谁又认得出谁呢 宁婼那日被推,回到府中她想的也是此举是不是厌恶她之人所为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害另外一个人,出了这样的事,首先考虑的必然就是仇人所为。 可在宁阳侯府的众女眷中,就连年纪最小的宁姁都会偶尔上街转转,宁婼因为体弱多病,常常都是待在府里休养,和女先生一起念书习字,根本就没怎么出过侯府大门,不可能在外结仇。府内唯一和她勉强算是“有仇”的宁妧当日也遭了秧,不太可能是她所为。 宁婼甚至连是不是宁烨麟在外惹了风流债,那女子为了报复她哥哥,所以才让她这个妹妹受了牵连这样的猜测都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但她都没有怀疑过宁妙。 因为宁烨麟告诉她,他那日都见过宁妧宁妙,她们先后一起出门,不过两人穿的都是蓝衣而推宁婼那女子,穿的是红衣。 事后宁婼也让逐雀去打探过,府里的人都说元宵那日六姑娘宁妙穿的是宝蓝,五姑娘宁妧穿的是碧蓝,但不管是谁都没穿红衣。 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 直到那日宁妙拦下她问了她些似是而非的问题。 起初宁婼并没有在意,可是后来她仔细想想,她被推这事本和宁妙一点关系都没有,宁妙若是要嘲讽她大可直接开口,没必要装得和善。 这个怀疑,也随着她在府里过的日子一天天加深,但宁婼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实宁妙就是那日推她之人的证据。 有过这样经历的人都懂,当你不喜欢一个人时,便会看他处处不顺眼,觉得任何恶事都是他所为。 宁婼不愿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所以她只能离开宁阳侯府,到外头来透透气。 宁婼想到这里缓缓回神,低头一看她已许久再未动筷,萧云渊问她是否已经吃饱了时,宁婼点头称是,于是他们休整片刻后,萧云渊便提议可以启程上山了。 宁婼自当答应,结果在她点完头后,宁婼就见她们上次见过的萧云渊的马夫进了包间,走到萧云渊身后,将萧云渊推了出来。 于是宁婼愕然发现,萧云渊竟是坐在轮椅上的难怪上次见他时,他一直未下马车,这次来他也是早早坐在了包间中,并未起身。 这一刻,宁婼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男子在书中并不出名了,因为他双腿有疾。怪不得初次见到他时,看他冷漠不易亲近,想必是源于此因。 而萧云渊望着宁婼看见他这般模样时,脸上的神色从微露惊愕,逐渐变得柔和亲近之后,他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真的残疾才坐轮椅的话就咽了回去。 萧云渊要坐在这轮椅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躺了好几个不曾动弹,哪怕日日有万笑生和卫云敬给他按摩四肢,精心照料身体,可是他身体的消瘦和无力是不可避免的,虽然萧云渊此刻想从轮椅上站起,甚至走两步都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还是无法久站久走,于是万笑生干脆就给他弄了张轮椅方便他出行。 萧云渊自认为,反正他不是真的双腿有疾,等他恢复好了能下地行走时宁婼便可知道,他如今不在宁婼面前提起,等日后宁婼看到他能下地行走时,还能给宁婼一个惊喜,绝不是因为他想借此博取宁婼的怜心。 青岩山山腰的桃花林昨日清晨才开的,到今日刚好开的正艳,且因为这桃花开了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所以来桃花林赏花的人并不是很多。 宁婼和萧云渊虽说是同游,可萧云渊坐在轮椅上,后面走着个推轮椅的卫云敬,宁婼和他还隔了半米有余的距离,两人看着并不亲密,不过这次逐雀没再夹在他和宁婼之间,萧云渊便觉得已是谢天谢地,不能再奢求别的了,毕竟他现在还没获得宁婼的信任。 且因为宁婼腿伤还未完全愈合,所以两人在林中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就下山了。 在下山的途中,萧云渊也不知是他眼尖还是怎的,明明现在他已经不再是猫身了,可他又再次在一棵桃花树下发现了一枚通体漆黑,形如猫爪的扁石。 萧云渊让卫云敬停下,去将那枚石头捡起拿给他。 卫云敬听令,把石头捡起擦尽后才递给萧云渊。 而宁婼看见萧云渊这枚石头时也是愣了下,萧云渊望着宁婼脸上怔然的神色,明知故问道“宁姑娘,你看这枚石头的形状可真是特别,怎么像个猫爪似的” 萧云渊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宁婼也有这样一枚石头,那石头还是他送得呢,现在他就等着宁婼说“我也有这样一枚石头”,然后接宁婼的话道“真巧,咱们真是有缘”了。 可萧云渊不知道,宁婼已经把有关他的东西全部都收到一个大箱子里了。 所以宁婼抿着唇角笑了笑,只是道“是啊,这枚石头真像一个猫爪。” 萧云渊听着宁婼的话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不死心道“这石头模样如此特别,天底下恐怕仅此一枚吧” 说完,萧云渊又看向宁婼,等着宁婼摇头说“不,我也有一枚这样的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第 42 章 不管宁婼觉不觉得, 萧云渊觉得他一连找到两块这样的石头就是世间罕事,只不过先前那块他送给了宁婼,这一块他是要自己留下来的,这样才能和宁婼凑成一对当然。 如果, 宁婼开口和他要这块石头, 他也不是不会给的。 结果宁婼既没有和他说她也有一块这样的石头,让萧云渊好开口说他们有缘,也没有和萧云渊要这块石头, 让萧云渊能给她送个好。 她只是说“这石头通体漆黑,毫无杂色, 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猫。” 宁婼说这几句的时候声音很轻, 语调柔软,让萧云渊不禁抬眸望向她, 静静地听宁婼继续往下说。 “它叫芝麻, 说起来也是稀奇,它也送过我一块这样的猫爪石, 就和江公子你手上的这块类似。”宁婼笑着说完这些话后,唇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些,“不过它已经去世了。” 宁婼说了萧云渊最想听的那句话, 然而萧云渊望着宁婼眼里的惘然和难过,却没办法按照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和宁婼说他们有缘即使那只叫做芝麻的黑猫就是他。 他望着宁婼眼里的哀痛, 便抬手将那块猫爪石递到宁婼面前“宁姑娘, 逝者已矣, 这块石头我送给你吧, 希望你能” 萧云渊顿住话音,因为他不知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他把这块石头送给宁婼也是希望她能够好受点,他很想告诉宁婼别再为芝麻伤心了,因为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可是萧云渊不能。 不过宁婼也很快调整了神色,望着萧云渊摇了摇头,拒绝了那块猫爪石“我明白的,生者当如斯。我和逐雀出门已久,也该回去了。今日多谢江公子款待。” 萧云渊道“没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然而这些话萧云渊一句都不能说,他更不能送宁婼别的什么东西,可就连这样一块平平无奇,毫不值钱的黑石宁婼也不接受。 萧云渊送宁婼回山脚的客栈乘马车,临走前,萧云渊没有再对宁婼说任何话,也没有问宁婼他们二人日后是否还能有相约相见的机会。 因为今日这一行,萧云渊几乎可以说是达成了自己的所愿,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说到底,他不该趁宁婼伤心亟寻别的事情转移注意时,邀约宁婼来青岩山赏花,他这是趁人之危。他如果真的想见宁婼,想离宁婼更近一些,就该等他回到京中以后,以太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见宁婼。 萧云渊想通了这一切后勾唇笑了声,抬头朝宁婼望去,却见宁婼也在这时掀开车帘回头朝他望来。 而宁婼回头时,看见萧云渊低着眼睫一言不发,担心萧云渊误以为她是发现他腿部有疾后才如此冷淡,所以开口唤他道“江公子” 宁婼在看到萧云渊也抬眸望朝她时,便笑起,扬声说“我叫宁婼,家中排行第七,是宁阳侯的女儿。” 宁婼并不是因为他腿部有疾才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相反,她疏远萧云渊,却恰恰是因为她想和萧云渊再有其他见面的机会不过不是在这样偏远的青岩山,而是有请柬相邀,堂堂正正的见面。 故此,她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了萧云渊,希望萧云渊如果也想见她的话,那就到宁阳侯府去找她她并不介意他的腿有疾,也不介意他到底是何身份。 偏也恰好,萧云渊能懂宁婼的弦外之音,所以他也笑着,对宁婼说“宁姑娘,在下云渊,金陵江氏人,家中排行第二。希望与姑娘,他日有缘” 最后三个字,萧云渊放低了声音缓缓念道“重会面。” 这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已经上了马车的宁婼有没有听见,不过听没听见都没关系,他和宁婼一定会再见的。 回宁阳侯府的路上,逐雀问宁婼“姑娘,江公子送您那块石头,您为什么不要啊” 宁婼挑眉反问逐雀“你这是让我私相授受吗” “只是一块石头呀,又不值钱,上面也没刻着字。”逐雀倒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见宁婼还是忘不了芝麻,心想或许拿一块石头回去,她能开心些,“拿回去刚好可以和芝麻那块石头凑成一对,猫都有四只爪子呢。” 宁婼却还是摇头说“天底下或许还有许多这类形状的猫爪石,也可能就仅此一对,但我的芝麻却只有一只,所以它送我的那块石头,也是世间的第一无二。” 话虽是这样说的,宁婼这一刻脸上也并是什么哀痛苦思的神色,可逐雀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因为她们虽说是出来赏花,可是赏花途中她的确见到宁婼又为芝麻伤心了。 谁料回了宁阳侯府之后,宁婼居然将她本以封存,用来装置芝麻生前用过的物什的箱子又再次打开,从里头找出那枚猫爪石,握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逐渐温暖这块石头。 逐雀看到宁婼又打开那个箱子时都吓了一跳,可她后头见宁婼神色如常,不再见丝毫难过的神色,便小心唤了她一声“姑娘” 宁婼抬起头来看她“嗯” 逐雀担心地问道“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宁婼好笑地看着逐雀,随后又道,“不过你要有事了。” 逐雀闻言愣神了,指着自己鼻尖道“我” 她急急凑到宁婼身边,焦声道“啊我怎么了姑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宁婼赶紧安抚她道“诶你不要急呀,我又不是要罚你,我是想让你为我去做一件事。” 逐雀这才松了口气,和宁婼说“没问题,姑娘您想要奴婢去做什么事” 宁婼没有立刻回答逐雀,而是走到书桌边铺开宣纸,提笔沾起墨汁在纸上画了个莲花玉镯,她端详了会那个玉镯,确认和自己记忆里看到那个玉镯没有丝毫差别时,才对逐雀说“我想让你去六姐姐院子那边,找些人问问。问她们六姐姐那里,有没有这样一个缀着金丝莲花的玉镯。” “好的,姑娘。”逐雀虽然不知道宁婼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她也没问,立刻就应了下来,“奴婢明日就去问。” “倘若有人问起你为什么会问这件事,你就说”宁婼眸光淡淡,握着笔的五指却收紧了,攥得甚至有些发白,“说我见六姐姐戴过这样一个镯子,十分喜欢,也想去买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第 43 章 宁婼这么些年生活在宁阳侯府里, 不管自己过的是好是坏,她从来都没有打探过其他几位姑娘院里的情况。 因此宁婼让逐雀去问宁妙院里的人,宁妙有没有这样款式的镯子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且逐雀凭着直觉觉得,宁婼要打听这个镯子的事绝不是她见宁妙戴过, 很喜欢也想买一个这么简单,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在里头。 但是宁婼没和她细说,所以逐雀也没有深问。 她明白这事的答案对于宁婼来说必然十分重要,于是她不敢耽误, 在第二日就赶紧去问了宁妙院里头的人。 逐雀是在侯府厨房里问的。 宁妙喜欢吃点心,加之侯府里的中馈又是她亲娘掌管, 所以她时常让厨房给她开小灶, 做一些她喜欢吃的甜羹或是糕点,逐雀会知道这事, 也是因为她常常来厨房。 不过她就不是来给她家姑娘取点心的了, 而是给宁婼端药的。 也正好这段日子宁婼腿伤未愈,身子又因为大病一场还没调理过来, 所以还得吃些补药,逐雀一直守在药锅旁边,蹲了一个多时辰才蹲到宁妙院子里的丫鬟来取点心。 说来也是凑巧, 这日丫鬟来取点心时,偏偏点心还没蒸好, 那丫鬟只能在一旁等。 逐雀见了便走到她身旁, 搭话道“雅清姐姐。” “逐雀”被唤做雅清的丫鬟看向逐雀, 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怎么,又在给你家姑娘煎药呀” “唉,是呀。”逐雀叹了口气点头道,“自从姑娘的猫儿去世后,姑娘就一直没什么精神,所以身子也总是不见好。” 雅清闻言也有叹了声“七姑娘真是可怜。” “我服侍姑娘好些年了,然而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让姑娘开心些。”逐雀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心折叠着的纸,问雅清道,“对了雅清姐姐,请问你见过六姑娘的这枚镯子吗” “我家姑娘见六姑娘戴过一次这个镯子,十分喜欢,也想买一只。”逐雀说,“或许姑娘买到她喜欢的这个镯子后,能够开心些。” 雅清是宁妙院里最末等的小丫鬟,所以脾气挺好,很有耐心听逐雀说话,而逐雀身为宁婼贴身的一等丫鬟,却要唤她姐姐,可见兰芷院在宁阳侯府里真正的位置到底如何。 然而也正因为雅清是末等丫鬟,所以她无法接触宁妙太近,玉簪这类垂手时便会被袖子遮住的饰物她不一定能见到,所以她看了会图纸,便摇头对逐雀说“我少近六姑娘的身侧,没见过她戴这样的镯子。” “这样啊”逐雀有些失落,“那谢谢雅清姐姐了。” “没事,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雅清听见大厨喊她的名字,说是糕点蒸好了,让她去端便要离开。 可是临走前,雅清看着逐雀还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又想起兰芷院里那位体弱多病的宁七姑娘,就对逐雀说“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着些的,如果看到了,我就告诉你。” 逐雀立马笑起,高兴道“多谢雅清姐姐。” 雅清腼腆地笑了笑,端着糕点离开。 逐雀煮好药回到兰芷院后,在宁婼喝药期间也讲这事和她说了。 宁婼听完后沉默了须臾,又道“罢了,你还是别去问了。” 宁婼事后又想过了,倘若她是宁妙,在做出了这样的事后,那日她穿的首饰、衣裳,她绝对都不会留下,更不许奴婢们泄露半句,逐雀这样去问,说不定不仅问不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她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而就在宁婼想新法子的这段日子里,萧云渊也没再留在青岩山了。 他还是去了京边的私宅安心疗养恢复,卫云敬惊叹萧太子善变之余,又有些可惜他帮萧云渊在青岩山买下的私宅,那宅子萧云渊才住了七八日,现在就不住了。 卫云敬去问萧云渊要不要把那宅子卖了,萧云渊却说不用,日后他和宁婼成了亲,年年都要去青岩山赏桃花纪念他们的“初遇之地”。 卫云敬本只想问下宅子卖不卖,却不想连未来太子妃的是谁都问出来了。他闻言愣了一瞬,和萧云渊确认道“太子,您说那宁姑娘是” 萧云渊笃定地回答他道“是我未将来的太子妃。” “可她的身份对太子您来说,会不会有些低了”卫云敬听完萧云渊的话后,又问他。 其实那日在青岩山撞了宁婼的马车之后,卫云敬回去就查了查这位姑娘的身份,这一查之下卫云敬才发现,若不是他让另外一名暗卫跟踪宁婼到宁阳侯府以后,想确认宁婼是哪户人家的姑娘还是得花些功夫的。 因为宁婼实在是籍籍无名,可她的出身宁阳侯嫡次女,齐顺候的外孙女,却又不应该让她这般低调,无人知晓。 再一细问,原来这位姑娘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又不受宁阳侯宠爱,齐顺候也早已与她生母齐婉彤断绝了父女关系,而齐婉彤这位前侯夫人也是一言难尽,所以宁婼过的才如此清苦。 清苦到一个侯府嫡女出门坐的马车都是租的。 