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漉水囊》 第四章,林深鸟易栖,泉响鱼虾欢. 第四章,林深鸟易栖,泉响鱼虾欢。 复州竟陵,天门圣地,物宝天华,历来多出才子佳人,使人有‘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之赞誉。 话说羽枝一夜好梦,梦里听得雄鸡高唱,晨钟长鸣,不免一骨碌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赶紧奔向了牛棚。见老牛好好的卧在牛棚里,正自悠闲的咀嚼着嘴巴,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原来昨日这羽枝玩得兴起,竟然忘了时间,然而这水牛本就是这天地间极其灵性的动物,看看天色已晚,自己就原路返回了寺庙大殿后山下的牛棚了。他仿佛知道主人满山遍野的找了它一晚上呢,还当它丢了,更为它揪心了一整夜呢?看到主人摸自己,老牛感恩似的用它哪粘稠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羽枝索性和往常一样,将黑乎乎的脸蛋也凑了过去,老牛眨巴着眼睛,用舌头在她脸上来回的舔舐,痒得个羽枝”咯咯咯”笑个不停。 正当和老牛玩得不予乐乎的时候,听到师兄静心在外边声点叫着自己,羽枝赶紧跑了出去。 “师兄,我…我在这…这里!“ 听到师弟的回答,静心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那么大声干嘛?你就不怕把其他人给招过来吗。走走走,赶紧去村里把牛牵回来。“静心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羽枝就要往寺庙的大门方向走。 “师…师兄,你…你怎么还是那…那么急忙急…急躁的。你进牛…牛棚里看…看看。” 听羽枝这么一说,静心进牛棚里见老牛正自悠然自得地转着觉,不免为师弟揪着心也放了下来,扯着老牛的耳朵摇来摇去的道:“好你个老牛,怎么就不老实,到处乱跑,害我师弟一大早的就去村里领你去了。罚你今天迟些出去吃草,哼哼!” “师…师兄,老…老牛它不…不是我领回来的,我…我也是刚…刚刚才…才来牛棚的。” 听师弟结结巴巴的,也就说了个大概,静心猴急猴急的性子哪里受得了。一猜也就知道了究竟。自己以前也被吓过的,这牛记性很好的,感情是昨晚自己回来了,呵呵。 于是说道:“师弟,你莫急,我大概知道了。看你说话结结巴巴的,以后少说话,你这样说着费劲师兄我听着也费劲。好了,咱们赶快去看看师傅,我还没给师傅沏茶呢。你赶紧的帮我去弄一壶,我好给师傅端去,别让师傅等着咱们。“ 见师兄这样说,羽枝知道再多说话又会惹急了师兄,于是乖乖的跟着师兄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牛棚。 虽然我佛慈悲,寺院里香火旺盛,得道高徒云集,但是智积老和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昨夜梦里又见到了好多仙逝的老朋友,他们都一个个的愁容满面,貌似有话对自己讲,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好好的一个聚会最后无欢而散。一大早也没打禅,也不出禅房,老和尚一直坐在禅床上呆呆的发愣。 回到禅房,羽枝煮好了茶,便和静心一起给送了过去。走到师傅的禅房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回应,师兄弟俩以为师傅病了,便破门而入了。一进来便看到师傅坐在禅床上呆呆的发着愣,静心又叫了几遍师傅,智积大和尚还是不闻不问不声不响的呆呆的发愣,师兄弟两人这下吓坏了,半天说不上话来。愣了一会,静心反应过来了,赶快放下茶壶,对着羽枝说:“师弟你在这看着师傅,我去叫师兄他们。”说完急冲冲的跑了出去,径直奔灵钟而去,也管不了气喘兮兮啦,到了钟房立马“咚咚咚”敲响了灵钟。 听到钟声咚咚咚响个不停,师兄弟们一个个的都奔佛堂大厅而来了。见师兄们来了,静心方才放开手里的杵。也不说话,火急火燎的就奔方丈禅房去了。静茹见了,也不说话,领着众师弟跟了过来。 智积大师见一众弟子都来了禅房,心知肚明,摆摆手示意大家他没事。众弟子见师父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毫无表情地坐在禅床上,想来师傅是心里有事,各自打了个禅式依次退到了方丈室外。羽枝见师父这样,“呜呜呜“哭了起来。见家伙哭得闹心,老和尚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家伙,师傅没事,只是偶然间想起了一些个好友,还没来得及道别就只剩下回忆了。阿弥陀佛!智者远逝,奸邪位相,算来乱不久欤。师傅老了,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聪明伶俐又不失做人的本分,为师希望你勤修佛法,将来为世人消灾避难,救众生于水火。你要谨记,声色犬马,诸相无相,是为有相,生命无常,四维虚幻,反复无常。但凡修炼,口舌位次,身体发肤方可强身健体,心如铁石才能水火不侵,鬼神莫测,化无常为有常。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顿了一顿,接着道:“近来偶感普度众生的担子一天天沉下来了,有时候竟然力不从心了。看来真的是老了!” 抿了一口茶,接着道:“羽枝,为师日间给你卜得法号“羽”,意味有一天你能够羽化而登仙,你本来乃凤凰羽化而得降生于西溪桥畔的旷地,固本姓得陆,你的名字“陆羽”非为师所起,实乃天意。你出生时凤凰舞,青龙携,朱雀成,白虎卧,玄武觉,鸿渐于野,将来世道混乱之时,弘扬佛法,普度众生的重担你要担在肩上。天意如此,希望你能够刻苦钻研佛法,勤加修炼,心无旁骛。你要谨记!” “自明日起,茶事缓下来。羽枝正式启法号“陆羽”,早晚课都在藏金阁静心修习佛典,饭食也于藏金阁跟为师共进。其余众弟子常法不变。大伙先自便吧,陆羽也好下去准备准备,傍晚搬到藏金阁去。” 智积老和尚说完便自冥想去了。众弟子见师父入定了,便各行其是去了。 黄昏过后的残阳如血,彤云似墨。龙盖山中群脉归心,香积寺里青烟缭绕。 静谧的大唐佛门外,但闻我佛之处子高声吟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自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说来也是奇怪,陆羽自得名陆羽后,竟然说话都不那么结巴了,诵起经来流畅自如,一点也不卡壳。这或许就是佛陀所要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话说至此,陆羽正式得名号于佛门圣地,受我佛菩提真言洗礼,名录藏金阁。《阿含经》《涅槃经》《金刚经》《心经》《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楞严经》《楞伽经》《圆觉经》《维摩诘经》《坛经》《无量寿经》《药师经》《阿弥陀经》《观音经》《解深密经》《四十二章经》《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成百上千的佛教经典一本本的修习下来,十多岁的孩子越发的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了。同时少年的叛逆本性也被孤单无聊的生活给挤压到了宇宙的核爆边缘。佛语念多了,老道士留下的《逍遥游》越发的充满了诱惑力了。每每在修习佛经的间隙都本能地反复去体会“鲲鹏万里”的神技以及“庄周化蝶”的莫测。 又一年半载下来,儒释道三教融通,三花聚顶,不仅“凌波微步”“鲲鹏万里”“庄周化蝶”逍遥神技大成而且青、红、紫、白四气交相融汇,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了然于胸,每每于念佛时元神出窍要么化鲲鹏要么驭青牛驾云而去。 话说这一日智积大和尚外出云游,陆羽一早起来独自念了数遍枯燥无味的《金刚经》后感觉体内真气充沛,四肢血脉喷张,少年好动的本性大发,不免手脚痒痒,摩拳擦掌了起来。看看四下里没有其他人,索性就在藏金阁的万卷佛经之间来了一场“凌波微步”,兴致勃勃的上串下跳了一番。玩到高兴处,童心大发啊。化一阵清风来到了西溪桥畔,于水面林子里来来回回的飘啊荡啊的,一会儿潜入深潭与鱼争俊,一会儿跃上树梢同鸟共舞,玩的真可谓是不予乐乎。 原来飞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难怪神仙们都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千变万化。 也便只有会飞的人才能够体会哪“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大玄之德,实可谓是大道太极之无边无量功德。 一时间太极生,两仪动,四象起,八卦成。西溪桥畔风云莫测,天宽地旷,老树生花。连绵不绝的天门山深处不知不觉间炊烟四起,母唤子归,牛羊入圈,雄鸡回笼,狗释脖环花猫上房。 红日西归自然是皓月当空,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云游了一天的智积大和尚风尘仆仆的往寺庙的方向赶来,一路上披星戴月,性眀心净。走到紧急处难免心跳加速,气血翻涌,呼吸粗重。 月光给嬉戏的人是多么的冰清玉洁,神清气爽,轻松愉快更加美妙无比,仙子般隐约于云山雾海,衣袂飘飘。可她给夜色中赶路的人又偏偏是那么的冷艳凄楚,长吁短叹,心谨慎令人心事重重,窃贼般的藏身于云里雾里,遮遮掩掩。生活啊,原来它也会有这么多的沉重。 智积大和尚想着日间友人处相聚的沉重氛围,不免加快了往回赶的脚步。坊间都在传复州近来来了不少外地人,竟陵虽然不算,但是也不至于来这么多外地人啊?该死的安禄山自因营州虫灾入朝得势以来,想必这等口蜜腹剑之辈为了权利的种种不入流的争斗是日渐猖狂了,以致有张士拽白案主犯出任我武当太守,真真的岂有此理!酒肉之徒,竟然也可以在老衲面前胡言乱语,指指点点,秽乱我和尚的清净茶席。唉!时耶势也!南无阿弥陀佛!要不是他李家天下,老子得势,尔等乳口子,也敢在我佛面前信口雌黄?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生意一声儿,儿升官,管生万物。”要是老庄还活着,管保不给他活活气死。还敢言我佛门什么“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气煞老衲了。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和尚一边想着念着一边自然而然的沿着山路向寺里急忙忙赶来。 且不说智积法师云游出门不遇煞带了一肚子气回到禅房收拾干净自睡了。 且说陆羽这边完全不知道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不,也该是孩子玩心太大闯的祸,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撞枪口上了。 孩子就怕没通灵气,一旦灵气打通后,但凡学过的东西都可以信手拈来,融会贯通。 陆羽通灵后于西溪桥畔美美的舞了一整天,全然不累,完全忘了天已经黑了。直到这月上柳梢头了,肚子饿得咕咕响,才发觉原来自己出来一整天了。飞身越过墙头,进了寺里便直奔厨房而去,翻弄了半天,也就捣鼓出来几个番茄,估计是留着明天早上下面条用的。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不可以给胖师兄明早上做早点搅和,师傅常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几个番茄根本顶不了事。怎么办呢? 在厨房里踱来踱去,思来想去的就是寻不见一滴油水。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何况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大伙子,又南拳北腿的舞了一整天了,魔幻般的味蕾一次次触动这失控的神经,不由得不一步步步入了肠胃支配头脑的正常人思维的套路中去了。幂幂之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轻轻叫唤着:“傻瓜!你不是会腾云驾雾吗?山里大把的山珍野味啊!越墙而出饱餐一顿再越墙而入,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快哉!” 但凡一个人的思维一旦让胃给主宰以后,那么他的行动力往往是惊人的好,而且意志力也会超乎人们的想象。 羽枝当下不暇思索,立马奔出厨房,翻过高墙伴随着一阵清风瞬间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中。 不一刻便来到了这龙盖山之颠,远远望去,除了一塔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去处了。想折回山下村子里去弄些吃的,又觉得不妥,夜里化缘自古没有过啊,别再给乡亲们当贼给揍了。算了,还是塔里养回神,再去林间寻些野果果腹吧!兴许有乡亲白天山上来许愿时有带给我佛许多好吃的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着,情不自禁的拖着疲惫的身板挨进了高塔里站定。 一进门便闪动双目骨碌碌的四下里环顾了一圈,然而除了佛像前面的几个不知名的供果和几份糕点,实在是再找不到什么可以充饥的了。于是便不管它三七二十一的,狼吞虎咽的将我佛的宵夜给一气呵成洗了个干干净净。 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一顿豪吃,更是令人热血沸腾,身轻如燕,全身通透。 心灵剔透处,兴致勃勃时。“这会不会就是上次哪个漂亮姐姐藏露的地方了。是谁于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建造了这佛塔?难得天地间竟然有这么个好去处!更难得还有人不忘我佛常常于此摆放时新果品,山野性不自然的人是做不来的,想来也只有他们三人了。” 这样想着,提一口气飘身佛堂外,一抬头果然见屋橼下一牌匾,“望佛塔”三字背着月光正自玩味着这无边的夜色。 见果然如此,想必三人各自的居所处必定离此地不远。深夜友人来访,想来三位高人定当欣喜若狂了。再煮上一壶野茶,来一场子夜茶香话古今。妙!妙!哈哈哈! 主意定下,当即飞身塔顶,一声长啸。 “南-无-阿-弥-陀-佛-!长夜漫漫,云想衣裳花想容,凉风习习,月笼轻纱鱼挽菱。佛子清啸,愁云散尽,渺渺茫茫思绪归去,嫦娥羞见,晨曦处子。龙游浅水,四野水暖,鱼虾忘我,适当择日轮回。今夜得趣,一隅偶遇,双羽化蝶,自然如来。南无阿弥陀佛!” 羽枝空灵纯真的清啸远远传了开去,茶香飘飘然,万般滋味萦绕,明目皓齿,千般余音绕梁。 啸声未竭,身旁已经多了一位虎背熊腰和蔼可亲的老师傅。打过禅话,老和尚与羽枝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修为着实不凡,当此月明星稀之时得与佳人相会,实乃平生良辰美景佳肴之皈依也。施主有心会有所会,却于无意间见未所见。请恕老衲冒昧!遁入音声,来得唐突。阿弥陀佛!” 羽枝见老师傅慈眉善目,宽袍白须,红光满面,举手投足间仙气十足,三花聚顶。除了白色的胡须可以判定他是位老者了,其他的方面你实实在在是不敢将他与老人为伍。 羽枝当下也不敢失礼,立即收拾起自己之前哪些天马行空的狂想,恭恭敬敬的打了个禅势,道:“子夜兴起,挂着山林,欲寻访故人,陶然于月下,不想一时忘情,竟然扰了老师的清修,子狂妄了。罪过!罪过!南无阿弥陀佛!” 老和尚见羽枝神采奕奕,出言不凡,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文采武功,实乃平生所仅见,不免诧异。 听音问相,如果不是亲见其人,谁敢说他不是个二十来岁的大伙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鬼头!瞧这行头当是附近寺庙里的俗家弟子,可这附近寺庙没有高人啊!瞧他这无相之相,不出十年,其修为必定不在徒“荼姑”之下,闻他这味道,感情与徒必定有过一段纠缠。阿弥陀佛!待和尚打听了来。 于是便对羽枝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夜啸佛子山颠,游戏于月色与浮云交错间,当是乘兴而来,意欲寻访挚友于山林吧?” 羽枝见老和尚问起自己此次夜里闹腾佛子山的缘故,不免心里暗嘲:自己这是怎么了,热血沸腾了一天了,竟然毫无睡意,这完全违背了师傅和养父的谆谆教诲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的方家修心养性之道啊。唉!看来老人家给的《逍遥游》和修行法门自己学的不是很妙啊,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又或者是自己遇上什么古怪了。殊不知当年,神人庄周创作《逍遥游》时,他的世界里是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更没有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观念,完全是无论黑白,率性而为,随缘而起,随心所向。 见老师问起,当下也不及多想。恭恭敬敬的答礼道:“子陆羽,乃香积寺智积大和尚膝下带发修行的一儿。日间温故一时兴起,欲寻访此间好友“荼姑”,不曾想竟扰了老师的清净,实在是罪过!罪过!还请老师责罚!南无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师傅言重了。爱徒“圣姑”自日前得一苍鹰嬉戏便时常会不定时的出山云游,常常是归期不定。和尚化外之人,今天初到宝地,得遇仙家,实乃三生有幸,何罪之有?相请不如偶遇,素闻师傅得荼事神韵,和尚斗胆乞讨一盏,不知师傅可否随喜了了和尚的俗愿。哈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哈哈哈!”见羽枝谢罪,和尚缓缓的答礼道。 见老师傅也欢喜茶事,陆羽当下便于佛像前生起火来。对老和尚道:“老师请稍等,待子取材来过。” 说罢,飞身于圣姑荼林间摘了一把嫩嫩的新叶又自西溪桥畔洗净了回来。见没有茶具,索性将佛像前供桌上的碗碟暂代茶具将就了。看看四下里没有水,便对老和尚道:“老师再等等,子去西溪桥畔取水来过。” 老和尚见陆羽拿起佛像前的大葫芦就要往外走,上前制止道:“友莫急,待和尚与你同去取来。”说罢,纵身于塔顶取下一缻来,轻挽陆羽胳膊,飘飘然往西溪桥畔而来。 于溪边将茶具洗净,陆羽正要取水,老和尚摇摇头,对他道:“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友莫急,和尚知道此间不远处有一山,名曰:“龙尾”,山下有一泉,泉水甘冽,一年四季不漫不佘,因其泉口杂草丛生,几无可见,故世人莫知就里。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青龙卧榻,神功自运,紫气东来,方可于氤氲水雾中趟得其泉口。其水实乃天地造化,据传曾得九重天人指露所化,真真的是具备了冠夺千山万水神韵之妙趣,其隐藏的底蕴那绝对是可以完胜普天下数不清的大大的鬼斧神工了。今夜月色正好,天地同塌,我辈凡夫蒙恩,想来神龙好梦,当不怪某等,我同友同去取来一饮如何?” 在此山游荡十余载,自己都不知道附近还有此等去处。陆羽当下将茶具收拾妥当,将葫芦挂在腰间,搀扶着老和尚一路飘来。和尚举着缻,一路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且不说陆羽和老和尚一路寻来取水。但说这龙尾山里,是夜月光明媚,万籁俱静,桂花飞香,百凤归巢。正所谓是秋高气爽节,天地同庆时。刚刚自东海团聚回来的青龙,换下了那一身满是风尘的青大衣,于龙池中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藏青睡袍,躺在了龙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一会便鼾声四起。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敲门,龙赶紧起床去开门。:“是不是姐姐们大晚上的来看自己呢?” 急急忙忙打开门,只见一银须老和尚和一黑瘦道士笑眯眯的站在门外不停的道好。 龙不明就里,对老和尚打个禅式道:“阿弥陀佛!不知大师深夜来访有何贵干,皇天在上,龙每每闭门清修,不曾与化外交往,家里可不敢与外人借宿,二位如果借宿的话,还请去往他处。实在是对不住的很!阿弥陀佛!” 老和尚见龙误会,忙解释道:“南无阿弥陀佛!龙道友你误会了,和尚不是来借宿的。这位是龙盖寺里的陆鸿渐道友,和尚自东渡数年以来今晚偶然与他相遇佛子山顶,有心讨他一盏香荼一品,苦恼于没有好水,索性坚固厚了脸皮子才敢冒然前来讨要一瓢,还望龙道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借得一瓢两瓢才好!南无阿弥陀佛!” 见和尚道明来意,龙撩了撩衣摆,慢慢的道:“阿弥陀佛!大师不是借宿就好。只是但凡普天之下,同水同源,大师这没有好水之说,龙实在是不好苟同。要说这没有好水吧,也是你等欲壑难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每每把一个个名山大川弄的是支离破碎,土崩瓦解,还美其名曰:“什么风水宝地。”其实呢!有山的地方就有好水,你们又何苦自误误人呢!” 见龙不允,言外责怪之意好不客气。老和尚喃喃自语,羞愧之情难以言表。 旁边的陆鸿渐见老师给龙道友说得面红耳赤,须眉倒立。急忙解释道:“这位龙道友,人生在世,万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春花秋落,丹桂正艳,春种夏装,秋收冬藏,四时不误,缘来缘去,聚散自有天意,说到底,都不过是人为我所用,我为人所用,各有所用,各得所宜。都如龙道友之说,那不是等同于说自盘古时开天辟地就错了吗!如我等修道之人,殊不知物尽其用,生命使然。没有过物尽其用的东西,静静的摆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哪就只能算是一种荒废,尽管有时候的使用难免会有一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悲哀发生,但我们不能因为个别的极端行为而否定了一切有价值存在的合理性。虽然我們不能前置去确定许多所谓物超所值所存在的真实性,但是我们也不可以轻易的甚至是率性的去否定每一个集市都真实存在着的客观必然性。就算是一如龙道友般的餐风饮露,风与露又何尝不是尽了他们应有的使用价值呢?情急之下,难免此番谬论,还请龙道友点化一二,不敬之处请多包涵!” “哈哈哈!鸿渐道友一番唇枪舌剑,龙我甘拜下风。点化二字不敢当,翻过了这一篇,龙请二位道友入陋室一叙,如何?还请二位赏光,也请多多赐教。方才对和尚的莫须有顶撞还请方家不要计较,多多海涵!” 老和尚本也是化外之人,只不过是老了老了的童真越发的来劲的那种。当下也就不客气地说道:“南无阿弥陀佛!那和尚们就不客气了。只是来时采好了茶的,都洗净了没得用可惜了的。” 见陆鸿渐不言语,龙道:“二位道友放心好了,仙日间恰好自东海带回来一罐上好的“龙筵香”明前荼,还没来得及启封呢,也该是它和两位的缘分,就请鸿渐道友为它操持一番吧!这也算是不辱没了它来我这龙尾山走一遭。” 见陆羽还是没说话,老和尚道:“南无阿弥陀佛!友可别再端着了,没得让龙道友为难的道理啊。好事成双,送水还送荼,你就勉为其难,超度超度他家这罐“龙筵香”吧!哈哈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见陆羽笑了。龙一边将两人往里边请一边道:“那是,那是。能在“荼林大圣”的手底下妙语生香,珠联璧合,那是它的福份。” 龙前面引路,陆羽和老和尚后面紧随。穿过一条兰花铺就的道,缓步迈入了一间水晶垒成的馆,再穿过水晶馆,沿着一条两边种满各种奇花异草的螺纹径,径直来到了一座翠绿的屋舍。龙掀开水做的门帘,面带微笑的请陆羽和老和尚进屋。 除了四面翠绿的墙壁,就只见堂屋正中摆放着一个三条腿的椭圆檀木茶矶,每条腿上都盘着一条梨花龙;茶矶面上西北角放着一个翡翠圆球,圆球在冒水的茶矶上不停地旋转着;茶矶上自西北至东南蜿蜒着一条的沟壑,水沿这条径自西北向东南汩汩的流着;茶矶靠西南的一方整齐的摆放着一个琉璃壶,四方青花杯;茶矶南边的一个托盘里放着一个竹罐和一些陆羽没见过的物件。在茶矶的西南北三个方位各放了一个有如倒立的大白菜似的无腿凳子,其中北面的凳子上摆放着一本看似一摞白纸的书,白纸书的下面压着一本古版《易经》。从书的陈旧度和摆放位置来看,当是主人经常翻读之物。 龙请老和尚和陆羽分别在位于西和南两个方位的白菜凳子上坐定,自己将北面白菜凳子上的那貌似就是一摞白纸的书轻轻拿起放在了靠东边比较空旷的矶面上,然后慢慢坐了下来。捋了捋青花绣就的长袖,对着两位微微一笑,道:“今天有“荼林大圣”莅临,仙就不敢造次了,免得于众仙班面前有鲁班面前耍大斧之嫌啊!哈哈!” 言罢见陆羽看着面前的一堆器具与老和尚面面相觑,迟迟下不了手。突然醒悟。便起身对陆羽温和的道:“道友莫要紧张,仙比你痴长几岁,如蒙不弃,姑且以兄长自居了。愚兄这琉璃壶有个别名,叫“随意壶”,关于水的方面你怎么想它就怎么来。比如水的温度,水的多少等等。” 听龙这么讲,陆羽不免暗自偷笑:“怎么可能呢?都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呢?倒是倒几杯水来看看,先!” 刚刚这么一想啊,就见这“随意壶”缓缓的凌空而起,隐隐约约中壶底仿佛传过来一阵阵的遥远山林里的那潺潺的流水声,不时地还夹杂着鱼儿嬉戏拨浪的轻响----,陆羽正自遐想联翩,意犹未尽,不经意间“随意壶”已经逐个的将四方青花杯里倒满了水,然后才缓缓的落回了原处。 天下事真实的是无奇不有啊,陆羽这次算是开了眼界。 龙待壶体落定,便又将一应物件一一教会陆羽使用。原来真的有“如意杯”,就是眼前物了。这一堆器具原来是叫哪什么“贴心六君子”来着,它们可以完全按照沏茶者的心意来帮助沏茶之人自动化的去完成一整个的荼事活动。在这些物件面前,陆羽只有想的份了,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唉!也不知道陆羽那时的心情是高兴还是伤感了,惊喜谈不上,惊讶万分估计那是少不了多少的了。 一通全新的荼事下来。老和尚见多识广倒还好些,年少的陆羽那是整个的不好了,就连龙赠送自己的古版《易经》都差一点便忘了带上。品茗之事对于他来说也就变得有其名无其实了。龙和老和尚倒是兴致很高,品头论足,喝得是津津有味,啧啧称道。陆羽除了专心作茶事而外,满满的就是一脑门的糨糊,就连最后自己是怎么离开青龙居的都完全不记得了。 一整个茶事过程中唯一记清晰了两桩事情:第一件就是那个分离水与茶叶的茶漏不停地在自己眼前晃动;另一件就是龙兄和老师赞叹自己荼艺时当着老师的面对自己说的其中一句话:“云起南端,缘起难断;待他利民道成,正自南门常青。” 只是令陆羽完全无法意料到的是,今夜的荼事会在他往后的人生旅途中,每每于颠覆性的时刻起着决定性的关键作用,常常能够化险为夷,吉星高照,而且第一次就来得那么快,那么真实。此乃后话,事实为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一章,遥远的使者,远古的图腾. 第一章,遥远的图腾,远古的使者。 晨起礼孔孟,夕卧梦老庄。林深鸟易栖,泉响鱼虾欢。年年观自在,佛恩又一善。免咱无极冠,山青好修行。 但凡人生在世,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一生之中能够成就多大的事业?幂幂之中自有定数。 相传自神农尝百草日遇七毒得荼所解以来,人类便开始了亘古而永恒的有关于树的各种图腾崇拜。 直到如今,每年春节人们都保有着撒青松以除旧岁迎新春的习俗,南方人还有摆金桔以求平安吉祥的传统。更有甚者西南原始丛林深处,各少数民族一直保持着各种各样神神秘秘的树图腾——有保佑土地丰产的山神土地栎树树神、有保佑五畜平安的山楂树圣、有保佑人丁兴旺的柏树大仙、也有保佑财运红红火火花开富贵的大红花树神、更有除尽邪祟的啊吱嘎(西南彝族人家的马桑树情节)、还有清明祭祖时传递哀思的柳仙等等,数不胜数! 其实自古以来,地球的生命离不开植物,人类又何尝不是?在各种各样的传统祭祀活动中,都少不了茶和酒。史料记载,周天子祭天,就以茶为主,时有“祭杯茶,辈辈发;祭杯酒,辈辈有。”之说。唐代以前,茶和酒是圣物,平常人家是不易弄到的,一般都是有重大祭祀活动了才能用,主要用于祭祀天地,告慰先人。 茶乃天地山水之魄,酒乃四时五谷之精,这两圣物从神堂回归民间始于两汉,鼎盛于大唐。 佛门讲因果,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七分自主修,三分天来定。很多东西,争你是争不来的,水到了渠自然会成。但如果你不去争取,那就连根本都不会有了。整的过了呢,又往往乐极生悲!整天求神拜佛就算参破了生死,却不明了生命的实际意义,那也是难入佛菩萨之菩提门的。 易经里讲:大道亘古不变的归宿不过阴阳五行相互生克,世间万物生一世,死一时,生生死死循环往复,初生时一如见龙在田,成年后飞龙在天,而后老于亢龙有悔,最后见群龙无首皈依尘土,免不了大自然生老病死的永恒法则。你看看,人这一生,到最后怎么来还得怎么去!赤条条来的终究还得赤条条的回归啊!可你看现如今生活节奏飞快,为了生存人们从早到晚争来争去,渐渐的湮灭了过往那些许许多多纯洁而远古的心灵图腾,慢慢地变成了一群群无根无底无着无落地晚秋的黄叶,每每随风飘零,零落成泥碾成弱风烟尘! 这里有诗为证: “来得自在住欢喜,佛门菩提本善缘。相由心生勤修习,缘来缘往任生平。” 但说我华夏五千年历史,历朝历代,唯唐最盛。然虽处盛世但砍伐征战过甚,加以世界人民无不享用我华夏资源以活命,一时间绿色资源毁坏严重。 自太宗皇帝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冠绝一时,四方来贺,但凡海内域外,无不宾服。然高宗以后自武皇帝干政以来,阴盛阳衰,朝中纷争不断。至公元7年,玄宗皇帝李隆基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开元二十一年,曾经励精图治的明皇帝又因思慕倾城国色而减缓了爱国热情,终于盛极一时的“开元盛世”也成为了历史,国家之事渐不明朗。 以致坤气盛极,乾元涣散,终于745年后国家演绎了一段不重生男重生女的乾坤交替神人混沌的没落岁月。此为后话。 先是诏大门艺发兵讨大武艺,无功。 按勃海大武艺去年秋天寇唐朝登州,杀唐朝刺史,朝廷派遣武艺之弟门艺往幽州征兵以讨之。兼令太仆员外卿金思兰(即新罗王金兴光之侍子,在唐朝受官职)回新罗发兵以攻武艺南境。不料天降暴雪丈余,山路阻隘,士卒死亡过半,无功而返。 也是在这一年的春天,契丹可突干邀约突厥又来抢掠,幽州节度使薛楚玉派遣副总管郭英杰和副将吴克勤、邬知义、罗守忠等率精骑万人,并领降奚之众追击之。军至渝关(今山海关附近)、都山(今河北省青龙县西北)之下,可突干率领突厥兵抗拒唐军。降奚之众各怀二心,散走自保,于是唐军大败,知义、守忠率麾下遁归,英杰、克勤殁于阵中。余众六千余人犹自力战不已,敌以英杰首级示之,都不降,全部被敌所杀。 同是在这一年,关中久雨,五谷昂贵。玄宗几翻欲循旧例前往东都(唐代有东都洛阳,西都长安之说),因京兆尹裴耀卿谋之,得免。 于是乎各大寺庙联名上书玄宗皇帝,欲求为天下苍生祈福,玄宗皇帝不允。遂分天下为十五道(即十五监察区),各道设置采访使。颁布法令:凡一应政府官员不得与寺庙僧侣交往,停止新增寺庙,让大量僧侣还俗,军队实行准雇佣兵制度,提高军队作战能力,以期在短期内提高国家实力。一时间李林浦杨国忠辈愈发猖狂,以至后来引发了安史贼乱等等变故,此乃后话。 且别说国事为重,迎来送往等等诸般废话。单说这番法令一出,举国上下寺庙里那些修为不够的抑或是入庙厮混之辈们呱呱唧唧的炸开了锅,一些个耐不住性子的大大和尚们,干脆点的索性就开了荤,胆大些个的有路子的直接到军队里厮混去了。诸般种种,一言难尽! 漫道他佛门里边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说话的熬了一夜爬完格子,也不及一一道来。 只说奸臣得道,口蜜腹剑烽烟四起,一时间仁人志士争相感慨!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说起来吧这个世界的正能量历来就不曾少过。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但凡天下太平之时往往鸦鹊无声各自觅食,一旦天下有事,各种学派,各种文化便会如雨后春笋般争相迸发,唇枪舌战,天昏地暗。或许这也算是文学界的欣慰了吧! 春秋战国时代乃是我华夏民族一大灾难甚至是水生火热的时代了吧?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战火连绵不绝的大时代,中华文化却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凡我中华传统文化的堡垒多半便于此时得以夯实——孔孟儒学、老庄之道、墨家之攻守、法家之奖惩、阴阳家之学说、纵横家之雄辩等等诸子百家兴盛一时。后世更有甚者一如江郎才尽,青年时代虽然穷困潦倒可是文采斐然一时洛阳纸贵,虽然一旦偶有得志,便寻花问柳,埋没了大好文章。 但说开元盛世渐自成其为历史,一时间天下纷争,奸臣当道,有识之士大都隐于山林,闭门清修。都说时年复州竟陵地方山灵水秀,多有高人隐于其间。 这一年秋天,域外的一僧一道云游至此,见龙盖山林间多生域外仙草,有鸾凤鸣于龙盖寺顶,青龙盘于云海之间,雁翔西桥,佛光普照,龙泉响彻深涧,风神雷母忙乱于石岗,各方天神显圣于云端。不免心生倦怠。一个说:“和尚你看,你我虽勤勉修习数百载,终究难免这人世间两具行尸走肉,到了也不过一身臭皮囊,总也及不上天界众神英姿绰约之一米啊!”一个说:“道兄万莫起贪岑痴攀比心,列位仙家哪一个不是经历了千万劫的修炼啊!你我不过区区百十斋修为,不可比不可比啊!千万莫比。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一个便喃喃自语:“眼见得时下朝中正是多事之秋,世风日下,圣上朝令夕改诸多争议,算来也该是你佛门劫数,多半难以自保啊!你看如此灵山,虽圣人多隐于此,还不得诸天庇佑,龙凤送祥,风神雷母维护方能得保一番平安啊!” 一个说:“道兄说的很是,你我自东游以来,遍访名山大川,多少深山老林也不及此孤山寒水有灵性啊!依贫僧看来,此山近来当有醒世圣人出世。南无阿弥陀佛!”一个说:“如此,不如就这里起一茅庐,你我各自寻访得此圣人,助他成功,也不枉你我二人百十年来修道一场。” 当下一僧一道就龙盖山西山顶上起一茅庐,于竟陵龙盖山里里外外四下里访寻圣人。 看书的有所不知,大凡仙风侠骨的圣人转世,那无不是要来人世间遭受一番磨难以便精进自身修为的,天地神灵不过是在紧要关头保他性命罢了,又如何能让你一僧一道轻易的得了功德去呢?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果给这一僧一道轻易所得,二人将各自上百年的法力一一传授,那还修个屁啊。试想,真的成了这样,哪天地神灵们岂不是白忙活半天了吗?但凡圣人临界,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千难万劫,百般锤炼才得以成道的。春秋的孔老夫子周游列国,郁郁不得展其大志,退而以教书育人为业,终老于兵荒马乱之中,多少年后方为天下供仰,成就位列三教之一的圣名。 能够于当世便得成就大业的几千年来当无出太公姜尚之右者。但太公壮年以前东奔西走历经磨难,连婆姨都对其吆五喝六的抱怨不断,年过花甲了依然独钓渭水河畔,后得知遇于文王方才一同成就了八百年大业的盛名。 你再看哪一僧一道四下里奔走相告遍访圣主,却不知天意不可违背,万事万物其实是各有其归属的。 且不管他一僧一道如何寻访神人。自说这复州竟陵是夜清风爽朗,群山巍峨,山寨里里外外静悄悄的,令人不免心旷神怡。 天刚麻麻亮,山们纷纷戴上一条条深青色的围脖,幻灯片般的迅速炫耀着各自诡异而璀璨的夜生活。淡定而和蔼的太阳还未来得及从睡梦中醒来,竟陵龙盖寺的智积大和尚已经领着弟子们呼呲呼呲出早课了。 朴实而善良的人们就连练功也充满了现实主义的味道,早课的内容是每人二十担水,要到寺庙西去一里开外的西溪青龙潭打过。老和尚一直坚信那里的水活,有灵性。 凉风习习的山间径外,无家的鸩鸟还自憨睡。勤快的麻雀们相互召唤着开始了一天的觅食活动,夜里喜获丰收的蜘蛛侠们心满意足地回归叶底补瞌睡去了,辛劳的蜜蜂们简单洗漱好便哼着曲欢快地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山野古寺的钟声自顾自地于林间溪畔游走,整齐划一的僧队跨出山门迅速穿过竹林道沿溪行军,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西塔外的西溪桥畔的青龙潭。 大伙一字排开正准备打水,跑在最前面的奉茶和尚静心突然大叫:“师傅,快来看好多大雁!不怕人额。” 智积大和尚打好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静心,玩心不可大,仔细打水,当心脚下。” “是,师傅。”静心口里答着,好奇之心难止。说话间已跨过了石桥,被一群大雁扑棱棱给围住了。和尚左冲右突,无法脱身。 “师傅,救我!快救救我!” “师兄,你们快点来救救我!” 听到静心的呼救声,年轻点的和尚们纷纷放下水桶,围了上去。 只见雁阵仿佛给谁施了魔咒,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上下翻卷着把静心困在核心。和尚手脚并用左右开弓,南拳北腿一阵胡打乱踢,东冲西突,忙得不可开交。 人到东雁阵立刻跟到东,人到西雁阵立刻跟到西。静心给雁群粘得死死地,忙忙如丧家之犬,汗淋淋如落汤山鸡。 这一群单纯的迦弥虽说打在山野古寺里长大,又哪有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童心大发,也顾不上什么清规戒律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四下里一拥而上,把雁阵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雁群里仿佛有一双慧眼圆睁,指挥着大雁们四下里循环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快速滚动的悬空车轮,任你三头六臂,哪咤转世悟空轮回都近不了他的眼底。 “师--傅,救—救—我!” 眼看静心渐渐的难以支撑。一边是和尚们心急如焚,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一边是大雁们有条不紊,上下翻飞身轻似燕应付自如。智积和尚拈动佛珠:“南无阿弥陀佛!静茹,静来,你们都住手吧!静心,放下无谓的挣扎,静坐下来,用心歌颂我佛金刚真言,一切自有定数。南无阿弥陀佛!” 听师傅如是说,弟子们都停了下来。打坐止观,念动金刚真言。一时间,西溪泉边佛光普照,金光四射,青龙出世,白虎伏卧。群雁见青龙吐珠,白虎伏法,渐渐的归于平静,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金冠大鸟,展翅翱翔,随着青龙化一阵金光驾云东去。静心力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呼噜呼噜喘着粗气。 智积大和尚缓缓踱入雁群中凤鸟生化之地,见一个不满周岁的儿熟睡当中,左手握一七彩鸟羽,右手紧握一树枝。或许是饿的吧,树叶已经给他吃得干干净净。 弟子们陆续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了。 “稀奇,古怪!” “太神啦!估计得饿了好几天了吧,树叶都给吃光光啦。” “昨天早课还没见呢?是大鸟负他来此的吧?” “感情是佛租转世吧?” “可他这么丑,应该不会是啊?” …………………… 大和尚将他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除了一根花羽毛一根无叶青树枝,加之一身破布,旁无它物。我佛慈悲为怀,大和尚令弟子静茹背上他,回了寺庙。这一耽误,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原本的早课也就换了科目啦——上午与凤共舞,下午紧闭寺门冥想。 师傅闭关冥想,徒弟们自然就乐此不彼的围着这个师弟打转啦。给他洗澡,换衣,喂食。一边静静等他睡醒,一边各自猜想着他应该多么神奇的经历…………。 一时间,龙盖寺成了自由的王国,和尚们快乐的天堂。自打这师弟进了寺门,师傅这一天也不像平时那么多话啦,简单交代过大师兄,便入了禅房,闭门不出了。没有功课的日子往往都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是月上东山顶的时间啦。大伙围着这奄奄一息的还莫知底里的生命,默默地为他祈祷,求如来,求观音。 用情最深者,当属静心啦,七八岁的和尚突然有了个从天而降的师弟,那叫一个上心啊!拜拜佛像,看看他,再拜拜,再看看,一遍遍地乐此不彼。毕竟孩心急,一着急,把能叫出名的叫不出名的天地菩萨诸神灵一股脑全部搬将了出来。这边病急乱投医的胡乱地什么神仙菩萨都求了个遍,那边又心里嘀咕着怕师傅佛主责备:“师傅,如来大大大师傅,千万千万莫怪弟子,保佑我师弟他快点醒过来。有天地和诸神仙的帮忙,力量大些不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步入禅房的智积大师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昨夜哪一直萦绕于心的似真似幻的梦境的困惑终于有了眉目,可是还有不少令人费解的地方叫他无从猜起啊!都说佛道不是一家,昨夜入梦来者明明是龙神啊,尽管他披着袈裟化身同门,但是他离开时留下了夹杂水腥味的五趾脚印啊。可他留下的偈语究竟有何深意呢? “鸿渐于野,乾坤托孤。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苒苒,皆为利往。仪表天下,七彩幻化。树神显灵,炎黄转世。朗朗乾坤,汩汩泉恩。我佛慈悲,渡世宏愿。从今后忘饮食于人间,携烟火于溪畔。” 是了。 “鸿渐于野,乾坤托孤。”就日间这个状况,多少有点那个意思。 至于“仪表天下,七彩幻化。”难不成这家伙是鸣凤所生?应该不会。想来其母已经不在人世。 …………………… 和尚想得正如迷。“啪,啪啪。”弟子静茹来拍门了。 “师傅,师弟醒啦。” “南无阿弥陀佛!”老和尚一边念着佛号,一边捻着佛珠,一边快步走出了禅房。师徒俩径直朝佛堂走来。 大家见师傅来了,都止住了声响规规矩矩让在了一边。 智积和尚看着蜷缩在香案上这个老天爷所恩赐的正圆睁着双眼还抹了一嘴蜂蜜的家伙,脸上满堆着慈祥而满足的笑意。习惯性的佛号也忘了打,便开口轻声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吧。你睡了一整天啦,肚子饿吗?” 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没了妈妈,被一群从未见过的光头的哥哥叔叔们给围着,尽管他们的眼神里言语中都渗透着那么多的关切和友好,那一刻,他能不会感到恐惧和无助吗? 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智积的双眼看了看,很快便转移了视线,瘦削单薄的身体微微地抖了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搞的老和尚是手足无措。没带过这么的啊!就是静心吧,从集市上跟着他来的那会也有四岁多了啊! 静心见他越哭越大声,还一边哭一边不停的喊着妈妈,哭得气都提不上来了,便将自己肉乎乎的体格靠了上去,一边用双手轻轻拍着他骨感而瘦的脊背,一边不停的用自己粉嘟嘟的脸贴在他又瘦又脏的脸上彼此亲密接触,一边还轻轻的哄着他:“师弟不哭不哭哦,乖乖的,不哭哦,师哥领你去玩去,给你找蜂蜜水喝,乖,不哭哦,乖………………” 孩对孩的莫明的某种感应,很快让这家伙于抽泣中渐渐的睡着了。 静心憨憨的看着师傅师兄们。原来是哪只肥胖的手给这亲亲的师弟压住了,害怕搞醒他,不敢抽出来,所以向大家求助呢。 静茹轻轻的抱起了这瘦瘦的师弟。静心手刚抽出来,静茹便欲放下。老和尚制止了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到禅房去。 静茹将家伙轻轻的放在方丈的床上,跟师傅打了个禅式退在了一边。老和尚摆摆手,示意大家去休息,便在蒲团上入了定。弟子们见师傅入定了,缓缓地都退了出去。 忙乱了一天的龙盖寺在主人们的呼噜声中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寺里一夜无话。闹腾了一天的沙弥们享受了一次从未有过的舒适睡眠。 灵光四溢的晚秋的山涧夜,错过了春风又赶过了盛夏的山花们窃窃私语,彼此商量着日出东山时以怎样的姿态去释放自己美丽的使命。西溪桥畔的雅客们,今晚的你们当等不到古寺钟声于夜半响起了,请收拾好你们还未走出酷暑的燥热心情入睡吧,今夜,即便是万年的夜吟虫们也都将裹足蒙头憨睡。 明朝的西溪桥畔必将百花齐放,纵然是万能的主啊他都不想遗憾地错过。 “咚,咚,咚,…………” 当远古的晨钟唤醒所有沉睡中的梦境,当错过了春天的山花们不再吵闹静静的争相赌赛般的怒放之时,狂热了一夏以后陷入了低谷的生命终于又一次焕发了勃勃生机。 恍惚过后的佛弟子们休息好了便自然开始了又一天崭新的修习。智积大和尚的禅定也在一个崭新的生命迟迟来临时哪破茧般地悉悉索索声中睁开了慧眼。昨夜嚎哭竟陵的精灵正自从佛的禅床上落下地来。 大和尚赶忙将他搂了起来。 “饿了吧?” “还是渴了?” “稍微等一等,老衲叫静心备来。” “静心!静心哪!备些素食和水,师弟醒啦!” 听到师傅呼唤,静心将备好的早茶和点心快速端了上来。见师傅拉着师弟是手,正稀罕着呢。而师弟则羞答答的把头低着,用腾出来的另一只手不停的把弄着师傅的衣摆。忙把茶壶和点心盒轻轻放于机上,捧了一盏茶放在师傅的旁边。 “师傅,您喝茶!” 老和尚笑眯眯的回过头来:“静心,给师弟拿糕点。” 说完又笑眯眯的回过头去端详着怀里这意外的收获。 可家伙不干了。见静心拿了糕点过来,便把另一只手也从老和尚手里抽了出来。接过两块香糕笑嘻嘻的与静心对视着吃了起来。智积大和尚便也笑嘻嘻的顺势一只手搂着家伙一只手便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品起他的早茶来了。 家伙咬了两口,将另一块递到静心的嘴边来。估计经过昨晚的亲密接触,家伙的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哥哥了。 静心轻轻咬了一口,握着家伙瘦削的手连同他递过来的糕点一起又送回到他的嘴边。家伙咬了一口又递过来。一个孩子一个和尚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一来二去两块糕点下来,搞了一地的糕点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格格格”笑了起来。 尽管有多么严重的洁癖,老和尚还是没恼,笑眯眯地凑过脸来。 “静心,也给师傅来一口啊!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一边一个将两个家伙搂在了怀里。趁机笑眯眯地打听起我佛精灵的来历:“盆友,你叫什么名字呢?”“家住哪里啊?爸爸妈妈呢?” 不满周岁的孩子话头子还没学利索呢,这些问题那就完全与他无关啦。家伙一边摸着师哥胖乎乎的光头,一边把自己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静心怕师傅又把他给弄哭了,忙说:“师傅,你就别问了。不然又把他给弄哭了。” “师傅,不如您给他起一个名字吧。不能到了外边,让别人也叫他师弟吧?” “师傅,你常说我毛毛躁躁的不安分所以才叫我静心,师弟倒是很乖巧,不如我們叫他静藤,让他经常的闹腾一下。他来的时候拿着一根藤子哦。” 老和尚给静心这童心未泯的点子一煽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 “就前天晚上的梦境和昨天早晨发生的这惊人吻和来看,怀里的这家伙它日的功德当是不可限量啊!可是朝廷已经下了命令不让收徒啦,眼下这些徒弟中间的大部分能够留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啦,如果剃度了他,让官府察觉了,难免祸及山门啊!其他徒弟无所谓了,静心也就六七岁,离开了寺里让他怎么活呢…………” 思来想去,还是不给他剃度了,只有这样朝廷再来人才好打发。 主意已定。并让静心把弟子们都叫来了。智积见弟子们都到齐了,便拉着家伙的手一一指给他记认: 背他回来的毛脸大师兄静茹,瘦高苗条的二师兄静来,浓眉大眼的三师兄静宏,矮矮胖胖的四师兄静圆,清秀飘逸的五师哥静普,虎背熊腰的六师哥静渡,沉默寡言的七师哥静丛,一字先生八师兄静生,口齿犀利的九师兄静法,神采飞扬的十师兄静依,愣头愣脑的十一师哥静龙,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稳稳当当的十二师兄静盖,眉清目秀的十三师兄静清,红脸的十四师兄静修,黝黑黝黑的十五师兄静悟,肉乎乎急躁躁的大人十六师哥静心。 也不管孩子有无意识,就当是入我佛门了吧!介绍完毕,大和尚缓缓的抬起头来。对众弟子打了个禅式:“阿弥陀佛!静心欲为师给十七弟起个名,为师想了很久,介于时下朝廷对寺里的态度和状况都还不是太明朗,师弟暂时不能剃度。一则他还太,再者往后他父母找到时大家也好相见,就让他先做俗家弟子吧。他来时带着一片羽毛和一根树枝,以后大家就叫他羽枝吧。静心,你们两年龄相仿,你比他年长几岁往后就多照顾照顾他吧,这样为师也算是有了个照应,你就先住到师傅禅房里来吧。好啦,大家都散了吧!静心看着他一起闹闹玩玩吧!阿弥陀佛!师傅去去就来。” 大和尚将羽枝放回禅床,打了个禅式,顶着晚秋凛凛然的晨风,踏着一径铺满银霜的衰草,径直来到了龙盖山麓的寺西村。 这里住着大和尚的一位好友,一个大唐据说是曾经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隐士,世人莫知其名,只知道他姓李,当地人尊称他李公。又据说此人曾经乃是朝中重臣,只因朝中奸臣得势,为避后祸祸而隐居此地,开学馆以教学山野儿为乐。 大凡贤明智慧者的处事之方,历来方家们各有争议。力争至死如“比干”辈有之,逃世隐居好乐如“子期”“伯牙”者有之,只不过各人生发的愿心不同罢了。 如李公般隐于诗书香味者当是我唐朝一道亮丽的风景。 先是有李太白挎剑游侠于“危乎高哉”的名山大川,后有贾岛骑驴苦吟于“僧敲月下之门”的灵山幽境,更有柳氏潇潇洒洒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且说李公接着智积大师,引入草庐里间书房摆上茶来,两老友不免谈古论今为实事感慨一番。 “积公踏星披月而来,感是心中有事吧?”李公见智积大师早得有些反常且来得匆忙,雅谈之余不免要问上一问。 “南无阿弥陀佛!不敢瞒着吾友。贫僧此来实为昨日西溪桥边偶得徒,有诸多心结难解,深知吾友文采斐然,学贯古今,故特来求一教授啊,哈哈!再有,徒年幼不满周岁,且寺里不好荤腥,怕耽误了他长身体,所以老僧厚颜相求:可否将徒寄养贵馆,与贵千金也好有个玩伴不是。” “哈哈哈哈!”听老朋友道实情如此,李公不免爽朗地笑了起来。 “吾当何事呢,原来是高僧喜得佳徒啊。美哉善哉!择日不如撞日,这就赶往宝刹,把高足接来如何?山人也好一路听听高僧有何困惑,吾辈当共释疑难。如何?” 当下一僧一儒踏着一地的衰草断叶,一路上打着禅语,径直向古寺循来。 听大师说完得徒的前因后果,李公略微沉思了片刻,笑着说道:“大和尚莫恼,你得了一个旷世奇葩啊,说不定大和尚要因此徒而名留青史呢!只是以梦境看来,此顽徒虽有仙缘,日后必然山野性重,无意于正道啊!” 智积和尚听道友如此言论,心里不免有了几分高高低低的担忧。 打了个禅式道:“阿弥陀佛!吾友一语道破天机。也罢,贫僧倒不求什么名留青史,但愿他日后能够改变我佛门如今之尴尬窘态足矣!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南无阿弥陀佛!” 李公见大和尚谈起了时下佛门的尴尬处境,怕老和尚煽情,于是岔开了话题:“大和尚,眼下国家之事渐渐不太明朗,咱两约个赌,大和尚你教他武艺,友我培养他文采,看日后此子是以文质胜还是武质胜,当赌大和尚你西溪桥畔一盏茶如何?” 智积见好友兴高采烈,神采飞扬,不好拂了他的美意。便接到:“哪武胜如何?” 李公借机许诺:“我保大师一干徒弟一个不离古寺,侍奉老和尚终老如何?” “阿弥陀佛!罢了,如果为此误了老友的清修,违心的去与哪一干鼠辈宵们奉承周旋。这个赌局不要也罢!南无阿弥陀佛!待来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贫僧当与道友于西溪桥畔煮茶观景,共打禅话才好!阿弥陀佛!” 李公见大和尚一语道破心机,觉得自己再多说就有点做了好事来邀功的味道啦。当下无语。 两人到了寺里,将羽枝抱回李公学馆安顿好,又一番品茗论道之后,相约改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之时共赴西溪桥畔煮茶话禅,而后便依依而别。 至此,羽枝便于李公学馆住了下来,与李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 直到七八岁时李公夫妇因年老思乡情切欲回家乡湖州,方和两无猜的季兰姐姐洒泪而别,随智积方丈再回龙盖寺里。 闲话稍息,口干舌燥,说话的品盏茶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二章,煮茶竟陵地,鸿渐龙盖寺. 第二章,煮茶竟陵地,鸿渐龙盖寺 诗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上回说到羽枝给智积和尚送到了李公学馆。说话的没有交代清楚,看官们有所不知,李公夫妇有一刚满周岁的女,名叫季兰,还在吃奶呢。智积大和尚把羽枝往这一送,此乃一举两得啊!不但解决了羽枝的营养问题,也解决了他的教育问题。也许有人不免要问啦,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嘛?是的,天下如此巧合之事乃是万中无一的。有些事幂幂之中是有天意的,你还别不信,上文提到的一僧一道哪也是几百年修为了吧,可两人四下里奔走相告,就差没四处粘贴布告了(因为不知道长啥样啊,哈哈!),可就是南辕北辙,渐行渐远。没法,缘分未到啊!说话的都自为他两着急。 且不说一僧一道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羽枝,欲传授他旷世法力。 单说羽枝在李公夫妇的精心呵护下,渐渐的从牙牙学语到下地走路了,每日里与大她两月的季兰姐姐同榻而眠,同一允吸,同一桌上吃饭,同一案上认字读书。童年的时光是多么的天真而无邪,孩子们的成长都是快乐而神速的,眨眼间,姐弟两已经三四岁了。外人看着都道是可喜可贺,殊不知李公两夫妇为这羽枝操碎了多少心。家伙来时正值深秋,体格又单薄,落地时又经历了长时间的暴露于荒郊野外,以致体寒颇为严重。每每一到了盛夏或者冬天,家伙常常又吐又泻的,把李公夫妇两那个忙的。照顾季兰的时间都没了,两夫妇全部的身心几乎都用在了羽枝的身上了。后来李氏听集市上算命的说,孩不乖得起个好名才可保平安,于是在羽枝岁半的时候,李公两口子商量着照着季兰的字辈给他起了个名字,可李公偏不信算命的说法,就叫了他季疵,寓意每到夏冬两季都要犯些毛病。没想到这毛病给派到了名字上以后,家伙就再也没有犯过病了。 这样的事就连说话的听了也都是正经地醉了。 姐弟俩四岁起李公便正式开始教他们认字读书,与邻村的大龄孩童们一道于李公的龙盖山学馆伴读。智积大和尚每月都要来看望他,一并与李公煮茶论道。五岁上起,智积大师便开始教他习武修佛,可谓是文武双修,忙得家伙是不予乐乎。看书的不仅又要质疑啦:可能吗?历来读书习武乃孩童时代一大辛苦之事,逃学摸鱼才是王道。其实说话的也有同感,时候为此被家长鞭打乃是一日三餐家常便饭,顶水、跪地板、不给吃饭等等,各种招数可谓是日日新月月新。可是看官们有所不知,大凡孩子时代得了王道的,往往长大后便常常都入了魔道抑或是地狱。不知道听书的听到这里会怎么想,反正说话的后来是经历了许多层地狱的痛苦折磨后方才逃离了苦海重回王道的。 且不论说话的是如何脱离苦海重回王道的,单说这羽枝的功课每日里给李公和智积师傅安排得那是满满的,偶而得闲了便给二位老人家烧火煮茶,听这一僧一儒谈古论今,嬉笑怒骂感慨。大凡有所作为之人,其意志力和学习力哪都是惊人的强悍的。羽枝的童年在李公和智积师傅的身边耳濡目染了儒释两家的精华,逐类旁通,渐渐养成了过目不忘的本领。不仅识文断字,也练就了一身好筋骨。 就这样一日新日日新,不觉七八个春秋已过,姐弟两都各自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 姐弟两八岁上的这一年春天,李公突感思乡情浓,欲回乡寻亲。也是,但凡是落叶终归都是要归根的。遂一边叫妻子收拾行囊,要回湖州老家,一边令季兰姐弟两上龙盖寺请和尚来相会。 午饭时刻,大和尚领着弟子们一行一十九人来到了李公学馆。李公夫妇早已经备好了斋饭。一家子素食毕,各弟子纷纷上来道珍重叙别情。和尚依依不舍,留君不住,挽着老友的胳膊大踏步走出学馆门来。遂让大弟子静茹同弟子静心先一步前往西溪桥畔准备茶事,一行人马随后缓缓沿着西溪桥畔开来。 早春哪些嫩草新泥交相混合的清新气息弥漫在西溪桥畔,山里袅袅的青烟轻挽着柔柔的翠柳一遍遍地细心地轻拂着湖面的粼粼波光,汩汩的青龙泉水仿佛也在为这旷世的别离低声地轻吟着,暖暖的阳光正自为这一僧一儒的最后一次相聚抛洒着所有喜悦,七彩的蝴蝶们翩翩起舞,沉醉在这早春的茶香里。 