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民强国才是王道》 正文 第1章 楔子 中和二年二月,黄巢军再入长安,因城中百姓曾迎王师,黄巢怒而纵兵屠之,一时间,长安血流成河,谓之“洗城”。 “驾——” 泥泞的官道上,一个身着骑服的青年男子手提着砍刀,骑着马,护着一辆马车,毫不顾惜马力地向东疾驰而去。 马车上 两个花容惨淡的年轻女子紧紧地抓车上的横杆,努力让自己不要被甩出车外。 “哎吆!” 年纪大些的女子突然一手捂着肚子压抑的痛呼了一下。 旁边另一个女子忙转头,就看到年纪大些的女子疼的脸色发白,满头虚汗,顿时惊呼道: “娘子,你怎么了?” 顾不得马车的颠簸,忙扶着年纪大些的女子。 “丽娘,车太颠了,我怕是动胎气!”被称为娘子的冯家主母张氏用手捂着自己球般的肚子,勉强说出一句话。 丽娘一听顿时慌了神,伸手就要扯开帘子叫外面的郎君。 “别!”张氏一把按住她的手,忍痛说:“别别叫郎君!” “娘子,可是你”丽娘看着张氏额头豆大的汗珠,惶恐道。 “不能停现在停下谁都跑不了谁都活不成!”张氏按着丽娘的手,艰难的说。 丽娘脸一白,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长安城那些杀人如麻逆贼,顿时浑身一哆嗦。 “可娘子肚子怀的是郎君,若有个闪失”丽娘虽然怕的发抖,可一看到张氏此时的样子,再想到张氏肚子里已经快九个月的主子,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说道。 “就算停下,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你我又能上何处修养?”张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丽娘一哽,再说不出话来。 张氏用手抚着肚子,努力安慰着里面不断动弹的孩子,苦笑道:“儿啊,你怀的真不是时候,娘悔求神拜佛求你来,让你来这世上遭罪!” 说到这,张氏几乎落下泪来,她和夫君成亲三载,两人琴瑟和鸣,只是一直不曾有孕,她求神拜佛把长安的寺庙拜了个遍,才好不容易怀上这个孩子,又得医馆的秦大夫把脉说是个郎君,和丈夫正满心欢喜等孩子出生,谁知竟遭了兵祸,如今更是为了活命不得不举家逃离长安,想到老家离这还有千里之遥,她肚中的孩子,如何撑得! 丽娘看着张氏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淌眼泪,想到郎君和娘子如今还没有孩子,这肚中的孩子如今是冯家的唯一血脉,眼中的慌乱渐渐变的坚定,说道:“娘子,你坐到妾身上来。” “这怎么使得,”张氏脱口而出,如今这马车正全力往前跑,她们垫了家里所有的被褥,还颠簸地厉害,她如今又是双身子,若坐到丽娘身上,还不把丽娘压坏了。 “娘子,妾不过一家妓,身份卑贱,郎君今年二十又七,方才有娘子肚中这一丝血脉,妾这条命若能换郎君安稳,那是妾的福气,昔日妾不知收敛,被田家娘子不容,田家郎主把妾转赠郎君,娘子不妒妾,给妾一安身处,如今兵乱中又带妾一起逃,娘子大恩,妾无以回报,如今只能报给郎君。”丽娘看着张氏坚定的说道。 张氏本来还想拒绝,可听到“郎君”,心中一软,想到肚中的孩子,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了,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 “我不妒你,只是你不曾入郎君眼,又是田公所赠,我若拒难免让田公下不来台,影响郎君仕途,罢了,若我和肚子的孩子能平安回去,我答应你,冯家永不卖你。” “妾谢娘子天恩!”她们这些贱籍出身的家妓,就是一玩物,主母想打想卖想送人,不过一句话的事,许多年纪大了,都会被卖为娼妓,张氏这一句话,就等于她下半辈子都可以待在冯家了。 丽娘扶着张氏的手,让张氏坐到自己身上。 张氏有了丽娘这肉垫,肚子的胎动终于弱了几分,只是隐隐的下坠感,让张氏心中蒙了一丝阴影。 两日后傍晚 “啊!” 正抱着张氏的丽娘突然感觉身上有一股热流,顿时惊讶出声,然后就看到自己身上的襦裙被一股浊水染脏。 “这是,羊水?” 丽娘忙抬头看张氏,却发现被自己抱着的张氏正在疲惫的打盹,并未察觉。 “娘子,你羊水破了!!” “啊?”张氏惊醒,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两天的赶路,已经让双身子的她疲惫不已,甚至麻木。 “娘子,你要生了!!”丽娘连忙晃了晃她。 “生了?”张氏突然惊醒,顿时慌了,“我要生了?怎么办?” 丽娘看了看周围,这马车正在行驶,根本没法生孩子,于是一把掀开帘子,对外面骑马的冯良建喊道:“郎君,娘子要生了!” 正护着马车的冯良建一愣神,险些从疾驰的马上掉下来,忙抓住马鞍,才稳住身形,“什么,要生了,这不才不到九个月么!” “娘子前日就动了胎气,如今羊水也破了,肯定要生了!” 冯良建忙让驾车的马夫停下,一掀帘子上了马车,就看到正惊慌失措的张氏和一身污秽的丽娘。 “文慧!”冯良建看都没看丽娘,一把抱住张氏。 张氏本来很是慌张,可看到丈夫,反而安稳下来,安慰道:“郎君莫惊,只是要生了。” “这还不到日子?”冯良建头一次当爹,几乎什么都不懂,现在又慌得六神无主,勉强就记得上次秦大夫说十月瓜熟落地。 张氏反握住丈夫的手,露出一丝笑容,“郎君不用担心,我听上次秦大夫说过,这生孩子日子是不准的,指不定就提前了,我这应该早产。” 冯良建很想问问这早产严不严重,又想问问大人怎么样,孩子怎么样,可又怕问出来更担心,张了几次嘴,最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张氏生孩子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她哪知道怎么办,不过好在她打听过怎么办,而别人告诉她,只要找个稳婆就行了,所以张氏想也不想,就说道: “郎君,你帮我请个稳婆吧!” “稳婆,对,叫稳婆!”冯良建顿时找到主心骨,生孩子当然要找稳婆,转头就对帘外的马夫喊道,“快给娘子请个稳婆来!” “郎君,这荒郊野外的上哪请稳婆?”马夫为难的声音传来。 冯良建一掀帘子,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跑的离长安城极远了,甚至不知具体跑到哪个郡了,官道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荒田,要是不跑到下个驿站,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 冯良建傻眼了,这周围荒无人烟,他连个人都找不着,上哪找稳婆。 “咱们离开上个驿站多远了?”冯良建问马夫。 马夫估摸了一下,“大约十多里吧!” 冯良建听了心中一沉,驿站三十里一个,他们刚刚跑了十多里,那前面的驿站岂不是还有十多里。 “哎吆——”张氏突然捂着肚子痛呼起来。 “怎么了?”冯良建忙转头,看着怀里的妻子。 “我怕是现在要生了!”张氏虽然没生过,可底下撕裂般的痛也让她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这可怎么办?”冯良建顿时慌了,又没稳婆,跑驿站又来不及了。 还是旁边的丽娘站了出来,“郎君,娘子怕是现在就要生了,再去前面的驿站只怕也来不及了,妾以前在教坊曾见过人生孩子,大约知道一些,不如郎君快些找个地方,让娘子生吧,要不只怕来不及了。” 寻常人家大多忌讳生产,未出阁的姑娘和郎君几乎不允许在场,可教坊却没这些讲究,所以在场的几人,也就丽娘知道一些,当然也只是知道。 不过这时知道总比不知道强,冯良建一听丽娘的话,立刻说:“那你快替娘子接生,回去我赏你。” “是,”丽娘应了一声,接过张氏,“那郎君先给娘子找个地方。” 找个地方? 冯良建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这哪有地方可找。 然后看了看唯一能躺人的马车。 “马车上能行么?” 事到如今,又哪里有挑剔的余地,丽娘只得点了下头,把车的帘子都放下,然后心扶张氏平躺下。 “啊——”张氏刚躺下,就觉得肚子又是一剧痛,忍不住一声痛呼。 “娘子莫慌,这是郎君想要出来了。”丽娘一边安慰张氏,一边用帕子擦张氏额头上的汗。 “丽娘,我真的好痛!”张氏只觉自己身下痛的如刀戳一般。 “生孩子都是痛的,生下来就不痛了。”丽娘忙拿了一块布巾,叠好让张氏咬着,生怕她痛的咬了舌头,又去掀她下面的襦裙,看孩子有没有出来。 可张氏的下身除了越来越多的血,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丽娘不由有些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忙将当初在教坊看到的又想了想,突然一把掀开帘子,对外面的冯良建喊道:“郎君,快烧热水!快烧热水!” 冯良建一愣,也想起生孩子好像确实需要热水,忙跑到车后,手忙脚乱的翻出一个瓦罐,然后拉着车夫一起到旁边的荒地烧水。 “啊——” “痛——啊——” “我不行了!” “娘子,再使使劲,再使使劲!”丽娘满头大汗的抓着张氏。 “啊——” “我受不了,孩子为什么还不出来?”张氏抓着丽娘崩溃的哭道。 “就快出来了,很快就出来了。” 丽娘嘴上安慰着张氏,心里却也忍不住的惶恐,孩子为什么还不出来,这都四个时辰了,孩子为什么还不出来? 外面 冯良建一边心神不定的烧着水,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如今正是二月的天,春寒料峭,可他却丝毫觉不出冷,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往下掉。 旁边一起烧水的车夫看他如此着急,不由安慰道:“郎君不必着急,这生孩子没个定数,快的一盏茶功夫就生出来了,可慢的,生个三天三夜也是常有的事。” “此话当真?”冯良建忙问道。 “我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怎么会不知道,我家老大生的时候,我那婆娘在床上嗷了一天,我家老幺生的时候,还没来的及上炕就出来了。” 冯良建这才稍微安心些,只是烧火的手还是有些抖。 半日后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突然从马车中传来。 冯良建愣了一下,“蹭”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马车边。 “生了,终于生了!”马车里传来丽娘喜极而泣的声音。 很快,丽娘掀开车帘,抱着一个用旧衣裳心裹着的婴儿出来。 “这是?”冯良建眼一落到襁褓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是郎君,郎君,果然是个郎君。”丽娘欢喜的答道。 “我有儿子了!”冯良建愣愣的看着孩子,突然哈哈大笑。 “列祖列宗保佑!” 冯良建高兴的原地转了一圈,才消化这个巨大的惊喜。 又想到马车里的张氏,忙问道:“娘子怎么样了?” “娘子刚生完就睡过去了。” “那孩子先给我,你去照顾娘子。” “是。” 丽娘心将孩子放到冯良建手中,然后转身回马车中看张氏。 “恭喜郎君,喜得贵子!”车夫也走过来,笑着恭喜道。 “同喜同喜!”冯良建笑着回道,“借你吉言 “娘子!” 马车里突然传来丽娘的惊呼声。 冯良建心中一突,顾不上和车夫说话,忙问道:“怎么了?” “血,都是血!” 帘子猛然被掀开,满手是血的丽娘一脸惊恐对外面喊道: “不好了,娘子大出血了!” “什么!”冯良建眼前一黑,顿时一个踉跄。 车夫连忙扶住他。 冯良建一把推开车夫,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冲进马车。 “娘子,娘子!” 马车里,一股浓郁的血气扑面而来,而比血气更刺目的,是张氏身下那已经被血浸透的褥子。 冯良建身子一软,抱着孩子跌坐到马车上。 张氏此时却醒了,看着丈夫怀中的孩子,仿佛突然有了力气,伸手去够孩子。 “这是咱们的孩子?” “是你我的儿子!”冯良建忙把孩子递过去,焦急的问:“文慧,你感觉怎么样?” “原来是个郎君,”张氏用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怜爱的看着儿子,“郎君,可起名字了?” 看着张氏面无血色的脸,冯良建心知这是回光返照,心中大痛,勉强说:“生逢乱世,逃亡途中,生子于道,这孩子就叫道吧,希望以后能天下太平,莫让我儿再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冯道冯道,这名字好,”张氏笑了一下,又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脸,慢慢闭上眼。 “娘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章 刘守光赌气下聘 天佑二年夏五月麦穗初熟 景城城外官道旁的麦地里,百姓们正头戴斗笠,手持镰刀,忙着抢收今年的新麦。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有骑兵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 正在割麦的百姓顿时如惊弓之鸟,慌忙丢下田里的麦子,朝远处四散奔逃。 很快,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两个部下和一群如狼似虎的骑兵,从远处呼啸而至。 “吁——” 锦衣公子突然一拉缰绳。 两侧的两个部下和后面跟着的骑兵见状也忙拉缰绳停下。 锦衣公子不等马完全停下,就直接跳下,提着马鞭走到旁边的麦田,对着麦子泄愤的抽起来。 “孽子!” “贱婢生的畜生!” “狗娘养的!” “杂种!” “庶孽!” “你刘守文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家妓生的庶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摆谱!” “当初要不是我刘守光夺了沧州,你能坐上这义昌节度使的位子,就凭你那满嘴的假仁假义,我呸!” 刘守光一边抽一边骂,一直骂到口干舌燥,才把马鞭一扔,回马旁拿起水袋,咕咚咕咚喝起来。 后面两个部下见自家主子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敢上前,其中一个去捡回马鞭,另一个忙上前声讨好道: “公子骑马跑了这一路,气可消了?喜帮您顺顺气。公子何必和那位一般见识,那位不过一庶子,如今得了使君几分宠爱,才如此嚣张,可他再怎么嚣张,也只是庶长子,而公子却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等到使君百年后,公子坐上卢龙节度使的位子义昌节度使再好,也不过是沧州一州之地,又怎比得上卢龙节度使,到时公子想怎样,还不是一句话的是。” 刘守光听了,这才气顺了些,随及又愤然道:“父亲也不知被那孽子灌了什么迷汤,居然把义昌节度使的位子给了他,当年明明是我夺下的沧州,如今却成了那孽子的资本。” “当年也是众位公子中只有那位成年,才便宜了那位罢了!”李喜低声说。 “可那家伙居然非但不知足,还得陇望蜀看上了父亲的位子,”刘守光冷笑。 “公子何必担忧,那位天天满嘴仁义道德,句句不离忠孝悌义,喜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礼法最讲究‘嫡庶’二字,那位要真想要使君的位子,岂不是自打嘴巴子。”李喜坏笑道。 刘守光想到他那庶兄素日一副道德君子的模样,也笑道:“你说的是,我那兄长可是孝子c贤兄,怎么会夺弟弟的位子。” 这时另一位部下也把刘守光的马鞭捡回来了,顺手还提了一个人。 刘守光接过马鞭,有些嫌弃的皱眉:“行钦,你提个老头回来干什么?” 元行钦直接把手中的老农丢在地上,“刚才给公子捡马鞭时,看到这老头躲在麦地里,想着公子正为转运粮草的事费心,这老头一看就是地道的庄稼人,问问他,不就知道那位有没有故意敷衍公子了。” 刘守光这次本是奉父亲刘仁恭之命来沧州转运夏税回幽州的,可谁想到来了之后,沧州不但没提前准备好粮食,他那大哥,义昌节度使刘守文反而借口今年麦子晚熟,收割缓慢,处处推诿扯皮,气的刘守光当场和他大哥理论起来,却不想那刘守文打仗不行,嘴皮子却利索,刘守光憋了一肚子气,这才带着手下气的从沧州跑了出来。 “你是沧州的百姓?”刘守光抬抬眼皮问道。 老农腿脚不好,刚才没跑远,才吓得躲到麦地里,却不想还是被抓到了,这时已经吓得浑身软了,哆哆嗦嗦的说:“回回贵人的话,老头儿是瀛州景城人。” “瀛州景城?”刘守光皱眉,想不到居然跑到景城来了,不过景城虽属瀛州,却离沧州也不远,就接着问,“今年麦子熟的晚?” “是是,今年多下了一场雨,所以所以是晚了几日。” “胡说!”刘守光呵斥了一声,指着旁边不远处一块很大的空地,“要是晚了,那处怎么麦子收完了,分明是你们偷懒磨滑,故意耽误功夫!” 老农被一吓,立马说道:“那是冯家的地,冯家一脉单传,除了一个正在读书的郎君,家中老的老弱的弱,每逢麦收都是雇人的,所以才收的快些。” 刘守光却一鞭子抽去,“雇人?如今麦熟,谁不先紧着自家地里,哪怕去别家帮工,也是自家收完了才去多赚些工钱,岂有放着自家地为工钱收别家地的道理,这不是因失大么,你这老头是觉得本公子好欺不成?”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老头儿岂敢欺瞒贵人,大家以前确实如贵人所说,哪怕为了多赚些工钱,也先忙完自己家地里的,毕竟还是自家的地要紧,只是那冯家大郎出的条件太过好,只要收一亩麦子,就管一天的饭,工钱还和别人一样,大家伙就每次天不亮先去他地里收一亩,然后再回自家地里干活,这样就可省一日的饭。” 旁边元行钦摸了摸下巴,一个壮丁一日能收两三亩,快的甚至能到四亩,一亩地不过半个上午,为了省一日的饭,还真会有不少人顺手帮冯家收麦。 不过是舍一天的饭,却能不让自己家麦子落到地里,这冯家大郎倒是个有主意的! 只是这做法也大气,毕竟不是谁都舍得白管别人饭,尤其是这农忙吃的多时。 “干一早晨管一天饭,难怪!”刘守光也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句,随口问道,“这冯家大郎是?” “是冯家村冯良建先生的独子冯道,为人品行敦厚,待人诚恳,侍亲至孝,平素在家只爱读书,在这十里八村素有贤名。” 刘守光一听“贤名”就想起他那庶兄,不由心生厌恶,“现在连田舍儿都学会沽名钓誉了!” “公子说的是,这田舍儿既无家室,又无功名,要想往上爬,可不是只能在名声上下功夫。”李喜笑着附和道,随及眼珠子一转,出了个主意。 “既然这位冯家大郎这么有‘贤名’,公子不妨聘了他,让他去沧州和那位打交道,想必他们这些孝子贤者能说到一块去。” “妙!他刘守文不是素来爱贤才么,本公子就派个贤才去。” 刘守光大笑,他倒要看看刘守文看到和他一样有“贤名”的田舍儿会是什么反应。 “行钦。” “卑职在。” “去准备聘礼,聘冯家村冯道为本公子掾属,然后派他去沧州,督运粮草。” “是,行钦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3章 冯道被聘 聘请名士,本该提前告知,得到对方允诺后,再选黄道吉日,沐浴斋戒,备已玉器金帛之物,才能登门,这样不仅使被聘之士面上有光,也让聘请者有纳贤之名。 可元行钦知道自家公子不过一时意起,只是想找个人羞辱那位,再加上请的不过是个农家子,故而也懒得弄那些,只随便拿了几匹绢,然后点了一队亲兵,就让老农带着朝冯道家走去。 “前面就是冯家村?”官道上,元行钦用马鞭指不远处的一个村落着问道。 “是,那就是冯家村,都姓冯,据说祖上是从长乐郡迁来的,里面第二排瓦房的那家就是。”老农忙回道。 “瓦房?”元行钦眯着眼望了一下,依稀可见一座三进的宅子,“他家有人做官?” “这倒没有,只是听说早年冯良建曾中过明经,做过京官,后来因黄巢之乱逃了回来。” “原来是个逃官,难怪”元行钦随意点点头,不过面上到底多了一分客气。 一行人进了冯家村,走到冯家门前,元行钦对旁边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立刻上前拍门。 砰——砰——砰 “家里有人么?” “谁啊?” 嘎吱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位妇人伸出头来。 看到来的居然是官兵,妇人一惊,忙出来行礼道: “妾丽娘见过将军,将军万福,不知将军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倒是个有见识的,”元行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半老徐娘,知道这八成是冯家的妾室或歌姬,因此也不避讳,就说道: “本将军乃卢龙节度使二公子座下副将元行钦,奉二公子之命,特来聘你家大郎为二公子掾属,还不快让你家家主和大郎出来相迎。” 丽娘听了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呆在那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报。”元行钦耐烦的说道。 丽娘这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进去通报。 正院里 繁茂的古槐树下,冯道一手持笔,一手打着算盘,盘着今年夏收。 旁边的冯良建正摇着扇子纳凉,看着认真记账的儿子,笑着打趣道:“你这孩子,咱家就那点地,那点收成,你居然还特地做了账簿,每年盘账,也不嫌麻烦。” “这有何麻烦,不过是随手的事,账目清楚才可知一年收支,早做打算,才能更好的持家,何乐而不为呢?” 冯良建想起自儿子掌家以来,家中日益富裕起来,既骄傲又心疼,“都是为父不擅长理家,你姨娘又身份不够,才让你年方弱冠就不得不撑起家业,这几年,苦了你。” 冯道这时算完了账,把算盘和账簿收起来,走到冯良建旁边的榻上坐下,拿起之前没看完的那卷书,倚着冯父笑着说道: “父亲这是什么话,儿子能亲自奉养您,那是儿子的福气,您若觉得儿子辛苦,不防打扇子时打大点,让儿子沾沾风,儿子刚借了孙县令家的书,今儿得看完。” “多大了,还耍宝。”冯良建笑着说了一句,不过扇子却向儿子移了移。 冯道心打开卷轴,仔细的看起来。 就在父子俩一个悠闲的打扇,一个舒适的看书时,丽娘跌跌撞撞的从前院跑进来。 “郎君c大郎,不好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冯父一看丽娘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忙问道。 “外面外面来了一个将军,说是说是卢龙节度使二公子的手下,要聘咱家大郎去二公子府上做掾属。” “啪” 冯父手中的扇子落地。 “什么,使君的二公子要聘道儿?你没听错?” “那个将军已经带聘礼来了。” “快,你快躲起来,”冯父蹭的一下站起来,立刻推着冯道,要让他进屋,转头对丽娘说, “就说大郎出去了,想办法混过去。” “是,”丽娘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姨娘。”冯道突然出声叫道。 丽娘停下,回头看到还站在那的冯道,顿时急了,“大郎,你快进去躲着,外面有我和你爹。” “姨娘,你是说他直接带聘礼上门了?” “是是啊。” “除了他,还有谁一起来的?” “还有一队骑兵,”丽娘急着说道,“你别管这些,快去躲着。” 冯道听了叹了口气,“姨娘,去准备茶水,把人请进来吧!” “大郎/道儿,你在说什么!”丽娘和冯父一听急了。 冯道转头看着冯父,“爹,对方不告而聘,本就非礼也,又不带文人而带兵士,只怕聘无好聘。” “既然你知聘无好聘,那还要答应?”冯父急道。 冯道苦笑,“既然聘无好聘,若不答应,只怕祸在眼前。” 冯父一愣,脸色顿时煞白,摇摇欲坠,喃喃的说:“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可怎么办。” 冯道吓得忙把冯父搀扶到旁边榻上坐下,看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心中一痛,突然在冯父面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你!”冯父一惊,用手颤抖的指着儿子,“你可知那刘家父子都是什么人,那是一对豺狼,你去,怕是连命都不一定保的住。” 冯道再拜,抬起头来。 “莫为危时便怆神, 前程往往有期音。 终闻海岳归明主, 未省乾坤陷吉人。 道德几时曾去世, 舟车何处不通津。 但教方寸无诸恶, 狼虎丛中也立身。 父亲,儿子不孝,今后不能伺候在您身边,您多保重。” 冯道三拜。 起身,朝前院走去。 冯父看着冯道离去的背影,瘫倒在榻上,痛哭道: “我冯良建这辈子做了什么孽,年轻时遭遇战乱护不住妻子,如今快入土了,却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儿子入虎口!” 大门外 元行钦不耐烦的甩了甩鞭子,心道这冯家怎么这么磨蹭,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闯进去,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推门出来。 看到出来的人,元行钦顿时眯住了眼。 来人身量修长,面如冠玉,看着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却举止沉稳,只是 这家伙居然穿了一件粗布青衫。 元行钦看了看冯家的宅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青年,有些无语,这人到底是冯道本人还是他的书童? 好在没等他纠结,出来的人就先拱手行礼道:“学生冯道,见过将军。” 原来是本人啊,这冯家也算是一方乡绅,怎么唯一的嫡子穿的像个种地似的,元行钦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抱拳回了礼。 “原来是冯家大郎,本将军乃二公子座下偏将,在这有礼了。” “将军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还请将军里面坐。” 虽然被逼着,可来者是客,冯道还是打开大门,礼数周全的请元行钦一行人进去。 谁知元行钦却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亲卫捧着几匹绢过来,然后对冯道说:“冯道,这是公子聘你的聘礼,公子说了,让你不用去拜见他,直接去沧州转运粮草,本将军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说着,元行钦把几匹绢往冯道手上一放,然后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亲兵直接走了。 冯道看着一溜烟没影的骑兵,又看了看手中的几匹绢,有一瞬间呆滞。 官道上 几个亲兵拥着元行钦回去,边走边问道: “将军,您怎么只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也不进去喝个茶?” “喝茶?”元行钦翻了翻眼皮,“就他那穷样,他家能有什么好茶。” “可这样会不会太不给对方面子了,以后他也在公子身边,万一因为今天的事觉得将军轻视他,在公子耳边进馋,对将军岂不是不利。” 元行钦听了顿时大笑,“你真以为公子聘了他,他就能在公子身边,你忘了公子让他去干什么,是去沧州转运粮草,沧州那位和公子素来不合,对公子派去的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到时他转运不了粮草,使君怪罪下来,他就是替罪羊,到时能留下命就不错了。” “原来李将军当时举荐他是为了让他”亲卫不敢说下去。 “李喜那家伙最是人,你见他什么时候做过好事,这冯道也是倒霉,被他随口一说就要搭上性命。” 元行钦撇撇嘴,一甩马鞭,带着亲卫去追刘守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4章 破局 “欺人太甚!” 槐树下,刚撑着身子起来的冯良建,看到儿子抱回的几匹绢,登时又气倒了。 “天下岂有这样聘士的,几匹绢,这哪是聘,这简直是羞辱!” 丽娘忙过来扶着冯父,劝道:“郎君莫气坏身子,天下谁不知道刘家父子最讨厌读书人,他能肯下聘已是给面子,东西虽然少了些,可也说的过去。” 冯良建看着眼前的几匹素绢,只觉得扎眼,挥挥手,打算让丽娘拿下去。 丽娘怕冯父再被气到,忙抱着素绢进了屋。 冯父又骂了几句,这才心口舒坦了些,就看到儿子愣愣的站在旁边,还以为儿子心里也不好受,顿觉失言,忙心疼的拉过儿子。 “道儿,你也别心里不舒坦,就像你姨娘说的,那刘家父子素来就这个德行,听闻以前被聘的那些文士,也没见刘家父子真以礼相待过” 冯道这才回过神来,“父亲,刘守光喜武将不喜文人,这整个幽州地区就没有不知道的,儿子并未因为此时而伤怀。”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冯父关切的问道。 “儿子并未闷闷不乐,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不对?” “嗯,儿子刚才一直在想,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被聘。”冯道摸着下巴很是疑惑。 “自然是我儿才德兼备,才被”冯父突然停住,也察觉出不对劲。 他儿子确实有才也有德,可他当年因为京城的事被吓破了胆,哪里敢让儿子再去进京考科举,所以他儿子至今还是个白身,别说在幽州,就算在瀛洲,出了景城只怕也没人听过他儿子的名头,那他儿子好好呆在家里,怎么就突然被远在幽州的卢龙节度使公子聘了呢? “是不是孙县令提起了你?”冯父想起素来对他儿子很是欣赏的本地父母官。 冯道摇摇头,“不可能,孙县令一直待我如子侄,刘家父子是什么人,这些年在咱整个幽州地区做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孙县令比你我更清楚。” 冯父点点头,孙县令一向对他儿子多有维护,肯定不会害他儿子,更何况,孙县令还想 冯父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儿子,唉,他儿子怎么一点也不开窍啊!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父也想不通。 “应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冯道想了想,可惜他知道的太少,又对这位使君公子除了道听途说没什么了解,最后只能作罢。 “其实这事倒还不是最要紧,今天来的那位将军,居然让儿子不用去见礼,直接去沧州转运粮草。” “哪有不去见主公就被支使到一边的。这也太无礼了。”冯父顿时气愤的说。 冯道看着他爹这时还在关心这个,不由扶额,“爹,见不见那位公子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位公子也不是讲礼法的人,您不觉得儿子遇到大麻烦了么?” “麻烦?” “叫儿子去沧州转运粮草,却一不给人手,二不给信件文书证明身份,儿子甚至连管这个的是谁都不知道,您觉得儿子去沧州该找谁?而且儿子虽然在乡里,却也曾听过刘使君两位公子不合的传言,如今二公子派儿子去大公子那转运粮草,大公子不阻拦也就罢了,难道还能指望其配合,到时万一延误了粮草转运,那可是军粮,是要军法处置的。” 冯父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急,了,“怎么会这样,这哪是派差事,这分明是让你去送死!” “儿子也想不明白,儿子要是官场上人,不心得罪了谁,被这么派遣也情有可原,可儿子不过一布衣,又素来与人为善,儿子也想不通这事怎么会砸到儿子头上。” 冯道摇摇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去转运粮草,这事要做不成,儿子只怕性命难保。” 冯父登时慌了,一把拽住儿子,“快,去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逃!” 说着,冯父就喊屋里的丽娘,“丽娘,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他就一个儿子,家丢了可以再建,可儿子要没了就真没了! 逃跑经验丰富的冯父当机决定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看着他爹眨眼间做出抛家逃命的决定,冯道突然明白当年黄巢之乱时,京城大臣百姓足足死了八万,为何他爹却能带着两妇孺逃出来,光这份舍弃家业的决断,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只是,这不是光跑就能解决的事 冯道忙拦住他爹,“爹,如今不比之前,之前是皇帝先逃了,所以爹您虽为逃官,也没人追究,可儿子如今对的是使君的公子,若儿子逃了,以后只要□□在幽州一日,你我父子再无回家的可能,可冯家村是咱们的根,祖坟祠堂都在这,怎么能像在京城那样轻易舍弃,况且就算跑,如今外面兵荒马乱,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冯良建今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何尝想四处奔波,只是如今事关儿子,反而安慰儿子道:“道儿你不用担心,你外祖张家原是京城世家,后来因黄巢之乱迁到江南去了,现在在杨公杨行密治下,听说你大舅已经在杨氏府中任幕僚,咱们去投奔他,虽然咱们这么多年因为战乱断了来往,可你是他亲外甥,总能得一丝庇护。” 这事他倒知道,虽然当年天下乱的很,可他大舅知道他出生后,还是托人送来他母亲的祭礼和一个长命锁给他,想来是和他母亲关系极亲的。不过,如今事情还到不了要去投奔他舅舅的地步。 “爹,舅舅虽然疼我,可江南毕竟路途遥远,如今天下战乱不断,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再说儿子想了这么一会,觉得事情未必就到了要逃的地步。” “那是转运粮草,咱家一无人脉,二无钱财,如何能使得动人” “虽然看着艰难,但未必没有办法,儿子决定明天去孙县令那打听打听。” 冯道说着,从榻上拿起那卷没看完的书,朝自己院子走去。 “对了,还有孙县令,”冯父突然想起那个老家伙,那老家伙可是世家出身,要是他能帮忙,儿子肯定没事。 冯父忙抬头找儿子,打算陪儿子一起去求人,结果却看到他儿子拿着书正要回院子,疑惑道:“你要去哪?” “回院子看书!”冯道随口说。 冯父瞪眼:“这火烧眉毛了你还看什么书啊!” 第二日 冯道婉拒了非要陪着他一起去的冯父,换了身衣裳,拿着昨晚看完的书,朝县衙走去。 “冯郎君,又来看书?” 县衙门口,两个闲着没事的衙役正肩靠着肩唠嗑,看到冯道走过来,笑着打招呼。 “原来今日是两位大哥当值,”冯道笑着拱拱手,问道:“明府君可有空?” “有空,这些日子大家都忙着夏收呢,谁有空打官司,明府君都好几日不曾升堂了,还告诫我们没事别出去,哪怕有官司也让他们夏收完再来。”其中一个衙役说道。 冯道听了赞叹道:“明府君能重农收,轻诉讼,让治内百姓农忙时无劳役之忧,实在可为一方父母官。” “果然还是读书人说话让人明白,”两个衙役恍然大悟,“我们就知道明府君让我们别出去晃悠是为了百姓好,却不知道好在哪,今儿听你一说总算明白了。” “明白了还天天偷偷跑出去晃!”一个有些威严的声言从院内传来。 紧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留着胡须,穿着官袍的男子迈着八字步从里面走出来。 “可道见过明府君!”冯道拱手见礼。 孙县令瞪了两个衙役一眼,转头看着冯道,脸色立刻好了很多,和蔼的说:“你来了。” 冯道拿出书,双手呈给孙县令,“前日借了明府君的孤本,昨日刚好读完,今日特来还书。” 孙县令拿过书,笑着问:“今日可还借书?” “今日学生不借书,不过有一事想请教明府君。”冯道恭敬的答道。 “奥,什么事?” “事情有些重要,还请府君让进府一叙。” “那你跟本官来吧!”孙县令转身朝后院走去,冯道忙跟上。 孙县令一家就住在县衙的后院,因冯道经常来,孙县令也没带他去见客正堂,直接带他去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坐下,孙县令就问道:“你想请教什么?” 冯道靠近孙县令,低声问道:“学生想问一事,义昌节度使刘守文最信任的幕僚是哪几人,其中谁最爱惜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5章 谦逊又有德行的冯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孙县令眼一凝。 “学生知道打探这些于礼不和,只是学生昨日被使君二公子聘为掾属,派去沧州转运粮草” “什么,你被二公子聘为掾属,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冯道说完,孙县令就急急问道。 冯道将昨日的事详细的给孙县令说了一遍。 孙县令听完,抚着胡子皱眉坐在位子上。 昨日使君二公子因和其兄争吵跑来景城的事他是知道的,毕竟他是景城父母官,治下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只是对方很快就跑瀛洲主城玩乐去了,所以他也乐得当作不知,谁想到对方居然顺手把他治下的良才给聘了,这要聘的是别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可偏偏是冯道。 “嘶”孙县令不心扯到自己一根胡子,忙放手。 他还真没法不管,要不他咋给闺女交代啊! 孙县令于是咳了一下,说道:“刘守文自主政沧州以来,素以礼贤下士闻名,这沧州及附近几州的世家名子,几乎被他聘了个遍,只是只有沧州城内的两大世家吕家和孙家,分别派了两位名士受了聘,一位是吕衮,另一位是孙鹤,所以刘守文极为信任两人,沧州城内一应大事物全部托付两人处理。” 冯道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他家县令实在厉害,句句听着是在夸那位大公子,却将沧州城内的现状和那位大公子损了个遍。 什么礼贤下士,不就是想得到那些世家的支持么。 什么只有沧州城内两位世家派人受聘,不就是别的州世家他压根请不动,而沧州两位世家,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什么城内一应大事物全部托付两人,听着好像是信任,其实不就是孙c吕两家反而把这位大公子架空了么。 他家县令,真是深得官场语言之精妙! “不知孙c吕两位大人秉性如何?”冯道心里有数,轻声问道。 孙县令抚了抚胡子,“孙鹤沽名钓誉c吕衮面慈心狠。” 冯道起身,对孙县令行了一礼,“学生谢明府君赐教!” 孙县令抬了抬眼皮,“你将去沧州,人生地不熟,可用本官名帖?” 冯道又行了一礼,“学生多谢明府君爱护,若是需要,学生会来求取。” 孙县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着说:“那你去吧!” “学生告退!” 等冯道走远后,书房的屏风后,环佩轻鸣,一个身穿淡色襦裙的清丽少女从里面走出来。 “爹爹您怎么不把名帖直接给他,他去沧州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是好?” “你爹我怎么没给,是他不要,”孙县令看了一眼女儿,打趣道,“茹儿这是心急了。” 孙茹轻移莲步,走到孙县令下首坐下,笑着说:“女儿倒是不急,只怕爹爹丢了乘龙快婿会急。” 孙县令一噎,他怎么忘了,当初是他先相中了冯家那子,才偷偷介绍给女儿的。 后来也是他故意把冯家子往家里书阁引,才让女儿“无意”间见过那子几次,喜欢上那子。 唉,悔不当初啊! 孙县令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掩饰了一下尴尬,这才说: “我儿不用担心,这事虽然难办,可我看那子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又婉拒了我的名帖,想必是已有主意。” 孙茹想到冯道素来务实的性子,不像是为了面子才硬撑,放下心来,起身对孙县令轻轻施礼,“既然父亲这没什么事,女儿先回后院帮母亲理家了,只是父亲当心些,咱家可就那几卷孤本,可不够爹爹再放出风声引一次良婿的!” 说完,孙大姐施施然走了。 “呃”孙县令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瞪眼,再瞪眼。 良久,孙县令捂着额头对外面喊道:“孙六。” “明府君,您叫的?”一个下人从外面进来。 孙县令从抽屉拿出一份大红名帖,递给他,“去沧州,注意点冯家大郎的消息,要那子真有性命之忧,你就把这帖子递给孙家家主,要是没有,你莫惊动别人,偷偷回来。” “是,”孙六接过名帖,匆匆下去。 孙县令起身,随手拿了一把折扇,去旁边躺椅上躺下。 摇了两下扇子,叹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终成愁,不过这次正好看看那子的本事,要是他自己能过这关,茹儿嫁他也不算埋没。” 又想起女儿去年礼佛时那位大师批的命,孙县令烦躁的一扔扇子。 命带金紫,当为王妃。 去他妈的王妃,如今皇子都被朱温丢九曲池喂鱼呢,当王妃有什么好,他女儿才不守寡呢! 傍晚,沧州城外,冯道骑着马到了城门前,翻身下马,把身份文书给门卫验过,然后牵着马进了城。 看着天色已晚,冯道也不急着去办事,而是朝城中一家客栈走去。 “郎君,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正在柜台上打算盘的掌柜的一看冯道过来,立刻笑着问道。 冯道把包袱放到柜台上,“住店,什么价?” “店有干净的客房,包热水,晚上用膳也管送,一晚上二十文,您要是想要这坊里其食肆的酒食,店里的伙计也可以帮您跑腿去买。”掌柜的熟练的说。 冯道听了觉得这价格也公道,就问道:“没铜钱,绢要么?” “当然要,”掌柜的一口答应下来,笑着说,“布c绢c米粮都可折价,如今这整个幽州谁还有铜钱,要是不收,店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住一天店折绢多少?” “三尺。” 冯道看着掌柜的,“你这可有点狠。” “郎君说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使君把整个幽州的铜钱都收走后,这市面上的铜钱就一文难求,钱贵绢贱也是没办法的事。”掌柜的顿时叫屈。 冯道无语,“这钱贵绢贱和你客栈有什么关系,你这又不是衙门交税,算了,三尺就三尺吧,晚上饭菜要热的。” “好嘞,郎君您放心,饭菜一做好就给您送上去。” 冯道从包袱拿出一匹绢,掌柜的拿出尺子熟练的裁了三尺,然后让二送冯道去客房。 住下后,二又送来热水和窝头,冯道看了看,虽然掌柜的抠了点,不过倒是干净,也懒得出去吃,随便用了些,然后睡了。 第二日 冯道用过早膳后,背着包袱,走到大堂的柜台,对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掌柜的笑着说:“掌柜的,您这生意做的够精啊,顿顿窝头,这也叫饭菜?” 掌柜的笑的和弥勒佛一样,“郎君您客气,窝头都是给您现蒸的。” 冯道凑近掌柜的,“别打马虎眼,我可是景城人,你别弄糊弄外乡人的那套。” 掌柜的一顿,“哎吆,郎君恕罪,人眼拙,您放心,晌午这顿一定给您加菜。” “这倒不必,我中午不回来吃,”冯道淡淡的说。 掌柜的一听急了,忙说:“人也是本买卖。” “算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问你个事,本郎君打算去给你们义昌节度使府的巡官孙鹤送礼,你觉得本郎君什么时候去,去哪,合适?”冯道低声问。 掌柜的立刻会意,声说:“节度使府外有一茶楼,每天晌午孙巡官都会在雅间喝茶。” 冯道直起身,整整衣冠,朝外走去。 掌柜的在后面喊道:“郎君,您今晚接着住给您加菜。” 刚迈出门槛的冯道嘴一抽。 要不是这家店离节度使府最近,好打探消息,他脑子有病,才住这种门可罗雀,一看就是黑店的店! 还想他接着住,门都没有! 晌午时分,孙鹤处理完节度使府中的事务,和吕衮打了声招呼,就迈着官步朝茶楼走去。 进了雅间,茶博士早已在此等候,看到孙鹤进来,就熟练的煮好茶,然后躬身退下。 孙鹤在榻上坐下,端起茶盏,悠闲的喝起茶来。 一盏茶饮完,孙鹤拿起勺子刚要再舀,茶博士从外面进来,轻声说:“孙公,外面有一位冯姓郎君,自称是使君二公子新聘的掾属,想要拜见您。” “二公子新聘的掾属?”孙鹤皱眉,刚想说不见,又觉得直接拒绝怕人说闲话,遂摆摆手,“让他进来。” 茶博士退出去,然后带着冯道进来。 冯道一进来,就礼数齐全的行礼道:“晚辈景城冯道,见过孙公。” 孙鹤起身回礼,热络的说:“本官还想着二公子聘了谁,原来是咱瀛沧两州的才俊,快来坐。” 冯道随孙鹤坐下,恭敬的说:“孙公折煞晚辈了,晚辈早就听闻孙公乃一代名儒,更是沧州名门孙家的翘楚,多次想来拜会,可都因为才学浅薄,又出身农家,实在自觉惭愧,不敢登门,如今做了二公子掾属,才觉得面上光鲜些,这才敢来拜见孙公高颜。” 