若不是这些资料都是卫云敬亲自查到的,他甚至都会怀疑宁婼是不是庶出,或者不是宁阳侯的亲生女儿了,可是有些官宦人家的庶女过的日子也比宁婼好啊。 然而萧云渊听着卫云敬的话,却道“不会低,就算更低,低到她只是个平民女子,我也会娶她。” 别的不说,就宁婼那个性子,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那男人头顶都是绿的。身为萧国的太子,将来的新帝,他爱民如子,又怎么会让他的子民受这种委屈呢 这样的委屈,只能让他来承受了。 卫云敬不知道萧云渊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歪道理,他也不会因为宁婼身世有些低,就觉得宁婼不配做太子妃,最重要的是太子喜欢。故而卫云敬皱眉只是在担心“可是皇上那边会同意吗” “难道他会不同意吗”萧云渊嗤笑一声,冷冷道,“我迄今未成亲,你见他急过吗都是姨母在急,他呢他一点都不急,他急的是我娶一个身份不低,对我这太子之位坐得越发稳当有所帮助的太子妃。” 宁阳侯在朝中官职不高,身上除了有个爵位拿得出手以外,就没别的了,萧云渊要娶宁婼做太子妃,皇帝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第 44 章 萧云渊要娶宁婼做太子妃, 其实反对的人不会太少。 譬如朝中支持他的诸位大臣,还有当今的皇后萧云渊的亲姨母。 支持萧云渊的大臣们反对,是因为他们觉得宁婼身世不够高,无法为萧云渊坐稳太子之位任何助力, 说不定还反而会拉他的后腿。 而皇后反对, 那她思考的事情就要比大臣们更多了。 当今皇后是元后的妹妹,同样不得皇帝喜爱,而皇后膝下没有儿子, 仅有一女,一直以来她都把萧云渊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故而她不想看萧云渊娶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做太子妃, 因为这女子很难为萧云渊诞下皇嗣, 更可能无法与萧云渊白头到老。 前者她甚至都不怎么在乎,皇后很开明, 就算萧云渊没有亲生儿子, 她觉得也是可以过继的,但她就怕萧云渊一腔深情空付。 不过萧云渊早就想好了,等他能和宁婼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时,一定会让万笑生好好为宁婼调养身子, 再说他比宁婼大上几岁, 不可能会是宁婼比他先走的。 况且不管旁人再如何反对,对于萧云渊来说都不是问题,只要皇帝不反对就行了而皇帝不仅不会反对, 他还会极力凑成这门婚事。 萧云渊现在唯一需要着急的, 就是赶紧养好自己的身体, 他甚至都不急着返回皇宫。 毕竟宫里现在三皇子和大皇子为了他“空”出的太子之位斗的正起劲,他现在回去做什么呢萧云渊决定在他们俩就要斗出个胜负之际再回去,那样才能看到皇帝和他们两个气得不行,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 于是萧云渊这段日子都安静地待在自己京城外的私宅里安心疗养,反倒是宁婼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常常出门上街去了。 但宁婼上街不是为了逛或玩,她是为了打探消息。 逐雀虽然从雅清那儿虽然没有问出那缀金莲花玉镯是不是宁妙的,但她给宁婼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元宵那日,宁妙出门和宁妧穿的都是蓝衣。 起初宁婼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还是后来管家又给宁婼送来了两套新衣后,逐雀为她整理衣裳时提到的。 宁阳侯府的新衣是按季节订做的,一季三套,由田管事负责,和京中专门为官宦人家做衣裳的织羽阁联系,在每季季初都会送来当季的新衣,这是担心姑娘们不小心吃胖了或长高了衣裳不合身才定的规矩。 宁婼是嫡女,按照份例每季能有三套新衣,本来宁婼今年春季只收到了一套新衣,另外两套说是还没做好,让宁婼再等等,如今做好了就赶紧送过来了。 结果送来的那两套新衣虽然不同色,但都是紫调的衣裳,换句话来说,就是宁婼今年春季得的新衣都是紫色的。 不过宁婼本来就喜欢紫色,所以她收到收到新衣时还挺高兴的,可是逐雀却瘪着嘴,一副闷闷不乐还很是气愤的模样。 “逐雀,你怎么了”宁婼见了还打趣问她道,“你这嘴巴撅的都快可以挂茶壶了,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呀” 逐雀捏着新衣裳的一角,气鼓鼓道“姑娘,你还笑,挑选布料那几日您病着没去选,结果这田管事就开始糊弄您了。您看她送的新衣都是紫色的,这不摆明了就是欺负您吗” “没有吧,我看这些衣裳料子挺好的。”宁婼听逐雀这么说也过来摸了摸衣裳,还拿起上身比划了下,说,“颜色是我喜欢的,衣裳也是按照我的身量做的,很合身呀。” “就是因为全部都是紫色的,田管事才是在欺负您呀。”逐雀还是忿忿不平,“这侯府里大家都知道您喜欢紫色,时常穿紫色的衣裳,所以六姑娘和五姑娘从来都很少选紫色的布料,都是挑别的颜色穿。这些布料啊肯定也是她们挑剩的,田管事这才用它们来给您做新衣。” 宁婼听着逐雀的抱怨微微怔了下。 是啊,她喜欢紫色,所以时常穿紫色的衣裳,因着这个缘故,宁妙倘若也穿紫衣,就绝不会与她碰上;而宁妧不喜欢她,不想看到与她有关的东西,所以她也不喜紫色。 而那日元宵,宁妧和宁妙出门时,两人穿的都是蓝衣虽然不是同一种蓝,但也都是蓝色。 宁妧可能不会在意这种东西,但宁妙心高气傲,更因为在除夕宴团圆饭上和宁妧闹翻了脸,所以更容不下自己和宁妧穿了同色的衣裳出门。 倘若宁妙在去太平街的途中,换了一身衣裳呢 宁婼越想越觉着这事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在旁人看来,这是她硬要把不相干的锅扣到宁妙身上,可是宁婼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仇家。 她后来也去问过宁烨麟,宁烨麟更是无辜,说自己每日都乖乖在国子监里念书,怎么可能会与别人结仇呢 既然都不是冲着她和宁烨麟来的,那就是冲着宁妧或是方昶宇来的。 宁婼看过原著,所以她明白在这个时期,和宁妧方昶宇不对付的人,就只有宁妙一个。 不管到底是不是她,宁婼都要查个明白。 只是宁妙院里的人目前探不出什么口风,宁婼就只能出门,在京城里挨家挨户地寻制衣坊询问。 虽然整个京城中制衣坊不知几何,可是宁婼不用全部去问,从宁阳侯府到太平街虽有八条路可走,可只有三条路是最近的,宁妙不可能刻意绕远路去太平街,所以只需沿着去太平街的路问周围的制衣坊就够了。 更何况不是每家制衣坊都有成衣的,元宵那天日子特殊,一位身着蓝衣来买红色成衣的女子,想必各制衣坊的老板应该都会有些印象的。 可是宁婼一连问了好几日,都还是没找到那家制衣坊,而她也因着过于急切,在腿上还没好全时连连出门,这日在回府的路上时却不小心崴了脚,只能就近先找个客栈坐下休息。 结果宁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在这家客栈又见到了方昶宇和宁妧。 他们是一前一后进客栈的,宁妧在前,蹙着眉面色冷淡,而方昶宇跟在她身后,神情焦急,似乎想和她解释什么。 逐雀也看到了他们俩,还奇怪道“咦方二公子和五姑娘怎么都在这里呀” 宁婼感觉自己每次碰见她俩都没什么好事,自己今日崴了脚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于是宁婼刚坐下喝了两口水,就赶紧拉着逐雀往外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第 45 章 宁婼对于宁妧和方昶宇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件事一点探究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不用多想她都能知道, 一定是那日元宵过后,方昶宇终于发现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宁妙,而是宁妧,他想和宁妧解释才会如此的。 可宁妧是女主, 何其清高她又怎么会对方昶宇有同样的意思就算一开始有, 在方昶宇和宁妙订婚之日起,她也就没了这样的心思。 但方昶宇最终还是会喜欢上她,这些都是剧情里的必定的事。 如今剧情和原著唯一不同的地方, 便是她宁婼没有死,其余走向都和原著剧情几乎无差。 在原著里, 方昶宇在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 便急急来向宁妧表明心迹,只是宁妧懂得避险, 怕在知名些的酒楼里和方昶宇说话会被别人看见, 就选了这个规模小些的酒楼,却不显还是被宁婼撞见了,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宁婼也在此处。 而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宁婼也知道方昶宇在见过宁妧, 发现宁妧无法接受已经有婚约的自己后, 就跑回辅国公府里去,和宜阳郡主说自己不喜欢宁妙,他想娶的人是宁妧。 宜阳郡主当然不会同意方昶宇这荒唐的提议, 他和宁妙定亲了事满京城皆知, 更何况她当初也是问过方昶宇想选谁的, 方昶宇自己亲口说的是宁妙,如今却又改口,怎能让他如此儿戏 方昶宇退婚不成,心里痛苦,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对宁妧的喜欢压在心中,决定就此认命。然而他的不对劲宁妙早就发现了,也一直在查,最后是方雨溪不小心说漏了嘴,宁妙在知道方昶宇喜欢上了宁妧,要和她退婚另娶宁婼时可是大闹了一番。 只是宁妙从什么时候开始查起宁婼并不知道,宁婼想到宁妙就觉得头疼不已,担心要是在这又碰到了宁妙,她不知还要遭什么罪,于是宁婼当然是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逐雀一时不察,被宁婼拉得踉踉跄跄,她也没想到宁婼这个身形孱弱,腿还没好全的女子现在能走的这么快,待站稳后问宁婼道“姑娘,方二公子和五姑娘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您跑那么快做什么” 宁婼抿着唇角,反问逐雀道“我不跑快些,难道站在那里等他们发现吗” “发现了也没事啊”逐雀嘿嘿笑了两声,“他们还得求您不要把这事告诉六姑娘呢。” 宁婼不禁挑眉,好笑地看向逐雀“喔,原来你什么都懂啊。”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逐雀还挺自豪,“不过这方二公子也真是的,他当初不是想娶六姑娘做妻子的吗现在现在又和五姑娘在纠缠不清呢就因为一场花灯字谜的相遇吗” 方昶宇不会心大到觉得他可以娶两个宁阳侯府的嫡女,一个做妻一个做妾吧 “反正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宁婼知道其中详由,但她不好和逐雀说太多。 然而宁婼刚刚从客栈离开时走得太快了,现在脚踝一阵阵钻心的疼,后头实在熬不住了,附近也没什么客栈酒楼,她就在街边的一个茶摊树荫底下坐着,还叫了两碗粥茶,打算歇一会等这阵疼缓过去了再走。 茶摊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虽然没酒楼里舒适清静,但胜在周围有什么人都能看到,宁婼也不用担心在这样的地方会碰到别的她不想碰到,等老板将粥茶端上来后就和逐雀一起享茶。 不过她们才喝了两口,宁婼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名字“宁姑娘” 宁婼顺着声源朝来人望去,发现那人正是萧云渊的的马夫卫云敬。宁婼对他笑了笑,刚想开口叫他,忽然想起卫云敬从没在她们面前提过自己的名字,她只听萧云渊叫过他老卫。 只是那日青岩山一行过后,宁婼也发现了卫云敬于萧云渊来说绝不会是一个普通马夫那么简单,所以如果她也这样称呼卫云敬的话,恐怕有些不好。 卫云敬看穿了宁婼的困窘,便主动介绍自己道“宁姑娘,是我啊,卫云,您不记得我了吗”不过卫云敬没有告诉宁婼他的真名,这也是目前不得已的法子。 “当然记得。”宁婼立刻点头道,“卫公子,许久不见。” “嗨,您也和公子一样,叫我老卫就行了。”卫云敬目前的伪装是个大老粗的马夫兼管家,当然是怎样豪爽怎样说话。 宁婼看到卫云敬怀里抱着几包药,便问他“你今日外出,是给江公子买药的吗” “是啊。”卫云敬笑道, “公子的药吃完了,所以我进城来给他抓几副药。” 但这倒还真不是卫云敬进城的主要目的,抓药只是个幌子,他进京城来是打听京城里和朝中目前的状况的,只是这些话都不能让宁婼知晓。 宁婼想起萧云渊的双腿,还听他说起过回京城是为了休养的,继续和卫云敬问道“那江公子他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了。”卫云敬道,他也有些奇怪宁婼为什么会在这里,便问她,“不过宁姑娘,您和逐雀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啊” 卫云敬还挺疑惑的宁婼是宁阳侯府的嫡女,这些府里的小姐们休息最次不应该都是去客栈酒楼里的吗怎么会在路边的茶摊吃粥茶 虽然卫云敬知道宁婼在宁阳侯府里不受宠,可上次他听闻宁婼的马车是租来就已经很惊讶了,却没想到宁婼竟然清苦到都没钱去客栈酒楼里休息吃点东西了吗 这宁阳侯府里的人可真不是些什么好东西啊。 而宁婼和逐雀为什么在这里的缘故,她们也不好和卫云敬解释,逐雀就说“今日天气不错,我便陪姑娘出来逛街,不过姑娘的腿还没好全,走的有些累,刚好这里有家茶摊,便就近在这里休息了。” “是啊。”宁婼也笑着点点头,和卫云敬道,“这家茶摊的粥茶很不错,不如我请卫公子你也喝上一碗” “不了不了,公子还在府里等着我回去煮药呢,今日我怕是享不了这口福了。”卫云敬闻言赶紧婉拒,宁婼都这么穷这么可怜了,他哪里还忍心让宁婼请他喝粥茶呢 宁婼想想也是,便说“那我们便不耽误卫公子你了。” 于是卫云敬笑着和她们道别后,便回到了萧云渊在京城外的私宅里,他还把今日在街上遇到宁婼的事给萧云渊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第 46 章 那会儿萧云渊正直直地站立这, 向万笑生询问他的身体近期调养的如何, 他何时才能完全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万笑生告诉萧云渊“其实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看你都能跑能跳了, 自己也应该有感觉才是。” “对,我现在已没有了之前那种无力的感觉了。”萧云渊颔首表示认同。 恰好这时万笑生看见拿着药包从外头回来的卫云敬,就对萧云渊说“诶, 卫云敬不是回来了吗你和他切磋看看啊。” 萧云渊也觉得此提议甚好, 便招手让卫云敬到他跟前来“云敬,你来和我切磋两招吧。” “是,太子。”卫云敬立刻放下药包走到萧云渊身边,预备和他过招。 但就在卫云敬和萧云渊都准备出手时,卫云敬忽然说了一句“对了太子, 我今日在城里遇到宁姑娘了。” “你见到婼娘了”萧云渊一听这话立马就卸了武劲,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摆正神色让卫云敬也坐过来, “你快与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卫云敬也是一脸懵, 问萧云渊道“太子,我们不是要切磋吗” “我还没好全, 有些不舒服,改日再切磋。”萧云渊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现在快点说, 你在哪遇到的婼娘。” 万笑生“” 卫云敬一看万笑生的脸色就知道太子爷肯定没事, 不过是他现在更在意宁姑娘的事而已, 卫云敬无奈,只能听令给萧云渊说“我是在太平街的一处茶摊上遇见宁姑娘和她的婢女的。” 萧云渊起初听见太平街两个字时眼里还带着一丝柔色和怀念因为他最后一次以猫身和宁婼相遇便是在那,可他听见卫云敬说的“茶摊”两字时就皱起双眉“茶摊” “是的。”卫云敬点头说,“宁姑娘和她的婢女在茶摊上喝粥茶,听说是逛街走累了,而且宁姑娘的腿伤似乎还未完全愈合,所以便在茶摊那休息。” 萧云渊听完神色更加凝重“我的腿都好了,她的却还没好。” 更重要的是,他的婼娘竟然已经可怜到连客栈或是酒楼都没钱进去喝点茶吃些糕点休息了吗 “宁阳侯府欺人太甚。”萧云渊沉声说,“外头太阳如此毒辣,婼娘哪受得住她在茶摊哪是休息简直就是受罪。” “额”卫云敬很想给萧云渊解释,宁姑娘是坐在树荫底下的,而且现在才是春初,春寒料峭,外头的太阳烈些反而能照得人浑身生热,暖意融融。 万笑生还不知道宁婼的存在,他第一次听见萧云渊如此在意一个女子,便亮起双目好奇道“你们在说谁啊” 萧云渊告诉他“我未来的太子妃。” “哇,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真的太不是兄弟了”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但是当万笑生听到萧云渊亲口承认时还是激动地也跑到石桌边坐下,继续问他,“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萧云渊勾唇笑了笑“当然是因为” 话没说完萧云渊就顿住了,因为他和宁婼的真正的第一次遇见,是在宁阳侯府里,他还是宁婼饲养的黑猫时,可是在卫云敬眼里,他和宁婼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青岩山山脚他让卫云敬故意撞坏人家马车那时。 