男人们自顾自寒暄着一边品茶一边细诉别情。 李氏和季兰拉着羽枝的手,那个叫难分难舍啊!一个是亲亲的姐姐,一个是外人看来只不过差那么一点名分的名副其实的母亲啊! 孩儿们哪里知道李氏的悲苦啊!尽管强忍着泪水不让他夺眶而出,可是你想一想:她此时可是多么的肝肠寸断却又不好表达啊! “这可是吃着她的乳汁长大的啊!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给他拉扯大的啊!如今一别,却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了啊!然而,确实又是实在地不好与他人实言相告啊!毕竟,老和尚待他也有如亲生骨肉啊!……何况,谁敢保证将来孩他爸妈不会良心发现回来找他呢!……!” 千言万语,万般慈爱临行之时只能化作一句刻意让它轻描淡写地叮咛:“儿啊!跟师傅学成武艺,记得来湖州看看姐姐和娘亲啊!” 李公见这娘儿们哭得难分难解,生怕她们娘儿三个哭坏了,也为了不让和尚为难呐!便急忙与大伙告别拉着他娘两登船,匆匆交代过羽枝后便吩咐船家开拔。 是啊!大和尚捡的他,而且大和尚也很稀罕他的啊! 尽管姐弟两嚎哭着难分难舍,但是缘分已尽,天意已定,一切都将会是另一个崭新的开始。 这一边却才是:“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那一边已然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善良的人们啊!请不要悲苦,也不要忧伤,回家的路上让我们彼此都欣慰的互相道一声——亲爱的人儿,一路珍重! 且不说李公和智积大师于西溪桥畔煮茶话别后,一路轻舟快帆顺江而下,自回湖州老家去了。 单说这边羽枝随师傅师兄们回到寺里,不久便从师兄静心手里接过了每日给师傅煮茶的家伙什。 平日里除了给师傅煮茶外就是跟着师兄们练功念佛,“观自在”念得多了孩子不免越发地怀念起学馆里与姐姐季兰一起学习生活的快乐时光,与爸爸妈妈姐姐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人呐,对七八岁以前的所有欢喜悲苦的记忆往往都是刻骨铭心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它将会越来越发的难以割舍。何况羽枝在李公学馆的生活,那是多么的幸福而快乐啊! “爸爸妈妈姐姐对自己那是多么的疼爱啊!” “妈妈的歌声是多么的甜美动人啊!躺在妈妈的怀里多么的幸福啊!妈妈烧的饭菜是那么的可口好吃!…” “爸爸的知识多么的丰富啊!故事讲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姐姐闹得痒痒虽然很是令人无语,可那是让自己多么放松地开怀大笑的快乐之源啊!……” “然而如今,除了一日三餐素得让人发狂的斋饭以及拗口到令人无奈的,各种无聊而呆板的经书以外,寺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了。要不是师傅说爸爸妈妈会回来接自己,就眼前这盏清茶,又煮它作甚!”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带自己一起走呢?师傅何时能够教我好武艺啊?这样自己就可以早一点去找他们啦!……” “多么的希望爸爸妈妈和姐姐能够早一点回来看自己啊!” 渐渐地,大和尚也感觉到了羽枝的心事啦。他开始不大爱说话啦,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啦。大和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看到这里,说话的也是干着急上火却又无可奈何啦!这事和咱相隔十万八千里,正所谓远水难解近渴,说话的也只能寄希望于所谓的时光穿梭机啦,希望它能早一天问世,也好载上吾辈穿越时空,前往大唐龙盖圣山,告慰我佛精灵的悲苦,以便安抚他哪孤寂而悲伤的幼心灵得以重归平和与安宁。 悲哉善哉!吾辈痴人当不如一沙弥,最终还是静心师傅想到了法子,解决了问题。 静心一早就发现了师弟自李公夫妇一家离开龙盖山以后,渐渐的不言不语,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了,怕他再次弄出病来,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啦。于是他跑到大和尚禅房对着大和尚咕咕唧唧说了半天,大和尚听过以后也不禁眉开眼笑了。 从此以后,羽枝在早晚给师傅煮茶之余,便每天跟着师哥静心到西溪河畔去放牛拾柴火什么的啦。有关经书的功课师傅也给免了不少了,偶尔地还可以陪着师兄们扫扫寺院练练拳脚。 自从每天陪着静心师兄放牛以后,羽枝便渐渐地也不再那么孤僻啦。也许是有一个差不多同年的伙伴每天说说话,打打闹闹的缘故吧,他开始能够静心的读。虽然老和尚还是不放心,但他的的确确是好啦,只不过略微口吃的毛病算是落下了。 慢慢的,偶尔师哥有事,自己一个人去放牛也形成习惯了。 心无挂碍的岁月通常都过得非常自在。一晃数月的光阴又自眼皮子底下悄悄地溜过去了,羽枝也已经自歇斯底里的思念亲人的低落情绪中走了出来,回归了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每每牧牛于山涧溪畔,一曲自创的《牧童骑青牛》总令鱼儿雀跃鸟儿欢呼彩蝶翩跹: “的牧童骑青牛,清清的山泉石上流。灿烂的菊花儿正盛开,翩跹的彩蝶你慢点追。绿茵茵地草在长大,河里的鱼儿啊你先莫晃悠。的牧童骑青牛,清清的山泉石上流。甜甜的歌喉随风吼,朗朗的书声你墙角边上仔细些走。 的牧童骑青牛,清清的山泉石上流。灿烂的菊花儿正在盛开,翩跹的彩蝶你慢点追。绿茵茵地草在长大,河里的鱼儿啊你先莫晃悠。的牧童骑青牛,清清的山泉石上流。甜甜的歌喉随风吼,朗朗的读书声你墙角边上仔细些走。” 却说这一日哪一僧一道自竟陵访圣归来,路过西溪青石桥畔,见一牧牛少年山歌款款,蜂缠蝶拥的很是那么回事,不免看得痴了。少年见有人驻足观望,不免脸红耳热,哑然无声了。 这下一僧一道乐了,双双跃下桥来。少年牵着水牛,逃之不及,给这一僧一道一前一后的堵上了。 少年见一清瘦老者和一胖大和尚堵住了前后去路,索性丢下牵牛的麻绳,很不客气地警告道:“让、让、让开!本家可是练过几年的,再、再不让开,我、我可不客气啦!” 这一僧一道看少年这架势,愈发地乐得前仰后合。老道本就老顽童一枚,索性也拉开架势:“鬼,看你黝黑黝黑的体格还蛮壮实,老人家我陪你过两招来过。不过输了得给老道我唱一曲来过。不带耍赖的哦!嘿嘿嘿嘿!” 试想一个九岁不到的少年,虽然智积大师教了些拳脚,但那些毕竟还是些基本功啊!孩子家家的打起来不过就是些未成气候的花拳绣腿罢了,如何入得了老道的法眼。 少年嘿嘿哈哈的一阵胡踢蛮打,只见老道身轻如燕,三下五除二便将少年的手脚一并捉住了。笑嘻嘻的看着他:“怎么样?把刚才的曲子给老人家唱一段解解馋吧!嘿嘿嘿!” 少年人的气心一旦上来了,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啊!只见少年把头一偏:“不,不给你唱,就不给你唱。” 老道见少年虽然有点口吃,唱歌却很流畅,故意挤眉弄眼地道:“你、你、你不唱,我、我、我們就拉牛。大、大和尚,把、把、把牛拉走,顿、顿啦喝汤。” 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把自己的山羊胡子在少年的脸上面挠来挠去。 少年一则耐不住挠了,二则见和尚装模作样的好像就要拉牛似的。只有求饶:“你别挠我,我、我怕痒痒额。除了唱、唱歌,别、别拉牛,其它都、都依你。不然我师傅来了,你、你们也跑不掉!” “嘿嘿!你这鬼。你师傅能比老道厉害吗?老道一百多岁了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你求求老道,传你个一招半式的,可比跟你那师父不知强多少倍呢!” “说说,师父都教了你些啥玩意。”老道士空山遇童子,难免玩心大起。 少年见老道士疯疯癫癫的,不想理他。借口要溜:“不和你说了,我,我得回去给师傅煮茶了,你,你放我下来。” 见这鬼要溜,老道不干了:“不唱歌也行,你得给老人家我做点什么,要不然老道是不会放你走的。嘿嘿!” 少年摆不脱这老头子的纠缠,一扭头见老和尚一直没说话,正笑眯眯的望着他和老道闹。 便向和尚求救来啦:“大师傅,帮我求求这个老人家,回去晚啦师傅要骂我的。再说了,书上不说了吗:君子不强、强人所难啊!” 和尚见老道童心大发,不好拂了他的雅兴,又见少年虽然口吃些却语出不凡,便来了兴致。也就凑上了热闹:“阿弥陀佛!是啊,君子不强人所难!老道别闹啦。和尚我来给你们打个圆场,如何?” 老道还想闹会。可少年不给他机会了,抢在前面说了:“好啊好啊,只是别、别叫我唱歌,不拉牛,哈哈,其、其他都好说。再,再说啦,老,老吾老,幼吾幼的,尊老爱幼啊,说的就,就是咱们要互敬互爱不是,哈哈!” 老道见少年着急的样子,不免也哈哈笑了起来。本就是逗孩散散闷的,这下见天色也不早了,孩这么可爱,便随了和尚道:“也行,就看看和尚你有什么妙计。” 和尚笑嘻嘻的道:“你两各让一步,友来日给老道和和尚我两煮壶茶,煮好了老人家我們便不再缠友你啦,这样可好?” 少年自然是乐意答应了,对他来说煮茶那可是人生一大容易事了。 老道呢,因为缠不过少年,也就答应了。二下里便各自踏着落日的余晖归家了,只等明日相约西溪桥畔牧牛品茗了。 都说青山无语千年画,流水无玄万古琴。且不说这一夜舒适无话。次日吃过中饭,少年一如既往的牧牛西溪湖畔。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僧一道在桥上摆好了茶具,正自等得兴起呢。一个说:“老道,都说此寺庙里有个煮茶的行家智积,我看这鬼一路佛门拳脚,昨日还说什么给师傅煮茶,估计得和这个传说中的智积方丈多少有点瓜葛。且看他今日煮茶品来再说。” 哪老道也是化外之人,昨日听孩唱歌不一般,后又见拳脚不凡,语出惊人,也想多与他相会,便道:“和尚,一会品过他的茶,当找点乐子,想法逗得他与你我交好,以便多几日和他纠缠,方可解你我这山中多日来的无味枯燥生活,如何?” 和尚这也有此意,便道:“该当如此,依了你道兄便是。南无阿弥陀佛!一僧一道一儿,煮茶论道,乐事,乐事啊!哈哈!善莫大焉!” 正说着,见少年牵着牛缓缓的来了。一僧一道便嘻嘻哈哈的靠了过来。 少年见一僧一道靠了过来,笑嘻嘻地道:“两,两位老人家,不会又,又拿我孩子当猴耍吧?嘻嘻!” 一僧一道哈哈大笑:“友,别忘了昨日许诺老人家煮茶一事哦,哈哈!你看,老人家我們都把家伙备齐了,就等友你一展神技了,老人家不白吃你的茶,有好东西相送呢。” 少年看看不好与他们放对,而且煮茶乃自己一大嗜好,索性把牛栓在桥边草地旁的柳树上,把绳索放得长长的以便于牛儿吃草方便,然后和一僧一道款款踱上桥来。 “老、老人家,我来煮茶,二位帮、帮忙看着点我的牛。” 一僧一道嘴里答应,可哪有功夫给他看牛啊。一个拾柴火,一个打水,忙得不亦乐乎。少年见老和尚抢着去打水,便道:“大师傅,打、打水要拣乳泉,刚刚缓缓流、流过石面的水,来回尽量不、不要晃动太大,以免醒、醒了水平和而温良的秉性。” 少年采了些野菊花,放在壶底烤了烤,待一股沁香散发开来,快速的倒去野菊花残渣,然后将茶叶投入壶中,快速的颠簸,待茶香四溢开来蜂蝶逐拥着欢呼而来将近壶口之时,便快速地注入了三分泉水。 想必陶氏当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时也不免要品盏茶来了吧! 少年稍稍候了片刻,又缓缓的注入了剩下的泉水,直到彩蝶升腾芳飞围绕于茶壶的周围时,壶里的水刚好七分满方才放下了水瓢。 这才回过头来对煽火的老道说道:“老人家,不可以闪着火哦,等、等水二沸下壶,我去看、看牛来。” 和尚见他说话,怕他离开掌握不好火候,便放下手中的水桶,说道:“友看着水,老人家代你去看看牛来。刚刚打水时还见它在桥这边吃草呢?” 不等少年说话,和尚已经飘出去两丈开外,少年还没缓过神来,和尚已经回来,哈哈大笑:“友莫慌,那货感情是吃饱了,在桥下的塘里打腻呢!哈哈!他很识大体的,哈哈哈,阿弥陀佛!” 少年见老和尚胖乎乎的,竟然速度这么快。早惊呆了,看看日正过午一杆,想想也是。便回头专注于茶事了。 道士很专注地注视着火头,用自己刚刚采的荷叶缓缓的扇着火。和尚则搬了一块比较平整的青石块安放在炉旁用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仔仔细细地把荼碗也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一只只整整齐齐地排放在石桌上。 说话之间,壶里鱼目翻滚,蟹眼吐金,水已近二沸。少年迅速地抹去壶口水沫,灵巧地提壶下火,将茶壶稳稳当当地放在石桌上。对一僧一道说道:“茶主静,喜洁,阴凉,比较挑水。” “水活便养茶,茶活便养水,二者都、都不得法,只有活水遇活茶,方为上品。” “水一沸时其上有沫,此乃黑云母,饮之、饮之有伤茶味清新爽朗。” 一僧一道听少年侃侃而谈,无不中茶饮之要领,瞠目结舌,半日说不出话来。 西溪桥畔醉人的茶香四溢开来,百花忘却了摇曳,蜂蝶更是纷纷醉倒于桥的四维,一圈圈地整齐划一地铺了开去。群鸟失语,千万亿的蛰虫噤声,牛羊不食,微风不前,一时间耕者忘梨、锄者伫立、歌者失喉、伐者举斧难下。 正所谓春风难度玉门关,庄周夜化蝶,日月同辉,群星荟萃,山寨的时光顿时静成悄悄然。一僧一道哪百多年的修为早醉丢瓜娃国去了,一个忘情地手舞足蹈,一个情不自禁地把佛珠四下里乱扔。 哈哈,所谓大自然的力量禁不住一盏茶的功夫便自颠覆得七零八落。少年见一僧一道未饮先醉,已然失态,不免嘻嘻嘻笑了起来:“老、老人家您们莫、莫狂乱,品茗不、不是这个样子的!刚刚说了,茶喜静,燥则茶事罢、罢欤!” 见少年明目皓齿轻缓而声的嘱咐,言外之意清晰可见。一僧一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哑然失笑。各自整顿衣冠,再次正襟危坐。狂喜之情渐渐归于平淡,一股清爽的馨香由心底慢慢向全身扩散开来,一种莫名的欢喜之情随血液在身体里平和地游走。僧人不免打起了禅语:“阿弥陀佛!自在!自在!” 少年见一僧一道恢复了常态,方才将茶碗一一翻将过来口朝蓝天,缓缓的注入温水,逐个轻轻晃动片刻,倒掉温水后提起茶壶缓缓的注入茶水,由低到高的拉动茶壶,反复三次,茶碗刚好斟满。看官不知,这便是后人常说的“凤凰三点头”了,最讲究手法的灵巧流动,不能有一丝杂乱的多余动作。要完全做到动作的轻盈潇洒,一如行云流水,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做不下来的。 和尚见茶倒好了,不由分说便拿起茶碗一饮而尽。一股热气嗞嗞的由丹田往头顶上直冒,不一会,头顶上便青烟袅袅,浑身大汗淋漓。道士见和尚鲁莽,轻轻摇了摇头,道:“道兄,茶不是这样子喝的,感情你还是在西域的戈壁里似的。茶得慢慢品,先观其色﹑次闻其香﹑而后方可品其味。” 和尚哈哈大笑:“道兄见笑了,和尚俗人一个,喜欢豪爽些,装不来文化人那些扭扭捏捏的举动啊!哈哈,见谅见谅!阿弥陀佛!”看书的有所不知,其实喝茶有个讲究:一般的人呢渴了饮壶茶,那是材米油盐酱醋茶之茶,主要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为了解渴或者去暑;还有那不一般的人呢闲暇时间泡壶茶,故弄玄虚地邀约好友一边品茗一边谈古论今,说三道四的这茶好那水妙的,主要目的不太明确,有时像是有那么一点自命清高、有时又仿佛是在斗茶、有时呢又确实是在品评人生百态……其真实之意让人难以捉摸,且当它乃消磨光阴之极品,哈哈。 老道见和尚大实话一抛,很是有些煞风景,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捧起茶碗来在鼻端来回嗅了嗅,眯起两眼捋了捋胡须,自在意满地轻声自语道:“好茶还得好水养啊!品茗贵在得其趣。茶乃山野之物,集天地日月之灵气,融雨露风雪之精华,得山野村夫之随意品茗此乃极高境界之一啊。茶,只有与山涧、村夫、鸟语花香、鸡鸣狗吠、桥流水的大自然为伍方能得其中真味啊!哈哈” 言罢,轻轻托起茶碗于鼻端又嗅了嗅,微微抿了一口,眯起双眼,不再言语。仿佛在注视远方的云端,又仿佛是在聆听着什么。 遥远的天边一路炊烟袅袅升起,躲过了正午酷热阳光的雄鸡得意地喔喔叫,还不时地于母鸡群里展示着自己钢铁般的胸肌;学堂里刚刚放学的女孩正挤过篱笆墙角挎着满满的菜蓝子归来;河边淘米的妇女们叽叽喳喳的商量着晚饭后月光下的草坪舞;吃腻了耗子的馋嘴猫从男主人手里抢了块腊肉正在瓦檐上细嚼慢咽;忠实的看门狗没抓到馋嘴的猫正自歇斯底里地对着屋檐狂吠…… 少年第一次听到如此高论不免思绪翩跹,见老道遁入了冥想也不好打觉他,静静的注视着老道。和尚则自顾自地一碗接一碗地喝,享受着热茶带给自己的温润爽滑的快感。 一炷香的功夫,和尚已经喝好。兴许是喝急了,感觉头脑微微发胀,不免倒在草地上大肚皮翻天地睡了过去。 少年没见过喝茶这样的,吓得不行了,用两手捣了捣他,不见动,赶紧叫道士:“老人家,你快看、看看大师傅,他、他是怎么了?” 老道听到少年呼唤,慢慢收住心神,睁开了双眼,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见少年着急,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友别急,大师傅是喝的入神了,一时口快,感情是醉了。哈哈!他睡一会就好了。咱爷俩慢慢喝,来!” 少年见老人家如是说,便也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碗来轻轻抿了一口:“老人家,哪为什么大、大师傅他只见吐气不见吸气呢?不、不会有事吧!” 道士见少年如是问,微微一笑。端起来的茶也不喝了,一边把玩着茶碗一边缓缓地道:“友真乃厚道之人。你大大师傅这乃是一种修炼之法,没事的。他老人家已经将修炼融会贯通在日常的饮食起居中了,你看他是直往外吐气是吧,哈哈!他这是鼻吸口呼的佛门纯阳养生妙法,一种极高境界的呼吸吐纳法门。他前头给你看牛来着如何?” “好快!他那么胖,来回还能那么飞快,好厉害哦!” 道士见少年两眼放光,充满了好奇而又不解的神情。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接着道:“想如他一般的飞快吗?” 少年见老道问到了自己心坎上,欢天喜地的答应道:“想啊想啊!老、老人家你帮我求求大、大师傅,让他教我。嘻嘻!我、我给你唱歌。” 想了一想,怕老道不答应便急忙又加了个筹码:“我还会吹笛子,我也可以给你们吹笛子的。嘻嘻!” 老道见他不仅心地善良而且机灵可爱,早已经喜欢得不得了!而且自己茶瘾还没过足呢!不假思索地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他。 看看天边的红霞越来越红渐渐烧到了眉毛边来,和尚还是没睡醒过来,老道便凑过来对少年说道:“今天太晚啦,明天继续给老人家我們煮茶,教你飞檐走壁的本领。哈哈!放心吧!如果大师傅不愿意教你的话老人家我教你,怎么样?” 少年见老道很爽快地便答应了自己,于是高高兴兴的牵上牛沿着山经往回赶,在半道上恰好遇着前来相迎的师哥静心,师兄弟两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轻挽着两袖凉爽的晚风回归了我佛禅门不提。 且说这边老道士见和尚还未醒来,继续慢慢的品着已经凉透了的清茶,一股清新通透的滋味和着爽朗惬意的晚风直入心扉,身体里面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大脑脑一时间无不充斥着清爽凉快的自然和谐,全身大大的血管毛孔里面满满地尽是那无边无际的舒适而安逸。 说话的感情也是醉了,繁星未启就已经梦上了周公,彩蝶逐拥着飘飘然卷入了那奇妙无比的由鲜红而金黄终究皈依于天青色的霞光里。 热茶暖胃,凉茶清心明目,这话一点不假。接下来那可真是一杯清茶当酒陪孤单的月亮啦!清心寡欲,修养一日千里。 今晚的月色啊,不知道又将捡拾起多少憨厚甜蜜而美丽的梦? 但愿那些皈依于今晚这幕天席地的夜幕深处这清新活泼的青草地的高僧们都具足这样一份份祥和而平静地平安喜乐吧!哈哈!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睡梦中的高僧正自轻声地打着禅语,这修为! 中qidia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三章,晨起礼孔孟,夕卧梦老庄. 第三章,晨起礼孔孟,夕卧梦老庄。 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公元七四二年,玄宗皇帝改元天宝,求得老子灵符,海内富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时有军行万里,不按兵器之说。虽然国家昌隆,然运势使然,自去岁任用胡儿安禄山始,国运盛极而衰,口蜜腹剑之流高居庙堂,奸臣佞子运当旺盛,人平步青云,国家栋梁相继退隐。此为后话。 且说这一日天清气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一僧一道于西溪桥畔的草坪上醒来,简单洗漱过后,便开始重整杯盘,静待方家的到来。闲来无事,一僧一道自顾自的谈古论今,又开始说三道四了一回。 这个说:“盛极而衰,梨园误国,易里有乾坤!” 那个说:“阿弥陀佛!道兄莫妄语天机。红颜不老,山高水远。我佛慈悲,祸兮福兮,自有定数。醒者是机缘,迷者也是机缘,一切是为有法,是为无法!哈哈!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说话间,羽枝已经一蹦一跳的来到了面前。 “老·老人家,大·大师傅,我来了!” “友,来来来!趁着晨露未晞,赶紧把好茶煮起来。哈哈!清晨一杯茶,心肌梗不塞!头顶冒三花,神清气就爽!哈哈哈!” 老道说话间如一缕清风般飘了起来,桂花树林里上下飘忽了一阵,竟然接了半钵新鲜的露水,笑嘻嘻的放在石矶上。 羽枝莫知就里,还当老道士打的山泉呢:“老·老人家你·你打半·半钵水那够啊?这·这么点水煮·煮什么茶吗?我·我們一·一人一口,没·没啦!”说完,嘟着嘴呼呼喘气。 老道看看半钵晨露,嘻嘻一笑,计上心来:“友莫急,待贫道再去打过。你和大师傅先搞点山果来,一会佐茶。”说罢,一溜烟踏溪而去。 且不说羽枝见老道士踏着溪水浮萍般逆流而上瞬间便消失在了林海深处哪惊喜交加的雀跃喝彩,只说这师徒俩刚刚把采摘来的野果洗净放好,老道士也就回来了。 看着老道士放下的这老泥封口的土坛子,羽枝嘻嘻嘻笑个不停:“老·老人家,哪·哪里弄来的酒·酒啊?你·你和大·大师傅不喝茶·茶啦?一·一大早的要·要喝酒啦?嘻!嘻嘻!嘻!” 老道士见羽枝这么说,微微一笑,狡黠的说:“友不知,难得友你能够再次给老人家我煮茶,更有老友大和尚作陪,老道我一直爬到山顶,守着泉眼哪接了一坛子连续不断的活水,怕这水醒了所以才用泥给坛子口封住啊。哈哈!别说啦,赶快烧火煮茶,别把这水给吵醒啦。” 于是,三人便于石矶上静静的煮茶,然后开始品茗。 就着些山楂,板栗,核桃,二老一少一边品一边不停地嬉戏,叫好。原以为喝茶不可以喧哗的,今天见这三圣把茶品的这般吵吵闹闹的,才突然间发现,原来茶也可以喝得热热闹闹的,不用一味的装逼的故作深沉。 茶香一缕一缕地缓缓地扩散开去,醒了清晨的西溪,它骑上青石变化的骏马,跨过桥,哼着曲欢快的流过山川,奔向了大海的怀抱。原本迷恋香情的桂花林啊,也努力地伸长了鼻子的脖颈,全然不顾摇落掉一地的花蕾,就为了拼死也要嗅一嗅,哪平淡而不平凡的味道! “嘿嘿嘿!一儒,一秃驴,一臭道士,真真的是千古一品,极品之乐呵!” 就在这万物刚好苏醒的时候,一个阴性的极不和谐的嘲笑声自西溪桥畔一字一顿的缓缓传来。 三人还自顾自的品着茶谈笑风生呢。 这下恼了哪阴性的极不和谐的嘲笑声啦。 只听见“哐镗!”一声脆响,石矶上的三只茶碗整齐的各自一分为二,变成了六只半个的。茶壶口边一只银光蹭亮的簪子已然深深的嵌入了青石矶。桥的哪头一个银发青衫的中年妇女怒气冲冲的正伫立着,雪白雪白的面容远远看去让人猜不透她的具体年龄到底多大。 “说,是谁偷了我陈年的‘女儿红花露水’的,拿过来,不然老娘不客气了!” “阿弥陀佛!都说乐极生悲,也没见这么快的!敢问施主,贫僧与两位道友不弃大自然的馈赠,自取甘泉山野里烹茗,又哪来的什么‘女儿红男儿花’呢?施主千万莫要错怪了好人阿!莫须有,不可有,不可有啊!阿弥陀佛!”见银发青衫的雪白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胖和尚不免起身不紧不慢地答了个禅话。 见和尚狡辩,银发青衫的‘雪白’冷冷的道:“老秃驴,出家人不打诳语,大自然还馈赠尔等陈泥封口的一土坛子吗?” “哈哈哈哈!老细婆,不要胡乱栽赃陷害冤枉好人,陈泥封口的土坛子单买给你家吗?” 见老和尚给‘雪白’钳住了答不上话,原本已经准备开溜的老道士将已经扭转缩向一边的身躯转了回来,挤眉弄眼的答道。 “臭道士你先莫着急狡辩,姑奶奶来问你,尔等石头上的土坛子哪来的?” 银发青衫的‘雪白’不高兴了,冷冷的问道。 “哈哈哈!有必要跟你不相干者诡辩吗?当真是笑煞人了。难不成额自己家的土坛子还要你来证明给额看,那不是自欺欺人了嘛!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你我素不相识,我就没那个必要跟你啰嗦什么嘛。看在你一个妇道人家,我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打烂了额家的茶碗,不赔可以,道个歉还是必要的。”老道士顿了顿,接着说道。 见老道士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雪白’的脸愈发冷若冰霜了,抬着脚步慢慢的向着这边移来。 一边走一边冷冷地道:“臭道士,你到挺能说会道的。我来问你,你家这土坛子到来得不容易啊,还能从钟南山的道观里跑咱这竟陵西溪桥边来啦?你说说,你自己家的土坛子可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见‘雪白’如此说,老道士两眼一转,计上心来。从草坪上站了起来,一边哈哈哈笑着,一边伸出松树枝般枯瘦的双手就要去拿坛子。 感情他是想看个究竟。 可还没等他的双手碰到坛子,就听到“叮叮”两声脆响,坛子两侧又多了两把银簪深深的插在石头上。 老道士嘴角微微一咧,‘嘻嘻’笑着不好意识的收回了左手,右手顺带抄起了半个的茶碗,将里面的茶水咕咕喝了,一边吧嗒着嘴一边自言自语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坛子有什么特别的,即便有额也没必要告诉你啊!呵呵!嘿嘿!可别浪费了友精心烹制的玉液琼浆啊,哈哈!美!美!妙!妙!嘿嘿!” 看着老道士一脸古怪的表情,再看看老和尚和羽枝不知所云的举止,‘雪白’在坛子前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冷冷的道:“臭道士先别急着美,既然尔等不愿意说,那就让姑奶奶我来告诉尔等这个坛子的特别之处吧。哼哼!” 说完,再一次打量了下眼前的三人:臭道士嬉皮笑脸,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虽然算不上坏人但也不像是什么老实人;秃驴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貌似有点皮笑肉不笑的,也绝对的不像是什么好好先生;鬼头眉清目秀的,微黑的皮肤搭上他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愈发显得他神清气爽的,看他这疑惑不解的表情,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主。 ‘雪白’快速的转换着念头:素闻香积寺里的智积大和尚博学有道更善品茗,近来新授了一位弟子颇善茶道,问问这茶香,感情就是眼前人了!智积和尚不过四五十岁的人,而且性情耿直,不在这三人里头。那眼前的和尚究竟是谁?看他哪气定神闲的肉乎乎的熊样,貌似六七十了,又好像还要大得多,像是少林寺的又不大像,猜不透!臭道士一口流利的秦腔,应该是隐居钟南山的陈年古董啦,看他那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鹤发童颜,估计两轮甲子啦,修为应该胜过自己,估计当下世间也没什么人识得他啦!不管他啦,鬼头还是可以信得过的人,看两老家伙对他破青睐的,估计这茶道还有得摆呢! 一番思虑,‘雪白’那定了主意:“鬼头,你是香积寺的吧?” “是,是的。婆婆怎,怎么知道的?” “我和你师傅智积和尚是茶友啊!算起来我做你的婆婆也不是不好。早听说你善于烹茶,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茶凉而清香不断,水泼但茶意绵延!难得!难得!” “婆,婆婆过,过奖啦!” “别谦虚,谦虚就假啦!你把坛子拿起来。” “翻转坛底让两老家伙看看,可有‘桑女荼姑’字样。” 羽枝见‘雪白’老婆婆这样说,便将坛子翻转底朝上,果然刻有‘桑女荼姑’篆书字样,旁边还刻有一行字‘公元710年春藏’。三人看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默然不语啦。 银发青衫的‘雪白’见一僧一道不语,冷冷的道:“此坛好端端的封存于佛子山顶的‘无极观’‘望佛塔’怎么就跑西溪桥畔来啦?臭道士,你没有话说吗?” 看着面前的三人,雪白寻思着:胖和尚是佛门中人,应该不会去佛土圣地造次,家伙屁大点,不可能有飞云走壁的本事所以他根本上不了望佛塔,臭道士一脸的孩子气,看他头顶隐隐约约的缕缕青云,上下‘望佛塔’那还不是儿戏般的菜吗? 老道士还没来得及辩解,羽枝已经磕磕绊绊的问他了:“老,老人家,你,你偷了人家的坛,坛子打水啦!” 老道士做了个鬼脸,冲他笑笑。 “臭道士,本事啊!爬佛子山登无极观上‘望佛塔’辛苦啦。哼哼!” 见‘雪白’嘲笑自己,老道士把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也没有啦!额就是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嘿嘿嘿!” “哪你倒是说说,你拿到的就是一个坛子那么简单吗?”‘雪白’依旧冷冷的道。 “索性额就跟你实说了吧!三十年前额找到那跟踪了多年的佛子山‘千年神鹰’一路尾随它到了‘望佛塔’,刚刚和它对话的时候,你正好在塔顶藏坛子,额等你走了以后因为好奇所以就打开了坛子看看,见是一坛清澈无比的水,一开始还当它是做法事用的净水,于是便将它重新封好准备放回去,就在放回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坛身你毛笔书就的‘收集了三年的春露’字样,知道了它是一坛春天的露水,怕给别人知道,当时便把你的字给擦了放回原处了。今晨友与老道煮茶,想着没有什么上好的水配得上友的烹茗功力,便去取来一用啦。嘿嘿!你要的话,那就只能看壶里乾坤啦。” 见老道士耍起了无赖,银发青衫的‘雪白’没有发怒反而乐了,脸上的冰霜也稍稍的融了些许,微微的笑道:“壶里半乾坤,坛中空玉液。臭道士,怎么个赔法?” 三人见‘雪白’松了口气,紧张的神经不免都缓了下来。 胖和尚和羽枝这下才知道,原来这一铭可是一坛陈酿了三十年的三春甘露没了。不免相视一笑。都不说话,静静地笑呵呵地注视着老道士,看他如何处理这壶里乾坤。 老道士见是这样,笑嘻嘻的说道:“壶里乾坤刚过半,友神技还有伴。荼山圣姑桥头站,陈年甘露轻呼唤。圣姑,难得种茶高人与烹茗神童奇遇,且同品一番再做处置如何?” “那不行。姑奶奶心里装不住事,你给姑奶奶赔妥当了,这荼才好下口。” 听她如此说,老道士挠挠头,笑嘻嘻的说:“圣姑要怎么个赔法啊。老道额变着法给你弄就是了。” 原来这‘雪白’乃佛子山一隐士,传说于竟陵山间种荼已经百年有余了,人送外号“荼山圣姑”。坊间传言没有人见过她,她不食人间烟火,终日以茶树为家,饥食山果,渴饮甘露,过的是餐风露宿的神仙日子。就在老道士见到坛底‘桑女荼姑’的时候已经猜到了,所以他不敢再得瑟了,以“荼山圣姑”的名头,应该不在自己之下,何况自己的的确确还是个隐士,活了一百多年了,依然坊间无名,无所建树,空负一身所学,终日游戏山林草野。 见老道士不再嘻嘻哈哈,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吧,荼山圣姑也就自然放下了身段,微微一笑,道:“春露却才戏乾坤,偶然山野老少间?虚名莫若无名混,白发心喜处子讯。圣姑巧遇神童,罢啦!罢啦!臭道士,借着神童的壶里乾坤,我也不为难你了,把你那‘千年神鹰’借姑奶奶荼林里耍上三月才好。怎样?” 老道士没想到‘荼山圣姑’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自己,见她这么说,不免回头对羽枝点了点头,接着仰天缓缓的一声长啸,只见西溪桥下的水面上一个黑影一掠而过,眨眼间一只洁白无瑕的苍鹰稳稳地落在了老道士的左肩上,猫脸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对着其余三人左瞄瞄右瞄瞄的,一刻也不停。 “哈哈哈!没想到圣姑对‘神鹰’也感兴趣,好吧!反正老道的宠物不少,就把它借你耍耍也无妨。不过,得看它的意愿啦。” 说完,老道士轻轻抚摸着‘神鹰’在它的耳边轻轻嘀咕了下。只见‘神鹰’凌厉的眼光瞬间凝住在了圣姑身上。这眼神,要是放给修为不够的人啊,估计瞬间便要爬下啦,还好圣姑便非浪得虚名的圣姑,她接着神鹰这夺命的眼神笑眯眯地也注视着它,仿佛久违的挚友重逢般。 神鹰见到圣姑哪熙怀若谷的知音般的眼神,自己原本凌厉无比的眼光瞬间消失殆尽,转而含情脉脉,扑棱棱飞到了圣姑的肩上。 圣姑笑了。‘咯咯咯’少女般颤动着腰肢,瞄了一下眼前的三人。道:“还好没有浪费。也罢,此生能与烹茗神童一会,也不枉了人世走这一遭。” 一边说一边轻移莲步,坐在了茶矶旁。 “怎么,三位貌似有点不欢迎啊!” 见圣姑如此说话,一僧一道方才收住心神坐了下来。羽枝从没见过这般天仙般的女子,一颗心脏呼呼直跳,死死地盯着圣姑哪有如月光般又娇嫩欲滴一如清晨的玫瑰花露似的魅力无比的洁白无瑕的脸颊,迟迟回不过神来。 老道见友给圣姑这“沉鱼落雁”的芳容整个迷住了,不免笑嘻嘻的捣了他一把,将他拉在了石凳上坐好。 自言自语的道:“没想到啊!额以为当世就友的壶里乾坤可以夺天地造化之鬼斧神工,今天一睹圣姑芳容气度,实乃日月同辉,开元双胞啊!不愧是荼林里百年熏陶的素质绝顶的大美人啊!有此‘绝色千古,容莞古今’又何必羡她‘西施在世,昭君回盼’呢?哈哈哈!只可惜性喜天地宠幸,忘情于山野草泽,难为世人所睹。绝色!绝色啊!哈哈哈!” 见闻名已久的神童死死地盯着自己,老道士又语无伦次。 圣姑嘴角微微一杨,冷冷的道:“臭道士,莫要胡言乱语!任它‘千姿百媚’,‘花容月貌’,终归不过一副臭皮囊。或者一如尔等无所事事,不学无术,那还不是行尸走肉,辜负了这一身父精母血。姑奶奶虽然不才,但自幼立志海内遍植荼林,以利益于世间万物,治病救人。百年来躬耕于崇山峻岭深处,嬉戏于草木繁华之野,从未曾懈怠,汝等若以貌取人,姑奶奶可就不奉陪了。” 说罢,冷冷的起身就要走。 老道士听了‘啧啧’叹气,连连道歉! 羽枝虽,但自幼出身在佛门净地,深受儒释两家各种学说的熏陶,尤其是名儒李公的数年教诲,礼义廉耻之心其实很重。 听老婆婆一语,连忙道歉:“婆…婆婆,您别…别生气,我…我们只…只喝茶,莫…莫吵架,伤…伤了和…和气。我师傅说…说过,喝茶最…最重要的就是气氛要…要和谐,婆婆您…您本来就…就美…美若天仙,老…老人家夸…夸您,没…没必要但…但是应该啊……” “罢了!罢了!额向你道歉还不行吗。难得友磕磕巴巴也向你道歉了,你就把这一篇翻过去了如何?相见不如偶遇,来来来!喝茶喝茶。” “阿弥陀佛!道兄倒是心直口快,圣姑冰清玉洁之人,如果不一品神童奇技,岂不可惜!来从来处来,去还让它自去处去吧!荼林双圣,西溪桥畔忘年交会,机缘难得,天意使然,圣姑且共乐一番又如何。哈哈哈!阿弥陀佛!” “三…三人行必有我师,今…今天咱们四人同…同乐,您们都…都是我的师傅,我应…应该侍…侍奉三位大大大师傅。嘻嘻!” 圣姑听了,脸上的寒气又消了些许。 山野之人本就性格率真,何况都是一般的玩茶之大家,圣姑原来就素闻香积寺烹茶神童的名头了,今日一见怎能错过呢?何况那半壶茶香确实令人难以割舍。 找到了台阶,圣姑自然就坐了下来。 于是四人重整碗碟,石矶上品茶论道,谈笑风生。性起处不免手舞足蹈,子虚乌有,一时间各家学说,纷至沓来。 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羽枝虽然年幼而且口齿不清不善言辞,但是心地善良,茶艺精湛,更有一壶香茗鬼神惊,与三位百岁大隐自然和谐融洽,相处甚欢。 “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忘年交会,享天地眷顾,受此千古难得之茗趣,野品禅茶一味,终归没辜负了这一生江湖飘泊百余年游历,哈哈哈!一部手抄的《逍遥游》相赠友,‘道可道,非常道’,希望友潜心修习,将来或许与你有用。他日功成,纵然是不能一羽化蝶庄周梦里行,但游乐嬉戏人间,翻山越岭会当如履平地。盛极而衰,梨园当兴,大明宫外,却是它宏图大展之机缘。哈哈哈!” 高兴处,老道士慢慢自袖口里边摸出两本册子,交于羽枝,语重心长的道:“友乃当世奇才,有缘于佛门清净之地,勇猛精进于儒释圣言,不习老庄太过可惜,这俩本册子跟谁老道百余载,今天传授与你,但愿三教皈依,九流一统,指日可待。” 当下就将道家呼吸吐纳之法门口诀一一细心教授,羽枝默默铭记,欢天喜地地将两本书紧紧的藏于胸前。 老和尚见了,不免微微含笑:“阿弥陀佛!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僧一道说完,起身告辞。 羽枝已是经历过离别之苦的人,依依不舍,两眼满噙着泪花。 见他这样,一僧一道哈哈大笑。飘飘然已然消失在了丛林深处。野外缓缓的飘来二位长者的道谢:“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谢啦,友!后会有期!” 见一僧一道离开了,圣姑也就起身告辞了。 母性使然,临行前不免轻抚着羽枝红红的脸蛋,叮嘱他有事可上佛子山‘圣姑荼林’找她。 待三人离去后,羽枝不免又将老道士传授的法门修练温习了一番。 业精于勤,荒于嬉。羽枝正自习练的不予乐乎,看看已经是日悬西山,老牛无踪无影。这下把个孩子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四下里找了个遍,哪有水牛的半点影子。 好了,这下回去肯定要给师傅骂了。近来整天攻读《论语》,佛经颂得相对少了些,师傅已经很不高兴了,每每对自己早训晚斥的,现在连放个牛都能把牛放没了,回去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惩罚等着自己了。唉!想都不敢想了! 羽枝一边找寻着牛儿,一边不停地胡思乱想:自从李公馆学习归来后,师傅老是变着法的捉弄自己,说是苦练基本功,又是挑水又是洗马桶的,还好静心将放牛的好差事让给了自己,每天才有了些清净的时刻,可以好好学习《论语》,这下可好了,找不到老牛,责罚不说了,好日子都恐怕是到头了!死老牛,平常都吃饱了挺老实的呆在桥头,今天可是遇见鬼了,要怎么才能找到它呢? 一边埋怨着,一边硬着头皮循着老牛的足迹在山林里转来转去的找。 见天快黑了,羽枝还没回去,静心担心这个师弟,于是沿着山经向西溪桥边赶来迎他。远远的见师弟低着头穿过青松林下的草地嘀嘀咕咕的向自己走来,静心嘻嘻一笑,悄悄的躲在了松树后面,他想看看师弟到底搞的什么鬼,怎么这么晚了都不想回去? 不一会,羽枝便来到了静心藏身的地方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干柴棍,呼呼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又在地上轻轻地捣鼓了两下,自言自语的道:“没…没理由啊!明…明明走到这的,怎…怎么没了呢?嗯…,这两对是早…早晨来得,额…,往前找…找找看…” “嗨!找什么呢?师弟。” 羽枝心无旁骛的找牛,见师兄突然从松树后面跳了出来,吓了一大跳。纠结着把牛放没了,也没空生师兄的气了,叫他赶紧帮忙找。 师兄弟俩循着牛蹄印一路寻找哦,快到山脚村口的时候,由于牛蹄印迹杂乱,这一办法也就用到头了。可把羽枝着急的。 看看天边太阳已落西山,漫天的红霞仿佛是为遮盖羽枝的揪心而来一般。 静心看师弟越发着急了,又当心寺庙大门关了进不去,于是便宽慰道:“师弟莫急。蹄印进了村,咱的牛肯定是混到村民的牛圈里去了,村里蹄印这么杂,一时间也不好找,这下天马上就要黑了,不如咱们先回去,明天起早来村里找,好不好?” 羽枝还要继续找,静心怕回去晚了给师傅察觉到,于是便硬拽着他回去了。一路上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着怎么样瞒着师傅,可是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 一路上磨磨蹭蹭的,赶到寺里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了,山门紧闭。 无巧不成书,智积和尚近年来因好友张九龄,孟浩然,行思,道氲等相继过世心里颇不安逸,昨又听闻挚友王之涣,同门法华寺玄俨又相继辞世,不免身体不适,早早的便休息了。 静心,羽枝师兄弟二人都是孩子的心性,就担心着挨师父的骂,他们又哪里去知道师父的苦衷呢? 两人翻过墙头来到禅房外,听听没什么动静,只当师傅入定了。两人蹑手蹑脚的摸到伙房里弄了些吃的胡乱填饱肚子,然后悄悄地又摸到自己的房间睡了。 静心心里无事,累了一天,到头便呼呼大睡了。羽枝温习了一遍日间老道士传授的口节,心中挂着老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盼着天快些亮好去找那害人的老牛,要是找不到,不知道明天师傅会怎么样收拾自己呢! 羽枝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想。 梦里自己在西溪桥边的草坪上找了半天,就是没有老牛的一点踪迹,震旦自己万般无助的时候,见西溪桥畔一鹤发童颜的老先生骑着自己的青牛从天而降,远远的向自己招手,自己‘咯咯咯’笑着欢天喜地的向他飞奔了过去。 梦里有戏,睡得也就自然和谐了,但愿我佛慈悲,明晨他能够找到老牛吧。免了他再受皮肉之苦! 中qidia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五章,年年观自在,佛恩又一善. 第五章,年年观自在,佛恩又一善。 俗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虽说潜龙勿用,又怎奈它亢龙有悔。天地之间,乾坤使然,阴阴阳阳,阳阳阴阴,日月幸会,难舍黑白。一如这人世间的纷争,黑和白简简单单两字,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楚辩得明白。 且说陆羽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青龙居,眯眯顿顿恍恍惚惚中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来回轻拂,猛然睁开眼睛一看:“我去,天早已经大亮了,老牛都自己个跑山上来吃草了。”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夜都睡在这山里了。这事如果让师傅知道了那还得了! 也顾不了去分辨昨夜哪场荼事究竟属梦还是属实了。 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寺庙里赶。 这一拔腿才刚要跑,背后被人猛地一把给号住了。 乖乖不得了! “可不能够啊,师傅您也来得太是时候了吧?” 刚这样想着,师傅就说话了:“阿弥陀佛!静心,你不是说师弟在你哪里睡着的吗?怎么会在这里躺着呢。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是越来越顽皮了,往后还怎么做人师兄呢?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哈哈,师兄也来了,我说老牛怎么会跑这里来呢。-师-兄-!对啊!师傅怎么会这样说话呢? 一回头,果然是师兄圆乎乎的大脑袋瓜子在眼前晃来晃去。陆羽是又惊又喜,转身搂着师兄静心肥嘟嘟的脖颈,两腿紧紧夹在他胖乎乎的腰上,嚷嚷道:“看你还装不装师傅吓人!你个胖子,看你还装!”“阿弥陀佛!吓唬师弟,更不可原谅!心回去师傅收拾你。哈哈哈!哈哈哈!” 且不说陆羽一夜未归,在青龙居和二仙茶话了一回。一大早醒来便于仙界边缘上遇见了师兄静心,师兄弟二人在草坪上嘻嘻打闹了一天,傍晚时分才骑着老牛缓缓悠悠的回到了寺里。 上文说道智积老和尚出门不利,收了老子徒子徒孙所赠送的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寺里,气冲冲地径直奔藏金阁而来。 偏偏天公今日兴致高,恶作剧的事情真心多。任你多少修行,多高深的道行,也难免却火上浇油,火中取栗的怒火中烧。 智积大和尚前脚刚跨入藏金阁,后脚便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只见眼前一片狼藉;经书四下里都是,好好的书架东倒西歪,隐隐约约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脚牙子印。 会是谁呢?寺里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啊!看这脚印,仿佛还是个练家子,道行还不浅呢!静心没这么的脚丫子,而且也不可能有这等好身手。 会是谁呢?难道这山上还有高人隐居不成?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如果有的话,就算香积寺这么些年来没有他们的足迹,自己在这山上来来回回五六十年了,总也有那么点机会应该遇上那么一二回吧。 老和尚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想不通透,越捋越乱。 我佛喻示:本为凡贱,实乃天骄;源自父精母血,竟自有如天降。 黄卷青灯下,钟声梵音里,整日里儒释道三教里轮回。竟日半盏香茗,青灯古佛,智慧一日日成就。 也是天意使然。就在智积大和尚不明就里胡猜乱想的时候,羽枝和师兄一路上叽叽咕咕的说笑着进了寺里来了。刚好于村口一老寿星处得来一本《南都赋》,两师兄弟呱呱唧唧的讨论个不停。 这个说:“客赋醉言归,主称露未晞。”那个说:“接欢宴于日夜,终恺乐之令仪。” 这个说:“男女姣服,骆驿缤纷。”那个说:“微眺流睇,蛾眉连卷。” 一个说:“坐南歌兮起郑舞,白鹤飞兮茧拽绪。修袖缭绕而庭满,罗袜蹑蹀而容与。” 一个说:“翩绵绵其若绝,痉画翩跹。结九秋之增伤,怨西荆之折盘。” 这个说:“弹筝吹笙,更为新声。” 那个说:“寡妇悲吟,抡鸡哀鸣。” 这边有说有笑,不亦乐乎。老和尚越听越来火,五脏六腑的闹腾刚刚平息下来,这不就是标准的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吗? 听声问道,这不就是静心和羽枝吗?得得得,老和尚让你俩得瑟。 老和尚越听越不得劲。“啪!”的一声将佛珠摔在了半倾倒的机案上。羽枝和静心师兄弟两人刚刚要跨进藏金阁,听到这声响,赶紧住了声,立在大门外不敢进来。怔怔的看着师傅哪严肃而略显扭曲的脸。 就连佛珠沿机案边缘滑落在了地上他也全然不顾。 冷冷的道:“刚刚不是聊的很欢实吗?怎么突然就哑雀无声了呢!和尚我又不会吃人!“弹筝吹笙,更为新声。”你们倒是给我大和尚也来点“新声”啊。” 看着师傅哪完全不自在的样子,再听听他这更加不自在的言语,师兄弟俩个哪里还敢吱声。愣愣地站在藏金阁半倾倒的大门外不敢近前来一步。 这两家伙你拉拉我、我扯扯你的,你冲我努努着嘴,我冲你努努嘴的就是一言不发,也不肯到藏金阁里面来。 老和尚着实拿这两家伙没辙了,只好轻言巧语的道:“静心,羽枝,你们进来吧!师傅有话问你们。” 师兄弟俩见师父语气和蔼了许多,脸色也没之前难看了。这才推推搡搡你拉我扯地进到藏金阁里来。 不进来还好。这才刚跨步进来,猛然被眼前的一切给完全惊呆了。刚刚一直低着头闷不做声的,这下进到里面来突然看到这东倒西歪的书架和散落一地的经书典籍,不约而同的轻轻地“啊!”了一声。 静心本就是个话痨,而且是那种想到哪说到哪的主。一见这种情景,也不管师傅和羽枝的表情有多么复杂了。抬起头来,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羽枝,毫不客气的问道:“怎么回事?师弟。”“别告诉我和师傅说:“你也不知道。””一边问一边还喃喃的打着禅话:“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羽枝听师兄这样子说着,脑海里飞快的回忆着昨晚的一言一行:从青龙潭往回推,约会里有一个银须老师傅,再往前是佛子山顶长啸,再往前不就是藏金阁里一通“凌波微步”了吗?是了,感情是自己功力不够,弄了个鸡飞狗跳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羽枝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智积大和尚心里已然是明镜一般:平日里这东西就不是很老实,让他学佛经敲木鱼他都是很不上心,自己刚一离开便是一些“老吾老,人之老;幼吾幼,人之幼。”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也!”还夹杂着些乱七八糟的“人之初,性本善。”“关关雎鸠。”“窈窕淑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真真正正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罢了罢了。待和尚我来审他一审。 大和尚心里想着要怎么样去审这两个家伙,却不曾想在佛门清修数十载,已经习惯了只管消受别人到的苦水,却从不会主观或客观的去辨别诉苦者的痛点在哪里,更不会轻易去陈口舌之快,不闻不问的久了,而今也就拿两个明摆的犯了事的徒弟没辙了。 除了诈唬,还是诈唬! “谁犯的事,主动承认,师傅不追究就是了。坦白吧,做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佛租会宽容你的。南无阿弥陀!” 不管怎么问,羽枝和静心师兄就是没人承认。静心是个直肠子,一根肠子直通的人,平日里就有口无心的,何况这事的确不是自己所做的额。呼呼地立在一旁生着闷气。 羽枝低着头。 这可如何是好?近两年来,因自己佛经诵读不是很上心,师傅已经很不待见自己了,如果认了,还不知道他老人家又会用些什么好法子惩罚自己呢! 放牛,割草,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火,耕地,种菜等等等等已经够累的了,这回再加活,那就别玩了,真的是人狂有祸,天狂有雨啊!下次一定一定的要时时刻刻保持冷静才好。千万啊不能大意。 羽枝默默地想着这几个月来筋疲力尽的杂务劳役,心里百般地痛苦。 要不是这两月以来《逍遥游》功力大成,每每困了累了,一番乾坤颠倒,吐纳呼吸运气自如,血脉畅通,恐怕自己早就倒下了,那里还有闲心读书练功呢。师傅也是,天天的“观自在,观自在”,抱着个木鱼拈一串菩提珠子,自己虚度大好光阴也就罢了,还让我们孩子也要跟着混吃等死,别人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越想越想不通,一脑门的糨糊,完全把自己现在的境况抛之脑后了。情不自禁的,孩子家家的嘀嘀咕咕地就唠叨开了,也管不了师傅正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天天念佛吃斋,美其名曰引人为善,其实就是混吃等死,啥也干不了,孩子都给念成老头了,有什么好。” 老和尚何等人也,百米外的蚊虫飞过也能做到听音辨性,何况近在咫尺的絮叨,就算你再声,他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了。 没听见还好,这下真真的是火上浇油,油底取黍了。 老和尚修养再好,也是百般的耐不住性子了。俗话说的好,爱越真痛越深,恨铁不成钢啊。 也不等他再开口了。这家伙是不敢认的了。老和尚直接就责令他收拾藏金阁了。 吩咐过正要转身,“啪嗒”一声,从羽枝身上掉一本书下来,稳稳的很齐整的就躺在自己脚边的地上。 “逍遥游”三个大字非常显目地映入了眼帘。 和尚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了,伸手捡起来翻阅了一下,只见每一章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画,与普通版本的《逍遥游》有着一个明显的区别,而且言语词句也稍有差别,扉页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十个大字:“逍遥神奇技,遨游天与地”,很是不谦虚。 和尚这下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顽徒为什么会口也不吃了,脑子也变好使了,手脚也比以前麻利了。都怪自己,当初就不该把他交给李公夫妇哺育,这下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学都进了他的脑子里去了,我佛门的清规戒律看来是管不住这子了。罢了罢了,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从时间和空间上断了他学习歪门邪道的路子了。 主意打定,和尚也不生气了。很和善的把书放在了自己怀里,对羽枝说道:“还有什么好书籍,一并拿出来给师傅吧,老和尚一天到晚的除了佛经还是佛经,也给和尚我换换脑子。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的,是吧。都拿出来吧。” 孩子知道自己犯了错,哪敢抵赖了。老老实实的把什么《道德经》啊,《凌波微步》啊,连着那本没有字的天书也都老老实实的交给了老和尚。 天意,天机啊!无字天书进入佛门,老和尚竟然一目秀色可餐,任他近百年佛恩浩荡,修为不凡,也看了个胆战心惊,须发倒立,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全身汩汩的直冒冷汗。乖乖不得了,浑身颤抖,一哆嗦,“啪”的一声,这本无字天书掉在了地上,眨眼间便没了踪迹。虽然,现场的和尚们都没都敢去看,但是它还是瞬间消失了个无隐无踪。 是啊,谁成想,一本书如此魔性,还会使坏,给羽枝刨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坑啊! 老和尚慢慢缓过来了,也不去问那原本白纸一张的所谓天书了,直接亲自跑钟房里“咚”“咚”“咚”敲响了醒世的古钟。 一众弟子闻钟声急急忙忙赶来,就连伙食头陀,锄地老僧也都拖锄头举菜刀,大踏步的往练功场这边来了。 看管有所不知,唐代虽然天下太平,可是寺庙里却往往不那么和平宁静,故自创立起始,就一直尚武。 大伙都横平竖直的列队等着师傅训示,可左瞅瞅右瞧瞧的,没见一个外人。 正各自茫无边际地瞎猜,只见羽枝和静心师弟两个耷拉着头,一脸无辜地伫立在场边上。大家心里才有了些许答案。原来是这两子惹了祸。这回全玩完了。 住到了藏经阁,平日里都不好好念经书,给师傅罚这罚哪的,这回把师父彻底闹翻了吧!估计事不,师傅还没有为同类事件敲过钟呢。 老和尚气呼呼地从钟房里移步出来,也不说话,自怀里将《逍遥游》《凌波微步》《南都赋》《易经》《道德经》等杂学一股脑扔在了地上,道:“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众弟子来看过,这些东西还能在我佛门多待一时半刻?嗯?还有一部更离谱呢。” 说到这里,不免四下里寻找。是啊!刚刚才掉了的,估计是两家伙给藏起来了。 老和尚以无比凌厉的完全没有过的眼神直接笼罩了陆羽,狠狠地说道:“如此这般抗拒我佛,亏你还在佛门修行了十来个年头,那样的书籍比《霓裳羽衣》还不堪入目,藏哪里了?老实交出来,还可以赎回那么一点点罪过。” 列为看管,你们觉得老和尚是不是想占为己有啊!毕竟这东西在哪个时代实在是无比稀罕的物件。 见陆羽大气不敢出,只左右来回不停滴把圆滚滚的脑门子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老和尚恼了几十年的修为。 冷冷地道:“看来,涮马桶,洗烂污,挑水做饭搬砖种地诸般杂役是难不倒你大神了。从明天开始,陆羽入“西溪涵洞”闭关十年,除了送饭时间,众弟子不得与他私会。送饭的活计就由静丛和静生分早晚时段给他送进去。钵盂早送晚收,晚送早收。南无阿弥陀佛!今天静茹就领着静丛和静生把他领过去。” 分派完毕,想想又叮嘱了静茹一下:“静茹啊!为师知道你心疼师弟,但这番不比前番了,师弟已经堕入了魔道,不入西溪涵洞,他今天就已经没救了,一路上不管他如何哀告,你只不理他。不然,祸害又起。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又分派了其余一众弟子收拾藏经阁,老和尚才独自入禅房打坐入定冥想去了。 话说静茹领着三师弟一路向西溪涵洞进发,大气不出一下,一路无话。出寺庙一路向北,穿过一片竹林,再转向西边的茶花山涧,绕过一条弯弯曲曲的松林径,踏过那段地毯般铺满金黄的松针的密集的刀口草铺就的草坪,再折回东北向穿过一片几百年没开过花的桂花林,进入了一片画一般数十人都未必可以合围一棵的黄花梨丛林,杂木丛生,阴翳蔽日,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越往里走,寒气越发渗人。不时的会有些许莫名的动物从身边溜过。就连那平日里怕生的麻雀,都傻乎乎的直扑人面而来。偶尔会有些不知名的鸟儿落在肩头咋咋呼呼的乱叫,一不心竟让这些东西拉了一身的鸟粪。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寒气越发凛冽,刀口草火草完全消失了踪迹,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长颈大叶片的趴地草,星星点点的开着几片紫色花,在结冰的叶片上面冒着腾腾热气,形成了一圈一圈的云雾,飘散在林间草地。 