孙鹤被冯道一通话捧得通体舒畅,他素来爱惜名声,以名儒自矜,不过面上还是客气的说:“冯掾属太过誉。” 冯道立刻真诚的说:“孙公曾做君子三篇,劝大公子立德c立身c立孝,晚辈曾有幸拜读过,被孙公文中大义所折服,以至到今日都会背。” 说着,冯道将君子三篇当场背了一遍,末尾,还感慨道,“君之辅大公子,若周公吐哺,晚辈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 孙鹤惊呆了,他当年献《君子三篇》劝诫刘守文,刘守文虽然面上接的诚恳,可回去就束之高阁,别说背,连读都不一定读一遍,可眼前这位农家才俊,却不但读过,甚至因喜爱多次诵读以致会背,孙鹤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这是多么有谦逊又有德行的晚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6章 女儿任凭父亲做主! 孙鹤又“无意”间提起自己的几篇“大作”,冯道皆是对答如流,甚至还引经据典说出其中蕴含的古意,有些连孙鹤自己作时都没想到。 于是,没过两盏茶的功夫,孙鹤对冯道的称呼,就从冯掾属变成了冯可道。 “可道,不知你来找老夫有何事?”孙鹤虽然觉得自己和冯道相见恨晚,可还是知道两人阵营不同,所以始终抱着一丝戒心。 冯道摇摇头,“晚辈钦慕孙公已久,以前身份低微,不敢拜会,如今正好借着上任之初,特来一见,现在心愿已了,晚辈正打算回家去。” 说着,冯道起身,对孙鹤行了一礼告辞道: “今日多蒙孙公教导,晚辈受益匪浅,晚辈家住景城冯家村,孙公若再有诗作,晚辈斗胆请孙公派下人通知晚辈一声,晚辈希望能抄写一份,用来典藏。” 孙鹤起身送冯道,大笑着说:“难得你如此喜欢,老夫岂能不成人之美,这你放心,老夫若作出新作,定然派人去通知你,景城冯家村是吧,老夫记下了,等等,怎么是冯家村,你不是应该在二公子府里么?” 冯道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慌忙说:“孙公留步,晚辈告辞!” 说完,转身就匆忙往外走。 “等等,站住!”孙鹤高呼一声。 门外的茶博士立刻拦住冯道。 孙鹤看着明显心虚的冯道,“你如此慌张,可是有事欺瞒老夫?” “没,没有”冯道尴尬的说。 “还敢狡辩,若无事欺瞒老夫,何必如此慌张!” 冯道叹了一口,转身对孙鹤拱手谢罪道:“孙公在上,晚辈敬您如长辈,如何敢欺瞒于您,只是晚辈可能很快就要丢官去职,恢复白身,晚辈若成了白身,只是一农家子,如何好再舔脸登贵门求作,是已想着避开这事,谁想到您老心细如发,居然察觉到了,晚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想着离开。” 孙鹤一听原来是这事,顿时不以为意,忙扶起冯道,和他一起回榻上坐下,反而安慰道:“你就算是白身,出身农家,凭你的才学,也是一方才俊,入我门有何不可,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冯道顿时感激不已,“天下门户之见由来已久,晚辈虽有些许才华,却因不是世家出身常遭轻视,想不到孙公身为名门望族之后,却能如此海纳百川,实在让人敬仰,晚辈之前居然还担心被孙公看轻,实在是羞愧不已。” 孙鹤自得的抚了抚胡须,“老夫向来以德才识人,岂是那种只重家世门第的迂腐之人。” “孙公英明,晚辈佩服。”冯道立刻赞道。 “对了,你之前说丢官,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才刚被聘么,难道是二公子不喜你?”孙鹤随口问道。 刘守光不喜文人已是整个幽州官员都知道的事,孙鹤听到冯道说要被免,其实并不是很意外,在孙鹤看来,冯道被聘已经是奇事,要是冯道再能在刘守光跟前晃悠一个月,那才是天下奇闻! “晚辈并不清楚二公子喜欢不喜欢晚辈。”冯道实诚的回答说。 “呃?” 冯道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因为晚辈还没见过二公子。” “没见过??”孙鹤满头雾水。 “嗯,晚辈只是收了元行钦将军的聘礼,然后元行钦将军就说让晚辈来沧州帮忙转运粮草。” 孙鹤脸色霎时有些怪异,不动声色的端起旁边的茶盏,慢慢喝起茶来。 冯道却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说下去,“您说这不是难为人,一不给晚辈人手,二不给晚辈身份信件,三不告诉晚辈来沧州需要见哪些人交接,晚辈来了之后,像无头苍蝇一般,不但没找到人,反而打探到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合,唉,晚辈算是看透了,这活压根没法做。晚辈本已经放弃打算回去,结果突然想起您,想着既然已经来了,总不好白来,就来见见您,如今见了您,心愿已了,晚辈打算等会就回老家去。 唉,这次转运粮草,不能按时完成,使君肯定要处罚,虽然负责转运粮草的是大公子二公子,可人家毕竟是亲生父子,哪怕有天大的错,最多不过挨顿骂,就是苦了咱这些公子的手下,到时成了替罪羊,轻则鞭笞,重则免职,晚辈倒还好,平素没什么名声,又刚被聘,还年轻,无论是鞭笞还是免职,不过是受场罪,就是有些同情和晚辈一起转运粮草的那些官员,你说对方万一要是位德高名重的大儒,被当着众人的面鞭笞一顿或者免职,您说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在沧州地界上立足” “啪” 孙鹤手一抖,茶盏落地,在地上摔的粉碎。 冯道忙住嘴,起身告罪道:“晚辈一时失态,不该在长辈面前抱怨,还望孙公宽恕。” 孙鹤此时却顾不上冯道,他失态的看着地上的茶盏,突然起身,匆匆朝使君府走去。 冯道直起身,端起旁边的茶盏,走到窗边,望着孙鹤慌忙进了使君府,慢慢喝起来。 县衙后院书房中 孙六将自己在沧州打探的消息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双手把名帖呈上。 孙县令收回名帖,“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的谢过明府君。”孙六一喜,匆匆下去。 等孙六走后,孙县令拿着名帖揣怀里,朝夫人住的内院走去。 “明府君安,”门口打帘子的丫鬟看到孙县令过来,忙行礼,然后掀开帘子。 孙县令低头进去,就看到屋里榻上,自家娘子和闺女正头对头看着一卷书在那乐。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孙县令走过去,笑着问。 “这不正看《世说》么,郎君来了。” 母女俩从榻上起身,孙夫人过来帮孙县令把官袍脱了,孙茹从旁边丫鬟那接过茶水,递给她爹。 “这是什么,咦,这不是你的名帖么!”孙夫人拿着脱下来的官袍本来想抖抖放架子上,却不心抖出一张名帖,还想着是谁的,结果一打开居然是他夫君自己的。 在自己怀里放自己名帖,他家郎君这是犯什么病了? 孙县令却一手端着茶一手接过名帖,在她女儿面前晃了晃。 孙茹看着她爹戏谑的表情,转身走到旁边,拿起《世说》,回榻上接着看她的说去了。 “哈哈哈”孙县令开怀大笑。 孙夫人看着打哑谜的父女俩,满头雾水,把新袍子往孙县令手中一塞,“你们父女俩这是打什么哑谜?” 孙县令把袍子穿上,笑着说:“这不是笑你闺女关心则乱么!” 说着,将之前的事给夫人讲了一遍。 “那现在冯家大郎怎么样了?”孙夫人忙问道。 “好着呢,也不知道冯道那子给孙鹤说了什么,回去孙鹤就去面见刘守文,倚老卖老把刘守文训斥了一顿,说他只顾和弟弟争胜,却罔顾使君的命令,实在是不忠不孝,刘守文素来喜欢做孝子,愣是被训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好让孙鹤快点督促粮草转运的事,现在孙鹤已经把冯道请到了节度使府,相信转运粮草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冯道居然能说得动孙鹤!”孙夫人惊讶不已,景城和沧州不远,身为县令夫人和世家女的她可是知道孙鹤那老头有多迂腐。 “不仅说动,孙鹤那老头还对冯道那子一见如故,大赞冯道才华横溢,是咱沧瀛两州百年一见的俊才,拜他所赐,冯道这子这次可算出名了!” 孙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孙鹤向来不是最注重出身的么,上次还嫌咱们瀛洲一位才子不是世家出身,把人家变着花样羞辱了一番,这冯家子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让他连冯家子的出身都不在意了?” “这我哪知道,”孙县令也想不明白,“不过冯道那子素来人缘好,这么些年,我还从没听过有谁和他不合或者说他不是的。” “那是,冯道这孩子孝顺c懂事c又节俭,还才华横溢,文章写的也好,还不花心,谁见了不喜欢,和咱闺女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孙夫人立刻赞道。 孙县令无语,心道夫人你还说别人,你自己原先不也是最重家世的,还放言咱闺女非世家子不嫁,这才多久,你就将自己说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他夫人喜欢总比不喜欢好,毕竟他也很中意冯道,就说道:“娘子既然也中意冯道这孩子,那我过些日子就和冯良建露个口风,毕竟是咱闺女嫁,总得他家三媒六聘才显得有诚意。” “那是自然,咱家养这么大的闺女,他自然得拿出些诚意才行。” 孙县令和夫人说定,又转头看表面正在看书,实际上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女儿,笑着说:“我家闺女意下如何?” 孙茹放下书,起身对孙县令微微行礼道:“女儿任凭父亲做主!” 孙县令嘴角一抽。 闺女啊,做人要实诚,三个月前,为父给你介绍李家嫡子时,你不是还说: 爹,女儿年幼,想再侍奉您几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7章 婚配 义昌节度使府 冯道在账簿上写完最后一划,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记完了?”坐在旁边榻上悠闲品茶的孙鹤对冯道招招手。 冯道起身,走到孙鹤对面坐下。 孙鹤给冯道舀了一盏茶,又从旁边拿出一卷书,抱怨道: “老夫让你进府是为了让你多读读书长长见识,你倒好,把时间都耽搁到这些琐事上,咱节度使府又不是没有账房先生和管粮草的属官,这些杂事丢给他们不就行了。” 冯道双手接过书,笑着说:“毕竟是二公子吩咐的事,总要尽职才行,再说晚辈在此次转运粮草中也所学颇多,受益匪浅。” 这话冯道说的真心实意,如果不是这次亲自参与粮草转运,冯道真不知道只是送个粮草,居然需要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更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猫腻。 孙鹤却不以为然,反而□□冯道,“这些琐事不过道,就算做好了又怎么样,身为谋臣,替主公出谋献策才是正道!” 事关民生,岂算道,冯道想要反驳,只是张了张口,却无奈闭上,他知道,孙鹤说的,才是此时大多数读书人的想法。 出谋献策,羽扇纶巾间,樯橹灰飞烟灭,一计闻名天下知。 而处理政务,却只能劳于案牍之间,默默无闻。 所以读书人,尤其是世家子,无不以出谋划策,高谈阔论为荣,而耻于伏案处理杂事。 可是,案牍虽劳,却可安百姓,而百姓,才是天下根本啊 孙鹤看着冯道默然不语,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心道果然是初出茅庐,还是不懂官场规则,不由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冯道: “身在官场,家世和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你既然没有家世,那就该在名声上下功夫,你天天弄这些杂事,有谁看的见,别人除了赞你一声能干,对你名声有什么好处?你该把心思多用在文章和天下大事上,你若能一篇文章天下知,你看哪个节度使不争着聘你。” 冯道虽然不大认可孙鹤的说法,可也知道是为了他好,于是起身对孙鹤谢道:“晚辈多谢孙公教诲!” “这才对嘛,你文章写的这么好,要是只用在这些道上,岂不暴殄天物!” 孙鹤满意的点点头,让冯道坐下,又问道:“如今最后一批粮草已经上路,这里的事也快完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晚辈已经接到二公子手令,让晚辈去瀛洲见他,然后一起跟着回幽州。”在瀛洲快活了两个月的刘守文,见粮草转运完成,终于想起自己也该回去了,大概是见他这次做的实在好,居然想着派了亲卫来叫着他一起回去,冯道刚见到亲卫时,差点受宠若惊的被吓到。 孙鹤听了却皱了皱眉,“你真打算以后跟着二公子?” 冯道疑惑的说:“晚辈被二公子所聘,除了跟着他难道还能跟别人?” “二公子那个人吧,”孙鹤顿了一下,“要不我跟大公子说一声,你干脆留在沧州好了。” 冯道顿时明白了,孙鹤是觉得刘守光这人不行。 在节度使府的这些日子,冯道也听了不少关于刘守文的传言,无一不是凶残,厌文喜武c极厌文人,这其中虽然有刘守文和刘守光不合的原因,可也只怕相差不远。 说实话,要真能从刘守光手下弃官,冯道绝对愿意,可弃刘守光选刘守文? 还是算了吧! 哪怕他没见过刘守光,也知道那位是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负我的主,他又没孙鹤的家世,到时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就算刘守光不是明主,可刘守文更不是啊,在节度使府的两个月,冯道虽然和刘守文接触不多,可也足以看出他是什么人。 所以冯道对孙鹤认真的回道:“二公子无论人如何,毕竟是聘了冯道,对冯道有知遇之恩,冯道岂能随意改弦易张。” 看冯道如此坚决,孙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自己保重吧!” “嘎——吱”冯道推开大门,牵着马进来。 正在前院做饭的丽娘听到动静,从厨房伸出头来。 “大郎回来了!” 丽娘一惊,立刻丢下手中的瓢,从里面跑出来。 “姨娘,我回来了!”冯道笑着说。 丽娘把冯道围住,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看着没碰着磕着,更没挨打,这才放下心里,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好歹没出事。” 冯道哭笑不得,“姨娘放心,我在节度使府好着呢,好吃好喝还有书看,一点委屈都没受。” “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你爹光收到你传的信,生怕你报喜不报忧,你爹还说你再不回来他就去沧州看你呢!” “让爹和姨娘为儿子担心,是儿子不孝。”冯道听了很是愧疚。 “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走,快去见见你爹,我这正做饭,马上就熟。” “那我先去拜见父亲。” 冯道把马栓在前院,朝正院走去。 “爹,儿子回来了!”冯道一进门就喊道。 冯父正在屋里,听到冯道的声音,忙从屋里走出来。 “儿子拜见父亲大人,儿子不在时,父亲安否?”冯道看到冯父,立刻上前叩首问安。 “安,我儿快起。”冯父忙把儿子拉起来,看着儿子无恙,也松了一口气,带着儿子回屋。 两人在屋里坐下,冯父就急忙问道:“快给为父说说,你这些日子在沧州过的怎么样?” “父亲放心,有孙公照顾着,一切都好。”冯道就将这两个月发生的大事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冯父听着儿子是如何蛇打七寸劝动孙鹤的,既高兴又骄傲,只是有些疑惑,“你很敬佩孙公,爹怎么不知道,你不是最佩服管仲c萧何么?” “咳”冯道直接被口水呛着了,尴尬的说,“孙公虽然迂腐些,其实人还不错。” 冯父成功埋汰了一下儿子,眼角也有了一丝笑意,“所以你是仗着自己过目不忘哄那老头?” “这也是没办法嘛,儿子要不下点功夫,别说去说服孙公,只怕不等儿子开口,就被撵出来,您是不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近些年争斗的厉害,简直势同水火。” “唉,明明是血肉相连的亲兄弟,却为一个位子争成这样”冯父摇摇头。 冯道知道他爹年纪大了,最是见不得这种手足相残,索性也不再说这些,问起家里最近怎么样了。 一提起家里事,冯父顿时来了兴致。 “道儿,前些日子孙县令请我过去叙旧,有意招你为婿!” “什么?”冯道吃惊的看着他爹。 冯父看着儿子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我儿不会至今还没察觉吧,要不是有意招你为婿,孙县令怎么会允许一个外人经常到他家借书。” “可是,当初不是因为孙县令无意间获得几本孤本,才特地邀瀛洲才俊一起赏书,斗文,并且许诺斗文赢的就可以去他家借阅藏书么?” 冯父顿时大笑,“什么无意间获得,那是他孙家的传家宝,人家摆那文会就是为了挑乘龙快婿的!” “爹,你早就知道!” “咳咳,”冯父突然咳嗽起来。 冯道无奈的起身,给他爹端了一盏茶。 冯父喝了一口,看着儿子还在看着他,不由又想咳嗽,却听到冯道悠悠的说: “爹,您咳嗽这么厉害,不会嗓子不舒服吧,要不要我等会去城里给您抓包草药?” 冯父的咳嗽登时好了。 “这不是看你自褚氏去了后,一直鳏居,为父着急么。” 冯道想起早逝的妻子,心中一痛,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儿子不孝,让父亲如此年纪,还在为儿子挂心。” 冯父伸手拍拍儿子,“爹知道你素来重情,褚氏虽然嫁过来只有半载,却与你琴瑟和鸣,所以她病逝后,你一直心伤难愈,也不愿谈亲事,只是如今已过去四载,儿啊,爹今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实在不忍心再看你一个人过下去。” 冯道看着日益老去的父亲,心中愧疚不已,俯首道:“儿子愿听父亲做主。” “好,好,好!”冯父听着儿子答应,高兴的连说三个好,忙扶起儿子。 “我儿可见过那孙家女郎,中意否?” 冯道回想了一下,“儿子确实在孙家无意间见过几次,不过当时并未注意,只是觉得端庄得体,大方有礼,孙家的家教很是不错。” 冯父无语的看着儿子,人家孙县令特地给你弄的偶遇,你居然不好好看看,真是白瞎了人家一片好心。 无奈之下,冯父只好自己来搭鹊桥,“人家孙家女郎不止家教不错,学问也极好,据说已通五经,论学识,丝毫不比孙家那两个儿郎差。” 冯道听的有些惊讶,孙家女郎不过年方二八,却已通五经,这若是男子,都可去参加科考了。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冯父只用一句话,就让冯道对孙家女郎好感倍增。 冯父看着冯道不反对,就趁热打铁说:“既然你也中意,爹就去和孙县令商量一下,把六礼走起来。” 冯道点点头,“儿子此次回来,是因为二公子招儿子去瀛洲城,儿子正好路过家门,顺道回来探望父亲,等去了瀛洲,只怕要跟着二公子回幽州,可能要等到过年才能有假回来,这六礼,就要有劳父亲了。” “我儿放心,你只管过年来家等着成亲就行!”冯父心中大石落地,开怀大笑起来。 只是冯父绝对想不到,他儿子这一走,就是三年,等得人家孙家女郎黄花菜都差点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8章 请安请到庶母床上的刘守光 大安山,地处幽州之西,群山环抱,曲径通幽,平素鲜有人烟,而此时,一队人马却走在山间的道上。 这队人马,正是从瀛洲回来的刘守光一行人。 刘守光“顺利”完成他爹交给的粮草转运大事,正意气风发的想要回幽州向他爹讨赏,却不想刚进城就得知他爹居然带着一众妻妾跑大安山行宫避暑去了,于是索性连城都不进,直接带着一众人马转道来了大安山。 众人在大安山里走了大半日,才到了一座主峰,又往上爬了半日,终于在半山上看到一座宏伟壮观的行宫。 “他娘的,都是那帮术士吃饱了撑的瞎说,说什么这山里有仙气,老爷子又信这个,居然在这破山里建宫殿,害的本公子来给亲爹问个安都得爬这么久山!”刘守光把手中的缰绳扔给亲兵,愤愤的说。 元行钦c李喜c冯道三人也把马给后面的亲卫,然后跟了上来。 刘守光带着三人朝行宫走去。 这行宫虽是建在山里,却是重兵把守,防御丝毫不见松懈,不过好在领头的是刘守光,卢龙节度使的刘仁恭的亲子,所以众守卫连问都不敢问,就恭敬的放行。 刘守光带着三人进了行宫,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处宫殿,直接进去,然后对三人说:“你们自己找地方安顿下来,我先去给父亲请安。” 说完,刘守光进殿换了身衣裳,就匆匆出去了。 等刘守光一走,元行钦一把揽过冯道,带着他往偏院走去。 “走,带你先去偏院挑个院子,等用过晚膳,要是有空,本将军带你出来见识见识这大安山的行宫。” 李喜也笑着说:“使君这行宫可是一般人见不着的,来了可得好好看看。” 两人一开始对冯道这个文人爱理不理的,可走了一路,却发现冯道这个人不仅脾气极好,说话也好听,又没其他文人那迂腐劲,也不好再冷着脸,几日下来,居然混熟了,又因为都是二公子门下,三人在外时倒也会主动抱团。 三人一起去偏院选了住处,又叫宫殿里伺候的婢女端来饭菜,饱食一顿,见自家公子刘守光还没回来,料想是被使君留在主殿了,就几人一起出来逛起行宫。 “咱们几个来这没有不妥吧?”冯道是第一次来行宫,知道越时尊贵的地方规矩越大,生怕不心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没事,”元行钦轻车熟路的带着冯道走到一个花园,“这里只有几位公子和外臣才住在这,使君和家眷都在中间的几座宫殿。” 冯道这才知道他们转的这一大片其实是行宫的外院,放下心来,和两人一起观赏起园中景致。 只是这一观赏,却令冯道大吃一惊。 冯道年方弱冠就开始掌家,对物价自然十分清楚,他只是打眼一看,就看到花圃中养了数十种名贵的花草,还有各种奇石林立,只是这一方花园,竟然就要耗资万钱,冯道顿时被这奢侈吓到了。 李喜看着冯道呆呆的看着园里的花,不由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冯道回过神来,“我们瀛洲刺史以前无意间得了一株金桂,欣喜若狂,特地摆了诗会,想不到今儿竟在花园见了好几株,一时有些惊讶。” 李喜听了不屑的说:“区区一个刺史,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这金桂行宫遍地都是,你是没去过使君的那几处宫殿,那里才是集天下美女富贵于一处。” “使君的宫殿真这么好?”冯道问道。 “那是,尤其是使君的主殿,那里是绫罗铺地,姬妾如云,摆的是金石玉器,赏的是名花古玩,还有成屋的铜钱,那才是人间仙境。”李喜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迷醉。 冯道却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当年刘仁恭听信术士谗言,在大安山建宫殿修仙,为了能建起这座宫殿,不惜大加赋税,甚至还将整个幽州的铜钱都收走,直接造成数万百姓因交不起赋税流离失所,等造好后,为了享乐,又在境内征了数千妙龄女子 这大安山的宫殿看着奢华享受,却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一笔血债。 冯道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再无心思在花园呆下去,朝来时的路走去。 刚走出花园,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位老者迎面走来。 虽然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对方官职,不过本着年长为尊,冯道还是恭敬的退到路旁,让老者先过。 “你这娃娃倒是懂礼,哪家的,咱家怎么没见过你?”老者却没过去,反而停下问道。 冯道听了却是大吃一惊,这人居然是太监,刘仁恭虽然是整个幽州的土皇帝,也敢冒天下大不韪的私建宫殿,可他毕竟不是皇帝,不可能使太监,而且之前宰相崔胤和朱温不是一起把太监都灭了吗? 猛然间,冯道想起一个人,一个已经死的人。 冯道躬身行礼,“下官冯道,二公子府内掾属,见过张监军。” “你居然能猜出咱家是谁,”张居翰惊叹了一句,“好聪明的娃娃。” 冯道认真的回道:“使君征战河北时,监军曾帮忙转运粮草,留过记档,晚辈这次帮忙转运粮草时,曾参考以前的记录,所有记录中,只有监军的记档最为清晰明了,晚辈受益颇深,还曾想着拜访您请教一下,却听说不过如今见监军安康,下官甚为欣慰。” 张居翰脸上露出一丝怀念,“那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咱家受先帝之命来幽州做监军,每日战战兢兢,唯恐做的不好有负圣恩,想不到这些事居然还有人记得,先帝,老奴终究有负于您啊!” 说着,老者居然哽咽起来。 冯道忙将老者扶到旁边一棵树后,掏出自己的帕子给老者擦了擦脸,劝慰道:“监军之忠心世人皆知,非是监军不尽力,实在是朝中唉,如今僖宗昭宗两位陛下已去,监军还是看开些。如今不同往日,使君既然能藏下监军,那就待监军有几分情谊,监军还是保重自身为要。” 老者闭了闭眼,把情绪压下去,拿帕子擦了擦眼,把帕子还给冯道,看着冯道温和的说:“你说的对,两位先帝已崩,咋家如今在外人眼里已经是死人了,还有什么是看不来的。” “监军能这么想太好了,监军做事素来恭谨,又才能出众,等过了这阵风头,定然能得到使君重用,到时肯定能大展所长。” “咱家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做什么。” 张居翰摇摇头,不愿再说这个,反而问起冯道,“你是守光门下的?” “下官刚刚被二公子所聘。” 老者拍拍冯道肩膀,“好好干,要是守光不喜你,就到咱家这,咱家虽然本事不大,在使君那还算有几分薄面。” 冯道哭笑不得的看着老者,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二公子不喜欢他,不过还是很诚恳的说:“下官多谢监军爱护。” 老者点点头,走了。 等老者走后,冯道叹了一口。 当年僖宗c昭宗两位皇帝为了逃跑方便,特地从内侍省选了几个聪明又能干的太监,派到北方各节度使府当监军,以便到时逃跑的时候有人接应,也因是这个原因,当时被派的那批监军不但没有以往的嚣张跋扈,反而都一个个谦虚谨慎,又极为能干。 虽然皇帝最后跑到蜀中,没选这几个地方,不过这几个监军却都对几位节度使治下出了大力,从帮忙打理内政,到转运粮草,皆尽心尽力,绝对是功大于过。 要是当初两位皇帝能不宠信奸宦而用这几位,何至于处处逃跑。 他娘又怎么会因逃命而难产丧命! 唉 冯道摇摇头,接着往回走,就在快走到宫殿门时。 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 “孽子,你给我站住,从今儿起,老子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冯道抬头,就见刘守光衣衫不整的在前面跑,后面,追着一个穿紫袍的老头。 冯道:??? 后面的老头突然拿起一个石头丢向刘守光,怒吼道: “给老子请安请到你庶母的肚皮上,老子,老子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冯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9章 平州 边关平州的风很大,很大, 吹的冯道衣衫都乱了起来, 可再乱的衣衫此时也比不上冯道凌乱的心。 刘守光居然私通庶母! 刘守光居然睡了他爹的爱妾! 还被他爹捉奸在床! 还被他爹用棍棒打了出来! 还被他爹断绝父子关系! 还被他爹发配到了边关平州! 冯道风中凌乱, 这算什么事啊! 从读圣贤书,只知道父慈子孝c非礼勿视的冯道,简直被完全颠覆了。 冯道站在城墙上,觉得他需要静静 半个时辰后,被风险些吹干的冯道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准备从城墙上下来。 再不下来,他就要被吹出风寒了! “冯掾属,刘雁郎将军请您过去一趟。”一个亲卫从下面迎上来。 “什么事?”冯道紧了紧披风,随口问道。 “这”亲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说,“公子和元将军还有李将军喝醉了,正在院子里耍酒疯,刘将军请您快去劝劝。” 又耍酒疯? 冯道顿时头疼,自从刘守光被他爹刘仁恭断绝父子关系,丢到平州后,从开始拿鞭子打人出气,到酗酒滋事,几乎完全是自暴自弃,而元行钦和李喜两人,不但不劝着,居然还陪着一起。 结果弄的现在刘守光一出乱子,平州的驻军将军就派人来请他,请他去劝劝。 劝劝? 把三个醉鬼领回去还差不多。 冯道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的跟着亲卫去领他家公子和两个将军。 “心!” 冯道带着亲卫沿着城墙内走,刚走到拐角,一个人猛然从旁边栽过来,冯道忙伸手扶住他。 被扶住的人稳住身子,看到穿着体面的冯道,立刻惶恐的跪下,“人无意冒犯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无事,你并无撞到我。”冯道温和的说。 “人谢贵人,”那人立刻爬起来,生怕冯道反悔似的,朝远处踉跄跑去。 冯道皱眉,眯着眼看了一眼那个人,对亲卫问道:“那个人怎么带着脚铐?” 冯道开始还以为那人腿脚不好,可仔细一看,居然是带了脚链。 “掾属有所不知,那人是被发配平州的犯人。”亲卫回答道。 “犯人?”冯道诧异的看了跑远的那人一眼,自言自语的说,“也不知犯了什么罪,居然被发配这里,也是遭罪。” “是因为交不上赋税。” 冯道转头看着亲卫,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流放可是有很多种罪名的 “因为咱们平州除了驻军,其他都是流放来的,而流放的原因,大多是交不起赋税,这些人中强壮的一般直接充军了,剩下的,就成这样了。”亲卫指指那人。 冯道突然想起律法中“流放”的罪名,除了当官的,对百姓好像也就是不交赋税c通奸而除了不交赋税,其他确实是少数,等等,都是流放来的? “你们这百姓呢?”冯道忙问道。 “掾属说笑了,这平州荒凉的很,哪有什么百姓,也就这靠着山口,山的那边是契丹,使君才派了五百人在这防守,又因为要转运这五百人的粮草,才把这些流放的犯人送来,整个平州,就五百将士和一千犯人啊!” 冯道听得摇摇欲坠,“那这平州城?” “这平州城其实是唐时修的一个兵营掾属——” 亲卫忙扶住冯道,“掾属您怎么了?” “所以这整个平州其实就是一块了无人烟的荒地,而这里,只有一个一千五百人的兵营,粮草还得靠幽州送!” “对啊,掾属,本来就是这样啊!” 冯道无语望天,他终于明白刘守光为什么自暴自弃了,他也明白元行钦c李喜为什么自暴自弃了,因为他也要自暴自弃了! 这简直不给活路啊! 冯道决定不回去了,他怕他回去,借酒浇愁的又多了一个。 冯道裹紧披风,朝城外走去。 “掾属,您去哪?” “去城外透透气!” “呼——”冯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城外的荒原。 还真是百里无人啊! 冯道随手揪下一根青草,放在嘴里。 嗯,真苦! 冯道低头一看,才发现不心揪的田里有名的苦草,忙“呸呸呸”把嘴里的草吐出来。 只是刚吐了下,冯道突然顿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苦草。 这苦草,怎么这里也有? 冯道忙蹲下,扒开野草,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又伸手扒了扒土。 黑的? 冯道皱着眉又扒了扒。 还是黑的! 冯道托着下巴想了想。 这地既然能长草,就应该能种粮食,可这土为什么是黑的呢? 冯道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地理志,上面有对土地的记载,土地有黄c红c白c黑等等,所以黑土地应该也是一种地,既然是地,那 看着长的很茂盛的野草,这些野草都是春生冬死的,既然能长的这么好,那种庄稼,应该也不错吧! 冯道突然站起来,朝城中走去。 “喝!” “他奶奶的,刘仁恭你个王八蛋,老子不就睡你妾么,大不了赔你一个,你居然把老子送到这死不拉屎的地方!等老子哪天回去,非弄死你不可!” “来,喝!” “刘雁郎,你怎么不喝,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满脸通红的刘雁郎一边看着门口,一边无奈的又喝了一碗。 “嘎——吱” 门被推开,冯道披着披风进来。 刘雁郎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从位子上窜起来,对冯道客气的叫道:“冯掾属来了。” 冯道看着醉的不成人样的三个人,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对后面六个亲卫一挥手。 六个亲卫立刻熟练的上去两人架一个,把三个人架起来。 “送去卧房,记得给公子和两位将军换上新衣裳。”冯道淡淡的说。 “是。”六个亲卫立刻把三个人架走。 冯道对刘雁郎拱手致歉,“刘将军恕罪,公子和两位将军心情不好,打扰刘将军了。” “理解理解,”刘雁郎忙抱拳回礼。虽然刘守光被刘仁恭赶出家门,并被发配到这里,可刘雁郎却丝毫不敢怠慢,父子哪有隔夜仇,更何况不过一个妾。 “将军果然宽宏大量,冯道谢过。”冯道直起身。 “是刘某该谢掾属才对,要不是掾属及时赶到,再喝下去,刘某只怕也要醉了。” 刘雁郎摆摆手,请冯道坐下。 两人坐下后,亲卫端来醒酒的茶水。 刘雁郎呼呼的灌了一盏,这才清醒些,苦笑着看着冯道: “冯掾属,咱们相处这几日,刘某也看出您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您能不能想个法子,稍微劝劝二公子?” 这下轮到冯道苦笑。 “刘将军,您这几日可见二公子和两位将军清醒过,冯某就是想劝,也没法劝啊!” 两人看看对方,突然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这今儿刚去城外猎了些野鸡,刚才给二公子上了一份,冯掾属还没吃吧,正好在我这用些。” 刘雁郎对亲卫挥挥手,亲卫立刻重新端了一份野鸡和几个菜出来,并给刘雁郎和冯道重新布上碗筷。 “那冯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冯某也有一事请教将军。” “何事?”刘雁郎随口问道。 “将军可知这里的地为什么是黑的?”冯道请教道。 “这我哪知道,”刘雁郎奇怪的看着冯道。 “那将军知道这里的地能种吗?”冯道问道。 “应该能种吧,我们偶尔种点菜打发一下牙祭。” 冯道一听顿时激动起来,“那将军为什么不屯田呢,这里地如此多,只要用少许人手,就能种出整个平州城的粮草。” 刘雁郎夹了一块鸡,咬的嘎嘣脆,看白痴似的看冯道,“我有幽州送粮草,干嘛自己吃饱了撑的累死累活的去种!” 冯道:你说的好有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0章 冯道治平州 上 被刘雁郎这么一怼,本来因为黑土地可以耕种而兴奋不已的冯道顿时冷静下来。 是啊,他凭什么去要求刘雁郎带着兵士去屯田! 哪怕屯田可以就地解决粮草,可以减轻粮草转运的压力,甚至可以减轻负担军粮百姓的税收。 可是,这和人家刘将军无关啊! 人家刘将军带兵是来驻守边关,人家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来监视契丹动向的,人家不是来给你种地! 人家已经带着兵冒着随时可能来的契丹兵掉脑袋的危险在这呆着了,你居然还说你怎么不屯地,不自给自足。 冯道你脸呢? 因为于天下有利,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提出? 凭什么人家因为你一句“忧国忧民”就得带着手下的兵放下武器去种地? 冯道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冯道突然放下筷子,起身对刘雁郎躬身谢罪道:“是道思虑不周,出言无状,将军之责乃是带兵,冯道却以屯田责之,实在甚为过之,还请将军恕罪。” 刘雁郎正咬着鸡,本以为冯道会像那些讨厌的文官那样再接再厉劝他屯田,想着如何应付过去,却没想到冯道反而向他道歉,登时一惊,一块鸡骨头顿时卡在脖子里。 “咳咳咳”刘雁郎吐出一块鸡骨头,慌忙起身避开,“冯掾属严重了,刘某不过随口说一句,冯掾属心系百姓,担忧粮草转运之难,何错之有。” 冯道摇摇头,“今日确实是道错了,道之错有二,其一,不该以忧百姓之名责将军,今日之事若传出,别人只会赞道高义,却责将军无忧民之心,可将军之职本就只是驻守边关,并无抚民之责,却因道一语而白担罪名,岂非冯道之过。其二,道未为而责之。君子云:‘严于律已宽以待人’,道自己都未曾做,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指责将军,岂是君子所为。 道枉读多年圣贤书,今日却犯此大错,实在愧疚难安,还望将军给道一个改过的机会。” 刘雁郎这才站好,冯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等冯道谢完罪,刘雁郎忙热络的重新邀冯道坐下,笑着说:“不瞒冯掾属说,刘某做将军这么些年,还头一次被文官道歉,刚才差点被吓傻了。” “错了就该认错道歉,若连这个都做不到,岂不是连自己都欺。” 刘雁郎拿着筷子,笑着摇摇头,“刘某虽然读书不多,以前也常听人说起某某君子,但刘某却觉得不过尔尔,今日见到掾属,才知道是刘某肤浅了。” “刘将军谬赞,君子之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c知者不惑c勇者不惧。”冯道认真的说。 刘雁郎夹了一个豆子,放在嘴里嘎嘣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哪怕挺喜欢冯道,以后也得少和他说话,这冯掾属说的什么忧啊c惑啊的,他听不啊! 这话要怎么接? 刘雁郎只好热情的对冯道说:“掾属别光说话,快吃啊,要不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把盛鸡的盘子推到冯道面前。 冯道被这热情的一礼让,也忘了正在说什么。 于是,两人愉快的吃起饭。 饭后,冯道起身对刘雁郎告辞,刘雁郎特地起身送冯道到门外。 分别时,冯道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犯人中刘将军可有用不着的?” “你要用?” 冯道点点头,“将军若是还用不必顾忌冯某。” “其实那些犯人最近也没啥用,夏天时一般用他们转运粮草,今年的粮草已经都送来了,你要想用,自己去挑吧,给我留百八十个平常留着修军营的就行了。” 冯道大喜,“多谢将军!” 刘雁郎不在意的摆摆手,“事一件,冯掾属不用客气。” 只要不让他和他手下的兵去种地,他才不管那些犯人干什么呢! 冯道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里就是周围最大的一片荒原?”冯道站在城外,问身边的亲卫。 “是,掾属,城外北面虽然也有荒原,可那离山口近,万一被契丹看到,那群人会抢的。这南面有平州城隔着,却是更安全些。” 冯道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对。” 冯道把袖子扎起来,拿起随身带的农具,对着地刨起来。 “掾属,怎么能让您亲自来,卑职来。”亲卫一看冯道居然撸着袖子开始干活,顿时傻眼了,忙去帮忙。 “有什么不能的,我以前在家天天干。”冯道不在意的说。 冯家虽然家境尚可,平时也雇人,可农忙时哪有次次人手充裕,所以作为家里唯一的壮丁,冯道也经常下地干农活。 冯道刨了一会,感觉这里翻地的难度虽然比家里的地难一些,但也不是难很多,心中有数,又蹲下查看了一下土质,和周围野草的长势,竟觉得比家里上好的田还肥沃些,想了想,对亲卫吩咐道:“你去刘将军那把那九百人领来。” “是。”亲卫下去。 冯道接着翻地。 从这日起,冯道就带着九百人开始了翻地,平地,一直忙到秋天,终于在冬天前,把周围接近五千亩地都种上了冬麦。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刘守光的醉生梦死中,在冯道的天天种地中,年终于慢慢到来。 这一日,刘守光罕见的没喝酒,冯道也没去看地或者弄账簿,元行钦和李喜也没陪着刘守光喝酒,四个人围在火盆边,听着外面的爆竹声。 “他娘的,刘仁恭那个混蛋真狠,大过年的居然真敢不叫老子回去过年。老子不过玩了他一个妾,难道他还真要把老子赶出家门不成!”刘守光等了他爹的信使等了大半个月,终于在过年这天希望破灭。 冯道c元行钦c李喜三个人也沉默了,使君连过年都不让二公子回去,不会真把他们丢这一辈子吧! 李喜想了一下,给刘守光出了一个主意,“公子不如偷偷送些东西给使君的几个宠姬,让他们替公子给使君吹吹枕头风,公子虽然可也算她们除了罗氏。” 刘守光却不屑的说:“你让本公子一个嫡公子去讨好那些贱妾。” 李喜顿时不敢再说了,他知道刘守光最重嫡庶,断不会向那些庶妾讨好。 “要是先夫人还在就好了。”元行钦插了一句嘴。 “我娘要还活着,那些贱人和我那好大哥哪能这么得意。”刘守光愤愤的说。 冯道看着李喜和元行钦都在出主意,也绞尽脑汁想了想,“公子在幽州可有什么亲信在使君手下?” 身为嫡公子,总有个相好的官员吧,冯道心想,到时让他帮着说两句话,说不定就回去了。 谁想到刘守光斩钉截铁的说:“没有,我以前就只和喜还有行钦比较亲近。” 冯道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守光,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几十年都混不着几个相好的人。 不过想起刘守光的性子,冯道嘴角抽了抽,如果这个人是刘守光,还真不奇怪。 于是四个人接着想办法。 可一件事解决往往需要人c钱c权等等,可如今刘守光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任凭几个人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后刘守光干脆不想了,直接搬来几坛酒,大声说:“今日除夕,咱们不醉不归!” “好!”李喜首先应承道。 “喝他娘的,管咱回不回的去,今朝有酒今朝醉。”元行钦也叫道。 冯道虽然没出声,却默默把自己的碗放上。 “刘仁恭你个混蛋,你居然不让儿子回家!”刘守光醉眼朦胧的骂着。 “我想回家,我想回幽州。”元行钦闭着眼睛,喃喃的说。 “我不要呆在这一辈子,滚!”李喜手舞足蹈的在屋里乱爬。 冯道最是老实,居然踉踉跄跄的到了炕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嘟囔道:“明天大年初一,早晨要给爹磕头,不能起晚了,我先睡了。” 景城 冯父站在院中,看着北方的方向。 “郎君,进屋吧!”丽娘拿着披风走过来,轻轻的给冯父披上。 “过年了,”冯父叹了一口气。 “大郎虽然没能回来,却来了信,说在幽州一切都好。”丽娘劝慰道。 “可大过年的居然说不回来” “大郎今年刚进使君府,总要勤勉些才行。” “他想着勤勉没错,可不回来亲事怎么办,如今什么都弄好了,就等他回来娶亲了,他却说不回来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啊,幸好孙家没怪罪,要不然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见亲家。”冯父抱怨道。 “大郎不是说写信给孙县令解释了么,郎君何必多想。快进屋吧,外面太冷了,心着了风寒。” “幸亏亲家公深明大义,”冯父摇摇头,和丽娘一起进去。 孙家 孙家吃完热热闹闹的团圆饭,一家人就坐在花厅守起岁来。 孙茹打了个哈欠,走到旁边暖炕坐下,斜倚着枕头,看着几个侄子外甥在那玩投壶。 孙县令走过来,看着女儿,笑着说:“要不是冯道那子去了平州,我闺女今年就没法在家过年了,那子倒算做了一件好事。” “是幽州,”孙茹纠正道。 孙县令顿时笑了。 “这媳妇还没娶进门,就请岳父骗亲爹,也是天下奇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1章 契丹来袭 天佑三年夏 平州城外,麦浪滚滚。 经过冯道带人大半年的打理,再加上老天赏脸,从开春以来风调雨顺,冯道终于等来了自己第一茬庄稼的大丰收。 这日,冯道拖着刘守光上了平州城的城墙。 “冯道你干什么,本公子正要和行钦喜去狩猎呢!”刘守光极为不情愿的说。 冯道放开刘守光,行了一礼,“是道不是,打扰了公子雅兴,不过,今日道有一件东西想要献给公子。” “什么东西?”刘守光不在意的问道。 冯道转过身,看着下面的麦海,“臣想把这片麦地今年所打的所有新麦献给公子。” 刘守光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麦田,冯道兴致勃勃的带着犯人种地他是知道的,虽然听说种的不少,不过刘守光作为一个节度使公子,还不至于贪这点粮食,所以刘守光随意摆摆手,“既然是你种出来的,你留着就好了。” 