前者不可说,因为太过玄幻,先不说他说出来卫云敬和万笑生不一定会信,如果他们信了,到时候也肯定会再问别的东西,那就更不好解释了;而后者呢,则是因为萧云渊自己都觉得不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因为太欺负人家的小姑娘了。 所以萧云渊简短道“是因为一见钟情。” “真的吗”万笑生将信将疑,看了看萧云渊,又看向卫云敬,“你家太子爷说的是真话吗” 卫云敬觉得,萧云渊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就道“是真的。” 万笑生还是不信“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萧云渊当然不会承认,还转移话题道“我不打算继续留在私宅这里了,既然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那就赶紧回京吧。” “可你刚刚不是还说身体还没好全,要多休养一段日子吗”万笑生挑眉,“而且你之前不也说过,想等大皇子和三皇子斗得头破血流时再回去,看他们吃瘪的样子高兴高兴吗” 萧云渊“”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但萧云渊是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他不想宁婼再受宁阳侯府里的人欺负,便执意道“回宫休息也是一样的,总之先进京去吧。” “行行行。”万笑生点头,“你是太子,你说了算。” 萧云渊第二日就和离开了城外的私宅,坐着马车回到京城。 今日守门的侍卫还刚好就是他的人,那侍卫见到太子的一瞬都睁大了眼睛,还是卫云敬示意他赶紧噤声,那侍卫才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马上镇定放了太子的马车进京。 从城门回皇宫的最近的路途是从白元街直走,一路便可直回皇宫,然而萧云渊想起卫云敬上次和他说的,他在太平街遇到了宁婼,再加上他也想回太平街,当初他救下宁婼的那个地方看看,于是萧云渊便让卫云敬绕路,从太平街那边走。 谁料这次还真让萧云渊碰上了宁婼。 他看见宁婼时,宁婼正蹙着眉从一家制衣坊里走出来,而萧云渊昨日听卫云敬说宁婼的腿伤还没好,今日他看宁婼行走时步伐确实有些异样,不过若仔细查看,倒也发现不了。 而萧云渊正是为了宁婼才提早回京,现在看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怎么忍得住视而不见,不与她打声招呼呢 于是萧云渊就让卫云敬驾车到宁婼身边,继而喊她道“宁姑娘” 但其实宁婼在萧云渊没有喊她时,她就已经认出萧云渊的马车了,而她又见驾车的人是卫云敬,便明白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了。 不过当她亲耳听见车里的男人喊她时,宁婼还是忍不住挽唇笑起,和他道“江公子。” “宁姑娘,您今日又出门逛街啊”卫云敬也和宁婼搭话道,“您腿伤不是还没好吗” “是啊。”萧云渊道,“我昨日听老卫说,宁姑娘你昨日也出门逛街了” “嗯,我其实是出门买东西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心仪的。”宁婼寻了个借口和萧云渊说道,她频频出门也是没有办法的,若不赶紧确认宁妙到底有没有在元宵那日买成衣更换,她实在放心不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第 47 章 萧云渊问宁婼道“不知宁姑娘是想买什么” 宁婼笑了笑, 和萧云渊道“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她和宁妙的那些事是她的私事,就不和萧云渊说了。 萧云渊见宁婼不肯多说, 倒也没没再继续深问下去, 他倒是还想和宁婼说更多的话,然而此刻萧云渊还是不能下马车, 因为京中眼线颇多;而他在马车内,宁婼在街上也不好与他多讲, 所以宁婼又和他聊了两句后, 便离开了。 萧云渊凝望着宁婼渐渐远去的背影, 心中纵有千万般的不舍,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挽留她。 “走吧。”萧云渊放下车帘, 对卫云敬道。 “是,太子。”卫云敬御车欲离, 忽然问了萧云渊一个问题,“对了太子,您说宁姑娘每日上街,却还是找不到自己心仪的东西, 会不会不是因为没找到, 而是因为” 萧云渊也问他“因为什么” 卫云敬顿了片刻,才道“因为囊中羞涩。” 萧云渊听了卫云敬的话后怔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后也觉得此事并非没有可能宁婼是从制衣坊里出来的, 制衣坊里能买些什么还不就是衣裳和布料。 可是京中那么多家制衣坊, 布料都是从江南进的, 除非是专门进贡给皇室的布料, 否则哪家买不到,何必这样来回跑来回问呢 或许真像是卫云敬所说那样,宁婼囊中羞涩,所以只能货比三家,挨家问问,最后选一家开价最便宜的买。 而囊中羞涩这种事,他目前于宁婼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友或是可亲信的人,自然不会与他说,就算是熟人,这种事大部分人也会都赧于开口。 想到这里,萧云渊便对卫云敬道“先停车,你陪我去做一件事。” “好的。”卫云敬先是答应了,随后才问萧云渊,“不过太子,您要去做什么事吗” 萧云渊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然而一会过后,当卫云敬知道萧太子要做什么事之后,他忽然又宁愿自己不知道的好,因为萧太子是拉着他一起去跟踪人家宁姑娘了。 因着不能被人发现,萧太子还在马车里乔装了一番才下来,在不引人注意的暗处一路跟踪宁婼。 卫云敬跟在他身后,看着萧云渊身为堂堂太子竟然做出这样失礼的事,忍耐再三后还是忍不住劝阻道“太子,您可还记得太傅之前教导您的那些礼法” 萧云渊问他“你忽然问这个干吗” 卫云敬忠心耿耿,不忍心看萧云渊误入歧途“属下是怕您忘了,然后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萧云渊“” “我不是在跟踪婼娘。”萧云渊听着卫云敬这话先是困惑,等反应过来卫云敬为什么会这么说后他又十分无语,然而他明白自己有让卫云敬故意去撞宁婼马车的前车之鉴,这解释对于卫云敬来说可能有些苍白。 而卫云敬果然也道“那您便和属下先一起进宫,等恢复身份了,您再来见宁姑娘。” 萧云渊只好掏出临走前特地放在钱袋里的银票,对卫云敬说“我是去给婼娘送点钱,送完钱我马上进宫。你也知道我们进宫后要处理很多事,恐怕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兼顾婼娘。可我现在真的不忍心看她过的如此清苦。” 卫云敬愣愣道“原来您是要给宁姑娘送钱去啊” “不然你以为呢”萧云渊反问他道。 “那就好那就好。”卫云敬笑了两声,“不过太子您确定宁姑娘她会收下您的钱吗” 萧云渊和他说“我当然不是直接拿钱给婼娘,她不会收的。” 卫云敬不解“那太子您是要” 难道还有别的送钱法子吗 萧云渊用行动告诉卫云敬还真有。 宁婼和逐雀在告别萧云渊之后,又和逐雀看了两家制衣坊,但是都没问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觉得今日逛的差不多了,她的脚也又开始发痛,便和逐雀说该回宁阳侯府了。 结果两人在走过一条湖边小道时,看见张面额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忽然从半空中飘落,缓缓落到两人脚边上。 “这是什么”逐雀咦了一声,低头去看,结果在看到竟是张百两银票后眼睛蓦地睁大,激动地对宁婼说,“姑娘是银票啊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呢” 逐雀一边说着,一边就欲弯腰去捡。 但宁婼却立刻拦住逐雀,蹙眉道“等等,逐雀别碰它” 逐雀只能停下动作,站起身问宁婼道“怎么了姑娘” 宁婼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转身在四周看了看,又仰头看了看附近的景致这条小道有些偏僻,但是风景极好,她和逐雀今日回府走这条路也是为了顺道散散心。 可是小道的右边是雪白的高墙,左边是一片湖,附近没有任何高楼,整条小道前后只有她和逐雀两个人在路上,根本就没有旁人,而这银票是在她们眼前换句话来说,这银票不会是行人落下的,也不会是高楼上的不小心掉下的。 这便是这银票忽然出现的奇怪之处。 “你不觉得,这银票出现的有些蹊跷吗”宁婼双眉紧蹙,拉着逐雀的手问她,“这条小道上只有咱们两个人,这银票是飘落的,难道天上会掉钱不成吗” “这倒是。”逐雀想了想,觉着宁婼说的很有道理,“那姑娘,这银票是怎么会在此处呢” 宁婼压低声音,问逐雀道“你可听说过,冥婚” “冥婚”逐雀听见这两个字后眼睛瞪得比见到钱那会还大。 “若是几个铜钱的小钱,咱们还能捡捡,可是这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啊。”宁婼给逐雀解释道,“我在一本民间习俗书里看到过一种说法,那便是路边的大钱和红包不要捡,大钱和红包可能是有些人为了避灾而故意扔下的,这样捡钱的人便会捡去他的灾祸,若是这样也还好,可就怕这钱是冥婚的聘礼。” 逐雀更紧张了“真的吗” “嗯。”宁婼点点头,“一旦有人捡了这钱,她们走不出多远便会被人抓住,然后逮走去结阴亲,倘若她们反抗,那些人就会说我们已经给你下了聘了,你接受了聘礼,这亲就必须得成否则” 宁婼讲的绘声绘色,加之湖边湖风徐徐,逐雀被吹得通体生寒,就快被吓哭了“姑娘您别吓我。” “诶你别怕,这天上不会凭空掉钱,肯定是有人故意扔下的。”宁婼见状赶紧安慰逐雀,“而钱是捡了才会被抓的,我们不捡就好了。” “好,咱们不捡。”逐雀缩在宁婼身边,“姑娘,咱们赶紧回府吧,以后奴婢都不会在路上捡钱了。” 萧云渊“” 卫云敬“” 故意扔钱的萧云渊和卫云敬从高墙翻到小道上,将地上的银票捡起。 “这宁姑娘”卫云敬想了想,终于拎出一个能够“夸”宁婼的句子,“真是博览群书啊。” 萧云渊无话可说,他和卫云敬跟踪宁婼到这,故意看着小道上没人,用内力将银票投过墙头扔到宁婼面前,他怕数额太大宁婼不敢要,还都只丢了一张银票,却没想到宁婼居然说什么冥婚,不敢捡逐雀后来还来了那么一句,说什么以后路边的钱都不会捡了 萧云渊累了,歇了给宁婼送钱的心思,对卫云敬说“回宫吧。” 他还是赶紧恢复身份,等把宁婼迎入东宫成为他的太子妃之后,再好好照顾她吧。 另外一边,宁婼和逐雀回到宁阳侯府之后,在回兰芷院的路上却碰到了一个她最不想碰到的人宁妙。 宁妙的院子和她的兰芷院不顺路,两个人在府中除了去世安居给宁老夫人请安可能会碰到以外,其余时间几乎不会撞上。 而宁妙今日似乎还是冲着她来的,都不给宁婼避让的机会,看见她后便笑着走到宁婼面前,笑道“七妹妹,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是啊。”宁婼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笑回答宁妙。 可她面前还能装作镇定,垂在身侧袖管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宁婼很紧张,是她太过急切了,她这段日子出门出的频繁,怕是宁妙已经发现了她去制衣坊问话的事。 “这样啊。”宁妙闻言也勾唇笑了笑,“我看七妹妹你近来常常出府,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出门吗怎么今日出门出得勤了呢” “我的芝麻去世了。”宁婼抿着唇,“所以就时常出门散散心,顺便找找大白,它许久没回家了。” 宁妙也还记得宁婼之前的那只猫,挑眉道“哦,是不是你以前养的那只白猫” 宁婼道“是的。” “原来如此。”宁妙又笑了声,目光上下扫视打量着宁婼,意有所指道,“我还以为七妹妹你最近出门出的勤,是去外头见什么人去了呢” 宁婼闻言更紧张了难道说昨日她在酒楼碰见宁妧和方昶宇时,被宁妙看到了 宁婼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不承认为好,万一宁妙只是诓她呢便说“没有呢,六姐姐。” 结果宁妙却笑得更明艳了,开口说道“你别撒谎了,我都看见了。” 宁婼看着宁妙这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敢置信道“六姐姐,你看见了” 宁妙真的看见了吗 宁婼不懂,如果宁妙真的看见了方昶宇和宁妧会面了,她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第 48 章 不过宁婼并没有困惑太久, 因为宁妙很快就为她解惑了 “你终于承认了”宁妙闻言抱着胳膊挑眉问宁婼道。 她在宁婼面前走了两步,又笑着靠近宁婼, 压低话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你三番两次去青岩山,我就觉着奇怪了,怎么我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七妹妹,会出门出得那么勤快呢” “青岩山”三个字从宁婼口中说出的一瞬,宁婼的瞳孔就骤然缩了缩, 指尖也凉得似冰。 “七妹妹不是忘了吧”宁妙又问她,“那我就再说明白些,今日坐在马车里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因为宁妙的确是没有见到她在酒楼里遇到宁妧和方昶宇会面, 但是宁妙看见了她和江云渊在青岩山的事后者比前者更加更加严重。 因为只要宁妙去向宁老夫人和宁阳侯告状, 便可以给扣她一个和男人私会的罪名。 而这件事一旦被宁妙抖出,到时候牵连的人不仅是她,还有宁烨麟, 甚至连江云渊都会受影响。 “六姐姐”宁婼抿唇咽了咽口水,张口之后却不知道要与宁妙说些什么。 至于宁妙,她望着宁婼眸光晃颤, 身子微僵,像是被吓坏了的一只小兔子时, 心情倒是很不错。因为她最烦宁婼平日里摆出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那表情和宁妧的高高在上的冷漠极为相似, 可宁妧好歹是宁阳侯的嫡女, 就算宁婼也是, 可整个侯府都知道她不受宁阳侯的喜欢, 那她凭什么还能如此淡然一点也不把她宁妙放在眼里 现在宁妙看到宁婼终于变了脸色,终于满意地笑起,她挥挥手让逐雀离远一些“逐雀,你站远些吧,我和你家姑娘有些话要说。” “姑娘”逐雀蹙着眉看了宁婼一眼,在看到宁婼点头后才走开了几步。 而宁妙则是用一副施舍的好心语气对宁婼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这关乎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清誉,而是整个宁阳侯府姑娘的,不过” 宁妙故意顿了顿话音“我不可能就这样帮你隐瞒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六姐姐要如何”宁婼眸光微黯,“才能替婼娘保守这个秘密。” “很简单,你要去帮我做一件事。”宁妙笑道,“你平日照常出门就行了,不管你是上街玩,还是去见你马车里的那位公子,我都不在乎。但宁妧一旦出门,你就一定得跟上她,知道她在哪里,见了什么人。” 宁妙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难以掩饰的阴鸷和妒恨“如果她是去见了方昶宇,那你就马上让你的婢女,让她来和我说。之后你再回府,把这事告诉祖母。” 宁婼听见宁妙这么说,蓦地抬头看向宁妙宁妙这是想借她的手,既除了宁妧,又可以置身事外。 宁妙看来是已经知道方昶宇喜欢宁妧不喜欢她了,但她怎么会愿意放弃这门这么好的亲事所以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做这件事的揭秘者,因为此事若是从她嘴里说出,就算日后她和方昶宇成亲了,这件事也势必会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刺。 可如果这件事是宁婼去揭露的,那就不一样了。 故而宁婼望着宁妙,明知顾问道“六姐姐为何不自己去说呢” “昶宇他还要娶我,如果是我说了,他不能再和宁妧相会,他会生我气的。”宁妙却又笑了起来,温柔道,“我不会让他觉得,我这个妻子有哪里不够好,所以这件事就只能拜托七妹妹你去做了。放心,你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就算宁妙不说,难道别人就会永远不知道吗 她按照宁妙所说的做了之后,宁老夫人和宁阳侯肯定会详查,查宁妧和方昶宇之间是否真是那样,也会查她为什么常常出门。