大约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寒气越发渗人了。一股一股的冷气直往心口里钻,地上的草一根根如刀尖般的直立起来,踩上去一片“嘎吱嘎吱”碎玻璃的声响。陆羽和大师兄功力深厚还好,静丛静生两人一阵一阵的给冻得直哆嗦。两和尚心里直骂娘,又不敢言语,也不敢停下来。一路担心着前面还不知是啥样凶险的所在,不停地在心里嘀咕着我佛慈悲为怀。真真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没去过的人,又如何去体会此时他二人的恐惧心态啊! 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一片冰的世界,铺天盖地的冰冻水晶,有山有树有河流,有静态有动态有沉默有喧嚣,冰冻世界的鸟儿都是一身晶莹剔透,一行四人走着走着就由外到内的变得晶莹剔透了,就连血液,也变得洁白如云透明似水了。师兄弟四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的,一如各自照了个光透视一般。一个个这心底的惊讶,自是不必说细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弯的,师兄弟四人除了陆羽还行动自如,其余三个师兄已经是四肢冰冷,开始渐渐变得僵硬了。正自发愁,如何才能够抵达哪诡异而莫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西溪涵洞”,突然硕大的一棵冰树上跃下来两只白花花的猿猴,“唧唧唧唧”叫个不停,见到陆羽云气缭绕,竟然一个一边架起来如风车般瞬间消失在了一片洁白里。静茹,静丛,静生三个和尚没头没脑地面面相顾,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静丛虽然寡言少语,却也一脸的着急样。静生稍一点,一字一句的对两个师兄道:“办!”“办!”“追!”“追!” 静茹年长得多,见多识广些了。虽然着急,但关键时候还是稳得住:“追!追!我还醉了呢!怎么追?往哪追?追得上吗?怎么办?怎么办?凉拌。” 见大师兄也是一脸无奈,频频摇头,长吁短叹的,静丛静生两时兄弟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静茹见两师弟又是冻的又是吓的,本就是慈眉善目之人,想想这帮回去师傅怪罪下来也是没法子的了,总不至于丢了个师弟还要又再赔上两个师弟的性命吧。何况羽枝这一路上没有一点挨冻的感觉,又有两毛茸茸的猿猴捂着,估计不会有事。想必这就是终点了。以前好像听已故的老和尚们谈过:“西溪涵洞”乃人间仙境,化外所在,三界之内只有有缘人才能够最终到达目的地,也许我等还是没有那个缘分也说不定。 静茹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在回与留之间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正纠结的厉害呢。 见大师兄迟疑不前,静生冻得瑟瑟发抖了,按奈不住会去的念头,磕磕巴巴的道:“兄。”“回!”“回!”。 看看冻得快不行了的两个师弟,静茹狠狠心。一手拉着一个,大踏步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来时七弯八拐的,而且一路佛陀苦行,这一回头,眨眼间便到了寺庙前的湖心亭了。 且不说静丛静生一路跟随大师兄静茹片刻功夫便回到了寺庙,长长舒了口气。 但说陆羽被两只毛茸茸的大猿猴紧紧架住,一点儿也动惮不得,劲直腾云驾雾而去,一袋烟的功夫,便犹如换了个天地,艳阳高照,溪流交错,夹在两只毛茸茸的大家伙中间,陆羽明显的感觉到了全身汗水直流,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也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的听闻有人嘀嘀咕咕的谈话声远远传来。两只毛茸茸的家伙也不知是热不住了还是受惊吓了,从云山雾海里将陆羽往地下一丢,劲直扬长而去。 眼看着地上成片的绿茵茵的花草树木越来越清晰,就连青松的腮红骨朵都可以明白入目了,陆羽心想,再不提口真气,估计要成肉泥了。当下提一口真气,稳稳当当的轻轻飘落在一棵山崖边的硕大的罗汉松树的碗口粗细的枝丫上。抬头看看悬崖顶上白云疯狂的擦着头顶羊群般一群群狂奔而过,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正自昏昏欲睡,非常清晰地听见脚下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看看这时辰,估计就要到了。” 陆羽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不免扭头往下瞅了瞅。 只见罗汉松几十人都围不过来的块根上一青一白坐着两人一南一北正自对茗。北边的青衣之人背对着自己,看不到面貌,当从他飘逸的举手投足看来似曾相识,可实在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南边的白衣之人倒是五官清晰可见,一头白发,要不是他红润白嫩的肌肤里仿佛都可以捏出水来的话,就连眉毛都是白花花的,你怎么也不敢想他原来只不过就是一位一头少年白的书生罢了。 只见二人品了一口,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盏。白衣之人轻声对青衣之人道:“六弟,你不是说今天此刻茶佛莅临吗?为何迟迟不到啊!” 见问。只见青衣道:“四哥问得是。这个时辰,应该到了啊。四哥乃三界内外前世今生第一智慧上神,何不自问,也好令弟了结狐疑啊。” 见青衣之人如此说,白衣书生从袖口处取出一片柳叶来,在茶盏的水里轻轻拂过,哈哈笑道:“我佛慈悲为怀!六弟,只因贵客尘缘未了,虽然儿时有过一段还未开蒙的剃度,终究是难得皈依佛门,是故我佛让他在罗汉堂受些许杖折皮肉之苦。一会就到。” 陆羽在罗汉松树上面听着树下这一青一白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言语,不免心里一惊。不是自己刻意要听他道破天机啊!自己视茶如命,今日得遇茶佛,实乃三生有幸事也。只是来得不是时候,偷听了别人的谈话。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只硕大的白鹭扑棱棱落在了自己身处的枝丫上面,来回拍打的巨翅如狂风骤雨般将自己打了下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任陆羽功力如何深厚,也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仰八叉的跌在了青白两人中间的茶盘上,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连声道歉,拱手作揖不止。 见陆羽如此滑稽样,青衣白衣哈哈大笑不止。只见青衣起身搀扶起陆羽道:“不愧是茶佛啊!果然率性而为,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就连相会都是如此的随缘啊。” 陆羽在青衣的搀扶下站起来立在二人中间,面面相觑,略显尴尬了片刻,方才于青衣书生哪清气缭绕的举手投足间猛然记起来:原来是他啊!龙尾山青龙。 既然是旧相识,陆羽不免哈哈大笑了起来:“龙兄别来无恙啊!此等不毛之地,竟然也能有此雅兴,与好友对茗巨松之下,好景致,好兴致啊!哈哈!” 直到此刻,陆羽才看清楚眼前的青衣书生竟然连眉毛也是青青如溪边绿草,除了被一方青头巾完全遮住的头发不能确定以外,全身几乎没有一丝杂色,一贯的青青如斯。 青龙见陆羽认出了自己,赶紧向陆羽引荐对面的白衣书生道:“鸿渐道友见笑了,不过是俗人之间装神弄鬼故作清高罢了。这位是家兄“白龙”,我四哥,鸿渐你我一见如故,也不必避嫌,就比着我来叫他一声“四哥”吧。四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都算说少了点,叫他一声四哥也不算辱没了道友的一世大名。哈哈!哈哈!” 陆羽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还没开口,只见白龙扬了扬洁白如雪的眉毛,轻启柔嫩无比的双唇道:“六弟谬赞。愚兄还没弟所说的那么神乎!今天有圣人莅临,咱兄弟不可互戴高帽,免得客人笑话咱兄弟妄自尊大。” 顿了顿,接着道:“整日里听六弟在耳边呱噪,现下鸿渐弟既来,何不一品旷世奇茗,也不枉了愚兄今天来此一遭。大家都是方家,就免了那些俗套,鸿渐吾弟何不就此一展身手,罗汉堂下三人得趣,正好愚兄自千里之外的南召哪崇山峻岭深处的大雪山下得一千年古荼,藏有数十日了,今天就让它在鸿渐弟这双自然的双手下美上一回吧。” 陆羽本就不喜多言,见两人也是自然至极之人,当下就撸起袖子,整理好机案上的木壶木盏,将茶则里枯木般的茶叶一根一根检出来,于阳光下凉开,又于沸水中打了个滚,然后才滗去沸水,将伸展如新叶般的茶叶一片片取出来平平整整呢放入泡壶,加水,取茶杯,品闻。 一壶茶舞弄下来,整个罗汉堂茶香袅袅,一缕缕青烟般四散开来,沿罗汉堂前的娟娟细流一路袅袅婷婷的远去,直上九霄,一时间天地同醉,乾坤安详。白鹭扑棱棱醉落在树下的宽地上,劲直匍匐不前,迟迟不肯离去。不知何时起,何处来得两三只仙鹤就于茶席旁翩翩跹跹舞了起来,尽兴处不免得意的各自鸣叫呼应唱和。正是:“茶佛取水罗汉堂,青白双龙大道扬。心有灵犀荼做媒,三人得趣述衷肠。鹤舞茶道白鹭尽,西溪仙境愚难入。难中方得真知遇,极寒之处承隆恩。” 三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话。都是些方外奇谈,不说也罢。 陆羽本来话就不多,只是自上次在青龙居用过了那些个劳什子“如意杯”之类的随心所欲的茶道,至今仍然念念不忘。不免有些失落,对青衣道:“龙兄,前段于龙宫沏那一段茶来,随心所欲,好不痛快。” 青衣见陆羽念念不忘,不免哈哈大笑,道:“茶佛也有耿耿于怀之事,而且是龙如意茶道,实乃龙莫大之荣幸事也。有机会的。” 说话之间,只见古木茶具里的茶叶一片片如新装的美人般翩翩起舞起来,古木的茶具里“咯咯吱吱叮叮咚咚唧唧呜呜”一如有人掰树枝或者有人敲木鱼又或者有如采茶姑娘轻声歌唱一般。 青龙白龙只是无所谓的自顾自品茶谈笑风生。陆羽年事尚幼,哪见过这等阵仗,自是如痴如醉,颠颠倒倒,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龙见状,轻轻抿了一口茶,缓缓地道:“鸿渐也不要过于拘束,既然六弟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也就别再见外了。也别叫什么龙兄龙兄的了,就叫六哥四哥,这样亲切些,也自然些不是。” 顿了顿道:“感情六弟没有跟七弟说过我们家里的一些兄弟姐妹,四哥不妨给你说一说。我们乃西天山脚下龙潭里的一户大户人家,大哥金龙,大姐红龙,二姐紫龙,三哥黄龙,老四我白龙,老五黑龙,老六就是你面前的青龙了。他日七弟道成,四哥当邀你共赴龙潭里一会众姊妹,品茶论道才好。” 说罢,轻捋白须自得美满地呵呵呵笑了起来。 听着白龙清雅文静的话语,陆羽渐渐好转了起来。 青龙见白龙自报了家门,不免也为这四哥的朴质爽朗所感染,扬了扬绣着青龙的袖口,道:“四哥说得好。但只龙潭里十万八千里,七弟的修为要哪天才能圆满啊。倒不如十日间,七弟当一望金陵城下,哪白茫茫湖畔,轻移莲步,一访四哥雅舍才好。也不冤枉了你兄弟二人此一朝相知相遇一回。” 见青龙如此说,白龙拍拍衣襟道:“六弟都如此说了,四哥还拒绝的话,那就是对七弟见外了。好吧,七弟三十来天游玩够了,不妨驾鹤东下,到四哥哪金陵城外百家湖畔叨扰几日,哪怕是片刻也好。” 顿了一顿,接着道:“一波锦鲤,两岸垂柳,得茶佛临幸,它等将不胜惶恐。那到时候四哥就在清风习习的杨柳岸恭候七弟光临啦,不见不散。” 见白龙如此说,青龙不免微微一笑道:“四哥就只把一个七弟来亲热了,让我这个六弟冷落的好啊。想当初,六弟随四哥东游,那一路上四哥对弟的疼爱,如今回想起来,都还是历历在目啊!哎!随着年纪的增长可就一去不返咯。” 见青龙如此说,白龙不免也记起了青龙儿时的各种顽皮,不免会心的一笑,道:“六弟,你终归已经长大了,就不要再顽皮了。看看七弟,你如他一般大时,除了捣乱,撒谎,还能正紧做过一件事来?哈哈。你那些旧事四哥不提,你也就莫再提了,哈哈!以免贻笑方家。” 见四哥嘴上说不提,其实心里面早已经是美滋滋的了。青龙品了口茶,扬了扬衣袖,道:“是的。要不是四哥引荐弟拜如我佛大势至菩萨门中,估计你六弟而今已然堕入魔道多日了。” 陆羽本就不喜多言,只静静滴听着两位哥哥说些儿时旧事。不时给他们倒茶添水。 双龙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品茶论家常。 白龙见青龙说起那段公案,稍稍吐了口气,道:“六弟还自说笑,想想那时,魔教教主“冷秋水”和她的婢女“凌霄花”每日里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要于六弟,而六弟那时虽然有龙德护体,但是毕竟还年幼啊。入了她主仆二人的幻化镜,不知道偷了多少龙宫天庭的宝贝啊!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要不是姐姐告我,将你带出龙潭里,远赴江宁府,估计你此刻还在封神台受哪丧魂去魄之苦呢!” 陆羽越听越糊涂,只管静静的沏茶,倒茶。 青龙见白龙如此说,不免微微笑道:“是的。四哥还记得那时六弟孩只当他是一场梦呢,醒来后便急吼吼的跟四哥嚷嚷,而且作诗一首《咏达然居青龙》“昨夜过大桥,今晨入东海。明月桥头挂,红日携云霞。虾兵扫妖邪,蟹将荡群魔。挥手风雷道,鼠辈沟底靠。跨步山河吼,虎狼伏洞卧。访师东海岸,狼山大势至。去年骑白鸥,而今架祥云。今冬不畏风雪夜,来春不夸桃花盛。”正正可笑了。要不是姐姐告诉我,是四哥从魔教手底下硬生生将六弟救了回来,送至我师大势至菩萨处,六弟而今还不知侏儒成啥样了呢!谢谢四哥救命之恩啊。” 见青龙感念过去,白龙不想六弟难为情,轻描淡写地道:“六弟言重了。你我一母同胞,就不要客气了。四哥也感谢你将这富庶之地赐予为兄,好让为兄可以安逸享受人间烟火啊。今天到此为止吧!不可因为咱大哥两的童年旧事而奚落了七弟。” 青龙见白龙如此说,不免缓过了神来,于是亲自为陆羽倒了杯茶,缓缓地道:“七弟此方当是应劫而来,我佛应该有示下的,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四哥可否提示提示七弟,让他路上也好有些心安才是。” 白龙见如此说,不免站了起来,整整衣襟,挽了一袖白云,跟青龙陆羽道了别架云而去。 只听见云层深处缓缓传来白龙哪童子般的稚嫩的声音道:“道法自然,水流无形。此去滑稽,苦尽甘来。失亦道,得亦道,失一道,得一道。七弟此去一路珍重,后会有期!” 且不说陆羽如何与青龙话别的,只感觉普通一声响。仿佛有东西砸在自己身上。陆羽感觉浑身疼痛难当,猛然醒了过来。 原来大师兄们见自己惹恼了师傅,担心自己在天寒地冻的西溪涵洞受哪皮肉之苦,故将自己偷偷从高崖上推了下来,接着又扔了一些碎银两和衣物干粮等细软下来。“噗通”一声,自己重重的跌在了碎冰块上面,疼得牙齿喀喀喀打颤,接着又是“噗通”一声,一包细软狠狠地扎在了自己身上,又一阵钻心的疼痛。陆羽越发的清醒了过来。 一骨碌爬了起来,快步向东南急急忙忙奔去。 话说羽枝逃出寺庙,一路上悲悲凉凉凄凄惨惨哽哽咽咽冷冷清清切切、颤颤巍巍晃晃悠悠战战兢兢孤孤单单惶惶走来,慌不择路,饥不择食。 要道他前途无量,我佛显华,却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六章,免尔无极冠,山青好修行. 第六章,免尔无极冠,山青好修行。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虽说龙盖山上人家不多,庙里和尚也不多,可怎奈有青龙盘踞,猛虎俯卧,朱雀朝贺,玄武奔来。真真的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一块风水宝地啊! 何况山野间多生奇花异草,不免要招蜂引蝶些千虫百鸟,呼朋唤友些独孤求败之辈的世间奇人狂人,倒也不缺乏才高八斗的世子,技艺超群的佳丽。 一时间香积寺里里外外,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世外的另一种繁华之地。人来人往的山野人家哪阡陌交通的田野径,鱼来虾游的弯弯拐拐地隐隐约约盘旋于山腰的溪流,香烟弥漫的千年古寺,炊烟袅袅的溪畔人家,一切,无不展示着龙盖山的仙风道骨,勃勃生机。 道不尽人生处处是风景,人间遍地传佳话。且不说这龙盖山景致迷人,山水如画。但说陆羽自寺庙的高墙外摔了个狗爬式,一骨碌爬起来,都来不及拍拍身上灰尘,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之鱼。 也不管他东南西北,山重水复了,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心就想着可以越快离开寺庙才越好,可别让师傅给抓了回去,哪些苦活累活,算是做够了。 且不去理会他人鞭笞之痛,也不知道季兰姐姐和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临走听静心师哥偷偷告诉自己,好像师傅跟一个陌生人谈起过:她们是回湖州老家了。正好,自己可以投奔她们去了。想死她们了。 回忆着童年的美好,憧憬着一家团圆的欢乐。陆羽孩子的童心大发,早把哪些寺庙里芟翦榛莽,溅泥坞墙,负瓦施屋等等扫地僧的所有不快和痛苦全丢瓜哇国去了。 一路向东游,道不尽这人世间的繁华,说不明这人一生苟活的意义,人前觥筹交错,人后子夜哀歌。 陆羽不日之间便到了复州竟陵城境内,看看身上的钱袋子一天天瘦了下去,欲寻之人却无从打听,也无人知晓。本来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从未出过龙盖山麓,最远的也就是这一次一路上东打听西打听地昼出夜伏来到了这人地生疏的竟陵城了。 且不说陆羽东来一路上风尘仆仆地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了这复州竟陵城内之不易,但说他入得城来,满目繁华,一地烟花,不免眼睛都看花了。 时人有“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之赞誉。 真个是:荆楚圣地,物宝天华;人杰地灵,龙凤呈祥;鬼斧神功,造化使然;天地一色,乾坤使然;自然之境,万兽喜极狂奔,九头鸟欢呼唱和;夺天地之造化,绝人世之精妙。 据《元和郡县图》记载,复州,竟陵。开元户五千二百三十二。乡十一。东西四百三十里。南北六百九十里。管县三:竟陵,沔阳,监利。《禹贡》荆州之域。春秋战国时属楚国,《史记》白起拔郢,东至竟陵,即此也。秦属南郡,在汉即江夏郡之竟陵县也。晋惠帝分江夏立竟陵郡,周武帝改置复州,取界复池湖为名也。宝应二年将州里自沔阳县移至竟陵县。竟陵,大城是也。县东北七十里,有五华山。唐人有无陂不成城之说,自孙叔敖期思陂治水和芍陂治水后,一直到唐人候喜写作《黄陂记》,复州竟陵城曾经也是名声噪动一时。 自不必说陆羽这一路游逛得赏心悦目,一如雾里看花一般。 姑且不用去操哪作孽之人的闲心,单说这陆羽静静地一路感慨着这竟陵城里的锦绣繁华,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城里逛了大半天了,肚子里咕咕乱叫。 老话说:这人是铁,饭是钢。任你铁打的汉子,没米下肚,也要饿的你头昏眼花,四肢乏力,两腿难迈。陆羽拖着又疲惫又无力的尺余高黑乎乎的躯干,实在是走不动了,眼见脚下正好有一青石板,一屁股坐了上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左瞅瞅右瞅瞅地,看看眼前有一茶楼,高挑着一幅“醍醐灌顶,茶里有春秋”的丝绸幡子。陆羽也不管它有无吃喝了,且先灌壶茶下去补充些能才好。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沉重地两条腿,不免想起佛说:“要能放下,才能提起。提放自如,是自在人,感恩能使我们成长,报恩能助我们成就。感谢给我们机会,顺境、逆境,皆是恩人。平常心就是最自在、最愉快的心。唯有体验了艰苦的逆境,才会有精进奋发的心。” 是啊,得吃饱喝足了才好寻找季兰姐姐啊!陆羽这样想着,不免一下子真的如醍醐灌顶一般,精神抖擞地三步两步地就跨步进入了茶楼,寻一处僻静的角落,一屁股坐在了竹篾编制的椅子上,“茶馆,来一壶茶,捡几样好的茶点一并上来。” 正所谓: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陆羽进了茶楼里边坐定,稍稍缓了缓神,方才看清了这茶楼原来都是清一色的竹篾打造,虽然略显简陋,但也说不上寒酸,倒也另有一番清雅别致的风格。估摸着这地方少不了一些个文人墨客的垂亲啊。 正自胡思乱想着,只听得“咯吱咯吱”声响,从楼上下来一男一女。原来这茶楼还有二层的啊!也是饿晕头了,不然倒是要上楼上瞧瞧,居高临下,应该又会是另一番景致。 茶博士还未上茶,这一男一女便自不管不顾地,也不问问陆羽有没有钱,想不想听,便自咿咿呀呀地边弹边唱将了起来:“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只见那个中年男子一只笛子余音绕梁,吹得十分投入,羽裳纶巾呢,白皙面皮,十指如葱,舌灿莲花。女孩正自豆蔻,青丝未挽,瓜子脸,柳叶眉,苗条修长的身段,袅袅娜娜,频频婷婷,一把琵琶吹魂断欲,说不尽人间心酸事,道不明世上离别怨,轻启红唇,微睁一双丹凤眼,情窦似开似蒙,一如梨花带雨,春桃洗露,秋月抚桂。 看看陆羽也是痴了,将茶博士所上之茶喝了个干干净净,一应糕点吃了个盘底朝天。竟如处身无人之境,哪里还管得了他旁人的啰嗦呱噪了。茶博士上茶上点心不知道,就连茶博士反复几次问他还要点什么都没有听到。茶博士不停地摇着头道:“痴人。痴人。都是一般的痴人。” 看书的有所不知,大凡这唱戏的有个规矩,只要是客人不言语,不打赏,哪他可就没了注意了,是不可以轻易更换曲子的。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一首曲子是翻来覆去的唱,从黄昏只唱到灯火阑珊,茶凉席散,四座无人。 茶博士看看已是月上柳梢头了,不免要记挂起些人约黄昏后的风流韵事道观矫情了。人都有七情六欲,往往情欲之约要比这人世间的其他一切约定都要来得真挚而激烈,难怪有人要说: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了。 看看又是临近端午佳节,这茶博士白日里奉茶献媚的,不过是看上了客官们腰包里哪白花花的银子,你当他真心做茶的呢。他可是要等着客人们的茶水钱去山上道观里期会他那可人的“鱼玄机”啊!一副归心似剑的狗脑猫爪样,急吼吼地从掌柜里跑出来,强按住这急躁躁的性子,冷冷地对陆羽等三人道:“列位客官,店打洋了,你们从日上三竿一直玩到这月上柳梢头了,还没结账的呢?敢情客官先结了张,赶明儿早起再来关顾,可好?” 说话之间,人已经站在陆羽和两艺人之间了,强言欢笑地笑嘻嘻地看着陆羽。 这是等着陆羽掏钱的节奏啊! 陆羽打开百搭,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是不见一个子儿。这茶博士看不下去了,急火攻心,情急之下一把抢了过去,哗哗啦啦地将百搭里的物件抖了一地,还是不见一个哪怕是碎屑银两。这下恼了这视钱财如生命的主了,一把好住了陆羽,就茶楼里嚷嚷了起来:“大家来看哪,快来救救我啊,见过吃霸王餐的,还没见过喝霸王茶的啊!这个黑咕隆咚的黑煞才,在我家有吃有喝的,末了不给钱还打人哪!”一边乱嚷嚷一边死死地抓着陆羽的衣领子不放。要不是怕一松手陆羽给溜了,估计他就要躺地上打滚了呢。 陆羽本来话就不多,也没怎么见过世面,这下全没了主意了,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立在茶桌旁,一任茶博士呼来唤去撕来扯去地。一代茶圣,竟然给一个无知无畏的茶贩走卒搞了个手足无措,可笑至极啊可笑至极!旁边吹笛的中年人和弹琵琶的豆蔻少女一开始也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了个措手不及,收了家伙事准备撤退的了,看看陆羽给这讨人厌的茶楼伙计搞得如此狼狈不堪,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欲哭无泪无地自容地样子,好不可怜。 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差无几,这天生就有着抱不平喜好的姑娘不高兴了,一副伶牙俐齿,迎头便顶了上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说茶博士啊,谁家没有个三灾六难的?不就是一顿茶饭钱吗?至于这样不依不饶的吗!欺负外地人也就罢了,还是个孩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竟然可以如此理直气壮,一副大人的模样哦! 见姑娘收拾了琵琶欲退不退地,还给这黑子打上抱不平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卖唱的吗至于在这里摆谱充楞。你还比哪道观里的“鱼玄机”牛逼了,她们不但才华横溢,而且美丽动人,哥哥兜里银子一撒,还不是乖乖就范,百依百随的,让她脱衣服不敢穿裤子的,哈哈哈! 想着山上道观里的那千娇百媚温柔体贴风情万种娇滴滴的“鱼玄机”,再看看眼前这哑巴似的黑廋子,还有这不懂礼貌不解风情的黄毛丫头,叽叽喳喳的毛还没长齐呢,就在老子面前充大尾巴狼来啦,不信你父女两兜里还能有几个银子,得得得,牛逼把这子的帐给哥结了,算你们是真牛逼。也好让你爷早一点上道观里快活去。 茶博士这样想着,索性丢下了陆羽这个黑乎乎的闷葫芦,扭头好住了琵琶女:“丫头,你不好好卖艺,倒是管起你爷爷的闲事来了。好啊!你的卖艺钱收不收爷爷我管不着,你嘚瑟呢,倒是把这天煞的黑鬼的茶饭钱一并给我结了。你不是喜欢抱不平吗?你老子我就给你个机会。” 顿了顿,接着道:“有钱买单,没钱给你爷爷趁早滚蛋。猜你父女两今天就没什么好主顾,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看着这茶楼一个端茶倒饭的家伙如此不堪,飞扬跋扈地如此嚣张,又瞅瞅自己女儿嘴撅着那气鼓鼓的模样,中年吹笛人不免心下十分的不痛快了,强忍着已经十分生气的恼火一脸和善地跟茶博士作个揖,客客气气地对茶博士道:“店家不要生气。跟两个孩子家家的你犯不着动气。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打搅至此华灯初上时分,实在是客人不言语,生父女两不好就此歇了。你算算多少茶资,生尽数奉上,出门在外,谁家里没有个囊中羞涩之时啊!” 茶博士歪眉斜眼的还要嘀咕,见中年吹笛人目不斜视,一脸正气地向他摆了摆手,看看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只好讪讪地到柜台里边拿出算盘来,一五一十五地算起了他的茶水果饭钱来。 且不说他茶楼里边垃圾茶博士收了茶钱一路欣喜若狂地上道观去了。 只说这陆羽出了茶楼,一路远远地紧紧跟随着卖艺的父女两,向东缓缓而来。人家快他就快,人家慢他就慢,悄悄默默地。 眼看着就到了城东门了,陆羽只当是这父女两要出城呢,不想人家往城门左边一拐弯,进了胡同。陆羽三步两步赶了过去,一条笔直地胡同远远地伸展开来,就明晃晃地摆在眼前。除了挨着城墙搭建的两排高挑着各种幡子的酒家旅馆,剩下的就是这孤零零的陆羽和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径了。 陆羽独自凄凉地立于胡同口,任夜风夹杂着冷露不停滴在脸上一遍遍的打过,心底里一股莫名地空虚之情油然而生,浑身不禁微微地打了个冷颤。 是啊!人地生疏,单身之影地,又是一个少不经事孩子,何况还是囊中羞涩,这些就算是落在一个成年人头上他也未必扛得住,何况是当时的陆羽了。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胡同深处奈何天啊!正当陆羽心里空唠唠的,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啪!”一声响。一盆洗脚水从头到脚给他浇花一般浇了个透彻心扉。正要恼火时,只听得楼上传来“咯咯咯咯!”的一连串女孩子的娇笑。 陆羽抬头看时,只见刚刚弹奏琵琶的女孩正在楼上的窗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琵琶女脸上绯红,迅速地挪开了眼神,轻启红唇,对陆毅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见陆毅不言语,顿了一顿,接着道:“就知道你没地方去,还不上来?” 陆羽正好情窦初开之时,虽然言语迟钝,但是青春期的躁动那是普同共样的。一个憨厚朴实的青春期男孩,打就缺乏母爱的,哪里见得一个美丽妙嫚无比地少女对自己含情脉脉的轻言细语说话啊!任陆羽童年修为多么地不凡,也耐不住这春桃带雨的娇滴滴呼唤了。当下也不管丫的三七二十一了,甩甩湿淋淋地头发,拧了拧裤脚上的水,蹬蹬蹬地就上了这还没来得及看招牌的旅馆。 原来这家旅馆里面全被琵琶女父女两包了,住了一群咿咿呀呀的“生”“旦”“净”“末”“丑”之流,大晚上的,还自在哪里舞枪弄棒地各自习练呢。陆羽打在寺庙里长大,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啊!早将琵琶女的轻呼万唤给丢瓜哇国去了,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地,一会比划比划这个的布头子枪,一会又胡乱抡抡那位的木头子开山刀;一忽儿去捏一捏这扭扭捏捏的男扮女装的假胸,一忽儿又去扯扯哪女扮男装的老头哪毛胡子拉渣的假银须。乐得个家伙童心大发,就只见他黝黑黝黑地脸蛋里哪一张红红的嘴“咯咯咯!”“哈哈哈!”“嘻嘻嘻嘻!”笑个不停。早已经是乐不思蜀了。 且不说陆羽在这群杂耍戏子之间来回穿梭,如获珍宝。但说哪琵琶女见陆羽奔进了旅馆,却迟迟不见入得房间里来,不免出了房间一探究竟。感情还是怕他找不到房间呢。 不出来还好,这一出来见到陆羽瘦的身段在戏子中间如猴子般撞来撞去,挤眉弄眼地,也不管他男人女人了,一律挑战别人的底线了。看得个琵琶女是又爱又恨地,又惊又喜地。蹬蹬蹬跑过去,一把好住陆羽,一直拽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是孩子的秉性所致,毫无忌讳,也不管旁人真么看了。 弄得这些个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完全搞不清状况了。大家都不明白这个黑瘦黑瘦的子到底是何方圣神,突然间就冒出来了,还能喜获帮主的宠爱,真真的不简单啊!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大家的新帮主了,一个个的得多长点心眼才是。 这一群大大戏子,老老少少生旦,一个个眼里口里心底里全是这帮主的新朋友了,哪还有心思习练啦。舞枪弄棒的刀枪入库了,咿咿呀呀练声的也雅雀无声了,都规规矩矩地洗洗睡了。 但说着陆羽被琵琶女劲直拽进了自己的闺房才放了手,气呼呼地说道:“没见过唱戏的吗?我和爸爸不是在茶馆给你唱了一晚上的了嘛,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的啊,一个铜板也不给,一句话也不留,让我们父女两无所适从地。还有什么好看好听的呢?早先也没见你这般爱看戏啊!” 陆羽十来岁年纪,青春飞扬的躁动期,哪里好意思把自己心底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啊!何况自己语言感本来就不是很好,这下给琵琶女一顿抢白,顿时羞红了脸呆呆地处在哪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陆羽一个孩子,虽然在山上修了近十年的佛学,只可惜钟情于孔孟之道,加之杂学兼修,又受了老庄徒子徒孙的经典灌输,遇事半生不熟的都胡乱拿来就用,也不完全明了其中内涵,整个人心里脑子里都是糊里糊涂,一片混沌蒙昧状态。虽然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暖的情意在心口间荡漾,可是终究不懂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一部《南都赋》读来完全无用武之地啊! 别说,这琵琶女也真是有才有福分,竟然可以得茶佛一次偶然间的心动,也不知是几世吉时修来的。 见陆羽不言语,呆呆立在自己面前痴痴地看着自己,琵琶女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跟他也不过就一面之缘啊,突然间就扯着人家的耳朵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应该有点矜持才是啊!尽管脸颊绯红,琵琶女毕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一瞬间便将这尴尬给轻描淡写地给化解了。冷冷的道:“还欠着债呢?这么快就忘了。我父女两的戏就白听了?到处瞎逛,也不想想法子怎么还钱。” 见琵琶女撒了手,耳根清净了,又听琵琶女如此说,陆羽才缓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对琵琶女道:“我当你和你爸是自娱自乐,不要钱的啊!原来,原来你们要钱的。可是,可是,我,我,我没有钱了呀!” 一直搞不懂人家为啥对着自己又是弹琵琶又是吹笛子又是唱曲的,原来人家要自己给钱的啊!陆羽到现在才似懂非懂的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大晚上的还在那里咿咿呀呀地舞枪弄棒的了,原来人家是要靠这个谋生的啊! 见陆羽当真了。琵琶女不免嘻嘻笑了起来。 看着陆羽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样子,傻不拉几的童真里边透露着几许憨厚,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喜爱。琵琶女整日间里和一些油光水滑的戏子们待腻歪了,突然间见到这么一个憨厚老实的主,哪是打心底里喜欢得不得了啊!见陆羽被自己给弄得结结巴巴的,不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的哪一点点可伶吧唧的微末矜持之心早就又丢到瓜哇国里去了。一把给陆羽拉过去按在了床上,把陆羽湿淋淋的衣服就给扒了下来,抖一抖水,直接扔木盆里去了。 一回头,见陆羽黝黑黝黑的胸肌油光蹭亮地在明晃晃烛光里煜煜生辉,才发觉自己毕竟是个女儿身啊!竟然可以忘情地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家伙面前如此放肆,也不知男女有别,要是让师兄师姐们看到了又要笑话自己了。奇怪,自己对他怎么就这么随意啊!没有一点点反感的念头,有的只会是更多的喜欢和亲切。也真是的,难道真的有月老,有前世情缘吗? 真真的在哪里见过他啊!琵琶女自顾自地想入非非,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两眼放光,双颊绯红。却不知,原来陆羽成佛,还有一劫未了—那就是情劫啊! 陆羽从未在这么近距离的与一个女孩四目相对,还是光着身子,更是处于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年纪,更要命的是对方还是一个满眼里忙脑子里都是那些与季兰对自己的姐弟情有所不一样情意的妙龄女郎,这还如何得了,又如何是好呢。把个陆羽整个给整糊涂了,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 两人正自无所适从的时候,没有关严实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那充满磁性而和蔼的声音道:“玉,这么晚还不睡呢?” 原来是琵琶女的母亲睡得早又因睡前多吃了几只水果,这不凌晨内急起来上茅房,见琵琶女大晚上的还点着灯,门也没关,怕女儿睡着了忘记吹灯关门了,所以过来看看。 这不来还好,这一来给撞了个满怀了。眼见自己女儿把一个陌生孩的衣服都已经扒光咯,要是晚来一会,那还得了啊!青春期的男女啥事干不出来啊!都是这帮子顽皮捣蛋的弟子们平常给他惯的,都没有一个姑娘家家的哪怕是一点点矜持之心,现在倒好,变本加厉窝里都可以藏个生不跟老妈讲了,还把事都给做下了,可以啊可以,闺女长大了! 老妈子一着急,哪里等得及女儿解释啊!一个健步闯了过去,把闺女拉一边去,夹在陆羽和琵琶女中间,冷冷地盯着陆羽。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这闺女也太没眼光了吧,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又黑又瘦又矮的杂毛啊!是不是整天和这些胭脂粉味浓烈的师兄弟们待在一起腻歪了,把这山野味当个宝了。也罢,估计蹄子玩不了多久肯定就腻歪了。不过还是要点点这黑子。 这样想着,琵琶女这凶凶巴巴的母老虎般的妈妈一把好住了陆羽瘦呼呼的胳膊,压低了肉呼呼的肩膀上哪头发稀疏白得吓人的五官清晰的头脸,凶神恶煞地道:“黑鬼,姑奶奶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离我女儿远一点,不然老人家我这沙包大的拳头可不认人的,知道吗?” 说完,一把将陆羽推了个趔趄。列位看官,见过护犊子的母牛吗,这母老虎护起犊子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看,差点将这一代茶圣给推倒了。要不是天意如此,陆羽前世欠他母女两的,估计就得遭天谴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陆羽一个修为不凡的道士,加之不大爱说话,半天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就连念头都没有。倒是心直口快的琵琶女,也就是陆羽对面这气呼呼嘟着嘴的玉了,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见母亲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将陆羽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还差点给人家推到地上了,出于孩子的江湖义气,大声的对着这母老虎般的妈妈吼了起来:“妈!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情况,就冲人家发火,还是老人家呢?也不知道收敛收敛自己为老不尊的暴脾气,让闺女在朋友面前也跟着丢人。” 母老虎一听,丫头片子倒是教训起自己亲娘来了,自己做下的丑事倒还有理由了。回头对琵琶女道:“老妈是为老不尊。你自己呢?跟个素未谋面的黑子就把好事给做下了,还不让你妈说呢!” 见亲娘这般说,琵琶女何等聪明伶俐的姑娘啊!跟着爸爸妈妈带着一帮子师兄弟师姐妹们走南闯北的,老娘的话是什么意思那还不是明摆着的吗。也不等老娘往下说了,气呼呼地道:“妈你倒是说清楚些,我们做了什么好事了?” 看着女儿瓜子脸蛋上面精致的五官都给气变色了,母老虎知道祖宗真心是生气了,也不敢惹啊!讪讪地道:“什么好事?我还想问你呢。你们这不是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的嘛。” 看看母亲还是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和陆羽做下了她所谓的好事,琵琶女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地,祖宗遇上了老祖宗,无可奈何地道:“不跟你啰嗦了。你去问问我爸去,人家是白天我们在茶楼里碰上的,一个孩子,无家可归怪可怜的,从茶楼一路跟过来的。刚刚在楼下给你女儿浇了一头一身的洗脚水,我不得给人家换换啊!再说了,他还欠咱们戏文钱都给不起了呢。换是你,你忍心把他丢在街上不管哪?” 听闺女这一说,母老虎气呼呼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下来。再看看陆羽这黑乎乎瘦乎乎皮包骨的矮矮的身子骨,也不像个色鬼。看他一副忠厚老实的憨厚的模样,估计也没那个胆。就算是闺女倒贴,估计这子也不见得敢要啊!哈哈!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于是心平气和地道:“祖宗,你老娘不怕这子色胆包天,就怕你妮子乱来。别人不了解你,你是从你娘肚子里下来的,你娘还不了解你啊!” 见母亲释怀了,琵琶女知道这老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借此机会,赶紧撒撒娇,这个可伶的好朋友留在戏班。这样想着,笑眯眯地对母老虎道:“妈。我亲亲的娘亲啊!你看他可伶见的,无家可归了,不如就让他跟着我们戏班吧。他好喜欢师兄师姐们的戏呢。一晚上都跟着大家伙耍来耍去的,还有模有样的呢。” 琵琶女母亲见女儿如此说,心里就完全坦然了,也就好好好地聊天了,回归了一个戏班子老板娘的本来面目:“还当你捡了一个什么宝贝藏屋里了呢?原来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我说呢,我的女儿要偷人,不说他是“掷果盈车”之辈吧,怎么说也要是书香门第吧,怎么轮也不可能是这黑黑瘦瘦的野子啊!呵呵!乖女儿,虽然咱们家是梨园子弟,可也不好随便留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闺房里啊!何况这夜半三更的,难免旁人闲言碎语,说三道四的,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还要嫁人的啊!赶紧的,把他弄你师兄们屋里去。” 见母亲和尚不急太监急一副急吼吼的样子,琵琶女不免“噗呲!”笑了起来,对母亲撒嗲道:“妈!我不要。你看他多可怜啊!刚刚才在茶楼里边被坏人欺负,这会又被女儿一盆洗脚水给浇了个透心凉,女儿要他陪着说说话。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女儿就要他陪女儿说说话。妈,你就回去吧。你看他愣头愣脑的,女儿不欺负他就不错了,他还敢对女儿怎么了咋地。妈,你就答应女儿吧!天不亮我就把他安置到隔壁空房间里去。好不好嘛!” 见女儿不肯撒手,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态度。知道拗不过,毕竟平常给她惯坏了,母老虎只好笑嘻嘻地允诺道:“娘知道你图新鲜,也罢!明天早起让你爸爸收了这个徒弟,也让他有个去处,免得他一个孩子无依无靠的,身上又没有个大子的。你们聊一会早点送他去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腻歪呢。” 说完轻轻地关了房间门,回屋睡去了。 只说这琵琶女和陆羽两个孩本就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啊!不过是陆羽的一段情劫罢了。一见如故的男孩女孩,总有说不完的话。女孩古灵精怪,男孩子呢本本分分的还略显木讷,正好互补了各自的缺憾啊!天作之合。 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地聊到了雄鸡高唱,月落星稀。看看东方发白,启明星越发的光亮了,两个孩子也更熟络了,琵琶女要陆羽赶紧去休息,别熬坏了身子骨。 陆羽才感觉到光了一夜的身子,略微的有点寒意了。起身告别,出了房间门才发觉自己不知道该上哪里去睡啊!琵琶女跟在后面不免“咯咯咯!”笑个不停。打气道:“看你困的!都不知道请人送送你。” 说着把陆羽领到了隔壁的一间客房里安歇。给陆羽又是铺床又是收拾的,俨然一个大姐姐的带弟弟的感觉。陆羽看着琵琶女又是铺床又是给自己打水洗脚的,仿佛季兰姐姐一般,不免又想起了自己此行无依无靠的,千山万水的,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爸爸妈妈和姐姐的啊!一时将盆里的脚都忘了洗了,痴痴地发起呆来。 琵琶女见陆羽痴痴呆呆地,若有所思,脚都忘了洗了。知道他无家可归,又无依无靠地,难免惆怅。不免“嘻嘻”的笑着安慰道:“想什么呢?不就是没钱没去处吗?我家这么大个戏班子,难道还养不活你这身板啊!” 陆羽见琵琶女误会,急忙解释道:“姐姐你误会了。我原来是寺庙里的一个孤儿,时候寄养在养父家七八年,读书习字,养父养母还有季兰姐姐对我都很好,视如亲生的。现在被师傅赶出寺庙了,无家可归,只有去湖州投奔他们了。只是路上丢了盘缠,幸好遇见姐姐你了,不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说完,不免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陆羽如释重负的样子,琵琶女不免心里一亮:是啊!自己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了,说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略微想了想,索性给他吃颗点心丸呗。于是笑眯眯地对陆羽声道:“笨蛋!你不是打在寺庙里厮混吗?难道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吗?以后就跟着我们戏班子混了,正好我们要一路演到湖州去,不仅可以寻找亲人,还可以赚钱呢!” 听琵琶女如此说,陆羽心头的大石块彻底落下了。挠着头对琵琶女怯怯地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你爸妈肯不肯收下我这个丑八怪呢。” 见陆羽还是有顾虑,琵琶女轻声细语的对陆羽道:“没事,你明天一早去拜见我妈,她不是答应过你吗。你就趁热好打铁,给她露两手。我妈是浙江人氏,富春候的后裔,“大历十才子”胞妹,有名的钱三娘。到了那边也好帮你打听你姐姐她们的下落。再有就是我爸爸是一应大事都听我妈的,你要是博得她老人家的喜欢,那就大功告成了。” 见陆羽频频点头,琵琶女索性将自己叫闻香玉,父亲叫闻,少正卯后裔,因躲避老夫子迫害故以游戏江湖为生,与浙江湖州与母亲相识相爱,结伴梨园江湖等等等,一宿无眠。 自此,陆羽方才知道原来琵琶女叫闻香玉,也把自己的名字以及来历知道的都告诉了闻香玉。 不说陆羽因得闻香玉泄题,才能够于天光大亮之时如愿拜入了闻家班,正式加入了梨园,开始了他哪闻名一时的诗酒飘香,嬉笑怒骂感慨的快意人生。且说这闻香玉和陆羽竟然演绎了一段刻骨铭心却也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无花果之恋。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写字的去喝口茶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七章,芟翦尔榛莽,谑谈正伶观. 第七章,芟翦尔榛莽,谐谈正伶观。 梦游月宫听仙曲,魂断嫦娥羽衣舞。梨园祖师飘零久,魂飞精泄盛世无。自古酒色佛不救,马怀坡下愁人悟! 时有乱人张氏和稀泥之作《华清宫四首》为证:“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大凡世间万物,自古无不盛极而衰,草木春发夏盛,秋落冬藏,天理循环反复,非人力可为。 且不说时人歌舞升平,自以为天下太平,丰衣足食,无不极尽奢华,大唐自宫中到市井,人人好色,商史喜乐,戏子大发,行业日进斗金,从业人员全国乃数百万计,无不一路发财涨万。 当此各种戏耍大卖的时代,陆羽因缘进入了当时闻名天下的“闻家班”,凭着龙盖山学得的一身本领,赚他个盆满钵满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佛性使然,仙道风骨使然,陆羽偏要以丑角警示世人,不得,终究回归伴佛品茶挑灯谈儒论道的神仙日子,此乃后话,姑且不提。 且说陆羽自进了闻家班,一开始以武功见戏,慢慢地进一步以仙家道术入戏了。不必说,闻家班自然是一路闻名遐迩,高歌猛进。闻和钱三娘自然是心花怒放,整日里数钱数得两手都要麻木了,甩甩胳膊还得接着干。每天见到陆羽都是点头哈腰,母老虎竟然也可以一改往日哪暴躁乖戾的臭脾气,也可以和蔼可亲了额!不愧是姓钱,真真的货真价实的金钱教教主嘴脸。孩子哪里知道赚钱的辛苦,只知道做自己喜欢的事,乐在其中罢了。见陆羽得父母亲的欢心,香玉那叫一个高兴。一家三口,恨不得都把陆羽抱到供桌上去供着了,可是又怕没了收入,只落得想想罢了。反正对陆羽哪是有求必应,关怀备至,说一不二。 一路上发财,百戏莫漏。看看这日就到了竟陵城百里外的一个镇,真名“黄公镇”,只因这地方奇珍异宝较多,多产些青铜白玉,时不时有些南来北往的捡漏商贩闻名而来,当地人称“黄金城”。镇外三面环水,十数里地以外有一个去处,时人称之为:“无涯湖畔”。湖东有一岛,方圆数里地方,其实并不大,只不过这四面环湖,独此一处有些山水草木,奇花异草,也就越发地显得难能可贵了。岛上花花草草倒也不算稀奇,但有一株千年香樟,枝繁叶茂,铺天盖地,树根部开一扇拱圆大门,腹中空旷无比,可纳千百人畜自由活动。更奇妙之处,乃它拱圆大门随时转移开闭,卯时东启,午时西开,子时南移,酉刻北行。年年如此,日日不歇,也不知吸纳消受了多少天地间苦修苦行的灵精古怪,鸟兽虫鱼,天外来客。此岛人迹罕至,鸿雁不过,仙家难言,三皇五帝不提,鬼道喜送大号:“魔鬼岛”。 却说戏班子到了这黄公镇,看看市面繁华,人来人往地好不热闹,这金钱教教主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赚钱机会了。当下也不和当家的商量了,直接就号令大家伙在这黄公镇试演三日,收成好接着演也好。 于是就于黄公镇最大的客栈“一壶倒”住了下来。 这“一壶倒”客栈老板哪里接过这么大的生意啊!从来就没有超过十位数的客人住店,这一下子来了十几口子人,不免要把伙房、材房、院子全都给派上了用场,忙前忙后的,又是杀鸡又是屠狗的。一时间鸡鸭鹅毛满天飞舞,狡兔走狗蠢猪血浆四溅,厨房院子里到处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油腻混合糖醋蒜香葱花等调料佐料等似香非香,似臭非臭,让人闻一闻就会打嗝的厚重的市井风味。 不必说,旅馆老板自然是收获满满了,一晚上就数着白花花的银子觉都不睡了。 然而戏班子这群“生”“旦”“净”“末”“丑”酒足饭饱,在老板娘的再三催促驱赶下,连夜搭起了戏台,排练了几出杂技,幻术,武打,舞蹈。大有秦二世甘泉宫“作角抵俳优之观”的气势;也不乏五帝时“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巴俞都卢、海中砀极、曼衍鱼龙。”之浩荡;更不缺夏桀“倡优、侏儒”之奇伟浪漫快活;自然也少不了大周之“扶卢、弄丸”的诡异奇妙杂耍。 一切就绪,自第二日开始,先是由寻撞,跳丸,走索,各种冲挟杂耍;吞刀,吐火,易牛马头各种魔术玩了一天。市井里人流涌动,争先恐后,呼儿唤女,招朋引伴,勾三搭四,胡言乱语,一群群来,一波波儿去。银子如流水般花花地进了母老虎的口袋。 见钱眼开是商人的天性,把握机会趁热打铁是聪明人的共性。见银子如此好赚,母老虎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了。于是乎各种棍舞,刀舞,剑舞,对打等武打戏也上了;各种凤舞,鱼舞,龙舞,巾舞,长袖舞,盘古舞,对舞,巴俞舞……一连演了三日。 直到第四日,大家都累了,母老虎数钱的双手十指都是破了又破,老茧加老茧,实在是腰酸背痛,手脚抽筋了,才将“东海黄公,总会仙倡”搬了出来,演了半日。 这“东海黄公”演的是大秦朝公元前1年到公元前06年,一个会施法术的黄公晚年因饮酒过度,色欲喧天,掏空了身子骨,老来法力下降得厉害,最终消失殆尽。可是偏偏不服老,自我膨胀得厉害,硬要逞能前往东海去降服白虎,可惜法力消失,术不灵验,最后为虎所杀的故事。 戏一出场时,哪头裹红绸,腰挎赤金刀,雄赳赳气仰仰的迈着王八步伐的黄公,来至当心,举金光闪闪的大刀直过头顶,略微顿了顿:“哇呀呀呀!”一声大叫,全场都为之一惊,孩啼哭,人群后闪。胆大些个的,也不免要侧目不敢正视,略微一睥睨,不免也给吓了个心惊胆战,魂不守舍!直到白额老虎“呼!——哈!——呜!——嘿!——”地从幕后摇摇摆摆出来了,这东海黄公扭转了奇丑无比的一颗怪头,人群才略微的好了些,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准备开溜的人都稍微收住了已经迈出去了一半的腿,微微定了些心神。“哇哇”大哭的孩也稍微好了许多。接着就是黄公又是一声大叫,扑了过去,与老虎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闪烁,猛虎狂啸,八只手加一把金刀,交织在了一起。台下人群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夜漏可闻。 一时间,天昏地暗,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东海上空风起云涌,巨浪滔天,诸神回避,仙人漠视。一场刀光剑影的交锋,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观者莫辨。直到“啊!哦!”声起,黄公血迹斑斑地倒下,白额头威猛大老虎大摇大摆的离开,走到一半时突然现出了人形,人们才“嚄!”的一声舒了口气,方知原来这是一场游戏! 戏幕的最后就在这黄公的尸体旁《鼓舞》起来,木柱穿挂的皮鼓竖立着,歌者一边敲打一边舞蹈,因其实在是枯燥无味,人们渐渐地也就各自散了。 前文说道此地数里外有一岛,岛上风景旖旎,鸿雁不过。也是陆羽的命中该有此劫,看看戏演完了还早,香玉觉得无聊,硬要陆羽陪她四处走走,散闷玩儿。到了城郊一看,除了背面黄亮的镇,前方一片白茫茫的碧浪滔天,几株枯黄的垂柳下边一艘船在水面上荡来荡去地,只是不见船家。香玉一时兴起,要陆羽摇船载她戏水耍玩,要学姜太公钓鱼呢! 陆羽耿直之人,又处在玩心难收的年纪,何况香玉的确对自己有恩。 面对着这么一个冰清一洁、袅袅婷婷、举世无双的漂亮妙龄少女,即使不是恩人,估计没多少人能够拒绝她的吆喝使唤啊!正所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仗着身负绝学,艺高人胆大,陆羽不讲不说的就去柳树下解缆绳了。香玉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陆羽绳子还没解下来,她已经轻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入了船里了,岔开两腿,左摇摇右摇摇,只令船在本就起伏不平的水面上越发地荡得厉害了起来。陆羽费了好大的劲才解了缆绳,一跃上船,才发觉自己不会划船的,双颊涨得通红,两眼直直的盯着“咯咯咯!”娇笑不停的闻香玉,半天说不出话来。 “摇啊!不然船怎么走呢?”香玉见陆羽笨手笨脚的好半天才解了缆绳,上船了还是磨磨唧唧地,不免嘟着红彤彤的樱桃口生起气来了。 陆羽虽然尴尬,倒也不敢去撒谎。痴痴地对香玉道:“姐姐。我不会啊!” 香玉见陆羽如一块青铜般定在船上一动不动,看看就不会玩水的主,也不跟他啰嗦了,四下里就找起了撸来,要自己动手了。 正在找呢。只听得“嘿嘿嘿!”三声鬼魅般的笑声从岸上传来。 两人四下里扫视了好久,也没见一个人啊!不免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正自惊魂未定,岸上再次传来“嘿嘿嘿!”三声鬼魅一般的怪笑。 陆羽初入江湖,懵懵懂懂的一个世外之人,稍稍好一些,完全不知道见怪不怪是什么回事的。香玉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知道有高人在此间午睡,不敢跋扈乱来了,客客气气地应声问道:“何方高人在此?不妨现身一见。女闻家班少班主闻香玉这厢有礼了!打搅高人白日好梦,还请海涵!” “哈哈哈!黑子,前面一片白花花茫茫然天水一色,扛着船行走的日子会很痛苦啊!看你子不像是古灵精怪之辈,这一出海,妖魔鬼怪,牛头马面,夜叉水母,多如牛毛,你可仔细着些,莫送了卿卿命才好。要橹可以,行至诡异处困难重重时,别说船家没有提醒你两屁孩。接着!”鬼魅般的声音刚刚结束,只见从浓密厚实的光秃秃柳条深处“嗖!”的一声飞出来一直龙竹削成的船橹。虽然来得飞快却又拿捏得很准确,稳稳当当的四平八稳的落在了香玉的手上。 隐隐约约传来时断时续的船家哪似真非真的苦口婆心之劝告:“道归道,魔归魔!相逢何必曾相识,不如一笑勉恩仇!黑--子-,保-重--!” 听音辨途,想来船家已经离去好远了。陆羽香玉孩子家家的,哪里明白老人家的好心呢。兴致高昂,见一橹到手,香玉开开心心地摇起来这艘破旧不堪的船。看着陆羽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四平八稳的,虽然是有点黑廋矮,不过精神头倒是很是好,湖面的微风轻轻地摆动着他的衣襟,倒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香玉心里一股甜甜的思绪不免一路往大脑里输送。是啊!他不油滑,忠厚老实,就如同时候走丢了的狗狗“黑仔”。 这样想着,橹不免摇得飞快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是前后左右一片白茫茫地,只自己和陆羽一舟一楫于无知无畏中穿行,湖面的风色渐渐大了起来,仿佛有人用大手可劲的拍打着船帷。陆羽的衣襟给风呼啦啦的青旗般鼓动起来,噼噼啪啪的拍打着来路不明的空气,四处乱窜。 