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逆行者》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一章 天真孩子 9月2日，周浩明报到的日子。 “你好，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一双稚嫩的双手恭敬的伸着，却没有人接。 一位“地中海”的中年男子，正趴在电脑前玩着接龙，只见他不耐烦的抬起头，扶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瞥了一眼来人说道：“你是报到的？”根本没有接过介绍信的意思。 “是，我叫周浩明，京南科技大学毕业，这是……”话还没说完，只见男子指了下前面说道：“她负责。”摆了下手继续玩游戏。 周浩明扭头看了眼那边坐着的人，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背影估摸二十出头。 “你好，我叫周浩明……”女子伸手抽过通知书说道：“好啦好啦，刚才你说过一遍了。” 女子粗略翻看了一下，起身回头道：“老张，我到宋科那去下，你看着点。”自始至终都没瞥小伙子一眼。 老张仿佛没听见，低头玩着游戏，旁边没碾灭的烟蒂烧到了过滤嘴，发出刺鼻的味道。 周浩明站在原地，无趣地打量着四周，如此古董的办公室他还是第一次见，办公桌椅破旧、文件柜把手几乎掉完，衣架断了条腿用砖头支着，窗帘也残破不堪；有意思的是他看到老张桌子上的烟是中华，女子的手提包是lv，这种对比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啪！突来的一声打断了周浩明的观察，只见老张骂骂咧咧的看着屏幕，又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点上。 “周浩明！”走廊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宋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就在前面。” 周浩明微笑着向年轻女子道谢，却没得到回应，只好尴尬的叹口气，继续往前找办公室。 周浩明看着门牌吸了口气，思考着怎么介绍自己，随后抬手轻敲两下门，“进来！”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 “宋你好，我是周浩明。”周浩明赶紧推门进去，笑着说道。 本想一口气介绍完自己，但房间里的情景却让他卡了壳：脸盆架上搭着破了洞的毛巾，脸盆上的搪瓷也磕完了，角落里有支断把重新用铁丝绑的拖把，比刚才的办公室更寒碜。 “欢迎新同志！我是人事科宋海鹏。”说完，一只袖口开线的手伸了过来，周浩明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握住。 “你的基本信息我看了，是难得的高材生！嗯，长的也很俊秀，不错不错。”宋海鹏低头弹掉烟灰接道：“为了对你有更准确的定位，有几个问题必须要明确。” 说到这，宋海鹏停下看了眼周浩明，笑了笑接道：“你的专业是理论物理，兼修应用数学，是京南科技大学毕业的博士，这些充分证明了你的实力。可是怎么报考气象局了呢？你的专业在我们这半点都用不到啊，给你说实话吧，我们气象局除了气象相关专业，别的都没戏。” 宋海鹏说的是实话，气象局专业性强但兼容性差，气象专业在气象局总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这种现象维持了几十年，有意思的是，最终却被数学和物理为基础的人工智能打破了。 周浩明毕竟是没有社会阅历的初生牛犊，他并没有听出宋海鹏的好意，反而认为在给自己设置障碍。 “宋主任，气象局搞科研不需要数理方面的人才吗？气象应该与数理关系密切才对呀？难道我理解有误？” 宋海鹏听出了的味道，笑着沉思下说道：“你先上班，岗位会依据局里的需要动态调整，毕竟是难得的人才，我们要慎重对待，我向局长汇报下你的情况，各科室通个气开个会，争取给你安排个能发挥作用的岗位，你留下联系方式，确定后通知你。” 周浩明走出办公室，心里憋的慌，数学和物理是自然科学的基础学科，气象局预报天气还不得依靠数学和物理知识，他们能造出的卫星和计算机？没有卫星和计算机，没有数学物理，他们拿什么报天气？ 周浩明越想越气，不仅因为低看了他的专业，更为搞不懂资源配置为什么不能公平而苦恼。 周浩明这股子犟劲最终是害了他还是成就了他，谁也不能肯定，但肯定的是他的专业道路就此终结。 9月7日，星期一，京南市气象局。 “哎呀，还是单位食堂的饭菜香啊！哈哈。”一个身材臃肿、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王局长上海培训学习任务重、时间长，加上吃不惯那边的饭菜，才会如此感慨啊。”宋海鹏旁边道。 坐在周围的人也一起附和着，俨然其乐融融的样子。 王局长擦嘴起身，宋海鹏早就拎包站在门口，出了食堂两人边走边谈，只见王局长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走路的速度也加快了。 局长办公室早被秘书打扫的一尘不染，家具一样的破旧，只是桌上的名牌格外鲜亮：王福禄。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办公室，宋海鹏关紧房门，接过王福禄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开机泡茶，动作相当熟练。 王福禄坐在椅子上喘了半天气道：“唉，上个五楼都累成这样，咋整？” “三楼财务室朝向好，还是防盗门，王局考虑下？” 王福禄笑着指了指宋海鹏：“就你小子精，哈哈。” “对了，王局，你打招呼的毕业生我都分配好了，只是上周又来了一个叫周浩明的，他不是气象专业，我怕是谁的关系没敢下定论。” “周浩明？没有印象，他的档案你看了吗？” “看了，父母都是农民，亲属也没有当官的，在学校里入了党，组织关系里也看不出有啥。” 王福禄放下手里的鼠标，闭眼揉着额头，许久说道：“局里还有空编吗？” “没了，领导的关系早就占满了，我已经把一个大安排到合同编制了，这个周浩明走的是正规程序，我就没办法了。” 宋海鹏无奈的说道。 王福禄长长出了口气，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宋海鹏看王福禄不说话，皱下眉头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讲。”王福禄有气无力的回道。 “这次新来的有一个是市财政局副局长的儿子，我们在国家局要不了编制，可以从地方要啊！每年预算都要过财政局，只要他们不卡就没问题。” “我就没想到呢？还是老宋你精，哈哈。” 王福禄换了个人似的：“多要几个编制，把这小子放到地方编，自生自灭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章 毁才不倦 9月17日，保卫科 叮呤呤…… “快接电话！上班时间机灵点，可能是领导打来的！”保卫科唐天鹏冲着周浩明吼道。 “李科让我到操场上训练保安。” 放下电话，周浩明说。 唐天鹏缩回搭在桌沿上的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后碾灭手中的烟，使劲咳嗽两下呼出一口痰，呸！从开着的窗户吐了出去。 “上班第一天机灵点！走!”唐天鹏冲着周浩明挥下手走出房间。 京南市是直辖市，京南气象局的规模也比其他市级气象局大的多。不但有正规的网球场、篮球场等户外场地，更有用于健身锻炼的职工活动室。除了东面的办公楼和南面的职工住宅楼、宿舍外，还有自办的食堂、超市、宾馆，京南气象局西面还有用于出租的大型商铺、货场。 你可能纳闷了，搞公益服务的单位哪来这么多钱？这就需要敏锐的观察和思考了，除了每年财政预算兜底外，各种项目也能要到大量经费，加上气象服务、防雷业务、出租、经营等收入渠道众多，这里就不展开了。 职工的福利很不错，单位食堂给的补贴基本都吃不完，年底个人账户上多少都有剩余，可以用这些钱到自办的超市消费。许多职工都夸王局长好，带领大家事业、生活双丰收。呵呵，如果他们知道每年财务进账的数额，就不会这么想了。 后话暂且不谈。 “立正！报告唐，保安正在进行队列训练，请指示！”保卫科副李灿汇报道。 “稍息！”唐天鹏咳嗽半天回道。 看着面前这些保安，高的如麻杆，矮的如水桶，周浩明心里暗笑，这些保安能保平安吗？还不如军训的。 “大家都听好了，我只讲一遍。咳咳咳……”身体这么差怎么当上保卫的？唉，上梁不正下梁歪，周浩明心里想。 李灿赶紧上前拍着唐天鹏的背，笑着说：“让小周出来就行了，外面风大你气管又不好，看这整的。” 唐天鹏咳的上不来气，只好摆手示意，转身走向办公室，李灿则一路在后面拍着。 周浩明仔细打量起这些保安，同时这些保安也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除了队列第一名的身体素质不错，其他的基本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娃娃，脸上都糊的一道一道的，制服脏的不能入眼，特别是袖口，刚有一个还用袖子擦了下鼻涕。 “你是新来的吧？”第一名开口问道。 “我叫周浩明，第一天上班。” 第一名笑了下再没说话。这时后面传来了李灿的声音：“开始训练！” 李灿瞥了眼周浩明，走到队列前：“这位是你们的周，以后的训练还有巡逻……对，还有值班，全部都听周安排。下面大家欢迎！” 李灿仿佛刑满释放的囚犯，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周浩明，他的巴掌拍的最响。 没等周浩明介绍完自己，李灿已经吹着口哨回了办公室。 周浩明努力回想着军训时的样子，但27岁的他早就记不清了。 保安在操场站了一上午军姿，同时周浩明也知道了他们大部分是局里职工的亲戚，其中就有唐天鹏和李灿。 9月9日，局长办公室。 “进来！”王福禄抬头看了下敲门的人，是人事科宋海鹏。 “王局，昨天我到财政局跟李局长说了这事，李局长说他会想办法，应该没问题。”宋海鹏边从桌上擦去撒落的烟灰边说。 “哦，我知道了。”王福禄低头看着文件，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王局，问题是现在岗位都满了，把这小子安排到哪？”宋海鹏一副做不了主的样子。 等了一会，王福禄放下文件，拿起茶杯吸了一口：“上个月例会，唐天鹏不是叫唤着安保力量不够嘛，院子里总是丢东西，就把他安排到保卫科吧。” 宋海鹏压根没想到王福禄会把一个双料博士安排到保卫科，站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 王福禄看出了他的心思，抬头问道：“还有哪个岗位更适合他，你说？” 宋海鹏哪敢说啊，那些岗位不是领导的令郎千金，就是夫人小三占着，即使大字不识一个照样安排到维护岗位，工作全部用创收的钱招聘临时工干。 “王局说的是，保卫科最合适不过了。等李局长那边定了，我就通知他上班。”宋海鹏可不会为了这个毛头小子得罪顶头上司，即便这违背了他的良心。 “哦，对了，市委领导打招呼的那两个人上班也有几天了，这会你带他们过来，好好谈谈心，别有什么不愉快的想法，上面的领导我们得罪不起。” “好，我这就去办。”宋海鹏吃了个定心丸，高兴的答道。 等宋出去，王福禄拨通了财务科赵怀壁的电话：“我叫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王局放心，这次夫人去上海的所有费用我从宾馆营收走账了，丁副局长并不知道。” 王福禄笑了笑：“你跟张会计叮嘱下，别乱说。还有，把账做的不要有纰漏。” “王局放心，那是一定，呵呵。哦，对了，王局，上个月市上给的那块地勘察过了，以前是建筑垃圾填埋场，地下200米内都是建筑垃圾，如果在这里建楼的话，成本高很多。” “成本不是你考虑的事情，这事市政府已经批文下了，省局也同意了，领导都在上面签了字，你说变就变？”王福禄有点着急。 “王局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差钱，我们不差钱。”赵怀壁哪里知道，这个项目如果不抓紧落实，油水就会被其他人捞走，赵怀壁分不了羹，而王福禄却是其中之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章 欺骗策略 9月18日，保卫科 周浩明一大早来到办公室打扫卫生，他想通过自己的行动表达对这份工作的珍惜，老师在学校里也说过，积极表现能得到领导赏识。 等唐天鹏进门的时候，周浩明早就烧好水、沏好茶，准备好一切了。 “哟！小伙子有前途，哈哈。”唐天鹏进门看着整洁的办公室乐了。 周浩明正在得意，唐天鹏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昨天下班接到通知职工宿舍已经满了，你被安排到保安宿舍，这样也好，每天晚上要带队巡逻，和保安住一起便于工作嘛。” “找小李带你去库房领一套被褥和制服，其他新人可没这待遇，呐，这是出库单，交给小李。”唐天鹏递出早已准备好的单据，根本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小李？”周浩明有点懵。 “就是保安班长，带着训练一天了人还没认全啊？”唐天鹏喝了口周浩明沏的茶，转身坐到椅子上，右手把玩着两个核桃，左手夹着烟深吸一口略带鄙视的回答道。 新人就是这样，信息不对称必然吃懵亏，让唐天鹏去上理论物理课，他更懵，这是后来周浩明认知到的，但此时的他只会生闷气。 “谁知道你指的哪个小李，光保安就有三个姓李的，何况李灿你也可以称呼小李。”，周浩明的缜密思维使他最讨厌表意不明确的人。 歧义是科学认知的忌讳之一，但在唐天鹏这样的老狐狸眼里，歧义才是王道，你怎么做我都能应对，我得了好处还有人背锅，这才是高手。 表面上看，“说不透、挤牙膏、走着瞧、推皮球”是行政事业单位内耗严重、效率低下的原因，实质上这是人类进化机制的欺骗策略，欺骗策略之所以没有被淘汰是因为在信息不对等的环境下，它是生存繁殖的最优策略，只要环境允许，个体都会倾向使用欺骗。 随着科学技术发展，欺骗策略适用的领域会减少，渐渐会被信息公平化的环境淘汰。科学的严谨清除了欺骗生存的土壤，但与人类进化一样，这种变化需要漫长的时间。这是周浩明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周浩明在门卫值班室没找到保安班长李大山，值班保安告诉他李大山这会在宿舍休息，他晚上要巡逻。 保安指向货场的方向，红砖房1号就是。 周浩明来到货场，南面红砖平房映入眼帘，这是一排砖混结构的老房子，共十余间，门窗都是铸铁的，全部都漆的红色，远处一看甚是扎眼。 周浩明看了下表，下午3点多，李大山应该还在睡觉，于是他转身走向货场。 这个货场虽然面积不大，但地理位置优越，加之周围再无其他货场，每天生意火爆。 看到周浩明从办公楼方向过来，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掏出烟，笑着递了上去：“领导视察工作来了，欢迎欢迎！” 周浩明婉言谢绝：“谢谢，不会吸烟。大哥别开玩笑，我才刚参加工作。” “不开玩笑，昨天看你在操场训练保安来着，那几个毛头小子站的别提有多端正了，哈哈。” 这倒是把周浩明逗乐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让你见笑了，我在保卫科上班，今天第二天，还请多多指教。” “哈哈，我姓刘，是货场保安，叫我老刘就行，我可不归你管哦，哈哈哈。”老刘一笑，满嘴的黄牙格外醒目。 周浩明觉得这人谈的来，与自己利害关系不大，应该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于是问道：“刘哥，你在这货场上班多久了？” “快八年了，想不到吧？这个货场效益好，加上平时多少能沾点气象局的光，就一直做下去了。”老刘边说边走到树荫下。 “我能在食堂吃饭，气象局食堂有单位补助，吃的好还便宜，中午孩子放学也能和我一起吃，晚上还能打回去给老婆一起吃。”老刘说到这使劲吸了一口烟，眼睛迷成缝观察着货场的情况。 周浩明知道对于一个打工者，这能节省不少费用：“刘哥在哪住呢？”提到吃自然想到了住。 老刘指了下那排红砖房：“就在那。” “那不是保安住的地方吗？你也在那住啊。” “你们的保安只住两间，气象局把多余的房子出租给货场，相当于司机旅馆。”老刘提到住好像有点无奈的样子。 “房租要600一个月，我给老板打工八年了也要交，唉。”老刘狠狠的吸了一口，红色的亮点迅速烧过剩下的半截香烟，扔掉烟头，老刘不再言语。 周浩明看下表四点了，与老刘告辞，来到红砖房。 敲了许久，门终于开了，只见李大山穿着睡衣线裤，迷着眼横道：“没人在还敲是不是有病啊！” 说完睁眼一看，是周浩明，李大山愣了下：“周，有什么事吗，我晚上还要巡逻。”语气缓和了许多。 周浩明笑了下：“唐让我找你到库房取东西，我怕一会下班没人了，所以才打扰你休息的。” “库房？你是领制服吧，等一下我穿衣服。”转身进了屋。 周浩明随后跟了进去，迎面一股臭气又让他退了回来，当时唐天鹏让他住保安宿舍他就想到了这点，本以为男生宿舍脏乱差他都能适应，还有什么适应不了的呢？哈哈，真是应了那句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出库单有吗？”李大山边锁门边问。 “有，上面有唐签字。”周浩明取出递给了李大山。 “你还领被褥？”李大山看完单据惊奇的问道。 “唐说让我住保安宿舍，不知道哪间还有空位。”周浩明无奈的笑了下。 “怎么能让你正式职工和我们住呢？我在气象局当保安八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你是不是得罪哪个领导了？”李大山直觉到不对劲。 周浩明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也感觉到了问题，但却不知道在哪里。 “所有分配来的，甚至是今天才报到的都有职工宿舍，你怎么就没呢？”李大山不解的问道。 “职工宿舍不是满了吗？”听到这周浩明突然明白了什么。 “哦，我记错了，前天好像刚住满，还有的就是提前就定好的。”李大山意识到自己揭穿了别人的谎言，可能就是唐天鹏这个能决定自己饭碗的人。 “我们有两间房，目前只有1号房还有一个上铺空着。你也可以外面租房住，唐他们很少晚上来的，只要在铺上放上被褥就好。”李大山岔开话题。 “租房再说吧，今天晚上我也要一起巡逻，先住这吧。”周浩明加快脚步。 李大山有点失望，他并不想周浩明住进来，一是不自在，二是不自由。不自在是因为不是一路人，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不自由是时刻有人监督，不能开小差，对象也不能晚上来和自己睡一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章 工作变动 周浩明正式上班快一周了，每天他都认真履行唐天鹏交付的任务，白天训练保安，晚上带队巡逻，除此之外还要记录日志、处理突发事件和民事纠纷，即使年轻气盛的他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9月26日，保卫科 “小周，上班时间怎么睡觉呢？”李灿背着手站在周浩明桌前。 周浩明昨夜处理了一起酗酒打砸事件，下半夜又来一个120急救，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这几天他实在太累，巡逻日志写了一半就坐着睡着了。李灿叫了几声没反应，使劲拍了下桌子。 周浩明从睡梦中震醒，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快速用手背擦掉流出的口水，努力睁大眼睛笑着说：“李，昨天太累一晚上没睡，刚太困了，呵呵。” “这才几天就不行了啊？想当年我比你累多了，也不敢上班睡觉啊，那时候上班睡觉发现一次警告，发现两次开除！”李灿威胁道。 “我连续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昨天才睡了一个小时，其他保安都两班倒，我……”周浩明还没说完，唐天鹏吹着口哨进来了。 “你们谈啥呢？大老远就听见吵吵。”唐天鹏问道。 “没啥，就是刚才趴在桌子上睡觉，被我抓到了。”李灿指了下周浩明。 “嘿？这才上班几天就混成老油条了啊？”唐天鹏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 周浩明看出他们故意整自己，也不做辩解，他整理好这几天巡逻和值班日志，夹到一个文件夹里拿着走出办公室。 唐天鹏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步追出去喊道：“你干啥去？” “我去找局长！” 局长办公室 王福禄这会正在头痛，早上前脚刚进办公室，赵怀壁后脚就进来汇报三季度预算执行情况，因为几个项目都没有按计划实施，项目预算执行进度全省排名倒数第一。 还有定额预算中的三公经费超支，第四季度要写情况说明，搞不好会被做为反面教材在全省通报。 三公经费是指财政拨款支出安排的出国（境）费、车辆购置及运行费、公务接待费这三项经费。王福禄心知肚明，自己在这方面那是身先士卒，当仁不让。 王福禄最担心的不是通报和批评，而是明年的预算会受到影响，根据事业单位预算办法，当年未能执行的预算额度，第二年将被扣减。 先说业务项目吧。业务科今年的两个项目现在都没有实施，这是有原因的。 去年业务项目申报时，他们并没想到项目会通过，所以只是从网上收集相关前沿学术，参照其他兄弟单位申报成功的可行性研究报告，照猫画虎报了三个。 可能是财政经费太多了，报的项目全部通过了省气象局进了国家库，国家库最终下达了两个。 一个项目167万元，另一个138万元。这两个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十分粗糙，可行性和必要性太过笼统，项目内容也不具实用价值，特别是项目预算更是乱编一气，根本没有市场依据。 可为什么就通过了层层？ 这好比窗户纸，里外的人心里都明白就是不捅破，捅破了性质就变了，朋友也当不成了。 如果你不报大量的项目，国家财政预算第二年就会对你单位进行缩减，认为你们单位无事可做。 缩减的预算就给那些“急需”的单位，所谓急需实际上就是项目报的多的。 这就造成了大量造假层出不穷，而财政预算上并没有对这种现象有好的应对机制，反而有种默许的态度。 这种只停留在纸面，无法查证资金流向和效益的预算模式一直延续到现在。 各单位年底突击花钱，有的项目经费买了200个移动硬盘没花完，继续再买300个u盘，有的买了50台服务器、笔记本电脑，再写个项目执行报告就能走账，甚至有的买了大量的拖把和扫帚……这些纳税人的钱本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発票上你却看不出来这些，大量的专家咨询费被套现，只需要到地税上虚报几个人名就能开到劳务発票。而财务审计对这些情况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审出来对谁都没好处，这又是一个“逗你玩”的故事。 只有纳税人心在滴血，可谁又关心这些？ 如此严肃的科学项目都这般，更不谈日常经费支出了，那水浑的根本无法想象，周浩明也是后来才清楚这些的。 “嘭嘭嘭”，敲门声打断了王福禄的思绪。“进来！” 王福禄抬头一看，正是周浩明。“有什么事吗？”王福禄刚说完，唐天鹏冲了进来。 “王局，没事，小周刚来还不知道请示汇报流程，工作上的小事就直接找到您这来了。我们保卫科先讨论，讨论完再向您汇报。”唐天鹏边说边拉着周浩明出了办公室。 王福禄也没追问，毕竟与自己的权和钱相比，这些都是小事。他现在着急的是这些钱怎么花才不会出问题，造假也是有一定风险和代价的。 为了降低自己的风险，王福禄决定多拉几个省局领导参与到项目里，给他们好处是他多年混道官场的法宝。 为了稳妥，他拿起话筒拨通了分管财务副局长丁河的电话：“丁局长，你叫上赵怀壁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预算的事我们协商下。” 气象局内部的项目好说，毕竟都是本系统里的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情回旋余地大。倒是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在王福禄心里是个烫手山芋。 市局新建综合楼的项目很棘手，这个项目早在八年前市政府就立项批复了，属于气象局与地方政府共同建设的项目。 当时为了尽快拿到项目启动资金，在选址、规划、设计等前期环节上根本没有论证，甚至选址相关单位开会当天就定了，根本没有现场勘察和可行性研究。 上一任局长大捞一笔拍屁股走人了，留下王福禄擦屁股。每次省局开会他们见面总是说笑有加，而心里却把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保卫科 “你还能耐了是吧？到局长那告我？”唐天鹏唾沫横飞。 “你想说啥，现在说。”唐天鹏心里其实很虚，他知道自己做的过份了，全部工作都交给周浩明一个人，他和李灿两个甩手掌柜，自在逍遥似神仙。 周浩明经历毕竟少，经验没有唐天鹏丰富，他只是想汇报工作中的困难和问题，而唐天鹏却以为他去告发自己整天不干工作。 周浩明看唐天鹏急切的表情，心里的气也消了些，说明情况后，唐天鹏重新安排了工作，周浩明和其他保安一样，两班倒了。 周浩明天真的以为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可实质上这只是邪恶间博弈的副产物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五章 祸不单行 局长办公室 “综合楼土建竣工快半年了，施工单位垫资累计超过2000万，张得全天天找我要钱，说利息已经250多万了，再不给钱就法院见。”赵怀壁向王福禄诉苦道。 这个项目得从八年前说起，当时从政府意向划拨土地到立项完成不到半月，根本没有进行论证，为了吸引投资，捞到更多油水，建设规模多次调整，最终脱离实际，施工图建筑面积达到18万平方米。 即使全局职工搬迁进去，人均面积也超过200平方米，这严重违反了国家关于行政事业单位新建楼堂馆所的相关规定。 为了回避规定，该项目被成两个不同的项目上报项目库，虽然这违反了项目申报规定，但两权相害取其轻。 外人看来在省建设厅招标交易中心进行公开招标相当正规，可实际是串标，领导交代张得全必须中标，过程你们想办法。 张得全关系不一般，这十多年气象部门的大大小小工程几乎都是他承包建设的，为了掩人耳目，他总是挂靠不同的施工单位中标，有的甚至是全国施工500强的公司，只要你交的（挂靠）费足够。 每年审计都是走过场，他们实际也看出了问题，只要查看十年内本部门重大工程施工资料，你就能发现猫腻，比如土建项目负责人都是张明旺，他是张得全的侄子。 这也是同一体制内审计的弊病，审计结果与审计人员本身并无利害关系，审计不出问题并不影响我的生存，但审计出问题反而对我有不利的影响，这种与职责相逆的现象一直持续到现在，足以证明是最成功的“故事”。 开工当天，市政府和省气象局专门邀请国家局和省市相关领导前来开工剪彩，现场彩旗招展、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除了参加剪彩的领导有红包外，各个新闻媒体记者都有，甚至所有司机也人手一个，无论你是给领导开车的，还是电视台的，至少500元到手。 礼炮齐鸣、鞭炮震耳，所有现场大小领导在基坑前列队拍照，个个笑容灿烂，与身后上百气球和条幅呼应，可谓是喜气洋洋的好日子。 现场结束接着就是五星级宴会厅的觥筹交错，只见几十辆进口高档车依次驶出工地大门，庄康大道临时增加交警保证道路顺畅，俨然外国元首来访的气势。 …… 工程还没开工，90多万就花出去了。这还不包括私下给领导们送的纯金纪念币等费用。 对于18万平方米建筑规模的项目，这些费用施工单位在隐蔽工程动点手脚就能消化，不需要工程变更和人工材料上动手脚，局外人根本察觉不了。 但凡事都有度，太过贪婪会让人抓住证据。 由于前期勘察设计论证不充分，加上建设规模扩大，施工过程中问题不断，去年财政局专员抽查财政投资项目时，出较多问题，财政经费停止下拨。 施工单位以为钓到条大鱼，财政投资项目不差钱，为了尽快建成回收资金，一直垫资建设，哪知唐僧肉的香味引来无数大鬼小虫，谁都想分一口，至此非但没有盈利还被套牢。 张得全并不为此过于苦恼，他深谙权钱交易之道，他喂了这么多，还怕捞不回来吗？ 无非就是纳税人的钱而已，这些官员总会想办法填上这个坑，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也是这个项目迟迟无法完成的原因之一。 “丁局。”王福禄停顿片刻，见无人说话，看了眼丁河说道。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上报，看上层领导的意思，我们是没有办法了。”丁河是个老滑头，不过他说的对，当初这个项目谁批准的，谁收了好处，不离十。 “那就抓紧上报，把情况说清楚，特别是为什么施工变更这么多，为什么预算甩项这么多说清楚。”王福禄并没有从这个项目捞到太多好处，不加思索的说道。 “综合楼附属项目额度为什么还没支出？”王福禄接着问道。 这个项目是今年新上的项目，主要解决综合楼附属设施，比如职工宿舍、供热站等。 按照规定，主体项目存在问题，其他建设内容也应该停止审批并处理完善再行考虑，为什么这个附属建设项目再次通过了呢？ 和预算申报一样，项目申报同样存在漏洞，那就是只通过项目库无法查实和跟踪项目真实情况。 比如我申报一个新建项目，项目名称不一样，但建设地点和使用功能一样，大量项目同一时间段，很难发现与去年或是前些年存在问题项目相关的项目。 赵怀壁看了眼王福禄，又看了眼旁边的丁河，小声说道：“王局，你上次不是说先不支付吗？” “哦”，王福禄锤了下前额。 六月份自己说过，当时施工单位在主体工程上套的太深，所以并没有给他太多好处，虽然迟早要付，但压一天你就多损失一天。 “那就付了吧，全部打过去，预算进度要紧。”王福禄吸口烟，并没有吐出，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风险，就是说不上来。 赵怀壁站起身拿过两位局长的水杯，接满后放回桌上：“王局，还有一事，我们驻工地的人员辞职一个多月了。施工单位和监理单位催过几次说我们甲方工地上没有人，有些事说不清楚。” 说完，拿起水杯啜了一口，等待着。 “就是那个姓李的吗？”王福禄皱眉问道。 “，工作还不到一年，年纪轻轻受不了苦，宁可失去铁饭碗。”丁河回道。 丁河心里清楚，真正辞职的原因是不想做背锅侠和替罪羊。那些上新闻的副职、普通职工、临时工还少吗？ 现在少一人分担风险，他的风险便增加了一份，虽然他明白，自己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你们有合适人选吗？”思考了一会，王福禄再次问道。 “局里目前没有，最起码工程专业的，能看懂图纸和预算的，要不就算驻工地也是一瞎子聋子，被他们耍的团团转。”丁河说。 丁河这个老油条，官话套话没有半点破绽，这并不是他真实的想法，一个能看出问题的老手，怎么会给你当枪使呢？ 只有那些看不出问题的门外汉、最好是那些没有处事经验的年轻人，才是丁河心中最佳人选，不但好使，背锅那是真心好用。 丁河，这个陪过三任一把手的老副职经验老道，前面的领导贪污了多少他心如明镜，但总是装成一个傻子。 丁河自己也贪，但就象前面说的他有度。 他下手的项目和资金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凡有点风险的从不出手。 在日常言行上他也是滴水不漏，这十多年小打小闹积累下来的油水并不比一把手少多少，是只从不露尾巴的老狐狸。 在普通职工眼里，丁河比其他领导要好很多，他总是显示出关心职工生活的样子，在会上总是以职工群众利益出发，虽然他的承诺从来没有兑现。 大多数人容易上当，只要“故事”讲的好就可以。 如果你能站在更高的角度看问题，丁河与其他领导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光明无法照亮的地方，必将被黑暗占据——这是欺骗策略生存下来的根本原因。 “再招聘一个，你们看怎么样？”王福禄连着抽了两根烟后问道。 “恐怕不行，这个岗位相当重要，必须要正式工，这也是工程建设办法中明确规定的。”赵怀壁说。 “王局，正式编制应该有空缺吧？”丁河故意问道，因为按岗位分配的话，的位置应该还空着。 王福禄低头抹了把脸，叹口气：“没空缺，全部满了。”他知道丁河有意而为，人事工作责任在他身上。 “那就只能从局里职工抽调了，再没别的办法了。”丁河早就料到了结局。 丁河和赵怀壁再没出声，只是使劲的喝茶。 为了缓和气氛，赵怀壁取了根烟递到王福禄嘴角并点上。 王福禄吸了一口，站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开始落叶的柳树，将所有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周浩明身上。 周浩明没有任何关系背景，没有利益冲突和纠葛，年轻好使唤，出了事也容易背锅。 “周浩明怎么样？”王福禄转身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六章 驻地代表 丁河办公室 “进来！”丁河关掉电脑上的qq斗地主，抬头说道。 来人正是周浩明，刚才他还在门卫查岗，接到唐天鹏电话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来，坐。抽烟吗？”丁河的热情让周浩明不知所措。 “丁局，我不会，谢谢。” “小周，你来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工作任劳任怨，大家都对你印象很好。”丁河停顿下喝了口茶，“你是双料博士，在保卫科屈才了，局务会研究要充分发挥你的才能，调整你到计财科工作。”丁河抽口烟，眯着眼看了下周浩明。 “丁局，我是学物理的，财务一窍不通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是让你做会计出纳。”丁河象压中宝一样指了下周浩明。 看着周浩明一脸疑惑，丁河哈哈笑道:“让你工程项目，这可是重大艰巨的任务，一般人还不让他做呢。” 丁河简短介绍了市局项目建设情况，但并没有将全部告诉他，也就是常话说的：你知道的是需要你知道的。 周浩明暗自高兴，毕竟与每天带队巡逻相比，项目要好太多，而且能学到新的知识和经验。 “小周啊，你还年轻，学习能力强，只要肯努力，相信你很快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的！为我局全面发展贡献更大的力量！”丁河一改先前诙谐的态度，严肃说道。 “丁局，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工程知识，在工地好好积累经验，维护我局利益！”周浩明有点激动。 丁河笑着心想：年轻人就是容易上钩：“你明天就到计财科报到，今天抓紧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完，我跟唐天鹏说。” 综合楼工地 周浩明床铺都没收拾，就被赵怀壁拉到了工地。 工地大门紧闭，车还没停稳，院里的狗已经卖力的叫了起来。 赵怀壁下车使劲拍打几下铁门，大声说道：“我是赵怀壁，开门！” 过了老半天，就听院子里有响动，狗不叫了，接着是铁链子在地上拖动发出的金属声。 “吧啦”铁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头戴中山帽的驼背老头从里面招了下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老头拖拉着满是泥泞的雨鞋，努力推着大门，以便车能进来。为了表现自己有眼色，周浩明快步上前帮忙，突然背后铁链声响，还没来及看，只听老头大喝一声：坐！ 周浩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身后有两条藏獒，一黑一黄，黑色的头有脸盆那么大，正呼哧呼哧的冲着他吐舌头。 看到狗坐下了，老头继续推着大门，丝毫没有理会旁边呆住的周浩明。 “来，上车，你第一次来狗不认你，我这经常来都不敢这么近。”赵怀壁说道。 进到工地，周浩明才发现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工地大概占地50亩，综合楼主体剧中偏南，是橦18层的框架建筑，只是主体完工，隔墙还没有施工，后面还停有包括塔吊在内的许多大型工程机械，但没有施工人员。 “欢迎！赵，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是不是我们的钱拨下来了啊？”一个身材厚实、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笑着走过来。 “张总，你咋又胖了呢，哈哈。”赵怀壁迎上前拍着对方的肩膀笑道。 此人张明旺，正是土建负责人。两人相拥向一排平板房走去，周浩明仿佛空气一样，在他们后面跟着，只听张明旺冲着一扇窗户喊道：“老窦，还睡着呢！快点起来汇报工作。” “老李把门开开，该锁的不锁，不该锁的快的很。”张明旺拧了下会议室的把手，冲着看门的老头喊道。 这时，张明旺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跟着，于是问道：“这位是？”“他是接小李班的，驻地。”赵怀壁皱下眉说道。 “我叫周浩明，请多多指教！”周浩明的好奇已经变成了兴奋。 张明旺有点惊讶，边握手边想这小子什么来头？ 会议室 茶水瓜果齐备，张明旺和赵怀壁嘻嘻哈哈，不说正事，周浩明正在奇怪，只见门开了进来一人，此人与张明旺黑的相似，区别是一个敦实，一个瘦高。 “老窦，你起来又去做了个大吧？”张明旺翻个白眼笑道。 “昨晚喝大了，这会头还疼呢。”此人正是现场监理窦培成。 人到齐了，这些人不约而同换了一副面孔，严肃认真起来。赵怀壁示意周浩明拿出笔记录，开始传达市局关于工程建设的意见和下一步打算，工作交代完毕，赵怀壁起身告辞：“再过几天钱就到账了，给你叔说下，我就不通知了。” “周浩明，明天没有专车拉你，这里交通不便，今天你就驻工地吧。”赵怀壁回头看了眼。 “我的被褥和洗具都没有。”周浩明小声回答。 “哈哈，没事，我们这都是新的，你放心用，我们工地条件不好，但也不差。”张明旺打圆场。 赵怀壁从桌上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冲着张明旺笑道：“有事找小周，不要老给我打电话。” 周浩明本想说些什么，但赵怀壁根本没有回头，接过自己的外衣走出大门。 其余人紧随其后，目送轿车远去。 “周工，这间原来是你们甲方住的，里面东西我们没动，这是钥匙。”张明旺笑着说。 周浩明边接钥匙边问道：“原来有驻地啊？怎么没听说过？” 张明旺嘿嘿笑道：“那得问你们领导喽。”边说边指着前面不远的房子：“103是我的房间，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你先进去收拾一下，六点开饭。” 周浩明进屋就被惊到了，只见床单洁白平展，被子叠的四四方方，脸盆架上的毛巾齐整如一，工程资料分类摆放，物品全部井然有序。 转了几圈，周浩明始终没有收拾的理由，他从房间内的情景推断出住这的人是个自我要求严格、做事一丝不苟的人。 这更加让他疑惑，这人到底是谁？赵怀壁他们为什么对他闭口不谈？工地为什么这么冷清？ 各种问题一下从脑海中涌现出来，周浩明坐到办公桌前，翻开其中最厚的施工日志，字迹清晰稳重，越往后翻越觉得不对劲，字迹开始潦草，签字栏也是空白。 周浩明合上日志，对这种强烈反差想不明白，这时门外出现了脚步声：“周工，收拾好了准备开饭。” 张明旺推门进来：“找到碗筷了吗？没有就别找了，我让食堂给你准备新的。” 没等回话，张明旺拍着周浩明的后背，一起出了门。 食堂 工地食堂位于平板房西面，总共不到十人正在吃饭。“现在人少都能在屋子里吃，以前工人最多的时候只有领导才能在里面吃。”张明旺招呼着坐下。 “小李！面呢？”张明旺见桌上没有饭菜有点不满。 周浩明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暗淡的白炽灯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正在下面，蒸腾的热气使她看上去有种神秘的美。 “你不在，他们端走了！我再给你下！”小姑娘也没好气的说道。 “我去给咱拌两个小菜，等会就来，嘿嘿。”张明旺小声说着走向后堂。 “你的面。”一个柔美清脆的声音从周浩明耳后传来，等他反应过来，一大碗臊子面已经端到桌上。 “谢谢。”周浩明抬头表示感谢，当他看到姑娘的面庞时却呆住了，以至没有接过姑娘递来的筷子。 见周浩明盯着自己不放，姑娘脸一红放下筷子就走了。 旁边桌上的打浑起哄，这让周浩明也不好意思。这是有原因的，京南科技大男女比例本来严重失衡，班里68人只有3个女的，可是就这3个却一个比一个丑。 这几年，他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看过漂亮的姑娘，才有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都嚷嚷啥？吃饱没事干了？明天开工，好好练练你们这些吃白食的！”张明旺端着菜走过来。 “老板有钱了？”一个高个反问。 “钱就到了，全部都给我打起精神！干活可不能马虎！”张明旺说完招呼周浩明：“快吃，别凉了。” 周浩明尝了一口，哇，没想到在这个破旧的工地上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在美食面前，一天的劳累都不算什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七章 突击开工 周浩明在主持人位置落座，面前十几位西装革履的正面色严肃的看着他。 “今天进行第三季度工程款三方会审，通过现场核查每个施工环节，结合合同及投标文件中分部分项清单，我发现施工单位存在大量虚假报价，而监理在时却没有发现或是没有提出。” 周浩明言辞有理、证据确凿，施工单位和监理最终认同了结果，他为气象局挽回了128万…… “砰砰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周浩明的美梦。 “周工，今天开工了，6点半开饭，晚了就没饭了。”听声音是张明旺。“快点去吃饭，吃完去供电所申请恢复用电！”接着他又朝食堂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周浩明揉了下眼，翻身看手机：早上6点13分。他把闹钟定在7点钟，没成想还是晚了。 保安工作虽然打乱了生物钟的节律，但市局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所以早上这段时间他基本都是沉睡的状态。 打了长长的一个哈欠，周浩明坐起来开始穿衣。 “周工，来，饭都端上桌了。”张明旺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招手。 “这都快七点了你咋才起来，饭都凉了。”张明旺不好意思批评，毕竟才来第一天，心里却想和之前的小李比差远了。 其实周浩明完全可以早点过来，但看着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怎么见那位漂亮的姑娘呢？ “哟！今天喷香水了啊？”周浩明刚坐下，张明旺就闻到了。 “嘿嘿，这不第一天想着留个好印象嘛。”周浩明不好意思低头摸着脖子说道。 张明旺没注意到周浩明的眼神一直在后堂游离，笑道：“工地都是体力活，你这香味一会就被臭汗盖住了，更难闻，都是大老爷们，影响不好。”说到这，张明旺停住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顺着周浩明的眼神回头望去。 “哦，哈哈哈，周工我明白了，她这会不在，让你早不来，哈哈。”张明旺知道了周浩明的心思，豁然大笑。 周浩明毕竟是年轻小伙子，正值觅爱追欢的年龄，张明旺同样也为之疯狂过，正所谓：相思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早饭吃罢，周浩明到物资处领取了工服和安全帽，这时工人们已经开始忙活了，“嘀嗒嘀，来电话啦”周浩明一看是赵怀壁打来的。 “怎么样？早饭吃了吧？”赵怀壁客套了一句。“吃过了，这会准备上工地。” “昨天局务会研究决定，让尽快开工，现在马上十月了，再不开工年底工作总结没法做，会被省局考核扣分。”赵怀壁语气急促，好象在小跑。 “你今天照几张开工照片给我发过来，明天局长要到省局专门汇报项目建设情况，我现在要开会，有事再说。”电话挂了，周浩明感觉不太正常，多年理科思维让他意识到，任何事物都有自身运行规律，这种没有充分准备的突击式开工，必然造成难以预测的结果。 为了能最大可能推演事物发展过程和结果，科学认知必须要将所有产生影响的条件进行明确，否则只能用概率来定义结果。 宇宙中的普遍状态是无序化，也就是趋于高熵。熵是描述事物混乱的量度，低熵是有序，高熵是无序。有序（低熵）必定有能量维持，如果没有能量维持，事物最终将归结无序，例如万有引力维持星体运行有序，维持社会治安有序，打扫卫生维持房间物品有序，食物、水维持身体器官机能有序等。 越是远离无序，需要的能量越大，现代人类生存环境已经高度有序了，每天吃饭时间规律、睡觉安全规律、情绪也难有较频繁的波动，生活稳定安康。 而我们祖先完全不具备这些保障，他们甚至无法预测明天狩猎能否满载而归。 我们现代人均消耗各种能源和能量远大于祖先，可以预见，未来人类需要更多的能量维持更有利于自身生存繁殖的有序。 维持能量如果发生中断，能量传递途径发生变化，有序间存在冲突等都会产生灭亡危机，例如，我们地球上已知的资源以我们目前消耗速度，再过几百年后将消耗完毕，如果那时人类还没有进化出更高效的机制维持熵（降熵），人类将被限制发展。 “周工，还在想小姑娘呢？”张明旺走过来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周浩明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 “张总，工程款不是还没到账吗？怎么今天就开工了？”周浩明不想被蒙在鼓里。 “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赵给我叔打电话通知今天开工，说钱不是问题，一会我叔就来了。” “钱不是问题？”周浩明抬头再次确认正在施工的是综合楼，“不是说去年审计综合楼查出问题停止拨款了吗？这又哪来的钱？”综合楼查出问题的事虽然并不是每个气象局职工都知道，但是作为保卫科的人来说这不是秘密。 如果不知道这条信息，就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可见信息对等是多么重要，周浩明心里想着。 