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查出她与江云渊见过的事,而她动了宁阳侯和温氏的心肝肉,他们俩夫妻到了那时还能容得下自己吗 反倒是宁妙,保全了自己婚事,将她和宁妧毁了,自己还能一身干净。 所以宁妙话音落下后,宁婼就有些发怔不是因为宁妙的狠毒让她心惊心凉,而是宁婼发现,宁妙现在做的这些事和原著里完全不一样了。 原著中,这件事是宁妙自己揭露的,所以后来方昶宇也的确如她所说,在心底落下了刺。 这么多变化,难道是因为她代替原来的宁婼活了下来,剧情才会有这么多的改变吗 宁妙见宁婼迟迟不答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七妹妹你答不答应呢” 宁婼沉默了一瞬,答应她道“好。” “唉,真不知道那男人有哪里好。就算家世好些,可他毕竟是个瘸子呀。七妹妹,就算你知道有二婶煽风点火,二叔不会给你挑什么好夫婿,可也用不着这样啊。”宁妙嗤笑一声,还不忘给宁婼上一番温氏和宁煜汀的眼药,既讽刺了宁婼,还能让宁婼心生恨意,更好地去对付宁妧,最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去。 而在宁妙走后,宁婼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也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她相信宁妧就算答应和方昶宇见面,也一定是很小心的,如果她的行踪的真的暴露了,那么昨日酒楼的事宁妙就一定也知道,可是宁妙不知道。 那就几乎是证明了,元宵那日,推她的人就是宁妙。 因为唯独那日,宁妙才有机会同时看见他们两人出现。 她以后不用再去京城的街道上,顶着烈日挨门挨户地问每一个制衣坊,问他们元宵那日有没有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来这里买过红色成衣;她也不用再想方设法,和宁妙院里婢女们套话,问宁妙有没有一个缀金莲花的玉镯了。 就算推她的人真的不是宁妙,难道宁妙今日这样威胁她,想指她于死地,那她就该这样容着宁妙欺负她吗 “姑娘”逐雀见宁妙走后宁婼在站在原地,便担心地走到她身边问道,“六姑娘她和您说了什么呀” “一些小事罢了。”宁婼笑了笑,“我们回兰芷院吧。” 逐雀虽然不信宁婼的话,可是宁婼不说,她也没办法,只能答应道“好。” 这天夜里,宁婼梳洗过后没有立刻睡下,而是抱着膝头坐在床上,她手里捏着一块石头,就是萧云渊是猫身时送给她的那一块。 石头原本是冰凉的,但是宁婼一直握着它,握到它通身都是温暖的,像是她的猫儿还活着时的温度一样。 临睡前,宁婼将这个石头放到了枕头底下,但手还是握着它,并未松开。她笑了两声,对着石头喃喃道“芝麻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翌日,宁婼没有出门。 而是在兰芷院里头开始摆纸画画了。 逐雀和陈嬷嬷都搞不懂宁婼怎么忽然有了这样的闲情雅致,不过看宁婼的样子,似乎已经不再沉浸伤痛之中了,便由着她去了。 直到两日后,宁婼抱着几幅画好的画作,让逐雀陪她出一趟门。 “好。”逐雀马上答应了,“不过姑娘您出门带这些画做什么呀” 宁婼勾唇笑道“当然是去卖了。” “卖画”逐雀闻言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确信地又问了宁婼一遍。 宁婼还点头,肯定道“对啊,咱们走吧。” 说完之后,宁婼便朝府外走去,这次她不再挨家挨户地问制衣坊了,而是挨家挨户的寻书斋,问书斋老板要不要买她的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第 49 章 今日出门, 宁婼和逐雀是乔装打扮过的,她们没穿衫裙,都穿了胡服,不过都没有故做男装打扮。 这个朝代与唐朝颇似, 民风开放, 女性甚至可以独立为户, 有才学的女子很受人们敬仰,宁婼去问的书斋里, 有几幅在售的字画是数位有名的女先生画的。 宁婼对这些女先生敬佩无比,还在画前观摩了一会儿,感叹她们担得起众人的尊敬。 而京中官邸和富贵人家的姑娘们有时也会乔装打扮来书斋里卖画, 不过她们不是为钱,有些姑娘们会把卖画所得的钱财尽数捐出, 救济一些穷苦百姓,这些人里有些是为了风雅和好名声, 有些则是真的心怀天下百姓。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朝的女子才能拥有这样高的社会地位。 但和女先生们的画比起来, 宁婼画画的水平所以一连问了一连问了小半条街, 结果当然是没人买宁婼的画。 宁婼在宁阳侯府里虽然不受重视,但也不会缺衣少食,逐雀当然不会认为宁婼出来卖画是为了赚些银子唉,直说了吧, 逐雀根本就不觉得宁婼的画卖得出去, 只当她是找到了新的乐趣。 可逐雀看着宁婼被书斋老板连连拒绝, 有些老板脾气好,就是婉拒,有些老板脾气不好,直接就问宁婼画的是什么玩意了,最后逐雀又是生气又是不忍心,安慰宁婼道“姑娘,或许今日不宜卖画,要不咱们改日再来问问” 然而被拒绝了的宁婼神色却没哪里有异,不见沮丧,也不见失落,她逐雀为了安慰她,连不宜卖画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不禁笑着和逐雀说“没事啊,我出门虽然是来卖画的,却不是一定要将画卖出去才行。” 逐雀皱了皱眉,没搞懂宁婼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不懂,是因为她不知道宁婼和宁妙之前在宁阳侯府里的对话。 不过宁婼也暂时不打算告诉逐雀,所以她笑了笑和逐雀说“好了,你不用想了。再陪我逛两个书斋,要是还卖不出去,咱们就回家去吧。” “好的姑娘。”逐雀点点头,说完又赶紧安慰宁婼,“但是姑娘如果还是没卖出去,您别难过啊,咱们再回去练练画技,您还年轻,以后一定能卖出去的。” “嗯,我不会难过的。”宁婼还是笑,甚至还和逐雀开玩笑说,“或许咱们到了下家书斋时,这画就能卖出去了呢” 逐雀迭声应着“嗯嗯嗯” 就怕自己表现出一点儿的不坚定就会打击到宁婼的自信心。 结果叫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她们在到了下一家书斋之后,那家书斋的老板真的愿意买宁婼的话。 宁婼听见老板这么说后都愣住了,呆了一瞬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又问了老板一遍“岑老板,你刚刚说,要买我的画” “是啊。”书斋老板岑珏点着宁婼放在桌面的上的画,又重复了一遍,“不过我只是说要考虑一下啊,不一定真买。你还有别的什么画吗,都给我看看吧。” “好。”宁婼回过神来,让逐雀把剩下的几幅画也都打开,放在岑老板面前。 岑老板将宁婼这每幅画都看过一遍后,挑眉道“姑娘,您别怪我不客气啊,你这画技,颇具童趣啊。” 这话便是在说宁婼笔力弱,和孩童画的画没有什么区别了,文人墨客批评别人时,这遣词用句还是不一般啊。 不过宁婼不生气,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再说她今日出门还真没打算把这些画卖出去,岑珏说会考虑买她的画,都已经让宁婼很是惊诧了。 但是岑钰评价过宁婼的画后,又问宁婼道“宁姑娘,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上来了,我就一定把你这些话全部买下。” 岑钰此言一出宁婼更是讶然,回他道“岑老板您请问。” “我这颜如玉书斋在京中开了也有好几年了,这些年来,来我这卖画的人不少。男人们呢,爱画一些虎啊,豹啊,或是松竹柏这些;而姑娘们的画呢,大多是些花啊,鸟啊什么的。再偏门些,我也见过画虾或是画虫的。”岑钰单手杵着下巴,满脸好奇的模样,“可这画猫儿的,还是黑猫,我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您再看看您画的这黑猫啊。”岑钰将画转到宁婼面前,“要不是这对尖耳朵,这细长的尾巴,还有这几张画里它睁眼了,我瞧见了它这对金色的兽瞳,我会真以为您这话就是滴了几团墨上去。” 岑钰叹气道“我看第一幅画时,不知道您画的是什么,所以才想看看您后头画的几幅,唉,终于叫我认出这是只黑猫了。” “我们家姑娘画的哪有那么差嘛又不是几团墨,毛还是看得出的。”逐雀撅着嘴,很不满却又不太敢大声的嘀咕道,显然她也觉得自家姑娘的画技叫人堪忧。 而宁婼则是被岑钰这抑扬顿挫又满怀风趣的话给逗笑了,但是笑过之后,她又抿了抿,仅在唇边留着一抹淡笑,眸光温柔地望着画,和岑钰说“不知岑老板可看到画旁的芝麻二字这既是我作画时用的笔名,也是这猫儿的名字。”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儿,它就叫芝麻。” 宁婼将她和芝麻生活那段日子里时简短地给岑钰讲了一遍,而岑钰听完后双目微红,摇头感叹道“真是太感人了” 说完,他就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面上,和宁婼说“一两银子,我买你全部的画。” 逐雀看着桌子上的碎银,问岑钰道“岑老板,就一两啊” 她看岑老板这模样,还以为他起码也要掏个十两银子出来的。 “故事感人,耐不住画技也很感人。”岑老板却对逐雀道,“这一两银子,是我看这画纸和墨的质量,比一般纸墨要好,才给出的成本价,姑娘,我是个商人,不是个大善人。” 宁婼画画的这些纸和墨都是宁烨麟送给她的,也就是现在听了岑钰说起,宁婼才知道自己用的纸墨还不是普通纸墨。 “那这些画就卖给岑老板了。”宁婼却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画的逐雀,对岑钰道,“多谢岑老板。” “宁姑娘是个爽快人。”岑钰笑了笑,和宁婼道,“放心宁姑娘,您这些画我还是会挂一阵子的,万一有客人就喜欢猫儿呢” 岑钰这话还真不是乱说的,他的确是个商人,还是个奸商要知道,京中有卖画的人,就有收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第 50 章 有些卖画人, 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风雅和好名声;而这些买画人,有时也不是为了收藏画,而是为了买个乐子。 岑钰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客人, 那位客人很喜欢虫, 家里养了一堆, 还专门请人来画虫,也会上街逛逛书斋, 看有没有人画虫,倘若有,那他便会把该画者奉为知己。 岑钰虽然不知道京中有没有对猫如此痴狂的人, 但他感谢宁婼给他送来这么几幅猫儿图,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届时他把宁婼这故事改一改, 再把宁婼的年岁改下些,说这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没了自己的爱猫而作出的画, 想必也会有年迈心软的客人会带走这些画的。 这般想着, 岑钰就哼着歌想把这几幅画收起, 结果门外忽然走进一个身穿玄青劲装的男人, 岑钰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正是他们这些暗布在京中各地的太子暗卫的头领卫云敬。 “卫头儿”岑钰立马亮起双眸,和卫云敬打招呼道,“您来这是太子有什么新令吗” 约莫几个月前, 岑钰听闻太子在江南失踪了, 不止是他, 整个京中的暗卫们都在替太子担心;好在一月之前,他们又接到消息,说太子已经回京了,只是回宫途中有些阻碍。 如今太子已经回到了东宫,相信太子归京的消息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岑钰才以为现在卫云敬过来是有什么命令要他做。 结果卫云敬进了他的书斋后,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岑钰,刚刚那两个姑娘,来你这做什么了” “卖画啊。”岑钰愣愣地回答卫云敬道,他手上还拿着宁婼卖给他那些没卷好的画呢,便指给卫云敬看,“喏,就这些。” “卖画”卫云敬闻言睁大眼睛道。 岑钰点头“是啊。” 卫云敬今日奉太子之命出宫不是为了来颜如玉书斋找岑钰的,他是走到这边时刚好瞧见宁婼和逐雀从里头出来,他才赶紧进来问岑钰她们两人来这做什么的,结果听完岑钰的回答后心都凉了一截未来太子妃已经被宁阳侯府欺辱到要卖画为生的地步了吗真是太可怜了。 卫云敬心里急,画也没仔细看,翻了两张就问岑钰“她画是这是什么” “芝麻”卫云敬注意到宁婼画旁写的字,更加奇怪了,也更加仔细地盯着画看是他吃过的那种芝麻吗怎么这芝麻还长毛呢 “是猫。”岑钰给卫云敬解释,“黑猫,芝麻是黑猫的名字。” 卫云敬道“这样啊,这些画我带走了,你可能不知道,太子最近特别喜欢黑猫。” 还特别喜欢画这黑猫的人。 当然最后这句话卫云敬没说出来,太子回到东宫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让人匠人做黑猫玉佩,但做了好几个他都嫌弃其不够逼真生动,如今还在为难宫匠呢。 卫云敬一边和岑钰说着话,一边将桌上的画全部收起,临走前还问了句“对了,这些画她卖了多少银子” 岑钰伸出一根手指“一” “一百两”卫云敬接过他的话,随后点头道,“虽然有些便宜了,但也还好,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那位姑娘,日后可能会是咱们的女主子,所以你懂了吧以后那位姑娘再来卖画,你就多给她些钱,就说有位客人特别痴迷她画的猫图,希望高价收购她的画。” 卫云敬还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特地叮嘱了岑钰。 岑钰“” 眼看这卫云敬走远了,他把最后“两银子”三个咽回肚子里,就算卫云敬还在,他也不一定敢说这画他只给了宁婼一两银子,他怕被太子掐死。 而卫云敬做完萧云渊交代他的事以后,马上回到东宫里头后,献宝似的将这些画铺到案桌上,让萧云渊来看“太子,您快看” 彼时萧云渊没在案桌旁,而是在附近的书架上找着书,听见卫云敬说的话就侧头朝案桌远远地瞥了一眼,挑眉道“你拿几张沾了墨的纸给我看什么” “咳咳”卫云敬咳了两声,让萧云渊再看一遍,“太子爷,您再仔细瞧瞧” 萧云渊闻言只得走到案桌边,凝神细看了一会儿后他看到了画上的“芝麻”二字,立刻眸光闪动了瞬,扬声道“这是婼娘的画” 说完萧云渊立刻将画从桌上拿起,如握至宝一边小心抚摸着细看,一边道“画的可真好简直太像我像我小时候画的画了。婼娘和我真是天生一对” “是啊。”卫云敬也笑着,“宁姑娘真是多才多艺。” 赞美完宁婼的画后,萧云渊又问卫云敬道“不过这些画你是从哪来的” 卫云敬脸上的笑隐去,有些沉重地叹气道“这些话,是宁姑娘去岑钰的书斋里卖的画。” 萧云渊脸上的笑也没了,皱眉道“婼娘去卖画了” 卫云敬难过道“是啊。” 萧云渊和卫云敬都明白,宁婼这画技太烂,京中除了岑钰那种鬼才奸商以外,不可能有人买她的画,所以宁婼卖画一定不是学那些京中贵女做附风庸雅的事,而是说不定已经真的拮据到了需要卖画来补贴家用的地步。 卫云敬不禁问萧云渊“太子,您真喜欢宁姑娘的话,为何不向皇上请一道圣旨,为您和宁姑娘赐婚呢” “宁婼她只以为我是金陵江家的二公子,并不知道我是太子。”萧云渊顿了顿,缓缓道,“我怕她接受不了我是太子。” 卫云敬不懂“为何会接受不了呢” 萧云渊也没办法和卫云敬详细解释,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还是芝麻那会,整日陪在宁婼身边,所以他知道宁婼只想过平静平凡的生活,而如果是做他的太子妃,他能保证能让宁婼继续清闲度日,可是即便如此,在他真正登上帝位之前,宁婼还是会受到不少人的暗算,这和宁婼渴望的平静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萧云渊最后只能道“总之先等我把宫中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再出宫寻她,待和她相熟一些,再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吧,等她同意了,我再向父皇要圣旨赐婚。” 卫云敬听到这里,心中是千万个感慨萧太子对宁姑娘,真的是用情至深。 “对了。”而萧云渊在把宁婼的墨宝收起来之前,想起一件事,就问卫云敬道,“这些画岑钰给了婼娘多少钱” 卫云敬也比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有点少了。”萧云渊道,“不过也还行,下次让他再多给点,但是不要太多,太多婼娘会起疑的。” 卫云敬笑道“太子您放心,这些我都吩咐过岑钰了。” 萧云渊闻言也放心了“那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第 51 章 宁婼并不知道自己回到宁阳侯府后没多久, 岑钰就被迫欠了她“九十九两”银子,他还在想方设法地找宁婼,想把剩下的银子给宁婼呢。 否则等以后太子把宁婼迎入东宫了,届时两人闲聊时谈起这段“趣事”, 他不就穿帮了吗届时就有他好果子吃了。 不过岑钰那边手忙脚乱着, 宁婼在宁阳侯府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翌日,宁老夫人和宁阳侯开始为她相看夫家了。 这消息是陈嬷嬷打探到的来告诉宁婼的,因为陈嬷嬷也特别关注宁婼的终身大事。 