香玉感觉湖面渐渐冷冽了起来,尽管她久走江湖,惯看风月,见多识广,胆大心硬,也不免有些想发抖。看看陆羽岿然不动的还立在船头,心神稍稍定了些,可还是有几分莫名的担忧。于是轻声细语的问陆羽道:“黑!你怕不怕?” 见陆羽不吱声,一副陶然忘机的迷醉状态,一动不动的立在船头。香玉心里虽然害怕,也不免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继续往前划。心里想:“黑都不怕,我这个姐姐到先怕了,岂不是给人笑话了。何况他这么喜欢此番天水一色的美景,做姐姐的也不能打乱了他的好心境,就让他好好的美一番呗!” 船继续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乘风破浪,香玉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湖面清远,没有树木花草的倒是有一只鸟什么的啊!哪怕是一呼而过的麻雀也好。只是她不知道,这湖水冷冽异常,别说麻雀飞不了这么远,就是鸿雁,它也要绕道而行的。 风越来越大,湖水越来越寒气逼人了,香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颤颤巍巍的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了,手上仿佛有千百只的蚂蚁在啃噬,几乎抓不稳手中的船橹了。在远远看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个岛的时候,香玉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精神底里的心弦终于在见到希望的心田里“噌!”的一声断了,一屁股坐在了船尾的木板上。 “哎哟!”一声伴着船撸“噼里啪啦!”的摔打于船上的声音惊呼了起来。 陆羽于爽朗的心境中突然惊醒过来,一回头瞧见香玉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浑身发抖,才反应过来原来香玉摇了大半天的船了,而且湖面的确是比先前冷冽了些,估计她是抵抗不住了。陆羽将身上的青色长袍脱了下来,披在了香玉的身上。 轻声地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香玉见陆羽脱了青袍,就穿着一件青紫色的单衣,不免担心起来,挣扎着站了起来,要把青袍还给陆羽。可刚刚站起来,耐不住寒气过冽,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哎哟!”一声,又跌坐在了船板上。 陆羽口吃心实一个质朴的人,本就不会安慰人,这下又是着急香玉的身体,又是发愁怎么划船的。 看着姐姐痛苦难耐的样子,陆羽才回到原来自己和香玉两人还在湖面漂泊举目茫茫的现实中来。正自百愁莫展的时候,突然之间湖面天旋地转了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船拖拽着以加速度的速度飞快地向岛上抛了过去,就一个巨浪便将船眨眼间就稳稳地抛上了无名岛的草坪上了。 一棵巨大无比顶天立地的不知历经多少春秋的远古香樟树铺天盖地的立在眼前,堵住了去路。怎么办?要绕道走的话不知道要走多远的路程呢?这树干无边无际地展开了去,好像除了它面前的这块草坪,其余地方就都是它的地盘了。 看看弯弯的月牙儿已经载着东方那颗硕大无比的启明星缓缓地向着这边靠了过来,陆羽隐隐约约听见了香玉肚子里“咕噜咕噜!”地乱叫着,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和香玉这一路下来,在湖面就划了大半个下午了,从浩日当空直划过了傍晚,早已经撵过了晚霞,看看就要将近月上柳梢头了。该给她弄些吃的才好啊! 可是左看右看,东瞅西盼地,哪里有什么吃的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倒是得有条狗不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陆羽心里不住地念着我佛慈悲为怀,哪怕有几块饼也好啊!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么漂亮美丽的岛上竟然除了这颗大树和些花花草草,竟然一只动物都没有,半片鸟毛也不见。奇了怪了。 陆羽不谙世事,自然没事人一样。香玉可是老江湖了,见着这地方阴深深地,冷风不吹,却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恶臭似有似无地夹杂在静谧的空气里一阵阵播散过来来,直入鼻孔。不免心里的鼓“咚咚咚!”七上八下地敲个不停,哪里还顾得上腹中饥饿了。 陆羽四下里找了半天,也没见个活物。除了自己和香玉,这里就花草树木有生命了。正自百般无助的时候,只见大樟树的根部呼呼啦啦地开了一扇大门,一股呕心得令人欲吐不能的恶臭沿面扑来,香玉早有预见,猛地扭回了头,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口鼻。正要示意陆羽心呢,只见陆羽“嗖!”地一声,早进了树洞。欲救不得。 原来陆羽身上茶香浓烈,能散百味,早已经是百毒都难以近身的了。其时香玉要是没有陆羽在旁,估计早已经给恶臭喧天的樟毒给搞翻了。 陆羽人还没有落地,只见沿面一张血盆般大的口直扑过来,赶紧提口真气,一个空中后滚翻飘身树洞之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香玉前面一米开外。紧跟着又一阵恶臭难当的黑风沿面扑来,看看就要扑在了陆羽身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得远远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如清风习习,每一株草都为之雀跃起来。只听得哪熟悉的声音道:“一分天地乾坤袋,二数三才有八卦。大龙龙最痴呆,一心行善觅真我!” 一语未了,只见原本乌烟瘴气的岛上香气迷人,和风微抚,花草树木争相臭美了起来,一株株一棵棵纷纷载歌载舞地;天空中乌云散尽,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那张血盆大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原来是一条银白色的一丈见方的巨蟒,只见它乖乖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来喷出的黑雾早已经在和风中烟消云散不知哪里去了。一时间,无名岛上一派生机勃勃。 陆羽还没猜道是谁,只见数只仙鹤扑棱扑棱飞到了面前,偏偏起舞,如几团白云般东飘西荡地。只听得空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道:“七弟,此乃无涯湖畔的魔鬼岛,在岛上魔鬼未回之时快快骑上仙鹤,它们会带你和你的朋友离开这里。请勿延误!” 一时间五色云集,皓月当空青龙起。只见祥云里青衣白裳两位龙兄两袖清风,神采奕奕地缓缓而来。陆羽不免兴高采烈,展开两臂大踏步迎了上去。不知不觉间,竟然凌波微步,腾空而起,飘飘然御风而行,于空中接着两位哥哥,手拉手缓缓落在了香玉面前。一时间,给香玉看得是两眼发光,左揉右揉地,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说来也是奇怪,香玉见到青龙白龙后,肚子竟然就不饿了,只感觉到一股甘甜醇香的桃花露水般的液体缓缓地从喉咙里直往胃里和血液里输送,整个人的感觉就仿佛置身于十里桃花林间,陆羽拉着自己的手在林间嬉戏打闹,一路招蜂引蝶。 一边是香玉正自沉迷梦幻之间,一边是陆羽和六哥四哥还没来得及细诉别情,就只见北面乌云滚滚而来,一袭黄衫,两胁下夹着两衣袂飘飘的仙女御风踏雾而来。正于百米开外的清气铸就的围挡外左冲右突,气喘兮兮地丑态百出。 青龙白龙看着他艰难地无法靠近,无意与他为难,白龙摆了摆衣袖,对青龙和陆羽道:“六弟,七弟,那魔头黄公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六弟,你我兄弟下凡,只为提醒七弟,万不可为难了这魔头,让他的肮脏灵魂玷污了仙家的灵气。不如就此和七弟别过,来日再会。以七弟现在的功力,对付他还不是绰绰有余。不管怎么说,这魔头也是在你东海除害不得所致。虽然他死有余辜,也还算得上是有点良知,没有堕落到底,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就是好点酒色罢了。” 见四哥如此说,青龙简单跟陆羽叮咛了几句,和白龙手挽手哥俩双双驾云而起。群鹤也扑棱棱腾空而起,紧随双龙御风向东而去。空中不时回荡着青龙白龙对陆羽的叮嘱:“七弟,莫于秽地久处,道归道,魔归魔,早日莲台架祥云,那时南门正常青!--正长青--!--正常青--!” 随着双龙远去,黄袍磨叽了半天,见清气终于散干净了,才疲惫不堪地落在香樟树下的草地上,将两个昏迷中的美人丢在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奶奶的,格老子。什么鬼,竟然敢到爷爷黄老头的无涯湖畔这魔鬼岛来鸠占鹊巢,跟你没完没了。有本事别跑啊!” 这黄袍原来是个奇丑无比的和尚啊,一脸恶心的皱褶!不。是伤疤才对。陆羽自己本来也不是很漂亮的主,倒也见怪不怪,香玉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何看得下去了,不免恶心得几乎把刚刚喝下去的桃花酿差点给吐了出来。要不是有陆羽在身旁,淡淡的茶香四溢,估计加上黄袍和尚哪恶臭熏天的气味,估计香玉就不是呕吐那么简单了! 这黄袍和尚骂骂咧咧地喘够了气,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回头见陆羽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己的对面,不免好奇地左瞅瞅右瞅瞅,上上下下地将陆羽全身打探了一遍,见陆羽年纪,头顶青气笼罩,见到自己的真容竟然一动不动地,不免心里一惊,强作镇定冷冷地对陆羽道:“子,你是何方神圣,敢到我这无涯湖畔魔鬼岛上来撒野,还敢将本仙拦挡于你的青气罩外,别以为降服了我这条看门的千年巨蟒就可以自以为了不起,也别自视法力高强,把和尚我给看扁了。本大仙的看家本领还没有使出来呢!识相点的,就乖乖的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免得本大仙动手了,别误了本大仙的好事。格老子的。嘿嘿!哈哈!嘻嘻嘻!” 虽然黄袍和尚心里没底,可还是想要吓走陆羽,故而故作镇定,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大话很是坦然。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的容貌视而不见,更没有人可以在自己恶臭喧天的味道里若无其事的,黄袍和尚虽然怒火中烧,可还是无可奈何地以此从未有过的口吻来对一个孩子客客气气说话了。 见陆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黄袍老怪不免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地:“奶奶滴!一个毛头子,竟然有如此强劲的法力,清气罩竟然有如铜墙铁壁,和尚几千年的道行都破不了,还费了不少法力。这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修为不简单哪!待和尚和他磨叽磨叽,恢复些法力才好与他争斗。” 这样想着,也顾不上刚刚得来的两仙女了,反正她们一时半会地也醒不了。于是冷冷地道:“黑子,你别欺人太甚!和尚好歹也是上千年的道行了,别说你一个毛头子,就是面前这千百年的蛇精,不也在和尚手下乖乖伏法,甘愿做条看门狗。嘿嘿嘿!别说和尚没提醒你,一会喂了这永远吃不饱的巨蛇精,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哪里来的哪里去,别碍着你爷爷享受美色,哈哈哈!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真么样,子?” 陆羽本来无意与他争执,可看着眼前草坪上的两女人可伶兮兮地,就在自己眼巴前蜷成一团,不醒人事地躺着,慈悲心起,有意要救她二人,于是和善的对黄袍道:“老师傅,您也是出家人,本不该与您放对,可同是佛门弟子,还望老师傅可伶众生苦难以多,放这两女孩一条生路吧!南无阿弥陀佛!还望师傅慈悲为怀!” 黄袍怪虽然此刻惧怕和陆羽动手,可他更好色啊!刚刚的到手的两美人,如何肯与陆羽轻轻松松三言两语就给他带走了?何况一连四天光顾着看戏了,好不容易沿着腥膻味于哪镇上捋了两美人,可还没来得及享用呢,饿了三天了,在镇上光顾着吃了。奶奶的,先要享受一番才能还给他啊!看这子入世不深,黄口白牙的,先糊弄他一番,让功力恢复些才好。这样想着,黄袍冷冷地道:“黑鬼,别给你个笑脸就以为春天到了。再不走,可别怪爷爷不客气了!” 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原来黑子还带着个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描画难成的天仙般的美人呢。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只是这黄袍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已经是鬼了,再死一次那就是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了。可有些人偏偏不信邪啊!何况魔鬼岛岛主。 其实陆羽心里也没底。只不过菩萨心肠,慈悲心泛滥得厉害,何况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不言不语,只盯着黄袍笑呵呵地。懒得和他废话了。 只是黄袍老怪色欲喧天,有些自视过高了,好色之徒为美色举国开战都无所畏惧了,何况区区命。 真真的是色胆包天啊! 就在黄袍准备发起攻击的时候,只见地上的两美人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的就站了起来,睡眼惺忪地,一脸的蒙蔽状态。 一个一个揉着朦朦胧胧的眼,只见年轻些的尖声尖气嗲嗲地问着年长的道:“帮主,这是哪里啊?你怎么带妙音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又给妙音吃了什么仙丹啊,浑身燥热难耐呢!好想接着睡啊!” 年长一点的估计功力好一些,较年轻一些叫妙音的清醒得多,没有那么迷糊了,见叫妙音的胡言乱语地,毫不客气地回答道:“蹄子还浪着呢?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谁是你的帮主啊?好好睁开你那桃花泛滥的眼睛瞅瞅,我是谁?落入贼手了,你都已经羊入虎口还骚包呢!一会你就可以骚包个够本了,只怕你以后都可以天天骚不停了。” 陆羽专心于黄袍的一举一动,心无旁骛,再加上对男女之情无知无畏地,一片混沌。对两美人的对话一个字也没听见去。 香玉得陆羽仙茶的数十日滋润,又加上青龙桃花神露的充实,本来就聪明伶俐的一个丫头片子,如今愈发地耳聪目明了。尽管两美人低声细语地谈话,还是给她听了个真真切切了。 这不听还好,一听吓了一大跳!原来是老妈和妙音姐姐,难怪看着眼熟。吃惊的是原来老爸和妙音姐姐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啊!更为吃惊的是老妈竟然知道却一直都从未提及,从来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现在这样了,还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哎!难怪老妈对漂亮男子老是抛媚眼,感觉对师兄们也都是怪怪地。不管他了,一定要让陆羽救下老妈才是!自己还好,到时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别给他添乱。 见老妈惨兮兮地,香玉也顾不了这档口的许多危难了,急吼吼地对陆羽大声道:“黑子,那是我老妈啊!你快救救她。别跟这黄袍老怪物废话了,把他打死!把他打死!不行赶紧去叫你六哥四哥,用刚刚哪罩子罩死他。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陆羽本就要救人的,是不是母老虎他都要救的,这没什么。 黄袍怪物倒是从香玉的话里听到了令自己兴高采烈的信息了,于是哈哈大笑着道:“黑鬼,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原来是刚刚走掉的两胆鬼给你的勇气呢,今天爷爷吃饱了,懒得动手,也不想为难你。把你旁边那叽叽喳喳的美人留下,你滚吧。” 顿了顿,美滋滋地狂笑了三声,也不等陆羽答话了,急忙急火地接着催促道:“黑鬼,赶紧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爷爷酒兴起来了,要尝尝今天上天恩赐的三个美人了,嘻嘻嘻!酒足饭饱,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一边说着,一边就色眯眯地向着陆羽身后的香玉走了过来。 陆羽见情况不妙,“逍遥游”神技一着急就自然运作了起来,只一瞬间,便牵着香玉飘出了一箭之地。心平气和地对黄袍道:“老和尚,念你同是佛门弟子,道士不想与你为难,希望你就此罢手,放了我师娘和那位师姐。南无阿迷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陆羽从黄袍先前凌乱的步伐里得出了结论:“黄袍和尚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自从修了哪一僧一道赠送的两部道术奇书后,每每于着急或者兴奋的时候就会有不心便惹祸上身的事情发生。师傅常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不可以误伤了他的命。还是再劝劝他。” 本来嘴就笨,这里还没开口呢,那黄袍老怪就极度不耐烦了,从背后脊椎骨里抽出来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高高地举过头顶,哇哇怪叫着猛虎般扑来。 陆羽还没反应过来呢,香玉见状不免失声大叫了起来:“东海黄公!黑子,是东海黄公。” 陆羽年纪虽,但是个人修为以近仙境,虽然自己不知道,但是每次遇难法力自然会本能地去应付。 东海黄公举着金刀怪叫着扑来,陆羽心念起处,一枝茶树枝清香四溢地缓缓于袖口飞出,只听得“叮当!”一声,金刀被树枝打飞开去,“噗!”的一声没入了大樟树厚实的躯干里了,无影无踪。 黄公见陆羽厉害,不免披头散发,扯下黄袍,裸露着黑乎乎的上半身,口中念念有词“吽麻利吽,刀光剑影吽麻利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念完,只见数十百千的大大金刀前仆后继地向陆羽“嗖嗖嗖!”地射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羽身前漫天绿叶如雨下,魔鬼岛一时间笼罩在绿色的叶片里上下翻卷,茶香铺天盖而来。陆羽和香玉看着这眼前的岛整个一如一个巨大无比的绿色圆球上下翻滚,一会左一会右,忽上忽下地,哪里还有一星点金刀的影子啊,就连千年的巨大香樟树都淹没在了这一团绿色的大球里了。 陆羽化外之人还好,香玉睁大了眼睛,吐出的舌头久久返不回嘴巴里,两个字,惊讶。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绿球的转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茶香也慢慢的四散开来,最后落了一地的绿叶,厚厚地铺在草地上,金刀影子都见不到半点,老黄公一丝不挂地蜷缩在同样一丝不挂的大樟树下,都是通体的墨绿色的肌肤,一如惊慌失措的哪无毛的鸟儿般瑟瑟发抖。 陆羽上前欲跟黄公道歉的呢,只见香樟树光秃秃的密集枝丫间传来黄公镇哪只闻其声未谋其面的估计是艄公的声音,一走一顿的道:“道归道,魔归魔,尘归尘,土归土。此魔非常魔,茶佛未成佛,还望方外仙家放过此恶一命,莫要靠近他。老船家已为仙家备好了走船,还望紧记双龙叮咛,速归为妙!此番恩德深厚,不易多造杀戮。还请仙家三思而行。” 陆羽本就宅心仁厚,听说靠近就会要了黄公老命,本来打算安慰的话也就不多说了。回头拉着香玉的手,轻身一跃,便跳入了湖边的船。原来香玉妈妈和师姐已经被人放入了船,还在昏迷中。当下心里就了无牵挂了。 刚刚落定,船便自飞一般向镇上驶去,指一盏灯的时分,便到了镇上。陆羽和香玉一人一个,将母老虎和妙音背回了客栈。 母老虎和妙音一觉醒来,自是一无所知,只当是噩梦了一场。香玉自此抑郁,不愿记起这番遭遇,惊吓有之,忌讳有之,故也当作是噩梦一场了。只有陆羽无知无畏的人,习以为常了,也当无事人一番。 戏班次日收拾停当,向着湖州一路进发不提。原来那黄公就是戏文里边的黄公,那日因客栈血腥味重勾引了来,见镇上演戏,便于客栈厨房里边吃饱喝足,化一个翩跹公子哥,一连看了三日半的戏,见母老虎和妙音妖艳非常,不免口水直流,于第二日晚间便勾搭上了,戏散场了一路媾和到了魔鬼岛。要不是陆羽,估计母老虎与魔鬼岛对妙音的戏言可就要不幸成真了! 且不说那些无边无际的废话了,只说这戏班子一路上演演停停,打打闹闹地,不几日,便到了这湖州境内的湖州城外。 陆羽自见了哪黄公的真面目后,童心大发,依葫芦画瓢地做了个面具,自编自演了一出双龙戏丑的武打戏,一路上乐在其中,也不觉得苦闷了,寻爸爸妈妈姐姐的念想也就松动了许多。这一路下来,精气神越发地充沛了,头顶的青气逐渐地开始由散乱渐渐归一,终于在这心情舒畅的湖州城外凝聚成一朵若有若无的花了。 沿官道一路远远望去,这江东海岸线上的城市就是不一样:三吴圣地,西依天目。太湖之滨,丝绸之府;鱼米之乡,文化之邦。南浔古镇,莫干山外,太湖百合,双渎雪藕,吴兴上郡,美轮美奂。令人流连忘返,醉生梦死。难免要演绎些商女之恨,深闺佳人之怨,也不免要造作些冤案曲魂出来。只不知会否有谁会明白:整日里沉迷于些花枝招展的华丽皮囊,游走于红灯绿酒之下,消瘦了皮肉,更是消瘦了大好年华,虚度光阴不说,更是折煞了一番好景致,抛尽了几生几世哪苦苦修来的微博福分。 戏班子一溜地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地进了城,觅得一处大客栈住下,酒足饭饱,各自洗哪一路的艰辛风尘去了。至于陆羽如何思念亲人,能否寻得他们,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八章,聚饮沧浪地,惺惺惜惺惺. 第八章,聚饮沧浪地,惺惺惜惺惺。 上文说道陆羽跟随戏班子一路诙谐黄公神剧,以丑角警醒世人,不一日便到了湖州城下,但见那繁华之地,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江湖纷纭,几多雨打风吹去,烟花巷口,数度风流种,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任他千般繁华奢靡,万千逍遥快活,此时的陆羽还未进城,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时人有诗为证:“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仿佛就是为陆羽此时的心境特意书写的啊! 这才刚入城,陆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投入这湖州城里家一般的怀抱了,爸爸妈妈,季兰姐姐仿佛就在眼前了,就在那街道的拐角处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展开双臂,等着自己沿面扑过去了呢! 春风日日闭长门,摇荡春心似梦魂。谁遣花开只笑妾,不如桃李正无言。 人间事常奇,违心时常有。人还没有觅得住处定下来,只见落日的余晖里一骑快马夹着风尘风驰电掣般从管道上飞奔而来,一溜烟奔进了城门,腰牌都未及出示,直接扔给了城门守卫。闯过了城门,瞬间便到了戏班子后面,只见那马匹上面的军士一把勒住马缰绳,马匹一个后坐急刹,前蹄都直立了起来,鼻孔里呲呲冒着热气,一身轻啸。 见前面一队人马刀枪棍棒地,打着一面青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闻”子,这马上的军士知道就是闻名天下的闻家班了。青旗两边树两行字:“人间有梨园,闻氏有弟子。”“生旦净末丑,新丑陆伶正。” 原来,陆羽这一路诙谐丑角演下来,讽刺警醒世人的目的没有达到,闻家班和自己的名头倒是一传十十传百,就如同帮主的姓氏一般,倒是闻名天下了。 确定无疑,军士立马未定,赶紧抱拳粗着嗓门呼唤道:“敢问前方赶路的众位客官,可是闻家班众位师兄弟?” 见后面人喊马嘶,众人回头看时,见是一位军官,不敢怠慢,立马停止了行军,恭恭敬敬地立在道路两旁。帮主闻赶紧跑过来鞠躬作揖答话道:“禀报军爷,可闻家班当家的闻,敢问军爷,有何吩咐?” 军爷立马稳住缰绳,仔细打量了下眼前之人,见其:面如润玉,养着两汪秋水,堂堂七尺男儿,美如天仙,十指如葱,声若娇娘。不免心底里微微一颤,早信了他十二分半了。 收收心神,军爷才故意慢慢悠悠一字一顿地拱手抱拳道:“闻帮主你挺好咯!本官乃竟陵城沧浪卫队仁勇副尉学迟恭是也,今奉上峰命令前来相请闻帮主、陆伶正以及众位梨园大碗,一同前往沧浪山城为复州军政文人墨客中秋相聚赏月盛会一展神技,以为传世佳话,还请闻帮主、陆伶正及各位师兄弟不辞辛劳,同返沧浪,不知意列位下如何?” 陆羽不谙世事,见帮主奴颜婢膝地,还当他是害怕军人挑衅呢!殊不知,口蜜腹剑当政以来,军队纪律松散,但是军人在那个时代是高于一切的,除了皇帝和军队上峰,其他人等都是不在眼下的。加之一骑红尘妃子笑,帝业千年将寿减。边关事多获胜,骄夸青海从此平。可惜外贼虽灭家贼涌,乱政多从枕边起。 且不谈他国家大事,只这闻帮主见军爷如此吩咐,不敢懈怠,连忙传令大家伙返回竟陵,一边传令,一边不停地对军爷连声陈诺道:“谨遵军爷号令,的们这就回师竟陵,这就回师竟陵。还请军爷先行一步,以报众位官爷,可领着众人不辞辛劳即日就到。” 军爷学迟恭见戏班子答应得很是爽快,道了谢,勒转马头,一溜烟消失在了城门口。 八月的天气很是惬意,秋高气爽,凉风习习。虽然陆羽有些不情愿的失落,可他一个山水情浓重的化外之人,虽然还没完全开华,也只是一点点的纠结过后,便一笑而过了。 戏班子沿着老路一路吹吹打打地返回竟陵,不一日便到了黄公镇。黄公镇酒家见了老主顾,自然是有一番忙活了,杀鸡宰羊,鱼肉横飞,自不必说。 黄公镇还是原来的黄公镇,魔鬼岛还是原来的魔鬼岛。只是此番境遇有些不同罢了。 且说看看中秋将近,黄公镇别有一番风味了,三面环山,一水天成。戏班子到下处落脚刚定,一束落霞与孤鹭齐飞时分,酒足饭饱活动戏班子早早的就歇下了,明早还要赶路,没有人还有那心情赏月观花了,就连勾勾搭搭也顾不上了。只有陆羽不食荤腥,月上柳梢头了,还是兴致高昂,越发的明心见性了,躺在床上静静地念着佛经。 只说哪魔鬼岛的黄公,一闻到荤腥,就知道镇上来了大主顾了,说不定就又是一番美食佳人的快活时光了。当下喜滋滋地丢下哪鱼玄机和茶馆老板,披上黄袍,化阵浊风一溜烟到了镇上,见月明星稀,“一壶倒”的酒幡子在微微的秋风里独自懒洋洋地打着卷,一股香喷喷的肥肉的味道冲出旅馆的橱窗,劲直往这无人的大街上四处乱窜。这魔头当下心头狂喜不止,心想:“这么浓烈的肉香味,那得杀多少头牛羊鸡鸭啊!肉不必担心了,肯定管够!只是这群肥猪中要有哪鱼玄机般的美人就完美了。” 一番胡思乱想,肚里饿的难受,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的了,先吃饱喝足再说。当下就土遁进了厨房,反正来过,也就不客气了。轻车熟路的,不一会功夫,那些个活的死的各种动物都化成了他黄公肚里的白骨了。这番酒足肉酣,本性驾驭着大脑,这魔头遁入客栈房间一一查看,只见那先前见过的白面书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旁边挤胸怒奶地侧摆着哪上回掠过未得手的一个骚货。仔细回忆一番,心里不免咚咚咚打鼓:“这两货死人一般,是不用施法就可以搞定的了。只是不知道那黑鬼有没有跟来,倒要提防一下,最好看看再说。”于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挨个查看起来。 且说陆羽正在床铺上面打坐参禅,忽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自镇外扑来,方才想起来原来这是黄公镇。知道那货觅食来了,当下也不惊慌,希望他自上此一别有所悔改,吃饱自行离开,也好随了龙兄不与魔道交集的叮咛。一切自看他的造化了!当下不动声色,只等他吃饱了看他作甚怪来。 只片刻的功夫,见一个黄影从窗外掠过,知道那货就要看见自己了,而且是在寻找猎物呢。于是悄默声地跟了出来。那货不见陆羽人影,当下折回闻房中,抱起哪妙音,不敢逗留,一溜烟奔回了魔鬼岛。进了香樟树屋,看哪妙音还自睡得正酣,一对大奶波涛汹涌,圆滚滚地仿佛要把肚兜给撑破蹦出来似的。 这魔头玩弄哪鱼玄机已有些时日了,况且那鱼玄机本来就是风月场中人物,一开始还觉得不错,只是这数日下来,碰上了对手,终于因纵欲过度而皮包骨了,皮肉松松夸夸地。要不是这黄公无意再出远门,而且镇上大都是些手脚粗糙的庄稼悍妇,没有胃口,不如她媾和技高一筹,要不然早把他丢蛇肚里去了。 如今哪里还见得这妙音如花似玉的娇媚身段呢!当下就在那鱼玄机和她那嗜钱如命的姘头茶馆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把妙音扒拉了个干净,血脉喷张,就要办事了。 正好陆羽把那巨蛇制服跟入进来,眼见妙音就要遭难,不免大喝一声:“魔头住手!” 其实陆羽不知,这妙音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定人家要是醒着还巴不得呢!说话的胡乱猜测罢了。 话说那魔头黄公见有人坏自己好事,不免怒从心起,将这妙音扔在木板上,扭头从背后抽出哪金刀来,“哇哇”大叫着就扑了过去。 陆羽虽然年轻,如果不是佛门弟子的话,正直加冠年纪,女孩子豆蔻年龄,可是修为已非常人可比,加之前番已经交过手了,且这魔头弄来弄去就这几下子。陆羽当下把那凌波微步用于无形,这魔头难觅陆羽踪影,急得嗷嗷怪叫。陆羽抽身出来抱上那妙音就要走的当口,只听得一句低若游丝的声音轻轻地呼救道:“仙救救女子,救救女子。” 见有人呼救,陆羽抱着妙音抬头看时,只见树壁上仗八高的地方晃晃悠悠的挂着的两把木凳子,上面分别坐着两个人,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看上去有好多天没吃饭似的,柔弱无力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地;一个男子,好像在哪见过似的,脑袋瓜子滚圆滚圆滴,衣裳略有点宽松,却也完好无损。 陆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救了他们下来,只是这一耽搁,哪魔头黄公看见了陆羽。见识过了他的本事,前一战还历历在目,哪敢再动一步。只是舍不下两个花朵般地美人,哭丧着脸对陆羽道:“和尚,别把人往绝路上逼,你带走你的人,这两给我留下,是和尚我的,你不能带走。” 陆羽还没答话,只见那肉呼呼的茶馆老板心里害怕陆羽把自己留下,急急忙忙地抢着道:“师傅,别丢下我。要留就留鱼玄机好了,这魔头只是好色,给他留个美人,估计他就不会为难咱们了。” 陆羽和那魔头都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那柔弱如风中柳絮般的鱼玄机气呼呼地骂道:“郁掌柜,你个昧良心的东西,要不是老娘,你早喂大蛇了,还能在这里大呼叫呢!老娘用身子给你换命换食物,你就这样报答老娘了,嗯?你个昧良心的东西,无耻下流的胚子,老娘瞎了狗眼,救你个王八犊子,早知道就让你喂蛇好了,菩萨保佑,让你不得好死!让你不得好死!。。。。。。” 那一壶倒的肥胖郁掌柜吓得不轻,急急忙忙对陆羽道:“师傅别听她的,这他妈的臭娘们就是个婊子,还不是为了钱,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天跟这魔鬼不知道怀了多少孽种,别救回去了生下来一窝魔头哪可就世道不平了。师傅,别听她的。” 一边劝陆羽别救鱼玄机,一边骂骂咧咧的对鱼玄机道:“你个骚货,臭娘们,这些天跟这魔头不是很销魂的吗?你就舍得离开他啊?跟老子也没这么配合过啊!原来老子的钱还不如这魔头的吊好使呢。” 那鱼玄机气得哭一般地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娘不是为救你,至于跟他做那赔本的买卖吗?老娘什么样的没见过,你以为就你那破玩意能给老娘爽呢,老娘不看在你在老娘这花了几个钱,早就叫官府给你弄死了,还能容你在这里跟老娘闹心呢!道观里比你那玩意爽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当老娘离不了你个乌龟啊!。。。。。。” 陆羽化外之人,一心静念,不为外物所惑,不干不净的话语事物都已经无法穿透其茶香四溢的纯正气场了,故如无耳一般,任由他二人你来我往的吵闹,不为所动。 那黄公听他们吵闹中侮辱自己那活一般般,气得爆跳如雷,大吼道:“两臭东西,别吵吵,再吵吵一个也别想走。” 这两货见黄公龇牙努嘴,歪眉斜眼地怒不可喝,原本丑恶难耐的嘴脸愈发地恐怖吓人了,哪还敢言语。 陆羽见大家都安静了,这才抱着妙音继续往外走。 鱼玄机和那一壶倒郁掌柜搀扶着紧紧跟着。 巨蟒两番见识过陆羽的手段了,再加上这千年的怪物闻过陆羽的茶香以后,早驯服多了,只恨斗不过哪黄公,没法赶走他,也就只能任由他占着自己的巢穴了,大家和平共处罢了。是故也不再去为难陆羽,任由他们大摇大摆而去。 那黄公色欲喧天,血脉膨胀得厉害。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哪顾得了鸡蛋碰石头这许多了,愤怒之下使出了杀手锏,口中念念有词:“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金刀出窍,扫荡妖邪!太上老君急急如立令!疾!”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比手划脚地,只见从背后嗖嗖嗖地飞出来两百零六把金刀,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向陆羽背后杀奔过来。 那巨蟒见黄公大招放出来了,飞沙走石,一时间天旋地转,早已经遁得没了踪影。 陆羽头也不回,感觉身后阴风逼来,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股不一样的清香从陆羽的袖口凝结成一个偌大的圆球,迅速转向主人身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击向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没完没了扑过来的金刀。 只听得数百声噗噗噗响,落了一地的白骨碎片。那黄公魔鬼岛号称鸿雁不过,神仙难近,自此成为了一番梦话。只见那黄公一声未哼,就只剩了一张糙皮,随风飘荡了片刻,软软地铺在了草地上。魔鬼岛的喧天臭气一时间消失殆尽,鬼道退隐,鱼翔鸟鸣,草木风展,只一会功夫,便将哪张皮囊没入了地府。 陆羽抱着沉睡中的妙音,快步走向了无涯湖畔。鱼玄机虽然是风尘女子,毕竟还不算丧尽天良,见陆羽一个大伙就这样抱着一个裸体女子,怕为别人看见了有辱他的名声,而且看上去这女子桃花泛滥水蛇腰,也不像是良家女子,要是耗上了陆羽,岂不是气人。于是弱弱地对陆羽道:“恩公!你这样抱着她出去被人瞧见了不好的,给她弄件衣服吧,树洞里有我几件衣服,那魔头给我逼得帮我到道观里取回来的。” 陆羽这才发觉妙音就穿着一件红肚兜呢。于是略略停了下来。鱼玄机见陆羽停下来不走了,知道是让自己去取衣服,于是快步奔回树洞里,收拾一番拿上衣服快步跑了出来。 曾经的船夫,也是有缘人啊!早早地架船等在了无涯湖畔。见陆羽一行四人出来,不免又唱了起来:“道归道,魔归魔。仙气自此染尘埃,鬼道暂退世人恩,道里磨难却难歇。只因不听艄公语,他日劫难十八传。喜乐山水青龙恩,一难不少方见卿。” 陆羽一行四人刚登上船,艄公也不答话,斗笠下的双臂摆动飞快,船如履平地,一眨眼便到了镇前面的湖岸。也不见他动手,缆绳“唰”地一声,飞出船去,已经绑在了柳树结实的树干上了。众人回头看时,那艄公已经无影无踪了。 陆羽正自惊叹艄公的神出鬼没,立于船头迟迟不愿离去。看看天将大亮,启明星越来越亮堂了,鱼玄机催促陆羽赶紧回去,别晚了给人撞上就不好解释了。陆羽看看怀中的妙音师姐,迟疑了片刻,飞身上岸一溜烟回了客栈。 那鱼玄机本就风月场中之人,吃苦跟吃饭似的,又加之阅人无数,自此一番苦难周折,越发地顿悟了人情冷暖,心灰意冷,自此以后觅得西南边一处好山水,用积蓄购置了些房产,青灯古佛,日日为陆羽念佛祈祷不提。 哪茶馆肥头大耳的郁掌柜,自回到自己茶馆谋生,因受黄公淫毒侵蚀,不几日便全身溃烂而死,只不过半路夭折,空集了许多财宝藏匿得紧,无人知晓,数百年后一牧童于山里放牛拾薪烤土豆偶得了去,成就了坊间一段趣谈罢了,故不值一提。 且说哪妙音其实在魔头摆弄自己时就已经醒了,只不过碍于尴尬情面,故意一路上装睡罢了!躺在陆羽的结实胸口,闻着陆羽的一身茶香,她哪里愿意就这样醒来啊!也是陆羽的一段情劫吧,自此恩怨情仇,最终不得不离开舞台,此又乃是后话了。当下陆羽悄悄的把妙音放到香玉的房间里,自己回房间睡下了。次日大家各自洗漱上路,一路无话。 只有香玉大天亮醒过来,发现了妙音和自己躺在一起,不免笑话师姐夜游得有点离谱,难怪会跑到老爸床上去呢,还穿上平日里演出的道袍。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乐开了多少大大知道不知道的花朵儿呢!只是可惜了,母亲的误会太深远了,说了估计她也不会信!哎!还是算了吧。 看官们切莫理会那香玉的胡思乱想。只说这戏班子早起赶路,不敢耽搁。那客栈老板又赚了一笔,谁还会顾及留意少了几只鸡鸭,自然没人知晓昨夜陆羽与哪黄公精彩绝伦的一场道与魔的交锋了。 闲话少说,只说这戏班子紧赶慢赶地,于中秋节头一日晌午便到了竟陵境内的沧浪之洲。 只见早已经是人头攒动,商贩走卒侠士墨客刀兵和尚道士尼姑屠夫等等,三教九流,五门十八派,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哪维持秩序军官头目正好就是那五大三粗络腮胡子的学迟恭,他人高马大的,远远地就看到了闻家班那面惹眼的青旗,于是扒拉开人群,独自撇开了几个随从,向这边挤了过来,即刻便到了戏班子跟前。 哪闻帮主自打出道以来,从不敢正眼看过一回军爷,这学迟恭往面前一站,哪还敢抬头呢!只低低地压着本就不大的声腔弱弱地道好道:“军爷有何吩咐,的们听着就是了。” 那学迟恭不仅武艺学迟恭,貌相学迟恭,就连秉性都学迟恭,性格开朗,大大咧咧地道:“闻帮主,你看看我是谁?哈哈哈哈!不要拘谨,这几天还要劳你们费神辛苦了,我学迟恭能够有幸听一回闻家班大戏,实在是三生有幸得很!快别客气了,前面已经安排人手给各位搭下了台子,休息的地方也安排妥当了。各位快快跟我来,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闻虽然口头应承,可是至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一眼学迟恭。回头招呼大家跟着学迟恭挤入人群就往哪沧浪有名的悦来客栈去了。 大家伙各自安顿自然无需多说,只这闻帮主女人心性,又不免要叮嘱大家好好休息,别演砸了来日中秋盛会,各个早早的便安寝了。 原来这街巷坊间人口知道闻家班大名,见其来了,知道明晚有好戏上演,自行地都列队让开一条大路来了,所以闻家班这一路上除了领路的学迟恭和那初到时无人发现的一会,可以说是无人挡道了。 一路畅通无助,走得难免快速了许多。 大人们都歇下了,孩子初来乍到的,难免兴奋睡不着。尤其是香玉,已经好些天没有跟陆羽好好单独说话了,这灯刚灭,就迫不及待地溜进了陆羽的房间。一进屋,见陆羽在地上坐着参禅,也不管他乐不乐意了,一把好住陆羽,要他陪自己出去玩耍。 陆羽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得答应他就在屋里陪她说会话。 香玉嘀嘀咕咕地说了大半夜。又是黄公镇魔鬼岛惊吓不已;又是师姐夜游可笑;又是那马上看着不咋滴站在面前到有几分威武雄壮样的学迟恭。。。。。一直说道自己倒在陆羽床上睡着了方才清净了。陆羽见她睡着了,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又入定去了。 其它除了那妙音半夜来到陆羽门口,听得师妹在和陆羽说话便自回屋睡下,悦来客栈一夜无事,风清夜白,朗月疏星,秋高气爽。 次日天刚蒙蒙亮,东方那颗启明星硕大如斗,太阳还没醒,蓄积了一夜精气神的东方霞光如血,朱砂般的云层一层一层的叠加起来,一层比一层光亮,一层比一层精神! 那学迟恭早早地就带上随从恭请闻家班一众演绎人员了。时间公元746年,唐玄宗天宝五载,复州人聚饮于沧浪之洲,陆羽为伶正之师,参加欢庆活动。史书如此记载。 不羡黄金磊,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时年陆羽一十三岁有余,意气风发正当时。演戏编剧手到擒来,自不必多说。 只说这复州人聚饮沧浪之地,原来是为了迎接新任太守。你道这新任太守何许人也?只因其为人侠肝义胆,耿直无私,天下闻名,虽然是贬官而来,却丝毫不影响复州官民人等的欢天喜地之情。故大家同心同德,夹道欢迎还不够,硬生生的一路迎过来,看看就要到了,又适逢中秋,所以才掐着这中秋佳节,举办了这个聚会,以为新太守洗尘。 原来这新任太守不是别人,就是列位熟悉的大唐侠史李公李齐物是也。 李齐物,字道用。历淮,陕二州刺史。拜太子宾客,迁刑部尚书,太常卿,京兆尹。晚年出太子太傅,兼任宗正卿。乃淮安靖王李神通孙,孝锐子,陇西成纪人。其父璟,陇洲司仓,赠宏农太守。侠史性苛察少恩,喜发人私,然洁廉自喜,史无敢欺者。忿陕尉裴冕,械而折愧之,及冕当国,除齐物太子宾客,世善冕能损怨云。 但说哪一轮红日刚刚冒头,通红的霞光里几骑快马一路风尘仆仆飞驰而来,台上台下屏住气等候的人群一时间欢呼了起来,大家都自觉地站了起来,把官道给又让了不少出来。 那学迟恭立于台下的官道一旁,规规矩矩地伫立着,不敢有半点嚣张跋扈。各州府官员,各县令,县尉,县丞,里保甲长人等各按秩序,依次夹道相迎。都是些迎来送往的拱手作揖,嘘寒问暖的场面话。 且说哪太守李齐物果然仪表堂堂,英气逼人,正当而立之年,越发的豪气干云了。绯袍银带,两袖清风,虎背熊腰,面容黑廋。只见他跃下马来,一一跟前来迎接众人拱手作揖,见前方路中间搭了个台子,拦住了去路,不免要问其中缘由。 虽然无意久留,看看适逢中秋佳节,又见竟陵才子佳人都聚集于此,不好搅了众人的一番雅兴,便在各路官员的箤拥下于戏台前左手的位置上坐定,各路官员依次坐定后,戏班子见接风酒已上,佳肴一道一道的也上齐全了,方在陆羽的指挥下咿咿呀呀开始了表演。 从日出东海到月上三竿。随着戏文的逐渐深入,观众无不惊叹连连,到哪“东海黄公”一出时,无不屏住了呼吸,时而胆颤心惊,时而心宽意懒,时而高兴,时而悲伤。看得大家伙是痛快淋漓,九死一生。欢呼雀跃的喝彩声都给遗忘了,反复失意的种子般,随风飘荡,渺渺茫茫,忘我的投入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只演到夜漏可闻时分,早先散场的生旦净末丑早于安歇,人群里依然兴致不减。陆羽几番周折,人群方逐渐离去。 只这太守早闻陆羽大名,一直当他是位不惑之年的兄台,今见其不过豆蔻年记,却有如此大才,惊叹之余,不免几多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莫名心绪难耐,惺惺相惜,一见如故。陆羽戏才结束,一个健步跨上台去,单刀直入,紧紧握着陆羽的手,一番嘘寒问暖互道相知之情后,手牵着手的直入了陆羽的客栈。一众官员见太守喜爱陆羽,各自安寝去了,不好打扰。 原来这新任太守见陆羽将一众生旦净末丑调停的有板有眼,戏目排列得井井有条,再加上陆羽哪诙谐幽默的一出东海黄公,演绎得出神入化,心里已是八九分的欢喜了。今入陆羽旅馆雅舍,闻得一股淡淡的茶香,不免想起原来陆羽就是传说中的茶道神人啊!只不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实属平生唯一之所见。感叹之余,难免要与陆羽品茗一番,煮茶论英雄。 陆羽和李齐物本就同是性情中人,话都不多,耿直爽快,快人快语。 见李齐物看着案上的茶具出神,陆羽请他坐下后才缓缓地解释道:“老师不用怀疑,可就是那嗜茶如命的陆鸿渐,又名羽。只因被师傅赶出寺庙,无处容身,故暂借闻家班栖身。” 李齐物见陆羽坦诚相告,直言不讳,不免又喜欢了几分。爽朗地笑道:“原本以为你是不惑之年的长者,没想到是加冠之年。如不是你如此才华,加之这一屋的茶香,恕老夫眼拙还真不敢轻易相信啊!” 当下两个性情中人免去了一番场面话,煮茶品茗,各论己学,嬉笑怒骂感慨,谈古论今。李齐物见了陆羽新编的《谐谈》三篇,连连叫好,赞不绝口。对陆羽道:“弟,老哥有你这般年纪时,捞鱼摸虾,捕蝉扑蝶,于学问蜻蜓点水,鸡飞狗跳,哪有这般见识啊!了不起!了不起!” 一盏清茶下来,李齐物越发地觉得陆羽于梨园子弟中厮混实在是可惜了。于是对陆羽道:“兄弟,你神清气爽,三花映象,实非俗世红尘中人,还是不要与戏班子久处才好。老哥当心时间长了,怕会坏了兄弟的大好修为。” 顿了顿,接着道:“老哥倒是有个好去处,乃是前番游历时偶然相交的一位道学高人。此人与我辈同是性情中人,和老哥私交甚好,弟如若不弃,兄当修书一封,弟前往拜师学艺,他日必当修成正果。不知弟意下如何?” 陆羽虽然是佛门中人,偏偏对道学喜欢得紧。见李齐物说有高人愿意教学与自己,哪里还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喜滋滋地拱手对李齐物道:“兄台真有此番好意,弟先谢过了!前番也有一位老道教过可一些把戏,还赠书两部,只是弟才疏学浅,还有很多疑惑待解。如此,甚好!只不知高人现在何处?还望兄长快快引荐才好。” 李齐物见陆羽拜师心切,求知心诚,于是站了起来,轻轻抚着陆羽的背脊和蔼的道:“弟莫急,兄这就修书一封,你带上前往,想他邹夫子得你如此神仙般弟子,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我才是呢!哈哈哈哈!” 说道做到。李齐物当下便于旅馆修好了书信交于陆羽,又赠送了些诗集,连同一些盘缠一并打包结实了,捆扎于陆羽的背上,又叮嘱了些路上的细节,把地图教陆羽认熟透了,方才拉着陆羽的手来到院子里,又将自己的坐骑赠与陆羽,对他道:“那火门山人神机妙算,历来不愿意收徒弟,兄弟你得连夜快马加鞭,赶在天亮前到他门口拜过,不由得他不收下你了!哈哈!” 见陆羽迟迟不肯离去,李齐物一把将他抱起来扶到马上,将缰绳交到他手上,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那马一声轻啸,蹬蹬蹬沿官道西北方飞驰而去。扬鞭策马,沿着官道一溜烟消失在了夜幕里。 陆羽惊慌之中,道别的话都未来得及说出口,一人一骑已经将那悦来客栈丢入了黑乎乎的夜幕之中了,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呼响个不停。 李齐物一夜好梦,自然是前呼后拥的走马上任了,都是些场面上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说那陆羽于天亮前赶到了火门山脚,看看天色近近地就要亮了,不敢停留,担心遇不上老夫子,于是将马匹拴在树上,展开神技,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山顶。 只见那鹭飞朝霞畔,鹤舞仙岚里。隐约于夜幕下的草屋缥缈于迷迷茫茫地氤氲间,一个头戴草帽的精瘦矮老者正在栓门。 陆羽知道就是老夫子了。要不是李齐物有先见之明,估计他这一去,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遇上了呢! 见老夫子栓好了门,回头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陆羽赶紧快步迎上去,噗通跪在地上,将李齐物的推荐信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递了上去。 老者皱了皱白花花的眉头,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便将它揣在了怀里。对陆羽道:“道士别来无恙,你先起来!我知道你有意拜我邹老夫子为师,可你我实在是没有师徒之缘啊!倒是有一段三年五载的同窗知遇之缘。也罢!难得你还能与李齐物先生有些交情,想来也是性情中人,老夫子也不跟你啰嗦了,你先在寒舍住下来,屋里也有些书籍,你且先自独自阅读几日,待老夫子出门耍上几日才好回来与道士一同讲学,起来吧!” 见陆羽长得憨憨厚厚老老实实地,笑咪咪地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自己说,老夫子心里倒是暗暗地喜欢。 见他站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十二三岁的样子,皮肤黝黑黝黑的,不爱言语,虽然青衫褴褛,倒也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淡地茶叶般芬芳的缕缕清香,让人有一种一见如故的安逸和舒服,当下也就猜到了他就是传说中的茶神陆羽了。知道他和自己一般,山野性浓的很,于是也不管他怎么想了,亲切地对他道:“道兄你远道而来,先在茅舍休息几日,老道我有一段尘缘要这几日去了了。” 说完,劲直下山去了。 陆羽见这老夫子快人快语,也就不客气了。劲直就在他的草屋里自顾自地安顿了下来。一应家伙事都不缺,陆羽煮了一锅米饭,山里采了些野菜简单煮了个野菜汤,吃饱后倒在炕上呼呼呼补昨夜一路奔波劳累的瞌睡去了。 自此,陆羽便在火门山顶住了下来。自此数年,在老夫子的精心调教下功力一日千里,此乃后话了。 但说哪火门山人邹老夫子,人虽然瘦削矮,但是武功法力都非常人可比,与地方土地多有交往,此日下山乃是以地方除害的,陆羽仙气还未完全凝结成形,是故不敢带他去,把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朋友独自留在了山上了。 不知这老夫子除害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九章 ,负书邹夫子,知遇大司马. 第九章,负书邹夫子,知遇大司马。 前人有诗为证:“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仿佛就是为这火门山所写一般。看官们听这火门山的名头,顾名思义起码也得是个烈焰喧天的所在了,就算比不上哪西游里边的火焰山,起码也得有个十里烟火烈焰啊!可这里偏偏就山清水秀,苍松挺拔,百鸟朝凤,百花争鸣,龙骧虎啸,玄武挺拔朱雀俯首,就是瞅不见一点点跟火有关的事物。当然了,厨房不算的了,哈哈! 闲话休提。上回说到陆羽在火门山邹夫子的茅屋里住了下来,而邹老夫子却独自下山去了。各位看官难免要问了:这邹老夫子究竟下山去干嘛呢?就真不能带上陆羽吗?列位看官别急,待说书的慢慢道来。 且说那陆羽因着急赶路所以一夜没睡,一大早进了草屋便倒在炕上呼呼大睡了,门都没关呢!列位看官注意了:大凡夜里睡觉,一定要关门的,不然会有些夜行的邪魔外道误闯进屋里来就不好了。虽然如陆羽这般神仙般人物,又是大白天的,也不免搞了个浑身不自在,睡得不是很舒服,暂且不提他。 只说那邹老夫子一路风驰电掣,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火门山东南百里外的水榭,只见远远的立着两个白发飘飘的老翁,都是拄着拐杖,腰间挂着一个葫芦。老夫子眼力好,将那葫芦上篆体字瞧得是清清楚楚,一个的上面刻着的是“火门山”,另一个的上面刻的是“东海崂山”。见字如见其人,老夫子知道是当方土地“火柱子”和东海土地“东海仙算子”两个无疑了,于是换口仙气,飘身到了二仙面前。 二仙目光都紧紧的盯着前方山脚下的响水湖,两双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老夫子到了也不知道。老夫子也不说话,也凑上去盯着响水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对二仙缓缓地道:“两位仙友莫急,看这水面波光粼粼,仙气还未散尽,想那魔头一时半会还闹不出什么花样来。对了,青龙师兄为何不来呢?他有什么要紧事吗?让你二位如此着急地唤老道来此料理?” 两土地爷见老夫子到了,方才长舒了口气,异口同声地道:“谢天谢地,老仙家你终于到了!青龙回天宫赴蟠桃会去了,没有个时辰回不来的,特意交代仙看着这魔头。只因前番青龙为救道友去了那魔鬼岛,染了些浊气回来,这魔头得了点污秽气息,闹出了些动静,今天尤其不对劲,怕这污物出来祸害人间,所以叫大仙前来看个究竟啊!” 老夫子见土地爷如此说,也不敢松懈,提口仙气,幻化成一只大龟,噗通一声跃入水里往湖底游去。看护响水湖水牢的虾兵蟹将认识老夫子,见他化只大乌龟急急忙忙赶来,知道牢房里那货不老实了,于是赶紧把水帘门打开,恭恭敬敬地请老夫子入来,双双作揖道:“将们此厢有礼了。夫子自数百年前与家主人合力制服这魔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造访响水湖水牢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啊?” 老夫子心急如麻,也不跟她们啰嗦,劲直往水牢奔去。到了牢门口,化条银鱼从铁门的缝隙里游了进去。这不来还好,一来吓一跳。只见那魔头青苔水草缠绕的偌大身躯已经开始由青绿慢慢的变的有些暗红了,水草捆绑的躯干在微微蠕动着,四根捆绑他的碗口粗的铁链上哪一溜溜的驱魔符也已经微微地有点发黄发卷了,如果再迟来一时半刻,估计这魔头就要得成了。老夫子见时间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下就现出了麒麟真身,将青龙所赠的蟠桃木剑从腰间拔出来,一边来回走着八卦步,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道:“火门山人火麒麟邹天正奉太乙上神南天门里东方青龙司命,除魔安民,驱魔于东海响水湖,天地人神,东海诸神聚力,禁锢魔胎虎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南无叭利叭利吽!” 老夫子念毕,将手中蟠桃木剑往那海草海藻缠绕捆绑的庞然大物一指,道一声:“疾!”只见那大物激烈颤动了一下,“嚄!”的长叹了一声,便自又回归了无声无息了。水牢里的暗红色渐渐地又回到了墨绿色,铁链上的驱魔符也渐渐地变得舒展而鲜艳了。老夫子见加持仙法成功,便有变回一条银鱼,一溜烟返回了湖岸,再变回人形,跃出湖面,与二位土地简单说几句,化阵清风飘然而去。 火柱子看看东海仙算子,叹了口气道:“哎!这魔头算是搞定了,只可惜老夫子此番以火神之身硬入响水湖,又耗了不少法力,估计又得找个僻静处所好好闭关修练不少时日了。青龙不在,这湖边寒气逼人,我这个火门山土地也不宜久留啊!仙算子,咱哥俩就此别过,青龙归来时,还请道兄到我火门山一会,也好消消你老的一身寒气啊!哈哈哈!” 说毕,向仙算子拱手道别而去。 原来这东海响水湖里边关着一个要紧的人物,魔教有战神称号的魔道右使巨魔“虎嗜”。几百年前,虎嗜仗着自己从日月之神处偷学得日月幻影大法,故欲前往不周之山救得魔教教主蚩尤,振兴魔教。在路过长江竟陵段时,为年幼的青龙所遇,二人大战了几百回合,不分高下。这魔头看看战青龙不下,玩起了阴谋诡计,暗放魔教万尸毒萤,青龙年纪轻轻地,以为漫天萤火虫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火门山邹夫子路过眼见着不妙,以火门山神火灭了毒萤,青龙方才将这魔头擒获,最后关押在了这响水湖,以老君驱魔符镇压住。 过去事不多啰嗦,只说哪邹老夫子一路狂奔,不敢懈怠,只入火门山北麓的仙火洞,按动机光,隐身进了洞里,又启动机关将石门关闭,于那烈焰熏天的熊熊烈火中打了个禅式,旋转入定于烈焰之中去了。 话说这邹老夫子闭关修养一时半会的也好不了。只说那陆羽大白天的一梦千年,各种灵异环境里游历了一番,至傍晚时分一觉醒来,感觉浑身火热滚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觉得全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耳清目明,心情无比滴痛快淋漓,禁不住也要清啸一声,然后“嗖!”地一声飞出了茅屋,于火门山的崇山峻岭之中飘飘荡荡地游历嬉戏了一番。 正是:青山无语千年画,流水无玄万古吟。 只是陆羽不知,白日间大门不关,幽暗阴森的火门山顶,早有些邪魔外道欲借老夫子宝地沾染些仙气了,不过平时山里仙气盛极,无法靠近,今日看看仙气暗淡了不少,三两厉害角色的邪祟靠近来时,恰遇门神尉迟和叔宝路过,一顿暴揍,给轰出了火门山。二门神临走时,看看陆羽翻来覆去,奇奇怪怪地睡姿,不免相对哑然失笑,担心还有邪魔来访,于是在老夫子柴门上挂了平安符才继续匆匆忙忙赶路去了。 陆羽于火门山本就有缘,山里每一处风景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莫名地亲切感,玩了一阵,飞身茅房顶,伫立于山之巅,一种一览众山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只见四下里舞龙起伏不断,绵延不绝,仙雾缭绕,山色若有若无,蛙声旖旎于时隐时现地山涧里,天空青气盛极,不免要连声赞叹夫子这隐居的所在的确是正经八百地好一番神仙嬉戏玩耍去处!