说完,刘守光就要下城墙,接着去打猎。 “如果这是五十万斤粮食呢?”冯道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刘守光刚迈出的脚顿住,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冯道,“你说多少?” “五十万斤,只多不少。” 刘守光蹭的一下窜回来,看着冯道,“五十万斤?” 冯道指着下面的麦田,“当初一个壮丁大约开了六亩荒地,九百人,就是五千多亩,这一亩麦子可产粮一百到二百斤,今年风调雨顺,哪怕按最低的一百斤算,也有五十万斤,不仅如今,今年春里臣还带人又每人开了十亩,种大豆,大豆虽然不如麦子产的高,可一亩产个几十斤也不成问题,等到秋收时,还有几十万斤大豆。” 刘守光顿时呼吸急促起来,这些东西要是放到以前,他肯定不稀罕,毕竟也就是打一场仗的粮草,可如今刘守光热切的看着冯道。 冯道淡然一笑,对着刘守光拱手道:“臣愿以此物,助公子回幽州!” 刘守光大喜,一把扯住冯道,“本公子若能回幽州,定然不忘今日之情。” 冯道看着刘守光,“只是只有粮食,还远远不够,剩下的,臣不擅长,就拜托公子了。” “这个你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本公子了。”刘守光看着下面的麦子,眼中闪过一丝野心。 冯道带着人用了大半月,才把所有的麦子收完,并且登记入库,然后把库房的钥匙给了刘守光,打算看看他家公子到底要怎么用这些粮食。 刘守光这半个月也没闲着,自从知道自己将有这么多粮食东山再起后,一改往日颓废,和元行钦李喜两人关在屋里,考虑怎么将这批粮食利益最大化。 或许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三人还真想出一个一本万利的办法,那就是——去契丹c室韦等部落那贩卖粮食。 契丹c室韦c女直这些关外部落的人平素靠放羊放马为生,吃的也是羊肉羊酪,可羊马这毕竟是牲口,受牧草影响比较大,所以这些部落常到边境和大唐用羊马换粮食,甚至都形成了通市,只是边关本就荒凉,粮商从中原运粮食成本太大,北方这些部落又常常不守信用抢劫,所以才弄通市形同虚设。 可也正因如此,粮食在那些部落中价格奇高,甚至是中原的十倍以上。 刘守光为了促成此事,甚至还特地跑刘雁郎那一趟,毕竟要想去那些部落卖粮食,兵力可是保障。 刘雁郎本就算不上刘仁恭的心腹,要不也不在平州这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呆这么久,如今被刘守光一威逼利诱,立刻决定跟刘守光干了。 于是,刘守光的贩粮大业开始了。 冯道一边准备着接下来的秋收,一边关注着他家二公子换回来的东西,毕竟有二公子之前的不靠谱,冯道虽然给了他,可还真担心他会赔本。 可很快,冯道就发现,他错了。 刘守光舞文弄墨可能不行,可这做生意,绝对是好手。 刘守光担心对方黑吃黑,每次都带着所有人手出去,专挑那些不起眼的部落,用粮食换羊和马匹,而且怕遇陷阱,还换一次就换个部落。 两个月下来,刘守光竟然换了几百匹马和上千只羊回来。 不仅把刘雁郎的那五百步兵升成了骑兵,还大大改善了整个平州的伙食。甚至连御寒衣物,也都改为羊皮了。 更有甚者,拜冯道所赐,刘守光终于知道了壮丁的重要性,居然领五百骑兵跑关外打了一个部落,俘虏了上千人回来,送给冯道用来开荒。 于是,冯道手下的人手又充足了不少。 就在刘守光忙着贩粮装备自己兵力,冯道忙着将抢收大豆时,整个平州一片红火之际,一个消息,突然传来。 契丹来者不善! “什么,契丹来者不善?”冯道疑惑的看着刚卖粮食回来的刘守光c元行钦和李喜。 这契丹可不是他们卖粮食的那些零散部落,而是契丹的八大部落。 “我们这次和室韦交换粮食,听说草原最近秋旱,牧草死了不少,这时候契丹朝平州而来,肯定没怀好意。”元行钦解释道。 冯道顿时明白了,看来肯定是要来抢粮食的。 不过不就来个契丹么? 冯道有些疑惑的看着面色铁青的三个人,叫使君派兵来揍回去不就行了,多大点事! 等等,叫使君派兵平州! 冯道顿时明白三个人为什么脸青了。 刘仁恭一派兵来,他们在平州偷偷做的一切不都见光了么! 不过冯道倒是没觉得什么,这点粮食虽然重要,可哪重要过关内的百姓,于是问道:“公子,您打算怎么办?” 刘守光无力的坐下,“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传信了,要不咱这五百人,还不让契丹给一锅端了。” 冯道看刘守光脑子还算清楚,没因为一点钱财而罔顾军情,放下心来,走到旁边写了一份文书,让刘守光的亲卫八百里加急送往幽州。 而刘守光,虽然看着他爹不顺眼,对他爹把他发配到这愤恨不已,可还知道这是他家的地盘,这是他家的卢龙,要是真让契丹打进来,那可丢人了。 所以还是带着元行钦和李喜去刘雁郎那,一起帮着守着关口,等着他爹的援军。 可谁想到,平州的这封紧急求救军令,却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音,而刘仁恭,更是没派来一兵一卒。 冯道和元行钦李喜刘雁郎顿时傻眼了,而刘守光,则直接崩溃了,怒吼道: “刘仁恭,你居然连亲儿子都不救,老子和你恩断义绝,势不两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2章 努力活命的刘仁恭 刘仁恭不想救刘守光么? 当然不是! 哪怕儿子睡了自己爱妾,那也是亲生的! 父子哪有隔夜仇! 再说平州是自己的地盘,又是北方门户,若是放契丹进来,岂不是要威胁到幽州,所以哪怕刘仁恭不管儿子,也一定会派兵来。 可刘仁恭为什么没来? 因为他实在没空啊! 刘守光远在边关,不知道的是,自从今年开春,整个中原已经打起来,而他老爹刘仁恭,已经被人家打到了家门口了。 他爹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来救他! 而他爹刘仁恭人在大安山中抱着美人,为什么还会被人打上门,这就不得不说他有个坑人的邻居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话说自唐朝末年,宦官专权,皇帝无能,藩镇坐大,又逢黄巢起义,攻入京师,宦官携皇帝弃臣民逃入蜀中,一时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其后二十年,藩镇割据,相互吞并,及至天复四年,朱温北拒李克用,南抗杨行密,东平王师范,西败李茂贞,弑昭宗而立新帝,改元天佑。 中原还存藩镇者:梁王朱温c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c凤翔节度使岐王李茂贞和名义上依附朱温实际墙头草的义武节度使王处直c成德节度使王镕c魏博节度使罗绍威c卢龙节度使刘仁恭。 朱温自从成为中原霸主后,和历代霸主一样,自然想着一统天下,所以一直秣马厉兵,打算找个合适的借口,就一举灭掉北方残存的几个节度使,趁机一统北方,再顺势得到天下。 可身为朱温眼中钉的几个节度使也不傻,岐王李茂贞一改往日的嚣张,伏低做,和朱温打起温情牌,晋王李克用不会伏低做,于是大修晋阳城,龟缩在晋江城闭城不出,其他几个墙头草则是随风狂摇,朱温老大你说什么都对。 一年多朱温愣是没找到理由出兵。 就在朱温着急上火时,他出嫁的大闺女病死了,他女婿来报丧,还送来一封信,朱温一拍桌子,理由来了! 朱温的长女儿叫安阳公主,女婿叫罗延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延规他爹,是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而这封信,是罗绍威请亲家出兵,帮自己诛杀自己手下的牙兵! 牙兵,节度使亲兵也。 请别的节度使诛杀自己的亲兵,这罗绍威是老糊涂了么? 当然没有! 在大唐,有一句家喻户晓的歌谣。 “长安的天子,魏博的牙兵,天子不一定管用,魏博的牙兵却一定管用!” 魏博的牙兵,最喜欢就是宰了自己不顺眼的节度使,重立一个顺眼的! 魏博牙兵自立自废了数任魏博节度使,使得每个魏博节度使活的都心惊胆战的,而恰在此时,魏博牙兵又看自己顶头上司魏博节度使罗绍威不顺眼了。 罗绍威: 罗绍威在灭掉其中反叛牙将李公佺后,越想越恐惧,于是趁着儿媳妇的死,去给亲家朱温报丧时,写了一封信,求朱温派兵密谋杀掉自己的牙将。 甚至为了让朱温来的光明正大,罗绍威还特地派正使告诉朱温,刘仁恭和刘守文据有幽c沧两地,桀骜不驯,如今正积蓄兵力,准备攻打魏博,请朱温看在死去女儿的份上,出兵来援,并将这个消息在魏博治下六州魏州c博州c相州c贝州c卫州c澶州广为传播。 一时间,魏博六州牙兵都以为刘仁恭将要出兵魏博。 于是,朱温发兵十万,来救他“可怜”的亲家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刘仁恭c刘守文:啊??) 朱温先是派遣自己的客将马嗣勋带了一千人,甚至还有工匠和一大批东西,全都身穿孝服,说要替女儿搭灵堂和祭棚。 岳父疼惜女儿早逝想把女儿葬礼办隆重些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死的还是梁王朱温的女儿,再加上来的只有一千人,魏博牙将不疑有他,就恭恭敬敬迎了进来。 而客将马嗣勋进来后,果然带着一千人大修祭棚,魏博牙兵一看放心了,都回去了,等着祭棚修好,想着来哭哭灵就行了。 结果等到半夜,罗绍威突然关闭城门,然后带着亲信和马嗣勋合成一军,马嗣勋拿出藏在建祭棚材料中的刀箭,突然攻向睡梦中毫无防备的魏州牙兵。 及至天明,魏州城内七千牙兵,包括其家属中老弱妇孺悉数被杀。 天明,朱温闻事成,即刻率骑兵进驻魏州。 当时魏博有六州魏州c博州c相州c贝州c卫州c澶州,其他五州包括一部分魏州牙兵正在最靠近沧州的魏博境内心预防刘守文进攻(刘守文:啊?),闻魏州之变,心神俱丧,六州俱反,魏州在外牙兵当即回师,直扑魏州,其他五州也立刻回军,死守城池,并且遥相呼应。 如果魏博牙兵对的是罗绍威,那一百个罗绍威也不够死的,可惜他们对的是朱温。 朱温可是带着十万大军来的! 魏博牙兵虽然凶狠,可每州才几千人,又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所以朱温仅用不到两个月,就平定了魏博六州,然后带着大军,直奔沧州。 刘守文看着突然兵临城下的朱温,登时傻眼了,慌忙关闭城门死守沧州,然后八百里加急求他爹刘仁恭救命! 刘仁恭接到儿子求救,也不在大安山玩爱妾了,立刻领五万精兵来救,结果还没到沧州,就和朱温的大军遇上了,然后一战而溃。 刘守文见其父援军不来,只能一边加急向他爹求救,一边接着死守沧州。 其实这时朱温正在忙着揍刘仁恭,压根没看上城里的刘守文,刘守文为什么还这么急呢? 刘守文不急不行啊,他城中断粮了! 朱温的女儿是正月死的,朱温出兵是二月,朱温平完魏博六州来围沧州正好是四月初,而每年粮食中最早收的是麦子啊! 麦子是五月收! 沧州上年的粮食一个冬天已经吃的差不多,正等着五月收城外的新麦呢,结果现在被朱温堵在城里了。 所以刘守文急跳脚,派亲卫拼死突围向他爹求救! 刘仁恭接到刘守文的求救,心急如焚,数次想要带粮草冲进沧州,可次次都被朱温大军揍回去。 接应刘守文不成的刘仁恭,心里明白,朱温围刘守文是假,想要灭他们父子俩才是真。 于是,刘仁恭开始不要脸去找恨自己入骨的李克用和几乎没交往的李茂贞求救! 李克用和刘仁恭,那就是农夫和蛇的故事,当初刘仁恭本来在上上任卢龙节度使手下当将军,上任节度使把上上任节度使撵跑了,刘仁恭自然也无家可归,于是跑到了李克用地盘,李克用人比较实诚(好骗,这家伙被朱温骗了一次,被田太监的事骗了一次,又被刘仁恭骗了一次,还被耶律阿保机骗了一次他本来是所有藩镇中最强的,比朱温实力还强,现在被朱温吊打。),待刘仁恭极好,不仅给了高官厚禄,还赐宅院钱财,不过刘仁恭可不是去李克用手下当将军的,而是想请李克用出兵赶走上任卢龙节度使,让自己当节度使。 本来李克用不想掺合这事,不过刘仁恭多次请求,李克用最终碍于情面出兵赶走上任卢龙节度使,扶持刘仁恭当了卢龙节度使。 而刘仁恭,当了卢龙节度使,等地位稳了后,立马翻脸,把当初李克用留在卢龙的所有人手全部宰了。 李克用大怒,立刻派兵来打刘仁恭,却不想刘仁恭早有准备,反而打败了来的晋军。 当时李克用正和朱温打仗,没办法,只能忍了。 于是李克用恨刘仁恭入骨。 所以当刘仁恭派人去向李克用求救时,李克用直接就打算让朱温弄死刘仁恭算了,可此时,一个人却站了出来。 那就是说李克用的长子,年方二十一岁的李存勖。 李存勖劝他爹,如今朱温已经占下七成,又新得了魏博,整个黄河以北能和朱温对敌的,只有咱家和刘仁恭了,若刘仁恭被灭,朱温越发势大,对咱家不利。 李克用一咬牙,救! 于是李克用派大将养子李嗣昭领精兵直击朱温属地潞州,打算围魏救赵。 哪怕恨,也得拼命救,唇忙齿寒啊! 而另一支求救的到了凤翔后,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虽然正月才恭维了朱温一顿,虽然他和刘仁恭都没见过面,可看到使者,立刻派养子领精兵五万,出兵凤翔,直击朱温属地北面。 理由同上。 于是,本来朱温打沧州的,立刻变成朱温和刘仁恭在东面主打,李克用打北面,李茂贞打西面,朱温腹背受敌。 可朱温是谁啊,和李克用李茂贞打了二十年,李克用李茂贞打什么算盘,朱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朱温反手让靠近凤翔最近的年轻将领刘知俊去西面堵李茂贞的养子,至于北面李克用,朱温压根没管,他来之前就留了几元大将堵着那。 所以虽然援军救刘仁恭很拼命,刘仁恭仍然被朱温压着打。 刘仁恭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之际,于是尽征治下之民,凡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男丁,全部自备干粮,兵器,全部充入军队,为了防止人逃跑,百姓全部在面上纹上“定霸都”,甚至连文人都不放过,不过好歹让了一步,所有文人在胳膊上纹上“一心事主”,幽州所有文人顿时仓皇出逃,一日之间,文人落发成僧的不下百人。(古代做官要看脸,真纹了身,那是一辈子耻辱。) 一时间,刘仁恭居然聚起二十万大军,靠着人数,扛住了朱温。 可是,很快,第一个噩耗传来,朱温手下的年轻将领刘知俊以五千兵马,大败李茂贞养子,并且杀了李茂贞精兵三万,正追着剩下的二万,差点都打到凤翔去了。 刘知俊一战成名! 接着,第二个噩耗传来,李克用养子李嗣昭虽然有勇有谋,可朱温堵在晋阳路上大将太多,李嗣昭打了一个还一个,还没到潞州呢,不过李嗣昭已经派人求他义父李克用增兵了 然后,第三个噩耗来了,就是刘守光八百里加急。 刘仁恭看完二儿子的求救信,当场眼一黑。 儿啊,爹和你大哥都快玩完了,拿什么去救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3章 刘守光发威,大摆牛酒会 外有契丹,内无援军,何解? 刘守光c元行钦c李喜c冯道和刘雁郎蹲在平州城内,瞪着眼。 最简单的当然是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不甘心啊! 他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凭什么像丧家犬一样被赶走,还要把城中粮食都给契丹! 而且刘守光现在也不敢逃回幽州,他爹都能绝情的见死不救,万一他逃回去,他爹气还没消,直接以逃兵把他处置了怎么办? 他可是被他爹刘仁恭发配到平州驻守边关的! 可若是不逃,拿什么抵御马上来的契丹兵? 靠城中的五百骑兵? 省省吧,人家一来是好几万人,要是有五千骑兵,还能去拼一把,五百? 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刘守光c元行钦c李喜c刘雁郎四人大眼瞪眼,头一次明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冯道,则瞪着大眼看着四人,等着四人拿主意。 搞生产他行,转运粮草他也行,可打仗,他没学过啊! 冯良建是明经出身,可不是武状元! 所以五人,接着瞪眼。 就在五人一筹莫展时,刘守光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骗?”四人看着刘守光。 “对,等契丹来了,在还没打之前,我在平州城外摆一桌酒席,请对方主将喝酒,然后等他一来,咱们就扣下他,以他为人质,逼契丹签订城下之盟!”刘守光兴奋的说出自己的主意。 “可是,万一对方要不在意咱扣的这个主将怎么办?”冯道问道。 “契丹和咱中原不同,契丹的主将就是每个部的首领,他们在部落的权势很大,而且他们打仗有个规矩,不敢丢了首领,要不哪怕活着逃了,被抓住也是死路一条。”刘守光解释说。 冯道四人想了想,这主意虽然无耻了些,还是可行的。 至于无耻不无耻,两国交战,各使手段,这时候要再做什么道德君子,那真是活腻歪了。 五人拍板,干! 刘守光c元行钦和李喜带着兵马出关去探查来的契丹兵数和主将,刘雁郎准备酒席,而冯道,则拿了一份绢开始写请帖。 考虑到对方是契丹人,冯道特地写的通俗易懂,并且把对方使劲夸了一顿,夸的如天神下凡一般。 而等刘守光回来,又带来一个好消息,这次领头的主将是契丹的一位王子,也是八大部落的其中一部落的族长,名叫阿钵,这位阿钵王子有点“实诚”! 于是,刘守光当即派李喜带着冯道新鲜出炉的请帖去见这位阿钵王子。 九月初六晴万里无云 平州城外,一个巨大的帐篷被支起,里面摆满好酒好菜,甚至还放了烹制的牛。 刘守光一身盛装的站在帐篷前,看着山口,静静的等待。 身后,元行钦和李喜两人随侍。 过了一会,山口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紧着着,百十多个虎背熊腰的契丹人骑着马从外走来。 刘守光微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位阿钵王子太“机灵”不来,或者带的人太多。 契丹王子带着随从到了帐篷前,刘守光忙迎上去,热络的说: “阿钵王子能来,守光真是面上有光,牛酒之会已经备下,还请王子入席。” 牛酒之会是契丹的最高礼仪,契丹王子眼睛顿时亮了几分,大笑着拍拍刘守光,和刘守光一起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后,刘守光极为谦逊,特地请阿钵王子坐了主位,阿钵王子还以为这是中原待客之道,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坐了主位。 刘守光在阿钵下首坐下,元行钦和李喜站在刘守光身后侍卫。 而其他契丹人,则被安排在下面稍远一点的位置。 众人坐下后,刘守光直接拍开一坛酒,倒了一大碗,举起碗对阿钵王子敬道:“素闻王子勇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守光敬王子!” 阿钵王子也很给面子,“闻刘使君二公子素来豪爽,今日见了,也知名不虚传!” 两人干了一碗。 下面的契丹随从不用招呼,早就抱着酒坛喝起来。 刘守光虽然脾气性子都不好,可是捧人还是会的,尤其捧的五大三粗脑子不好的契丹人,不一会,就给这位阿钵王子灌下了大半坛。 看着帐篷里醉意朦胧的契丹人,刘守光和元行钦李喜对视了一眼,刘守光举起碗,对契丹王子笑着说:“你我两家也算为邻,更早有盟约,突然举兵来犯,不地道吧?” 契丹王子一噎,随及愤愤的说,“你爹每年派人到我们这边烧牧草,把我们的牛羊都饿死了,然后逼我们签盟约,让我们每年给你们送马,难道地道?” “确实不地道,”刘守光居然不但不恼,反而点点头,“刘仁恭就是个王八蛋!” 契丹王子愣了一下,没想到天底下有儿子这么骂爹的,一时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刘守光一口将碗里酒喝了,然后对着契丹翻转碗示意干了。 契丹王子一脸懵逼的端起酒,也打算干了,却见刘守光眼中一狠,突然一把把手中的碗摔的粉碎。 “啪——” 元行钦和李喜猛地窜出来,一个箭步冲到契丹王子两侧,对着契丹王子肚子就是狠狠一下。 契丹王子看着冲上来的两人刚要呼叫,猛地被一顶,顿时疼的弓了腰。 元行钦李喜一人一边,夹着契丹王子就跑。 底下的契丹随从一看两人劫持了王子,顿时大惊,拔出佩刀,就往前冲,想要抢回王子,却不想刘守光一脚踹翻身前桌子,顿时慢了一步。 然后就听到四周突然马蹄声响起,帐篷猛的掀翻,刘雁郎带着一众骑兵冲了进来。 “杀!”刘雁郎直接提着枪一声怒吼。 一众骑兵登时对着百来个杀起来。 很快,百来个契丹随从不是被杀,就是往山口处逃了。 “不用追了,正好让那几个随从回去报信。”刘守光叫住刘雁郎。 刘雁郎于是收兵,拥着刘守光和被逮住阿钵王子一起回城。 “成了?”正在城墙上手持弓箭严以待阵守城的冯道,看到元行钦手中提着的契丹王子,眼中顿时露出惊喜。 刘雁郎过来接过冯道的活,刚才他在城外埋伏,只能把守城的人手交给冯道。 冯道把手中的弓箭给刘雁郎,然后去看逮住的阿钵王子。 元行钦拿了一条绳子,把阿钵王子捆了个结实,然后和李喜一人一边,看着他。 刘守光和冯道找了几个胡床,几人一起坐在城墙上。 刘雁郎则开始把城中所有兵士和犯人都叫上城墙,每人发了武器,然后一起守城。 五人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抓人质不是重点,对方肯救人质才最重要,要是对方真不顾这个所谓阿钵王子的死活,那他们迎来的不是盟约,而是契丹滔天的怒火。 五个人坐在城墙上,紧张的看着城墙外。 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 三柱香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突然,山口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刘守光蹭的一下站起来。 刘雁郎大喊一声“弓箭准备!” 元行钦李喜同时把刀架契丹王子脖子上。 冯道虽然没动,袖子中的手却开始冒汗。 就在城墙上紧张到一触即发时,那契丹人连滚带爬的跑到城墙下,对着城墙就开始死命的磕头,而且是一边哭一边磕头。 就像刘守光抓的不是他们首领,而是他们亲爹一样! 整个城墙氛围顿时一松。 刘守光坐了回去。 刘雁郎手中的弓箭松下来。 元行钦李喜也放下刀。 冯道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刘守光看着下面哭的契丹兵,对着元行钦李喜两人使了个眼色。 元行钦李喜立刻拿起刀,架着契丹王子到城墙边,元行钦用刀抵着他脖子,李喜则对着下面大声喊道: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阿钵王子在我们手中,快叫你们可汗来,要不我们就宰了你们王子,把你们王子剁成十八节,然后把你们王子喂狗” 可能是李喜骂的太狠了,也可能是两方语言交流有点障碍,底下的契丹听了居然吓得面无人色,立刻一边磕头一边用不甚熟练的汉族哭求道: “求你们千万别杀我们王子,我们愿意以五千匹马赎回我们王子!” 