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邪来我中奖》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章 惊呼 对决——要你预个毛 五一国际劳动节,上午9时,d国福克市的布根兹赛道正在进行f1年度第三站的比赛。 赛道内风驰电掣,目前领先的正是世界著名车手纳卡维。 位置正中的看台上,袁澈和爸爸袁质谦并肩靠坐,用目光迎送各色酷炫轰鸣的赛车。 而在后排不远处,一位时尚女士正盯着袁澈看。此人是本赛季广告赞助商代表,也是袁质谦的追求者,观赛门票正由她提供,事先知会了袁质谦,要趁此见识其特立独行的宝贝女儿。 “想拖妈妈一起出国来,可是故意讲单位请假不动,害得你老是有女人盯着看。”袁澈把手中的易拉罐捏瘪再塞给袁质谦。 袁质谦一惊,连忙圆话:“哪有人看我,要看也是看你,谁叫你越来越有国际范。” 作为袁质谦的老婆,身在囯内的艾知悦信息可不闭塞,其实已经初步知晓这女的存在,之所以按下不提,是想进一步掌握情况。 赛场观众热情一浪高过一浪。 当赛车极速进入第五圈追逐,带着音爆,箭越般地穿透下坡加速的右弯隧道,接踵划入右弧度的加速路段,悲剧发生了! 纳卡维的7号赛车猛地一晃,横移接连翻滚,轰然撞上防护墙。 赛场内一片惊呼,再一片静默。除紧急施救人员狂奔不止,时间似乎停止了。 随即全世界新闻媒体开始报道“纳卡维之死”。 此刻在昌定大学附近电器商场,艺术与传播专业四年级的赫登特意来“蹭看”赛车直播。 赫登倚在柜台一角,盯着大尺寸样品电视机,冷不丁地被赛场车毁人亡的影像惊呆了。车手纳卡维可是赫登的偶像,就这样隔着屏幕,“眼睁睁地”猝不及防。赫登的披肩长发翻过来盖住脸,疯子一样奔出了商场。 对应与d国的时差,也就下午16时左右,在富威县至铜峰市的国道上,一辆作烂响的大客车飞快地从山边豁口冲出来,扬起的沙尘与崖底的河水开始分道扬镳。 突然车内一声尖叫,再两声狮吼,“有蛇!”立马此起彼伏的惊呼,以及此起彼伏的起身往前跑。有人直接站上座位从后排紧急翻越,蛇出现在车厢后段。“还不停车,司机脑壳进水。” 司机一个急刹车,一车人又一通炸乎。 车门打开,跑得最快的要数坐在前排的黎德文。一直跑出好远,黎德文才敢叉着腰定神歇气。 在车上黎德文也看见了一截蛇尾巴,差点尿裤子。平生最怕蛇,连鳝鱼甚至蚯蚓这等长条身材的都怕。从老家富威县宏声乡之所以提前回铜峰,是为加班写材料,但这会的黎德文思维迟滞,腿还发软,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车上遭遇蛇。 人下空,门关上,乘客们怒不可遏找祸首。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司机先不敢还嘴,来回印证两遍,便找出了暗地带蛇上车的一个愣头青。“你闯的祸,赶快去捉。” 愣头青吱唔着:“的是条乌梢蛇,没有毒,但另外两条只怕不行,特别是那条‘五步蛇’。” 惊魂未定的乘客们炸开了锅,越说越怕,越想越怕。“到底有几条,除了‘五步蛇’,有没有‘蒲扇风’?” 正在质问讨伐的兴头上,一条蛇从车门底缝里渐次钻出来,蛇头晃着,再半截身子,更引发一通慌乱骚动。黎德文又跑出一百多米。 蛇还卡着,这时一位姑娘大步向前,在车门前一个眼疾手快,先捏住蛇的颈部,再马上移至七寸,将手臂长的蛇提溜出来。愣头青又遭一阵骂,这才反应过来,凑近称谢。 捉蛇的姑娘名叫佟苇欣,今天从老家富威县塔胜乡返校去昌定大学。 已走到车后的佟苇欣并不搭理,而是单手摁住蛇头在地,然后将蛇一圈圈盘起来,先轻轻拍紧,再念念有词,一会便放开了双手,只见地上的蛇静伏如盘,几乎一动不动。 “定蛇术?”有乘客在猜测。 愣头青可能是被骂得不会讲话了。“这乌梢反正没毒,我也能捉。” 佟苇欣首度开腔:“你来打下手,去扯根松枝把门缝堵上,我到山边上一趟,找草药和木杈,再来捉另外两条。” 靠近山边的黎德文离得远,望见有位姑娘往这边方向跑,还以为再次出蛇,又临时浪费了一个起跑姿势。 在前头那棵杜鹃树兜下,佟苇欣一个助跑,利索地攀上山沿,钻进了个把人高的灌木丛。 地上的蛇还是不动,乘客们越发稀奇。“该不会被车门卡死了?” 愣头青果然是愣头青。松枝在手的愣头青一听,想都没想就去撩拔两下,轻微蜷缩动弹之后,这条蛇展延身子开始溜。 乘客们又尖叫起来。愣头青舍不得这蛇越溜越远,赶在溜进道旁草丛前揪住了蛇的尾巴,一阵手忙脚乱,才摁住这蛇,落得自己也跟着单跪在地。 没有乘客愿意上前帮忙,更别说找袋子,一听说有“五步蛇”,此时的司机都不敢开驾驶室的门了。 佟苇欣从山窝另一侧钻出来,跳下路基,手里多了一把草结,还有一根木杈。从山腰湿洼处寻来的这把草结,一种是“七叶一支花”,还有一种叫“野决明”,这弄法是佟苇欣打从爸爸那剽学来的。 待跑到车前,佟苇欣才发觉愣头青一直跟这条蛇在死瞌。“要么你把这蛇放生得了?” 愣头青已经用劲久了,换个脚跪着,脸都憋红了。“那不能放,人家带的货,值好几十块钱。” “我捉蛇,总得有个人抻袋子,还是把蛇给我。”佟苇欣弯腰伸手摁住蛇,既把长吁一口气的愣头青“解放”出来,没一会又让这蛇听话般地盘蜷在地。 乘客们瞅明白了。“这回总是真的定蛇术。” 佟苇欣拍了拍脑门,然后把草结一通猛揉顿搓,将汁液涂抹于双手,又从驾驶室扯出两块抹布扎紧裤管,然后执着木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厢后座底下的尼龙袋边正伏着影绰绰的蛇影。多数座位下都塞有各色物品,有泥瓦匠的工具袋,还有才摘的野草莓,甚至还有打工当垫被的棉絮。 佟苇欣先弯腰观察,仔细端详,决定分而捉之,于是依次将物品递给身后的愣头青,清空一边堵一边。 先是顺利地“一拔二引三叉”,单手压住木杈,再扬手空中略作悬停,瞅空一个精准垂降,捏紧了这条硕长锦蛇的颈窝,稍作调适,一用劲便扯将出来。 乘客们远远地隔着车窗,看着佟苇欣拎蛇抬手,再一个塞蛇入袋的迅即动作,纷纷鼓掌叫好。佟苇欣提醒愣头青:“袋口打死结,莫再跑了。” 这缩在车厢角的“五步蛇”可不好对付。佟苇欣下意识双手交互抹了抹,再次弯腰下探。“五步蛇”尖吻高翘,信子摆动,完全一副攻击姿态。佟苇欣寻思,眼下不能正面伸手,先得拉开一定场面,再用“拖尾法”来捉。 为腾出空间,也应对不测,佟苇欣支使愣头青拎着蛇袋子先下车。愣头青一句“还剩最毒的一条”,让观战的乘客们越发紧张了。 佟苇欣先后扯过两个透明塑料袋,用木杈支着,逐步移近“五步蛇”。塑料袋平滑不着力,“五步蛇”开始挪动了。佟苇欣收回木杈,停住手上所有动作,暂时对峙。 时间似乎静止了。当缓慢平移的“五步蛇”准备缠住一个凳腿,佟苇欣迅速用木杈顺着蛇身往前一捋,就势将蛇头推到前面一些,自己则跟着一个高难度下腰,伸手捉住了蛇尾巴。蛇退人退,蛇进手跟,不到三个来回,佟苇欣提溜着蛇尾巴退出了车门。 这架式出场,乘客们一阵惊呼。 只见佟苇欣慢慢下蹲,用木杈渐次压过扭动蛇身,再平稳压至蛇头,然后手劲一沉,将蛇头压贴在地,然后伸手钳住“五步蛇”的七寸,彻底予以控住。 愣头青跟有新发现似的。“这两条都捉完了,头一条还定在那里没动。” 黎德文只远远看着,也只敢远远看着,再也不敢坐原车了。素来喜欢空手出行的黎德文好在没带行李,招手拦停了另一辆过境客车。 这姑娘可真生猛,落座后的黎德文想想都不寒而栗。 殊途同归是假期结束的常态。 当佟苇欣在铜峰至昌定的火车上辗转反侧时,袁澈已从d国福克市飞抵昌定机场。 三天后,昌定大学足球场迎来一场“对决”。 偌大的球场少人影,新秋落日刚晕到西头的球门框上空,似被教学楼那晚自习的电铃声敲醒,抖落一草坪的余晖。 赫登从南池区看台跳下,穿过跑道,踩入草坪,碾着细叶草,径直迈进球场中圈站定,再一剁脚,目光横扫四野。 赫登因偶像车手纳卡维之死本就不得劲,正憋着郁闷。 这时,伍军谊提着手提包,从西头球门框越过禁区相向而来。 赫登捋了捋过肩的头发,掂起右脚,用脚尖蹬着泛黄的球鞋,扎在地上当圆心转了两圈,目光开始聚焦,紧盯着个头比自己矮的伍军谊。 取下眼镜,塞进手提包,伍军谊在中圈外沿停住,指扣一松,手提包落地。 两人对视,面无表情。 赫登的眼神射在伍军谊锃亮的皮鞋上,吁了一口气。 伍军谊解开仿绸夹克,手插进裤口袋,终于开口了:“听说你一直在追佟苇欣?” 赫登清了清嗓子。“咋啦?” “我是佟苇欣的男朋友,今天正式通知你,你不要再瞎追了。”伍军谊发着狠劲甩着手。 “我的事凭什么要你管?”赫登一跺脚。 “就凭我比你早,先来后到。” “要说早,我比你更早。你能早过我看她来学校报到?她每天晨读晚自习,什么时候见过你,还先来后到?”赫登往前一步,在开球点发着狠劲再跺一脚。 “佟苇欣早就跟我在一起了,你瞎搅和什么,懂不懂规矩?”伍军谊抬手指着赫登。 “扯规矩的淡,你有什么牛皮可哄哄的,追佟苇欣是我的自由,有哪条规矩讲不能追自己的同学?”赫登目光如炬,反唇相讥,“还好意思问我懂不懂,你一个外人,窜到学校来‘把妹’,我还担心佟苇欣上当。” “真是呷咸萝卜操淡心,我懒得跟你啰嗦,正式警告你,以后离佟苇欣远点,”伍军谊箭步冲入中圈,右手空中一抡,迅速悬停,食指落定赫登眼前,“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言之不预。” “预你放空炮,甭以为我是厦河大学‘吓大’的,”赫登身体靠前直逼伍军谊,“你别在这狂,有本事就竞争,公开竞争,你敢不敢?”随口冲出的热气扫在脸上。 “幼稚,谁希得跟你竞争,竞哪门子争,佟苇欣本来就是我女朋友,你争个屁。”伍军谊声色俱厉,食指一晃,戳着了赫登的鼻尖。 赫登下意识往后闪,怔住,迅速抬手外推,挥阻伍军谊的手臂。伍军谊右手挡落,左手伸出去,揪住赫登的右肩,l衫顿时拧成了一团。而赫登随即双手合紧,扣住伍军谊的左手,猫下整个身子,腰腿猛地发力反转,伍军谊挨了半个过肩摔。伍军谊摔落踉跄之前,右手攥着的赫登的l衫已然翻肚,将赫登蒙头盖脸,带倒在地。 两人匍地,好一阵拳脚。 待到佟苇欣闻讯从教室飞奔进球场,伍军谊与赫登已在整理残局了。 伍军谊鼻子红肿,夹克“开胸”飘着,新添好几个鞋印。 赫登嘴角挂彩,l衫只剩半个挂肩耷拉着。 佟苇欣在球场中线刹住,站在边线外,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发什么神经?伍军谊,你还杵在那里现眼?” “你莫过来。”伍军谊朝佟苇欣扬扬手。 赫登不吱声,转身离开。 下了晚自习的同学陆续进球场了。 “赫登,你记住了,毕业了就快点滚,离佟苇欣远点,甭打歪主意。你还听好了,我肯定会成为佟苇欣的老公。就你这个穷酸样,哪个姑娘会跟你!”伍军谊吼完,拎起了手提包。 “省省吧你,比人家大了上十岁,赚几个钱就插根葱装象,不以为耻。”赫登压低声音,歪头讥笑。 三三两两的人群近了,有人指指点点。 佟苇欣拍了拍脑门,扭头撇下话来:“你下班来学校约架,够有气魄的,这会连夹克都不要了?” 伍军谊才记起草坪上的夹克忘拿了。“你不等我一起?” 佟苇欣没回应,丢下伍军谊在晚风中零乱。 再过半个时,学校食堂的窗口又该按例卖夜宵了。水饺、米粉、油饼这几个品种而已,特别是油饼倍受推崇,被誉为昌定高校一绝。佟苇欣曾跟伍军谊开玩笑:在学校读书的幸福感,一大半来自晚上的一个油饼。 赫登离开球场后,并未如往常那样——守在食堂南边樟树下看佟苇欣路过。 以前赫登在这蹲点守候佟苇欣,并不现身,只看着佟苇欣路过而已。 嘴角些微疼痛,赫登不愿去办公区那边的医务室,也不想回宿舍,于是直接穿过学校大礼堂,从偏门绕进教学楼,上到三楼拐进了教室。 只剩两三个同学在教室了,正各忙各的。 赫登靠紧椅背,郁闷自己心绪不静,闭目也难养神。 系里辅导员推门而入。“正好找你。你的嘴巴出血了?” “不心撞了一下。找我有什么事?” “你投到话剧组的那篇稿子,一直压在那没动,挺对不住。前阵子转投到文学社,评为了优秀。明天毕业季有项活动,想派你代表系里参加,是否有兴趣?” “我一个要卷铺盖的人,哪有这心思,就饶了我,您另请高明。”赫登打一拱手。 “那我再寻思派谁。”辅导员往外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章 大侠 底线——里外里五百 昌定大学女生宿舍楼栋,五层十进,北边挨着后山那一大片白桦林,南入口立着“男生止步”牌子。 416寝室两厢四个铺,佟苇欣的铺位临门,架着蚊帐。室中央,两条长桌子成一列,配有三张凳子和一张椅子,桌面如同杂货摊。再往里是洗手间,一条横杠子挂着星条彩旗布样的毛巾和内衣。 416寝室虽有四个铺,但三年来一直只住了三个人。直到上星期,才加进一个新室友。 穿过走廊上楼,佟苇欣低头拐入,冲进洗手间,拧开龙头,捧水拍在脸上,对着镜子猛吹气,水滴在镜面横冲直撞,像电脑屏显示弹幕来袭。 这会,拎着手提包的伍军谊在去学校医务室的路上,刚经过办公楼前那一排停车隔离墩。伍军谊怒气难消,把手提包转到左手,右手把搭在肩上的夹克搁在隔离墩,从裤口袋取出手机,拔通了佟苇欣的班主任谭劲的电话。 谭劲和伍军谊曾就读于源江理工大学,虽不同班,但同一个学生社团,当时叫“计算机生产力兴趣组”。谭劲是陵江人,而伍军谊是源江本地人,又在本地上学,对谭劲有些关照,久而久之,关系非同一般。毕业后两人均到了昌定市,一个任教,一个改行搞技术。 伍军谊与佟苇欣相识,是经由谭劲介绍的。当时,佟苇欣刚兼着系里管员,诸如数据备份、用户管理问题总解不决,谭劲使唤伍军谊帮了几次工。 没料想,比佟苇欣大9岁的伍军谊动了心思,居然进行了一年多艰苦卓绝的地下工作。 谭劲发现后有所劝止。一来,人家妮子还没长全,尤其是心智单纯;二来,也有围着转的男生,尤其外系一个姓赫的男生,但从未见过动静,说明人家没动过谈恋爱这根筋。 谭劲的劝止为时已晚,伍军谊的策略是步步为营。 伍军谊冲谭劲嚷嚷:“把那子的情况都提供给我。” “哪个子,啥情况?” “就是艺术与传播系的赫登,一直追求佟苇欣还缠着不放的那个。我刚才找他理论,警告了他,结果干了一架。所以我要掌握他的情况,越多越好。” “你说你办的啥事,打成了啥样,人有没有打伤?” “人没大事,他没赢,我没输”。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交待。”谭劲有些恼怒。 “去年你劝我别追佟苇欣,说喜欢佟苇欣的人很多,但人家还年龄还,思想也单纯,没想过谈恋爱。当时你还提过一次‘赫登那子也喜欢佟苇欣’,我当时没在意。照你所谓‘有限度交往’的臭标准,还有那套更恶的不接吻、不上床的‘两不底线’,整整一年多了,我连佟苇欣的手都没牵过,更莫讲别的了。” “哟嗬,还怨上我了。幸亏有我,你俩才谈得正,继续发扬。”谭劲不再气恼,转而忍俊不禁。 “你还笑,我被害惨了。外人不知道的,当我是在谈爱,怎么怎么的了,其实我要多烦躁就有多烦躁,这样下去谁受得了?早几天我专门逼问了佟苇欣,到底有没有人纠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佟苇欣倒是说没有,但同时也说了,赫登应该是喜欢她,确实经常有意无意出现在她身边。听到这些,我今天就去找了赫登那子。”伍军谊一通连珠炮。 “那也不至于同人家打架,就不能忍忍?” “里头忍,外头也要忍,里外里五百,忍你个二百五。”伍军谊情绪上头,挂了电话。 大学总是和恋爱联系在一起的。从表象来看,女生到社会上会遇到比学校更优秀的男生,而男生很难找到比在学校更好的女生。 佟苇欣正在宿舍担心伍军谊,眼前浮现那红肿鼻子,也念想他是否吃了晚饭。 担不担心赫登?佟苇欣问自己,答案是“否”,才稍感心安。看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佟苇欣才拉拢窗帘,两个室友已回到宿舍。一个室友腋下夹着佟苇欣的课本《宏观经济学》,走到桌旁就开腔:“某人上晚自习连书都不要了,也难怪,俺可听说了球场决斗。” 佟苇欣正从洗手间出来,只汲着一只拖鞋,跳房子一样地蹦到室友眼前,旋即从其腋下抽出书本扣在头顶。“瞎嚷嚷什么,坏事才进门,就想传千里?” 室友的头一偏,伸手来抢书,佟苇欣直接将书扔在桌上,转身从床沿顺来一条毛巾擦头发,自言自语:“真不知道搭错哪根筋,竟然闹儿科。” 另一个室友听岔了:“儿?这么快就有儿子了?” “儿你个头,懒得理你。”佟苇欣窜上床,背朝里躺下。 宿舍里的i卡电话响了,室友接通后得知是找佟苇欣的:“不是儿你个头,而是电你个头,估计是你男朋友。” “我不接,你直接挂了”。佟苇欣往里挪了挪。 “人家睡了,说现在不接了。”室友挂上了话筒,紧着问佟苇欣,“你和你家这位谈恋爱这么久,还没送手机?这可是正宗的业务需要,咱宿舍就你缺‘机’了。” “没那魅力,颜值换不来手机,只能‘无机’之谈。”佟苇欣盘腿坐起,指着两个室友,“哪像你们值钱,手机都换新的了,我只能换几两散碎银子。” “切,少在这作。堂堂416的1,分明是放长线钓大鱼,千金想换万金油?”另一个室友格外不屑。 佟苇欣正色坐定,先据实作答:“是我没同意买。我拿个手机也没大用,爸妈乡下打电话要跑很远,弟弟寄宿了也没电话。再说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原因,说来听听。”两个室友凑近了,正狐疑着。 “真想知道?”佟苇欣憋住笑,“我觉得用你俩的手机很方便,不用白不用,两大傻冒。” 宿舍里的电话机又响了,一个室友准备去接,见佟苇欣努了努嘴,便缩回了手。“你还真惩罚你男朋友?有的女生碰到这种事反而高兴,两雄相争挺江湖。” “江湖?还浆糊!影响多不好,想起都郁闷。” 