正自玩得兴起,突然间见到前面一堵偌大的石壁拦住了去路,数十仗高,两三米宽的样子,就一股碗口大的清流如攀援一般弯弯曲曲地流了下来,乍一眼看去,仿复这水流是往上攀爬一般。陆羽心里好奇,不免立在石壁下面看得痴了。 越看越奇妙,这股清流一会如龙舞,一会如萤火飞翔,一会如通红的铁流弥漫,一会又如同山村的炊烟袅袅,一会又有如千年的血藤四下里疯长…… 把个陆羽看得是如痴如醉,血脉膨胀,忽冷忽热。一会儿有如身在火炉,一会儿有如坠入冰库,浑身上下千百计的毛孔开合起伏不断,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历历在目似的,心脏和肝肺的一呼一吸一起一伏都清晰可见。陆羽越看越着迷,不免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起来。把个霓衫羽衣舞飘飘渺渺地来来回回舞个不停。 正自玩得兴起,只见那石壁上面飞出一条的金龙,环绕着陆羽左右盘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仿佛伴舞一般。一金龙一道士,仙舞不停,山川湖泊,星月交辉,美轮美奂。入镜深处不知道何时旁边站着了一个银发苍苍老道士,捋着洁白无瑕的胡须“啧啧!”称奇。 金龙闻声一瞬间便自隐入了石壁,陆羽浑身舒畅,见金龙离开了,便也停了下来。回头见这白发老道一手里握着拂尘,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腰间挂一葫芦,仙风道骨,正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连忙作揖拱手道:“叨扰老仙家了,可无礼了!罪过罪过!南无阿弥陀佛!” 老道士见陆羽憨厚老实,虽然矮矮黑黑瘦瘦地,倒是还有些礼貌,也不缺灵气,头顶三花已聚,年纪修为不凡,甚是喜爱。于是摆摆手道:“老道这边厢也有礼了!道士因何到此?可是与那火麒麟有约呢?” 陆羽见老道士问起火麒麟,不敢撒谎,连忙答礼道:“老先生所说火麒麟可与他素未谋面,也不知他是谁,也没曾相约。来此地实乃因竟陵太守李齐物老师举荐,刚刚拜如我师火门山人邹老夫子门下,只是吾师有事下山,可一觉醒来无事,狂妄了些,在老师山里嬉戏瞎逛了一番,惊扰老先生的地方,还请海涵!” 老道士见陆羽没有撒谎,有礼有节,越发的喜欢他了。于是和蔼地对他说道:“你就是那与青龙有八拜之交,袖舞茶香的茶山圣使陆羽吧!” 陆羽见老先生道出自己的来历,惊奇之余,连忙回话道:“正是可。老先生谬赞了,不过是嗜茶成狂的一儿罢了,有染老先生清净耳目,不胜惶恐。” 老道士见陆羽与他有些见外了,缓了一缓,道:“陆鸿渐你别见外,哪火门山人邹天正就是火麒麟,乃老道的顽孽弟子。算起来我该是你师爷了,都是一家人。既然你与师爷有缘,免不了要送你个稀奇的物件才是。相见不如偶遇,不若鸿渐你给师爷煮壶茶来品过,师爷当给你好好选一件实用的好物件才是。” 陆羽自学戏以来,茶事也做得少了许多。今见有人提起,不免雅兴大发,一时间却也很无助,没有家伙事啊!东瞅瞅西瞧瞧的,正要跟老道士解释呢,人家早猜到了。老道士见陆羽着急,于是微微一笑,对他道:“鸿渐,你别急。咱们爷孙两不如去茅屋里品茶论道,那才叫过瘾呢!” 说毕,将拂尘一扬,轻轻摆动了一下,两人眨眼间便到了茅屋前。 陆羽自从进了茅屋那一刻起,房门就没关过。此时回来一看,披星戴月的木门大咧咧地开着,一堂屋的星辉月色,那叫一个美! 老道士见了,不免微微一笑。好家伙,要是平常人家,大半夜不关房门,真不知要有多少歪门邪道溜进来呢。如果不是道教仙山,哪还有什么星辉冷月,满屋子的惬意啊! 当下一老一少爷孙两就堂屋里摆上了茶具,陆羽妙手回春,一时间仙气毕露,火门山里秋桂飘香,茶意缥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君炉里丹初成,阴阳无极太清澄,壶里乾坤茶拔弄,仙葫有灵觅主来,大道至简天地宽,无边无际品神奇。 品茗论道的,那都是些凡夫俗子所为了。你道这老道士是谁来着,那可是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一人,看书的你且用心地猜他一猜。 但说这一老一少爷孙两慢悠悠地品着茶,老道士不紧不慢地把一些修仙初级的心法妙诀于言语交流之间无声无息地就传给了陆羽,陆羽哪血脉膨胀的燥热不安一刹那间便化解得无影无踪了。爷孙两平心静气,仙风道骨,鹤舞茅舍,龙凤呈祥,云舞霓裳,风清月白,茶韵缭绕。不知不觉间,月将西沉,星稀卯啼。老道士看看往返人间数日时光,起身与陆羽道别。临走前将那腰间的葫芦拿下来一晃,竟然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递给陆羽道:“鸿渐你以后可以用它来盛你煮茶的神水了,好水当有好壶装呢!哈哈!你师父出关时让他教你使用的法门,这是师爷的如意八卦壶,其中奥妙你慢慢领会。老头就先行别过了,他日南门外与你兄相会之时,便是你道成之日。” 说毕,轻摆拂尘,登月踏星而去。 且说陆羽自师爷爷飘飘渺渺披星戴月而去,心向往之,无奈自己仙气不足,的凌波微步登叶踏浪还行,要想如师爷爷般登月踏星祥云环绕,还不知道要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苦修苦行呢!就算是心血来潮了,提口仙气勉强御风而行,也是要风清气正之时,月白风清才行。 陆羽看着天上一轮皓月,独自品茗感慨,仿佛师爷爷还在那月影里来来回回飘荡着呢!殊不知,他出生时有龙翔风绕,自幼在佛门清净地修持,无父无母,打便与天地人神我佛没心没肺地交集修养,以茶为伴,名师辅导,高人暗授妙法,得遇东方青龙垂青,各路神仙护持,他已经是得道极其神速的了,就他目前的修为,如我辈平常人等那可是要花上几百年时光行善念佛,多少世轮回苦修苦行才赶得上他啊!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水一婆娑。说的不就是陆羽这江畔挑灯伴佛煮茶品茗谈儒论道的一生吗?看官信不信姑且不论,说话的是深信不疑啊! 闲话休提。且说陆羽自师爷爷回去以后,独自于火门山里游玩了几日,渐渐地就玩腻歪了,整日在屋里煮茶独自论道,慢慢地从哪戏班子的红尘俗世之中把迷失许久的自我才又找了回来。平心静气下来,才发现原来师傅茅屋里书籍多如牛毛啊!竟然在卧室后边暗门里边有个干干净净的书房呢!这一发现,陆羽又找到了玩得去处了。怀里的几本书早就翻烂了,这下可好,不用无所事事了,每天都可以品茶读书了。 从《推背图》《河图》《洛书》《易经》《道德经》《黄帝内经》《列子》《汤问》《春秋》《公羊》《谷梁》《伍德》《公孙龙子》《艺文志》等等诸子百家,一一读来,不免又是一方春花秋月,寒来暑往,秋风萧瑟。 话说陆羽沉浸在邹夫子的茅草书屋里,不知不觉已然又一年过去了,屋里的书籍也读的差不多了,师傅这一走竟然是春花秋月,暑去寒来,难怪李齐物老师要说遇他老人家不容易呢!百般闲暇,陆羽不免走出了茅屋,一片月白风清。恰逢中秋刚过,有诗为证:万里晴空夜光浅,极目无星深宫寒。美尽异乡比昼长,月依闲云胜往年。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说得一点不错。也是这一天,邹老夫子入定一年有余,选在了这样一个月圆之夜出关了,记得陆羽还在山里,急急忙忙赶来。远远地瞧见陆羽有模有样地在院子里赏月,青衣青履,衣袂飘飘,十足的一个大人模样,不免看得痴了。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腰里挂着一个紫金红葫芦,知道师父来过了,孩子的学业应该没有落下。不免替他高兴,也免了自己在师父面前的一番多余的唇舌了。看着他立于庭院,不动如山,心里乐滋滋地。掐指一算,自己闭关已有年余,不免暗自惊叹以火身犯水地的危险处境,以后再去龙潭水坊,没有青龙相伴,自己万万不可托大了。 见陆羽比去岁又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祥云环绕,不免心里暗暗地替他高兴。于是快步走入庭院,拉着陆羽的手进了草屋,将葫芦的使用口诀教会了陆羽,想着陆羽自入师门以来,自己因故闭关,实在是没有教他些什么,于是又将自己的法力捡了些好的传给了陆羽。 师徒二人一夜秉烛夜话,直至月落乌啼霜满天,茶冷席凉意犹长。 一般的山野性浓之人,邹老夫子想着自己好久没有游历天下名山大川了,心向往之,可是又当心陆羽的功课落下了不好,左思右想的,权衡了半晌,觉得正好可以带陆羽游历一番,也好让他多些阅历,遇些个属于他自己精进修为的缘分,于是便给陆羽做了个书箱,次日天不亮便带上了陆羽出门云游去了。 仙家出门远游,有仙童负书相伴,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也!邹老夫子带着徒弟陆羽,两袖清风,半箱奇书,一方经纬,两壶云霞,一仙家,一书童就这样开始了师徒相伴的苦修苦行,诗书茶香的旷世之旅。 师徒两一路向西,遍历衡山,华山,青城山,峨眉山。在巴蜀仙山盘桓了大半年,又沿江北上逆流而行,遍历了苍洱,青塘,五台山,西域,敦煌,又跨过黄河再向北行进,恒山外沿长白山一路游历,观尽长城内外,唯一茫茫,而后方才一路东来,造访嵩山,再访泰山,海上崂山仙人会,与青龙骑鹤踏浪,不亦乐乎。 旅行游历的时光都是令人愉悦舒心的,转眼间年余时光已过,看看将近西湖七月半时,归心似箭,才别栖霞境,又辞黄山松。 看看这一日月光清灵,师徒两在西子湖畔泛舟煮茶,品茗论道,赏月观花,玩得很是尽兴,不免沿江一路披星戴月逆流而上返回了竟陵。至此,师徒两人历时一年多的游历在中秋月圆之夜的出发地火门山草庐圆满收官。 且说师徒两回到火门山草堂休息了一日,邹老夫子见陆羽自仙界名山一番游历下来,仙气日渐上升,头顶三花祥云笼罩,知道他已经修炼成仙了,只是还缺些人世间的苦难历练打磨,当下也不言语,只是照常教他些修行悟道的法门,每日里督促他勤学苦读罢了。 陆羽在火门山苦修苦吟,不知不觉间将近月余,见师傅一改往日的游历喜好,竟莫名地安静,足不出户,每日里除了督促自己修学以外,好像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陆羽孩子的秉性本就是难得清静下来的,眼见重阳节就在眼前,这一日因感念李齐物的举荐之恩,欲下山答谢一番,也好将自己日渐完美的茶道与他品评一番。于是禀明了师傅,欲下山会友。邹夫子掐指一算,知道陆羽此去当又有一番知遇缘分,于他功成名就之路所不可缺少的一段奇缘。 于是给他打理了一番,送至山下,对他道:“鸿渐,为师与你师徒缘分到此已三载有余,仙家道法你已经驾熟就轻了,师傅不能一直护着你,你也是时候独自入世历练了。只是临别时师傅有几件要紧的事交代,你需记住了:这第一件就是万万不可对外人道你我的师徒情分,你要切记!你此去李齐物太守处自有奇缘,从今后文采飞扬,道法自然,为师也替你高兴。只是万万不可因一时的得意而懈怠了你的茶事,要日日精进,不可以玩物丧志,更不可因一时的快活如意而轻贱了立道成佛的根基才好!久处俗世,于你笃诚清净的空灵之心要时时刻刻勤加拂拭,莫使它落了尘埃才好!” 顿了一顿,接着道:“你我师徒一场,此一别,你当要历劫无数以后咱们师徒方有相会之时,为师平日里不喜摆弄外物,就一葫芦一拂尘,葫芦你已经自师爷处得了,今为师将如意拂尘赠你,做个念想。” 邹老夫子说毕,将哪拂尘一摆,分出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递给陆羽道:“这第二件就是拂尘和葫芦的来历万不可与外人讲,也不要轻易在人前显示其妙法。非到万不得已危急时刻,不要轻易使用。” 陆羽瞧着师傅如师爷分葫芦般将哪如意拂尘一分竟分出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递将了过来,因不舍得师傅就此与自己别过,所以迟迟不肯接。 陆羽虽然憨厚老实,但是师傅言语之间哪此一别需得好多年才可相见的意思还是明白的,孩子的心性,哪里肯与师傅分别呢!想一想爸爸妈妈一别多年,无处寻觅,这要是再把师傅给弄丢了,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啊!于是极不情愿地悠悠地道:“师傅!弟子不下山了。在山里陪着你老人家,弟子哪里也不去了。” 邹老夫子见徒弟不愿分别之情真挚,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和蔼地对他道:“鸿渐,师傅一生就你一个徒儿,师傅也不愿意就这般与你分开,但是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定数,此中天意不可违背。你学有所成,自当入世扬名立万,不可以耍孩子脾气。为师赠你的拂尘和你师爷赠你的葫芦师傅将它们隐藏于你的袖口,十数年后你成年时功成名就了自然可以在人前显相使用,但是切不可在常人面前轻易显露其神奇妙法,此般物件乃是如意物件,它们会自动领会你的心意,该出手时就会自动出手,不到万不得已,你就当它们一般物件使用就好了。你要切记!切记!” 说毕,将拂尘使用方法和口诀一一教会陆羽,方才念动真言,将两件宝贝隐入了陆羽的青衣袖口,而后化阵清风而去。云霞间传来师傅最后的交代:“鸿渐,为师云游去也,火门草屋任风卷,云刷雨洗待相会。你好好入世历练,莫辜负上天好生之德,成人之美,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陆羽见师傅决然离去,伤感之余,独自郁闷着徒步下山,一路向竟陵城下而来。 黄昏时分,霞光卷落照,看看日头于山头摇摇欲坠,见前面一镇炊烟袅袅,感觉腹中饥饿,于是快步赶了过去。沿街见一酒幡子高高挑着,上书“遇仙居”三个大字,不免心下欢喜,三步两步奔了过去,也不管它是酒馆还是茶馆了,进到酒馆一看,客人满座,独西北角上桌子只坐了一个白衣白衫的长须带剑中年侠客,陆羽也不客气,直接就迈步过去坐在了侠客对面。 白衣长须侠客见青衣青衫的陆羽招呼也不打一下,就径直坐了下来,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便回头呼唤酒保道:“店家,来一斤熟牛肉,一斤好酒,一只烧鹅。要快!吃饱喝足好赶路呢!哈哈哈哈!” 陆羽见他不介意,便要了盘青菜,一碟豆腐,一碗米饭,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白衣剑客见陆羽吃得太素,不免要劝他些酒肉。陆羽微微一笑,道:“南无阿迷陀佛!谢谢朋友好意。道士自幼在佛门长大,一向不喜食荤腥。朋友你且自用,好意心领了。” 白衣剑客瞧着陆羽也不像是大鱼大肉快意之人,独自大快朵颐,豪饮了一番,酒足肉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出了酒馆大门一路披星戴月而去。陆羽孩儿家家的,细嚼慢咽,饭菜吃得一点不剩,连忙唤店家结账。店二过来一算账,我的哥儿,乖乖,这一顿饭竟然吃了十几钱白花花碎银子,陆羽看看兜里剩不下不多少碎银子了,店也不敢住了,起身走出饭馆,只好连夜赶路了。原本想着还要给李齐物大人买点什么见面礼的呢。眼下也不敢胡乱花钱了,毕竟好的礼品动不动就是上百两银子的,自己上哪里找这么多银子呢!就这样一路踌躇着,郁闷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竟陵城门口了。时下正值秋高天气,虽然是月白风清,但是到底寒气逼人,正自思虑要不要夜入竟陵城的当口,只见身后一白影“嗖!”地一声飞身上了城楼,衣袂飘飘地立于城楼,口中念念有词:“才过荆门远,又辞黄鹤楼,酒仙莫扰茶佛席,从此别过各飞仙!”念了一段,轻叹一声,纵身楼顶,捋了捋长须,接着道:“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令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顿了一顿,腰间解下酒葫芦来,饮了一口,接着道:“茶佛葫芦无酒气,太白微酣无醒意。此去经年南门会,再续情缘不算迟!”吟毕,又喝了口酒,方将葫芦挂回腰间,拔出腰间长剑,一边舞剑,一边朗朗上口地吟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陆羽闻着他的清音,看着他天仙一般的城头剑舞,如痴如醉,仿佛身在云端,祥云缭绕,玉兔入怀,不免双眼微闭,竟陶然忘机了! 陆羽正自观想的入迷,只见那白衣剑客舞完唱毕,见陆羽听音观舞,进入佳境,已然腾空而起,不免微微一笑,收剑入鞘,飞身御风而去,空中隐隐传来剑客辞别的回音道:“茶佛一路走好,茶酒难相逢,酒过三巡方捧茶,来日蜀山遇仙家,罢酒沐浴会茶佛。后会有期了。” 陆羽见白衣剑客御风辞别远去,方才摄回了念头,见自己正盘腿坐于云端,不免哑然失笑,按落云头,稳稳当当地伫立于城楼。脑海里那白衣剑客的一举一动,天仙之舞,于眼前久久挥之不去。更不免对他那无拘无束,不畏世俗羁绊的仙风道骨今谁有的豪迈所深深吸引,难以释怀。 陆羽就这样立于城楼,奇思妙想,不知不觉已经三更天了,雄鸡高唱,守城军士将城门打开,只见李齐物领着一应清客衙门官吏,急冲冲地奔出城去,按住马头,齐整整地下马立于官道上,好像是在等候什么重要人物。 陆羽见他们有要事要办,虽然近在眼前,倒不好贸然相会了。正自踌躇不前的时候,只见官道上一溜烟奔来三骑快马,中间的道貌岸然,虽然年纪轻轻地,倒是沉熟稳重得紧,看官服应是朝中重臣。当然,陆羽也是猜的,他本不懂官服的规制的,只是从李齐物的庄重迎接礼仪上猜到了七八分而已。 正自为难着,感觉左腿旁有异物摩擦得难受,于是收了盘腿,站了起来,再低头看时,见是一本发黄的草书,于是便弯腰捡了起来。只见三面飞沙走石地写着一行草:“李太白手稿。”五字。想来应该乃白衣剑客翩翩起舞时失落之物,陆羽当下也不敢乱翻,就直接揣入了怀中,等有缘遇见时,再行归还与他。 就这么一耽搁,城外一众诸人已然寒暄已毕,箤拥着那道貌岸然的长髯书生模样的大吏就要入城了,陆羽眼看着他们嘻嘻哈哈谈笑自如,又不知该如何与李齐物老哥相见,情急之下踩踏了一片瓦砾,“啪!”地一声砸在了城楼上还在打瞌睡的一名侍卫脚下,惊了他半睡半醒的鱼玄机美梦,吓得一跃跳了起来,见脚下碎瓦砾,一抬头看见一青衣厮站在楼顶瞧着楼下就要入城的一干大人们欲退不退的模样,立刻想起来今日乃京城下放大员皇亲国戚大司马竟陵就职之日,感情这斯乃是刺客来着,于是赶紧大呼叫了起来:“保护大人,有刺客!保护大人,有刺客!” 新官初到封地,还未就职,竟然于城下便遭遇刺客,那还得了。李齐物一声令下,城门口里里外外重重叠叠内三层外三层给官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陆羽见误会已出,看看楼顶渐渐地围过来了数十位官军,害怕动起手来就更不好解释了,于是赶紧拱了拱手,立于楼上对城门下的李齐物大声喊话道:“李兄别来无恙,弟陆羽在此见过兄长,因夜来城楼赏月痴醉,未及时与兄长相会,还请兄长不要责罚才是。南无阿弥陀佛!” 李齐物听得确是陆羽声音,又见他青衣青衫,仙姿绰约,不免高兴异常,急忙喝令官军退下,大声道:“还请贤弟宽赎愚兄不慎冒犯之罪,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还不快快下来相会,也好于司马大人面前请了你惊扰之罪才是。赶快下来吧!” 陆羽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飘身下到城门口,就要下跪请罪,那新官急忙制止了,笑盈盈地对李齐物和陆羽道:“本官乃性情中人,今日虽然是外放贵宝地出任司马,实际上明白人都知道本官乃受他人之累遭贬而来,两位不必如此。李大人你我交心已久,自然知道本官为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李大人的好意崔某自然铭记于心。只是这位兄弟刚刚说他是陆羽,莫不就是李兄常于信中提起的那位嗜茶如命的陆鸿渐道友?” 陆羽和李齐物见司马大人问起,异口同声地回道:“正是。正是。” 看官不知,但凡这古代贬敵之人,多数都是文人墨客,性情耿直,不会阿谀奉承之辈,一般地山野性浓厚,平日里赏月观花,诗酒相伴,谈古论今,吟诗作赋的,哪里还会在乎些虚情假意的迎来送往,也断不会惺惺作态的。这大司马见陆羽刚刚于城楼顶飘然而下,颇有些仙风道骨,貌似也得了些好友诗仙太白余风,不免惹得自己豪情大发,于是对李齐物道:“李兄,鸿渐道友倒是给咱们选了个聚会的好去处,看看天光即将扯白,启明星闪烁得正好,不如就城楼上品茗一番,烹茶煮月待日出,吟诗作对,也好给咱哥三初会时的知遇之情留几分念想,也给后来人做些奇思妙想的传颂才好,哈哈哈!不知二位兄台意下如何?” 李齐物和陆羽二人本就性情气味相投,没想到这新任大司马也是性情豪放之人,大家初次见面,就如此投缘,于是感慨万分,连连称好! 李齐物当下便吩咐众人散去,只留了三两书童伺候着。众官员见新来的司马没有什么官架子,很好伺候,无不欢喜,各自回家睡大觉去了。于是三人飞上城楼,烹茶煮月,喜笑颜开,互道别来趣事,谈古论今,烹茶赏月待日出。陆羽也将自己为何会在此城楼上赏月一事一一与二位兄长细细地说了个明白。 崔国辅听陆羽说起白衣剑客,又说还留了本书,于是赶紧叫陆羽取出来一看。不看还罢了,这一看,崔国辅不免怅然若失,看着城外的茫茫山野久久不能释怀。 陆羽和李齐物见他如此,不免安慰之余细问了原由。原来,那白衣剑客乃崔国辅挚友李太白是也,估计是云游路过竟陵,只是可惜他早走了一步,未得此番相会,不免叹息。 三人感慨了一番,崔国辅对陆羽道:“鸿渐弟,那李太白乃酒中仙,自然不好与你相处,只是你这李太白手稿,想来是他故意留给兄弟的见面礼物吧!愚兄对太白诗仙的为人颇多了解,他虽然放荡不羁,豪迈粗犷,当善解人意,又喜文人后生,你刚才的飞身飘落之姿,颇得太白飞天仙舞之法,将来有幸再遇,吾弟当要好好与他煮壶好茶才是!也不枉了他不吝传法赠书一番好意!” 说罢,有感而发道: “净扫黄金阶,飞霜皎如雪。下帘弹箜篌,不忍见秋月。” 看书的有所不知,原来这大司马崔国辅,乃当代诗人。跟陆羽一般,生年不详。吴郡人。开元十四年76进士,与储光羲、綦毋潜同榜。历任山阴尉。应县令举,授许昌令。天宝初,入朝为左补阙,迁礼部员外郎,为集贤直学士。天宝十一载75,也就是这一年的春天,京兆尹王鉷因罪被杀,他是王鉷的近亲,受到株连,所以被贬来这晋陵为司马。 陆羽听来便也有感而发,随口吟道: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崔国辅见陆羽有劝慰之意,又见他仙风道骨今谁有的模样,年纪,竟有如此胸襟,不免又是一番感慨。慢慢的,也卸下了被贬的忧郁,三人以茶代酒,你来我往,酬唱不停。 自此,在晋陵年,李齐物,崔国辅与陆羽酬唱往还,品评茶水,一时传为佳话。崔国辅和孟浩然、李白交谊甚深,而杜甫对他则有知遇之感。天宝十载751,杜甫献《三大礼赋》以求进身,玄宗诏试文章,崔与于休烈以集贤学士为试官,对杜深加赞赏。杜甫《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诗中说:“欲整还乡斾,长怀禁掖垣,谬称三赋在,难述二公恩“。此乃后话了。 在盛唐诗人中,崔国辅以五言绝句著名。他的五绝,多写宫闱儿女之情,含思婉转,深得南朝乐府民歌《子夜》、《读曲》遗意。殷璠说:“国辅诗,婉娈清楚,深宜讽味,乐府数章,古人不及也。“《河岳英灵集》意亦指此。高棅《唐诗品汇》于五绝一体,以崔国辅与李白、王维、孟浩然并列为“正宗“。宋荦也认为盛唐五言绝句“李白、崔国辅号为擅场“《漫堂说诗》。而乔亿则指出:五言绝句,“惟崔国辅自齐、梁乐府中来“《剑溪说诗》。他的五言绝句今存首,几乎全是乐府诗题。晚唐韩偓有五绝四首,题作《效崔国辅体》。可见他在唐人五言绝句中独标一格,并对后人产生了影响。《新唐书艺文志》著录《崔国辅集》,在宋代已散佚。今存其诗45首,《全唐诗》编为1卷。事迹见《唐诗纪事》、《唐才子传》 史书记载,国辅,山阴人。开元十四年严迪榜进士,与储光羲、綦毋潜同时举县令。累迁集贤直学士、礼部郎中。天宝间,坐是王鉷近亲,贬竟陵司马。有文及诗,婉娈清楚,深宜讽味乐府短章,古人有不能过也。初至竟陵,与处士陆鸿渐游三岁,交情至厚,谑笑永日。又相与较定茶水之品。临别谓羽曰:“予有襄阳太守李憕所遗白驴、乌犎牛各一头,及卢黄门所遗文槐书函一枚,此物皆己之所惜者,宜野人乘蓄,故特以相赠。“雅意高情,一时所尚。有酬酢之歌诗并集传焉。 又《河岳英灵集》曰: 国辅诗,婉娈清楚,探宜讽味。乐府数章,古人不及也。 《唐诗归》曰: 谭云:此君诗少,却是妙手。读《行香》、《荷池》二诗,不分今人效崔国辅体,止以艳手待之也。 《载酒园诗话又编》少陵献《三大礼赋》,上令集贤学士于休烈、崔国辅试之。诗人中最为先达,与颢并称艳手。司勋高浑,集贤韶秀,正复不同。“归来日尚早,更欲向芳洲。渡口水流急,回船不自由。“酷肖女子不胜篙楫之态。“相逢畏相失,并着采莲舟“,描写邻女相见,一段温存旖旎,尤咄咄逼真。然是生于水乡书所见耳,汴中安有此风景至如“不能春风里,吹却麝兰香“,“独有镜中人,由来自相许“,白矜自惜,真为深入个中三昧。戎旅诗亦相敌。独至七言古,则大不如司勋,华子鱼当办幅巾迎孙策也。 《石洲诗话》曰: 齐梁遗音在唐初者,长篇则烦而易滥,短篇则婉而多风,如崔国辅五言乐府是也。 《读雪山房唐诗序例》曰: 专工五言诗,自崔国辅始,篇篇有乐府遗意。 等等等,佳话频传,一言难尽。 只说三人雅意难尽,已然是红日东升,李齐物怕崔国辅误了就职大事,于是催促起身回衙门。三人飘身下楼,急忙往竟陵衙门赶去。 自此,三人志趣相投,如鱼得水,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此乃后话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十章,士流传佳话,名闻满京华. 第十章,士流传佳话,名闻满京华。 上回说到陆羽,崔国辅和李齐物三人在竟陵城楼上品茶论道了一回,看看天色就要大亮了,不敢耽误崔国辅新官上任的吉时,所以且飘身下来,搀扶着赶往了竟陵衙门。 对于久于官场厮混的人来说,那些迎来送往,大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何况崔国辅乃京城下放大吏,虽然有些风言风语的,也抹不灭竟陵城里那些恶意奉承惯了的达官贵人,商旅豪门各种巴结打点。陆羽见不来这些俗里俗气的直截了当的贿赂巴结,心有不快,脸上就挂不住了。李齐物瞧在眼里,怕他为难,所以悄悄地跟崔国辅叨咕了一回。崔国辅也怕陆羽难堪,所以二人合计了下,就差了个书童引着陆羽去旅馆暂且歇下了。 只说崔国辅和李齐物一日衙门事物忙活下来,没有被衙门事务累趴下,倒是拒绝各种送礼各种打点绞尽了脑汁,直至晚饭时分,实在绕不开诸位乡绅官吏们接风洗尘的美意了,才差了人到旅馆去接陆羽,请他一同赴酒宴。 只这陆羽身上的零碎银两交了一天的房费,中午简单吃了点素食,已经是两手空空了。见来人相请,虽然不喜欢那种场合,却也无可奈何荷包不给力只能勉勉强强唯唯诺诺地同他前去了。 招待宴席定在了城北西湖畔的云来酒楼,登上酒楼可以南观竟陵城全景,北眺陆羽出生之地西塔寺庙宇以及龙盖山全貌,近则可鸟瞰西湖锦鲤跃波,远望则有数不尽的星月交辉,天女散花……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话说这云来酒楼乃是一胡人一路自西域东来所开,酒楼是照着京城西市和春明门到曲江一带的胡姬酒肆的规格原模原样定制的,客人酒肉酣畅之余,还可以点些个域外风情窈窕美人载歌载舞唱些歌催眠呢!大多数文人墨客酒兴大发时,文思泉涌,骚性绵延,免不了流连忘返于一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借题发挥。有些银两的,索性就呼朋唤友,勾肩搭背,买笑她个中意的胡姬,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畅游于西湖那朦朦胧胧的湖光月色里,好不快活。 时人有斗酒学士王绩之诗为证:“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此日常昏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对酒但知饮,逢人莫强牵。依炉便得睡,横瓮足堪眠。有客须教饮,无钱可别沽。时来常道贳,惭愧酒家胡。” 又有岑参《送宇文南金放后归太原郝主薄》中写道:“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 当然了,此中最乐不思蜀者无过诗仙太白之右者也,其唱和之诗词多如牛毛,这里且记一二为证:“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之一》)。又《少年行之二》写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马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等等等,数不胜数。 且不说他盛唐胡姬酒肆春风得意一路东来,但说这陆羽素食主义者为生计所迫很无奈地进入了这云来酒楼,想着立刻要面对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血肉横飞,杯盘狼藉,免不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路上那“阿弥陀佛!”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 闲云野鹤之人,自是不会为门口花枝招展的苗条胡姬所惑的,陆羽自是经人引导着入席落座在了李齐物和崔国辅两人的中间了。 那请客之人多么乖巧之人,见三位主客正眼都不看一下那些个袅袅娜娜的胭脂狐媚地胡姬,只好暂且作罢,吩咐着将一众西域美酒一一摆了上来:有高昌的“葡萄酒”,也有波斯的“三勒浆”“龙膏酒”等等。 酒馆胡人掌柜的见此番竟陵大官员齐聚,不敢慢待,赶紧地笑眯眯地走过来给大家伙介绍这各种酒的来历与口感,拱手作揖点头哈腰地对着大家唱了个大诺,道:“各位爷,这青釉的一坛是乃是西域名酒“高昌”,口感略微有些粗旷豪放,最好是酒过三巡再饮比较好,当有更上一城楼的意境;这绿坛的是三勒酒中的“庵摩勒”乃柔和型葡萄酒,初次饮来,如沐春风,香气怡人;这红坛的乃三勒酒中的“毗勒酒”,味略酸涩,辛辣,品来如驭新马如大漠,举步维艰,一波三折,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这白坛的乃是三勒酒中的“呵勒酒”,顾名思义,喝了酒,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清心明目的感觉,此酒品来一如天马行空始出大漠,脱离苦海,甘甜若贻,令你不免要信马由缰,有继往开来之念想;这粉红坛里的乃是乌弋山离所酿的“龙膏酒”,此酒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桃花味浓烈,甘甜可口,品后经脉通畅,精气充沛,血脉膨胀,正好颠莺倒凤,历来乃皇宫不传之物,店也是通过秘密渠道方才得来的。各位大人,且慢慢品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的就是。” 一番介绍,听得一桌子众人口水直流,急不可耐地纷纷互相斟酌,啧啧称奇。独陆羽置若罔闻,静静地等着上菜。 不一会,菜便开始上来了,都是一般的域外风情,大快朵颐的牛肉,羊排之流。 陆羽看着大盘糜肉,举箸难下,一个劲地喝茶。不曾想,这茶里也是一般地油腻喧天。把个陆羽喝的是五脏六腑七颠八倒,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地,好不难受。李齐物知根知底,见陆羽这样难受,知道陆羽不食荤腥,此番域外酥油茶也不大对劲,于是按住陆羽的手,不让他再喝了,连忙叫店家切一壶云雾拿来,又呼唤店家上了几样时鲜果蔬,都令不要沾上荤腥,全部一一摆在了陆羽前面。 见陆羽的茶和果蔬上起来了,方才举杯劝酒道:“各位同僚,列位朋友,今天恰逢新任司马崔大人高就咱们竟陵履职的第一天,承蒙列位的关照,不吝身外之物,在此竟陵第一楼为崔大人接风洗尘,本官不胜感激,也借此机会,不若我辈同举酒杯,共祝崔大人官运亨通,辖地政通人和吧!” 举座听李齐物大人举杯相邀,纷纷站了起来,一同举杯祝福崔国辅履职之喜。 崔国辅又回敬了大家一番,难免要聊表些许谢意和歉意。 主角都表演完毕,接下来便是大家伙各自迎来送往,你劝过来我敬过去地,不多时分,酒桌上便已经是其乐融融,觥筹交错,满面桃花了。 陆羽早早就吃饱了,见大家喝得高兴,怕搅了席间的热乎劲,于是悄悄地跟李齐物和崔国辅告退自回了旅馆歇下不提。 李齐物见陆羽一改常态,竟然可以在这种场合里勉强饮食,瞧他哪左右为难,眉宇间欲言又止的窘迫模样,猜他肯定是囊中羞涩了,不然断不会来此污浊之地的,何况还要面对一桌子的蠢材俗物,听一耳的吆五喝六的污言秽语。于是悄悄地吩咐随从封了几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一路送了过去。陆羽自此方才有了些许资粮得以在城里安心地落了脚。 陆羽得了李齐物资助,自回到旅馆打坐参禅不提。 只说那一群达官贵人,商旅走卒们平日里游走于市井乡里钻营谋生,见惯了乡里乡亲之中那些个一本正经的左邻右舍,还哪里见得惯这酒楼里一个个袅袅娜娜轻纱半遮面,腰若狄柳,面如桃花,衣不遮体且波涛汹涌,娇俏可人的胡姬啊!加之都是一般地利欲熏熏之辈,且又酒过三巡,哪“龙膏酒”一下肚,就更是语无伦次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眼花缭乱了起来,便开始都不老实了。对着那些个粉红妖姬,嘻嘻哈哈打情骂俏一番,胆大些的就直接动手动脚了,毫无廉耻可言。人都是有兽性的,男人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一般的都是些下半身支配上半身的高级动物。对于纵横商海和玩弄权术的好名官吏来说,脸皮厚吃个够的心得体会,大家都是伯仲之间的,无有先后,说书的也是见得多了。本来嘴脸都毕露无余了。 李齐物和崔国辅见酒过三巡,部属们都碍于情面放不开手脚,不好扰了大家的兴头,于是借口衙门有事,便辞别众人溜出酒席,快马加鞭,去找陆羽品茶去了。 一群乌合之众酒囊饭袋,见上司生人们都走了,不免一个个的都越发地胆大了起来,先前只是偷偷摸摸地动点手脚,眉来眼去,现在都明目张胆地各自搂搂抱抱了。酒馆胡人老板冷眼观看者,眯着一对的贼眼笑眯眯地一个劲地催促着那一波又一波的胡姬们赶紧上去敬酒,一来二去地,大家都半推半就,各自选定床戏对手,你搀我扶地客房里享受肌肤皮肉碰撞的愉快舒畅去了! 只留得一桌子的杯盘狼藉,留待后厨下人们骂骂咧咧懒懒散散地磨着洋工慢慢收拾了。 且不说那些个粗疏下作之流们的所谓神仙般的风流快活,一夜缠绵。只说这陆羽,李齐物和崔国辅三仙于陆羽下榻的旅馆中月白风清,品茶论道,自三皇五帝到明皇梨园子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过三更天了,月满西楼,微风撩窗,夜虫低吟,好一番秋高气爽。一夜梦话,全都是些不着边际,不为世人所解的高谈雅伦。 陆羽香茗威力十足,三人兴致昂扬,异口同声地道:“中秋皓月当空,借着茶韵芬芳,不如湖畔品茶弄月一回,方不枉了如此良辰美景。” 三人出得客栈,沿湖畔一路结伴而来。李齐物和崔国辅轻摆雅扇,倒是有些文豪气概。独陆羽两袖浮云,孑然一身,要不是偶尔来一句:“阿弥陀佛!”,倒是像足了一个村里的老头。 三个闲人,子夜微风里于湖边放步月下,见柳树下拴着一只舟,不免相视一笑,各自会意,于是解缆泛舟逐浪而去。 一路赏月唱和,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湖心,前后左右一片白水茫茫,陆羽索性收了船桨,扯起风帆,一任船随意飘荡。三人聚到船舱里来,原来船里倒是不缺煮茶工具,想来船主人也是好茶之人。 于是燃起风炉,就着陆羽随身带着的茶叶,就船里热气腾腾地茶水交融起来。 原来这风炉有些个好处,那第一件就是自带三只脚的灰承;第二件就是炉体全部为青铜打造,壁厚三分,内壁用火泥涂抹,不仅可保火力旺盛,又可以节省柴碳,也不易闪着火;这第三件最关键,火力再大,炉体温度都不会太高,火苗围着壶转,火星不飞;第四件就是三足之间开三个洞口用来加燃料,比较方便;第五件就是于炉底灰承的正上方也开一洞,用来漏灰,也是比较科学合理的设计了;这第六件比较有意思了,炉腔内放一个装炭火的炉箅子,漏灰比较方便实用。最有趣的是炉壁上刻有“尹公羹,陆氏茶。”六个字。看来陆羽茶道天成已然是天下皆知了,只这尹公可要比陆羽来头大得多了。他就是公元前17世纪辅佐商汤灭夏桀,建立殷商王朝的尹挚是也,历任大尹(宰相)。据说他很会烹调煮羹,“负鼎操俎调五味而立为相。”将如此人物与陆羽并列,足见艄公心里陆羽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崔国辅和李齐物两人见炉壁上刻有陆羽的名号,而且与饮食大家尹公并列,不免又是对陆羽大大滴称赞了一番。 人说盛世茗茶,末世酗酒。一点不错。想那纷纷芸芸的打打杀杀,群雄并起,各自为政,你争我抢,为不可告人的功业和名利,不知道冤死了多少孤魂野鬼,埋没了多少家庭阖家欢乐的幸福生活,以至于人民颠沛流离,一饭难求,哪里还有慢悠悠品茶的闲情雅致呢。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点不假。的确,也只有做到了安居乐业的文明富足的社会,那些无论是财富还是人品都很富足的人,才有得起这煮茶江畔的好福气了。 且不说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题外话,但说这大唐品茶成风,就连这船上艄公也是个茶道行家,茶具一应俱全,风炉一旁摆放着一个一尺二寸高,直径七寸的竹筥,筥里还有余茶。旁边是一个一尺五寸高,宽二尺有余的竹篾都篮,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碳棒,火箸,倾注,纸囊,罗合,则,瓢,巾,札,碗等等煮茶器具,陆羽一件件摆弄来过,不免要暗自惊叹艄公的用心良苦了,也许其烹茶技艺相对于自己来讲,当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好说呢。 陆羽一边煮茶,一边思索着这艄公究竟是个何等样人,想着想着,竟也是痴了。 李齐物和崔国辅见陆羽守着茶炉痴想,不免相视一笑,轻声地声讨论起时下的一些政治局势来了。 李齐物对崔国辅贬官竟陵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为他伤心动气,指着一湖烟波对崔国辅道:“崔兄,你看这湖面从表面上看来貌似平静,可谁又会知道这平静的湖面下边那些个鱼龙混杂,尔虞我诈,大鱼吃鱼,为了一己私欲而置诸多生命于不顾的哪些个你追我赶的险像横生呢!” 崔国辅见李齐物因自己的变故抑郁寡欢,不免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来,走到船头“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口吟道:“玉溆花争发,金塘水乱流。相逢畏相失,并著木兰舟。” 陆羽听崔国辅诗性大发,不免想起了出门云游的师傅火门山人,以及那久未谋面的东海青龙,心有所想,情不自禁地便随口吟道:“月色寒潮入剡溪,青猿叫断绿林西。昔人已逐东流去,空见年年江草齐。” 崔国辅和李齐物见陆羽口若含珠,随口吟来无不明心见性,睹物思人之情跃然扑面而来。知道他思念远游师友了。于是两人回头重回茶席,此刻陆羽茶水刚刚煮好,香气四溢,沁人心脾。三人各自捧起茶碗,慢慢地品茶闲话了一回。 李齐物问起火门山人近况,陆羽只能唯唯诺诺,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得磕磕巴巴地道:“师傅化外之人,相处数年,常带弟子四处云游,以普渡众生为要,从未曾懈怠过。下山前嘱咐弟子,不可与外人道也。李兄乃师傅故人,也是和尚的介绍人,不敢隐瞒,如实相告。” 李齐物见陆羽如此说,知道老夫子还是那样,闲云野鹤般地存在。知道老夫子与自己那也就是数面之缘,却每次见面都相谈甚欢,知道以后见面更加难了,不免有了些许失落。其实李齐物不知道的是,他这位挚友老夫子,可是隐瞒着他许多事啊!这也就陆羽懵懵懂懂地仿佛知道些一二了,只是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崔国辅见李齐物和陆羽两人思念故人,难免抑郁,想着不如转换下话题,跟他两说些京城喜闻乐见的花间轶事,也好活跃下气氛。于是打断二人的对话道:“刚才两位谈起故人神喜欢云游,兄也曾有过一个喜欢到处闲逛的故人。说起来陆羽兄弟也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那日陆老弟于城门口见其舞剑之人。此人于诗歌云游,不下于陆老弟嗜茶成狂之举。常常挎口清风剑,游山玩水,乐不思归。家中妻儿,常常抱怨不断。好在此人名头响亮,又乐善好施,平日里常常于乡间除恶扶贫,乡里乡亲多受其恩惠,故其云游在外,大家都常常拉扯其家中老弱,如待自己家老弱一般。” 顿了一顿,接着道:“此人就是时下名噪一时的诗仙李太白是也。在京城时,与愚兄偶有交集,每每相谈甚欢,常听他说起一些化外奇遇。前番游历巴蜀,新作了一首《蜀道难》,读来令人心旷神怡,如饮眼前香茗,好不痛快!” 陆羽,李齐物也读过些李白的诗歌,但这《蜀道难》却是还未曾有机会拜读,异口同声地道:“崔兄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读来共赏才好!” 陆羽迫不及待,随口便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想来也只有常年在外漂泊的人,才能有这如此深切地思乡之情了。” 李齐物道:“听闻这李太白先生颇受明皇帝及其宠妃太真的喜爱呢,还数次招他进宫饮酒作诗。可不知为何他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偏偏屡次大醉而归,醉心于访仙求道,不为朝廷所用。说起来,如此大才,的确是可惜得紧。如我辈,还能勉强拿着俸禄,吃着皇粮,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崔国辅见李齐物和陆羽对自己这个故友颇多崇拜,也有颇多不知之处,不免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弟不知,其实愚兄这位朋友的本心也不是不愿意为朝廷所用,只不过如今京城里口蜜腹剑余风更深,人云集,内外勾结,狼狈为奸,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勾心斗角,暗潮横生,祸事不久于将来了。我这故友虽然日日酩酊大醉,却比谁都看得明白,不愿意参合罢了。” 陆羽对政治不感兴趣,于是等崔国辅说完,便道:“崔兄,咱们不谈政治,你倒是把太白诗仙哪《蜀道难》吟一番来,那才叫痛快。” 崔国辅哈哈一笑,道:“贤弟莫急!那首诗太白留给贤弟的集子里就有,不必着急。愚兄眼下要跟你们说的当是那闹得京城里边满城风雨的一段奇事,为这事,坊间还多有谣言误传说贵妃对太白有情呢!” 李齐物在朝中为官,自然是偶有听了些风言风语,将信将疑,故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崔国辅往下说。怕陆羽打断,急忙接话道:“崔兄,此事官员里边倒是私下里窃窃私语,可不知是真是假?想来太白一代名流,感情不会做哪等有伤风化之事吧。但观太白嗜酒成狂的秉性,于酩酊大醉之余,做下些什么风流之举也未可知啊!哈哈!” 陆羽见李齐物如此说,不免插嘴道:“李兄为曾与太白诗仙谋面,故会受流言误导。以弟看来,太白老仙家不像是那般酒囊饭袋之辈,其饮酒倒是同弟饮茶一般,为其中之趣而饮,非同寻常啊!到了他这般境界,估计也是难逢知己了!天地之间,人来人往,如太白般人物,也就只能独自落魄江湖载酒行了。” 崔国辅听了他二人的说法,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啰嗦,接着道:“其实也没啥。因了太白一表人才,加之文采武略过人,与皇帝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杨贵人可能倾心于他也不好说。当然,这只是无稽之谈罢了。毕竟太白年岁已高,且又是修仙之人,早已经不将凡夫俗子的皮囊看在眼里了。这些只不过是那高力士因太白醉酒时当庭呵斥其为太白更衣脱鞋受辱后气愤不过,暗中使人于京城编造瞎传,以达其报复太白的目的罢了。好在这些事都在明皇帝眼前做的,皇帝听闻后严禁传播才好些了。” 咳了咳,抿了口茶。崔国辅接着道:“本来想跟两位贤弟说一说这太白“力士脱鞋,贵妃敬酒”的宫中趣闻,不想你们都有耳闻了。罢了。说一说太白蜀道行里的一段混吃混喝得事吧。” 于是将太白哪以骑驴云游,以诗歌换醋的故事说了一遍。 不说哪崔国辅将李白醋店戏县令的诗谜和故事“一人一口加一丁,竹林有寺没有僧,女人怀中抱一子,二十一日酉时生。”“鹅山一鸟鸟不在,西下一女人人爱,大口一张吞口,法去三点水不来。”“豆在山根下,月亮半空挂,打柴不见木,王里是一家。”说了一遍,逗得李,陆二人哈哈大笑,忍俊不禁。 只说这玄宗皇帝这一日巡游街市于坊间听闻竟陵有一神僧智积,烹得一手好茶,而且修为颇高,能于茶道中偶得,于是连夜八百里加急,差人请来宫中相会。智积大师接到明皇帝的盛情相约,带上爱徒静心,连夜启程,一路上风餐露宿,逆流而上,走走停停,历时月余,终于赶到了京城。玄宗皇帝令内卫请入宫中相会,传茶伺候。智积师傅细瞧了瞧,又闻了闻,捧在手心,便不着急品茗。玄宗皇帝见了,笑着道:“大师乃竟陵煮茶品茗圣僧,自然是见不惯这巴蜀之地的粗枝大叶,想来还是竟陵贡茶做工考究一些。于是命人换了竟陵进贡的春茶,请大师品尝。” 智积大师捧着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在口里滚了滚,方才缓缓地引入腹中。 玄宗皇帝以及一众官员静静地等着大师的品评,都不声不响。智积大师回味了一番,方才道:“巴蜀芳荼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一闻便知,确为巴东真香茗无疑。只这竟陵贡茶,品来似有乌程温山御舜,长兴啄木岑的滋味,却又有些似是而非。” 说完,又轻轻呷了一口,接着道:“此茶应该出自竟陵与江浙一带的江畔深山,具体位置不好确定。但可以肯定,此非竟陵贡茶。或许是煮茶之人略微加了些许食盐,故不易品出其中韵味了。” 玄宗皇帝见智积大师说的头头是道,也把茶叶的出处说了个八九分,十分欢喜。便道:“大师果然厉害,此茶的确出自安徽境内黄山深处,只是大师虽说出其出身,却不知此茶口感香味如何?” 智积大师见皇上问起茶的口感香味,不敢隐瞒,唱了个诺道:“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皇问此茶香味,贫僧不敢撒谎,自打喝了徒弟陆羽煮的茶以后,和尚觉得世间再无茶了!又何来的茶香,茶色。只当是暂解口渴罢了。” 玄宗皇帝与那一干大臣听了自己大师一番妙评,又听他说这世间除了陆羽之手,再无好茶可品,纷纷交头接耳,低声地议论了起来。有不信的,有似有耳闻的,有听过街谈巷议的……各执己见,声音越来越大,性子急躁些的,难免争得面红耳赤。 玄宗皇帝和贵妃见了,不免会心一笑。还是那贵妃了解皇帝的心思,轻启樱桃口,对智积和尚道:“大师口说无凭,自当请您老高徒宫里来煮上一回品来,于御花园里皇帝的御用茶博士比一比,谁高谁低,即见分晓。皇上,你说好不好嘛。” 席间众官员见贵妃说话,立刻都闭口不言了。除了贵妃和皇帝的对话,其余人等连呼吸声都不曾闻得。 智积大师见贵妃发话,不敢不应,只得实话实说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我那顽劣徒自幼山野性就比较重,整日里就喜欢在山间水畔嬉戏,如今成年了便长年在外云游,眼下贫僧竟不知该上哪里去找他才好了。” 玄宗皇帝瞅瞅贵妃,见她眉宇间似有些失落之色。便回头笑眯眯地对智积大师道:“大师不用担心,且于御馆暂住一阵,朕下一道圣旨,令各地州府县衙仔细寻访,定当将爱徒请来相会。” 说完,宣布口谕,着御史草拟宣告各州府县衙去了。一时间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四海八荒圣旨如雪片般纷飞,的卢飞快,八百里加急,各级官吏争相寻访茶佛:姓陆,名羽,号鸿渐者。 哪圣旨还未抵达竟陵,大街巷街坊乡里已经传得是热火朝天,有眉毛有眼睛地了。大都传说陆羽乃皇亲国戚,因某种原因不便亲人相认而已云云。更有甚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胡言乱语者,不经过大脑思考还故作神秘,仿佛这事就发生在他眼前似的,很像是直言不讳似的道:啧啧!原来如此这般这般,难怪得会煮得一手好茶,还自幼便可以入佛门清净之地修行,更得名师教学,难怪难怪了…… 但说陆羽,李齐物,崔国辅三人于荒郊野外山里隐居人家品茶论道归来,见城门口人潮涌动,熙熙攘攘,你挤我拽地,争相涌来。崔国辅和李齐物吓了一跳,惊出身冷汗。还以为竟陵有了什么变故,又或者是有那不知好歹的山贼外敌入侵了呢!陆羽打心底里就不是个常人,有哪里能够体会李齐物和崔国辅当家立计的苦楚呢!只是一般地视若无睹,自由自在。 李齐物和崔国辅都脸色凝重,快马加鞭,三步两步奔到城下,还未及开口询问原因,人群里有人见了二位大人,立马吆喝了起来:“李大人和崔大人来了,大家赶紧让条道!”于是,官民一溜地排山倒海般向两边闪开了去,齐整整地让出了一条宽敞地大道来。那守城校尉于德宝屁颠屁颠地赶紧上前来报告道:“两位大人可算回来了!这城里都快挤爆了,京城里来的几位大人公公们都等急了。现在四下里的乡里乡亲都闻风而来,拦都拦不住,都要赶来送一送咱们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茶佛陆大人呢!说是有圣旨要请陆大人进宫面圣,也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 崔李二人听说是请陆羽的,不免心里都如释重负,会心地相视一笑,方才下马唤上陆羽,三人急急忙忙往州衙门赶来。见一众官员围着一位白面无须苗条俊俏公公正在看茶,崔国辅久在京城为官,认识这位是御前使唤的喜乐公公,旁边立着的两位不曾见过,看衣着应该是御前侍卫,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两个练家子,看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崔国辅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施礼道:“让三位大人久等,下官有罪!不知是何重要公务,还要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那喜乐公公也不着急就回他的话,只让崔李陆三人站在当庭等着,端起茶碗来轻轻吹了吹,斯条慢理地呷了一口,咂咂嘴,自言自语道:“都说这竟陵城人杰地灵,山清水秀,这茶怎么这般苦,也不像是出茶佛的地方啊!是不是圣上的消息有误啊!可别白跑一趟才好。千里迢迢地,马不停蹄地,又是车又是船地,怪不容易地。” 自崔国辅以下数十位地方官,谁也不敢轻言打岔,只老老实实地俯首站着,就连面面相觑都不敢,更别说大声喘气了,个别运气不好的,前面多喝了一碗半碗茶的,憋不住就难免尿裤子了。据说宫里面的朝臣太监们上朝伺候皇帝,都不敢喝水的。这回算是见识了。也让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地方官员们长了回记性。 那喜乐公公牢骚了一回,方才嗲声嗲气地对崔国辅道:“崔大人,你我于朝中倒是有数面之缘,也算是老相识了,只是自你贬官竟陵以来,初次见面,不曾想这数月不见,你倒是清瘦了许多。为皇家之事,你费心了。” 说罢,又轻轻抿了一口茶,细声细语地道:“本公此番前来,是为皇上分忧,为贵妃娘娘分忧。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历代君王无不以茶事平心静气为要,经久不衰,如大周文武二帝,全国上下一致以茶代酒,国风始正,经年禁止饮酒作乐,方得保八百天下繁荣昌盛。我皇以及贵妃娘娘欲效法前人治世良策,近来听闻竟陵有茶佛出世,煮得一手好茶,特令人前来宣他入宫面圣,与我皇品茶论道,以教化四方,当作天下楷模。崔大人,听说那茶佛陆公鸿渐就在府上,可否请来接旨,宫中皇上和贵妃娘娘可是正等着的呢!” 崔国辅见识请陆羽入宫为皇上贵妃烹茶,喜不自禁。连忙一把将陆羽拉到面前,对喜乐公公道:“我皇信息准确,茶佛就在眼前啊!公公请看,就是这位兄弟了。” 那喜乐公公见陆羽其貌不扬,黑廋矮,面容憔悴,腰间挂一葫芦,披头散发,左手握一拂尘,似僧似道地,到有几分不伦不类,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文雅气息,心下难免忐忑。冷冷地对崔国辅道:“崔大人,此时此刻,宫里宫外已经传得是热火朝天了,皇上和贵妃以及宫中众位大人妃子,可都在翘首以盼呐!此事非同寻常,崔大人可不要随便找个人就说他是茶佛。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办不好,咱哥两可都会身家性命不保,还会祸及九族的,万不可儿戏处置。” 崔国辅见喜乐公公不信陆羽就是茶佛,不免哑然一笑。道:“公公且放宽心,此人就是茶佛无疑。旁边的李齐物大人与他有数年的交游,下官也与他有数月的交情了,其人品茶道那时冠绝古今,无人匹敌的。公公可以考他一考便知。” 那喜乐公公见崔国辅如此肯定,也不做作了。一般冷冷地对陆羽道:“是闻陆公出生蹊跷,且颇喜欢百戏诗文,不知近来可有新作啊?” 陆羽见这太监以貌取人,心下不悦。人家问起来,又不好不回答,只好一般地轻描淡写地道:“回公公的话,山野之人,偶有野性涂鸦之作,也不是随时随地都灵感的。近来于竟陵城楼与那酒色才气一绝的太白诗仙一面之缘,倒是作了一首歪诗: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那喜乐公公听了陆羽诗歌,脸上一整白一整青地,想不到这子其貌不扬,倒是满腹才华啊!原来自己在宫中久了,见惯了锦衣玉食,倒是以貌气人了,翻了船了。那日宫里也听的智积大师说过,这家伙不同寻常,今日一见,倒是大大滴给了自己一个惊奇了。当下也不好多去纠缠了,略微缓了缓心神,不急不躁地道:“既然是陆鸿渐先生无疑,那就领旨吧!人也好先行回宫禀报皇上贵妃知晓。” 陆羽领了圣旨,于衙门领了一应入宫车马路资,在李齐物和崔国辅等一众地方官员的护送下出了城,由一名锦衣卫以及个地方军爷的陪同下,一路风尘不一日,便到了长安。锦衣卫将陪同军爷在馆舍安置妥当,引着陆羽进宫面圣而来。宫门口得到消息,早有几位宫里太监前来接了进去。陆羽无意功名之人,对着紫荆城的繁华奢侈以及各种讲究视若无睹,入了皇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若不是內宫太监引路,估计陆羽就算是腾云驾雾也不一点能够飞得过这诺大的皇宫去!当然了,这是我们俗人的判断了,多半会被箭雨给射下来。 穿过御花园,七拐八弯地走了大半天,才来到了皇帝的御膳房。此刻玄宗皇帝正在陪同贵妃一起用膳,这喜乐太监就伺候债门口,见派出去迎接陆羽的太监们引了个矮瘦黑的道士姗姗来迟,知道是茶佛到了,赶集下得台阶来接了上去。示意陆羽在门口候着,自己轻手轻脚地进了御膳房,在玄宗皇帝耳边轻轻地耳语了一番,玄宗皇帝放下手中的碗筷,笑盈盈地起身迎了出来。 玄宗皇帝起身,贵妃和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随即都跟了出来。大家一看陆羽又黑又矮又瘦,貌似还有些驼背,瞧着陆羽哪滑稽的模样,一个个都不免怀疑地以手遮口暗自偷笑。玄宗皇帝见陆羽青衣青衫,瘦精干,静若处子,仿佛一缕青云般飘逸在自己眼前,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茶香淡淡地沿面扑来,心底升起一股股莫名地欢喜,笑盈盈地上前拉起陆羽的手,一同入席,毫不见外。陆羽见桌子上山珍海味俱全,知道这是皇上再用膳时间,海未开口致歉,宫女已经将面前的杯碟换了一副干净的拿了上来。这些个宫女太监,皇子皇孙,皇后贵妃贵人们,见皇帝对陆羽一见如故,都疑惑不定,却又不敢多口,都静静地坐下吃饭,没人说话。 玄宗皇帝示意宫女将陆羽面前的肉类全部撤下,道:“久闻茶佛不食人间烟火,乃天上星宿下凡渡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还请茶佛尝一尝这宫中御膳房的山珍时令蔬菜,不要拘谨才好,也算是了一了朕对上仙的一番敬意!因心中思念倾慕茶佛仙风道骨已久,故才突然下旨请上仙入宫相会,以慰思念之情,还望茶佛莫怪朕独断才好。” 用膳已毕,陆羽就要起身。玄宗皇帝见了,急忙制止道:“茶佛莫急。不如就这里先沏壶茶来,朕与贵妃同着上仙品评一番来过才好,朕和贵妃实在是等的心急如焚了。哈哈!” 说罢,令人撤了筵席,上了天山进贡的雪水让自己和贵妃以及陆羽漱了口,方传御用茶博士进来伺候陆羽烹茶。 茶博士将一应茶具打理干净,一一介绍给陆羽,陆羽平常煮茶都及其简单,哪有这么多杯碟刀叉的繁琐家伙事,若不是茶博士一一介绍,陆羽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了。虽说这皇宫中的茶道器皿与青龙居的那相比较而言似有不及,可也不少了。都是一般的青竹紫砂黄铜为原料做成的,与茶叶的色香味都可以极好地起到保护作用。只是青龙居那一场陆羽只是动动念头,没能实际上手操作,虽然器皿精美雅致,毕竟还是少了些许亲手把玩的乐趣。这回不一样了,没有一讲是如意般的摆件,都是实实在在地煮水烹茶的好家伙。陆羽也不等茶博士全部打扫干净,好一样便拿来就用,如数家珍,信手便用,仿佛是之前就已经用过的一般,轻车路熟。不一会的功夫,御膳房里边便溢满了茶叶遇水交融的芳香,一圈一圈地如春风拂面一般播撒了开去,皇宫里人人心情愉悦,笑容满面,容光焕发。 玄宗皇帝从未闻过如此清新明快地茶香,思绪翩眇,浮想联翩。一时兴致起来了,唤旁边伺候的太监喜乐捧了一盏一路递到会客厅与众大臣议事的智积大师手上。 这智积大师远远闻着茶香,似曾相识,正自疑惑不定,见喜乐公公一路跑地捧着一盏香茶往这边心翼翼地赶来,心下已有了七八分的欢喜了。茶香紧随着喜乐公公地脚步一路迎面扑来,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清晰,待到面前,智积大师也不等他递上来便自他手上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喜滋滋地便往御膳房跑着赶了过去。 