后来他才知道，这笔资金是综合楼附属项目的下拨款项，局里却用在了综合楼建设上，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做法在周浩明看来是多么愚蠢，完全违背了科学发展的认知，这就好比急红眼了的赌徒，完全没了理性，最终只会家破人亡。 “怎么样，这楼气派吧？”张明旺指着大楼西侧说道。周浩明顺着手指看去，只见框架间隔大气，横竖井然。 突然，他看到在五楼有一条柱有点歪斜，与其他柱子对比明显：“张总，你看那根柱子怎么有点歪？” 张明旺看都没看说道：“那是打模板时松动了，振捣后没有认真检查，不过受力在规范要求内，监理和质监站也没说有问题。” 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施工日志，周浩明渐渐明白了一些。 看周浩明沉默不语，张明旺哈哈笑道：“周工放心，我们这都是层层把关，不会有问题，我搞工程几十年了，这点数心里还是有的。” “走，我带你熟悉下。”两人边说边向大楼走去。 进入大楼，周浩明才发现楼层高度达35米，框架柱间距达到了8-9米，他并不知道这种大开间对施工技术和要求很高，只是觉得宽敞。 没有电梯，他们从楼梯步行，“小心点，扶手还没装。”张明旺提醒着。 来到三层，周浩明总算看到了工人，他们正在砌墙，只见地上堆满了加气混凝土砌块，旁边还有一堆砂浆。 “呤呤呤”张明旺手机响起。 “周工，我们过会再来，我叔马上到了，说要见见你。”张明旺很严肃的说道。 一辆黑色宝马从大门外驶了进来，停在楼前。张明旺快步上前拉开车门，笑着招呼着。 周浩明在后面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能面带微笑地看着。 “你就是甲方的驻地？”车上下来的这个人推开张明旺，走过来问道。 “我是气象局驻地，我叫周浩明，请多指教！”周浩明从张明旺的举止猜测此人必是大人物，至少要比赵怀壁厉害。 “哦，我叫张得全，是项目经理，他是我侄子。”说着指了后面的张明旺一下。 “晚上有个关于工程的饭局，你们一起来吧，这会先开个会。”说完，走向会议室。 开会？什么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八章 结算签字 周浩明一头雾水，从早上到现在各种信息对他狂轰乱炸，他的大脑已无法处理它们，好比计算机的cpu，线程已经超负荷了。 见大家都不作声，周浩明有意落在后面，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不要轻易表态和说话，保持沉默、见机行事才是正道。 工地各负责人到齐了，王得全招了下手说道：“大家安静，我们开会。”说完戴上眼镜，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三季度马上结束了，下面我们三方对工程费用进行会审，请建设单位和监理单位对错误和纰漏的地方提出意见，以便及时修正。”说完，看了眼周浩明和窦培成。 张明旺将结算单及明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窦培成摊开施工图边看边算，其他人也都有模有样地沉思着。 周浩明低头一看蒙了，上面都是专业用语：工程变更费用、措施费、材料费……后面都是黑压压的数字，看不懂咋提意见？ 突然，窦培成抬头说：“计算都正确，我没意见。”时间才过了十几分钟。 王得全转头看了下周浩明，意思是你也该表态了。 周浩明此时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孤立和无助，仿佛一只初生的牛犊被扔进虎穴，周围没有任何逃脱的抓手。 面对这些陌生面孔，周浩明微笑下说道：“王经理，我无法发表意见，我才来工地情况还不熟悉，再说我也没有工程方面的知识和经验，这个结算单说实话我没看懂。” 王得全笑了下，不再说话，拨开一个香蕉慢慢吃了起来。 窦培成咳嗽了几声：“周工，我天天在工地，情况最清楚，这个结算单我之前核算过，今天只是再确认下，这事之前和你们赵沟通过，他说没问题的。” 随后再无人发话，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一口接一口抽烟，有的摆弄着手里的笔……会场气氛到了冰点。 周浩明并不知道如果甲方不同意，施工单位和监理要重新计算并再次上报。 假设周浩明坚持结算必须经过专业人员后才能上会，他们无可奈何，但张得全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怎么会让机会从自己眼皮下溜掉？ 张得全早就从市局了解到周浩明的情况，知道他不但对工程建设一概不知，更是处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他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多捞点。 当然，张得全的算盘丁河和赵怀壁再清楚不过，他们狼狈为奸，因为这份蛋糕也有他们的一份，而审计查找证据时，结算单栏只有周浩明的签字。 赵怀壁和丁河以不知情甩锅给周浩明，在讲求证据的年代，周浩明虚假套利就坐实了，这也是领导甩锅最常见的一种形式，除非你有让他无法狡辩的证据。 年轻的周浩明并不知道这些，终于沉不住气说道：“好吧，我也没意见，完了我把情况向赵汇报。” 这是周浩明第一次在上百万单据上签字，也成为他第一次背锅的证据。 省局计财处 “孙处，情况就是这样，通报会上你可要为我们说几句好话啊！”王福禄委屈的说。 省气象局计财处孙宏：“没事没事，你们局项目的事领导都清楚，责任不全在你们，不过月底突击出这么多钱，一定要保证合法合规！” 孙宏连续三天应酬，这会酒还没醒，正所谓：早上围着领导转，中午围着盘子转，晚上围着裙子转。 “对了，昨晚小段给你们黄艳霞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孙宏突然来了精神。 小段是孙宏的专职司机，黄艳霞是京南市局影视中心气象节目主持人。这事并没通过王福禄，所以他并不知情，但给美女主持晚上打电话，他心里就有数了。 “孙处，可能昨晚她有事，我回去再问问。”王福禄笑着递了一根烟。 “即使有事来不了，也要接电话啊你说是不？这要是局长亲自打的那还了得？”孙宏接过吸了一口责备道。 “孙处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加强教育，一定。”王福禄与孙宏交情虽然不是死党，但也一起吃喝玩乐了多次，他知道孙宏不但嗜酒而且好色，特别喜欢到ktv叫“公主”或是去做“大”。 黄艳霞虽长的美丽动人，但洁身自好，每次领导勾肩搭背她都尽力避开，但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这是男人征服基因决定的，孙宏也不例外，这事王福禄头痛不已。 “哟！王局长今天光彩照人啊！有什么喜事吗？”王福禄刚进会议厅，一个西装笔挺、头发斑白的精瘦男人过来打招呼。 此人正是让王福禄恨到骨子里的钱耀祖，原京南市局一把手，现任省局防灾减灾处。 “钱才是光彩照人嘛，精气神比上月更好了，哈哈哈”两人互夸，心里都想掐死对方。 会议通报了京南市局预算执行缓慢、财务责任心不强等问题，但还有几个单位比京南更糟糕，不但被职工举报私设小金库贪污腐败，更有领导作风问题严重。 这些被举报的要么是行事太嚣张，自己捅漏了窗户纸，要么就是有人为了利益精心算计，比如宁安市局副局长和计财中午休息时间在外玩麻将涉赌，就是有人专门跟踪，证据坐实被免职。 比他们贪污腐败厉害的却安然无恙，要么是行事隐秘，要么就是有大虎保护。正所谓用官之道：养贪是为了内稳，查贪是为了外稳，维稳是为了统治。 养贪：贪污好比身份识别凭证，你不贪在官场上就混不下去，这也是为什么逢官必贪的原因。贪污能在短期内获得大量收益，不但有利于自身生存繁殖，还能强化系统内各级间利害维系，形成团结、稳定的整体。 查贪：清除不听话的手下，最干净利落的方法就是坐实贪污，系统内有利益冲突的个体都会使用这招借刀杀人。其次通过查处贪官能树立清廉正义的形象，有利于维护统治。 维稳：这是所有统治阶级的核心利益，只有统治稳定才有其他，而稳定是个动态过程。 “故事”讲不下去的时候，就要换个“故事”，推动“故事”发展的并不是统治阶级本身，而是科学技术发展水平。也就是说，这是个被动过程。 纵观人类历史上的“故事”，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能让大多数个体深信不疑，这些“故事”的架构者都是人性和心理专家，他们知道大多数个体迫切需要什么、害怕什么、忧虑什么，并将这些作为故事要素。 人都害怕感染疾病，肮脏的环境多半对应疾病，于是架构者对那些不相信“故事”的个体扔进粪坑，并说他感染了疾病，让其他人远离他，这样自己的威胁也就解除了。 因为大多数人并不关心与自己生存繁殖无关的个体命运怎样，但实际上他们却断送了可能更有利于自己生存繁殖的机会，这就是羊群的的特征。 越被广大个体认知，“故事”就越无法维持。但即使 “故事”被打破，还会有新“故事”取代它，新“故事”会更加隐蔽更加完善，直到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阶段再次被打破，循环往复不断进化。 “故事”隐藏的越深，越容易被大多数个体接受，“故事”水平与当时社会科学技术水平相对应。 例如奴隶时代的《汉谟拉比法典》明确将人群分成上等人、平民和奴隶，这个故事很低级但在那个时代运行的很好，因为那时的科学认知水平低下，加上奴隶主限制，大多数人没有充分沟通的途径。 如果这个法典放在当今社会就是笑话，因为大多数个体已经形成了共识。 到了1776年的美国《独立宣言》，尽管“故事”更精彩，把人人平等喊的震天响，可依然区别对待了个体：男女权利不平等、黑人白人不平等、贫富人权不平等。 即使到了现在，虽然宪法和法律中已经找不到这样的条文，但实际运行过程中依然存在许多不公平不正义，只不过操作更加隐蔽，大多数个体无法察觉罢了。 这就是，特别是当这些“故事”被恶性循环并证实有效的时候更是可悲（德国横扫欧洲时，日耳曼民族最优已经无人质疑，他们并不知道森林如此广茂，比他厉害的猎人多的是，只是看不见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九章 同学聚会 几天的工地生活，让周浩明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智力和体力并重的工作，为了尽快学习掌握工程相关知识，他不停的问这问那，令张明旺和窦培成头痛不已。 时间飞快，国庆节到了，周浩明能休息几天了。 一大早，周浩明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要去参加一个重要活动——同学聚会。 班里的老同学九月中旬就在群里发起了聚会活动，他们有的进了政府事业单位、有的进了外企、有的自己创办了公司……没有响应的也很多，都是还没找到理想工作的人。 周浩明最想了解的是班花韩雪——班组织，也是他暗恋了两年的对象。 来到约定的饭店，周浩明看时间还早，就先到旁边小商店买盒酸奶垫个底，以防一会“车轮战”被灌倒。 正喝着奶出门，迎面撞见了李龙——学校足球队队长：“嘿！开始战前准备了啊？哈哈。” 李龙穿着一身阿迪达斯休闲服，齐整的板寸，比上学时白净了许多，看着十分精神。 “对了，你工作找哪了？”李龙先问道。“不告诉你。”周浩明略显得意。 李龙停下仔细打量后说：“一看就是到工地搬砖去了，都黑成啥样了。” 周浩明看这小子一语中的，觉得不舒服正要反讽，饭店处传来喊声：“哎，你们两个站那干啥？还不快来帮忙！” 周浩明转头一看，正是韩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专业摄像机和三角架，几个姑娘拿不动，在那直跺脚。 “你们整这些干啥？用手机拍不行吗？”李龙大大咧咧说道。 韩雪瞪了他一眼：“这是熟人免费借的，得自己搬，白长了一身腱子肉，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周浩明笑着说：“他不搬我搬。”韩雪才发现本来白皙的周浩明变得这么黑了：“周浩明，你是不是刚从非洲旅游回来啊？”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周浩明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李龙旁边不失时机补刀：“他哪是去旅游，是去搬砖。” 周浩明也不解释，笑着搬起像机走进饭店。 中午12点，同学到齐了，勉强凑了三桌。韩雪继续发扬组织的作用：“同学们，静一静，今天是我们毕业后第一次聚会，这次聚会交流信息很重要，涉及人生转折的发力点……” 饭菜没上齐，有的已经喝醉了，周浩明便是其中之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能借酒平衡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时代的周浩明没觉得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有多重要，他认为只要自己学习好、有能力就一定能出人头地。 这次聚会动摇了他多年来的信仰，凡是家里有权有钱有背景的，基本都被安排到了行政单位的好岗位，即使父亲是商人的李龙，也没有让他接自己的班，而是托人安排到了财政局城建财务处。 到一般单位或是企业工作的，都是家境普通，没权没势没背景的人。 喝了一天的酒，周浩明已无心再去唱歌，今天对他触动很大，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重新评估下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周浩明有点意识模糊，和要好的几个朋友告别后，就匆匆走出了饭店。 躺在床上，周浩明脑海里千军万马四散奔腾，胜过胃里的翻江倒海，他仿佛站在撒哈拉沙漠的中央，已然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多年废寝忘食掌握的知识如同废纸，自己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现在分文不值。 这个问题周浩明到中年后才想明白：环境决定一切。 个体只是整个社会的太仓一粟，无法左右社会与科学技术发展水平的适应关系，在当前及以后很长的时间内，权钱交易都是最优策略，因为这种筛选机制并没有其他机制能抗衡。 但是环境是动态变化的，没有哪一个物种能以不变的策略应对所有的环境。 自然环境对所有物种生存具有影响已成为广泛共识，但社会环境对人类发展的影响却鲜有人知。 受自然条件限制，一些地区被高山环线，相对封闭，即使他们内在的自然环境与开放的种群相似，但由于长期孤立不能与其他文明交流，加上自然、社会环境稳定，科学技术水平基本停滞。 比如早期西班牙社会是开放种群，印加帝国社会是封闭种群。 西班牙入侵印加帝国，200个西班牙侵略者能在4万多印第安人中活捉了太阳神阿塔瓦尔帕？ 别质疑，历史真实的发生了，这就是社会环境（实际上是自然环境限制的基础上产生）造成的差异。 要不是夜色降临，这4万多印第安人不会活下来多少（确认杀死的有6000-7000人，其余受伤），给阿塔瓦尔帕抬轿的80个人都是印加帝国的将领和高官，他们为了轿子不被倾倒，宁愿被斩杀。 最终骑兵冲倒了轿子活捉了阿塔瓦尔帕，这个时候，那些人依然没有反抗。 他们没有一个拿起武器攻击西班牙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象样的武器，很多人身上都是装饰性物品，手无寸铁（此时的印第安人并不是1876年在小比格霍恩河战役中击败白人入侵者的印第安人，后期的印第安人逐渐掌握了白人的骑乘和射击技术，差距缩小不少）。 这个事实现在看来不可思议，为什么人数相差近200倍的部队会有这样的战果？ 一是印加帝国从来没有见过西班牙人的武器和马匹，更没见过如此快速的穿插作战，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大部分心里只有恐惧，脑子里只有逃跑根本不存在抵抗（被打蒙了），这点可以从之后的几次战役中得到证实（卡哈马战役后西班牙人遭到剩余印加帝国部队的坚决抵抗）。 再有武器差距过于悬殊（18世纪欧洲已经开始使用枪炮作为主要武器，这让西班牙人成功了印加帝国的抵抗和叛乱，其次，西班牙的刀剑和护甲都是金属的，而印加部队只有木制棍棒和皮具，骑兵在空旷地域有绝对优势，印加人的斥候哨兵根本来不及将入侵报告后方，骑兵都是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砍杀）。 二是内部四分五裂，为西班牙提供了机会。 内乱的原因是天花，天花由西班牙人移民到巴拿马和哥伦比亚后，由陆路传播到南印第安人，在1526年杀死了印加皇帝和他的多数朝臣，之后又杀死了他的继承者。这个事件使印加帝国统治崩塌，造成皇位之战，要不是天花的功劳，西班牙人面对的将是一个十分团结的帝国。 具有相当免疫力的入侵民族把疾病传染给没有免疫力的民族，天花、麻疹、恶性流感，这些疫病都是在人口具有相当密度的种群中才会出现的，对于那些每平方英里只有不到2人的采集部落而言，这些疫病根本没有爆发的可能性。 入侵的西班牙人成为了印加人的环境选择机制，相对于印加人这是外在环境突变，相对于西班牙人发现美洲大陆并且与新“人种”交战而言，西班牙人早已适应了这些环境（情况），也就是说，相对于印加人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环境，而对西班牙人则习以为常。 当外在环境对等的情况下，内在环境才起作用（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智商发育比家庭教育良好的同龄人普遍差，这是外在环境不对等决定的，这个时候内在基因和遗传作用根本发挥不出来，研究发现，在恶劣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智商普遍相近，即使其中不乏天才。而在良好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智商差异较大，这是因为外在环境良好的情况下，内在遗传发挥了作用）。 当两个没有接触过的物种遭遇，相互都是外在环境发生了突变，从概率上看，突变相对两者完全对等的情况几乎不存在。 差距越大，压制越大，比如西班牙登陆美洲，又比如拥有二向箔的文明登陆地球。 西班牙的压制是多维的，不仅仅是武器、指挥、组织，还包括文化、科技。一旦压制形成，就没有妥协的可能，除非让对方生存的收益大于消灭的收益。 被压制方没有话语权，有只不过是压制方的意志罢了。 周浩明慢慢接受了现实，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当前的社会环境，因为科学技术水平还没达到能实现公平公正的高度。 “认知越多越痛苦，像那些傻白甜一样生活多好。”周浩明经常有这种羡慕，但他始终无法勉强自己。 “只有寄希望于另一个文明来改变现有的社会了，否则等待的时间会很漫长。”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章 信息屏障 周浩明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沙漠，此时他饥渴难耐，想看下环境但腿仿佛灌了铅无法移动，想辨清方向但大脑早已停滞。 他只好再次躺下，望着天空的骄阳，舔下干裂的嘴唇，力量正一点点从身体中流失，饥饿和脱水让他处在休克的边缘…… “啊！”周浩明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头上满是汗珠。 他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胸口若有一颗巨石压着上不来气，过了片刻才缓过来。 “咕噜噜……”肚子强烈的蠕动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此时他才想起来，昨天中午同学聚会根本没有吃东西。 周浩明艰难转身，看下时间：中午11：50。 他早已将昨晚的忧虑抛在脑后，生存的本能驱使他先吃饱喝足。 推开房门，烈阳当空，轻风拂面，在双眼适应光线前，他索性闭眼原地站着，享受这重生般的温暖。 “喂，还没吃饭吧？”远处传来悠扬的女声。 周浩明睁眼抬头望去，饥饿极大地降低了他的大脑反应，以至就这样呆呆看着。 对方又喊了一遍：“就是你！穿白衬衣的。” 正是食堂的那位姑娘，周浩明已经无力回话，只好伸手示意，缓缓向食堂走去。 “昨晚就听你在房子里大呼小叫的，还有热饭我给你打去。”姑娘看出他饿坏了。 走进食堂，周浩明就近坐下，发现里面角落还有一人，是看门的老李，正在自斟自饮。 周浩明在工地近一周，还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她总是回避他的眼神，好像并不想被关注。 “趁热吃吧。”姑娘端来三盘菜和一大碗米饭，放下说道：“不够再给你加，多着呢。” 饭菜的香气让周浩明的肚子叫的更欢了，他不好意思抬头看姑娘和老李的表情，低头小声回道：“谢谢。” 一阵狼吞虎咽，周浩明慌乱的心总算平静下来，生存的问题解决了，他擦去嘴角的饭粒，感觉身体又恢复了生机，大脑也开始运转了。 “嗯，嗯”周浩明清理下嗓子，收拾好碗碟向后堂走去，老李依然不动声色在那喝酒，桌子上有碟花生米。 “谢谢，前面实在太饿让你见笑了。”周浩明对正在洗菜的她说道。 “没事，放台子上就行。”姑娘用下巴示意。“你叫什么名字？”周浩明问出了几次都没能问出的问题。 “我叫……”，“咳嗯！给我切两个皮蛋过来！”外面的老李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姑娘很顺从地回道：“知道了。” 周浩明隐约明白了她是老李的女儿，于是不经意地说道：“小李，那我就走了啊。” 姑娘下意识的答道：“好的。” 这可把老李气的不轻，一个劲的咳嗽着。 工地 走出食堂，周浩明感觉无比舒服，他对自己的人生观又有了新的感悟。 围着工地散步，周浩明进一步梳理着自己的认知，他回忆这些天的点滴：想起王得全签字前后的表情；想起当天晚上斟酒时，王福禄与财政局领导窃窃私语；想起赵怀壁隐瞒综合楼驻地；想起大楼柱子歪斜……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大部分是被刻意隐瞒的，这就是信息屏障。 信息屏障专指人为因素造成信息不对等，比如文件加密、保密协议、媒体封杀等。 这样下去很危险，从科学认知看，这是人为筛选机制起作用，必须改变环境，才能得到新的信息。 “那就跳出这个圈子，换个环境。”——周浩明很快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换个圈子，可能机制相似，也可能机制迥异，但以周浩明的情况，几乎可以肯定换圈子的成本远大于收益，因为整个社会就是相同的大圈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存在的。 信息屏障大小由你在圈子中的地位、权力、金钱综合决定。周浩明给这三样综合起了个名字：资源力。 你的资源力越大，这个圈子对你越透明，你最害怕的是资源力流失，也就是资源的重新配置。你要做的就是信息屏障最大化，保住资源。 资源力大的个体通过信息屏障将风险转嫁给资源力弱的个体，以实现自身生存繁殖收益最大化。 一个长期稳定的圈子犹如死水一潭，资源力大的个体控制了几乎每个角落，对他们而言没有秘密可言。 资源无法重新配置，这是圈子筛选机制起作用，外力可以改变筛选机制，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平世出狗熊。 内力也可以改变筛选机制，俗话说：科学压制，以一敌百。科学发展新的资源替代旧的资源，新的势力也就淘汰了旧势力。 周浩明想到这里，渐渐平复了心情，他认知到无论自己如何做都无法改变现存的筛选机制。 认知？周浩明突然想起来高老师曾经说过的话：推动科学发展的前提是要有科学认知，纵观人类进化历史，实际就是人类认知的历史。 正确的认知能加速人类发展，错误的认知阻碍人类发展。 当一个社会百年没有出现大师级人物、没有全人类敬仰的人物，你要反思下这个社会的筛选机制是否存在问题 当一个社会贪官满天、奸商遍地、英雄没落、小人横行时，你要反思这个社会筛选机制是否存在问题？ 当一个社会公平公正无处伸张、栽赃陷害屡见不鲜时，你要反思这个社会筛选机制是否存在问题？ 当一个社会牛鬼蛇神大张旗鼓、伪科迷信肆虐、科学技术却无人问津时，你要反思这个社会筛选机制是否存在问题…… 周浩明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观与现存的筛选机制抵触，昨晚他尝试着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发现做不到，那样他会更加痛苦。 智力、体力、认知储备，周浩明也给这三样起了名字：核心力。核心力是个体基本生存和繁殖的能力，而资源力附加了太多社会因素，无法作为个体能力评价指标。 虽然他依然没有想明白所有事物，但有一点他明确了，那就是坚信自己的理想和认知，要用自己仅有的核心力顽强生存下去，哪怕以一生的时间为代价。 大多数人不知道，“故事”就能讲下去。 “故事”组织人类大规模合作，让人类成为了地球上的霸主。 同时，“故事”也限制了个体多元化，牺牲了自然选择机制，取而代之的是“故事”选择。 悲哀的是大多数，因为他们并不是“故事”的最大受益者。 改变不了筛选机制，我就改变人们的认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一章 工地检查 周浩明知道，揭穿“故事”并不容易。 一是架构“故事”的都是人精，他们不仅智力、心理和认知远超常人，而且善于隐蔽和拿捏大多数人的需求，让人坚信不疑。 二是揭穿“故事”风险极大，实力不及故事架构者的往往都会小命不保。举个简单的例子，优秀的猎人会评估猎物和行动时机，那些鲁莽开枪的都被凶猛的猎物反杀了。 更可悲的情况是：捕猎老虎时被鹿鸣暴露，让老虎反杀，鹿不知道猎人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以它们为食的老虎。 只有综合实力超过猎物、并且时刻掌握环境变化的猎人才能在险象丛生的密林中生存下来。 现在的周浩明是只初生牛犊，基本生存都成问题，更谈不上成为猎人。 平远县政府统办楼 “你们开工不通知质监站？”建设局质监站孙工拿着开工报告边看边问:“你是建设单位的？” “对，我是建设单位驻地。”周浩明一旁说道。 “应该施工单位来报啊！他们人呢？”周浩明愣了下，早上张明旺说活多没空让他过来，他并不知道流程，此刻不知如何回答。 孙工抬头看了眼周浩明：“你们原来的那个小李呢？高升了？” “哦，没有，他辞职了。”周浩明总算有句能答上的，忙笑着说道。 “辞职了……”停顿了一会，孙工说：“下午我们到工地检查，重点查看整改落实情况，你们三方都要在场，完了开个现场例会。” 工地 “唉？以前谁去都可以的，今天这是咋啦？”张明旺扯着脖子：“你得罪人家了？” “我哪敢？”周浩明本来就不快，这气又多了一口。 张明旺通知张得全，他预感什么事情得罪了质监站，今天下午不好过。 “哦！”张得全电话里感叹道：“上次孙辉给我提的事咋就忘了，明旺，你赶快到长河镇去拉两车沙子！以后都在那拉，完了给你说，快！” “工地现在没这多钱啊？”张明旺问清地址后突然想到。“钱你不管，现在就去，别的事我解决！”张得全急了。 孙辉半年前的一次例行检查后，张得全开车送他回家。车上孙辉告知他有个亲戚在长河镇开沙厂，沙子质量不错，价格优惠，让张得全考虑下。 张得全笑道没问题，可是半年一次都没去过。 中午吃过饭，两辆满载沙子的车开进工地。“这哪是沙子，全是黄土！”张明旺下车骂道。 “这狗r的做事太绝！筛了也用不成!”张明旺边拍土边说，这种关系沙以前也没少拉，虽然质量差，但多少都有个度。这次完全就是土，没办法，张明旺还得陪着笑脸。 周浩明发现工程建设的水远比自己想象的深，好比鱼缸里的小鱼被倒进大海，周围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中午刚过，万里无云，太阳的毒辣比夏日里少了几分，此时一辆黑色轿车进了院子。 “马站长！孙工！欢迎！”张得全带领骨干上前招呼。 “这会有点晒，我们先到会议室休息下，过会再检查，这边请。”张得全右手扶着马站长的后背，左手指着会议室方向笑着说道。 马站长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了下头，孙辉也没说什么，拿着一个文件包跟在后面。 会议室里摆满水果和香烟，茶叶入杯，就等落座了。 “我说王经理啊，你们节前开工咋不打招呼呢？”马站长接过点燃的中华吸了口问道。 “都是我们考虑不周，我在这给您和孙工陪个不是，情况是这样的，气象局三季度工程款突然要全数下拨，但条件是我们当天开工，这样便于他们向上汇报。嘿嘿，你也知道，事业单位预算执行事情多嘛。”张得全笑道。 “打个电话都没空？”孙工没等张得全笑完质问道。 “我们的失误，我们的失误，嘿嘿”张得全知道理亏。 张得全感觉孙辉并不知道自己中午拉沙子的事，于是停顿下继续说：“节前说是开工，实际上只准备了下设备材料，本来要砌墙可是沙子没有了，这不中午我们刚从长远镇拉了两车沙子。” 张得全喝口茶，抬眼看了下孙辉，孙辉立刻明白了：“是否处罚要看你们有没有正式动工，一会检查就知道了。”说完看了下马站长。 马站长掐灭烟头，张得旺立刻续上一支。 “那我们去工地看看。”马站长看了下孙辉，又看了下张得全说道。 张得全看孙辉没意见，笑道：“好！明旺让他们都上工地，准备检查！” 窦培成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新安全帽交给了马站长和孙辉，并弯下腰给他们穿上一次性鞋套。 本来还要套上工作服防尘的，被马站长拒绝了，没有开工哪来的灰尘？ 此时大楼一到三层隔墙基本砌完了，别的没有动工。马站长边走边看，突然回过头看着周浩明问道：“你看有什么问题？” 大家都不知所措，马站长问一个刚来的毛头小子是什么意思？ 周浩明结结巴巴：“没，没有问题。”他真的看不出问题，但为了表明原因他又接道：“我刚来，对工程建设是门外汉。” “哈哈哈，这么多年我还头一次见甲方如此心大的。”马站长笑完指着刚砌完不久的一面墙说：“这个画圈。” 之后，马站长让孙辉在四面墙上画了圈。出了楼，马站长摘下安全帽：“王经理啊，你抓紧安排墙体强度检测，检测报告出来前不得开工。”转头看了下孙辉：“我先回局里，剩下的你处理好。” 张明旺没成想马站长这么急走，东西还没装车上，一路小跑进了办公室，片刻拎着一个大黑色袋子出来，哼哧哼哧赶了上去。 后来周浩明才知道这个马站长叫马德胜，年轻时就辍学到工地打工，从最初的筛沙、搬砖，到后面砌墙、打模板，再到资料员、安全员……由于聪明好学、技术全面，后来招到县建设局质监站工作。 马德胜在工程建设方面经验丰富，他深知被蒙到鼓里的后果。每次检查都亲自到场，但总是留有余地。 孙辉也知道马德胜的尺度，相互配合，吃各自碗里的饭，很少冲突。 马德胜突然提问周浩明，是因为他从周浩明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他看到傻乎乎的周浩明跟在后面满脸茫然，再看这工程问题百出，一丝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但这股怜悯很快就被扼杀了，马德胜不想为了个毛头小子让这些老狐狸尴尬，何况自己也是只老狐狸，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周浩明看着马德胜笑着与张得全他们握手，远处张明旺已经将东西装进了后备箱与司机告别，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面具般的笑，里面没有一丝真诚和愉悦。 “王经理，马站长已经明确了，我也没啥别的意见，我们现在就到县检测站填表安排检测，没问题就能开工了，好吧？”孙辉目送轿车出门，转头说道。 王得全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陪笑：“对，那我开车现在就走吧？”孙辉点头同意。 “明旺，把东西装我车上。”王得全回头：“再装两条中华。” 周浩明就像空气，许久没人搭理，他知趣地退回到会议室，边吃香蕉边从窗户里注视着这些人的举动。 王得全那笑容灿烂的脸，在转身的刹那流露出了无奈，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他用绝大部分时间伪装自己，只有片刻时间才有真情流露，想想也挺可悲的，可能这是获得资源力必须付出的代价吧，周浩明沉思着。 不，这些伪装本质是为了不捅破窗户纸而克制，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明白对方真实的想法，贪官内部也有利益划分，也有势力纠葛，即使他们都是败类，都是人民的公敌。 再深层分析，他们的这些表面伪装，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的：让“故事”继续下去，“故事”被揭穿，资源必将重新分配，他们所有人的利益都会丧失。 所以，面子并不是装给对方看的，而是装给不知道“故事”的大多数人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二章 工程验收 “周工，睡下了没？”半夜两点，张明旺工地发现周浩明房间的灯还亮着，于是在门外问道。 “还没。”周浩明说完打开门，招呼他进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张明旺灭掉手电走了进来，“哟！还在学习呐，嘿嘿。” “工程造价案例分析……”张明旺翻过书皮，小声念道。 周浩明笑笑，摸了下头说：“我啥都不懂，这些天太尴尬了。” “周工，象你这样勤奋的年轻人不多了，我看好你，哈哈。”张明旺拍拍他的胳膊，扫了眼房间：“早点休息，别累着了，我先回了。” 周浩明在工地经常有无助的感觉，仿佛生活在漆黑的陌生世界。 无知比危险更可怕，因为危险是你已知道的存在。 周浩明开始努力学习工程建设知识，查阅国家关于工程建设领域相关法律法规，他需要光明照亮黑暗，探查环境发现危险，即使只有一丝光明。 京南市气象局 “丁局，县局项目基本都竣工了，打报告申请验收，你看什么时间安排？”赵怀壁拿着一叠请示文件，放在丁河办公桌上。 每年局下达的基建项目和业务项目众多，各市州气象局基本都能排到，特别是京南气象局被列为气象事业发展五年规划中重点建设单位，所以这两年项目资金充足。 市局综合楼发生问题，并没有影响县级项目资金的下达。京南市有六个县，每个县都有气象局，每个乡镇还有气象联络员、人工影响天气作业员等，可谓庞杂，然而多数都在浪费资源。 观察美国、日本现状，由电视、报纸和网络媒体等提供给公众的天气预报都是由商业气象公司做的，根本不需要气象局的参与。 将市场竞争引入气象，好比拂晓的阳光撕破了黑暗。商业气象公司在追逐自身利益的同时，也受到市场竞争对手的挑战，只能靠实力说话。在市场面前，国家供养的公益机构毫无竞争力可言。 公平竞争的结果是资源配置最优化，公众以性价比最优得到高质量的气象服务，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在完全公平竞争的环境下成立，而在垄断和禁锢的环境下不成立。 随着网络和数字时代到来，市场化竞争越来越倾向于公平竞争，科学技术也开始真正体现其竞争的核心价值。 原有权势正极力阻碍新势力占领资源，在那个需要人工通过看蚂蚁、燕子和乌龟来进行天气预报的年代，气象首席是傲视一切的存在，如今，却被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无情的按在地板上摩擦。 气象部门的信息中心着众多的信息，需要专业处理，但这并不能阻止科学技术发展倒逼气象改革的趋势，因为数学和物理是所有信息处理的基础，气象也不例外。 首先，气象业务所需的计算机房的建设和维护将由专业运维公司负责，根本不需要气象局参与。 目前日本气象厅采用的模式就是租赁相关设备，而我们还在努力的购买服务器和更新服务器……。 随着科学技术发展和应用，气象局将看不到一台服务器，数据中心也许在国家级气象中心，也许在阿里云这样的商业公司服务器里。 随后，数据处理工作也会被外包给专业数据分析公司，气象部门只需提出分析要求，就可以迅速的得到结果。从国家财政的角度看，社会可以自己提供的服务，为什么要花纳税人的钱去做呢 气象局所谓专业屏障最终被打破，互联网时代的市场，是站在全球的舞台上用实力说话，而不是“故事”。 打破坚冰，清流滋润大地，生命才能绽放多彩的美丽。 周浩明没想明白，在未来趋势这么明显的情况下，国家为什么还要往这些注定迟暮的方向投钱呢？ 如此大的社会机构，难以在几年时间内改革完成，可能再过几年，这类浪费纳税人钱的项目会少一些吧。 “文件不看了，你说下总共多少项目？”丁河皱眉说道。 “总共4个，除了平远和明川没有，其他各1个。”赵怀壁收起文件夹。 “先给王局汇报下。” 王福禄办公室 王福禄脱了鞋，歪坐在套间的沙发上，左手摇动着刚从冰柜里取出的葡萄酒，右手夹着中华烟。 他两眼盯着窗户发呆，烟灰结了一半没掉，什么事让王福禄如此专注？ 他正在琢磨宾馆收入怎么套现。 “嘭嘭嘭”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王局，打扰您休息了，呵呵。”丁河和赵怀壁进门，看着脸赛关公的王福禄，知道他中午喝酒了。 “来，坐。”王福禄思绪还没转过来。 “王局，县局项目竣工马上就开始了，今年我们有四个基建项目验收，你看怎么实施？”丁河笑着问。 “你们看着办，财务和基建我不插手，按规定进行。”王福禄打了个呵欠。 丁河和赵怀壁相互看了下，“这样吧，我到省局计财处沟通下，最好他们能派个人和我们一起下去验收，这样有什么问题我们也有个说法。”这事情难不倒丁河。 “好，就这么办。”王福禄没有精神，摆了摆手说道。 竣工验收是项目建设的最后环节，没有过多油水还承担了不小的风险，所以没人喜欢做这事。 许多单位项目走样，竣工验收都是模板化走形式，领导工地都不去，只是签个字拍张照，晚上饭桌搓一顿，临走再拿一红包完事。 工程出了问题都是推皮球，找个背锅的了事。权责对等原则在这些人眼里就是放屁，这种违背社会规律的现象造成大量问题，也是社会负能量的根源之一。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藻……各级都有样学样，权力制约一纸空文，谁又能奈何？ 2014年韩国岁月号沉船事件，带领325名高中生搭乘“岁月”号前往济州旅游的校方负责人被发现自杀身亡，这名副校长是客轮沉没后获救的乘客之一。他留下遗书称，200多下落不明，没有信心再活下去。 韩国郑烘原在当地时间27日上午召开新闻发布会，称自己应对韩国“岁月号”沉船事件负责并宣布辞职。 反观2015年东方之星沉船事件，性质相同、死亡人数相近，官员的责任担当如何？ 权责对等是公平公正的体现，随着科学技术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认知到多数不公平的现象，实质都是人为原因造成，是利益分配的产物。 按工程建设项目竣工验收规定，验收由建设单位负责组织设计、施工、监理等有关单位进行竣工验收，特殊情况下，质监站和相关领导可以参加。 对于县局的这些项目，严格来说应由各县局组织相关单位验收，最多市局来个领导监督，这样责任才能明确。 丁河不但市局参与验收，还将省局相关人员拉扯进来，项目出现问题责任便无法明确。 这就达到了丁河的目的，所谓法不责众，涉及单位和人数多了，个人责任就小了，这种权责根本没有因果关系的做法，极大破坏了体系内能量平衡。 由于责任全部落到下属身上和无关人员身上，造成他们工作畏首畏尾，没有积极性和创造性，那些工作成绩突出的也因为得不到应有的好处而渐渐沉沦，好处都到哪去了？当然全部在领导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行政事业单位和国企没有朝气、没有创新力、没有敢打敢拼的人。 象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气象局防理是块油水很大的业务，有的省局为了提高自己创收能力，将自己省会城市管辖区域内的业务全部收到省级，架空市局。 从机构设置权责来讲，省局没有权力这样做，这不但造成职责重叠，更会产生内耗和矛盾，不利于体系长久健康发展。 但在利益面前，这些又算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三章 项目审计 光阴似箭，冬季休工期到了，周浩明终于有大块的时间用于理论知识学习了。 为什么冬季要休工？京南市地处亚寒带，11月中旬左右气温就到零度以下了。 在寒冷的冬天，水在与水泥产生放热前可能已经冻结，容易导致凝结强度达不到要求，因为水泥与沙石凝结需要液态水全程参与。其次，后期养护时冻结水体积膨胀会造成安全隐患。 此外，冬季由于天气的影响导致施工效率差、风险大，比如冰雪较多，施工中易滑倒造成事故。 采用防冻和防护措施会极大提高成本，所以在工期要求不紧的情况下会采取冬休。 京南市冬休期大概5个月左右，周浩明计划这段时间好好提升自己工程知识水平，特别是工程造价。 作为甲方，不就是用钱来拿人吗？别人报来的单子都看不明白，怎么拿人？ 工人们放假回家了，只留下几个值班的和周浩明，每天除了食堂吃饭基本就没他什么事了，检查物资安全和维护设施都是施工单位的活。 就这样，周浩明开始了枯燥、烧脑的生活。工程造价在许多人眼里很难，一是全程都与数字打交道，算了再算，数学不好或是对数字不敏感的人很难适应这个工作。 二是工程效益分析及工程款结算等涉及因素众多，资金时间价值、全寿命周期成本收益、最佳成本工期、合同索赔…… 作为数学和物理专业的周浩明，除了图纸不会看，别的对他不算难，这也是他只用一年时间就考取全国注册造价师的重要原因。 当然，与他废寝忘食、刻苦钻研工程其他知识也是分不开的。 “周工，你不吃饭么？”小李姑娘来到窗前敲了敲玻璃问道。 周浩明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做案例分析模拟试卷，这会还有最后一个大题没做，时间已经过去了3小时48分钟。 周浩明抬头冲小李笑了笑，看下表说：“你给我留着，我一会来吃。” 案例分析考试时间是4个小时，周浩明显然无法全部答完了。 “小李，人呢？”周浩明一脸疲惫，走进食堂。 这时已是中午1点，食堂早就没人了，无奈，周浩明只好进到后堂看看有什么吃的剩下。 掀开门帘，周浩明看到案板上摆着一大碗高高的米饭，周围五个碟子盛满了菜，有红烧肉、茄辣西、芹菜炒肉……揭开盖着菜的罩笼，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他边吃边想，小李姑娘做饭手艺不错，比外面饭店好吃多了，哪个臭小子娶了她不得幸福死啊。 嗯？我怎么想这些呢？ 京南市气象局 赵怀壁低头看着文件：“丁局，下周审计局要来审计今年项目资金使用情况，我们的项目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怎么办？” 前些年审计局也来审计过气象局，但都是资金有限的小项目，今年财政资金下达建设的项目不但数量多，而且资金量大。 除了局下达的气象台站基础建设资金外，还有国家专项下达的区域气候监测和增雨雪建设资金。 省财政厅给省气象局下拨的专项资金175亿元，省气象局给京南市局下拨了1200万元。按照财政资金使用规定，这笔钱必须严格用于增雨雪建设项目。 市局表面上严格执行了资金使用规定，然而为了即完成任务又能捞到最大好处，他们将市局活动室重新装修后，外包网络公司搞了个人工增雨雪指挥中心，花费不到250万。 他们这么做是有底气的，因为其他兄弟单位都将这笔钱当成了唐僧肉，瞬间分抢完毕。 话说回来，你让他们用几千万建设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确实难为他们了，市场需求基本饱和的业务还大量砸钱，从这个角度看他们只能“浪费”了。 这就是典型的只拨不管，剩下的钱难道还回国库？ 不可能的，他们以项目建设名义串通网络公司虚开，将县局气象台装修更换设备，挂牌县级人影指挥中心，再修建几个带围墙的炮点，购置些高炮及配套设施……最后剩下的钱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财政资金内部控制和监管我们作为笑话来听就可以了。 外部监管只有财政局和审计局，财政局和其他单位可以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相对独立的审计局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聋子耳朵摆设。 这就造成一种奇怪现象：反贪功臣绝大多数是小三、二奶、举报者甚至是借刀杀人的另一贪官，他们与监管根本不沾边。 从科学认知角度，一个系统如果没有可靠的反馈机制，这个系统就无法做到及时纠偏，短期内产生的误差还能满足运行条件，但长期产生的误差必然造成系统崩溃。 好比中枢神经中断的人，大脑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方向上，实际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 1200万元，这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丁河放下把玩的核桃，戴上老花镜接过文件，认真看了许久：“只是市上审计，没事。” “账面上没问题吧？”丁河放下文件问。 “没问题，这几个项目所有支出都有合同和，下拨也都有上级文件，只从账面上看不出问题。”赵怀壁停顿下接着道：“不过如果他们要到工地，可能综合楼附属项目不好说，那个有点太明显。” 他们将附属项目的资金用在了主体工程上，关键是附属项目根本没有建设。 丁河站起来在窗前踱步，他计划是用明年下达的资金开建附属项目，今年先用这钱补上窟窿。审计局很少审计气象局，哪想到今年来了。 “赵，你就这个情况写个说明，完了我看着修改……还有，跟张得全说下，工地做好检查准备，特别是财政资金使用情况不要有问题。你这几天也多去几次，对了，让那个……”丁河停止踱步，不停拍着前额。 “周浩明？”赵怀壁试探道。 “对！让他抓紧整理项目材料，写个汇报。这会我们去给王局汇报，看还有没有疏漏。”丁河从桌子上拿起手机，赵怀壁早已开门等候。 “最好让他们看完账就安排活动，不要去工地。”王福禄听完两人汇报，思量着。 “对了，让张得全这两天抓紧挖个基坑，万一他们要去工地，我们可以用冬休期停工过渡下，他们也有台阶下，回去也好写报告。”赵怀壁突然想到。 “好！这主意不错！”王福禄笑道：“丁局，计财处那边你沟通好没？” “昨天他们组织学习，这会完了我就过去。”丁河说。 “这次务必让他们派个人参加，竣工验收和审计计财处都参与，下周我去把孙处叫来，晚上顺带把审计局也好好招待了。”王福禄拍下桌子，来个一石二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四章 真假猎手 京南市气象局 星期一 王福禄吃完早饭走出食堂，旁边丁河正在汇报工作进展情况。 