正在喊话的的李喜突然忘词了。 元行钦一激动,手中的刀不心在阿钵王子脖子上开了个口子。 刘雁郎手中的弓箭“啪”的一下掉了。 刘守光蹭的一下站起来。 冯道手一抖,也忙起来。 五千匹马??? 五人猛地转头看着契丹王子,就像看一块神仙肉。 这真是神仙肉啊! 五千匹马!!!! 五千匹马是什么概念? 李克用那么好骗为啥还能称霸一方,早年还能揍的朱温抬不是头,不就是因为他有骑兵么? 当年李克用的轻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这些节度使认识到骑兵的重要性,才死命的弄骑兵,尤其是朱温,这才把李克用压下去。 而李克用起家,骑兵是多少? 七千啊! 虽然现在各节度使手下怎么都有不下一万骑兵,可五千匹马,那也是不敢想象啊! 五人呼吸都重了几分,相互对视一眼。 立刻决定由签盟约,改为勒索加签盟约! 这样的肥羊,不勒索简直天理难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4章 回信 屋里 冯道正伏案奋笔疾书。 刘守光兴奋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刘雁郎拿着一瓶金疮药,心翼翼地给契丹王子脖子抹药,动作之轻柔,只怕连他刚出生的亲儿子都没享受过。 这是值五千匹马的脖子啊! 可不能有一点事啊! 一边抹还一边幽怨的看着元行钦,这子,手上怎么没一点轻重。 旁边看守契丹王子的元行钦翻翻白眼,手抖怪我么,你自己不也惊的连弓箭都没拿稳么。 再说,要不是我戳了这一刀,这个什么阿钵王子能有这么老实么! 就在两人幽怨对白眼时,李喜蹭蹭从外面跑进来,端起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兴奋的说: “公子,谈妥了,六千匹马!” “做的好!”刘守光高兴的一拍手,转头对冯道说,“快在国书上记上。” 冯道在刚写好的国书上刷刷又添了一行。 自从知道这位阿钵王子居然这么“值钱”,刘守光就生出坐地起价的念头,于是也不急了,直接带人撤了下来,留李喜留那和那帮契丹人谈判。 而李喜在城墙上跟那帮契丹人磨了两天两夜后,契丹终于咬牙又加了一千匹。 李喜见好就收,知道再要下去八成要撕票,于是开心的回来复命了。 冯道造好国书,起身把国书拿给刘守光过目。 刘守光摆摆手,懒得看这东西。 国书,盟约? 实力强了,放个屁就是盟约! 实力弱了,这盟约就是放屁! 要不是这次代表契丹谈判的是痕德堇可汗,这位老实巴交的可汗被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俩坑怕了,非要正式国书,刘守光都懒的让冯道造这玩意。 只是如果痕德堇可汗知道这国书是冯道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掾属写的,而上面的大印是刘守光拿石头刻的,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不过这也不能怪刘守光,要真正出国书,那得找皇帝,皇帝正在朱温手里呢,他上哪给要国书去。 就算他老爹,真出国书也是僭越,既然他老爹是僭越,他也是僭越,他还不如自己造呢! 他可没打算把这六千匹马给他那绝情的爹分。 于是,刘守光直接让自己笔杆子冯道造了一份。 第二日 刘守光c元行钦c李喜全身一身甲胄,甚至连冯道,都在衣裳里穿了一身软甲。 今天他们要做的,就是用契丹王子换那六千匹马。 为了防止契丹变卦,刘守光已经让刘雁郎带着所有的人在城墙上严已待命,若真有不妥,他们立刻退回城里死守平州城。 安排好后,元行钦和李喜夹着契丹王子,冯道捧着“国书”,刘守光带着带着一队等会用来牵马的犯人,浩浩荡荡去了山口。 山口外,契丹可汗和契丹可汗的亲卫,早已在此摆好了军阵。 被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俩都坑过的契丹人,此刻已再不相信这两人任何一句话。 刘守光看到这个架势,撇撇嘴,直接上去热络的和痕德堇可汗打招呼。 “痕德堇可汗好啊,真是好久没见您老人家了,我爹上次还说想您了,您老怎么也不上使君府坐坐!” 痕德堇可汗正颤巍巍地从马上下来,一听刘守光的话,差点一头载下来。 去见刘仁恭? 不不不,他一辈子也不想见那个狡诈阴险的家伙。 想起刘仁恭,老实的痕德堇可汗就想哭,当年他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曾带着八大部落打算去幽州打打秋风,结果还没到幽州,就被刘仁恭揍了回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是抢东西,该抢的也抢了,挨揍就挨揍。 他们契丹又不在意打仗胜负。 可谁想到刘仁恭揍了他们不要紧,居然还用毒计。 刘仁恭发现契丹部落每年夏天都会到北方(西伯利亚)放牧,而等到秋冬,又会回到比较暖和的边关,于是就让人每年秋天跑到边关以外放火,把牧草烧的一干二净。 结果好几年契丹的羊马都因为没有牧草冻饿而死,而牧民也没有吃的被饿死。 痕德堇可汗不得不亲自到幽州去找刘仁恭,答应每年送马给刘仁恭,以求刘仁恭手下留情,放契丹一条活路。 想起当年的事,痕德堇可汗就羞愤的想死,又想到今日他的部落又栽到刘仁恭儿子的手里,痕德堇可汗就觉得干脆一闭眼死了好了。 刘守光看着痕德堇可汗浑身抖的跟羊癫疯似的,顿时被唬了一跳,他不就打了声招呼么,这老头不会就这么要蹬腿吧! 好在痕德堇可汗抖了一会,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刘守光松了一口气,忙说:“我看您老身子也不大好,咱们快交换吧,也别耽误功夫了。” 冯道捧着国书上前。 痕德堇可汗手抖着想要接过国书,无奈双手抖的太厉害。 痕德堇可汗身后一个三十多岁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青年男子突然走出来,直接拿走冯道手上的国书,把国书扔在地上。 “这种国书,不签也罢,他中原皇帝都是朱温的傀儡,这国书,谁知道是从哪弄出来的!”男子不屑的说道。 “你!”刘守□□结,撸着袖子就要揍这个男子。 是你们非要国书,我们才造了一个,居然现在又嫌弃,那你们之前要它干什么! 刘守光刚上前一步,却被冯道一伸手拦住。 “啊?”刘守光看着冯道。 冯道看着男子,语气平静的说:“这位使者,请您捡起国书。” 男子眯着眼看着冯道,“你在命令我?” “是。”冯道说。 男子看着冯道“弱不经风”的身板,语气轻蔑的说:“我十岁时就能徒手杀狼,十五岁就能和熊搏斗,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我信,可是你敢么?”冯道上前一步,“今日你杀我,你们八大部落之一的首领阿钵王子性命不保,今日你杀我,契丹和幽州交恶,使君说不定又开始烧你们牧草。” “就凭你?”男子看着冯道,“要是刘守光说这话还有点分量,可是你,你觉得我杀了你幽州会因你和契丹交恶?” 冯道突然笑了,“可你敢赌么?” 男子看着丝毫不惧的冯道,有些拿不定,沉声问:“你叫什么?” “瀛洲景城冯家冯道!”冯道骄傲的说。 男子不清楚什么冯家不冯家的,不过知道中原有很多世家门阀,这些世家门阀权势很大,许多节度使都待世家为上宾,看这子对自己家族这么自豪,不会也是世家那些公子哥吧? 男子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和这不知哪家的凤凰蛋一般见识,转了个话题,“你们这国书一看就是假的,还不知道谁写的,签这有什么用。” “我写的!”冯道说道。 男子一噎。 冯道厉声道:“这国书写于大唐境内,出你契丹,结两国之好,就是国书,岂有真假之说!” 男子再噎。 男子张了张嘴,很想反驳,可他毕竟是契丹人,读书又少,耍嘴子怎么可能比得过冯道,竟实在想不是说什么。 就在男子快要羞恼成怒时,痕德堇可汗弯腰,从地上捡起国书,走到刘守光面前,疲惫的说:“咱们歃血为盟吧!” 刘守光看着冯道占了便宜,也乐得不愿再多生事端,直接走过去,和老可汗一起咬破手指,两人对着天神起誓,以后双方各守各方,永不相犯。 立完誓后,两人在国书上按下手印,痕德堇可汗收了国书。 冯道和青年男子也各自回去。 痕德堇可汗和刘守光一招手,双方把要交换的都带上来。 痕德堇可汗这方是六千匹马。 刘守光这方是阿钵王子。 因着痕德堇可汗这边马匹数量较多,所以他们先送马过来。 刘守光让带来的犯人去接收了马,然后带着马直接回平州城。 等马都进了平州城后,刘守光c冯道c元行钦c李喜上了马,然后李喜对着阿钵王子屁股一踹,四人骑着马就 往平州城跑。 如今可没有人质了,要被逮到可就亏了! 四人一溜烟跑回平州城,刘雁郎立刻关闭城门,死守城池。 城内 刘守光c冯道c元行钦c李喜大口喘着气。 终于跑回来了。 四人歇了一下,爬上城墙,扒着城墙往外看。 契丹好像没追来? 四人松了一口气,躺在城墙上。 三日后 终于确定契丹退走了,刘守光放心下来,和刘雁郎一起下了城墙。 而冯道,也下了城墙,准备去忙别的,不过在走之前,冯道问了一下刘守光,那天那个痕德堇可汗拼命维护的男子是谁。 “你说那个人啊,他是刘亿,契丹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勇士,如果不出意外的,他会是契丹的下一任可汗。”刘守光随口说道。 “刘亿,他不是契丹人么?” “刘亿是他自己给起的汉名,他契丹名好像叫什么啜里只,字阿保机,据说这个家伙很崇拜刘邦,他还给他妻子也起了汉名,你知道是什么吧,萧平,据说他觉得他妻子是萧何。”刘守光哈哈大笑。 “刘邦c萧何,其志不啊!”冯道喃喃的说。 刘守光却不在意朝城下走去,结果刚一下到地面,一个亲卫匆匆的从远处跑过来。 刘守光定眼一看,哎,这不是他派去向他爹求救的亲卫么? “报告公子,使君来信!” 刘守光顿时火大,他这信都去了十天了,乌龟爬都到了,他爹见死不救,居然还给他回信! 刘守光一把拿过信,直接撕开,他倒要看看他爹给他写什么。 抽出信,一目十行看完,刘守光突然一把把信撕成碎片,朝天怒吼道: 死老子,你不救我,居然还让我去救你,我去你他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5章 刘守光急救父、刘守文哭救民、冯道治平州 冯道四人看刘守光暴怒,忙围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自李茂贞c李克用围魏救赵出师不利后,刘仁恭虽尽起境内二十万大军扛住了朱温,可也不好受,毕竟朱温的十万是精锐,而他的二十万却是百姓凑的。 当然朱温也不好受,十万对二十万,哪怕是精锐对百姓,人数差距也有些大。 所以两方打了一阵,朱温突然一改行军策略,挖了一个大沟,开始只守不攻。 按理说朱温是远道而来c刘仁恭是本地做战,两方相持,应该是刘仁恭占便宜,毕竟行军打仗打的是粮草,打的供应。 可如今,却恰恰相反,朱温虽然是远道而来,可却有罗绍威提供军粮,朱温用着罗绍威的家底是一点也不心疼。 而刘仁恭,他急着救儿子啊! 刘守文已经被困在沧州城快五个月了,沧州城里已经开始卖人肉,他再不救,整个沧州城就成人间惨地了。 所以反而是刘仁恭一次次带大军进攻,拼命想要打通进入沧州。 可朱温是吃素的么? 于是刘仁恭一次次进攻,一次次失败,最终两边只能对着大沟对峙。 刘仁恭看着被朱温困在圈子里的大儿子急跳脚,一发狠,想出一个东边不亮西边亮的主意。 刘仁恭决定分精兵三万,从幽州转道去太原,去帮李克用打潞州。 别人围魏救赵不给力,我自己围魏救赵救我自己! 刘仁恭火速分出一支三万的精锐,而且把自己所有骑兵都塞里面,让自己的掌书记马郁管行军策略,让自己最信任的太监张居翰管行军粮草,至于统帅,刘仁恭可不放心别人统领自家这点家当。 于是,刘仁恭想起在平州的二儿子刘守光。 儿啊,你先别管什么契丹了,契丹就是一群抢匪,抢抢就走了,先统着爹给你的三万大军去帮李克用打潞州吧! 刘仁恭把最近的事详细的写了一封信,然后送到了平州。 接到信的刘守光:!! 好啊,我说你怎么不来救我,原来救你大儿子去了。 感情你大儿子是亲生的,二儿子不是亲生的! 刘守□□疯了! 刘守光在院子里叮叮当当摔了一阵东西,发泄了一通后,决定回幽州救爹。 爹什么的不重要,幽州可是他家的! 刘守光看着旁边的四个人,刘雁郎得留守平州,冯道是文人,于是吩咐道: “刘雁郎和冯道守平州,行钦c喜,走,跟着我回幽州!” 四人应声:“是,谨遵二公子令。” 刘守光快马加鞭赶回幽州,会合了他老爹的三万精锐,就带着三万精锐火速往晋阳赶去。 李克用看着刘仁恭连自己亲儿子都派来了,知道刘仁恭是真撑不下了,也不敢再耽搁了(再耽搁刘仁恭就真死了,刘仁恭一死,朱温下个打的就是他),直接派了自己麾下首员大将周德威,率轻骑和刘守光一起去支援打潞州的李嗣昭。 打了好几个月还没摸到潞州的李嗣昭看到援军,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 谢天谢地,终于来援军了! 朱温那老不死的,居然把和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老将都塞这了! 他李嗣昭虽然是晋中名将,可也没本事一次揍这么多啊! 好在如今风水轮流转,是他李嗣昭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了。 李嗣昭于是和周德威刘守光会师,一起攻向朱温塞在这的这些老将。 李嗣昭憋了一肚子火,自然是冲在最前,周德威虽然不紧不慢,可他兵法娴熟,带兵有道,打那些老将游刃有余。 让人惊奇的是刘守光,这家伙舞文弄墨虽然不行,可自幼弓马娴熟,打仗是好手,再加上他带的人最多,救的又是自己的幽州,最拼命,最后居然是他和李嗣昭一起冲过重重阻碍,两人带兵最先抵达了潞州城下。 姗姗来迟的周德威:一不心,居然让两辈落在后面。 三人领兵在潞州城外顺利会师后,就开始朝潞州推进,准备开始攻城,结果刚到城下,还没竖梯子,潞州城守将丁会居然大开城门,投降了。 理由是见朱温威逼大唐皇帝,心中不满,特开门投降。 李嗣昭: 周德威: 刘守光: 丁会老头,你老糊涂了么? 你忘了自己是黄巢军出身,当初就是你把皇帝吓得逃到蜀中去的啊! 您老啥时候忠过大唐啊! 不过不管这理由有多扯,三人还是上前陪着丁会哭一会先帝,哭了一会先先帝,哭了哭了一会唐太宗,哭了一会唐高祖,哭了唐朝祖宗十八代,又高度赞扬丁会对大唐的忠贞,然后接受丁会弃明投暗投降。 朱温本来正悠哉悠哉和刘仁恭对峙,尤其看到刘仁恭每天在对面急的上蹿下跳,他就心情极好。 可谁想到乐极生悲,后方潞州居然传来失守的消息。 “丁会误我!” 五十五岁的枭雄朱温,看完战报,悲愤地怒吼。 他此次出兵,是打着一仗定天下的念头,事事安排周全,可谁想到,丁会居然不战自降了。 什么看他威逼皇帝不忍? 你丁会逼皇帝逃难时怎么不说不忍! 朱温恨的将丁会咒骂了千万遍,更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只是同时又疑惑,丁会为什么会背叛他? 丁会是从黄巢起义就一直跟着他,是他的心腹,他自认为一直待他不薄,他为什么反而会投了李克用。 朱温一边恨着,一边疑惑着,开始下令撤军。 虽然沧州已经措手可得,可潞州离洛阳却不过几百里,若是轻骑,哪怕有黄河,也阻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从潞州失的那一刻,朱温就只有撤军一条路。 朱温让兵士收拾好东西,然后下令烧毁带不走的粮草。 本来这些粮草是为了和刘仁恭对峙用的,如今用不到了,自然不能留下资敌,再说这些粮草是罗绍威提供的,朱温烧起来也不心疼。 朱温在下面烧的是不心疼,可城墙上的刘守文却心疼死了。 他被朱温困了半年,整个城都快饿死了,现在看到朱温居然在烧粮食。 刘守文顿时在城墙上对着朱温大哭,“城中百姓数万,已经好几个没有吃的了,您的粮食与其被烧为灰,能不能留下点救他们一命!” 朱温见刘守文哭的凄惨,又想起当日劝他投降他哭着说“今日降公,明日何颜见父”,再一对比丁会,顿时对刘守文起了好感,居然真留了一些粮食给他放在城外。 刘守文大喜,等朱温撤走后,忙让人取了分给城中百姓,这才让沧州百姓没全被饿死。 朱温撤军走到魏州,想到来时风光,和此时的失意,想到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只怕再没机会一统天下,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居然一下气的病倒了,只能在魏州停下养病。 朱温这一在魏州养病,可吓坏了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他倒不是担心亲家生病他担责,而是实在担心朱温在这赖着不走。 罗绍威已经被朱温吃穷了。 朱温自从带十万大军来了后,就打着帮罗绍威平沧州的名头要钱要粮,罗绍威势弱,自然不得不给,所以朱温的十万大军的粮草几乎是罗绍威全部承担。 这半年来,为了供应朱温的大军,罗绍威祖上几代积蓄都已经全被掏空,罗绍威甚至懊恼的对亲信说:“合六洲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铸成大错的罗绍威,自然不能让朱温再在魏州住下去。 但罗绍威也不敢撵朱温,于是心生一计,决定祸水东引,开始鼓吹朱温称帝。 在罗绍威的拼命鼓吹下,本来打算等自己定了天下再称帝的朱温,觉得用称帝这个办法抵消此次的出师不利也不错。而此时他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于是朱温终于决定回去称帝。 罗绍威知道朱温打算走后,忙送了朱温一笔称帝贺礼,然后欢天喜地送走了朱温和他的十万大军。 得知朱温终于走了,刘守文也放心了,刘仁恭更放心了,和儿子见了一面,勉励了刘守文几句,刘仁恭就将那凑起来的二十万大军解散,然后回大安山,接着玩自己爱妾去了。 平州城内 冯道一边把今年所有的收入登记造账,一边思考着平州的规划问题。 如今平州城里不仅有犯人c有俘虏c有男c有女c有粮食c有羊c有马,还有开垦的大片土地诸事烦杂,如果这么放任下去,只怕会混乱起来。 冯道想了想,打算给平州城立个规矩。 冯道先把所有土地统计出来,打算按人口分给这些人,然后把这些人按五户编成一排,二十排编成一里,每一里,也就是百户,选一能干的人为里长,然后让他收税,这样以后就不用他带着人种地了,这些人想种什么种什么,只要按一定份额交税就行了。 既然要交税,那就需要粮官,冯道决定亲自去看看,选个精于账目又清正廉洁的人来担任。 不过这里都是犯人,只怕这样的人才很难找,不过冯道不在意,他可以找品行好的自己教啊! 既然分田了,那各自生产,只怕就无法避免纠纷,冯道决定再找个性子正直的人,把他培养成管狱讼的官。 有了田地,又有了自由,这些人肯定还会成亲生子,冯道想了想,又添了一个管户籍的官。 成了亲生了孩子,若是生活富裕,只怕会想让孩子读点书,冯道想了想,干脆建个孔庙,看看犯人中以前谁家道中落,读过书,让他来做夫子好了。 刘雁郎惊奇的发现,一个冬天过去,他的平州城居然从军营变成真正的城了,城中有衙门c有百姓c有集市c有孔庙,虽然人少,但麻雀虽五脏俱全! 而他的将军府,居然也多了一个名,刺史府,只不过刺史不是他,而是冯道。 虽然这些名头都没任书,可是刘雁郎还是想说一句。 乖乖,二十五岁任一州刺史,年轻人,厉害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7章 刘守光S刘守文 刘守光的囚爹自立虽然惊呆了众人,可其实对于众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无论是刘仁恭当节度使,还是刘守光当节度使,其实对大家差别不大,甚至连门庭都不用换,大家自然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对于有一个人,却如同晴天霹雳,那就是刘守光的大哥——刘守文。 刘守文一听到刘守光居然囚爹自立,立刻把所有手下召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大哭道: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自古哪有儿子仇视父亲的道理,我家居然生出这样畜生不如的家伙,我真是生不如死啊” 刘守文哭的很是凄惨,众人也不得不纷纷跟着刘守文一起谴责他不孝的弟弟。 看着众人和自己一样的“忠孝”,刘守文大手一挥,顺势提出要出兵讨伐自己不孝的弟弟。 沧州众人: 幽州 刘守光听到自己大哥居然带兵要来讨伐自己,不屑一顾。 比读书,他肯定比不上假仁假义的大哥,可比打仗,他闭着眼都能揍的刘守文找不着北。 于是刘守光当即点起幽州的精兵,准备亲自领兵朝沧州开去。 不过在出兵之前,刘守光八百里加急给冯道去了一封信。 冯道,别管你的平州了,快来幽州帮本公子转运粮草! 平州 冯道和刘雁郎翻来覆去把信看了好几遍,又亲自问了问送信的亲卫,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两人大喜,想不到他们的二公子竟然咸鱼翻身了。 冯道立刻把手中的事物交接给刘雁郎,然后朝幽州赶去,刘雁郎也忙把冯道在平州城攒下所有家当,那些粮草和六千匹马收拾了一下,准备派人送到幽州,去讨好新上任的使君。 冯道到了幽州,和刘守光会合,接手了大军的粮草转运。 在冯道迅速调集够三万大军的粮草后,刘守光带着元行钦c李喜c冯道和三万大军直扑沧州。 刘守文是带着大军从沧州往幽州赶,刘守光是带着大军从幽州往沧州扑,所以在半路上,两只大军就撞上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守光和刘守文甚至没时间骂阵,两支军队就狠狠撞在一起。 一时间,杀声顿起,尘土飞扬。 当时刘守光是带了三万大军,刘守文尽起沧州之兵,人数也差不多,按理说两方应该打的差不多。 可两方大军一撞,刘守光这方顿时士气大涨,节节推进,而刘守文这方,却瞬间被打散,溃败而逃。 刘守光立马带着大军痛打落水狗。 而刘守文,一看吃了败仗,当年被李思安打时练出的逃跑技能瞬间发挥了作用,带着大军一溜烟逃回了沧州。 其速度之快,令刘守光瞠目结舌! 刘守光:难怪当初带着五万,所有人甚至连副将都死了,就你刘守文能逃出来! 刘守文带着大军逃回沧州,除了紧守沧州外,就是想着如何击退刘守光。 可自知其短的刘守文明白,光凭自己压根不可能打过刘守光,于是刘守文开始想办法找援军,只是这援军该找谁,刘守文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刘守文纠结不定时,旁边魏博的罗绍威却高兴了,因为他看到一个讨好亲家却不用花钱的好法子。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立刻修书一封,送往沧州,大意是: 既然你弟弟如此大逆不道,囚爹自立,你不如向梁王朱温投降,梁王一高兴,肯定会封你做卢龙节度使,甚至帮你出兵灭了你弟。 