静心和喜乐不明就里,一路跑地跟了过去。只听得智积大师一边跑,一边嚷嚷:“鸿渐!可是鸿渐来了?鸿渐,是你在这里吗?” 不说智积大师和鸿渐是否相见,但见那黄宫里边凤舞蝶绕,御花园里百花竞放,春花秋菊,夏荷冬梅,一股脑地霎时间见风发芽,闻香便绿,一株株地都赛着绽放,唯恐不及似的。一众御花园里修剪枝叶的宫女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屁滚尿流,哇哇怪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十一章,烽烟终四起,品泉入惠山. 第十一章,烽烟终四起,品泉入惠山。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水一恩情! 人世间的事物,无不盛极必衰,月满则亏,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易经》有言:潜龙勿用。亢龙,有悔。又有谚语曰: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大凡风雷相并,草木最先知,自有陆羽一壶立乾坤,天地喜人居。自从有了茶韵之事,春风无处不绿衣。 上文说道陆羽与恩师兼养父智积大师于皇宫中因茶相会,自是一番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了。就连那娇奢惯了的贵妃娘娘,也不禁受感染而掩面低泣。陆羽抽泣了片刻,怕师傅因情伤了身体,也担心师傅会纠结自己因时候的顽劣不堪而遭受寺庙清规戒律责罚而多想,毕竟自己那时候是逃跑出去的。于是宽慰师傅道:“师傅,请宽恕徒儿的不孝。生来就爱些山山水水,这是徒儿的命,也是上天的安排,不是徒儿不愿意一心向佛。南无阿弥陀佛!只是如今徒儿找到了如学佛一般可以济世救人的事物了,想一心一意地把它做好,以度众生离得那茫然无边地欲望深渊,借着这壶碧水绿叶,明心净性,早生欢喜心,也好了了徒儿的一桩心事。” 智积大师见爱徒口也不吃了,说话句句属实,也不免心里替他高兴。看着陆羽虽然黑廋了些,个也不见长高些,但是精神头却很好,也比较朴实纯真,头顶隐隐有些清气缭绕,不免心里释然了许多。一声阿弥陀佛,道:“鸿渐,为师那时候逆天了!你本就该是集三教归一统之大成者,师傅却一心只想着你日后可以将佛法弘扬光大,实在是眼光浅短了些,白白让你受了那许多的苦,师傅后悔啊!” 其实智积大师自己也知道,陆羽不受些苦,哪会有那些个奇遇奇缘呢?只是一半是师傅,一半是父亲,故有时候情急之下难免会失了些偏颇,爱之深责之深啊。何况自己心里就只有我佛一盏之明灯啊! 不说智积大师和陆羽师徒两人在皇宫里如婴儿落地般为这数十年的分别后再次相见激动得哗哗哗落泪,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哪说起。只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意分开。 静心师兄见师傅和师弟见面就哭,视皇帝妃子一众宫女太监如无物一般,怕恼了皇帝。于是强忍者泪花上前劝道:“师傅,师弟,都莫伤感了。皇上和贵妃娘娘都被你们给感动了。见面应该高兴才是,师父念了师弟数十年的茶水了,今天倒要好好品些个子丑寅卯那才尽兴呢!师傅,我也要喝一喝,怪想念那个味道的。” 智积大师和陆羽见静心如此说,都扭头瞧着他肥嘟嘟地大脸盘子,不禁相视破涕为笑。赶紧向皇上和贵妃娘娘致歉。 玄宗皇帝见贵妃娘娘这会也稍稍好了些,于是吩咐下去,都叫品一品茶佛的好茶。 于是宫里宫外众官员人手一盏,无不是啧啧称奇。陆羽自此“茶佛”名号响彻宫里宫外,大江南北,黄河上下。 且说大家正自品茶笑谈,其乐融融。只见那御花园管事的太监急急忙忙赶来,声在喜乐太监耳边说了几句,这喜乐太监连忙入御膳房来禀报道:“禀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前面御花园管事的公公来报,咱们御花园里无论春夏秋冬,各季的花儿叶儿,一下子全都开了,红红绿绿地,满园春色,好不热闹呢!” 玄宗皇帝见如此说,不免兴趣越发地高了,下令移席御花园,接着品茶,并传宫中丽人以及朝中重臣一并前往赏花。 品茶赏花待月出,一众大臣们观赏了一回,不好扰了皇帝和妃子们的雅兴,都退了下去。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只是一般地都是在自己家的府里和夫人关了灯窃窃私语罢了。想想也是,又有谁敢在皇上和贵妃面前胡言乱语呢?大臣们都深知自己不是那诗仙茶佛般人物,只能心谨慎,又免不了反复叮嘱下枕边人嘴要牢靠云云。 只这玄宗皇帝见御花园里草啊花啊叶啊的,不管季节,胡乱地竞相开放,虽然好看,难免要有些疑惑不解。瞅着妃子们在花丛中你来我往,追逐嬉戏打闹,席间智积大师和陆羽茶佛却视若无睹,一般地谈笑风生。玄宗皇帝觉得没有大臣们相伴,心里面空落落地,好不舒服,一种莫名地惆怅油然而生。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敬畏自己的,貌似权力在他们眼里,一文钱都不值似的。 陆羽专心烹茶,无意其它。智积大师见玄宗皇帝魂不守舍,一丝微妙的惆怅自眉眼间一闪而过,便知道皇上心里有难解之惑。于是打了个禅话,对玄宗皇帝道:“南无弥托佛!我皇似有些莫名地忧虑,不妨与贫僧说来,兴许贫僧可以给皇上些释疑解惑的建议也不一定。” 玄宗回过神来。不免哑然一笑。是啊!守着两个活佛,还愁不能解释眼前的疑惑吗?于是对陆羽和智积大师道:“两位高人面前,朕也不隐瞒了。这寒冬腊月的,万花突然间都开了,不知是何征兆?是故朕心里七上八下地,是故有些失态了。” 智积大师见皇上毫不见外,于是如实相告道:“我皇明鉴。这是枯木逢春,老树生华,绝地逢生之兆。预示着我皇一番惊蛰后,将会延年益寿,江山稳固万载!这是好征兆。” 陆羽看了看师傅,不敢言语。 智积大师瞧在眼里,怕陆羽如实合盘托出,于是借口师徒久别重逢,有好多话要说,且今日太晚,不好扰了皇上和贵妃们的雅兴,拉着陆羽告辞出宫回了御馆歇下不提。 玄宗皇帝和贵妃姐妹百般挽留,智积大师执意要回去休息,无奈之下,玄宗皇帝和贵妃姐妹只能送至宫门口,嘱咐师徒三人来日宫中品茶论道,听候封赏。智积大师一边答应着,一边连声告退。 才出宫门,陆羽便对智积大师道:“师傅,我瞧着这花儿叶儿的乱了时令,竞相斗艳,只怕这妃子们有人难免要盛极而衰了。” 智积大师见陆羽说出了天机,怕他于别处没心没肺地说了出去,于是将这实情对他一一道来。声地对他道:“你还说呢?还不都是你这茶佛妙手回春惹的祸端。惹得那贵妃娘娘莫名其妙地悲从中来,这盛极而衰不就是她那心灵感应而来。也不知是那一世造的孽,眼下福享尽了,天欲其亡,谁能救得。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静心虽然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但是毕竟跟着师傅于官场上走了数年,倒也变得心思缜密了些。虽然不确定师傅和师弟说得是不是真的,但是有一点却是明明白白地:那就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不知道是最好的,知道了也万万不可以说出去。就算是亲爹亲妈也不行。 师徒三人一则太晚,人有困乏,进了御馆的房间里便于床上打坐入定了。自是一夜无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只说那玄宗皇帝因智积大师一番开悟,自是心情大好,该来的总归会来,不如就配合贵妃于花间好好游玩观赏一番才是。那一众妃嫔宫人,见皇帝与贵妃两情相悦,在花间月下偏偏起舞,于是都识趣地拜退了去,只留得几个亲近之人在四下里听宣。那皇帝与贵妃娘娘姐妹两个,在花丛里嬉戏了一回,半夜三更地,意犹未尽,便叫宫人们在花前月下搭了个大棚,一男两女,来了场双燕戏青龙,颠鸾倒凤了一回,累了就在那花海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看得个宫女太监们是目瞪口呆,浮想联翩,见皇帝贵妃姐妹都睡熟了,私下里偷偷摸摸地打闹了一回,苦于太监实乃无用之人,便各自散了。一边又三两个一伙交头接耳啧啧称奇,无不羡慕地道:“这茶佛真乃神人也,前番那号称“诗仙”的李太白入宫,也没有这等能耐,虽说竟然可以惹贵妃欢喜,毕竟也只是博了个力士脱鞋,贵妃斟酒,些许黄金白银。哪有这茶佛般令皇帝贵妃一会哭一会笑地,还可以一反常态,彻夜长谈,就连深夜告辞,皇帝贵妃都是依依不舍地。瞧这一院子地红花绿叶,估计明儿个皇帝一高兴,保不齐就要封赏他些奇珍异宝,高官厚禄呢!”一个个哈欠连天地,絮絮叨叨着便各自瞌睡去了。 且说陆羽和师傅智积大师回到御馆歇下,师徒三人说了一回久别重逢的伤心话,论起来日间皇宫里的奇事。静心道行不够,可是陆羽和智积大和尚却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说破而已。静心要陆羽随师傅回龙盖寺倾心向佛,以师兄的身份压他道:“师弟,师傅整日里翘首以盼,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你就不念师傅的养育之恩吗?虽然师傅那时候逼你练功方法的确是很严厉了些,可我们都心里明镜似的,师傅一直是把你当做未来的主持来培养的,何况你无父无母,是师傅一手把你拉扯大的,师傅可当你是他老人家的亲儿子啊!师弟,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跟我们回寺里吧。也好让师傅晚年的心境多一些慰藉。你要知道,你是师傅多年来牵肠挂肚的一块心病啊!你要是还在外面瞎逛,师傅的心就一直放不下来。” 陆羽看着师兄静心那和过去一般无二肥嘟嘟大脸盘子,却找不到一丝丝儿时的天真无邪,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见他以师兄的身份来压自己,又不免有了几分厌恶。心里难免嘀咕:你还当我是十几年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孩呢!我自己的过去未来全在眼前,你的过去未来也都在我的眼前,就连师傅的过去未来,我也能看个明明白白。只不过,天机不可泄露罢了,我乃天上星宿下凡历劫,你乃一猪头因机缘巧合这一世得以投胎做人修行下一世的福报罢了。至于师傅,哈哈!我不能胡猜乱想啊!南无阿弥陀佛! 见陆羽置若罔闻,静心也就不客气了:“师弟,当初要不是师傅在西溪桥边把你抱了回来,你还能有今天的因缘吗?要不是师傅不单单自己教你,还请了老朋友李公夫妇哺育你,教你儒家文化,你能有今天吗?别的不说,就是皇上的召见,不是师傅,皇帝知道你是谁?你要是觉得时候师傅责罚你是不喜欢你,是讨厌你的话,你可以不跟我们回去。” 陆羽本来对师兄的态度不置可否,因为修为已经不一样了。但是见师兄有了误会,免不了解释道:“师兄,我没有抱怨什么。即便有,那也是时候不懂事时的片段了。只是眼下,我不想把师父传给我的茶道文化继续众化,只在宫廷和寺院里流传,我想要把它发扬光大,让天下的百姓们都能够享受这上天赋与大地的圣灵之物。让这世上少一些疾病的传播,多一些健康快乐的生命而已。” 静心哪里懂得陆羽此刻的抱负和理想,自是一根筋地觉得陆羽还是在怪师傅时候打他打得厉害,心里记仇罢了。于是把头一扭,气呼呼地回房间睡了。 陆羽看着智积大师,淡然地对师傅恳求道:“师傅,我还是不能跟您回寺。我是一个孤儿,此生不能选择一次华丽地出生,就要努力争取一场靓丽地告别!在这人世间,我可以和你们一样,赤条条地来,但是我绝不赤条条地离开。自从别了师傅以后,我又遍访名师,如今学有所成,集儒释道于一身,不为世人做些事情,心里何安?不能够惩恶杨善,学这一身的本领有何用?不说名留青史,起码也得做些对天下,对百姓们有意义的事情啊!我相信,师傅也不会愿意我这一辈子就窝在庙里敲敲木鱼,念佛吃斋,虚度光阴吧!师傅,求你了,好吗?” 智积大师见陆羽娓娓道来,情真意切,不免打心底里微微一笑,面上却不作声色,默默地念了数声我佛慈悲。 陆羽见师傅不吱声,难免着急,再次恳求道:“师傅,难道您就忍心普天下的百姓因为没有茶道的精神和药引而短寿甚至为疾病缠身而痛苦不堪吗?再有那些个酒囊饭袋的粗暴凶悍之人,酒后迷失心智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更有些个良家女子,因酒后迷失本性,又欠下了多少风流孽债?如果徒儿可以将师傅的茶道发扬光大,令世人明心见性,举世清明,大家都可以有事茶碗里边喝边聊,任何时候都风平浪静,没有争斗,没有猜疑,人人摈弃害人之心,大家都和和气气地相处,多好。如此,弘扬我佛的济世功德,可昭日月,如日中天。岂不快哉!” 智积大师见徒儿已经青出一蓝而胜于蓝了,笑眯眯地对他道:“鸿渐,师傅知道你已经得道多时了,但是感应这种事,终是不能够令人放心的,所以今天无奈之下才借得皇家宝地叫你前来一见。毕竟我们师徒两已经好多年没有照面了,师傅挂念你。今日一见,你能够一水一叶扭转乾坤,令枯木逢春,你的法力功力实乃千百年不可遇的,只是你还不会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为师觉得这是你太过于单纯所致,要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要用它祸害多少人呢!师傅不懂你的那些仙法道术,但是世间万物都是相通的,你要用好你这无上法门,得学会用佛门的念力来控制它,你一心一意地想一件事的时候,无论你是想它坏还是想它好,它都会往你想的方向去改变。所以你遇事要试着用你的念力,尽快将你的法门使用得娴熟一些,达到收放自如的时候,方可于街市村落里隐居下来,让世人觉得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个道士,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明天面圣后,无论皇帝贵妃如何留你,都要推辞掉,你的理想在民间,不在官场。你的本领皇家也无福消受,它们属于万民,属于许许多多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大众,你要用好这上天赐予你的恩惠,专心地去普度众生吧!不要以师傅为念,弘扬茶道文化要紧。南无阿弥陀佛 陆羽听师傅一席话,如梦初醒。才要跟师傅说些抱歉的话,却不想师傅已经入定了。陆羽知道师傅对自己已经认可也放心了,也了无牵挂地入定去了。 一夜神人仙佛无话,只那没心没肺的夜风随心所欲地四下里随随便便地溜达着;月亮明晃晃地,如一艘的舟,在云间自由自在地飘逸着。 但说一夜无话,清晨的冬阳暖洋洋地照在了窗棂上,一群群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间欢天喜地地觅食。静心早早起床简单洗漱过,打了洗漱用水,轻手轻脚地向师傅的房间走来。麻雀群见了生人,呼啦啦一哄而散,绕了一圈,又回旋聚集于御馆后面的一棵硕大的核桃树上了,叽叽喳喳地瞅着御馆里缓缓迈步地静心和尚。仿佛彼此告诫着:注意那家伙手里的玩意,别被搞下去就玩完了!感情是被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给打怕了。 听见静心在外面轻轻地唤门,智积大师和陆羽师徒两从冥想中醒来,缓缓地下了炕。陆羽搀着师傅在藤椅上坐定,方才前去给师兄开门。说是开门,其实就是把门缝拉大一些罢了。因为昨晚静心走后就没有把门给拉严实。 师兄弟两伺候师傅洗漱过,静心师兄打水,陆羽煮茶。师徒三人在御馆里边品茶论道,静待皇上宣召。从日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什么动静。好在都是佛门中人,清闲惯了,也没觉得等待有多么久长。 看看日过三竿,将近晌午时分,只见御馆前一众太监敲敲打打地,抬着些红花绿叶地大大御用绣龙飞凤地箱子,由喜乐太监引领者,傲慢地大摇大摆地奔御馆而来。说是奔,其实也就是人多势众罢了。就那些个在宫里眼高手低惯了的太监们,出得皇宫来,一个个巴不得一步分成十步走,好让世人都瞧瞧他们那一身身的华丽宫衣,细皮嫩肉呢!毕竟人家是皇帝身边的人啊!显摆显摆,这可是代表这皇帝啊!何况还有皇上的口谕。 一群人摆着普来到了御馆里,还未站定,那御馆主管官员见这皇帝身边的太监领队,引着一众住店的不住店的京城的外地的大大官员,毕恭毕敬地上前来行礼问好。这喜乐公公眼睛半开半闭地洋洋自得地享受了一番朝拜,方才懒洋洋地对那御馆主管官员道:“这长安城西朱雀街五十四坊外,竟然还有这么个好去处,今天算是见识了。虽比不上坊间的热闹奢华,倒是与那些个封疆大吏的进奏院要强一些。” 那御馆官员见喜乐公公夸奖御馆建筑,心里喜滋滋地,赶紧拍马屁道:“上承皇恩浩荡,体恤奉召进京面圣的地方官员的辛苦,不吝钱物,方才有这么个好去处。也要感谢喜乐公公们在皇上面前的多方关照,才有了这么些好陈设。” 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关照过了,反正就是拍一下马屁。大家图个开心而已。 见这御馆吏嘴甜,很会说话,自己摆谱摆的也差不多了,一围的外官们大气不敢出,再则确是不能耽误了皇帝的正事,那喜乐公公心里美滋滋地面上却故意冷冰冰地对着面前点头哈腰的御馆官员道:“那前日里进宫面圣的和尚可还在馆舍里住着?皇上有口谕宣他师徒三人,劳烦大人请圣僧出来接旨,洒家还要赶回宫里去回旨呢!不敢让皇上和贵妃娘娘久等。” 静心初次进京,本来想着师弟来了好好带他四处去逛逛呢!可除了进宫与皇帝贵妃瞎聊,回来就是和师傅两人品茶唠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好生无趣。师傅难得和他见一回,自己又不敢多言语。从日出东山就看着师傅和师弟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围棋,好不郁闷,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地,走到窗口看了会热闹,回头想跟师傅师弟说,可见他二人都入定一般地静观着棋局,想想就忍了回去。 不一会,那御馆官员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楼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门外叫到:“大师在家吗?喜报来了。皇上圣旨到了,还请三位大师快快出来领旨。宫里头的几位公公们还在院子里候着呢!” 智积大师和陆羽两人闻声不免相视会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地道:“可以回家了!” 于是陆羽搀扶着师傅起身出门接旨。那急躁惯了的静心师傅,胖猴子般地早早就上前开了们,然后才回头与师弟陆羽一起搀扶着师傅随那官员来到了院子里搭话接旨。 不说他师徒三人搀扶着出门接旨,只说这皇宫里头早已经是花天花地,一片花海了。那皇帝和贵妃姐妹在花海间翻云覆雨了一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感觉身困力乏,经贵妃提醒,方才记起来与活佛还有约定的,又不想误了这花团锦簇的良辰美景,佳人相伴,于是传喜乐前往打赏他三人,回头便拥着贵妃姐妹在哪花海里儿般地嘻嘻哈哈接着打打闹闹快活去了。真个是一壶香茗乾坤倒,欲海情天不烹茶。 且说陆羽和师傅智积大师等了皇上大半天,却等来了一堆无用的金玉银钱和一封辞别的口谕,心里不免连连叹息,简单收拾了行李,急急忙忙出了御馆,各奔前程去了。长安城里一如既往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常。静心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玩心大起,向师傅苦苦恳求让自己带师弟在城里逗留一日,明天再回竟陵。智积大师心里明白,此一别他师兄弟二人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聚了,于是交代陆羽不要在城里逗留太久,早日出城。又交代静心来日城外东南方山里无名庙里碰头,方才雇了一个挑夫挑着行李,一路出城向东南而去。 陆羽和静心师兄弟两人在城里逛了一回,花花绿绿的,满大街都是些时尚美妇,达官贵人勾勾搭搭地在随心所欲地卖卖卖,两和尚四处闲逛几圈,甚觉无趣,逛累了便找了个茶馆坐下来准备就着茶水吃些素食,不曾想茶馆里一般地人多口杂,吵吵嚷嚷吆五喝六地。选来选去,角落里一茶席旁就坐了一个破衣蓝衫的老头,旁边放着一幡子,貌似上面写了几个歪歪扭扭地什么“半仙”“麻衣”之类的字样。陆羽瞅了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于那老头对面坐了下来。静心平日里在寺庙里干净惯了,见师弟坐了过去,看看其余地方确实没位置了,才很不情愿地跟过去坐在了陆羽左边。 那蓝衫老头一直低着头喝茶,仿佛没看见陆羽二人一般。 陆羽静心二人待茶博士上好了茶,方才自衣兜里拿出自备的糕点一边喝茶,一边吃着。 老头待他二人吃好了,方才站起身来,对陆羽微微一笑,拿起幡子,快步离开茶馆,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道:“天圆地方,青龙卧榻。奇门飞星,白虎在门,见死闻悲,官事惊迫,途逢兵革。误入淫地,慧心蒙垢,奇门遁甲,遇泉得解。速离死地,避祸回山。” 师兄弟两人听那邋遢老头胡言乱语,愈发地肯定了他半仙的道士身份了。陆羽虽然听得耳熟,但是随便惯了,也没大在意。静心就是个毛毛躁躁地痴人,哪里懂得这些个奇门暗语。师兄弟两吃了一回斋饭,又喝了一会茶,方才起身结账出得城来。 静心和师傅会合,于次日早起担着行李,扶着师傅自回龙盖寺了不提。只说这陆羽送师兄出得长安城后,一路奔东南的乐游原上而来,恰逢立冬节气,雨菲菲,一路花香扑鼻,樱花浪漫。原来陆羽初入长安城,一路茶香飘逸,竟然醉了四时节令,逗引的些花儿蝶儿如沐春风,都早起了月余,闻风而动。陆羽一路上如痴如醉,看看日落西山,远远瞧着前面有一村庄,提口气飘身近前,村口站着一颗硕大的不知名巨树,枝繁叶茂地在东风里招展摇曳,好不热闹,树干上挂着一块砍削平整的大木块,抬头一看:“铁炉庙”三个大字俨如三个大火炉火辣辣地映入眼帘。让人不敢直视。陆羽看着好奇,心想着这庙名叫得稀奇,里边定然是有只铁炉好生了得,竟然让和尚们对它这般敬畏。既然如此这般有缘,倒要寻了去看个究竟。 远远看去,山脚下稀稀落落住着十来户人家,没有寺庙啊!也闻不见一丝香火味。陆羽正疑惑不解,只见白天茶馆里边打禅话的蓝衫道士步履蹒跚的走上山来。见陆羽站在“铁炉庙”村的牌子下面东张西望,不免“嘻嘻嘻!”笑着撵了上来,对陆羽左瞅瞅右瞅瞅地,坏坏地对着陆羽笑而不语。 陆羽给他弄的好不自在,又不便发火,于是笑着对他道:“老先生,你这幡子上面号称“半仙”,感情老先生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这般看着和尚,和尚不免心里发毛。和尚一生不做坏事,恪守清规戒律,不会有什么祸端吧?” 老道士见陆羽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早已经将他的心事看了个明明白白。同道后起之秀面前,不好逗得过火,熟话说“宁可欺负老杂种,切莫欺负少年穷。”这子还未完全开悟,一旦开悟,那可是千秋万代之鼻祖啊!于是和蔼了许多,一本正经地对陆羽道:“道士一口一个和尚,额看着你不过在庙里住过一阵子,读过几本佛经而已,和尚其实心向老庄,性喜山水。不知老家伙说的对不对啊!” 陆羽一听,吓了一跳。乖乖,这家伙在龙盖寺待过吗?脸上不免有些通红,好在南方人皮肤黑,人家看不出来。 老道士见陆羽不言语,虽然有些吃惊,估计他还是半信半疑,于是索性接着道:“都是修道之人,老道士额也不藏着掖着了。道士茶香缥缈,仙风道骨,莫不是那令京城一夜花开,人见人爱的茶佛,姓陆,名羽,字鸿渐者也?” 陆羽彻底服了,这哪是半仙啊!分明就是个大神啊!于是惶恐地道:“老仙家过誉了。正是可。” 老道士见陆羽对自己卸了心理防卫,于是便问他道:“敢问茶佛,可是在寻找这火炉庙啊?” 陆羽道:“是的。可放眼望去,除了这眼前的村落,也不像是有寺庙的去处啊!” 那老道士道:“茶佛若是要找这火炉,或者是要找这火炉庙,哪就是眼前村落了。额跟你说,这就是个村名罢了。茶佛若果要是寻个寺庙晚上好落脚,此间倒是有个好去处。” 陆羽听了老道士的话,心里难免为这名不副实的村落有些遗憾。可看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是正事。于是问老道士道:“老仙家说这里有寺庙,不知道远不远啊!” 老道士见陆羽眉宇间一丝遗憾一晃而过,知道是为了这地名。于是绝口不提关于村名的事了,只是告诉他说:“不远。额以前从终南山下来常去,寺里的主持惠果法师与额是老交情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山坳里,估计还有里把路。咱两脚下紧紧,一会就到了。” 于是一老一少两道士,飘身前去,瞬间消失在了密密麻麻地丛林间。 眨眼间便到了老道士说的寺庙前了。站在寺庙大门外笔直平整而宽阔的练功场上,只见红墙外绿树成荫,风景优雅,奇竹、怪树、异花、药草应有尽有,大冬天地如同阳春三月般风暖花香,好一番寺外桃园。 时已日落西山,寺庙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除了这些花花草草热闹非凡,大门口冷冷清清地,几棵诺大的翠柳不尊时令地自顾自地一边落黄一边养绿,把个山门的牌坊都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要不是一阵阵地和风轻拂,柳枝懒懒洋洋地摆动几下腰条,陆羽那能够瞧见那“青龙寺”三个笔力遒劲的显赫大字。陆羽感觉莫名地欢喜,可为何欢喜就是说不上来。 柳树外是一湖明镜,陆羽感觉仿佛是曾相识一般,又好像确实没有来过。 蓝衫老道士见了陆羽这个样子,只是微微一笑。正欲上前扣门,只听的“嘭!嘭!嘭!”三声清脆地敲门声自柳荫里传来,二人赶紧迈步过去。 只见一个僧袍奇特的和尚怀里抱着一捆苗木,隐隐有些奇异的香气夹着和风若有若无地传来,沁人心脾。两人正自诧异不定,只见“吱呀!”一声,寺门开了一半,前面寺里出来一人,和那门外之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然后便一同向这陆羽和蓝衫老道士大步地走了过来。 蓝衫老道见陆羽着了迷一般只顾着看稀奇,伸手拉了一把他,快步迎了上去。 只见对面一老一中年两袈裟不一地和尚笑眯眯地来到陆羽和蓝衫老道跟前,年老的打了个蝉花道:“南无阿弥陀佛!道兄已有月余未到庙与贫僧呱噪了,今天吹得什么风,还与老盆友引荐了位高人。” 蓝衫老道见老和尚想念之情切,于是拱手作揖道:“大师见笑了。贫道哪里有大师这般前世修来的清闲好福气啊!难免要为生计日夜奔波操劳,固有来迟了些,还请大师海涵则个。” 回头瞧瞧了瞧陆羽,对老和尚道:“想必老友已经猜到他是谁了吧!” 老和尚笑吟吟地道:“青龙寺贵客,想必友就是轰动京城,一茶成名的茶佛陆鸿渐了!南无阿弥陀佛!难得年纪,竟有如此这般高的茶道造诣,实乃千百年不遇万中无一的奇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啊!南无阿弥陀佛!” 陆羽见他二人对自己了如指掌,心里佩服得紧,也多了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不免心里愈发地欢喜。于是道:“两位前辈谬赞了。后生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多了些锋芒是真的。” 心里觉得中年和尚袈裟眼生,怀里的树苗也有些奇特,于是便对老和尚道:“只是大师身边这位师兄好像与我们有些不一样,可是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师兄怀里的树苗,和尚也还算是在山林里摸爬滚打过几年,确实是没见过,不知道此物是否还有些来历。” 老道士见陆羽问起,不免哑然一笑,这孩子,倒是有些阅历,眼力不错啊!过不了几日,青龙寺一别,应劫之后,他可就要一飞冲天了,可不能再戏耍于他了,还是多留些时间讨论些道法,取长补短些才好。于是对陆羽道:“茶佛此言不差。这位大和尚乃青龙寺主持惠果大师,佛教密宗创始人了。捧着树苗的这位是海外仙岛远游僧人,惠果法师的关门弟子,法号“空海”,乃东瀛日本国人氏。” 惠果大师见老道友一改往日诙谐嬉戏的作风,一本正经地给茶佛介绍自己和徒弟,知道老道士明白他和自己与茶佛就此一缘,他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于是将三人让进寺里内室,陆羽煮茶,四人品茶论道了一夜,不知不觉,就已经日出东山了。 两位老人欲留陆羽多住几日,可陆羽想早些回竟陵与李、催二位好友报平安,故执意要走,两和尚一老道送至柳堤旁那一壶明镜前依依惜别。 老道士临别叮嘱道:“茶佛一路顺风!此番青龙湖一别,相见遥遥无期,江湖险恶,额辈闲散老人,此生难有作为了,希望茶佛不忘初心,把茶道文化发扬光大,以醒世人愚昧。” 且不说陆羽告别三人一路东去,只说那空海法师此番喝了陆羽的茶,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比那富士山下浪漫樱花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它是如此的清澈透明,慢慢品来妙不可言。于是暗暗下了决心,要把这一水一叶的壶里乾坤连同师傅的佛门密法一并带回岛国去。 而陆羽呢,则带着空海法师那烂漫樱花的梦,在城里买了些素面馒头,准备一路东流。却才返回到城门口一剑之地的时候,城门突然间就大白天地关闭了,一队队地官军,玩了命地往城楼上赶。街道上三两成群的军汉在驱赶着不明就里地人群,一个劲地叫喊:“各位乡亲,!父老!赶紧回家!锁好门窗!有贼人来犯京城,城门已经关闭,大家都快回去!不要到处乱走!保命要紧,切莫留宿生人!切莫留宿生人!赶紧回家!赶紧回家!” 街坊邻居们蒙圈了片刻,待反应过来了,便呼啦啦地各自四散奔逃,呼爹喊娘,子啼母哭,片刻间便只剩了一溜的高大威猛地官军,刀枪出鞘,脸色凝重,静静地爬满了城楼、大街。军官们骑着大马,来回调度指挥,城里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 陆羽东瞧瞧西瞅瞅,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找了个偏僻拐角的屋檐下暂时藏身而已。 远远地只听得城楼上一片声地叫喊:“胡儿们上来了,弟兄们,给我打!”“东边!东边!滚石!滚石!”“西边!西边!长枪伺候。戳他!戳他!”“别做缩头乌龟了!安贼进了城,父母妻儿谁能幸免!给我上啊!”先是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伴着“呯呯砰砰!”滚石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大一大片地“哎呦!”“啊!”的惨叫声四起,再紧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接的碰撞声四起。估计是贼人上城来了,破城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大群的官军边打边退,把个宽阔的大街挤了个严严实实。 眼看着就要打到陆羽跟前了,见鲜血四溅,官军一片一片的倒了下去,陆羽热血沸腾,却又顾忌着杀戮过重,怕坏了自己的修行,同时也怕激怒了天庭。毕竟玄宗皇帝和贵妃姐妹本该有此一劫。略微犹豫了下,飞身上前,撒下了漫天地红花绿叶,香气四溢,双方军队里边一时间恍恍惚惚,刀枪落地,半醉半痴,如同木偶一般。陆羽施展起穿墙牵耳大法。街坊邻居如闻仙乐,纷纷牵老携幼,挤过木偶般地官军贼人,出城夺路而逃。陆羽见街坊们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混在逃难人群之中一路向东南而来。 且不说安贼鸠占雀巢,那玄宗皇帝和贵妃姐妹一众宫女太监在郭子仪辈拥护者杀出城来,紧随陆羽之后一路向东南逃奔而来,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落汤之鸡。只说这陆羽自一茶京城醒,万花齐斗艳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来日进宫提醒皇上的,却偏偏久等不得宣召进宫,却等来了一份请回的口谕,只能唉声叹气劫数难逃了。 惶惶恐恐地一路夹杂在逃难的人群里,前怕狼后怕虎地,好不容易将难民们带离了危险之地,便独自抽身飘然而去。 是年唐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史书记载安禄山叛乱。次年北方人大量南迁以避战祸,正在陕西游历的陆羽随流民渡江南行。 且说陆羽离了人群,凌波微步顺江踏浪而来。这一日到了一个去处,唤做什么“梓潼”的地方,陆羽见山清水秀,地杰人灵,不免要多逗留了些时日。 于那三江口卧龙山一路游山玩水,在梓潼城南沿潼江盘亘而上,见一去处山环水抱,山行曲折隐匿,地势挺拔,松柏苍翠,遮天蔽日,鸟语花香,清静幽然,晨钟暮鼓里山寺若隐若现。不免连连叫好!爬上山顶临高鸟瞰,潼城尽收眼底,一江曲水云雾里穿行,绕山漫流,宛如一道翡翠镶嵌的城屏障。 陆羽游得兴起,乐不思归。见山上又一草屋,草屋前的空地上一老妪正在晒些花花草草,赶紧上前打听这是个什么去处。那老妪见陆羽精瘦黑,像个孩,却两眼炯炯有神,走路步履轻快,衣带见风不飘。知道是个修行的行家,于是微微一笑,道:“兄弟,此山有人叫它“蚕婆婆山”,有人叫它“神山”,又有人呢,叫它“长卿山”,就看兄弟你喜欢怎么叫它了。左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罢了。” 见陆羽望着古柏森森低山经若有所思,知道他是一个喜欢游历的僧道之流。于是,老妪微微一笑便接着对他道:“道士,婆婆猜你喜欢寄情山水白云间人,此间还有好些个好去处,北边“潼江寺”,后山“卧游亭”,山上有“永昌院”,城外有“文昌宫”,日日上演《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如果待得长些,还可以在街巷市口听几日梓潼阳戏,时间够的话,可以把那三十二天戏和三十二地戏都听个遍,也可以吃些农家妇女的片粉什么的。看你年级轻轻地,道貌岸然,很像个出家人,素食的话也可以吃些酥饼。梓潼这个地方,有好些个去处,你不妨都好好看一看,玩一玩。” 陆羽见老妪介绍得头头是道,知道她非一般农家妇女,于是客客气气地道:“老仙家费心了,可确实乃一游方僧人,多谢指点。” 陆羽见老妪说起神山来似有不快,于是心里更加地确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了。前番在青龙湖畔听闻梓潼有一蚕婆婆,练得一手好天蚕剑,江南人士,出道关中时,曾经以一己之力力敌数百域外高手,未落下风,后隐居于蜀山修仙,难不成就是眼前人!又见山上就这一茅庐,别无它处可以落脚,口渴思茶,于是问老妪道:“敢问老仙家,家里可有热茶?僧来时匆忙,走得急了些,口干舌燥得紧,想讨碗热茶解解渴。” 老妪见陆羽猜到了自己身份,自微微一笑。道:“师傅要喝茶就没有了,热水可以自己去炉灶上烧,老人家喜欢山泉水,渴了就一瓢饮。” 陆羽虽说在山里住的也不少,却未曾对山饮过一会清泉,听老妪不见外,便自己进屋里准备烧水煮茶。进了堂屋见一缸清泉,整石挖就地水缸,隐隐还有些青苔的痕迹,水缸上面飘着一把整木挖就的檀香水瓢,沁香屡屡。 陆羽哪里见过如此甘洌的满满一石缸透彻地清澈,口水直流。忍不住爻了一瓢,甘甜植入肺腑。一连声叫好。 老妪直勾勾地瞧着陆羽品水的陶醉,瞬间明白了陆羽身上袅袅的茶香了。于是问道:“和尚可是从竟陵逆流而来,想是食茶成狂之人啊!” 陆羽见老妪猜到自己有茶癖,不免哑然一笑道:“不瞒老人家,可陆羽,竟陵人氏,自就与茶为伍,习惯了。” 老妪见陆羽果然是名满天下的茶佛陆羽,不敢托大,于是和蔼地对陆羽道:“原来是青龙故友茶佛大驾光临,老妪眼拙了。抱歉得很!既然有缘一会,自当要品一品茶佛闲技了。” 当下一老妪烧火煮水,一和尚随意烹茶,论道蜀山梓潼。 且不说陆羽和蚕婆婆煮茶论道,方才知道蚕婆婆也乃江南人氏,因为求仙访道来到了蜀山修炼,至今已有数千百年了。老来清心寡欲,见蜀地民风淳朴,四民衣不遮体,故将江南桑蚕引入蜀山,教化山民种桑养蚕,织布纺衣为业。原来她与那竟陵荼山圣姑多有交际,于是和陆羽相谈甚欢,教会了陆羽品水的三观六闻九等,也告诉陆羽说品茶行家无锡云集,此去无锡业将大成。 陆羽问她何以知自己可以于无锡成就一番事业,蚕婆婆立即将那《奇门遁甲》口手相授,陆羽于那“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干六,兑七,艮八,离九。”…的奇门飞星遁甲道术中神游了一回,一夜无话。 次日蚕婆婆早早如山去了,陆羽演了一回奇门:品泉如惠山,知交满长江。 于是杨帆启程,沿着朝霞,顺江南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十二章,无锡别皇甫,偈语万年交. 第十二章,无锡别皇甫,偈语万年交。 僧道欢喜弄茶香,品泉惠山香群峰;无锡一别峰有水,江湖微风水叶行;妙喜紫气行善乐,自此佛门乐水囊。 话说陆羽得蚕婆婆指点,杨帆启航一路顺长江飘身南来,明心见性,洗礼太湖之滨。自古江南多美景佳人,佳人则文思泉涌人才倍出;美景则以这无锡山水太湖烟雨为最。 有诗为证:物宝天华,江南一绝。东临太湖,南翔长兴。西拽溧阳,北庭武静。一壶紫气向东来,天下名泉出惠山。从此茶席赋仙气,宜兴竹海长年翠。自有茶佛一念驻,贡茶从此数阳羡。 上文说到陆羽梓潼游玩欲寻火炉庙不得,却遇蚕姥姥授奇门遁甲仙法,演了一回奇门,知道此次游历即将在无锡得道,又布了一课,曰:“渐,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于是才有了这一路上沿江顺流南下而来。 话说长江两岸风景目不暇接,晨岚叠嶂,云山雾罩,艄公轻啸绵长…这些对此刻的陆羽来说,无异于镜花水月,过眼云烟。要不是奇门遁甲之术还未使用娴熟,还需要多琢磨琢磨,欲借此机会在船上多习练习练,不然才不会这般慢吞吞地于这大船上晃悠着南下呢! 不一日游船进入了太湖领域,举船人群振奋,纷纷立于船头翘楚,尽管初春的薄雾凄迷,除了碧波荡漾大家什么都看不见,却一样地兴致高昂。陆羽听说到了太湖,心想无锡眼看就要到了,不免也独步船头,举目苍茫:八百里水域浩浩荡荡,奔入眼帘;三万六千顷波涛,分开水路,送君于云端。陆羽合掌于船上默默地祈祷,感恩这天地山水的灵气,养育了无数美丽动人的生命。口里心里:“阿弥托佛!”念了不下千百遍。 至德二年(757)年春,陆羽南下至无锡,游无锡山水,品泉惠山。史书如此记载。 看看船头左摆,就要靠岸了。人群呼啦啦往甲板上涌去,只少数几人依然静静地立于船头,看着那岸上人来人往的街市,感慨良多。 “江上年年春早,津头日日人行。借问山阴远近,犹闻薄暮钟声。” 陆羽正自湖畔春风里陶醉,忽然听闻身旁高人雅吟。听音识人,当是个举世无双的才子佳人。陆羽回头一看,是位官爷,果然秀中慧外,一表人才。只见:风华正茂时,才子宦海行。明目皓齿像,不同一般人。音声如泉响,秀容清且奇。 那人见陆羽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又见陆羽佛不像佛、道不像道、仙不像仙的,黑廋矮,却精神抖擞,眉宇间英气内敛,着实猜不透他究竟多大年纪,感觉它貌似有如一碗水般清明透彻,又隐隐觉得它宛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陆羽看尽了才子的心事,于是笑着自我介绍到:“可陆羽,竟陵人氏,字鸿渐。平生性喜游山玩水,访仙苦行,参禅悟道。近来于蜀山听闻无锡有些个好去处,故沿江南来。却才听师兄雅吟,不免有些痴迷,失态之处,还请海涵则个!” 一身官服的才子听完陆羽的自我介绍,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茶佛陆鸿渐道友,天命不可违,既然一船就剩了咱两,如此良辰美景挚友,不结交哪可就要遭天遣了。哈哈哈!史复姓“皇甫”,单名一个“冉”字,新任无锡县尉。若茶佛不嫌弃,吏当与茶佛做个向导,结伴游山玩水,品茶论道,也算是一桩美事了。不知茶佛意下若何?” 陆羽猜到了他是个不大不的官员,却没猜到他竟然就是无锡县尉,哈哈!官不在大,就这个无锡尉就足够了。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何况还是个名闻天下的高级官员。这一结交,无锡就有得玩了。 看官有所不知,这人的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而然会有神人天助,吉人天相,心想事成!佛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人生在世,要天堂还是要地狱,那就要看你的修为了。如茶佛陆羽这般,儒释道三教归一,历劫一二十载,无父无母,孤苦无依,连自己身世都全然不知的人,都从不曾自暴自弃过,一直坚持勤学苦练,十来岁便逃出寺庙独自闯荡江湖,数度遇难却都能够做到初心不忘,天若不佑,情何以堪! 陆羽见这皇甫冉一表人才,眉宇间喜色旺盛,知道他此番应该是南来履职的,福人居福地,这家伙前途一片大好啊!陆羽知道自己又一次遇上贵人了,于是豪爽地道;“皇甫兄美意正中僧下怀,得交兄长这般仪表堂堂,才高八斗的文友,实在是僧的福气。愿意跟随兄长,寄情于这太湖畔举世无双的美妙山水白云间。” 皇甫冉见陆羽快人快语,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似道似僧名满天下的茶佛了。于是便携手上得岸来,沿街一路诗书铺过江南的柳荫巷,踏着青花般的方块古朴地砖,于那诗情画意的桥流水人家指点江山了一回,灯火阑珊月上柳梢了,方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县衙。 不好扰了家人的睡梦,皇甫冉引着陆羽径直就进了县衙公堂,在地上打起了地铺。陆羽山野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自然而然随心所欲,皇甫冉念着陆羽的茶,于是哥俩就公堂上挑灯品茶论道了一回。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女娲造人,自烽火戏诸侯到马嵬坡香消玉陨,从诸子百家到大唐诗文,一直聊到了红日东升,渔舟争发。稍稍打了会盹,两人收拾好夜话公堂的家伙什,悄悄溜出县衙,一路寻花问柳,访僧寻友,欣欣然陶然于江湖去了。 陆羽自蜀山与蚕姥姥一番品茶鉴水以后,方自将多年的茶学修为与那儒释道三教归一于胸中丘壑,开启了从心所欲,纵横天地间的神奇之旅,三界内外欢喜畅游。想起了蚕姥姥,陆羽不免激起来了寻求好水的欲望。于是对皇甫冉道:“皇甫兄,愚弟听闻无锡山林竹海数重深,其间多有甘泉,且水质甚好,口感甜润,不如咱哥俩寻了去,逐个品鉴,给它们定个名分,也好让后人知道些个轻重缓急。岂不快哉!” 皇甫冉痴迷于陆羽的一壶一水一叶里不能自拔,哪里会说个“不”字。于是皇甫冉引路,两人于无锡的大大山林野地里沿溪流逐个地寻了去,餐风饮露披星戴月,竹海里烹茗,石块间聚会,巨木下把盏,好不快活。 自白丹山,斗山,马山,吼山,灵山,九龙山,阳山,鹿顶山,嶂山,宝石山,雪浪山等等一众天目子民的耳边发际里戏耍了数十日,陆羽一路品评着水质口感,十分遗憾地对皇甫冉道:“皇甫兄,想是那蚕姥姥因思乡情浓闹的,这么多山泉里边竟然没有一股是赶得上蜀山绵延山涧里那多如牛毛地汩汩清泉的。” 言罢,伫立于雪浪山顶,怅然若失。 见陆羽寻找好的泉水如此用心,皇甫冉不免心里讶然:原来茶佛一直在找好的烹茶泉水呢!难怪整天里在山间游来荡去地,原来如此! 又听得陆羽说无锡有好的泉水,思来想去地,不免哑然失笑:真是骑驴找马了,自己新造的茅舍不就在惠山之中吗?感情家门口最好的山林倒是忘了向茶佛介绍了,真是该死。 见陆羽孩子般托腮若有所思,清风自他的衣袖间缓缓吹过,不时地翻卷着他的衣襟,云蒸霞蔚间,宛如一位仙童般青履青衫临风飘逸,好一个三清烹茶童仙,难怪得年纪轻轻地便已经名满天下了。 皇甫冉隐约间仿佛见陆羽头顶青气缭绕,紫气东来。 以为茶佛着急了,于是告诉他道:“贤弟不要着急,愚兄新建了一草屋,就在此间不远处的惠山顶,正好山顶有一石泉,兴许蚕姥姥说的,实乃此泉也不一定。” 顿了一顿,接着道:“咱哥俩只顾着眼前的山山水水了,倒是忘了此间惠山有一古寺,近来寺旁山腰的茅庐里住着一位故人,倒要好好给你引见一番。” 陆羽见皇甫冉跟自己打上哑谜,心里知道此次惠山一行必然又有圣人奇缘,于是也不过多打听,只跟着皇甫冉一路沿山径径直向惠山而来。 且说那惠山有一寺庙,乃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相传乃晋时西域僧人慧照驻锡传道之处,始建于宋景平元年(公元4年),梁大同三年(57年),建大同殿,曾易名为法云禅院,入唐以来虽多次易名,但是佛法僧三宝俱足,古老的丛林里功德圆满,生机勃勃。 陆羽幼年从佛经禅林中略有见闻,但是记忆不是很深刻。此次听皇甫冉说要去惠山禅寺,且里面住着一位故人,难免问起了皇甫冉关于寺庙的历史。 皇甫冉对陆羽道:“现在离山寺不远了,就在西神山麓的听松石床旁。听说李白的叔叔李阳冰在此听涛狂书过好一阵呢。它的前身是南朝刘宋司徒右长史湛挺创立的“历山草堂”,当时他与南平王刘烁多以诗歌文章酬和于此,后有齐人江淹作诗于此,以至于洛阳纸贵。之后刘宋景平元年改为僧舍“华山精舍”,云徽间有京师高僧沙门僧显驻足。梁大同三年改名惠山寺的。” 陆羽听皇甫冉娓娓道来,心向往之。 皇甫冉见陆羽听得入迷,又见他这几日在无锡大大的山水间品茶论道,似乎有些乐不思蜀了。虽然没有品到好水,估计也差不多少了。这回惠山甘泉得让他自己品去,自己切不可多说什么。给他留点尾巴才好,哈哈。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西神山麓了。只见青石铺就的香道上香客挨着肩擦着背,络绎不绝;骚人墨客,帝王将相,隐迹其间;山深古木参天,道旁秀竹高洁,林海里石泉轻叩佛门妙音,微风里檀香味缥缈。好一个自由自在山野间闲暇地,天地外一番神仙所。真正的九龙腾跃,秦皇坞里多奇士,樵夫队里又奇遇,更有碣石仙客铭,曰: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 陆羽和皇甫冉并肩杂于指指点点的游人香客里低声交流着前行。黄昏时分,看看寺庙近在眼前了,皇甫冉领着陆羽却不进庙,绕了个道,径直沿着寺庙围墙向寺庙后山而来。见如此,陆羽心下暗喜:哈哈!也是个真性情之人,不然不会结庐山腰的。 两人穿过寺庙后山的片菜地,丛林前呼后拥的山坳里古树阴翳间一座新上了秋荻的草屋前一个高大健硕的大和尚正笑嘻嘻地瞅着跨步越溪而来的两人。见两人快到门口了,方才快步迎了上来。念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托佛!”。笑眯眯地接住了二人道:“状元郎携茶山圣使远道而来,和尚草屋自今以后一般地都将是蓬荜生辉,日月常驻了。和尚有礼了。南无啊弥陀佛!” 陆羽见大和尚头顶祥云,满面红光,知道他的佛法修为不在师傅和自己之下,不敢失礼,连忙作揖回礼道:“南无阿弥托佛!僧竟陵龙盖寺陆羽,字鸿渐,叨扰师兄清修,罪过了。” 皇甫冉见他二人一见如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仿佛自己完全就是多余的一般。于是笑着摆了摆手,道:“是不是你们佛门中人都是这般地不待见世俗之人啊!还是吏身上的烟火味太浓烈了,二位圣僧怕熏着了吧?哈哈哈!” 陆羽和大和尚见皇甫冉如此自嘲,不免哈哈大笑,双双道了声“我佛慈悲!罪过!罪过!”。 那大和尚方才道:“状元郎折煞和尚们了,我佛喜欢清静是有的,和尚等人不敢乱惹烟火也是有的啊!南无阿弥托佛!状元郎若不是烟火味够重的话,和尚也不知你今日归山啊!”说罢,哈哈大笑。 陆羽听着瞧着他俩互相打气,不免哑然失笑。真正的一对活宝啊!心下不免感慨:得此等好友,生相知,死相随,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三人一边往草屋里让,一边东拉西扯。陆羽不免笑着对二人道:“兴许是皇甫兄跟和尚在山林里游逛了些时日,烟火味淡了些,不然师兄该迎接到那太湖岸边的青柳长堤了!哈哈哈!南无阿弥托佛!” 皇甫冉见陆羽也来打气,不免哈哈大笑。 三人在草屋里坐定,陆羽摆弄起大和尚的茶碗茶壶,煮水烹茶。闲话间皇甫冉给陆羽介绍道:“鸿渐道友,这位大和尚可非比常人啊!他乃山水诗鼻祖谢灵运老前辈十世孙,湖州人氏,俗姓谢,名清昼。吴兴杼山妙喜寺主持,诗僧皎然是也,皇甫的故人啦。” 陆羽赶紧起身要拜,皇甫和皎然双双按住,道:“茶佛不可,我等乃性情气味相投,不如就一般的兄弟相称来得痛快自在些。” 陆羽见他二人如此不弃,自然高兴地接受了。 皇甫接着道:“大和尚,这和尚就是名满长安城,美誉遍江湖的救苦救难以茶为药的茶佛陆羽了,也就是大和尚成日里念叨的“茶山圣使”,民间喜送雅号“茶圣”的山野大神仙陆鸿渐了。”说罢:“哈哈哈!”大笑不止。 大和尚皎然听罢,对他二人道:“昨夜梦见青龙抬头,佛光普照,凤舞九天,一师兄鼓琴踏青而来,茶香四溢,皇族捧泉相迎。日间想不起来所指何等好事,感情就是准的二位好友光临寒舍了。”顿了顿,随口吟道:“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陆羽和皇甫冉听罢,齐声赞好。 皇甫冉随口接道:“闲看秋水心无事,卧对寒松手自载。庐岳高僧留偈别,茅山道士寄书来。燕知社日辞巢去,菊为重阳冒雨开。浅薄将何称献纳,临岐终日自迟回。” 陆羽见他二人吟得兴起,不免载歌载舞起来。飘飘然青衫若龙舞,啾啾然妙音若鳯鸣。 皇甫冉和皎然一个敲起了茶碗,一个吹起了长笛,和着陆羽的节拍,陶然于黄昏的惠山寺庙的高墙外。 三人戏耍了一回,重整茶席,品了一会。陆羽对二位兄长道:“师兄,皇甫兄,弟幼年时的养父养母也是湖州人氏,养父李姓,竟陵人称“李公”,当时大儒。还有一个姐姐唤作李季兰。在弟八九岁时他们全家从竟陵搬回老家湖州去了。弟曾多次想过去湖州寻访,却每每于半道上横生是非,耽误了多年。师兄若是回湖州的话,还请劳烦帮弟打听打听。” 皎然听陆羽如此说,心下了然。于是对陆羽道:“师弟莫急,和尚在湖州交游还算广泛,且在此间安心住些时日,待来年春暖花开,你我师兄弟一同回湖州,为兄一定帮你探听得他们的下落。” 陆羽见皎然师兄胸襟坦荡,与自己一见如故,仿佛久未谋面的老友一般,无话不谈,毫不见外,心下甚喜。 皇甫冉见他二人相谈甚欢,不好扰了他们,只是静静地品着茶。 陆羽又说起此番来无锡实乃听人说起这山里有好水,欲一品为快。皎然便告诉他道:“师弟,此间的确有一泉,于众山泉中独具一格,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要品此泉,当于月上柳梢,子夜时分地气十分纯净之时,那个中的滋味才叫个好。” 陆羽道:“春花烂漫,月下闻泉韵,和风轻拂面。想想都是美妙得紧。” 三人于是各自沐浴更衣了,正襟危坐,素食毕,打坐待月期。 看看月上柳梢了,三人正好入定完毕自云端归来。于是起身向惠山顶快步攀援而来。 午夜时分,春花始沾露;红唇微启,睡态惹人眼。冷眼观花,满月新得意;柳眉淡画,夜舞霓裳倾幽情。三人于山顶寻了一会,品了几口冒尖的夹杂着沙粒翻滚的涌泉,果然不一般。皇甫冉和皎然连连称好。陆羽虽然觉得这些水质地上成,却貌似不是最好的水,仿佛和那巴山蜀地的石缸泉水一般无二,只是夹带着些底层深处的红沙颗粒,又似乎少了些纯净。正自骑虎难下,不好给其定位的时候,只见一条七彩长龙自月宫驾云而来,自山顶茅屋顶擦身而过,越过半山腰的土地庙,眨眼间便隐入了惠山寺旁的茫茫竹海。陆羽见了不免感慨:“真龙地,不沐浴更衣,诚心诚意于这月白风清的清静时刻,集吾辈儒释道三教之力,实在是不易觅得其踪迹啊!缘分!缘分!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言毕,也不说话,只飘身寻那彩色的真龙行迹而去。皎然和皇甫冉见陆羽行为古怪,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趣事,提口真气,远远地飞奔着紧跟而来。 陆羽直奔山脚而来,于惠山寺庭院按落云头,仔细地四处打量着寻找那彩龙行迹。心想:按理说它落入山脚当入寺才对,如果是一条常年住此的真龙他断不肯也不敢绕过我佛门庭的。 正想着,只见一条菜花蛇仰头挺胸,立起细细的尾巴,喷着针线般的一股水,自庙门左侧缝隙里出来后并快速隐入了竹林下那一地枯草的杂乱青石缝隙里。 陆羽赶紧追了过去,却不知他藏到那里去了!正在无所适从的时候,正好皇甫冉和皎然两人也赶了上来。陆羽便将前因后果一一地跟他两说了一遍。 见陆羽虽然着急却也大智若愚,当事者迷啊!皎然和皇甫冉开导他道:“兄弟莫急,咱哥三只管沿竹林寻过去,就不信找不到他。” 于是陆羽在前,皎然和皇甫冉随后,三才子沿菜花蛇闯入的竹林里寻了过来。 踏着枯黄的衰草,跨过一块块大大的青石板,行不多时,只见前面一颗硕大的银杏树拦住了去路,四下里散落了密麻麻地香果开口一笑,遍地水草葱翠,苔藓石块湿润丰腴,处子般于月下临风或静卧或伫立或独坐。三人无不哑然。正在迟疑惊讶间,只听得“汩汩”声响,仿佛自银杏树里传出来一般。陆羽听音辨向,掐指算了算,知道就要到了。 是时月光清泠,古松飞针。见地上稀稀朗朗数根金黄的松针,陆羽知道好水当奇松伴,应该不远了。于是绕过古银杏树的左侧,见松针越来越密集,渐渐地铺了一地金黄,抬头看时,只见几棵硕大的青松有规有矩地成八卦方位忽高忽低,或仰或扑,或挺或曲地错落于奇石怪木之间。陆羽想起龙乃东方青龙为吉,于是依旧沿左边生门进入,逢坎则过,行不多时,只见前面一块大椅般的巨石上如大伞般伫立着一颗巨大的罗汉松树,树下巨石中一股清泉汩汩流出,跌入脚下的奇草异花间便无影无踪了。陆羽等三人瞧着,啧啧称奇,难怪世间总也无人觅得他的去处,只那数仗开外的巨木古银杏,就没有几人能够轻易绕过,更别说他树上那经年常熟的银杏了,多少人到此见一地的银杏香果开口笑,有几个不都是满载便归了吗? 皇甫冉和皎然难免感慨道:“瞧这翻景致,仿佛有人千百年前于此居住过似的。想想又不可能啊!这个地方历来都不是很惹人眼的所在啊!就连庙里和尚都不乐意开发此等地方的,少土多石,而且杂木荆棘遍地,若要开发他,当当这数里的荆棘就够费时费力的了,何况就算开发了又有谁能住在这样一个潮湿阴翳难见天日的地方呢。哈哈!若非茶佛多有仙缘,我辈此生断是难得到此仙境一回的了。” 陆羽听他两一连声地赞叹不已,并不搭话,只静静地看着那石椅左边扶手处汩汩外流的清泉,若有所思。 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人袅袅娜娜地正于出水处以瓢接饮,白衣白衫,脚踏七星,饮罢回头对着陆羽微微一笑,弃瓢御风奔月而去。陆羽仿佛瞧见了她那满月般的笑靥又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皇甫冉摘了片肥大如荷叶似的不知名植物叶片,就要上前去取水,皎然见这里边的石块树木花草布置奇特诡异,怕他贸然上前着了道,于是将他拦了下来。接过他手上的叶片,跨步上前,还没走两步,只听得“嘭!”地一声,皎然大和尚如碰石壁般给弹了回来,“噔噔噔!”连退了三步,脑门子上起了诺大一个通红通红的闷包。 皇甫冉知道皎然功力深厚,绝非等闲,见他着了道,赶紧上前搀住,一连声问安道谢。皎然莫名其妙地着了道,冷静地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先看个究竟,不能贸然上前了。于是提口真气,拔地而起,腾空仗余。临空俯瞰,方才明了,原来这是一个陡峭的绝壁,因角度关系,站在它的前方仿佛前面就是一马平川似的。难怪自己会碰壁了。皎然减去几分真气,平稳地落在了皇甫冉的身旁,才要开口与他二人说个明白,只见陆羽不知何时腰间多了个葫芦,迈着奇奇怪怪地步伐就走了过去,弯腰在哪水口处嘬饮了片刻,仰头闭目遐想了一会,又解下腰间葫芦,满满地装了一壶。回头向两人招手道:“二位哥哥,赶紧过来。好泉水啊!天下无双啊!南无阿弥托佛!” 皎然见了陆羽的步伐,仔细想了想,方才明白,原来这是个蒸笼局,是按这八卦和七星的配合布就得成的,难怪自己要碰壁了,若不是陆羽先过去了,估计自己再碰多少回壁也只能是徒劳罢了。 于是拉着皇甫冉的手,照着陆羽的步伐,逢坎左转,踏着七星快步走了过去。原来这就是一个自然生成的鬼斧神工的局部山水画,画里有画,一共八层,加上中间的石椅,一共就是九层了,都是一般的按着八卦和奇门飞星避煞的方法布局的,进到局里了,皎然似乎看明白了些这个中蒸笼局的道道了,不敢多言。皇甫冉一介书生,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这里边风景妙绝,宛如身在画里一般,喜不自禁,一连声叫好。 陆羽回味着刚刚入口的泉水那甘甜可口的滋味,也不理会他二人的低声细聊。只觉得一股清凉透彻的水流汩汩地由喉头缓缓引入胸腔,最后到了膀胱,却慢慢地变清凉为温暖,回流入心肺,又化作百十股热乎乎地气流同时涌向了四肢五官以及皮肤,最后直达百会,一种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前心后背浑身上下有如春阳照耀,陆羽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皇甫冉和皎然看着陆羽那兴奋的劲头,知道他为泉水而醉了,也不去打搅他,两人都上前一步,欲找个什么物件取水品尝。 四下里打量了个遍,除了陆羽腰间接满泉水的葫芦,实在是找不到他物了,于是两人你一捧我一捧地各自以双手为器捧着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彼此大赞美哉妙哉!喝了个不停。 陆羽鳯舞了一回,明目皓齿,明心见性,月下闭目可见万物,渐渐地心如止水了。这才发现皎然和皇甫冉两人于泉眼下以手为瓢,你来我往地接着水不停地喝着,雾气腾腾地,仿佛两只人型的蒸笼。一举手一投足间,滋滋热气不停地向外侧漏。 陆羽记起自己饮泉前有一妙龄女子一般地边舞边以瓢接饮,临了还对自己微微一笑。又记起自己是随一条彩色龙而来的,陆羽知道此乃神泉啦!因缘于彩龙故而现其踪迹于人间的,心下不胜感激,阿弥托佛一遍接一遍地不停地念了起来。 