紧接着,第三遍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个室友看佟苇欣一动不动,便也只干听着。 等电话铃停了,两个室友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发问: “你要向组织如实汇报,听说跟你男朋友干仗的,是咱学校里一个高个头、长头发的男生,此事当真?” “这位长发大侠姓甚名谁?” 佟苇欣只好搪塞:“我怎么知道。” “谁信!”两个室友异口同声。 “天黑,我看不清是谁。”佟苇欣似已无法自圆其说,但仍极力闪躲。 一个说:“莫装宝,赶紧说。”另一个则威胁:“不交待清楚就别想出‘416’。” 看到两个室友正扑过来,佟苇欣赶紧拉黑了灯。 宿舍正一片打闹声,突然“咣”地一下,袁澈踢门而入。 袁澈!416寝室的最后一个成员回来了。 佟苇欣和两个室友吓了一跳,就着走廊灯光,看见袁澈捧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个邮包,正愣在宿舍门口。 “人在里头不开灯,瞎整什么?”袁澈仍站在那没动。 佟苇欣赶紧把灯打开,起身去迎。“对不起,刚才是我关的,我来帮你接东西。” “不用,你把凳子拣开,扶起我的椅子。”袁澈一边把东西抱紧了些,一边往里走。 刚才嬉闹时,凳子、椅子乱成一团了。佟苇欣麻利将凳子和椅子归位,袁澈抱着东西在后面跟着,直到将东西扔到靠近洗手间的床上。 佟苇欣再稍作拣拾,抬头看袁澈,可袁澈只盯着刚从手里放下的东西,没什么表情。佟苇欣再看着另外两个室友,一个撇了撇嘴,一个皱着眉头。 袁澈就是才加入416寝室的成员。不仅是新室友,还是新班友,因为袁澈刚从郡兴大学转入昌定大学。 广告系6班的女生本就不多,袁澈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不仅穿着入时,外语也很好。 同学们笑称,袁澈刚转来就创造了一个第一,全校首台个人“超薄本”就在6班。 才进6班,袁澈出勤率超低,专业课也缺,公共基础课就更不用说了,奇怪的是暂时没有哪一科老师挑头数落。 话少的袁澈在班上没朋友,男生们不敢攀她的高冷,女生们也不愿来凑什么近乎。 袁澈入住后,416寝室气氛变了不少。 佟苇欣揣着心,打起精神,花了一星期的时间,才摸清楚袁澈喜欢安静,有服装和围棋两个爱好。 服装的爱好不难发现,因为袁澈才住进来不到十天,邮包就收了四个,看到她拆开后,散在床上的都是时尚服装类的杂志。 至于围棋,佟苇欣不懂,但有一次看到袁澈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围棋盘,还听到如同发射火箭一样的倒数“10,9,八”后来佟苇欣专门上查询,得知这声音叫“读秒”。 其余两个室友做派就没有佟苇欣心,大大咧咧惯了,内心对袁澈的加入也不习惯,脸色就不那么柔和了。 对此,袁澈明显流露几分不喜欢。宿舍里稍一闹腾,袁澈就拎着那个绣着墨兰的提包出门了。 袁澈似乎特别喜欢兰花,上次那件特别打眼的旗袍上绣的是禾穗花一样的蕙兰,还有一件大摆裙上也是兰花,只是佟苇欣叫不上来名字。 佟苇欣觉得与袁澈不是一路人,但有时委实羡慕,有钱不愁吃穿,还可以由着散漫翘课。 袁澈似乎看穿了佟苇欣的心思,没有那么防备,态度比对其余两个室友明显好些。 至少当宿舍只剩袁澈与佟苇欣时,还能简单聊上几句,相安无事的样子。 宿舍已经熄灯,佟苇欣把心思收拢,明天是否遭到更多议论,不免担心起来。 此刻,在教室里的赫登看了看时间,教学楼也快到熄灯的点了。 后天就要赶赴实习单位,赫登揣着一团乱麻。总想做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北,有点懵叠加有点烦,尤其是口袋里没钱了。 上午赫登掏空所有口袋,把钱全部扫拢来,买了一套八0元的《致敬纳卡维》纪念册。其实当时赫登还差7块钱,跟卖摊老板还费了一堆口舌。看见了不买,有点说不过去,赫登感慨如今的人真会做生意,地球那边的偶像尸骨未寒,自己这边就有精美画册新鲜出炉。 没钱就不能做什么?赫登先问自己,再接着否决。眼下不花钱又能聊表心意的,优选的还是参加文学社举行的演讲摄录。但也涉及到钱,因为在镜头前至少要换个发型才行。长头发肯定保不住了,离校前的第一个心理预备就是剪头发,只是捱到现在而已。 赫登打算卖掉听歌的随身听,剪了头发上镜头。 清空纷乱思绪,赫登移开一摞书,把手伸进课桌抽屉的最里层,轻轻抽出一本作业本,像往常一样,从写有“广告文案写作——佟苇欣”字样的封面开始,手指轻轻摩挲,再慢慢翻阅。 这作业本是从桦树林里捡到的。赫登尤其喜欢看作业本的扉页,正中有一行佟苇欣一字一画搭成的楷体字:我就这鬼相样范。话不严谨但字特别工整,赫登看一次就笑一次。 作业本一页一页地翻开,赫登一丝一丝地平静。 赫登最终拨通了系里辅导员电话。“明天那项活动,我参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3章 演录 发型——藏得纳米深 嚼了两个馒头,带上随身听,赫登赶到了平时自发形成跳蚤市场的学校后门,但这里毫无人气,事与愿违。赫登一问,今天城管搞检查,不准摆摊设点。 离文学社的活动时间只有两个时了。赫登绕着南边围墙走到学校前门,最终上了一辆献血的采血车。 此后,赫登以最快速度进到一家理发店,一刀剪掉了披肩长发。 昌定大学教学楼50教室。 广告学三年级6班下完第二节课。大多数同学起身活动,空气里的分贝叠上来了,青春一挤,热情也就跟着冒泡。 高挑的佟苇欣坐在教室最里的后排,合上《广告策划与创意》课本,头枕着手,伏在桌上。 不知是谁擦完黑板并写下一行大字:长发一怒为红颜,当今世界谁怕谁。 大家迅速聚焦于黑板上的字。有人大声朗读这行字,有人开始引申“谁是谁的谁,谁不认识谁,谁也不怕谁”,两个男生开始比划“穿林海又跨雪原”的s。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佟苇欣明面正襟危坐,实则暗自心惊。 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老师还没来。教室前排有人冲后排喊:“谁能告诉我,昨晚在足球场抵御外敌、护我系花的长发大侠是谁?” 佟苇欣正揣揣不安,坐在后出口的袁澈“叭”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离开了教室。 同学们互相愣了一下,但很快继续活蹦乱跳。 佟苇欣盼着老师快点来,但只看到了从教室后门走过前门的袁澈。 教室里的话题继续发酵。“这是捍卫昌定大学男同胞的荣誉之战。”“肥水不流外人田,长发大侠理当迎敌,何惧一战。”大伙跟着起哄了,齐刷刷的眼神从黑板方向转投到佟苇欣这边。 一大堆的坏笑在眼前晃荡,佟苇欣愈发心慌,余光瞟见两个室友不约而同在装睡。 有同学看出端倪,竟把一个室友从座位上提溜起来,装模作样斥责:“身为室友,知情不举,本爷问你,该当何罪。” 这室友连连摇头,满脸无辜,兴许知道难以过关,连忙嘴含一根手指作怯懦状。“大人冤枉,奴婢当真不知。”遂引来哄堂大笑,群情骚动。 这时班主任谭劲黑旋风般地到了,用手敲着教室门并诘问:“整栋楼都听到了闹腾,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大家赶紧各归其位,分贝渐次归零。 谭劲稍显满意,但抬眼又瞅见黑板上的字。 大家正担心谭劲再发飙,不料瞪了好一会的谭劲并未转身发作,而是径直抄起粉笔刷,利落地把黑板擦了。 讲台前的谭劲操起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不疾不徐:“按照教务处安排,第二节课不上《传播学概论》了,改看视频。文学社组织了‘我的毕业季——写作与演讲风采大赛’,今天上午正在录制获奖作品的视频,经毕业班提请,教务处同意,现在就通过校园同步收看,大三班也一起看,为明年毕业季活动预热。” “这玩意稀奇,又写又讲还录视频,不叫演讲叫演录。”有同学在碎碎念。 多媒体电子教室系统的中控打开后,电脑启动,幕布降下。谭劲拿起遥控笔,点开了液晶数据投影机。 当屏幕里出现文学社直播间的画面,谭劲将音量调高两格,带关教室门就走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文学社直播间的标语,写着“青春飞扬,毕业无悔”,是校长的落款。 这会屏幕里有一位同学刚结束演讲在鞠躬致谢。 随后,主持人接过话筒:“下面,我们有请艺术与传播学专业的赫登上场,他演讲的题目是‘相伴无语’。” 佟苇欣正目不转睛,赫登的名字突然钻进耳朵,顿感头皮发紧,好比被窝里塞进冰淇淋。 屏幕里的赫登,一米八的个,平头短发,白衬衣别在牛仔裤里,精气神挺足的样子,对着镜头致意。赫登竟然把披肩长发剪成了平头。 佟苇欣虽不习惯这强烈对比,但心思顾及不了这些了,只揣揣不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略低着头的佟苇欣用尽可能的幅度左右打望,留意到班上同学反应似无异样,看来并不熟识赫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赫登的演录开始了—— 未容我有丁点察觉,四年的流水已漂白青春的底色,我将要挥手这辈子最后的校园生活了。许多事情当初不经意地错过,只余剩些酸涩的记忆,如九尾灵狐般在心绪中奔窜。昨夜,它又来侵袭了我。 —— “哟,这文拽得有点酸。”佟苇欣前排的男生揶揄着。 “是要有点酸爽。”旁边有同学轻声回了一句。 赫登在镜头里续讲—— 早已是半大不的伢仔,但我仍是个嘴生的青皮果子。尽管校园里人流如织,四野欢声笑语,我熟识的人还是不多,整日泡在书堆里自寻洞天。不但不易与人熟识,尤其在女孩子面前束手无策,经常只能让各种莫名的心思好生折磨着。三四年下来,一些同学可不顾你,花前月下,情有所属。自己天马行空久之,遇着可爱的女孩亦有几分心动,稍许接触也美好啊,但终归绕不过这张笨嘴。 —— 6班同学们听到这,大都会心一笑。有个男生扬手朝座位周围一阵乱指:“看看,看看你们这些谈情说爱的坏人。” 此刻的佟苇欣开始有所顾忌,仍打起精神听着,想搞清“葫芦里卖什么药”。 镜头里的赫登继续—— 我有早起读书的习惯,单去学校图书馆旁的那片白桦树林。斑驳灰白的林子里置有石凳和长椅,除偶尔飘零的落叶外,少有人来往,是读书的好去处。石凳紧临一株有不少年头的桂花树,几度清香闻过,我早已习惯在石凳上读书,在长椅上压压腿之类的。 初次遇着她的时候,我正抹拭完石凳上的水渍,一抬眼便见她往这头走来。浅蓝浅蓝的毛衣,高挑地披着一肩长发,双手交叉着抱本书在胸前,很是淡雅。我正打量着,她脚步略住,恐是惊讶于我的存在。我赶忙侧转身坐下并翻开了书。等装模作样好一阵,我再侧目,没看见她,遂抬头张望,她已经坐在那边的长椅上看书了。晨风虽不太冽,林中亦有回声。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一丝一缕飘动,像跳着慢拍子的舞。端坐的她专注于膝上的书本,一幅画一样,或者是一尊雕像。她是哪个系又哪个班的?印象中从未谋过面。我有些纳闷更无心读书。朝阳初现,悦耳的早广播响起来了,见她并无起身之意,我悄然挪步,离开了桦树林。 —— 佟苇欣这时早已完全听明白了。赫登是在重现当初认识自己的场景,其实是平常经过,是这家伙想多了。佟苇欣还想起自己曾在桦树林遗落过一本《广告文案写作》作业本,那扉页上还有一句自创格言:我就这鬼相样范。 听完这一段,教室里也有人质疑:“到桦树林看书是为了离女生宿舍近些?”逗起旁边的同学笑了。还有人问道:“咱班上有女生去林子里看书?”几个同学虽交头接耳,但不知其所以然。 赫登在接着讲—— 第二天,我早起后与平常别无二致地前往。还未进到林子,已远远看见她坐在石凳上了。我只好径直走到那边的长椅。不知为何,她望着刚落座的我略微笑了笑,还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眸让我顿时手足无措。等我蓄起漫不经心的笑脸准备向她示意时,才发现她已经埋头看书了。我茫然若失地打开书。不知是因为坐的位置变换了,还是那束晶莹的目光,整个早上的心绪不宁,最后竟有些恍惚。 虽然几年以来我都是坐在石凳上读书,未曾有人与我争占,但打那以后,我俩似乎达成了默契,先来者坐石凳,后来者坐长椅。一连数月,这种默契彼此没有间歇。当我已能面对0米之内的她,无拘束地吹口哨逗逗鸟叫唤,她的笑也愈加美丽。其实我早就盘算着向她问好,可越到后来越提不起勇气。也许自己心里享受这份默契,拥有了这份沉默在当时也十分美好了。 —— 屏幕里的赫登讲到这里,用手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沉默了。 6班同学们禁不住热聊了起来。 “哇,清新。” “你们知不知道,咱班上就有一个喜欢到桦树林看书的女同学。” “别七卦九卦,有本事直接把八卦名字供出来。” 佟苇欣内心起伏,按下葫芦起来瓢,盼着这视频快结束。 “这女生应该就是佟苇欣。”终于有同学按捺不住判断了。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佟苇欣如坐针毡。两个室友回头,都带着惊讶的眼神,佟苇欣似乎读到了“该不会真的是你”的潜台词。佟苇欣面红耳赤,从未这般慌乱过。 视频里的演录终于进入尾声—— 临近毕业,要准备工作了,加上论文之类的费精神,晚睡早贪床,一晃半个月。同学之间的依依不舍提前了,开始忙着临别赠言了,校园里又一波热烈洋溢。 这段时间唯独我黯伤不已,因为自己连续去了桦树林好几回也已见不着她。 我知道,自己在怀念那段相伴无语的日子。我在想,也许多年后的某个夜里,我才会意识到,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你?也在那个夜里,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想再次面对你,哪怕只说一声“嗨”,一句“再见”。 ——赫登结束后,在镜头里挥手。 这演录终于结束了。佟苇欣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承想,屏幕里主持人偏偏在赫登谢幕后继续打趣—— “据文学社得知,考虑到时间关系,这篇散文被裁短了一大截,收了一个文艺范的尾。毕业季来临之际,至于男主人公是否陪了晚自习,是否在哪棵树下蹲守那位女生,或者送雨伞、打开水之类的,就由着大家联想好了。我还要告诉大家,为了录制今天的视频,赫登同学特意将留了四年之久的发型给彻底换了,原来很酷的齐肩长发剪成了溜刷平头,在毕业季结束之际,开了一个工作范的头。是的,这就是咱们昌定大学毕业生文艺范的尾,工作范的头。是的,这就是青春飞扬,毕业无悔! —— 教室里仅仅静了一两秒钟而已。 大伙迅速反应过来,被点燃了似的,兴奋着,沸腾着。 有人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有人开始发问:“原来祸主在这,你们说说,佟苇欣藏得深不深?” 这引来一轮狂情乱舞,佟苇欣恨不得找地缝。 上周刚学过所谓纳米,有好事者创意高呼:“佟苇欣藏得纳米深,长发大侠叫赫登”。 隔壁班的同学瞅热闹来了。 佟苇欣招架不住,夺门而逃。 一路跑,佟苇欣出了教学楼往东,继续跑上大路,再跑过右边的那一排樟树,绕过食堂前面的开水房,沿到石子路走到图书馆前坪,随后看到了袁澈正坐在图书馆入口处的台阶上。 袁澈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埋头看得入神。 “原来你在这。” 袁澈抬起头,加长还打着弯的眼睫毛扑闪着疑惑。“找我?” “不,不是,我出来静静,跑到这里碰到你的。” “哦。”袁澈蹦出一个字。 “你不上课了?”佟苇欣问。 “视频不好看?”袁澈不答反问。 佟苇欣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刚才是看视频,上课之前,我看你离开教室了。” “又不稀奇,电脑上校园就知道了。” “这么神,笔记本电脑还真是个好玩意。你一个人看什么新鲜?”佟苇欣凑近了些。 “棋赛直播。”袁澈迅速关掉了页面,“你不要上课?” “我就去,第四节课是《广告美术设计》。”看袁澈没有继续聊的意思,佟苇欣识趣地起身,“你看你的,我先走。” 学问当头,倘若畏惧,实是崇拜。 袁澈最近看了一场过瘾的时装秀,是自己喜欢的设计师新推出的专场,为此还缺席了妈妈艾知悦的生日聚会。 袁澈觉得近来服装创作不顺手,跟不上时尚前沿,心里着急,每天捧着各种杂志,上查阅资料,没怎么下络围棋。 袁澈下围棋是从由袁质谦鼓励的,上过几年的专业围棋班,基本功挺扎实。 那几年,只有星期天上围棋课才能坐到袁质谦的车,父女俩经常一路说笑。别的时间就难见到袁质谦了,上学都是司机接送。 长大后,袁澈每每想起爸爸陪着学棋,心里就会暖和些。 袁质谦出国后,袁澈觉得下棋能让自己平静,一直保有兴趣。 络围棋兴起后,袁澈下棋、看棋都便捷,棋力大抵保持在业余四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4章 纹枰 成活——两只后手眼 袁澈觉得集体宿舍不干净,潜意识地皮肤痒,于是窝在床上,下棋转移注意力。 