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视巫女》 正文卷 021 她在镜中看到了另一个自我 喧闹的中午，袁夕一个人坐在麦当劳，挑了一个靠边的角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牛肉汉堡，偶尔搭配薯条和鸡块，蘸着蘸料，她吃得很慢，边吃洋快餐边低头划着她新买的智能手机。 虽然她努力保持低调，但是总能感觉到四周会有各种各样的眼神朝她扫射过来，袁夕不得不开始试着习惯这样的目光，脸上则摆出冰山女神般的禁欲表情，写满了“别惹我”三个大字，她不期待和任何人产生交集或者不期而遇的所谓邂逅。 终于重新和互联网接轨，首要的当然是尽快获取必要的讯息了。 左手轻轻地在上输入如下的词条：“临杨星河机场”“航班byt2362”“空难”。 点击搜索，新办的流量套餐反应很快，一眨眼一大堆信息就映入袁夕的眼帘： “星河机场最近航班查询”“美国失踪客机仍然有十二名乘客下落不明”“嘿嘿，明天就要来到临杨市了，真期待未来的生活呢……” 并未找到让袁夕满意的消息，没有空难，没有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死难者名单，官方没有介入调查…… 甚至根本没有“航班byt2362”这架客运机，班次上最接近飞机的是“byt2353”，就像是那个不归之日，袁夕真的坐上了一架假的飞机。 是那天从一开始我就陷入了幻觉进入了类似灵界的领域呢，还是说曾经真的有过那架飞机存在，但是在事故之后，飞机存在的痕迹都被一股不可抗力抹去了呢？袁夕现在找不出答案，甚至连线索都找不到。 唯一一条有些刻意的讯息，是一条微博——一个名为“死源监护者”的营销账户，主页都是一些星座算命、宝石占卜、塔罗牌、八卦等等玄学知识，但是就是这样看上去不靠谱的账户，却在袁夕登上飞机之前的三天，突然在临杨发了一篇微博，只有一句话：“根据昨夜的鸦黄星道宫轨，我们在此做出预测，三日之后，白色的光之鸦会撞上灰色的钢铁巨鸟，建议最近朋友们都不要搭乘飞机哟。” 这条意义不明的微博只有四个转发，十个赞，袁夕在登上飞机之前，是断然不可能看到这条微博的，就算看到了，他也会嗤之以鼻地一笑而过，但是现在，袁夕不得不怀疑这条微博背后藏着一位预见到了空难发生的先知，或者干脆空难就是此人谋划的也有可能。 袁夕尝试联系这个营销号的主人，但是该账户拒绝接收私信，翻遍所有微博，袁夕也没有找到联系方式，甚至任何与此人沟通的线索都找不到，唯一能确信的，只是这个营销号的主人定位是就在临杨市内。 接下来开始搜索的词条，是“四元体集团”“秘密研究”“私人军队”。 结果跳出来的第一条却是这个集团官网上最醒目的官方简介，科技感十足，还搭配有路西城这个男人儒雅随和的笑脸，“四元体集团，是总部坐落于临杨市的一家跨国式巨头企业，其经营范围包括且不限于互联网、制药、重工、食品、电子游戏……当前集团的总裁是路西城先生……” 都是冠冕堂皇的废话，几千字从头看到尾，袁夕除了知道这个集团很大、很强、很富有、很有责任感、后台很深之外，任何有效信息都得不到。 之后跳出的信息，则大部分是看准网、直聘网、逼乎上的诸如“在四元体工作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四元体平京化工分公司是不是996”“劳资不在四元体这破地方呆了”这样的无用讯息。 最后在一些贴吧和论坛很边缘的角落，袁夕看到了各种关于这个公司很阴谋论的讨论，“暗中和政府中的某些秘密机构勾结”“圈养有巨大的私人保安军队”“从事过生化武器和绝密技术的研究”“目前的庞大资本在原始积累阶段来路非常可疑”“似乎是在五十年前一夜之间突然崛起的”“该集团正在密谋渗透整个国家的统治”……所有的阴谋论者都信誓旦旦，都说得像真的一样，种种亦真亦假的消息层层堆叠，而真相却笼罩在深深的迷雾之下。 最可靠的关于四元体的传说是围绕着四元体的徽章“被十字短剑贯穿的血色弦月”展开的，据说四元体的创始人，路西城的伯父路雪松是战后归国的华侨，路雪松回国的时候乘坐的游轮名字叫“耶稣之剑”号，在即将看到临杨水仙港的那个夜晚，血月在游轮之后升起，路雪松连通整艘游轮都诡异地失踪，只剩下的年幼的路西城三兄弟和他的父母连夜坐着求生艇在临杨登陆，对于过去所发生的事忌讳如深。 整个四元体就是在这样笼罩着迷雾的传说里逐渐在临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并开始将它的跟讯伸向整个国家的。 最后袁夕搜索的词条，才是“白仙”“若柳村”“冥婚”。 搜到的讯息让袁夕感到无比惊恐和困惑——若柳村早就不复存在了。 1996年，在若柳村最后一次祭拜白仙的冥婚大典上，滔天的山火从若柳村所依靠的夜见山上蔓延而下，等到救火人员到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变成焦黑的阿鼻地狱了。 袁夕只在网上找到一张若柳村山火的配图，图上确实是她过去所去过的那个风景秀丽的村子——只是村子漫天都飘扬着火星和灰烬，所有的平房都变成了坍塌的废墟，一棵棵碧绿的柳树上都燃烧起夺目的业火，有扭曲的焦黑人体倒在树下，对着天空绝望地伸出最后的手臂，袁夕甚至看到那座位于村子中心的白仙小庙，微笑的白色狐仙像也燃烧在火焰之中，狐仙的笑容都带上一抹邪恶的深红色泽。 袁夕感到彻骨的深寒爬上了她的脊背，她曾经过了一夜的那个若柳村究竟是什么？她在那晚看到的兽面人的游行意味着什么？一直用哀怨而忧愁的眼神看着这个人世、咬着嘴唇默默忍受苦难的陆宝瓶和她一直费心照顾的老丈人又是什么？ 袁夕想起陆宝瓶最后消失在迷雾和灰烬深处的孤单背影，如果她一直留在陆宝瓶的身边，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袁夕已经不敢想了。 终于将最后一根薯条吃完，袁夕关上手机，将满脑的诡谲想象和可怕猜测都甩在脑后，她只希望空难、四元体、白仙之类的东西都永远不要再和她产生交集，拥有这具新的身体之后，她只想有机会继续自己过往那本应平常无奇的人生，她不希望自己的生命中再出现任何不可掌控无法理解的事。 心乱如麻的袁夕，仍然按照之前的安排，走进了一家临近的成衣店，神情恍惚地应付着闪烁着星星眼的成衣店店员小姐殷勤的客套话和那双总喜欢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小手，袁夕的注意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会被视线之外的某些不可见之物所吸引，以至于袁夕几乎觉得她不是活在现实之中，似乎存在着另一个陌生的自我短暂地替她接管的身体，应付着现实的一切。 说出缭乱没有意义的语言，听到耳朵里的话语其语意也变得无法为袁夕的理性所理解，袁夕觉得她就像是变成了一具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被无形的命运丝线操控着前进。 等到袁夕懵懵懂懂地走出成衣店的时候，她才恍然惊觉，她的双手已经提了四五套少女风十足的漂亮衣裙，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她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身衣服……我是什么时候换上的？为什么我根本想不起来？袁夕惶恐地睁大的幽蓝的眼睛，捂着脑袋，她觉得有些头疼，像是大脑之内，存在着一根根细细的针，扭动着想要钻出她的后脑。 袁夕转头，看到成衣店的售货员小姐正满脸微笑地对她挥手告别，而袁夕却在成衣店壁橱的玻璃窗里，看到另一个有着幽蓝眼眸的陌生女孩，同样在对她挥手示意，笑得意味深长。 浅蓝色的衬衣背带裙，走起来裙带飘飘、长发轻舞，裙长虽然盖过膝盖，但是下身空荡荡的感觉仍然让袁夕难受到觉得自己像是光着下身走在大街之上，袁夕的脸上浮现不安的羞红，她抱着雪白的臂膀，觉得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犹如刀子一般刺眼。 袁夕和“袁曦”的目光，只碰撞了一瞬间，就立刻分开，等到袁夕回过神的时候，镜中那个蓝眼睛的少女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袁夕的脚上还穿着不合脚的运动旅游鞋，袁夕本来还打算去买鞋子的，但是现在那种突然察觉到体内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的恐惧感已经抓住了袁夕，袁夕觉得她的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 她将脑子里那些本来制定好的计划都抛在脑后，漫无目的地夺路而逃，她看到一张张模糊而令她恐惧的人脸从她的身体两侧掠过，然后所有的脸都正在凝结成同一张陌生而可怕的笑脸，袁夕想要尖叫，但是她根本叫不出声。 袁夕现在只想远离人群，离众人越远越好。 脸色煞白的少女，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任凭她如何惶恐地逃亡，都逃不掉，然后她突然站住了，停下了脚步，她知道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她意识到，那是过去曾经存在的另一个她，现在正在她的心底对她露出戏弄而讥讽地笑，她是永远不可能逃离另一个自我的。 袁夕甚至说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在融合那个人，还是她在吞噬着自己。 但是袁夕确信，身体里确实存在着某一部分的自我，正在缓慢而微妙地消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今日无更 棬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2 返校第一天 次日。 杨暗年不耐烦地拍着喇叭，呜——呜——呜——拖长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拥挤的早高峰，长蛇一般盘起的高架桥，密密麻麻的数百辆汽车堵在了狭窄的长桥之上，时间已经走过八点，阳光越来越烈，让堵车司机们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虑。 袁夕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看着杨暗年这辆老轿车车头的蜘蛛娃娃随着颠簸的汽车不断左右摇摆，用一只手撑着线条优美的下巴，将她新买的书包抱在怀里。 杨暗年的车内放着空灵迷幻的电子乐，搭配让人心头微微发痒的女声，袁夕虽然觉得不难听，但是也没有感觉特别好听。 倒是杨暗年拍喇叭的节奏和电子乐的韵律一唱一和，杨暗年貌似挺乐此不彼的。 “所以说，我上学的第一天，就要陪杨先生一起，堵车堵死在这里喽？”袁夕觉得有些好笑，“我以为杨先生这样的神通广大的人，就算真的遇到了堵车，也会有他的办法解决呢。” “袁曦小姐，你把我想得也太神通广大了吧？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袁夕确实没有料到杨暗年今天会这么热心地主动提出来要送她去上学，但是现在看杨暗年的表情，显然他已经后悔了。 “开一开脑洞，既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能乘坐着一辆超次元电车把我从若柳村那个诡异的地方带出来，那么这一次您是否也可以驾驶着这辆车穿梭在灵界与现实之间，刷刷几次切换，我们的汽车就穿越了虚空一直到了临杨一中！我可不信灵界还会堵车吧？” “虚灵之车可不像公交车那样随叫随到，而穿梭于灵界和现实之间就算对于我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算我真的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我也不会为了送你上学而长时间进入灵界。灵界存在着太多不可预测的东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尽一切可能敬而远之。”杨暗年面无表情地说，他这辆淡黄色的老轿车跟着长长的车流在高架路上艰难地挪动。 杨暗年边说话，接着又拍了三次喇叭，“赶着去投胎吗？要能走我早走了！”前面的面包车司机把车窗拉下来，探出一个脑袋，对着杨暗年和袁夕高声咒骂。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堵上很久了。”袁夕看着交错的高架桥上方的电线网路，又一次不出所料地在电线上看到一排白色的鸽子默默地观察着下方的人类。 “大概是的吧，袁曦小姐，真抱歉我没办法让这辆汽车飞起来。”杨暗年还在说着不好笑的冷笑话。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杨暗年先生。”袁夕突然心不在焉地说。 “我是谁？我就是杨暗年啊，受你父亲最后的托付，来照顾你的一个老朋友。”杨暗年凌乱的头发下面还是那双永远没有睡醒的双眼。 “您到底是人类还是某种怪物？您属于哪个势力？您和我的父母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您想在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袁夕冷冷地问，“如果我连这些最基本的情报都不清楚，您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当然还是人类，我不忠于任何人只听从自己的本心，至于我和你父母的关系——大概介于竞争对手和生死之交之间，至于我想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杨暗年冷笑着说。 “不论你信不信，我只能这样告诉你，我对你一无所求，帮助你只是我一时兴起的乐趣罢了。我想看看，你这样在某些幕后人物棋盘之外的棋子，是否有可能颠覆整盘已经变成定局的棋局。” “你这样云遮雾绕的解答方式，怎么都不能让人满意啊。”每次尝试和杨暗年这种人正经的交流，话题总会在深入到某个地步的时候撞到一堵无法突破的墙，戛然而止，袁夕很不喜欢这种聊天方式。 “那么让话题变得再直白一些吧，袁曦小姐，我得说，你在某些大人物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你的苏醒让他们感到不安，让他们如鲠在喉，让他们踟蹰不定。”杨暗年又一次不顾前面的骂声继续拍着喇叭。 “让你继续活蹦乱跳下去转移那些家伙的注意力，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我会不择一切手段让我的敌人不痛快，只有这样，我本人才能痛快。” 所以说，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被举在高处，吸引“敌人”注意力的靶子？袁夕咬着嘴唇，眼角看着杨暗年的余光中有阴鸷的怨毒闪过。 杨暗年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袁夕眼底的阴霾。 “你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不怕我恨你么？” “袁曦小姐，这是个很大很冷酷的世界，你是否憎恨我，我并不在乎，但是我觉得你需要认清一个事实——如果你无法展现自己的‘价值’，我是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的。如果我抛弃你的那一天真的到来了，相信我，袁曦小姐，你不可能在灵界活过一天的。” 半个小时之后，这辆颠簸迟钝的老轿车终于驶出了车流，一路穿过数个街区，袁夕终于看到了这座父亲要求她在临杨就读的学园。 坐落在临杨城区和高速公路之间的过渡区域的临杨一中，处在一个既不算过分偏僻但也不能说繁华的微妙区域，四周的环境相对还算僻静，似乎是一个能够让学生安心学习的地方。 汽车停到校门口的停车位，临杨一中的校门做的颇具古风，是中式的朱红牌坊，牌坊之后则是一条一直通到教学区域的长长林荫道，学校建立在一座小山丘上，榉树和桂树摇曳的树影将这条精致的林荫道衬托得犹如梦境。 校门口的门房一侧，有一个面目平常、戴眼镜、方形脸，给人感觉挺正经严肃的中年男人，一身打理的没有褶皱的紫色西装，正有些不耐烦地不时看一眼左手手腕的手表。 看到杨暗年和袁夕一前一后从轿车内走出，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迎着走了上来，脸上却并没有好脸色，他只是嗓音微嘶地说：“你们迟到了。” “没办法，路上堵车了，我还花了点功夫和我们的袁曦大小姐做了一些基本的心理建设工作，”杨暗年语气轻快地耸了耸肩，转过身对袁夕轻声说，“小袁曦，还不向白主任问好？这位先生便是临杨一中的二把手，临杨一中教导主任兼副校长白钲麟，你能办理入学手续，都是白主任的功劳。” “白主任好。”背着绯红色的书包，袁夕将双手背在身后，左手和右手的手指纠缠着。 “白主任，这就是我和你提到的要入学的女孩，我的表妹，袁曦。”杨暗年也挂上彬彬有礼的笑容，对白钲麟介绍袁夕，只不过令袁夕有些错愕，她什么时候又变成杨暗年的表妹了？ “我没什么功劳，”白钲麟不近人情地说，他深深扫了袁夕一眼，袁夕觉得他的眼神中有很多复杂的味道，如果要具体形容，那就像是笼罩着瘴气的泥沼一般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深陷，“这不过是一个交易罢了，我帮你走关系，你替我解决我的麻烦，我们互不相欠。” “不论如何，我得谢谢白主任替我走完了手续，我来之前还是查了一下本校的历史和底蕴的，我知道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是不可能有机会进临杨一中的。”袁夕挤出有些苍白的笑容，对白钲麟微微鞠躬，就算是冷淡如白钲麟，也因为那一瞬间的笑容而有些失神。 “咳咳，既然来了临杨一中，就好好学习不要再分心他用，”白钲麟清了清嗓子，声音也变得温和了一点，“过去我也见过几个和你挺像的小姑娘，以为进了临杨一中就会前途无忧稳进一本重点，在学校肆无忌惮搅乱学风，最后可都没好去处，你可别学你的学姐们呀。” “谢谢白主任的指教，我一定注意，专心学习。”袁夕嘴上还是笑得甜美有礼，可是心底根本没有在意白钲麟的话，她进学校可不是来学习的，袁夕也不相信灵界、四元体之类的存在会让她在这个学校安心学习。 “白主任在这一点上你可以放心，我们的袁曦是个挺乖巧的小姑娘，肯定不会给您添乱的，”杨暗年也笑得十分虚伪，“而且据我所知，她在转学之前的成绩也相当不错，一定不会给临杨一中添麻烦的，毕竟她也知道破坏规矩的后果。” 呵，破坏规矩的后果，袁夕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笑嘻嘻的杨暗年，却并没有再说出反驳的话语，只能索性别过头，当杨暗年这个讨人嫌的家伙不存在。 “那么我先带你分配到班上去，我已经和你的班主任有过沟通，你要去的班级是高一三班，刚刚开学一个月，班上大部分的同学其实也都在互相熟悉的阶段，如果你能开朗一些、友善一些、尽快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相信你也能很快融入新的班集体的。”白钲麟对袁夕点点头说，“对了，有件事还没问，你是确定要住校的吗？” “还是先不住校了吧，我更习惯一个人住……”袁夕柔柔地说。 “不不不，袁曦小姐需要尽快融入女生集体，她当然要住校，”微笑的杨暗年却先一步打断了袁夕，“更重要的是，我可没有时间每天上学放学都来开车接送袁曦小姐，而袁曦小姐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我可不放心每天她都一个人自行回家，毕竟没人能确信她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什么不是吗？” 袁夕的心底几乎要抓狂了，她低着头，双手攥成拳头，身体微微颤抖，深呼吸数次，最后看杨暗年的眼神几乎是要把杨暗年撕碎一般，然而最后，她的小脸上只能绽放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杨表哥说的太对了，是我的考虑有所欠缺，那么我就住校吧。” 面无表情的，跟着白钲麟行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两侧是流动的光影和摇晃的枝叶，袁夕最后回头了一次，看到一脸坏笑的杨暗年，站在校门口，对着袁夕挥手致意，他的表情却像是终于甩掉了一个沉重麻烦的负担似的轻松愉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3 一班新来的转学生 跟着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姿态的白钲麟，一路走到教学楼，现在已经是早上第一节课的时间，所以校园内看不到学生，袁夕站在教学楼前方的小型雕塑喷泉，看到一座铜像，是背着书箱和一杆大笔的游方小和尚。 “你的学生证、身份证、文具用品之类的基本材料都带好了吧？”白钲麟淡淡地问。 “嗯嗯，昨天都准备好了。”袁夕点头。 “先带你去见你的班主任，你的课本和校服已经准备好了，你和你的班主任熟悉之后，她再带着你去见你的新同学们，你的寝室也事先有安排，下午你的班主任会带你去寝室。”白钲麟慢条斯理地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毕竟你是杨暗年安排进来的，我可不敢怠慢。” “白主任……”袁夕有些犹豫，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问这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和杨暗年，你们口中让我入学的‘交易’，究竟是……”袁夕确实很好奇杨暗年付出了什么代价让白钲麟帮他走后门。 “你竟然不知道？”白钲麟似乎也有些诧异，他沉吟片刻，“如果杨暗年要对你保密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告知你，小姑娘，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探寻你不该知道的事，现在你就在本校安心上学就可以了。” “好的，我明白了，少问多学。”袁夕没想到白钲麟的口风这么严，果然他和杨暗年之间存在着见不得人的“交易”么？ 一路来到教学楼三层的教师办公室，袁夕终于看到了她即将加入的临杨高一一班班主任。 意外年轻的女性，披肩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穿着灰色的连衣裙，腿的线条很好看，虽然并没有特别漂亮，但是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清爽干净，那双细长的杏眼里有专注的颜色。 班主任女士背对着白钲麟和袁夕，竟然正在用水笔画一幅画，这幅画只是刚刚开头，袁夕在后面偷偷瞄了一眼，只能看到大体的轮廓。 一只灵秀的白鹿，漫步在僻静悠远的古老森林，在小溪边停下，低头舔舐着溪水，而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猎人举起一把猎枪，将枪口对准可爱的小鹿。 “溟静，又在即兴创作吗？今天你创作的又是什么内容呢？”白钲麟和蔼地问。 “是白主任啊，不过是在宣泄心头一些无意义的情感罢了，”转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白钲麟一眼，然后那有洞察力的目光便一直定格在白钲麟身后的袁夕身上，“想必您身后的这位，就是我的新学生，袁曦了吧？之前看到登记照上的形貌，就让我感到十分惊艳，现在见到真人，发现比起登记照要更加耀眼呢。” “尤其是这双眼睛，袁曦小妹妹，你是有外国血统吗？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妙颜色的眼瞳？”袁夕在班主任女士的眼睛里看到属于她自己瞳孔所倒映出的幽蓝。 “这个……我也不清楚吧，大概是我祖父那一辈，好像是归国的华侨，我的眼睛，或许是一种返祖现象？”袁夕只是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我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吴溟静，希望我们以后能够愉快地共度三年，让你在临杨一中得到全面的成长和提高吧，”吴溟静对袁夕露出亲切而柔和的笑，“我是个非常关心学生成长的老师，袁曦你以后如果在学习和生活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哟。” “谢谢吴老师，我一定会在一中努力学习和进步，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袁夕只是连连说着套话。 吴溟静走到袁夕身前，亲昵地拍了拍袁夕的肩膀，那只冰凉的手又爬上了袁夕的右侧脸颊，“真是可爱的脸蛋呢，你这样的小姑娘，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孩子，不过记得在学校可别被那些男孩给骗了呢，现在你们一定要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上，可千万别早恋哟。” “早恋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袁夕的小脸莫名其妙的变红了一点，她其实心底还在担心怎么融入新的班集体和学校，“早恋”这种青涩而陌生的话题，对于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她，都太过于遥远了。 “这种事就算你们这样的孩子发下承诺再多，也做不得数的，”白钲麟义正言辞地说，“吴老师，可记得把这小姑娘看紧点，要是真的被哪个臭小子拐跑了，我可要拿你是问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俩先好好熟悉一下对方。” 就这样，袁夕和吴溟静，围绕着办公桌对坐，吴溟静边画画边同袁夕聊着天，袁夕却一直坐立不安，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吴溟静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给她的创作上色了，袁夕注意到她似笑非笑的认真表情，她在麋鹿的眼睛里填涂的颜色却是深沉而幽暗的蓝色。 十五分钟之后，袁夕已经站在高一一班的门口，背着书包，心中忐忑不安，心跳加快，她能够透过窗户看到教室，那一张张陌生而散发出青春鲜活色彩的面孔。 “小袁曦，是感觉有些紧张吗？”吴溟静有些关切地问，“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一次最简单的自我介绍，让你的新同学熟悉你而已，你想多说少说，都是可以的，如果实在说不出来，闭着眼睛，把台下的人都当成石头或者萝卜。” “吴老师，我不紧张，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而已——”袁夕虽然装作不紧张的样子，但是她那微微收缩的幽蓝眼瞳让她在班级里所看到的东西让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高一一班的一排排课桌上，除了坐满正常学生的课桌之外，不知为何，还有四张是空着的，而空着的张课桌里，除了靠后的某张课桌之外，其他的三张课桌上，在袁夕的眼睛里都是坐着人的。 黑色的朦胧人形，都是女生的样貌，穿着学生紫红相间的校服裙，身体似乎是由黑色的雾气凝聚，脸完全看不清楚，三个女生的阴影，都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手上握着半透明的笔，飞快地在课桌上书写着什么，写的速度极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可是她们写过的地方，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班上其他的同学们，却根本看不到这三道幽影，各自脸上笑容灿烂，做着他们各自的事，来来往往，甚至好几次有人直接从黑色的幽影穿了过去，有人的身体碰歪了幽影身下坐着的椅子，幽影也浑然不觉，只是就那样呆滞僵硬地坐在半空，仍然自顾自地奋笔疾书。 就在袁夕感觉几乎窒息的时候，叮铃铃铃铃，第二节英语课上课的铃声终于奏响。 “小袁曦，时候到了哦。”吴老师几乎是半推着将一脸拘谨和不安的袁夕推进了教室。 吴溟静带着袁夕走入教室没过几秒钟，教室里的学生们很快都各就各位，安静了片刻，然后袁夕能听到压低了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吗？” “听说好像是走关系进来的哪个千金大小姐……” “哇塞，太正点了，看来校花之位以后就是咱们一班的了。” “确实，三班的青瓷美女也没法和比妖怪还漂亮的这位比——” “妈妈，我感觉我找到了一生的归宿。” “可惜是平胸。” “老哥别这么说嘛，嘿嘿，我倒是觉得发展前景挺广的，萝莉养成，想想就让人有点小兴奋。” “就你还养成？先把你自己的数学养到120吧！” 一道道带着各自意味的眼神，从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腿上扫过，而低着头的袁夕根本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她觉得自己的脸一直在发烫。 “同学们，今天大家也知道了，我们一班又迎来了一位新的转校生，她是从未名市止水中学因为家人工作原因转学过来的袁曦同学，请大家用掌声欢迎她加入我们的新集体。”吴溟静声音平稳洪亮，袁夕真的羡慕像她这样毫不怯场、自信、坦诚的人。 新班级的同学们，都鼓起掌来，其中不少两眼发光的男生鼓掌尤其热烈。 而袁夕反而感觉更紧张了，因为她看到三道幽影女孩，同样停下了书写的笔，抬起头来，她们竟然也鼓起掌来。 由于大脑一片空白，想好的台词也说不出来，袁夕只好转过身，捏起一根粉笔头，开始在黑板上写下两个秀气的小字。 她本来要写自己的名字“袁夕”，可是“夕”字写到一半，她才意识到，现在自己在身份证、学生证、档案里登记的名字都是“袁曦”，虽然袁夕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想使用这个名字，因为一旦用了这个名字，感觉上就像是完全舍弃了过去的自我，与过去彻底诀别了似的。 但是最后，袁夕在黑板上写下的名字仍然是“袁曦”。 袁曦就袁曦吧，名字，不过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而已，袁曦这样在心底安慰着自己，只要我的灵魂还是那个灵魂，肉体、名字如何变化，都无关紧要……大概是这样吧。 “同学们好，我是来自未名市止水中学的袁曦，曦是晨曦的曦，”袁曦终于心中稍微镇定一些，她的双手仍然背在身后，大眼睛虽然看着台下，其实眼神是游离在众人头顶的半空，就连三道幽影，她也干脆视而不见，“很高兴能来到临杨这座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城市，并有缘分能在一中这样的学府和大家作为三年的同窗，希望未来我能和大家一同在一中留下美好的回忆！” 淡淡的阳光照在少女晶莹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呈现出近乎半透明的澄澈质感，一时竟让所有人都有些看呆了。 接下来又是更剧烈的掌声。 “好了好了，看来大家的欢迎都很热烈呀。”吴溟静接过话来，双手往下一按，教室又安静了下来，“袁曦同学，教室里还有四个空位，你挑一个。” 袁曦苦笑起来，哪里有四个空位啊，明明四个空位上的三个位置都坐了“人”，她可不敢和那种东西共享一个位置。 “我想坐在那里。”袁曦将手指向教室靠后的某个位置，唯一在袁曦眼中人类能坐的空位。 无独有偶，就像是被人早有安排，袁曦并不意外地在那个位置的旁边，看到了一个捂着嘴哈欠连天的清秀少女，额头边上的湖蓝色蝴蝶发卡反射着淡淡的辉光，看到袁曦将手指向她的方向，似乎没有预料到，愣住了。 “洛灵雅，袁曦想要坐在你的旁边，可以吗？”吴溟静用商量的语气问。 “老师，请问我能拒绝吗？我可不想有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同桌，我更习惯一个人坐。”洛灵雅却不像她在炒河粉摊位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善娇俏，反而一脸的抗拒。 “洛灵雅，这可不是对待新同学应有的态度啊。”吴溟静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老师，其实我之前见过洛灵雅同学的，我觉得我和她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她其实只是有点害羞而已。”袁曦努力表现的友善自然一些，毕竟袁曦可不敢坐在其他三个有“人”座位的任何一个位置上。 “袁曦，你可以先坐在那个位置试试……如果之后你还想调换的话，随时可以和我说。”无视洛灵雅的表态，吴溟静就这样拍板决定了袁曦的座位。 就这样，袁曦成为了洛灵雅的新同桌，如果按照杨暗年给她提供的情报的话，洛灵雅，正是“守秘人”这个神秘组织的预备成员，袁曦想要接触“守秘人”并得到一定的庇护，必须先从这个似乎并不好相处的小姑娘开始入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4 友善可爱的新同学们 袁曦坐在洛灵雅的左侧，这是最靠窗的倒数第三排位置，这样袁曦可以很容易透过左侧的窗户看到楼下半座校园的景象，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不拉上窗帘，等到中午和下午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或许会很刺眼。 洛灵雅一脸不啻地别过头，似乎根本不想看袁曦，袁曦也只是无奈地笑笑，收拾摆放自己的和文具。 讲台上，虽然吴溟静已经开始上今天的英语课，但是大家的注意力显然都不会在课堂上，袁曦经常会不时感觉到从各种方向投来的关注和视线，以及教室里始终压不住的窃窃低语声。 就这样上了半节课，袁曦和洛灵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袁曦装作在认真听讲的样子，其实老师的课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她下意识地转着手里的水性笔，觉得同学们的关注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喂——”右侧的洛灵雅，终于忍不住了，用手里的笔戳了戳袁曦的肩膀，语气仍然有些不善。 “洛同学有什么事吗？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认真上课么？”袁曦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两人动作倒都有些不约而同的相似，都将英语课本竖了起来，刚好能挡住半边脸不让讲台上的老师看到她们在讲话。 “别装了，”洛灵雅冷笑着说，“明明班上有四个空位，为什么你死皮赖脸要坐到我的旁边？你的位置本来是属于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的，你霸占了她的位置，我劝你最好主动申请搬走，不然这段时间我们之间的相处或许不会那么愉快。” “如果这是你朋友的位置，那么老师为什么会允许我坐在这里呢？你的朋友现在又在哪里？”袁曦随口问。 “她……她……她转学了。”洛灵雅有些恼火地说。 “既然已经转学了，那么这个座位就不再属于她了吧？我选择这个位置做下，洛同学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赶走我呢？”袁曦继续追问。 “小莱迟早会回来的，”洛灵雅笃定地说，“我们约定好了的。” “这是少女和少女之间多么真挚纯洁的友谊啊，这个迟早又是多早呢？”袁曦一脸好奇的笑，“如果你的好姐妹回来了，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自然会把这个位置让出来，可是既然她还没回来，那么这个位置，先让我坐一坐，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如果你只是暂时坐一段时间的话……我没有意见，但是我们必须约定好，小莱回来之后，你必须把位置立即让出来。”洛灵雅一脸严肃地要和袁曦约定，袁曦没想到她意外的好说话。 “嗯嗯，一言为定~”袁曦也对洛灵雅露出友善的笑容，“我们是不是要拉个钩还是写个字据为证啊？” “真幼稚。”洛灵雅对袁曦露出轻蔑的表情。 “我听吴老师说过，既然咱们班每两个星期都要换座位一次，现在还在小肚鸡肠地纠结于谁该坐在哪里的某人才幼稚呢。”既然对方从一开始都没给袁曦好脸色看，袁曦自然也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在这个位置坐的时间长了，或许不用我驱赶，你都会主动申请调换位置呢。”洛灵雅突然幽幽着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袁曦觉得她还话里有话。 “所谓的‘转学’，只是学校官方的说法，我们班上空着的四个座位，它们的主人其实都被‘转学’了，你见过哪个班开学不到一个月就有四个同学‘转学’的？” “你觉得他们其实都遭遇了某种不测？难道你现在正在调查有关的线索吗？”袁曦眨巴眨巴晶亮的眼睛，“如果他们真的失踪，为什么不报警，她们的家人不会追究吗？” 袁曦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在班上空了四个位置，有三个位置都坐着诡异的灵体，而现在洛灵雅告诉她这些灵体过去都是被“转学”的同学之后，袁曦不由地会开始担心，坐在第四个空位的她本人是否某天也会突然“转学”。 比起“转学”，这种事更像是“神隐”吧？ “他们的家人都还能看到回家的孩子，小莱也回家了，家人们都说这些同学是主动提出要求要转学的。” “既然他们都回家了，而且家人都相信他们是主动要转学，这好像也没多大问题啊？大概是适应不了新学校快节奏的学习环境，要换一个学校吧？” “我见过那个回到家的‘小莱’，我和小莱是从初中一直到高中的闺蜜，我才不承认那个回到家的东西是我认识的‘小莱’，而且，小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决定离开我的！我们不管去哪里，都是绝对会在一起的！”洛灵雅表情变得有些激动，生意也提高了一点。 “袁曦，洛灵雅！”不出所料，讲台上响起吴溟静冷若冰霜的声音，“新同学之间要互相建立感情大可以等到下课再做，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聊得这么开心，真当我这个老师不存在？起立，罚站！” 之前和袁曦相处的时候吴老师还是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结果现在一在班上她就变成铁面无私的班主任，这迅速的角色转换还真的让袁曦有些不适应。 于是袁曦在临杨一中的第一堂课就被罚和洛灵雅一起站了半节课。 等到煎熬的半节课结束之后，袁曦终于能坐了下来，她还想继续追问洛灵雅“小莱”失踪的事，可是还没等袁曦开口，她就已经被热情而好奇的新同学们包围了。 一脸嫌弃的洛灵雅还专门起立给其他同学让开位置，让袁曦能够更彻底地深陷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看着一张张完全陌生而兴奋的脸，袁曦觉得她的脸盲症已经病发了，一瞬间，耳边全是各种各样的复杂声音此起彼伏。 “袁曦同学，你的皮肤太好了吧！能够告诉我你是怎么保养的吗？” “袁曦小姐姐，有没有微信和qq，我可以把你拉到我们班的群里去……” “袁曦同学，我是校园学生会对外工作部的xxx，我觉得您的形象非常好，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生会？” “要加社团也别进学生会那种无聊的官僚组织啊，专出cos的星零动漫社了解一下？袁曦女神，我觉得好多人气角色的cos以你的底子都能驾驭的住！你肯定能成为漫展上的核心焦点！” “袁曦同学，你追星吗，平时最喜欢的偶像是哪位呀？我最喜欢的是那位天团大人……” 袁曦觉得脑袋简直要炸了，果然大部分人类都是视觉动物，过去在学校里几乎是半个隐形人的她，现在来到新班级的第一天，就吸引了几乎半个班的关注和善意，而剩下的半个班的人也大都对她十分好奇。 然而袁曦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集中在最靠近她的一个空位置上，因为那里的灵体少女，下课之后并没有像周围的人一样把袁曦包围，反而直直地站起身来，朝着前门的方向走去，黑色的灵体走在半空虚不着地，简直是像要飘过去，而班级的门外，另外两道灵体早就默默地悬浮在一边等候着同伴。袁曦确实很好奇这些灵体下课之后要去哪里。 “各位同学，都安静一下，像大家这样十几个人一起说话，袁曦同学该先回答哪个人呢？你们会让袁曦同学很困扰的。”喧嚣的人声之中，又清晰地传来一个有些柔润的少年声音。 于是大家都应声安静下来，袁曦看到人群之中走出一个少年，脸上挂着的是清澈干净而有些虚幻的笑。 这少年的皮肤过于白皙、容貌过分精致、身材也并不健壮反而有些纤细，简直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装。他的眼珠透着淡淡的琥珀色，站在人群之中就会自然而然脱颖而出，虽然身上是临杨一中平平无奇的校服，可那股优越而从容的气质却是浑然天生，落落大方，似乎此人生来就能掌握全局。 “袁曦同学，我是高一一班经过公选选出的现任班长，魏天一，而我身后的则是本班的副班长，邱云翳”少年的声音虽然很清，却意外的有穿透力，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对他产生好感，然而看到他却让袁曦想起了一只蜷缩起身子随时会炸毛暴起的黑猫。至于默默站在少年身后的女生，则比少年高出了半个头，流着有些秀气的短发，戴着高度数眼镜，感觉是个寡言少语的学霸类人物。 “首先请容我代表全班的同学们，诚挚地欢迎你加入一班这个大家庭。” 大家都对袁曦露出友善而饶有兴趣的笑，魏天一的出现让本来紧张的袁曦也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场面不像之前那样混乱嘈杂，现在已经被这个意外展现出领导力的男孩给控制了下来。 “接着，作为班长，我认为有必要让袁曦同学了解一下，我们临杨一中，只流传在学生之间的，一些约定俗成的行事规则，这都是我们的学长学姐们用经验、时间乃至于鲜血总结出来的，如果袁曦同学你想要在一中平稳幸福的度过三年，最好将这些规则都细细地牢记于心。”魏天一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和认真起来，而袁曦也能感觉得到，四周的同学们眼底也多了一丝忧虑和恐惧。 “这套守则，在一中被大家习惯性地称为‘三棵树’守则，不论大家是否愿意去遵守和相信，这都是来到一中学习时所必须被认真遵守的，”名为邱云翳的女生，副班长小姐也补充说道，她的声音冷静到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就要遵守规矩，规矩有大有小，但是有些规矩，一旦触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大家公认，‘三棵树’守则就是这样的规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5 三棵树守则其实有四条 “‘三棵树守则’，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名字，为什么会得到这个名字呢？”自从回到临杨这座城市之后，袁曦随处都能看到古怪的人、见到古怪的事，所以在听到临杨一中的同学们煞有其事地同她谈起这样的禁忌之后，她其实并没有感觉太过意外。 “我们临杨一中的一号寝室楼和二号寝室楼之间的休息区，有一座小广场，那里最醒目的地标就是三棵桧树，同学们平日集会、老校友重返学校、社团活动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在这三棵树下，其实这个禁忌也是五年前几位学长在三棵树下制定的，所以会叫三棵树守则。”邱云翳微皱眉头，语速极快地说。 “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守则，那么它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袁曦歪了歪脑袋。 “袁曦同学，请问你了解我们临杨一中的历史吗？”魏天一问。 “历史？只是来之前大致在网上搜了一下，看到的都是升学率不错、学风优良、课外活动丰富、老师负责之类的消息，具体的历史倒是没有特意去了解。” “你能在网上搜索到的，都是学校想要对外展示出的形象，其实在临杨本地人的口口相传中，临杨一中是临杨市的七大灵场之一。”魏天一严肃地说。 魏天一说到“灵场”二字的时候，全班几乎变得鸦雀无声，袁曦在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相似的恐惧和敬畏。 “灵场？灵异事件高发地点的意思吗？”如果是过去的袁夕听到了肯定嗤之以鼻，但是袁曦不久之前才看到了三位灵体少女，她现在当然会对这种事认真对待。 “如果你愿意的话，大概可以如此理解吧。临杨在封建王朝时代就是数场大会战的主战场，历史上还常年遭受过大旱、洪水和火灾，而在近代的战争中，临杨遭受敌人空袭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临杨一中的前身‘至善中学’，还曾作为前线的后勤医院存在，据说至少有数百名士兵在抢救时由于不治死在了我们学校地下的救治中心……”邱云翳仍然是那种连珠炮一般的语速抛出一大堆几乎让袁曦消化不了的信息。 “听起来……咱们的临杨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呢，”袁曦只是有些勉强地开了个玩笑，“但是过去是过去，现在咱们可在太平的盛世年代，想必状况会好很多吧。” “至少在我们的临杨一中，幽暗的阴影从未远去过，最近的一次恶性死亡事件，就在五年前发生过……那场事件，在网上找不到任何消息、一中之外的本地人几乎也不知道详情、学校的高层领导也全都闭口不谈，但是你仍然能在临杨一中的各地找到那次事件所留下的痕迹，我们将那次事件称为‘死树’，那次事件至少造成了一个班级全体成员的死亡。为了不再重蹈那次事件的覆辙，我们的前辈才制定了‘三棵树’守则，保护大家不再受到未知之物的伤害。”魏天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荡漾着莫名的厌倦和疲惫。 “关于‘死树’事件的真相，其实我们也大都是道听途说，我们也奉劝袁曦你最好不要去深入调查它，你只需要知道，临杨一中存在着这样的禁忌，必须遵守，违背的话就有可能失踪或者丢掉性命。”邱云翳轻描淡写地说。 “请告诉我吧，我会铭记在心的。”袁曦知道这些同学绝不是在开她的玩笑。 “简而言之，只有四条简单的守则，请务必遵循——第一，在本校最好不要谈恋爱，如果谈了恋爱，请务必始终如一地坚守到底，如果真的要劈腿，请至少同时和四个人保持劈腿关系。”魏天一掰着手指说。 “诶诶，之前还是灵异传说，怎么突然变成了正常的高中生恋爱准则？而且价值观有点诡异吧……”袁曦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守则。 “请不要打岔，规矩就是规矩，我们没有必要也最好不要去追究规矩之后的真相。第二条，在十二点之后，永远不要在学校体育馆的游泳池游泳，如果必须在游泳池游泳，请至少三个人一起结伴前往，一旦下水，不论发生任何情况都绝对不要上岸离开，必须一直在水里待到第二天的六点钟之后。”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吧？”袁曦觉得这个守则尤其有些滑稽，如果没有这个守则还好，订立了这个守则之后，或许还会专门有人在十二点之后去游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三条，每周必须要去图书浏览室借一本书，必须在一周之内看完还书，还书的时候请对浏览室内供奉的灵真大仙像上一根香，然后念诵这样的话：‘灵真大人，将我的心连同这本书一起奉还给您。’如果超时仍然没有还书，请切下自己的一段头发，剪一个纸人，将头发绑在纸人身上，并在隔天凌晨三点钟，将头发连通纸人一起埋在三棵树下。” “神仙大人还会逼大家去认真读书？”袁曦感觉这三棵树守则的画风越来越奇怪了，又迷信又有些可爱。 “第四条，每天必须登录学校的官方论坛‘常青梦’，在常青梦主页之下的‘青春碎梦’界面发帖，在帖子里如实描述自己昨夜做的梦，如果没有做梦或者记不清了，就直接写‘无梦’。但是如果做了有印象的梦，就必须记录下来，匿名实名无所谓，字数也不限。如果当天没能记录下来，请在第二天登陆论坛的‘青春故事’，实名创作一篇至少两千字，必须以自己为主角的短篇小说，主题不限。”邱云翳接过魏天一的话继续说。 “感觉这是在有意识地提高本校学生的作文成绩啊……”袁曦实在感觉哭笑不得，本来以为是相当诡异神秘的灵异禁忌，但是现在听来，倒像是老师们为了约束学生行为专门制定的临杨健康生活指南。 “虽然听着画风是很奇怪，但是请袁曦同学你一定要认真对待，”袁曦那种并不认真的表情似乎让魏天一有些担心，“每个守则要做到其实都不算太难，而且都有补救措施，这并非是非常苛刻的守则。” “如果我真的违背了又没有及时补救，会发生什么呢？”袁曦实在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在场的人都是坚持做了这个守则的，至于违背这个守则的同学们……”邱云翳指了指班上的几个空位，第一次露出意外苍白的笑容，“他们大概都转学了吧？” 叮铃铃铃铃——就在袁曦还要询问其他的问题时，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响了，同学们都对袁曦点点头，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而洛灵雅，也几乎是踩着上课的点回到她的位置上，看袁曦的眼神里既有嘲讽也有同情。 “袁曦同学，就先到这里为止了，关于三棵树守则，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以后都可以对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询问，大家都会乐意帮助你的，毕竟大家都是在这条守则下艰难挣扎求存的同学，我们必须互相帮助。”魏天一对袁曦轻轻挥手作为告别。 “希望这一次大家都能平安度过这三年的高中生活，一路走到最后去迎接各自的人生吧。”少年有些忧愁的声音极低，刚刚出口就溢散到了潮湿而微凉的空气之中。 袁曦看到随着上课铃响的一瞬间，本来教室里空着的三个位置，又不知何时坐下了三个灵体女孩，女孩们又开始埋着头面朝着课桌，继续攥着不存在的笔杆开始在桌子上飞快地书写着什么，但是由于根本没有纸承载她们的书写，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能看到她们的书写所留下的内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6 图书浏览室的灵均学姐 袁曦学园生活的第一天，没有她顾虑中的那么孤寂无聊，但是也没有她期待中的那样丰富多彩，她一口气认识了很多同学、记下了很多名字、看过了很多张脸，但是她仍然无法将人脸和名字对上，而那怪异的三棵树守则更让她感到诧异和不解。 下午第四节课之后，副班长邱云翳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参观本校的图书浏览室。 “顺便带你第一次履行我们的三棵树守则。”邱云翳的声音冷清、淡漠但是又不容置疑，下课时她抱着肩膀靠在后门，眼镜下的那双眼瞳明亮而有穿透力。 “那就谢谢邱班长了，确实，我需要养成遵循这个守则的习惯。”袁曦真的有些担心哪天她一觉醒来，突然忘掉了这个守则，然后触犯了禁忌。 “你可以找一个同学，和她每天互相提醒守则的内容。比如说，你的同桌洛灵雅就是不错的选择，在她的好友许若莱转学之后，最近的她其实状态有些不佳，好几次都差点违反了守则，我们都看在心里，非常担心她。” “邱班长，那个……许若莱同学，你们真的能确信她只是转学离开了吗？”袁曦有些不安地问。 “呵，谁知道呢，我们只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是开学某位学长对我们介绍守则时第一个对守则提出质疑的女孩：‘这么愚蠢的守则，我们竟然要坚持履行三年？这是哪家的三流恐怖片桥段吗’？然后她的下场现在我们都看到了。”邱云翳露出冷笑。 “就没人尝试过去寻找失踪的同学们吗？你们不好奇他们到底去了何方？你们就这样默许这么可怕的事发生在身边的同学身上？”袁曦对于邱云翳的冷酷感到心悸。 “有过这种想法并付诸实践的人，他们都一样‘转学’了，”邱云翳的眉头微皱，她转过身，深深地瞥了袁曦一眼，“袁曦同学，我再一次奉劝你，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请不要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在临杨，因为触犯禁忌而招致恶果的人，实在有太多太多了，我们只能顾好眼前的人。袁曦同学，虽然我从来谈不上喜欢你，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转学’的人，可以吗？”邱云翳的眼神中，莫名有些失落和悲伤。 学园五楼的图书浏览室，原本紧闭的电子感应门自动划开了。 袁曦发现现在的图书浏览室意外的热闹，至少有十几个学生在这里。 有学生在书桌前默默抄写着什么。 有学生在招待处排队借书还书。 还有同学盘腿坐在地上读着漫画。 大家言笑晏晏，交谈着，低语着，观察着，袁曦和邱云翳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片刻，袁曦发现大家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她的身上，并没有太多恶意，仅仅是好奇、疑惑和一丝忌惮。 然后三三俩俩的，图书浏览室里的学生渐渐地离去，有几个好像是同班同学的对袁曦点头和微笑，虽然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袁曦也只能点头回应。 仿佛是专门要为她们腾出空间一般，很快图书浏览室里只剩下了袁曦、邱云翳和招待处那位靠着躺椅神态慵懒的少女了。 “请问是今天新来的转学生袁曦同学吗？我可等你好久了，真是个精致的人儿呢，”少女图书管理员放下手头的那本大部头线装古籍，对袁曦发出轻柔悦耳的笑声，“我叫陈灵均，来自高二五班，目前担任本校的浏览室图书管理员。” 很娇小可爱的少女，身高没有超过一米五，有一头茶色的卷发，让人心生怜惜的娃娃脸，和一双水润宁静的圆眼睛，招待处长桌下的那双纤细的小腿套着粉红色的泡泡袜，边说话嘴里的泡泡糖还被吹得炸了开来。 “灵均学姐，很高兴认识您，我正是袁曦，”袁曦也对陈灵均微微鞠躬，“想必您也知道的，我是为了履行三棵树守则，来这里借书读的。”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呢，”陈灵均露出无奈的笑，“阅读，本来是一种愉悦的精神享受，但是如今，却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诅咒，反而在全校范围引发了这种读书的热潮。其他学校的学生大都是为了进步和精神上的启迪而去借书，只有咱们一中的学生，是为了活下去而借书。” “学姐你这种文科生学霸的思维，我是不懂的，不管是由于什么样的理由去读书，我们学校的每一个人每周都在坚持读书，我认为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开卷有益，不论读的是什么样的书，开始阅读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读过要好。”邱云翳满不在乎地说。 “我不认同这样的观点，但是也懒得反驳。”陈灵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轻快地走向一排排书架，她小巧的手掌，指尖轻柔地拂过书架上一本本书的书脊，“袁曦同学你喜欢什么样的书呢？图书浏览室里的书都是经过我精心筛选过的，每一本书都具有它们独特的美妙滋味。流行小说？诗集？哲学？历史？随笔杂谈？心理学？编程、汽车维修与禅？或者干脆看看漫画绘本？” “学姐你有什么推荐的吗？最近转学过来，杂事太多，一直没有空闲去读书，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我确实想读一本有趣的书……”袁曦思索了片刻，补充说，“最好是和临杨本地相关的书，我新来这座城市，对于这里还不算太熟悉，希望能快点融入这座城市的环境。” “想要了解临杨呀，我想想……”用手撑着下巴，认真思考的陈灵均学姐，大眼睛里突然闪烁起星星一般的光，“我知道了，袁曦你一定会喜欢这本书的！” 端起一张椅子，立在第三排和第四排书架之间，学姐双脚踩着椅子，吃力地踮起脚，让后面的袁曦和邱云翳差点就能看到学姐裙底走光的风景，学姐的小脸因为够不到高处而郁闷地鼓了起来，终于，她从书架里将那本放在最高处的书抽了出来。 抱着书从椅子上轻盈地跳下，裙摆翩飞，陈灵均微笑着对袁曦展示这本书。 一本白色封皮、装帧精美的旧书，书的封面，是一只雪白色的鸽子站在教堂十字架的尖端，袁曦看到书的名字是《圣阿蒙佐的临杨遗梦》，作者名字是意大利的圣阿蒙佐·科斯塔。 “看起来……似乎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呢。”袁曦小心翼翼地从学姐手里接过这本书。 “1928年，来自威尼斯的多名我会修士阿蒙佐·科斯塔来到了临杨城，被教廷任命为临杨主教，主管本地的传教事宜和教会建设，他在临杨一直居住了二十年之久，足迹几乎遍布临杨的每一个角落，到他不得不离开临杨时，临杨教会的成员已经超过三万人之多。他在死后被教廷封圣，骨灰也被洒在临杨的茗水河，而他的学生将这本老师生前的遗作公开出版，就是这本《临杨遗梦》。”学姐将手放在并没有多少料的胸前，侃侃道来。 “圣阿蒙佐在这本书里介绍了临杨各种知名地点的历史并发表了他自己对临杨人、事、景的种种看法，在那个中西方文化交融碰撞的年代，他的观点有些奇怪甚至颓废——虽然他热爱临杨这座城市，但是他希望所有的基督徒都能离开临杨市，因为在他的眼里，临杨城里存在的异端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根深蒂固，他觉得主的光照不到临杨这座城市，因为临杨存在着一些比他的主更加古老的东西……” “发表这种言论的修士，还能够被教廷封圣？”袁曦觉得非常令人诧异，基督教里不是认为三位一体的主至高至圣至福吗？公然发表这种认可存在一些“东西”比主更古老的观点，这难道不是异端学说吗？ “唔，他的观点其实是由我转述解读的，他当然不会在书里明说，而且就算他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他的功绩也要远远盖过他的错误，根据一些不可考的传说，这位圣阿蒙佐先生，似乎是一位罗马敕封的驱魔人，光有纪录的驱魔仪式，他就至少举办过三十次，或许因为他是在捍卫主的荣光而被封圣的呢。”陈灵均轻声说。 “没想到灵均学姐你还信基督那一套？我们的思想政治课可是教导我们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哟。”邱云翳调侃地笑着。 “活在临杨这样的城市，我们当然需要给自己的心找一点寄托，另外，其实并非是我信基督，而是我曾经最好的一个朋友，这是她最喜欢的书，”陈灵均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眼神变得有些遥远，“今天看到袁曦学妹，让我想起了她，我觉得袁曦你应该也会喜欢这本书的。” 袁曦略微翻了翻这本书，看到很多张精美的插画，有的是油画，有的是手记上随笔的速写，有的则是中世纪圣经上的那种板画，以及很多张黑白老照片。 港口的蒸汽轮船冒起一排排浓烟。 扛着步枪脚上套着绑腿的一队队步兵步伐整齐地展开行军。 坐着轿子的乡绅和老式的汽车在街头交错着掠过。 临杨教堂里被彩色玻璃环绕，淡金色的圣母像笑得慈祥温柔。 佛寺里面朝着晨曦，眼神悲悯忧伤的佛陀双手合十，有着微妙的禅意。 临杨市政统御府的光鲜匾额，两侧是石狮子立像，大概是旧时代的官府， 夕阳之下，一排黑白服饰的修士并肩站在海岸对镜头露出微笑，身后是那座名叫黄昏岛的巨大岛屿犹如沉睡的野兽。 袁曦觉得有浓烈的时代感扑面而来，确实让人觉得几乎一百年前的那个时代依然触手可及。 “谢谢灵均学姐，听您的介绍，这似乎是一本很有趣的书，我会好好读一读它的。”袁曦对陈灵均由衷地道谢。 袁曦却并没有听到陈灵均的回应，她看到陈灵均只是呆呆地看着图书浏览室的某扇窗户，眼神空洞着流露着绝望，袁曦顺着陈灵均的目光看去。 她幽蓝的眼瞳再次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陌生领域。 她看到一个穿着临杨学生制服的少女，脑后留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以及头发遮盖之下的纤细脖颈，背对着室内的众人，那女孩将手探入自己的胸前，摸出银色的十字架挂饰，她将十字架紧紧地捏在手心。 “羽……”袁曦听到学姐发出低沉的叹息。 女孩头也不回，一头从五楼的图书浏览室跳了下去，就像一只双翼折断的白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7 入住寝室 接下来的几堂课课间的时候，袁曦会断断续续地读一读灵均学姐推荐的那本《临杨遗梦》，这本书的前三章有些过分冗长了，名为阿蒙佐的传教士一直在不厌其烦地介绍他在家乡威尼斯是如何蒙主召唤信仰基督，以及他在罗马、北非、埃及、安条克和土耳其跟随着他的导师威廉学习神学和哲学的过程…… 虽然读起来依然很有趣，让袁曦了解到了过去很多从未了解过的领域和知识，但是直到第四章才提到临杨城进入正题，这样的铺垫对于袁曦还是太漫长了。 优雅的古典音乐回响在校园中，是莫扎特的魔笛，终于宣告一天繁忙又充实的学习生活结束，晚上第三节晚自习告终，已经是九点半了，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走出教室，而班主任吴溟静却叫住了袁曦和洛灵雅。 “你们以后不只是同桌，根据学校的安排，在719你们也会是室友，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相处，洛灵雅你在生活和学习中也要多多照顾你的新同学袁曦。”用例行公事的语气，这么平淡地宣告，根本没有给洛灵雅任何拒绝的余地。 “吴老师，你应该知道，我的同桌和室友，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只会是许若莱吧？小莱离开之后，你们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遗忘了她，凭空就安排出这么一个袁曦替代了她的位置？”洛灵雅声音发颤地问。 “洛灵雅同学，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调查着一些事，但是你也清楚，按照我们临杨一中的规矩，一旦哪位同学‘转学’之后，此人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吴溟静摇头叹息，“你需要放下过去，接受现实。” “如果哪一天，我转学了，袁曦转学了，甚至老师你也‘调离’了，难道其他人也只能放下过去，接受现实？如果老师你是被‘转学’的人，你会希望其他人就这样将你永远抛弃掉？”