皇甫冉和皎然喝饱了,方才各自捧着个水鼓鼓的大肚皮美滋滋地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神魂颠倒,不知所云,遁入了天青色的冥想中去了。 陆羽念佛毕,见皎然和皇甫冉还在冥想之中,于是四下里仔细打量起了这画中有画,山水清幽的世外之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与置身境外又是不一样的景致和韵味。原来这些松石的生长位置都十分的奇妙,不管是泉后还是左右两边的松朴,树上枯黄的叶片坠落下来都自然地沿巨石两侧或者背后很奇特地避开了泉眼的位置,仿佛有一双大手于半空中改变了它们的坠落路径似的;而泉眼里汩汩流出的水则不急不缓,刚刚好有如一根玉指般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就是一块曲线型的巨石突起的洁白岩乳呢!落地的部分没入了郁郁葱葱的翠绿草丛,无影无踪,悄无声息。 陆羽越看越稀奇,就这的一亩三分之地,竟包藏了如此广袤高深的天地玄机,可怜见在黄天厚土山川水泽日月星辰风火雷电诸神面前,人力是多么的渺而可笑啊! 见两位兄长还在冥想之中,陆羽猜到他们饮泉后自当各有收获,应该是天宫接福去了,于是不去打搅他们。仰头见一缕月光自松间漏了下来,白花花明晃晃地印在嵌入巨石的泉眼一旁,又拐了个弯,笔直地打在一旁的罗汉松树干上,宛如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深深地镶嵌在罗汉松上。陆羽见那月光来得珍贵稀奇,且不是打在水面上却也亮堂堂地就拐了个弯,好奇地上前去要看个究竟。 待凑上去一看,原来是一把葫芦破成的水瓢,瓢里浅浅地躺着一泓甘冽,如冰块一般。陆羽这才明白了之前那以瓢接水渴饮的仙女实有其事了。心里边不免偷偷乐开了花。蜀山蚕姥姥说的惠山泉,应该就是这白玉般的乳泉了,我辈初饮又喜又狂且手舞足蹈如饮仙酿,神思缥缈,也就不为奇怪了。 陆羽拿起水瓢看了看,隐隐觉得水面上似乎有些异样。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翻转瓢身,意将瓢里水倒掉看看。没想到水流缓慢,有如谁在阻止它往水瓢的边沿流动似的。陆羽将拇指和中指伸进瓢心,轻轻夹住往外一拉,一片薄如轻纱般地晶莹剔透的蜂窝状物件被拉了出来,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陆羽瞧着反复在哪里见过似的,却又一时半会地想不起来。 陆羽一时半会还未想起来究竟在哪见过此类物件,皎然大师和皇甫冉正好自天外神游归来,都一骨碌自泉眼旁爬了起来,见夜色空濛,清风习习,陆羽腰挂一个明镜般地葫芦仙姿绰约地立于一束透明的光里,手里拿着一件物品若有所思地,方才记起来原来三人是为品泉而来,不禁都暗暗地为这泉水的奇妙惊叹不已。 两人这回回过了神,感觉四肢清爽,五张六腑浑身上下通透无比,心路活络,思维清晰,一目十行。见陆羽还在痴痴地想什么,一动不动地。于是两人凑了过来,仔细地打量着陆羽手上的物件,见其如白玉般明净,如鱼般又比渔的孔洞得多了,面上布满了针鼻子般大的孔洞,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有什么用处?于是问陆羽道:“鸿渐吾弟,手上拿的究竟何物啊?这模样视乎非寻常物件啊!白玉般的色泽,蚊羽班的镂空技艺,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那得机会寻啊!” 陆羽见二位兄长神游归来,问起自己手上的物件,踌躇了片刻,将那仙女举瓢品泉落下一事说了一遍。皇甫冉见多识广,虽然与佛道不是很有缘,倒是多了些无拘无束的奇思妙想,敢想敢说敢做。于是接过陆羽手上的纱状洁白物件仔细打量了片刻,道:“二位道兄,这东西如果鄙人猜的没错,应该乃仙女过滤水中杂质的物件,想来是月宫水质洁净,地上水质比较杂乱,见得此等好泉,又忍不住想喝上一口,却又怕喝进去了不该喝的东西,所以拿此物作净化水质用的吧!” 陆羽和皎然本来就是佛门中人,经皇甫冉一席混话提醒,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道:“是了!是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皇甫冉见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追问道:“二位兄台想必胸中已有丘壑,何不明示愚人!哈哈哈!还是真给我辈浑人给说中了?” 皎然微微一笑,指着陆羽对他道:“你问你这兄弟,他可是心里明镜着呢!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鸿渐。” 陆羽见皎然和皇甫冉笑嘻嘻地瞅着自己,知道不说个明白,这二位哥哥可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了。于是微微一笑,道:“二位哥哥要知道个所以然,弟不敢再打哑谜了。实不相瞒,鸿渐也是苦思冥想不得其要,经皇甫兄一语道破,方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的。” 顿了顿,接着道:“这个物件好像在哪里见过,却记不起来了。不过瞧着这微妙圣洁且透着灵光的材质,再加上鬼斧神工的制作技艺,再结合似梦似幻的所见,我估计它不是坊间俗物,也许就乃那品泉仙女的杰作也不一定。至于他的用处,结合仙家修行法门来观想,因该是当心水中那些我们凡间之人肉眼所瞧不见的微生命进入口腹,造成杀戮吧!这个要修行之人才好理解多一些的。” 皇甫冉想问这东西叫什么名,还未开口,只见陆羽微微一笑,对他道:“皇甫兄,如果要说这物件在仙家叫什么名,我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要说起他的类似物件,佛经里倒是可以找到和其功用一般无二的东西。这个皎然大师当能为我们释惑了。” 皎然见陆羽把话题引给了自己,知道陆羽有心请自己给这物件一个名分。于是念了声佛号,道:“此乃滤水去虫的器具,叫水罗。西方用上等白布滤水,我华夏则以附糊之上绢布四尺,双叠双层,缝成状,接水时以棒撑开相迎,以免水中之虫与水共落盆中,或落地死亡。佛门中滤水物件有五种,一谓方罗,二谓法瓶,三若持迦,四酌水罗,五谓衣角。如此物件则平生未见,有点似水囊,可能就是滤水的囊吧!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罪过罪过!” 陆羽见皎然大师对此仙物很是谨慎言语,知道他不敢泄露天机,于是接口道:“此物诚乃仙女滤水之物,可能我辈凡夫庶子实在是不敢随便使用的了,以免亵渎了圣灵,不如照此模样,以竹篾或者丝绸或者生铜做些遗赠茶叶爱好之人或者一应僧众,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普度众生了。南无阿弥陀佛!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 皎然和皇甫冉都是一般地善心善意之人,又是喜欢品茶论道极爱洁净之人,见陆羽如此说,都很赞同。 于是就泉眼旁商量起了具体做法不提。 只是陆羽自此后方才醒悟,原来喝茶品水无方也是会造成杀业的!而且水不过滤也不干净的,于是将葫芦从腰间取下来,把刚刚接的水缓缓倒入了泉眼下面水滴处的石缝里。这不倒还好,一倒就仿佛千百万的生命在水里面欢呼雀跃,如游鱼如海一般。只听得石缝下面水花翻卷的声响一会如月下之玄琴鼓瑟,一会又如金童临风松下鸣笛,一会又犹如黄鹂双双咂舌鸣翠柳。透明如水的葫芦一下子轻快了许多,由透明而翠绿,渐渐地由绿变黄,又由黄变得金光闪闪,最后回归了本源。 陆羽看着这泉水,这葫芦,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还好,这下如果不把漉水的囊做好了,估计以后都不好品茗渴饮了!唉!” 皇甫冉性情耿直,见陆羽闻得皎然大师一席话,痴情深种,哈哈大笑,道:“吾弟真不愧于“茶佛”这一称号啊!慈悲之心也可以这么痴迷的。也罢,且将那滤水的借来一用,接上一壶干净的泉水,咱哥三一边饮泉,一边就将那水囊给做好岂不快活!大师和鸿渐就别纠结了,四下里现成的竹子,思虑周全了,咱们也做一回篾匠,哈哈,快哉!快哉!” 当下自陆羽手上将那葫芦和水罗拿了过去,在那白玉般的泉眼下接了满满一葫芦甘泉,又把那石椅上的木瓢也接满了,喜滋滋地举瓢饮了一口,方才将葫芦递换给陆羽,把瓢递给了皎然大师。道:“一僧一儒同瓢饮,道仙葫暂羡泉。且把水囊多用情,技夺天工山水成。” 陆羽见皇甫冉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于是心中默默念起仙法,将那先前自师傅处得来的拂尘化作一柄青风剑,齐整地同着葫芦一起挂在了腰间。这二宝才现身,只闻得皎然啧啧称奇起来。对皇甫冉和陆羽道:“看来我辈的确无福消受这仙家通灵之物了,却才品了一口,那瓢沿的水罗就隐去了,实在是罪过!罪过!南无阿弥陀佛!” 皇甫冉见皎然这样说,不免接口道:“还好先前接了一瓢,不然这茶佛水囊未成,和尚与我可难得再品仙液了。哈哈!” 陆羽听他两说仙女水罗不见了,低头一看,见其已然如被葫芦召唤一般,化作一条红缎,紧紧地缠在了腰间葫芦的口沿,虽然它变了颜色模样,陆羽却很清楚地知道它的存在。陆羽知道此乃仙女馈赠之物,于是不动声色。只由着皎然和皇甫冉满地寻找,自己则取下宝剑,寻了棵上好的竹子,神思独运,很是迅速地将那想好的水囊给做了出来。 陆羽瞅着做好点竹篾水囊,笑眯眯地拿到还在找寻腰间物的两位哥哥面前,道:“皎然兄,皇甫兄,你们看看,可是这个。哈哈哈!” 皎然和皇甫冉凑过来一看,不仅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皇甫冉看着陆羽新创的竹篾水囊道:“没想到鸿渐弟不仅茶煮的好,这篾匠的手艺也很是了得啊。古有庖丁解牛,今有茶佛修竹,都是一般的神来之笔啊!有了它,又何必再去亵渎那月宫神仙之物,那水罗不见了就不见了吧!我辈可以开怀畅饮这天下神泉了!但愿那仙家水罗通灵,可以早日回到它主人的身边才好。” 皎然听皇甫冉这样说,陆羽却坏坏地瞧着他笑而不语,于是打了个禅话,道:“来是缘,去又何尝不是缘!南无阿弥陀佛!” 陆羽见皎然大师如此说,知道大师暗示自己天机不可泄露,于是不再言语。飘身前往惠山寺里寻了几件烹茶用具,拉着皇甫冉一起就泉眼旁的石椅上煮起茶来。茶好了,举杯敬过天地我佛人神,龙宫王族等,方才与皎然皇甫冉席地而坐,品茶论道。 陆羽道:“平生游历二十载,品水无数,还未曾发现有出其右者也,此泉实乃天下一绝毫不为过。若硬要说能与其并肩者,估计也只有传说中的那“三窟并发,泉眼上奋,水涌若轮,声如隐雷,经年恒温”的幽泉趵突了,只可惜千百年来无人觅得其真迹!自商汤夜梦渴饮,文王初遇子牙时林间偶现,从此再无人有缘与其相见了。” 皇甫冉道:“若真如鸿渐所言,那趵“突莫”非乃天外之物,非我等人间庶子有福可享,说不得兴许不喝它才好呢!还是这二泉来得好,来得妙!哈哈哈哈!” 皎然大师听陆羽和皇甫冉这般说,于是笑道:“世人都爱争第一,却不知第一太孤高,高处不胜寒啊!只有退路,不明前程!还是第二好,可进可退,可生万物。南无阿弥陀佛!” 品得高兴,又见陆羽新编织的玩意儿挺有趣,而且也救了不少生命,更是了却了我佛千百年来品茶最大的难处,皎然不免脱口而出道:“香囊峰乐载水行,人间灵液遇圣显,佛门自此皈依澄!” 话说陆羽、皇甫冉和诗僧皎然三人意气相投,于惠山寺草庐挑灯彻夜长谈了好些时日,流连忘返,一般的其乐融融。皇甫冉知道陆羽和皎然都一般地喜欢茶道文化,于是便建议他二人相约共同致力于茶道文化的发展推广,以利益千秋万代。陆、皎两人议定同回湖州妙喜寺结庐共商细节,就要与皇甫冉辞别。皇甫冉送至太湖之滨,依依不舍,与两位好友高僧挥泪道别,直到陆羽皎然的船远去,由点变线,最后消失在了茫茫然水平线下,方才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衙门。 百无聊赖间,随口吟道:“行随新树深,梦隔重江远。迢递风日间,苍茫洲渚晚。”反反复复念了好多遍,深觉无趣,便索然无味地和衣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不提。 只说陆羽和皎然师兄弟俩一路上谈笑风生,这一日来到了一个去处,虽然一般的太湖之滨,却草木不生,水迹难寻,只一片的热气腾腾地荒山卵石,古道落寞,黑鸦玩石,巨蛇隐匿,炽热难当。 皎然和陆羽寻了几日,不见一户人家,看看天色将晚,又饿又困,水米未进,连片树叶也未曾见得,就别说其他了。要想睡会都难,那石块古怪得紧,通体火热,陆羽和皎然四目相顾,不知如何是好。 陆羽搀扶着皎然,脚底冒泡,跌跌撞撞一步一回,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来到一块相对较大的石块前,背阴面热气稍弱,两人挪动脚步,挨了过去。 只见石块上十六个大字,写道:“僧道相伴,共享荼业,流芳千古。此地不留。”两人见了,面面相觑。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十三章 暂离妙喜寺,煮茶栖霞山. 第十三章,暂离妙喜寺,煮茶栖霞山。 青山无语千年画,流水无玄万古吟。若使世上无魔道,人间无处不青山。 物极必反,天道使然。 话说上回提到皎然大师和陆羽惠山品泉后环太湖自西北向西南一路紧走慢赶,在回湖州妙喜寺的路上不心便误闯入了魔教圣地“赤焰山”。此山向后鄙视南泉,向前蔑视雪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看官不知,这里边是有些因缘的,且听说话的慢慢道来。 陆羽有仙气护体还算好些,毕竟自幼经历了好多冰火两重天的洗礼,自然是虽有些艰难,倒还不算特别离谱。那皎然大和尚虽然修为已经高深莫测了,但毕竟修的都还只是人道,进了魔教圣地,圣体难耐,呼哧呼哧大气喘个不停,头上脸上豆大的汗珠子一个劲地往外冒个不歇。 陆羽见了,赶紧在石块背阴面去看了看,寻思着给他找片凉快点的地方。 走到石块背面,只见上书一片密密麻麻的鲜红篆,横批八个大字:“魔教圣地赤焰之城。”底下四十八个字清晰可见,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发狂;难得之物,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陆羽看来,不免心里乐开了花:“邪魔外道,竟然也修习老子,看来这魔道自古就是一家子,一点都不假啊!不知道又是哪位老庄的徒子徒孙走火入魔遁入了这不毛之地,还如此狂妄自称是什么魔教圣地。待我看一看来过,寻些法门救他一救才好。” 这样想着,不免来了精神头。于是脚踏七星,步入罡门,一霎那间便飘身云端,自然而然地捏了个兰花指,取青锋剑在手,临空布了个八卦仙决。只见那云脚处浓烟滚滚,似乎是砂砾青石黑土在烈火火焰上点燃了一般,一红发赤身虎背熊腰面目狰狞的怪物挥舞着两条诺大的通红镔铁长链,飞奔着自西北面裹风携火地朝皎然大师所在的地方急急忙忙赶来。 看着他火面獠牙的嘴脸,陆羽瞧着眼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觉得面相不善,但是气场非常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正想仔细打量一番时,只见西南边又有一怪物手握赤红巨大圆球怪叫着扑了过来,那怪额头隐隐似乎有犄角要冒出来一般。再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这家伙通体赤红,鲤鱼般的鳞片下三万六千股欲望极强的念头在血液里五脏六腑里在磕磕巴巴的皮肤里在稀稀疏疏的毛发里千百万亿的红细胞里白细胞里左冲右突,上蹿下跳,此起彼伏。 陆羽看着这两怪物面相凶恶,灵魂失火,知道来者不善,赶紧按落云头,只身挡在皎然大师的前面。脑海里一片空白,大脑仿佛被烤熟了一般。不免心里着急: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南无阿弥陀佛念了个不停。 看看两怪物距离自己和皎然大师只有一丈开外了,却莫名其妙地各自来了个急刹车,一时间飞沙走石,扬尘对面不见人影。 两怪物各自停住飞奔的脚步,叽里咕噜说着兽语,看那歪眉斜眼吐沫子纷飞气呼呼的样,估计不是一路的,好像在争执什么。陆羽自幼在山里餐风饮露惯了,与那飞禽走兽处久了,知道这里边不乏通灵之物。于是不动声色仔细观察。 只见西北面那怪说到气愤处,将两条镔铁长链甩向半空,只听得晴空一声霹雳,山崩地裂,地动山摇。视乎是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那西南边的怪物哇哇怪叫,也不甘示弱,将手中不明大球也抛向了半空化一团三昧真火,一时间赤焰山如火上浇油,平地里半空中“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如火山爆发,九日重现,稀里哗啦,烧了个稀巴烂。陆羽感觉一股热气腌面扑来,口里鼻里全是烟火烧焦物件的焦灼味道,回头看时,只见皎然师兄的袈裟破破烂烂地,脸上肌肉扭曲得厉害,虽然强作镇定,却已经实在是狼狈不堪了,数着念珠的双手十指颤抖不停,几乎拿捏不住。更有那散了一地的碎布屑已经点燃了起来。远远地一巨大的赤红巨蛇破土而出,死命地往东南方向挣扎着欲逃离战火,游不出一丈开外,“嘭!”地一声巨响,尸体如礼炮爆堂一般:青的,红的,白的,黑的,黄的,紫的,蓝的,绿的,粉的,黛的五颜六色,零零碎碎七七八八乱麻麻地散了一地。 一时间:香的臭的,甘的苦的,咸的淡的,酸的辣的甜的麻的…一股脑涌上心头,先惊后怕有恐有惧又是喜欢又是悲哀的情绪弥漫在空气里,最后没了悲哀,没了欢喜,空空落落,飘飘荡荡,无着无落。 皎然大师以手紧捂口鼻,强耐着灼人的热,双目紧闭,浑身发抖,一个劲地念叨着我佛慈悲为怀! 陆羽见那两怪物各施手段,三般兵器在半空中滴溜溜乱转,你来我往,纠缠不清。隔空交火,地面遭殃,一通又一通疯狂的爆炸过后,除陆羽和皎然大师身后的巨石安然无恙,原本砂砾间大大的石块,早已经都化为了火辣辣红彤彤地一地齑粉。 两怪物从日落只战至日出东山,看看云层翻卷着渐渐褪去,晨曦如血一般瞬间铺满了大地。那摆布圆球地独角怪气力渐渐不支,勉强又支撑了半炷香时分,只见那火球渐渐地在两条铁链的裹夹紧缠之下变得越来越,越来越,终于独角怪大叫一声,化作一滩脓血,渗入砂砾,眨眼间便没了踪迹。半空中落下来一颗豆大的血红色透明珠子,滴溜溜滚在了陆羽的脚下,“滋!滋!滋!”地还冒着腾腾热气。 那西北面的怪物也飘身落在了陆羽面前,落脚未定,“噔!噔!噔!”倒退了几步,两条铁链化两铁杖一前一后死死撑着,方才稳住。“嚯!”地轻叹了一声,接着“哇!”地一声,吐了口红通通的鲜血。喘了口气,方才对陆羽道:“师兄别来无恙,幼弟火门山“西天幻影火龙”这厢有礼了。” 见那怪如此说,陆羽方才记起火门山面壁时见过它,就是这一条火龙。虽然那日见师爷来了,他方才隐入了石壁,可气场面貌不会变的。在他幻化成的这英俊后生那白俊的面相后面,一条火龙的原形若隐若现。陆羽见他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知道前番交战受伤不轻,于是对他道:“吾弟莫要着急,先调养片刻再说不迟。”说罢,以念力将一股三昧真火缓缓地注入了火龙的体内。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火龙脸上方才渐渐有了血色。见他气色好转,陆羽方才收回了念力。拱手作揖心直口快地对火龙道:“感谢吾弟前来相救,但不知吾弟如何得知为兄有难,方才急急忙忙赶来相救?此间那怪又是什么来头?还请吾弟一一相告才好!” 火龙见陆羽问起,方才对陆羽道:“师兄原来不知。弟先师兄数日便拜入了火门山修道,那日在九龙壁见过师兄的,后来因当心师爷他老人家发现自己贪玩,所以才退回九龙壁的。也怪弟那日顽皮,多耽误了些时刻,所以没来得及与师兄自我介绍。弟乃青龙幼弟,是为西天幻影火龙,火麒麟邹老夫子的入室不记名弟子。西天年龄今年一十二岁。昨日出平生修仙第一关,与家兄青龙和白龙以及师傅在火门山茅屋相会,因席间师傅见太湖岸赤焰烛天,万花千叶焦灼不堪,焚烧怪味直达天庭,师傅欲前来一探,吾兄青龙见师傅着急,知道是那“血魆”出来祸害人间,故令弟前来看个究竟,探好了好回禀师傅的。没想到倒是救了师兄与这和尚。嘻嘻!” 陆羽见这火龙师弟心直口快,白皙可人,心里好生欢喜。见他如此说,不免想起师傅来。郁郁寡欢了片刻,知道师傅那里即便是自己想要再次拜访,也是要看机缘的。于是问火龙道:“师弟,不知师傅近来可好?” 火龙见陆羽问起师傅,知道他离开火门山已有些日子,难免对师傅有着许多挂念,于是对他道:“师傅挺好的,还是喜欢四处云游。只是近来又添了些许白发。护持天下黎明的幸福安康,难免要有许多劳累心神之处。” 陆羽听了,知道师傅乃得道上仙,天宫赐福,总也不过为天下苍生那些磨难做些消灾护持的功课。心里越发地着急于要将那茶与壶水乳交融之道早日升华,以便流传人间,救苦救难,也好解了师傅一些车马劳顿。心意方定,回到现实,瞧着这一地的焦灼麻木,不免暗自惊叹这血魆着实了得,于是便转向火龙问起了这“血魆”究竟是何方妖魔,竟然可以伤天地元气如此之重。 火龙正待要回答,只感觉心口一阵鲜甜,“哇!”地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脸上一时如抹寒霜,变得煞白,滴汗成冰。有气无力地道:“这血魆果然不愧是数千年的魔头,她这‘冻血寒石’果然阴毒,死了都要咬你一口。” 陆羽和皎然面面相觑,看着火龙那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不知如何是好。明明热的不行,可火龙却如堕冰窖,冷得瑟瑟发抖。陆羽和皎然两人一前一后,用各自火一般的肉体紧紧贴着火龙。想用体温缓解一下火龙的体寒。可是火龙一点热乎劲都没有,倒是陆羽和皎然给冻了个够呛。 看看三人就要在这滚烫的赤焰岛上给血魆奇毒冰冻成了一朵圣洁的莲花,陆羽突然想起自己不是要学习神农氏以茶解救世间万毒吗?眼下火龙不就是中毒吗?何不一试。心里想着,一念菩提,般若顿生。只见赤焰岛上炽热的空气渐渐缓和了下来,草摩肩擦背地你追我赶地渐渐地就纷纷从红土砂砾间冒了出来。一波绿浪划过天际,陆羽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了茶叶墨绿色的清香,一股晶莹剔透的芳馨细流沿中指指尖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融入了红沙瓦砾。赤焰岛上原本暗无天日的天空渐渐地露出了几许淡淡的白云来。 皎然见了,欣喜若狂,阿弥托佛也不念了,兴高采烈地对陆羽道:“我佛慈悲为怀,以普度众生计,如今一念即天堂,我朝茶佛今日功德圆满,得成大道!实乃天恩浩荡,以天下苍生计也。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皎然大师三称我佛慈悲毕,只见火龙渐渐地也就好转了过来,融化了三人凝结而成的一朵冰冻莲花,水流不断,汩汩融入赤焰岛上焦土,只片刻间,便一地葱郁,生机勃勃。 见火龙脸色渐渐地红润了起来,陆羽和皎然心中的一块无形巨石方才落了地。 火龙毕竟年幼,这才好了些许,便起身要拜师兄救命之恩。陆羽连忙拦住,道:“师弟莫要如此,若是要感谢,也当是师兄和皎然大师感谢师弟方才的救命之恩才是。若不是师弟拨开云雾重现天日,为兄自进了这孽障之地,那般无能为力,法力全无,几乎就白白地做了人家刀俎下的鱼肉了。只是为兄不明,这血魆一股地魔头,如何修的却是正道,实在是令人费解!” 火龙见陆羽问起血魆之惑,于是对他二人道出了原由。 故事得从千百年前的远古时候说起,传说中帝俊与羲和生有十个孩子,都是太阳,他们都住在东方海外,海水中有一棵大树叫扶桑。十个太阳都睡在扶桑的枝条底下,天帝令他们每日轮流出来照耀大地,给人间带来温暖。有一次十个太阳童心大发,一起出来玩耍,却无意间给人类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一时间,大地炽热难当,铁柱熔化,植被焦灼,动物深藏,天地间烈焰汹汹,浓烟滚滚。天帝唯恐地球给十个太阳之火焚烧殆尽,于是命后裔弯弓搭箭,射落了其中九个太阳。正好那日有一只修炼了千年的巨鸦在太湖之滨玩石冥想,不巧为九个太阳的没落余晖照进心房,莫名地怨天怨地,中了阳毒之障,无意间练就了一手可灭天地的血魆火球神技,一怒之下杀入天宫,众神难耐其何,所向披靡。由南天门一路杀奔凌霄宝殿而来。后在一众天仙神佛的合力一念之下战败,为东方青龙以海心咒困住,又以北海冰泉将其火势压制,再以三味真火将其画地为牢关于此地。不曾想,这魔头这些年来不忘初心,竟然以老君咒来勤修苦炼,打了个神魔两道的擦边球,几乎让他得成了。只可惜他魔性未改,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年的修为。念力不够,一腔热血,终究要化归于尘土。可悲!可叹!可惜!可怜见地! 陆羽和皎然听他如此一说,无不哑然。虽然都一般的修行之人,却也实在不敢想象那十日光照之景象。 火龙见陆羽师兄和皎然大师两人无恙,自己得师兄苦荼去了心中血魆余毒,便起身告辞道:“师兄,大师,弟此番前来未曾料想到会有这场恶战,不曾想竟耽搁了这许久,想来山里两位兄长和师傅怕是要当心弟了。只好就此与二位道兄别过,后会有期了。”说毕,腾空驾云西去。 不说陆羽和皎然逶迤前行,向雪雁山跋涉而来。只说那火龙回到火门山向师傅火麒麟邹天正以及两位龙兄将那赤焰岛大战血魆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竖起耳朵正准备听取师傅和两位兄长的训示,不曾想山人们都没有责备之意,令他入席一同品茶论道。 席间火麒麟对青龙白龙道:“二位龙兄,虽说火龙消灭了那为祸一方的魔头“血魆”,依贫道看来,那茶佛和诗僧皎然此去湖州必然经过雪雁,看来难免又是一番磨难了。唉!只怪他愿心过大,又来得这般急促,难免要经历些劫难了。只是苦了各位龙兄了,恩赐佳泉也就罢了,还要费劲心思地护他周全。偏偏他又是个前世不修的鱼肉和尚。唉!天帝也是看他此番可伶见的,又以济世宏愿作修行,给他个衣食饭碗罢了。” 青龙见火麒麟如此说,不免打着哈哈道:“麒麟兄说的很是。只是这羽和枝既然天地给了他,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的,毕竟茶佛在天帝面前伺候了这么多年。虽然那时候偶有酒肉不禁,可如今他下凡遭难历劫已经劫满三生三世了,如果他能在我如意物件中得些启发,将那“漉水囊”制作而成,并把它连同茶道一起在人世间广为流传下去,就得天下千千万万无数弱微末一众生灵,也算是一件无量天尊的慈悲好事了。也不枉了先帝于众仙家面前救他一回。但愿他忘却前世西天戏弄玄女后宫之污浊孽性,五蕴皆空,一心一念,普度众生,以了结前世的罪孽深重。” 白龙和火麒麟见青龙对陆羽寄予厚望,都不言语,两人四目相对,说出个计策来。 且不说那白龙和火麒麟说了个什么好计策,单说陆羽和皎然大师自赤焰山一番周折,一路沿湖兜兜转转,不想又耽误了些时日。看看距离赤焰山已有大半日的行程了,这一日那火焰般的热浪渐渐自体内消失殆尽,慢慢地越走越冷。陆羽对皎然大师道:“真正的是物极必反啊!师兄,瞧这光景,看来前面不远就是那雪雁山了。原先的热浪减退,仿佛路面的青草也在逐渐地在消失似的。” 皎然一路上佛也不念了,心里觉得自陆羽相交以来,太多事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从惠山品泉的虚空幻境,到今天的冰火两重天,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号称火龙的:这怪物来得那样凶狠恐怖,明明就不是善良之辈的,却能在一番恶恶酣战后立刻变得这般温和俊俏,别说陆羽,就连自己都莫名地喜欢他了。只是听他和陆羽说起来,应该比陆羽先入火门山的,他为何要叫陆羽师兄呢?心里百般的无解。想问陆羽,又怕陆羽随意惯了的一个人,会不屑于自己的这些俗不可耐的问题。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赶路。 走着走着,只见天空中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雪花。越往前走雪花飘得越是大朵。 陆羽之前已经有过冰火两重天的经历,虽然那时候年纪还,一切都是在似梦似幻的行程里进行的,但是所有的景象直到如今都依然历历在目。故很是不以为然。皎然大师见过不少过山雨,如这般早上如火如荼,只一会便又是大雪纷飞的,平生倒还是第一次见着。时下也不是寒冬腊月啊!皎然心里觉得不妙,正要提醒陆羽当心呢!谁曾想,这家伙童心未泯,见了如诗如画的飘缥缈渺白雪,哪里还经得住心底里狂热的浪漫呼唤。一撒腿,早已经飘身雪花里没了踪迹。 皎然大师提口真气,易筋经撑起来一把黄伞,如风车般在洁白的雪花里舞起来一朵黄莲,急急忙忙沿陆羽飘去的方向赶了过去。 只见雪花一阵紧似一阵地,愈发地大了,狂风里把个娇羞欲滴的梨花娘子那米白色的裙衫扯了个稀烂,碎了一地的洁白无瑕。 且不说皎然是否能够追上陆羽,只说那陆羽一路飞奔着狂舞在雪花纷飞地无瑕里,心里美滋滋地,说不出来的喜悦。正舞得高兴,只听得一阵夺人心魄的绕梁余音飘飘渺渺地尽收入两耳,苗木奚落的山脚下雪花裹夹着一白裘大衣仙女,正自“咿咿呀呀!”地沉浸在自己拨动的里,如痴如醉。 陆羽载歌载舞了一回,但听得那白裘女子唱道:“雪花含笑新寒舞,无意归仙下凡间。欲问牛郎真心意,但舍化外勿痴念。” 陆羽听着看着这白衣女子一边唱一边轻舞,偶尔轻拂琴玄,如月宫飞仙一般,飘飘渺渺,如诉如泣,一半欢喜一半忧愁,音声如耳畔私语,舞姿若画间倩女幽魂。陆羽只看得失魂落魄,七颠八倒,手足失措。 相由心生,情为境发。陆羽瞧在痴处,不免信口开河,念道:“来入诗,去入词。别离歌,霓裳舞。雪花纷飞雪狐赋。没羡仙,没羡佛,不称圣。茶佛人生,诗词歌舞莫辜负!” 那雪狐听得有人歌来,知道是陆羽来了,故作不知,只是一般地痴痴呆呆地一边自顾自自怨自艾悲悲切切如泣如诉地唱着,一边就着地面雪滑半推半就疯疯癫癫着了情魔一般地故意往那痴了似地陆羽怀里只管随心所欲地千娇百媚娇滴滴地撞了过来。 陆羽如痴如醉,毫无防备,给撞了个满怀。那雪狐野性未泯,力气大了些许,陆羽身板子显得就弱了些,给她一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了雪地里。 陆羽定了定心神,扶住那雪狐,只感觉一阵怪味袭来,陆羽差点呕吐了出来。 原来啊!这雪狐在神山老宅久了,虽然修为颇高,可也经不住几千年来没有过与男子如此之近,况且是陆羽这般才华横溢,仙风道骨的奇男子。于是不免假戏真做,心境摇荡,一不心就把那狐狸古怪得紧的骚气给释放了出来。 陆羽闻得气味古怪,知道遇上了妖女,再次定了定心神,一念菩提,以茶味轻飘飘地迎了上去。稍微迂回了片刻,方才好了许多。 那雪狐闻得雪花飘零间一缕缕清香迎面袭来,沁入心脾,突然记起青龙请自己来的目的是诱惑陆羽,方才回过神来,却已经发现自己那毛茸茸尾巴早已经按耐不住春心萌动得厉害竟然不管不顾地偷偷溜了出来,在雪地上心花怒放地奇痒难耐地来回不停地摩擦着。 雪狐白皙的脸上涨的通红,羞答答地自己掐了自己一把,将那瘙痒难耐的洁白无瑕地尾巴收了起来,瞧着陆羽很是难为情地痴笑了起来。 陆羽将那毛绒绒的白尾巴瞧得真切,知道这是一只得了道的白狐,心里明镜似的:她没有任何恶意。 陆羽见她还是脸红心跳,难免将那茶味茶意又加了几成功力。雪花轻扬,菩提心起,群魔皈依,般若一念,群妖伏法。大悲心起,虚空有尽,我愿无穷。那白狐方才摄回了心神,望着陆羽便倒地就拜! 陆羽将她扶起,雪狐方才对陆羽道:“仙乃长白山万里以外雪域之都的圣女白狐,人称“雪狐”,那一次青龙巡视雪山时于魔头“狂爆黑熊”手上救了自己的命,便将自己带到了中土,又将这太湖之滨选了一块土地化为雪山,以供自己疗伤,这样一来眨眼间就是数百年过去了。青龙说:若果此番茶佛得道,狐这千百年的伤即可在茶佛余韵里得以痊愈,不日即可回到长白山去了。” 陆羽听了,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青龙在不断地考验自己。不免想起来那一日我佛将自己引荐给青龙时,那一通如意茶话,来得真是痛快淋漓,无比地安逸舒适。陆羽回想着与青龙的种种,不免思君心切,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心里不免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 雪狐见陆羽因思念青龙而有些怅然若失之意,于是很识趣地告别道:“茶佛再造之恩,他日定当报答。只是此间雪山即将融化,仙自当就此与茶佛告别。在太湖疗养这数百年来,偶然间回那么几次长白仙山,倒是得了不少上好的仙参,如今仙已然痊愈,就将这三两根得道千年的仙参赠与茶佛,还望茶佛不要嫌弃!” 陆羽接过人参一看,不过是几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而已,于是对雪狐道:“仙女不如将他们带回长白山,给他们寻个去处,自由他们各自去修行,以安养天年,也算是仙女的一片菩萨心肠,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南无阿弥陀佛!” 雪狐见陆羽性明心净,口吐莲花。知道茶佛乃化外之人,无意以一己私利而造杀戮,何况是几只得道的仙参。于是将几只千年人参放回怀里,化阵清风北去。 陆羽目送雪狐北去,心里念念不忘青龙提携之恩,若痴若醉。 皎然几番周折,如梦初醒,拐了一个弯,终于在一株偌大的苦荼树下远远地瞧见了陆羽孑然一身,青衣青履,脚下积雪缓缓消退,天空中彤云渐渐散去,阳光缓缓自云层深处探出头来。 皎然见了,知道陆羽功德已经圆满,微笑着跑步上前,拉着陆羽的手看着天空的新出的太阳对陆羽道:“贤弟,你劫难已完,而今功德园满,云开雾散,拨开乌云见日出,前路即将一路菩提,智慧融通,我们救苦救难的伟业从今后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陆羽和皎然手牵手,踏着一路莲花,不忘初心,一路欢喜,继续前行。身后,积雪消退,一片生机盎然,绿树成荫。 过马山,淌水洋溪,荡大浦,过了洑东,莲花浴过出水口,过雉城,祥云落定湖州云峰顶。 话说陆羽跟着皎然来到了妙喜寺,茶为媒,互结金兰,同心同德。皎然也不负相知相敬之情,更不负“江东名僧”的称号,邀友人连夜于寺里起一别院,起名:陆公院。赠与陆羽。楼成一夜间,好友烹茶论道,直到月上柳梢,好友纷纷与茶道双佛辞别,皎然兴起赋诗一首《妙喜寺陆公院赋得夜馨送吕评事》,曰:一馨寒山至,疑心转清越。细和虚赖尽,疏绕悬泉发。在夜吟更长,停空韵难绝。幽僧悟深定,归客忘远别。寂历无性中,真声何起灭。 陆羽茶意盎然,妙思不绝,奉旨它来。陆羽一夜间便将那漉水囊的改进技艺娴熟于心,只待宾客散尽,方才舞弄起它来。 自此陆羽皎然于妙喜寺朝夕相处,伴佛烹茶煮月论道不提。陆羽将那漉水囊又精心修整了一番,以铜丝围边,丝绢做料,把个漉水囊打理得越发的精致别论,妙不可言。与皎然在湖州豪游了月余,撵白雀,逐鹿山,访青山,绕秋山,拜莫干,朝龙王,夜游白架山,迂回野山,长弄口外长思岭,遇溪龙,白山上二界岭,槐坎山旁过方山,南江觅缘观音山,一路访仙问道,伴佛煮茶,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水一婆娑,收获满满,实至名归。 然后回至云峰顶妙喜寺,潜心《茶经》著述。自此茶佛名号越发响亮。 时人称“茶佛”者有之;称“茶圣”者有之;尊称“茶仙”者有之。儒释道三教争相交往,各依道法相邀论道。 一时间湖州道场名满天下,各地高人墨子,隐士仙客,化外高人等等纷至踏来,都以欲一睹茶佛仙容为傲,一品天香为最。湖州道场日日高朋满座,青烟缭绕,夜灯如昼,茶香不断。大大馆舍人满为患,走卒商贩闻风而来,强人妖孽不期而至。 都说湖州道场茶佛现身,不分白天黑夜,每日以茶会友,论道古今,治病救人,乐善好施。无论老幼,拙夫愚妇,人鬼仙佛,花鸟虫鱼,走兽飞禽等等,一概闻道欢喜,遇难成祥。 不说这湖州道场祥云缭绕,莲花朵朵。单说那些个诚心实意问道修行之人,单知这茶佛乃竟陵人氏,姓陆,名羽。也有些个好事之人,四处打听,知道些这茶佛幼年被抛弃时入过佛门,且在佛门受了些苦哈哈的持戒,也练就了一身煮茶的好功夫,据说也曾修习过圣人治学,后因故逃出佛门,还把玩过百戏一阵子,至于为何到了湖州,便一无所知了。 原来凡夫庶子,实在是难以理解茶佛得道之历程的艰难心酸的,他们只管茶佛能够给他们带来健康和平安,其他的实在是无心过问的。也有些个好事之徒,想来道场搞事的,奈何茶佛道行高深莫测,临场无不为其浩然正气所感化,枪刀落地,抢到在地,纷纷立地成佛了。都不值得一提。 倒是有两奇葩组合,肥头大脑,高鼻梁的,号称“绝地人屠”,来自北海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听闻中土人丁兴旺,路上光屁股的孩子满地都是,而且人种优良,细皮嫩肉滴,吃起来口感十分地好。于是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了中土,每日以儿果腹,乐不思回。这一日听闻有一个自幼吃素的家伙,号称“茶佛”的,要在湖州道场品茶论道,弘扬佛法,传说其肉茶香飘逸,吃了可以遍体流芳,能解世间万毒。想想都美妙得紧,于是两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心急如焚地赶到了湖州道场。只见人山人海,吵吵嚷嚷,好不热闹。两鬼魅家伙见湖州人都瘦精明,自己两个牛高马大,红发弯曲,脸嘴着实与当地人群大不相同,只好昼伏夜出。以纱巾蒙面,好不容易挨近了道场,却被一堵无形的罡正气墙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心有不甘,不知在哪里得来了茶佛生平,于是觅得了茶圣陆羽那亲梅竹马的姐姐李季兰,修书一封哄着一儿就传递了上去。 陆羽接道信笺,感觉隐隐一股血腥味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知道事关要紧,转手递给了皎然大师拆阅。 皎然接过信笺,只见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茶佛陆羽请启”,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一张苍白人皮上以鲜血血湿淋淋地写着一排十分一般地歪歪扭扭密密麻麻地字,道是:“陆羽子,想要故人李季兰妞活命,速来二界岭槐坎“神仙寺”相会,一天为限,月圆之时。切记切记!” 皎然看来,心下着急。知道陆羽忌讳这人皮,只好将信中所述之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陆羽听。 陆羽听完,方才回想起昨日午时三刻与问茶道场众人说经时感觉道场外的气墙好像有些轻微波动,想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自己如今如日中天,渡得众生脱离生老病死苦海,难免就在这无意之间开罪了那些以祸害人间为业的古灵精怪的妖孽,应该是他们找上门来了。季兰姐姐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诱饵罢了,想来昨天没能突破天罡正气罩的三味真火围栏,估计是要以此逼迫自己到他们的地界去,以便他们要自己就范的。说不得,只能迎战了。 陆羽和皎然以及一众闻道茶客道别起身,化阵清风出了道场,驾云往二界岭槐坎而来。 二界岭,顾名思义,不是天地两界就是人间与那地狱的交界。再看看那地名:槐坎,老槐树下有个坎,槐树集阴最深,且覆一坎,坎为水,水主阴,当是那极其阴深苦寒之地,加之湖州乃太湖畔,想必是个无常之地无疑。看来,要与那阴司大王理论一番才好。 陆羽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那二界岭上空,低头看时,只见那二界岭一半阳光普照生机勃勃,一半是乌云滚滚雷鸣电闪哀鸿遍野。好一个二界岭,人鬼殊途,阴阳界址,果然不同凡响。 陆羽只看得心惊胆战,乖乖不得了。正不知如何下手时,记得青龙曾经对自己说过:不要往那污秽之地走动,以免浊了自己一身东来青气,天赋灵光。又不知此间是何妖孽作怪,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找个土地问问为好。莫要胡乱间得罪了那十殿阎王地府菩萨,给青龙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按住云头,念动真言,唤那土地前来相会。 那二界岭土地听闻得陆羽在云间呼唤自己,连忙出来答礼,拱手作揖道:“喜闻茶佛呼唤老儿,不知上仙有何吩咐。老儿粉身碎骨,定当全力以赴。” 陆羽见土地公公立于二界岭阳面山头,于是按落云头,与他搭礼道:“南无阿弥托佛!大仙有礼了。可陆羽,只因亲梅竹马的姐姐受妖人挟持,特来此间搭救。但看这二界岭阴阳分离,不敢擅闯冥王地界,特唤大仙前来相问。不知此间是何方灵物仙家主持,可当往何处拜访?” 那土地见陆羽慈眉善目,舌吐莲花,遍体茶香。知道乃天上茶仙下凡不假,于是毕恭毕敬地回话道:“上仙有所不知,此地名为“二界岭”,实际也是阴阳两界的交界处,阳界就老儿主持,只这槐坎阳面山间有一神仙庙,庙里住着一众皇家后花园御用女尼,其间有一女主持,大大咧咧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倒是一件也没有落下,藐视权贵,常常念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曾经被玄宗皇帝接入宫中住过月余,名声响亮,竟然与那本家诗仙齐名一时。故皇宫里头朝中重臣以及那些个富家子弟,往来不绝,日日前来庙里上香,阳气十足,倒是没什么说的,上仙也不用知会谁人。只管前去落脚,那里边现如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集客舍茶馆酒店于一身,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只要有银子就成。” 顿了一顿,轻轻咳嗽了片刻,接着道:“至于那阴曹地府一界,之前也有个冥界土地,后来据说是来了两位域外魔教教主,黑白无常都那他二位没辙,撵走了土地,自封为二界岭阴阳双帝,常常出入于阴阳两界,以杀人嗜血为乐,听说来东土前有个外号叫什么“绝地人屠”,老儿曾经躲在背后听得他二人聊天,说什么西方万里开外一路吃着玩着过来的,每到一处必然吃光所有儿童,不分男女,所以自己号称这什么“绝地人屠”。听他们说,那万里以外的地方,已经被他二人吃了个精光了,路过一个地方,人种黑漆墨乌滴,口感十分不好,当地人告诉他们:漂流过了万里海洋,然后越过万里冰川,再趟过数千条河流,有一大陆,人口稠密,细皮嫩肉,就算成年人吃起来口感都非常的好,那酸爽,才叫正宗黄人肉。于是他两才自不远几万里以外,花了数百年时光,千辛万苦受尽磨难来到了这里。听他们那言语,估计这两魔头不会走了。上仙若是遇上这二位,倒是要心提防些才是。这两货化两白面生常来神仙庙鬼混,老儿见过几回。” 陆羽听了,知道这二位非我中土妖孽,冥王也拿他们没辙。于是谢过土地,只身来到神仙庙。交了银两,走进客房闭目养神,参了会禅,精神抖擞,静等月圆之时与那魔头一会。 抬头看时,只见木墙上一幅仕女图,竹林间低头抚琴,美目凄迷,含情脉脉地如诉如泣,似有千百般的相思无处发泄。图上石矶上的古筝与旁边幼竹上方题诗一首,名为《春闺怨》,曰:“百尺井栏上,数株桃已红。念君辽海北,抛妾宋家东。”题记:唐李季兰。 陆羽看了,知道姐姐有了相思之人,不免为她默默低祈祷,祝愿她与情郎早日相见。 正自欣赏着姐姐的佳作,突然闻得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陆羽知道那两货来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灵魂出窍,于那月光下的寺庙庭院里见着两白面生搂着一个绝色女尼,正欲行那苟合之事,面红耳赤,就要宽衣解带。 陆羽回魂入窍,走出客舍,轻描淡写地道:““绝地人屠”,两位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妖魔鬼怪,也有七情六欲,难怪得我佛要奉劝世人清心寡欲,原来多欲之身容易引来妖邪孽障。” 两白脸放下尼姑,整理好衣冠,倒也是一表人才。只是陆羽知道,这就是两具骷髅而已。 那两呆货闻得茶香,知道来者就是要找的茶佛陆羽,也不管那妙龄尼姑扭扭捏捏欲罢不能了,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鸟语就冲陆羽狂奔了过来。 陆羽青锋剑在手,捏了一个斩字偈,慈悲心化一股普渡众生的杀罚心,冷眼瞧着这两呆货往剑锋上扑来。 只听得“我卖嘎!”一声,冲在最前面的一具骷髅倒在了血泊中,如一棵白花花的仗把长的白杨树杆。 另一具骷髅见了,扭头就跑,化阵黑烟,随风而去。“我买嘎!”也没来得及叫唤一下,早已溜之大吉了。 庭院里只有陆羽青衫飘逸地静静站着,和那骚包的尼姑目瞪口呆地瞧着地上的庞然大物—好一具超长的白骨。 陆羽等了片刻,方才把那白骨以茶意化去,又将那尼姑的记忆一袖挥去,方才上前与她相见。 尼姑听陆羽说与主持有缘,乃是亲梅竹马的相识,于是将他引入了内阁,来到了一间苦竹泥的得瓦屋独舍,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不时有嬉笑打骂之声自竹窗传来。只闻得一妇人吟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陆羽面面相戚,不知如何是好。尼姑瞧在眼里,于是笑眯眯地对陆羽道:“道士不必诧异,我家主持乃当今名流,不时有达官贵人前来谈古论今,诗文琴棋互相酬唱,毫不以繁文缛节为怀。道兄只管随我进去,尼给你引荐。” 说罢,推门进了屋里。陆羽跟着跨步也进了屋里去,只见堂屋里酒气芳香,桌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六个酒杯,以美貌富态的尼姑红云扑面,旁边两书生模样打扮的俊俏后生正在不停地向她敬酒,已经有八分醉了,之乎者也里边暧昧不断。 陆羽正要抽身退出去,尼姑一把拉住了陆羽,走到桌前对那几位道:“朱放先生,阎伯均先生,我家主持有故人深夜来访,还请两位且回。明日再来。” 那两为书生见尼姑身后一个黑汉子青衣青履,目如闪电,令人不寒而栗。知道来者不善,于是唯唯诺诺起身与那丰满女尼道别,说是要连夜赶回江州。 女尼送至门口,随口吟道:“望水试登山,山高湖又阔。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 停了一停,接着吟道:“想看指杨柳,别恨转依依。万里江西水,孤舟何处归。湓城潮不到,夏口信应稀。唯有衡阳雁,年年来去飞。” 两书生闻得,不停回头,依依惜别而去。 女尼吟罢一声轻叹,心有不甘地回到了里屋,将柴门轻轻关上。瞅着陆羽,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心底一晃而过。强颜欢笑,拉着尼姑请陆羽落座。 陆羽本来无意久留,可眼前人就是自己找了许多年的姐姐姐啊。勉强落了座,还没开口呢!那尼姑赶紧把桌上一应物件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对那女尼道:“师傅,这就是你见天念叨的茶仙陆羽陆公子啊!你快看看,和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女尼原来就是陆羽孩提时代朝夕相伴的季兰姐姐,难怪瞅着陆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听徒弟如此说,那李季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哆嗦着白玉般的十根兰花指,在陆羽脸上摸了半天,方才一把搂住陆羽,“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陆羽本已经是得道之人,知道姐姐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自己,于是安慰她道:“姐姐,你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弟弟不想姐弟相逢,倒惹得姐姐伤心难过,哭坏了身子。” 那尼姑见如此,也上前安慰道:“师傅,原来你见天念叨的人是你的弟弟,我还以为是你的意中人呢!这么多年不见,一东一西,好不容易见了面,师傅受的好多相思之苦终于得圆满。师傅!不好好姐弟两说说话,倒叫师父给哭的嫩是把好时光给耽误了。” 这季兰听得徒弟言语,方才放开陆羽,迈开身整理了下自己蓬乱的头发和邋遢的道袍,方才回头破涕为笑,对陆羽道:“听说你这些年来对茶道研究颇有心得,给姐姐好好说道说道。” 那尼姑何等机灵乖巧之人,见他们姐弟久别重逢,一会哭一会笑的,摆上茶具就轻脚轻手地离开了,走时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又不忘将那柴门自外一把锁给锁了。 姐弟两一宿无眠,彻夜长谈。方知两人都见过玄宗,历过安史之乱。姐弟两聊着各自别后的种种经历,夜寒灯尽,季兰搂着陆羽,迷迷糊糊地强行驱赶着瞌睡虫的打扰,津津有味地听着陆羽讲他的离奇遭遇。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发白。 这时,只听得“咚咚咚!”的敲门声响,陆羽就要去开门,只见姐弟两面前已经站着一个比陆羽还要矮驼背的老头,他低着头,瞧不见面目,沙哑的喉音对陆羽道:“茶佛大仙赎罪,可乃冥界此方土地,本无意打扰上仙姐弟重逢的相聚,可是事情紧急,的在外面已经等了一宿,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不得不冒昧打扰二位的亲近了。得知上仙赶走了妖魔,冥王特令老儿前来司职,一并转告上仙,那逃脱的妖孽现在正在前往金陵栖霞宝刹,欲夺取佛骨“舍利”要坏上仙道行,可能还会危及上仙亲人性命,还望上仙快速前往制止,以防后患。老儿告辞。” 说完,隐如地下,无影无踪。陆羽见告,方才起身要与姐姐季兰告辞,心急如焚。这世上可能也只有姐姐的安危才会这样牵动陆羽的七情六欲了,如果姐姐有事,要我这一身修为何用!陆羽不想姐姐再有苦难了。原以为只有自己离开那个家以后身世凄惨,原来姐姐比自己还艰难!李爸爸也是心肠挺狠,就因为孩子一句童诗,自己感觉不吉祥,就把姐姐送入了道观。比起自己那苛刻的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李季兰见弟弟着急,催他赶紧起身,忙着前去开门,才发现门给那古灵精怪的徒弟给锁上了。又好气又好笑,正待要发火呢,只见陆羽冲着自己神秘地笑了笑,生气地对自己道:“姐姐莫急,在家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她言语,化作一阵风自屋顶随风而去。 那季兰痴痴呆呆,患得患失,对着屋顶默默地心慌辣叫地声吟来。道的是:“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 不说那李季兰对陆羽又是担心又是牵挂,直到日上东山,雄鸡高唱,毫无倦意。只说驾片祥云往金陵栖霞山一路赶来,正好午时三刻。知道那妖孽怕见阳光,所以不到晚上不会出来行动。于是于那栖霞山庙堂前边的草地上起衣钵,煮上茶来。茶香飘飘渺渺,四处乱窜,一时间那山下寺庙佛门大开,里边一众僧侣呼啦啦涌了过来,把个陆羽和着他那简陋无比的衣钵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为何。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十四章,结庐苕溪湄,闭关对诗书. 第十四章:结庐苕溪湄,闭关对诗书。 二月二,龙抬头。长江翻卷入东海,仙使护持青龙来。一壶知天地,水月喜人疼。茶佛沐天恩,驱赶妖孽栖霞天。 有诗《喜上喜》为证:除夕欢喜恰逢春,百年一遇偶天成。佛门清净随缘去,白鸟朝凤青龙翔。 话说陆羽自湖州阴阳二界人魔分水岭“槐坎”那神仙庙与分别多年后初次见面的季兰姐姐依依不舍地告别后,沿江一路东来,追赶那漏之魔“绝地人屠”之一,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升州栖霞圣地,于正午那金灿灿地大太阳下寺庙门口的草地上啃着干粮,瞧着这一地的生灵,想着那魔头不知藏身何处,又不知谁家儿今晚要命丧黄泉了!一时大悲心起,菩提顿生,一念般若便就煮起了茶来。 茶佛煮茶,风和日丽,茶香飘逸,山野之地,那茶意四散开来,妙趣横生,其中滋味,也只有佛门口那些个花花草草莺莺燕燕池蛙游鱼们知晓了。因为佛门清静,已然为一群恼羞成怒的和尚们给搅合了。他们怒气冲冲地将正在煮茶品味人生的陆羽茶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为何! 然而此刻的茶佛陆羽闻着茶香,早已入定去了。迷迷糊糊地竟然进入了忘我之境:貌似到了一个叫什么“达然居”的山野寨,仿佛似曾相识。 山寨南入北出,前有东山伟岸,王屋山水库如明镜相照;后面团箩山如昆仑巍峨,鱼状高峰植入九天与白云相依相伴。陆羽自南门入来,沿弯弯曲曲的山路一共就拐了十八道弯子,最后一拐,急速下降,如坠落云端一般。降到山坡底下,一古色古香地汉白玉石桥雕龙刻鳯,隐迹于秀竹古柏青松之间,清泉汩汩欢唱于林间神壑深处。过了石桥,沿路又拐了一两个弯,见一牌坊高高耸立在眼前,桐油的馨香柔和了檀木的清香,夺人心魄,妙不可言。 陆羽抬头看时,只见牌坊上书七个金色大字:“达然居龙王故里”。再往下看,只见牌坊两侧一般地金光闪闪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曰:“天喜日月落霞飞星流云相辉映。”下联曰:“地捧山泽花间玄鸟游鱼鼓泉韵。” 陆羽满心欢喜,如归故里,喜滋滋进了牌坊,沿一竹林径进了山寨。古松阴翳蔽日下几处茅屋稀稀落落地隐约于桃花之间,鸡鸭自若,不怕生人,就连看门狗都不撵生人,摇头摆尾,欢送陆羽南门进北门出。 陆羽不想扰了山人们的清静,越过巨石水关,出得坎门来,过了两条溪,山路向东微折,见一清幽幽的深潭,两岸棕榈树迎风摇曳,倒影水面,四下里水草丰腴,一株诺大的翠柳千丝万缕的嫩叶绿芽在蓝天下清新的空气里与那结队嬉戏地鸟儿蝶儿们舞动乾坤于田埂边缘,一抹浅浅地绿倒影于白茫茫地水田里,令人遐思难禁,浮想联翩! 陆羽一路欢喜,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为慈悲潮湿环境的浸润,不由的大悲心起,念力回天。只见一彩色凤冠鸟很可人地自遥远的西方飞来,落在陆羽的头顶,很是戏弄地挠乱了陆羽的满头青丝,叫天子般高飞如云而去。 陆羽给它逗得兴起,一念向天,穿云而上,于云顶抓住了那彩色鸟,鸟瞅着陆羽两眼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向陆羽求饶,可才一会便玩了命地往外挣扎着要逃走。见它可人疼得紧,又揉坏了几撮花羽绒毛,陆羽知道自己触景生情险些怀了佛性,于是连忙便放了手,按落云头,立定在柳树下的清潭里洗净了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号,对天地菩萨连声道称“罪过!”。陆羽“罪过!罪过!”还未念过声,只见那彩色鸟儿袅袅娜娜落在了陆羽的手心上,咕噜咕噜说着清脆鸟语,陆羽在山野呆久了,仿佛明白那鸟儿是在向自己道谢便要自己跟着他走。 果然,那鸟儿一路低飞,频频回头含情脉脉不时地看着陆羽,见陆羽不跟来,便飞回来又落在陆羽的手心上,眼睛滴溜溜打量着陆羽,仿若嗔怪,又似安慰。陆羽瞧着它可爱,捧起来就兴奋地亲了它一口。 那鸟儿在陆羽手心轻轻啄了两下,似乎坚持要陆羽跟随。娉娉婷婷,缓缓在前面低飞,不时回头督促。 陆羽见它情真意切,略加快了脚步,步履青云,不紧不慢地跟着它低飞向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个叫腾凯卸甲的河畔,两条奔腾如云咆哮向东的河流之间一块水草丰腴的湿润平地上,两只队伍正在卸甲,视乎是自己前世的兄弟云来和云往的队伍,他们都在彼此吹嘘着各自先前地战果。见了陆羽,纷纷上前相约加入,后面的喽啰还不忘在陆羽眼前舞枪弄棒了一番,以示自己队伍的战力强悍。陆羽很是礼貌谦虚地一一拒绝了,说他们和自己的表兄彩云一般地不靠谱。两队人马一连声道是“可惜!”,不好强加挽留,都上前与陆羽一一拱手作别。 不说陆羽过了那深不可测的“腾凯卸甲”河,爬上了高不可攀的“鸡血山”。只说那山河间两支队伍“云来”和“云往”一同卸下铠甲,纷纷隐迹于云海,各自回宫面见主人去了。 但见哪云来沿鸡血山南边天河逆流而上,于南天门外安顿好一众军士,便换了腰牌,面见南极仙翁回禀道:“禀上仙,南天门外三界外优思欲赶往升州助力“绝地人屠”的一众妖孽已经驱尽。特回南天禀报上仙。”那南极仙翁将如白须般地拂尘轻轻一摆,合十对他道:“云来将军,辛苦啦!为了三教得归一味,你不辞辛劳,帅大军只捣魔界优思,我且代灵光神君谢谢将军,一路辛苦了。神君正在大殿等着将军呢,请将军随我来。”说毕,前面引路,将那云来将军引入了南天内赤霞仙宫去了。 那云往呢,引着一众军士沿鸡血山北边的天河沿岸磨磨叽叽地,一路吆五喝六地来到了一个去处,云山雾罩里于那北天门外的云宫兵营安顿好部下,也换过了腰牌衣冠,于北方神策门拜见了神龟和灵蛇,一同进了那玄武帝宫向玄武大帝回禀战事不提。 单说陆羽趟水过了清可见底的腾凯卸甲河,爬过如血一般地是名“鸡血山”的河岸,感觉自己浑身如醉酒一般,提不起一丝一毫仙气,一种久违的乡间耕读之念突入心间,仿若人生唯有耕田种地才是真谛,其他再无可做之事一般。想要回头,只见腾凯卸甲河如坠深渊,但听闻得河水奔腾咆哮之声自深涧里不停地传来,却早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先前那鲜血般地鸡血山也早已经为氤氲弥漫地云雾所笼罩,不知其踪迹。 陆羽抬头看时,那可人的鸟儿早于飞过了头,前面只有一条铺满金黄色松针的径阴翳于两旁的松树林里。“好吧!既来之则安之。”陆羽这样想着,没有了仙气法力,索性就迈开步伐,轻轻松松地踏上了松针铺就的山径。陆羽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到了陆地的边缘了似的,所有的智慧和念力已经一无用处,只好如山野村夫一般,心无挂碍地徒步山林了。 又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前面松林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松林下的草坪间捡着一地的碎屑金银珠宝,一巨大松树上挂一木牌,木牌自上而下醒目地刻着三个大字“渡悲透”。