但准确些来讲, 他们并不是专门为宁婼相看的,而是在为宁妧相看时,顺便也帮她看了看几户人家。 因宁妙这个宁阳侯府的六姑娘都定亲了, 宁妧这个五姑娘的婚事却还没有定下, 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说句实话, 除了大房的许氏和宁妙,不管是宁阳侯、温氏还是宁老夫人, 都以为方昶宇日后的妻子会是宁妧。 不论从才学、性格亦或气质,宁妧都比宁妙好上太多。 最重要的是宁妙那个性子,宁老夫人都不确定让宁妙嫁进辅国公府里头, 日子久了, 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可最后竟还是叫宁妙成了方昶宇的未婚妻。 辅国公府这门亲事是顶顶的好,然而京中目前的世家公子里,正值适婚年纪的就没有比方昶宇更好的人了, 高的寻不到, 而低的别看温氏表面看上去温柔没有主见, 可那是她自己,若真要宁妧嫁给一个不如宁妙夫婿方昶宇好的人,她总是会有些不甘的。 故而宁妧的婚事就这样被耽误了下来。 结果拖到现在,眼看宁婼都要及笄了,宁妧这边婚事还没个头绪,温氏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在宁阳侯那边吹了枕边风,宁阳侯又去和宁老夫人说了说,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宁婼到世安居时,宁妧才离开,她们俩还碰面了,只互相抬眸看了看对方,打了声礼貌的招呼便各自走了。 “婼娘来了来来,到祖母这里来。”宁老夫人看见宁婼到了花厅,便招手让宁婼到她身前。 宁老夫人当然不可能直接和宁婼说“祖母帮你看了几个男人,你看看你中意哪个”类似这个意思的直白话语,当然得先聊几句家常话,再慢慢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上来。 所以宁老夫人问宁婼说“婼娘,我听府里的婢女们说,这几日常常见到你出府去” 这一天还是要来的。 宁婼知道她常常出府的事瞒不过所有人的眼睛,而宁老夫人问她的这句话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家常话,因为若是宁婼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宁老夫人也会深思一下,宁婼如此频繁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在宁婼早有准备,她对老夫人说“是去青岩山散心了,祖母你也知道,我的猫儿去世后,我有些难过” 宁老夫人也知道宁婼就是这样软软诺诺的性子,皱眉叹气道“诶,那只是一只小宠,不要为它哭坏了身子。” “诺娘知道。”宁婼点头,摆出一副听老夫人话的样子,“后来我回到府中后,便把芝麻的模样画成了数幅画作,拿去书斋请人鉴赏,昨日刚在颜如玉的岑老板得了欣赏,被岑老板掏钱买了下来。” 宁婼说的话半真半假,这也多亏她的兰芷院在宁阳侯府里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府里的人一般不会太在意她们的行踪,况且宁婼话里确切的事迹,宁老夫人都可以派人到颜如玉岑钰那边去问个情况。 反正她的确是去岑钰那里卖了画啊。 “真的吗”宁老夫人将信将疑地问道,她不是在怀疑宁婼骗她,而是她知道宁婼画技很一般,因为宁婼很少得到女先生的表扬,而且表扬也都是夸宁婼刺绣功夫还不错,别的就没了。 宁婼却顺势又说“对了祖母,我还在青岩山遇到了一位江公子,听说他是金陵江家的人,也很喜欢黑猫。我的画一直无人欣赏,后来我们又在街上遇到了,还是他告诉我颜如玉的岑老板也喜欢黑猫,我便去了颜如玉书斋,岑老板这才收了我的画呢。” 与其等着以后宁妙不知道会添油加醋在老夫人和宁阳侯这边编排她和江云渊的关系,宁婼觉得还是由自己说出为好。而且她在宁老夫人面前提起江云渊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儿小女儿动心的情愫和羞赧,反是平平静静,就好像提起一个陌生人般似的。 宁老夫人眼光何其毒辣,自然看得出宁婼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像是对她提到的那位公子有意思的模样,更何况本朝风气开放,男女当街说几句话并不算出格。 更重要的是,宁婼话里提到的那句金陵江家。 金陵江家是什么人家 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元后和当今皇后的母家,和太子息息相,虽说太子已经失踪几个月了,这个家族的身份,可比辅国公府尊贵多了。虽说太子已经失踪几个月了,但金陵江家还是名门望族,势力不容小觑。 宁婼也是掐准了宁老夫人希望宁阳侯府长久荣盛的心思,才敢在宁老夫人面前主动提起江云渊。 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宁老夫人怕的不是她和江云渊有了点什么刚萌芽情愫,反而是怕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宁老夫人果然拉着宁婼的手问她“婼娘,你说那位公子,他是金陵江家的人,你可确定” “我不确定呀,祖母。”宁婼摇摇头,如实禀告,“婼娘没有见过金陵江家的人,我只知道那位公子说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对了” “那位公子他”宁婼顿了顿话音,抬头望了宁老夫人一眼才继续道,“双腿有疾,不良于行。” 宁老夫人闻言果然怔了一瞬“双腿有疾” 宁婼点点头道“嗯。” 宁老夫人闻言却笑了笑,拍着宁婼的手背道“好孩子,祖母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还在为那只猫儿伤心,既然你现在想开了,那便好了。” 宁老夫人绝口不提她今日叫宁婼过来的真正目的,只是说“既然颜如玉的岑老板欣赏你的画,你也可以再多画些话带去书斋,金陵江家是门第世家,家中子孙无一不学识渊源,倘若你再遇到那位江公子,你们也都喜欢黑猫,倒是可以请他指点指点你画猫的画技。” 果然如此,宁老夫人这些话和当初她带宁妙宁妧去承恩寺上香的意思是一样的,说白些,就是宁老夫人希望宁婼能打动那位江公子,让他请媒人上门提亲。 如果真的能和金陵江家结成姻亲宁老夫人光是想想,面上就已经笑起来了。 她根本就没在意,宁婼和她说的另一句话那位江公子双腿有疾,不良于行。 她都不曾问过宁婼那位江公子性格如何,样貌如何,人品如何,就单凭一句“金陵江家”便足够了。 换句话来说,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宁老夫人才觉得宁婼和那位江公子可以有些什么,或许在她心底看来,宁婼就是没有办法得到一门可以和宁妙宁妧那样好的婚事。 所以宁婼看着宁老夫人脸上真情实感的笑意,眼里的眸光淡了下去,但她今日过来,是为了利用宁老夫人去帮她做一件事。 于是宁婼又问宁老夫人“可是祖母,万一那位江公子,不是金陵江家的人呢” “这个你放心。”宁老夫人安慰宁婼道,“祖母会让人去打听这件事的。” “好的,祖母。”宁婼笑了笑,离开了世安居。 宁婼清楚的明白,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么多人脉找人去问金陵江家是否真的有位不良于行的二公子,可是老夫人可以啊,那她完全可以利用老夫人去帮她做这件事,多好啊,根本不需要花费她什么心神。 宁婼回到兰芷院后,又铺开画纸优哉游哉地开始作画。 她挺喜欢画她的芝麻的,而且她在老夫人那也说了,要是日后她都不拿画出门了,那倒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宁婼就打算再画几幅,有空再拿去颜如玉书斋那边转转好了。 结果宁婼刚刚起笔,逐雀就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子里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姑娘” “怎么了”宁婼没有抬头,提笔在纸上花了一根黑猫毛,“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奴婢刚刚出门给您买云片糕时听见一个消息”逐雀终于喘匀气了,神神秘秘地凑到宁婼面前,“您肯定猜不到是什么消息。” 宁婼笑了她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猜不到了。” 逐雀却央着宁婼道“姑娘您还是猜猜看嘛,万一猜出了呢” “我猜不到的。”宁婼一心一意画她的猫图,“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太子回来了”逐雀大声道,“太子他已经回到东宫了,这个消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宁婼听完逐雀这话还真的愣住了,高悬的笔迟迟没有落下,直到墨汁都滴到了画纸上,她才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逐雀“这是真的吗” “这么大的事难不成还有假吗”逐雀给宁婼说,“听说太子的确是被江南那个贪官给暗算了,但是他并没有受伤,是后来一批不知出处的神秘人士一直在追杀太子,还让太子受了重伤,太子不得已才只能藏着暂避风头,等伤养好了才回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第 52 章 原著里一直失踪着,直到结局也没有出现的太子竟然回京了, 这个消息对宁婼来说无疑是震撼的。 宁妙和方昶宇这条支线虽然也有改变, 但是总的来说这样的改变并不会影响原著剧情的整体大走向, 可太子回京就不一样了。 曾经失踪的太子回京了, 就意味着现在这个世界和她所看过的那边妧后传像个,整个剧情都已经改变了, 甚至连最终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为什么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四皇子是怎样登基的。 四皇子登基, 是因为在太子失踪后, 大皇子和三皇子为了太子之位斗争不休, 对他这个存在感不强的四皇弟并没有太过在意,甚至还想拉拢这个皇弟,为自己登基增添助力,却不想两人斗到最后两败俱伤。 且当今的江皇后在太子失踪后对皇帝也寒了心,心灰意冷,她不愿意让皇帝扶持他最宠爱的唐贵妃生下的三皇子做皇帝,也不愿意让大皇子这个小时候都少欺负萧云渊的人登基,所以她就在暗中帮了四皇子一把。 而四皇子生母早亡,他登基后投桃报李,尊了江皇后为太子,还因为收拢了金陵江家的势力,成为他坐稳帝位的一块基石。 但是这些都是宁婼从原著里看到的表面,原著是从宁妧的视角去写的, 这就意味着书里的内容从某些角度上来说, 都是宁妧“看”到的, 并不全是真相。 就拿宁婼那日在承恩寺观山亭听到的那些话来说,如果太子失踪这事四皇子真的有参与其中,那么四皇子这个人真实性情到底如何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 逐雀见宁婼在听完她说的话后就一直在发愣,不禁伸手在宁婼面前晃了晃,喊她道“姑娘,姑娘” 宁婼回过神来“啊,逐雀什么事” “应该是奴婢问您发生了什么事。”逐雀回答她,“您为什么听到太子回京后就在发呆呀” 宁婼避重就轻地和逐雀道“你不是说了吗太子是个好太子,他没有失踪而平安回到了京城,我为大萧的百姓感到高兴呀。” 说完这些话后,她又提笔开始画画,虽然面上是一副静心的模样,可她心底却着实是有些乱的。 宁婼在宁阳侯府休息了两日,宁老夫人还没叫她去世安居,也不知道江云渊是否真是金陵江家的人她查到了没有。而宁婼在画好两幅芝麻后,觉得不管是宁老夫人那边,还是宁妙那边,她都还是得出门敷衍敷衍一下的。 于是这一日,宁婼见天气晴朗,日头正好,便穿了紫色的襦裙出门朝着颜如玉书斋走去。 宁婼是去卖画的,顺便也出门走走,毕竟老是窝在宅子里也不太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宁妧今日也出门了,而且她还是朝着太平街的方向走去的。 恰好颜如玉书斋就开在太平街。 太平街是整个京城最繁荣的街道,这里寸土寸金,街上行人纷纷,宁婼虽然在这条街上失去了她的芝麻,但是她知道,一昧地逃避伤痛是没有用的。 她要为芝麻报仇。 而现在她能为芝麻报仇的最好方式,其实还是像宁妙所说的那样,赶紧再次“遇见”宁妧和方昶宇,然后再给宁妙报信,只有宁妙闹起来了,她才能将府里所有人的目光拉回元宵那一晚。 不过,她需要的只是让宁妙相信出了门的宁妧是和方昶宇待在一起的就行了,至于他们两个到底真的有没有在一起,这都不重要。 宁婼悄悄地跟着宁妧一路走着,最后发现宁妧竟然是去了颜如玉书斋斜对面的一家名叫“醉月”的客栈里。 这家醉月客栈在京城还挺有名的,每年春闱秋闱时都会举办一个活动,就是让来京赶考的学子们对他们客栈出的对子,只要对上了,且在众学子中是对的最工整的,就可以在醉月客栈不花一分钱住最上等的客房,住到当年的春闱或是秋闱结束。 不过现在呢还没到春闱,这家醉月客栈今日也不是在让学子们对对子,而是请人出对子的上联毕竟这客栈老板只是一介商人,腹中的墨水自然是比不过终日泡在书堆墨汁里的文人们。 所以呢,要出一个极难的对子,他就得寻人帮助。 但是这对子的上联呢,只能京中的人来出,若是这人出的上联能被选中为今年醉月客栈的对子,那这人便可以一整年都可以在醉月客栈白吃白喝。 文人对醉月客栈这一活动趋之若鹜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的上联若真是被醉月客栈选中了,便能在京中大出风头。当然,能出得出绝对的文人,是绝对不会缺在醉月客栈吃饭的这点钱的,那人也不可能真的日日在醉月客栈吃饭,就算真有这样的人,醉月客栈的老板也出得起这点钱。 正因为如此,醉月客栈今日才如此热闹,宁妧会来这里的原因宁婼也知道宁妧是个才女,四皇子会对她倾心可不会只是因为她的容貌,还因为她的性格,她的才学。 如此说来,四皇子喜欢上宁妧的原因和方昶宇喜欢上她的原因差不多, 而在原著中,此时的四皇子早已经对宁妧生了情愫。 可他们两人真正结缘,却是缘起于今日。 这一日在醉月客栈里,本来四皇子出的对子就快被选为醉月客栈今年的上联了,偏偏宁妧在这时又出了一个不论意境还是难度都胜过四皇子一筹的上联,故而宁妧出的对子,就成为了醉月客栈这一年的上联。 别看彼时宁妧这样打四皇子的脸,其实这时的宁妧也已经喜欢上了四皇子。 不仅如此,宁妧出的对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能够对出,还是四皇子回去后又冥思苦想,最终对仗工整的对出了下联。 因着这一番相遇,宁妧和四皇子本来就互相和对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又因着宁妙后来对宁妧的百般污蔑,四皇子看不下去了,便趁着这番“对子缘分”向皇上请旨,让宁妧做了他的皇妃,而这番“对子缘分”,在京中还成了一段佳话。 宁婼也是看着宁妧进了醉月客栈门口,才蓦然想起这些剧情的,只不过如今发生的事情和原著相比变了许多,宁婼也不知道醉月客栈这段剧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这个念头刚在宁婼脑海里过了一瞬,她就勾唇自嘲地笑了一下这里的剧情一定会有些改变的,因为这个改变是她亲手推动的。 “对不起。” 宁婼轻轻地将这句话说出,这句话是对宁妧说的,因为她需要利用一下宁妧。 这是一件坏事,但宁婼不后悔。 人生在世要做出很多的选择,不可能所有选择都是好的,是对的,有时候有些选择是道德不允许的,是不应该的,但是芝麻于她的意义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儿,而是她的亲人。 为了给芝麻报仇,她不介意成为这样一个心计深沉,阴鸷歹毒的人。 旁人对她的辱骂欺负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芝麻她做不到不在乎。 于是宁婼勾了勾唇角,让逐雀去旁边的面人小摊给她买块白糖糕为由支开她,而后又走到一旁,和路边正在踢毽子的一名小姑娘说话。 宁婼拜托这名小姑娘去宁阳侯府给宁妙送个口信,告诉宁妙宁妧和方昶宇都在醉月客栈,让她快些过来。宁婼敢这样做,也是因为她打听到今日宁阳侯府守门的侍卫,也是宁妙的院里头的。 所以这侍卫听了小姑娘去报信的话一定去告诉宁妙这件事。 等到逐雀买好宁婼要吃的白糖糕后,她们俩就抱着画想要进颜如玉书斋。 结果在颜如玉门口站着看热闹的岑钰见一个紫衣翩跹的柔美女子出现在自己余光里时,不禁多看了两眼。谁知这一看岑钰就发现这女子不就是上次给他卖画的宁姑娘,萧太子未来的太子妃也是他的债主。 岑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欠别人钱而感到心里不安,尤其所欠对他来说还是一笔小的不能再小的钱,可就这笔九十九两的小钱,岑钰觉得烫手,半点都摸不得。 因此岑钰看见宁婼又来了,顿时亮起眼睛,求神敬菩萨似的感觉跑到宁婼面前请她去颜如玉书斋喝茶,就差没点头哈腰做足谄媚姿态了。 