洛灵雅恶狠狠地说。 “我们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现实，洛灵雅同学，但是个人在那种力量之下实在是太过于无力和渺小，”吴溟静苦笑着说，“有和你一样想法的人，其实并不少，或许有一天，我们真的会有机会将所有的人重新夺回来，但是不是现在，时候未到。” “老师，您的意思是，其实已经有人，不，是某个集体已经在试着夺回神隐之人了吗？”洛灵雅疑惑而激动地问。 “我的意思是，洛灵雅同学，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有些责任，还轮不到你去承担，现在你唯一需要专注的事，就是学习、成长，然后考到某座远离临杨的城市去。”吴溟静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冷淡。 五分钟后，吴溟静带着洛灵雅和袁曦，来到了她应该居住的三号寝室楼前，袁曦背着装满日常用品的书包，书包里还有她一直随身小心翼翼携带的射影机和新买的手机，袁曦将学姐借给她的《临杨遗梦》抱在胸前，有空就随时翻一翻。 虽然置身学院，袁曦仍旧随时能听到耳畔回响着玄水所赠给她的对讲机的电子杂音，而且越靠近寝室楼，电子杂音越低沉刺耳，让袁曦感觉耳膜有些疼。 “三号寝室楼主要住的都是女生，总共五楼，袁曦你的寝室在四楼，417，你住的是四人间，但是暂时只住了三个人。”带领着袁曦，一路沿着阶梯攀登，这座寝室楼大概是新近建造的，环境挺光鲜明亮。楼道里都是淡蓝色的贴过的新同学，袁曦。” 然而闭着眼睛似乎“入定”已深的女孩，却根本不搭理其他人。 “吴老师，我都说过了，就把她当成透明人好了，每天晚上她放学之后她都要回寝室念佛入定至少一个钟头的。这个时候，任凭外人如何呼唤她她都是不会理的。”洛灵雅幽幽地说，“现在想想，其实我还有些庆幸袁曦来了，不然一直和这个佛学大师共处一座寝室，天天听她给你讲道，没有小莱在身边，我迟早会疯掉的。” “小袁曦，很抱歉，沈敬同学就是这样的人，学校尊重每一个学生的信仰自由，如果她没有影响到别人，我们就只能试着去包容和理解她。”吴溟静只能对袁曦无奈地说。 “哈哈，看来我的两位室友都是很有趣的人呢。”袁曦只能很勉强地挤出笑容。 “袁曦，听我一句忠告，”有些悲伤地拍了拍袁曦的肩膀，洛灵雅对袁曦的语气终于亲切了一些，“一会等她‘收功’了，不管她跟你说任何事，你都只是傻笑就可以了，千万别当真，更别陪她聊什么‘势洛菩萨’，否则后悔的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8 试炼开始 一眨眼，时间就走到了十点半，袁曦总算在洛灵雅的帮助下，基本上将所有的衣物、杂物和收拾好了，都放在第四个空位上。 由于袁曦暂时还没有准备自己的床铺被褥，经过洛灵雅的同意之后，袁曦准备在许若莱那张空着的床上先交待几天。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你在小莱的床上睡几天我没有意见，小莱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那就谢谢你们啦，希望我们未来这几天相处愉快。”袁曦对洛灵雅露出由衷感激的笑容。 两人进进出出上上下下收拾各种物件的时候，寝室里剩余的那位名为沈敬的孤僻少女，竟然真的就像一尊泥像一样始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袁曦不是看到了她手头那淡紫色的念珠还在不停地旋转，袁曦差点以为她真的就是座雕像。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未免也太虔诚了吧？”袁曦真没想到班上还存在这种同学，她孤僻自闭到这种地步，难道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吗？ “我也不知道，过去她一般最多坐半个小时就起来了，今天坐的时间意外的长，”洛灵雅挠了挠后脑勺，“或许她是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新来的室友，感到害羞了吧？” 沈敬果然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的，因为袁曦观察到随着洛灵雅说出她的猜测，沈敬的肩膀微微抖了抖，她本来闭着的双眼，有时会偷偷张开一条细缝，胆怯而小心地偷偷观察着两个室友。 寝室熄灯的铃声终于响起了，整座寝室楼的灯光都在一眨眼的功夫全部熄灭，袁曦和洛灵雅在黑暗中大眼瞪着小眼。 “那么，晚安喽，希望你在临杨一中的第一夜能做个好梦。”洛灵雅对袁曦露出意味深长的坏笑。 “我倒希望什么梦都不会做，就算做了，也要在第二天全部忘光。”袁曦可不想第二天起来了还要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守则去用手机登陆学校论坛描述昨夜的梦。 袁曦和洛灵雅各自爬上床铁架梯有点生锈，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一头栽在许若莱软软的床上，袁曦还能闻到一股不属于她的少女清香，将被子盖在身上，那股香味变得更加浓郁，袁曦仿佛能想象不久之前，还有另一个长着讨喜圆脸的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和她一样看着天花板上黯淡的苍白，做着属于自己的青春之梦。 袁曦依然能够感觉到，黑暗中从沈敬的方向所传来的那种窥视感，虽然来到寝室之后和这个古怪的女孩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她似乎也对自己的到来意外地很在意呢。 很快，沉入香甜的酣眠，陌生的芬芳让袁曦的心情愉悦。 但是那种香味，很快变成了另一种味道，变质、沉淀、异化…… 袁曦抽了抽鼻子，她闻到的是带着铁腥味的腐臭气息。 袁曦觉得，她正被高高地悬挂在某处，她的全身上下都被紧紧的束缚，尤其是胸口，那股几乎令她窒息的束缚感压抑到无法自拔。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袁曦觉得有无数和她相似的黑影，都被倒吊在高处，她听到细微的风声从她的身边穿过，于是众多和她一样被倒吊的东西都摇摆起来。 袁曦听到，下方有人发出轻柔而温软的哼唱声，唱着的似乎是一段熟悉而优美的旋律，这声音让袁曦能想象出一个甜美微笑的女人闭着眼睛在回想着再美好不过的逝去时光。 就在这样的哼唱声中，袁曦觉得她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视野的最下方，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想要钻出去。 袁曦惊恐地看到，她的心口突兀地开裂，有一根细嫩的绿芽从她的胸前钻了出来。 “小雅……小雅……”袁曦听到有女孩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叫声。 袁曦看到那根绿芽，绽放成了一朵血红色的花朵，然后花朵的花蕊出，逐渐结成一颗鲜红的果实，果实的形状接近一张悲伤哭泣的人脸。 袁曦接着便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幽蓝的眼瞳在黑暗中泛着光。 果然还是做梦了啊……袁曦只能苦笑，看来学校有那个守则，果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在这座学校里的学生，大概都会竟然被各种怪异的梦骚扰吧。 就在袁曦准备闭眼继续睡觉的时候，袁曦突然听到有人下床踩着铁架梯子的声音。 袁曦发现那是从对面传来的，她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是洛灵雅正在下床。 “嗡嗡嗡嗡——”洛灵雅的手中，某物震颤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屏幕的亮光，袁曦这才意识到是洛灵雅的手机有人来电。 洛灵雅下床之后，确认另外两个室友都睡着之后，才握着手机偷偷摸摸走了出去，袁曦只是在洛灵雅检查她的时候闭着眼睛装睡，等洛灵雅走出寝室之后，她也坐起身来。 刚刚坐起身的时候，袁曦就感觉到另一边床上那毫不掩饰的视线。 原来沈敬也不知何时翻了个身，现在面对着她，睁开那双无神的死鱼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简直让袁曦想起了一具干尸。 “——呜”袁曦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她压低了声音抱怨：“沈敬同学，你可吓死我了。” “很在意吧，袁曦同学。”沈敬只是阴阴地这么说了一段无头无尾的话。 “在意什么？”虽然很意外沈敬已经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但更加令袁曦困惑的是她说的话。 “在意这里一切值得在意的东西。” “滋滋——沙沙——”刺耳的电子杂音再度响起，袁曦感觉到。另一个世界里，对讲机再度有了反应，里面正隐约能听到人声。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现在也有事，很抱歉先走一步了。”袁曦心头却挂念着洛灵雅现在究竟去了何方，她可没时间在这里和沈敬打机锋。 “跟过去的话，菩萨可不会保佑你哟。”沈敬只是幽幽地笑。 “打扰了，晚安。”袁曦根本不想理神神叨叨的她，紧跟着洛灵雅打开寝室的房门，来到寝室之外的楼道。 袁曦记得杨暗年的交待，让她特意多留心发生在洛灵雅身上的任何异常之处，而在凌晨时刻，偷偷摸摸离开寝室的洛灵雅，不正是可疑之极吗？ 更何况，她的对讲机也起了反应。 袁曦再度闻到空气中蔓延的，带着潮气的阴森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本来上来时感觉没几步就走到头的寝室楼道，现在变得意外地长。 袁曦看到楼道的尽头，是急匆匆边跑边接手机的洛灵雅的背影，睡衣之下那双姣好的双腿依然线条动人。 袁曦的对讲机里，扭曲的人声也终于汇聚，变成一个显然经过变声期处理的冷静男声，音色带着浓浓的虚假味道：“洛灵雅同学，感谢您参加临杨第三届‘守秘人’探灵队的入队考核，今夜是您的第二次考核，我是您的考核指引者，豺。” 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的对讲机能够偷听到洛灵雅手机里的通讯，但是袁曦确信，这次她跟出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首先请允许我再度确认——本次考核您的身体和心灵很有可能都会遭受巨大的危险，如果您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是您最后的退出机会，请问您是否要继续考核？” “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继续。”洛灵雅冷淡而决然的声音。 哒哒哒哒，遥远的脚步声，飘忽不定，袁曦也加快脚步，她觉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 从头顶的天花板，不断有脱落的粉尘和白色的墙皮掉下，时间似乎正在飞快地流动，深沉的黑暗越发浓郁压抑。 贴顶的壁灯，飞快地闪烁了数次，等到袁曦回过神的功夫，她感觉像是一眨眼置身数十年之后，本来崭新的楼道变得无比陈旧糜烂。 “请您前往本校五楼的女厕所的第二个洗手池，领取您本次考核所需要的道具。”不真实的男声，声音中带着饶有兴趣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29 三个苹果 这是我在临杨一座沿海渔村记录下来的传说。 关于一面铜镜，一个女孩。 女孩即将出嫁，但是她还未曾见过与她订婚的少年。 期待，羞涩，和些许的惶恐。 出嫁的前夜，她对镜梳妆，云鬓粉颜。 突然，她在镜中看到人生未来的的二十年。 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丈夫战死，父母逝去，孩子夭折。 独留她孑然一身，对着萧瑟孤坟清扫着满地黄花落叶。 然后衰老枯萎成为骸骨烟尘。 她从未预料到未来的人生会有如此大的苦难。 她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她决定终结这一切。用发簪刺穿喉咙，心血喷溅在铜镜之上。 于是有另一个女孩，代替她嫁给了那个男孩，生老病死。 她的灵魂永久地寄存在了铜镜里。 她在永劫中静默等待。 等待着下一个新嫁的女孩。 ——《圣阿蒙佐的临杨遗梦·志怪之梦其三》 袁曦跟着洛灵雅，一路爬上五楼。整座寝室楼都在不停地震颤，但是没有任何人被惊动，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袁曦和洛灵雅两个活人。 五楼走道上，一扇扇玻璃窗户上有裂缝滋生，袁曦看到窗外有形状类似爬山虎的藤蔓在飞快地生长，眨眼间几乎就爬满了墙壁，要冲破窗户钻进来。 袁曦看到洛灵雅，面无表情地走进五楼的女厕所，重重地关上门。 袁曦走上前去，将女厕所的门拉开一条缝，窥视着里面的洛灵雅。 袁曦看到，洛灵雅从洗手池上，一脸诧异地捡起一个苹果，一把水果刀，除了洛灵雅手中的苹果之外，不知何时填满水的水池里，还静静地躺着两个苹果。 “这次考核的内容很简单——对着镜子，削苹果，要一气不断，一口气削完，限制时间五分钟之内，你确认，就可以开始。”袁曦的对讲机和洛灵雅的手机里，同时响起那个男声。 “如果我削断了或者没有削完，会发生什么？”洛灵雅不安地问。 “你有三个苹果，三次机会，如果用完，考核失败。考核失败的下场，不用我多说了吧？”自称豺的指引者笑着说。 “我明白了，那么开始吧。”没有过多的犹豫和思考，洛灵雅死死地看着右手的苹果，就像是战场上即将朝敌人展开冲锋的武士。 “计时开始，音乐结束，时间截止。”话音落，手机里自动播放起一首袁曦没有听过的钢琴曲，宁静安详，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只会让人觉得安静中藏着莫大的危机。 洛灵雅旋转着水果刀，开始削水果。 小心翼翼地沿着苹果的边缘旋转，果皮一节节被剥离，露出下面雪白的果肉。 洛灵雅一开始的动作极慢极慢，每挪动一丝都小心翼翼，但是很快，随着她进入状态，动作快了起来。 袁曦不安地四顾，她觉得这不是她的错觉，确实有淡淡的白雾，在楼道里滋生。 窗外的爬山虎已经繁密到让室内的人完全看不清室外的景象了。 厕所里的水管，突然发出滋滋的漏水声，突如其来的水管爆裂，就在洛灵雅头。 “小心！”袁曦失声惊呼，只来得及上前抓住洛灵雅的手腕。 “诶？”一脸茫然的洛灵雅，看到镜子里，有一只黑色的，关节分明，枯瘦而纤长的大手，伸了出来，指甲锋利细长。 那只黑色的怪手抓住了洛灵雅的脚踝。 无法抵御的拉扯力量，虽然袁曦试着将洛灵雅拖出去，但是做不到，袁曦和洛灵雅都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陷入一团深黑。 她们被直接拽进了镜子之内。 很快，女厕所里就只剩下洛灵雅掉在地上的手机，刺耳的音乐戛然而止，光亮的屏幕熄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0 黑水之下 袁曦和洛灵雅，发出惨叫，从极高处一直朝下坠落，眼前的世界飞快地变幻，她们听到很多面镜子碎裂的声音，然后骤然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她们的是翻天覆地的失重感。 “咚——咚——”沉沉的两阵落水声，两人掉入一片带着腥味的水池之内。 摔得头晕目眩的袁曦，不停地朝着水下沉去，她一时没有喘过气来，水不停地往五官里渗进去，她在水下胡乱挥舞着手臂，尝试要抓住什么。 她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手，她在黑暗中看到一双镇定的眼睛，她意识到那是洛灵雅，洛灵雅明显比袁曦要通水性的多，她带着袁曦，仍然尤有余力，她先把袁曦朝上托起，然后她自己才浮上水面。 “呼——呼——”两人的脑袋一前一后钻出水面，连忙呼吸换气，然而袁曦刚刚浮起，又有要沉下去的势头。 “正常呼吸，放松身体，不要紧绷着，你越害怕担心，沉得越快。”洛灵雅镇静的声音，让袁曦的心头稍安。 “我们现在在哪里？”袁曦惶恐地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洛灵雅翻了个白眼，“之前听豺的意思，大概我们被强行拽进了你的考核世界。” “你们那个守秘人到底是什么组织？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考核？”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跟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洛灵雅叹息一声，“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去上岸，这片水池并不深，我们先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 两人置身黑暗的水域，都能看到大概十几米远的某处，那里似乎有一道木质的码头，码头上立着一杆昏黄的油灯，照亮四周的幽暗水面，油灯一旁，则挂着一枚生锈的铜铃。 “咕噜咕噜咕噜……”袁曦听到身后某处的水域，响起这样的气泡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接近着它。 “水下有东西！”袁曦不安地说。 “别废话，我们快走！”洛灵雅拽着袁曦，灵巧如一尾游鱼，朝着码头游去，虽然袁曦不怎么会水，仍然勉强挥动四肢，试图让她们游得稍微快一些。 袁曦能听到身后有东西游动划开水的声音。 随着两人不断靠近码头，洛灵雅和袁曦发现沿途的水面漂浮着不少的东西。 有翻掉的小木舟残骸、有破洞的木桶、断掉的木板、面目模糊不清的木质人像。 “我们来不及游上岸了，”洛灵雅判定，“有几块木板似乎足够站人，我们各找一块爬上去。” 来不及过多的犹豫，洛灵雅先爬上一块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翻倒的三角状木板，而袁曦则紧随其后，拽过来半截小木舟，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 “咕噜咕噜咕噜——”刚刚爬上去没多久，不到两米外的位置，一串白色的气泡就冒了出来，袁曦接着不远处的油灯灯光，能看到水面之下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那是有着水草一般长发的人形生物，鬼魅般的形体，摇曳在水下，身上的衣袍，都随着水流飘舞，那人影绕着洛灵雅所在的木板和袁曦所呆的木舟兜着圈子，却一直没有浮上水面的意思。 “她不会钻出水面吧？”袁曦不确信地问。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能确信的是这里过去曾有条小船经过，但是小船的主人似乎没能成功上岸，”洛灵雅有些僵硬地说，“我们只能祈祷水下的东西不是把那艘小船弄翻的家伙吧。” “她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既然你已经说话了，她又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我们就当她听不到吧……”洛灵雅苦笑着说，“我们可以试着把她引到远离这里的地方去，她一直在附近，我们不可能上的了岸。” “我试一试吧。”袁曦从小舟的残骸里抓起一块小型的木质人像，简陋得就像出自原始部落之手，人像左手拿着长矛、右手提着鸾形盾，戴着羽毛头冠，下身缠着皮裙，脑后还长着两根角，袁曦觉得这大概是某个原始部落的神。 袁曦将人像朝着远离她们的方向，用尽全力地投掷，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丢多远，只看到人像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没入黑暗之中，良久才响起人像落水的声音。 水下的气泡声，停了片刻，然后是更加急促的“咕噜咕噜咕噜……”长发人影朝水下一个俯冲，然后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快地游去。 “没想到她意外地好糊弄呢。”洛灵雅观察了一下她们现在距离码头的位置，不到十米远，等到水下的动静远到她们几乎听不见之后，“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继续下水。” “嗯，继续飘在这里只是等死而已。”袁曦表示赞同。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同时跳下水去，这一次袁曦没有立即朝下沉底，她及时地抓住了洛灵雅的手，两人拼命地朝着码头的方向游去，从来没有发现十米的距离会如此漫长，这样艰难。 袁曦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她发现靠近码头的位置附近，水面上悬浮着很多腐烂残缺的尸体。 眼珠子已经烂光的死鱼，肚子被剖开。 腐烂大半身体塌陷下去、肉依然雪白的死猪，身上全都是野兽般的抓痕。 浑身羽毛湿透的脖子折断的水鸟。 身上散发着骚臭味的黑色死猫，内脏拖在肚子外面。 唯一让袁曦和洛灵雅感到庆幸的是，暂时没有看到死人。 “呜呜呜——”水下响起似乎是女性的凄厉哀嚎声，飞快的划水游动声再度逼近，很多尸体靠近那个存在的方向，就毫无征兆地直接沉底，然后有一大滩一大滩的血涌出。 洛灵雅抓住了码头的边缘，动作异常敏捷地攀上了码头，然后她回过身，将手伸向袁曦。 袁曦抓住她的手，洛灵雅将袁曦朝岸上拖去。 然而有另一只冰凉的手，在此时扣住了袁曦的脚踝。 洛灵雅朝前一个踉跄，巨大的力量差点将她连袁曦一同拽下了水。 洛灵雅只犹豫了片刻，她深深看了袁曦一眼，然后松开了手。 “你——”袁曦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就感觉眼前一黑，被直接拖下了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四面八方都是气泡，那巨大的力量将袁曦一直朝着水底拖拽，袁曦看到那个模糊的人影在水下优雅地舒展身体，乌云般的乱发拂过她的脸颊。 袁曦与水下女孩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穿着一身类似囚徒衣服的女孩，皮肤白到几乎是透明，手足都缠着断掉的锁链，脖子上则戴着宠物般的项圈，能够清楚地看到肌肤之下的青紫血管，身上长着无数丑陋的疙瘩，一双眼睛只有眼白看不到瞳孔，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膜遮蔽眼睑。 水下女孩没有嘴，甚至没有下巴，小巧的鼻子之下半个脑袋不翼而飞，暴露出大片鲜红色的口腔，露出口腔里被人割断的舌头，她那恐怖的半截脑袋靠近袁曦，袁曦被她的口腔吓到几乎丢了魂，袁曦看到她的口腔之内，有无数黑色的线虫在蠕动，数不清的气泡从她的口腔内喷出，每一个气泡里，都有一条半透明的小虫在扭动。 水下女孩用双手揽住袁曦的腰肢，将脑袋贴向袁曦，像是要亲吻袁曦。 “叮——”突然，尖锐的铃声从水面传来，并不大，却异常具有穿透力的清晰。 水下女孩的动作僵了一下，她的身体暂时不动，她剩余的半张脸上，袁曦竟然看到了恐惧的表情。 “叮——”遵循着一定的节奏，铃声再度缓慢而坚定地传来。 水下女孩松开袁曦，抱着脑袋，痛苦之极地扭动着身体，口腔内气泡涌现的更加频繁，但是袁曦看到不少气泡里的小虫，三角状的小脑袋都在铃声的影响下炸开。 “叮——”第三次铃声。 水下女孩怨毒地看了一眼袁曦，她舒展四肢，朝水底的幽暗处沉了下去，一团团气泡仍然在不停地冒出，但是她再也没有尝试继续袭击袁曦。 袁曦觉得眼前发黑，虽然她已经闭住了口鼻，可是她所剩无几的空气仍然让她几乎窒息，求生的本能让袁曦在这一连串的剧烈运动中终于学会了游泳，用尽体内最后的力量蹬着水，袁曦追寻着视野里最后的一缕微光，朝上浮去，叮，叮，叮，叮——袁曦还听到铃声不断地响起。 袁曦终于钻出了水面，她看向亮着灯光的码头，如临隔世。 她看到洛灵雅还在拉着码头铜铃的线，不断摇动着铃铛，看到袁曦钻出水面，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停下摇铃，将手伸向袁曦，这一次，她总算是成功地将袁曦拽出了水面。 袁曦整个人都呈现大字型，彻底瘫倒在码头的木板上，不停地喘着粗气，洛灵雅则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仍然面带担忧之色地看着四周已经古井无波的水面。 “你把我松开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抛弃我了呢。”袁曦幽幽地说。 “我确实准备抛弃你了，咱们又非亲非故，我何必要舍命去救你呢？”洛灵雅的话却直白到伤人。 “那你为什么还摇铃把那东西赶走了，你怎么知道摇铃会让那东西起反应？”袁曦从身上捏出一根根恶心的线虫，丢开，离了水，这些线虫都只能在空气中无力地挣扎几下，然后便身体变黑，通通死掉。 “我不知道啊，但是在这种地方，码头设立这么一个铜铃，必然应该是有用的，那个时候，除了摇铃，我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了，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呗。”洛灵雅笑得挺没心没肺。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了，你救了我一命，”袁曦无力地说，“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你报答我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我，别在掺和守秘人的事。今天的经历想必已经让你意识到了，这种事绝不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涉足的。” “现在我已经卷进来了，你觉得我还有机会置身事外了吗？”袁曦艰难地爬起身来，拍打着自己的小腿，她的小腿在之前的挣扎时有些抽筋了。 “看来是没机会了，参加守秘人考核之后，退出方式大概只有一个，我们大概会一直被绑在一根绳上了。”洛灵雅眼珠一转，叹息着说。 “那么我只能期望以后咱们合作愉快了。” “嗯……合作愉快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1 耶稣之剑号游轮 等到袁曦和洛灵雅置身码头的时候，她们才能借着油灯的灯光，勉强看清周围的情景，她们意识到她们所在的其实根本不是码头，而是某种巨大的金属构造巨型建筑内部的某处。 身后那广袤的黑色水域，也并非是什么湖泊或者水池。 隐约能听到金属零件的运转声、蒸汽的喷吐声、以及被拖长了的，汽笛的鸣奏声。 整个世界，连通她们脚下的大地，都保持一种倾斜的姿态，不时会左右摇晃，让人有根本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洛灵雅和袁曦拿出各自的手机，将手机调到照明模式，对准前方照去，看到的却是一面巨大的金属墙壁，上面书写有这样的标示：“b2蓄水池，废物处理，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 “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袁曦和洛灵雅勉强爬了起来，袁曦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波涛之声。 “听这种声音，似乎我们位于某片水域，或者我们干脆就置身某座漂浮在水域上的平台？”洛灵雅只是这么猜测着。 就在这时，电子的沙沙音突然从头。 她抓起一把有些进水的糯米，将这上百粒糯米高高撒上空中，无数的糯米非但没有朝下坠落，反而朝着四面八方弥散开来，空气中响起一阵阵噗嗤声，就像是有很多个气球同时被戳破。 然后一切都被摧枯拉朽地撕破，袁曦看到一层半透明的光膜从天际被剥离，然后一直垂落，崩碎成为无数光粒。 光鲜华彩眨眼崩坏，暴露出其下残忍狰狞的本质。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而降，重重甩在大厅的最中央，将几乎三分之一的地板砸的塌陷下去，到处都是裂痕和碎石。 希腊式立柱东倒西歪，支撑的二楼都大半瘫倒，装饰精美的柱头现在都蒙上烟尘。 满地都是玻璃的碎渣，那座耶稣的圣像也只剩下半截身子，另外半截早就倒在前面，乌烟瘴气。 而数不清的舞动人影早就不翼而飞，充盈着整座大厅的，只有浓郁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尸体，至少上百具尸体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横陈在这座大厅之内，可以看出他们曾经都是何等高贵富裕的人物，但是一场惨剧突如其来，于是他们都毫无征兆地死掉了。 有人似乎是被高处抛掷下来，被吊灯的枝杈穿胸而过。 有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开，身体的零件四处横飞。 有人以各种姿势瘫倒在地，身上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 距离袁曦她们最近的几具尸体，属于几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女孩，穿着华贵的舞会礼裙，脸上画着各种美丽的妆容，发型被悉心地梳理，她们都朝着袁曦两人进来的那扇门跑去，但是残忍的死亡突然造访了她们，于是她们的脸永远定格在恐惧和绝望里，被枪打死、被折断脖子、被捅死、被撕裂，距离袁曦最近的一个女孩的脑袋，几乎就在她脚边几步之外。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袁曦惊惶到几乎失控地问，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屠杀景象。 “别发呆了，有人来了。”洛灵雅却拽着袁曦的袖子回头就跑，两人及时钻进一张圆形餐桌之下，有丝绸桌布从餐桌上方垂下，透过桌布的缝隙，她们能观察到外面的景象，当然，也能看到坐在餐桌一旁的，那具靠着椅子被爆头的胖绅士尸体。 袁曦和洛灵雅都能清楚地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突然回响在球形大厅之内，似乎有很多人在同时行走，但是他们都按照着相同的节奏，同时出脚、同时收腿，整齐划一如一人，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袁曦能听到一阵又一阵延绵不绝的沉重呼吸声，就像是很多垂死的病人借助呼吸器深深呼吸的声音。 桌布的缝隙之外，袁曦看到很多只脚，迈着同样节奏的步伐，都是制式相同的军靴，很多军靴的靴底都沾着鲜血。 刺眼的探照灯光，沿着球形大厅的墙壁四处扫动，这支“军队”似乎正在这里搜寻着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2 亡骸军队、红死之子 随着那一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宽广宏伟的球形大厅之内，渐渐有白色的浓雾蔓延，一阵又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透过一线缝隙，袁曦和洛灵雅终于能看清那些巡逻的“士兵”们的真容。 绝对不像是活人的存在，身上穿着青色的凌厉军服、脚上有布绑腿、手持一杆杆步枪，脸上都戴着防毒面具，护目镜遮住他们的真容，似乎刚刚从海水之下走出，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在不停地滴水，军服的表面，生长着一层层乌黑色的苔藓状生物，这些黑泥般的东西甚至缠绕着他们手中的枪杆，在他们的体表凝结出一块块拇指大小的肿瘤。 