在电脑屏上,点击“棋城之围”快捷图标,用户名和密码是自带记忆,游戏大厅与类型区间也是默认设置的,再一点击“棋局自动邀请”的按钮,软件开始自动匹配。 没一会,袁澈就匹配开通一间络棋室,黄底黑纹的19格棋盘已清晰映入眼帘。 对局信息显示袁澈是室主,对手昵称叫做“只此一手”。 棋局设置框旋即跳出来了,提示要设置模式与时间。 就设成双方固定时限各10分钟,外加0秒一步的读秒。袁澈想着快刀斩乱麻。 没一会,对方提出了修改,设成了各0分钟外加60秒一步的读秒。“ysr?” 袁澈想都没想就点击了“”,上棋盘瞬间消失,自动退出了刚开的虚拟棋室。 袁澈熟练地再次点击棋局自动邀请,过了几十秒,又匹配开通了一个棋室,但对手还是这个所谓的“只此一手”。 袁澈稍有奇怪,但没有直接退出,而是按原样设置了时间,发送过去之后,“只此一手”这回没更改设置,竟然同意了。 “对局开始”提示音已响起,一个深呼吸后,袁澈凝神片刻,手握鼠标,将第一手落在棋盘右上星位 棋过布局,弈至中盘,左下的“大斜定式”衍生出一个“缓一气劫”。 袁澈决定先逼住,再飞压“只此一手”相对薄弱的“拆二”,着手“造劫”,伺机启动“抛劫”。 几手下来,“只此一手”不为劫动,先逢劫必应,再花一手自行补强中央,让左下的“缓一气劫”变成了“紧气劫”。 双方在读秒声中继续“劫争”。 待到“只此一手”同袁澈一样,从盘内别处“造劫”时,全局棋势厚薄尤其是中央大势已然改变。袁澈“应劫”或“消劫”两难,这会有些懊恼了。 袁澈意识到“开劫”决定还是早了,时机不好。 早知引劫上身,还不如当初引而不发。但眼下只能瞻前,不宜顾后,当断不断,反遭其乱。 袁澈选择了最终“提劫”。虽赢了劫争,但在中腹失了先机,尤其是痛失当头一镇的好点,让“只此一手”得以在分投点继续“单关跳”,两翼扩张,占据“天王山”,局面顿时立体了。 看来轻浅侵消是不行了,要彻底破空。 袁澈飞快地动着心思,并花了两次读秒的机会后,先在“只此一手”右下“无忧角”的二路“单托”试应手,让其厚上加厚,再在中央处强行扭断,埋下伏笔,最终直接打入三路。 手谈至此,所落之子不活即输,袁澈亮明了态度。 此等局面,“只此一手”也有同感。换作自己也别无他途,唯有连根打入成活,方可争胜。 只此一手,就这么简单直接。 下棋时总是面对着各式各样的招数,每一步都是选择,碰到只此一手的情形并不多。 只此一手?袁澈觉得这昵称起得有点意思。 袁澈盯着电脑屏“只此一手”的词条,以及没有头像的对局者信息框,不禁有些走神。 “只此一手”真名就是黎德文。 此刻,黎德文正在铜峰市政府大楼八楼“扶优办”上。 黎德文是市综治办秘书科科长,今天到市政府办公厅复核全市半年度考评数据,顺道来“扶优办”领取材料。 铜峰市最近组织实施了“扶持项目,优化管理”的专项活动,为期一年,新成立了所谓“扶优办”。 黎德文本来打算取了材料就走,但经办者外出待归,于是找台电脑预备下一盘围棋。 下棋之前,先将西服扣子悉数解开,再把烟盒子与打火机放到鼠标垫旁边,然后抽出一支烟,捏住海绵嘴这一头,轻轻地往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夯,放空心绪,进入行棋对弈前的“虚灵妙甚”。 进入“棋城之围”官,再选用下载“不安装只运行”那一版对弈软件,黎德文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后,“只此一手”就与袁澈的自动邀请信息配对了。 袁澈起昵称时图简单,直接用名字的首拼字母组成“y”,再重复三遍,变成了“yyy”。 上次去郡兴国际机场,接爸爸袁质谦从d国福克市回国过生日时,为这个昵称还笑闹了一回。 当时飞机晚点,袁澈瞅空在出口通道一侧咖啡店里下棋。袁质谦在出口处见不着人,打电话催问并直接找来了。 “样的,是你来接我,还是我千里之外来接你?”袁质谦故意逗着女儿。 “你的昵称叫yyy?”袁质谦得知昵称是由袁澈首拼字母组成后,一本正经地建议,“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那你不如起名叫‘yyyyyy’,这用意更好,就是袁澈赢、袁澈赢、袁澈赢。”逗得袁澈一阵笑。 世事如棋局局新。 袁澈原本是属于功夫棋的类型,可今天好斗心强了些,急于启动前半盘的劫争也属自然。 今天与“只此一手”的棋局进程异常残酷,袁澈的胜负手没有奏效。 眼看着空投部队左冲右突又劳而无功,袁澈犯嘀咕:只有两个“后手眼”。 袁澈的读秒机会已经用光,“只此一手”尚有三次读秒延时之利,最要命的是,“只此一手”已识破袁澈行棋用意。 面对鱼死破的决断,“只此一手”招数更为平实,尽量不给袁澈筹谋的借用腾挪留下余地,不断放弃局部,力保重点围剿不出差错。 情急之下,袁澈几次“打将”,仍未想出招来。 活即赢,死即输。所谓棋局有如海阔天空,但偏偏无法成活已被重重围困、苦苦挣扎的这条“长龙”。 袁澈眉头紧锁,明显有一根假睫毛掉了。揉了揉不自在的眼角,袁澈更觉得当下棋局格外刺眼,眼前“长龙”存有两个断点,一手补不好两处,首尾无法两全。 轻声叹息,袁澈下意识地补好了其中一个断点。 也怪了,当袁澈落子之后,对方0秒内没有着子,读秒一次,两次,第三次,始终不见落子 络没有断,显示在线,怎么回事? 只有最后10秒了。 只秒了!就要超时判负! 但袁澈受不了胜之不武。懒得等了,袁澈用最快的速度点击“退出”按钮,迅速在“棋局尚未结束,您是否认输”对话框点击了“确认”。 对局终了,袁澈仍与电脑对坐,一动不动,累了。 黎德文在“扶优办”领取完材料,记好联系人和电话,出门准备回家了。 路过刚上的办公室时,黎德文想起络围棋软件还没有退出,于是又走进去。一瞅上,棋室里只剩下自己了,对方已退出,消息栏里显示“只此一手执白中盘胜yyy”。自己中途停棋,一走了之,怎么会赢? 黎德文有些奇怪,仔细一想,才意识到对方在自己的读秒时限内主动认输的。 黎德文自言自语“少见多怪”,关掉了所有页面。 仲秋的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毕业典礼过后,毕业生们的作息总是错乱的,各怀心事,各奔前程。 上次演录时,赫登有意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拍了拍脑门的动作,其实是专门做给佟苇欣看的。 当时佟苇欣也注意到了这画面违和感,意识到赫登是在学自己着急忙慌时的惯常动作。 演录后的第二天,赫登就去实习单位签意见了,然后接受两家公司面试,结果未被录用。 此后十来天,赫登也没怎么呆在学校。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带着那把跟了自己三年多的吉他,还有佟苇欣那本作业,以及毕业论文《文化传媒公司的市场定位及拓展方略》,赫登就要离校了。 离校前一晚,赫登又走进桦树林,再走一遍林间路。赫登一想起佟苇欣那张立体清澈的脸,便容易想起伍军谊那句“就你这个穷酸样会有哪个姑娘跟你”,时不时将路旁石子踩进泥里再跺一脚。 赫登没有和谁告别,包括佟苇欣。赫登打定了主意,不回老家,也不去别处,就留在昌定打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5章 情窦 笑柄——褶皱被熨平 赫登离校了,伍军谊顿时云淡风轻,终于舒了一口气。 佟苇欣倒不轻松,面对一个烂摊子。最近心浮气躁,原本就有的鼻炎加重了症状,更觉得昌定的空气冲鼻子。 不到一个月也该放暑假了,佟苇欣想快点离开学校。 周五下课后,两个室友从教室去了食堂,而来了“大姨妈”的佟苇欣没胃口,直接回了宿舍,袁澈正在桌前玩电脑。 佟苇欣这次没有主动打招呼,倒在床上就扯开被子晕睡。迷糊中,一声尖叫把佟苇欣惊得迅速坐起。 佟苇欣发现袁澈佝在门口,手捂额头,门口散落一大摞杂志,门里一滩水,笔记本电脑趴在地上,旁边一张凳子倒着,一只水桶侧翻,还在往外流水。 佟苇欣赶紧下床,按第一反应,迅速抄起沾水的笔记本电脑,放到自己的被子上擦一通。“摔着了?” “哪个猪头搞的?脑子烧坏了,褶皱被熨平?”袁澈的额头上红了一块。 “呀,你额头都红了。对不起,我来清。”佟苇欣扶正凳子,拎起水桶,移到最边上。 “谁这么二,把一大桶水放到凳子上,被驴踢了?”袁澈怒气未消。 “水在凳子上?哦,桶在凳子上。对不起,不好意思。”佟苇欣忙着回应后,估摸着室友早上急着出门,用水后又未及时倒掉。 “桶子不是你的,我不要你说对不起。”袁澈语气没那么冲了。 看到袁澈仍然站在那没动,佟苇欣又蹲到地上去捡杂志,从屋内捡到门外,还没起身时,听到袁澈说:“你那里怎么红了?” 佟苇欣正想着把湿了的杂志给分开,头也没抬就说:“是红了一块,捡完书再帮你看看。” “我是要你自己看,你那里红了。” “知道了,撞一下能不红?我就来帮你看。” “嘿,姓佟的,我是说你,你那里成猴子屁股了。真晕,绕口令似的。”袁澈扑哧一笑。 佟苇欣突然明白了,扔下杂志就起身,赶紧背对着袁澈,双手捂住后腰下的衣服,讪讪地笑:“那啥,刚忘了,红了” 经这一出,袁澈开笑脸了。没再管地上的杂志,袁澈只拿上笔记本电脑就往外走。“猴子屁股猴子头,都懒得管了,我得赶紧去看发布会”。 佟苇欣也顾不得回应,迅速冲进洗手间忙乎。 校园双休日对恋爱中的同学而言,变成了“双忙日”。 伍军谊出差了,佟苇欣得闲,正好把袁澈留下的杂志翻个遍,像一个饿极了的汉子面对一桌好饭菜。原来自己内心好生喜欢时装,佟苇欣确认了这一点。对着镜子,学着“猫步”,畅想着自己已经彩妆华服,佟苇欣有些臭美,再一摸时装杂志的冰硬铜板纸,马上又自卑起来。 周一的早晨,袁澈不在宿舍,气氛如同往常了。 一个室友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床上的佟苇欣摇起来:“还不来吃饭?该不会是学袁澈节食吧?” “好睏,一身痛,不想吃。” “看来昨儿晚上你失眠了,翻来覆去的,好像还说了梦话。”室友伸着懒腰,也一副欠睡的样子。 “女子诸事不顺,痛经又失眠。”佟苇欣打着呵欠,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什么顺不顺的,我劝你一句,别老躲着人,阳光点。看看你现在,早上不出去看书了,连食堂夜宵也不帮我跑腿了,自己不自然的话,反而引起误会。” “无为而治还不行?总有男生取笑我,受不了。” “你是说那句顺口溜?其实你把心态放平了也没什么。你反而要逆向思维。譬如现在,那长发大侠毕业了,你就不去林子里看书了,你就不去买夜宵了,你让大家怎么想,你男朋友也会多想的。” “原来人心还可以这样拐弯,你说的貌似在理。” “你就别窝着了,赶紧一键恢复,谈爱去,该干啥干啥,该刺激刺激,还不刺激就老了。” “呸,我谈爱是清白的,革命感情懂不懂,原来是我不想要他多来,现在即使想要他多来也没空。人家到新东家手下不久就升职了,猎头挖墙角,加薪要趁早,赚钱不怕老。” “聊起赚钱就来劲,还蛮押韵的。不过你的没有我的押韵,至少没有我的透彻。”室友故作正经。 “你的什么比我好?”佟苇欣放下手中的袜子。 “连我的你都不知道,我的就是——佟苇欣藏得纳米深,长发大侠叫赫登!”室友说完就闪。 意识到上当了,佟苇欣直接拿袜子砸下来,还不解恨,又抄起枕头飞过去。 大学校园总是那么富有活力,青春不可再生,但青春最不缺的就是再生能力。 准备期末考试这一周,佟苇欣主动管控情绪,心态调整得差不多,气色也好多了。 在校团委组织的礼仪课上,佟苇欣穿上了伍军谊送的圆领长袖印花连衣裙,一如往常的恬静,在阶梯教室里更显清新曼妙,自然少不了为之惊艳的男生。尤其是礼仪课要求大家自选表演一个钟意的习惯性动作时,众目睽睽之下的佟苇欣明显有些慌乱,先是用手拍着脑门,尔后竟然选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动作——跳房子,只见佟苇欣单腿站着,左脚弯起,脚板还前后在摇,到后来还当真连跳了上十步,脚下落地非常平稳,身上飘逸的连衣裙更是生姿。 上次伍军谊来的时候,带来了出差时特意为佟苇欣买的多功能复读机,还有为暑假准备的一只新的旅行包,里面就放着这条连衣裙。 佟苇欣一看连衣裙上的标价1八元,心里嫌贵,念叨着“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期末考试后,伍军谊在电话里说要放松一下,约到外面吃顿西餐。 下了第六节课,佟苇欣走出教学楼往西一段,就看见伍军谊等在老地方——教学楼b座通往音乐舞蹈教研室路边的“得月亭”。 见着面后,佟苇欣还是考虑钱,不想去。“上次买了衣服,又给弟弟寄了钱,还是别去吃了。” “考完了想犒劳你,去感受一回气氛,路上还可以边走边聊,顺便自己也资一下。你还没吃过牛排吧?” “没有。听说要用刀叉,我只用得惯筷子。” “那尝试一下新事物。只两周你就要放假回去了,我俩好生聚聚。我赚的钱就是给女朋友花的。” “何必花钱买罪受。”佟苇欣不想去受那份拘束,也不愿费钱。 “那好,我也理解,你在学校里连勺子都不爱用,我看你现在用的还是筷子。要不,我俩到学校食堂去点两个菜?” “要得。” 与所有人的初恋一样,第一次勇敢追女生并正式谈恋爱的伍军谊兴致勃勃,情窦初开的佟苇欣自是纯粹而执着。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伍军谊说得多,佟苇欣点头多。 这种模式或许也是约定俗成的。佟苇欣没有深究过个中原因,1岁的年纪也还确实没有往深处想的那份心智,只觉得自己乡下出身,需要学的东西多,这个男人对自己细心又实诚,一切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相比佟苇欣,伍军谊年龄上大了9岁,参加工作也已4年,自然扮演的是导师的角色,叮嘱这个,讲解那个,担心的成份有之,追求的用意有之。面对这种大哥妹的感情,伍军谊找到了互补的诀窍,也有成就感,有信心就这样主导下去直至结婚。 唯独男女亲热的诀窍,伍军谊不得其法,没有打开那把“锁”。 从食堂出来,佟苇欣送伍军谊出学校的路上,佟苇欣有意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想被同学们多关注,伍军谊也猜到了原因,看来佟苇欣还余悸上次打架的事。 伍军谊主动介入这个话题:“我对你是真心的,不要为我俩谈爱的事烦躁,我会一直陪着你,安心等你毕业。” “我不想让你为我分心。” “怎么能这样想,我的心就在你这。你每天开心点,身体搞好,学习过关,我就不分心,也才能睡好觉。”伍军谊停住了步子,关切地看着佟苇欣,似乎在用眼神佐证这一点。 “我知道,但我怕成为你的负担。” “我一个大男人不怕负担。以后的路还长,相信我,会让你过上好生活的。只要你愿意,毕业以后就结婚。外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即使外人说三道四,在看待我们的感情上,关键也是看结果。”伍军谊握紧了拳头,自顾自地扬了扬。 看着伍军谊跨过学校门牌楼前的铁门槛,佟苇欣对着大门外面的伍军谊莞尔一笑,挥了挥手。 那个背影就是自己在这个城市最亲近的人,心里固然是依赖的,尤其是迷茫的时候,最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温暖。方向是不会错的,这段感情会有结果的,不仅是这个男人的承诺,女人的直觉也告诉了自己。虽然前一段,自己所谓的三角恋在校园受关注,被八卦,尤其是那句顺口溜,众目睽睽之下有口难辨,但这都不是结果。 是笑柄或逸闻,动力还是负担?佟苇欣情窦存惑,暂时无从定论,但此刻的心境积极而阳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6章 暑期 电话——隔着不吸人 离暑假还有一周,班上同学开始热议假期计划了。 佟苇欣上次在宿舍里听到袁澈在通电话,已在联络去西亚文明古国的旅行了。 佟苇欣只想回老家,而且归心似箭,因为前天和昨天分别接到了电话。 前天的电话,是爸爸佟卓余从弟弟佟维万的学校里打来的。“你弟在学校寄宿不受老师管,晚上黑灯爬围墙出去,到吧上。 “那还了得,你要佟维万接电话,我来斥他。” “他不在电话边上,在操坪里打篮球。” “妈妈在吧?要妈妈接电话好些。” “你妈在家有事,没来”。 “何解不让妈妈来收拾他?那这样,爸爸你不要慈,放肆咒他一顿,扎实些搞哒。” “我恶了他,还是归伏些了。不过班主任讲,他夜不归屋,已经好几回,必须通知家长了。” “你问了他上搞些么子事,打游戏?” “他没说。”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告诉他,要他把我写的信再统统看三遍,问他是玩重要还是考大学重要?” “听说上还蛮贵,他也不晓得节约点,你妈讲今年的开销比去年大得多。” “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让他等我放假回来上发条,这回不上紧些才怪。”一般电话里的最后一个问题,佟苇欣经常是留给二叔佟迎友的,“二叔最近还好吧?” “还好,老样子。”佟卓余的回答也是熟稔的,除了“老样子”是基本固有的,有时会搭配“就那样”,有时则是“还好”。 挂断电话,佟苇欣觉得闹心,扑倒在床上,用枕头盖住头。 最意外的是昨天接到的电话,竟然是赫登打来的。 得知是赫登后,佟苇欣大气都不敢出,庆幸电话没被室友先接了。 赫登倒也干脆利落,也不管佟苇欣怎么想的,甚至都没有等回答就直奔主题。 “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你不要慌,现在是打电话又不是当面,隔着不吸人。我想同你讲三点:第一,在你毕业之前,我不会来找你,但请你保重自己。第二,如果将来你执意要同伍军谊结婚,我决不拦着,但我要提前跟他见一面,你转告他。第三,我现在没条件,也没资格,但我不会放弃。你听清楚了?” 佟苇欣听完,脑子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嘴上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语塞失态:“我,说什么,没想到是你电话,嗯,讲了三点吧?” 赫登似乎早有预期,并未觉得尴尬。“即使宿舍里有人在旁边,你也不要慌,记得这些话就行了。先再见,你多保重。” “没人,哦。”电话里已是“嘟嘟”声,佟苇欣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赫登来电话这事,该不该告诉伍军谊,佟苇欣头疼了。 感动与爱,佟苇欣只懂个大概,没人教过,根本来不及品味,就遇到了热烈追求的伍军谊。 与此同时,赫登暗地里喜欢自己,满怀善意,其实佟苇欣也渐次感受到了。 不论是早读书,还是晚自习,总有赫登的眼神在身后,虽然没有响亮而明白地表白过,但佟苇欣心知肚明,又何尝没有过一丝感动。 可是,佟苇欣仍然接受不了赫登,甚至有些怕,尤其赫登与伍军谊打架之后。 佟苇欣有时想,先不与伍军谊比熟悉的程度,就拿那一头披肩长发来论,佟苇欣也觉得超出了对男朋友或老公的预设。这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菜? 何况佟苇欣觉得与伍军谊既踏实也温暖,没觉得不正常,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佟苇欣自问自答,自己是否会嫁给伍军谊?应该会,为什么不会。 正中午,伍军谊把火车票送到了宿舍楼下,提了一袋林林总总的东西。 伍军谊一眼就看穿了佟苇欣的低落。“不就是弟弟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周六,我也给他写封信,提醒他注意点。” “你不要给佟维万寄钱了,我妈说要控制他的‘外水’。” “我会拿捏好度的。一个人寄宿,放月假才回一次家,也不能太亏着他。这么高的个,每天还要打篮球,吃不好也不行。” “打篮球没事,就是上耽误学习,那东西是不是上瘾?” “你是说弟弟上上瘾了,还是说玩某个游戏容易上瘾?” “一回事,都不是好东西。” “好了,先莫烦躁,回去跟弟弟好好说。明天下午我来送你,我提早一个时下班,5点钟从公司出发,差不多6点到学校,你等我一起去车站。” “不要,不想耽误你的事。”佟苇欣很坚决的样子。 “又不要我送,上两回的假我也没送过,你是真心疼我还是心情不好?” “送了我之后你又要回,几进几出,嫌麻烦。” “公司里主管我的唐副总经常说,女人就是麻烦,我没觉得麻烦,反而是甜蜜的负担。你的喜怒写在脸上,我把你的喜怒放在心里。” “嗬,i男念出诗来了。” “别瞧不起理科出身的,虚的不虚,实的更实。”伍军谊突然想到了赫登。 “别贫了。回去不让你送,开学你就来接。”佟苇欣也忌讳讨论文理科。 “到哪接,是火车东站,还是到铜峰市富威县?你要不讲明,那我巴不得接远点,直接去你老家接。” “当然是火车东站。” “我知道,跟你开玩笑的。届时打电话通知我来接。我现在还不敢去你老家,怕你爸妈揍我,更怕你家养的大黄狗咬我。你还别说,你经常跟我提起那条大黄狗阿黄有多么凶,我还有真有心理阴影了。” “我爸妈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家阿黄可能知道,因为我只跟它提过你。”佟苇欣抿嘴笑。 终于见到佟苇欣笑了,伍军谊才放心说要走。 佟苇欣陪着走到了“得月亭”,帮着伍军谊把一直拎在手里的袋子放到亭子里的石板桌上,随后塞给伍军谊一支用盒子装着的笔,说是上回为话剧社设计服装的奖品。“我回家后,你就没那么分心了,顾好自己。” 伍军谊连连称好,待迈出“得月亭”的台阶上到大路,伍军谊一边挥手,一边说:“给你的袋子里有一罐巧克力,我在罐子里放了点钱,你记得拿。还有,你还要记得想我。” 佟苇欣点点头,两手交叉落在腹前,目送着伍军谊的三步一回头。 在回宿舍楼经过音乐舞蹈教研室拐角时,佟苇欣撞见一对男女正在樟树底下拥吻,赶紧掉头回避。 接吻很刺激?自己敢不敢同伍军谊接吻?佟苇欣一下子滋生起很多念头,也不知哪个对头。 上火车前的一晚自然没睡实,佟苇欣熟知自己的这点能耐,早不异怪了。越兴奋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乱,从到大咋就没变过——这是妈妈刘招娣絮叨过的。 虽然伍军谊买的硬卧中铺契合着节点“晚饭后上车,睡一觉到站”,但佟苇欣无福消受,从昌定市到中江省铜峰市1600公里的车程,至少清醒了1500公里。 第二天早上出火车站后,上9路公交车过峰江大桥到达汽车西站,搭上了回富威县的中巴车,两个时后再转到由县城开往塔胜乡的客车时,佟苇欣已晕沉沉了,只顾着行李,根本无心浏览沿路景致。 扛着袋子拖着包,下车的佟苇欣从公路往河滩方向,再走了三公里的土路。一路蹒跚进家门,头句话是“让我先睡上一天”。 这是一栋外墙明显被水泡过的二层楼,院子围着,旁边河不涨水的时候格外安静。 迎到佟苇欣的阿黄才还欢腾,这会在地坪里直叫唤。楼上的佟苇欣摊开被窝,记起口袋里有半个用纸包着的剩馒头,遂掏出来从廊下扔向了跳得有半人高的阿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7章 专业 婚庆——宝里宝气绕 每天睡到自然醒,袁澈这回舒坦了。 当其他同学放暑假回老家,袁澈反倒住到学校里来了,因为自己根本不想回郡兴市,只愿一个人读书或旅行。 佟苇欣归家心切的时候,袁澈想着的是,能否在某个千里之外,找到一方独特绣样,搭配新设计的袍子。 家的概念是什么?有人盼归,有人盼飞。 416宿舍既清静又方便,袁澈自在地打发时间,设计或修改一下服装图样,再下一两盘络围棋,倍儿舒服。 袁澈不愿与同学多交流是有原因的。 自读初二起,爸爸袁质谦就开始长住国外了,现在d国福克市经营一家面向新兴市场的广告公司。 袁澈其实知道父母一直在闹别扭。袁澈也懂了,分居得越久,感情就越淡。 妈妈艾知悦是郡兴市一名从事技术管理的高级干部,带着袁澈住在郡兴市金业区朝华路16号的一栋豪华别墅。平素生活特别是物质条件,艾知悦对袁澈百依百顺,宠爱至极。 但袁澈上大学前后,与艾知悦交流越来越少。一个巴掌拍不响,艾知悦也觉得袁澈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袁澈压根不喜欢广告学专业,最钟情的是服装设计,但艾知悦执意安排学了广告学,袁澈事后得知便大闹了一场。 倒是袁质谦对袁澈专业选择的态度宽容些,想由着兴趣就好,结果受到了艾知悦的猛烈抨击。“你要远走高飞,我不管,但你要把家业揽下来,莫想着调皮。” 袁澈则反嘴:“对我学什么,你可以强按牛头。那对我干什么,你就别过问。” 于是几年下来,袁澈的心思全在爱好,没把专业当回事。 所谓本专业,对袁澈而言,从来就没在意过。 对赫登来说,本专业就是华山一条路,关乎命运。 赫登爱好音乐,喜欢弹吉他,但爱好必须给专业让路,只有凭着专业上的突破才能安身立命。 一想起伍军谊“就你这个穷酸样会有哪个姑娘跟你”这句话,赫登就清楚当下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赫登还曾臆想,佟苇欣和自己都是农村出身,共同语言会更多,比起城里长大的伍军谊要相处得自在。 可毕业那一段,赫登历经多次的面试受挫,找工作期间的地下室租房,尤其是与伍军谊打架被讽之后,就不再有类似想法了。 横在赫登眼前的,不光是丰满理想与骨感现实的夹迫,还有更具体的捉襟见肘。在赫登看来,这些横亘眼前的沟壑,既挡住自己,也挡住通往佟苇欣的路。 选来选去,赫登还是租下了昌定市德胜区伏希街巷子的住处。 别的顾不了,先图着便宜就行。 说是个住处,也就是睡觉的铺。地下室一层的头间房,三个人合租,每人每月摊四百。 赫登现在的身份是昌定“嫁吾婚庆”公司的一名现场策划助理,月薪两千,试用期两个月。 自己初始是不情愿进“嫁吾婚庆”公司的。胖胖的女经理加上员工统共6个人,刚好一台面包车坐满,但车上经常要装货,赫登坐不下就只能搭公交车赶场子。 胖经理面试赫登时,还没怎么相中赫登的所谓专业,倒是看中了赫登带的那把吉他。“这吉他背板上签名‘梁正秋’,是谁?” “是央华电影学院的教授,我曾经想考他的研究生。”赫登上次受了伍军谊的奚落,打消了边深造边等佟苇欣的念头,转而尽快工作赚钱。赫登摸着这把吉他,有些感伤。“这上面的签名还与一句话有关,叫做——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她爱我我不爱她我爱你!你听是不是有点绕口,宝里宝气绕?” 胖经理完全没听懂,反而爽朗地笑答:“管他爱谁谁,老娘只爱钱。” “你钻到溜圆的钱眼里去了,难怪这么不瘦。” “老娘当年也瘦过,还曾号称酒吧驻唱歌手。” 两人聊了一些日常,倒也投缘。 胖经理最后拿话点醒赫登:“你身上没钱,如果你看不中我的公司,就干脆把吉他买给我算了,换点钱再顶段时间找工作。” 赫登一跺脚。“吉他不卖,这工作我干。” 说干就干,赫登忙碌了起来。 每天上午,赫登在各个婚礼现场,客人没进场之前,布背景,贴彩条,调灯光,试音响。干活时,赫登连手机都不用,胸前挂着个对讲机就够了,上楼下楼,装车卸货,如同织布机的梭子。 体力活之外,赫登相对喜欢的就是写婚礼主持词了。 胖经理有时调侃:“你这么大高个,力气活是公司第一需要,但还要加点脑力活,不然内分泌失调。” 赫登并不恼,不仅完成了月内绩效,还附带把自己写的主持词卖给别人。譬如本公司内有个同事业余时间揽私活,承接的大都是规模较的婚礼,自己不太会写,就套用赫登的版本。主持词也卖给外面的同行,有一个是婚礼主持人买来自己讲,还有几个写手是买来交给老板以完成任务。 赫登有时从新郞、新娘的名字切入主持词,一番锦上添花,落得大家欢喜,偶尔还得个红包,总算有一点点成就感。 生活终归落满灰色,一想起晚上住的地方,赫登总担心熬不过。 房东张大爷看着赫登每天早出晚归,没觉出什么特别的,但这伙子每次进东厢边的公用厕所时都带着书,多留意了几分。 有一次,急匆匆的赫登解手后才记起手纸,兀自大喊:“张大爷能听见吗?麻烦您送点纸来。” 喊了好一阵,才引得张大爷探头打望,再凝神去听,终于听真切了怎么回事。 待送了纸,随后赫登进到院子天井处的水龙头来洗手,张大爷笑着问道:“你子扯起嗓子喊那么久,硬要我送纸来,你手里的书不是纸?” “撕书当纸,此言差矣。” “怎么差矣,人要是急起来,尿都可以喝,书还不是纸?”张大爷打趣起来,“你这个月的房租都还没交的,还敢叫老头子跑腿。” “财主老爷,这是的专业书,宁愿不擦也不能撕。您今天送纸给我,我以后送钱给您,请等着发财那一天。”赫登把看过的那页折个角,将书合上并夹在腋下,笑对着张大爷作揖致谢。 是得谢过张大爷,这个月房租只怕要缓几天了,赫登心想。 可能是垫被太薄又湿,赫登得了重感冒,在社区诊所打了三天点滴,超了开支。 提到开支,赫登近来手头更紧了,因为还置办了一件贵衣服。 上次在一个婚礼上认识一位化妆师,负责现场补妆的,工作不到三个时,便得了五百元的报酬。 赫登于是花了三千元培训费,上了一个短期的化妆班。 化妆班学员大都打扮精致,为顾形象,赫登修了边幅,再特意买了一件米黄条纹立领衬衣,也算是奢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8章 项目 情书——菜鸟只是肉 昌定市智邦技术服务公司总部设在久负盛名的云荷大厦。 公司工程部忙碌的一天才开始。会议室里,十几个人陆续盯着刚打开的演示屏。 数据维护组副组长伍军谊刚把u盘里的链接上,正准备数据库建设需求方案对接会。 一个星期之前,伍军谊还只是工程部规划论证组的经办工程师。 组内开会按例由组长主持,但组长在会前示意要刚上任不久的伍军谊主持。“我不合适吧?我口才也不行,还是由您来。”伍军谊连忙推辞。 组长执意让伍军谊主持。“这个项目从规划论证组就是由你上手,又是唐副总中意的方案,你现在提拔到我们组来了,继续项目为王,还是你来讲。” 伍军谊看了看端坐在会议桌上首的组长,似乎是用眼神请示要正式开会了。 “开始开会。为了修正负载均衡、备份容灾的事情,大家加了班,我也加了,唐副总打了电话来催,项目也在催,组长安排我主持今天的会,组里想在今天最终敲定方案,再出错就麻烦了。”伍军谊其实有些疲惫。 “伍组长,我都三天两晚连轴转了,你刚一上任就承接最新数据库10g版本,真是一个瘦10斤的活,精力有极限,方案无底洞。”组里一位年轻的工程师一脸苦笑。 “确实都辛苦,项目评审过后再申请加班费。”伍军谊说完才意识有点托大,转头望着组长讪笑,组长没反应,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技术进入正题,细节渐次展现。从磁盘阵列、磁带库和各类服务器设置参数,到核心操作系统和密码授权,再到中心机房和电源,不一而足。 伍军谊时不时扬落手中的激光演示笔,工程师们较起真来还蛮激烈,或互为反方质疑,或分作流程梳理。 不知不觉已临近午饭的时间了。一阵推门声惊醒了已睡着的组长,唐副总笑眯眯地进了会议室。 “唐老总亲自来视察我们组,早盼着您来给大家作指示。”组长迅速恢复常态并起身去迎。 伍军谊的思路似乎还在数据库那边,待到唐副总走到面前,才怔怔地和大家一样从座位上抻起腰来。“唐副总好!” 唐副总一脸笑容,用手轻轻地按在伍军谊的肩上。“大家辛苦了!早些忙完去吃饭,我没什么指示,技术上也不懂,就是路过看看大家。”唐副总边说边往门外走,大家紧跟着送到门口,唐副总又回头,“伍组长,下午由你带着方案陪我去开专家认证会。” 伍军谊有点吱唔:“您继续叫我伍就行了。” “那不行,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副组长了。”唐副总回复严肃,似乎是有意说给大家听的。 伍军谊连忙应允:“好的,我请组长审签后再到工程部盖了章就来。” 正吃着盒饭的伍军谊接到了佟苇欣的电话。 “家里情况如何?”伍军谊抢先发问。 “这是我家的号码,上午新装的电话机。村上有一个‘农事通’优惠活动,好多人家都开始装了。” “好事,以后就方便了,再不要跑到外面借电话了,我也可以随时与你通话了。我这一段时间忙,也天天想你。你想我了吗?”伍军谊比佟苇欣都高兴。 “嗯,知道你忙,到了新部门。”佟苇欣心里念着伍军谊这个事。 “项目从头跟到尾,比原来忙多了,有成就感些,责任也大了,月薪涨了两k。” “哈,不过你要记得注意身体。还有不到十天就开学了,我爸妈问带点什么给你尝一下。”佟苇欣似说亦问。 “土特产?别带太多,尝个味就行了,带多了怕你路上辛苦。代我问你爸妈好。” “我还是带山楂片和酸枣糕。” “那我姐又有口福了,她最爱不辣又糖少的山楂片。” “其实最有特色的是酸枣糕,你姐暂时还外行。” “先不说外行的事了,我可提醒你,你到了铜峰火车站,先买了票,再到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讲清车次,我好来接你。” “我忘了你正在吃饭,你先忙。”佟苇欣才意识到。 平日里听到过伍军谊所在公司的新闻,虽然佟苇欣从不主动问公司的情况,伍军谊对工作上的事也聊得少,但佟苇欣心里对伍军谊的工作蛮放心的。 伍军谊在公司算入职早的,平时办事平直,是内外合一的理工男,在公司里属于谙于技术、富有精力的业务标兵。 伍军谊重理轻文由来已久。从在源江市读书起就偏科,尤其是父母曾经工作在外地,伍军谊跟着姐姐伍源谊生活这些年里,独处居多,执行力强,从大学到毕业后就越来越喜欢理科了。 对伍军谊成长影响最大的是伍源谊。伍源谊经常对伍军谊说的一句话:“不求达官与大富,只求一碗技术饭。” 先平安健康,再安身立命,是最朴素的家庭冀望。 赫登却不是吃技术饭的料,从也不想。 作为“醒了底牌”的情敌,赫登明显感受到了伍军谊的现实优势,暗自发狠劲。 其实赫登有点轻视技术活,因为爸爸在老家农村就是一个木匠,干了一辈子技术活,仍只能勉强养家糊口。 赫登的妈妈在他刚进初中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姐姐也早已出嫁,只留下木匠老爹在乡下独自生活。 上次木匠老爹托人从乡下老家带来一堆东西,赫登把土特产全送给了张大爷,只留下一个椴木做的木枕头,还配套有自制的荞麦枕头。 那天把枕头拿出来晒,被张大爷瞅见了,好一阵稀奇。 赫登想着张大爷才犯过颈椎病,索性一并奉送。“这下好了,捎来的东西由您包圆了,换作我是房东,就把房租全免了。” 张大爷笑成花一样。“好说,什么时候把你爸爸请到昌定来,我来准备木头,做上一堆木器。人老了,就不喜欢塑料玩意了,还是木头体贴人,就像你子一样。” 赫登马上反应过来。“您绕着弯挤兑我像木头。” 这三天,赫登在诊所里窝得难受,于是趁着打点滴的时间,就着桌上的处方签,带着几分情绪动笔了。 反复删改之后,赫登认真誊写好了这么一段—— 我爱的人啊!情绪也会让人生病,尤其是不能解脱和释放的这种。你在心里的深度,或许只有天知道。我已很憔悴,就快要得病,身心要垮掉。 