宁婼看见岑老板这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不禁奇怪道“岑老板,您这是” “宁姑娘您快坐,快喝茶”岑老板将宁婼安排到书斋里的桌旁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茶,“您可真是我的大财主啊” 宁婼闻言更好奇了“岑老板何出此言” “你还记得你上次来我这里卖的那几幅画吗”岑钰也坐下和宁婼说,“你前脚刚在我这卖了画,后脚那些画就全部被人买走了。” 逐雀闻言比宁婼更惊讶道“岑老板,我家姑娘的话真的是全都被人买走了” “是啊。”岑钰点头,反问逐雀道,“这种事我还用得着骗你们吗” 想起她家姑娘画的画,逐雀也觉得岑钰说有些道理“这倒是” “那人和宁姑娘一样,也是极其酷爱猫儿,尤其是黑猫。”岑钰巧舌如簧,最后讲这些诓骗人的话了,他怕宁婼不相信还特地乱编了个借口,“只是宁姑娘你也是知道的,世人多觉得黑猫不详,所以养猫都鲜少养黑猫,更别说是画黑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 第 53 章 岑钰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这世上画猫之人也不是没有, 但是不多, 画黑猫的人就更少了。 这倒不是因为黑猫不详所以人们不愿画, 这只是其原因之一, 还有别的五花八门的原因,比如男子不画, 是因为这种毛绒绒的小宠不若虎豹一类的野兽凶猛霸气;女子不画, 则是因为她们养的小猫大多数毛色雪白的白猫;还有人不画, 竟然是因为嫌弃黑猫体现不出他高超的画技。 但这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黑猫的确是好画,这难画的反倒是白猫。 因此人们就算画猫, 画的也多是其他颜色的猫儿。 所以宁婼想通这层道理后, 就问岑钰道“那人真的也喜欢黑猫” “是啊, 可喜欢了。他花大价钱买走了你的那些画, 还说以后要是还有这类的画,他也一并收了。”岑钰一边说着, 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整张百两银票,放在宁婼面前, “宁姑娘,这些钱你全部收好了。我见那位贵客如此喜欢你的话,都不敢告诉他我那些只花了一两银子和您收,现在我再补您一百两, 希望您以后还来我这儿卖画。” “岑老板客气了。”宁婼却不好意思收这些银两, 婉拒岑钰道, “我那些画哪值那么多钱” “不值得值得”岑钰就快求着宁婼把钱收下了, “您收下吧,不然我怕您下次不卖给我画了。” 宁婼虽然岑钰这番言论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之处,可是岑钰和她素不相识,况且一百两银子也不是一点小钱,岑钰一个商人,总不可能用百两银子骗她那些不值钱的画吧所以宁婼便不再拒绝,收下银票道“不会的,你看我今日过来,就是因为又有了两幅新作吗” 宁婼说着,抬手示意逐雀将她新画的两幅画打开铺在桌上,请岑钰来看。 说实话,宁婼画的还是一如既往地烂。 但是太子那边有发话,不管宁婼画的到底怎么样,岑钰都得收购。 不过他也明白,上次他用一两银子要买宁婼所有的画,宁婼欣然接受了,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便知道宁婼对自己的画技是有个清楚的认知的。他若是天花乱坠地对宁婼一顿夸,那宁婼反而会起疑,不愿被他高价收购画作。 所以岑钰看完这一次宁婼的话后,他说道“宁姑娘,几日未见,您的画技可真是一点都没退步啊。” 宁婼“” 噢,这就是在说她的画和以前的一样烂了。 宁婼脸颊有些发烫,不过她今日来岑钰这卖画只是为了找个证人,卖不卖画倒是其次。 而岑钰夸完宁婼后,又叹气说“不过我那位贵客是真的很喜欢您画的黑猫,这样吧,上次您的五幅画,我给您一百两,这次两幅,我就给您五十两如何” 这加个比上次卖的画单价还多了十两,宁婼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就笑道“好的。” “宁姑娘真是个爽快人”岑钰终于把烫手的钱送出去了,心里也高兴、舒坦,笑呵呵地又掏了五十两银票递给宁婼,还叮嘱她,“宁姑娘下次若还有大作,记得一定来我这啊。” “放心吧,岑老板赏识我的话,我一定会再来岑老板这的。”宁婼算了算时间,觉得这会儿宁妙差不多应该已经到醉月客栈了,在和岑钰闲聊的空档,就侧头用余光瞥向对面的醉月客栈,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闹起来。 记过宁婼这一转头,却不想对上了一个让她惊诧不已的人那人便是在青岩山和她有过一段赏花缘的江云渊。 “宁姑娘”他见到自己时似乎也很讶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抬步朝颜如玉书斋走来 不过萧云渊的讶然的确是装的,他今日离开东宫来颜如玉书斋就是特地来寻宁婼的,当然萧云渊来这之前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因为他不知道宁婼今日是否会真的出门,而是是来颜如玉书斋。 却不想大概是宁婼真的与他有缘,他和宁婼真的又相遇了。 萧云渊这样想着的时候,全然假装自己没有听卫云敬昨夜外出办事,今天白日回宫复命时和他提起过似乎看到宁婼又抱着画出门了的事。 然而宁婼此刻脸上的神情是比萧云渊更惊愕,只因萧云渊是朝她“走”过来的。 宁婼怔怔地望着他“江公子,您的腿不是” “哦,那是我前段日子受了伤,不能行走,故而才以轮椅代步。”萧云渊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轻笑着和宁婼说道。 宁婼闻言才回想起是了,不管是马夫卫云敬还是萧云渊,都没有亲口和她说过他的双腿不能行走,一切都是她仅凭自己看到的情形的猜测。 “宁姑娘”萧云渊见自己和宁婼解释完上次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的事后就一直垂着眼睫不说话,便有些惴惴,担忧宁婼是不是在生气他骗了她,“你是否是在气我当日没和你解释实情” 宁婼骤然回过神来,弯唇笑道“怎么会呢江公子双腿痊愈这是好事呀。” 萧云渊这才放心,他余光瞥见岑钰桌上还没收起来的画卷,于是萧云渊就和宁婼说“今日我来颜如玉书斋,是想买些字画的,宁姑娘怎么也在此处你也是来买字画的吗” 宁婼怔愣了一瞬,随后支支吾吾道“嗯是的。” 她没说实话,告诉萧云渊她其实不是来买字画,而是卖字画的,因为她实在不想让萧云渊看到她的那几幅画技没有退步的画。 这一刻,宁婼忽然觉得有些庆幸,因为岑钰口中买掉她画作的那个贵客只认识她的画,不认识她的人。 宁婼根本不知道,买她画的“贵客”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也不知道,萧云渊早就知道她是来卖画的了,不仅是因为卫云敬的告密,还是因为萧云渊东宫的案桌上放着上次她卖进颜如玉的几幅画作,萧云渊每晚临睡前都要欣赏几遍,所以如今岑钰桌上放着的那两幅画,即便仅露出了一角,萧云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宁婼的画。 看来宁婼今日来颜如玉,又是来卖画的。萧云渊心道。 萧云渊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知道宁婼在宁阳侯府里过的清苦艰难,可是如今怎么都到了要常常卖画才能维生的地步了前几日刚卖,这几日又来卖画,还有她身上穿的这身衣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身紫衣宁婼已经穿了好几次了吧 现在还要顾及自尊,不敢让他知道她在卖画维生,他的婼娘真是太可怜了。 萧云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不想让宁婼发现。 但是萧云渊也不知道,宁婼这身衣服是今年新做的,谁让宁婼紫色衣裳那么多呢他根本就认不出来哪件是哪件。 而在一旁认出了来人就是萧太子的岑钰,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对话,假装自己不存在是的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哪敢上前打扰,还好他的烫手钱已经交出去了。 结果就在萧云渊和她聊天的时候,宁婼忽然看见一个背影极像宁妙的人走了过去,宁婼立刻跑出颜如玉,朝外面看去。 来人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径直朝醉月客栈走去,她也的确就是宁妙。 萧云渊跟着宁婼一起走到颜如玉门口,问她道“宁姑娘,你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宁婼说,“我好像看见了我姐姐。” 萧云渊其实知道宁婼在看谁,那个背影他认得出来,就是宁妙,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他是不应该知道的,所以萧云渊就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宁婼说“你姐姐” 宁婼点点头道“是啊。” “她好像进了醉月客栈。”醉月客栈这年年的名对活动满京皆知,萧云渊对其也十分了解,便邀请宁婼道,“诶对了,宁姑娘,听说醉月客栈近日在选今年的名对上联,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宁婼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醉月客栈“这” 结果就在这时,她又瞧见刚进客栈没多久的宁妙红着眼睛,一副委屈却又隐忍的模样从醉月客栈里踉踉跄跄地出来,刚一出了客栈大门,她眼眶里原先欲落不落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随后,方昶宇就紧随着她也离开了醉月客栈。而在他们之后出来的,便是宁妧和另外一名男子。 那男子宁婼虽然不认识,但她猜也能猜到,这男子一定是四皇子,而且宁婼看着他的眉眼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这眉眼她曾经在哪见过似的。 若是宁婼在此时抬头再次看向萧云渊,或许她会发现这股熟悉来自何出,但是宁婼终于等到了她今日要看的好戏,而好戏开场的地方就在宁阳侯府,所以此刻宁婼迫不及待地想赶回侯府,就对萧云渊说“江公子,我见我六姐姐神色似乎有异,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今日便先告辞了,咱们有缘改日再见。” 宁婼说她担心宁妙,这话一定是假的,她和宁妙是什么关系萧云渊难道还不清楚吗 不过就算萧云渊知道宁婼是在骗他,他也不生气,只是笑道“那宁姑娘慢走。” 宁婼也和萧云渊笑了笑,随后就拉着逐雀赶紧回到宁阳侯府,不过在快要进府前,她特地放慢了脚步,优哉游哉的模样像是刚从外面逛街回来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 第 54 章 她们两人刚刚踏进宁阳侯府的大门, 就看见宁老夫人院子里的张嬷嬷神色严肃地往门口这边走来。 而张嬷嬷一见到宁婼, 便立马走道她跟前, 和她说道“七姑娘,您回来了老夫人正想寻您呢, 请您跟老身一同前去世安居见见老夫人吧。” 宁婼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她点点头,装作虽然有些疑惑, 但还是乖顺地跟在张嬷嬷身后的模样说“好的,张嬷嬷。” 但是逐雀并不知道宁老夫人为何忽然要见宁婼, 且她看张嬷嬷这肃穆郑重的神情,便觉得在世安居等待宁婼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立刻满心生忧,惴惴不安地询问张嬷嬷道“张嬷嬷, 出了什么事呀老夫人为什么急着见姑娘啊” “出了什么事”张嬷嬷闻言脚步微顿, 回头看了宁婼和逐雀一眼, “难道七姑娘您真不知道吗” 张嬷嬷这话虽未明说,可分明就是在讽刺宁婼一定干了什么坏事。 然而逐雀每日都跟在宁婼身边,宁婼做了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没有一件是值得宁老夫人大动干戈, 还能让张嬷嬷露出此等神情的。 逐雀便觉得她家姑娘肯定替谁背了黑锅,而宁老夫人和张嬷嬷甚至不经查实就信了这坏事是宁婼做的,所以逐雀听着张嬷嬷这意有所指的话, 登时气红了脸, 立刻护在宁婼身前道“张嬷嬷, 您也是瞧见了,姑娘和奴婢都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些话您和老身说是没有用的。”张嬷嬷油盐不进,继续在前头带着路,“老夫人还在世安居等着呢,咱们先过去再说吧。” 逐雀替宁婼委屈得红了眼,心里是又急又担忧,反倒是宁婼神情还算镇定,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用“茫然”来形容会更加恰当一些,她无辜得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保持着这个神情到了世安居。 世安居内,宁老夫人坐在正屋大堂的主位上,左手边坐着许氏为首的大房人士,而右手边则坐着宁阳侯及温氏,除了三房不在以外,大房二房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而他们前面则是站着宁妙和宁妧,宁妙肿着眼睛,还在一旁抹眼泪;宁妧微昂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站在宁妙身边,若不是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摆,宁婼还感觉不到她的紧张或者说是愤怒。 宁婼收回落在宁妙和宁妧身上的目光,走到宁妧身侧站定,声音轻柔地和堂中的长辈们依次问好“祖母,父亲,母亲,大伯母。” 许氏收持茶盏,用瓷盖撇着茶沫冷冷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哟,七姑娘这是才从外头回来吗” “是的,大伯母。”宁婼故作乖巧地点着头,随后微微蹙起眉,像是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才开口道,“婼娘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府便被张嬷嬷告之,说是祖母想见见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这。”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许氏问的话和张嬷嬷差不多,她将茶盏重重地搁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都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吗” 而宁婼仿佛被许氏吓了一跳似的,轻轻抽了气,疑惑道“因为我” “装,你再接着装”许氏也深深地吸了口气,瞪了站在宁婼身边的宁妧一眼,随后又对宁阳侯道,“二弟,大嫂我不了解你这两个女儿,还是你亲自问问,你这两个女儿都做了什么好事吧。” 许氏这句话里骂的可不止宁婼一人,于是话音刚落,宁阳侯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他显然是舍不得先训斥宁妧的,所以他就先问宁婼道“宁婼,你还不打算承认你做了什么事吗” 宁婼抿了抿唇,坚声道“可婼娘并不知道父亲要我承认什么事。” 宁阳侯瞠目欲怒“你” “好了。”宁老夫人却在这时开了口,她皱着眉望了宁阳侯一眼,又看向宁婼道,“既然婼娘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那便让妙娘给她说说吧。” 许氏闻言张了张唇,宁老夫人顿时又道“反正婼娘做了什么事,不都是妙娘告诉咱们的吗难道这事还有谁能比她说得更清楚吗” 宁老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许氏也不好再讲什么,只能走在宁妙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妙儿,就委屈你再把今日的事,再给七姑娘讲一遍吧。” “好。”宁妙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也不去看宁婼,而是带着哭腔道,“我和昶宇再过几月便要成亲了,所以今日我也如往常一般,待在佳音院里绣着嫁衣。可是到了下午未时,我的婢女竹曲忽然来和我说说是看到昶宇在醉月客栈里和别的女子待在一块。” “我一听就急了,忙问竹曲是什么人告诉她这个消息的,竹曲却告诉我,说是七妹妹看见的” 宁妙哭哭啼啼的将此事再复述了一遍。 大致意思,便是在说宁婼和逐雀在逛街时看见方昶宇和宁妧待在一块,于是宁婼便让人赶紧回府将此事告诉宁妙,让她带着人去捉奸。 “我起初是不信的,可是告密之人信誓旦旦,还嘲笑我说我”宁妙吸着鼻子,泪眼婆娑,“说我又不是宁阳侯的女儿,哪里配得上方昶宇可我曾经也” 宁妙话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瞬,虽然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在场众人其实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她曾经也是宁阳侯的女儿。 