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刘守文当即决定,举沧州向朱温投降。 刘守光让手下写了一封降书,想着朱温正在洛阳称帝呢,又准备了一份贺礼,让人一起送向了洛阳。 朱温刚称完帝,当上皇帝,突然收到沧州的降书和贺礼,大为惊喜,想不到当初自己出兵都没拿下的沧州,现在居然送上门来,不由对周围人夸道:“绍威一封信,胜我十万兵啊!”并派使者去沧州抚慰刘守文,加封刘守文为中书令。 刘守文: 说好的卢龙节度使呢? 刘守文这方虽然没有得到卢龙节度使之位,可却把另一边的刘守光吓个半死,要是刘守文真和朱温弄成一伙,那还怎么了得! 刘守光当即也写了一份降书,为了表示客气,刘守光甚至还把自己降了半级,自称卢龙节度使留后(唐朝节度使留后就是节度使预备者),送往洛阳。 朱温收到刘守光的降表,更是惊喜,也派使者去抚慰刘守光,并加封刘守光为卢龙节度使。 刘守光自此正式转正,成为真正的卢龙节度使! 沧州的刘守文: 于是,事情转了一圈,又回到。 刘守文气的大骂罗绍威c朱温不守承诺,只是到底惹不起两人,只能接着想办法找援兵。 罗绍威c朱温是靠不上,李克用不认识,李茂贞正被刘知俊揍的连凤翔都快保不住了,刘守文瞅了瞅,把目光放在了更远的吐蕃和契丹上。 其实刘守文和吐蕃c契丹也不熟,不过好在这两族是出了名的爱财,而且信用也还不错。 刘守文当即把自己府里的金银财宝都收拾了一下,派人送往吐蕃和契丹,并扬言事后还有“重谢”。 吐蕃在大唐是出了名的拿钱办事,一收到刘守文的钱财,立刻派了五千精兵来支援刘守文。 刘守文大喜,忙欢天喜地的把吐蕃军插到自己沧州大军中。 沧州军实力立刻增加了不少。 更让刘守文惊喜的还在后头,契丹一收到刘守文的钱财,居然马上派了一万骑兵来,而且八大部落首领之一的阿钵王子亲自送来的。 刘守文感动的差点落了泪,头一次发现,比起中原这帮狡猾的家伙,外族实在太实诚了。 实力大增的刘守文,立刻带着沧州c吐蕃c契丹联军杀向刘守光。 刘守光在看到吐蕃军时就暗觉不妙,在看到契丹军后,二话不说,带着大军就跑。 刘守文不知道契丹为什么帮他,可做过亏心事的刘守光心里明白的很。 刘守光一边带着大军逃跑,一边派人去晋阳李克用那借兵。 李克用对刘守光印象还不错,直接派了七千骑兵过来。 刘守光看着七千骑兵却傻眼了,这要平时,七千骑兵肯定不少,可现在对面有吐蕃的五千骑兵和契丹的一万骑兵啊! 刘守光一边收下七千骑兵,一边接着向李克用借兵。 可这次,李克用直接回了俩字:没了! 李克用这次还真不是推脱,他是真送不来兵,要说原因,这还得怪刘仁恭,当初朱温打刘仁恭时,李克用为了围魏救赵让李嗣昭攻打潞州,结果李嗣昭真打下了潞州,李克用一高兴,就把李嗣源任命为昭义军节度使,然后让他驻守潞州。 结果这一下可捅了朱温的肺了,潞州离洛阳不过四五百里,李克用在这驻军,朱温怎么可能睡的着觉。 于是朱温立刻派手下大将康怀贞去收复潞州。 康怀贞带大军到了潞州,攻了几次城后,发现潞州城的城墙实在太坚固了,强攻根本不行,就变换战术,用人把潞州城围了一圈,打算困死潞州城。 同样是被困,李嗣昭可不是刘守文,李嗣昭当即点起城中的骑兵,开始了昼伏夜出趁着康怀贞的士兵不注意,偷偷开城门搞偷袭。 于是几天过去,李嗣昭虽然被围困,却精神抖擞,而康怀贞是围的一方,反而疲惫不堪。 康怀贞也是名将,一怒之下,二话不说拉着军队开始在潞州城外挖坑。 三天,康怀贞的军队在潞州城外挖了一个一丈深的大圈。 潞州城和城里的骑兵,都被困在圈里了。 康怀贞站在圈外,得意的看着城墙上的李嗣昭。 李嗣昭无语的看着城下的大圈,默默拿出信鸽给他义父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知道养子被困在了潞州城,立刻派手下大将周德威率大军去援李嗣昭。 周德威打仗素以稳著称,早年和朱温手下名将揍仗时,哪怕再艰难,都从未大败过。 所以等周德威一去,看到士气正盛的康怀贞大军,立刻扎营,然后派轻骑去骚扰康怀贞将士。 又来这招 康怀贞登时气结。 只是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李克用手下是轻骑,朱温手下是重骑,康怀贞拿着朱温给的重骑,压根追不上周德威的轻骑。 于是康怀贞一咬牙,又在大圈外面再挖了个圈。 如果此时在潞州城上往下看,就会发现,潞州城被两个大圈围着,潞州城在中间圈里,康怀贞带着兵在第一个圈和第二个圈之间,周德威在圈外面。 周德威: 这家伙挖圈挖上瘾了么? 不过周德威丝毫不慌,因为他发现,虽然康怀贞将自己的将士保护的很好,可打仗得运粮草啊,只要运粮草,那康怀贞的人就得出圈。 于是,周德威不管圈里的康怀贞,专找运粮草的士兵下手。 很快,康怀贞就因为粮草不济摇摇欲坠。 康怀贞赶忙向朱温求救。 朱温可不是李克用,康怀贞也不和李嗣昭一样是养子,朱温直接撤了康怀贞,然后换了另一个名将。 朱温派的第二个就是刚从幽州回来的李思安,李思安去一看,唉,康怀贞虽然被撤职,但其实战略兵法没问题,这么耗下去,吃亏的肯定潞州城的李嗣昭。 于是李思安二话不说,接着守,甚至为了防止周德威攻击自己的粮草转运,李思安发挥起康怀贞的挖坑精神,直接从外圈处挖了一个夹道,直通朱温的地盘,让所有的运粮草的士兵直接从夹道回去运粮。 现在,两个圈上,又多了一个尾巴。 周德威: 这朱温手下怎么一个个都是挖坑高手啊! 周德威无奈,又行一计,让轻骑去骚扰在周围割粮草的李思安士兵,因为他发现,虽然朱温转运了士兵的粮草,但没有给马转运充足的草,所以还是士兵出来给马割草。 这样一来,李思安手下的马顿时遭殃了,许多战马纷纷饿死,疼的李思安直跳脚。 康怀贞李思安和周德威在这名将过招,可苦了潞州城里的李嗣昭,他城里的粮草快没了,于是李嗣昭一天一个鸽子给义父李克用求救。 李克用自然急了,拼命的给周德威增将增兵。 当然朱温也不好受,康怀贞c李思安带着十万大军窝在两个圈中,粮草全靠后方朱温供应,所以朱温也在拼命给增粮草。 所以本来是李克用围魏救赵救刘仁恭,结果救的太卖命,直接和朱温对上了。 此时的李克用,自然没多余的兵借刘守光。 刘守光知道前因后果后,只得做罢,拿着李克用给的七千骑兵和自己的兵合成一处,然后对上了刘守文的联军。 两军一交战,兵力不足的刘守光顿显败迹,刘守光心知这样下去必定大败,立刻高声对着李喜c冯道c元行钦喊道:“喜,带着冯道先撤,行钦,和我断后!” 李喜和冯道听了,转头带着粮草就往幽州跑。 两人明白,刘守光不是让李喜保护冯道跑,而是让冯道带着粮草快跑,李喜帮着冯道带着粮草跑。 民以食为天,尤其是打仗时,粮草就是军心,仗可以败,可粮草要是丢了,士兵就慌了,那可就真败了。 于是当时是,冯道李喜带着粮草跑在最前面,刘守光元行钦带着大军一边抵御后面的追兵,一边逃。 而其后,是紧追不舍的刘守文联军。 刘守文看着如同丧家之犬的刘守光,也不知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突然冲到最前面,对着众人大哭道:“大家不要伤害我亲弟弟啊!” 当时刘守光和元行钦正在大军最后断后,元行钦正离刘守文不过几丈的距离,看到刘守文突然出来,立刻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直接向刘守文冲去。 眨眼间,元行钦将刘守文擒在腋下,然后用刀抵在刘守文脖子上,一声怒吼: “谁都不许动,再动我宰了刘守文!” 刘守文军: 刘守光: 吐蕃军: 契丹军: 阿钵王子: 李喜: 冯道: 整个战场突然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8章 人肉 沧州城下 刘守光的大军将整个沧州城团团围住。 李喜站在最前面,一手拽着刘守文,一手拿着马鞭指着城墙叫门: “里面的龟孙子听着,你们的节度使已经败了,还赶快开门迎接新的节度使” 后面,刘守光c元行钦c冯道几个人悠闲的说着话。 “怎么还没人开城门,沧州的属官都死了吗?”刘守光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的说。 “八成是没想过他们大公子败得这么快,只怕现在正在城里慌的找不着北呢!”元行钦笑着说。 “这群沧州的官员脑子也是被驴踢了,居然会支持我大哥起兵,我大哥这样的银枪蜡头,读个书还行,领兵?他什么时候赢过!”刘守光不屑的说。 冯道笑着摇摇头,“这个好像怪不得沧州这些官员,据下官听说,大公子开始召集他们,并未说出兵的事,只是在哭诉,等众人安慰时,才趁机说出起兵,众人话已出口,只能应许。” “大公子平时自诩君子,想不到也会干出这种事,”元行钦顿时乐了,“不过这些沧州官员也是死要面子,要是我,哪怕答应了,这种明知吃亏的事也该反悔的就反悔,面子这东西值几个钱!” 冯道笑了笑,心想现在里面那些官员八成也正因为这个后悔吧! 三人又等了一会,却迟迟还见有人开城门。 刘守光顿时怒了,“沧州这帮家伙不会打算拒守吧!” “怎么会,大公子可在这呢,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守下去?”元行钦觉得不大可能。 刘守光却等不下去了,直接对前面李喜说道:“喜,叫大哥喊!” “公子,喜明白!”李喜一把提起刘守文,对着刘守文不怀好意的笑道:“大公子,您来喊两句吧!” 刘守文看着李喜,脸一扭,“哼”了一声。 “哎吆,大公子,您现在还这么硬气,喜佩服,”李喜嘿嘿笑了一下,就摸出腰间佩的刀,抵在刘守文脖子上,“大公子,这刀可不长眼啊!” “李喜,你这个人,你居然敢对本公子动手!”刘守文看着脖子上的刀,顿时大怒。 “吆吆吆,大公子,您别激动,之前老元把刀架在您脖子上,您不也什么都没说么,怎么到喜这,您就这么大反应了。”李喜讽刺道。 刘守文气结,当时是在战场上,他一动元行钦手一抖说不定就把他宰了,可现在是沧州,他给李喜一个胆,他都不一定敢杀他,杀了他他们拿什么威胁沧州。 所以刘守文闭上眼,懒得看李喜这个“人”。 李喜看到刘守文如此不合作,恨的牙根疼。 正当两人一个威逼利诱,一个咬牙死撑时,城墙上终于有了动静。 两个官员模样的人领着一个孩子上了城墙。 李喜停下,刘守文也睁开眼,当看到城墙上三人时,脱口而出。 “延祚!” 城墙上的那个孩子,正是刘守文的嫡子刘延祚! 后面刘守光c元行钦c冯道一看上来人了,以为是来献城的,立刻来精神了。 刘守光甚至还和蔼的对上面的刘延祚叫道:“大侄子来了,快开城门,叫你二叔进去,等你二叔得了沧州,给你换个封地!” 这话倒不是诳刘延祚,刘守光虽然因为他爹偏心他大哥恨的要死,可对这个老刘家的长孙,他的第一个大侄子,刘守光还是很喜欢的。 刘延祚懵懵懂懂的看着下面的爹和二叔,刚要见礼,却被旁边吕兖一把按住。 吕兖把刘延祚拉到身后,突然对着下面的刘守文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起身慷慨激昂的说: “公子出征前将守城重任托付吕某,吕某得公子重托,夙夜忧叹,丝毫不敢懈怠,今日公子虽然被俘,但城中还有公子,我等决定拥立公子为沧州节度使,死守沧州,公子放心,吕某定不负公子之托!” 李喜: 刘守光: 元行钦: 冯道: “你敢!”刚才誓死不从的刘守文蹭的一下蹦起来,指着吕兖破口大骂,“吕兖,你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你居然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吕兖在城墙上却仿佛赤胆忠心似的说:“大公子放心,属下和孙巡官一定会誓死守卫沧州,保护好公子的!” 刘守文气的跳脚,直接跑到刘守光面前,“二弟,沧州城我不要了,你快把你大侄子弄出来!” 刘守光c李喜c元行钦c冯道四人怜悯的看着他。 刘守文,被自己的手下,当成了弃子! 刘守光挥了挥手,李喜直接把刘守文提了下去,吩咐道: “行钦,攻城!” 元行钦得令,立刻带着将士开始攻城。 刘守光抬头看着城上的吕兖,眼中仿佛看一个死人! 十天后 因沧州城太过坚固,刘守光改攻城为困城,将整个沧州城团团围住。 一个月后 沧州城未降,刘守光接着围困。 二个月后 沧州城未降,刘守光接着围困。 三个月后 四个月后 刘守光面色铁青的看着沧州城。 五个月后 沧州城中实在支撑不下,吕兖c孙鹤开城门投降。 “嘎——吱”紧闭了五个月的沧州城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刘守光看着大开的大门,狠狠吐了一口浊气,对着身后几人吩咐: “喜c行钦,你俩去接手沧州城的守军,可道,你去使君府内把账簿什么的整理出来。” “是!” 三人领命,各自带着亲卫进城。 冯道带着一队亲卫进了城,顺着大街往使君府走。 他以前来过使君府,虽然几年过去,路还是记得的。只是这次比上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冯道还以为因为打仗的原因,也没多想,直接带着亲卫进了使君府。 进了使君府,冯道让亲卫把使君府围起来,不要让闲杂人员进来,就直接去了使君府平时处理文书的院子。 到了院子,冯道发现里面并没有被吕兖c孙鹤销毁的痕迹,放下心来,就准备去把账簿文书等东西整理出来。 只是冯道刚推开门,一个亲卫就脸色苍白的从后面跑过来。 “掾属,后院,后院!!” “怎么了?”冯道忙问道。 “呕!”跑来的亲卫突然蹲在地上狂吐。 冯道大惊,忙让身后亲卫扶起他,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亲卫吐完刚要说话,“哇”的一下又吐了。 “你们把他扶到一边照顾他,其他的人,跟我去后院。” 冯道领着一众亲卫直奔后院。 刚走到后院门外,还没进去,冯道就看到他刚刚派来围院子的亲卫一个个从后院中面色发白的跑出来,出来无一例外“哇”的一下就开始狂吐。 冯道皱着眉,带着人进去。 后院是一个巨大的空院,冯道以前跟着孙鹤来过,知道这是使君府的一个粮库,主要是为了打仗时以防万一建的。 只是如今一进去,却没看到什么粮食,只是看到一缸缸的酒糟和糠。 冯道闻着难闻的酒腐味,皱了皱眉,接着往里走。 很快,冯道带人走到一拍栅栏前,栅栏上挂着一排排的肉干。 冯道疑惑的看了一眼肉干,这沧州城被困了五个月,使君府居然还吃肉,这也太那个了吧 冯道摇摇头,接着往前走,前面就是原来的粮仓。 冯道有了之前的肉,就想看看粮仓还有多少粮食,等会正好登记造账。 于是冯道踮起脚尖,伸头往里看了一下。 冯道眼睛瞬间睁大,僵硬的扭转脖子,看着外面栅栏上的肉,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呕——” 刘守光骑着马带着亲卫来到使君府门前。 抬头看着以前最讨厌的门匾,突然觉得顺眼了不少,把手中的缰绳往身后亲卫一扔,大摇大摆地进了使君府。 “可道,吕兖c孙鹤两个家伙没把使君府搬空吧?”刘守光进门大喊了一句。 整个使君府寂静无声。 刘守光疑惑的又叫了两声,“可道?冯道!” 一个脸色苍白的亲卫从里面匆匆跑出来,看到刘守光立刻抱拳道:“使君,不好了,冯掾属晕过去了!” “什么?” “回使君话,沧州城内早已断粮一个月,吕兖为了守城,将城中百姓抓了,关在后院,喂以酒糟和糠,然后杀了充当军粮,供给城墙上守城的将士。冯掾属去后院不心看到了,然后吐晕了。” 刘守光听完,只觉胃了一阵翻滚。 “来人,立刻给我把吕兖一家宰了!” “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9章 明悟 冯道病了! 病的很严重! 从醒来后,冯道就开始狂吐不止,一开始吐东西,吐完东西后吐胃水,最后,甚至连胃水都吐不出,直接又晕了过去。 这架势,把吐过一次的刘守光都吓到了。 刘守光忙让军中的军医给冯道看看。 老军医刚来时,看到冯道,还觉得没什么大事,直接把了把脉开了张方子,说吃碗药就行了。 就是受了点刺激,被恶心的,过两天就没事了。 可谁想到,药端上来,刚喂到嘴里,冯道“哇”的一下全吐出来了。 老军医还以为冯道呕吐伤了胃,就让人去先熬点清粥,打算给胃垫垫。 结果,粥来了,刚喂了两口,冯道“呕”的一下又全吐了。 老军医这才觉得有些严重了,忙让换了碗清水,还加了点盐粒。 心想这个应该没问题。 只是冯道刚一入口,又全都吐了出来! 老军医晓得事情严重了,忙拿出针包开始给冯道施针。 一番针灸后,冯道倒是醒了,只是呕吐丝毫不见好。 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清水都喝不下去。 老军医忙活了一天,最终束手无策,只能去和刘守光告罪,请刘守光另请高明。 刘守光对一直跟随自己的冯道还不错,就让李喜去把沧州还活着的大夫都找来。 李喜二话不说,带兵把沧州还幸存的几大药铺都端了,把里面的坐堂大夫都抓来了。 几个哆哆嗦嗦的坐堂大夫围了冯道忙活了一阵子,最后一个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大夫出来对刘守光禀报道: 病人呕吐不止除了受了刺激,还因为有心病,心病不愈,呕吐难止。 刘守光c李喜c元行钦三人面面相觑,不就被恶心了一下,咋还弄出心病来了? 三人转头看向榻上的冯道,看着冯道气息奄奄,神思不属的样子,好像还真不止是被恶心的。 不过心病是什么? 刘守光三人互相看了看,连最能说会道的李喜都闭了嘴。 身为武将的他们,哪里知道文人脑子里会想什么。 最后还是李喜提议,沧州离景城不远,干脆让冯道回去让他家人开导一下吧。 刘守光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就让元行钦带亲卫送冯道回老家养病。 冯父看着被送回来形容枯槁的儿子,吓得差点站不稳。 好在元行钦及时扶了冯父一把,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冯父这才缓过神来,忙把儿子送回卧房。 元行钦因着还有公务在身,安慰了冯父几句,把刘守光送的大夫和钱帛留下,就起身告辞。 冯父送走元行钦,让丽娘快去准备了些清粥,然后去看儿子。 “道儿,是爹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爹啊!”冯父一手端着清粥,一手轻晃儿子。 冯道却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仿佛陷入噩梦之中,甚至还喃喃的梦呓。 冯父一惊,忙凑上前。 “人食人,天理何在百姓何辜吾罪深矣” “啪——” 冯父手中的碗落地。 冯道觉得自己很累很累,累的都不想睁开眼。 他自幼事亲真心,事长恭谨,待人以诚,二十年来,从未做过一件有损于他人之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君子道。 可是,他错了! 当他看到那满屋被作为“粮食”的人时,当他看到栅栏上的人肉时,他就知道,他错了! 那屋里的,是吕兖的罪,可何尝不是刘守光c元行钦c李喜和他的罪! 若是他们不曾围城,若是他们 何至于此! 那里面,都是活生生的百姓啊! 百姓何辜啊! 冯道觉得自己的身子好重,好重,重的他永远不想再起来。 “大夫,大夫,您再看看!”冯父扯着大夫的袖子哀求道。 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冯先生,令郎只怕,唉,您还是准备一下吧!” 冯父一顿,朝后仰去。 冯道觉得自己身子轻了很多。 眼皮也轻了很多。 冯道慢慢睁开眼。 外面好像有些暗。 是早晨么? 冯道心想。 冯道望向窗户。 窗户没关,有一丝风轻轻吹进来。 很凉快! 咦,那里有一只蝴蝶? 冯道动了动眼睛,好美的蝴蝶! 这时,一只螳螂从暗处悄悄的靠近蝴蝶。 冯道看见,心一紧,想要起身赶走蝴蝶,却发现身子虽然轻飘飘的,却动不了。 螳螂一点点接近蝴蝶,眼看蝴蝶就要命丧螳螂镰刀时。 一只黄雀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口叼起螳螂,吞入口中。 而蝴蝶,也因为黄雀的惊扰,轻飘飘飞走了。 冯道看着安然飞走的蝴蝶,又看了看黄雀,心头一震,陷入黑暗。 “咳咳咳” 冯道艰难的睁开眼睛,觉得很是刺眼,不由又闭上。 “大郎,你醒了!”丽娘惊喜的叫起来。 听到丽娘的叫声,外面传来一片脚步声,一大群人涌了进来。 “大侄子c大侄子!”一个老者走到床前,轻轻的叫了叫。 躺在床上的冯道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 “真的醒了!”老者顿时惊喜的对外面喊道,“大郎醒了,快去通知良建!” 老者喊完,又低下去,轻声说:“大侄子,还认得人不?” 冯道张了张嘴,沙哑的叫道:“族长!” “哎,这孩子没病糊涂!”老者欢喜对周围的人说道。 周围的人也放心的笑了起来。 冯道躺在床上,看着周围这些自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街坊邻居,却唯独不见他爹,不由想要起来。 老者一看冯道急着起来,就知道他想什么,忙用手按着冯道,“别动,别动,你才刚醒,千万别动,你生病晕着回来的,你爹急的不行,这些日子又是请大夫又是给你抓药,前儿你突然唉,不提了,你爹一下子受不了也晕了,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事,本家几个侄子看着他呢” 还没等老者说完,冯父就光着脚从外面跑进来,一进屋,就直扑儿子床。 “道儿!” 冯父看着清醒的儿子,喜极而泣。 “爹!”冯道艰难的用手碰了一下冯父,沙哑的说:“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冯父一把抱着儿子,“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老者看着冯道醒来精神还不错,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对正抱着儿子哭的冯父拍了拍,安慰道:“孩子年纪,没经过事,难免被吓到,你也不要老抱着他哭,好好开导孩子一下才是正事。” 冯父擦了擦眼泪,放下儿子,对族长感谢道:“族长说的是,是我平时只教孩子读书,把道儿养的太过纯善。” 老者听了感慨道:“孩子性子纯善是你教养的好,只是如今是乱世,心太软未必是好事。” “族长教训的是!”冯父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决定等儿子身子好了就狠狠心把当年京城的事给儿子讲讲,一定要让儿子以后不能这么心慈手软。 老者看着冯父听进去,点点头,又看到没什么用帮忙的,就带着一众乡亲出去了。 冯父忙要起身去送,老者却摆摆手,带着一众人走了。 等族长带着人走后,冯父赶忙端起旁边的水,扶起冯道,轻声哄道:“先喝点水。” 冯道扒着碗喝了一口,又有些恶心,不过倒是没吐。 冯父大喜,忙让丽娘去端些清粥来。 很快,丽娘端着一碗清粥匆匆回来。 冯父心接过,端着碗眼巴巴看着儿子。 冯道凑上去,扒着碗喝了两口,顿觉恶心,不过还是强撑着又喝了几口,最后捂着嘴倚在枕头上。 好在没吐出来! 