虽然面部大都被遮蔽，但是仍然能在他们暴露在外的肌肤上看到很多的腐烂部位，有的士兵，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腕甚至干脆烂到只剩下了骸骨，可是他仍然能正常的行动。 不折不扣的亡者军队。 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士兵的后脑勺位置，都有一根黑色的半透明丝线，丝线在半空生长，都连接着同一个的方向，似乎他们正被某种存在操控。 士兵们至少有十几人，分成数个小队，开始在大厅里搜索着什么，动作流利而稳定，不放过任何死角，墙角、桌底、箱柜、柱头，都不会放过，看他们搜寻的速度，很快就会到袁曦她们藏身的桌子附近。 随着他们的逼近，袁曦的对讲机里又响起沙沙的杂音，似乎有很多痛苦人声正在说话。 “他们是在找我们吗？”袁曦压低了声音，惊慌地问。 “不知道，但是我确信被他们找到不可能有好下场。”洛灵雅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凌乱，“我们必须行动了。” “我们现在应该偷偷去游轮更高的楼层吗？我记得鱼的任务指示中是让我们去游轮最顶部路雪松的房间。”袁曦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嗯，我看到大厅两侧都有朝上的楼梯可以走，能一直通往游轮三层的露台。”指了指之前军队到来的方向，袁曦确实在那里看到了通往更高处的旋转楼梯。 就在两人犹豫是否要出去的时候，异变又突然发生了。 乳白色的雾气最为浓郁的区域，突然有一道暗红色的光芒闪烁而过，然后袁曦看到了一道双脚离地、漂浮在半空的诡谲人影凭空出现。 身高最多一米六，有一头苍白到近乎病态的头发，似乎是个男孩，头部同样罩着防毒面具，这孩子的身上套着不合身的黑色军服，暴露在外的肌肤上同样能看到很多恶心又奇怪的灰色疙瘩和肿瘤。 几乎所有士兵脑后的黑色细线，都汇聚到这奇特孩子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连接着这孩子的后颈，就像是他就是整个巨大系统的中枢一般。 悬浮的男孩，漫无目的地在球形大厅之内四处游荡，他似乎经过处理的沙哑声音，则回荡在球形大厅的半空，这声音根本不像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倒是更像一个生命早已失去了期望的老者： “姐姐……是你吗，姐姐，你终于要来接我了……”断断续续地说着，有气无力，似乎每说一句话，对于这孩子都尤为艰难。 “不要——”一名士兵正用枪支检查着尸堆，突然尸堆中响起一个男人求饶的惨叫，在这样的灵界，竟然还有一个男人躲在尸堆之下活到了现在，男人由于被发现，不得不站起身来，举起双手，他身穿燕尾服、胸前打着领带、一头淡金色的头发，说出的中文还很生疏，竟然是一个外国人，“别杀我，我是——” “砰！”干净利落的枪声，一枪打穿了他的额头，他的脑袋炸成血花，这一次倒在尸堆中，彻底死绝了。 “这里不是沉没的耶稣之剑游轮吗？都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有活人？”袁曦压低了声音问。 “灵界的时空规律和外界是不一样的，有可能这座游轮是那种循环状态的游轮，很多人的时间都在这里形成了封闭的闭环，他们会一次次地死去，但是每次死后时间都会被重置，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灵界……”洛灵雅说出她的猜测。 “如果一直有这样的遭遇，还不如彻底死掉呢。”袁曦的身体不争气地在颤抖，她发觉死亡的阴影始终这样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她。 “如果我们无法完成任务，我们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姐姐……我亲爱的姐姐……你在害怕我吗……快出来……我不会伤害您的……”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悬浮在半空的男孩，嗖的一声消失化为红光，下一秒他又出现在十几米外一处窗帘的附近。 “啊——”尖锐的女性惨叫，有一名身着类似研究人员的白色制服的年轻女性，随着男孩一挥手，也跟着男孩一并漂浮到了半空，女性的脸上曾经画着精美的妆容，但是现在由于恐惧，她的表情也完全扭曲，画的妆因为泪水和鼻涕也都花掉了。 “您是我的姐姐吗……”男孩将他的头凑近女性的脸侧，深深呼吸，丝毫都不在意漂浮在空中的女性四肢都因为不明的扭曲力量而被拧成了麻花状，怪异的臭味在她的下半身冒出，“不是，这种卑劣的味道，凡人，可恶而肮脏的凡人。” 一把军刀匕首，从男孩的袖中滑到他的手心，他狠狠一刀捅入了惨叫的女性小腹，又是一刀割断她的脖子，再一刀刺入她的心口。 他狂笑着拔出匕首，从女性身体里飞溅的血液简直犹如下雨，无数的血珠飘摇在空中让袁曦想起一颗颗明亮的宝珠，男孩就沐浴在这样的血雨之下，翩然旋转着身体，行云流水般以匕首切入女子的肌肉、骨骼关节、和血管内腹。 然后女子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男孩在半空肢解，身体的各个部件漫天乱飞纷纷扬扬地掉落到各处，有一只手臂甚至就掉在距离袁曦两人藏身的餐桌不远的某地。 男孩则高举双手，大笑又尖叫，手舞足蹈，兴奋狂热，“姐姐，我的姐姐，您看到了吗，这是为您而上演的，血肉之舞啊！” 袁曦终于明白大厅之内这场惨烈的大屠杀以及满地的肢解零件是如何出现的了。 这个奇怪的孩子连通他率领的那支军队，为何要在游轮上进行这种令人胆寒的大屠杀？ “我们必须行动了，继续等下去，必死无疑。”洛灵雅终于下了决断。 “可是现在我们出去，也不可能躲过这么密集的搜寻啊，更别提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了。”袁曦看到那个男孩依然漂浮在半空，全身几乎都被血液侵染成淡淡的红色，寻找着他的姐姐，嘴里絮絮叨叨都是疯话， “既然你拥有这样的眼睛，你必定是那个袁家的人吧？”洛灵雅深深地看着袁曦，“传说中临杨最古老的一族，继承神的死血，维持灵界和常世的平衡，掌控着射影机的袁家。” “没想到我们袁家竟然在临杨这么有名吗？射影机……哦，你说的是那台父亲留给我的相机啊，”袁曦觉得更苦恼了，“可是这次我跟着你出来太仓促，根本没带那台射影机呀。” “你还是没有理解灵界的规则，灵界是彻底唯心的领域，如果你真的是射影机认定的合法主人的话，在灵界，你想要召唤它，其实只需要想象，”洛灵雅耐心地同袁曦解释，仿佛根本没看到正不断逼近她们的那队亡者士兵，“在意识中构建出射影机的形象，想象触摸它的感觉，想象你第一次见到它的印象……” 袁曦强压下心头的惶恐不安，闭上眼，努力试着跟随洛灵雅的描述，想象那台“射影机”。 父亲在信件中对于遗言依稀回响在耳边，袁曦能记起父亲一次次举起相机时认真的侧脸，能想起在相机镜头下笑靥如花的母亲，能想起父亲房间里那一张张千奇百怪的相片，以及数不清的黑白胶卷，在冲洗池里沉浮…… “袁曦，我的女儿，射影机就留给你了，虽然它的灵力早已消散大半，但是仍能让你在黑暗的国度有一丝自保之力。希望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我们，你的爸爸妈妈永远陪伴着你。愿你能在永夜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真实。” 袁曦回想起拍立得相机那细长的镜头，想起第一次触碰相机时的冰冷质地，最后她想起了相机的机身表面黯淡到几乎被磨光的文字标识。 袁曦终于记起来了，父亲袁铭留给她的射影机，其真实的名字，其实叫“veritas”。 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袁曦感到不可思议，她的手中竟然就真的抱着那台再熟悉不过的相机了，她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相机粗糙的机身，以及那镌刻在相机表面的，“veritas”标志。 “难怪你会参加这种队长级别的考核，”洛灵雅打量袁曦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震惊的意味，“如果你是那个家族最后的末裔，那么组织再重视你都不为过了。” “怎么在临杨似乎随便哪个人都知道我的家族？”袁曦已经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袁家了，四元体的路西城是这样，杨暗年是这样，现在洛灵雅也是这样，“我的家族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没时间闲聊了，既然现在我们有了射影机，那么至少接下来我们有了逃生的机会。”洛灵雅又看了一眼距离她们只有不到五米的亡者士兵，最多再过两张桌子，她们就会被发现了，而更加要命的是，男孩癫狂的笑声，已经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我到底应该怎么用这台相机？”袁曦迷惘地问。 “镜头对准灵体，按下快门，拍摄，就这么简单。这种事对于你的家族，应该是铭刻在血脉里的本能。”洛灵雅嘴上说的无比轻松，“如果有可能的话，优先拍那个飘在天上的男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3 又一次独自一人 摇动的光，飘忽不定的巨大游轮，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夹杂其间的枪声与垂死者的哀鸣。 袁曦和洛灵雅，弓着身子，在一张张餐桌之下穿梭爬动，她们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始终萦绕在身边的那些士兵的脚步声，更让她们的心跳不断加快。 看到左前方有一双军靴缓缓逼近，整齐一致的单调步伐，洛灵雅扭过头，对袁曦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右侧的桌子。 还没等袁曦意识到洛灵雅的意思，洛灵雅已经弓着腰朝右侧的桌子冲去，刚好处于几个巡逻士兵的视野死角，又一个翻滚，轻松地滑入一张刚刚被检查过的圆桌下方。 洛灵雅在圆桌之下探出半截脑袋，对袁曦眨了眨眼，而袁曦的身后，士兵的军靴已经距离她只有三四米了。 袁曦左右扫了一眼，也依样画葫芦，蹑手蹑脚地穿了过去，堪堪在士兵检查圆桌之前摸到了洛灵雅身边。 “这片聚餐区有很多张桌子，下面都足够藏人，就算有这些士兵在搜查，我们也很容易躲过去，只要不出岔子。”洛灵雅小声对袁曦说。 “可是我们要前往游轮的二楼，恐怕必须要走那条楼梯吧？”指了指大厅中央倒塌圣像两侧的圆形旋转阶梯，两人如果要前往那一侧，中间必须经过一段没有掩体的舞厅区域，曾经那里在晚宴上会上演盛大的舞会，可是此时那里只是横陈着无数尸骨，两人如果贸然冲过去，毫无疑问会被悬浮在空中的面具男孩给发现。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走侧门？这种级别的游轮，一般外部甲板上也会有通往高层的楼梯吧？”距离稍稍靠近，两人已经能看到迷雾中，球形大厅最右侧的半掩的侧门，那里似乎通往游轮外部的甲板。 “嗯，我觉得比直接硬冲上去要有希望点。”袁曦对洛灵雅的意见表示赞同，虽然手上有了射影机，似乎她们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如果能避免，袁曦还是不想同灵界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产生任何交集。 由于这群诡异的士兵和那个神经质的面具男孩出现得太过于突然和蹊跷，两人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斟酌和思考，只能是临时讨论出一个草率的决定便立刻去执行，因为两人都相当清楚，任何犹豫和迟疑都有可能招致毫无道理的死亡。 虽然袁曦并不知道在这个灵界被杀掉是否真的就死了，但是她绝不会去主动去送死。 袁曦和洛灵雅，一个人观察圆桌的左侧，另一个人监视圆桌的右侧，就这样确认亡骸士兵巡逻的动向，找准两次巡逻之间的空隙，在圆桌底部、塌陷的廊柱和尸堆之间不断变换位置，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潜行。 两人过去虽然从未进行过这种躲猫猫，但是事实证明她们做的还不错，靠近大厅侧门的过程中，并未惊动任何一名士兵，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然而就在她们以为自己即将能够脱身的时候，微妙的变化正在这座球形大厅内发生。 高耸的穹顶和墙头，流泪一般，有黑色的液体不断朝下流淌。 室内的雾气越来越浓郁，能见度已经降低到五米以下。 满大厅的尸体，时间正飞快地流逝，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坏糜烂，不久之前还让人产生刚刚死去这种印象的尸体，几个眨眼的功夫，全身上下都长出黑色的菌丝，腐烂到白骨裸露在外，刺激的臭味涌现。 “似乎……这里还来了两只新鲜的小老鼠呢……”欣喜的笑声，从头顶飘来。 拽住正要冲出桌底直接进入侧门的洛灵雅的衣袖，袁曦觉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娇小的黑色人影从天而降，白发亮的刺眼，全身缠绕着蛛网一般的黑色丝线，宽敞的军大衣上满是褶皱和黑斑，就从袁曦和洛灵雅藏身的圆桌之前掠过，然后站住不动了。 “这种美妙的味道，这样鲜活的血肉，这样惊心动魄的美，”男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他的左手，那把弧形的军刀正在旋转，“姐姐，我的挚爱，我一生的唯一，您终于来找我了吗？” 袁曦和洛灵雅惊恐地对视，他早就发现了她们？ 男孩打了个响指，于是哗啦哗啦，强大的意念力量瞬间展开，原本供两人藏身的众多圆桌和碎石瓦砾连通数不清的尸体尽数浮上了空中，趴在地上的两人直接暴露在了微笑的男孩面前，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孩，淡漠的眼神掠过洛灵雅，最后定格在了袁曦的身上。 袁曦看到男孩防毒面具之下的眼睛，竟然是……与她相似的幽蓝色，冷如玄冰，让与他对视之人不由感觉到彻骨的深寒。 “这样熟悉的眼瞳，姐姐，真的是您……”男孩近乎痴迷地说，他张开双臂，飘向袁曦，像是想要拥抱她。 空气不断下降，洛灵雅和袁曦呼出一口口白汽。 “谁是……”袁曦确信她根本不认识这男孩，她过去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弟弟。 “你的姐姐呀！”最快速度举起手中的射影机，对准向她扑来的男孩，袁曦没有迟疑地按下快门。 闪光灯和烟气四溅，本来朝着袁曦冲来的男孩，就像当头撞到了一堵高墙，发出痛苦的叫声，第一次闪光闪烁，袁曦看到男孩的身体出现一瞬间的扭曲，他脸上的防毒面具出现数道裂隙。 男孩被击飞十几米，抱着脑袋，狠狠撞在墙头，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顿时漫天漂浮的物件也通通落地，大厅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简直是在下雨。 然而两人能感觉到，她们的身后，众多沉重的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因为所有的士兵都转头看向了她们，一连串子弹上膛保险拉开的声音。 “该死！”袁曦还没有反应过来，洛灵雅已经朝她当面扑来，将袁曦压倒在地。 下一刻，砰砰砰砰无数声枪火奏鸣之声，数百道弹痕出现在墙头，打在钢化玻璃、浮雕和窗户上，满大厅都有玻璃碎渣和碎石到处溅射。 “轰！”半座勾勒着摩西出红海的宗教壁画从天而降，就掉在袁曦和洛灵雅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袁曦和洛灵雅都听到头顶有风声呜呜作响，身下黑影正在扩大。 她们下意识地同时朝左右翻滚，等到她们刚刚坐起身来，就看到一座没脑袋的希腊大理石人像从天而降，掉在她们刚刚躺的地方，再度将地面砸出一个大洞，袁曦和洛灵雅都能看清下面游轮的内部舱室，咔嚓咔嚓，电火花四溅。 袁曦正要站起来，但是脚下的大地正在不停地摇动，她身下的地板竟然因为刚刚掉落的石像直接塌陷，她一个趔趄没有站稳，直接一并滑了下去，掉进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 掉落的高度不算高，最多三四米，还没等她发出惨叫，袁曦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 “袁曦，你还活着吗？”头顶此起彼伏的枪声中和脚步声中，传来洛灵雅的叫声。 “还活着，但是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袁曦有些勉强地说。 “姐姐——”面具男孩近乎疯癫的叫声回响在头顶。 “我会找办法下来找你的……”洛灵雅的声音远去，没有时间继续寒暄，她显然不得不和上面那群士兵和男孩展开了周旋。 袁曦抬头，看向头顶被那尊大理石像砸开的孔洞，孔洞上方全都被浓雾遮盖，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但是士兵的脚步声和枪声、男孩撕心裂肺的叫声实在让她难以产生什么好的联想，她只能期望洛灵雅有好运气吧。 现在那尊摔得支离破碎的石像，正直勾勾地盯着袁曦，让袁曦觉得很不舒服，人像有着凌厉而坚韧的面部线条，头发微卷，眼睛朝里深陷，目光极具穿透力，哪怕他只剩下半截身子，鼻子也被削掉一半，在这样近的距离与人像对视仍然会给袁曦带来极大的心理压迫力。 袁曦看到人像腰际的底座处，镌刻着这样的文字：“马库斯·阿格里帕，守护着阿非利加之终端。”意义不明。 袁曦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想要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上面现在还有亡骸军团和那个疯癫的面具男孩，不得不独自应付那些家伙的洛灵雅还能活多久袁曦都无法确信，这种情况下袁曦掉到下面或许是一种幸运。 紧紧攥着手中的射影机，袁曦觉得她的手心都是汗水，她举目四顾，幽蓝的大眼睛里都是迟疑和慎重。 现在……我又掉到了哪里呢？终究又只剩下了我一人么。 袁曦抬起头，摸出手机，点亮屏幕，照亮四周。 这时，头顶的广播突然开始自行播音，似乎是很久之前曾经被无数次循环播放的一个温柔女声，搭配有令人心情舒畅愉悦的爵士音乐： “各位尊敬的来宾和访客，欢迎来到众神庇佑的神代之船——耶稣之剑号，本船是由临杨路家现任家主路西城为了纪念家族的荣耀和她的挚爱袁惊梦小姐，而耗费巨资订制在四元体集团的巨型游轮。在这艘船上，您将尽情地体验神国一般的欢愉，从地狱、炼狱一直联通天国，我们会努力为您……带来……带来……” 然后广播也因为不明的原因开始变质失真，后面的部分变成了纯粹的噪音，听起来就像有个疯子在贴着你的耳畔一直絮絮叨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袁曦线条精美的侧脸，被冰冷的光照出朦胧的轮廓。 身后的通道，被巨大的人像堵住了大半的路，另一侧的路，则有几根从天花板垂下的断掉的电线，电线落到水里，附近一方水泊闪着电火花滋滋作响，袁曦并不想踩进去试试她现在的身体能否免疫触电。 幽闭的廊道，前方两侧是一张张紧闭的船舱舱门，空旷安静到四周只有袁曦一人，舱门都被锁死，门上的编号从b3一直到b13，看样子似乎是给乘客的居住区，门上的信号灯都闪着红光。 墙头挂着一张张装饰壁画，都是精工的油画，优美的西欧风景，骑士、主教、农夫和城堡。 地上铺着红色的华丽丝绒地毯，行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地毯已经被不知从何处流来的积水完全浸湿。 滴答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地上的积水正在不断升高，大概是船体正在进水，这让袁曦不由加快脚步，因为通电的水域很快都会相连，脚踩在水泊里的她迟早会触电。 廊道尽头的舱室，闸门关到一半卡住不动，一直在上下滑动，发出故障的难听声音，将门堵住的却是某人探出走廊的下半身，此人的下身穿着和上面的士兵类似的军服裤子、绑腿和军靴，一动不动，倒在水泊里，靴底沾满污垢和泥巴。 袁曦靠近的时候，数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蟑螂从此人的军靴内爬出，四处乱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4 水手长的遗信 被尸体卡住的舱门，是现在的袁曦唯一能探索的区域，哪怕这里躺着一具似乎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袁曦也只能试着进入这里，至少不断上涨的污水还未曾涌入这间舱室。 所幸这堵卡住的门尺寸并不小，空间足够让瘦小的袁曦爬入，甚至袁曦根本不用触碰那具把门卡住的可怕尸体，吃力地挪动身体，袁曦赶到庆幸现在的她是瘦小单薄的小女孩，不会像身边这具可怜的尸体这样永远地被卡在闸门下。 匍匐着身体，不顾全身再度溅满污水，袁曦忍着那股扑鼻的恶臭，钻进了这间船员舱室。 舱室内一团漆黑，电灯已经失灵，袁曦在黑暗中一阵摸索，摸到电灯开关，按下去却毫无反应，于是仍然只能靠手机照明，袁曦感到有些庆幸，她的新手机似乎有防水功能，伴随着她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坏掉。 手机调到照明模式，点亮了大半房间，黑暗中似乎有很多小虫被光芒驱散没入阴影。 袁曦微微后退了一步，呼吸变得急促了些，手机手电筒最先照到的，自然是那具卡住门的恐怖尸体，但是袁曦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事，尸体总比活着的怪物要好，这艘船上也没有发生生化危机，袁曦觉得她暂时还是不用担心死人站起来变成僵尸。 披着水手的破旧风衣的邋遢船员，身材高大、肌肉发达，撩起的袖子露出异常旺盛的体毛，还长着络腮胡子，让袁曦觉得此人更像一只大号的猩猩。 仰头倒在地上，脑袋浸在血泊里，他的额头有触目惊心的伤口，大概是某种利器，当面从他的额头刺入，将他的头骨刺穿，从后脑穿出，他死的干净利落，脸上的表情却有着诡异的笑容。 他五指松开的左手，有一把双管猎枪掉在手边，枪管都被熏黑，他当时大概抱着这杆猎枪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可是没人料到死亡会来的这样突然，他甚至连开枪都来不及，就这样毫无前兆地暴毙。 袁曦从地上捡起猎枪，摆弄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用枪，试着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拉开保险，扣下扳机，枪却没有任何反应，又研究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里面根本一发子弹都没有剩下。 丢开猎枪，袁曦搜查起这房间。 房间和其它正常的乘客舱室大概没有多少差别，简单的一张平板床，独立的厕所里只有马桶和正对着马桶的洗手池，一道嵌在墙内的柜子空无一物，与一张写字桌，桌上的花瓶里插着纸花。 袁曦在写字桌上发现了一本船员日记，似乎就是属于身后这位暴毙的老哥的，在幽闭的舱室内，袁曦借着手机的照明，简要地将这本日记浏览了一遍。 这名写日记的水手名字叫林天庆，临杨本地人，同时也是耶稣之剑上的水手长，在1982年，耶稣之剑号落成之后，跟随路雪松出海，这一次返回临杨之后，他就会有三个月的休假能与家人共度，但是目前看来，他再也没有机会去休假了。 前面数篇日记，都是自美国出海之后对船上一些琐碎无聊的日常的记叙，林天庆的文笔干涩，笔记歪曲，写人写事都絮絮叨叨拖泥带水，有时又会对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日常做大段的描述，有几篇日记还因为泼掉的墨迹根本看不清，直到第十三篇日记之后，袁曦才看到一些让她在意的地方。 “1982年5月14日。有人死了，是李尚，年轻热情的小伙子，半夜从二十几米高的桅杆上跌落，脑袋着地，死得莫名其妙。作为瞭望员，他是我们之中身手最灵敏的，失足跌落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有人说这是谋杀。” “1982年5月18日。整晚都没有睡好，晚上总觉得上层的甲板有东西在爬，巡夜的兄弟说那是老鼠，可我不认为老鼠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1982年5月19日。神父宣称救主已经抛弃了这艘船，他那些絮絮叨叨的疯话【因为墨迹而模糊不清】，神父在船长的命令下被狠狠揍了一顿，然后他被关进了监牢。” “1982年5月20日。我真想狠狠胖揍路西城那个死孩子一顿，又在无理取闹吸引大家的注意，他做了噩梦，觉得有人要掐死他，所以我们就必须去整夜呆在他的卧房门前守夜？整艘船的人都要因为他的故弄玄虚而手忙脚乱？” “1982年5月22日。又一次看到袁惊梦小姐早上站在船头，她是在哭吗，总是忍不住会疑惑：她这样的千金竟然也会有感到烦心的事？” “1982年5月23日。杨光年船长和路雪松先生又一次在争吵，他们的分歧由来已久，船上已经隐约分成了两派对立，所有人都需要站队，我也不例外……” “1982年5月25日。风暴，神父被脱缰的大炮撞死，阿修被冲进了大海，阿龙被集装箱砸死，他们都死得太蹊跷，就像是被人操控一般。” “1982年5月27日。该死，舱底到底运送的是什么怪物？竟然又有一个年轻人在那里死的莫名其妙，医生说是什么心脏麻痹，看着那双惊恐的眼睛，我非常好奇他在死前看到了什么！” “1982年5月28日。我的老天，袁惊梦小姐她竟然变成了【因为墨迹而模糊不清】，就算如此，路雪松仍然要保护她！哪怕她是一切的元凶！” “1982年6月2日。大家都心照不宣，船上正酝酿着一场暴动，所有人都几乎到了极限，船长已经无法继续遵守路雪松的命令了，耶稣之剑即将抵达临杨，路雪松要举办最后一场晚宴宣告他的胜利。大家都清楚这样的事实——船上运载的货物，决不能被送上岸。我们必须做出行动，明天一切就会得出答案。” 虽然林天庆的日记断断续续，很多地方难以组成完整的叙事，但是袁曦确实能感觉到，在1982年耶稣之剑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航行中，船上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船上运载着某一件让船员们感觉很不安的货物，同时，有一位叫袁惊梦的女性，似乎令船员非常忌惮，因而船员们最后决定团结起来，去反抗游轮的控制者路雪松。 那场反抗的结局如何，袁曦并不知道，但是之前那座球形大厅满地的尸体，显然并不会预示什么好的结局。 将这本日记翻倒最后一页，袁曦看到竟然有一点黯淡的光球从日记的封底飞了起来，穿过袁曦的脸庞，一直飞向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萤火虫般的光点，呈现出黯淡的绿色，围绕着尸体那恐怖的头颅旋转。 袁曦觉得此景似曾相识，她幽蓝眼瞳又闪烁起晶亮的光，她的呼吸微微加快，她朝尸体的方向，缓缓走进几步，抬起细嫩的右手，然后那光点就自然而然迎着她的手臂没入她的手心。 袁曦仿佛能听到耳畔有一个男人痛苦的喘息声，她一个眨眼，看到男人的尸体一旁，不知何时同样站着一道飘忽不定的幽影，那正是神情怨毒的林天庆，一缕残缺的幽魂，深深地扫了袁曦一眼，袁曦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就是恨不得要生吃了自己一般。 无法发出声音，袁曦却能看到林天庆的口型，指着自己断断续续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语：“袁……惊……梦，你竟然……还没死？！” 还没等一脸懵逼的袁曦回答，林天庆的灵体突然化成无数光点，没入袁曦的体内。 袁曦只觉眼前天翻地覆，她仿佛身体腾空，一下子又掉进另一个陌生的领域。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了，袁曦意识到，这又是一次灵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5 灵视·袁惊梦的复仇 风暴之夜，大海狂澜，雷霆经天，一波波怒涛拍打在浮岛般的耶稣之剑号上。 他抓着桅杆，被雨水和颠簸弄得神魂颠倒，他步履蹒跚，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摇晃，整艘巨型游轮，照明的灯泡纷纷炸开短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跌跌撞撞地前进，艰难地在缰绳、桅杆、扶手和握把之间挪动身体。 “砰——砰——砰——”遥远而尖锐的枪声，黑暗中他能看到很多人影在甲板上手忙脚乱地行动。 “发生什么了？”他抓住一位从身边经过的年轻人的衣领，年轻人的眉目稚嫩，满脸惶恐，“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船长在哪里？路雪松还活着吗？袁惊梦被处死了没？” “不，不不不不知道，”年轻的水手结结巴巴地说着，“我在睡觉，二副把我拽了起来，要我喊所有人带上武器上甲板，他说我们被，被，被袭击了，我们必须自卫！” “我们——被什么东西——袭击了？”风声越来越大，脚下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整艘巨轮都在痛苦地颤抖，呜呜呜呜——轮船的汽笛发出无比凄厉的呼啸之声，犹如垂死者的哀嚎，两人都被这疯狂的颠簸震得差点跌倒，他在关键时刻左手抓住了围栏，揪着年轻人衣领的右手让年轻人总算没有被震飞到半空。 “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年轻人扯着嗓子大叫，他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星光，“独角鲸？大乌贼？利维坦？龙王爷？反正那绝对不是人类！” 话音刚落，他看到年轻人的脑后，从游轮围栏之外的深海，有白色的如长蛇一般的东西迅猛地飞出，疾如电芒。 “小心！”他推开年轻人，拔出那把挂在腰间的弯刀，没有犹豫的时间，他是精湛的刀客，他朝左侧跳，躲过这“白蛇”长矛一般的突刺，他顺势将刀斜劈而下，当中将那生物斩断，绿色的液体四处飞溅。 他看清那掉在地上仍然不断蠕动的事物，确实是某种生物的触须，纯粹的白色，但是那种粗糙生硬的质地，比起说是生物，更像是一节苍老的树枝。 从海底，长出了一棵树，树上冒出了很多树枝在袭击我们的船？他脑中涌现的荒唐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林大哥……”站在不远处的年轻人，突然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他捂着自己的喉咙，脸上有相当痛苦的表情，“我好不舒服——” 他看到有一根纤细的触须，不知何时，已经扎进了年轻人的后颈，年轻人面朝着他，脸涨得如烤乳猪一般红，脸上血管凸起，有很多看不清的东西在皮肤之下生长，然后从他的鼻孔、耳朵、嘴巴、甚至眼眶里，有白色的植物根须在疯狂的爆长，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瘫倒在地的年轻人竟然就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树人”！ “我的老天爷，难道这艘船真的已经被神抛弃了吗？”