只不过那时宁阳侯还不是宁煜汀,而是他大哥。 这话不仅是宁煜汀的死穴,还是许氏的。 宁妙看着她成功地挑起宁煜汀和许氏的怒意,才继续哭道“我虽不信,可也被这些话气昏了头,便带着两个丫鬟想去醉月客栈看看是否属实,结果我真看见了我看见昶宇握着宁妧的手腕” 宁妧听到这里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声音有些轻颤道“那时是我踩空了楼梯,方二公子下意识地隔着衣袖拽了我一下,我们并未有任何接触。” “我知道的。”宁妙还在哭,垂眸凄哀道,“可是昶宇他看你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不应该是不应该的啊” 话尽,宁妙已是泣不成声,许氏也抱着宁妙在一旁哭。 温氏急得脸色惨白,因为宁妙话里道出方昶宇对宁妧似乎真的有些什么意思姐姐争夺妹妹的丈夫,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是会毁了宁妧啊。 而宁煜汀见状却是走到微微低着头的宁婼面前,扬手欲要打她“你这逆女,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在宁煜汀手掌就要落下的一瞬,宁婼也倏地抬起了头,眼眶赤红,眸上盈着一层泪水欲落不落,声音轻柔却还是坚定声“婼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宁婼身形孱弱,肤如白雪少见血色,平日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宁煜汀几乎从未听到过她如此大声说话,也或许是怕自己一巴掌下去宁婼便会晕倒,所以宁煜汀望着她的眼眸怔了怔,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待回过神来后又怒道“你还敢嘴硬” 宁煜汀如此生气,其实是因为若真如宁妙所说的那样,宁婼在看到宁妧和方昶宇都在醉月客栈时,不管他们到底如何,她都不应该将此事到处宣扬,还说给宁妙听,让她带人去捉奸;宁婼就算要说,也应该是和家里的长辈说,让长辈们处理。 这事她讲给了宁妙不说,还“煽风点火”地说了那些话,宁妙一旦在醉月客栈闹开,那丢的可是整个宁阳侯府的脸面。 而且如果正如宁妧所说那样,她和方昶宇之间清清白白,宁婼此行便是不加查证的污蔑,是她嫉恨温氏,嫉恨宁妧的最有力证据。 这边有关宁妧,宁煜汀就要去宁婼查证过后才能说,而这边宁妙污蔑宁婼的事,他却不加证实就要打她。 好在宁婼从未对她这个父亲有过半点期待,所以宁婼心底没有任何感觉,不伤心也不难过,只是专心致志地继续演她的戏宁妙和她演,那她倒要看看,这最后她们俩到底谁演得更真 宁婼不再面向宁煜汀,而是上前几步,直接走到宁老夫人面前说“祖母,六姐姐说是婼娘让人来告诉她五姐姐和方二公子在醉月客栈幽会,那六姐姐倒是说说,那来告密的小人到底是谁啊。” 宁婼话音刚落,宁妙还未来得及说话,许氏闻言便叱道“当然是你的婢女逐雀除了她还能有谁” 然而宁婼比谁都清楚告密之人是谁,那人也不是逐雀。 甚至连宁妙自己都没说是逐雀。 这儿宁婼便不得不感慨一下宁妙是真的不算太蠢,也不知道是她误打误撞没说,还是她足够细心,问过那个守门侍卫告密的人是谁。 不过即使宁妙没说,也碍不到她的计划,宁婼继续道“不是逐雀,逐雀午时和我一起出门,我们去了颜如玉书斋,在那儿和书斋的岑老板论画。逐雀始终陪在我身侧,期间未曾离开,大伯母若是不信,大可请颜如玉书斋的岑老板来对质。” 逐雀也跪了下来,说“是啊,老夫人,姑娘和奴婢一直在书斋里待着,从未离开,也从未进过醉月客栈半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 第 55 章 “这”许氏闻言一时也有些失声。 可很快她又道“那也可以是你让别人来告诉妙娘这件事的。” 刚刚宁阳侯要打她时, 宁婼就是靠掐自己大腿才让她眼里有泪的, 不然对着这么一位早就不会失望不会难过的父亲想要红眼,对宁婼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而她现在听着许氏说她寻了别人告密, 便立刻伸手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不得不说, 宁婼皮娇肉嫩又怕痛,如此下来她眼里原先还盈着泪水就真的掉了下来, 瞧着是又柔弱又可怜,声音也是带着哭腔的“大伯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若非要如此,说都是婼娘告的密, 那婼娘也无话可说了” 这说了这么多话了, 还叫无话可说吗 还有她哭成这样,只差没明说就是她污蔑的她了。 许氏被宁婼这装出的楚楚模样气了个绝倒,因为她刚刚的那些话就是事实。 说到底还是因为宁妙太急于扳倒宁妧了, 护卫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时, 虽然说了来告密的人是个陌生的小女孩, 或许小女孩讲的是假话不可信, 可最后宁妙还是带了两个婢女去醉月客栈。 当时宁妙想的是,宁婼的确是有可能不让逐雀来告密的,毕竟这事一旦传出, 宁婼定会受到宁阳侯和宁老夫人的迁怒, 所以她叫了个不相干的小女孩来告密是有可能的。 况且她亲自带人去醉月客栈瞧瞧, 要是没抓到方昶宇和宁妧就算了, 要是抓到了,不就正好了吗 结果还真被宁妙给抓到了,现在宁婼也以告密之人不是逐雀来反驳许氏这个言论,只是宁妙和许氏没有想到,宁婼会找个证人为自己辩解,若是没有岑钰,宁婼哪里还能这样哭着说谎 好在宁妙还有别的后招,她对许氏眨了眨眼睛,许氏在收到宁妙的示意后便又说“行,七姑娘你说我这是欲加之罪,那我倒想问问你,这段日子你一改往常,日日出门都是去做什么呀” 许氏抱着胳膊笑了一声“我倒是听说有人见你在大街上和陌生男子说话,怎么这位男子不会就是为你作证的岑老板吧” 一直沉默着的温氏闻言这会儿倒是跳出来作好人了“大嫂,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乱说吗”许氏反问温氏道,“那可是有好多人瞧见了,也是七姑娘也到快议亲的年纪了,像你家五姑娘一样春心萌动也正常,那男子说不定没定亲,这郎有情妾有意也是桩美事,七姑娘至多错在没有经过家里长辈同意而已。” 温氏自然是不相信宁妧会和方昶宇有什么牵扯的,可是自从听了许氏说是宁婼和宁妙告的密,她心里就认定是宁婼嫉恨宁妧才会这样污蔑宁妧的,刚刚说那些话也是想让宁阳侯教训一下宁婼,让宁婼尝一尝百口莫辩的感觉,谁知到头来却被许氏反踩一脚,暗讽宁妧刻意勾搭已经定亲了的方昶宇。 不过温氏的话也不算白说,她和许氏这么一吵,宁煜汀心头的怒火更盛,又质问宁婼“你大伯母说的可是实话你背着家里的长辈,在外头私会别的男子” 宁婼道“是” 宁煜汀睁大眼睛,又立刻扬手欲打宁婼“你” “女儿这段日子是常常出门,可是女儿是去书斋请人赏画,并没有私会什么男子。”宁婼故意等到宁煜汀被她坚定的回答气得再次扬手时才开口解释,“难道这也有错吗” 于是宁煜汀这扬起的手又打不下去了,悬在半空中打宁婼也不是,垂手也不是,被宁婼噎了两句后才想起道“请人赏画你的画画成什么样子会有人欣赏吗我看你是借着请人赏画为借口,在外私” “好了。”闹到这里,宁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宁老夫人一出声,宁煜汀就只能闭嘴,而宁婼等的就是宁老夫人说话。 “一个二个没凭没据的,就在这里吵个不停。”宁老夫人在宁阳侯府坐镇多年,所言是一针见血,“今日我们在这,要说的是谁告密,有没有人欣赏婼娘的吗” 在场的人人人皆知,他们今日要说的当然是宁妧、宁妙和方昶宇这三人之间的事,和宁婼其实没太大关系,然而从宁婼进了这世安居起,不管是宁妙、许氏、温氏亦或宁煜汀,他们针对的都是宁婼。 宁老夫人现在将“正事”重新提起,一是听烦了他们的争论,二是不管宁婼到底有没有“私会”男人,她都有意要包庇宁婼,不许大家再在这事上争个不止。 而在宁阳侯府里,话语权最重的还是宁老夫人,所以宁煜汀不敢反驳,只能憋屈道“是,母亲您说的是。” “不管是谁告的密都不重要。”宁老夫人也的确就打算把这事轻轻揭过,严肃地看向宁妧道,“重要的是妧娘她和方昶宇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事。” “肯定是没有的啊”温氏红着眼睛,抱住宁妧道,“母亲,妧娘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她怎么会做这样的错事这里面肯定有别的什么误会” “是啊,母亲。”宁煜汀也为宁妧说着话,“妧娘也说了,这一次是因为她踩空了楼梯昶宇才会去扶她,两人也没碰到,除此之外两人就没有过别的什么了,更何况那醉月客栈里那么多人,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能做什么啊这么一次意外,就能认定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吗” 宁煜汀根本就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正是因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方昶宇去搀扶宁妧,宁妙才会如此愤怒。更何况她又不瞎,方昶宇看宁婼的眼神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就只有她一双眼睛看得到吗 宁妙只要一想到那么多人看到了,知道了她的夫君方昶宇喜欢她的姐姐,而不是她,宁妙就觉得要发疯了,下意识道“谁说就只是这一次的那次上” 宁妙最后一句话明显没有说完就顿住了,而她说了一半“上”字话音刚落,宁婼便握紧了拳看向她。 上,还能是上什么呢 宁妙话里的“上”全句定是“上元节”,即元宵。 元宵那日宁妙果然也是看到方昶宇去扶宁妧 而那日推了她,害死她的芝麻的不是别人,就是宁妙 只可惜宁妙也知道元宵那日的事不能轻易提起,所以她急忙收了声。 宁妧也问她“那请问六妹妹,你说我和方二公子不止这一次见面,那还能有哪几次你说,只要说了,我必定会承认。” 宁妙怎么可能说得出,她只能咬牙道“我要是早知道你们已经背着我见了数次,我何至于今日才去醉月客栈找昶宇” 宁婼听到这里觉得这也真是有些讽刺。 宁妧一脸毅然,坚持自己的清白,决不承认她和方昶宇私底下的确还见过几次。 而宁妙呢也是满脸笃定,明明早就见过了方昶宇和宁妧还有别的接触,却也是不承认。 宁老夫人闻言,看了看宁妧,又看看宁妙,开口问宁妧道“那妧娘,你和方昶宇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事” 宁妧也不废话,直接发誓道“我宁妧在此发誓,我对方昶宇绝无他意,就算六妹妹和他亲事不成,我宁妧今生今世削发为尼,也绝不会对他起任何心思。” 宁妙听见宁妧咒自己和方昶宇婚事不成,就好像方昶宇在她这是块宝,而在她宁妧眼里她就算去做尼姑也看不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流着眼泪和宁老夫人哭道“祖母,那就活该孙女,守不住昶宇的心了是吗” 宁老夫人看见宁妙哭,也担心她日后去了辅国公府和方昶宇感情不好,这门亲事结了就等于没结,况且这事方昶宇的确也有错,她宁阳侯府不能白白受这气,便招手让宁妙到她跟前来,说“好了妙娘,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事祖母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只是这个公道,不能从宁婼宁婼身上讨。 宁妙听懂了宁老夫人的弦外之音,既恨宁妧的狐媚,也恨宁婼惯会装可怜博取同情,然而她也明白,宁老夫人有意偏袒宁妧,甚至连宁婼她都要包庇一把,在宁老夫人眼里,只有她宁妙是可以牺牲的,今日她就算再闹下去也捞不到别的好处了,只能低头咽下这口气。 这件事里,受损最小的其实就是宁婼。 她除了流了几滴眼泪,被自己掐了两下以外基本没什么损失,因为宁妙和许氏拿不出足够的证据说是她告的密,宁老夫人甚至都没有罚她什么。 所以一离开世安居,宁婼就擦净了脸上的泪痕,唇角带着微笑慢悠悠地朝兰芷院走。 不过宁婼还没走多远,宁妙就追了上来,拉住她恶狠狠道“宁婼,算你有本事” 宁婼还是肆意笑着,却又无辜又可怜的语气问宁妙道“六姐姐你在说什么婼娘听不懂呀。” 而宁妙一见道宁婼脸上的笑,哪里还不明白告密的人就是宁婼,怒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是,我就是故意的。”宁婼上前几步,靠近宁妙道,“但是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看着宁妙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宁婼又对她悄悄地说,就像当初宁妙对她那样“六姐姐,别说我这个妹妹不心疼你,我其实早就见过五姐姐和方二公子见面了,而且不止一次,算上这次,大概是第三次了吧只是我心疼你,不想让你知道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 第 56 章 上次元宵节之后, 宁妙就问过宁婼她有没有看见什么。 当时宁妙问的,就是元宵节那日人群拥挤宁妧快要跌倒时方昶宇扶了一把她的那件事,但当时的宁婼并不确定推自己的那人是谁,再加上她对宁妙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宁妙那时问起, 她什么也没说。 如今宁婼讲了出来,还故意告诉了宁妙她见过不止一次即便这本来也就是实话。 虽说宁妙当初让宁婼去跟着宁妧, 在发现宁妧和方昶宇见面时派人来告诉她这一做法几乎就是在变相地承认,方昶宇对宁妧有着特别的感情,但那是宁妙主动要求的, 相当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依旧可以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而现在宁婼说的话,却是在明白地告诉宁妙,她其实早就知道方昶宇对宁妧有着不该有的感情了,可她始终不说, 就是一直看着宁妙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 头顶还绿得出奇。 “你” 宁妙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扬手就要打宁婼,甚至一事没忍住骂宁婼道“你这个贱人 逐雀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可是见宁妙忽地骂了宁婼一句贱人,还扬手要打人,逐雀就一下子拦到宁婼身前,紧张道“六姑娘您想对我家姑娘做什么” 宁婼站在逐雀身后, 攥紧了拳宁妙口不择言的那一声“贱人”, 这声充满了愤恨阴鸷的咒骂, 就和那日元宵太平街上,自她身后响起的那道女声一模一样。 即便早有猜测,可当事情的真相彻底放在她的面前时,宁婼还是不禁为宁妙的恶毒感到心惊。 因为那日若不是有芝麻救她,她被那有烈烛燃烧灯树一砸,就算没有被烧死也必定会毁容,而宁妧被她撞倒的彩旗架压住,轻则受伤,重则也会损伤容貌,所以那日宁妧只是晕了过去,没有出任何事真是奇迹。 而她和宁妧宁阳侯两个嫡亲的女儿若都是出了事,宁姁年纪还太小,宁婷则是个庶女,这府里至少三年之内,在外人眼里备受瞩目的就只剩她宁妙一人了。 平心而论,宁阳侯府的女儿之中,宁妙是唯一一个生得漂亮明艳的,叫人一见心情便跟着明朗起来,但谁能料想到这么一副美皮囊之下,却藏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不过宁婼也明白,今日过后,她和宁妙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连以前那种表面和谐的相安无事都是不可能再继续维持的了,甚至连宁妧那边也是如此。 因为宁妙一口咬定是她告的密,不管宁妧那边能不能找到确切的凭证,温氏肯定都是厌恨上了她。 但是宁婼不后悔。 宁妙害死了她的芝麻,这笔仇她一定要报复回来,而现在只是个开端。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宁妙已经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宁婼勾唇笑了笑,秋水盈盈的杏眼微微弯起,她走到逐雀面前“逐雀,没事的,六姐姐不会对我做些什么的。” 说完这话,宁婼就当着宁妙的碰了碰头上戴的极为稳当的红玉发饰,那是许氏在她们去承恩寺之前忍着肉痛送她的头饰,随后笑着说“六姐姐看到大伯母送我的发饰戴歪了,想帮我扶一下而已。” 宁妙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母亲送出的这副头面,此刻她对宁婼的恨甚至压过了对宁妧的,但她也的确没有办法对宁婼做些什么。 