爱的人啊!我已不忍轻易说相见,因是不愿增加你的负担。我已很难当面说幸福,因是不愿淡泊我的执着。业余时间徒嘘叹,正挥化在隐匿心境,现实难拥所属,所属不在现实。尤如中箭猎物落在陷阱里,黑夜中低吟,晚风中掩面。 爱人啊!我料定无法逃脱分隔的煎裂,我断是难以爬出沉沦的泥淖。独处时你的方位,寂静中你的心情,暗夜里你的容颜,每天都会漫无目的放风筝。再不济也要遥望一会儿,若有所失不免为你,目光忽悠更是为你。感觉灵魂在游离,一点点一丝丝消逝于现实尘埃,一天天一场场落后于蹒跚身影。何曾不无数次的梦,穷其一生要去追,却总是骇醒,从梦破中攸地坐起。我不怕生活套给的枷具,只怕抱守残余的悸动,近不得,更远不得。 爱啊!时光再荏苒,这场追逐有没有终点;心里再不甘,越到后来启齿难;哪一句不是内心的告白,哪一段不是真心的面对;告诉我仍在意,这对我很重要;如果你明白,一切便在控制。 这是一首歌,我惘然的挽曲。这不是一首歌,我冷峻生活的写实。生了一场火,扑灭一场火,火烬亦燎原。上帝知道了,也会怜惜我。上帝知道了,会远远笑你。我求上帝别笑你,因为我愿意。你或不知道,但火烬知道。 —— 赫登誊写完之后,腰都麻了,一动弹,无以复加的酸爽刺激。 赫登正咧着嘴“享受”,胖经理闯进诊所了。 原来胖经理得知赫登在打点滴,从租住的地方找到诊所来了。“看你体壮如牛,会被感冒放倒?听说你去学化妆,不愿意为我卖命了?”胖经理递上装着一沓钱的信封。 “谢谢你来“送炭”,我没想过辞工作,还指着你赏碗饭吃,我只是想多学点东西,附带多赚几个铜板。”赫登忙解释。 “你有这股好学务实的劲,估计你在我这也干不长。你放心,如果有更好的下家,能攀高枝,我不拦你,只要你混得好。” “果然是好心老板,还是善良女人,你的好意记下了。”赫登晃了晃手中的信封,“今天你送钱给我,我没好东西送你,就只一张纸。”笑着向简易病床边的铁皮柜伸手,取过誊写的那张处方签递给胖经理。 “什么好东西?”胖经理定睛一看:“g,给我的情书?” “是情书,只是先交给你保管而已。”赫登哈哈大笑。 “你就拿老娘开涮,亏我还好心好意来看你。”胖经理在床沿坐下,仔细看了一阵,然后感慨,“啧啧,极尽肉麻之能事,没想到你五大三粗,表达倒是细腻。” “我开始是想写歌词来着,歌名打算叫《火烬》,这点滴打得太久了,后来写开了就敞得没边了,结果成了‘四不像’,稀释得快垮了。”赫登一本正经回应。 “看样子你对音乐蛮了解,为什么不专钻这一行?” “业余的当不得饭,菜鸟只是肉,俺现在头等大事是吃饭。” “瞧你这俗劲,现在的大事不是吃饭,是吃药。”胖经理故意聊起轻松些的话题,“上次我喜欢你的那把吉他,想买,你又不肯。你到底会不会弹,该不会是唬老娘的?” “看样子,我不拿出点本事,你还不知道喇叭是铜打的。可惜吉他没带来。”赫登坐正身子,把枕头抽出来,来劲了,“我就用手模拟着弹,看看指法就够。您可瞧好了。”只见赫登闭着眼睛,左手抱着个枕头,右手开始装模作样弹,也开始哼起了曲子。 赫登又弹又哼,忙乎一段再睁开眼,发现胖经理格外认真,于是调侃:“哟嗬,某人被文艺青年电到了。” 胖经理扑哧一笑:“好是好听,中间一首什么歌没听懂,你念的这个爱那个爱的。” 于是赫登讲起一个故事—— 吉他上签名的梁正秋教授终身未娶,年轻时才华横溢,房东的女儿疯狂地爱上了他,但他当时心无旁骛,心思全在追求另一位女老师,结果阴差阳错,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错过了。多年以后,梁正秋教授写了这首名为《三人念》的曲子,当中有两句念白: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她爱我我不爱她我爱你。后来那女老师因病去世,自然是惨惨戚戚。而那房东的女儿也嫁人出国,听说生有一个女儿,现在还回国内当明星了。 胖经理听完故事的感言还是落到了赫登身上:“只要不是怀才不足,怀才不遇都好说,我觉得你也特别有才,说不定也能实现当明星的梦想。” 赫登一边顺着打点滴的吊管起身下床找鞋,一边使劲摇头:“哪有那梦想,我现在只看得见针扎在我手上,鞋子都不知何在,如果有梦想,也只能‘猪圈的梦想’是也。” 梦想,对袁澈来说,比怀春还来得实在。 袁澈最近有如“唐吉诃德战风车”。 捱到快开学了,袁澈才回了一趟郡兴市的家。 艾知悦除备好一堆物品外,还严肃地与袁澈谈了一次,主题是学业。艾知悦得到学校反馈后,越发担心袁澈能否捱到毕业。“再怎么不安心,你也要读完这一年,你还想调皮?底线是要拿到毕业证。” “我不喜欢那玩意,还一年?我一天都不想读了。”袁澈脱口而出。 “你天真过了头,每个人都不能由着不喜欢就say。”艾知悦已然恼怒。 “为什么偏要我做讨厌的事,我读不下去了,我要搞服装,现在就要搞。” “一年都等不了?明天的天会亮,明年的太阳也还在。你必须安下心来读一年,我懒得跟你啰嗦,不喜欢也要喜欢。” “不喜欢也要喜欢,那你跟爸爸还分居?” 一时语塞,艾知悦随后提高了声调:“我发现你越来越一根筋,太不像话了。” 袁澈反唇相讥:“我觉得你越来越双重标准,也不像话。” 理论一番,搅得袁澈一点胃口也没有,刚送来的华夫饼专卖店的外卖全剩下了。 广告与服装设计这两个行当,自己与妈妈之间,袁澈多次淹留,颇是烦闷。 袁澈有一个习惯,心里不爽就下一盘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9章 字典 放养——搓衣板铺路 无心看风景,佟苇欣在铜峰市富威县汽车站出口处忙着整理行李。 出门时,佟卓余叮嘱佟苇欣到县城里看一趟二叔佟迎友,附带一大袋食品和衣服。“你二叔还租住在那个老地方,如果问起什么,一问一答、有问有答就行了。” 刘招娣明显不放心。“你到二叔那里差不多10点钟,上午他一般烦燥些,你进门时先看一下场面,自己警醒些。” 佟卓余倒不那么在意。“没事的,我早两天去看了,你二叔按时吃着药,基本正常,自己的亲人不要怕。” 佟苇欣的二叔名叫佟迎友,患了精神病,是存在交流障碍的那种,已独居十年。 佟迎友比佟苇欣大十来岁,当年是村上第一个考上重点本科的大学生。佟迎友毕业在富威县盐业公司参加工作不久就得病了,起因是恋情纠葛,再添有同事挤兑,双重困扰之下击垮这个风华正茂的优等生。 佟卓余是家中长子,除佟迎友这个弟弟外,还有一个幺弟叫佟规直,当兵考军校后一直在部队尚未转业。 佟卓余的父亲去世早,母亲也风烛残年,当弟弟佟迎友患病后,遂举全家之力寻医问药,希望点燃又熄灭,再点又再熄,一轮轮的病情反复,常有失望,不甘绝望。 弟弟得病,女儿读大学,儿子读高中,夫妻俩面前排着一个又一个的坎。幸而刘招娣发奋持家,让佟卓余能安心应付这些年的折腾。 用刘招娣的话说,就是“搓衣板铺路”。佟苇欣与佟维万姐弟俩从就意识到,唯有发狠读书。 在富威县汽车站下车时,佟苇欣肩背手拎着行李,一阵踉跄才站稳。 花元钱坐一段出租三轮车,在县工商局附近下车,再走进旁边巷子,拐向右边当头的居民楼。 这是一幢老式的四层筒子楼,四周没围墙,虽通达但处在巷子深处,来往的人少。一楼有些老住户,楼上则基本是出租户。 佟苇欣一古脑放下行李,喘着气,些微紧张,在楼梯口打望着周遭所在。有大半年没来过这了,感觉几分怪。 毕竟,佟苇欣对佟迎友的感觉本就既痛又怜,亦亲也惧。 深吸一口气,佟苇欣敲响了四层东头的一扇房门:“二叔,我是腊妹子。”佟苇欣是腊八节那天出生的,名“腊妹子”。 门没开,房里也没动静。 “二叔你在吗?我来送东西的。”接着再敲,仍没反应。 佟苇欣知道佟迎友历来只租一间房。除节省之外,还因为佟迎友不喜欢扔旧东西,连用过好多年的空药瓶子、纸盒子都要留着,应是偏执。 佟苇欣知晓,佟迎友早饭以后要吃一次药,防止情绪过头,使之平稳,晚上睡觉前也要吃药,起镇静作用,才睡得着。 佟迎友虽轻易不出门,但现在10点多了,看样子不巧出门了。 望着地上的行李,佟苇欣决定先不着急找,在筒子楼原地等。 快中午时分了,等了一个多时的佟苇欣也累了。站着嫌疲乏,坐在行李上也不踏实。居民楼里面和附近鲜有人走动,更不见佟迎友的身影。 不但累了,佟苇欣还有点肚子痛,有几分饿,似又不是。清早起床就觉得腹难受,佟苇欣自忖又快要来例假了。 每次来这玩意就要折腾好几天,有时痛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既不规律也不清爽,佟苇欣只想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 刘招娣知道佟苇欣这特质,叮嘱开学后到大医院开点药,再执意盯着她扒了几口炒饭,尝了一丁点咸鸭蛋。 今天必须等到佟迎友,当面交接带来的东西。 佟迎友与外界少交道,应当是不乐意别人转交的。如果东西遗失了更不好,说不定惹发什么事。佟苇欣放弃了在门口留下东西而先行离开的选项。 人很怪,变化也快。 要是有电话就方便了,佟苇欣想起这码事了。 佟苇欣原本对手机和络很不亲近,既觉得是时尚与自己格格不入,又觉得这高消费从内心根本接受不了。从接到大学通知书起,保障基本生活费就是也才是首需。 即便是谈恋爱了,佟苇欣也没觉得非要煲电话粥之类的,在宿舍里接伍军谊的电话有时还嫌多。 这个社会也怪,变化更快。 互联兴起,大不一的吧如雨后春笋,人满为患,逐个挨着的格子,沙丁鱼似的排排摆,青年男女乐此不疲。街头手机店林立,窑砖一样的“大哥大”从当初江湖神话变成如今过气笑柄,过半同学用上五花八门的手机了。 在佟苇欣看来,自己的在校生活与佟迎友的病患生涯也差不多,长期乐于节省,只求温饱即安。 佟苇欣在学校食堂里没买过超过三块钱的荤菜,也不爱吃饱,最怕肚子胀。 佟迎友只在单位领一份基本工资,亲人一点点接济,租房与吃药,一个人生活,闷着算开支,还梦想存点钱,能住上自己的房子。 终于看到佟迎友了,从居民楼那头的巷子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空着的。佟苇欣连忙从楼上与佟迎友先打招呼。 佟迎友抬起头看了看,没接应,停住了步子,低着头杵在那,似乎在想什么。 佟苇欣心里一紧,嘴里是压缩版的腹稿:“二叔,家里给您带了点东西,我要去开学了,也想来看看您。” 佟迎友又抬起头,从楼下看着佟苇欣,嘴角动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才开始问道:“你没把我的字典带来?” 字典?佟苇欣懵了。“家里就给了我一大袋子东西,我还没看里面有些什么。” “那你不要看了,我上来。” 佟迎友上楼后,面无表情,没有先开房门,而是指了指那些行李,似乎问哪一个袋子是自己的。 佟苇欣赶紧把袋子拎起来再递过去。佟迎友接过袋子,放到一边,自顾自地翻找起来。 佟迎友平素与人交流时说话慢一拍,甚至几拍,而且轻易不露笑的,笑也不露齿,更不可能哈哈笑。 佟苇欣倒是见过佟迎友几回笑脸的,但总觉得笑得不自然,笑意很快地就收回去了,肌肉僵硬的样子,是独居再加长期服药的原因。 佟苇欣与佟迎友又简单地聊了几句,才得知上次刘招娣来这里搞卫生时,扔掉了一本残页发霉的字典,而佟迎友曾在老家见过一本大一点的新华字典,所以才追问这茬事。 好在佟迎友还真从袋子翻出一本字典,急不可耐地翻阅。佟苇欣宽心些了,“二叔你今天出门,是办事还是买菜?” “我找字典。” “上哪找?” “巷子里的垃圾堆。”佟迎友继续翻看字典,没有开门让佟苇欣进房的意思。 佟苇欣倒是没想过在佟迎友这吃饭,于是递上两百元钱,“我还要赶到铜峰火车站去买票,来看您也没买什么东西,您就自己去买一点想吃的。” 佟迎友仍然木讷,明显地愣了一下。 佟苇欣把钞票对折了一下,往佟迎友手里塞了塞。佟迎友接下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说不出话的样子。 从楼下朝着佟迎友挥挥手,朝巷子外走,佟苇欣心里泛酸,想哭没泪。 打起,佟苇欣不爱哭,更少流着泪哭。 虽是女娃,但养得野,是村头的孩子王。孩大都怕蛇,佟苇欣偏不怕,恨不得把蛇尾巴从洞里扯出来。尤其是经常跟着佟卓余上山采扯治疗蛇伤的草药,还偷见过几回传说当中的“定蛇术”,佟苇欣就更不怕蛇了。佟卓余倒是从来不教,理由是传男不传女。再长大点,佟苇欣还趁佟卓余不在家,自告奋勇找草药来治被蛇咬伤并寻医上门的老乡,为此还遭到佟卓余痛骂。 家长也怕孩玩水,佟苇欣却经常泡在家门口的河里。说是河,涨水时也咆哮,前村槐树下还设了拦河坝,但佟苇欣不怵,敢从木闸门上直接往下跳,扎猛子,潜水往下冲,嗖出水后,再一直浪到家门口,直到被那根用电线杆子做的栈桥拦住才过瘾。 放养的孩子筋骨壮,佟苇欣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一路发育到大学校园,佟苇欣越发显出韵味,一米七四的个头,凸翘紧致,长发飘肩,很吸睛的壳子。 但佟苇欣不愿长大,因为痛经。 佟苇欣也断不敢自诩美女,自卑于时尚,因为皮肤从来没白过,打就显得黑一些,更别提三天两头顶着太阳撒开脚丫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0章 爬虫 岗位——流水不争先 棋如人生,以见大,其实不太准的。人生如棋,循棋理做人,倒有些准数。 黎德文当初在络上起名“只此一手”,正是找不到自己“只此一手”的那一段。 下棋的时间委实难找,加班是家常便饭,黎德文还被不时的电话吵得头晕,时间是碎片化的,拼起来只可以听一段京剧,下围棋根本不合适。 铜峰市综治办的年中调度会并未如期召开。听说要换头头了,机关大院里谣起了风。 黎德文不便参与私下议论,更不敢直接问章威城。 章威城是市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兼市综治办主任,而由市委常委担任的政法委书记因病住院半年多了。 这些年,黎德文跟在章威城身边,只做具体事,不问是与非,两人都相处惯了。 4岁的黎德文参加工作已11年,都是写材料的差事,现任市综治办秘书科科长。 黎德文此前在市委政法委研究室当副主任,转任现职已年。当时黎德文并不乐意转任,但章威城不容分说就定了。 早上,黎德文还蜷在床,市综治办值班室来电话了。“章书记刚才收到了市委宣传部的手机短信,要报一个征求意见稿的意见,要你抓紧报送到位。” 黎德文接到指令,着急忙慌在书房起床。 老婆温柏丽在隔壁主卧室早就起床了,这会在厨房灶台前煎蛋。 温柏丽早习惯了黎德文这种所谓“爬虫的奔突”:爬格子既要细又要快,突发事则要快还要细。 看见黎德文在鞋柜前着急换鞋出门的样子,温柏丽决定不放水加煮了,直接铲起两个煎蛋出锅,抽双筷子扣在碗上,端出厨房,递到黎德文面前。 黎德文摇头示意不吃,转身伸手从餐桌上抄起一杯凉白开,咕了两口。黎德文记起昨天答应送女儿黎宁去上学的事,把杯子递给温柏丽。“你去趟学校算了,宁囡讲有一个同学老欺负她。” 温柏丽点点头并问道:“换双鞋垫子?最好是袜子也换了。” 黎德文默不作声。 温柏丽知晓有问没答的情形代表的意思,就是不换了。 这些年下来,夫妻俩在生活里早相处惯了。 黎德文自从当了秘书科长,就尽量不在家里谈工作,也极少交流其余感想。 温柏丽挺怀念黎德文刚参加工作那会,酸甜苦辣都愿意讲,有时谈兴足,并肩坐在床头聊到天亮。 这两天,温柏丽其实有不少话想交流,因为无意听到黎德文的电话,猜到了单位有人事变动。但昨晚黎德文进家门即进了书房,之后再未现面,也就来不及任何交流。 黎德文拎起公文包,手里攥着摩托车钥匙,准备开门了。 温柏丽禁不住问:“这么赶时间,你也要记得急一下自己的事,能不能提拔或者动一下岗位?” 黎德文一言不发,径直出门,默念着“流水不争先”。 从楼梯走下负一楼,黎德文发动摩托车,穿过停着两排汽车的地下车库,冲出了区院子。 即便是骑摩托车,黎德文也不愿图省便而将西装换成夹克。才参加工作那段,不光黑西装套白衬衣,还每天换着花色系领带。后来轻易不打领带了,但黎德文仍然跟西装扛上了,总是中规中矩的装束,也不怕人家戏称像大堂服务生。 温柏丽轻轻关上门后,女儿黎宁开始在里屋叫唤了,正起床但找不着衣服。 温柏丽与黎德文是铜峰市交通学校的同班同学,结婚9年了,黎宁已八岁,上学二年级。 两人曾经分在同一家国营企业,黎德文后来考上了公务员,温柏丽则继续留在那里,直到生孩子才办理待岗,单位效益本也不好,一年不如一年。温柏丽延续着当年专职带孩子的习惯,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胖乎乎的黎宁。直到黎宁上学后,温柏丽才通过省计生委当处长的叔叔托关系,到一家咨询服务公司上班,朝九晚五,还算轻松。 黎德文的妈妈张慈秀也从乡下来帮着照看黎宁,善良贤惠的温柏丽深得婆婆认可,相处融洽。 只是黎德文的爸爸黎益坤经常落了单,留在铜峰市富威县宏声乡的老家,让人不放心。黎益坤退休几年了,身体并不好,但就是不喜欢住城里。 八点不到,黎德文就赶到了办公室。 值班室通知的需要急着处理的文件摆在桌上,是《铜峰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综合考评办法》的征求意见稿。 章威城的批示偌大的字:提出意见上报。 秘书长苏静安已圈阅,机要室应是昨天下班后送来的。 黎德文认真读了两遍,迅速拟了三条建议:一是矛盾纠纷调处率不低于去年,民转刑案件有所下降;二是万人发案率增长幅度指标应与上年同期基本持平,增幅控制在以内;三是火灾、交通和治安灾害事故总数实现稳中有降,死亡人数绝对数下降0以上。 黎德文来不及电脑打印内容,手写了呈批单,并附上反馈意见这张纸,拨通机要员的电话,安排即送章威城的办公室。