冯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冯道每顿强迫自己吃一点,每天吃多顿,熬了大半个月,终于把那股恶心劲熬过去。 看着儿子好歹不吐了,冯父这才放下心来,也觉得是时候该好好教教儿子。 这日,冯道吃完饭和汤药,冯父提了一个胡床(马扎),坐在儿子床前。 冯道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爹。 冯父咳了一下,开口道:“儿啊,爹就你一个儿子,所以从到大把你当命根子,也从来不舍得告诉你这世道的残酷,才弄出这次的事来,其实这些事爹也经过,当年黄巢之乱时,甚至有好几个城被黄巢当了” “爹,”冯道突然打断冯父,“您是否告诉儿子,儿子应该狠心些,因为这世道就这么残酷!” 冯父一顿。 “因为见的多了,所以就习以为常,而为了不让自己难受,就要狠心,爹,您是要告诉儿子这个么?” “可是不狠心,难道你还想因为无谓的同情再病一次?”冯父痛心道。 “爹,我错了!”冯道突然说。 “呃?”冯父疑惑的看着儿子,他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儿子病了这一场,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能力的同情是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冯父:??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这句诗,听着是忧国忧民,可其实有什么用,他连自己都没一间像样的茅屋,就像儿子一样,看到沧州城的惨事,只能自责的生病,除了让爹您担惊受怕,又有何益于沧州百姓?” 冯父心惊肉跳的看着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道看着父亲,“儿子从前没想过做官,也不明白为什么做官,但今天,儿子明白了,若说这句话的是房玄龄杜如晦,爹觉得有用么?” 冯父一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0章 抢亲、抢媳妇!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冯道虽然止住了吐,可要想完全恢复,也得养几个月。 而在养病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被冯父提上了日程,那就是成亲! 看着他爹提起时的幽怨眼神,想起孙县令来探病时的欲言又止,冯道羞愧的捂脸。 他的未婚妻,已经被放在老丈人家三年了! 人家一个二八的姑娘,被他拖到快二十了! 罪孽深重啊! 冯道赶忙请他爹去孙家商量婚期,把等了他三年的媳妇娶进门。 开平三年(909年)二月初八易嫁娶 日头刚西斜,冯父就指挥着本家的子侄把石臼用三升米填上,把井口用席盖上,又在窗户上塞上麻,新房门上挂上箭,然后就去卧房叫冯道。 “嘎——吱” 卧房门打开,冯道一身轻纱红袍走出来。 “哎,我儿果然还是穿红最好看!”冯父看着穿着新服风流倜傥的儿子,喜不胜收。 冯道整了整衣袖,笑着说:“确实好看,只是这天穿着冷了些。” 冯父一巴掌拍儿子背上,大乐,“成亲穿红,做官穿紫,这才吉利,冷点算什么,快跟爹去祠堂拜过祖宗,然后去孙家接亲!” 冯道于是跟着父亲朝祠堂走去。 祠堂中,族长已经穿着盛装坐在旁边,看到冯父带冯道进来,捻了香给冯道,冯道上前给列祖列宗上香。 等上了香,族长在旁边笑着说:“往迎汝妻,承奉宗庙!” 冯道在蒲团跪下,叩首,“唯不敢辞!” 敬告完祖宗,冯道起身,从旁边本家长辈那抱过大雁,然后拉起那帮早在祠堂外嘻嘻哈哈的族兄族弟,骑上高头大马,浩浩荡荡的朝县衙赶去。 因着今日是县令嫁女,县衙外一改往日的肃穆,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冯道带着冯家村的一众大伙子吹吹打打来到县衙前,早已在此看热闹的人群就哄笑道:“新郎官来了!” 本来大开的府衙门立刻被孙家的一众女眷关上c顶上门。 “大郎,孙家女眷这是堵门了,哈哈!”冯道的一个族兄笑着对冯道挤眉弄眼道。 “走,去叫门!”冯道大手一挥,带着一帮族兄翻身下马,直接拥向大门。 众人到了门前,冯道清清嗓子,上前拍门,“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门内的女眷隔着门问道:“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哪家郎君,停至于此,有何贵干?” 这时候就得吹了,冯道咳了一下,对着大门拱手,“本是瀛州子,景城名家,因慕孙家高门,有女温婉端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特来求娶!” 里面女眷顿时起哄道:“孙家有女初长成,一家女子百家求,冯家郎君有何才,竟敢登门来求娶!作诗!作诗!” 作诗自然难不倒冯道,冯道略微沉吟,当即赋诗三首。 “来篇赋!”门后一女眷吼道。 众人大笑。 冯道又当场做了一篇《求娶赋》。 众女眷心满意足,打开门。 冯道刚要进,就见所有女眷列阵在门内,手提棍棒,笑着说:“姑爷请!” 冯道: 他说孙家的门怎么这么好开,原来刚才只是文试,还有武试! 这个,好像还不能还手! “冯家儿郎,跟我冲!”冯道大吼一声,带着一帮大伙子就往里冲。 孙家女眷虽然不少,可是冯道带的大伙子也不少,众人一拥而上,孙家女眷没打几下,众人就已经突破战阵,冲进了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 孙县令和孙夫人已经在正堂端坐了。 冯道冲进门,先整了整衣冠,然后上前叩首:“婿拜见岳父c岳母。” 孙县令抚抚胡子,端着架子□□道:“老夫生平虽有两子,却只有一女,平时爱如珠玉,嫁到你家,你可要好好待她,要是让老夫知道你怠慢她,可别怪老夫带着你两个大舅哥打上门。” 冯道大汗,立刻保证:“岳父放心,婿一定会好好待令千金,断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孙夫人则温婉的多,抹抹眼泪,叮嘱道:“两人平时要和和气气的,有事慢慢说,千万莫急躁,夫妻之间,当以和为贵。” 冯道应道:“多谢岳母教诲,婿一定谨记。” 孙县令和孙夫人看时候不早了,就带着冯道去了女儿的绣楼。 冯道到了绣楼,就看到一个绿衣少女端坐在门里,手持团扇遮着面。 知道这就是自己要娶的媳妇,冯道整整衣冠,上前施礼,“冯道见过娘子。” 绿衣少女手持团扇轻轻起身,微微回礼,“奴乃孙家女,未曾踏出阁楼,不敢以冯家媳自称。” 冯道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做了一首《出阁赋》。 绿衣少女大概觉得冯道做的还不错,提起衣裙迈出绣楼。 孙家把院中的花轿抬出来。 冯道再接再厉,又做了三首《上轿诗》。 孙家大郎走到门前,背起妹妹送上了花轿。 新娘子一坐上花轿,刚才在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冯家大伙子一拥而上。 而冯道,二话不说,带着冯家儿郎和花轿就往外跑。 历经半个时辰,六首诗c两篇赋,在冯家大伙子鼎力帮助下,冯道终于成功抢到了自己的媳妇! 带着抢来的媳妇,冯道一行人兴高采烈吹吹打打的回去了。 “新媳妇来了!” 冯道一行人带着花轿刚进冯家村,两旁早已等着吃喜糖看新娘子的孩子们就拍着手欢呼起来。 冯道把事先准备好的喜钱喜糖撒向两边,孩子们顿时开心的跑去捡,冯道带着队伍朝家门口走去。 冯父一看到新妇进了村,立刻让人把鞭炮挑出来,噼里啪啦放起来。 冯道踏着鞭声进了巷子,在门前下马。 花轿中,孙茹也被侍女扶着,下了轿子。 旁边一个长的非常喜庆富态的孩子拿来红绸,一端放到孙茹手里,另一端塞给冯道。 冯道带着孙茹慢慢朝里走。 “过门槛!” “过火盆!” “拜灶台!” 两人一路走到院中早已搭好的青庐中,冯父已经乐呵呵的坐在里面等着了。 冯道和孙茹上前。 旁边主管礼仪的老者大声吆喝道:“拜!” 冯道跪下给他爹磕了个头,而孙茹,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唐朝男跪女不跪) “好好好!”冯父高兴的看着一对新人,勉励道:“好好相处,争取让我今年抱个大孙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冯道笑着瞅了一眼旁边的孙茹,孙茹用团扇遮住脸,隐约可见微红。 众人起哄了一会,就一起出去,把青庐留给了新人。 等人都走了,冯道和孙茹两人坐到床上。 冯道看着还在持扇的孙茹,打趣道:“要不要为夫再念一首《却扇诗》?” 扇后的孙茹轻声说:“既然夫君有意,请!” 冯道摸摸鼻子,只好又做了一首《却扇诗》。 孙茹轻轻把扇子拿开。 “嘶——”冯道倒抽一口冷气。 孙茹眉目低垂,轻声问:“妾可还和郎君眼缘?” “合!”冯道立刻点点头,实诚的说:“娘子比三年前更加动人,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古人诚不欺我!” 孙茹扑哧一下笑了。 “三年不见,郎君倒是变的更会说了。” 冯道摇摇头,“我没变,只是以前你和我没关,我不会注意你,自然不会赞你,如今你是我妻,我仔细看你,自然觉得你美!” 孙茹顿时红了脸,轻摇团扇。 冯道拿起旁边的合卺酒,递了一半给孙茹。 孙茹接过时,两人目光无意间碰到一起,冯道突然脸也红了。 两人红着脸喝完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后,冯道故意看了看外面,咳了一下,“如今天色已晚,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 孙茹默默把手中除了团扇,一直攥着的一对瓷娃娃塞到冯道手里,用团扇掩面羞怯的说:“娘说给你的。” 冯道疑惑的低头,只一眼,脸蹭的一下通红。 两个鱼水之欢的瓷娃娃静静躺在冯道手里。 孙夫人,真乃天下第一好岳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1章 冯道,你节度使支使的位子让人顶了! 第二日 春宵苦短日高起。 冯道被刺眼的日头晃的眼疼,慢慢睁开眼。 谁搭的青庐,怎么也不搭的好点,连个日头都挡不住! 冯道愤愤的想,一摸旁边,呃,空的。 冯道骨碌一下坐起来。 “郎君醒了?”孙茹带着两个婢女走进来。 婢女手中端着的,是铜盆布巾等洗漱的东西。 “我自己来就好!”冯道一看两个婢女要来伺候他,忙摆摆手,从床上直接跳下来,走到盆边,自己洗漱起来。 洗漱完,冯道回去穿外袍和靴子。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冯道一边系衣带,一边问道。 孙茹帮冯道系上腰带,“今儿是妾和郎君成亲的第一日,理应早起拜见公婆。” 冯道穿好外袍,笑着转头,“我当什么事呢,这个你不用担心,咱家人口简单,除了你我,就爹和姨娘,爹如今年纪大了,平时睡到自然醒,昨儿晚上又高兴了大半夜,肯定睡的晚,今儿晌午起来就不错了,姨娘虽然每日早上起来准备早膳,可爹不起,姨娘定然也懒得动,咱今早只怕连早膳都没得用,得等中午一顿凑合了。所以你不用急,咱们午膳前过去就行,正好问完安可以蹭饭。” 孙茹生在世家,自幼晨昏定省都有时辰,本想着出嫁更应谨慎些,却不想冯家如此简单,自然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那不知妾应该每日几时去定省?” “每天早晨吃饭前去就行,问完安正好用早膳,每天晚上用完膳给爹道个别就行,平时出门回来和爹说一声,别让爹他老人家担心。” 孙茹默默记下,低声问:“姨娘那?” 冯道一拍脑袋,补充道:“姨娘那不用问安,不过我自幼被姨娘抚养长大,平时待姨娘如家人,等姨娘老了,咱们得给姨娘养老送终。” 孙茹点点头,把这位姨娘分量提了几分。 等冯道说完,孙茹就把两个陪嫁婢女叫过来,让两个婢女给冯道问安。 “奴侍书/侍画见过郎君!”两个婢女上前叩首道。 冯道从柜子里摸出两匹绢,一人给了一匹。 两个婢女看了看手中的绢,然后看向自己姐。 孙茹看了一眼,点点头,“虽然有些贵重,不过是郎君赐你们的,收下就是了。” 两个婢女捧着绢叩头,“多谢郎君厚赐!” “起来吧,你们两个年纪来冯家也不容易,送你们些正好攒着当嫁妆,以后嫁人也能找个好婆家,不枉你们来冯家辛苦一场!”冯道随口说道。 两个婢女和孙茹却一愣,脸色有些怪异的看着冯道。 “怎么了?”冯道疑惑的问。 “没什么!”孙茹突然开心起来,对两个婢女说,“既然郎君有心赐你们嫁妆,你们就收下吧,等你们出嫁时,本姐也送你们一份,断不会委屈你们俩个。” 两个婢女互相看了看,恭谨的说:“是,奴明白了!” 冯道看着孙茹和两个婢女一对一答云里雾里的,正不解,突然一顿,反应过来。 这陪嫁的婢女,好像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 呃,他这是还没收就把人嫁出去了吗? 快到晌午,冯道和孙茹两人收拾妥当,去正院拜见冯父。 如冯道所料,冯父果然因昨晚太过高兴睡不着,接近晌午才起。 “儿子带孙氏前来给父亲大人问安!”冯道拉着孙茹上前见礼。 “好好好!快起来坐。”冯父盼冯道娶亲已久,如今见两人珠联璧合的一对,自然极为开心。 冯道和孙茹起身,在冯父下首坐下。 丽娘端来茶水,孙茹起身接过茶水,端到冯父面前,“爹请喝茶!” 冯父乐呵呵的接过茶,喝了一口,把一个匣子放到孙茹手里,拍拍孙茹的手,“好儿媳,道儿就交给你了,你们两口要好好过日子!” 孙茹认真应道:“儿媳谨记爹教诲!” 冯父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媳,更是开心,对冯道说:“你如今也不是毛头子了,孙氏如此懂事,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要是亏了人家,爹可不依你!” “爹放心,儿子的秉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一定好好待媳妇。”冯道笑着应道。 冯父这才满意,让丽娘端上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始吃饭。 用过膳后,冯父就把身上带的库房钥匙和账簿拿出来,要给孙茹。 孙茹连忙推辞,“儿媳才刚刚进门,上有长辈,岂有掌中馈的道理。” “没事,你直接拿着就行,以前这些都是我管的,我不在爹才又管起来,不过爹向来不大喜欢这些琐事,你管着,爹也轻松了。”冯道在旁边说道。 孙茹这才接下。 冯父又拉着两人谆谆教诲了一番,一直到有些困了,才放两人离开,回屋睡午觉。 孙茹跟着冯道从正院出来,看着身旁温柔体贴的夫君,想到正院和蔼可亲的公公,和老实本分的姨娘,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宁愿她低嫁也要相中冯家。 有时,简简单单真是一种福气! 冯道和孙茹新婚燕尔腻歪了两个月,冯道就不得不收拾行囊准备回幽州。 他如今已经大好,又修养了大半年,虽然刘守光不曾来信催他,可再呆下去终究不妥。 况且现在已经四月,离夏税不过一个月有余,哪怕再让他呆,他也呆不住了。 所以冯道收拾好行囊,告别父亲和孙茹,朝幽州赶去。 十日后 冯道站在使君府外,和使君府的侍卫熟练的打了声招呼,就背着行囊进了使君府。 “可道!你回来了!”元行钦刚和一伙人打完猎回来,看到进门的冯道,从马上跳下来和冯道打招呼。 “行钦,好久不见,还没谢你送我的贺礼呢!”冯道虽然在老家成的亲,刘守光和元行钦c李喜还是派人送来贺礼。 “谢什么,成亲这样的大事,兄弟虽然没能去,可礼怎么能少!”元行钦很大气的揽过冯道,对冯道挤眉弄眼,“尊夫人可还满意,我那有几个新到手的美姬,咱们弟兄不是外人,要不要送你一个。” 冯道笑着给了元行钦一拳,“叫你弟妹听到不剥了你的皮,”然后得意的说:“我家娘子甚美,你那些姬妾自己留着吧!” 元行钦吧唧吧唧嘴,“你子好福气,既然这样,那我可就不送你了!” “看你不舍得的样子,幸亏我没开口!”冯道笑着摇摇头,提着行囊就往里走。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元行钦忙追上冯道。 “我先去放下行囊,再来找你们说话,你急啥,难道你觉得你还能躲的了给我接风。”冯道打趣道。 “唉,我是真有事告诉你!”元行钦拉着冯道。 “什么事?”冯道疑惑的看着元行钦。 “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元行钦把冯道拉到一边低声说。 “生气?怎么回事?” “你节度使支使的位子让人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章 韩延徽 唐朝节度使座下文官按定制有八位:行军司马c节度副使c节度判官c节度支使c节度掌书记c推官c巡官c衙推。 其中行军司马c节度副使c节度判官被称为“上佐官”,由节度使座下有名望有功绩者担任,而节度支使和节度掌书记虽然在官位比不上“上佐官”,却一个掌管钱粮,一个掌管文书,位低而权重,所以也丝毫不逊于前三者。 冯道之前虽然任掾属,但其实掾属并不算真正的官,只是刘守光门下客卿而已。 不过在刘守光自立为卢龙节度使,冯道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他又一直掌管钱粮,而刘仁恭时的支使又被刘守光撵回家了,所以大家心里明白,冯道是默认的下一任支使,甚至连刘守光都曾说过,等打下沧州就给冯道赏个支使干干。 可如今,听元行钦的意思,支使成别人的了? 冯道有一瞬间愣神。 元行钦看冯道不说话,以为冯道难过,直接拍着胸脯抱打不平道:“那子我一看就不是好人,如今他顶了你的位子,就是和哥们我过不去,你放心,等过两天我就找点事让他出个大丑,没脸再在使君府呆下去!” “啊?”冯道回过神来。 “我说咱们设计让他出点丑,把他撵出府去!” “你在说什么呢,哪能因为这点事就去害人家!”冯道听清楚元行钦说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顶了你的位子,这还算事?” “这算什么大事,本来支使的位子我就还没坐,如今我又修养了大半年,总得有人管钱粮吧,人家既然出了力,得了支使的位子也是名正言顺。”冯道不在意的说。 虽然刚听到有点失落,不过想到自己修养这大半年,总不能让整个幽州的钱粮没人管吧,这原因本来就出在自己身上,冯道还做不出迁怒他人之举。 元行钦诧异的看着冯道,“你倒还真是心宽,这样都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本来就是我不在才错过了,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依咱使君素来讨厌文人的性子,要不是真有本事,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想来这位新支使也是位才俊,能在府里多位才俊,也是件喜事。”冯道笑着说。 “你倒是想的开,既然你自己都不生气,那可别怪哥们没义气,我还有事,要去忙了。”元行钦摆摆手,牵着马回去了。 冯道送走了元行钦,一反刚才失落,提着行囊兴冲冲的往偏院走。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新来的支使,是个文人,活的! 偏院 一个二十七八的锦衣青年端坐在文案后,正处理着账簿。 “嘎——吱” 门被推开,冯道提着行囊进来。 “你是?”锦衣青年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来人。 冯道把行囊放到旁边自己的文案上,然后转身对锦衣青年拱手见礼,“冯道c表字可道,见过这位兄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锦衣青年忙起身和冯道见礼,“韩延徽c表字藏明,见过兄台。” “原来是藏明兄,”冯道看了一眼,感觉两人差不多大,又多问了一句,“不知兄年岁几何?” “韩某是中二二年(公元八八年)生的。”韩延徽回道。 “好巧,冯某也是,想不到你我居然同岁,”冯道有些惊喜,“不如你我各自称表字如何。” “既然可道有此意,藏明自是乐意。”韩延徽笑着说。 两人见过礼后落座。 韩延徽一坐下,突然想起冯道是谁了,顿时有些尴尬。 他不认识冯道,可自从接任支使后,使君府就有些传言,说他顶了冯道的位子,他虽然自知自己接的名正言顺,可如今见了传言中的另一位,也不由有些心。 甚至如今看到冯道一副特地来找他的样子,韩延徽更是心里打鼓,这位不是来找茬的吧? 冯道看着对面的韩延徽,却是越看越满意。 外貌,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家教,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彬彬有礼。 才华,嗯,这个需要问一下。 冯道咳了一下,开口问道:“不知兄台之前在何处任职?” 韩延徽心道果然来了,也咳了一下,清清嗓子,“藏明不才,早年在老使君座下任幽州府文学,后来转录事参军。” 幽州府文学? 冯道眼睛一亮,这可是才学极好才能担任的。 默默又加了一个才华横溢,冯道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新同僚。 天见可怜,他冯道来刘守光手下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可以陪他吟诗作赋的同僚了! 冯道感动的几乎落下泪来! 外人都只知道刘守光不喜文人,可只有他知道,刘守光那岂只是不喜文人,简直是厌恶文人。 当初刘守光刚自立为卢龙节度使时,曾一个进士因为家贫打算来刘守光手下混口饭,刘守光得知这个进士不仅文学出众,更是有一手好武艺,居然对人家说,他素来不喜文人,如果对方愿意弃文从武,他就任他做武官,结果人家进士为了养家,硬生生被改成武将了! 所以这么多年,冯道一个文人,只能天天跟一帮武将在一起混。 可他是文人啊,他喜欢引经据典c吟诗作赋啊! 正准备接受冯道刁难的韩延徽就见冯道蹭的一下从榻上站起来,然后跑到旁边柜子里掏出一抱卷轴,捧到他面前,兴奋的说: “藏明,今日闲来无事,咱们来讨论如果做赋吧!” 韩延徽: 使君府的众人自从知道冯道回来,就等着看偏院的大戏。 毕竟谁都知道之前支使可是冯道的囊中之物,而如今,坐上支使却是韩延徽。 可很快,众人就惊奇的发现,冯道不但没有对韩延徽进行打压,还帮他处理账目中不解的地方。而韩延徽,更是逢人就赞冯道为人宽厚,才华出众。 冯道和韩延徽两人不但没争起来,反而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 使君府的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