来到五楼，赵怀壁正拿着笔记本站在办公室门口：“王局，丁局，都准备好了。” “早上我派车去接他们了，过会就到。”赵怀壁边给局长们泡茶边说。 “接谁？”王福禄不解。 “审计局的高处，他们今天就来了。”赵怀壁奇怪，上周已将审计组下周一进驻汇报了，今天怎么就忘记了？ “快打电话让回来，你以为还是前两年！”王福禄气的把茶杯一扔，水洒了半桌子。 丁河起身缓和气氛：“今年公车改革，审计局重点抓各单位公车配备、使用和经费的审计，我们是事业单位，职工身份多，所以公车改革暂缓，使用公车没什么问题。” 赵怀壁明白了，高处他们拿着国家发放的车补，是不能乘坐公车的，何况他们负责公车改革监督。 国家下大力进行公务用车改革，是因为我国公车制度中主要存在以下突出问题： 公务用车费用高，造成财政负担沉重。调查显示，每年一辆公务车的运行成本（含司机工资、福利）至少在6万元以上，有的甚至超过15万元。地方公车消费占财政支出的比例在6～12之间。 公车私用现象严重。调查表明，搬家、接人、拉物甚至老家上坟等私人原因使用公车及司机的单位占大多数，几乎所有单位的领导都不回避这种做法。 超编制超标准配备使用轿车问题屡禁不止。有的单位利用国有资产收益的资金，大量购买豪华轿车作为专车，不但造成国有资产收益流失浪费，还对社会产生权力纵容的负面影响。 公车使用效率低，浪费惊人。党政机关及行政事业单位公务用车总量为200多万辆，每年公务用车消费支出1500亿元～2000亿元（不包括医院、学校、国企、军队以及超编配车）。 2014年7月，国务院下发《关于全面推进公务用车制度改革的指导意见》和《中央和国家机关公务用车制度改革方案》，标志着公车改革正式启动。 公车改革是指改革公务用车实物配给方式，取消一般公务用车，保留必要的执法执勤、机要通信、应急和特种专业技术用车及按规定配备的其他车辆。普通公务出行由公务人员自主选择，实行社会化提供。 此次审计组进驻前，审计局向气象局传达了市上行政事业单位审计安排的文件，明确了审计时间和内容，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及审计流程。审计局同时也将审计廉政承诺书发给了气象局。 对于此次审计组长高传光而言，审计前的这些程序必须要走，也就是“故事”要逼真才有人信。 你以为他们真是去查问题的吗？ 有经验的审计人员是能查出问题的，除非那些专业性过强和隐蔽过深的问题，可是多数情况下，查问题的出发点却不是维护国家和群众利益。 和气象局一样，审计局也有其创收的门道，最主要的来源就是被审计单位，特别是查出问题的单位。 出去搞审计，其实就是给局里要钱。钱到手，审计人员提成3，其它都交到局财务，类似小金库让局长花费。 局长怎么花？没人知道，甚至会计也不清楚。 局长支出十几万，只交给会计一大堆発票，会计只管下帐就行了，没人敢问。 有时局长手里没有発票，会计或办公室主任就要想办法，“故事”讲不下去还怎么玩？窗户纸还是要糊上的。 走账要有発票，要発票可是个肥差。 给对方100元，人家会给你5000元的発票，去要発票的人回来跟局长说：人家跟我要了200元回扣，局长就支他200元，这200元就成了办事人的小费，你想十几万的発票小费有多少？ 查出的问题，都作为谈判的砝码。 查出小金库，10万以内的，以罚款的方式可以索要对方3-5万元，10到20万的可以索要对方8-10万元，20万元以上的根据情况定，总比全额进国库强吧？ 查出个人贪污案件，收封口费，这个没数，只要钱到位，查出的案件最后没有一个移交到检察院跟纪委的，都让各级领导封闭了，审计普通职工没有渠道知晓。 一线审计人员找被审单位的问题，二线局长就去跟被审单位的领导谈判，视问题轻重，给钱就能摆平。 所以，我们看到了怪象：每年被审计的单位和人员众多，但查出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阳光无法照亮的地方，必将被黑暗占据。 更有甚者，前脚审计报告刚出，后脚被审单位领导就被小三、夫人举报。 为什么反腐只能靠小三？再举几个例子： 审财政局。财政局看审计局，就象黄世仁看杨白劳，财政局长发下慈悲心，拨你个10万50万的经费，乐得审计局长屁颠屁颠的。这样的你能审出什么问题？ 不明情况的人看到的是：进驻人员认真查帐，就存在问题提出批评、开会通报等。 背后的情况是，审计局长早去财政局长那里要钱了。审计报告，怎么写，听财政局长的，他让写啥就写啥。 领导干部离任审计。领导干部离任后再去审计，这时他们有的提拨了，有的平调了，有的退休了。 提拨的人家已经管着你，你还怎么审计人家呢？这时就是走过场。 平调的人家另立山头，同样可以送你很多好处，不好再查出人家问题。 内退的人退职在家，死猪不怕开水烫，也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都在一个官场上混，谁的腚都不干净。 “呤呤呤……”还没等赵怀壁打电话，王福禄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办公室主任陈鹏通知审计组已经到了。 “高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王福禄领着一班人来到办公室。 “是我打扰了领导们的工作，赔不是的应该是我啊！哈哈。”高传光礼尚往来。 一行人招呼着到了会议室，桌上果盘茶点早已备妥，顶灯散射出明亮柔和的自然光，角落里两台空调轻声蜂鸣着，环境让人倍感舒适。 “怀壁，烟呢？”王福禄看着桌子说道。 “王局，我们几个都不吸烟。”高传光笑道。 王福禄这才注意到，除了高传光年龄大点，其余一男两女都很年轻，看来高传光是大拿。 “今年审计任务重，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现在开始吧？”高传光并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转而谈到了正事。 “好，我们全力配合，给您介绍下，这位是丁河副局长，财务和基建，这位是赵怀壁，计财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不碍事了，哈哈。“王福禄说完一一握手。 “我们先从账务开始吧？”高传光目送王福禄出门，对丁河说道。 丁河笑着催促赵怀壁配合好，心里却隐约觉得高传光这次来者不善。 他只身一人带三个新手来查问题，说明这家伙不但经验丰富，综合能力也很强。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丁河这只老狐狸心中有了一丝焦虑，没错，高传光这次正是抱着不查出问题不罢休的决心来的。 然而这个猎手的决心却是私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五章 针尖麦芒 陈鹏在郁金香酒楼订了豪华包厢，离市局不远。 他对高传光不了解，只能按孙宏的喜好选了茅台，到时再见机行事。 “王局，都准备好了，301包厢。”陈鹏电话汇报。 11点50分，丁河推门进了会议室，见高传光他们还在查阅凭证，赵怀壁在一旁尴尬地坐着，表情极不自然。 “高处，快12点了，我们先吃饭吧？”丁河走到高传光身旁，关切地问。 “哦，这么快……”高传光看下手表：“小李，订工作餐，老样子。” 丁河愣了下：“高处，包厢都订好了，走路五分钟到，吃什么工作餐嘛。” “后面还有单位，得抓紧时间审，你们快点去吃，不用管我们。”高传光低头翻着凭证。 丁河正要说什么，高传光突然抬头：“丁局，你们拿来的凭证不全呀？” 丁河瞅了眼赵怀壁，赵怀壁看了眼丁河：“去年和今年所有入账的凭证都在这啊。” “你们食堂运维费哪来的？”高传光紧接道：“单位有补助吧？” “没有，都是职工自己掏腰包，完全市场化。”丁河停顿下说。 高传光哼了一声，拿起手机翻开照片，递到丁河眼前：市局食堂菜谱及价格：牛腱子：4元斤，带鱼：3元斤，大肉包子1元5个……。 高传光开私家车到市局后，并没急着进办公楼，而是沿院子转了一圈。 他用手机拍下许多照片，这是职业习惯。 丁河笑了笑：“高处，气象部门是事业单位，双重领导，人员成分复杂，经费很大一部分需要自筹，这你知道的呀。” 丁河看高传光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说道：“你们是国家财政全额拨付，我们不能比呀。我们的补助经费和基层台站职工福利都靠自己挣，基层人员几个月领不到补助的也不少，他们也要生活呀！” 高传光其实也头痛，丁河说的是事实。建国后，气象局脱离军委领导，初步形成“既要为国防建设服务，又要为经济建设服务”的发展方针。 进入60年代，恢复以气象部门领导为主的体制。至70年代恢复“专有台，县有站”的台站网布局，其后逐渐形成业务中央、服务地方的双重领导体制，这一体制直到现在没有改变过。 由于气象局与外界交流少，利益纠葛弱，社会关注度不高。与财政局、建设局、公安局等相比，气象局与世无争，安全很多，成为各级领导安插亲属的理想单位，这也造成气象局向繁杂臃肿发展。 这种定位不明确的随意发展，造成当前气象部门业务混杂，涉及许多不相干的领域，比如防雷和氢气球。 按照事物客观发展规律，防雷装置设计、安装、检测、验收全部属于工程建设领域，特别是设计和施工是工程强弱电部分，按归属原则应由设计院和施工单位实施，但戏剧性的是，所有这些气象局。 如此明显的资源配置错乱，不知为什么一直延续至今？ 气象局不但插手工程建设领域，还涉及航空安全和城市市容，《施放气球办法》是由气象局颁布，在全国执行的部门规章，同样戏剧性的是，这与气象专业没有半毛关系。 为了尽可能插手更多业务，气象部门一直都多线作战，不但大兴土木搞影视运维、垄断防雷市场，而且成立各种公司，为了眼前既得利益，他们寸金必争。 不依靠现有电信、移动资源，却自成线路搞村村通、大喇叭，采购近万台显示屏最终废置，盲目自大造成严重浪费却没有问责。 建造的雷达站运行不到一年问题频出，没有对山顶高海拔建筑进行充分论证便仓促上马，地基沉降、管道冻裂、维持成本远大于其产生的效益。 随着人工智能时代到来，这种“四不象”现状造成的问题更加突显，手机的普及和气象服务公司的兴起，实现了以最优成本全面覆盖我国乡村天气服务，把气象部门脱离实际、耗时费力的通村项目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着。 人工智能已经在许多行业淘汰了人力，例如股票交易员、接线员、银行柜台员……气象预报员的生存也岌岌可危，这些后面再表。 气象局表面看似清静，实际其中利益错杂、矛盾重重。 比如职工身份多样，待遇不公。京南市气象局在职职工89人，参照公务员的只有10人，分别是局领导和核心科室，其他都是事业编制和地方编制。 国家实施公车改革，这10个人每月都比其他职工多拿800-1200元不等的车补。 按照规定，他们必须采取自驾私车或是乘坐社会交通，但事实却是他们依然乘坐没有参加车改的事业编制人员公车。 他们拿车补坐公车，这对车改是极大的讽刺，更可气的是为了达到信息屏障目的，他们没有在公示栏出示省市关于气象部门车改的文件，也没有公示参公人员发放车补的名单和标准，没有接受职工和群众的监督。 在其他补助和待遇方面，不同编制差别也很大，即使他们在一个单位干着基本相同的工作。 张传光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换了个问题：“你们创收账为什么不给查阅？” 丁河无奈只好示意赵怀壁，将公司和创收账务全部拿来。 丁河缓步走出会议室，此时已近12点半，他的预感总是无比准确，张传光看似平静的语气下，是见血封喉的杀气。 “陈鹏，收拾好回来吧，他们不去了。”王福禄坐在套间的沙发上打着电话。 “孙宏今天不来吗？”坐在旁边的丁河也没了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省局计财处。 王福禄揉着太阳穴：“他说要跟邱局长出差，来不了。说分管项目的郑处来。” “那也行，反正都是省局领导。”丁河接道。 “他也来不了，刚打电话说带着处里的人到乐泉市验收项目去了。” 丁河和王福禄都明白，在审计这个敏感环节，哪有什么利益同盟，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些吃白食的白眼狼，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全跑了，王福禄心里愤恨着。 吃过午饭，丁河调整下心情，向会议室走去。边走边思索着账面查不出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少签字、少明细、少合同什么的。 还没上楼，迎面碰上了赵怀壁：“丁局，高处问货场收入是不是没有全部入账，与实际情况不符，我怕说错没回话，就出来找你了。” 丁河皱了下眉头，看来只能硬碰硬了：“走。” 这个货场与市局其他经营性质不一样，20年前，市局一把手与货场老板签了合同，将西北角出租给个人使用50年，一次性收取租金500万元，期满后连地皮带上面所有固定资产无偿归还气象局。 这个合同严重违反国家有关事业单位用地和国有资产规定，并且这个合同当时并没有经过上级单位，也没有经过全体职工表决。 500万元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没有人能说清楚，毕竟时间过了20年，领导也象韭菜，养肥了一茬又一茬。 “丁局，通过账面我们发现问题较多，类似凭证要素缺失的小问题我们后面再说。现在查出来的一是前面说的国有资产收益使用，你们没有明确的依据，全程没有监管控制。”高传光看下表，刚好下午2点半，又看了眼旁边的马尾姑娘，等她记录。 “再有就是你们货场收入截止现在才有6万多，你能否解释下？”高传光很好奇，生意如此兴隆的货场一年下来只有6万收入是怎么做到的？ 经过几个回合，丁河知道高传光不好对付，没想他会查这么细，证据确凿无法狡辩，想到货场问题与自己关系不大，于是就实话实说了。 按照合同，这6万只是货场给市局的费。营收额归货场老板所有。 高传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有继续追问，低头用笔写着什么。 丁河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和赵怀壁大眼瞪小眼。 “这个问题比较严重，我需要给局里汇报下。”高传光许久停笔，抬头说道。 “这会还有时间，我们到工地看看。”高传光看丁河没有答话，继续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六章 第一口锅 周浩明查看去年大楼工程费用结算单，发现有许多变更造成费用大幅增加。 他联想到的关于工程量变更超过原规模15的，应对其报价进行调整并重新。而这个工程并没有调整。 他还发现有许多工程在原来投标文件中并没有包含，就是甩项，比如外墙装饰工程、门窗工程、智能控制系统等都没有包括，而这些都在施工计划里明确包含。 周浩明想不通，一个并不复杂的工程为什么分割的这么细碎？ 突然，大门外的喧嚣打断了他的思路，丁河带高传光一行人已经来到工地。 “老张，开门！”赵怀壁扯着嗓子叫道。 “吱啦……”老张打开门，赵怀壁叮嘱：“把狗栓好！” 一黑一白两辆轿车驶进了大院。 车刚停稳，赵怀壁下车拉开后门准备扶丁河，丁河却示意不用管他，去看高传光。 此时高传光一行人正在打开手机，准备对工地情况拍照。 高传光指着大楼：“这就是建了八年还没完工的综合楼吧？” 赵怀壁苦笑下：“是。”他不敢多答，回头看丁河来了没有。 高传光回头也在看丁河，此时丁河正在安排司机从后备箱取东西，表情很严肃。 “你们坐公车来的？”高传光拍了下赵怀壁的胳膊问道。 “嘿嘿。”赵怀壁尴尬地笑了下，找了个借口：“高处，我去找施工和监理，安排下会议室。” 高传光笑着点下头，他心里隐约觉得今天能钓条大鱼。 周浩明和张明旺几乎同时从房间出来，正好碰上赵怀壁，张明旺嗓门大，老远问道：“哟，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 赵怀壁摆手示意严肃点：“你咋不接电话？审计局审计大楼，你快点准备！你叔咋还没到呢？” 张明旺一头雾水，午睡刚醒审计来了，工地上也就个人手，无奈说：“咋准备啊？冰柜里水果早没了，也不早说。” “你只管泡茶，水果我们带了，还有这次审计不一样，认真点。”赵怀壁说完掏出手机给张得全打电话：“喂，你到哪了？” 周浩明还是和空气一样，站在旁边等候指示，却无人搭理。 “丁局，账上看你们车补发了四个月了吧？”高传光与丁河肩并肩走着。 “啊，对，是四个月了。”丁河笑着回答，并没在意话中的意思。 “那今天你坐公车的费用可要扣出来交到国库，而且要在全局公示，接受群众的监督。”高传光转头看了眼丁河：“这是为了你好，以后注意啊。” 丁河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高处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此时的丁河心中有一万匹奔腾而过，但他没有一丝愤怒和尴尬的表情流露，依然奉承地笑着：“高处这次来给我们查找问题，我们是衷心欢迎的，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嘛。” “我们水平有限，掌握国家政策没有高处全面细致，工作上难免存在这样那样的失误，还请高处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多为我们查找病症，谁也不想英年早逝嘛，对不对。”丁河这只老狐狸，官话那是滴水不漏。 “哪里哪里，丁局言过了，我们是互相监督、共同进步，呵呵。”高传光说着进了会议室。 丁河看桌上水果已摆，但茶水未上，责声问道：“茶呢？” “马上好，水快开了。”张明旺一旁搓着手。 “哦，不喝了，今天一直坐着，这会腰酸背痛的，我们先转一转。”高传光顾着与丁河谈话被带到了这里，他本意并不想先到会议室，因为在证据掌握不足的情况下，自己就会处于被动。 高传光干审计二十多年了，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勤奋好学，擅于总结，很快就摸清了这一行的门道。 加上转业时年轻，他一路自学考取了中、高级审计师资格，现在虽已年近五十，却依然在备考国家注册会计师。 高传光通过自身努力，逐步成长为审计局的“尖刀班”成员，改变了周围人对部队转业干部啥都不会，只会混吃等死的看法。 “安全帽有吗？”高传光出门问道。 此时丁河他们并不情愿，因为高传光不按套路出牌，这增加了他们心中的焦虑。 “安全帽来了。”张明旺从会议室的铁皮柜里取出四个安全帽，由于紧张滚落了一个。 “施工和监理在吗？”高传光接过安全帽问。 “都在，他是施工单位张明旺，他是监理单位窦培成。”丁河一旁回道。 “小李做好记录，小张照相。”高传光转过头对丁河说：“这些年轻人，思想动不动就抛锚，多少次了还要我提醒。” 一行人来到综合楼内，高传光很快意识到施工问题很多。首先，混凝土灌浇震捣不充分造成蜂窝麻面，许多地方已经整改过了但从外观上还是能看得出来。 其次，柱子存在歪斜，梁中部有肉眼可见裂缝，隔墙沙浆手一摸就掉…… 高传光面色严肃，转头问窦培成：“这样算合格吗？” 窦培成看来了个行家，也不敢乱说：“确实有些不符合验收规范，我也报了质监站进行相关检测，这条梁就要求整改，但还没实施。” 窦培成指着头顶跨度最大的一条梁说道。 “检测报告出来了吗？”高传光皱了下眉。 “检测报告都有，在会议室。”张明旺接道。 高传光下楼围着工地转了一圈，进了会议室。 “这是检测报告。”张明旺拿出一叠文件：“分类了，这些是梁的，这些是柱的，这些是墙的，这些是桩的……” “开工后一定要认真整改，才能进行下一环节施工。”高传光翻看完报告，喝了口茶。 丁河他们总算出了口气：“那是一定，整改不合格质监站也过不去呀。”丁河也喝了口茶。 高传光话峰一转：“今年下拨了近600万的综合楼附属工程建设资金，账上已经全部支付给了施工单位，为什么工地上看不到？” 高传光这个老猎手不会在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和时间，工程质量问题与钱已经脱钩，是个包，就算落实也是给质监站打工。 重点是他能掌控的利益必须要探查清楚，找准时机手起刀落。 “哦，赵，你工程具体建设，你说说是什么情况。”丁河转头看着赵怀壁。 赵怀壁没料到高传光真会查到这个点上，也没想丁河推锅这么快，略加思考说：“我们在九月底将这笔款全额支付给了施工单位，用于附属的锅炉房和职工宿舍建设，十一假期过后，施工单位开始按图纸开挖基坑，后续建设等休工期结束全面展开。” 高传光笑了下：“图纸呢？我看看。” 附属工程还没招标，哪来的图纸，那个坑也是施工单位估算着挖的，根本没有依据。 看赵怀壁低头不语，高传光继续说：“工程款支付要严格按照合同约定的来，我看下合同。” 合同当然没有将款项全部预付的约定。 高传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要给对方传递明确的信息：你完全暴露在我的视野中，退路早已堵死。 “这个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楼建设我们有专人负责，工程款支付他负责，具体可以问他。”赵怀壁回答。 高传光看着赵怀壁不安的样子，笑着喝了口茶，我倒要看看这锅最后甩到谁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七章 利益同盟 高传光没有继续对话，而是低头看了下手机：17点10分，还有时间。 他喝了口茶，抬头环视一圈，思索下说道。“好，我听听他的解释。” 丁河等人不约而同看向后排的周浩明，高传光也顺着目光扫了过去：是个面色黝黑、相貌平平的年轻人。由于身穿工服坐在角落，高传光一直没注意他。 “我是气象局驻地，这是9月底工程费用结算单和工程款支付明细单。”在密集目光的注视下，周浩明鼓起勇气走到前台，将单据交给高传光。 接过单据，高传光扶了下黑框眼镜，仔细看起来……半晌，又缓缓放下抬头问：“你来工地多久了？” “不到四个月。”周浩明认真回答道。 “你工作几年了？” “今年刚参加工作。” 高传光笑了下，回头对身边的“徒弟”说：“你们看，都是今年参加工作的，人家已经当上驻地独挡一面了，你们还要靠我培养，这就是区别。” 丁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陪着一起笑。 “你是建筑专业的？” “不是，我是物理和数学专业。” 高传光皱了下眉，回头问丁河：“你们以前的驻地呢？” 丁河生怕周浩明说错话，在旁边干着急，这会赶紧说道：“前面的那个工作责任心不强，没有起到应有的和督导职能，造成工程问题不断，我们把他换了。” “所以你们就换了个刚毕业不是建筑专业的年轻人，让他一人工程款支付单据？”高传光加快语速反问道。 丁河不知如何回答，尴尬地将目光移到赵怀壁身上，赵怀壁赶紧扭头避开，装做没看见。 “今天就到这吧。”高传光合上本子说着。 “明天我先到局里汇报，晚来一会，你们先过去看凭证。”散会后，高传光对三个“徒弟”说道。 丁河紧跟两步与高传光并排走着：“高处，这会快六点了，不如我们到前面的培训基地休息下，吃完饭再回。” 培训基地位于平远镇偏僻山腰上，四处密林环绕，十分隐蔽。 这个培训基地是十年前市建设局主导建设的，山清水秀、环境优雅，特别是夏天，气温适宜、瓜果丰盛，是个休闲避暑的好去处。 培训基地除了培训的教室和设施外，生活和娱乐设施也一样不少。白天没有课的学员可以到茶园里喝茶打牌、赏花喂鱼，晚上可以到ktv饮酒嗨歌、洗浴。 每年夏天，这里培训人员擦肩接踵，学员宿舍安排的满满当当。 不同的是，这个培训基地只针对公务系统内部人员，其他人员严禁入内，丁河考虑到高传光在外面吃饭有顾虑，特意挑选这个地方。 高传光谢绝了丁河的邀请，四人上车驶离了工地。 周浩明拿着自己签字的单据，站在会议室门口，高传光的话点醒了他，他终于意识到丁河这么急切让他当驻地的原因了。 想到丁河在办公室拍打自己肩膀，笑着嘱咐重托的表情，他胃里就一阵阵恶心。 “周浩明，上车！”赵怀壁在远处打断了他的思绪。 “把工程资料都带上，吃完饭晚上开会。”赵怀壁又大声叮嘱。 京南市气象局 王福禄坐在会议室一手翻着桌上的凭证，一手拿着苹果吃着，他在等丁河到来。 晚上大概7点，丁河一行进了会议室。 “你们怎么搞的？”王福禄皱眉问道。 “赵，你带小周把工地上的单据和资料复印一下。”丁河转身说道。 等他们出去，丁河坐到王福禄身边，窃窃私语起来。 “周浩明，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汇报？”赵怀壁在车上一直没机会说，这会指责道。 “张得全说你知道啊？而且会计付款需要你们领导签字吧？你不知道？”周浩明很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全砸到自己身上？ 过了半小时，周浩明复印完毕，回到了会议室，一进门王福禄说道：“周浩明，你过来。” 王福禄招下手，示意周浩明坐到对面：“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这一问周浩明愣了，他想不到这些人口径如此统一，竟然没有一个说真话，看来这次锅背定了。 周浩明不知如何回答，低头沉默。 “你写个辞职申请吧！明天交到人事科。”王福禄将剩下的半截烟吸完，拍掉身上的烟灰说道。 辞职？ 周浩明看了下丁河，丁河低头喝水，又看了下赵怀壁，赵怀壁低头翻看单据。 在共同利益受到威胁时，他们形成了强大的同盟，自己对他们而言只是个牺牲品。 想到这里，周浩明内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强烈的憋屈和无助：“我不会辞职的，因为没有理由！”他咬牙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 周浩明按时上班，却被门卫李大山拦住了：“周哥，唐叮嘱不能让你进来，对不住了。” 周浩明笑笑，转身离开，今天必须要进去，因为他要找高传光讨个说法。 来到西面货场，碰到了老刘，寒暄了几句，周浩明便进来了。 从货场来到办公楼，他停下了，办公楼值班也是保卫科的，要想个办法才能上去。 这时，王福禄从食堂出来，走向办公楼，赵怀壁和丁河在两旁低头哈腰说着什么。 保安急忙跑步拉门迎接。 周浩明找准机会，等保安转身的时候迅速窜了进去。 来到会议室，发现高传光不在，周浩明问：“高处呢？” 扎马尾的姑娘看是昨天工地的小伙，笑着说：“高处不在，有重大情报汇报嘛？” “对，我要反映情况。”周浩明不加思索回答。 刚从王福禄办公室出来的丁河，经过会议室看高传光来了没有，碰见正在等待的周浩明：“你在这干什么？”说完拉住周浩明的胳膊出去了。 “有事我们私下解决，别在这捅篓子。”丁河死死掐着周浩明说道。 周浩明痛的甩开丁河：“反正辞职了，怕什么？” “不让你辞职行了吧？”丁河边说边拉着周浩明进了王福禄办公室，并把门反锁上。 王福禄正在接电话：“好好好，具体时间等您通知，好的……好……再见。” “这小子竟然想找高传光告状！”还没等王福禄放下电话，丁河拉过周浩明说道。 “好啦，好啦，我头都大了。”王福禄摆手说道。 “这事也不全怪你，辞职是有点过了，但驻地你是不能继续当了。”王福禄揉着额头，招呼周浩明坐下。 “你写个检查，换个岗位继续上班，对你个人没有影响，你看怎么样？”王福禄继续说道，并没有征询丁河的意思。 “这个情况不是我造成的，就算写检查也要有过错吧？”周浩明想不通，回答：“我真不知道错在哪。” 丁河在旁边附和：“单据上只有你的签字，你不写谁写啊？不管有什么理由，要靠证据说话！” 周浩明哑巴吃黄连，从证据角度看，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生存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核心力远远不够。 看周浩明不再说话，王福禄喝口茶：“你回去再想想，换个岗位总比丢饭碗强吧？” 丁河知道王福禄这是缓兵之计，如果周浩明完全没有顾虑背水一战的话，他们会损失更多。 只要稳住周浩明，拖住高传光，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 “知道刚才是谁的电话吗？”王福禄等周浩明离开，低声对丁河说道。 看丁河不解的样子，王福禄接道：“是审计局分管行政事业审计的吴副局长。” “他说了什么？”丁河急切的问道。 “说问题比较多，有些性质还很严重，为了能妥善解决，最好约个时间沟通下。”王福禄有气无力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什么时间？” “说等审计结束再定，怕有什么遗漏，让我们作好准备。” 这时有人敲门，来人是赵怀壁，说是高传光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八章 安辨雌雄 丁河快步走向会议室，他想知道高传光汇报了些什么，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一进门，见高传光一手拿着香蕉，一手从容地剥皮，面色愉悦地与“徒弟”们说笑着。 “高处来了啊？”丁河为了避免尴尬，快步上前握手招呼：“汇报还顺利吧？” 高传光看着面色憔悴的丁河，微笑着说：“丁局，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你不必过于费心。” 此时，赵怀壁端着茶壶进来：“高处，天气有点冷，沏了壶祁山红茶，您尝尝。”边说边点头哈腰，样子毕恭毕敬。 高传光哈哈大笑，气氛缓和许多。 “你们局的问题很多，有些是几十年前就存在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历次审计都没发现……”高传光说到这略有所思，品了口茶：“或是以前审计提出来你们没有整改？” 丁河忙摆手：“哪敢哪敢，以前审计都是一带而过，如果他们能象高处一样认真负责、明察秋毫，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啊。” 高传光笑着拍了拍丁河的后背：“丁局过奖了，哈哈。”，接着看了眼赵怀壁：“正是因为你们情况比较特殊，积累的问题比较多，局长在听完汇报后决定亲自来贵局协调处理事宜。” “哦？什么时间？”丁河故作惊讶地问道。 “如果上午审完，下午就能来。”高传光转头看了下“徒弟”，提高嗓门：“看到哪了？还差多少？” “基本完了。”三人几乎同时答道。 “将问题各自梳理，小李负责汇总。注意列明凭证号和金额。”高传光看了下手机：“11点前交给我。” 高传光深知不能把猎物逼到死路，一是避免狗急跳墙造成鸡飞蛋打，二是避免涸泽而渔造成断子绝孙。 这个老猎手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 中午，高传光一行依然外面订盒饭，但丁河已从他的言行和神情看出，他并不想把事搞大。 果然，除了昨天查出的关于国有资产收益使用和项目资金支付等问题外，今天并没有继续深入。 前年财政部专员查出的工程问题不说，以高传光的水平，虚假申报、分解项目、财政资金不断填补漏洞造成工程造价翻倍……他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高传光即没宣布审计结束，也没通报审计结果，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下午刚上班，审计局吴涛副局长驾车来到了气象局。 早已在办公楼前等待的高传光上前拉开车门：“吴局，都准备好了。” “吴局长，欢迎到气象局指导工作。”王福禄紧跟上去，紧紧握着吴涛的手说：“外面风大，我们到会议室详谈。” 丁河等人在前带路，此时会议室顶格招待早已齐备。 吴涛笑道：“王局，半年没见精神多了啊！” “哪里，两天时间头发都白了一半。”王福禄一手拉着吴涛，一手指着自己的头发调侃。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会议室。 早已等候多时的陈鹏，招呼着上茶递烟，吴涛眼前一亮：“哟，都说气象局美女多，果不其然，哈哈。” 王福禄调动了全局的资源，安排了两位影视中心美女主持负责招待。 “吴局见笑了，我们也就这点能耐了，如有不周，还请海涵啊。”王福禄招呼吴涛入座，丁河坐在了高传光旁边。 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细微的声响。 “气象局长年以来给人清水衙门的印象，审计也总是蜻蜓点水走过程，大家都认为：没有问题怎么查问题嘛！” 王福禄看了眼吴涛，确认过眼神接着道：“但是这次审计，让我们警醒，我们要感谢高认真细致地查找问题，给我们当头棒喝，让我们意识到已身负多疾，病入膏肓了！” “这与我们长期闭门造车、不认真学习国家相关法律法规有直接关系，特别是财务的相关人员，惯性思维严重，不能紧跟国家改革形势，不能认清是非对错。”说到这里，王福禄看了眼丁河和赵怀壁。 “当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次审计查出的问题，我们全部接受、认真整改，保证在以后工作中严加防范、严格，确保财务行为合法合规。也请吴局长和高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让我们在气象事业发展的征途上能一直跑下去。” 王福禄再次看了下吴涛和高传光：“请吴局长发言，大家欢迎！” 吴涛看了眼身旁的服务人员，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王福禄立刻示意无关人员出去，审计局只有吴涛和高传光，气象局只有丁河和赵怀壁。 “王局长，我们开门见山，不说官话套话了。”吴涛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 “这次审计查出的问题很严重，传光给我汇报时我也吓了一跳，根本没有想到气象局还有这样的问题。” “你们货场那块地现在评估价值应该在2000万以上了吧？”吴涛停下看着王福禄说道。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按这片房价看应该差不多。” “你们宾馆、商铺这些国有资产收益，除了确实补贴到食堂和工会福利的部分外，还有800多万支付凭证无法指明去向，或是与事业经费项目重复，这是典型的套现。”吴涛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还有防雷业务收入近3000万，凭证也是典型套现，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吴涛看到赵怀壁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接道：“这些只是我们私下谈话，不要记录，这也不是什么会议。” 赵怀壁赶紧合上本子，尴尬着喝了口茶。 谁也不说话，气氛突然凝固了。 “吴局，你看能不能协商着解决。”王福禄凑到吴涛耳边，小声说道。 吴涛笑了下：“可以。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王福禄办公室 “吴局长，我这隔音好，你放心吧。”王福禄给吴涛上了茶，坐下说道。 这时丁河也跟了进来，把门反锁，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丁局长财务，有些事情他比我清楚，所以他也参加。”王福禄解释。 吴涛看了下手表：“快四点半了，我们直说吧。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严格按照法律办，公开审计结果并向纪委和检察院通报。” 王福禄和丁河都皱了下眉。 “再有就是交罚款，我们内部处理。”吴涛点到为止。 虽然他们分别处在不同的小系统内，但从大环境看，他们相互都有共同利益联系，比如审计局局长的夫人在气象局上班，又比如气象局的一把手是的老同学，他们都由同一财政系统拨款，也由同一监察系统监督，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绝非一般人想象。 所以，当存在利益冲突或是纠葛时，他们并不会迅速处理，而是等待其中的关系，这时再决策才没有闪失，就是官媒常说的：正在排查中……而这排查最终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 只有那些合力不足的人，才会下狠手，这也是为什么在漫长调查后，最终定罪的都是些临时工、副职。 审计局查出问题和没有查出问题，两者没有区别。 大多数时候，查出问题的风险反而更大。 王福禄和丁河嘀咕了一会：“我们内部处理吧……” 最终，气象局缴纳100万罚款，审计报告只提及会计账务处理的问题，皆大欢喜。至于罚款去了何处，他们并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真正的国库。 系统内反馈机制，一直是社会学家和物理学家研究的重点。 即使到了人工智能时代，反馈依然是有效和有序的必要条件之一。 那些没有反馈，甚至是虚假的反馈，必然造成整个系统的崩溃，这只是时间问题。 大多数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当他们看到一个系统没有反馈机制时，会制止、会反对、会罢工…… 可悲的是，大多数人并没有辨明机制真假的能力，当被告知一切机制运转正常、安全有效时，他们竟然能安心入睡……犹如皇帝的新衣…… 怎么才能辨别真假？ 就目前科学技术水平还无法达到有效辨别，但我们可以利用系统间的作用来剔除假相。 例如分粥效应。 这是哲学家罗尔斯在《正义论》中讨论社会财富时做的一个比喻。说明只要把制度建立在对每一个人都不信任的基础上，就可以导出合理、具监管力度的制度。 下面是穷举测试： 方法一:拟定一人负责分粥事宜。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人为自己分的粥最多，于是换了人，结果总是主持分粥的人碗里的粥最多最好。结论: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腐败。 方法二:大家轮流主持分粥，每人一天。虽然看起来平等了，但是每个人在一周中只有一天吃得饱且有剩余，其余6天都饥饿难耐。结论:资源浪费。 方法三:大家选举一位品德尚属上乘的人还能基本公平，但不久他就开始为自己和溜须拍马的人多分。结论:毕竟是人不是神! 方法四:选举一个分粥会和一个监督会，形成监督和制约。公平基本做到了，可是由于监督会经常提出多种议案，分粥会又据理力争，等粥分完，早就凉了!结论:类似的情况政府机构比比皆是! 方法五:每人轮流值日分粥，但是分粥的人最后一个领粥。结果呢-----每次7只碗里的粥都是一样多，就象科学仪器量过的一样。 方法五暗含三个条件，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一是至少两个完全独立运行的系统，相互没有任何依赖和联系。二是系统间资源获取互限。三是环境中不存在除一二外的其他系统。 许多人明白第一条，但对第二条却不知。 第二条是动态平衡的过程，例如审计局审计出来的问题越多，就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审计不出问题，资源就会减少。 当被审单位问题越少，审计局规模也就逐渐缩小，当贪污腐败增加时，审计局规模也随着扩大。从自私的基因看，极端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完全没有问题的人类社会是不可能实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十九章 我的选择 周浩明写好了辞职信，很快又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筐，他有自己的顾虑。 周浩明参加工作不久，他徐霞便查出卵巢癌二期，为了不影响周浩明工作，家里人一直瞒着他。 直到前天，他的同村好友打电话告诉他父亲到处借钱，家里的地也没人种了。 周浩明没等局务会处理决定下来，便请假回家了。 推开家门，徐霞正在院子喂鸡，见到周浩明，她伸出干枯的手，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浩明快步上前，拉住的手，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你咋回来啦？瘦了，都有白头发了……” 徐霞微笑着抚摸周浩明的头，说话有些吃力。 由于手术切除癌灶时间不久，徐霞身体还很虚弱，面色苍白，人也消瘦了许多。 周浩明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喷涌而出，母子相拥而泣。 “不哭，妈这不是好着呢嘛。阿桦，还不帮你哥拿包，一点眼色都没有。” 徐霞瞪着旁边站着的清秀姑娘说。 “妈去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先进屋。” 徐霞扭头轻刮了下周浩明的鼻子笑着说。 周浩明用手背抹掉眼泪，也笑了。 “桦桦，爸呢？”周浩明转了一圈问道。 “爸去卖地了。”周桦有点失落地说：“哥，要不是妈死活不让，我早给你打电话了，为了给妈治病，家里欠了很多债。” “欠了多少？”周浩明拉过周桦小声问道。 “有10多万了。”周桦叹了口气。 对于卵巢癌二期，身体能够耐受手术创伤的患者，一般首选手术切除癌灶，患者通过手术对癌灶的直接切除，可以快速控制患者病情，实现临床治愈。 但是由于手术只能切除患者肉眼可见癌灶，术后机体内仍有大量的残留癌细胞，术后如果得不到积极有效的治疗，有极高的复发几率。 所以癌症治疗需要大量资金。 10多万…… 周浩明想起了自己背锅的640万工程款单据…… 这笔费用他们从中吃掉了多少呢？有没有10万？ 我要是有10万，家里也许会好过些…… 周浩明嚼着递到嘴里的红烧肉，看着父亲布满沧桑和疲惫的脸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有家真好……有妈的孩子象个宝…… 周浩明和一起翻看着他小时候的相册，想起幸福的过往，时不时传出开心的笑声。 夜深了，周浩明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披上衣服下地，给炉子里加了两块煤，凝视着桔红的火光，他陷入了沉思。 治病需要钱，妹妹上学需要钱，父亲把地卖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周浩明想起王福禄这些人就一阵恶心，他不愿意与这些人为伍，更不愿意做违背良心的勾当，就算他愿意，父母也会恨他一辈子…… 他首先想到的是辞职，但辞职就能改变这些吗？ 我要与这些狗官斗到底！——他纠结许久得出了答案。 白马过隙，到了分别的日子，周浩明将自己节省下来的工资全部交给了父亲，安顿好家里，返回了京南。 计财科 “周浩明，经局务会研究决定，给你记过处分，并在全局职工大会上作检查。”赵怀壁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面色严肃地说道。 “服从组织决定。”周浩明低头回答。 赵怀壁没想到周浩明这么平静的答应了，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大多数人在受到不公正处理时，都会据理力争、言辞激烈，甚至拳脚相加，这小子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赵怀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家里还好着吧？” “嗯。”周浩明依然语气平静。 “呃……那你去准备吧，处分文件和大会时间完了再通知你。”赵怀壁撑起身子，将笔放进了笔筒。 “对了，检查写好先拿给我看下。”临出门，赵怀壁补充道。 “审计结果我还不知道，检查怎么写？” “嗯，关于大楼工程这块我看看……”赵怀壁翻看着审计意见书：“工程款支付程序违规，工程不规范。” “就这点问题？”周浩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挪款建设、分解项目没有查出？ “别的问题你不需要知道，难不成你想更严重点辞职吗？”赵怀壁很反感，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摔说道。 周浩明出了门，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冲着晃眼的太阳大喊了一声。 如同丧家之犬，他已无处可去。 “李龙，我周浩明。”他只好求助同学收留。 “今天不行啊，我在外地出差，等我回来再说吧……”啪，李龙挂掉了电话。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周浩明自我安慰着。 “喂，李耀华，这会方便吗？”李耀华是他大学室友，如今留校负责试验器材。 “啊？我现在住的学校宿舍，两人一间，没有空床啊。要不我给你再找人看看？” “哦，没事，我再想办法，你先忙。”周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去宾馆问问？算了，周浩明不想再惹是非，外面住最便宜也要一百多，现在他不能再随意花钱。 “喂？韩雪，我周浩明。”他想好了，如果这次不行，他就准备到网吧睡一宿。 “哈哈，你个大才子如今也沦落到这个地步？”韩雪好象在吃东西，嘴里时不时半笑着说道：“伯虎有难，安有不帮之理？我还要听听你这跌宕起伏的故事呢。” 韩雪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平时接触人多面广，找住处非常容易。 “好，晚上六点，不见不散。”周浩明挂了电话，心中不是滋味。 周浩明看下时间，上午11点20，他走到街角的肯德基，要了杯可乐和鸡块，坐到靠窗的位置吃了起来。 望着窗外形形的人，有的缓步慢行、有的大步流星、有的抬头挺胸、有的低头驼背、有的喜笑颜开、有的面色凝重…… 这些人组成了各个系统，系统又构成了整个社会，每个人在社会中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无论这种作用是好是坏。 周浩明怀着矛盾和复杂的心情，开始在稿纸上编造着检查，可是他的思绪却依然随风飘逸…… 人类社会是否无法形成有效的反馈机制呢？ 从自私的基因角度看，是的。 但从群体角度看，系统的互限可以最大程度实现反馈。 我们看个现实例子： 美国的50个州，是不是可以看作的省呢？美国州长，是不是相对应呢？ 并不是这样，遇到脾气不好的州长，贵为政府首脑、三军统帅的也得低头三分。 奥巴马有一次去亚利桑那州视察，刚一下飞机，就与女州长布鲁尔发生了争吵，布鲁尔丝毫没给奥巴马面子，严厉的斥责了奥巴马，弄的奥巴马相当的窘。 州长不听的话，这要放在，有人会说胆敢违逆中央，其心可诛。 而实际上，在美国这再正常不过，因为州长权力很大，大到可以不服从美国的政令。 美国是一个联邦制国家，50个州（state），实际上就相当于50个国家，除外交等少数权力归联邦政府以外，各成员享有高度自治的权力，有自己的宪法和议会。 