她可以上前打宁婼几巴掌,抓花这个只会装可怜装无辜小贱人的脸,但是之后呢 宁老夫人今日的态度明显是护着宁婼的,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她如果真的做了的话,宁婼上面还有个日后可能会袭爵的宁烨麟护着她,如此冲动行事,她捞不着什么好处。 眼下她真正该对付的人是宁妧。 至于宁婼,她又不受宁煜汀的喜欢,现在还被温氏和宁妧厌上了,她在府里的日子能有多好 宁妙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对宁婼道“宁婼,我们来日方长。” “这可不一定,毕竟再过不久六姐姐你就要嫁入辅国公府了,我们日后可就见不着了。”宁婼一点也不怵宁妙的威胁,留下这句挑衅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逐雀听着她家姑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宁妙这样对峙,整个人都呆了,回到兰芷院后都没能回过神来。 “姑娘,您、您真是”逐雀看着宁婼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昧的退让隐忍,心里高兴不已,可她一想到宁妙的母亲许氏掌管着宁阳侯府的中馈,现在又彻底惹了宁妧和温氏的厌恶,以后在府里的日子恐怕更是难过,不免又有些担心。 宁婼看穿了逐雀的欲言又止,安慰她道“别担心逐雀,反正我就要及笄了,在这府里也待不了多久。” “话是这样说没错”逐雀蹙眉嗫嚅着,“可是大夫人那边若是和府里的其他人打了招呼,咱们在府里的日子恐怕” 说白了,逐雀就是在担心许氏克扣宁婼的份例,还会故意默许其他仆从故意欺负兰芷院。 宁婼闻言笑了笑,从腰间的银袋里掏出在颜如玉书斋新得的银票在逐雀面前晃了晃说“没事,我们这不是有钱了吗” 一百五十两,对于大户人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钱,但是却够普通人家生活好久了。 而宁婼在这宁阳侯府里说实话过的和普通人家也没什么两样,许氏或许可以在吃穿用度这些方面给宁婼穿小鞋,但至多只能在私下里行事,甚至是不能,这倒是得感谢宁阳侯府人口旺盛,上面还有个老夫人坐镇了。 因为一旦许氏真的对宁婼太过苛刻,宁婼告到宁老夫人面前,许氏掌管中馈无法做到公正,侯夫人许氏和三房的三夫人可是很乐意接替她做事的。 “就算咱们现在有钱了”但逐雀还是无法舒眉,小心道,“那、那您的婚事呢” 宁婼笑着摇了摇头,问逐雀道“逐雀,你觉得,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让我嫁入高门府邸了吗” 逐雀低着头没有说话,显然她也是知道答案的。 宁婼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望向窗外在春至后便开始葳蕤的大树,在那棵树下有一株新长了枝叶的丁香花,丁香的花季在每年的五六月,但她院里的这株丁香才种下,所以今年它是不会开花的但往后的每一年,它都会盛开。 宁婼温柔地望着那株丁香,那株丁香下住着她最喜欢的猫儿,她喃喃道“我的以后不会更糟了,所以都没关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 第 57 章 醉月客栈里的发生的那间事, 最后的确是不了了之了。 大家至多都是当时有些震惊, 等事情过去后仔细回想, 便会明白宁妧和方昶宇的确是不可能真的有什么, 毕竟若真的有, 此事在宁老夫人那里却不会轻轻揭过当然这个“轻轻揭过”,只能是在宁阳侯府里。 辅国公府那边, 就算方昶宇和宁妧真的没有什么, 但方昶宇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瞒不了大家的, 更何况宁妙这个妻子还是当初他自己选的,如今闹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都是他对不起宁妙, 辅国公府亏欠了宁阳侯府,所以此事方昶宇也想轻轻揭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今宁阳侯府里越是没什么动静,辅国公府那边酝酿的在风雨就越是狂烈。 宁婼就等着看这场烈雨什么时候才会倾盆而下。 而现在她不必操心这件事, 她只需每日照常画些画,再拿到颜如玉书斋就可以了。 宁婼这回只拿来了两幅画, 所以岑钰照旧给了她五十两,其他的没有多给。上次宁婼在颜如玉书斋遇到了萧云渊, 但是这次去她却没有遇到他,可宁婼并不打算在颜如玉书斋再多逗留, 看看能不能再遇到萧云渊她觉得这样的情况是没有多大可能发生的,除非萧云渊故意候在颜如玉书斋等着她出现, 于是在拿了钱后就回宁阳侯府了。 只是宁婼不知道, 她如果再多在颜如玉书斋待一会儿, 说不定是真的能见到萧云渊的。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宁婼也在想萧云渊。 确切些来说,是“江云渊”。 她没那个本事和人脉去查萧云渊当初说的那些话,留给她的身份信息是否属实,上次和宁老夫人托盘了萧云渊的事后,宁老夫人就派人去查了。 那之后,宁婼就一直在等待宁老夫人所查的结果。 恰好这日宁婼刚回到宁阳侯府,她便被宁老夫人院里的婢女叫到世安居去了。 平日里宁老夫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叫她过去的,宁妙、宁妧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因此这次过去,宁老夫人十有是要与她讲“江云渊”的事。 宁婼自认为她对江云渊或许是有些好感的,但好感程度远不至于达到“喜欢”,可是不知为何,她在去世安居的路上,心还是不住的呯呯乱跳,不似素日里的安稳有序,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她不敢去世安居了,因为她怕宁老夫人告诉她,江云渊这个人是完全不存在的,是虚假的。 结果越是担心什么,或许那件事就一定会发生。 宁婼在踏入正屋的大厅之后,看到宁老夫人脸上颇为严肃的神情,心中登时便“咯噔”一声。 宁婼眼睫几不可见的颤了下,垂眸向宁老夫人问安“祖母。” 宁老夫人掀眸看了眼宁婼,随后抬手让宁婼到一旁坐下,问她道“婼娘,你今日又出门去了吗” “是的,婼娘去颜如玉书斋了。”宁婼如实回答道。 “是去请岑老板赏画的”宁老夫人又问。她们这样的人家去书斋里卖画不叫卖画,叫请人“赏画”,毕竟官宦人家都是“不缺”这几幅画的钱的,“我记得你画技不如妧娘,甚至也不如妙娘,岑老板可有夸你画技超群,堪称大家” “没有,但”宁婼想和宁老夫人说但依然有人赏她的画,愿意出银购买她的画作。 可宁老夫人不等宁婼把话说完,就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不用再去了。” 宁婼闻言蓦地抬头朝宁老夫人望去。 而宁老夫人对上她的双目,不避不让直接道“金陵江家,没有一位不良于行的二公子。” 果然,宁婼瞳孔骤然缩紧,她下意识地道“是婼娘上次说错了,那位公子的腿其实” “婼娘,或许是我没把话说清楚。”宁老夫人却又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金陵江家一共有三位公子,但是只有大公子,三公子和五公子而已,且大公子三公子皆已成亲多年,也未曾离开过金陵,而五公子如今年仅十三。” 宁老夫人低头望着宁婼,冷淡道“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宁婼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最后她再开口说话时,声音轻飘飘的“婼娘知道了” 宁老夫人内心也是疲惫不已本以为宁阳侯府能再多一门好亲事,还是和金陵赫赫有名的江家,谁知却是宁婼这人傻,被骗了。宁老夫人心中虽然也有些气,可宁婼本就一副羸弱难堪的模样,她怕话说得太狠,回头宁婼回去一个想不开又把自己弄病了。 于是宁老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宁婼回去了。 只是宁婼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兰芷院的,她怔怔愣愣的,脑海里想的都是江云渊骗了她或许连江云渊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可在内心深处,宁婼却不肯相信他会骗她。 宁老夫人和宁婼谈话时,正厅是没有什么人的,逐雀也不知道她们谈话饿内容,她是瞧着宁婼脸色不好好看,担心道“姑娘,您怎么了” 宁婼从怔然中回过神来,摇头说道“没什么。” 事实上宁婼也的确没有办法有些什么。 她和萧云渊说是相熟,却也不算特别相熟,说是陌生,然而这个男人又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接触最多的男子,甚至于,她还有一点点喜欢他。 宁老夫人告诉宁婼“江云渊”这个人完全不存在时,宁婼是有些难过的,但她难过既不是金陵江家没有这个人,她日后无法再仗着他的身份在宁老夫人哪里有些什么特殊待遇;也不是难过于江云渊骗了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的欺骗。 宁婼难过的只是这个人是假的,不存在的。 一个假的身份,就意味着她很难在茫茫的人海中再次见到这个人,或是寻找他。 所以宁婼这才发现,或许她对江云渊的感觉不只是有点好感而已。 可宁婼也不由得庆幸,她对“江云渊”的喜欢也不是很深,她会难过,会怅然,但也仅此罢了。以后她不会再常常出门,“江云渊”这个人还是忘了吧。 眼下她最重要的事,还是为芝麻报仇。 至于怎么报仇,宁婼还在思考。 不过两日后她却得到了一个消息明日宜阳郡主很可能会带着方昶宇来宁阳侯府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 第 58 章 他们来宁阳侯府做什么不必多想, 必定是为宁妙道歉来的。 而且这个消息也不是宁婼刻意去打探知晓的, 是许氏主动上门来寻她时说的。 当时许氏来宁婼的兰芷院找她, 原话是这样说的“明日宜阳郡主会到咱们府上来, 七姑娘, 你私传五姑娘与昶宇的谣言,这事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只是希望你清楚明日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宁婼就说怎么她都和宁妙撕破脸皮了, 许氏也没对她这府里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小破院做些什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还说什么不计较,是根本没法计较吧 当时老夫人可是站在宁婼这一边的,宁妙又拿不出确切的证据一口咬定就是宁婼告的密, 许氏这话却是要摁着宁婼认下这件事起码在明日宜阳郡主来宁阳侯府时,不能乱说话。 否则她死不承认是自己告的密, 到时候若让宜阳郡主和方昶宇起疑是宁妙心存疑窦特地让人跟踪方昶宇和宁妧的踪迹,再适时出来“抓奸”的, 宁阳侯府和辅国公府的这门亲事, 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并且许氏这个意思,也是宁老夫人默许的。 因为宁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是陪着许氏一块来的, 她倒是没有说什么, 只道“老夫人觉得七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 懂事吗 宁婼听乐了,既然许氏和宁老夫人都希望她“懂事”, 那她就听她们的话, 帮助宁妙保全这门婚事。 第二日, 宜阳郡主揪着方昶宇备了厚礼亲自上宁阳侯府来和宁老夫人、许氏还有宁妙道歉。 宜阳郡主信佛,生平最重的也是家里的好名声,她在知道竟然方昶宇“觊觎”妻子的姐姐后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便罚方昶宇跪了一天的祠堂,道歉的态度也是十分诚恳,宁阳侯府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而这一回宁妙将“捉奸告密”的黑锅扔到了宁婼的头上,不明真相的方昶宇便没有像原著剧情里那样一定要与宁妙解除婚约,再去追求宁妧。 除了和宁婼撕破脸皮这个意外,宁妙对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也算是能够接受。 因为方昶宇不是一个绝情寡义的人渣,他的确是喜欢宁妧,但是他又对宁妙怀有愧疚,所以这门亲事到了这里,便可以算是再没有任何意外了。 宁妙只要等着婚期一到,她便可踏入辅国公府的大门如今婆婆和未来丈夫都对她心怀愧疚,等嫁过去之后,她在辅国公府里的日子会差到哪里去吗 但宁婼不会让宁妙开心太久的。 她已经想好对宁妙最好的惩罚方式了,有句话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不用自己动手,宁妙都能玩死自己。 在原著中,宁妙最终的结局是嫁给了六王爷做继室,表面上看她还是个王妃,身份也尊贵,实际却并非如此。 因为六王爷已过而立之年了,原配还留下了一双儿女,且六王爷原配是他生母即吴太妃的侄女,原配去世后,吴太妃将她的孙子孙女宠的是无法无天,六王爷后院里虽然没有多少人,但几个贴心的通房侍女,还有侧妃却也是有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嫁给他做王妃就是倒霉。 宁妙是想设计让宁妧去做六王妃的,但奈何宁妧背后有着个四皇子,所以宁妙最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下来看,宁妙对宁妧的恨意并不比原著里的少,所以宁婼猜测这段剧情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出事的这场宴会,正是宜阳郡主着手办的。 宜阳郡主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帮六王爷挑选继室,她的本意是想为她的女儿方雨溪相看夫婿,因此她便举办了一场赏画宴,邀请了京中所有正五品官员以上官员的子女前来参加宴会宁妧和宁妙就在其中。 而四皇子和方昶宇方昶安两兄弟关系不错,和方雨溪也玩的好,他便也来了这场宴会,恰好救下宁妧。 这段剧情,从时间上来看,会在宁妙嫁进辅国公府一个月后发生。 只是和原著里不同的是,同处于宴会里的宁妙的身份,一个是辅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一个是尚未出嫁的宁阳侯府的嫡六姑娘。 且准确来说,这也不能算是宁婼故意而为之的报复。 因为宁妙要是嫁进辅国公府后就收了手,不再想着要对宁妧做些什么,那这场宴会就会平安顺利地结束,没有什么意外;要是宁妙依旧不甘心,那结果便可想而知。 宁婼倒是很想看看,到了那时宁妙会做怎样的选择。 五月末,宁妙和方昶宇的婚事如期举行。 许氏没有儿子,对宁妙这个小女儿自然是百般宠爱,婚礼当日,宁妙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入了辅国公府。 彼时宁妧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 而同一时期的宁婼的及笄礼,也几乎没有什么人在乎,所以举办的十分简单,但宁婼却很满足,因为那日宁烨麟特地从国子监请了假来陪她过及笄礼的。 于宁婼而言,她最重要的亲人在身边,这就够了。 但宁婼并不知道那个夜晚,她的兰芷院还有一位旧客来过萧云渊做猫时为了离开宁阳侯府可是把这府里每一条路都给探熟了,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兰芷院在哪。 因此在宁婼及笄的这个晚上,他偷偷摸到兰芷院里来了。 然而此时的萧云渊是个人,并不再是以前那个敏捷小巧的黑猫,所以萧云渊并没有进宁婼的卧房,他只是藏在兰芷院树上的阴影里,隔着窗纸看宁婼,直到她屋里灯光熄后他才离开。 没办法,萧云渊倒是想见见宁婼,可他见不到。 萧云渊都去了颜如玉书斋好几次了,但都没有再碰见过宁婼,问起岑钰他只会说他也好久没见过宁姑娘了;他派人去打探,线人也只是说宁姑娘的确很久没出府了,而他就算半夜偷偷地潜入宁阳侯府,照样是连宁婼的面都见不着。 萧云渊倒是想和皇帝要一旨赐婚,直接让宁婼做他的太子妃,可萧云渊又怕宁婼不肯接受,况且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宁婼解释自己骗了她的事呢。 等等,骗了她 萧云渊忽然想到一件事,他用金陵江家二公子的身份和宁婼介绍自己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宁婼一定让人去查过金陵江家的事了吧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金陵江家根本就没有什么二公子,他当初这样和宁婼说,也是怕宁婼认错了人。 可是现在好了,宁婼是没有认错人。 但宁婼大概已经发现他就是个假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