他喃喃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他从背上抽出那把猎枪，对准年轻人的脑袋，轰爆了年轻人的头，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至少他能终结后辈的痛苦。 “撤退——撤退——船长的命令！”他听到暴风雨中有人扯着嗓子喊，那似乎是大副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有更多的白色影子，从船舷之外窜了出来，一只、两只、六只、十只……那些东西曾经似乎都是人类，但是现在他们的全身都缠绕着白色的植物根须，树枝一般的衍生关节在他们身后生长，长出蜘蛛一般的八只足肢，让他们能贴着船的侧舷朝上飞快地攀爬。 水手们的枪声越来越稀薄，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白色的触须甩上了半空，有人被拖下了大海，有人被当面撕碎，有人被植入根须变成了树人，有人被海外的不明生物用长枪一般的足肢当胸贯穿。 面对完全无法抵御的未知恐惧，勉强鼓起勇气反抗的水手们现在都飞快地溃败，夺路而逃，根本来不及顾及身边人的死活。 “由于1级紧急事件的发生，路雪松先生已经下达全船封锁指令……清理者已经动员……”船上还在循环播放着冰冷的电子音警报。 他跌跌撞撞地跟着绝望的人群，一路甲板之下冲去，沿着华丽的旋转阶梯狂奔不止，有人摔倒，但是后面的人根本来不及看脚下，纷纷踩在那人的身上，任凭那人身上骨骼断裂、血肉模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无人回应。 然而船底等待着众多溃逃水手的，却是黑压压犹如乌云一般静默站立的军团，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众多水手。 “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约定好了的！”大副站在众水手的最前列，声音嘶哑而愤怒地质问。 “你们觉得路雪松先生真的会和你们达成什么契约？你们配同他平起平坐吗？”悬浮在众多军装士兵头顶的，戴着防毒面具的诡异男孩，雪白的头发凌乱，发出戏谑的笑声：“一切背叛四元体之人，只有一个下场。” 一场屠杀展开，一次齐射、两次齐射、三次齐射，球形大厅的军队严阵以待镇压水手，而被上方不明生物袭击的水手们阵脚早就乱了，根本没有有效的反击。 他的运气很好，在水手队列靠后的位置，他装作被子弹命中，抓着前面的倒霉鬼的肩膀挡了四枪，然后他朝侧面倒去，顺势翻过了旋转阶梯的扶手，从三米多高的位置掉下，重重摔在地面。 “准备，为了四元体！决不能让伪装者夺走禁物！”男孩明明年纪不大，声音却异常有威严和决意，众多黑色丝线连接着悍不畏死的亡骸士兵，把守着进入大厅的所有路口，在几乎所有水手都被处决之后，源源不断从入口涌入的白色树形生物，一次又一次被严密的弹幕击退。 一时间两处旋转阶梯上到处都躺着尸体、枯死的白色树木根须以及碎掉的木渣木屑，绿色的树液喷溅在墙头犹如写意的抽象画。 他只敢躺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某位士兵发现他还存活，给他补上一枪。 终于，最后一只树人生物倒在了入口处，发出痛苦的哀鸣，背后蜘蛛足肢无力地垂下，就算是那些似乎永不畏惧的亡骸士兵，现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咚——”游轮第三次被震撼，他听到甲板之上，传来某种生物愤怒的怒吼，那声音类似一个哭泣的婴儿，但是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婴儿才能发出这种震撼世界的哭声。 “还没有完——”男孩面具之下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姐姐，必须守护姐姐！” 只有一瞬，万籁俱寂，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轰鸣。 沉重的“战锤”轰砸在耶稣之剑的甲板，竟然直接将球形大厅高耸的穹顶砸塌，那“战锤”却是不可名状的球形生物自高天坠落。 那盘曲成球状的狰狞生物舒展身体，鳞甲摩擦出火花，抖落浑身的海水，却是一只身体由树木结构组成的巨型蜈蚣，表壳有古树般的纹路肌理，体长十几米，两侧的足肢却都是人的手臂，而它的头部更是一张半树半人的微笑人脸，人脸的眼眶深黑如骷髅。 鸣叫的树形人面蜈蚣，顶着枪林弹雨冲入亡骸士兵的阵列之中横冲直撞，它的足肢都是锋利的刀刃，甲片叮叮当当弹开子弹，面具男孩漂浮着怒吼朝怪物冲去，浑身燃烧着暗红色的光。一时间大厅内陷入绝对的混乱杀戮之中。 确信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他，趁着所有士兵都在与蜈蚣交火的关头，一路从大厅左侧的侧门冲下甲板，他知道大厅内的厮杀只会越来越惨烈，他距离战场越远越好，这种程度的战斗不是他这样的平庸水手所能参与的。 抱着那杆猎枪，他一直冲入水手们的居住区，一直找到廊道尽头属于他自己的居住舱室，就在他正用钥匙卡开门的时候，他与某个意想不到的人不期而遇。 他惊恐地看着洞开的舱门之后，那个纤细精致的女孩，眉目柔和，眼睛是空灵的幽蓝，容貌完美到妖异，脑后黑色的长发服帖地一直长到腰际，女孩身上还是一身白衬衫、黑长裙的学生裙服，胸前打着有些俏皮的领带。 “林先生，我等您好久了呢。”绝美的女孩抬起头，对林天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袁曦的意识第一次脱离了林天庆的灵体，在这段破碎的记忆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女孩身影，这女孩熟悉到不可思议，因为这女孩和现在的她至少有九分相似！袁曦又一次有了对着镜子看到另一个陌生自我的疏离感和惊恐感。 唯一与现在的她有所不同的是，这女孩应该比现在的袁曦大上两三岁，而在袁曦现在的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女孩的脖子、袖口之下的手腕、裙摆之下的小腿，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焦黑烧伤，难以想象何等可怕的遭遇才会让这女孩蒙受这么大的苦难，但是女孩的脸上仍然能展露出温柔到令人心疼的笑容。 “袁惊梦，你竟然还没死？”指着柔弱纤细的少女，发出这种怨毒而憎恶的声音。 “漫长的岁月，我们是很多个，我们同时也只是一个，我们虽然会遭受死亡，但是我们总会一次次从死亡的深渊中再起。因为我们的时候未到，因为还有宿命等待着我们。”女孩空洞的幽蓝眼眸，虽然是看着惊恐怨毒的林天庆，袁曦却觉得她幽幽的眼瞳正跨越漫长的时光看着林天庆背后的自己。 林天庆几乎毫不犹豫地抬起猎枪，就要射击名为袁惊梦的少女。 但是袁惊梦抢先抬起了右手，袁曦看到她的右手衣袖之下，一团肮脏污秽如泥巴的黑质正在生长。 比林天庆抬枪的速度更快，袁惊梦的整只右手，都变成了一把黑色的怪异长枪，甚至说不清是液态还是固态。 长枪将林天庆先一步当头穿脑而过。 “这是一次天经地义的复仇。过去你所对我造成的伤害，未来我要百倍奉还给你。”少女软糯的声音虽然轻快，却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笃定。 死不瞑目的林天庆朝着袁惊梦的方向倒去，视野天翻地覆，最后看到的还是袁惊梦脸上那嘲讽又淡漠的笑容，和她那重新变回人类手臂的右手。 少女优雅地抬起左腿，跨过林天庆的尸体，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会有一滴滴黑色的淤泥般的液体，从她的裙摆和袖口不断滴落在地，粘稠如石油。深沉如血液，她的脚步却坚定而灵巧，哒哒哒哒，节奏分明。 闸门闭合，灵视戛然而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6 秘门，试验区，小莱 袁曦脱离了灵视，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她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差点被身后的椅子绊倒，在她的眼睛里，那处于身前不远处的黑色人影正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银色的少女人影，少女穿着老旧的学生裙服，脸颊线条优美到令人胆寒，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脚边的尸骸，然后优雅地抬起腿，迈过那具死不瞑目的惨烈死尸，她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 袁曦意识到，这正是她在灵视中所看到的，属于那个名为袁惊梦的神秘少女的残影。 袁惊梦的残影直接穿透了那面半开的闸门。 袁曦觉得有必要看一看她去了哪里。 于是从来的地方紧跟着她，爬了出去，努力不再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具尸体。 袁曦看到袁惊梦的银色影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廊道尽头的墙壁之前，她将身体贴近墙壁，踮起脚，似乎在这面金属墙壁上摸索着什么，然后她终于够到了某处，她将手按进了墙壁之内。 这里竟然存在着暗门？袁曦也学着袁惊梦的样子，尝试去拍隐藏的暗门机关，但是袁曦比袁惊梦还要矮上一截，对于袁惊梦只是踮起脚就能摸到的位置，袁曦吃力地蹦蹦跳跳了数次才触发机关。 隐藏的机关按钮被袁曦拍了进去，然后机关锁自动弹开，露出下面的电子密码锁，看显示屏上的空位，似乎要输入六位数的密码。 如果是正常情况，袁曦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密码，但是袁曦的灵视状态仍然没有完全解除。 袁曦看到银白色的袁惊梦身影，那只银色的小手，食指毫不迟疑地在密码锁上按去，袁曦记下了袁惊梦按密码的顺序，也跟着在电子锁上输入了密码。 “6467128。”然后金属墙壁顺利地应声朝两侧划开，露出墙壁之后科技感极强的白色通道，通道由贴顶的壁灯照明，一直朝下延伸，直到深不见底的某处。 袁曦回头，她知道自己的来路早就被通电的水域给封锁了，那座脑袋歪道的人像黑暗中的双眼仿佛正深深凝视着她，袁曦知道她早就没有退路了，如果真的这一切幕后存在着操纵者，袁曦知晓对方只给了她一个选择。 袁曦看到袁惊梦的影子仍然保持着那种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通道之内，她也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这里也有流水的声音，哗啦哗啦，滴答滴答，明明的一条游轮封闭的核心地带，袁曦却产生了她正走进一座溶洞的错觉。 墙头，不知何时已经能看到灰白颜色的菌毯，一层又一层增殖，交织成错综复杂的网罗，白色的根须在这里不知生长了多久。 沿途，袁曦还看见了数具尸体，身上都穿着白色的生化防护服和头盔，大概属于这里的实验人员，但是仍然没能阻挡住死亡的步伐，有的喉咙被利器干净利落的剖开，有的身体内和灵视中所看到的一般长出白色的根须变成与周围的植物结构融为一体的树人，也有人是用手枪自杀的，因为袁曦看到那具尸体将头盔的防护罩拉下，抱着手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嘴，用嘴咬着枪口。 袁曦并不认识这把手枪的制式，她过去也从未接触过手枪，但是这把手枪并不沉重反而有些小巧，让她有些心动，这样的手枪，不是正适合让她作为防身武器吗？至于用法什么的，反正将枪口对准敌人，拉开保险、子弹上膛扣下扳机就是了，袁曦不信在近距离用它还能打歪。 “这位先生……哦不，是小姐，请您原谅我的冒犯，”意外地发现头盔之下双眼圆睁的是一张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性面孔，看年纪三十多岁，两眼中都是不甘，袁曦只能双手合十，对亡者道歉，“您既然已经死在了这里，想必您也清楚我们置身何等危险的领域，我需要防身的东西，既然您已经用不到那把手枪了，把它让给我也……没问题的吧？” 吃力地掰开一根根手指，这女人的手指早就僵硬了，袁曦甚至能听到她的橡胶手套之内指骨崩断的脆响，袁曦终于将那把枪口还沾着污血、脑浆和唾沫的手枪从女人嘴里拔了出来，太过用劲，一屁股跌坐在满地的菌毯之上，看到女人圆睁的黑色大嘴里，曾经雪白的牙齿都变成焦炭一般的黑色，还有很多白色的蠕虫在她的口腔里扭动。 袁曦强忍着恶心摆弄了半天，终于拆下了手枪的弹匣，大致检查一番，弹匣里还剩下六颗子弹，这让她终于感到安心。 然而更让袁曦在意的是，被她掰开的女人左手手心，有某个闪着光的东西掉了出来。 袁曦从女人的尸体旁将那小小的金属物件起来，却发现这是一枚半圆形的镀银相片吊坠，打开吊坠，看到吊坠里同样是几人合照的黑白照片： 似乎正在一座小小的礼拜堂之前，一位穿着黑白修士服的神父，露出虔诚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在这位神父的脸上并不显得祥和只有狰狞，因为神父完全没有左眼，他本来是左眼的位置被塞进了一只呆板的金属假眼，看着只会给人邪恶的印象。 神父却张开双臂将三个孩子揽在怀里，身后教堂的十字架上站着一排白色的鸽子。 左边是金发碧眼的精致小女孩，眉眼中却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冷漠，与面前的这具尸体有七分相似。 小女孩的身边，却站着两个袁曦认识的黄种人孩子，一个光头的小男孩，眼神有侵略性犹如野兽，另一个梳着两根朝天辫的可爱小女孩，心不在焉地看着相机镜头之外的某处。 渃羽和鳞虎，袁曦在父母曾经居住的老旧公寓里所见到的两个邻家的小孩，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按照常理来说，游轮沉没的时间是1982年，他们在1982年就是这种形貌了，为什么一直到2019年，袁曦还会在杨暗年的公寓里看到他们？ 果然，杨暗年所出现的地方，附近就不可能有正常人吗？ 将吊坠收好，手枪提在手里，袁曦继续朝着向下的通道阶梯走去。 水声越来越清晰，阶梯一直走到尽头，又是一扇电子感应门。 电子感应门的摄像头扫出一道蓝色的光芒，光掠过袁曦的身体，袁曦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扫描完毕。 “袁惊梦小姐，权限lv3主管级，b82实验室欢迎您的造访。系统提示，您有两项待办任务，路雪松约定您在1982年6月2日晚十点二十分在船顶办公室与他会面，您已经迟到了37年8月13日43分5秒……” 电子感应门自动打开。 袁曦愕然，为什么她又被认成了这个叫袁惊梦的人？虽然根据灵视里所看到的袁惊梦的样貌，袁惊梦确实和她很像，可是袁曦能够确认，她和三十几年之前的这个少女，绝对是两个不同的人。 感应门之后，巨大的实验室，满地都是绿色的积水，和数不清的硬化玻璃实验培养舱，一根根管道连接着培养仓，到处都肆意滋生着白色的藤蔓、树枝和根须，简直像是走进了原始丛林。 树立的圆柱形培养舱，有的玻璃碎裂，里面的东西不知所踪，有的里面仍然漂浮着一具具尸体，有的尸体属于鹿、熊、狼等动物，还有很多尸体显然都是年轻的人类，各种人种都有，年纪大都没有超过二十岁，苍白的男孩和女孩赤着全身，睁着空洞的眼睛，漂浮在营养溶液里如同鬼魅，他们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畸变，有的四肢扭曲，有的脑袋膨胀、有的身体里长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增殖物。 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有数不清人形事物，被一根根白色的树状根须包裹，一层层缠绕就像蜘蛛用蛛丝缠绕被蛛网捕捉的猎物，都在左右摇摆着，似乎都是被吊死的尸体。 袁曦看到袁惊梦的银白影子，就这样穿梭在一片狼藉的废弃实验区域之内，是恐怖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她轻盈地迈步，优雅地转身，袁曦看到她转过头，正用那双几乎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幽蓝眼瞳凝视着她。 袁曦觉得她已经等了自己很久很久，她正在引导着自己，她想要让自己看到一些事。 袁曦听到空旷的实验室内，有人哼唱着温软甜美的旋律，久远的回忆渐次返回，这旋律无比熟悉。 袁曦抬头，顺着旋律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众多白色的树枝缠绕的尸体中央，垂挂着脸色苍白的圆脸短发女孩，四肢都被缠着雪白的树藤，女孩的脸上长着淡淡的雀斑，闭着双眼，身上还穿着临杨一中的学生裙服。 女孩的心口，长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开在一半是青紫、一半是苍白的纤细树枝上。 袁曦当然记得这是谁，她曾在寝室属于洛灵雅的某张相框内，看到过这个露出甜美微笑的女孩。 将课桌、寝室床铺和学号都让给袁曦、被袁曦所顶替的女孩，因为违反三棵树守则被“转学”的女孩，洛灵雅不顾一切参加守秘人考核也要找回的女孩。 她是许若莱，洛灵雅口中亲昵而甜蜜称呼的“小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7 遏制措施 沙沙沙……袁曦挂在腰际的对讲机，又一次在这寂静到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响了起来。 是两个人的对话。 “06号观测组向永夜之眼汇报，被高度封闭的初代灵界‘天国之船’已经被重新触发。”一个严肃而认真的男声。 “你确信吗？如果不是路西城大人的直系亲属，是不可能获得进入那个领域的许可的。”另一个略显慌张的女声回答。 “那个人的意识正在苏醒，整艘船都活了过来，这个灵界，确实已经重新运转了起来，有人正在探索它。” “我们需要将它立刻封闭吗？，路雪松大人的大脑可是我们最宝贵的遗产之一。” “我们最好请示路西城大人，这不是我们有资格做的决断……” 请示路西城？袁曦又一次想起了在黑夜中张开深暗双翼的那位鹿首“天使”，她身处耶稣之剑号游轮的事，已经被四元体的人知道了？可是为何四元体的内部对话又会被她的对讲机听到？ 就在这时，袁惊梦的幻象，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行动。 袁惊梦漫步在这座大厅的实验舱之间，一直朝着身处走去，袁曦继续跟着她在迷宫一般的实验舱和金属墙壁之间穿梭，现在这座实验室里已经繁茂犹如原始森林，到处都生长着白色的干枯树木，只不过这些树木都会给人邪恶的印象——很多树枝都长成人类手臂的形貌，有的树干上能看到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还有不少树的根须都钻进碎掉的实验舱内尸体的口鼻，半树半人的东西到处都能看到。 不过令袁曦庆幸的是，这些怪树并没有像她在灵视中所看到的那样，突然活过来产生种种千奇百怪的怪物对她攻击，至少目前为止，这些树只是树。 在试验区域的中央，苍白怪树生长最为繁茂的区域，袁曦终于看到了袁惊梦停下的背影。 袁惊梦站在一片似乎是作为控制中枢的仪器平台之前，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大的显示屏幕，一双小手在屏幕之前的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而就在这片控制平台的上方，则是被白色树枝高高倒吊的许若莱同学，她胸前生长出的那朵诡异的血红色小花在近距离仰望，显得越来越娇嫩鲜艳，花朵就像具有自己生命一般微微地摇摆。 等到袁曦走到袁惊梦身后的时候，毫无征兆的，袁惊梦的身影终于彻底淡化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茫然的袁曦，不论如何，之前一直能看到袁惊梦的背影，总能让她感到稍稍心安，会让她觉得这里并非只剩下她独自一人，但是现在，袁惊梦又突兀地消散了，袁曦才不得不承认，她自始至终都是独身一人。 哪怕经过了这么久的岁月，控制平台上的显示屏幕依然在运转，屏幕上闪烁着红光，刺眼的鲜红对话框内不断闪烁着这样的提示： “检测到高危对象‘神性之树’已经陷入失控状态，根据应急预案3号，是否执行遏制指令？” 遏制指令？什么样的遏制指令？袁曦只觉得越来越困惑，提示上说的“失控状态”倒是很容易理解，从她上船一直到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可以用“失控”二字概括，可是这里的遏制指令实在是太过于笼统。 袁曦的手悬在键盘的确认“enter”键之上，她的直觉让她确信，按下去之后，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按下去吧，没问题的。”就在这时，本来已经哑火的对讲机里，又响起另一个让她十分讨厌的熟悉声音，但是袁曦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地方能听到此人的声音，带给她的安心要远远多于厌恶。 “杨暗年，为什么在这里你还能联系到我？”袁曦惊愕地问。 “只要袁曦小姐你还没有找到摆脱这台对讲机的办法，不论您逃到哪里，我和玄水至少都能确定你的安危的，初次之外，我们还能通过它对你共享一些我们认为有价值的情报。”杨暗年愉悦的笑声，“第一天的学校生活，真是丰富有趣呢，不过你这么快能接触到守秘人，确实超乎我的预料。” “你在监视我？”袁曦皱起眉头，最近确实无时无刻她都会有那种被窥探的感觉，接着，袁曦的脸涨红了，“那我洗澡的时候……” “不不不，袁曦小姐，我可不是那种恶劣的人渣，如果没有必要，我是不会窥探你的日常生活的——灵界，只有在灵界的时候！”头一次袁曦在杨暗年的口中听到了有些慌张的窘迫，然后是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很让我感到惊喜呢，没想到你已经得到了守秘人们的认可。” “你管这叫认可？几乎什么都不说，就强制把我拽到这种鬼地方，到处都是怪物和要你命的疯子，我什么时候同意了要参加这种可怕的考核的？”袁曦抱着头几乎抓狂地说。 “袁曦小姐，你还没有认清现状啊。想要在临杨生存下去，你必须展现出你的价值，守秘人愿意让你参加考核，还赐予了你进入这种秘密灵界的资格，你就应该努力去回应他们的善意，只有完成了这次任务，你才能对守秘人展现出你的价值，你才能让我有继续保护你和支持你的信心。”杨暗年又开始那种他最喜欢的，自以为是而夸夸其谈的说教。 “如果我考核失败，死在了这里的话……”袁曦不安地说。 “那就证明你没有价值，所谓袁家的血脉末裔，不过如此，我会在你的墓碑上为你献上一朵娇嫩的小花的，”杨暗年无比冷漠地说，“所以，袁曦小姐，加油哟，请努力活下去吧~” 对讲机被再度切断，任凭袁曦如何呼唤叫喊，杨暗年都再也没了回应。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吗？苦笑着轻叹，袁曦直接敲下了确认键，她觉得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像是牵线的木偶，不管是杨暗年还是守秘人的这群可恶的家伙，都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一直到现在，一切都是按照那些家伙的剧本来的。 “遏制指令正在执行中……”这样的提示下面，是一道不断前进的指令条，从1%开始前进，速度不算太慢，也不算太快。 袁曦看到从实验室的天花板，随着操纵平台指示灯的闪烁，有很多细小的喷头朝下钻了出来。 喷头开始朝整座实验室喷洒一种带着铁锈味的药水，霎时间，满屋都被水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袁曦也被这阵水雾淋了一身，连忙捂住口鼻，可是仍然没有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很狼狈的样子。 “嗷——”袁曦听到水雾中，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呻吟声，有的来自于男人，有的来自于女人。 “我们快走——！”这是某人的叫声。 “逃不出去的。”女人绝望的哭声。 “以血月的名义，污血者都会被清洗。”这是一个老者的笑声。 “妈妈，我的妈妈去哪里了？”这是一个孩童茫然的哭喊声。 就是这样连绵不绝连成一片的叫声，转眼间整座实验室热闹得犹如菜市场。 袁曦透过水雾，能看到被树藤倒吊在半空的无数人影，都开始在药水水雾中痛苦地挣扎和扭动，发出各自的痛呼呼喊。 然后藤蔓、树枝和花朵，纷纷在药水的效果下枯萎凋零，几个呼吸的功夫都变得焦黑糜烂，然后再一眨眼灰飞烟灭隐没无踪。 接着，漫天下雨一般的黑影，纷纷扬扬地掉落在地，一时间，实验室里到处都能听到身体掉到地上的沉闷声音和骨骼折断的脆响。 就在袁曦面前，一道瘦小的人影也从天而降，刚好砸在控制平台上，将屏幕、键盘都砸得稀烂，有电火花涌现，滋滋滋滋的触电声音。 袁曦看到，皮肤苍白的女孩，面无表情的呆滞面容上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着袁曦。 许若莱的四肢，都以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方式扭曲翻折，她的双手朝后背折叠，腰肢几乎被扭了三百六十度一整圈，关节处朝外翻卷发白，两腿之间还不停地有恶臭的秽物流出。 吱嘎，吱嘎，吱嘎，许若莱的身上，不断有这种令人胆寒的脆响发出，她艰难地翻转着身体，似乎正尝试着要站起来。 她全身上下缠绕着的，枯萎大半的树藤和树枝，现在也如小蛇一般在游走。 吱嘎，吱嘎，吱嘎，更多的脆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咯咯咯咯咯——”许若莱的喉咙里响起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夹杂其中的还有少女痛苦的呜咽声：“小雅，小雅，小雅……” “许若莱，别靠近我，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袁曦恐惧地后退几步，她觉得她的两腿都在发麻。 而许若莱像是根本听不到袁曦说话一般，她的后背，终于有异样的凸起，嗤嗤嗤的声音，八根白色的树枝从许若莱的后背飞快地钻出，然后支撑着人偶一般的女孩，蜘蛛般站了起来，许若莱的身体被顶在半空，学院校服裙的裙摆摇摇晃晃。许若莱胸前那朵鲜嫩的小花，依然娇嫩欲滴，闪耀着邪恶的光芒。现在她的形态和袁曦在灵视中见到的半树半人的怪物如出一辙。 袁曦将手枪对准空中的许若莱，她握枪的手还在不争气地抖着，她根本没有瞄准的信心。袁曦确信，现在的许若莱，绝对不可能被称为活人了。 洛灵雅想要将许若莱“夺回”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袁曦听到身后，传来更多“咯咯咯咯……”的声音，以及沉闷而压抑的脚步声。 遏制指令进度条：28%。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8 再见，小莱 水雾逐渐沉淀、消散、泯灭，光线昏暗的实验室内，百鬼横行，众多的非人存在，都纷纷复苏，而作为试验区内唯一的活人，袁曦无疑会成为它们的首要目标。 “小雅……是你吗？你终于来找我了吗？”许若莱变化成的怪异生物，听到了袁曦的询问，竟然颤抖着声音回应了袁曦。 “我不是洛灵雅，我是她的一个朋友……”袁曦看着距离她不到三米的许若莱，以及将她的身体支撑起来的那八根蜘蛛一般的苍白足肢，咽了口唾沫，袁曦在这种距离终于看清了许若莱的脸，她惊恐地发现许若莱应该是眼睛的地方都变成了无比浑浊的死灰色，她什么都看不清。 袁曦看向控制平台周围的四面八方，绝望地发现，几乎所有的出路，都被那些苏醒过来的怪人挡住了，这些家伙身上都缠绕着树藤和根须，沉默地堵在路口，一动不动，但是袁曦确信只要她走过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骗人！小雅，小雅……她除了我之外，绝不会有别的朋友！”还没说完，就被明显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许若莱强行打断，许若莱愤怒地咆哮着，背后竖起的两根刀刃一般的足肢在她的身前挥动着，锋利的足尖从袁曦的面前掠过，带起几根袁曦的头发。 袁曦缓缓地将手枪收了起来，她觉得这种玩具一般的小手枪面对这种畸形的生物不可能有任何作用，更何况过去从未射击过的她根本没有把握用它命中目标。 袁曦又一次拿起挂在胸前的射影机，如果射影机能够击退之前的面具男孩，那么现在它在局势失控的时候压制面前明显不再是人类的许若莱，应该也不是难事吧？但是如果没有必要，袁曦的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滥用这台相机。 袁曦觉得相机内还暗藏着某种她未曾发现的隐患。 “你陷在这里，在学校你已经是‘转校生’了，你的小雅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你救回来，我只是试着帮助她而已。”袁曦试着让许若莱认清现实。 “你说……我被‘转校’了？小雅也到了这里，她要来救我？”许若莱的声音拔高，她的脑袋朝左弯了弯，那表情像是个刚被闹钟吵醒的女孩，可是她的侧脸上生长的植物根须却越来越茂密，她的头发已经有一半变成了花白的颜色。 “没错，至少学校官方是这么对外宣称的，同学们都觉得你是违背了那个‘三棵树’守则而遭到了神隐。”意外发现许若莱似乎是能够沟通的，这让袁曦舒了一口气，袁曦觉得，那些树人们迟迟没有展开袭击，大概就是因为面前许若莱的存在。 哪怕是被那种白色的树寄生，许若莱的寄生程度也明显要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整座实验室只有许若莱一人背上长出了那样夸张的增殖体。 “三棵树守则，哈哈哈哈哈——”许若莱突然神经质的放声长笑，笑声沙哑而难听，却一直笑到她的双眼都流出了红色的眼泪，“那群傻瓜，他们把三棵树守则当成了什么啊，明明只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弹罢了……” “许若莱同学，你似乎……调查过三棵树守则？这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吗？”袁曦试探着问。 “你知道吗？所谓的每周借书、写日记、谈恋爱劈腿、结伴在子夜之后游泳……所有这一切，我们只是在模仿十八年前的一个学姐的日常生活而已，”许若莱幽幽地说，“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重现那个学姐好像至今仍然存活的事实，然后那位学姐某一天就真的开始对现实施加她的影响力了。” “有人在幕后操纵吗？”听到这种答案袁曦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那位学姐，曾经转生过三次，在三次转生之前的1982年，她也是这条船的乘客。”许若莱的眼神越来越空旷遥远，她虽然看着袁曦，但是袁曦觉得她其实是在看着更远的某处。 “转生？请问具体来说，是怎么转生的呢？”听到转生这二字，让袁曦感到尤其心惊肉跳。 “三棵树守则，是那位学姐挑选降生容器的方法，当你在无意间和那位学姐做过同一个梦，在同样的午夜在游泳池里游过泳，与四位学长保持恋爱关系，并且在图书馆借到了同一本书，在某种程度上，你就已经抛弃自我的存在了，你成为了学姐的转生容器，在潜移默化之中，你就变成了学姐。” “请问那位学姐，她究竟是……”袁曦颤声问。 “她是……她，她，她……”许若莱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尖叫，四周包围她们的树人们，也一口同时发出嘶吼，袁曦觉得整座实验室仿佛都在颤抖，“我想不起来了，我的记忆被她吃掉了，我的存在也被抹去了——” 八只蜘蛛一般的雪白组织，胡乱挥舞着，许若莱的身体失去支撑，又一次摔倒在地，她抽搐着，扭动着，尖叫着，袁曦看到她浑身缠绕的根须和植物构造飞快地生长着。 “滴，滴，滴，滴——”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再度回响在室内，“遏制指令已经执行百分之五十，开始清除指令。” 所有四周的怪物，同时发出癫狂的叫声。 袁曦突然感觉实验室内的空气正在飞快地升温。 袁曦看到天花板和大地，开始呈现出暗红的不祥色调。 袁曦听到一阵阵沉重的机器运转声，然后是某种东西点燃的声音。 许若莱终于又一次稳定了下来，她浑浊的眼睛中又浮现了一抹清明，“你是小莱的新朋友，对吗？”她流着汗水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现在她似乎又能看见东西了，“很可爱的女孩呢，她有你这样的新朋友，让我很放心，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顾她。她其实是个很敏感、很脆弱的人，离开了我，身边只有那个宗教疯子陪伴，现在的她，一定很害怕吧，毕竟这样可怕的世界，只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袁曦有些犹豫，她并不认为自己和许若莱之间的关系能够被称为朋友。 “你看得出来吧？我被植入了‘神性树苗’，这是那位学姐的力量源泉之一，但是如果没有那个家族的血脉，是不可能驾驭的，迟早会失格，”许若莱这么平静地说，“要么变成怪物，要么变成傀儡，要么变成疯子，总而言之，没救了。这就是那位学姐，对我妄自窥探禁忌领域的惩罚。” “一定有办法能救你的吧？洛灵雅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啊。”袁曦的心头，莫名地有些悲伤。 “我只有一个愿望——告诉小雅，我只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去追查关于‘学姐’的任何事情了，这是我用我的生命得出的教训：真相毫无意义，真相只会让我们毁灭。”许若莱低着头说，她突然咳嗽起来，咳出一团团白色的粉尘。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至少你能把这里所埋藏的东西带走，所谓的神性之种，就在那里，毁掉它，不要再让它伤害任何人……”许若莱抬起一只干枯的手臂，袁曦觉得现在的她，有一半的身体前所未有的鲜活接近人类，可是另一半，让自己想起了一棵枯死的树。 袁曦看向许若莱手指的，曾经是实验室最中央的位置，过去这里长了一棵几乎接到实验室穹顶的白色枯树，可是随着洛灵雅这一指，长在那里的白色枯树眨眼间就糜烂枯萎，化为飞灰。 露出其下掩藏的路径，朝下无边黑暗处的通道，似乎只是一条消防通道，其上的气栓早就被松开，露出一条一直朝下的竖梯。 大厅之内，赤红色的火焰骤然被点亮，焦灼的气息冲霄而起，袁曦看到从远及近，一只只白色的树人怪物被点燃，这些变成火人的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此时就算许若莱已经变成了那种生命形态，也再也不可能压制出环绕在周围的树人生物了，所有的树人，同时朝着袁曦和许若莱的方向狂奔，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实验室目前唯一的出口，那条消防通道。 没等袁曦反应过来，许若莱身后的蜘蛛八足也突然挥舞起来，支撑着她朝袁曦突进，一瞬间逼近到袁曦的身前，袁曦看到那张恐怖又悲伤的脸逼近，她用双手将袁曦推向消防通道。 “没时间了，快走！一定要把神性之种毁掉。”袁曦最后看到的是她再度由清澈陷入混沌的眼瞳。 她被无数扭曲的树人怪物包围，一层层压在下面，然后她挥舞起刀刃一般的蜘蛛八足，将那些怪物通通切开，树液、血液和内脏横飞。 但是她接着再度被更多的怪物淹没，有怪物咬着她的肩膀、有怪物撕扯她的腿、有怪物拽下她身后的足肢，有怪物咬住她的喉咙。 “好痛啊，没想到，死会这么痛——”袁曦听到她的哭喊声。 “遏制指令已经完成，抹杀一切畸形异变体。”冰冷的电子播报音。 袁曦没有时间多想，她冲进了消防通道，开始沿着竖梯朝下行进。 顶着无数怪物的尸体和攻势，全身滋生着白色增殖物的许若莱，用身体替袁曦挡住了其他想要钻进消防管道的怪物，袁曦看到那张白色的、小小的、属于女孩的圆脸，堵在消防通道的尽头，背后的树枝、树根和树须，长成一团半圆形的树冠，将整条通道遮蔽。 然后是剧烈到让整条耶稣之剑号震撼的爆炸声。 袁曦看到那张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扭曲的圆脸堙没在烈火的鲜红中。 从上方的通道涌来的冲击波，让袁曦根本抓不住竖梯的横杆，横杆脱手，她直接朝下方的黑暗栽去，剧烈的失重感笼罩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39 幻梦境与血月之屋的再临 柔和的阳光很美好，洒在袁曦的脸上，袁曦的浑身都懒洋洋地，她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身来，她觉得头又昏又疼，很多东西从脑袋里朝外，一刺一刺地想要钻出来，她揉了揉脑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小曦，你醒了啊，睡得还好吗？”坐在床头的女人，省事的短发，脸色有些憔悴，身材娇小，眼角画着淡淡的眼影，她正低头，旋转着手中的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将苹果削到皮拖成长长的一条，却根本不断。 “妈妈？”袁曦有些迟疑地说，她又眨了眨眼，一圈圈各种颜色的光晕重合，觉得眼前坐在阳光中的女人，显得有些不真实，她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您吗？” 袁曦怎么可能忘记这张脸，那是她的生身母亲，冯星语的脸。 袁曦发觉她又躺在她的卧室之内，又是那一间熟悉的旧屋，阳光又一次将这间屋子充满，母亲就这样微笑着坐在光明之中，她素白的手优美而纤细，那是一双很稳的手，袁曦曾经无数次看到这双手，画出一张张精美的图画。 环绕着母亲和袁曦的大床的，是一张张油画，有的接近完成，有的刚刚被勾勒出一个简单的雏形，满地都散落着笔杆，墙头有五颜六色的颜料肆意飞溅，袁曦的视野在一瞬间几乎被各种乱七八糟的色彩给充满，她觉得眼睛晃得有些疼。 “小曦，要吃苹果吗？”微笑的母亲这么问袁曦，她对袁曦举起苹果，苹果被削了一半，露出白色的果肉，苹果在母亲的手心旋转。 “谢谢您，妈妈，可是我现在不想吃东西，”袁曦有些迷糊地摇着头，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头好痛，“我记得，您不是……” “小曦，你知道一个禁忌吗？我们不能对着镜子削平果，尤其是在午夜十二点之后。”冯星语却根本没有回应袁曦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手中削苹果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听说过这个禁忌，”袁曦脑中有着模糊的印象，可是她竟然想不起来不久之前是谁当着她的面，对着镜子削着苹果，“我只是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不好的事。” “这是对临杨本地一个远古仪式的重演，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太古时代，我们的先祖，会面朝着铜镜，用刀刃割下仇敌的头皮，作为对神的祭祀，”冯星语慢悠悠地说着，“时至今日，神仍然记得过去的那个仪式，当我们以这种形式重演那个仪式的时候，神就有可能将我们拉入我们想要前往的那个领域。” 袁曦转头，顺着面无表情的母亲所看的方向转头看去，发现大床的左侧，立着一张古朴典雅的穿衣镜，袁曦看到穿衣镜里，瞪大双眼的自己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睡衣。 看到本来应该坐着母亲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把水果刀，悬浮在半空，旋转着削着一个苹果，可是苹果上正不断滴着血，血掉在地上，滴答滴答。 “妈妈，为什么我在镜子里——”袁曦转头看着始终微笑的母亲，她的问题刚问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可怖的画面，“可是我记得您……已经死了啊。”袁曦颤着声音说。 “我已经死了吗？”冯星语削苹果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她的水果刀割破了手指，她脸上的表情却浑然不觉，“小曦，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吗？” 袁曦觉得这样的对话节奏尤其诡异，一个本来应该早就不在人世的人突然坐在你的面前问她是怎么死的？ “或许是我做了个怪梦吧，我的头有些不清醒……”袁曦只能不确定地说。 可是等到袁曦回过头的时候，她却看到自己的床头，红色的丝袜垂吊着的女人，吐着舌头、眼神怨毒，正死死地看着她，尸体就在她的面前左右摇摆。 袁曦被突然出现的尸体吓得几乎丢了魂，她一个翻身摔到了床下，她看到手边的地上还放着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苹果在不停地流血，袁曦的手撑在血泊里，沾染了满手刺目的血渍。 袁曦看到她的床底，不知何时阴暗处已经爬满了蟑螂，蟑螂还在不断地从床板上掉到地上，密密麻麻的蟑螂堆在一起，看的让她背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很多蟑螂爬向掉在地上的苹果，飞快地啃噬着苹果，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果核。 袁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卧室的厕所里，她打开水龙头，将沾满血液的手伸进水龙头，发疯了一般搓着手，但是越洗，反而双手上沾染的污血越多，到最后，满手的血甚至将洗手池里的水都完全染红。 “该死！”袁曦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镜子上，手被镜子的碎渣扎破，她没来由地觉得好害怕，她的心脏在狂跳，她的呼吸急促，她一阵阵地咳嗽、干呕，想要吐出什么却吐不出来。她觉得现在的经历似曾相识。 “忘得掉吗？过去你亲手犯下的罪孽。”袁曦听到耳畔有人对她幽幽地说。 袁曦并不记得她犯下过什么罪孽，但是袁曦就是感到发自本能的不安。 垂头丧气地走出厕所，却发现本来挂着母亲尸体的地方不翼而飞。 现在那张大床的床头，却吊着一个有一人大小的虫茧，茧似乎是由植物一般的白色根须缠绕着构成的，袁曦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虫茧内挣扎着想要钻出来，袁曦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袁曦听到床头柜上的老式黑胶相机又开始自行旋转着，播放起那首叫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老歌：“教我如何不想他？” 袁曦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滴着血。 正对着床的黑白电视，又一次自行打开，闪着无数雪花点。 卧室上方的三叶老式风扇开始疯狂地转着，发出哗哗的怪声，就像垂死老者的咳嗽。 袁曦看到环绕卧室各处的，似乎是出自母亲之手的一张张画作，本来那些画作都是迷雾一般朦胧，但是现在袁曦都能看清画作的内容了。 躺在女孩怀里的，红眼睛的玩偶兔子露出邪恶的笑容。 慈眉善目的佛祖大人，脚下踩着无数挣扎咆哮的恶鬼。 一只蓝眼睛的小鹿，在跨越小溪的时候，被猎人开枪命中脖子。 白色的狐狸用长长的嘴亲吻着一个骷髅。 袁曦觉得一切都似曾相识，但是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的邪气，她又一次觉得现实和梦幻的境界被模糊了，她无法分辨记忆和现实、过去和现在。 就在袁曦觉得困惑又惶恐的关头，闪着雪花点的黑白电视，终于又一次浮现清楚的画面。 一段旋律怪异的古典音乐，沉闷冗长的钢琴声，电视上掠过一个logo，是一座从海底升起的，拥有教堂一般尖塔穹顶的陌生小屋，小屋上生满只有在海底看得到的苔藓、珊瑚、贝壳等寄生物，高悬在屋顶的是一轮血色的月亮。 富有磁性的男性旁白再度出现，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戏谑： “欢迎我们亲爱的观众朋友收看血月之屋第三十六期，我们本期的主题是——源之种！” 接下里的电视节目，竟然被用一种类似上个世纪的电视手绘动画的画风展现出来了。 跳动的画面里，蹦蹦跳跳的主角，是一只衣冠楚楚拟人化的麋鹿，和一个笑容讨喜、打扮类似工厂工人的拟人化小兔子，两人并肩行走在一片弥漫着雾气的森林之中，有说有笑，似乎是一对好朋友。 “鹿角先生和兔子先生在三年前就约定好了，在今天，他们会在梦魇森林里重逢，因为三年之前，他们共同犯下了一桩不可饶恕的罪孽，时至今日，赎罪的时刻终于到来……”旁白用一种阴森的语气做着解说，竟然有几分杨暗年的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0 路雪松 “罪孽”，屏幕上镜头切换，显示出如是两个血红色的加深粗体字。 接下来是一连串镜头：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坐在舞台之下的座位，用欢快的眼神看着舞台上正在放声歌唱的白鸽小姐，白鸽小姐放声唱出的歌儿，画外音显示的是“教我如何不想他？”。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与白鸽小姐共坐在一张餐桌上，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对白鸽小姐敬酒，在这个动物拟人的动画中，餐桌上放的却是一只烤乳猪，让人感觉很奇怪。 白鸽小姐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对视，脸上还是那种单调贫乏的笑容。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笑嘻嘻地将肉切碎了，然后将肉放入烤箱，嘴角流出口水，身体跟着老式动画画面的抖动而左右摇摆着，很期待的样子。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又一次对坐在餐桌上，胸前穿戴着餐巾，这一次他们共享的是一只曲起身子、毛被拔光、全身被烤成粉红色的鸽子。 “大飨食粮之刻已至，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如果不能赎罪，他们就将是下一个被分享的食粮，所以他们必须出现在这里，确定的时间确定的地点，梦魇森林。”旁白怪笑着说。 再度切换镜头，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走到梦魇森林的深处，被迷雾环绕，两侧森林的树上，都倒吊着各种各样动物的尸体。 他们在森林最尽头一棵高大的白色树下，看到了一方墓碑，墓碑上的铭文是“白鸽小姐，她的朋友们永远记得曾经的她是多么的甜美可人”。 笑呵呵的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开始用铲子挖掘坟墓，从坟墓里挖出了一具棺材，打开棺材，里面是一只烂到只剩下骨头的鸽子，但是鸽子的胸口处，长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兔子先生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大到夸张的锤子，鹿角先生从身后拿出一杆猎枪，他们就在棺材旁边，相视而笑。 “源之种是罪与血浇灌才能绽放的种子，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都早有觉悟，为了美好的新世界牺牲一切，只有如此赎罪，理想才有一丝实现的可能。”旁白这么做着解说。 兔子先生高高跳了起来，用那把夸张的锤子重重砸在鹿角先生的头上，与此同时，鹿角先生举起猎枪，一枪打爆了兔子先生的脑袋。 两具尸体倒在开到一半的，白鸽小姐的棺材之前，然后棺材里的骨架突然动了起来。 只剩下骨架的白鸽小姐，从棺材内艰难地爬了出来，站在兔子和鹿角同归于尽的尸体中央，她胸前的花朵绽放的越来越灿烂，娇嫩欲滴。 白鸽小姐将双手放在胸前，又一次放声歌唱，这一次随着她的歌声，身后白色的大树，在一眨眼间枯萎凋零，然后有一颗金色的苹果，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白鸽小姐高高举起的手中，白鸽小姐将金苹果捧在手心，苹果上绽放出无比夺目的光芒。 “就这样，新时代的源之种开花结果，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一切的牺牲都是理所应当的，这就是我们作为四元体的觉悟，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旁白用这种庄严肃穆的语气为这么一篇画风滑稽可笑的动画作为总结。 然后屏幕熄灭，再也打不开了。 袁曦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电视，完全意义不明的奇怪动画。 然而等到袁曦回过神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又不在那间熟悉的卧室了，她现在正坐在一间华丽的客厅内，她慵懒地摊着身体，靠在舒服的皮革沙发之上，举目四顾，房间的装饰是典雅的欧式风格，主色调是并不刺眼的猩红色。 地上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地毯，遮住窗户的是天鹅绒帘幕，照明的是悬挂在客厅中央的七枝英伦风吊灯，高大的书柜里堆砌着一本本精装的厚皮大书，墙头挂着一张张属于西欧贵族绅士的肖像画，正对着袁曦沙发的，是嵌在墙内的壁炉，现在壁炉里还点燃着木炭，散发着温暖的光…… 室内唯一和之前相似的，是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现在这台电视被突兀地放在壁炉上的置物架，其破旧陈腐和四周的华丽风格显出极度的突兀。 “你觉得这一期血月之屋怎么样？说实话，我一直不喜欢这个节目，它简直就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玩笑，直到实际发生之前，你永远猜不出它究竟在暗示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少年声音，明明听起来是个少年，却有着浓浓的疲惫和厌倦，除了这声音之外，还夹杂着轮子滚动的轱辘声。 袁曦转头，看到有人正推着一台轮椅朝她走来，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个满脸病容的憔悴少年，少年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头发是完全的苍白，眼睛总是眯成一条长长的缝，少年的面孔很清秀，但是他的脸上却佩戴着呼吸器，室内回响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大概呼吸对于现在的他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而更加令袁曦感到诧异的是，推着轮椅的人她也认识，那竟然是洛灵雅！ 本来袁曦以为已经凶多吉少的洛灵雅，现在面无表情地推着少年的轮椅，脸上是冰山一般的冷漠表情，两眼空洞，完全没有神采。 “洛灵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没事吧？”袁曦站起身来，担忧地问，但是洛灵雅看都没看袁曦一眼，完全没有搭理袁曦。 “请放心，我只是……暂时压制了她的记忆而已，”病态少年，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他说话的节奏慢条斯理，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要喝茶吗？这是临杨夜见山的巫女们播种的三霄茶，能够清心明神的。” 随着少年打了一个响指，袁曦看到一道红光闪过，之前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孩也突兀地出现在正对着沙发的茶几之前，男孩用困惑的眼神扫了一眼袁曦，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犹如一个完美的侍者一般，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小瓷杯轻轻放在了袁曦面前，瓷杯里是弥漫着芬芳的红色液体。 男孩再度闪现消失，下一面，面具男孩又出现在轮椅少年和洛灵雅的身后，将双手叠在背后，不合身的黑色军服还是十分违和。 “抱歉了，我暂时不渴，”袁曦可不敢在这种地方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只是紧张地看着那神态平静的少年，“请问您知道我现在在哪吗？洛灵雅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您又是哪位？” “初次见面就抛出一大堆问题是很失礼的事，更何况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对‘血月之屋’的看法，不过都无所谓了。”少年被洛灵雅推到袁曦的面前，他用审视的眼睛深深凝视着袁曦的幽蓝眼瞳，“你现在还在耶稣之剑号的最顶层，我的房间里；那个叫洛灵雅的小姑娘，只是个抱着天真愿望的孩子罢了，我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至于我是谁……” 戴着呼吸面具的少年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是路雪松，四元体科技的创始人，被我最信任的人背叛，然后抛弃，永远地蜷缩在这片荒芜的灵界，注视着一切重现又消亡。” 袁曦这时才注意到，自称“路雪松”的少年，按在轮椅上的双手，虽然戴着手套，但是手套和袖子之间露出的手腕，只有白色的骨骼。 路雪松披挂着的毛毯和那身单薄的便服之下，瘦削到触目惊心，仔细一看，发觉这个男孩除头颅和上半身之外的身体，竟然都只剩下了完全的白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今天无更 要把前面的全文大改一遍，现在变文又要被开刀了，我要把变文的部分全部删掉，以后大家就把这本书当成纯粹的女主文吧……真的哭了……没有遇到好时候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1 神性果实 袁曦过去从未预料到，这个世上还有一半是人一半是白骨的东西存在，看上去不过是孱弱的少年，但是自称路雪松的此人，眼底确实是历经世事的沧桑和难以掩饰的疲倦，可是那双细长眼眸中不时掠过的精芒，仍然让袁曦能确认此人绝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的那般软弱衰微。 “路雪松先生，我记得……不久之前，我还在……妈妈，不，我还在游轮底层的那座实验室里，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我会突然到游轮最顶层属于您的房间？”袁曦觉得她已经有些错乱了。 “你在灵界，自始至终你就在灵界，而耶稣之剑号游轮这个灵界，全部都是由我的意识所构建的，我依托着神性之种，在我遭遇背叛即将死去、耶稣之剑将要沉没的那个关头，构建起了这么一个新的灵界，我将所有的秘密都保护在这个灵界之内，这样四元体不会得到它，路西城不会得到它，杨光年也得不到它。”路雪松缓慢而艰难地说。 “可是你们这些可鄙的入侵者，你们总是一波接着一波，不断侵蚀这个在世上仅存的净土，”路雪松身后的面具少年，却发出憎恶的声音，“你明明不是姐姐，你这种卑劣的仿制品，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个世上的存在都是一种错误！” “你说我是仿制品？谁的仿制品？”袁曦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发问，她直直地看着面具男孩怨毒的那双眼睛，却发现对方先把目光挪开，似乎根本不想同她对视，“袁惊梦的吗？” “你不配说那个名字！”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孩，下一秒已经从路雪松身后消失，然后袁曦看到那双愤怒的眼睛突然靠近，一眨眼的功夫，防毒面具男孩已经瞬移到了她的身前，袁曦看到那把被他之前用来在大厅屠杀的匕首，现在闪着寒芒的刀刃已经距离她的眼睛不过数厘米，她觉得寒意彻骨。 袁曦想要说些什么出来，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确实能感觉到，身前这个男孩，眼底那种又是仰慕又是憎恨的矛盾感情。 少年幽幽地审视着袁曦，“篡夺这双眼睛的冒牌货，你根本不配拥有它，主人，我能否将它挖出来献给您？” “红死，不要为难这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些家伙的棋子罢了，”路雪松摇了摇头，看着袁曦的眼神中全是悲悯和怀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你的姐姐留在这个世上的，仅有的血脉了。” “姐姐……仅有的血脉么？”袁曦感觉被称为“红死”的少年，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空洞遥远，下一瞬，刀光消隐，面无表情的少年又站在了路雪松的身后。 “路雪松先生，关于我和你口中那个叫‘袁惊梦’的人的关系，您知道些什么吗？”虽然一直对于父母过去向她所隐藏的事实有所猜测，但是袁曦还是希望能从路雪松这样的人口中问出事实。 “袁家，陆家，杨家，最初都起源自一个叫黄昏岛的小岛，其中你们袁家继承着黄昏岛上与神结缘的神巫血统，袁惊梦就是袁家的末代巫女，”路雪松慢悠悠地说，“你和袁惊梦长得有九成相似，如果你不是她的直系亲属，你至少也应该是四元体有意识培养出来的人造体。” “我的父亲名叫袁铭，我的母亲是冯星语，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叫袁惊梦的人，我更不可能是什么人造人，我有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忆，我曾经的家庭是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哪怕现在我只剩下了一个人，我仍然不会忘记我的亲人，因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他们了……”袁曦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神情恍惚，她不像是在对路雪松说话，倒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你听到的未必是事实，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敢完全相信自己的记忆——自己的大脑吗？”路雪松笑得略带讥讽，他只剩下白骨的左手，敲了敲他满头白发的额头，“你认知中的父母，就真的是你的父母吗？说不定只是有人刻意让你相信他们是你的父母呢。” “你说的这些话都没有意义，你被关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外界这三十年发生了什么，不管真相是什么，现在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东西。”袁曦摇头，她不想再让路雪松用话语干扰她的心，“路雪松先生，请问您让我现在与您在此见面，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首先我必须确认一个事实，究竟是谁命令你进入这个灵界的？”路雪松将白骨的双手抱在胸前，他被洛灵雅缓缓地推到袁曦的身前，袁曦这时才看清，路雪松的后颈处，同样有黑色的丝线，连接表情木讷的洛灵雅，“不要对我撒谎，在这里没人能对我撒谎。” “您听说过‘守秘人’探灵队吗？名义上说，是他们将我强行拖进这个世界，要我去完成什么入队考核，可是我根本没有申请过什么入队。”袁曦略加思考，她来到这个灵界的原因其实相当复杂，但是最直接的，还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守秘人探灵队。 “‘守秘人’？是那些成员的代号都是动物的那个奇葩组织吗？”路雪松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意外，“他们竟然已经发展到能涉足我的灵界的地步了？” “没错，就是那个组织。他们给我的目标，第一个是确认您的生死，第二个则是收容您放在船底的所谓‘违禁物’。”袁曦并没有继续隐瞒，现在既然她已经站在路雪松的面前，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欺骗过这个让她感到发自内心恐惧和忌惮的平静少年——哪怕外表是少年，天知道他本质上是什么样的怪物。 “主人……这是您的机会呀！”一直沉默地守候在一旁的红死，有些激动地说。 “这样啊，你和你背后的那个守秘人所需要的，大概就是我手上的此物了，”路雪松将手伸入自己的衣襟之内，袁曦觉得他的手应该直接穿进了自己的胸腔，然后他从里面掏出了闪烁着金光的某物，“神性之种，曾经也是你们袁家供奉在黄昏岛的宝物，是大神的神体。” 袁曦看到路雪松手中攥着的，是一枚淡金色的果实，看不出来是金属还是真的果物，只是拿出来，四周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袁曦甚至能听到低低的，婴儿一般的清脆哭声，若隐若现萦绕在那枚果实周围。 名为红死的少年，在果实的金光照耀下，身体都变成半透明的形态，只有那张防毒面具仍然是实体。 而路雪松本人，在金光的照耀下，几乎完全变成了一具恐怖的骷髅，但是这具骷髅同样是金色的，既神圣又邪异，端坐在轮椅上，却让袁曦想起了坐在王座上的皇帝。 “要我将它还给你们袁家，未必不行，但是我们必须达成一个交易，就像当初我从袁惊梦手中得到它的那样。”路雪松的声音在金色的果实之下也变得模糊起来。 袁曦看到本来华丽的房间，在几个闪烁之间，被金光掠过，又变了模样，袁曦发觉四周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火一般，房间的墙壁到处都是焦黑的颜色，曾经华丽的装饰现在都变成了颓圮的废墟，巨大的游轮正在金光闪烁之间发出痛苦的轰鸣和一阵阵爆炸声。 袁曦感觉整艘船的重心都开始倾斜，就像是……就像是正在朝着一个方向沉没。 灵界停滞的时间，此时似乎又开始流动了。 “是什么样的交易呢？”袁曦看着那颗既美丽又邪恶的果实，她莫名地觉得心惊肉跳，同时又产生了一种直觉，她确实相信这样的事实，这颗果实天生就属于她，现在收回她也只是她重新拿回天生具备的权柄罢了。 “你必须前往四元体的核心领域，那座‘启示之塔’的最顶端，找到我的大脑，将它永远地毁掉。现在整个耶稣之剑灵界，都在被四元体进行无数次地重复模拟，依托着我的大脑，路西城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所隐藏的秘密——这样的事我绝不允许。”