陆羽自顾自向前赶路,那妇人侧目看见了陆羽,见他蓬头垢面,光着脚走在洼聚着成片成片地墨绿色水面的路上,一步一草青,金玉隐匿,猜他是云游惯了的人,行走间多闻多见,处处藏金纳玉,实在是宝贝得紧。不免紧紧地跟在了他的后面捡拾宝贝。走着走着,那妇人好似担心起什么来了,跑跟了上来,笑嘻嘻地问陆羽道:“这位兄弟,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只顾着捡宝贝了,不知不觉地就走远了,还望兄弟指引指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陆羽回头见她白发下的眉宇间皱纹里隐隐有些黑气外泄,似乎有七八具棺木隐隐约约夹杂着些瓦砾焦木在水面漂浮,知道老人家里遭难不久,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地,不免悲从中来。又见她一路上捡了不少的枯松针,宝贝一般地用衣服兜着,生怕丢了一般。陆羽本想问问她师姐香玉的近况,又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想了想,还是没有提起。面对一个视钱财如生命的长辈,陆羽不由得莫名地大悲心起,见不远处有三样宝贝(金缸,玉瓶,铜镜)在一株诺大的松树下发着别样的光泽,想着这三宝贝修了千百年,见老人家遭了大难,和自己一般地起了大悲之心,有意助力于她,于是不假思索地将这一缸,一瓶,一镜指与了她。 陆羽瞧着老人家取了三件宝贝,却是满目踟蹰,视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之情,倒是有了许多不知所措了。吃吃地问陆羽道:“上仙,这是什么地方啊?”陆羽方才知道她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于是便告诉了她这里乃是地藏菩萨的封地,乃是大悲之地,是名“渡悲透”。老人家听了,如梦初醒,以金缸端着玉瓶和铜镜,沿路返身默默地走回家去了。 陆羽目送老人家去运了,方才继续向前赶路,又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前面一大片宝剑般密匝匝直立着的茅草坪,四周不知名古树将其围成了一朵莲花,脚下积水由暗红渐渐变得墨汁般漆黑,陆羽光着脚战战兢兢地走了上去。原以为脚底要流血了,不曾想一步一青苔,好不舒服!走出去不远,只见前方墨汁般的地面积水渐渐变得通红,可是一地长满了青草,四周也没有红色赤土啊。陆羽心里觉得奇怪,快速前进,欲去探个究竟。 却才要踏上鲜红积水的草地,只见先前那鸟儿自天而降,如受重创一般,摇落了一地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的羽毛。陆羽赶紧伸出双手,掌心向天,轻轻托住了她。又见她瑟瑟发抖,可伶见地,不免轻轻地又一次吻了吻她。鸟儿如获新生,从陆羽手心跳了下来,化只斑斓的彩蝶,翩跹在前,飞着飞着,竟人言了起来。对陆羽道:“感谢茶佛大仙救命之恩,仙乃升州凤凰台上白龙之女,因时常听家父说起故乡龙居里,所以偷偷回来访祖,不曾想这地方神秘得紧,找不到进入龙宫的路径,所以只能在这山野村外兜兜转转了几日,不曾想倒是遇上了茶佛,闻着你老人家身上的茶意,我就猜到了你是我父亲口里时常念叨的我那高高在上的六叔于青龙潭偶遇的那个茶佛七叔了。所以才逗你了一路,引你到这三叉沟来。据我父亲所说,这里是进出水族和羽族的唯一北大门,有神龟灵蛇把持,刚刚与他们斗了几回合,差点送了命,幸好七叔到了。我父亲说七叔的茶韵可以起死回生,果然不假。谢了!七叔。” 陆羽听她叽叽喳喳地说明了自己身份,不免微微一笑。心下想着:难怪自己对她莫名地疼爱得紧呢!原来是自己家侄女,这家伙古灵精怪得紧,倒要心别着了她一个丫头的道。回了自己老家,也不安分,偏要变只花鸟儿,要不就是蝴蝶什么的,难怪你自己家老爷爷老奶奶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不认得你啦! 陆羽知道龙族幼女童们多数喜欢任性胡为,不按常理出牌,就算在自己家里,也不安分,所以打了个哈哈,只管很是心翼翼地跟着她走。 走出莲花草地,见前面一青色石壁上哗哗流着清泉,白玉般的水帘层层跌落成了一个型瀑布,整块青石铺就的路边给水冲击出了一个诺大的纯天然水潭,清可见底,却不见生灵。 那蝴蝶见了,再次人言。对陆羽道:“七叔,这里应该就是三叉沟的龙女沟了,瀑布下面的这石潭应该就是姑姑幼年时沐浴的龙女潭了,听我父亲说,自从姑姑长大远去封地南海驻守以后,这石潭就再也没有生长过花草了。按我父亲说的,以前姑姑还在这里的时候,石潭都是里里外外长满了水仙花的,好漂亮的。唉!也不知道姑姑的南海好不好玩,有没有水仙花呢。” 陆羽自然知道南海观音坐下龙女,那高深莫测的念力可惠及万物,也可以毁天灭地,要不是当年于那南海风云变幻莫测之间观音大士耐着性质以一颗菩提善心加以引导,何来如此厉害的八部天龙以为凌霄殿所用。 陆羽也不搭理白龙幼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茬子,只微笑着站在她的一旁,静静地听她述说着她从她自己父亲处听来的那些陈年旧事。 那白龙女说到高兴处,蝶羽化一伸缩自如的斑斓巧手,就自那龙潭底的石缝里拽出来一条硕大无比的红红绿绿巨蟒,那灵物在俏蝴蝶白龙女的怪异手里捏着,拼命地往外挣扎。 看着大自己身体数千百倍计的巨蟒被自己捏得不要命地挣扎着要逃跑,白龙女“咯!咯!咯!”笑个不停!一不留神,竟然显了人型。桃花般的笑靥影印在水面,弱柳般地袅娜身段在瀑布下清潭旁一个劲地乱颤,笑得个七颠八倒滴。 陆羽见她得意忘形,现出了豆蔻少女那天真无邪的原形,不免哑然失笑:“你这丫头,真不亏是龙族公主,喜怒无常,胆大妄为得紧!南无阿弥托佛!但愿北方玄武大帝不要与您老人家这侄女一般见识才好,把自个家护卫这般戏耍。南无阿弥托佛!” 这淘气的白龙幼女玩得正高兴,忘形得意时一不留神,那巨蟒泥鳅般挣脱,直奔东方而去,一霎那间便无影无踪了。气得个白龙幼女直跺脚,一连声地骂:“臭屁长虫!刚刚不是很牛皮吗?现在咋逃跑了呢?” 回头见陆羽笑眯眯地瞧着自己,这白龙女“咯咯咯!”笑了好半天,方才对陆羽道:“七叔,这就是刚刚与侄女放对的怪物之一,它会变化的。估计是有七叔在,这家伙不敢放肆了。哼哼!看你下回见了姑奶奶还敢胡来。”见陆羽还是一般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女孩方才发现自己现了人形,“呵呵呵呵!”又笑了一会,才接着跟陆羽说道:“七叔,还有一个,背上背着一巨大黑铁盾牌的,会舞弄十几把青铜剑的缩头缩脑的家伙,就在眼前过了河的这座山靠北的山涧里。七叔,您跟着来啊!看他丫的还牛皮。哼哼!”说完,跑的跨过溪沿山路石壁怪木攀援而去。 陆羽听她说起来,当心她遇上顽虐的得道妖孽,会有些什么闪失,于是提口真气紧紧跟了上去。 也不知是哪条天龙的门神要着了这古灵精怪的祖宗的道咯! 只见这山与先前又有不同,奇花异木,怪石嶙峋,不见天日。看着不大的一座山,瞅着三两步就可以翻越的山,却足足走了三天两夜。叔叔侄女两人好不容易到了山的另一面,只见一条黑乎乎的河横在面前,黑乎乎地一个个水潭里似乎堆积了好厚实地枯叶断枝。若不是眼前偶有水潭出现,你压根就不会想到这其实就是一条河流,因为没有水流自高处跌落滑过石板等等所有流动的声音,也找不见水流进出的踪迹。 陆羽瞧着这从高处而来的黑色山涧,数落着这些个不明就里的墨盒般地透着寒气的黑乎乎地一个个浅滩,啧啧称奇。实在是平生所仅见。 那古灵精怪的白龙幼女却不陌生似地,直奔山路下方的一个深潭,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柄折叠羽扇,呼啦啦拉开扇骨,如九九八十一柄冷月弯刀相接一般,“嗖!”地一声只插潭底。但见数十仗高厚度的枯枝断叶哗啦啦拔地而起,墨汁般地水流如天崩地裂,露出来一个巨大无比的黑乎乎大铁锅,铁锅下面明晃晃地二十一把黑把青铜宝剑,如莲花般延伸开来,望白龙女和陆羽眼前风一般扑面而来。 白龙女就要将那扇刀收回拒敌,还未来得及收呢!只听得半空中一声断喝:“孽障,还不住手?自家主人都不认得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水潭里即刻便恢复了往日地平静。一个黑衣黑衫面如锅灰的中年壮汉自东方云端落了下来,静若处子一般迎风伫立于水潭北岸的黑木崖下一块黑色巨石上面,右手盘着一条黑色蛇,摇头晃脑地还在吐着信子。 陆羽看那人时,觉得自己和他同立于一处的话,虽然自己比他白的多了,可是总也不及他的风度之万一,不仅仅是身高和气质,陆羽感觉他的黑虽然出奇但于他的存在恰是一种完美地承托而非损害,让人不得不惟命是从,百依百顺,不敢违抗。陆想想自己,不免有了些自惭形秽,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 那黑衣汉子将水中黑乎乎铁锅一般的怪物收入左手,原来是一只可爱得紧的乌龟,那龟一般地可人得紧,如获新生一般,欢天喜地地就中年汉子手心盘旋了一会,便沿手臂爬上了胳膊,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地瞅着陆羽和白龙女。 那黑衣汉子收了神龟,跨步过得黑河来,对陆羽合十施礼毕,方才对白龙幼女责备道:“刁钻古怪的东西,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龙女见黑汉子问得似责备非责备地,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了,故意对陆羽大声地道:“七叔,您老人家可知道,这位比你还黑还威猛的大叔会是什么来头啊?好像咱们欠他东西似的。” 陆羽见黑大汉天庭滚圆,地格方正,黑发间隐隐有犄角若隐若现,猜他可能也是一条八部天龙,只是不敢确定。 陆羽犹豫未定,那古灵精怪的白龙女倒是挑衅起了自己的亲伯伯,嘻嘻笑着道:“那您哪,先猜猜我们是谁,我们再猜您是谁。我们猜中了您得好好弄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们,好几天没有吃好吃的了!如果您猜不中我们是谁,哈哈,您手上的宝贝得解下来给姑娘我玩几天呢!您呐,要好好猜。” 黑大汉见这侄女信心满满,本来想逗她玩玩,可是担心陆羽来得久了,肉身给那帮和尚给玩坏了。于是长话短说,对龙女道:“孩子家家地,你不就是升州牛头山下江畔白湖龙女吗?今年豆蔻未及,还是不一般地淘气得紧。你既然叫他“七叔!”,而且他一身茶香难禁,感情就是茶佛上仙了。龙女,伯伯我猜得如何?” 白龙女见他古板得紧,一点都不好玩,于是赌气地对这个黑大个的伯伯道:“您不就是北方玄武天宫的黑龙伯伯吗!我父亲常常念道您如何如何了得,今天见识了您的看门蠢物,自家姑娘都不认得,还以刀兵相见,我算是见识了自己的亲伯伯的厉害了,就连看门狗都是眼睛里青红皂白不分,的确厉害。” 黑龙见自己家侄女跟自己交上了劲,也不去理会她,方正都是妹当年一般的泼辣蛮狠女子。回头对陆羽微微一笑,道:“让茶佛见笑了,龙族历来娇惯龙女,给她们宠坏了。”也顾不上白龙女嘟着嘴自顾自生气了。顿了顿接着对陆羽道:“茶佛南来已有好些时辰,给女又胡闹了一番,愈发耽误了好些时刻,升州功德寺一众僧已经围住了茶佛肉身,还是早些回吧,迟了恐有祸患发生。”说毕,与茶佛拱拱手道别,一阵风过去,几片黑云划过北国天际,只闻得那黑龙余音:“秉持初心,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南天黄龙出行寻弟来,白龙湖畔,末学问道一念瞻仙采!”,音声未歇,那黑龙天尊同着多嘴多舌地白龙女早已没了踪迹。 陆羽睡梦中如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一觉醒来,只见栖霞群山无色,乌云密布,一股股血腥之气在茶味外面不停地骚动。自己四周围了一圈怒气冲冲的大大老老少少和尚,水泄不通。似乎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武僧刚刚才推了自己一把。 “南无阿弥托佛!罪过罪过!”陆羽赶紧起身作揖施礼。 一个个沙弥跃跃欲试,就要上前收拾陆羽,陆羽瞧在眼里,不知如何是好。想想却才梦中的黑龙语:“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陆羽索性双手合十,两眼微闭,且由着他去了。正好顺了自己不善言语的秉性了,好不快活。 陆羽双目微闭,通体明亮,不免感慨这功德寺自永明僧绍舍宅为舍,法度建寺以来,佛门人才不济,自元崇托梦复仇以下,佛法凋零如是,实在是无可奈何,阿弥托佛啊!就目下这一众大大沙弥,竟然魔与道都辨不清,看不明,多么地可惜可伶见地。如此下去,此间“天下四大丛林”的名号可如何得保呢。南无阿弥托佛! 见陆羽对自己所处的危难置若罔闻,通体透明如水,和尚中一眉清目秀,面如白玉的沙弥上前止住了一众师兄的冲冲怒气。说道:“各位师兄,且等一等!这位施主性明心静,胸中心灯长明,似乎乃我佛门得道的师兄。各位师兄不如等他醒来说明原由再动手不迟,以防误伤了好人,佛陀见怪。南无阿弥陀佛!” 一念善即菩提,一念恶则魔生。众僧听这初入依玄壁修习“三论”的师兄如是说,突然间如梦初醒,各自皈依和善有加,纷纷止住了就要跨越迈出去的暴涙魔障,也都如陆羽一般地围坐于地,观自在的佛号此起彼伏,响彻山河。但见好一个:龙山祥云绕,虎山奇霞俏,桃花涧底妖邪去,中峰卧龙黄伞摇。 陆羽缓缓睁开眼来,见天空一道黄云划过,向南而去,瞬间云开雾散,青天白日,一众先前怒不可喝地沙弥们,全都变得慈眉善目,打坐观想,忏经悔悟于一念之间。陆羽满心欢喜,与那先前制止一众师兄动粗的白净师兄合十行礼道:“师兄实乃菩萨心肠,茶佛也就随喜方便了!且同饮一壶茶来,方得同门便宜。” 那秀才一般地和尚见是茶佛陆羽相邀品茶,不敢失礼,忙双手合十道:“茶佛远道而来,我等山野和尚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之处,还望师兄虚怀担待一些。南无阿弥托佛!罪过!罪过!僧澄观失礼了。感恩师兄赐茶。” 言毕,走入高声唱佛的人群里间,与陆羽就和尚堆里共品清茶,高谈阔论,如在无人之境。 陆羽耐不住这年轻气盛满腹经纶的师兄一拨又一拨的连珠谬赞,不免谦逊地对他自诉身世道:“师兄过誉了。道士陆羽,字鸿渐,不知何许人也,自幼有仲宣、孟阳之陋貌,相如、子云之口吃。佛恩浩荡,幸得竟陵龙盖寺方丈慈悲为怀,抚养长大。又得天地眷顾,青龙光照,修得些善心善念,以慈悲之心祀奉茶事,以渡人渡己。南无阿弥托佛!” 和尚见陆羽优待自己,连忙合十与陆羽道:“茶佛师兄言重了!和尚澄观,现于寺庙里依玄壁长老修习关河“三论”,佛性顽劣,还要师兄教习些佛法智慧才好。” 陆羽见这秀才般地师兄谦虚,不免仰天长吁自言自语道:“鸿渐呀!鸿渐。你没能选择一次华丽地出生,但是你可以选择一场靓丽地告别。你命由你不由天,大道至简,挥手之间,邪魔外道灰飞烟灭。你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却不可以自己抛弃自己。苦修二十载,为的就是普度众生,救苦救难。一朝神功成,万民来朝圣!” 说毕,合十念佛称道,微微一笑,大踏步走出了和尚围城,向着千佛岩飘身而去。一众和尚,只听得瞧得是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只听得半空中一生长叹:“魔道毕矣!茶佛得道,魔教休矣!” 不一会,又见一巨大骷髅显现于半空,刚露头便为一条金黄色长蛇以金子般地尾巴给卷了起来,重重地甩在了千佛岩陆羽的脚下,化为齑粉。 陆羽见了,赶紧合十念佛向天询问道:“不知何方神仙相助道士,感激不尽。如若方便,不妨现身一见,品盏茶来,以慰鸿渐感恩之情。” 那金色长蛇又忽不见了,天上蓝天白云依旧。只闻得一声细若游丝地声音传入陆羽的耳里,道是:“茶佛客气了,黄龙云外来,随喜四弟白龙潭,路过故舍,妖孽为祸,除之为快。实在不必见怪!” 陆羽见人家无意相见,也不纠结。见那绝地人屠已经魂飞魄散,心下释怀,随喜打坐观想入定而去。 寺庙里和尚中有点道行的老僧偶然闻得似乎有人自半空中禅花言道:“黄龙来寻故舍,茶佛莫见怪!”抬头见陆羽合十静坐于半山腰的云雾里,绿叶护持,头顶莲花。于是纷纷下跪合十,口口相传:“祖师庇佑,茶佛护持,功德寺佛恩浩荡,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一众和尚静静待陆羽入定归来,方才又围了上去,请出那白须飘飘的方丈比禅师来,一路如捧舍利一般将茶佛陆羽请进了佛堂。那比禅师见陆羽与那弟子澄观有缘,于是留澄观作陪,三人煮茶话禅。隐隐见陆羽有仙气环绕,弟子澄观与那陆羽的茶席间谈笑自若,胸中莲花渐开,便于次日集合僧众传衣钵于澄观,借着茶佛的仙气圆寂去了。 陆羽于是在功德寺住了下来,日日与那澄观法师说法论茶,也偶尔指引些好山好水,游玩了不少日子。 陆羽难得清静一回,便于这功德寺里将仙游品茶品水的一些经历草起了《茶经》手稿。 是年乾元元年,陆羽寄居南京栖霞寺研究茶事,期间皇甫兄弟多次来访。史书如此记载。 是年公元756年深秋,陆羽寄居栖霞山已有大半个年头了,这一日傍晚恰好在经书于心中酝酿过半时,突然脑子混乱,无所适从,浑身情不自禁地便不自在起来。不免出得寺庙大门,仰天长叹。皇甫冉、澄观法师等一众好友正在寺门口的草地上品着茶,说些蝉花知识,见了陆羽如此,知道茶佛近一年来的茶学研究有了困惑,于是纷纷上前安慰。陆羽见朋友们替自己着急,于是便对大家道:“各位师兄有心了。不必着急,想来道士多日未入山林了,少了些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便也就少了些慧心灵性,经书酝酿中缺了些灵气而已。到山里走一走,问一问茶仙,便也就好了。师兄们不必挂怀!南无阿弥托佛!” 一行圣贤僧侣高人送至千佛岩,一一而拱手作揖别过。皇甫冉得诗相赠曰:“《送陆鸿渐栖霞山采茶》采茶非采荨,远远上层崖。布叶春风暖,盈筐白日斜。旧知山寺路,时宿野人家。借问王孙草,何时泛碗花。” 陆羽略表了谢意,便独自向那摄山景致独好,山水更深处的龙虎山飘身而去。欲释放些头疼脑热的干扰,只怕又要惹些个出奇怪诞的山神灵异了。 看官不知,那些个灵异的鬼神仙狐什么的,往往就喜欢在人的阳气坠到零点的时候,尤其是在有个头疼脑热之时,他们最喜欢来招惹你。 陆羽飘身云雾间,款款前行,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去处,只听得哗哗流水过石的清脆之声,便犹如有条河如在眼前一般,绿叶抚水,如同摸顶。心里暗自惊讶,原来此间还有如此去处,倒要看个究竟。于是按落云头,只见山间一古松下岩石上有一茅亭,亭里两白衣秀士,同着一个黑衣术士正在喝着白云般地汁液,吧唧着嘴巴,很是陶醉。陆羽好奇心起,原来摄山还有如此去处,自己这大半年来来来回回多少趟了,竟然没有发现这如此灵光四射的好去处,着实不该。要是早发现,兴许经书早已了然于心了。再仔细看时,原来亭子旁边一条乳白色的溪流,正缓缓地流着,不紧不慢地发着走过石经摩挲绿叶的声响。陆羽看的入迷,不免轻轻赞叹道:“正是居然好去处!” 陆羽言语还未歇下,只听得北边山上一群猛虎狂啸,紧跟着一个爽朗开怀的佛号远远传了过来,道是:“南无阿弥托佛!茶佛也到了,法向来迟了。让各位师兄们久等了!南无阿弥陀佛!”接着是一片沉寂,落叶扶风可闻。 这样寂静了片刻,只见亭里三人站了起来,对空拱手作揖道:“法向大师也到了,既然地主来了,茶佛也就不要客气了,一并下来相见吧!” 只见北边一朵黄莲骑虎而来,于亭外将那白额大虫放归,笑哈哈地走进了茅亭,与那三人道好入座。陆羽见了,便也飘身进了茅亭,与四人施礼问好落了座。 原来其中一位白衣秀士就是青龙四哥,与陆羽见过几次的白龙兄。另一个白衣秀士很像从前见过一面的诗仙太白。其余一位黑衣道士不曾见过,先自己一步到来的驭虎黄莲应该就是法向大师了。 见陆羽疑惑,知道五仙中陆羽唯独对自己很是陌生,论辈分也该自己与他先行施礼。那黑衣术士于是便站了起来与陆羽拱手作揖介绍道:“茶仙驾到,仙这里有礼了。在座的五位就我和法向大师跟茶仙没有过交集,然而法向大和尚乃此间除白龙师叔以外的第二大地主,不适合主持咱们这次的五福仙会白龙古松茅亭。太白仙家虽然与白龙师叔交好多年,但豪放有余,严谨不足,也不适合做这个主持。白龙师叔乃化外上仙,又是这次的地主,也不能让他老人家来做。至于茶佛,咱们本就是为着他那巧夺天工的茶道而来,自然不能让了这主持与他,以免坏了咱们难得一聚的好茶道。如此看来,那就只能由我越俎代庖,权且代表我师叔白龙,做了这个主持了,不知各位仙家意下如何?” 那驭虎而来如黄莲般的法向大师连忙回礼道:“南无阿弥托佛!扈谦道友言重了。和尚在此间修行了数十年,扰了白龙上仙许多年的清修,已是十分罪过了,哪敢以地主身份与列位同道品茶,只当是白龙上仙施些恩惠方便与我等罢了,岂敢在白龙面前妄自尊大,实在是罪过!南无无阿弥托佛!” 白龙见四友对自己推崇备至,于是拱手施礼与四人道:“除了七弟茶佛,我们四位都是老盆友了,不必拘泥常法。扈谦,你也不是第一次到四叔别馆来了,怎么就客气上来了,还文绉绉地,哈哈!到四叔白龙潭里接瓢好水来过,让你七叔先把好茶煮起来。” 见那黑衣术士出了茅亭,沿白溪逆流而上,进了山洞,白龙方才对陆羽三人道:“扈谦乃我兄长黑龙坐下黑鹰,在我这里得道的。太白兄和陆羽贤弟没有见过,他与法向大师与我的渊源颇深,大家都不要拘泥才好。” 几人相谈甚欢,不一会,那扈谦舀了满满一大钵白如乳云般地泉水来了,笑嘻嘻地放在了茅亭白乳石上,滴水不撒。陆羽见了,连忙起身侍奉茶事去了。虽然自己已经得道,但是陆羽心里明白:白龙和青龙兄弟两虽然与自己兄弟相待,实则他们都是自己修成的引路护持恩师,万不敢在他们面前托大。 不一会茶道已成,五仙就这白乳泉旁的古松下茅亭里依白石而或坐或卧,半躺半仰地随心所欲地彼此说些佛道仙家的法门趣事,其乐融融。 陆羽知道龙族茶道得天独厚,于是向白龙请教些辨茶常识,白龙略谦虚了一下,便对大伙道:“昨夜入茶佛梦境,见他苦思冥想种茶之法,于是将它的一些新想法略览如下:一之源。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叶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其名一曰茶,二曰…。其地:上者生烂石,中者生栎壤,下者生黄土。凡艺而不实植而罕茂,法如种瓜,三岁可采。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阴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滞,结瘕疾。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渴饮、郁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裰,与醍醐、甘露抗衡也。采不时,造不精杂以卉,莽饮之成疾,茶为累也……” 陆羽见白龙将自己近一年以来以游历品茶精研初成的大半部经书倒背如流,十分惊讶。故与白龙拱手作揖道:“南无阿弥陀佛!四哥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白衣秀士。七弟佩服,甘拜下风。” 太白仙家平生第一次耐住了性子,陪着挚友品茶论道了一夜,不知疲倦。见茶佛与好友打气,不免得意于胸间,对白龙道:“龙兄与茶佛论道,果然与众不同,龙兄以茶道学问的旁人身份一心待茶佛,不若茶佛就将那天下泉水轮个高下,以后我辈不就可以依今日评判择灵山活水相伴而居,以成就彼此一番修为,岂不快活。” 陆羽听了,知道诗仙实乃欲自己给白龙指几处绝好修心养性的去处,于是将那天下明泉,一一指点,说与了四友。 四人听了,纷纷赞叹不已。那诗仙李白道:“仙人掌茶,果然不同凡响。” 顿了一顿,捧着茶盏起身来回度了几步,接着道:“常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丛老卷绿叶,枝枝相接连。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间。举世未见之,其名定谁传。宗英乃禅伯,投赠有佳篇。清镜烛无盐,顾惭西子妍。朝坐有馀兴,长吟播诸天。” 那座中仙友,无不赞叹! 白龙于是指引着众仙友游历了一番自己的别馆白龙湖。陆羽见那湖水忽而洁白忽而清澈,水帘洞里又是别有一番仙味,意将其列入自己的水品。白龙察觉了陆羽的念头,于是故意给陆羽指引了一个绝好的修行修心去处,对陆羽道:“七弟不可将四哥的别馆与外人道去,引些旁门左道来门前门后与你四哥呱噪。切记!千百年后,四哥另选他处为别馆时,自然会有有缘人将这一处好水得去,以普渡世人于天灾兵难。如此,才不违背天道的轮回。” 顿了一顿,又对陆羽道:“七弟此番经书已经了然于心,不如就那湖州苕溪之湄结庐,闭关数月,将其得成,岂不是随喜方便的大好之事。利国利民,得意趣供养于天下,也好成就了七弟这肉身与元神更好地合二为一,早日南天相会,岂不快活。” 五仙游玩了一番,看看东方发白,云蒸霞蔚,群鹤起舞,白龙于是将四友送出得水帘门来。各自道声珍重,依依惜别。太白见一时又一个春花烂漫时节,不免感慨道:“碧草已满地,柳与梅争春。”言罢,腰间葫芦里一饮佳酿,飞身远去。 白龙感慨道:“难得我这仙友了,为一品茶佛仙茗,硬生生戒酒了这年余时光,难得难为他了。” 旁边三友见了,也都各自道别驾云而去。白龙隐了龙宫别馆真相,自回天庭去了。 不想这五仙互相道别禅境各自飞升,却为一个名叫灵一的游方僧人给偶然间瞧了个真切,不免立于那古松下的清流旁感慨道:“四面青石床,一峰苔藓色。” 不说其余仙家各自回宫,只说陆羽瞧着自己升州一行,不知不觉已是数年光阴过去,想想白龙兄的点拨,不免加快了回湖州脚步。 “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千羡万羡西江水,径向竟陵城下来。”陆羽还未按落云头,那诗僧皎然已经在给陆羽新起得的苕溪之湄的草庐外等候多时了,嘴里还反复念叨着陆羽当年的佳作。 他是算准了,陆羽今日要得道归来,故给他新作了草庐,在春天的柳荫下等他归来。 陆羽急忙按落云头,与挚友相携步入了春天里的苕溪仙草茅庐。 唐肃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春,陆羽栖霞山访茶品水归来,寄居苕溪草庐,闭关对诗书。史书如此记载。不知陆羽经书可否得成,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漉水囊》正文 第十五章,君山访活水,贡茶出阳羡. 第十五章,君山访活水,贡茶出阳羡。 煮烟趟露赶早采,黄马带诏山下催。驿站少歇马快换,夜半驰驱鬼不拦。不到皇城莫沾水,一盏风尘清明雨。时人卢仝有诗为证: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闲话休提。上文说到茶佛修成正果的因缘聚会于那升州栖霞山三论宗圣地得黑龙和白龙护持,一部《茶经》首尾初成于山寺,天书了然于胸。又在那白龙的催促下急急忙忙赶回了湖州苕溪之湄,欲一心将其结集为完整经文公开于天下,以供那些个修道参禅好学笃志的三教九流雅人高士们同修共进。 如此,则茶佛前世许下的愿心得成,因果循环,因备故而步入正果,集儒释道三教归一经。是必普度众生于大江南北,黄淮上下。又有那佛恩浩荡,老庄了然,孔孟释然。时人有得其真意者,于那长江畔开起了无数间茶馆客栈,起名曰:红尘客栈。都一般地高挑着一联,道的是:茶与壶依山靠水影月挑灯伴佛逐浪,尘和土随风抚莲滴露净心祥云一念。但有诗《悟客尘》为证,诗曰:拈花一笑随风去,微动若尘,不住客身,是以心灯长明。智者目盲耳聪,睿者耳浑目明,慧者尽舍耳目,如来如去如祥云。 是时西天如来曾于其孤独园普告大众于楞严曰:若复众生以摇动者名之为尘,以不住者名之为客,此结陈如悟客尘。客尘动摇。俱喻烦恼。 其时陆羽闭关苕溪之湄,潜心《茶经》著述。江浙儒释道三教大德,闻茶香纷至踏来,一时间苕溪灵光四射,祥云如盖,普同供养。佛恩浩荡,菩提生根。道法自然,仙气永驻。又有那诗思泉涌之辈,以一求可以于茶佛座前摸顶受戒得灵为荣。 不想竟惊动了九重天外一众天神,一缕茶香飘仙外,天上人间同自在。就有那三清殿太清道德天尊、上清灵宝天尊、玉清元始天尊领着通天教主,光华大帝,太上老君,九天玄女,八部天龙,二十八星宿等等一众各方各界祖师爷眉开眼笑,围云夜话。并传那元始天尊书童道:你且下界去渡他些法力,以免那三界外邪魔外道一众妖孽因噎废食,坏了他的道行。元始大天尊嘱咐道:你且去他个日的,请得你那东海岸师傅大势至菩萨座下青龙师兄和白龙师兄一同前去,以免有些个其他闪失。那书童接了众天神的嘱托,化一落魄书生,禹禹独行,“咳咳咳!”地就幻化在了东苕溪一棵上千年的柳树精驻守的莲花池岸,与那柳树精嘀嘀咕咕地说了些神话,凡夫庶子不明就里,即使见了,也不一定听得懂他两说了些什么鸟语。 只说陆羽这一日经成,身困体乏,心里头突然想独自一个人出去走走,由西向东,就自西苕溪走到了这东苕溪的莲花池,见莲花池里白莲出水,芙蓉含苞待放,游鱼漫衍,群鸟鸦雀梳柳。心生欢喜,难免多停了会脚步静静观赏。就这样竟乐坏了那得道千年的柳树精,心下暗自窃喜,对着自己水面上的倒影心花怒放,随手抓了只信鸽,仙羽化妙音,竟传给了那还在东海白狼夜啸灵山访师大势至菩萨的天外仙童。那书童得柳树精妙音羽信,请了青龙和白龙两师兄,别过师傅大势至菩萨,化阵清气沿溪而来。 陆羽静静地享受着这大自然的恩赐,不想竟忘了时辰,看看已近月上柳梢,鸟入梦,鱼靠岸,莲花湖面花叶含情镜水清远。 陆羽看看夜深,就要转身返回的时候,只听得那柳树下有人在月色间品茶闲谈,不时传来些轻声雅吟。听声音似乎有三四人似的,却又不见人影。但是茶香缥缈,确是有人于池畔品茗。 貌似他们在谈些三界外的神奇故事。只听得其中一人说到:说起这道来,世间有许多道是不为一般人所知的:就有那天道,地道,人道,鬼道,仙道,佛道,神道,魔道,诡道,兵道,仁道,中道等等等等道。就比如世间俗人求财之道,各有渊源。就拿那些个以算卦卜命看阴阳二宅求财之人是为阴阳师的,不过是代鬼王菩萨将那多余的冥钱置换成人世间的铜钱,以造福四方罢了,何来的天机给他泄露了出去了,哈哈哈哈!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另一人接话道:“任他什么道,都左不过这天地混沌之原始之道。活了这么些年,除家师老庄外,真还没见过一个可以知天意真正明了“道”的修道者,难怪这天底下时不时地就要乱哄哄地,吵吵闹闹地,还要刀兵相见,就为了些虚无缥缈的浮云般噱头,实在是不可思议。” 又听得一人道:师兄们只管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可别得罪了那酆都大帝,地府不乐,要挨祖师爷骂的。不如就柳荫里哥几个玩耍一番,也逗一逗那深宫凄寒女子,引她一笑如何。 又听得另一人道:与佛论道,与道言佛,与众生只可雅谈。遇佛成仙,遇道成佛,与凡夫庶子是为圣贤。红尘客栈中且为神仙作,不如邀他一道如何,他已经来了。 另外一人则道:道起于老庄,魔胎不息也是老庄。要说那时,佛国还是一派芳华奢靡,金玉满堂,温柔乡里享受,菩提是何物?天地混沌,万物之道就只能归与“一”,是名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了我等。哈哈哈哈!居然他来了,就一同九天外戏耍一番,也好聊一聊那日他与兔仙私相于龙潭幽会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听了这等霹雳惊天之语,其余几人无人再和。 只见四野无声,落叶可闻。陆羽听着他们那闻所未闻的怪谈,心里渺渺然不知就里,似懂非懂之间,但见哪密匝匝地柳荫里就袅袅娜娜地飘下来几人,落在陆羽身前一箭之地的莲池那翠绿的芙蓉之上,莲花一般地青、白、绿、黛在绿叶上伫立着,平静地水面杳无身影。陆羽见自己月光下的身影在那白衣秀士和青衣客两个男子脚下荷叶间飘来荡去地,虽然有些尴尬,但确是知道遇上了仙外高人,不敢懈怠隐匿真情。于是十分虔诚地与四人拱手作揖施礼道:道士陆羽,一时痴恋这荷塘月色,无意间便扰了几位仙家的茶话仙会,还请列位仙家不要责备才好。罪过罪过! 听得陆羽说话,那四位回过头来看着陆羽咪着嘴“嘻嘻嘻嘻!”坏笑了起来。 其时月色清明,柳絮飘飞。陆羽才瞧了个真切,原来是四哥和六哥与着两位不认识的仙家在荷叶上论道品茶呢,各人手上一般地捧着一个青如柳丝的茶盏,还自冒着腾腾热气,茶香怡人。 陆羽见了故人,不免感慨道:“四哥六哥在此,七弟有礼了!” 那黛巾秀才模样的儒生微微一笑道“忘我于天地人,无心解它意。彤云彩云一般破,天上人间都无我。” 顿了一顿,接着道:“茶佛来得好!不如一起莲花上品盏清茶,夜半时分正好相约一戏嫦娥姑娘才好?” 话说青龙,白龙,书童,柳树精和陆羽五个仙家就如同五朵莲花般盘腿于五片荷叶上,叽叽咕咕聊着神话故事,正商量着那月宫戏嫦娥的奇思妙计,一个个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好不开心热闹。 正当计划几近完结之时,听得一声:“南无阿弥陀!”自不远处的柳荫深处缓缓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洪钟一般断喝了一声:“如那观音瓶里之物,也不怕坏了你主子的清逸,当心天地人神公愤。别教坏了人家苦修苦行了几十年斋戒的福分,误了天地人神同修共进消灾祈福的一水一叶,看那观世音菩萨不打你屁股。嘿嘿嘿嘿!一个个古灵精怪地!额是对你等后辈着想,好好品你等的杯中净水,千万不可顽劣戏九天,不然玩坏了尔等自己个千百年难得的修行,岂不可惜!” 五仙见有人靠近自己都不知道,无不哑然。没想到这人世间还有这等厉害角色!回头看时,只见那柳荫里的湖堤上款款而来一僧一道,僧者脑肥耳圆,头大如斗,一连声地念着“南无阿弥托佛!”;道者短精干,一撮洁白的山羊胡须随风飘逸,仙风道骨,嬉笑自若,只是略微有些邋里邋遢罢了。 陆羽见了,嘻嘻笑着迎了上去。对着大和尚和老道士唱了个大诺,道:“两位大大师傅,好多年不见了,您二老一向可好?” 青龙白龙等四仙见陆羽认识他们,无不哑然失色。那一僧一道见陆羽叫唤着自己“大大师傅!”,双双眉开眼笑,道:“原来自有天意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和尚自顾自乐呵,也不念佛了,对道士言道:“道兄,现下一群晚辈闲聊品水,我两糟老头子已经扰了他们的雅兴了,不如暂且云游,改日邀他去你那黑咕隆咚的地界去走一遭,也好品一品你那玄冥幽泉的滋味,和尚可是口馋了好多年了,你个臭道士就是不肯,非要等他得道。这回找到正主啦,咱哥两也还算得上是他一多半个的授业恩师呢。南无阿弥陀佛!道兄这回可不许耍赖了!你教的好徒弟,想那玄冥幽泉也算是修得正果了。南无阿弥陀佛!”说完,对着一众人等打了个蝉花。 那老道见了陆羽,知道原来他就是自己二人找了好多年的家伙,而且竟然就是那西溪桥畔的结巴和尚,不免“嘿嘿嘿!”地怪笑了起来。又见自己的道友“大藏”一见了陆羽竟然就把这辈子几世修行省下来的话全给说了,知道他和自己一般地疼爱这个徒弟,于是也不绕弯子了。又见青龙白龙也在场,虽然是晚辈,毕竟是各守一方,不好过多失礼,于是和众人拱拱手道:“几位毕竟年青好玩,但那月宫兔女毕竟是九天玄女爱徒,还是不要给你们的师傅惹麻烦为妙。额一个臭道士,得罪之处,还望看在徒弟鸿渐的面皮上,不要挂怀才是。嘿嘿嘿嘿!” 那柳树精正待要发火,青龙白龙急忙拦住了他。恭恭敬敬地双双对那一僧一道施礼道:“没想到两位前辈也喜欢留恋这人世间的花花草草,倒是少见得紧。只盼千百多年以后的末法时代,前辈们的子民不心到了这人世间为祸时,我等兄弟严格执法中若有些许差池,还望前辈看在大家都为天下苍生的份上,多多担待,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那一僧一道不置可否,唱了个大诺算是答应了。那黑瘦老道仰着头对陆羽道:“你这有盆友相会,就不多说了。额与你和尚师傅就先行别过了。只那槐坎阴阳界口,你那虚怀轻狂浮浪的卿卿乳姐一生无形,不修无惧,损尽了阴德,如有地狱阴司索命,徒儿你千万莫要插手。以免坏了自己的道行。待时机成熟,老道再邀你到为师地界一游,到那时,老头子我那玄冥幽泉估计也修得差不多了,便也可以于你的妙手底下生起千百万计的般若之花了。嘿嘿嘿嘿!” 说罢对着和尚道:“大和尚,你说额说的是也不是?” 那和尚只顾哈哈大笑,连连称号:“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陀佛!…”说了个不停。 道士见了,“嘿嘿嘿嘿!”怪笑不止,拉着和尚悠忽不见了踪迹。 陆羽只痴痴地看着一地黑莲花一路沿莲池岸上开了去,只刹那间便就没了踪影。 青龙白龙书童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想着这两位前辈,难怪祖师爷也不大愿意招惹他们呢,原来确实是两位难缠得紧的得道大仙。 只那柳树精叽叽咕咕开了:“不就是冥界主子吗?至于就这么嘚瑟吗?就知道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显摆。” 青龙白龙书童三人听了,也一般地只微微一笑。那书童道:“没想到茶佛还有这么厉害的师傅,祖师爷可是真心的多虑了。” 青龙白龙只是微笑不语。那书童见大家都不言语,也觉得甚是无趣,方才记起祖师爷的嘱托。于是问陆羽道:“在云间常听祖师爷提起茶佛在著书论道,欲以茶入道,教化天下。不知可有成书了呢?” 陆羽见问,打了声佛号道:“拙著已有所成,草草结尾,还有待修改完善。” 说毕,自怀里拿出一部手抄本递给书童道:“师兄乃九天第一神笔,劳烦师兄过过目。书中瑕疵不少,还请师兄不吝仙思妙笔多给弟修改指正才好。” 那书童也不客气,伸手就接了过去,翻了几页,对陆羽道:“确实与众不同,待我回去细读,毕竟是一部天地间首屈一指的旷古绝作,不能马虎。” 品了口茶,接着道:“差点忘了祖师爷的交代了!九天一众仙家要生给茶佛带一件礼物的,却一直未曾有合适的物件。要说妙笔生花,茶佛自己不缺不说了,你那一干诗仙茶僧道友也不缺这些个物件相赠。” 瞧了瞧几位仙友,接着道:“思来想去,茶佛拜了那极阴怪物为师,难免要不时受那污秽之地大大各种怪物拜访邀约,不若借柳仙一枝微妙圣洁净法与你,同着茶佛得天独厚的茶意搭配,以后三界内外,一任茶佛肆意遨游,任他多么厉害的妖魔也都要乖乖伏法,也好了了祖师爷对你那时时刻刻的担忧之情。只是不知柳仙道友可愿成就了这一段茶柳旷古绝妙佳配?” 那柳树精见挚友九天书童开了尊口,不好拒绝,于是微微一笑,道:“天地间两件绝佳清净之神物相携于江湖,救苦救难,也不失为一件无上慈悲之举,仙乐于效力,哈哈哈哈!” 那书童于是自柳荫里摘得长短不一的三支绿茵茵的柳条,在潭里蘸了些清水,在陆羽身上拍了拍,嘴里叽里咕噜地念了些咒语,一声:“吽嘛咪呗昧吽!”只见那三支柳条化三股碧绿的清流,缓缓地自陆羽头顶灌了进去,一时间陆羽浑身散发着一股清新明快令人五蕴通透地若柳若茶地淡淡奇香,一时间满湖莲花盛开如雪,夜逾白风逾清,月光清泠无比,鸟不语鱼未乱,天地一派祥和。 四仙友见了,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青龙见陆羽又得仙法,不免为他高兴。见书童公事已了,怕他纠缠陆羽,耽误了陆羽人世间历劫普法的大事,于是对大伙道:“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不如就此别过,若是耽误了茶佛人世间的历劫,祖师爷要是怪罪下来,不好回答呀!哈哈。不如秀才一同到我那寒舍别馆水云间走上一遭,也好联络联络龙族与秀才师兄的一番深情厚谊。哈哈哈哈!不知秀才意下如何?” 那书童见青龙如此说,微微一笑,轻言巧语地对青龙道:“那就多谢师兄了。不如哥几个一同前去游玩一番,也不枉了到你地界来走这一遭。” 陆羽正待要推脱时,不想白龙已经开口替他说话了。道:“六弟请客,茶佛自然不能少。只是天意不可违,茶佛人间公干还未了结,不如咱哥四个先聚聚,待茶佛公干完毕,再聚一次就是了。不知三位贤弟意下如何?” 三人见四哥如此说,各自了然于心,纷纷赞同。陆羽再三感谢四位师兄,目送他们向东飘逸而去。方才独自回到了苕溪之湄的草屋。稍微休息了片刻,想起来有一大半天未见皎然师兄了,于是起身趟溪而过,向那妙喜寺而来。刚到哪寺庙门口就给遇上了扫地僧,扫地僧抬头一看是陆羽,就打着禅花迎了上来,告诉他师傅出门云游去了,不知何时回来。陆羽访友未得,不免心下怅然若失。算来自阴阳两界人魔分水岭槐坎一别,已有经年未见季兰姐姐了,于是也不回那草屋了,飘身径直往这阴阳两界而来。 略施云遁,不一会便到了那槐坎神仙庙。 其时日上东山,朝霞如血,铺天盖地而来。陆羽茶青柳绿衣飘逸,如沐春风,与那庙门口的空地上按落云头,瞧着眼前旧境依然,心里早已经是五味杂陈。看年前那初会的光景,姐姐对自己的心思可不是如自己一般的单纯简单呢!要是她那天发了失心疯,自己可千万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的后半生,毕竟这么些年来,她过得都很不容易,被爸妈赶出来就不说了,还进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道观!明明是道观,却偏偏要起个寺庙的名号。唉!什么乱七八糟的“神仙庙”啊! 陆羽还自红霞里的神仙庙外胡思乱想,只见那庙门“吱呀!”一声微微开了条缝,里面做贼一般东张西望地走出来三四个穿着朝服的白面君子,看上去脸色困倦,哈欠连天,估计是作晚上没有睡好吧。陆羽不想被这等人瞅见,于是侧身立在一株大柳树下,让他们先行过去。 几个白脸君子还未走远,只听得庙里神仙乐曲响了起来,听得一清泠女声歌曰:“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满华;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曲到断肠处,只听得“铮!”一声脆响,好似弦断了,接着是一声轻叹,寒流扑面,鸦雀低泣,柳叶花枝微颤。 陆羽闻得像是姐姐的音声,心里凄苦。还未及开口说话,只听得几位白面君子一连声道:“可惜可惜!这么娇媚可人疼的才女,究竟为了谁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几人在陆羽侧面一箭之地略停了一会,方才唉声叹气地不情不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独留了陆羽一枝一叶,怅然若失。 陆羽待他们走远了,方才走上前去。刚到庙门口,那季兰的妙龄徒弟正好出来关门,与陆羽撞了个满怀。睡眼惺忪,难免嗔怪,似乎把陆羽当成了却才那几位花花公子了,不情不愿地抱怨道:“搞了一夜,就是当饭吃也该吃饱了啊!你们烦不烦啊?我师父都给你们弄得身困力乏了,我也不是铁打的啊!再不走,下回多少钱也不伺候了。” 陆羽见她迷迷糊糊地,颧红似火神如醉,唇黑睛散面若兰,柳叶眉锁乌山根,唉声叹气娇无力。陆羽明白了这妮子堕胎不久竟然就敢如此纵欲,真是不要命了。想提醒她注意身体,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那些废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去。 兴许是闻到了陆羽身上的淡淡茶香,妮子似乎清醒了片刻,抬头见是陆羽,紫红色的樱桃口微启,吐字若兰,对陆羽道:“原来是公子,快进来。我去告诉师傅。昨晚一宿没睡,来了些俗人,闹腾了一晚上。” 陆羽心里明镜似的,一僧一道的话犹在耳:“你那神仙庙里的异姓姐姐,一身邪气,不修无畏,若有差池,万不可为了她而得罪了神明!” 陆羽不声不响地跟着那苗条妮子进了神仙庙。若是旁人,肯定会奇怪这庙里为何不住姑子住道士,是不是因为叫神仙观不大顺口改的?其时这里边是有名堂的,可不是一般人就能懂的。那季兰美人的修持在于或僧或道之间,图的是个逍遥快活,偶有借酒浇愁,那不过是寻些乐趣罢了。有时候僧袍加身,有时候道袍随意披挂,有时候就赤身裸体琴棋书画。有人说她才是正真的得道高人,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投胎做人,不过是来人世间渡哪一些个情伤欲绝之难罢了。但看那些个歪门邪道所秉持的双修阴阳和合理论的所谓高深道法,看他们一个个阴阳调和后轻飘飘神魂颠倒的模样,倒是让人有些不置可否。 那妮子困得不行,把陆羽引到师傅居室门口,也不言语一声,自顾自歪歪跌跌踉踉跄跄酒醉一般回了自己房间不说。只说陆羽进了季兰闺房,只见琴书花笺酒杯散落了一地,淡淡的花香混合着酒香以及人体特有的香味弥漫在这的空间里,那季兰一丝不挂地瘫软在承尘下面,架子床一边机案上檀香已尽,炉里香灰泼洒在案上,丢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僧衣道袍。房中一些黄花梨木的奇怪器具似乎还有留存着人体的丝丝温度。陆羽将那些秽物一件件捡拾起来,放在机案上。那季兰想是累的,在架子床上睡得很是香甜,身体起伏不断,如一块白色温玉般蜷缩在梦境里。陆羽怕她着凉了,赶紧走过去给她盖上了被子。 一夜忙碌,青天白日卧榻抱初阳。神仙庙不愧是神仙庙,夜笙昼歇。陆羽见红日高悬,庙里清静的异乎寻常,不想夜里同她们酒杯之间去呱噪,何况实在不想打扰了姐姐这难得的白日好梦。思来想去,不如且去君山走一遭,听说哪里山灵水秀,颇得天地造化。 陆羽思虑已定,提起案上白毫就纸上“哗哗哗!”地就给这季兰姐姐留了封露天辞别信笺,写的是:“姐姐季兰雅正:神农有言: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姐姐饮酒为乐,身困力乏之时,不妨煮茶去秽。自去岁一别,弟近来茶道有成,特来拜会姐姐。不想姐姐倦困于作夜盛宴,弟不忍吵醒姐姐白日好梦,不如于那山中觅茶来得自在。今不辞而别,还望姐姐宽恕弟弟恋山嗜水无心世间俗务之罪。若来年野性稍减再来与姐姐相聚。弟:鸿渐手书。即日。” 陆羽写毕,跨步出得冷冷清清的神仙庙,日过东山正一杆,地气未浊,阳气上升,鸟语花香。陆羽举目远眺,不知该往哪里去!心里空空荡荡地,索性就依了天地之道,飘身云端,随心所欲情不自禁地向着东方那山青水秀海阔处驾云而去。 白云在你身旁围绕,你在白云深处飘逸。多么美妙的感觉啊!陆羽那些过往的遭际在云海里遗失殆尽,心里空空如也,所有的思维,变得一无是处。终于明白,老庄的务虚是多么的奇妙而不可思议。 陆羽正自安逸着,只见云脚下一片汪洋里绿中有绿,绿上绿,绿衫一瓢绿,碧若君子观潮,浮游于浩浩荡荡的烟波里,神秘飘逸,远看如草蕊,近观似天眼。陆羽自云端瞧着它,它自地面瞧着陆羽,天地始动情,天眼自地出,地眼天作成。陆羽心如明镜,情不自禁,于那双碧波荡漾的天眼之间便按落了云头。 但见青山层峦叠嶂,巍峨奇伟,有山有水有名堂。陆羽感觉如在云端一般安详自在。置身于密匝匝地竹林深处,野经自去辟,腹中饥饿烤春笋,口中燥热饮竹露,好不快活安逸。陆羽优哉游哉,不知不觉天色见晚,觅得一处溪旁破败茅亭,寻了些柴火,就着些破瓢缺釜,竹林里挖得些时鲜嫩笋煮来吃了,自亭子里打坐观想,回味新作《茶经》韵味,不知不觉竟自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陆羽出得亭子来,见四下里白茫茫一片汪洋,水天一色,鸿雁不过。陆羽感到奇怪:白天还是山青水秀的,感情那些茂密的竹林一夜之间就给洪荒吞没了!四下里又无舟楫,免不了要尽快驾云飞升了。看这水还在不断上涨,估计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身后这亭子眼看也就要被海水吞没了。陆羽下意识地提了口真气,奇怪的是无论自己多么虔诚,就是无法飞起来。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越冷越刮风,越倒霉越见鬼了。陆羽反反复复地试了几次,就是没法飞起来。看看水就要涨上来了,说不得,只好绕到亭子后面看看了,有路就赶紧逃吧! 陆羽三步两步奔到亭子后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亭子后面情况一般地不妙。陆羽念了声“阿弥托佛!”暗自庆幸自己把《茶经》手稿交了一部给那九天秀才!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不然一番心血,就要陪着自己葬身海底了。 如此想来,陆羽也就了无牵挂了。索性回到了亭子里边,捡了些柴火,把刚刚烤竹笋的火添得旺旺地,暖洋洋地烤着柴火。找了一个木头,将那青锋剑幻化出来,挖了一个木瓢,就着火力,随手自亭子旁的茶树上摘了几片绿叶,烤了烤,煮了一瓢浓茶,自得其乐地品了起来。人这一辈子,将死还能品上一瓢热乎乎暖洋洋香喷喷地山茶,实在是快活啊!陆羽不紧不慢平静地品着这人生的最后一盏清茶,对那渐渐涨上来到波浪视若无睹,早已经无所畏惧了。 看看水波浪就漫过了亭子前面的草地,眼看着就要上台阶了。只听得山亭外的水面上一声长啸,远远地一个青衣汉子摇荡着一叶轻舟,飞一般地使来。一连声地高声赞叹:“若不是梨园一夜花千树的茶佛,断然是没人可以煮出这般夺人心魄的茶来的。哈哈哈哈!茶佛别来无恙,本令今日有幸欲叨扰茶佛一杯清茶,不知可否赏脸船上踏浪一叙。” 陆羽看时,那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一青衣汉子面白如洗,羽扇纶巾,轻舟无楫自摇来。看得个陆羽也是痴了。原来这人世间还有这等神奇男子,看来自己并不算孤独啊!见他频频向自己招手,陆羽知道是同道中人,于是收了青锋剑,捧起茶瓢,一跃跳上了船。那汉子将羽扇轻摆,船掉转了船头,径直往波涛更涌处摇摇晃晃行去。那汉子也不客气,接过陆羽手上的茶瓢,自怀里摸出两鲜血般的杯子来,随手递了一只给陆羽,自己倒了一杯,“咕咚!”一声就一饮而尽了。一连声地赞叹不已。一口气连喝了三杯,方才意犹未尽地将茶瓢茶杯放于陆羽和自己中间的茶几上。 拱手作揖对神采飞扬地陆羽致歉道:“茶佛见笑了。生袁玘,乃这阳羡县令,久闻茶佛煮得一手好茶,仰慕已久。不想今日有幸于这浩渺烟波之上与茶佛一叶轻舟同品仙茗,实在是黄天有眼啊!妙!妙!妙!” 陆羽见他意气风发,快人快语,心里自然欢喜得紧。于是对他道:“袁县令谦虚了。山野粗人陆羽,谢过父母官的救命大恩了。大恩不言谢,但有用得上鸿渐处,县令大人只管吩咐,陆鸿渐必当全力以赴。” 那袁玘见陆羽如是说,不免诡异地一笑。对陆羽道:“茶佛言重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茶佛乃视功名利禄如草芥之高僧大德,袁某得尝茶佛一瓢清茶,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不敢在茶佛面前胡言乱语。” 未等陆羽答话,袁玘接着道:“此生有幸喝了茶佛仙茶,无以为报,且把这一对铜官紫砂赠与茶佛,世间千般水,入得紫砂来,必然沙水交融,回味无穷。一旦口里清凉,尽去寡味,柔和而无燥,甘甜又可口,自然就可以舌吐莲花了。快哉!妙哉!” 四野里水面清远,月白风清。两人对坐着相视而笑,一任船随意游荡。只见那亭子渐渐地就消失在了镜子般的水面。没人知道它究竟是被海水淹没了呢,还是告别了船太遥远太遥远了。 陆羽听袁玘说起这紫砂的妙处,情不自禁地便也拿起茶瓢来倒了一杯,闭着眼睛微微品了一口,果然不同于瓢饮,感觉有如阴翳蔽日的山间石臼里偶得的甘泉一般,清凉无比,自喉头至五脏六腑,只一瞬间便通透如洗了。 袁玘瞧着陆羽品茗,微微含笑。道:“君山有活水,就待茶佛来!活水养活茶,芳名几千载。” 陆羽见他兴高采烈地饮茶赋诗,正自品得入迷,突然一个巨浪打来,连人带船“咕咚!”一声被打翻沉入了水底。陆羽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浮了上来,只见白茫茫无边无际的水面荡漾着数不清的粼粼波光和清月,哪里还有袁玘的影子呢。 独自漂在浩渺的烟波里,水面上哪里还有袁玘的一丁点影子啊!陆羽悲心难禁,不免感慨! 渺渺茫茫烟波,无舟无楫无法力,何日才能靠岸啊!陆羽心如死灰。其时在亭子里还好,反正是没有生的希望了,心里反倒坦然了许多。可老天偏偏要给了你些希望,然后又将它一下子全部拿走,让你平静的心里起些涟漪。 陆羽慢慢回到亭子里的状态了,只见不远处那袁玘抱着一块船板,快速地向着陆羽这边破浪而来。再一次救了陆羽。陆羽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袁玘抱着船板,笑嘻嘻地对陆羽道:“天助我也!抢到一块船板。茶佛道法通天,自然不能在自然灾害里边罹难。只能是我袁某人遭罪啊!地藏有言:地狱不空,是不成佛。想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于是将陆羽拽上船板,对陆羽接着道:“只这官袍加身,免不了要舍身为一方百姓谋些福利。如此浩渺烟波,一块木板而已,难容你我二人。但愿聚鄙人毕生的功力,可以助茶佛告别浩渺烟波之劫难,脱离烟波早日到达彼岸。” 陆羽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嗖!”地一声,船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载着陆羽穿云而去。陆羽记得自己已经法力尽失,这一去要是落在了水面还好些,如果落在石山,那该如何是好啊!正想着,只听得“哐嘡!”一声。陆羽心想着:坏了!我命休矣。 这一下陆羽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如先前一般无二的山亭,之前煮茶的瓢里还自冒着腾腾白雾,旁边齐整地摆着两只油光锃亮的红彤彤地紫砂杯。陆羽掐了自己一把,原来乃江东一梦。不免“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了起来。 陆羽正欲自嘲一番,还未开口,只听得亭外一人高声吟道:“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千羡万羡西江水,流经南山来!哈哈哈哈!”一番爽朗的笑声过后,只见一个有如陆羽江东一梦那梦中之人模样的壮年俊才,引着个伴当,虎虎生风笑嘻嘻地径直入得山亭里来。 那人见了陆羽,其惊讶不亚于陆羽之惊讶。眼前这茶佛,倒是很像多年以前楚州问道时,那蒿草榛柴塞路的白鹤观里的老先生。再仔细打量了陆羽一番,觉得还是年纪太轻了些,虽然眉宇之间如出一辙,毕竟那老道要是活着,至少也得上百岁了啊! 陆羽见他穿着官服,眉宇间英气毕露,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着自己,似曾相识一般。于是自我介绍道:“野人陆羽,访山水至此,见过列位官爷。” 那人听陆羽皓齿灵音,不免收回了心神。回礼道:“吏赵郡赞皇人氏李栖筠。见过茶佛上仙。” 正所谓知音难求,音声同体。陆羽将那却才之梦与说与了一众人等,以求破解。那李栖筠笑眯眯地对陆羽以及众人道:“原来如此!茶佛梦中之人,各位可能有所不知。他乃前朝此地一父母官,叫袁玘的先贤。一位爱民如子好官。昨夜也一般地入得贞一梦中来,煮茶之余,嘱咐贞一要到这南山茅亭请到一位当代大显,以扬我南山好山好水好茶韵。” 陆羽还未回话。只见李栖筠身后一白面书生笑呵呵地插话道:“原来如此。不曾想此番相会,实乃天意如此,众神庇护。难怪李西台和陆隐士一般地稳重厚道之人,也可以如此这般地嘘寒问暖!这要叫那些个死硬古板的史官们见了,难免要大跌眼镜了。千古一会啊!难得之奇妙场境。应该要载入史册。” 另一为虬髯大汉见他文绉绉的听得难受,耐不住性子嚷嚷了起来,道:“你等只管天神地巫地瞎吵吵,难免误了正事。西台何时也学会了这般假惺惺地墟里扒脑的冠冕之话了,听着下官也难受得紧。要是这山里闹腾了许多年的贼人未尽,瞧你们还能在这里这般磨磨叽叽墟里扒脑地。” 在场的人听他一言,不免逗得哈哈大笑。那虬髯大汉见大伙笑他,也不生气,回头唤那眉如弱柳头戴青布方巾的一黑脸汉子道:“若那临罨画溪的野和尚,你不是要请他一品你的好茶吗?还磨蹭什么。这里现成的草亭茶瓢茶杯,正好请他一一品过,岂不是好。” 原来这李栖筠前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前朝地方官托梦与他,说是:南山草亭水月天,九天访水一叶间,妙手回春茶佛品,阳羡万民承天恩。那李栖筠梦醒后解不开,于是前往金沙石庙问天机于长老。恰逢这黑脸茶僧与方丈正在煮茶话禅机,见李栖筠前来说梦,知道了陆羽行踪,也明白了个中商机,实在不舍此难得机会,于是便带上几山好茶当下就求得李栖筠同意,引着一班同道中人,巴巴地赶到了这南山草亭。想请陆羽帮忙品一品自己新采的好茶。 陆羽视茶如命之人,听说有好茶可品,也就不谦虚了。对那黑脸僧人道:“师兄不如就把出好茶来,我等一一品来如何?山野煮茶,实在是大快人心的赏心悦目之事啊!若得高僧大德好茶一品,此番欢喜,难与外人道也。只好茶席间我辈寡欲清静之人,彼此会心相携。” 那李栖筠一道前来的好友,一般地性情中人,也都不客气了,就挨着陆羽身旁围了个圈,落了座。那黑脸僧人将方巾摘了下来,在草亭外的溪水里洗干净了,吧茶几擦了擦,方才自怀里掏出一块青布来,铺在茶几上面;又掏出一个紫砂壶来,轻轻地摆在青布上;接着自掏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绿玉有盖的方盒来,也轻轻地摆在了青布上面。 然后在青布上面擦了擦手,方才取下绿叶方盒那叶片般的盖子来,里面朝上放在了青布上面,然后从方盒里拿出来一包一包的竹衣包裹的东西来,逐一地打开来向陆羽和大伙介绍道:“这个是“雪芽”,这个是“云片”,这个是“紫笋”,这个是“毗陵”,这个是…” 陆羽一一品来,不时地微笑赞叹。回头对众人道:“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如“紫笋”者,汤清若寒溪、芳香若兰、味醇厚如青山逶迤绵延不绝,品来令人心旷神怡,通体清明,毛发清爽有如初生。此时乃冠绝古今巧夺天工之绝妙好茶,可列茶席上品,以供朝廷。” 众人听了,无不赞叹。那黑脸山僧双眼放光,激动不已。磕磕巴巴地对李栖筠等人道:“西台平素都说此茶妙绝,我等还当是安慰我辈商旅,不曾想茶佛一语惊醒梦中人。山僧回到茶坊,连夜赶制一批明前茶,劳烦西台大人派人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想必还赶得上皇宫清明茶会。若有幸喜得皇家厚爱此茶,实乃我阳羡百姓之福了。南无阿弥托佛!感恩黄天厚土,让此茶得遇茶佛金口,沐浴天恩。” 当下一众人等简单品过一番活水活茶,簇拥着陆羽和李西台下得南山草亭,回了城里。那黑脸山僧自去茶坊督制“紫笋”不提。 不知这“紫笋”入宫效果如何,可否一如茶佛所言,能于那皇宫深院修成正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