说白了，整个美国就是五十个股东成立的一大公司，各州是股东，宪法是公司章程，参议院是股东会，众议院就是工会，联邦政府就是公司层，就是总经理，各州州长就是股东。 股东，对总经理的话无需毕恭毕敬。那么和州长的关系也是一样。 因为美国各个州之前是独立的，后来联合起来形成了现在的美国。所以各州对联邦政府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 注意，系统间的不信任是分粥原理的基本准则。 各州州长都是由各州选民独立选举出来的，只需对自己选民负责，而不需要对负责。 美国也不会出现“召集50个州的州长开大会，共商国家大事”这种情况。 因为不需要层层传达会议精神，对于一些国际政治或外交关系等对地方政府来说比较“务虚”的事项，往往通过白宫新闻发布会就搞定了。 美国虽然没有州长聚集华盛顿共商国事，但是确有两院在华盛顿决定国家大事。 特别是参议院，权力非常大。 参议院一共100人，每个州选出两名，这两名参议员其实就是州长级别的。 比如在加州，最有权势的三个人分别是州长和两个参议员。两个参议员实际上就是加州决定美国国防外交政策的州长，他们也是加州州长的天然顺位继承人。 因为美国是联邦制，国防外交的是各州让度给联邦政府的，所以老百姓要选三个州长，一个在家主持工作，另外两个参议员就是本州负责到联邦政府行使这个国防外交权力的州长。 很多参议员到期后都会回本州竞选州长，甚至直接竞选。虽然美国没有我们那种“某某精神传达大会”之类的大型会议，但美国人也经常开会，也爱开会，但是不开无关自已的会。 比如美国某州引进一个风电项目，各种论证花了5年时间，就要全部完成可以开工时，当地一个环保组织反对说，该项目可能对过往的鸟类造成伤害。 随后，又做了一年论证，通过观察并详细记录后研究，该项目对鸟类影响比较小，可以建设。 任何系统都有它的缺点，可能有序性高，但效率低下；也可能效率较高，但无序性大（重复建设，资源浪费）。 美国就是这样，效率低。我们用5年修好一条高铁，美国可能要用20年，因为中央政府决定的事项，地方可以否决。 效率和有序间的平衡往往很难掌控。 这个平衡点随着科学技术发展不断变化着，人工智能极大提高了各系统运行效率，使系统能够更倾向有序。 也就是说，我们能节余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个社会那些不为多数人知道的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章 寻找住处 周浩明写完检查，又点了一杯可乐，继续观察着街道上的人和物。 “铃……来电话啦……”是韩雪打来的。 “周浩明，荷滴小聚你知道吧？”韩雪欢快的声音十分悦耳。 “嗯……市委斜对面那个？”他虽然没有在那吃过饭，但印象还是有的。 “对，真聪明，6号桌，6点不见不散。”韩雪挂了电话。 周浩明伸了个懒腰，还不到3点，出去走走吧。 1月中旬，大学陆续放假，肯德基里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周浩明看久了觉得腻歪。 “好好享受这美好时光吧，时间会让你们明白，痛苦的在后头。”周浩明瞥了他们一眼，背上背包走出了大门。 荷滴小聚 “欢迎光临！”周浩明刚到门口，迎宾甜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走到6号桌坐下，将手里的水晶球放到桌上，这是路上刚买的，准备送给韩雪的礼物，里面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先生，你好，喝什么茶水？”服务员上前问道。 “白开水就行。” “好的，这是菜单。” 周浩明看了看四周，墙上绘着彩色小方块的图案，围着镀金的、华丽的框子，角上刻着精致的花果，有肥胖的小爱神在上面自如飞翔。 天花板上绘着金碧辉煌的藻井，围护着中间一盏巨大的荷花灯，四周散布着桔色小吊灯，正对着每张餐桌。 青色门厅隔断复古典雅，上面有精致的花鸟纹刻，深红色的地板光可照人，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 还有半小时才到约定的时间，周浩明翻开菜单打发无聊。 玉带虾仁：208元，鱼香肉丝：69元，红扒鱼翅：588元…… 他又看了眼酒水，都是翻了几倍的价格。 合上菜单，他思索着韩雪为什么会选这里，以周浩明上学时的了解，她家里并不富有，当时班里流行大屏手机，她是最后几个才换的。 “周浩明！”韩雪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等的时间长了吧？” “没有，才来不久。”周浩明起身，接过韩雪的大衣挂到衣架上。 “服务员，点菜！”韩雪冲着外面喊道，“今天时间比较紧，我们要速战速决了，临下班主任交待晚上有任务。” 韩雪冲着周浩明笑了下，在桔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撩人。 “这么忙啊？”周浩明避开韩雪的目光。 “我们宣传部招待多，晚上总有饭局，领导吃完饭还要去唱歌，每次都要我去，烦死了。”韩雪一脸不情愿。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韩雪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叮嘱快点。 “咦？这个水晶球真漂亮。”韩雪活泼可爱的表情让周浩明心跳加快。 “这是送你的礼物，多谢帮忙。”周浩明把水晶球递给了韩雪。 “嗨，多大点事，一会我带你过去，我们办公室主任的宿舍，他现在不住，房子一直空着。”韩雪道谢后说道。 “这不好吧……”周浩明有些犹豫。 “不好什么呀，房间钥匙都在我这，他嫌麻烦，让我给他打理。” 周浩明不知如何回答，气氛渐渐沉闷了下来。 “宫保鸡丁。”服务员上菜打破了平静。 韩雪夹了菜放到周浩明盘子里：“这个好吃。”，回头冲服务员喊道：“一碗米饭，快点。” “一碗？” “我中午吃的太多，晚上不能吃主食，嘿嘿。”韩雪神秘地一笑。 其实周浩明想要两碗的，这会他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在工地大锅大盆吃习惯了，还真不适应。 “我的小美女呀，你在干什么呀……”座位传来顽皮的音乐，韩雪的手机响了。 “主任……好的……知道了。”韩雪把手机重新放进包里：“我们办公室主任，让我这会过去，今天也在，我得陪着。” “服务员，拿盒光明酸奶。”韩雪打开补妆镜，检查了下妆容：“一会怕喝倒，呵呵。” 周浩明此时才注意到，韩雪粉嫩的脖子上那条银光闪闪的钻石项链，与两侧双心耳环珠联璧合、相映成辉，玉指上的红宝石在光线的折射下更是光彩照人。 周浩明盯着韩雪，直到补妆完毕。 周浩明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米饭，边吃边问：“你哪来的钱买首饰？” “哦，这是秘密。”韩雪一笑，两个酒窝分外迷人。 韩雪吸着酸奶，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小本，在上面写着什么，“给，菜不够你随便点，完了把小票夹到这张纸里，交给前台直接走就行。” “这是宿舍钥匙，房号416，你进楼时给我打电话，我给保安说。”周浩明接过纸条和钥匙，说了声谢谢。 “不能亲自领你去宿舍，实在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要不主任骂人了。”韩雪拎起包，接过大衣：“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周浩明扒了口饭，左手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韩雪 2015118。 韩雪点的菜刚够周浩明吃饱，本来他想再要份当明天早餐，可是一看小票吓了一跳：698元。 周浩明看了看桌上那几样并不珍稀的菜肴，又看了眼小票，他想不通这样的饭店居然还能在市场竞争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这样的店有人吃吗？周浩明的好奇心开始发作，他借上卫生间的时间观察了一圈。 整个大厅空无一人，然而隔断后面的包厢却都觥筹交错。 周浩明想试试韩雪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将小票夹在纸条里，交给了收银台，并且作好了吃霸王餐被打的准备。 然而收银员只是确认了字迹，将纸条和小票一起放进下面的小方格内：“欢迎下次光临！” 后来他知道了，这是一种套现的方法，饭店将超额部分按比例回扣给对方，公款流进了私人的腰包。 这种形式比较隐蔽，局外人很难想到。 当普通人来到饭店，看到远超市场的高价，先想到的是这老板脑子进水了，等着倒闭吧，然后甩下袖子，瞪一眼，扭头哼上一句：爷不吃了。 这正是饭店希望的结果。 这种内部循环刻意阻断了外来系统的交互，形成了人为垄断，人为垄断都伴随利益输送，将大多数人利益转送给了个别人。 我们要明确一个认知，不是所有的垄断都是有害大众的。 垄断有两种，除了人为垄断，还有自然垄断。 自然垄断是在开放世界里，通过竞争击败所有对手，做到了独孤求败。 自然垄断是人类的领军先锋，是人类发展的希望，因为是开放世界，他们面临的只能是公开竞争。 科学技术发展从0到1的阶段，都是自然垄断，技术壁垒高的，甚至能垄断几十年。 一旦在某一领域被他国自然垄断，就形成了事实上的科技压制，这也是为什么国家大力提倡发展科学技术，提高创新能力的根本原因。 与人为垄断相比，自然垄断依靠的是自然界普遍规则，不受任何人类社会系统限制，不但可以跨地域、跨国，甚至可以跨“星际”压制。 从1900年八国联军到日本侵华，纵观人类历史，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惜到了21世纪，我们依然重复着前人的老路： 2013年3月，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对全区防伪印章治安信息系统软件进行升级改造。 将全区所有刻章企业的章材和芯片，指定由内蒙古恭安金丰网络印章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金丰公司）提供，并签订了合同。 同年4月23日，内蒙古公安厅向各盟市公安局下发了文件（《全区印章治安信息系统整合联网及推广使用新型防伪印章实施方案》（内公办〔2013〕60号，简称“60号文”），明确规定“依照政府采购程序，金丰公司为全区新型防伪印章系统建设项目中标单位”，要求“各地积极支持配合金丰公司，杜绝自行其是、各自为政”。 “60号文”出台前，自治区各地基本都建了自己的系统，没有一家是金丰系统。而“60号文”之后，多数都采用了金丰系统。 金丰公司注册于2012年11月28日，注册资本仅300万，还不算实缴资本。 成立仅4个月，资本和技术并不雄厚的公司，怎么获得公安厅的大单合同和强制推广呢？ 人为垄断必有利益输送。 垄断的结果，不仅排除了竞争对手，还增加了刻章企业和印章用户的成本 。 章材价格一般在10元枚至35元枚之间，但购买金丰公司的新型防伪章材每枚最低55元、最高85元。 “60号文”出台前，每枚印章价格最高不超过200元，“60号文”出台后，金丰公司的指导价为每枚280元。金丰公司的配套设备价格，更是比一般市场价格高出一倍以上。 行政事业单位指定公司或“中介”承接相关业务，或者原班人马换套马甲 ，成立行业协会、中介公司，延续着“先辈”之路。 没错，在这个系统内，你可以呼风唤雨、指鹿为马。 但别忘了，世界如此广袤，犹如原始森林里的你，永远不知道哪棵树后会有一个更加强大的猎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一章 蝴蝶效应 在韩雪的帮助下，周浩明顺利到达了宿舍。 房间不大，12平米左右，淡蓝色的窗帘严丝合缝盖满了整个窗户，家具除了窗边的单人床和床头柜外，还有一个脸盆架和老式储物柜，给人简练粗放的感觉。 周浩明卸下背包使劲一跳，将自己抛到床上，衣服没脱就睡着了。 计财科 “你这写的啥，检查自己的问题，尽写工程问题干嘛？”赵怀壁还没看完，嚷嚷着。 “不说清楚来龙去脉，谁明白你说的什么，这是基本逻辑常识。”周浩明认真说道。 “你只需写明工程款由你，不符合相关法规就行了，还博士呢，检查都不会写！”赵怀壁把检查扔给了周浩明，生气的说：“下午2点职工大会，赶快去改！” 周浩明一把抓过检查，头也不回的走了，“嘭！”。 “嘿？还敢摔门！”赵怀壁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敢给自己发火。 “以后有你好果子吃！”赵怀壁拿上本子来到丁河办公室，他要告周浩明一状，除了领导，还没有哪个气象局职工敢以这种态度对他。 “量他也不敢！”丁河安抚着说道：“除非他不想在气象局混了。” 丁河几十年的气象生涯可谓是见多识广，他没见过，更没听过哪个刚毕业的年轻人闹出大的风浪，当然除了有钱有势的。 在一个相对封闭和稳定的环境下，多数人会趋向狂妄自大。 气象局大部分职工都是搞学术的，他们把大量时间用在了理论学习和科学实践上，许多都是祖孙三代气象人，很少跳出这个圈子，对生存认知相对单一。 气象专业从上学到工作经历单纯、工作环境相对封闭，多年来职工形成了逆来顺受的共识，他们不了解、不探查、不反抗，你爱咋搞就咋搞，只要不把我饿着就行。 这也是王福禄等人权欲膨胀的原因之一…… 赵怀壁不知道自己的无理呵斥点燃了包的导火线。 职工活动室 职工大会之所以在活动室举行，因为原来的大会议室装修后变成了人影指挥中心。大会一年开不了几次，所以无所谓了。 除非有领导干部交替等重大事件，气象局很少召开全局职工大会，特别是涉及钱的事项上，更是少数几个相关领导和职工知情。 职工们都在议论，到底有什么大事发生。 为了体现会议的严肃和正规性，活动室进行了大规模布置，除了安放桌椅外，台墙面上还张贴了“三严三实” 的宣传彩画。 王福禄、丁河及纪检组长等人坐在台上，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 周浩明要在大会上做检查的消息很快传开了，由于长期在工地吃住，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所以都在四处张望。 “这个人没有责任心，工作随意到了极点！”王福禄为周浩明的检查定了调子：“导致工程款支付出现严重问题！导致工程无法按时开工，大楼迟迟无法竣工交付使用！受到省局和审计组点名批评，给我局造成恶劣的影响！” “他非但不醒悟，还顶撞领导、态度极其恶劣！” 丁河接着骂，表情深恶痛绝：“以为他是博士，聪明好学，专门把他放在了工程岗位上，想努力把他培养成我局的骨干力量，为我局建设多做贡献，可他却把领导的好心当儿戏！” “下面由他本人上台做出深刻检查！”…… 台下一片寂静，有人低头叹气，以示惋惜之情。 周浩明没有一丝畏惧，他已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但在这之前，他要在职工大会上将工程建设不为人知的悉数抖出…… 他大步走上演讲台，调整话筒，目光扫视着面前的职工，令王福禄奇怪的是，周浩明并没有拿检查稿。 周浩明此时内心澎湃，他浪费了半年的青春年华，有些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坚持公平正义，到头来却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有些人肆意妄为指鹿为马，不顾法律民意吸脂吸血却无人能治…… 沉静了一分钟，音箱传出了洪亮的声音、它掷地有声、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职工们听的目瞪口呆。 “快，还等啥呢！”王福禄急的在台上直跺脚。 赵怀壁和陈鹏大步上前架起周浩明向门外走，下面窃窃私语，有胆大的叫道：“让他说完！”、“这是要杀人灭口吧？”、“给纪委打电话！”…… 周浩明没想到，本意是为自己伸冤，最终却让市局领导几乎“全军覆没”。 纪委成立专项调查组进驻市气象局，除了前面工程问题外，还查出了防雷收入套现等严重问题。 令纪委没想到的是，本来只是市级事业单位贪污腐败问题，却产生了巨大的蝴蝶效应，证据间接指向了财政局、审计局、省气象局、长远镇政府…… 这次历经整整1年7个月…… 2016年8月26日，由京南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京南市气象局原党组书记、局长王福禄等受贿、贪污和职务侵占一案在京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 “对被告人王福禄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以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60万元；以职务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90万元。对贪污、职务侵占赃款予以退还，受贿赃款予以没收并上缴国库。” “对被告人丁河……” 这个世界真的很有趣，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下翅膀，两周后在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有人总是忽视看不见的东西，他们认为已经掌控了整个世界：呼风唤雨、唯我独尊，有点权力更是嚣张跋扈、颠倒黑白。 神也不过如此…… 蝴蝶翅膀的扇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发生变化，引起微弱气流的产生，而微弱气流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连锁反映，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 当条件发生变化，这些原来不相干或是不可见的因素发挥出的力量让人惊讶，足以消灭每一个“神”。 周浩明就是那只蝴蝶，他以一已之力捅破了窗户纸，却没想到身后有无数力量将这层窗户纸撕的粉碎。 举报信息从四面八方传来，涉及了工作、生活、作风、纪律的所有方面，这让纪委出乎意料。 一个好的微小机制，只要正确指引，经过一段时间努力，将会产生轰动效应，或称为“革命”。 1998年亚洲发生的金融危机和美国曾经发生的股市风暴实际上就是经济运作中的“蝴蝶效应”的典型例子。 当一个人无意踏入一个陌生的险境，他应该做的和荒野求生的贝尔格里尔斯一样，将生存放在第一位。 贝尔说过，要保证生存必须要有聪明的头脑、坚定的信念和巨大的勇气，大多数人认为的强壮肌肉并没排进前三。 也就是说，大多数人并没有经历过生死攸关的险境，他们不会产生正确的认知。 但凡正常人，在同一种群中的智商差距很小，即使不同种群间的智商差异均值也只有10点左右。 2009 年出版的《万年大爆炸》一书中，格里高列科克伦和亨利哈本丁专门用一章介绍了“犹太人的智力优势有可遗传的生物学基础”这一理论。 他们认为，犹太人中表现出显著智力优势的，是阿什肯纳兹人的一个分支，其祖先是 9到11 世纪陆续从南欧和中东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中欧的犹太移民。 和留在地中海世界的族人相比，他们遭受的排挤和限制更加严厉，职业选择更狭窄，这些限制对族群的智力水平构成了强大的选择压力。 如此特殊的社会处境，更容易生存的自然是那些聪明好学、头脑精明的个体，他们能留下更多后代。 经过近千年三四十代的高强度选择，与高智商有关的遗传特性在种群中的频率显著提高。据保守估算，阿什肯纳兹人的平均智商约 110，比美国同期平均水平高出个点。 信念和勇气的差异就大了。 可以这么说，人人都很聪明，但他们大多数都缺少坚定的信念和巨大的勇气。 当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主动从行政事业单位辞职，多数人都认为不值得。在铁笼里衣食无忧、歌舞升平，野兽也伤害不到自己，为什么还要出去冒险呢？ 有的人调侃，这人真傻，都当上还辞职，要是我肯定捞几把再走；有的人说外面竞争这么大，挣钱这么难，你拿什么生存呀？ 当多数人都有这种想法时，说明体制内的人确实退化了，他们整体已经无法与体制外的人公开竞争，他们放弃了勇气和信念，因为在体制内根本不需要。 所以逆行者少之又少。 周浩明的认知从此发生了彻底改变，一只弱小的蝴蝶也能移走千斤巨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斗士辞职 虽然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市局腐败案也画上了句号，但周浩明依然没有缓过神来。 他发现人们看他的神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假笑和尴尬让他很不自在。 王福禄在位养了不少狗，现在他们的主子被周浩明搞掉，贿赂的钱也就打了水漂，怨恨是极大的。 即使普通职工，很多人也无法理解周浩明为什么这么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被打击报复，即使没有被报复，一生也就平平淡淡了。 在这一年里，周浩明已然成为了风云人物，省局还将他作为反腐斗士，在全省各单位进行广泛宣传，各级领导表面上的热情总会在转身的瞬间转变成厌恶和愤恨，虽然他们克制的很好，但周浩明能觉察到。 张喜明作为从省局空降的新局长，对市局部门和人员进行了大洗牌，在全局职工会议上，他言之凿凿，推翻了王福禄大力提倡的创收第一的治局方针，强调以人为本，大力发展公益服务和应急减灾保障能力，努力营造公平公正的工作环境…… 张喜明的大刀阔斧重新点燃了周浩明的希望，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希望很快破灭。 周浩明再次被分配到了保卫科——离核心最远的部门。 市局依然大力发展国有资产创收业务，并且依然没有对财务进行公开公示。 2016年，局依然下拨了综合楼继续建设的款项，填补了前两年因决策失误和不当造成的漏洞，而这些钱依然没有追缴回来。 除了局长由王福禄换成张喜明，其他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你在观众席上看着“变脸”表演，纵使面孔百变，人还是那个人…… 周浩明意识到自己能继续在这个部门生存是舆论的功劳，他只是故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开除他或是处罚他就会捅破窗户低，故事便无法继续讲下去。 养贪和除贪，是这个故事的精妙之处，两者缺一不可。 周浩明除贪只不过为下个贪官腾了位置。 除贪必须高调宣扬，养贪则要暗度陈仓。 这个套路适用了几十年很成功，但现在有点水土不服了。 随着科学技术发展，人们通过网络将全球正在发生的事件新闻收纳、比较、分析和总结。 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趋势，不是哪个国家单方面就能阻止的，包括朝鲜的金老板，不也180度转变，开放国门与trup会晤了吗？ 终于越来越多的人提出了疑问：几十年贪官抓了无数为何依然铺天盖地？ 都说公务员生活清贫为何年年考生趋之若鹜？ 举国之力都用在了为官之道，如何强国？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你知道的是需要你知道的，除贪只是这个故事进行下去的一方面，科学认知可以用假设反证： 假如我们只除贪，填补位置是个真正的清官，对于其他有利益关系的部门和领导，就无法通过贪腐与之形成稳固的同盟关系，领导相互交底都是要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要害，你为官清正、心存百姓，哪来的要害？ 你以为领导们公款吃喝、考察、培训是为了工作？ 那你有点单纯。 如果你以为是借机放松身心，占纳税人的小便宜？ 那你才刚入道。 如果你认为这是他们联络感情，辨识敌我，巩固同盟？ 那你看到了点皮毛。 实质上，所有这些行为都是为了系统能继续运行下去而进行的筛选。 你会发现，因为在饭桌上的一句话，一个人的官途就会终结。 清官任期不会超过三年。 对于一个需要闭合的系统，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不和谐，整个系统就会崩溃。 为了稳定系统，除掉的贪官必须用另一个贪官填补上，如果一个官员在要害岗位上能够坐稳五年，他就是系统筛选机制选择的结果，正直的清官是无法做到这点的。 周浩明是个用完的棋子，他的任务已经圆满结束，通过他又一次向广大群众传达了反贪的决心和效率，表面上你以为脱胎换骨，本质上依然按部就班。 阴阳合同依然只有少数人知道。 领导们依然拿着车补坐着公车。 意见箱依然在监控摄像头的注视之下…… 周浩明看不到半点光明，他的心已经死了。 2016年底，他提出了辞职。 市局领导们巴不得除掉自己身边的这枚随着会引爆的，周浩明的辞职很快得到了批复。 周浩明打车来到工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恶心的地方，这样能早点回家照顾。 与此同时，徐霞的病情突然开始恶化，为不影响儿子工作，徐霞坚决不让告诉周浩明，家里人拗不过她，最终同意了。 周浩明收拾好东西，准备先到韩雪那住两天，因为他的档案和社保手续还没办理完毕。 “风云人物”辞职的消息传的飞快，就在周浩明收拾物品的时候，省局分管人事的高局长打通了张喜明的电话。 “喜明啊，你这局长是不是当的生了？”高得发电话里说道。 张喜明还没反应过来：“呃，高局，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怎么能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轻易批准周浩明辞职！他的特殊性你不知道吗？你想让我们再上一次新闻吗？” 张喜明恍然大悟，如果此时周浩明离职，群众肯定会联想到打击报复，很快调查组会再次进驻，即使查明周浩明确实是自己主动辞职，但能保证查不出别的问题吗？ 现在领导们生怕盖不严实自己屁股下面的桶，你还主动吸引社会舆论的关注？ “我的失误，我的失误。”张喜着头说道。 “赶快撤销决定，收回所有相关的文件和会议记要，越快越好！”高得发略显急切：“赶快找到周浩明，作好思想工作，让他先不要辞职，迅速召开全局职工大会，不要再扩大舆论！” 下午6点，周浩明收拾完东西，依依不舍地关上了宿舍门，转身与张明旺四目相对，为了避免尴尬，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各自走开了。 “来电话了……”周浩明一看是市局人事科号码，下面显示6个未接，可能是通知我档案的事情。 “喂？周浩明，你咋不接电话？”新提拔的人事费正力大声吼着。 “有什么事吗？”周浩明心情平静，即使局长打来对他而言也一样。 听出周浩明语气坚定深沉，费正力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自己能管的职工了：“哦，你接电话就好，我还以为你辞职后，号码都换了。” 笑了笑，费正力继续说：“你辞职的事情先往后放放，领导的意思是市局不能损失你这么优秀的人才，以前确实没有重用你，让你无法发挥应有的光和热，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先和领导好好谈谈，一切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辞职。” 周浩明明白了，这是变卦了。 “这会有点晚了，明天我到局里再谈吧。” “好，明天见。”费正力笑着挂了电话。 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开往城里的班车已经停了，周浩明再次打开门，今晚只能在这凑合了。 放下行李，肚子起劲的叫唤着，这才想起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窗外食堂的灯火勾起了周浩明的回忆，不知道小李姑娘还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三章 谁能明白 “哟！稀客啊！”坐在门口的一个精瘦工人看见周浩明走进食堂，阴阳怪气的说道。 周浩明微笑着点头，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哼哼……停工一年了，天天在这吃馒头咸菜，舒服的很呐！”旁桌的一个胖子瞪着眼，啃着半个馒头说着，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周浩明这才感觉气氛不对，食堂人不多，也就个，但却让他感到十分压抑，每个眼神流露出的不是阔别多日的喜悦，而是分外眼红的怨恨。 “打扰了。”周浩明再次微笑下转身出了食堂，那一刻他犹如跌进了冰窖，整个人都透心凉了。 这次举报造成大楼停工整顿，由于没有收入，许多工人被解聘了，张得全只留下几个熟人看守工地，工资少的可怜。 在工人眼里，没有大义，谁给我发钱我就认谁，哪怕他坑蒙拐骗、烧掠，哪怕他贪污腐败、吸民脂膏…… 羊群没有高瞻的眼光，他们只知道跟着头羊生存，至于能活多久活多好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即使不远处水草丰美，他们也不会离开头羊单独行动。 逆行者生存风险极大，他们不但被头羊处处设套坑杀，还被自己拯救的羊群盲目踩踏，舍命相救的人却在背后捅刀？聪明人都不愿做逆行者。 周浩明进了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此时的他心如乱麻，已经感受不到饥饿，他闭上眼睛想快点入睡，以逃避苦恼。 时间刚19点半，生物钟还在兴奋时段，许久无法入睡。 周浩明只好放任大脑天马行空： 整个社会系统好比人体，每个人好比身体里的细胞，构成了各个组织和器官，它们相互配合共同协作，维持着人体生存和活动。 当身体生病无法治愈时，即使离病灶最远的细胞也终将随着生命消亡而死去，个体直到临死前都不知道自己的死因。 当系统崩溃，每个成员都无法保全自身不受伤害，但很少有个体认知到这点，他们总觉得自己会是少数的幸存者，只要自己活着就行，别人都死光也无所谓。 当身体承认自己的病症，及时接受正确的治疗，忍受短暂的疼痛，消灭每一处病灶，最终会恢复健康，而这一切又有多少细胞知道呢？ 无论身体好坏都与自己无关，这就是个体的悲哀。 渐渐地，周浩明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揉了揉眼坐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挠了下有点痒的屁股，这才睁开眼睛。 突然，他被看到的东西吓的一个激灵，瞌睡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是在宿舍吗？难道还在做梦？ 周浩明使劲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啊！”好痛。 他观察到身边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植物，有绿色、黄色、紫色，更有白色和黑色的树木，有的高大挺拔、有的细小弯折、有的光彩亮丽、有的藏头遮面…… 他从未见过由如此种类繁多的植物组成的森林，一阵强劲的寒风掠过树顶，沉睡了一夜的森林立刻从酣梦中苏醒了过来，接着便相互地争吵起来。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周浩明头顶上方传来：“你们都看这儿！又来了个猎人！”他抬头看去，原来是一棵擎天巨树，梢头脸盆大的碧叶连成一片，摇曳万里，把林海上淡淡的白云赶来赶去。 “可是他没武器，虽然长的样子都一样。”旁边一棵明显低矮的黄色大树看了眼说道。 “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能来这的猎人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厉害的，说不定他用意念就能杀人……”这次是一棵彩色皱皮树说着，层层叠叠的树皮虽然紧致，颜色却不尽一样，有的白如雪，有的红如火，有的黑如炭，有的绿如草，整体望去让人眼晕。 “花老说的对，上次一个躲在我后面手无寸铁的猎人，轻松干掉了铁皮后面的那个高手。”皱皮树旁边的一棵紫色大树认真地说着，在众多树木中它的颜色最显眼。 对面一棵光溜溜的，叶子稀拉的黑皮树回道：“是这样的，躲我后面那小子接连轻松地干掉了三个人，他觉得自己是整个林子里最厉害的，当看到你后面那个人什么都没有时，他就走了出来，结果就和你说的一样了。” “所以没有强劲的对手并不是什么好事，自大往往意味着生命快到尽头了。”植物们吵吵嚷嚷，争论的不可开交。 突然一个呼哨，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树林恢复了阴暗的寂静。树木们一动不动耸立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呯，呯，呯！”清脆的枪声向周浩明袭来……“呯，呯，呯！”别，别杀我，我不是猎人！我不是猎人！！ 周浩明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梦如此真实，以致他浑身还在不住的颤抖。 “呯，呯，呯！”这次周浩明听清了，是敲击窗户玻璃的声音。 “谁？”周浩明翻身下床，准备开门。 “我把饭留在后堂了，这会没人，你快去吃吧。”说完，窗外的黑影消失了。 是小李姑娘。周浩明内心涌起了一丝感动，仿佛沙漠中的一股清泉为生命带来了希望。 周浩明快步开门追了出去，可是小李已经走远了，他不敢大声呼唤，虽然内心如此迫切。 周浩明绕开宿舍，进了后堂，看到案板上并排摆放着五个盘子，盘子里的菜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个大锅，里面是小米稀饭。 饥饿的生理需求已经占据了绝对第一的位置，周浩明顾不上什么礼仪和形象，抓起盆里的馒头掰开，夹着菜大口吃起来…… 周浩明狼吞虎咽，只用十几分钟就吃完了桌子上的菜，拍了拍肚子，看下表21点半，他又给自己口袋里塞了两个馒头作为早餐，才依依不舍地走出食堂。 刚出门口，觉得小李姑娘多次解救自己，自己却没有任何表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于是他又走回后堂，撕下一段卷纸，从上衣袋里取出钢笔写下了“谢谢”，接着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压在了盘子下面。 回宿舍的路上，周浩明不小心踩翻了一个易拉罐，藏獒放声叫着，老李和其他几个房间吆喝着，周浩明快步跑进宿舍，听着外面的叫喊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受到排挤和怨恨，但拍着圆鼓鼓的肚子，周浩明一夜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大早，周浩明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工地，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跟小李姑娘道别了，但看到大家愤恨的眼神，最终他放弃了。 希望小李能看到那张纸条…… 京南市气象局 周浩明一切看淡，并没有什么压力，他敲门进了费正力办公室。 “来！这是刚泡好的茶。”费正力从茶盘上拿起茶壶给周浩明倒了一杯。 周浩明没有奉承也没有拒绝，喝了一口说道：“费，我考虑好了，还是决定辞职，因为我不适应这里的工作环境。” 费正力刚把茶杯放在嘴上，被周浩明这句话硬生生噎了回来：“小周，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说不定到我这年龄你都是局长了。” 看周浩明没有接话，费正力才把刚没喝上的茶喝了一口：“现在工作不好找，创业风险大，给老板打工能有什么前途？能将你的学识和才能发挥出来了？” “张局长为你这事下了不少功夫，他跟我强调多次，只要你能留下，局里会给你提供最能发挥你才能的职位，保证你这个人才发光发热。” 周浩明笑了笑：“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辞职心意已定，没什么好谈的。”放下茶杯，周浩明指着身旁的行李：“我到市局工作两年多了，几乎吃住在工地，一心为了市局，可到头来却是个背锅的角色。人抓了又怎样？有什么变化吗？” 费正力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半天说不出口，周浩明站起身告辞：“费，我的档案已经转出去了吧？还有我的社保什么时候转完？请尽快吧。” 费正力见周浩明执意要走，也是急了：“你在这先坐会，我给局长汇报下，时间不会太长，这样可以吧？” 周浩明同意了。 在听了费正力汇报后，张喜明也觉得头疼，这种事他也第一次遇到，有哪个年轻人给好处还不愿意留下呢？要收入有收入，要保障有保障的，为什么在周浩明这就不适用了呢？ 必须要来点不一样的才能稳住周浩明：“你带周浩明来，我们好好谈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四章 母亲离世 “来电话啦……”手机铃声打断了周浩明的思绪，他看了眼屏幕，是费正力打来的：“小周，你到张局长办公室来下。” 电话挂了，周浩明坐在沙发上盘算着他们会耍什么花招，提拔我当个副？调整我到财务、办公室？难道要赔偿我这两年所受的心理伤害损失？ 周浩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就和他们一样了吗？ 百般阻挠我辞职，并不是真心让我留下，而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怕吸引舆论的注意。 拍了下头，周浩明起身出门，往张喜明办公室走去。 “小周啊，来，坐！”张喜明热情的招呼着，费正力也殷勤地泡茶。 张喜明与王福禄不同，他不吸烟，却有洁癖，办公桌左上角总放着一块白色的手帕，无论做什么事，他时不时会用这个手帕擦拭周围的东西。 “小周，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你要说出来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张喜明拿起手帕擦掉刚从茶杯滴落到桌上的水珠。 “来，喝茶，这可是上等的铁观音。”费正力递过茶，笑着说道。 周浩明对领导们如此客气的态度不适应，不知如何是好，可一想自己铁定要辞职，心里又恢复了平静。 “张局，我没有什么条件和需要，只想辞职。”周浩明认真地说着，语气平缓而坚定。 张喜明没有接话，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开始整理掉落在洁白衬衣上的头发，随后弹了下手指，笑着看向窗外。 费正力在一旁坐不住了：“小周，领导们知道这两年你受了不少委屈，也觉得你可惜可怜，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领导换了，张局对你很看重，刚还给我说要调你到关键岗位好好锻炼，不要再把人才埋没了。” 说到这里，费正力看了眼张喜明，见张喜明也在看着他，表情很凝重，好像在等他继续说下去，费正力转头又看向周浩明：“你冷静一下，好好考虑，现在还年轻，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断送了大好前程。” 费正力低头喝茶，时不时瞥下张喜明，似乎在征求意见，三人都不说话，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此时窗外响起了广播体操的喇叭声，每天上午十点，是局里做操的时间，楼梯间传来了吵杂声，人们和以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嘻嘻哈哈般的你打我闹。 张喜明放下茶杯，看向了周浩明，看样子准备要说点什么。 周浩明不想浪费时间，赶在张喜明前说道：“谢谢领导们的好意，辞职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思量许久的决定，我在这里看不到希望，这并不是职务和岗位就能改变的，请领导们能换位思考，理解我的心情和想法。” 他停顿了下，看着张喜明：“请领导批准我的辞职申请。”语气坚定而有力。 费正力啜了下嘴，皱眉想说什么，张喜明发话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们再研究下，最迟明天给你答复，这样行吧？” “好的。”周浩明不假思索答道。 走出办公楼，周浩明一身轻松，望着头顶的白云蓝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无论以后有多么艰难我都不会后悔。 “来电话了……”周浩明正哼着歌手机响了，他以为又是局里打的，心里有点生气。 “怎么是桦桦？”周浩明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桦，怎么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只是不停地哭泣，这让周浩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说话啊！怎么啦？” “妈她不行了，呜呜呜……” 周浩明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跌倒，他用颤抖的手扶着栏杆，象一只泄气的皮球滑落到道牙上。 许久，拿起手机：“我马上来，妈现在哪里？” 池泉县第一人民医院 周浩明买了飞机票连夜赶到了徐霞就治的医院，因为家里没有钱，县人民医院已经是他们拖人进的最好医院了。 周浩明冲下出租车，飞奔进了医院，来到的病房，却没有勇气推开这最后一个屏障，他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哥！”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周浩明转头望去，周桦提着保温桶，神情呆滞、头发蓬乱，两只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 进了病房，父亲瘦弱的脊背遮挡了的面容，周浩明加快脚步，期盼见到的是慈祥端庄的样子。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张双目紧闭、颧骨突出、面黄肌瘦的脸…… “妈！”周浩明心痛的无以言表，放声大哭起来。 周浩明抓着枯瘦的手，大声呼唤着，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徐霞面带呼吸机，浑身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颈动脉以近200的频率跳动着，表达身体对生存的努力和奋争。 自从上次周浩明回家后，徐霞的病情就没怎么好转，加上家里没钱，无法支付昂贵的抗癌药和理化疗费用，甚至基本的住院观察费用都没有办法。 父亲只好将徐霞接回家里调理，有钱就抓些中药，没钱就喝点米粥，这样坚持了近一年。 在这一年里，乡亲们也给了他们许多帮助，村主任也积极为徐霞争取大病医保，为周浩明一家减轻了不少额外负担。 即使人们的希望十分美好，客观事物发展却有它自身的规律。 癌，对健康的威胁不言而喻，仅是这个字眼，都会让很多人不寒而栗。 2016年2月，国家癌症中心发布最新一期全国癌症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此项统计数据一般滞后3年）恶性肿瘤发病例数为3804万，每10万个男性中就有289个癌症患者、平均每分钟有7个人被确诊为癌症。癌症患者是个庞大的群体，并且伴随着逐年攀升的发病率不断扩大。 得了癌症间接等于宣传了死刑。如果癌细胞没有得到有效抑制，病情会加速恶化。 就在十几天前，徐霞病情开始迅速恶化，癌细胞全身扩散，蚕食着她的生命最后一寸阵地。 徐霞被病魔消耗的已经无法活动和进食，因为肌体被蚕食殆尽，原来无法看清的血管现在全部暴突出来，看上去十分恐怖。 她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为了不让身体腐烂，周桦每过半小时都要给翻身，并擦拭身体，由于大小便早已失禁，纸尿裤也无法满足需要。 周浩明抚摸着的头发，心痛的早已无法忍受。 突然，徐霞呻吟了一下，肚子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响声，可能是疼痛让她再次清醒过来。 “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两次，我好怕妈就这样走了。”周桦看着痛苦的样子又哭了起来。 这时，徐霞缓缓睁开了眼，眼睛里全是黄色分泌物，眼仁也变成了淡黄色，完全没有了生命活力。 即使徐霞只能轻声地呻吟，但周浩明知道此时是清醒的，因为颈动脉跳动的更快了。 周浩明哭的无法自已，他大声呼喊着，只希望时光倒流，能重返健康。护士也无奈的摇头，关紧房门走了出去，这是徐霞生命的最后一刻。 徐霞的身体已经无法表达任何情感，她呻吟了几声，眼角流下了一滴泪，随后颈动脉停止了跳动…… 2016年12月21日，周浩明人生中的至暗时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友情利益 天开始下雨，稀稀拉拉不停。 “为什么命运总和我作对？” “老天！你就这点本事？除了苦痛和伤害你还会什么？” “有种把老子的命也一并收了，否则我定会讨回公道！” “啊~！！！！” …… 周浩明整整守了三天灵，由于连续不吃不喝不睡，他憔悴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好似害了场大病。 周浩明的眼泪早已干涸，牵挂的人少了，认知世界的标准也会改变，他机械地答谢着每位亲友，望着他们的表情，已无一丝波澜。 这几天祭奠的人来来往往，神态动作各有不同，有的动了真情，有的只是逢场作戏。 与此同时，张喜明也几天没睡好觉了。 由于周浩明的不辞而别，高得发对他大发雷霆，让他对可能发生的舆论及后果作好准备，责任自负，不要牵连省局。 张喜明一手按着座机，一手抽着中华，他接连抽了三根后，再次拨打周浩明的手机，依然关机。 正在愁肠时，楼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人冲了进来，正是费正力：“张局，找到了！” 