路雪松的眼底有斩钉截铁的决意。 “听起来是很麻烦的事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将你的大脑毁掉了，那么现在的你会怎样呢？”袁曦迟疑了片刻，问道。 “我会死，彻底地死掉，而不是像这样半死不活，在永劫的轮回中沉沦，这对于目前的我，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这种下场也是我的报应。”路雪松苦笑着说，接着他的声音又变冷了，“如果你接受了这枚果实，却没有给我解脱，后果是你和你身后的人所无法设想的——” “一旦那个秘密，绝对的秘密，被路西城从我的大脑内挖出，整个人世和灵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那时或许你所熟悉的一切，你过去生活的那个现实，都会被彻底地颠覆掉。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袁曦竟然在路雪松身后的红死眼底看到了恐惧。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发誓，我会毁掉你的大脑的。”袁曦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她确实能感觉到，路雪松的话语中，有无比沉重的责任朝她的肩头压来。 “相信我，你会有那样的机会的。”袁曦在路雪松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那些画面闪的太快，袁曦根本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袁曦从一脸解脱般微笑的路雪松手中，结果那颗金色的果实，果实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很温暖、很舒服、很轻松，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回到了家，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然后痛苦嘶吼着的耶稣之剑号，再一次在燃烧中炸裂成为璀璨的烟火，从中断为两节，沉入深不可测的大海。 对讲机内再度响起某人公式化的播报，夹杂着细碎的杂音：“观测者已经记录现象。灵界‘天国之船’模拟第324次，已经宣告崩溃，崩溃原因：根源烧却。由于本次模拟主体活跃性极高，建议执行重置指令，专家组应该最快分析出主体意识活跃的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2 又一个糟糕透顶的清晨 袁曦在黑暗中睁开眼，她看到镜子碎裂成几千片，每一片都倒映出她的一道剪影，她在镜子里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双不祥的眼眸，冷如玄冰，却像是黑暗中燃烧的幽蓝鬼火。 已经回来了？袁曦还记得她不久之前从路雪松的手中，结果那枚一看就不像是凡物的金色果实，果实化成了光芒，融入她自己的身体，然后整个灵界都开始分崩离析。 如果我已经成功回来了，那是否代表我完成了那个所谓的“守秘人”考核？ 仿佛从深水中突然探出头来，她捂着喉咙，长长地吐气呼气，她看到从镜子里迸射出的光芒，光芒笼罩了整间女厕所，她看到另一个女孩的背影，背对着她，眼神空洞迷惘，然后脚下一软，洛灵雅就要瘫倒在地。 袁曦接过洛灵雅的身体，摇晃着，袁曦呼喊洛灵雅的名字：“洛灵雅，洛灵雅？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唔……”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袁曦看到洛灵雅的眼角有眼泪流出，她也艰难地睁开眼，她有些婴儿肥的侧脸，白得吓人，她似乎还没有清醒，嘴里叨叨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轮船……船……树……花朵……小莱，对，我是来找小莱的！” “我们已经回来了，回到现实了。”袁曦试图让她认清这个现实。 “袁曦，你是袁曦，我记得你，”洛灵雅突然变得情绪有些激动，她抓住袁曦的手，凑近袁曦，身上的香味让袁曦有些无所适从地把头朝后缩了缩，“袁曦你知道吗，我看到小莱了！就在那艘船上，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她等我好久好久了，我能把她救出来，这样我们又能重新回到过去了。” 我也看到她了，袁曦欲言又止，但是所看到的东西似乎不是你期待中的东西，“很抱歉，她并没有和我们一起逃出来。” “什么？她不在？袁曦你为什么没有把她救出来？不行，不行，不行！”洛灵雅眼神游离而焦虑，声音变得有些神经质，“袁曦，我们必须回去，还没有把她救出来，我们怎么能就这样抛弃她呢？” “洛灵雅，其实你心底应该早就知道结局了吧？”袁曦的声音变冷，“她永远都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她已经死在那个世界了，就算我们真的能回去，这样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我不信！”洛灵雅几乎歇斯底里地叫着，“我在灵界亲眼看到她了，她跟我说过话的，她从来没有变过！” “洛灵雅，你应该清楚吧，在灵界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任何事都不可信，你清醒一些吧。当然，如果你愿意自我欺骗下去，那就请继续自娱自乐吧，反正那与我何干呢？”袁曦缓缓地站起身，她朝女厕所的门退了几步，远离表情突然变得空洞而死寂的洛灵雅。 袁曦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状态的女孩，所以与其硬着头皮凑上去，袁曦更乐意转身离去。 虽然和洛灵雅有过萍水相逢，但是袁曦并不认为她们已经亲密到可以完全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地步，虽然不知道路雪松到底对洛灵雅做了什么，若是洛灵雅未来一直保持这种不可理喻的状态，袁曦或许只能对她敬而远之。如果有可能，还是申请换寝室吧，反正她的另一个室友似乎也不正常。 在令人窒息的缄默中，袁曦走出女厕所，徒留洛灵雅瘫坐在满地碎玻璃片和断掉的苹果皮之间，喃喃自语，袁曦轻轻带上门，最后在门缝里看到的是洛灵雅被黑暗笼罩的背影。 狭长幽闭的楼道，仍然充盈的是静谧的夜色，袁曦一个人走在回到寝室的路上，她从未发觉现实是这么的宁静美好，比起不久之前她所经历的另一个离奇怪异的世界来说，现在她所置身的现实，简直就像一个理想乡。 袁曦重返她的417寝室，看到床上那位信佛的沈敬大师，直挺挺地躺着，简直像是一具尸体那样睡得极死，袁曦看到寝室里属于洛灵雅的蓝色小闹钟，时间已经走到两点半，肉体和精神上的疲惫都几乎要将她压倒了，袁曦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她艰难地爬上曾经属于许若莱的床。 倒头就睡，闭眼睡着的瞬间，袁曦又一次想起了灵界里所看到的，许若莱被火焰吞噬的那张痛苦的脸，“好痛啊，死真的好痛啊。”袁曦还记得许若莱在最后的时刻叫喊的话语，死当然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那种惨烈的死法，袁曦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死，袁曦并不打算为了任何东西去牺牲自己，袁曦现在还想继续活下去，继续经历属于她的，还没有走多远的人生。 所以袁曦心底暗自下定决心，不管未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都一定要活下去，不择一切手段，袁曦并不认为这世上有任何东西值得让她去牺牲生命。 一夜无梦，袁曦只是隐约记得，她在无垠的虚空中，所看到的那颗淡金色的果实。 次日，袁曦被高中六点四十五统一响起的起床铃叫醒。 睡眼惺忪但是仍然强打着精神爬下床，看到对面的床上，两眼周围还泛红的洛灵雅，也一起下了床，而沈敬，也条件反射一般直起身子坐着，简直让袁曦想到了僵尸诈尸。 三个少女，在一种又尴尬又默契的气氛中，拿起各自的洗漱用具——脸盆、毛巾和牙刷，排队进入了阳台的洗漱台，洛灵雅还有护肤水和几种袁曦认不出的化妆品，沈敬则对着镜子在她的嘴上勾勒淡淡的口红。 洗漱台并不小，足够三个少女并肩站着刷牙，她们虽然都在刷牙，其实都在通过镜子，偷偷打量着对方。 “想必你们昨夜，一定度过了非常难忘的一个夜晚吧？”有着一对给人刻薄印象的死鱼眼的沈敬，边用牙刷在口腔里胡乱捅着，边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我本来期望着两位室友都和许若莱那个笨蛋一样，都神隐掉，可惜你们辜负了我的期待，真是令人遗憾呢。” “我不但会辜负你的期待，我还会把小莱带回来的，等到小莱回来的那一天，我……”洛灵雅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过了，你的小莱不会回来了，我亲眼看见的，请接受这个事实吧。”袁曦打断了洛灵雅，袁曦真的没有想到洛灵雅会是这样固执的人。 “你说过，在灵界看到的任何事都不可信，诚然我看到的小莱很有可能只是蛊惑我的幻象，凭什么你看见的那个死掉的小莱一定是真的呢？袁曦小姐，你的眼睛就这么值得我去相信吗？”洛灵雅冷笑着说。 袁曦一时竟发现她无言以对，但是袁曦的直觉告诉她，她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和洛灵雅所能看到东西，确实是有差别的。 “阿弥陀佛，啧啧啧，看来我的两个室友之间，缔结了一种奇妙的缘分呢。”站在袁曦和洛灵雅中间的沈敬，只是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草草刷了刷牙，然后将泡沫通通吐进了洗漱池，打开水龙头，水流在池内旋转成错综复杂的螺旋，将一切的污浊都卷入其内，然后沉淀进中央黑暗漫长的水道。 倾泻的阳光，从拉开的窗帘，照入室内，将寝室内那稍纵即逝的阴霾一扫而光，最后一直照到袁曦床头那本仅仅被草草翻了几页的《临杨遗梦》封皮之上，泛黄的书页上，有些文字在阳光下淡去，有些文字却又变得越发清晰，似乎这些文字自己也会不断生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3 关于零逝花的传说 早自习的时候，袁曦将语文课本立了起来，挡住讲台之上可能扫过的吴溟静老师的视线，她打开手机，登入浏览器，搜索临杨一中的校园网，然后登陆校园网内的学校官方论坛“常青树”，第一眼便能看到论坛最火爆的界面：“青春碎梦”。 袁曦当然不敢忘记，邱云翳副班长和魏天一班长善意的叮嘱，关于临杨一中其实有四条的“三棵树守则”其四——如果前夜做了梦，第二天必须登录官方论坛，在帖子里如实描述昨夜的梦。 三棵树守则的任何一条，如果违背了，就有可能沦落到和许若莱相似的遭遇。 只是随意一扫，就能在第一页看到数十条对于光怪陆离的梦境的描述，全部都来自“匿名账户”： “昨夜梦到住在奶白色的蛋糕城堡之内，实在是太幸福了，可是将蛋糕吃进嘴里，都是干蜡一般的无趣味道。” “在梦中，我站在学校的最，“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也确实做了一个梦，发在了我们的校园论坛上。”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袁曦同学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吗？”邱云翳将她的笔记本展开，拿出钢笔，似乎是准备要记录什么。 “唔……也没什么稀奇的了，不过是梦到我被树的根须缠绕，胸前开了一朵花罢了，”如果是进入灵界之前，袁曦或许会觉得那个梦意义不明，但是在亲眼见证全身被树根环绕的许若莱从天而降化成那种异物之后，袁曦当然不会认为那个梦是空穴来风了。 “红色的花朵，请问你梦中所见的，是这样的花朵吗？”邱云翳将她的笔记本对准袁曦，袁曦惊愕地在她的笔记本上看到了很多凌乱的素描和写生，画工虽然简洁，却意外的精湛。 邱云翳手指的方向，确实勾勒的是一朵形态奇异的花，暗红的颜色、细长的尖端、像是某种野兽弯曲的爪子，翻卷的花瓣一层层堆砌成为相当繁复的结构，如果凝视的时间稍长，会感觉头晕目眩，像是整个人都要朝花蕊的深处陷落一般。 “非常眼熟，如果没有出错的话，确实是这朵花。”本来对梦中的花朵印象异常模糊的袁曦，现在却一眼能够认出这朵花，袁曦甚至还能确信，它正是同样绽放在许若莱胸前的花。 “果然是这样……果然如此……所有人都逃不掉啊……”低头的邱云翳，双眼都被眼镜的反光遮蔽，她喃喃自语着这样的话，给人相当压抑的感觉。 “副班长大人，请问你是一直在记录同班同学的梦吗？这朵花是有什么特殊的涵义么？”袁曦困惑地问。 “这是一种在现实中早就灭绝的花，”一旁，一直趴在桌子上本来正在补觉的洛灵雅，突然抬起头这么说着，一脸倦怠，“只在黄昏岛的光日岩下生长，名字叫做零逝花，相传每一朵零逝花都会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绽放，十二点凋零，它是只有一分钟生命的花朵。” “这种花朵真的可能存在？在生物学上完全没有道理吧？” “关于零逝花，一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没有人能亲眼见到。但是据说如果有人能够在这一分钟之内，吃掉这枚花朵，那么此人将陷入永远的沉睡之中，永无止境地做着一个梦。”邱云翳幽幽地补充说道。 “永远的沉睡，和死有什么差别？”袁曦越听越迷糊。 “差别很大，你将永远保持生命体征，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只是永远睡下去，黄昏岛的原住民们会让他们的巫女服食这种花朵，她们做的梦也是特殊的梦，她们在与神共享同一个不朽的梦，她们的灵魂也将作为对神的奉献永远驻存在另一个世界，作为维系两个世界之间平衡的守望者，永远置身于生和死的夹缝之间，”洛灵雅深深地看着袁曦那瞳色不祥的双眸，“这种巫女，被称作不朽的零逝巫女。” “所有能在梦中看见这种花朵的女孩，都被认为是有作为那种巫女才具的神赐之女。”邱云翳的声音微微发颤，袁曦觉得她并非是恐惧，而是感到激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4 试着用对话水日常？ 随着忙碌而乏味的学园生活的继续，很快将上午和邱云翳关于零逝花、梦境和巫女的那段意味不明的谈话暂时放到脑后，毕竟这个世界太大太繁复，袁曦从来不抱期望她能将一切都弄明白。 昏昏欲睡的整个上午过去，总算熬到了中午下课，袁曦从未料到过，学园生活会无聊到这种地步。 上课期间，作为新面孔，袁曦倒是经常会被老师点起来提问，毕竟虽然只迟了一个月报道，仍然是插班生，有被当做关系户看待的可能，但是袁曦的应答都算比较妥当，过去成绩一直不错的她，还是能很快地调整到适合高中生活的节奏。 “要去一起吃饭吗，”本来一上午两人几乎没有讲话，但是等到中午上课铃响后，还是洛灵雅先对袁曦若无其事地开了口，“你还没有去学校的食堂吃过饭吧？” “好啊，还要拜托你多多关照了，中午吃什么就靠你推荐喽。”袁曦愣了愣，随后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洛灵雅的帮助下，袁曦很快地办完了饭卡的充值，钱都花的是杨暗年之前预付给她的“活动资金”。两人踩着十二点四十五进入食堂，这时的食堂高峰期已经过去，在食堂的二楼，按照洛灵雅的推荐，袁曦点了一份十二块钱的杂烩套菜——胡萝卜、碎五花肉、香菜、火腿、洋葱和土豆，完全随着性子乱点一通，食堂大妈还用相当怜爱的目光看了看袁曦。 “自己点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哟，这姑娘，瘦的太让人心疼了。”大妈相当豪爽地给袁曦舀了好几大勺的食物，混在一起爆炒，哪怕是再随便乱点的菜品，这位大妈竟然都能炒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呼……”袁曦无力地拍了拍有些鼓胀的小肚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太丰盛了，臣妾真的承受不住了。” “二楼的杂烩菜，味道确实还不错吧？这里是我最喜欢的菜，在我眼中，整个学校除了面包房周末限时提供的炒面面包之外，再没有别的菜品能够于此媲美了。”虽然坐在对面的洛灵雅一直是文文静静地在吃，细嚼慢咽的样子，但是只是在袁曦几个晃神的功夫，她竟然已经将远比袁曦点的还要多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吃完的洛灵雅，又一次调整着她后脑的蓝色蝴蝶发卡，好几次，她的发卡都差点掉下来。 “还好啦，但是没有你家的炒河粉好吃。”袁曦靠在塑料椅背上瘫软着身体，吃饱喝足之后整个人就会感到倦怠起来。 “别在学校对我提炒河粉好吗？”洛灵雅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你知道的，在这个很多人背景非富即贵的学校里，家里的父亲靠摆摊卖河粉维生，着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食堂的人已经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头话舒服了许多，”陈灵均长长舒了一口气，放开袁曦的手，袁曦的手被学姐攥的有些疼，她难以想象，这么娇小的学姐，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力量。 “学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袁曦实在想不出来，昨天才和她认识，也只借给了她一本书的陈灵均，会有什么话必须午休之后将她拽出来对她说。 “小袁曦，昨天借给你的那本书，一定有好好读过了吧？”陈灵均柔声问。 “才过了一天，虽然有开始读，但是读的不多，感觉是一本很复杂也很有故事的书。”袁曦其实刚刚把《圣阿蒙佐的临杨遗梦》的序章读完，读到的不过是大段的神学论证和作者的个人自述。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把这本书借给其他人，现在其实我已经有些后悔了，小袁曦，你知道你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吧？”袁曦觉得，莫名其妙有些激动和失态的陈灵均学姐，仿佛随时都会在蜂蜜般的阳光中融化似的。 “诶诶，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所有新来的学生都必须在你看管的图书浏览室里借一本书吗？”袁曦有点懵了，学姐这是在暗示什么？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意识到，你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是你的话，用那对眼睛，迟早会发现书中的秘密吧，”陈灵均声音微微发颤地说，“能够提前沟通，这样你就不会再重蹈我的覆辙。” “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是一本会自己成长的书，书里活着很多没有形体的精灵，那都是阿蒙佐造访临杨各地的灵场所记录下来的珍宝，如果使用特定的语言的话，你甚至能操纵书里的精灵。”陈灵均将头凑到袁曦的耳畔，她的声音极轻，轻到让袁曦觉得她在担心会被谁听到一般。 “灵均学姐？”就在这时，袁曦又听到另一个带着戏谑味道的声音，袁曦顺着声音看去，却看到少年和少女并肩站着，说话的是那个带着平静微笑的男孩，“突然把我们班上的袁曦拐到这里，是想对她说些什么悄悄话啊？” 班长魏天一那张脸仍然阴柔而白皙，副班长邱云翳也总是站在少年的身后，眼睛被眼镜的反光挡住，袁曦觉得他们两人像是走到哪总会同时出现一般，犹如一对璧人，但是洛灵雅却又确信地告诉袁曦，这两人绝对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如果要确切形容袁曦对这两人的感觉，袁曦会说觉得他们像是一对双生子。 明明外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袁曦就是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同一个操控者，用左手和右手，戴着两个外表完全不一样的手套娃娃一般。 “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只是……只是想告诉袁曦同学我非常喜欢她，想和她成为好朋友而已！”脸完全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样子，支支吾吾说出的话，反而一看就像心里有鬼。 “袁曦同学，新来我们学校，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哟，不要被一些装模作样的人给蒙蔽了，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魏天一看也不看落荒而逃的陈灵均一眼，而邱云翳看着学姐的背影，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班长大人对袁曦露出一个灿烂妖异的笑脸，“但是没关系，作为班长，我们一定会保护袁曦同学的。” 看到魏天一的笑脸，袁曦却没有任何安心的感觉，反而觉得像是看到了某种食肉动物，对它选定的食物露出了雪白的獠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5 黄昏之下，他的哭嚎 天色已然近黄昏，层层浓云遍染，聚散又跌宕，变幻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引人遐思又令人疑虑。 放课后的袁曦，一个人，手中拿着从小卖部买的菠萝面包，漫不经心地在操场上一圈圈的散步，踩着拖长的剪影，和蠕动的夕阳，风吹拂在宽广的操场之上，鲜红的国旗吹动的猎猎作响。 袁曦边踱步边吃着面包，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操场人很少，只是偶尔能看到两三个跑步的学生，虽然总不免与他们有眼神上的交流，但是无人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袁曦的静谧。 袁曦靠坐在划船器的塑料坐垫上，她并没有兴趣依靠这些健身器材来锻炼自己孱弱的身体，她只是想找个什么东西依靠，能将过去一段时间的纷纷攘攘全部抛洒在脑后，放空自己的脑袋，将自我完全与外界隔绝起来。 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着菠萝面包，分量很少，根本不可能吃饱，但是袁曦依然很享受这种味蕾上有寡淡的甜蜜流淌的感觉，风吹拂她那一头从未用心打理的长发，这头发还是今天早上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沈敬同学，实在看不下去才帮袁曦打理的。 “过去袁大小姐都是有女仆侍奉的吧？竟然连最基本的化妆和打理都做不到……”沈敬同学虽然嘴上带刺，可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其实并不带恶意，只有羡慕和一丝……敬畏？ 袁曦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天际的流云，任凭思绪延伸，一点点将整个菠萝面包吃完，然后身体变得越来越慵懒倦怠，靠在坐垫上都不想起来了，砸吧着嘴，将右手轻轻举起，对着空中，像是想要抓住无形的风似的，舒展纤细晶莹的五指，摇曳又攥成拳头，那明净而关节分明的五指，最后对准地平线尽头正在消隐的斜阳，阳光穿过指头，一直照在袁曦的侧脸之上。 “唉，要是一直都这样度过，该有多好，”袁曦自言自语道。她不想去完成什么任务，她不想被人逼着去面对什么宿命，她更不想贸然去加入一些目的不明的可疑组织。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现在就立刻离开临杨市，返回未名市，继续过去的生活，袁家末裔的使命、父母的遗愿、。另一个光怪陆离的灵界，说到底，到底和她又有什么相关呢？ 袁曦什么责任都不想去承担，什么命令都不想去执行，更不想去当任何人的棋子。 但是袁曦知道，一切自始至终都不会依靠她的意志而转移。 就像她知道，哪怕她装作视而不见，但是那些如影随形的幽暗总会不期而至。 最后一线黄昏，在人世与隐世划出一道分界线。 袁曦看到头顶的天空，有一排雪白的鸽子掠过如遥不可及的幻影。 然后袁曦看到，从黄昏的幽影中，响起嗡嗡嗡的刺耳声音，时空出现了短暂的扭曲。 呼啸的老式战斗机，螺旋桨飞快地旋转，突兀地从过去的残像中浮现，然后划破寂静，发出激昂的鸣颤之音。 一架、两架、然后是四架，机身和机翼上都生着锈斑和裂口，还寄生着说不清是生物还是植物的扭曲黑质，白色与红色的战斗机，似乎属于两个势力，在半空毫无征兆地展开突兀地死斗，轰隆隆隆机枪开火的声音犹如雷鸣。 然后有一架红色的机翼被击中，飞机发出凄厉的哀鸣，火焰的微光，喷溅出石油、血和金属碎片，在天际留下一道黑色的烟柱，直直地朝下坠落，呜呜呜呜的哭声。 袁曦不由地从慵懒的半昏睡状态中醒过神来，她直起身，揉了揉自己幽蓝色的大眼睛，确信她没有看错，刚刚的天空，确实正进行着一场空战，而且有一架战斗机已经被击落。 那架痛苦鸣叫的战斗机，坠落的方向正是临杨一中的操场。 “咚！”还没等袁曦反应过来，战斗机已经重重地栽落在橡胶跑道的中央，砸出一道燃烧着火焰的大坑，漆黑的烟柱冲天而起，袁曦能闻到刺鼻的机油和硝烟气息，在黑色的烟柱中，隐约能看到坠落的飞机那凄惨的残骸。 本来安静的操场上，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无比喧嚣。 袁曦看到无数络绎不绝的人影，在飞机的两旁穿梭，都穿着白色的军服，如果袁曦没有看错的话，这些风尘仆仆的家伙似乎都是军医和他们的助手？ 救治人员们，满头大汗、浑身沾满尘垢、眼神里只有焦虑和躁动，抬着数不清的担架，急匆匆地在操场上摆成一排又一排，像是一张张临时布置的病床，或者一方方即将被竖起的墓碑，一顶又一顶帐篷，被飞快地在操场上竖立起来，哪怕有一架战斗机从天而降在人员最密集的中央，大家仍然若无其事地忙碌着。 每一张担架上，都躺着一位姿势千奇百怪的士兵。 有的士兵被炸断了双腿，不断发出听不清的惨叫。 有的士兵捂着小腹的弹孔但仍然止不住鲜血。 有的士兵必须进行截肢，弹片、瓦砾和刀伤，浑身都是。 有的士兵浑身被子母弹打的千疮百孔，但是仍然还有最后一口气。 “大家都会死，大家都要死，没有人逃得掉！”有的士兵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 本来空无一人的操场，就在袁曦的眼前变成了这样的战地医院，一切都透露着陈腐的气息，袁曦觉得她仿佛是正在使用老式胶卷看着某种极具年代感的录像带。 临杨一中的前身“至善中学”，还曾在战争中作为前线的救治中心，据说至少有数百名士兵死在了这里……不久之前，袁曦从邱云翳口中听到的话语现在又在耳畔响起。 是啊，袁曦并没有感觉太过于惊异，现在发生这种事，并不足以令她感到奇怪了不是吗？毕竟袁曦已经知道，她拥有一对特殊的眼睛，能够让她穿梭于灵界和现实之间的不祥眼睛，传承自她袁家的先祖。 袁曦能看到灵界的残像，而根据杨暗年的说法，在灵界，时间是一条循环的衔尾蛇，如果没有外力干涉，一切都会被千百次地循环，而这种循环，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袁曦面无表情地看着众多士兵，挣扎在战火的修罗场之中，痛苦的嚎叫，绝望的情绪蔓延，他们的一张张曾经鲜活的脸孔扭曲，然后永远定格。 袁曦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都是早已发生过的事。 袁曦只是继续作为一个淡漠的观测者存在，她想看看，这缕在黄昏和黑夜夹缝之间才会出现的灵界残影，想要向她讲述什么样的故事。 于是袁曦看到了，从滋滋燃烧的飞机残骸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要晃悠悠地从火焰中爬出来。 那身材中等的男性人影，不急不缓地从火焰中走出，他的身上正抖落着余灰和碎裂的军服布片，只有一只脚套着几乎完全被熏黑的军靴的男人，就这样在黄昏中现身，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明明到处都是烫伤、裂口和疤痕，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是淡漠、僵硬，和失望。 半赤着身子的男性，面目平庸而纤瘦，他就这样蹲坐在袁曦身前的不远处，抱着头，突然犹如孩子一般哭着，四周，还是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众多军医和濒死的士兵在忙碌和奔行，而男子却和四周的情景格格不入，就像他身后那架犹自燃烧的战斗机一般。 “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哪怕是……死亡……”袁曦听到，犹如受伤野兽般的男人，发出这样凄厉的嘶吼，他跪倒在地，身后火焰还在熊熊升腾。 男人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神奇速度愈合。 袁曦看到了男人那张和杨暗年有九层相似的脸。 只是这张脸的右半边，几乎完全被火焰烧焦变形，眼珠已经消失无踪，脸皮被剥下，露出下面的肌肉结构，狰狞而邪恶，让人只是看到就感到头皮发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6 箴言默示 袁曦，踱步在橡胶操场之上，将吃完的面包包装纸揉成一团，她面无表情地行走在众多自灵界投影而来的虚像之间，那些虚影都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随着夜色将至，空气也变得阴冷起来，袁曦知道她所剩的独处时间不多了，临杨一中的学风严谨，她还要赶回教室去晚自习。 袁曦一直停在那个跪倒在地的男人身前，她只是看着这个男人捂着脸痛哭着，这哭声嘶哑难听，他的身上还在不断抖落灰烬，他走过的地方，还燃烧着点点火星，脑海中又想起杨暗年那似乎永远挂在脸上的狐狸一般的笑容，袁曦难以想象拥有这种笑容的杨暗年，会展现出这种狼狈不堪的姿态。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杨暗年呢？袁曦觉得有些困惑和迟疑，明明样貌上如此相似，但是气质上却和她所熟知的杨暗年完全是两个人。 袁曦知道这些景象只是源自灵界的残影，是只有她的双瞳才能窥探到的异界之景，她无法与其沟通，更不可能接触，这些景象只是像录像带一般的东西，在特定的时间，对特定的人所展现。 袁曦决定直接问当事人，虽然她并不指望得到满意的回答。 时间距离上自习不到五分钟，将那些乱象抛在脑后，袁曦掏出手机，边敲字边往教室赶。 发送对象，杨暗年，短信内容：“我又在操场上看到奇怪的东西了，有一架飞机从天而降，然后是战场，很多士兵被不明生物杀伤，然后被抬到这里救治，最后我看到有一个人从飞机的残骸里走了出来，毫发无损。” “哦？真是有趣的灵视，你看清了那个人是谁吗？”杨暗年竟然秒回。 “那个人长着和你一样的脸，赤着全身，跪倒在地，抱着脑袋痛苦，‘我感觉不到任何事’，他这么絮絮叨叨地说。” “那不是我，不过确实是一个和我很亲密的人，他确实当过一段时间飞行员，在战争年代，他开的是侦察机，他永远第一个前往探索未知的领域。”杨暗年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用那种云遮雾绕的语气谈事。 “杨光年，是这个名字吧？他应该是你的兄弟吧？” “兄弟，呵，或许可以这么说吧，比起兄弟，我或许更愿意称他为‘我死去的半身’。” “袁曦同学？”突然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袁曦的面前，影子打在袁曦的身上，挡住最后一缕阳光，语气不善，“已经快要上课了，你还一个人在学校乱晃什么？” 袁曦愣了愣，抬起头，看到一张古板的方块脸，永远在整理他胸前的领带，却是杨暗年在学校的“合作伙伴”，本校的教导主任白钲麟，袁曦记得他和杨暗年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抱歉，白老师，我马上回去。”摸了摸后脑勺，袁曦挤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袁曦同学，虽然你是新来的转学生，但是也不能如此将我们学校的规章制度视若无物吧？”看着袁曦手中的手机，白钲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在学校期间是不允许带手机的。” “可是白老师，杨暗年……唔，杨先生，要我和他随时保持联系。”袁曦对他亮出手机屏幕上杨暗年的名字。 “杨暗年，又是他，”白钲麟啧了一声，语气变得古怪起来，“看来你在他的眼中真的是很重要的棋子呢，他将你安插到学校，到底是要去追查谁的秘密？这么轻易地放你们这群非人之物进了学校，实在是很难让我放心呢。” “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您似乎误会了什么吧？”袁曦笑得有些勉强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长得像“非人之物”了。 “就算要与杨暗年沟通，也请找个无人的地方，我可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代表其他老师也会这么做。”白钲麟的声音变得稍稍柔和了一分，但是与他那双眼睛对上，总会让袁曦感到心虚。 “知道啦知道啦，我以后会注意的，”袁曦从白钲麟的身边穿了过去，这时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起，“白老师，我还是先去上课了，拜拜。” “呵，非人之物，披着再好的皮囊，迟早也会将你们都送入坟冢。”看着袁曦纤细的背影和轻快的步伐，白钲麟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暗，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袁曦踩着最后的铃声回到了教室，不顾其他同学诧异的目光，一直跑到教室的后方，坐回洛灵雅的身边。 “袁曦同学，以后请注意更准时一些，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来旅游参观的。”坐在讲台上，翻着教案的吴溟静，一副铁面无私的高冷姿态，根本不像袁曦初见她时的那样和蔼可亲。 “只是在熟悉一下新的校园环境，一不小心忘了时间。”袁曦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她其实并不在意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怎么看她，毕竟她对这个班级没有丝毫归属感，她只是为了避免自己哪一天突然神隐，才会勉为其难地遵循那三棵树守则。 袁曦用手撑着下巴，眼神却一直驻留在操场的方向，她看到操场上的一道道灵体的残影，仍然在穿梭不断，哪怕无人能够看到，仍然永不停息地上演着自己的大戏。 而教室里本来白天无影无踪的那三位灵体女孩，一过黄昏时刻，也突兀地坐在属于她们的空位上，又一次开始捏着那根奇怪的笔，在对着虚空飞快地书写，只是这一次袁曦竟然会出现幻听，她能听到笔深深刻进桌子的嚓嚓声。 而且袁曦觉得才过了不到一天，她们的身体似乎变得清晰了几分，就连原本一团混沌的脸部，也开始形成更具体的轮廓，她们变得越来越像活人了…… 有时，袁曦甚至能看到她们抬起头，用空洞而疑惑的眼睛，就这么怔怔地盯着座位前面的同学，随着她们的注视，前面的学生脖子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在看什么？”最近洛灵雅似乎格外注意袁曦的一举一动，顺着袁曦的目光看去，露出相当困惑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我们班上三个‘转学’的同学，她们的座位上其实一直坐着人的？”袁曦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提问了。 “你一直能看到吗？神隐的同学们？这样啊，如果是你的眼睛，能看到并非是奇怪的事吧。”洛灵雅用笃定的语气说，“根据我们学校的传说，潜入隐世的同学其实从未离开过我们，她们的一部分会被永远留在教室，直到被我们彻底遗忘之前，她们会一直重复生前的举动——或许是有无法消散的执念，或许是有难以舍弃的人。” “这有什么意义吗？一直千篇一律地重复？”袁曦发现，她已经不止一次在现实和灵界看到那些陷入周而复始循环的存在了，临杨这座城市里似乎到处都有东西是混乱不堪不可理喻的，但是她的直觉却让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无序之下其实是存在着秩序的。 “她们期待着‘转生’，据说她们是有可能转生的，如果她们能够不断积累自己的灵力，使自己强大到能够蛊惑某个活人的地步，附着在某种联接物上，对联接物的主人不断施加影响，使某人在不知不觉间失却自我，成为灵体的傀儡，她们是能够夺取新的身体的。重复生前的举动，只是强化自己的存在最普遍的方式之一。”袁曦觉得洛灵雅现在正在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据说这种事，过去在我们的学校不只发生过一次。” 晚自习课间，袁曦依次走过三个灵体女孩的桌子，她惊异地发现，如今桌子上竟然已经能隐约看到她们用无形之笔留下的扭曲字符了…… 三段支离破碎的话，其暗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既像是诅咒，又像是身陷绝境的求救，狂热信徒对于神灵的祷告。 “没有人会死，大家只是在缄默中沉沦。” “沉沦并非毁灭，而是向着绝巅的超越。” “对吾辈施以救赎吧，唯一至高的超越者，愿你从枯萎的奈落重临人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7 收伞 学园生活忙碌而空洞，以至于时间飞速流逝，袁曦却没有丝毫感觉一般。 就这样一周无事，袁曦小心翼翼地遵守着所谓的三棵树守则，没有触犯禁忌，也没有去作死再去探索什么学校里不为人知的领域，她只是安安心心地上课，周而复始地上学放学，勉强自己去和那些陌生的同学展开并没有多大趣味的社交，保持着这样一种姿态——与众人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尤其疏离。 这几天除了班上神出鬼没的三个影子女孩之外，其他令袁曦头疼的事，不过是偶尔会在课桌里发现几封情书，看都不看署名，袁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这些情书倒进垃圾桶，无视背后那一道道心痛的眼神。 袁曦来到临杨一中的第一个周五，她一直等待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放学后，按照约定，她和洛灵雅在校门口汇合。 袁曦带的东西很少，书包、雨伞、射影机，身上还是胡乱套着那身土气的校服，头发都懒得打理，随意披散，有些不修边幅，这些天其实袁曦的头发都是由那位看上去古怪却意外好相处的沈敬同学主动打理的，今天沈敬却赖了床，所以袁曦的头发也肆意妄为了起来。 袁曦其实根本不在意她的形象如何，但是无论她如何糟蹋自己，她站在何处，总会不知不觉变成众人视线的焦点。 洛灵雅其实很妒忌这样的袁曦，明明没心没肺，明明对一切都不在乎，这样的女孩却似乎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存在感，不知不觉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围绕着她旋转。 “按照守秘人的联络人的说法，今天是我们正式加入组织的日子。”洛灵雅抿着嘴。 “你为什么还是要加入守秘人呢？既然你早就清楚，你想救的人没有任何希望，你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为什么现在你仍然站在这里呢？”袁曦有些困惑地问，她是被杨暗年逼迫，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可洛灵雅有什么必要，主动去涉足另一个危险的异界？ “为了报复，报复让这一切发生的家伙……小莱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一定能有一个解释吧？既然守秘人能将我们拉入耶稣之剑，那么我肯定有理由怀疑，守秘人中的某人绝对与小莱的失踪脱不了干系。”洛灵雅幽幽地说。 “假如说，你真的在守秘人探灵队里找到了加害许若莱的元凶，你打算怎么办？”袁曦其实对于洛灵雅和许若莱过去有什么美好的故事，一点都不关心，袁曦只是因为感觉太无聊，在找一些话题打发时间罢了。 “我会杀掉那个人，不择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洛灵雅咬牙切齿地说。 你的那位看上去半痴的卖河粉的老爹，会乐意看到你为了一个早就消失的人，主动置身如此的险境吗？袁曦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位憨态可掬的大叔，她却没能把心底的想法问出口，毕竟这是洛灵雅自己的决断，袁曦觉得她没有必要去过问。 这一天的天气阴沉，一层层阴郁的云，被越发凛冽的风所席卷，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 袁曦和洛灵雅，本来是在校门口的那座名人铜像前等候的，但是随着离去的学生越来越多，人群变得稀薄起来，她们等候的人，仍然迟迟没有到来。 空气中的潮气越发沉重，不断地积淀起来，然后是哗啦哗啦，下起来的朦胧的小雨，静谧而安宁的雨声，将一切通通淹没笼罩，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像是沉入了另一团如梦似幻的境界。 袁曦和洛灵雅，纷纷撑起了伞，袁曦的伞是海蓝色的，而洛灵雅的伞则是乏味的灰色，袁曦听到雨滴拍打在伞上细碎的声音，觉得像是有很多人从她们的身旁经过，那脚步纷至沓来，明明四周空无一人，袁曦却产生了身边已经沾满陌生人的怪异错觉。 “你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吗？”袁曦不安地举目四顾，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水雾中模糊的视界，红绿灯闪烁不断，行走的绿色小人和驻足的鲜红小人都在交错，路边的垂柳被风吹拂，枝叶摩挲发出如人低语般的声音。 “或许是你的错觉，或许我们一直在被人观察，这些事，我都不在意就是了。”洛灵雅深深呼吸带着潮气的空气，脸上并没有一点等候的焦虑，袁曦觉得叫她在这里再站上一天，或许她也不会失去耐心。 “确实有人来了——”袁曦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斑马线，雨水已经渐渐汇聚成薄薄的水泊，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袁曦竟然看到了一串类似人类脚印的痕迹。 从街道的尽头朝着她们不急不缓地接近，哪怕是袁曦的眼睛，也看不到具体的形貌，只能看到一对奇特的足印，行走的人大概是赤脚行进的，留下的是类似孩子或者女性的娇小足迹，啪嗒啪嗒啪嗒，脚步行走的速度逐渐加快，然后每一次出现新的脚印，距离竟然都会跨越四五米，最后甚至犹如缩地成寸一般。 “哪里有人？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洛灵雅还没有注意到脚印。 “已经来到我们面前了……”袁曦抬起手，指着停驻在她们身前的那对脚印。 然后仿佛是在回应袁曦一般，袁曦听到某人撑起伞的声音，是一种非常陈旧的老伞，其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袁曦看到一把黑色的、满是破洞的旧伞凭空被撑开，不断有雨滴和飘逸的尘埃从伞的边缘朝四周溢散开来…… 然后伞下就有一道娇小的人影凭空现出形体。 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阴沉小女孩，套着一身臃肿的黑色夹克、牛仔裤和长筒靴，耳垂穿着耳环，左眼眼角纹着鱼形状的刺青，看年纪却最多十二三岁，小脸总是鼓着，让人想要捏一捏的包子脸，可是打扮却意外的叛逆和朋克。 小女孩的脑后，一头雪白到刺眼的长发扎成了蝎子辫。 “不愧是老大重视的人呢，那双眼睛果然能捕捉到世界的残响，”口罩少女发出给人阴郁感觉的笑声，令人无法分辨她是在嘲讽还是开心，“让你们久等了，你们可以叫我守秘人里的代号——青鱼，我是你们这次的接引干部。” “就连你这么小的女孩都能成为守秘人探灵队的干部？”洛灵雅诧异地问。 “永远不要以貌取人，我能加入守秘人，只代表我比你们要经历过更多事，虽然你们的年纪都比我大，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你们相较于我都是婴儿。”女孩幽幽地扫了洛灵雅一眼，声音里确实带着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同的成熟。 “好了，没工夫闲聊了，我们该出发了。”青鱼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语气，声音里全是不耐烦。 “我们要去哪里？怎么去？”袁曦并没有在四周看到任何的交通工具。 “收起你们的伞，到我的伞下面，我们去守秘人的行动总部，作为新的试用期队员，老大要见你们，你们会被指派第一次的任务，同时也会领取初次的报酬。”青鱼努力地踮起脚，将那把黑色的大破伞高高举在头顶。 袁曦和洛灵雅并没有继续追问太多，她们已经渐渐习惯这个世界的无理，虽然不知道青鱼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们还是都收起了伞，低下头钻进了青鱼的伞内。 “抓住我的手臂，一会会有点晕，要忍住。”青鱼淡定地说，伞下的空间并不大，袁曦和洛灵雅只能挤在青鱼的身侧，袁曦已经能闻到青鱼身上的一股奇怪的味道，并不是正常女孩子身上应该有的香味，却只有一种浓郁的消毒药水味，抓着青鱼的手腕，也只能感觉到冰冷和僵硬，没有任何属于正常人的体温。 青鱼再一次将黑色的大伞收起，袁曦感觉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头顶传来，她们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完全扭曲，耳侧是剧烈的摩擦声和爆鸣声。 她们竟然被直接“吸”进了伞下。 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刚刚并肩站在伞下的人，眨眼间便消隐于越来越大的雨幕深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8 烈日下起舞的阳炎之王 等到袁曦的双足再度踏上实地的时候，她已经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喉头涌现一阵阵想要干呕的感觉，眼前摇晃的是成百上千道斑斓的光线，她看到无数跃动的人形残影在眼前跳动，不断充斥耳畔的，尽数都是喧嚣刺耳的电子乐，激烈的节奏，繁杂的噪音，几乎能让人的心脏都要被敲碎。 有人从身后扶住了差点跌倒的袁曦，袁曦的视野勉强恢复了焦距，她并不意外地发现洛灵雅比她要先适应这种“传送”，至少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样子，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你们可以随意坐，就当成自己家，毕竟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黑色的破伞放在手边，白发的女孩已经坐在一座隔间里，左腿搭在右腿上，摆出相当慵懒地姿态靠着椅背，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将口罩拉开一半，露出殷红的小嘴，轻轻吹着茶杯里的热汽。 “老大很快就来，你们尽管放轻松。” 袁曦和洛灵雅只好有些不安地坐在她的对面，这时她们才发现她们是置身某座建筑的二层阁楼，从她们的方向，能够刚好越过扶手看到二楼之下的景象。 巨大的霓虹光球被高高垂挂，周转不息，朝四面八方播撒刺眼的霞光。 吧台上酒保正用丝巾温柔地擦拭着酒杯，正对着酒保，几乎坐满了买醉的酒客，这些人大声交谈、肆意吼叫，鬼哭神嚎。 舞台上有海蓝长发的女歌手提着吉他，发出海妖塞壬一般带着迷幻感的歌唱声，身后是贝斯手、架子鼓，以及装扮入时的电子琴手动作凌厉地敲打琴键，共鸣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令人的心跳如坐过山车一般飞速攀登到绝巅。 舞池内是无数疯狂跳动、扭动着青春的肉体、投射出无数光怪陆离影子的人群，跟随着节拍，燃烧着灵魂，袁曦幽蓝的大眼睛里却看到无数不祥的晦暗魅影蠕动在半空，她觉得那绝不仅仅是属于人类的影子——因为有的影子脑后长着犄角，有的影子体型是人类的数倍大，还有些影子根本就像是无数人生硬地拼接在了一起。 “我们是在哪间酒吧吗？”洛灵雅饶有兴趣地问，看着四周景象的两眼闪着光，“好新奇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诶。” “我们在碎月酒吧，是老大的产业，同时也是我们成员的秘密集会所之一。”女孩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杯里的饮料，由于灯光的原因，还是看不清她的下半张脸。 “看来我们即将加入的这个新组织，是个挺有势力的组织呢，能够包下这么大的酒吧作为集会所，实在是让人感到很安心。”袁曦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激烈的音乐还是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是当然，在和灵界的交锋中，我们可是除了四元体之外走在最前线的组织，你们选择我们，就注定你们将在未来的‘大清洗’中能够作为幸存者在新世界有一席之地。”小女孩咯咯笑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小脸上露出相当满足的表情。 “大清洗？那又是什么？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词。”洛灵雅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嘘~这是不可说的禁止事项哟，如果老大觉得你们有这个资格的话，到时候会跟你们明说的，”将手指放在唇边，女孩像是故意吊袁曦她们的胃口一般恶劣地笑着，“现在我们还是保持一个更轻松的氛围好啦！要喝茶吗？” 不知道是从哪个次元变出的茶，小女孩就像机器猫一般推出了两杯精美的陶瓷茶杯，茶杯里冒着浓郁的芬芳，是很清新的气味，袁曦低头，看到淡淡的猩红，但是那淡淡的腥气并不刺鼻，反而会让人口齿生津。 “这是什么茶？”端起茶杯，袁曦有些迟疑地问，虽然知道守秘人这样掌握着怪异力量的组织，如果要谋害她们根本没必要用什么在茶里下药的手段，但是这茶的颜色仍然会让袁曦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尽管安心啦，不会有什么有害物质的，只是养生养颜的美容茶罢了。”青鱼笑得有些狡黠，却仍迟迟不说茶里到底是什么成分。 “唔……确实是相当美好的滋味啊，感觉像是在品尝夕阳一样。”洛灵雅倒是神经相当粗大，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一口喝了大半杯。 看洛灵雅迟迟没什么动静，袁曦也没有经受住那股醉人芬芳的诱惑，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温暖而浓醇的味道，流淌在舌尖，然后一直顺着喉管沁入心田，化开在体内，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一时袁曦的表情也变得恍惚起来，她觉得整个喧闹的世界似乎都在远去，就连那些刺耳的音乐也变得遥远，她眯起眼，靠在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要瘫软下去。 黑暗中，只有对面小女孩那双戏谑的暗红色眼睛在煜煜生辉。 袁曦又一次听到一楼舞台上的女歌手的歌声，那时而是带着浓郁宗教氛围的圣颂，时而又变成了先锋气息浓厚的摇滚，毒品一般的歌声，在这杯茶的渲染下，变得更加迷离夺目。 “老大的歌声确实会让人发疯吧？”青鱼也痴痴地说，她呆呆地看着下面海蓝头发的女歌手，袁曦觉得她的眼神像是要融化了一般，“每次喝着茶听着她的歌，都会让人有种奇怪的冲动，简直想要把她整个人都……从头到脚，吃得一干二净。” 袁曦能在闪耀的歌声中，间或竟然听到了青鱼在吸口水的声音，由于清楚她现在置身的是何等离奇的世界，袁曦一时竟然分不清青鱼口中的“吃”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但是袁曦也渐渐将心头那些小小的疑惑都抛在脑后，她全身心地沉入了女歌手的歌声中，她也呆呆地看着台下的女歌手肆意拨动着吉他，高声唱出那无比扣人心弦的歌声。 她的嗓音沙哑，浓醇，如一杯久酿的老酒，却散播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她的吸引力简直让袁曦想起一轮黑色的太阳。 歌词逐渐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袁曦觉得那位海蓝头发的女歌手仿佛是在用她的歌声呼唤另一个不可思议的异世界： “我梦见三千海里的土地，其名为‘红门’，” “那片肥沃的不净垢土上，我腰间配着短剑，跳起神圣的舞蹈……” “烈日下燃烧的‘阳炎之王’！烈日下起舞的‘阳炎之王’！” 无法理解，这种迷狂而欢愉的气氛，袁曦觉得楼下舞动的众生，并非是单纯的在宣泄情感，反而更像是在参加某种宗教仪式，是在礼拜他们的偶像，他们的神灵。 舞蹈带着最质朴纯真的气息，此时在酒吧上上演的，并非是粉丝对明星的崇拜，反而更加接近于远古先民们置身蒙昧无知的长夜，围绕着篝火，对他们的神以舞蹈奉上祭祀。 袁曦听到所有人都在以无比狂热的语气高喊同一个名字： “廖清音，廖清音，廖清音！” “你是吾辈唯一的救赎！” “你是天国的圣女！” “你就是我们的神！” 更可怕的是，在这种疯狂的气氛下，就连袁曦都有被鼓舞着去对歌手顶礼膜拜奉上一切的冲动，袁曦的呼吸变得沉重，她不得不捂住耳朵来抵御这种令她反感的“洗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049 匿名者 不知不觉，让人沉入梦幻般境界的歌声消退，灯光渐次熄灭，人影隐没，从喧嚣坠入寂静，众人的脸上都浮现怅然若失的表情，有人捂着双眼痛苦、有人不断喃喃自语、有人仍然在用焦虑的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突兀退场的美好身影。 没人注意到，那道纤长的身影，几个呼吸之间就从台上隐退，下一瞬已经站在二楼，从黑暗中漫步。 “呼……”迈着猫一般优雅的步伐，海蓝色头发的少女，毡帽夹克和长靴，打扮颇似西部拓荒的牛仔，背着吉他，那悠闲的步伐却让袁曦想起了仗剑行吟的侠客，凌厉自信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骄傲，脑后的马尾分着她的步伐一跳一跳。 落落大方地坐在袁曦和洛灵雅的对面，亲昵地将青鱼揽在怀里，用她的脸蹭着青鱼的小脸，“小青鱼，觉得今天姐姐唱的怎么样啊？”温柔沙哑的声音，令人痴迷的宠溺眼神。 直到此时，袁曦才能看清就坐在对面的女歌者的真容，之前的距离太远，无论如何费心观察，都犹如雾里看花，现在这少女歌者才从那团梦境一般的迷雾中走出，变成了可以触摸的实体，而非某个偶像，某尊神祗。 明媚的杏眼晕染着令人迷醉的酒红色，笑起来犹如一朵薄情的桃花，任何时候看人的眼神都心不在焉，但是不论她在何处，总会是世人目光绝对的焦点。 “姐姐永远是这个世上最棒的歌手，只是……”用崇拜的眼神死死盯着微笑的廖清音，袁曦觉得被揽在怀里的青鱼脸红的都要烧起来了。 “只是什么？小鱼儿你总是把话说到一半，让姐姐听得很难受呢。”用手指挠着青鱼的下巴，廖清音笑起来总会带着一股挠人的魅意，但是却也会给人一种禁忌的危险感。 “我觉得你的歌不属于这里，那些劣等生物根本不配欣赏你的歌，你应该站在更高级的舞台，面朝整个世界歌唱。”青鱼有些焦急地说着。 “在哪里歌唱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我的小鱼儿，因为我们迟早会颠覆整个世界。”廖清音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极度中二的话，袁曦却觉得毫无任何违和感，“那些事尽管以后再谈，现在我们其实还有两位可爱的萌新要招待，袁曦和洛灵雅，这是你们的名字吧？” 廖清音头一次用正眼打量袁曦和洛灵雅，袁曦觉得她的眼神倒更像是纯真的小女孩看到了有趣的新玩具。 “实在是出人预料，您这样的人竟然是守秘人的高层，我是洛灵雅，很荣幸能成为守秘人的一员，希望您以后能对我们多加照顾。”洛灵雅对廖清音放低了姿态。 “我自然是袁曦了，说实话，我并没有特别想加入你们，但是莫名其妙就被你们绑上了贼船。”袁曦毫不掩饰她对于守秘人的不满，毫无准备地被拖入那艘耶稣之剑号，虽然有惊无险，但不代表袁曦心里会毫无芥蒂。 在某种意义上，袁曦觉得这个组织恐怕并不比那个四元体好到哪里去。 “请不要太紧张，放轻松，既然组织有人想招纳你们，那就代表你们一定有加入我们的必要，虽然暂时你们还无法对我们的组织有一个完整的认知，但是我相信很快你们就能融入这个新的集体的。”廖清音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魔力，仅仅只是聆听，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其间，忘掉除她之外的任何事。 “和其他的新人没多大区别，一脸懵懂、茫然，因为种种可笑的理由就这么草率地决定涉足另一个世界，对于未来可能遭遇的事毫无觉悟，幸亏你们遇到的是我们，而不是四元体或者其他的家伙。”青鱼还是那种小孩子装大人的模样，语气有些欠揍。 “虽然已经通过了考核，你们知道‘守秘人’探灵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吗？”眯起眼睛，廖清音脸上那股慵懒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了一分，她从青鱼的手中接过了一杯咖啡，用小木棍缓缓地搅拌，黑色的饮料表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大概是一群灵异爱好者自发组成的，专门针对种种灵异场所和事件进行自发探索，以发掘背后的真相为乐的同好组织？这是我在你们的外围成员口中听到的消息。”有些忐忑的洛灵雅接过话来。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们的想法不会还是这么肤浅吧？灵异作死探险小分队？”廖清音的笑容中带上一丝讥讽。 “这大概只是你们表面的包装之一，你们可不是什么民间组织。在和另一个世界的接触中，你们是走在最前线的组织之一，你们不仅对于灵界有了相当深的认知，你们甚至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灵界了。”袁曦慢悠悠地接过话来。 “啊呀啊呀，真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小姑娘，没想到我们的话题会这么直接的跳到灵界。嗯哼，那么就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聊，你们觉得灵界到底是什么呢？”还是那种慵懒的轻快语气。 “是存在于另一个次元的平行宇宙？集体潜意识？神灵的领域？”袁曦试探着问。 “是可以影响到现实的超自然梦境？虚拟现实空间？死者之国？”洛灵雅疑惑地问。 “真是可爱的新人，你们都很有想象力哟，值得鼓励，”廖清音鼓起掌来，笑得更灿烂了，“如果按照我们守秘人的猜想来说，灵界，就是一个大型垃圾堆，所有被现实遗忘的东西，都会出现在灵界。” “垃圾堆，真是一个有趣又意外形象的形容啊。”思及她在灵界所见的那些怪物、异类、过去的残像，大都会给人陈旧、腐朽、阴暗、污秽的质感，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确实是“垃圾堆”。 忘却之物，堕落之物，逝去之物，腐化之物汇聚的垃圾堆。 “可是，这样的垃圾堆，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为什么不断会有人被蛊惑陷入灵界，灵界会不断地生长和扩大，到底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在操控着这一切？”洛灵雅困惑又憎恶地问。 “灵界，本来只是现实的影子，与现实维持着永久而不朽的平衡，但是这三十年以来，平衡被打破了，灵界和现实的边界已经模糊，两个世界开始产生交集，种种不可名状的怪异之物和离奇之事开始在现实出现。我们，守秘人探灵队，就是为了保护凡人免受灵界的侵害、力图重新维持两个世界平衡而建立的组织。”廖清音，边说边喝着咖啡，眼神游离，似乎在想着一些很遥远的事。 “而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出在三十年前使得灵界侵蚀开始的罪魁祸首。” “听起来，你们守秘人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了，那么这三十年里，关于这个罪魁祸首，你们查出了什么消息吗？”洛灵雅问。 “我们当然有所斩获，至少……我们已经清楚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在这三十年里，我们与那位大敌有过无数次交锋——我们知道是它操控灵界的半神第一次‘搁浅’，是它屠杀了黄昏岛上的巫女们，也是它让耶稣之剑号沉没，间接创立了四元体集团。时至今日，几乎临杨市所有的大规模灵界侵蚀事件背后，都有那个家伙的影子。”青鱼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她的憎恶和仇恨。 “听起来你们的敌人是个相当神通广大的家伙呢，那么它到底是……？”虽然青鱼口中说得那些事件袁曦在灵界中也见到过只鳞片爪的线索，但是实际上袁曦仍然难以对那位“大敌”产生实感。 “很遗憾，哪怕经历三十年的死斗，我们仍然无法将它从黑幕中揭出，时至今日，我们只能用‘匿名者’代称它。我们知道每一次灵界侵蚀之前，都至少会有十人以上收到它以‘匿名者’身份发出的短信，我们还知道，匿名者在经营着一档节目，名字似乎叫《血月之屋》，只有真正受它关注的人才有资格看到这个节目。”廖清音轻叹一声。 《血月之屋》？袁曦愣了愣，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最近其实已经两次接触到这个《血月之屋》了吧？虽然看到的都是不知所云的内容——一次是收听电台，一次是看到了老式动画，内容都是说不清是预言还是玩笑的东西。 袁曦从一开始就被那所谓的“匿名者”关注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