张喜明瞪大眼睛：“在哪？” “他妈去世了，现在老家守灵。” “快备车！叫上陈鹏一起走！”张喜明掐掉烟，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费正力急忙拦着：“张局，我知道你心急，但也要有个计划不是，人家妈过世了，总不能空手就过去啊！先开个碰头会，商量完再走不迟。” 很多人都不赞同为个毛头小子兴师动众，但张喜明力压众议，他知道解释没用，现在周浩明已经和自己前途画等号了。 张喜明一行人赶到，徐霞刚刚下葬。 村里人见大城市来的领导对徐霞行大礼，对周浩明毕恭毕敬，完了又从车上抬下许多家电物品进了老周家……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在议论周浩明在城里当了大官。 为了尽快平息言论，还家里一个清静，周浩明将张喜明一行人请进家门，进行简短沟通，最终答应处理完后事就回单位。 张喜明如释重负，笑容浮现在脸上，突然发现不妥，随即尴尬告辞。 门外早已被围的严严实实，有好事者问：“首长，俺村周娃子是个什么官啊？” 张喜明拱手不语继续前行，可众人却不肯让路，无奈只好说道：“他是我们重点培养对象，是难得的人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处理，请乡亲们让一条道好吗？” “看来周娃子是个大官，你看这车、这物件，这些人穿的恁个好嘞！”一个老妇说道。 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张喜明一时出去不得。 “领导住几天再走行着嘞？”说话的是村小学代课老师牛二，这是小名，大名周浩明并不知道。 “都嚷嘛！闲着没事了吧？”周进宝拨开人群，领着张喜明走了过去。 张喜明不敢多作停留，快速上车离去。 “你看这，官当大了就是牛！我儿啥时能有这出息？”一个老汉叼着烟锅，背着手自语道。 “你可拉倒吧！娃都不让上学，还能当官？娶上婆姨就不错啦！你以为个个都是周娃子。”旁边一个婆娘嘴快接道。 目送车队远去，许久回身说道：“好啦！都回！一个个老脸都丢尽了。” “这都晌午了，还不让吃饭了啊？”一个穿着破烂，略显扎眼的中年汉子回了句，眼神却看向周浩明家院子。 人群又慢慢聚拢回来，都在等待着什么。 “两只羊、一头猪、一车鸡都让你们吃完了，还想咋？”来了气，大声呵斥道：“都回去干活，别丢祖宗的脸！” “帮忙钱没给，吃个饭咋还丢脸嘞！”中年汉子也来了气。 人群也骚动起来，有的说祖宗留下的规矩，必须要吃够七天才行，有的说都是同村父老，多吃几顿饭是看的起你，有的说周娃子当了大官，不吃你吃谁？ 赞同的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人，他们虽然受过良好教育，但没有话语权。 周浩明的父亲周进仁来到门前：“来吧！大家进来坐，先喝茶。”他疲惫苍白的脸上更多的是无奈。 家里的食物根本无法做这么多人的饭，当初请村里的人谈好的五天，谁知都变卦了呢？ 人们进到屋里，翻弄着张喜明送来的物件，嘴里夸赞不绝，眼睛却流露出贪婪。 周浩明见状拉过父亲：“爸，现在再去采购做饭来不及，他们都饿着肚子只怕会生事，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行？” 周进仁正为此事发愁，急忙催促快说。 “送来的物件不是好事，不但招人嫉妒还会招人惦记。”周浩明打量下四周，继续小声道：“一会您就说，家里没有余粮了，让他们先回，明天我们联系家电收购卖掉这些物件，卖的钱全部分给大家不留一分。” 周进仁皱了下眉：“这些都是新的啊！那样卖掉吃大亏了！” “爸，你还不明白吗？”周浩明把父亲拉到里屋：“家里有这些东西不是好事，如果你不卖的话，扔掉也行。” “爸，今天人太多，没地方坐了！”周桦在屋外招呼茶水，大声喊着。 周进仁的思绪被打断，摆手说：“我自有打算。” 眼看父亲出屋，周浩明跟上一把拉住他：“今天人比前几天多，因为除了吃饭，更多是冲着这些物件来的，您还不明白吗？” “爸，您就听我这一次吧！”父子相视，心有灵犀。 咣当一声，屋门从外面推开了，正是刚才火气大的汉子：“周哥啊，你们在屋里墨迹啥咧！还不开饭嘞!” “呦，你看我这记性，走，我把事情给你们说说。”周进仁拍着汉子的后背，一起走到院子。 清了清嗓子，周进仁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周进仁家人在此对大家的诚挚帮助和关爱深表谢意，本想着招呼大家吃顿好饭，没想因悲伤过度，加之连日操劳，记性大不如前。” “别扯客套话！”前桌一个老汉有点不耐烦，起哄说道。 周进仁并不在意，继续说：“刚进里屋查看，这才发现米面肉油昨日已经吃完，今天无米下锅了！” 话音刚落，怨愤声四起。 “大家安静下，我话还没说完。”为让事态平息，周进仁紧接着大声说道：“我会补偿大家，今天在场的每位都会得到我周进仁现金补偿！” “你给我们发钱？”刚才起哄的老汉大声问道。 “对！我会给所有到场的乡亲父老发钱，作为今天没能吃饭的补偿。” 人们仿佛忘记了饥饿和愤恨，表情转换成喜悦只用一秒。 “大家别上当，这周娃子哄我们呢。”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站起身，回头质疑道：“你给我们每人多少钱啊？” “对，说清楚，别是一毛钱，打发叫花子。” 人群再次由喜悦转换成了愤恨。 周进仁表面保持平和，可苍白的脸上焦虑更加凝重了。 “各位大叔、大娘大婶们，父亲这几日心力焦悴，已无法再为此事操劳，容我替他答复，或许会让各位满意。”说话的正是周浩明。 “今日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周家多了许多新的物件。”说到这，周浩明特意打开屋门，揭开门帘，让所有人看的真切。 “这不只是我的领导对我辞世慰问之意，更是对全村父老乡亲帮助我们周家表达的谢意。所以这些物件我们不能自己独享，必须要让所有帮助、关心、支持我们家的全村人都有份。” 看着面露疑惑的人们，周浩明接着说道：“从明天开始，由我联系村上收购家电的人来家竞拍，价高者得，所有这些物件我们一个不留，全部卖掉。” 这时人群中窃窃私语，都觉得周浩明脑子有病。 “卖的钱全部分给各位，周家一分不留，这些物件怎么也能卖个五千吧。”周浩明回头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估算了下说道。 “有不相信的可以做监督人。”周浩明目视片刻，一个臃肿的婆娘拉起旁边汉子的胳膊，大声叫道：“我们做监督！你说句话啊！” 汉子甩开婆娘，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样吧，我们推选三个做监督，这是全村人的事，大家说了算。”前面的那个老者又站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他面带笑容。 老者的意见很快得到人们赞同。 虽然饿着肚子，有意思的是所有人都在签到簿上签了字，满面喜悦地出了门。 周桦收拾好院子，关上大门，这才走到屋里小声说：“哥，你今天真厉害，全村的老汉老婆娘都被你按的服服帖帖。” 看着妹妹钦佩的神情，周浩明摸了下她的头：“你要记住，这个社会很复杂，没有永恒的友情，只有永恒的利益。” 妹妹吐下舌头，露出鄙视的表情：“谁说的，你看我二叔和隔壁张大伯，三十年的友情依然稳如磐石。” 周浩明又摸了下她的头，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走出了屋。 本质是利益稳如磐石，友情只是表象，个体一切行为无外乎生存和繁殖，这些你是无法理解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六章 祸福不定 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年了，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一年的辛劳在此时仿佛烟消云散，再穷再苦也要过个好年啊…… 周浩明准备先给家里置办好年货，再回京南。 走在去集市的路上，看着乡亲们热情的相互打着招呼，周浩明心里冉冉升起了丝许温暖。 “周娃子，去集市买东西啊？”周浩明回过神，发现是邻居王大伯，他正赶着驴车，从对面走来，车上摆满了年货。 “王大伯，刚没看到您，失礼了，这会去集市买点日用品和吃的。”周浩明微笑着说道。 王大伯停下车走过来，拍了下周浩明的肩膀，笑了下说：“我从小看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坚强有主见的孩子，快点振作起来，你大你妹需要你啊。” 周浩明默默地点了下头，站在路旁目送王大伯离去，看着大伯车上的糖果和菜油，脑海里浮现了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过年没吃过好的，因为那时大家都穷。 父亲种地打杂，在家喂猪养鸡照顾老人和孩子，虽然家里孩子不多但都身患疾病，生活过的勉勉强强。 每年腊月中旬，就开始办年，她常说：再穷也要过好年，要有过年的样子。 先搭梯子把房子每个墙角的扬尘扫干净，或者把新扫帚绑在一根长竹篙上，叫我和妹妹打扫。 然后让我们扫地，有时在柜底会扫出死老鼠、干蛾子，害怕腐烂发臭招惹晦气，要我们把能挪动的家具都挪开清扫，务必清除干净。 再就是抹桌子，要我们不仅把桌面子擦干净，还要把能擦到的地方全部擦净，呵呵，我们总是趁她不注意时偷懒。 屋里扫净了，接着是家门前的空地，也要用大毛竹条扫帚扫干净。还要打扫猪圈，说是让猪也过几天干净年。 然后会拆洗被褥，把棉絮翻出来在太阳下面晒透，晒过的棉絮和洗过的被子，盖在身上特别暖和，闻起来有太阳和米汤的味道，那是的味道。 常说：多求安乐少求财，所以对联总是平安健康、积善行德…… 想到这里，周浩明的思绪断了。 积了一辈子善和德，却落得重病早逝，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总是能活得潇洒得意，哪来的什么因果报应，哪有什么公平正义，全都是骗人的！ 做什么好人？只会被人欺负，这才是真实的社会。周浩明想到这里，咬了咬牙继续向集市走去。 京南市气象局 张喜明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沉思，他眉头紧皱目光盯着窗外枝头上的麻雀，许久，叹了一声气。 他正为周浩明如何安置烦恼，表面上周浩明答应不辞职平息了事端，可这个烫手山芋终究还是在自己手里，放在哪里合适呢？ 张喜明思索着，手里把玩的核桃突然一停，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猴去鸡来，周浩明陪家人过完年，安顿好一切便坐上返回京南的火车。 他没有选择600多元的高铁，而是200多元的绿皮火车，经过这些变故，他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 经过长达一天一夜的颠簸，周浩明回到了京南市气象局。 “小周，年过的好吗？家里都还好吧？”办公室主任陈鹏见周浩明进来，立刻微笑着说。 “不用了，去忙你的。”陈鹏打发前来倒水的李姐，拨通了张喜明办公室电话：“张局，小周来了。” 陈鹏嗯了几下，放下了电话，表情迅速由凝重转变成了热情：“小周，走，我们去张局办公室谈吧。” 张喜明已经砌好了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茶杯上升起的水雾摇曳多姿、变化多端。 “小周，来，呵呵。”张喜明笑着招呼，示意陈鹏去忙自己的事。 陈鹏识趣地快步离开，关上了门。 “一个月不见长胖了，呵呵，先喝茶，别凉了。”张喜明盯着周浩明，脸上浮现自信从容的表情：“过去一年多你为市局作了不少贡献，但因为原来的领导集权跋扈，结党私营，对你这样正直的同志进行不公平对待，这些情况省局领导清楚的很。” 张喜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从桌抽屉中取出一个信封，缓步走到周浩明跟前：“这是综合楼新的审计报告，你看下吧。” 周浩明仔细看了眼那个信封，并没有接过，张喜明也没有收回，将信封扔在了茶几上。 “审计查明了那笔工程款是王福禄与施工方勾结，为了套取财政资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张喜明索性坐在周浩明旁边的沙发上，指着信封说道。 周浩明感觉到了张喜明的急切，他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张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答应不辞职了，所以直接说我下一步的工作吧。” 张喜明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本想着多铺垫些，让所有的事情表现的自然点。 “呵呵，小周，你要相信组织，虽然你以前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换位思考我深刻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张喜明沉默了一会接道：“省局领导年前为你的事专门到市局了解情况，我想这事你并不知道吧？” 看周浩明没有反应，张喜明继续说：“省局领导想让你到省局继续工作，如果你同意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 周浩明并不知道，年前张喜明就想好了对策，他要将周浩明甩出市局，这个包不放远点自己迟早玩完。 可是放哪里呢？ 张喜明考虑许久，有了个万全之计。 他给省局高副局长专门汇报了周浩明的情况，只是内容与事实有些出入。 高副局长得知周浩明提出要到省局工作的要求后，十分生气，没想到这小子原来是通过辞职要挟，为了得到更好的工作环境和发展前景。 但气归气，为了保住气象局难得的稳定，省局领导开了碰头会，答应了周浩明的要求，事实上，这个要求是张喜明提出的。 周浩明抬起头，盯着张喜明看着，把他看的有点发毛：“小周，你不相信？” 周浩明还没有回过味来，他不敢相信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普通职工，一个将领导送去吃牢饭的刺头会因为辞职而跃进省局。 “领导为什么让我去省局？”周浩明不禁问道。 张喜明早就想到这点，笑着回答：“年前我为了你的事专门去省局作了汇报，领导们都对你的正直和贡献表示赞赏，对你的不公待遇表示同情，为了能更好的发挥你的能力，经过省局领导调研同意调你到省局工作，这是好事，希望你不要有太多顾虑。” 看周浩明并没有反对，张喜明暗自高兴：“小周，你好好考虑下，毕竟你还年轻，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多，恶人总是少数嘛，你不能因为一次受挫就沉沦自堕。” “说实话，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也为你的前途想了很多，你是双料博士，不能再这么屈才了，你能力很强却没有伯乐识你，我不敢自称伯乐，但我有着惜才怜才之心，不想看你这样背负不公平平淡淡过一生。” 张喜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思考了很久，才向省局领导推荐了你，希望你不要辜负省局领导和我的心意，努力工作，为气象部门作出更大的贡献。” 周浩明听着张喜明的谆谆教导，心中渐渐燃起了星星之火，难道世界上真的还有阳光普照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七章 纠偏机制 周浩明同意了。 他走出张喜明办公室，可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在常人看来年纪轻轻就能调到省局工作，这是件难得的好事，随之而来的是前途无量、飞黄腾达。 周浩明当然也愿意这样想，但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肯定哪里有问题，工作一年多还看不清本质吗？局里比你关系硬的年轻人多的是，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凭空落在你身上？ 中午，食堂里人头攒动，周浩明调到省局的消息成了大家共同的话题，关注程度远远超过了全国人大会议。 周浩明还没走进食堂，就已经觉察到了异样，人们注视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惊奇、嫉妒、鄙视、羡慕等等从四面八方射来，让他浑身难受。 “小周，不错嘛，因祸得福啊！”周浩明刚进门，保卫科唐天鹏就笑嘻嘻拍了下他胳膊说道。 李灿跟在唐天鹏身后，左手提着一个掉了瓷的白色大饭缸，右手捏着一双筷子也附和着说：“以后就是省局领导了，记得提携下老哥，怎么说我们也是肩并肩战斗过的同事嘛。” 面对这样的情况，周浩明略显尴尬，他不便说什么，逐一报以微笑，但表情并不自然。 “哟，这还没走呢官架子就摆上了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从队伍后面传来，为了吸引注意，故意提高了八度。 大家停止了谈论，向队伍后面望去。 还没等目光落定，话声又响起了：“周浩明，你给大家说说，你是怎么巴结上省局领导的呀？让我们也学习学习，共同进步才对呀，大家说是不是？” 语气充满了挑衅，重要的是它还底气十足，这次周浩明看清了，说话的是业务科副李晓霞。 “李晓霞！公共场合乱扯什么！”业务科曹刚责骂道。这时，张喜明也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吵吵啥呢！” 饭堂安静了下来，张喜明瞪着眼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了周浩明身上：“小周的情况你们知道什么？别看他年轻，比有些人强多了，一天就会在后面嚼舌，还有什么本事？” 张喜明说完望向队伍后面，李晓霞低下头往后缩了缩。 “下午小周就去省局报到了，这可能是他在市局食堂吃的最后一顿饭，你们这些领导、前辈怎么当的？他一年多基本都在工地，吃了多少苦你们谁又知道？和你们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个年轻人，哪里得罪你们了？”张喜明眼红脖子粗，谁还敢出声，一个个都低着头，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费正力，小周，你们来。”张喜明招呼着两人前后进了包厢。 张喜明说对了，周浩明确实得罪了李晓霞，而且不是她一个人对周浩明恨之入骨。这话从何说起呢？ 还要从王福禄落马说起，想当年王福禄任京南市气象局一把手八年有余，为了巩固权力、清除异己，栽培亲信无数，形成了完善的党羽体系。 在这些年里，许多人为了能升迁发财，向王福禄行贿，王福禄更是来者不拒，送的多升的快，送的少原地等。 有的人甚至卖房贷款给王福禄送钱，为了能让自己送出去的钱不成为费纸，这些人死心踏地为王福禄卖命，唯其马首是瞻，所有敢逆旨意的人都被清除干净，唯有鹰犬走狗类才能繁荣昌盛，何来公正和道法？ 曹刚再过几年就退休了，李晓霞为了能尽快提升，刚给王福禄送去50万，可没想后脚王福禄就被周浩明送进了监狱。 你说能不恨吗？ 周浩明无意的一个行为，改变了整个体系运行状态，随着张喜明到位，系统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机制，不同的是其中的零部件被更换了，李晓霞便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体系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什么呢？ 是纠偏，周浩明无意中对系统进行了一次纠偏，差点小命不保。 一个完善的系统必须要有纠偏机制，纠偏能保证系统正确的运行方向，达到预期的目标，没有真实的纠偏机制，系统将在运行一段时间后崩溃，当然这个时间可能会很久。 因为各个利益团体存在冲突，纠偏并不总是以客观实际为依据，有时甚至违背客观，为群体发展带来严重损害。 “伪纠偏”应运而生，它的本质是欺骗策略，也是人类最优策略机制。 通过对人类历史研究发现，在信息不对等或是认知不对等的情况下，人们倾向选择欺骗策略，因为欺骗是代价最小的获利策略。这是人类基因的演化需求，只有获利才能更好的生存和繁殖。 伪纠偏，即能回答民众疑问又能贪污腐败，这样的机制早就存在。 欺骗策略先成立专门的反贪部门并进行广泛宣传，构建一种反贪高压态势，造成无人敢贪，有贪必抓的假相，可实际呢？ 我们交给时间检验吧，几年后，聪明的人就会发现问题：几乎所有贪污腐败案件都是被举报才发现的，完全由反贪部门出来的凤毛麟角，小三、二奶、夫人、下属成了真正的反贪功臣。 具备科学素养的人会有这样的疑问：官员财产公开是贪腐的纠偏机制，为什么却不施行呢？我们的纪委、检查院、法院不可谓不完善，为什么效率这么低下呢？ 因为这触及了领导阶级的核心利益，注意，是核心利益。 这样的体系存在严重风险，虚假的纠偏机制让太多的人相信了系统的安全有效性，忽视了实实在在的危险。 一个刚毕业的应聘到工厂做学徒，他被告知所要检修的机器有制动保险，机器中的刀片不会飞出伤人，相信了并大胆启动机器开始检测，但是不久刀片飞出切断了他右手的四个指头，抱着手痛苦地蹲下呻吟…… 好的故事让人相信社会运行体制中实实在在设立了纠偏机制，并相信这个机制在完美运行。 这种伪纠偏机制很多，它们的作用并不是真正纠偏，而是欺骗他人相信整个系统完善有序。 这样，少数阶级利益保住了，整个社会也稳定和谐。 有科学素养的人又会产生疑问：这种伪纠偏机制真的能保证系统长久运行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因为它并没有真正实现自身功能——纠正错误。 在“故事”开始的时候，因为系统运行时间不长，即使没有纠偏机制也不会偏离目标太远，这好比投篮，站在篮下投入的机率比站在远处投三分大的多，因为短时间（短距离）错误并不会放大很多。 当“故事”经过十年、二十年…… 由于没有客观实际的纠偏机制，错误不断被累积就会产生不可避免的系统风险，再以原来的“故事”进行下去必然造成灾难后果。 这也是少数阶级难以抉择的时刻，引入真实纠偏确实能挽回系统，但自身核心利益从此不再，而继续伪纠偏下去自身也要灭亡。 所以，大多数的选择是切除自身部分利益，换取短暂的真实纠偏，完了以新的“故事”继续下去，直到下一次系统偏离，但那已是十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情了，与己无关。 切除自身利益肯定是件痛苦的事情，但从长远看，完全是有必要的，因为这些损失的利益会在今后几倍、几百倍抢回来。 为什么我们要努力培养科学认知，成为具备科学素养的人？ 因为这样你才能看清更多的。 相信多数人都会认为工会是有利于普通工人和职工的，因为工会当初出现的本质就是为了解决普通工人与上层领导矛盾的机构，可实际上现在这也是个伪纠偏。 工会，工人联合会。工会组织成立的主要意图，可以与雇主谈判工资薪水、工作时限和工作条件等等，从本质上讲，工会的确是对普通职工有利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工会失去了它本身的作用。 工会在很多国家，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内属于非法组织，当局对成立非法组织工会处以酷刑，甚至有的处以死刑，因为工会触及了统治阶级利益。但为了缓和矛盾，权力阶级最终妥协，承认了工会组织的合法性，然而本质上，工会为普通职工带来的保障和收益是相当有限的。 目前，我国虽然存在着大量的工会组织，但普遍已经名存实亡，工会已经成为企业和、政府内部的一个职能部门，并由企业和、政府组织高层对工会进行人事任命，已经没有相对独立的组织和行动。 它们大多只是在节日进行象征性的小福利发放及组织娱乐活动组织，并不能广大员工的利益，尤其是国企工会，在某种程度上的是资方利益。 根据《工会法》的规定，工会经费的来源有五个方面：一工会会员缴纳的会费；二建立工会组织的企业、事业单位、机关按每月全部职工工资总额的百分之二向工会拨缴的经费；三工属的企业、事业单位上缴的收入；四人民政府的补助；五其他收入。 事业单位经费虽然不是通过全体职工缴纳，而是每年预算按2工资总额拨付，然而依然只有少部分用在了职工身上，京南市局每年近18万工会经费，只有5万左右用在全体职工福利上，大部分打擦边球，用在了少数群体身上。 根据规定，工会经费是工会组织开展各项活动所需要的费用。什么是各项活动？没有明确定义，工会培训、购置设备器材、聘请专家等花样繁多的活动都出来了，而这些活动经手人和支付利益相关人总是那么几个少数人，大多数职工并不知道，审计时就会发现，有的单位甚至半年举办了四次运动会，然而这些普通职工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是一丘之貉。 工会已经完全沦为了领导变相敛财的工具。 周浩明的世界观就是这样一步步被颠覆的，然后又一步步形成，每次改变都让他更接近事实的，也让他更加意识到作为逆行者的危险和无奈。 周浩明跟着费正力进了包厢，除了张喜明，两名副局长也在，一个是分管业务的杨立功，一个是分管后勤的段秋明，其他的位置都空着，然而桌上的菜却有十几盘之多，不可谓不丰盛，周浩明预感有什么重要的人或事在等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下棋大爷 “郑主任咋还没到？”杨立功扭头问张喜明。 张喜明看了下表，12点20，再过40分钟就要召开全省电视电话会议了，一桌人还没动筷子呢。 “老郑，还有啥比吃饭重要啊？我们这都等你半天了，咋还没来？”张喜明左手拨弄着桌上的餐巾纸，略带玩笑地说着，随后表情渐渐凝重，回应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好，大家赶紧吃，一会开会了。”张喜明放下手机招呼着。 周浩明坐在靠门的位置上，有点拘谨，门外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张喜明抬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周浩明还没吃。 “小周，快吃，你已经是客人了，招待不周见谅啊。”张喜明咽下嘴里的饭菜示意周浩明不要客气。 其他人并没有作出回应，只是低头吃着。 周浩明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两口，看没有什么事，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人事科 “这是你的介绍信，拿着它去省局报到吧。”一向热情的郭姐，态度变得不冷不热，周浩明不便多问，道谢转身出门。 “兹有我局周浩明同志前往贵处报到，请予接洽。”周浩明看了眼抬头：天泽省气象局人事处。 拿着介绍信下楼，碰见费正力夹着一个文件盒上来，周浩明微笑着打招呼，对方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 周浩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比生吃苍蝇还难受。 京南市是天泽省省会，所以省局距离市局并不算远，周浩明坐71路公交车40分钟便到了。 天泽省气象局 虽然平时有事没事来过几次省局，但他从来没有进过办公大楼，最多就是送文件去过收发室。 省局办公楼有18层，外挂淡蓝色的玻璃幕墙，比市局豪华气派。 周浩明不及细看，直接走向大门，门卫服装整洁，身姿挺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你好，请问找哪个单位？” 看过介绍信，门卫指了电梯的位置：“人事处11楼。”便不再搭理他了。 走进大厅，仿佛进了五星级宾馆，四个金色盘龙立柱映入眼帘，柱子共同托起一个巨大的穹顶，上面并无一根板梁。 穹顶周围浮绘着星云，夹杂着气象卫星、计量器等科学图案，中间垂落一束巨大的银白吊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立柱后面是一圈展板，虽然内容千篇一律，却制作精良，每个展板都用金色雕纹压边，色调与大厅浑然天成，远远望去给人宏伟大气的感觉。 周浩明略作停顿之时，左侧通道处传来喧哗声，想必电梯到了一楼，周浩明快步走了过去。 刚过拐角，迎面撞上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虽然他们在谈论事情，但都心不在蔫，他们的目光聚集在中间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身上。 周浩明不及细看，女子已掠过身旁，掀起一阵清香令他心头一震。周浩明回头打量，奈何女子的背影早被那些男子掩盖严实，只有一星半点的娇柔透射出来。 男人啊，周浩明笑了下，上了电梯。 人事处办公室就在走廊口上，周浩明敲门进入，眼前一亮，房间开间很大，里面有六张办公桌，桌间全部用一人高的盆栽隔开，桌子上散乱摆放着文件和书本，显得宽松惬意，只是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年纪约摸50左右的女人。 “明天上午来吧，今天人不在。”女人戴上老花镜，接过介绍信看了下说道。 周浩明只好陪笑点头，退出办公室。 时间还早，周浩明并没有坐电梯，而是通过楼梯逐层熟悉办公楼的情况。回到一楼他内心发出感慨：省局就是大啊。 出了办公楼，周浩明走在后院的小道上，只见不远处吊车耸立，不时传来机械撞击和工人的呐喊声。 旁边两个下棋的聚精会神，嘈杂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突然，白胡子哈哈大笑：“将！”，眼镜右手拍头：“哎呀！没看到，不算！不算！” 两人你拉我推，就像顽皮的孩童。 “哎，小伙子，你来评评理，这老家伙算不算赖皮。”赢棋的看到周浩明，大声说道。 周浩明赶紧摆手，示意自己不作评论，可眼镜也冲他说道：“对，你来评评，看这棋算不算。来！” 见周浩明扭头要走，两个老顽童放下棋子，跑过来拉住了他，哈哈笑着：“不让你评了，不让你评了不行吗？难得有这么帅气的年轻人看我俩下棋，来，再来一盘！” 周浩明也没事，就顺着两人坐了下来。周浩明看着后面的工地问道：“去年我来省局，这里没有施工啊？这是什么工程？” “嗨，就是钱多了没处花呗！”眼镜随口说着，手里摆棋丝毫没有影响。 白胡子接道：“我们退休快十年了，原来国家经费少，能发的起工资就不错了，象这种建楼的事想都不敢想。这才是六年前起来的楼，现在就扒掉，唉，这些败家玩意。” 周浩明很好奇，这个项目难道和市局综合楼一个路数？ “，那现在新建的是什么楼啊？”周浩明想要了解的更多点。 “我也不太清楚，都快入土的人了谁还管那些？是不是啊老李？” 老李摘下眼镜，略加思索后点头说道：“唉，我们现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这要搁我们那个年代，这些人都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国家有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不完，就这样可劲造，就这巴掌大的地，就这几百号人，就这些事情，哪用的了这么多钱。” 周浩明认真听着老前辈们的话，时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家里穷，但吃饱饭穿暖衣还是没有问题的，自己才这点社会阅历，哪能和面前这两位比呢？ “唉，老李，这回再不能耍赖了啊！”白胡子瞪着眼镜，认真地说道。 “行行行，上把算你赢！”，“唉？什么叫算我赢？明明就是赢！”…… 两人又开始了争吵，周浩明起身准备告辞，眼镜一把拉住他：“小伙子，就陪我俩一会，哈哈，对了，你是刚参加工作的吧？” 周浩明点头笑了笑，白胡子问：“在哪工作呢？气象台还是服务中心啊？” 周浩明并没有避讳什么，实话实说了。 “唉，这些年风气变的太快，我像你这么大时参加工作都快五年了，那时人们都实诚，没有这么多算计，贪污腐败也少，虽然穷，但大家都穷，生活也算幸福快乐。”白胡子说到这抬头盯着眼镜：“老张，你说是不？” “那时上下级关系和谐，人心质朴，哪象现在？什么本事没有，害人整人那是一套一套的。”眼镜皱皱眉，摆了下手：“唉，不说了不说了，现在是你们年青人的时代，我们这些老骨头看不懂也不想懂，贪官多就让他多吧，我们想管也管不了，毕竟这把岁数了，呵呵。” “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哈哈，我们还是下棋吧，老李让你先！”白胡子拍了下大腿大笑着说道。 棋局开始，两人便不再说话，周浩明也不敢再问什么。 “来电话啦！……” 周浩明一看，是自己高中同学李云华，已经五六年没见面了，今天是什么事？ “喂，老同学，我是谁还记得吗？”呵呵，一上来就玩套路，周浩明起身示意要离开，与两位摆手告别。 “李云华，你这些年干嘛呢？我找你几次你都忙着不见，今天是什么风吹的啊？” “看你说的，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啦？是这样，还记得高中我同桌吗？” 周浩明想了想：“李娟？” “对，她让我打电话请你。” “请我？”周浩明有点懵，“这不结婚嘛，她下周婚礼，说是老同学能请的都请上。” “哦，新郎不会就是你小子吧？” 李娟，当年公认的平顺二中高中部的校花之一，18岁便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就连男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显露着饥渴之色。 那时周浩明只是一心为学，不象李云华这些人心思都花在了追求女生上面了，李娟虽然漂亮但性情高傲，加上李云华相貌平平，直到高中毕业他俩也没有结果。 “嘻嘻，你小子是半仙啊！”李云华掩饰不住炫耀之情，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铁杵磨成针的高手，佩服，这方面我要向你学习。”周浩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琢磨以李娟的心气怎么可能和李云华结婚呢？ 当年李云华学习成绩在班里总是倒数一二，老师没少请他家长，可是没用，他照样上课睡觉，下课欺负女同学，还收了不少初中部的小弟帮他打人、给他跑腿，在平顺二中虽不是扛把子，也算有头脸的人物了。 李娟对这样的男生深恶痛绝，除非李云华挑拨，她从来没有主动打理过李云华，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可为什么他们结婚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二十九章 何以解愁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浩明有些得意，他紧了下领带，拍了拍刚抹完大宝的脸颊：“帅哥，加油！” 今天，是李云华和李娟办婚宴的日子，周浩明早早来到酒店帮忙，可是进门才发现，婚庆公司早就做好了安排。 他有点惆怅，同学们大多已经结婚，而自己连对象都没，工作不顺还成了舆论头条，唉。 “周浩明，来得这么早啊？”一个略显臃肿的男子伸手过来，只是微笑，可眼睛已然眯成了线。 周浩明转过头却愣了神，脑海中快速搜索着此人是谁。 “嗨，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领导都这样。”男子主动握住了周浩明伸出来的手，另一只手同时按着他的胳膊说道。 “你是？”周浩明有点尴尬，不好意思问道。 看着周浩明认真的表情，男子摇着头：“嗨，我是刘国礼啊！” 周浩明想起来了，高中时他是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外号“大郎”，每天浑浑僵僵不学习，成绩差但不捣乱，也算是人畜无害。 “你咋胖成这样了，哈哈。”周浩明惊讶着再次打量着“大郎”。 刘国礼使劲拍了下周浩明后背：“你小子倒是没变，唉，对了，我听说你现在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说完又使劲拍了两下，咬着嘴唇露出皎洁的坏笑。 周浩明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多年未见的同学对自己的事情这么清楚？ “时间还早，我们坐里面聊，走。”刘国礼急切地拉着周浩明进了一个包厢。 桌子上已经排放好了瓜子饮料，还没坐稳，刘国礼便压低声音：“浩明，你举报领导后又被调到省局是真事？” 周浩明点了点头。 “真的啊？唉，你是不是傻啊？”刘国礼提高了音量，意识到不妥又小声接道：“你这辈子废了！” “别以为你到省局是好事，我虽然和你一样，工作时间不长，但我朋友多啊，他们也都听传了你的事，我们经常吃串聊天，时不时就说到你的事情。” 周浩明没有回话，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你再别挡这些人的财路了！他们为什么当官？不就是为了贪嘛，你看看现在报考公务员的人有多少？去年我们单位资产招一个科员，报名有多少？1800多人，他们抢的头破血流，就是为了当个公仆吗？” 见周浩明没回应，刘国礼打了下他的胳膊：“哎！你听着没啊？我都是为你好咋不领情呢？” 见周浩明点了下头，刘国礼这才继续小声说道：“我们还年轻，根本不知道这水里有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水里有啥，水有多深就直接进去开干，不淹你淹谁啊？”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兄弟也给你说实话，我忍气吞声干，不也是为了能当个小官贪上些嘛，要不我图个啥？虽说你周浩明在事业单位，不一样吗？你去问问你们单位的，哪个不想当官？” 说到这，刘国礼干脆打开桌上的一瓶可乐，大口喝了起来：“你要识大势，不要与众为敌，这是最起码的你应该知道呀？官本位几千年了，是你能改变的了的吗？你就算不想当官，也不要挡领导的财路啊，你以为整倒了他，你就能好？虽然现在的舆论保护你，别的官不敢整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 “官都是这么上来的，到哪都一样兄弟。”刘国礼摇头又喝了一口：“你这是断了自己的官路啊，以后注定贫苦一辈子喽，唉。” 周浩明轻笑了下，没有说话，起身出了包厢。 刘国礼也不便再说什么，跟着走了出去，此时大厅渐渐热闹起来，工作人员有的挂气球、拉彩带，有的调试音响设备，有的调整着烟酒糖茶。 “大郎，你在哪上班呢？”周浩明从桌上叨了一根喜烟，又拿起了火机点着抽了起来。 周浩明只有在心情极为不畅的时候才会抽烟，距离上次主动吸烟还是大学的时候，可见此时他的心情比辞职时还差。 只见刘国礼熟练地伸手一掏：“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没事多联系。”周浩明接过名片：“你小子现在也开始装x了？” 京南市国有资产监督会……产权处……副主任，“哟，当上领导了？”周浩明有点意外。 “嗨，什么领导，没有实权都是扯淡，只是工资比科员多点而已，两头受气。”刘国礼仿佛习惯了别人惊讶的表情和评价，不假思索地回道。 “我就是不挡领导的财路，所以才能有点汤喝，你以为我们领导就是好官？就不贪？比你们的那个厉害的多！”说到这里，刘国礼突然止住，知道自己说多了，低头使劲吸了口烟，表情有点痛苦。 “哟，你们来的早啊！”随声望去，周浩明眼睛一亮，只见一位淡紫色罗裙的女子缓步走来，镶银亮丝闪耀着粼粼波光，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是个男人都会想入非非。 “这位是？”刘国礼正要介绍，女子示意打住，想了会说道：“周浩明？” 周浩明笑了笑：“这才几年就认不出来了？” “早认出来了，就是名字在嘴边一时半会说不出来罢了，对了，听说你最近火了，都上新闻了是不是啊？”女子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 刘国礼皱眉瞪了她一眼，示意别提这事，可女子却装作没看见：“我的几个朋友圈都有你的消息，你比现在的网红还火那，哈哈。”说到这，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浩明不失礼貌地回笑了下：“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好吧，你们聊，一会见。”女子挥手告别，送来一股香气。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成群聚在一起，有的打趣，有的攀谈，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 然而此时周浩明却高兴不起来，他预感今天会喧宾夺主，成为饭桌上的主题，于是等到新郎新娘一到，便上前祝福，然后随了礼溜出了酒店。 周浩明毕竟年轻，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经受不了同学朋友们惊异的表情和好奇的质问。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如刘国礼所说的那样——做错了。 从下午到深夜，周浩明一直在省气象局旁边的好味阁，一人一酒一菜，好不孤独。 “打烊啦！”老板拍着桌子：“小伙子，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多大的事愁成这样呀？” 周浩明已经有点断片，他冲着老板咕哝道：“没有青山了，青山都沉在海里了……” 老板看这小子还能回话，冲着外面喊道：“路娃，你来！” “把他送回家，别出什么事找到店里。”老板指了下周浩明便出去了。 “哥，你住哪里？”一个生涩的声音传到周浩明耳朵里，他努力睁开眼睛，隐约一个十六七出头的少年，但眼皮一沉又睡了过去。 一阵刺痛，周浩明又醒过来,“哥，你坚持下，我送你回家，要不老板来了又要骂我了。”小伙使劲掐了下周浩明的胳膊说道。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周浩明起身找手机，“啊”，又躺了回去。 他感到自己头晕欲裂，浑身酸痛。 周浩明一边用手揉搓着身体，一边努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小伙子进来了……”，之后的事再也想不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断片时间最长的一次。 唉，管他呢，先找到手机看看几点了。 周浩明并不着急，缓慢地翻着衣服和裤兜，因为今天周日，还能休息一天。 等等，今天周几来着？周浩明使劲拍了几下脑袋，努力回忆着日期…… 我靠，今天周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章 又入狼穴 “上班第一天就旷工，唉。”一个中年男子撇嘴叹道。 “要不是风云人物呢，郭处，以后有你头痛的，呵呵。”旁边的一个估摸三十出头的捂嘴笑着。 这时办公室门开了，大家一看，来人正是周浩明。 “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我的错。”周浩明鞠躬道歉，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郭建峰盯着周浩明看了会，背着手向门口走去：“来我办公室。” 话还要从六天前说起，当时人事处郝长生正在为周浩明的岗位头痛，高局长交待这事由他负责提出意见，再上会讨论。 谁愿意这么大个刺头在自己手下工作啊，郝长生试探着问了几个部门一把手，都被挡了回来，这可怎么办？ “高局，这个周浩明实在不好安排啊，我看还是您给作个主吧。”郝长生来到高局办公室，神情充满无奈。 高德发正在抄写学习笔记，笔尖一停，抬头看了眼郝长生：“坐。”说完摘下眼镜擦了起来。 “怎么不好安排。” 郝长生双手交叉反复揉搓着，等高局重新带上眼镜后说道：“我斟酌了几个比较适合的，可没人愿意要他啊，我是安排不下去了。” 高德发面不改色，仿佛都在意料之中：“说说你的想法。” “周浩明的安排与别人不同，他是舆论关注的人物，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安排到后勤吧，大材小用，不合适。安排到财务审计，专业不对口，涉及敏感信息也不行，最好是安排到信息中心或气象服务中心，当然，我的意见最好是信息中心。” 信息中心，全称信息与技术保障中心，主要负责全省气象系统运行、维修维护、技术支持、技术开发；负责全省气象技术装备的配备、消耗、采购和建设等。 高德发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嗯，这事你不用管了。” 郝长生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高局辛苦了，那我先去忙了。” 周浩明跟着郭建峰进了办公室，知道自己理亏，他紧先两步接杯泡茶，被郭建峰拦住。 “你先坐。”郭建峰有些生气，但又发不出来：“小周啊，虽然你是省局领导点名到我这的，但你也不能第一天就给我下马威啊！” 周浩明往前挪了下，为了缓解尴尬，他笑了笑：“郭处，我向您道歉，我确实昨天喝多了，今天一睁眼已经十点了，是我做事不周，给您添麻烦了。” 郭建峰消了点气，面色缓和了许多：“你是我省气象部门第一个双料博士，领导也充分考虑到你是难得的人才，所以很重视。” “我们信息中心主要和网络系统、设备器材打交道，是个纯业务部门，需要高素质人才作为坚强保障，虽然你的专业并不是计算机和网络，但你的学习及逻辑思考能力肯定比大多专业人员强。” 周浩明听出来了，这与王福禄和张喜明一样的谈话模式，“你们就不能换个花样吗？”，他心里想，但并没表现出来，从这点看，周浩明进步了。 “郭处，谢谢夸奖，我会通过努力工作，改善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您放心。” 说到这里，紧张气氛已然消散，郭建峰话峰转折：“那就好，你现在急需提高专业知识和技能，正好有个机会，这几天平川县局正在进行网络改造，你和韩一起去监督指导，顺便学习下。” “好的。”周浩明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哦，韩刚昨天已经走了，这样，我打电话让他安排下，你下午或是明天坐车直接到县局，工作完成再一起回来。” 周浩明报到第一天，办公室没分配，同事也没认全，就被发配了。 这在郭建峰看来是一箭双雕，即能服众，又能避开这个刺头。 “总算能宽心一段时间喽。”，郭建峰伸了个懒腰，惬意地咂巴了下嘴。 “要不是局务会决定将这小子作为政治任务压给我，谁要啊！都是郝长生那小子搞的鬼，在背后看老子笑话！唉，以后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想着想着，郭建峰又愁上心头。 话说李云华翻看礼簿，这才想起那天周浩明没有吃席，于是拨通了电话：“周浩明，你咋来了就走呢？我满大厅敬酒找不到你，咋回事啊？” 周浩明不便说出原因，只好找个借口：“当时单位有急事，必须要到现场处理，所以只能先走了，不好意思啊兄弟。” “气象局能有啥急事？下班了来喝酒，看你小子往哪跑。” “我下午出差，你再别搞哥了，对了，听说你现在京南大学当领导呢？” 听周浩明说到出差，李云华急了：“你小子又骗我，把你那烂怂工作辞了，到兄弟这干，正好发挥你的专长，看看都把你整成啥样了，刚上班就给发配了。” “呵呵，你爱咋说就咋说吧，只要你高兴，哎，别老说我的事，我问你的还没回答呢。”周浩明有点不耐烦。 “我在检测中心，没事来打网球，我请客。”李云华认真地说。 “检测中心？你负责什么？不会是洗瓶子的吧？哈哈哈。”周浩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呼喊声，李云华边答应边说：“好了，不聊了，包厢定好了，就在京南大学门口，来了再说。” 挂了电话，周浩明笑了，这小子也知道了我的事，但李云华的话并没让周浩明觉得不适，这也是他决定晚上应邀的原因。 京南大学是天泽省理工类排名第一的大学，在全国排名也在前十，当年周浩明高考志愿第一位的就是它，可惜差了三分失之交臂。 李云华这小子怎么进去的？ 周浩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好奇起来，按高中李云华的水平是不可能考取京南大学的，难道他是招聘的合同工？但是听他的语气又不像。 晚上六点，天空已经暗淡下来，街道两旁的路灯仿佛洁白的珍珠项链，蜿蜒缠绕在高楼身旁。周浩明步行来到京南大学，如约进了李云华订好的包厢。 “还算你小子识相，来，坐我旁边。”李云华起身招呼。 周浩明扫视一周，除了李娟，还有两个他不认知的人。 “人到齐了，今天主要是同学小聚，大家交流感情，没别的意思。介绍下，这两位都是我大学同学，他是王健，她是赵晓霞。”大家相互点头，以示友好。 “这位就是我的那位大名鼎鼎的高中同学，周浩明。”李云华话音刚落，那两位仿佛猜测得到了确认，表情有些惊讶。 李娟看气氛有点不对，赶忙冲着外面说：“服务员，上热菜！来来来，大家开吃！” “老李，你大学哪上的？”周浩明也不客气，夹了片牛肉吃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哪？你这老同学怎么当的？”李云华一脸严肃，周浩明噗嗤一下，乐了。 “我们就在京南大学上的呀，我们三个都留校了。”说话的正是赵晓霞。周浩明更纳闷了，李云华怎么能考上京南大学？ 正想着，李娟招呼开了：“唉，周浩明，别一来就问问题，先吃菜喝酒，时间还早有你问的时候。服务员，再开一瓶，拿三个分酒器。” “李娟，你上高中那会可不这样啊，看现在把他护的，好像我要咬他一样。”周浩明有点嫉妒，撇嘴说道。 就这样，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周浩明很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感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一章 迷雾重重 周浩明还有六个小时到达平川县，他凝望着窗外刷刷闪过的护栏，思绪一直停留在昨晚。 原来李云华的父亲是京南大学副校长——李黎明。 李黎明主要从事学校人事、财经、后勤等工作，现兼任京南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副理事长。 自从李云华上了京南大学以后，李娟对他的态度发生了180度转变。 周浩明想明白了，一切皆因有个好爹。 呵呵，他苦笑着搓了搓惺忪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电话啦……” 是韩刚打来的：“周浩明，你到哪了？” “我还有六个小时到。” 韩刚哦了一声：“看来只能吃下午饭了，快到了打电话，县局派车接你，接风酒都准备好了。” 挂了电话，周浩明有点惶恐，还有人接？ 他开始整理爆炸的头发，又低头使劲揉搓昨晚溅到裤子上的菜渍。 下午3点，班车抵达了平川途车站，周浩明刚下车，就看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小伙，胸前举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周浩明”。 确认过眼神，找到了对的人。 小伙开车经过两个什字，在一装修豪华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周工，我们到你住的酒店了，先把行李放进去吧。” 周浩明被这个接待标准惊到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宾馆三面环水，自然景色十分优美。 宾馆内竹影扶苏，静谧幽雅，后院有假山、喷泉、荷花塘和多种花卉，更有环湖路、湖心岛、石桥、凉亭供游憩，山中有水，水中有山，水光山色，浑然一体。 “周工，这是你的房间，这是门卡。”小伙放下行李，掏出一张红色卡片说道。 “麻烦你了，对了，怎么称呼？”刚才只顾观望，周浩明这时才意识到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姓李，叫我小李就行。路途劳累，周工你休息会吧，下午六点我再过来接你。”小李礼貌地回答。 周浩明看了下手机，这会才3点半，觉得就这么休息有点不妥，抬头说道：“你进来等我下，我们一起去县局。” “这是韩交待的，晚饭他们会来，你现在过去我要挨骂了。”小李有点无奈。 “哦，那我把定房间的钱给你，我们能报销。”周浩明伸手开始掏钱包。 小李急忙谢绝：“周工，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你这样我会挨骂的。” 看着远去的小李，周浩明有些迷惘。 刷卡进门，是个大床套间，内部装饰豪华，特别是卫生间的双人浴缸格外显眼。 周浩明抹了把脸，和衣躺下，不一会就着了。 皎月初升，县城少了些许吵杂。 “周工，来来来！”周浩明与小李一前一后走进包厢。 一张硕大圆桌映入眼帘，在主座招呼的是一名矮个中年男子，那双眼睛笑起来比刘国礼还小。 周浩明并没见过韩刚，也没来过平川县局，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报以微笑。 门边几位皮肤黝黑、面容拘束的男子应声站了起来，簇拥着周浩明坐到男子身边。 周浩明有点懵，我只是来学习的普通职工，这招待水准不亚于县处级是怎么回事？ “久仰大名啊，今天总算见到本尊了。”矮个男子笑着，拍着周浩明后背说：“这位就是气象局的名人周浩明，现在和我搭档，大家以后多照顾啊。” 看周浩明有些尴尬，男子继续说道：“哦，我是韩刚。” 一圈介绍完，周浩明才知道，来的有县局领导和施工单位人员，一顿饭全部对上了号。 随后周浩明被轮番轰炸，菜就没碰过，本来酒量不行的他哪能招架的住？ 又是一个断片的夜晚…… 第二天，周浩明又睡到了中午，他拖着麻痹的身体来到卫生间，冲完澡出来又觉得肚子饿了。 “先下楼吃饭！还有什么比吃饭重要？” 进了电梯，周浩明觉得最好先给韩刚打个电话：“哎呀，韩哥，我又睡过头了，不好意思啊，吃完饭就过来。” “不用，今天你休息，明天再来吧，我这会不在局里，完了再聊。”说完便挂了电话，电话里韩刚声音有点急促，好像在忙着什么。 周浩明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警觉地回忆着自己到省局的蛛丝马迹，但想了半天也没有理出头绪…… “韩哥，明天怎么办？”开车的男子侧头问道，正是小李。 “明天你接他到局里，让老白带他到老楼待着，找点事给他做，不要让他瞎跑。” 小李点下头又问：“他要找你怎么办？” “就说我在外面谈合同。”韩刚皱了下眉。 韩刚虽然三十出头，但职级已经三年正科，可以说顺风顺水、前途无量，他的发道与万通达公司密不可分。 万通达就是这次县局网络改造的施工单位，也是省局网络系统招标的中标大户，与王得全一样，背地里与领导都有见不得光的利益输送。 昨天饭局上，周浩明见识了万通达经理宋宏海的酒量，从头到尾续杯如抽丝，未见断过。 此人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特别是面色红如关公，与旁人形成鲜明对比，给周浩明留下了深刻印象。 周浩明不知道，这会韩刚正是去见宋宏海，不是为了工作，而是风流。 车停在了县城郊区的一个酒楼，韩刚下车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小李则调头返回了局里。 韩刚步行上到三层，来到最里面的包厢，打开一个暗门走了进去。 “韩哥，你咋才来嘛，等的我花儿都谢了。”一个娇滴的女声，让人肉麻。 话说周浩明吃过饭，在县城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县局。 进去看看吧，闲吃闲睡了两天，周浩明有点愧疚，拿工资不做事还是君子所为吗？ “喂，有什么事？”值班室冲出来一个保安，横道。 周浩明说明情况，保安让他稍等，转身回去打电话。 县局占地虽小，可也干净整洁，院正中是三层的办公楼，外墙光鲜亮丽，与周边景色不太协调。 “周工，哈哈哈，你怎么来了？”听声音是陈局长，周浩明的记性还是很好的。 只见陈东升迈着八字步，远远就伸出了右手：“不是说明天来吗？” “哦，闲着没事，过来看看。”大手握得周浩明生疼。 陈东升哈哈笑着：“好，欢迎！来，我们到房子里先坐会。老张，去把老白叫来！” 周浩明刚进会议室坐下，门外就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有的拿水果，有的倒水，有的取文件，有的开空调，着实把周浩明吓着了。 这些人有条不紊，平时肯定干的多了，不一会就招呼完毕，全部退了出去。 周浩明还没缓过神来，只见陈东升和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头走了进来，老者正是昨天饭局上的白常绪。 此人年过五十，然思路敏捷，手脚麻利，干活不输二十多岁的小伙，只是他有一个不良嗜好：喜欢赌博。 白常绪最擅长的是21点，经过多年叱咤风云，已成为天泽省各大地下赌场的黑名单头号。 平时他只是小打小闹玩玩，一有闲睱，就去澳门豪赌。 21点，被超常记忆的玩家主宰，其他人进去只会输钱。世界上记忆力最好的人之一：欧布里恩（o’ ien），因为可以在几秒内记住大量扑克牌数字，被全球赌场列入黑名单。 白常绪一直以欧布里恩为偶像，他总以无法在30秒内记住全部牌序而苦恼。 “都认识吧？”陈东升看两人没有疑问，继续说道：“周工，老白主要负责这次网络改造布线工程，一会你要想视察，可以跟老白去看看。” 周浩明很高兴，总算可以开始学习了：“我也是闲的没事过来看看，不会耽误白总工的工作吧？” “哪里，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再说你可拿着尚方宝剑哪，你这生气了一斩，我们可拿不到工钱喽。”白常绪哈哈笑着。 来到办公楼后面，周浩明才知道县局还有一幢这么破旧的老楼，看建造风格和老化程度，建成至少有五六十年。 白常绪指了指老楼说：“这可是个古董，可惜用不了几年了，你看……”白常绪带着周浩明走到一楼墙边，指着下面的砖头说：“这些都是青砖，经过多年风化现在强度很差，我们都不敢用大钻打。” 为了互通，楼层间的走线必须打穿楼板或墙体，老楼是砖混结构，用上大钻往往就成了大窟窿。 “人住这里安全吗？” 白常绪拾起一块土疙瘩，捏碎说道：“早就搬走了。” “用不了几年的楼为什么还要花钱改造？”周浩明有点不解的问道。 白常绪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周浩明的肩膀：“我也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二章 躬耕黑暗 “韩总，等你半天了，干啥呢？”宋宏海左手夹烟，右手端杯，身穿白色浴袍，坐在一张硕大的沙发床上说道。 “韩哥，可想死我了。”一个高挑妩媚的女子松开宋宏海的手，向韩刚走来。 “去帮韩总更衣。”宋宏海将身后另一名女子也推了过去。 韩刚摆手示意她俩回避，两名女子嘟着嘴，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韩刚锁，一屁股坐在宋宏海身旁：“你装傻呢，还是真笨啊？” 宋宏海被韩刚问的发毛，盯着他看了半天：“什么意思？” “还不收敛些，等着被人抓把柄啊？”韩刚拍了宋宏海一巴掌，点了根烟。 宋宏海有点懵，想了半天说道：“你指的是昨天来的周浩明？” “你真以为周浩明只是来学习的？” “他是老郭派来监视你的？” 宋宏海眼睛一转，突然醒悟道。 去年年初，信息中心分管设备采购的副主任退休，韩刚学历高、业务强，大家都认为副主任一职非他莫属。 在评选阶段，韩刚综合得分第一，然而任命文件却是排名第二的气候中心办公室主任萧剑。 原来在局务会上，郭建峰投了反对票，他认为韩刚虽然业务能力强，但性格暴躁、大局意识弱，在重大问题上经常与领导唱反调。 实际上，郭建峰担心他功高盖主，日后恐难驾驭。 自此，韩刚与郭建峰便结下了仇，在几次工程招标中，韩刚都坏了郭建峰的好事，而郭建峰却无可奈何，因为韩刚知道他不少秘密。 就这样，两人相互制衡，形成表面平和…… 韩刚皱着眉，摇头说道：“就看这小子站在哪边了。” 此时周浩明正跟随白常绪进入老楼，刚跨过门厅，满是涂鸦的墙面印入眼帘。 周浩明皱眉说道：“这墙涂的这么厉害？” “嗨，人搬走都快十年了，有什么奇怪的。”白常绪背着手走在前面：“楼上好点。” 来到二楼，青灰砖墙、木质窗檐、雕花璇瓦、磨沙地面……真容渐渐显现，标示着各自的历史。 “周工，现在的新楼都预埋了，这样的施工场面你没见过吧？”来到三楼，白常绪停下说道。 只见楼道地上铺满了一团团网线，三两个工人正在钉线槽，水泥钉在砖石上发出不同音质的碰撞声，时而清脆，时而沉闷。 白常绪见周浩明认真的样子，接着说：“周工，这些网线全部都集中到中间的那个房间。”边说边带着周浩明走到楼层中部。 “再从中间向上打眼，打通楼板，将这些线捆扎好穿上去，上面就是整个楼的网络控制中心，也就是机房。” 白常绪结合手势，讲解的很有条理。 周浩明从地上拿起一根网线，用手捻了几下，发现外皮很薄，再看断口绞线，铜丝细小暗黄，线色散乱。 “白总，这线质量好差啊？”周浩明质疑道。 “这线还差？这可是完全符合国标的原装线，性价比最好的。”白常绪不知道周浩明是真懂还是瞎冒，急着辩解。 工地经验让周浩明意识到这个工程有很大猫腻，但具体是什么他还说不上。 这时，白常绪手机响了，哼哈了两句，他挂了电话：“周工，我们先去吃饭，这些活慢慢看。” “来电话啦……”紧接着周浩明手机也响了。 “周工，吃完饭再检查嘛，我在院子等你们。”是陈东升打来的。 周浩明看下时间，下午5点刚过…… 看韩刚严肃的样子，宋宏海也认真起来，一咕噜撑起身子：“韩总，要不我去试探下他？” “不能操之过急，他现在是舆论关注的焦点，处在风口浪尖，我们鲁莽行事恐怕会引火上身。”韩刚沉思下说道。 “对，不能引火上身。” 宋宏海点了下头：“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韩刚狠狠啜了口烟：“严格施工，用真料，一切按规范来。” “啊？”宋宏海眼如铜铃：“这线都布了一半了啊？” “全部换！”韩刚不假思索答道。 “那我不就赔大了嘛。” 宋宏海摊开双手，带着哭腔说道。 韩刚瞪着他问道：“你赔？这些年你捞了多少心里没数吗？” 宋宏海心里清楚，政府投资的项目最好赚钱，他也搞过其他私营企业和个体工程，但两者真的没法比。 企业的监工那可是实打实的，他能拿到手的利润就是合同上注明的那些，根本没有灵活的余地。 政府和国企则不同，财政投资的项目资金都是国家下拨的，全部霍霍完也没人心疼，更没人关心。宋宏海打点完所有领导后的剩钱，都要比做个体私营企业工程的利润多的多。 加上没有实质监管，偷工减料、虚报工程、以次充好，宋宏海用的如鱼得水…… “嘿嘿，这倒是。” 宋宏海笑着，脸上的横肉颤抖了几下：“那以后咋办哪？每次都实打实的来啊？我喝西北风啊？” “就你吃亏？你喝西北风？”宋宏海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韩刚有点生气。 “不是，咱俩什么关系，我这不是急嘛！” 韩刚没有接话，仰头躺到沙发扶手上，一口一口吸着烟。 一根烟吸完，他又坐了起来，轻声说道：“这两年形式有变化，一年比一年严，钱还是能捞，但得换个方法。” “明面上我们尽量不露破绽，除了隐蔽工程，别的要实打实做，我再想想政府采购和工程清单上有什么漏洞，不过这都是后话，当前是要把这个工程搞好，不要捅了马蜂窝。” 宋宏海也感觉到最近政府项目比以前麻烦，打点领导也要绕好几个弯子，比如钱不能从公司走账，不能直接打到领导和家属账上，不能在单位见面等。 “好，就听韩总的，我这就给白常绪打电话。” 韩刚抬手示意先别打：“今天晚上试下周浩明再说。否则以后他来监督，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周浩明如果能下水，事情就好办的多，韩刚就能放开手脚，否则周浩明就是颗不定时，你不知道他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引爆。 “哦，差点忘了，国家局下达了第三批业务项目资金，其中有个新中市自动指挥中心项目，准备下个月招标，860万数目不小。”韩刚转过头，认真说道。 “好好好，标底多少？” 宋宏海来了精神。 “听我说完，招标程序应该没有变化，可能在省招标交易中心开标，也可能在新中市开标，这是变数，要做两手准备。” “这几天小张在局里委托招标公司编制标书，下周我回去修改，标书定了给你打电话，这次要多找几个公司陪标，让他们把投标文件做的质量高点，别小孩过家家，坏了大事。”韩刚严肃地交待着。 “还有，这次你换个公司中标，不要老是万通达，动点脑子！” 宋宏海使劲地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看韩刚交待完了，宋宏海色迷迷地笑道：“这会才五点，要不我们先快活快活？嘿嘿嘿。” 韩刚正要说话，突然手机响了。 “咿呀呀，小鸭子，过马路，多少只，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哈哈哈，你啥时候换的，笑死我了。” 宋宏海被这突来的手机铃声笑岔了气。 “喂。” 韩刚接通电话，是陈东升打来的。 “韩，包厢定好了，晚上我请客，一定来啊！” “把周工也叫上，还有老白。”韩刚说道。 “他们我叫上了，就差你和宋经理了。” “老宋和我在一起，还有谁？”韩刚问道。 “再没人了，要是韩觉得不热闹，我再找些人？”陈东升有点请示的意思。 “哦，再不叫了，人多不好谈事，我六点半过来。”韩刚确定后说道。 “好嘞，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韩刚转头问宋宏海：“刚说过就忘了？” 宋宏海有点委屈：“收敛，要收敛。” 韩刚端起茶几上的红酒一饮而尽：“走，去试周浩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三章 犬牙交错 “周工，今天去工地看了怎么样？”韩刚走进包厢，坐到了昨天的位置上。 “不错，白总工很耐心，解答我不少疑问。” 韩刚有点不悦，瞥了一眼白常绪。 宋宏海赶紧起身给韩刚和周浩明斟酒：“先喝酒，来来来。” 转了一圈，宋宏海放下酒杯，指着刚上的剁椒鱼头说：“韩，周工，吃鱼。” 见陈东升也起来敬酒，宋宏海小声问旁边的白常绪：“今天没出什么纰漏吧？” 白常绪扫了眼周围，看没人注意说道：“他发觉线有问题，这样下去肯定露馅。” 宋宏海没有回话，吃了口菜心想：果然让韩刚这小子料中了，接着转头小声说：“明天早上五点开工，赶上班前将全部网线抽掉，换原装线。” 白常绪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正在思量着，陈东升走了过来：“宋总在这嘀咕啥呢？是不是嫌今天的酒不好？” “还有比茅台好的酒么？”宋宏海起身回酒，嘻哈说道。 放下杯子，宋宏海看韩刚没有动静，有点着急。 “周工，这两天住的可好？”宋宏海想给周浩明多灌些酒，拿上酒瓶走了过来。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周浩明屏息说道：“很好，就是标准太高住的有点惶恐。” “标准高？不存在的，你可是省局领导，这算什么？招呼不好不是扇我的老脸嘛？再不要提这事了啊，见外了啊！”宋宏海话开始多了起来，白常绪很有眼色，上前把人拉走。 “周工，都是些大老粗，不要介意。”韩刚示意再喝一杯。 放下杯子，韩刚说道：“周工，郭主任给你怎么交待的？”，周浩明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深意，将情况如实告知。 “今天你在工地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韩刚进一步问道，眼神却一直盯着酒杯。 周浩明看了眼白常绪，略加停顿说：“我是新手，还看不懂呢，以后多向韩和白总工学习。” 韩刚笑了，自饮一杯：“你只管学习，别的不用操心，有事不要自作主张，先找我商量，明白吗？” 韩刚的笑容难掩其坚毅神色，周浩明感到一种威压感。 陈东升笑呵呵地举起杯子，敲了敲桌子：“今天周工第一次到我局检查工作，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特别高兴，年轻有为，定成大器，哈哈哈。” 说完，一饮而尽，“周工，不怕你笑话，再有五年我就退休了，奋斗一辈子也就是个科级干部，你才工作两年就成为了韩的，前途不可限量，老陈我自愧不如啊！” 边说边倒，又喝了一杯，“周工，你是省上来的领导，你的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前途，所以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我一定认真整改，不要向上反映了，好吗？” 说着仰脖喝完了第三杯：“韩能力强，人也好，你多向他请教，有事多商量，不要见外，招待上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没有老陈我做不到的，不要见外，这样大家都好……” “老陈，你看你咋话这么多呢？才喝了几杯就这样了？”白常绪拍打着陈东升的后背，安排司机送他回去休息后也借故告辞。 此时屋内就剩韩刚、周浩明、宋宏海三人。 “韩，你看我白吃白住两天了，也没有，回去报不了账啊！”周浩明突然问道。 宋宏海两眼迷瞪地说道：“你看韩掏钱了吗？刚不是给你说了嘛，只管学习，别的事韩罩你。”说完打了个饱嗝，酒气熏得周浩明有点反胃。 宋宏海给周浩明夹了一根鸡腿，接着说道：“周工，明天上午你在宾馆好好休息，下午再来，不着急，有问题就问韩，啊……” 没等周浩明回答，韩刚接道：“周工，明天和我一起验货，不去工地了。” “什么货？”周浩明和宋宏海同时问道。 话说信息中心前天给韩刚打电话，说政府采购的浪潮机柜、路由和服务器等设备推迟两天到，让他做好准备。 这次采购事项韩刚没有参与，也没询问采购价格，他用实际行动向郭建峰做出了妥协，郭建峰也积极回应，特意要求采购办抓紧督促，不要耽误韩刚那边工程进度，他俩的关系正在发生微妙变化…… “周工，韩叫你一起吃早饭，他们在二楼自助餐厅等你。”司机小李担心周浩明睡过头，来到房间敲门。 吃过早饭，一行人来到县局，陈东升已经在门口等候。 “韩，他们已经到了，在楼上。”陈东升走在前面，加快了步伐。 来到三楼，就见走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周浩明跟着韩刚进了机房，一个身形高大，满脸胡茬的大汉正在拆箱。 “还没验货怎么就开箱了？”韩刚有点生气。 大汉转身愣了下，“验过了呀？” 韩刚瞪大了眼：“谁验的？” “省局的人验的，你看字都签了。”大汉从身后摸出验货单说道。 韩刚接过一看：赵强。赵强是信息中心政府采购负责人，上面正是他的笔迹。 “拆吧。”韩刚一口气憋了回去，无奈说道。 按程序，验货应该在工程现场，由工程负责人或是专人负责，可这次却把韩刚架空了。韩刚心里明白，这是老郭不想让他插手，以防坏了他的好事。 政府采购的猫腻很多，外人看来公开透明，货真价实，可实质上是贪腐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同一批次和型号的设备，政府采购价格要比市场提货价格高许多，即使他们声称自己是经过政府招标确定的最低价。 例如，京南市财政局采购4台服务器、68台台式机、8台笔记本电脑，成交价57万余元，比市场价约高一倍。 政府采购并不公平公正，实质上暗藏垄断，没有达到公开招标数额的项目，采购单位可以采用竞争性谈判或议价方式，这时采购单位就占绝对主导地位，他们打着公平公正的名义，利用竞争性谈判这种形式，公然指定供货单位，收取大额回扣。 例如，京南市气象局连续五年办公设备采购都由同一家单位中标并提供服务，2015年采购45台笔记本电脑，每台9760元，而中标机型市场价为5099元，一单生意就比正常价格高出21万元…… 最重要的是，政府采购与其他政府行为一样，缺乏有效的实质监督，你利用财政资金买来的东西，是合理价格的真货？还是合理价格的假货？甚至是高价假货？没人知道。 早在2016年初，京南市气象局综合楼建造中，就有十余个政府采购项目，实际结算价远远高出中标价。其中，大楼的空调系统安装中标价2098万元，结算价则高达16755万元，高出了8倍。 周浩明虽然在工地一年多，但此事他并不知道，这也是前任驻地辞职的原因之一。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学习国外引入政府采购模式，为了预防政府交易过程中的腐败，可却没有学到本质，反而利用其形式来遮蔽腐败，这是能力不足，还是有意为之？ 韩刚随手翻开服务器，又看了看机柜材质，嘴角轻微上挑说道：“把机箱全部拆开，摆放到地板上。” 大汉抬头看了眼韩刚，发现韩刚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大汉转身说道：“小程，你去拆机箱。” 韩刚也吩咐道：“周工，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照相，所有设备都照，编好号，特别是内部主板及插条照清楚。” 周浩明不明白韩刚这样做的原因，只是点头应道：“知道了。” 陈东升在一旁小声嘟囔着：“都是新机子，封条还在上面呢，为啥拆开呀？不是验收过了嘛，浪费时间。” 大汉心里清楚，韩刚这样做是为了撇清关系。 在韩刚看来，不让现场验货，肯定有问题，万一日后验收不通过或是性能不达标，发现设备以次充好，与招标范围不相符，这锅就背在他身上了，韩刚现在保留下证据，也是无奈之举。 想当初京南市气象局综合楼项目，张得全行贿大头并不是王福禄，而是省局分管财务的副局长牛长发和前任市局局长。 但最终却是王福禄背了锅，被抓了进去，而真正的大鱼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没有被起诉。虽然大家都知道钱谁贪了，可是你没有证据呀？ 韩刚看了眼陈东升，没有说明这样做的原因。 这层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的好，要不以后自己也别想捞安稳。 “宋经理还没到吗？”韩刚有点急切地问道。 看没人回应，韩刚走出机房，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老宋，你咋还没来？” “我这会在县统办楼，马上来。” “你在那做什么？”韩刚有点奇怪。 “嘿嘿，接点私活，这也是上头领导交办的，我也没办法。”宋宏海有点神秘地说着，电话里异常安静。 “行吧，你快点，这边货到了，你人要来签字。”韩刚挂了电话，觉得宋宏海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但又不好细问，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再次审计 “来电话啦……”周浩明放下相机，掏出手机一看，是费正力打来的。 “小周，你好，我是费正力，打扰你了。”电话那头过于正式的开场，让他有点不适。 “你好，费。” 周浩明有种不祥的预感。 “呵呵，我们就不客套了，小周啊，市局综合楼这两天审计，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过来一下。”费正力的声音有些疲惫。 没等周浩明回话，他接着补充道：“只是让你过来当面确认下去年工程资金支付情况，没别的事。” “张局已经跟你们郭主任说好了，你准备下，最好明天就能来。” 周浩明想不通，去年工程上的事情已经交待的十分清楚了，为什么还要确认？“费，我经手的所有资料和凭证都交接给李姐了，再说法院不是也调查清楚了么？这事怎么还跟我有关系？” “唉，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明天来就知道了。”费正力焦躁地挂了电话。 京南市气象局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子正坐在会议室，洁白的衬衣上别着一枝梅花胸针，冲天马尾一丝不乱，给人严谨利落的印象。 “赵督查，他就是周浩明，去年的驻地。”费正力拉过周浩明，低头介绍着。 中年女子没有抬头，看着手里的报表问道：“费，你这竣工结算书得重做，施工单位这么糊弄你们也不管吗？” 费正力根本看不懂结算书，更别提问题在哪了，只好陪着笑说道：“赵督查，我们这个工程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都是门外汉在，加上人员变动频繁，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你们没有项目岗位？还是没有编制？”中年女子有点奇怪，提高声音问道。 项目是每个行政事业单位项目建设的基本需求，即使土建项目很少的单位，业务项目每年也多少都会有的。 工作多年的费正力能不明白吗？全是利益使然。 市局每年都有项目下达，财政资金拨付的文件虽然白纸黑字，但那都是钱呀！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问题：为什么项目人员频繁变动？为什么没有懂土建的专业人员？ 中年女子皱眉翻看着文件，时不时摇着头，费正力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 “你这项目问题太多，前面审计都没有发现吗？”中年女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小了许多。 费正力也小声回道：“所有审计过的报告都在您这了，我也是刚接上几个月，不太清楚啊？” “清楚的都抓进去了吗？”中年女子有点生气，抬头叱责道。 这突来的一声，吓的费正力一哆嗦，赶紧拉过周浩明说道：“他比我清楚。” “我也不清楚啊？”费正力这推手，让周浩明没转过弯来。 “你就是去年驻工地的？”中年女子侧身问道。 这是事实，周浩明只好如实回答：“是。” “好，你能看懂工程资料和预算结算吗？”对于这个才工作一年多的年轻人，女子好像并不太相信。 “简单点的应该没问题。”周浩明认真地回答。 费正力赶紧补充道：“他是京南科技大的双料博士，用了一年考上了注册造价师，当然能了。” 说完，费正力搓了搓手，面露一丝笑容，仿佛自己得到了解脱。 中年女子没有回话，但从她注视周浩明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多了几分惊愕和好奇。参加过全国注册造价师考试的人都知道，通过这个考试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何况他只用了一年。 中年女子名叫赵雅菲，国家监察部派驻天泽省项目督查组成员，负责气象、地震、粮食、体育、工信委的重大项目审计和检查。（2018年3月23日，国家监察会在市西城区西直门外南路1号揭牌，监察部并入新组建的国家监察会。不再保留监察部、国家预防腐败局。） 赵雅菲2009年毕业于大学，经济学硕士，2010年考取监察部派驻机构，于2014年考取注册造价师，考试周期比周浩明多了两年。 “你看下去年工程结算单，和你当驻地时有什么不同吗？”赵雅菲收回目光，递给周浩明一叠文件。 在工程过程中，赵雅菲就对周浩明印象深刻，不仅是他将领导全部送进了监狱，更是佩服他能顶住巨大压力顽强生存，今天他又给了自己一个意外：如此年轻。 赵雅菲对这个小伙子有了些许好感。 话说韩刚也在琢磨，当初市局智能楼宇系统是他经手招标，下个月开工，这次大楼审计会不会查到这上面让他多少有点担忧。 就在周浩明辞职的那段时间，张得全为了甩掉这个包袱，垫资580万将大楼门窗安装完毕，编制了土建工程竣工结算书，要求市局尽快结算工程款。 这个工程让张得全损失不小，垫资1800多万至今没有收回，他多次前往市局和省局要求按合同支付工程款，但都以没钱拖延，资金流断裂不说，每日还要支付部分借款利息，让他苦不堪言。 最终，张得全不得不撕破脸皮，将建设单位京南市气象局告上法院。 为了平息争端，省局局务会研究决定，由计财处牵头尽快支付，可是哪来的钱呢？ 只好用创收资金进行垫支，市局支付后不足部分由省局分摊。 下半年，土建部分问题还没解决，大楼申报的业务建设项目却下达了，综合楼气象预报预警智能系统建设项目620万，由气象局预报和网络司下达。 可见财政资金使用和是多么混乱。 韩刚由于编制综合楼智能系统标书去过两次工地，也听到些关于周浩明的传言，由于工程停工，工人们骂声一片，特别是那些因此拿不到工钱的更是对周浩明恨之入骨。 当时韩刚想不通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不但自毁前程还背负骂名，现在思量下他的做法好像有点道理。 韩刚拿出手机，拨通郭建峰的电话：“郭主任，小周到市局参加综合楼审计这事你知道吧？” 韩刚没事很少给郭建峰打电话，这让他有点意外：“我知道，怎么？” “听说这次是国务院下派的督查组审计，我有点担心大楼那600多万的项目。” 郭建峰沉默了一会：“那个项目不是你经手的吗？有什么问题？” 韩刚被这个反问噎住了，当时的确是韩刚编制的标书，可指定中标人的却是郭建峰，只不过没留下书面证据，抓不住他的把柄。 “没问题，我想多了，不好意思，打扰了。”韩刚挂了电话，心中一万匹草马奔腾。 韩刚这会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果查出以次充好、偷工减料，这锅他背定了，因为郭建峰一口咬定不知道，是没有办法的。 没有凭据的事，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韩刚使劲砸着自己的脑袋。 “呀？韩这是哪根经抽着了？使这么大劲？”陈东升下楼，正好看见。 韩刚苦笑下：“对，抽了，不止一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五章 彩色森林 “小伙子，你又来了。”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周浩明转头一看，是棵白皮树。 “你认得我？”周浩明有点惊奇。 “那是，上次你被射杀，就死在我旁边，我还为你惋惜呢。”白皮树认真说道。 周浩明想起来了，是彩色森林。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正值深秋，地面落了厚厚的一层彩叶，有红，有黄，有黑，有白…… 一阵凉风刮来，周浩明打了个冷颤，他下意识地裹紧衣服四处观望，却不知路在何处。 “还有危险吗？”周浩明躲到白皮树后面，低声问道。 “哈哈，还是这熊样。”旁边一棵花皮树见他畏首畏尾的样子，笑道。 “呵呵，暂时没有。”白皮树不紧不慢回道。 落叶被风卷起，相互摩擦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周浩明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出了口气，之前被射杀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重回现场不由心生恐惧，他抬头问道：“怎么才能走出去呢？” “还想走，忘记上次怎么死的吗？”不远处一棵红皮树提高嗓门说道。 “就是，还不如留下陪我们聊天活的长久，哈哈。”花皮树不失时机打趣。 白皮树说道：“你们别逗他了，他有腿能走就让他走吧，给你们两条腿，我不相信你们会在这待一辈子！” 白皮树低头看向周浩明：“小伙子，我站在这里两百多年了，能看到的人大部分都往南去了。”说完站直身子，树叶像雪片一样从枝头飘落，随即又被风吹向远处。 周浩明起身辨别方向，随后向大树们告别。 “小伙子，走慢点、多观察，在我感知范围之外或许有致命的危险。”白皮树郑重地嘱咐道，声音更加低沉。 周浩明转身道谢，继续向远方走去。 花皮树接道：“小伙子，可别被杀了，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哈哈哈。” 周浩明没有回头，他右手握拳举过头顶，随后伸出了中指。 黄皮树望着周浩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斑驳深处，不由小声叹道：“森林广袤，不是我们所能认知的。” 走了一会，周浩明发现，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大树才能说话，小树是没有办法交流的。这些大树与人一样，有的年少轻狂，有的成熟稳重，有的正直善良，有的奸诈邪恶…… 周浩明渐渐习惯了大树们的呼哨调侃，不时回上两句，一路上也轻松不少。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年轻人，行行好，帮我清理下身上的虫子，这些家伙搞的我生不如死！” 周浩明转头望去，是一棵紫色大树。 这棵树的树叶已全部凋落，与其它树形成鲜明对比，干枯斑驳的树皮里流出许多深褐色的粘液，树干与树皮的缝隙中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此树已然命不久矣。 周浩明找来树枝，认真清理着树身上的虫子，大树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哼声。 “年轻人，你要去哪啊？”大树仿佛有了点精神。 “我要走出这片森林，在这里我感到不安全。” 大树轻轻咳嗽了几下，说道：“我在这里九百年了，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比现在身上的虫子还多，他们有的向南，有的向西，有的向东，有的向北……” 说到这里，大树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周浩明专心清理虫子，没在意大树的语气，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没有回来。” “虽然我不知道森林其它地方发生的事，但我周围的事物还是有些规律的。”大树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大概每一百年，森林里就会突然出现许多没有的生物，为了便于你理解，统称为“人”吧。这些人并不是从同一地方来的，他们的身形、穿着、语言、武器都不同。” “这些人和你一样，对这片森林一无所知，他们也感到惶恐和好奇，也想尽快走出这片森林。他们制定了详细计划，分配好资源和任务，因为有先进的武器，他们信心满满……” 周浩明听的入了神，迫不及待追问道：“然后呢？” 大树说了这么久，明显有点接不上气，咳嗽两声：“我岁数已大，不比你这年轻人，让我缓缓。” 一阵风吹过，大树摇了摇干枯的树枝，继续说道：“能活到我这岁数的紫槐屈指可数，如果你把我身上的虫子清理干净，说不定我能活到一千岁，呵呵。” “哦，忘记说了，一会清理完虫子再把前面那些白花草捣碎，塞进我的树皮里，这些草能驱虫。” “咳咳，说到哪了？” 周浩明有点着急，提示道：“他们信心满满。” “九百年了，有多少人活着走出去我不清楚，但在我身旁被屠杀的太多了，他们有的是上百人的队伍，配备着精良的武器；有的和你一样只身一人，势单力薄，有什么区别呢？最终都死在这里……唉。”大树有些伤感，又有些无奈地说道。 周浩明认真清理着树身，有点好奇地问道：“人多枪好，怎么还死完了呢？” “在森林里，你永远不知道对手有多强大，除非你是上帝，鸟瞰森林全貌，洞察一草一木。” 大树咂了下嘴，仿佛在回味着什么：“或许我活到一千岁会有幸见到上帝般的存在？森林里超过千岁的树可不多呦，咳咳。” 说到这里，大树放慢了语速：“年轻人，我建议你不要再走啦，就在我这呆几天，我知道松鼠藏食的地方，也知道狗熊废弃的洞穴。如果有人来，我还能给你报信，活着总比死了好。” 周浩明没有回答，只是卖力地清理着虫子…… “好啦！虫子都弄死了，草药也填满啦！”周浩明满头大汗，显然为这事费了力气。 “谢谢你，年轻人。”大树愉悦地说道。 看着周浩明继续前行的背影，大树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叮嘱道：“那些想走出森林的人，也许都死在了森林里，何况你一个人，还没有武器。” 周浩明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突然，老树急促说道：“快回来，前面有人！” 周浩明迅速躲在一棵树后面，侧身瞄着远处。 不一会，几个身形怪异的直立动物在树影后出现，周浩明倒吸一口冷气，抽回脑袋，用手使劲按着胸口，仿佛要阻止心脏一跃而出。 老树焦虑地望着周浩明，小声说道：“趴下！” 周浩明这才回过神，迅速趴倒在树坑里，用周围的树叶盖住自己的身子，他大气不敢出，只露一双眼睛惊恐地观察着前方。 随着脚步声靠近，周浩明终于看清楚了：这些直立动物有三米多高，浑身被绿色的硬壳覆盖，六条肢体中的后面四条支撑地面负责移动，前面两条则和人类一样，端着他从来没见过的武器。 地面上的树叶被“绿壳”搅动，发出越来越大的沙沙声，周浩明不敢细看，迅速低下头，屏住呼吸，心中默默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 “沙……沙……沙……” 周浩明隐隐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胳膊，“不好！被发现了！” 他吓得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使劲拨开“绿壳”的手臂。 “小周！小周！” 周浩明睁开眼睛，发现一脸激愤的费正力站在面前：“你吃错药了？” 原来是一场梦。 “周浩明，下午上班要给赵督查汇报情况，你到底看的咋样了？”费正力拍着桌子，瞪眼问道。 周浩明揉了揉眼睛，看了下表：下午2点10分，马上就上班了。 “嗯，差不多了。” 费正力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周浩明身旁，小声说道：“你可千万别搞事啊！就算哥求你了行不？” “你的意思是让我说谎？”周浩明认真地质问道。 费正力心里清楚，这个项目的资金支付和使用存在很大问题，自己上任计财科后，就经手了两笔，这两笔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周浩明实话实说，自己虽然不至于沦落到王福禄吃牢饭的下场，但前途也就此终结。 费正力不敢直言，只好哀求道：“我也没办法，你就看在老哥一把年纪的份上，帮帮忙吧！这也是张局的意思。”不光是费正力，张喜明和省局相关人员也脱不了干系。 赵雅菲为避免影响公正的情况发生，实施局领导回避制度，为防止落下把柄，张喜明昨晚电话联系了周浩明，语气诚恳并带有一丝请求。 是实话实说揭穿，还是难得糊涂退隐山林？ 周浩明头一次出现了难以调和的矛盾，当初只因王福禄举报事件，就让他吃尽了苦头，如今再揭穿，又会有一批领导干部仕途终结，还有谁会容他？ 如果装作糊涂，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但却损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2点半刚过，赵雅菲抱着一落文件，走进了会议室。 “哟，你俩都在呢。”她随口说着，将文件放在桌上，分类排开。 还没等费正力答话，她接道：“周工，结果有什么出入吗？” 此时的周浩明还在作思想斗争，看着赵雅菲迫切的眼神，同时也感受到费正力的哀求，他支吾着有些结巴。 这时老树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那些想走出森林的人，也许都死在了森林里，何况你一个人，还没有武器。” “周工，你没休息好吗？”赵雅菲提高声音追问道。 “哦，对不起，刚才我在整理思绪，想着怎样回答更有条理些。”周浩明将注意力集中在赵雅菲身上，笑着答道。 赵雅菲有点奇怪：“你还没看完结算单吧，明天上午答复……” 周浩明打断了她的话，郑重地说道：“不用，我已经全部看完了，除了门窗附属工程外，和去年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木秀于林 赵雅菲盯着周浩明看了足足十秒，因为缺乏证据，她迟迟没有发问，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说谎？ 费正力咳嗽一声，打破了沉寂。 “我知道了。”赵雅菲失望地说着，起身收拾资料，周浩明伸手帮忙，却被挡开了。 周浩明心里明白，她肯定知道自己撒谎了。 赵雅菲抱起资料转身离开，同时语气生冷地说道：“没你的事了，可以走了。”，自始至终没看周浩明一眼。 赵雅菲刚一出门，费正力一把搂住周浩明就亲，高兴的就向一个刚得到糖的孩子。 周浩明使劲推开他，厌恶地说道：“没事我走了！” 一个失落的身影独自在大街上游荡…… 周浩明脑袋里一团乱麻，他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价值观，成为了贪官的走狗，人民的敌人。 几次转身回去，他想告诉赵雅菲，可是，然后呢？ 把这几个贪官送走，上来的就是清官了？ 只怕自己腹背受敌，甚至小命不保。 周浩明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可能正如那棵老树说的：“你一个人，没有武器，不要再往前走了，你永远不知道敌人有多强大。” “来电话啦…”，手机铃声打断了周浩明的思绪。 “浩明，这会说话方便吧？”听声音是李云华，这小子又玩什么猫腻？ “说。” 李云华察觉周浩明心情不好，调整了语气说道：“嗨，这不是想你了嘛，约你过来打球，你忘记我答应过你的？” 上次吃饭，李云华说过请周浩明到学校打网球，可周浩明这会哪有这心思？ “改天吧，今天有事。” 以李云华对周浩明的了解，这家伙肯定碰上大事了，这会正自己抗呢。 高中三年，他俩可谓是患难至交，除了晚上放学回家，其他时间形影不离，即便高考前夕人心涣散也动摇不了他俩的兄弟之情。 周浩明性格坚毅、为人正直、喜欢打抱不平，最大的缺点就是一根筋。 记得高三上学期，周浩明父亲劈柴时，左眼被飞屑击伤，他中午去医院给父亲送饭耽搁了，下午上课迟到了两分钟，被物理老师罚站。 那时理科班都是两节连上，第二节上课铃响，老师让他进去上课，可这小子倔劲上来了，死活不进去，愣是站完两节课。 直到物理老师跟他道歉，这事才算翻过篇。 后来李云华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老师没有询问迟到原因就罚是不负责的做法，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老师，他是，我是不会因为给父亲送饭罚他的。” 这就是周浩明呀，我的好兄弟。 “真的有事？”李云华话里有话，“今天我可是受人之托叫你来打球的，你可要想清楚，你的那个事重要，还是来打球重要。” “受谁之托？” 李云华嘿嘿一笑，神秘地说：“你来就知道了，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你不说我挂了啊，没时间陪你打哈哈。” “别，我说，赵晓霞让我叫你来，我们教职员工网球比赛刚结束，现在场地空闲了。”觉得周浩明无趣，李云华将包袱全抛了。 “赵晓霞？” 周浩明自言自语地说着，被李云华听见了：“你咋把人都忘了，人家可在我这老叨叨你呢。” 周浩明想起来了，赵晓霞是李云华大学同学，上次到京南大学聚会见过一面，当时因为关系生疏，并没有互留联系方式。 见周浩明不吭声，李云华咂了下嘴：“你咋还不明白？人家喜欢你，对你有好感才让我联系你，你要觉得行就来，就这事，自己决定吧。” “几点来？” 京南大学 周浩明对李云华的说辞是持有怀疑态度的，赵晓霞与自己也就一面之交，自己的相貌身材虽然不差，但也不至于一见钟情。其次，那天聚会上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会让一个姑娘对自己念念不忘。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来这之前，周浩明还是到李宁专营店买了一身运动服，到nike店买了网球鞋。 想想自己工作一年多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觉得也很悲哀的。 “哟，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看我这老同学从头到脚多攒劲。”李云华右手拿着球拍，左手指着周浩明，冲着旁边的姑娘说道。 周浩明眼睛一亮，只见这位美女上身着粉色运动衣，腰间一条花格短裙，下身加绒黑色紧身裤，脚下一双白色运动鞋，青春阳光，活力无限。 “我一说有美女，这小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李云华提高嗓门，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逗得旁边的姑娘前仰后合。 这几天周浩明被工作上的事折磨，加上痛恨自己不能如白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心情早已沉落到了谷底。 看到周浩明表情凝重，李云华收回了调侃的心情，对旁边的姑娘小声说道：“这家伙今天心情不好，得顺毛捋。” “帅哥，还记得我嘛？”等周浩明走近，姑娘伸手微笑地说道。 周浩明礼貌地回握，就在双手握紧的一刹那，仿佛有股电流经由他的手掌流向手臂，迅速传向全身，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也很暖和。 周浩明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这么漂亮的美女，谁会忘记啊？” 李云华吃惊不小，以他对周浩明的了解，这种快速情绪转换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而赵晓霞并没在意这些。 赵晓霞脸一红，有点羞涩地低了下头，使劲抽回被周浩明握住的手，放在胸前反复揉搓着。 李云华也一时语塞，在旁边张大嘴支吾着，犹如一只百瓦的电灯泡。 赵晓霞忽然抬头，嘴角略带调皮地笑着说道：“走吧，我们打球去。”，黑眸映射出周浩明的脸庞，闪动着让人兴奋的感染力。 周浩明封固多年的心城被这突来的注视彻底击碎，这股力量势如破竹、快如闪电，哪怕你铜墙铁壁、坚如磐石，也:一触即溃。 后来，他们打了多久、水平怎样，在周浩明看来都不重要了，虽然气温降到了十度以下，可他的心一直暖暖的，正所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帅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再打一局，这局谁输了谁请客吃饭。”赵晓霞抚掉额头上的汗珠，大声说道。 周浩明也高兴地回应：“好，还是老地方，请吃火锅，我要两份手切牛肉！” 这种愉悦的感觉，周浩明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去年在工地当驻地，在最饿的时候，小张姑娘给自己留了饭，当时他也是这种温暖的感觉，但没有如此强烈。 想到这里，周浩明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声音：“不知道小张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打完球，一行人来到饭店，围着饭桌边吃边聊起来。 “今天谁得罪你了？”李云华边问边脱下运动衣，从背包里取出一件黑色风衣披在身上。 周浩明轻松愉悦的心情一下全没了，他生气地瞪了李云华一眼：“你小子看我高兴了，心里难受？” 没等李云华回答，赵晓霞也好奇地问：“周哥，下午刚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你脸都拉到脚面上了。” 李云华被这句话逗着了，怕周浩明不快，借机转身偷乐。 周浩明夹起一粒开心果正要吃，被赵晓霞一本正经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好啦，我投降，我全招还不行吗？” 赵晓霞看周浩明没有生气，索性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这就对了，坦白从宽，一会给你要三份牛肉。” “你要十份都行，又不是你请客。”李云华在一旁打诨道。 周浩明也笑了：“再说一次，请客可以，我可不掏钱啊，你这个裁判吹黑哨，明明我都赢了，硬说我发球出界，两人合起来坑我。” “周哥，先喝酒，下次我俩请。”赵晓霞给李云华使了个眼色，拉住周浩明说道。 三人相视而笑，气氛融洽。 周浩明酒肉入胃，将事情娓娓道来，时不时流露出内心的苦楚。 “浩明，我觉得你做的对，现在社会就是这样，你不随波逐流，立刻就被拍死在沙滩上。”李云华给周浩明夹了菜，继续说道：“刚才打球你看到右边的场地了吧？那是排球场，和网球场同时建的。” “有什么关系？”周浩明一头雾水。 “李哥，你这一毛病得改，老是吊人胃口，这么严肃的事情还兜弯子。”赵晓霞也想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冯骏爱打网球你应该知道的呀？”李云华的表情有点夸张，话外之意以你赵晓霞的智商应该明白。 冯骏是京南大学分管基建的副校长，虽已年过五十，但身强体健、容颜不衰，逢人夸赞时，他总是会说：“这就是打网球的好处。” 冯骏对网球的热爱近乎痴迷，他不但在日常工作间隙找人陪他打，甚至在休息日也要电话安排好人陪他打，许多校主任和老师为了能被提拔，也加入了网球爱好者的行列，有事没事约校长球。 “6月初，运动场改造项目完成投入使用，当时大家都很高兴，羽毛球、网球、排球，这些全都是崭新的塑胶场地，可是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李云华停下看了眼赵晓霞，发现她和周浩明一样满脸疑惑就继续说道：“当时天热，中午打球会被塑胶发出的刺鼻气味熏恶心，所以大家都是早晚打，可是，冯校长和其他校领导几乎每天中午都在网球场上挥汗如雨，他们不怕熏吗？” “哦！”赵晓霞明白过来了。 李云华给了一个眼色，让她自己体会。 “后来有人试着中午到网球场打球，果然没有任何不良气味，给人感觉好像不是踩在塑胶上，而是绿茵场上，那些人说的仿佛非洲乞丐到了迪拜，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一样。” 看着李云华绘声绘色的表情，周浩明也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全校网球比赛几乎每个月都有，还有专门的校基金赞助，虽然网球场最多，但依然天天爆满。今天是我排了两天的号，托关系才买到的。” 说到这里，李云华如释重负，喝了口茶，开始吃菜。 “知道为什么没人举报吗？” 李云华嘴里的肉还在咀嚼，话已脱口而出。 “你确实在为多数人谋利益，这点兄弟我挺你，可这些人有谁领你的情？你被了有哪个站出来给你挡过刀？” 周浩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这就是人的本性，人类进化的机制就是这样，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七章 先驱忠言 到了午饭时间，周浩明还处在迷茫状态，这不，他端着饭盆刚跨进食堂大门，就被人调戏了：“周哥，腿还在打摆子呢，昨天没少喝啊！” 此时此地的这句调侃出乎周浩明的意料，他停下脚步，视线寻声而去，发现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 “呵呵，是没少喝。”周浩明有点尴尬地笑着，用没端盆的右手搓了下惺忪的双眼，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她是谁？ “早上韩让我带你去库房取配件，我看你趴桌上，想打你起来，结果直接让酒气熏翻了，我就喊小李一起去了。”姑娘边说边拉着周浩明走向打饭处，好象相识了许久的朋友，一点都不陌生。 “快点，一会人多了就慢了。”姑娘不等他回话，使劲拽了一把。 嗬！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劲还不小，周浩明被拉的向前冲了一小步，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点了三个菜，要了五两米，周浩明麻利地刷了卡，转身向餐桌走去。 “喂！等等我啊！”姑娘手忙脚乱，头也没回地喊道。 周浩明本来心情不爽，头还有点疼，现在又出现这么一位如影随形的“大小姐”，唉，他停下脚步，长长叹息了一声。 “哼，走吧。” 周浩明和姑娘选中靠窗的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此时食堂的人多了起来，熙攘的声音迫使他不得不使劲说话：“美女，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姑娘瞪了他一眼，嘴里的半截凉拌黄瓜咀嚼的更有劲了，周浩明看着汁水从她嘴角流下，强忍着笑意低下了头。 “我们一个办公室的你还不认识啊！周~处~长！” 周浩明看着她用粉嫩的小手握拳，快速擦拭嘴角汁水，眼睛却始终瞪着自己的样子，终于笑出了声。 “你还别说，这个丫头生气的样子挺可爱。”周浩明心想。 “看在你叫我美女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看向周浩明，表情逐渐恢复正常：“我叫慕容白。” 慕容白比周浩明小三岁，京南理工大计算机系本科毕业，和周浩明同年参加工作，只不过一个在市局，一个在省局。 周浩明大名远播，整个气象系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实，慕容白也是今天早上才见着他的本尊，可惜高大帅气的臆想全被那一身酒气破坏了。 周浩明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位活泼爽朗的姑娘，心情竟然慢慢舒畅起来，这种感觉和昨天赵晓霞握手触电的感受不相上下。 “周浩明！” 一句呼喊打破了两人间的默契。 “临时任务，下午去平川，票买好了，两点局大院集合。”没等周浩明回话，韩刚拍了下周浩明的后背就走了。 慕容白撅着小嘴嘟囔道：“我上班两年了，还没出过一次差呢，你倒好，不但声名远播还出差不断。” 看着慕容白扒拉着饭菜，楚楚可怜的样子，周浩明笑了：“好啦好啦，等我回来请你吃饭。”说完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轻拍了下她的头顶。 慕容白被这一拍惊到了，望着端盆起身的周浩明不知所措。 周浩明走向水房洗碗，他从慕容白身上看到自己妹妹的影子，不知她现在可好？ 正走着，后脑勺感觉被人拍了一巴掌，嘿，力度还不小！ 周浩明有点生气，转身正要发火，一看是慕容白，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比他火还大，两个鼻孔直冲着他的脸，呼哧呼哧喷着香气。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 以为慕容白会让自己下不了台，周浩明的小心脏开始做加速运动，谁知这小女子说完话就自顾自洗碗去了。 嘿嘿，是个女汉子呀！ 周浩明不好意思看了看周围，跟着慕容白一前一后去洗碗。 这时他发现有个人不太一样，长长的水槽上一排龙头，他单单选择最靠里面的一个洗，与那些成群，嘻哈说笑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走到慕容白身旁，周浩明小声问道：“美女，最里面那个人是谁呀？” 慕容白听周浩明又叫她美女，心情瞬间愉悦了许多，笑中带恨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他是门卫，方正道，怎么？” “哦。”周浩明好像有点失落，接着问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有点怪。” 慕容白看了看旁边没人，小声说道：“他原本是计财处副！” “什么！”周浩明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了，声音也大了许多，周围的同事因为认识他的不多，报以好奇的眼神。 慕容白使劲掐了下周浩明的胳膊：“你能不能稳重点！” “换你试试。”周浩明痛的直咧嘴，没成想这丫头的力气真心大。 等人们再次说笑，慕容白才接道：“我也是听说，当年他因实名举报省局领导贪污，但没有切实证据，被反告污蔑，开除党籍不说，还降职成普通科员，看了五年大门了。” 看周浩明沉默不语，慕容白强调道：“周哥，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吃过饭，周浩明来到大院晒太阳，此时1点已过，人们休息的休息，回家的回家，难得的清静。 走着走着，周浩明看到方正道在值班室门口晾拖把，好奇心驱使他向着大门走去。 “你好！我叫周浩明。” 方正道仿佛早知道周浩明会来，并没有转身，只是认真地整理着窗前的信件说道：“进来坐吧。” 等周浩明坐定，方正道又提起喷壶开始浇花，仿佛并不在意这个年轻人。 但周浩明此时内心已酸楚阵阵，眼前这位中年人俨然是位老者，只见他须发皆白、背影蹉跎，布鞋纳底已经墨黑，裤腿上的泥点清晰可见，毛衣也破了多个洞，露出不规则的内衣图案，仿佛诉说着各自的悲凉。 “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的经历了。”方正道打破了沉寂，语气平缓中尽显沧桑。 周浩明此时心情错杂，他原本以为偌大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逆行者”，只有自己一个人与黑暗抗争，苦痛没人诉说，更没人理解，这是在沙漠中迷失的人、在黑暗中绝望的人才能有的体会。 方正道的出现仿佛漆黑的深夜划着的火柴，重新燃起了周浩明的希望，又仿佛深陷泥潭的老马看到了前来营救它的主人，更仿佛在暴风雨中迷航的船只看到了远方的灯塔。 “是的，我也是刚听说，你和我一样，不，应该说，我和你一样，都是举报领导，只不过结果不一样。” 周浩明说话时并没有抬头，因为他担心自己的这句话会揭开对方已然愈合的伤疤。 “是啊，呵呵。”方正道缓缓转身，放下手中的喷壶，扶着桌前一把木椅的把手慢慢坐了下去：“幸运的是，你有证据，他们无法辩驳的、切实的证据。” 说完，方正道再次转身，从椅背上取下外套穿上：“不比你们年轻人了，咳咳咳……” 看着周浩明单纯的眼神，方正道话峰一转：“你以为你比我幸运的只是证据这么简单吗？” 周浩明被他这一问，有点不知所以：“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明示。” 方正道哈哈笑着，嗓子好象分了叉的管道，四处散音。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真切体会，虽然你我所为皆为大义，然有径庭之别。” 周浩明不敢多言，只是点头，眼光中充满了期待。 “历史你学得怎么样？” 周浩明显然跟不上方正道跳跃的思维，只能答道：“还行。” “安史之乱时，安禄山逢战必胜，气焰嚣张……”方正道看周浩明表情呆滞，停了下来，摸了摸前额接道：“远的不说了，美国刺杀本知道吧？斩首行动听过吧？” 2011年，经过卫星侦察，美军确认逃亡多年的“恐怖大亨”本位于巴基斯坦的豪宅中。 美军采取了经典的特种部队短兵相接的斩首方式，调集24名美国“海豹”特种兵，乘坐“黑鹰”直升机直接越境突袭本宅邸。 他们分成不同的小组，一层层深入住宅，由爆破小组炸开一道道门，一间间清理客房，击毙了本等四男一女，整个过程只用了18分钟。 方正道举这个例子，周浩明当然知道。 看周浩明点头，方正道有点自得地笑了下，接着说：“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高手。” 方正道停顿了下，再次看向周浩明：“杀光所有人那是下下策，风险极大，你面对的是真正的高手，不要小看他们。” 方正道说到了关键的地方，周浩明也已然全神贯注——“嘀！嘀！嘀！”窗外刺耳的车喇叭声彻底打断了全部。 “周浩明，上车。” 韩刚按下副驾驶的玻璃，冲着大门喊道：“本来等你的，看你在里面就提前走吧！” 周浩明一看手机，时间1：43，英雄相惜，起身告别。 方正道摆摆手，轻声说道：“等你干到的位置，自然明白我说的意思，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八章 机器蜘蛛 周浩明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伸手去拉被子。 可是摸索了好一会也没摸着，睁眼一看：好家伙,什么情况！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雪片被轻拂的北风推着，整齐地向一个方向飞去。 怎么回事？又穿越了？ 周浩明站起身，拨掉身上的雪，仔细观察着周围：天空阴沉，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除了风声，万物仿佛冰雕一般，出奇的寂静。 树上、地上、河面上，全部被厚实的雪遮盖着，让人迷茫和无助。 这时，周浩明注意到身边大树裸露在外的树皮颜色，明白了自己又回到了彩色森林。 “嗷！~ ~” 清脆悠长的狼嚎，撕破了许久的宁静…… 周浩明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的汗毛跟着竖了起来。 这是以前没有遇到的情况，彩色森林什么时候出现了狼？ 树枝上寒鸦急促地“嘎，嘎”着，宣告着危险正在快速逼近。 “年轻人，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一个沧桑又熟悉的声音从周浩明头顶传来。 只见身旁的大树抖了抖枝条，随着上面的雪花飘落，周浩明看清是以前调侃过自己的花皮树。 “快，躲在我身后，用雪把自己埋起来！” 周浩明不敢怠慢，迅速行动，只见花皮树后面的雪堆有两米多高，这让周浩明紧绷的心略微缓和了一下，他使劲一跳，身子就没入雪中大半，再用手把周围的雪揽过来盖住上身，不到半分钟，便完成了隐匿。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后方的山脊上。 黑影停下脚步瞭望前方，很快，它身后又陆续出现了一排黑点，散开在两边…… 花皮树低声说道：“趴好，别动，狼群出现了！” 话音刚落，只见黑影从山脊上鱼贯而下，速度飞快地穿过山脚下的密林，来到了的河边。 花皮树看清了，这是森林中最大的狼群，为首的是一匹高大的公狼，浑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血红的眼睛清澈中透着狡诘。 黑狼在河边停下，来回踱步，最终凝视着花皮树的方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花皮树心里一惊，难道被它发现了？ 其实这时狼群并没有察觉周浩明的存在，因为周浩明处在下风方向，加上他们之间还有相当的距离。 黑狼思考的是往哪个方向前进，因为此地正是不同猎物活动区域的路线交界处。 狼群出奇的静默，这让周浩明更加不安，整个人都埋在雪里的他，能做的只有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狼群最终选择了过河，也就是向周浩明这边移动。 花皮树有点紧张了，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心身后雪堆里的周浩明：狼群一旦走近，凶多吉少。 “年轻人，从现在开始千万别动，用雪把脸遮住，只留出气孔。”花皮树小声说完，用力抖动下身子，枝条上的雪又掉落下来不少，将前面的脚印尽数盖去。 花皮树心想：现在让他跑是来不及了，好在狼群并没有正对着他们行进，而是有一个15度的夹角，幸运的话，这年轻人能活命。 狼群小心翼翼地踏过冰面，来到对岸，黑狼环顾了下四周，随后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突然，黑狼停下飞奔的脚步，低头嗅着。 花皮树暗叫一声完了，它已经察觉到了周浩明的气味。 看到头狼停下，群狼也纷纷驻足，四处嗅着。很快，狼群又开始前进了，只不过这次正对着周浩明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黑狼加快了速度，它已确定了猎物的位置。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耳畔，周浩明知道狼群已经在身边了。 周浩明心跳呼吸仿佛都已停止，身体的一切资源都在飞速衰竭，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父亲慈善的面容、妹妹顽皮的眼神、离世的枯瘦…… 沙~沙~沙，狼开始扒雪了。 此时，周浩明的大脑运转速度令他自己都吃惊，因为他同时想到的还有无数种死法：被狼群拖出雪坑撕扯而死，被头狼隔雪封喉而死，被狼群踩踏窒息而死…… 就在他彻底绝望的时候，突然，狼群停了下来，随即一声紧促的狼嚎后群狼开始飞奔，声音快速消失在它们来时的方向。 周浩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着推开身上的雪站起来，这时花皮树的声音传来：“不要动！” 话音刚落，另一方向传来连续的沉重声音，仿佛一把重锤反复敲打着地面，中间还夹杂着规律的“嘭嘭”声。 周浩明实在憋不住了，心想刚才听你的话有用吗？狼不是照样发现我了吗？ 想到这，他伸出手推掉脸上的雪层，睁开眼睛，就算死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没等眼睛适应光线，周浩明就隐约见一个四腿怪物飞速向自己奔踏而来，他使劲眨了几下眼，努力对焦到这个怪物身上。 这个怪物造型与狼相似，但体型却大的多，白色的表皮夹杂着星点黑色。 正当周浩明惊讶之时，这只狼已撞倒好几颗树，雪花从四蹄上翻飞，地面也渐渐开始震动。 他越发觉得，这不是生物，更像是一台狼型机器，因为它的关节行动生硬，时而反射过来耀眼的金属光泽。 突然，机器狼身后的山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物体，这家伙没有任何迟疑，紧随着机器狼也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束黄色光线从红色物体发出，射向机器狼，机器狼躲闪不及，被击中后腿，顿时火花四溅，身体也被强大的冲击力掀了个跟头。 略过了一秒，震耳的爆炸声才传到周浩明的鼓膜上，没等他捂耳，冲击波又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再次将他埋在了雪里。 周浩明扒开雪堆，吐掉因吃惊灌进嘴里的雪沫，拍打了几下耳朵，他全然忘却了危险，干脆露出整个脑袋，以便看的更加真切。 机器狼翻身起来，继续前进，然而后腿受伤，速度大不如前，渐渐地，红色物体越追越近。 周浩明终于看清了，红色物体也是一部机器，但造型和颜色与机器狼差别巨大。 红色机器更像蜘蛛，体型比机器狼略大一号，有八条腿，每条腿的颜色都是红黄相间，身体则是大红色，腹部有黑色条纹，远远望去十分鲜艳夺目，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穿出密林，机器蜘蛛又向机器狼射出了一道黄光，由于距离太近，机器狼无从闪躲，被结结实实打中了屁股。 只见火光四溅，机器狼的四肢在空中翻转飞舞，身体则在地面上冲撞滑行，所遇三棵巨树都被齐根斩断，直到滑入一块巨石缝隙中才停下，可想力量有多大。 周浩明有了上次的经验，迅速低头捂耳，紧闭眼嘴，等待冲击波的到来。 等他再次钻出雪堆，看到机器狼已被彻底打烂，乳汁样的液体从机身裂缝里缓缓流出，关节和连接处不时闪出火花，起初的白烟也变成了黑烟，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 周浩明此时才意识到危险，正要悄悄离开，突然，“嘭！”的一声，只见机器狼的头部弹射出一架白色飞行器，垂直地面快速逃离。 机器蜘蛛似乎早有准备，就在飞行器射出的同时，一张硕大的黄色蛛网阻截了它的所有路线，这张网仿佛不受空气阻力的影响，呼啸的北风丝毫没有改变它的形状和速度。 飞行器发出刺耳的哀鸣，随着蛛网坠落地面。 机器蜘蛛走到近前，将网收紧，和飞行器一起放进自己的腹部，随后转身准备离去。 此时的花皮树看到自己的几个老朋友就这样轻易被根除了，也被吓的不轻，见机器蜘蛛准备离开，小声叮嘱周浩明：“这会~ 千万~ 别动。” 也许花皮树年龄大了，思维回溯到孩童时期，少了沉稳；也许因为它从来没有移动过半步，对“动”有强烈的敏感；也或许是对危险深切担忧，对安全的急迫向往，让它在这关键时刻，说出了暴露周浩明位置的话语。 机器蜘蛛停下脚步，红色的机身在风雪中依然扎眼，它慢慢转身看向周浩明。 周浩明心里默念一句：狗日的，你到底是帮老子还是害老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三十九章 何去何从 见识了这台蜘蛛的厉害，周浩明索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横竖都是死，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你还能怎么办？ 机器蜘蛛缓缓走来，距离周浩明十多米处停下，接着位列最前的两肢关节处闪出两道刺眼的白光，扫向他的面部。 周浩明本能地迅速闭眼低头，他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过了片刻，他并没有感受到痛苦，也没听见身体爆裂的声音，更没有闻到皮肉焦灼的气味…… 他慢慢睁开眼睛，谨慎地抬头看去，发现机器蜘蛛早已转身而去，的，这货什么也没干。 周浩明以为在做梦，使劲掐着大腿，痛的他龇牙咧嘴。 他抬头看向花皮树，花皮树也在看着他。 一人一树，就这样许久无语，直到机器蜘蛛再次翻过远处的山脊。 此时雪渐渐平息，北风也不如之前那么刺骨，太阳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鸟儿也在枝头喳喳了起来，所有这一切仿佛告诉你：世界是美好的。 “年轻人，知道为什么你能活下来吗？”花皮树的声音疲惫了许多。 周浩明拉回思绪，并没有看向上方，只是摇摇头。 花皮树接道：“因为在它眼里，你连只虫子都不如。” 周浩明再次抬头看向花皮树，表达着自己的不解。 “看到那堆被打成废铁的机器了吗？它原本是这座森林里的霸主，没有人能打过它。”没等花皮树说完，周浩明迅速反驳：“你骗人，我亲眼见到刚才的红色蜘蛛消灭了它！” 花皮树咳嗽两声，有点生气地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这红色蜘蛛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在这之前，那只机器狼已经统治森林快十年了，你上次来森林的时候，是他统治的第八年。” 花皮树低头瞥了眼周浩明，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于是继续说道：“那时森林里所有动物都远远地躲着它，生怕被它杀死，刚才的那群狼就是发现了它才慌张逃跑的，要不说你小子命大，呵呵。” 周浩明想想刚才确实是这么回事，小时候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就知道，狼在寒冬食物短缺，特别是大雪覆盖的森林里，如果不是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嘴前的肥肉的。 “机器狼在这十年里，占尽了森林的大部分资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渐渐变得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所有动物都恨之入骨却没有办法。” 周浩明又一次打断了老树的话：“那动物为什么不联合起来，集中力量干掉机器狼呢？” 花皮树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还年轻，知道联合不同种的动物有多难吗？还要它们集中力量步调一致？你们人类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看到前面倒下的那棵黑皮树了吗？” 周浩明看着被机器狼斩断的树，不解地点点头，花皮树继续说道：“我俩从小到大一起生长，沐浴着同样的阳光，吮吸着同样的雨露，经历着同样的风雪，目睹着同样的事物，可是我们的观念却完全不同，它总是抱怨自己是棵树，无法像动物们一样欢快地跳跃玩耍，无法体验丰富多彩的生活。” “而我，却以能活900年自豪，所有的动物寿命都没有我长，它怎么就看不到这点呢？” 花皮树说完，笑了笑：“所以说，哪有那么容易联合嘛，就算是同胞亲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 “从剃刀原理可以看出，环节越复杂的事物目标达成率越低，风险也就越大，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吧？你好好想想，你们的世界是不是也存在这样的现象。所以没有动物肯联合，哪怕它们有共同的敌人，除非它们都是同一流水线上制造的机器人，有着完全相同的世界观、价值观，产生差异性的概率为0。” 周浩明没想到一棵老树还有这么广博的知识，不由得想起了1986年1月28日，美国“挑战者”号在发射73秒后忽然爆炸解体，造成机上7名宇航员全部遇难的悲剧。 造成这起悲剧的罪魁祸首是“挑战者”号右侧固体火箭推进器上的密封圈，这个密封圈在航天飞机发射时断裂，使一股加压气体猛冲向火箭推进器，火箭推进器因此遭到破坏，造成“挑战者”号液氢燃料爆炸，产生的空气动力将轨道器撕裂。 当时看新闻，周浩明并没有这么深刻的理解，正是因为航天飞船结构复杂，技术条件苛刻，生产环节众多且难以做到100完美，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 扩展开看，虽然交规完善，各国也都严惩肇事者，但交通事故依然没有下降的趋势，就是因为在目前科学技术水平下，我们无法将司机、车辆、道路、时间整合成100的确定性统一体，当然，随着自动驾驶和大数据等技术成熟，未来人类会做到这点的，消灭交通事故也适用于剃刀原理。 消灭癌症、贪腐、犯罪……都是遵循着剃刀的低熵原则。 周浩明有点明白了，继续问道：“那这红蜘蛛从哪里来的？总不是和我一样，也穿越过来的吧？” 花皮树抖动下枝条，示意正确。 “对，这就是奇异之处，每年都会有不同的生物随机传送到彩色森林，我还见过比你大的蚊子，牙齿比身体长的猛犸……” “但是像今天这么厉害的家伙，我还是头一次见，看来这个机器蜘蛛要统治森林一段时间了，也许不会太久，因为有可能下次传送过来的更可怕。” 周浩明点点头：“对，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厉害的东西，在我生活的地方根本没有。” “我还是想不明白，刚才它为什么不杀我？我就经常没事杀虫子。” 花皮树抖下刚落到身上的雪，呵呵笑道：“刚才你低头的时候，它在扫描你，扫完就转身离开了，我猜想一是因为你是虫子，对它没有任何威胁，二是整个森林就你一个人类，杀了你会破坏生态平衡，这样对它的生存和统治反而有害。” “就好比猎人打猎，只取所需，不滥杀、乱杀，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自己能生存的长久？”周浩明举了个自己的例子。 花皮树呵呵笑道：“对，你比我见过的家伙都聪明，哈哈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猎人，就是猎物，每个人都有着双重角色，当你准备行动的时候，两者都要考虑到，才能生存。” 周浩明再次点点头，这座不同文明共通的森林让他认知到了宇宙的广博，在不同科学维度的文明相遇时，低维度的文明会被完全压制，最终被消灭或奴役。 同时他明白了，在相同科学水平的世界中，同样存在实力不等的势力，相互斗争和压制，这个过程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肮脏皆因利益，我该何去何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章 看不见的人 “醒醒，马上到了”，韩刚推了推身旁的周浩明，提高嗓门说道。 周浩明哼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满脸的惊愕。 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这才慵懒地用手背擦干嘴角的口水，搓了几下压麻的右脸，惺忪地看着窗外。 “你小子真是个好睡手。” 韩刚似笑非笑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驶入了平川县局，陈东升从门卫室一溜小跑出来，脸上笑容灿烂。 “韩，几天不见想死我了，哈哈哈。”，陈东升没等车停稳，上前拉开后门说道。 见韩刚一脸严肃没搭理他，陈东升有点尴尬，转身向后面的几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年轻人会意地跑上前去帮忙。 “韩，你电话里不让定酒店，也不休息，直接到我这，啥事这么着急啊？”，陈东升站在一旁不停地搓手，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忐忑无比。 韩刚并不急于回答，指了下办公楼说道：“进去再说。” 三人坐定，陈东升关。 周浩明同样满腹疑团，路上韩刚不停地打电话，给陈东升打完，给宋宏海打，完了又给郭建峰打，周浩明只是听到工程检查什么的，只觉得韩刚心情烦躁，还没细听，眼皮就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昨天接专员办通知要抽查气象部门在建项目，预算500万以上的项目都有可能被查到。” 说到这，从来不吸烟的韩刚咂了下嘴，冲着陈东升皱眉说道：“来根烟。” 陈东升愣了下，随后从茶几下面取出条没拆封的软中华，打开递了一根并点上，随后示意周浩明将剩余的装进公文包里。 韩刚深深地吸了口，只见红点加速移动，瞬间就挂了半截烟灰：“前几个月他们查了气象部门的竣工项目，本以为就完了，谁想又破天荒要查在建项目。” “以前都是省局项目处下来查项目，自己人都熟悉，转上几个旅游景点塞几个红包就完事了，现在怎么这么严了？”，陈东升从韩刚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韩刚并没有回答，而是将那根烟又吸了一口，刚好烧到过滤嘴。 陈东升赶紧再递一根，同时瞥了眼周浩明，眼神中略带不满。 周浩明正在揣摩韩刚的意思，被陈东升这一眼打断，忙拾起桌上的打火机，给韩刚点上。 韩刚又吸了一口，比上次更深：“审计督查组查完项目后的第二天，就通知各部门领导召开问题通报会，听郭处说会上审计组长措词严厉，根本不留情面，省局领导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甭提多难受了。” 陈东升皱了下眉：“韩，我明白了，我的这个工程可能被查到，哎呀！”，说完拍了下大腿，满面愁容。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着急过来了吧？” 韩刚哼了声，掐灭烟头问道：“再过一会，老宋他们就到了，要抓紧将这个项目收尾，争取明天办结竣工手续，上报省局。” 陈东升恍然大悟：“哦，他们只查在建项目，这一竣工就没事了，哈哈哈，高，实在是高！”，陈东升仿佛换了个人，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竖着大拇指冲着韩刚喊道。 韩刚咧嘴窃笑了下，转头看向周浩明，眼神说不出的诡异和狡诈。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韩刚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老宋，你到哪了？” “还吃什么饭！你赶紧的，我在陈局办公室等你！” “次次老三样，拎不出个轻重！”韩刚挂了电话，小声嘟囔着。 陈东升看下表，17：47分。 “韩，人是铁饭是钢，要不这样，我让手下叫些外卖，我们就在这简单吃上些如何？” 陈东升只征求韩刚的意见，自始至终没看周浩明一眼。 见韩刚没有反对，陈东升出了门，不一会又进来，屁股还没落定，只听院子里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正是宋宏海、白常绪一行人马到了。 “韩，你给我打电话那会正谈生意，来的有点晚了，让你久等了啊！”，宋宏海不等陈东升引见，直奔韩刚而去。 韩刚摆摆手，示意客套就免了。 陈东升关坐定，又从桌下掏出一条软中华，拆开发烟，伴随着打火机的啪啪声，吞云吐雾，犹如仙境。 韩刚扫视了一圈说道：“在座的都认识，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工程明天收尾，后天验收。” 没等韩刚说完，宋宏海嗓门就放开了：“行！韩说咋办，我们就咋办！”，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周浩明只能憋住气，还要保持面不改色。 “可能有点困难。”此人语气平稳沉着，透着缜密，周浩明看去，说话的正是白常绪。 宋宏海回身就是一肘，示意他别说话。 韩刚来了兴致：“老白说说，都是自己人，没事。” 看白常绪有点尴尬，韩刚哈哈笑道：“说实话，这里面就老白懂技术，关键时刻还要靠有真本事的人把关，插科打诨的我见的多了，浪费时间不说还解决不了问题，来，说说。” 见宋宏海没反对，白常绪这才说道：“现在三、四层确实完工了，但第五层还有一半房间正在布线，总线也没穿好，更别提机房的路由和交换机了，就算加班加点干，两天时间也完不了啊！” 韩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样，我们先把书面验收资料搞定，交到省局批复为当务之急，实地工程你们抓紧，争取一周内完工。” 宋宏海借着酒劲，又开始拍着胸脯保证了：“你放心，有我宋宏海在，没有办不成的事，中央督查组又怎么样？能有大吗？能有省委书记大吗？” 眼看这吐露嘴把不住门，什么都捅出来了，陈东升赶紧上前捂住，冲着门外喊道：“小李！” 不一会，一个小伙子跑了进来。 “扶宋经理去宿舍休息。” 宋宏海被这开门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己刚才差点闯下大祸，也不推托，搭着小李的肩膀出去了。 陈东升再次关好门，坐了下来。 韩刚抓了把头发，又要了根烟吸了起来。 吸毕，韩刚继续问道：“一周能完工吗？” 这时白常绪就是个没了司令的军长，不知如何回答。 陈东升见气氛逐渐紧张，笑道：“韩，办法总会有的，我们先吃饭吧？” 原来，怕打扰谈事，陈东升早已安排手下将饭菜布置到了会议室。 人是很有意思的动物，在正式场合无法谈下来的事情，往往在饭桌上就能完满解决。 僵持的态度，固执的见解，冲突的利益…… 在鱼肉穿肠中逐渐消解，在推杯换盏中不断融合…… 饭毕，韩刚略带醉意：“老白，你啥都好，就是说话做事太谨慎！” 白常绪也酒壮人胆，仿佛换了个人：“韩，你放心，只要那个，那个，陈局，哈哈，陈局给我再派六个人手，我保证一周完工！” 韩刚使劲拍了拍白常绪的肩膀：“好！够哥们！” 周浩明看着他们吆五喝六、拉兄结弟的样子就好笑，刚刚还人模狗样，道貌岸然，只消几口酒下肚，就破了这些妖孽的功法。 笑了两下，周浩明又想到了美国黑人作家拉尔夫艾里森的长篇小说《看不见的人》，自己与书中的主人公何其相似：没有名字的透明人。 于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此时的周浩明已经适应了孤独，他时常幻想回到儿时与伙伴快乐玩耍，渴望有与之并肩作战的队友。 然而所有这些美好的向往，仿佛快要燃尽的火把一样： 光明渐渐远去，黑暗步步紧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成者败者 县局宿舍。 周浩明拉开窗帘，刺眼的光线让他打了两个喷嚏：嗯，又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周哥，热水我给你倒好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浩明打了个激灵，转身一看是小李。 看着周浩明不解的眼神，小李笑了笑说道：“我昨晚在办公室看书，快两点了才回来睡觉，那会你已经睡着了，早上起床到小卖部买的洗漱用品和毛巾，这些都是新的，你放心用吧。” “哦。”周浩明张大嘴，看着门前冒着热气的洗脸盆，想起来了：昨天喝大了，迷迷糊糊的被扶到了这里倒头便睡。 “几点了？”周浩明边穿衣服边问。 “9点半了。” 周浩明又问：“韩他们起来了吗？” “他们8点就起来了，这会在办公室打印验收资料呢，说是让你多睡会，中午吃饭时再叫你。”小李边说边上前准备收拾周浩明的床铺，被拦住了。 “他们都在办公室？”周浩明有点奇怪。 小李退了回去，答道：“都在，他们先开了半小时会才到办公室的。” 周浩明示意知道了，让小李忙去。 “为什么唯独不叫我？”周浩明边收拾边琢磨，不明所以。 洗漱完毕，周浩明准备前去办公室看看究竟，这时小李跑了过来：“周哥，韩叫你过去。” “好，你先去，我拿个笔记本。”周浩明支走小李，回身锁门时突然有种不祥预感，于是打开手机录音，按下了录音键，准备妥当后下了楼。 来到会议室，只见桌上摆了几个蓝色文件夹，众人已经坐定。 “周工，昨晚睡的怎么样？”陈东升嘻哈地问道。 韩刚咳嗽两声，打断了交谈：“好了，大家抓紧时间，验收相关资料和表格都已经打印出来了，各位看下没问题就签字。” 白常绪起身打开第一个文件夹：“这是随工检查单和分部验收单。”，说着，将一叠厚纸递到周浩明桌前。 周浩明还没明白状况，只听韩刚说道：“周工，你甲方签字。” “这个工程是周工现场负责的，韩也请示了省局的郭处，他们同意。”宋宏海补充道。 “厉害！年纪轻轻就负责这么大的项目，我在你这年纪时还在给局长倒洗脸水呢。”陈东升哈哈说完，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小李。 这些人仿佛早就计划好了，一唱一和。 “昨天说了，正常施工的话，这个工程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完工。”周浩明思索了下问道：“如果没问题，为什么不走正常验收程序呢？” 韩刚没料到周浩明会质疑他的决策，先是一愣，进而看到陈东升等人略带嘲笑的表情，心中的怒火爆燃了起来：“这是省局党组的决定！是郭申报省局党组，讨论决定的结果！你敢不执行？” 哇，好大的帽子，压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着实不轻，陈东升等人也收回了笑意，表情严肃了起来。 “省局领导念你是高材生，这次委以重任，本想让你快速成长，早日独挡一面，可是你却畏首畏尾，没有担当，对得起领导们的关怀和期望吗！” 见韩刚没有停顿的意思，陈东升赶紧打圆场：“周工，韩也是好意，你咋就不明白呢？”说完用手拍了拍桌上的文件，言外之意要是我早就签了，升官发财嘛。 周浩明拿起笔，看着眼前的单据，并不答话。 陈东升以为自己说服了这小子，略显得意：“哈哈，周工，快点签，中午请你吃大餐！” “韩，你给我交个底，上午你们开会，唯独回避我一个，是什么意思？”周浩明直视韩刚说道。 韩刚见周浩明有顺从的意思，语气缓和了许多：“昨天晚上不是说的很清楚了。”说到一半，抬头看了小李一眼。 陈东升心领神会，支走小李关好门窗，回头递上一根中华，屁颠屁颠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工程你全程跟着，也学到不少东西，的确有点小问题，你也知道的，但你放心，我韩刚不会害兄弟，不信你问他们。”韩刚用夹烟的手指着其他人说道。 “小问题抓紧整改，走正常程序就行了，为什么害怕检查呢？你这样做，我只能推断工程有巨大问题。”周浩明进一步追问。 “是有问题，行了吧！天塌下来我韩刚担着，你只管签字！”韩刚不耐烦了，将手中的半截香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内。 “让我签字可以，但必须按照国家法律规范，走正常的验收程序。”周浩明没有半点畏惧，斩钉截铁地说道。 “啪！”韩刚拍桌而起，大声骂道：“反了你了！一个小小职员，地方编制，敢和正式参公的叫嚣了！祸害完市局不够，开始祸害省局了！老子说的就是法律！这里老子说了算！” “你个刺头！害人精！老鼠屎！” 看着韩刚青筋爆突、近乎癫狂的样子，众人纷纷上前安抚。 “周浩明！你被开除了！滚！” 作为一个有大义的年轻人，天下为公是起码的准则，何况周浩明内心早已厌烦与狼狈共舞的自己，痛恨自己没有骨气，没有在大是大非面前披荆斩棘的勇气。 此时的韩刚犹如催化剂，加速了周浩明的转变。 周浩明没有说话，转身径直走出会议室。 没了发泄目标，韩刚渐渐消停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去看看这小子。” “最近的公交站10公里开外，跑不了。”陈东升不以为然说着，随后见韩刚表情不对，小跑出去了。 “周哥，你到哪去？”小李跑到院子里拦住了周浩明。 周浩明清楚，平川县局在半山腰上，山路就算小车也要走个二十分钟，山下都是农户，交通不便，自己是走不远的。 韩刚对自己起了疑心，强行脱逃，后果难以估量，不如先顺从，回去再做打算不迟。 周浩明跟着小李，回到了办公楼，陈东升也从上面下来，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 “周工，都是自己人，你咋非要闹的这么僵嘛！”陈东升边说边拉着周浩明上楼。 见周浩明又回来了，韩刚吊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看了下表说道：“先吃饭，下午再谈。” 周浩明意识到了危险，一直表现的很顺从，众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酒席上依然称兄道弟，打成一片…… 周浩明依照韩刚的指示，在所有资料和单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对于韩刚这个负有检查和批准的领导为什么不在验收负责人上签字，周浩明没有再去质疑。 而对于其他签字环节也没有现场进行，周浩明都没过问。 难得糊涂？ 不，这是以退为进，难得糊涂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周浩明不是。 正如韩刚期望的那样，县局网络改造工程验收顺利完成了，只差回省局交差了。 一路上，韩刚如释重负，对周浩明有说有笑，称兄道弟，可实际上周浩明知道，自己已然是他的眼中钉，是下一步需要除去的人。 周浩明又一次走到了人生十字路口，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迷茫。 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成者，也没有绝对意义上的败者，两者的区别在于失败后的选择和心态。 周浩明，成者？败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二章 重逢之时 渐入夏季，空气开始燥热起来，年轻漂亮的姑娘们抓紧机会，薄丝吊带，各领风骚。 可对于官老爷们，却隐约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监察部督查六组驻天泽省办事处 “赵姐，在建项目统计表校对完毕。”一个年轻干练的姑娘站起身，向桌对面递过来个夹板。 “与财政资金下达比对过吗？”问话的正是坐在对面的赵雅菲。 姑娘认真回道：“有几处对不上，我已经在表格中标注了。” 赵雅菲没有说话，仔细查看着表格。 她依然是白衬衣、高马尾、金丝眼镜的着装打扮，胸前的党徽沐浴在阳光下，不时闪耀着冷艳的光芒。 随着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气象服务和灾害预警也越来越被社会公众重视。 气象基础建设和业务系统升级成为解决矛盾的关键，国家开始加大投资力度，各级财政资金预算都在不断增加。 不要小看一个省级气象部门，年内各项建设项目，投资超过500万的就有17个。 国家动用了真金白银想为民做好事、办实事，群众都看到了眼里，但是从项目角度看，这样的工程监管存在严重漏洞，也就是说，反馈机制名存实亡。 什么是反馈？ 比如，你喝热水时嘴唇被烫着了，皮肤痛感神经会以电信号快速将这一情况传递到大脑相应位置，大脑接收到信号后向对应骨骼肌下达收缩命令，让嘴唇离开热源。 皮肤上无处不在的痛感神经，就是人体几百万年演化出的反馈机制。 请思考一下：如果没有这个机制，人类会活到现在吗？ 对于一个多环节的复杂系统，反馈机制甚至比能量供应和中央处理机制还要重要。 在地球生命初生时期，单细胞生物不需要这样的反馈机制，因为它只有一个环节。 同样，在智人时期，人类部落只有十几人到几十人，几乎没有上百人的部落，那时部落里相互都认识并熟悉，欺骗策略没有生存的可能，因为只要你作假一次，将被贴上标签，赶出部落，欺骗反馈机制没有得到演化。 随着生产力发展，农业出现，紧接着定居出现，食物成倍增长，一个农民就能养活几人甚至十几人，人类进入了第一阶段加速发展，出现了大型部落，从考古发掘的墓葬看，此时人类已经有了分工和复杂的社会结构。 大部落的发展优势众所周知，然而它也有弊端，那就是由于人数急剧增长，从智人开始演化了上百万年的机制遇到了新问题： 无法对欺骗进行有效评估。 人类没有进化出对抽象逻辑判断的机制，研究发现，对于逻辑推导结果表明不确定的事件，人类（甚至有的逻辑专业）往往会依据自己的判断认为必定发生或不发生。 这是因为人类心理进化是为了解决交换问题的（原始机制），对于抽象问题人们往往很难准确判断。 欺骗者正是利用了这点，他们通过掩盖事实、编造虚假、增加环节让人们深陷迷雾。 通过对人类历史研究发现，在信息不对等或是认知不对等的情况下，人们倾向选择欺骗策略，因为欺骗是代价最小的获利策略。这是人类基因的演化需求，只有获利才能更好的生存和繁殖。 当少数人为了自己团体的私利，损害多数群体的利益时，往往会阻碍人类社会的发展，因为它只有利了少数人的基因。 欺骗当然少不了讲故事，故事讲的好坏直接决定欺骗水平。 比如，几乎所有贪污腐败案件都是被举报才发现的，完全由反贪部门出来的凤毛麟角。 每年都进行财务审计、领导经济责任审计，却很少出实质问题，无关痛痒的问题总是千篇一律。 对于复杂的系统，必须要有真实的反馈机制，否则将会产生灾难性后果： 一个刚毕业的应聘到工厂做学徒，他被告知所要检修的机器有制动保险，机器中的刀片不会飞出伤人，相信了并大胆启动机器开始检测，但是不久刀片飞出切断了他右手的四个指头，抱着手痛苦地蹲下呻吟…… 不能客观反馈的，都是伪反馈，会造成系统运行中各种各样的问题。 从工程建设全寿命周期看，立项、设计、施工、验收、使用各环节都存在大量问题，如何建立全面有效的反馈机制才是当务之急。 赵雅菲深知其中的道理，然而即便自己是哪吒，纵有三头六臂也查不完所有项目。 突然，她眼睛一亮，这个名字好熟悉…… 是他！京南市局综合楼驻地的那小子！ 赵雅菲迅速查看着项目：平川县局网络改造工程，现场负责人：周浩明。 怎么回事？ 他不是调离了吗？怎么又搞上工程了？ 天泽省局 “小周啊，听说让你签个字比登天还难哪？”郭建峰刮了两下茶杯，吸溜地喝了一口。 周浩明早料到韩刚会背后捅刀，并没有接郭建峰的话茬：“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请批准。” 郭建峰没料到这小子会来这招，热茶抖到手背上，痛的哎了一声。 要知道，与企业不同，事业单位主动请辞的人极少，有的职工即使忍受两地分居十几年，也不会主动提出辞职。 郭建峰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语塞：“唉，年轻人说两句咋、咋就不干了呢？”说完推开了周浩明的手。 周浩明也不纠缠，将报告扔到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 …… 此时周浩明内心是矛盾的，虽然他想通了自已必须这样做的原因，但却放不下年迈的父亲和尚未毕业的妹妹。 自从去世后，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里虽有二叔和几个姑姑在帮忙照顾，但毕竟都是穷人，日子依然过的很寒酸。 想到父亲身体越来越差，而自己却要辞去每月五千多的稳定工作，断绝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周浩明鼻子不由地一酸。 他也梦想赚很多很多的钱，给父亲和妹妹在城里买新房、买新车、娶漂亮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然后开着车带着全家老小游山玩水。 他也知道有钱的生活是多么自由，多么舒畅，多么幸福…… “同志，你好！请问找谁？” “我找督察组，审计专员赵雅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三章 成大事者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赵雅菲放下电话心想：有意思，说曹操，曹操到。 在接待室登记后，周浩明走进了省统办一号楼。 “这人谁呀？”一个身穿制服、油头粉面的中年人，端着大茶杯，迈着八字步走进接待室问道。 负责登记的年轻人快速起立答道：“王队，他是气象局的，找专员办。” 这个被称呼王队的人听后呲了一声，寻思着两者的关系，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台前翻看记录：周浩明！ “大姑父！你们单位的那个周浩明来我这告状了！” “什么？他找谁去了？” “审计专员赵雅菲！大姑父，你可快点想招啊！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喂？喂？” 另一头早已挂掉了电话…… “找我什么事？” 赵雅菲语气冰冷地问道。 周浩明并不急于回答，扫视了下房间：“嚯！够气派呀！要不说上头来的人呢。” 说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真皮沙发上，打开随身的手提袋，掏出一大落资料，中间夹杂着形状各异的纸张，放在赵雅菲的桌上。 “这是？”赵雅菲被这小子的举动惊到了，怎么好象换了个人？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手机上还有照片和录音，也可以做为证据。”说着，晃了晃手机：“不过这会看不成，我关机了。” 赵雅菲明白了，这小子今天是给自己送大鱼来了。 赵雅菲冲着周浩明闪出一丝微笑，虽然两人没有言语，但他内心却无比温暖，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赵雅菲仔细翻着资料，突然看到上次审计京南市局综合楼的预算复印件，施工合同复印件，还有监理合同复印件，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我没说实话，在这郑重向你道歉。”说完，周浩明起身鞠了一躬。 赵雅菲一愣，对周浩明的印象有了很大转变，随后从桌后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 “其实，我并没想要复印这些资料，是一个老前辈提醒了我，他告诉我证据十分重要。” 喝了一口水，周浩明继续道：“你看是不是这些合同都是两份的？” 赵雅菲仔细翻了下来，果然有两份施工、两份监理、两份设计合同，都是两份。 “阴阳合同？” “呵呵，聪明，但这还不能实锤，你再翻下合同里面。” “発票？签字，还有会议记要？” 赵雅菲有点好奇这小子怎么搞到这些的。 周浩明微笑着看向赵雅菲：“你认真的样子真美！……哦，不是，那个不是会议记要，是领导小范围的谈话记录，只是碰巧被我翻见了，笔迹可以证实是费正力的。” 回过神的周浩明咳嗽了一声：“这些应该能实锤了，你们可以到开户行查账，市局还有一个小金库，那是账外账，账本和明细都在市局六楼的保密室里，你们要查的话一定要一次查彻底，否则第二次去这些东西就被销毁或是转移了……” 就这样，周浩明滔滔不绝地说着，赵雅菲则埋头认真听着，手中的笔不停地记着要点，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叮铃铃……” 座机的铃声打断了他们间的交流，赵雅菲接起电话简单说了几句，看着记满的笔记本，深深出了口气：“下午我们要开个碰头会，你也去参加吧？” 周浩明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11：55分：“我去不影响你们？” “不影响，正好也是你们气象局督查的汇总交流，你听下也有个全面印象。” 中午，赵雅菲请周浩明吃了工作餐，从食堂回去的路上，赵雅菲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你变化太大了，我想不通。” “你指的是举报吗？” 见赵雅菲轻轻点头，周浩明继续说道：“我还是那个周浩明，因为我的信仰一直没变，上次之所以欺骗你，因为我太年轻，被太多的事情羁绊，当时我选择了退缩，保护自己，保护每月几千的工资，为了父亲和妹妹能更好的生活，为了能买车买房，为了能幸福，为了太多的为了……” “我经历了也成长了，你上次转身离去的眼神我记忆犹新，但折磨依然没有让我做出反向选择。” 赵雅菲与周浩明肩并肩走在绿荫小路上，她并没接话，任由周浩明抒发着情绪。 “前几年刚毕业，除了专业学习外什么都不懂，被人坑被人卖，被人背后捅刀子，这些对我而言都不算什么，堂堂男儿让腌臜泼才击倒岂不被人笑话？” “当我渐渐清楚了领导们的私下勾当，我的心才开始有了负担，那是种沉重的罪恶感，压的我透不过气，仿佛溺水一般，无助和绝望。” “王福禄曾经问过我：你怎么非要和领导对着干呢？” “为什么？我也反复问自己无数次，做条舔狗多好！领导有肉吃少不了你汤喝，对吧？” 说到这里，周浩明特意问了下赵雅菲，赵雅菲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并不表态。 “在经历无数次自我折磨后，我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成大事者不纠结，这是一个舍与得的问题，这个世界不就是让你在这两者中做出选择吗？” 周浩明向赵雅菲做出个选择的手势：“思想上选择容易，行动上选择难啊！大多数人是思想上的选择，他们注定被现实的因素影响和束缚，最终无法落实到行动上，你说对吧？” 赵雅菲笑了下：“意思就是说，最终你斩断了所有现实中的羁绊和得失，选择了举报？” “嘿嘿，聪明！这样才能区别多数人，才能有所作为嘛。” “还区别多数人呢！八字没一撇就敢称精英了，哼。” 赵雅菲不满周浩明得意的样子，讥讽了一番。 “不是，我可是有根据说的呀，你看那些每天被柴米油盐束缚的人，他就是爱因斯坦，也成不了大事啊！”周浩明有点不服气，提高了嗓门。 “赵专员！散步哪？” 两人争吵正欢，被身旁嘶哑的嗓音打断了。 说话的正是王队长，之前接待室的那个人：“哟？这位没见过，上面又派人来了吗？” “哦，不是，他是专家，我们聘的。” 赵雅菲看这家伙还要问什么，赶紧接道：“马上开会了，我们先走了。” 距离会议时间还有半小时，平时这时候赵雅菲是要躺下休息一会的，这样才能保证下午思维敏捷，这对于一个高强度脑力工作者十分重要。 可是今天，她怎么也睡不着，周浩明所说的成大事者不纠结，着实让她有了共鸣，想当初，自己也是不顾家人反对，放弃了年薪百万的外企成本控制岗位，毅然报考了反贪局，因为自己的父亲被贪官陷害，被判无期…… 周浩明只说对一半，后一半他还没有领悟到：成大事者必有因。 “起来了，你呼噜打的我都没睡着！” 赵雅菲拍了下睡在沙发上的周浩明。 “马上开会了，去洗把脸，收拾一下。” 赵雅菲翻开笔记本，开始整理思路，组织着会上发言的语句，她需要加入周浩明提供的证据和线索，以便能互通信息提高督查效率，可想到这里，她又犹豫了。 依照周浩明今天带来的证据，不只涉及市局工程，还有省局工程，这些证据足以引发官场地震，如果就这样公开暴露周浩明，那他的仕途肯定完结了，更重要的是打草惊蛇，围歼战恐怕会失败。 赵雅菲开始转笔，这是她在无法抉择时的习惯动作，思考了两分钟后，她决定在会上先不公开这些证据，会下提请相关部门尽快取证才是当务之急。 “赵姐，我们走吧！” 周浩明闪进门前，兴奋地说着，眼中流露出青年应有的灵动，在她看来，此时的周浩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他了。 对！要保护好他！ 然而令赵雅菲想不到的是，周浩明早在进入统办楼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四章 突破认知 周浩明跟随赵雅菲走进了省政府一号会议厅。 令他没想到的是，会议厅规模如此之大，半扇面的黑皮座椅十几排，整齐划一地正对着主席台，犹如一个小型影院。 赵雅菲拉着周浩明在略靠后的一排坐下：“你坐这吧，我一会要汇报，坐前面。” 说完，匆匆走到了前排坐下，和旁边头发花白的男子说着什么。 周浩明一个人坐着，无聊地观察着周围： 台下座位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人，他们有的相互交谈、表情严肃，有的低头书写、时而看下手表，有的则一手敲着笔记本键盘、一手接着电话。 主席台正桌摆放着一排笔记本电脑，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黑有的白，规格并不统一。 主席台右侧是个演讲台，另一侧则是用于投影的大银幕。 想当年十几个兄弟吃完烧烤，在学校阶梯教室用投影看片，也是这么大的屏幕。 周浩明思绪回到了大学时代，想到十几个人因这事一起写检查，并打扫一个月卫生的情形，竟扑哧一声竟笑了出来。 正笑着，左侧门陆续进来了许多人，他们大部分都身着白色短袖，黑色西裤，令周浩明好奇的是，这三十多人里面，只有赵雅菲一个女的。 随着主席台落座，会场安静了下来。 “后面的那位同志，坐前面来，那么远影响沟通。”主席台正中的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地说道。 大家陆续回头，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赵雅菲赶紧介绍，拉着周浩明坐在自己身旁。 “好，我们抓紧时间开始，首先由人事组汇报。”还是这位中年男子说道。 周浩明眯眼看了下桌牌：周德。 嘿嘿，和我一个姓。 这时右侧一闪，“人事督查汇报”几个大字出现在银幕上。 主席台左侧一名精练男子开始发言：“2017年7月14日，根据领导安排……” “停，今天主要是沟通会，不是汇报会，简要说下问题，多留时间讨论交流。好，开始。”周德打断说道。 严肃的氛围让周浩明紧张起来，汇报的主要问题有： “一是参工人员大部分位居领导，在拿车补的同时依然坐事业编制人员公车，职工意见大却没有制定有效的规范制度。” “说到参工，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真正履行政府行政职能的人员是事业编制，而履行公益服务的人员却是参工，典型例子就是执法人员。这种两张皮现象不利于规范政府改革。” “二是招录工作存在不公平不公正问题，单位领导子女、亲属入职不经过公开考试和竞争，甚至存在围票现象，只有几十人的单位中，大半都是亲属关系，造成利益错杂，工作扯皮，势力冲突内耗大。” “三是不相容岗位由同一人兼任是普遍现象。虽然财务上没有查出会计出纳兼任，但是在审批和执法岗位上、合同管理和营收管理上、仓库管理和领用上都存在兼任现象。” “比如京南市局政务大厅审批窗口人员兼任行政执法人员，天兰市局合同管理人员兼任收费工作等。” “岗位权责不清，领导没有担当，对于应该是自己职责的事推到下属身上，出了事就说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你又没有证据。 “典型的例子就是防雷市场管理，没有明确的管理细则和办法，没有专业的管理人员和队伍，领导得过且过，出了事，就推到下面执法人员，检测人员，甚至临聘人员身上。” “四是职称评定存在拉票等腐败现象，证据我们正在抓紧收集中。” 周浩明听完，心里只有佩服。 这些事他也知道，但作为一个不懂法的人来说，并不知道对与错。 周浩明想起一个事实： aghori是印度教的成员，他们崇拜湿婆，他们认为往对方身上吐口水是对别人的祝福或尊重的意思。 这是认知决定的，如果他们来到中国，知道了这一行为在中国并不是尊重而是羞辱，我想他们肯定会改变认知并纠正行为。 “下面财务组。”周德并没有留时间给周浩明思考。 这次是坐在周德右侧的一位斯文男子开始汇报，声音有点小，周浩明需要憋住气才能听清： “一是以不是财政全额拨款为由，将宾馆、铺面、广告、防雷等收入发放职工工资补贴为幌子，实施隐蔽贪污，这我们已经收集了部分证据，部分单位已经进入检查程序。” “这里我要强调的是，所有这些收入都没有进行公示，我是说所有单位。” “所有检查的局都没有公示？”周德有些惊讶。 “是的，虽然有些单位提供了他们公示的书面证据，但通过与职工交谈了解，这些都是后面补的。” “当然，也有职工反映他们见过一些公示，都是些无关经济问题的内容，例如考勤、任命等。” “二是以雷电灾害评估为由向建设单位收取高额费用，而没有制定统一标准，造成大量投诉。” “投诉者向我们反映，同规模同性质的建设项目，相距不到一公里，为什么要求我花50万做雷电灾害评估，而不让他做？” “经与住建部和中国气象局联系，这项评估并不是国家强制要求的，目前没有明确规定，但这一现象依然存在，因为与防雷一样，这是来钱较快较容易的方式。” “三是许多收入作为任务，向执法人员下达，并且年终作为考核内容，没有完成收入目标的要扣除执法人员的绩效工资。” “还有这回事？”周德再次惊讶了。 “是的，我们发现许多县局和个别市局，以执法名义强制建设单位更改检测单位，百般刁难项目单位，造成多起肢体冲突，根本原因就是将创收任务强加执法人员，他们不这么做就会被扣发工资。” “啪！”周德气的拍了下桌子，下面的人都惊了一下。 “反了天了，当前国家为了打破行政垄断下了这么大力气，作了这么多宣传，法律法规红头文件下了多少？他们都当儿戏？” 周德提高了嗓门，声音明显因为气愤而在颤抖：“这些为了小团体利益的蛀虫，破坏了市场的公平竞争、打乱了国家资源配置、阻碍了经济发展！他们能不知道？还不是为了钱！！！” 周德停了下来，周围鸦雀无声。 “继续！” “还有是项目建设上的问题，这些还没来得及和项目审计组沟通。” 周德看了眼身旁的精瘦老汉，没有说话。 老汉明白意思，说道：“由于我们审计量大，加上有些工程建设周期长，目前还没有完成整体评估，具体情况呢，还是由我们的赵雅菲同志进行说明。” 周德不屑地瞪了眼老汉，又看向了下面的赵雅菲，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关切。 赵雅菲走到演讲台，插入u盘，熟练地打开ppt：“因为还没有完成全部工程和业务项目审计内容，所以这里就已发现的问题进行汇报。” “一是以隐蔽工程进行贪污。” 赵雅菲点开ppt，放大一个工程图片继续说道：“我们检查明远县时，发现930万的办公楼建设项目，有近500万花在了基础建设上，对，是486万用于地基、混凝土地梁和承台。” “而其主体工程经过我们审查，也是偷工减料，外墙加气混凝土砌块改成了普通砖，建筑面积缩小了三百多平米，经询问，局长说是在施工过程中进行了多次变更。” “然而在结算时并没有按照变更进行结算，综合以上，我们判断该工程存在重大贪污嫌疑。” 精瘦老汉打断她的话：“有没有可能确实基础比主体花的更多呢？” “这个我们也找了第三方当地勘查和设计院询问过，以明远县局所在地质，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极大可能是县局与设计院、施工单位、监理单位串通，图纸是图纸，施工是施工，类似阴阳合同。” “因为基础填埋后无法再次挖出，也就是说因为我们无法对该项目隐藏工程进行核实，还没有切实证据。” “那有什么办法？”精瘦老汉问道。 “办法有，就是成本有点高，重新对该地块进行勘查，或是挖出基础。” 周德摆了摆手：“这些老狐狸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做，所以才会明目张胆，现在的证据只能是明面上的了，唉。” “第二就是工程使用效益低下，造价上千万的工程长年闲置，管道腐蚀、墙体开裂，没有进行责任追究。” “怎么还有这回事？” “是的，我们在查凤凰山的雷达和气象科普馆时发现，由于当时决策失误，造成超规模建设，无人使用和维护，加之山上温差大，冬季白天温度高雪水融化流入管道和墙面，晚上结冰后造成墙体开裂，管道破裂，造价520万的锅炉也在使用一年后报废。” “财政资金浪费这么严重？这个项目几年了？”周德问道。 “建成快七年了，由于当时一把手换届，项目仓促上马，没有进行地勘，第一年地基不均匀沉降造成附楼成危楼，无法使用。” “七年没人查！？” “查过，但由于都是本系统就没追究责任。” “啪！”周德又一次气的拍了桌子，这次力道更猛，桌子上的茶杯盖都被弹飞了。 “一丘之貉！在人民面前他们都是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五章 黎明前夜 激烈的讨论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 “各组明天上午开个协调会，抓紧行动，特别是财务和审计的取证要立刻进行，申请检查院配合，不要提前通知相关单位。” “赵雅菲留下。”周德强调了下一步重点侦查的方向和需要协调的内容，结束了会议。 人群散去后，周德看了眼周浩明：“小伙子是气象局的？” “是，我叫周浩明。” “你可是大名远播啊，呵呵，上次审计京南市局，赵雅菲就跟我提起过你。” 周浩明瞧了眼赵雅菲，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心砰然蹦了一下。 “走，今天我请客，有事和你商量。”周德笑呵呵地拍着周浩明的肩膀，一同向门外走去。 在不远的一个饭店，赵雅菲选了个安静的包厢，三人坐了下来。 “听说你是造价师？” 周浩明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大叔怎么啥都知道。 “我们急缺你这样的年轻人啊！”周德加重了语气说道。 赵雅菲给两人斟茶，笑着说：“你的情况我都告诉周处长了。” 周德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 两人碰完杯，凉菜也上桌了，周德招呼大家边吃边聊：“我们的工作想必你也了解，我每到一个地方，申冤的群众把我当成包青天，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每次都让我感动，同时也让我觉得无能。” 说到这里，周德叹了一声：“群众寄予我们厚望，让我苦恼的并不是自己不能成为廉洁公正、不附权贵，铁面无私，英明决断的包青天，而是身边没有南侠展昭、公孙先生这样的能臣啊！” 见赵雅菲眼神不对，周德忙补充：“啊，小赵能力强，就算半个公孙策吧！” 三人相视而笑，赵雅菲接着道：“虽然我们队伍中的同志在德方面没有问题，都能抵制纸醉金迷的诱惑，但在才方面真心是不行呀。” “他们也想查出问题，但缺少专业方面的技能和手段，就是外行查内行，一头雾水啊。例如，图纸都看不懂，你怎么知道眼前的建筑是否按图纸施工了？” “关键是他们大部分人拉不下面子，自己看不懂，发现不了问题，也不主动问，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人到现场转了一圈，问题没查出来。” 周浩明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就像我们单位领导竣工验收，转一圈收个红包就完事了，对吧？” 赵雅菲停顿下回答：“除了不收红包，基本一样，呵呵，查出来的都是表面的东西，例如资料不齐全、管理不规范等，隐藏的东西他们是查不出来的。” “所以说，我有这个心，没这个力啊！”周德又叹了一声：“今天会议你也参加了，这些人的专业水平怎么样你也能通过他们的发言看出来，我们的工作和其他单位不一样，我们好比医生，是对抗病魔，治病救人的，需要高智商、专业的人。” “你见过技术不过硬的医生，上手术台给病人做脑手术吗？” “我们这些人，没有扎实的专业技术，却不得不上手术台，但你上去了不敢真动刀子啊！万一拉错了可是要死人的！” 周德喝了口茶，话锋一转：“德才兼备，难啊！” 赵雅菲看周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小周，你这次实名举报，考虑过后果没？” “我已经辞职了。” “有兴趣助我一臂之力吗？”周德有点急切。 “我还没想这方面，容我考虑下。” 赵雅菲道：“就算你想进督查队伍，也要参加公务员招考，面试通过才行。” 见周浩明没有反对，周德觉得有戏：“小周，你是双料博士，又是全国注册造价师，又有工地经验，难道你不想从事能充分发挥自己能力的工作吗？” “你实名举报，最终肯定在气象局待不下去，换个环境，能学到新的东西，快速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和能力，你好好考虑下，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考试没问题。”赵雅菲不失时机补充道。 晚饭结束，周浩明与二人告辞，独自在人行道走着，他在思考周德的建议，也在做下一步的打算。 周浩明按下手机开机键，一连串通知信息跃进眼帘。 全部是郭建峰和办公室打来的，还有十几条信息，都是单位不同的人发来的。 周浩明点开一条，是郭建峰发为的：小周，你在哪？速回单位开会！ 时间是中午1点。 下一条还是他发的：小周，你的辞职必须通过局务会审议才能决定，在没有允许前，你必须来单位上班！ 时间是下午2点10分。 第三条还是他的：小周，怎么还不开机？没电了吗？看到回电话！ 时间是下午3点。 正看着，电话打进来了：“周浩明！你在哪？” 正是郭建峰。 “有事吗？” “明天到单位有重要的事，一定要来，不要关机！”说完，电话挂了。 第二天大早，周浩明将宿舍里的衣物整理完毕，上食堂结了饭卡，到后勤办理了退房手续。 做完这些，已经是上午10点了，周浩明信步走进了郭建峰办公室。 “坐！”郭建峰面无笑容地说道。 “上午我将你的辞职申请向领导汇报了，领导没有同意，你好好干，别整那些没用的！”郭建峰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有不批准的理由吗？”周浩明没有理会他的表情，问道。 “领导说不行就不行，还要什么理由？吃了豹子胆了，敢和领导对着干！”郭建峰此时有点压不住火气，脸上的横肉随着咬字不停地抖动着。 “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谁都是从你这个年纪、从你这个岗位上干上来的！胡子都没长全就想着怎么治领导了？” “你上次举报王福禄，省局领导非但没有责备你，还对你大加表扬，将你从市局提拔到省局工作，安排到这么重要的岗位，对你寄以厚望！可你干嘛了？”郭建峰眼睛瞪圆了，好似要一口吃掉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 “让你听一次话咋就这么难？你就照着韩刚的话做能咋地？” 郭建峰劲使的大了，这会明显上气不接下气，他停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就是说你这千年都要忍着！忍不住的永远成不了婆！” 周浩明懒得和他理论，起身准备离开。 “我就问你一句话！再走不迟！你是不是找督查组去了？” 周浩明很奇怪，他怎么知道：“谁说我去了？” “你找他们干嘛了？”郭建峰迫切想知道答案，没等周浩明说完便追问道。 周浩明思索了一下，答道：“我只是做了人应该做的事。” 郭建峰明白了，周浩明确实是去举报了，他急忙起身拉住周浩明的胳膊，态度好了许多：“你先坐，先坐。” 郭建峰出门打了个电话，随后拉着周浩明起身就走：“去局长办公室。” 周浩明在省局工作快一年了，别说局长办公室，就是几个副局办公室都没进去过，每次到局长办公的那一层，都会被走廊口的办公室专人拦住，根本不让进。 外人也就罢了，自己可是本单位的职工啊！ 这次没人拦他，跟着郭建峰，周浩明顺利进了局长办公室。 进门一看，呀，屋子极为宽敞，已经坐满了人，除了人事处处长和办公室主任，还有几个副局长。 每次开会都是这个出差，那个考察，这个学习，那个调研，今天咋就这么齐整呢？ “小周，听说你有情况向中央督查组反映？”局长笑着问道。 没等周浩明回答，高副局长先发话了：“你是高材生，基本的组织纪律都不懂吗？有情况有问题逐级反映不懂吗！你把我们这一级组织放在哪里！” 坐在旁边分管党政审计的副局长也按耐不住：“我们组织有一套完整的体系，特别是针对领导干部的管理上，从上到下都有着全面的监管，无论哪一方面存在问题，都有反映的渠道和方法，这些都写在了公务员法和党章里，你作为组织的一份子，不但不遵守组织纪律，不按程序办理，更严重扰乱了全局的的各项工作和组织程序，你知道吗！” “小周，你说实话，你到底去干嘛了？” 局长打断了这些人的责备，耐心地问道。 “我去举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六章 开除吧少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 “进来。” 局长话音刚落，只见办公室副主任李强满脸惊慌地推门起来，一路小跑到局长身边，低头小声说着什么。 局长面色逐渐凝重，继而气恼，向周浩明狠狠瞪了一眼：“这事完了再研究，散会！郭处你们可以走了，其他人留下。” 大家都猜到了，李强进来汇报的事不但紧急而且严重，甚至超过了前年葫芦山自然生态园雷击造成三人死伤的事件。 他们也从局长最后的眼神看出了，这事和周浩明举报有关。 周浩明本想说点什么，被郭建峰一把拉了出去。 郭建峰是只老狐狸，他清楚周浩明的这次举报会引发一场大地震，前震他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这次地震极有可能改变当前的局势，错综复杂的利益群体会被无情摧毁。 震后谁能存活还是个未知数，周浩明也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想到这里，郭建峰冲着周浩明笑道：“小周啊，你先回去休息两天，有情况了我通知你，单位的事就不用管了，我给你罩着。” 周浩明面对郭建峰诚恳且略为乞求的表情，只好答应了，但加了个条件：“我可以等，但只等两天。” 说完，周浩明走进自己的大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其他人在这风口浪尖，也不敢多问什么。 收拾妥当，周浩明抱着大纸盒，来到了电梯间，准备下楼离开。 电梯门打开，你说巧不巧，迎面的正是刚才骂他的那几位，目光扫过，别提有多尴尬。 “你们先下。” 周浩明没有过多交流，按下了关门键。 楼下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周浩明探头从电梯间的窗户望去：日常冷清的局大院，此时车流不息，人头攒动，人们都在着急地收拾东西，上车。 原来，就在周浩明在局长办公室接受问询时，李强同时接到了几个电话，有的打到了办公室，有的打到了手机，有的打到了秘书手机，总之，时间都是上午10点。 督查组没有打招呼，约定同一时间分别对不同单位进行了突击检查，这些单位除了前面已经查过的京南市局、平顺县局、宁远县局等，还有三个被举报的单位，分别是抚顺市局、高和市局和青川县局。 省局得到消息后，立刻组织人力，分别向这些被查单位派出工作组，以防有什么不利的情况发生，几个副局长带队，前往问题比较严重的单位，周浩明从窗户看到的，正是这些工作组紧急出发的情景。 周浩明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来没见过省局有这么大的阵势，觉得可能是哪里受灾了，或是大型应急演练。 万万不会想到，这都是自己推了一把的结果。 周浩明当晚买了回家的车票，他想父亲了，特别是母亲不在的日子，父亲的生活更加孤寂和艰辛。 一年的时间，父亲明显老了许多，头发已然全白，脸庞上的沟壑更深更密了，眼窝陷入了眼眶，眼神已然没有了过去的光芒。 最让周浩明心酸的是，由于独自生活，父亲的衣服长期未换，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油渍的光芒，他走路已经不稳，蹒跚的步履让人深深感受到了衰老的无奈。 周浩明忍住内心的酸楚，劈柴烧水，为父亲洗头擦身。他打开行李，取出干净的新衣给父亲换上，接着为父亲捶背揉肩。 此时周浩明从镜子里看到，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个笑容无比震撼，仿佛一支强心针，让他内心温暖和坚强，又仿佛宽大的盾牌，让他舒服和安全。 至少还有人可以让我叫他一声：爸，至少还有人可以让我舒心地被他骂，至少…… 省局办公室。 “可以放你走，但不能以你主动辞职的形式，而是要以被开除的形式。”办公室主任面无表情地说道。 “开除？为什么？”周浩明没有想到自己主动辞职怎么会变成开除。 “这是局领导的决定，其实对你没什么影响，毕竟你不在这干了。” 周浩明被这莫须有的脑洞惊了，毕竟对于一个有逻辑思维的人，他不知道两者有什么联系，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考虑一下，如果同意，现在就能解除合同，履行除职手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刀尖上的逆行者》正文 第四十七章 并不孤单 周浩明没有想到自己的辞职竟然这么艰难，对于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职工，领导为什么非要绞尽脑汁地设置障碍呢？ 周浩明走到省局大门，方正道从门卫室出来拦住了他：“小周，来。” 刚进门，方正道有点急切地问：“你是怎么决定的？” 周浩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辞职一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嗨，就你辞职的事！”方正道声音大了点，看了眼外面没人，接着问道：“这两天局里都翻天了知道不？快说说，你怎么决定的，别走了我的弯路！” 周浩明没见过方正道如此紧迫的神情，有点慌张，但还是条理清楚地将经过如实告诉了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方正道两眼放光，身板也突然直挺起来：“你千万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这是在给你下套，以舆论之口舌掩盖肮脏之勾当！” 方正道之所以如此激动是有原因的。 当年在孤立无援的绝望中，为了年迈的父母和正读科大的儿子，他同意了领导提出的交易要求：停止上告，保住饭碗。 开始他是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但当事件慢慢平息后，领导就以诬告罪名将他撤职，开除党籍，降为科员，发配到了后勤。 他所掌握的证据也全部被篡改、清除、销毁了，人证也被买通，并且有大量证据表明，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个人私怨。 大家都明白，老方人品刚正不阿，公私分明，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唏嘘感叹，生不逢时啊！ 正所谓：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周浩明清楚，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辛和酸楚，眼前这位蹉跎的白发中年人，已经说明了他所经历的一切。 方正道见周浩明并没走当年自己的老路，心中略为宽慰，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值夜班，就见局里领导稀稀拉拉地上了办公楼，这些年就没见过这阵势，最多也就是气象台开个紧急会议，我琢磨着肯定有事。” “我就拿上电筒准备上楼巡逻，看看究竟。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郝长生，他面露惊讶之色，低头快步出了办公楼大门，我就更觉得蹊跷。” “我关闭电筒，从楼梯间一层层上去，快到九楼时，听到有人打电话，那声音正是郭建峰，说突审出了许多问题，现在还在连夜审查，他还说到了你，说事情全坏在了你小子手里，呵呵。” “说了几句，郭建峰就进屋了，我就装作巡查，走到门口细听，这才知道，你这次又引爆了个大雷啊！所有被突击检查的单位都查出了严重问题，什么小金库啦，什么资金使用不明啦，我心想，放在我当财务处副处长的时候，这些都算什么事啊？你就拿这些举报，人家也不理你啊？最多就是个严重警告、书面检查、整改教育就完事了。” “我就继续听下去，唉，知道了，这些东西都是相互关联的，所谓扯出萝卜带出泥，督查组并没有满足于眼前这些问题，他们通过专家审查、银行询查、群众问询等方式，摸查出了更大的问题，甚至涉及到27亿人工影响天气专项资金使用问题！” “正听的起劲，后面电梯响了，我就赶紧转身继续巡查，转角一看，正是刚才出门的郝长生，这家伙拦住我问我干什么呢？嗨！我正纳闷你们这帮子人大半夜聚集着搞什么事呢，你还先问上我了？” “我在例行巡查！有什么问题吗？那家伙干瞪眼没话说，哈哈。” 方正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想了几秒后皱了下眉头，话峰一转：“小周，你还年轻，你的阅历还不足以让你看清事物的本质，做出正确的决定，你肯定想不到，他们比你还害怕吧？” 看着周浩明不解的表情，方正道松了口气，沧桑干涸的脸庞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其实你的优势很大，无论从得失上，还是从正义上。” “我知道你举报的事，和你辞职一样，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要知道天底下没有能永久保守的秘密，特别对于你我这样普通的人。这件事有风险，但同样也有机会。” “你肯定想过：你会失去工作，没有收入，家里老人没法得到好的照料，孩子上学没有钱，吃不好穿不好，被别人在背后指点说坏话，因为举报无人敢用你，生活无法进行下去等等。” “当年我也一样，我考虑的甚至比你更多，因为当时我已经不年轻了，希望太渺茫了。我在最后软弱了，妥协了。” “这些年我一直倍受身心上的煎熬，我也尝试过改变自己，贪点有什么不好？又没人管的了你，有权有钱还能为所欲为，多好！” “但最终我明白了，我就是我，还是当年的我，纵使时光流年，也无法改变我的初心啊！” 说到这里，方正道有点哽咽，他用双手抹了把脸，继续道：“与我当时不同的是，你并不是孤立无援，你有强大的后盾，这个后盾切实存在，并不是课本里的虚无，与你一样，他们也前所未有的用行动表明了立场，是与贪污腐败水火不容的立场，你们是同一阵营的战友，你有支援有依靠，不用像我当年那样，苟延残喘……” 方正道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周浩明的肩膀，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芒，让周浩明心中暖和许多。 “不要太高看那些领导，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像你我这样，遵从道义和公正，而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利益得失。” “一个操劳半辈子的办公室主任，德劳勤绩都优秀的人，却不被提拔，干到退休才明白了，领导提拔谁并不是看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什么年终考核？什么工作优秀？什么品德优良？都是哄人的幌子。” “提拔谁，用谁，是看谁能给领导带来更大的利益，这种利益是指个人利益，而不是单位利益。认清这点很重要，这也是行政和事业单位的诟病，完全市场化的企业不会存在这种问题。” 看周浩明听不明白，方正道调整了下语速接道：“举个例子吧，比如已经在京南市局当了七年的一把手，根据干部任用条例最多一两年他会被调任到其他单位。这时，在干部任命上，你认为他是站在市局未来发展的角度上去任命那些不给自己送钱输送利益的德劳勤绩都优秀的人，还是站在自己角度上任命亲戚或是送了上百万现金却没有任何作为和成绩的人？” “而作为公司法人，如果这个公司不倒闭、不注销、不申请合并分拆，法人是要负责到底的，公司效益不好，他是直接损失者。所以，我极度反对现在这种领导干部任命形式，表面上看，经常轮换一把手不容易产生势力腐败，但你经常换就不产生腐败了吗？反而有的单位因为一把手更换，工作效能下降了几个档次。” “我认为，只要监管落实，长期不换反而会减少腐败，因为这无形就是终身责任制的践行机制啊！如果不是为了贪，你完全可以从工资待遇上提升啊！一个县局局长也能拿到市长的工资水平，只要他的单位工作优秀。可是我们却不去施行，所谓的领导干部要成长，要多在不同的岗位上磨练，呵呵，磨练了什么？到底有什么作用？有科学的论据和证明吗？” “具备科学认知的人都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律是简单和有效的，不要搞太多的花花肠子，那样反而会绕死自己，加重内耗，人们的思想都在怎么换位子，怎么整人，怎么迫害人才上了，哪有心思搞创新？搞科技？搞人工智能？” “政府不要搞的太大，职能不要搞的太多，人员也不要搞的三六九等，你看看我们，一个单位就有四类人，同岗不同待遇，你怎么去公平公正？还天天会上学习这学习那，一天到晚学到啥了？问题解决没？效能上去没？群众满意没？” 方正道感觉有点跑题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再看看你举报的这些人，他们不只会失去你上面的全部，他们还会坐牢，甚至牵连亲人，所以他们比你还要害怕，只不过表面上强作镇定，用自己最后的权力清除你这样的威胁！” “现在是关键时刻，是决定胜负的时刻，所以，千万不要妥协，战斗下去！至少，你让大家看清了你的立场和阵营，我无条件支持你！”周浩明感受到了方正道握住自己肩膀的力道，坚定地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大门外来了一行车队，清一色的黑色大众，头车下来一位白衬衣的中年男子，向值班室走来。 方正道预感到变盘的前奏，他笑着拍了下周浩明，快速走出值班室。 “同志，你好！我们是中央督查组的，依据举报线索和相关法律，前来检查，这是我的证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