“上午10点之前报出去,发传真反馈到位。”黎德文着重叮嘱。 没一会,机要员又从楼上章威城办公室带出一份材料,是关于全市巡防体系建设的《办公会议纪要》。 这是黎德文上个星期报上去的,批复得有点慢。 虽然改动得不多,但黎德文照例逐字查对,辨识清楚那些龙飞凤舞的字后,在电脑文档里抓紧修正,随后打印出一份正稿,附上原件一并交到文印科速印。 近段时间,就文件印发前的修正,黎德文已不指望文印室打下手了,自己打字还快些。 近来黎德文还在琢磨纸质材料来往的不便,打算改用u盘交接,领导批示的原件直接存档隔壁的机要室了,省得来回跑。 在办公室听到外面的保安员大声招呼“书记好”,黎德文就知道章威城从门口下车进到了门厅。 照常,黎德文会出办公室去迎,主动接过章威城的公文包,跟着身后,从一楼走上二楼,期间会就章威城的谈兴,或简单交谈几句,或一路无语。 黎德文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起身,而是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先易后难,上午还有个费神的活。 昨天,苏静安秘书长从市里开会回来,把黎德文叫到办公室,当面交办了涉及“全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五年规划”编制的事。 当时黎德文按市委办的通知要求,先呈报了简要意见,但苏秘书长认为要便于操作,安排再起草一个具体编制方案附报。 黎德文盘算,如果先让章威城批示同意后,即可在全市政法综治系统内部先行部署了,写手们可以多些时间余地。而如果附上明确的编制方案,恐怕又要先上办公会议,时间会拖得长些,届时任务又是急匆匆下达,各单位来不及研究,一顿“猛虎洗脸”,收上来的东西毛躁,质量要不得,最终又是苦了自己。 干脆先下发编制通知,似慢实快。黎德文静下心来,打开电脑文档,围绕各区县和综治成员单位如何写好规划,开始细致罗列起草方向、范围和注意事项。 心思浸在文稿里,但不时有电话进来,黎德文不堪应付。 中断了几回,黎德文抽了几根烟,总算写得大体顺畅,形成了5个页码的通知。抓紧调好页面格式,确认标题字体,打印出来一份,再附上原来的呈批单用回形针别在一起,装进专用的呈阅件文件夹。 黎德文顺手拿起文件夹,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起身出门,打算先找苏秘书长签了,再直报章威城。 到了走廊西头苏秘书长的办公室,人不在,拨通电话才知道到食堂去了。一看表,才发现已近中午1点了。黎德文仍然想着材料要早点出手,尤其想赶在章威城午休前送达其办公室,于是朝食堂方向一路跑起来。 地上砌起来的是人行道,唯有走出来的才叫路。 千里之外的昌定,佟苇欣紧跟伍军谊一路跑。 两人急着赶上已经启动的路公交车。 此前伍军谊从昌定火车站出口处接到佟苇欣后,麻利地接过几乎所有行李。 人潮如注,两人只相视一笑,都不急着说话,先远离喊客拉客的,再默契地赶往附近公交站。 公交车上只剩后排一个座位了,伍军谊让佟苇欣去坐,佟苇欣摇摇头。“你把行李塞在座位下面,你去守着坐,把旅行箱给我拿着就行了。” 伍军谊也不同意,松开旅行箱把手,用手掌支着佟苇欣的腰,把她推到座位那边去坐了。 坐了一夜的火车,又碰上例假,佟苇欣浑身不对劲。 看着伍军谊随着公交车颠簸,手脚并用地照看晃动的行李,佟苇欣的眼里映着温情。 过了四站,后排下了一个乘客,伍军谊请求调换了一个座位,终于挨着佟苇欣坐了下来。“辛苦了,靠着我休息一会。” “我是想靠着你了。”佟苇欣把头轻轻靠在伍军谊肩上。 “用劲,你放松。”伍军谊反手摸着佟苇欣的头,又往肩上摁了摁。脸颊贴着佟苇欣的头发,伍军谊直视前方,炯炯有神。“你猜,我昨天买了什么东西?” “回去再猜。” “哦,你先休息一下,回去再说。”伍军谊不禁摸了摸左边上衣的内口袋,心里有几分期待,料想着佟苇欣看到新手机的高兴劲。 昨天,伍军谊特意到昌定南门外大街的手机专卖店,为佟苇欣买了一款时下流行的动感版手机。伍军谊提前拆了包装,用完了电池自带电量,充电一个通宵,再到移动营业点选了一个所谓吉祥号。 今天出门前,伍军谊把新手机放进上衣口袋,细致地把钮扣结上,一身轻松地来接站。 所谓扬帆远航,关键得有风,帆本身无能为力。 这段时间,最不轻松的是赫登。 学化妆比想像的难,几堂课下来看似入门了,但手上技法和工具用法难得要领,老师提示“多站在女人角度揣摸。” 赫登最着急的不是角色心理转换,而是望着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化妆品而头大,各有各的用量,皮肤特质的评估,次序还有交叉之类的诀窍。 赫登在老师那里借了一些简单的化妆品,带到租住的地方,趁室友晚上去酒吧上班的空档,对着镜子,连着给自己化了三天,不但悉数弄砸,还把房东张大爷吓了一跳。“看你进进出出洗了好几回,要化妆唱戏?” “给唱戏的化妆就好办了,可惜我要给不唱戏的化。”赫登上课时听到过戏曲化妆有固定现成的脸谱版式,好比京剧里的样板戏。 “你上次讲书不是纸,专业书撕不得,未必是化妆专业,如今有这个专业?”张大爷重提上回送纸。 “这是一种不是专业的专业,比专业还专,比作业还业。”赫登带着半拉子的妆容开玩笑。 “你子又逗我,年轻就是好,什么都可以试试,不知道愁字咋写。”张大爷的子女成家在外,对租住的赫登有些好感。 “怎么不会写,愁字心上秋。但对我来讲,秋字要拆开,禾是要吃饭,火是要成功,这两座大山压着俺,既愁远近也愁内外,怎一个愁字了得。”赫登较真起来了。 张大爷扬了扬手,上楼顶捣弄那群鸽子去了。 赫登关掉天井旁的水龙头,用手指刮着脸上的水,进到房里唱了起来:“愁如眉头紧锁,钥匙挂在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1章 休学 重逢——老鼠操心洞 袁澈现在总体上松了口气,但也犯愁弄一张用于休学申请的医疗证明。 袁质谦与艾知悦几次越洋电话后,终于同意了袁澈休学一年的决定。但艾知悦亮明了底线:“你还想调皮?休学本身是懒,我不管你出国到你爸那里,也不管你进什么学校培训,我只管你一条,就是要保住昌定大学的学籍。” “帮忙弄张医院诊断证明?”袁澈从就怕去医院。 “不帮,我本就不同意的,还要我帮你造假,我不管这事。”艾知悦明确拒绝。 “不管就不管,那我花钱找人。” “那是你的事,我以后只管自己。”艾知悦情绪低落。 偌大的别墅通明透亮,院子外的花草攒着劲摇曳,尤其是远近高低的兰花正盛,客厅花瓶里的百合也开得正欢,但房间里静得出奇。 呆在二楼的袁澈习惯了独处,艾知悦窝在客厅沙发里,心里空落落的。 开学了! 从前天陆续报到,到今天开学典礼,昌定大学的校园生机盎然。 但这一切已与袁澈无关。 教学楼50教室里,广告系三年级6班准备开课,同学们好一阵热闹。 “有谁看到袁澈,她有没有来?”坐在后排的一个同学在问。 佟苇欣和两个室友早就发现袁澈没来。很明显,416宿舍里袁澈的物品不但没新的来,连老的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铺。 听到有人问起袁澈时,佟苇欣一时不知是否应当回答,也不好具体表述,默不作声。佟苇欣往前排看了看,两个室友若无其事,无视提问。 没有人接腔,大家就转而关心教室新换的暖气片了。 佟苇欣心里挂着袁澈没来这件事,各种理由猜测着。 班主任谭劲进了教室,说了一通,最后才提及袁澈。佟苇欣这才得知袁澈因病休学了。 还有休学这一说,什么病?佟苇欣一上午的课没心思。 中午回到416宿舍,两个室友抢着玩弄起佟苇欣的新手机,佟苇欣忍不住问:“你俩说说,袁澈是怎么回事?” “不是通报病了嘛。”一个室友飞快地应付了一句,随即把话题转到佟苇欣的新手机,“还带蓝牙?” “我估计不是病了,应当有别的原因,因为袁澈的心思早就不在学校,难道你们没发现?”佟苇欣仍然疑问。 另一个室友把手机还给佟苇欣。“咱们‘佟贵人’终于得赏了,这款手机挺好的,以后可以借给我玩游戏了。” “我觉得你俩故意地答非所问,未必那么不关心,为什么都不提?”佟苇欣挺不理解。 两个室友相视一笑,其中一个问佟苇欣:“你想先听我俩哪一个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人家那是凤,操心梧桐去了。” 没等佟苇欣回答,另一个室友接续:“这笨妞说咱是老鼠,那就老鼠操心洞。袁澈家里条件那么好,轮得到咱来关心?有病治病,不怕花不起钱。没病更好,随意玩。人家跟咱不是一路人,咱没能力也没必要操那份闲心。” 两个室友停不住地逗捧。“袁澈又没有事先告诉过咱,也没往宿舍里打个电话之类的,说明没拿咱当朋友,咱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袁澈不来还好些,咱416宿舍气压又可以降低了。” 佟苇欣被室友一番连珠炮噎住,思绪如风车转。 思绪驿站更迭不休,唯有时间永恒流淌。 黎德文的工作费脑子,思绪总被时间追赶着。 为章威城拟的“论平安建设需要突出的十项重点”的论文转下来了,批复“再精简和突出些”。 黎德文寻思,如何才搞得更精准些?自己为领导写的论文不多,算是个弱项,想着改进才行,毕竟平时一些会议讲话的份量要轻些。但黎德文也意识到,领导发表论文时可能有独到考虑,譬如注意时机,甚至选题也有深意。 “论平安建设需要突出的十项重点”的思路,还是缘于年初全省综治工作会议上章威城的发言。 当时政法委研究室的隋峰朗主任搞不定了,发言材料在会前一天还未通过。黎德文被叫过去后,临时斗胆向窝火的章威城提了“十项重点”的思路,当时未置可否。 开会的议程总不至于‘开天窗’,材料救场如救火。黎德文已顾不了那么多,径直加班起草。但由于时间太紧,黎德文最后成稿时由“十项重点”变成了“六大支柱”,将治安安全与重点整治并在一起,还将防控体系建设和信息化建设合在一起,章威城在上会之前都来不及审阅了。 好在这个材料反响不错。听省委政法委王书记的秘书讲,王书记还专门看了这个材料,认为比较到位。 黎德文到底心有不甘,便又提笔修改充实了这篇所谓“十项重点”的论文。 揣测此次的批示,看来章威城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具体是什么,黎德文还没悟透。 正苦恼着,黎德文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黎德文?”也是一个不熟悉的声音。 “我是,你哪位?” “你应该猜不出我,我也不要你猜了,我名秦众合,大名‘穷盒子’。”对方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还真是‘穷盒子’,没想到会接到你的电话。”起初黎德文还不全信,确认之后,忙不迭地招呼,“你终于现身了,你子这些年死哪去了?”黎德文兴奋起来。 黎德文已十多年没见过“穷盒子”,以为在外面当“流子”被关了,甚至遭遇不测了。 两人当即约定明晚见面吃饭。 黎德文右手倒捏着一支香烟,拿海绵嘴这一头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子上不停地夯,记忆渐渐漫散开来。 “穷盒子”也就是秦众合,是黎德文孩提时的玩伴,很便辍学了,稍大些彼此生疏了一点,但黎德文对其印象很深,尤其那苦涩辛酸的际遇。 “穷盒子”一家是从老远的山区迁来黎德文所在村子落户的,祖上是唱戏的出身。他父亲跛了腿,老是抽旱烟,成天挑着戏担子在外钻营,言语听不大懂,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母亲没有名字,柚子皮样的皱纹刻在脸上,总在房前屋后转来转去的。村上分与他家的田地不多,地块也不甚好,可在当时已算是照顾的了。 秦众合绰号“穷盒子”,是有来历的。他刚锄头把一样高时就替父亲挑戏担沿村寨串唱,日久便入了些门道,闲时也能象模象样的哼上几段儿。父亲竟有意让他学戏,后来终于行了三叩礼,拜了师,并有了自己化妆的简单行头,用盒子装着,加之姓秦,乡亲们于是都喊他“穷盒子”。 “穷盒子”1岁那年,父亲患上痨病,常咯血,不久便死了。一家人自此断了生计,母亲茶饭不思,哭得疯疯颠颠的。他只得做些工以补贴家用,兄妹俩常抱在一团掉泪。 第二年秋天,“穷盒子”的母亲也狠心闭了眼撒手而去。记得深秋的风呜咽个不停,挟裹着浸湿的凉意,发丧棚竖起来了,白色的招魂幡在风中放肆晃荡。黎德文问他为啥不哭?他漠然摇摇头:“没有眼泪了。” 打那以后,黎德文很少见“穷盒子”露过笑。 每逢年关,“穷盒子”便唱几段戏挣些赏钱。乡亲们总给的比别的戏子多。为让妹妹翠能吃饱穿暖,他应是挨了不少饿。 黎德文上高中时办了寄宿,放假回家偶或也遇着“穷盒子”,只是略微点头向黎德文示意,嘴很生的模样。有时候,黎德文自然扮起了大人样,嘘寒问暖,谈及些日后的算计。日子长了,黎德文都觉出些乏了,幸而他当是真心意,言语中透着感激。他还私下里告诉黎德文,呆在村子里怕是没好结果了,准备带着妹妹出外谋生,活出点人样来。 后来,“穷盒子”果真向村部支了点钱,拿三间破房子做的抵押。当时恰巧黎德文要去省城求学,临走那天晚上,他央求黎德文顺带他兄妹俩一起去,说有文化就不怕错路。 送别的乡亲们都止不住地流泪,兄妹俩向大家叩了头,哽咽着说:“我将来一定会回来的。”黎德文也憧憬并忙着预备自己开学之事,有些感慨但显得淡然。 记得到省城后,黎德文执意送“穷盒子”兄妹俩到火车站上车。天下着雨,一阵猛过一阵,三个人都淋得湿透。汽笛鸣响,望着他兄妹俩相拥离开的背影,黎德文禁不住地哭了。他转身跑回来,紧紧搂住了黎德文。 雨打在脸上,黎德文竟然看到了他的笑脸。是的,他在笑!他反倒叮嘱黎德文以后在外面当心点,好点儿活着,等到日子好起来再见面。 “穷盒子”外出闯荡一晃1个年头了,一直杳无音信。每当黎德文在街上听到那句歌词“你在异乡可好吗”,就不免想起他。毕业参加工作后,虽每次回家都问起他,终未得到讯息。他的模样逐渐淡去,但黎德文总想着不会就这样见不着了,盼着重逢的这天。 年岁增长,人情冷暖自知,忘不掉的便不算遥远。 对“穷盒子”的记忆,黎德文的感受越发不同了。 晚上回到家,温柏丽看见黎德文难得地透着高兴,遂询问缘由。 黎德文提到“穷盒子”回铜峰了,约了明天晚上见面。 温柏丽大抵懂了,“就是你原来提过的那个戏子,看你开心的样子,有么子好情况?” “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等见面才搞得清。” 百闻不如一见。一句再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的。 佟苇欣打不通袁澈的电话,具体啥情况,先只有猜了,要等见面才搞得清了。 经过上一次提及,416宿舍再未谈及袁澈的话题,虽然佟苇欣特别牵挂袁澈得了什么病。 自己有了新手机,但佟苇欣没来得及将号码告诉袁澈。确实遗憾,袁澈的号码已停止使用。 佟苇欣和室友的想法不一样,也许是袁澈得病而心情不好,不愿被打扰,或者以后会打电话到宿舍来,仍抱着一丝期待。 学校里少了一个学生,尤如大樟树掉落一片叶子,几乎察觉不到。班上少了袁澈,同学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佟苇欣找不到共鸣,独自失落。 伍军谊到学校也看出了佟苇欣的心思,两人踏着碎步子,离开宿舍楼。“你喜欢服装,也可以慢慢开始自学的。不过你没什么基础,有时间就了解一下,没时间就放下,当业余兴趣就行。” “我现在反而没什么兴趣了。” “受你那同学的影响?自己的兴趣非要受别人的影响,你的心思还真怪。”伍军谊费解,牵起佟苇欣的左手,示意沿着林荫大道继续走。 “是怪,我也觉得。”佟苇欣没否认。 “说到怪,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听了可别反感,更不许生气。”伍军谊晃了晃佟苇欣的手。 “你说。” “那我真说了。” “我听着,你快点说”。 “我俩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我是真心的,但我感觉你不想亲近我,具体原因是什么?是怕还是不想?我有时候特别想摸摸你的头发,想抱着你,尤其还想亲你。我俩还没接过吻,说出去别人都不信。”伍军谊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但很认真。 “我还以为是什么正事。”佟苇欣脸红了。 “这个事就是正事,不但是正事,还是大事,有时我晚上都睡不着,既担心你,也觉得自己很失败。”伍军谊语气有些急切。 “担心我什么,我又没什么事。” “你心里真的不想和我亲近,对我没感觉?正常谈恋爱都要接吻拥抱的。我反正没想明白。” “我是心里怕,没做好准备。”佟苇欣有些怯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没必要怕,我们还要结婚的。”伍军谊开导着。 “还没到那一步。”佟苇欣低着头。 “是一步一步来的,总不至于到结婚再一步到位。你真是个傻瓜,附带我也成了大傻瓜。”伍军谊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你就傻一回。” “我不,就想试一盘。” “怎么试?” “你想怎么试都行,依着你。” “想得美,先傻看着吧你。”佟苇欣笑着挣脱了手。 “我不管,下回我就开始试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伍军谊追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2章 整合 好友——有假就是爷 黎德文的身心像被绑住了。 晚上,温柏丽端着一杯蜂蜜水,敲开了书房。尔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躺在书房床上,黎德文一下就明白了温柏丽的意思。 关了灯,温柏丽褪下衣服,停住了动作,似乎有话要说。 黎德文有点奇怪:“怎么?” “我那里是不是没有以前紧了?” “这个有可能,正常。” “你是不是感觉不太好?”温柏丽试探着。 “还好。”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是不该顺产的,剖腹产就好了。” “神经,未必割一刀还好些。” “那样就不会变得松。生完崽崽之后我又锻炼得少。”温柏丽最近关注起了这件事,越发不自信。 “剖腹产有什么好,当时医生讲剖腹产可能奶水都出不来。后脑壳细想,黎宁长这么壮,跟母乳喂养有很大关系。你多锻炼一下倒是可以,听说有一个动作经常做,能够紧一些之类的,你上去搜。” “我看过,但没坚持,似乎也没什么用。我倒是想去练瑜珈,花点钱也无所谓,今天特意去看了一个地方,但练习的时间又不合。以前晚上都是你找我,现在都变成我来找你了。” “该坚持的要坚持,锻炼总没有坏处。”黎德文说完,例行动作,腰一挺,从温柏丽那压了进去。 温柏丽摸黑出房后,黎德文也起身点烟。 黎德文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单位一堆事纷至沓来。 尤其想起政法委研究室主任隋峰朗,黎德文就脑瓜仁都疼。 文人相轻可以理解,但隋峰朗就是明摆着欺负自己,黎德文一度后悔给这样的人当过副手。 从三年前章威城任常务副书记以来,尤其是今年书记因病住院休养之后,隋峰朗就少做事了。 按理说,黎德文与隋峰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很多任务通过章威城的环节中转后,就经常搅和了。 隋峰朗作为研究室主任,竟然在书记办公会上提出成立写作专班,意在整合写手,把研究室和秘书科的材料合并同类项,分工协作,所谓做大做强。 黎德文好不容易逃离隋峰朗的手下,提拔到了市综治办这个正科级的秘书科,但又被这个提议捆到了一起。 没想到,章威城在会上竟然还同意了这一议题。 苏静安秘书长也附议:“我这个秘书长来管综治办的秘书科,也讲得通的。” 隋峰朗几乎不单独去完成一个任务的,平铺直叙的工作也好,急难险重的工作也好,总喜欢拉上黎德文。 这么多材料摆在那里,各人明确一个任务,一包到底多清晰,但隋峰朗硬要和稀泥,图轻松。 明明知道黎德文不乐意,但隋峰朗仍像没事人似的,这更让黎德文窝火,几乎怒不可遏。 政法委其他班子成员也是径直找黎德文布置工作,再加上综治办几个副主任也添事,估计黎德文领受的任务比隋峰朗多出好几倍。 大家只觉得用着顺手,有时散会还没有一分钟,任务就交到黎德文头上来了。 中午1点半了,黎德文拿着饭盆子到食堂去打饭,走在半道上碰到市公安局办公室的郑副主任。 寒暄过后,才确认明天有一篇讲话材料尚未定稿。章威城要去全市治安重点行业创建文明单位动员大会上讲话,材料要黎德文把关。 前天下午,市公安局治安支队解支队长致电黎德文:“能否请你这位大笔杆子帮忙,起草章威城书记的讲话。” “这是治安类的会,是市局还是支队主办?” “我也讲不清,反正涉及社会面,由市局防控办安排,以治安支队名义报的,再市局批的。”其实讲得蛮清楚了。 “那按理要由市局防控办出初稿。你要我帮忙写,有些业务又写不透。”黎德文说得也实在。 “原先安排市局办公室郑副主任写,但他已经为市局王副局长搞了一个材料,到现在还要不得,怕回头再给章威城书记写就更不行了。王副局长今天问起会议准备的事,我才晓得章书记的材料还没着落。刚才我还给研究室隋峰朗主任打电话了,想请隋主任写,他说在忙着写论文,最好是找你。所以我只好请你帮忙费心了。” “我不是推,而是最近手头上的事确实多。离会议还有两天时间,我看还是先由你们出初稿。没有初稿的话,我还要临时调材料,莫说主题,就是连议程都不清白,你要我怎么踩中点子,总不至于还没动笔就先去啰嗦章书记。” “那好,我干脆要支队的办公室主任先写个初稿,直接报到你那里来改。”解支队长似乎也理解了。 “应该要这样操作的。你个大支队长说要请我帮忙,那我现在反过来要拜托你也帮忙。” “什么事?只要能办到,一定尽力办。” “不是别的事,还是材料的事。我要拜托你交待执笔的办公室主任多用点心,后脑壳细想,尽量搞好一点。星期五下午的会,那星期四下午要争取送来。” “我还以为你是讲别的事,那我会同他认真讲。其实黎科长,别的事还好办,就是材料不好办,我们反正就是那水平。” “拜托‘下砸子’,请你把好关,莫害我。”黎德文被类似事情搞怕过,也真正搞怕了。 可事情总不如预想。 治安支队办公室主任带着初稿直到星期四下午4点多才送来,黎德文初略一看就凉了半截。 更烦躁的是,会议提前了半天,由明天下午改到了明天上午。 黎德文忍着脾气,“市局王副局长的讲话稿是否出来?” “出来了,不是我写的,是市局办公室郑副主任写的。” “你在写章书记讲稿的时候,有没有后脑壳细想,有没有跟王副局长的讲话稿统稿?” “我拿来看了一下,郑副主任讲自己的稿子报上去但还没定稿,估计王副局长不会作蛮多修改。我估计两个稿子不冲突。”治安支队办公室主任的年纪比黎德文大一些,鬓角有些泛白。 “给我一份王副局长的讲话稿。”黎德文关心改稿之事。 “我没带,解支队长只要我负责自己写的稿子。不过,我出门前是想带的,但把稿子送给解支队长看完后,他就催我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你这里来。我还是坐他司机的车来的。” “看材料上面解支队长没签字,也没写呈批单,那他看完之后有没有改动?”黎德文有些不甘心,大体知道答案但仍想确认。 “他认真看了,但没改,也没时间了。” 考虑到是坐支队长的车来的,两人都没心思再聊。 拷了u盘里的材料,黎德文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黎德文细看材料,格式不对,内容果然也不行,条理写得稀乱的,讲了形势又讲,讲了问题又讲。黎德文心想糟了,明天上午就要开会或许还要印,再动笔改,恐怕要等到下班后几个时才能送审。按章威城的作派,自己和一干人等又要讨骂了。不改肯定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改。 搅尽脑汁,一通头大,忙着“一个张屠户,一只浑毛猪”的对仗。 已经是下班时分了,材料算是有点眉目了。 黎德文才稍微分神,虽然材料尚未最后改定,但必须先得向章威城报告了。 黎德文打电话给章威城的司机,被告知老板与专车“人车分离”,说是后勤部门派人派车在开。电话找到临时司机,称章威城现在市委开会。 只好直接拨打章威城的手机,关了。黎德文遂发条信息:报告您,明日上午在德胜园剧场开会的讲话稿放在办公桌,如要当面送呈,请指示。 晚上7点多了,仍不见音讯,黎德文干脆再打章威城的电话。 章威城讲材料放在办公桌就可以了。一句话就挂了! 黎德文改完材料后,总觉得不放心,安排值班机要员在把材料放到章威城办公桌的同时,自己还打印了一份,又再拷进u盘带在身上,怕临时要。 骑摩托车回到家里,已是10点多了。 女儿黎宁刚睡下,温柏丽竖着指头“嘘”。 跟女儿打不成招呼了,一脸疲倦的黎德文关上书房门,没有洗漱就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单位总值班室果然转来指示,要黎德文迅速回章威城的电话。 又是一句话的电话!章威城要黎德文马上把材料送到德胜园剧场。 黎德文急忙出门,身后丢下温柏丽一堆提问。 待骑着摩托车赶到剧场门口时,不远处看到章威城也刚到达,开的开门,握的握手,一下子围一堆人。一路骑车吹风,西装皱,发型炸,黎德文先找地方停车捯饬。 会前在贵宾室休息,章威城和市政府副秘书长以及市公安局王副局长在闲聊。 黎德文把材料递给章威城后,退后几步,呆在一边,认为能听的就认真听一听,不能听或不想听的,就走开去看墙壁上挂着的一些艺人简介。黎德文还压低声音给苏静安秘书长打电话告知去向。 没一会,章威城转头朝黎德文劈头盖脸地问:“你搞这个材料没同市公安局商量?” 黎德文马上作答:“初稿是治安支队出的,我凿了几个时。”看来材料肯定有让章威城不满意之处,黎德文接着应承,“是我没有搞好,我的责任。” 章威城从包里拿出笔,走到远一点的沙发坐下来,看样子是准备临时改一改。 这会,治安支队解支队长进到贵宾室,带着有意无意让章威城听得到的声调,对着几个人解释:“是我们支队办公室主任写得不好,我本来是安排他写市局领导讲话的,但写了一稿要不得,只好请市局办公室副主任来写。后来没人了,又派他写章书记的初稿。”解支队长还说自己与办公室一起研究了,事后也看了。 黎德文有些郁闷,但不心虚,望着眼前这些人寻思起来。 治安支队是市公安局的一个大警种,材料相对多,估计领导把关也跟综治办差不多,签个字就算,甚至字不都签,或者在一个空白签呈上提前签好名字就走了。 黎德文还想到,幸而平时自己同科里弟兄讲得对,现在写材料不要对领导把关抱蛮多期待,好赖在于自身。 搞材料这一行,领导能陪写手一起加班就算不错了。 隋峰朗喜欢把文责自负挂在嘴巴上,经常讲材料最好直接送给领导本人审阅,这在黎德文看起来,就是推诿,不愿意把关。隋峰朗真的加班少,更难得和研究室、秘书科的兄弟们一起加班,经常提前走了,没吃过几顿盒饭。 黎德文做不来那种作派,也不允许自己那样做。一个材料任务来了,认真与执笔者研究,切身地进入那个材料,提思路,出主意,陪着一起加班。 这样也好,大家都信服黎德文。 其实,黎德文一直倡导多开材料分析会。隋峰朗虽然认同,但实际行动并不积极,也很难得讲得真切细致,老是“基本框架就按你们讨论的写”。 苏静安秘书长有时也讲一些“文字经”,只是粗,而且总是看得很淡的样子,几句话就把任务交办了。 上午9时整,铜峰市治安重点行业创建文明单位动员大会正式开会了。 大会最后一项议程,由章威城讲话。章威城几乎没有用材料上的话,完全脱稿讲的,还蛮精彩。 章威城还给参会的各行业场所老总致歉,称有时执法和服务的关系没处理好,话语显得客气。 黎德文一时理解不到具体用意。 散会后出门,治安支队的一位副支队长问黎德文讨要讲话稿,称要发简报。 黎德文抬手往身后一指。“稿子还在主席台上,你们去收了,但没什么用,如果事先没派人认真记,只怕简报发不好。”黎德文倒是记全了,不想为难人家,又主动答复:“中午我把记录传真给你。” 其实,任何一个材料,哪怕有不少的素材,现成的思路,只要是重新归纳,要把口头上的话形成文字,都是慢功细活,辛苦得来。 黎德文经常对各区县政法综治线的写手们讲,世上从来没有容易写的材料,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要经过脑壳想一遍。 一个单位好比一台大机器,转速的开关按钮就掌握在领导手里,一般干部都是“牛胯里的蚊子”。 为就章威城的行程,原定周五下午的会被提前开了,估计很多人只好临时推了起先所约。 回到单位,黎德文抓紧处理科内事务,直到下午4点多钟,才基本扯通了手上的麻纱。 黎德文与“穷盒子”的晚饭,约在市政府附近一个酒店。 黎德文先动身出门,免得碰上交通高峰期,顺便到市政府研究室的兄弟们那里串门。 到市政府研究室后,得知市里决定再提高“扶优办”规格,办公室主任由原来的常务副市长改为市委副书记担任,正在各条线上物色人马,打算高质量搭建一个临时班子。 黎德文对企业事务不感兴趣,只是对着兄弟们发牢骚“我恨不得住院去躲事”。可兄弟们并不同情,反而打趣。 研究室常务副主任兼“扶优办”综合组组长正好路过。“那你来我这里,我保证先放你一个月的假。” 黎德文与这位专职副主任也熟稔。他原来是市委组织部研究室主任,组织部长任市委副书记后,他的岗位也挪到了市政府研究室。 黎德文语调慵懒。“您这边高大上,我上不得台面,我只盼着您的假,有奶就是娘,现在对我来说,有假就是爷。” 兄弟们哄堂大笑。 笑声中,黎德文突然记起上次在此下过的那局棋,并记起了那个主动认输的对手“yyy”。 黎德文在研究室找台空闲电脑,下载打开“棋城之围”后登录,并不下棋,而是找到对局记录,打开棋谱,复制“yyy”用户名,粘贴在搜索栏内,结果显示不在线上。 黎德文对着“yyy”词条,点击鼠标右键,弹出选项框后,确认“添加好友”,单方面地将“yyy”加为了好友。 此时,袁澈正在锦港国际机场跟爸爸袁质谦通电话。 袁澈的目的地不是袁质谦所在的d国,而是f国。两个时后,袁澈将从锦港国际机场再飞f国的米高乐机场。 袁质谦虽人在d国,但此刻特别记挂在锦港的袁澈,已是第三通电话了。“从郡兴直飞直达多方便,你又不听,偏要走锦港过境,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你妈妈也是木脑壳。” “别怪妈妈,是我作的主,其实我在锦港约了一个人,取点东西就走。你不要担心,只要大致告诉我转机流程就k。”袁澈没给妈妈艾知悦实话,但跟袁质谦讲了转道锦港的原因。 “你的行李是不是直接挂到巴瑞的?有没有在郡兴国际机场直接拿到下一航程的登机牌?”袁质谦问清情况后叮嘱:“那你不要再往转机闩口走了,先去转机柜台办手续。” 袁澈去过d国两次,都是从郡兴直飞过去的。袁澈这次独自去f国,让袁质谦担心之余,还多了几分不理解:“休学之后你有大把时间,为什么不到爸爸这停留一段再说?” “你和妈妈只准休学一年,我当然要抓紧,我想学服装,又不是学工业,去d国没啥用。” “锦港约的是谁?” “没谁,纯粹取点东西而已。”袁澈不耐烦了。 “非要专门绕一趟,跟服装有关?” “先别问了,以后告诉你。”袁澈挂断电话,把护照和机票递给了转机柜台的工作人员。 有人出洋,有人归乡。离家原因有很多种,回家则不需要理由。 黎德文从市政府研究室离开,动身赴“穷盒子”之约。 一想起十多年才又见面的“穷盒子”,黎德文的心情比下午发牢骚的时候好多了,西装被风灌满再撑开了钮扣,成了骑摩托疾驰的“蝙蝠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3章 秘书 通牒——硬要试一盘 黎德文推开包厢门,“穷盒子”起身,两人相互打量着,先没开口。 好一阵,黎德文才伸出右手,“穷盒子”大步上前,直接一个熊抱。 黎德文哈哈笑:“咱又不是女人。不过你子这么久不回来,变成女的我也不知道。” “我说过,将来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记得?” “记得,这句话印象深。你回来了就好,免得大伙一过年就得相思病一样的。你真的还没有回村里?”黎德文昨天与“穷盒子”短暂通话时确认过,仍不相信。 “过一段再回去。” “担心乡下没地方住?” “穷盒子”没有马上回答,起身移杯倒酒。黎德文平时不喝酒的,但顾不上推辞,继续追问:“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先回村里一趟?” “我没混得好,回去没面子。” “你瞎想什么,这跟混不混得好有屁关系。”黎德文脱口而出,当年在“穷盒子”面前扮大人样的感觉又来了。 “跟你开玩笑,你没发现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还真是,你怎么一个人,你妹妹翠哪去了?”黎德文一通问题反把自己搞晕了。 “穷盒子”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一个银色四方盒,一包烟的厚薄,看上去是铁质的,引起了黎德文的注意,正打量着,“穷盒子”飞快地抄起这四方盒,熟练地打开盖子并取出两根烟来。原来就是一个烟盒子。黎德文很少见到这玩意,好奇地盯着看。 “穷盒子”笑着递烟点火。“到底是搞政法的,跟审犯人一样。先喝酒,再慢慢向你报告。” 酒过三巡,黎德文听“穷盒子”讲完这些年的经历,心里五味杂陈。 “穷盒子”一直在南方沿海城市找生活,几乎什么都干过似的。在皮革厂、木器厂当过工,倒过火车票和电影票,开过“摩的”和理发店,捣腾过旧手饰回收加工店甚至是黑吧,进过工棚,当过劳力,被人打过,也被派出所抓过,自己动过手术,妹妹翠也住过院。他最大的动力就是要让翠读书,现在翠从一个卫校毕业刚刚找到工作。他自己直到两年前才扯证结婚,没办过婚礼,老婆是茂德人,也是从山区里出来的,现在正怀着孕。 “穷盒子”积攒了一些钱,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出去了,已经租了房,先不打算买房子,而是在铜峰市新开一家公司。这次没把老婆和翠一起带回来,等过年再一起回去,所以先不急着回村里了。 开公司打算做么子业务,一个人单干?黎德文还没得来及问,“穷盒子”想听黎德文的情况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不愿同你讲,一时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黎德文端杯与“穷盒子”互敬并泯了一口。 家里情况说得简略,黎德文准备提起工作,先一声叹息。 “穷盒子”抢过话头:“你是“领导秘书”,按戏文就是‘文笔师爷’。我凑巧打听到你的单位,包括你的电话。前天我从工商局办完公司登记,坐一台出租车,那司机竟然是你哥哥的战友。你也真是的,给领导当秘书,也没帮你哥哥找个好工作。” “我哥现在是开出租车,原来搞货运出租的。后脑壳细想,我哥也是耽误读书了,高中没毕业就顶职上班,后来当兵复员才进城,但单位效益不好,歇岗再开出租车,好几年了。”黎德文一丝苦笑,尤其“领导秘书”这说法糟心。 “你是秘书科长,还不算领导秘书?” “秘书科长是个职务,领导秘书是特殊身份,我现在是‘四不像’,光一块秘书的牌子。” “没听懂‘四不像’,唱的是哪出?” “就是不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讲我现在什么都干,又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是所谓的领导秘书,更没有什么能耐,并且还穷,我今天来见你还是骑摩托车来的。”黎德文分开两手再倒握拳头,做着车把手的式样。 “你的工作看来我真搞不懂,但蛮感兴趣的,因为我没读书,只能算进过学堂门,不像你有才。你身体咋样?看你都有白头发了,脸色也不好。” “每天被材料害的。我现在神经衰弱,睡得晚,抽烟多,晚上睡觉不能有一丝亮光和杂音,中途要是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单位事情多,要卖力卖命地扛。” “穷盒子”又打开烟盒子取烟。“写东西费脑子,那是够呛。不过,你总比我好,不如意的时候就比我,你就会好过些。有些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冲,‘要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反正莫泄气,我从就看好你。这些年,我猜过你会活出什么样,都是好样,没想过差的。” 黎德文指着“穷盒子”手里的烟盒子问道:“看你这装烟的盒子有些年头了,上面那黑点是生了铁锈?” “穷盒子”点点头。“这烟盒子可是我家宝贝,也是从我爸留下来的唯一遗产。我时候跟班唱戏,经常看我爸把这烟盒子掏进掏出,凡是别人敬的散烟,还有手工卷的纸烟,一根一根地装到烟盒子。戏班子其他师傅也差不多,只是都没有我爸这烟盒子洋气,当时这烟盒子是金色,如今这色早掉完了。但我也拣了我爸的样,喜欢用这烟盒子装烟,从烟摊子买到烟,先把盒子扯了,一根一根的散烟再重新装过。” “你这进口烟的口感没那么匀,有点躁,我还抽不习惯,还有这烟丝,被你拆了包装再移来移去,烟头这一截的烟丝都松了,估计有些烟丝都掉在你那烟盒子里了。”黎德文用烟蒂子这头使劲往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夯,没一会,果然把这根烟夯出一段空心,又仔细把这段空心卷筒嵌折扣紧。 两人聊到晚上9点多钟才散,服务员都来催了。 黎德文回到家里,温柏丽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送进书房,在床沿坐下就问:“今天同‘穷盒子’见得咋样?” “还好,到底是发,聊得比别人畅快得多。莫看人家身世苦,比我还乐观些,蛮佩服他。”黎德文从电脑椅上转过身来。 “你确实要乐观些,以后会越来越好。我知道你累,多注意点身体,尽量少熬夜。最近宁囡睡得踏实些了,夜里基本没有闹过了。”温柏丽拿着一条手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 “宁囡应该还没睡着,我去看一眼。”黎德文起了身。 “算了,虽然刚睡,你莫再开门看了。明天学校搞素质拓展训练,要起得早,不但老师要求早点睡,宁囡也主动讲要早点睡。” “这家伙,老师讲的就是圣旨,我们讲的就不听。”黎德文笑了笑,复又落座。 “你讲的还是听,我讲的就差得远。稍有不如意,就对我吼。在屋里就不急,尽捱又拖,一怕上学迟到,那就急得猫一样,嘴巴尽是嫌,收不得场。” “她在学校里还是憋着不解大的?”黎宁自就胖,脱裤子蹲厕不方便,又嫌厕所脏,一直不愿意在学校里解大手,黎德文对此非常头疼。 “那可不,她每天放学一回来,就急急忙忙脱成光屁股上厕所,上完之后要用一大堆纸,把下水道都堵了。问她为什么要用这么多纸,她讲怕刮不干净,更怕粘在手上。冲水也是的,只听见冲了又冲,总要冲上三四回还不止。是不是有洁癖?”温柏丽有些着急了。 “我原来也怕她有洁癖,看来不是的,她还是动手能力差了,先让她慢慢做再慢慢改。后脑壳细想,你要注意两条:一是控制饮食,长太胖会出问题的。我还是那句话,肉太多,万一要打点滴都不好找血管。二是多讲些大道理,不要太过琐碎,尤其不要包办。”黎德文若有所思。 “明天星期六不要加班,我到你这里来睡一会?”温柏丽试着问了一句。 黎德文明白温柏丽所问的意思,没直接作答,转身把电脑屏扶正了一下。“算了,我还想下盘棋。明天不要叫我起床吃早饭。” 温柏丽出书房后,黎德文并没有抓紧下棋,心思又转到“领导秘书”的说法。 对章威城的材料,黎德文有些先入为主,自感责无旁贷。 在政法委内,除书记之外,章威城原本的材料就算多一些的,书记病休这一段,材料就更多了。章威城又兼着市综治办的行政一把手,管业务相对多。秘书科本身就是综合部门,还要经常被研究室隋峰朗“调频道”,如果不跟紧章威城的行程安排和材料意图,不把他的材料写好,只会是死路一条。真如此,连苏静安秘书长也会迁怒于黎德文,更别说章威城了。 似是而非地跟着章威城也有几年了,黎德文虽然不是专职秘书甚至其他身份之类的,但从第一次向章威城汇报思想起,就已经先入为主了。 不管章威城出于什么考虑,或许受哪些局限,黎德文都习惯先入为主了,内心当作一个原则,从未破坏过。 其实黎德文在研究室当副主任时,隋峰朗总是要黎德文先出初稿,然后自己去送审。黎德文把隋峰朗这套做派称之为“面条由我下,码子由你盖”。实际上,在一把手病休之前,黎德文也写了不少一把手的材料,包括到秘书科之后还承担了一些。 写归写,想归想,黎德文内心已有定论。 记得有一次出了衔接上的岔子,章威城还警告黎德文来着:“你如果再出这样的差错就辞职好了。” 按理说,黎德文是正式任命的综治办秘书科长,应该为所有的综治办领导服务。而黎德文内心又在等待,倾向于专门给章威城写材料甚至当所谓“上不得书”的专职联络员。 其实黎德文这个科长只是个正科级的空壳子,讲是办事员没错,讲不同于办事员也对,是干部的尾巴,办事员的萝卜头。 现在秘书科日常工作太多,几头堵,理还乱。如果科内的工作没搞好,别人会讲黎德文的组织协调能力不行。如果成天困在科内日常工作里面,章威城那边没跟紧或者不满意,又会讲黎德文的个人能力不行。 到底是要组织协调能力的形象,还是要个人能力的形象?黎德文甚至还偏于后者。 秘书科现在的人,一是太少,二是暂时无堪大用,没人能为黎德文分忧卸担,再加上隋峰朗像钻进眼睛里的沙子让人不爽。大任务来了,苏静安秘书长径直下达,隋峰朗只往这边推,弟兄们也只指望科长。章威城主持工作以来,黎德文手头都是高大上的材料,即算想分流也出不去,更莫消说黎德文看重的又是为章威城服务。 黎德文也留意到,因为相对专跟章威城抛头露面,一些人看待自己时,多了几分莫名的东西。别人跟自己是否近乎,黎德文内心自有一杆秤。 在黎德文看来,外人怎么看,到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章威城怎么看。如果章威城也否定甚至抛弃了自己,那说明自己委实失败,这几年白干了,笨干了。 带着目的做事,既对又不对,对的是有奔头,不对的是境界低。 实干加巧干,让伍军谊既学到了东西,又得到了实惠。 伍军谊在昌定智邦技术服务公司正如鱼得水,大干快上。 照公司原来的数据维护能力,根本还吞不下昌定通讯集团的那一大砣业务,既体量大,又涵盖广。唐副总盯上这块业务已有一段时间,就是怵于数据维护实力还匹配不了。 伍军谊对新理念接受快,敢想敢干,经过一番精心准备,向上面提交了一揽子解决数据维护综合能力的方案,引发高层集体热烈讨论,最终同意实施。 伍军谊在唐副总的带领下,连续出了三大招:第一是外包硬件服务设备,第二是外聘合作技术力量,第三是成立专项业务中心。 唐副总放言:“要用两百万的投入,撬动五千万的项目。” 公司一把手的信息来路深,也精准掌握了昌定通讯集团的一大软肋,那就是已被列为部门超支典型单位受到通报并要求整改。 几经努力,公司终于赶在昌定市上半年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出正式报告之前,拿下了昌定通讯集团的这个项目。 对处于跑马圈地阶段的智邦技术服务公司而言,确实是项目为王。记功会后,伍军谊牵头专项业务中心建设和实施,在公司内惹人注目,人气正旺。 虽然忙,但伍军谊心里总掂记与佟苇欣谈到过的“试一盘”,在公司吃完盒饭准备加班前,便拨通了电话:“听出你气喘吁吁的,在干什么?” 佟苇欣在足球场外的跑道上轻松地跑了几圈,正拎起外衣准备回宿舍,电话响了,就知道是伍军谊打来的。佟苇欣自嘲,新手机用到现在,还只接过伍军谊的电话。“没事跑两圈玩,我猜你又要加班。” “要加,而且要加好几天。唐副总召集我们专项业务中心开了动员会,口号是‘精力投入做加法,压力传导做减法’。我现在除了要搞定自己承担的环节,还要调度其他人的完成绩效,经常要组织技术联席会。你呢?” “好棒,挺为你高兴的。我是老样子,放心。”佟苇欣近来觉得校园里单调了些,尤其是宿舍里。 “一个星期没看到你,我想你了,你准备得怎么样?我想来‘试一盘’,行吗?” “什么‘试一盘’,我怎么不记得。”佟苇欣不好作答。 “莫故意回避,你不记得反正我记得,越是忙就越记得。你也不要紧张,好好想一下上次我同你讲的话,早些做好准备,反正硬要‘试一盘’的,最后通牒。”伍军谊似开玩笑实当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4章 化妆 笑场——自黑成自白 赫登的第一回化妆就搞砸了,麻起胆子试一回,结果不但没得钱,还让人好生数落一顿。 赫登一跺脚,满脸郁闷地坐在偌大的宴会厅的台阶上,婚礼酒席之后,餐桌上残羹剩菜,地面一片狼藉。 胖经理当着收摊的则视若不见,私下里朝赫登扮鬼脸,想逗他笑。 新娘妆的活不敢上,赫登有自知之明。 但当那位脸上有痘的伴郞提出要补妆时,赫登心动了,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其实现场有化妆的技师,但这会忙不赢,外面一场雨下来,接亲抱新娘的一些流程把新郎倌的行头全搞乱了,化妆师正在为新郎倌忙乎着,伴郎的妆则来不及管。 赫登着急找胖经理借了一些化妆品,又在化妆师那里拿了粉饼,捧着伴郎的脸端详一番。“淋了雨之后,您原来的妆都花了,要重新上妆。您脸上是长了一些青春痘,等下我还要用点遮瑕膏。您先去洗一下,洗干净再化。” “全部都要洗?我早上好不容易才把痘痘全部盖上的。洗了重搞,时间来不及。”伴郎着急了。 “那怎么弄,只在原来基础上补妆,我不太好弄。” “我又不懂,随你弄都行,反正上台也就站两三分钟。” “请问您平时对痘痘作一些处理吗?”赫登似乎察觉这底妆有些异样。 “一个男人,谁搞这些东西,我从不化妆的,今天的妆是隔壁理发店帮忙的。早知道会下雨,那还不如不化。”伴郎想拿餐巾纸擦拭。 赫登连忙制止,取出化妆棉,吸干水渍,然后开始补妆。可是,待赫登拿粉饼往伴郎脸上轻拍铺粉后,出现了浮妆,块状的粉底压都压不住。赫登意识到坏了。 情急之下,赫登决定再铺一层,一阵忙乎之后,结果无异于雪上加霜。 赫登正没了主意的时候,宴会厅那边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来了,伴郎忧心误事,按捺不住起了身。 婚庆典礼的舞台中央,聚光灯下,伴郎站在新郞左侧,左边的宾客看得真切。随后全场熄灯,伴郎按流程站到了新郞后面,但追光灯又推了上来,新郎新娘觉得刺眼,一回头正好看见脸上长满白痘痘的伴郎,当场笑场了。 随后全场笑场了。 伴郎从台下窜起来,直接找到赫登,好一通说道。 几个伴娘更是伶牙俐齿地加进来理论,赫登招架不住,拔腿赶紧走。 “嫁吾婚庆”公司都传遍了这件事。 胖经理也说了一句透鲜的:“化妆大咖,我估计新郎会对伴郎说,哥们你脸上的黑痘痘怎么一下子都变了白痘痘?” 被取笑之余,赫登只好回应:“要我说,新郎确实长得不咋的,人家伴郎为了衬托新郎,不惜自黑,发现自黑不行,就改成了自白,建议回去还可以写篇日记,自黑成自白——看我的自白。” “老娘这辈子都会记得你这个活宝。”胖经理听完笑得打滚,学着赫登跺一脚,然后故意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跟地有仇咋地?时不时给跺一脚。” 赫登也乐了。“这跺脚可是家学渊源,我那木匠老爸每次要劈木头了,站定之后必定猛跺一脚。” 简单不一定快乐,但快乐往往简单。每个人都想过快乐的日子,但很多人并不擅长找日子里的快乐。日子也不管谁过得快乐,日子只管自己过得快。 转眼,初冬的晨雾已漫越深秋的落霞。 同在北半球的f国虽然也已进入冬季,西风仍在聚会,暖流也不肯散场,巴瑞的天气依旧温吞,比郡兴舒爽多了。 在巴瑞第九区的一个旅店里,袁澈透过窗户,看到对面时装艺术学院宫殿式前楼的台阶上,各种肤色的学生们正陆续进校,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校门前那个硕大的礼帽雕塑上。 袁澈并不要去上课,已放弃了先读时装预科的选项。袁澈一看课程就不对付,不管是速描还是模型,或者插图以及透视,那些教学内容都已不是袁澈想要的“菜”。至于人体模特和艺术造型那种课,也不是袁澈想上的,还认为老套了。 几年下来,袁澈认为已经过了需要多学科交叉来打底子的阶段了,艺术史也不可能对潜能有多补益。如果是为培养好奇心,那更无必要,不是不好奇,而是好奇心爆棚了。 总归一句话,课是不想上,等一个合适的研习班再上。 决定不读预科,意味着袁澈上次转道锦港机场所取之物派不上用场了。 袁澈在锦港机场见的是阿诚。 阿城是袁澈上围棋培训班的师兄,后来随父母去了锦港,家里开了一间大公司叫“锦港诚德集团”。两人早些年的联系时断时续,直到袁澈上大学后才保持络联系,很少见面,近三年也就上次见这一回。 此前聊得知袁澈想去巴瑞时装艺术学院,阿诚记在心上,缠着早年留学f囯的爷爷出面费心,帮袁澈弄到一封推荐信。 袁澈先不知情,也不想要。“我只是去看看,呆不长,也就见识一下,换个环境,先处理心情再处理事情。” 阿诚急了。“已经托人写好了推荐信,你还是带去。如果在锦港转机嫌麻烦,那我送到郡兴来。” “我都要走了,你还来什么,不嫌麻烦!” “那等你到了那边,我再把推荐信寄过来,这总不麻烦了。不过就见不到面了,真是麻烦。” “不叫麻烦,国语叫烦躁。不过,我看确实也是麻烦,你就是找我的麻烦,怕自己麻烦,就不怕我麻烦,我还是来取一趟麻烦得了。”袁澈故意的一段话把阿诚麻晕了。 “爷爷告诉我,只要女人愿意差遣,当男人的就不要怕麻烦。” 袁澈听阿诚讲话有点受不了,舌头伸不直似的,一口腔调不地道,特别是有时还卡在那里就不动了。 近两年好些了,阿诚的国语水平有些长进,但聊到深入敏感的话题,袁澈还是恨不得全用外语。 论围棋培训班的辈份,阿诚是师兄,但实际年龄比袁澈还一岁。关键是师兄的棋下不过师妹,经常被袁澈杀得血湖血海的,但阿诚屡败屡战。 去年阿诚还真的又重新上围棋培训班去了,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赢回辈份,“干掉”师妹。 袁澈与阿诚在下络围棋的时候,袁澈叫阿诚为“二师兄”,阿诚则称袁澈为“师太妹”。 袁澈辩称自己还是认你这个师兄的,只是多了一个字。 阿诚不服气,憋了几天,还上查了好久,最后起名“师太妹”才稍解气。 心思回到当下,袁澈扑倒在黑毛毯压着白色被子的床上,寻思研习班或者进修班的事。 最近还在上浏览一些服装企业的情况,希望能联系一家企业去见习一两个月就好。 袁澈还嫌第九区吵了,也不愿再去逛那些有名气的百货公司,听了一次歌剧也不称心,受制于语言上有些障碍。教堂倒是去过几次了,也没太在意冷冰冰的建筑,只是随着心境沉思或浸染。 住在比连锁青年旅舍高档的名为“风车之旅”的旅店,袁澈很少下三楼,也不愿去门厅左侧的休憩区上喝咖啡,免得兴味索然地看到那瓶摆在桌上的工艺花。 袁澈倒是中意楼顶那个别具风格天台,经过一排长着碎叶子的洁白如雪或透红如血的花丛,便能感受自由自在的风或阳光了,让自己浸到一种说不出的意境,如同法文里的“jsaisi”。 艾知悦在邮件里问得特别细,袁澈反而不想多讲。才来的时候,规定每天晚上要发完邮件才睡,袁澈坚持一个星期都不到便两天一封了,而且越写越短。 袁质谦现在与袁澈每周一次通话,倒是从不多问读不读、学不学,只在意报平安,强调安全是一等一的事。偶尔会多提一句:“要不来d国陪陪老爸?”此外,袁质谦还会问是否需要钱? 钱?卡里有。房费有些超支,预备的学费则分文未动,不但原来的visa卡里有,而且还多了一张卡。 阿诚给推荐信时多给了一张卡,直到下飞机后才发现。 这子,大信封套着信封,密码写在一张纸条上,纸条背面还写着一行:“iissigifiafrihrldihuyu” 袁澈扫一眼,暗示自己从这句“输了你赢了世界又如何”先想到围棋。阿诚想赢棋想疯了,就这么想赢我? 要退掉这张卡,但袁澈不想给阿诚电话,也无意聊。 阿诚倒是盼着袁澈来电,为此还对着镜子预演是否流畅,但电话一直没来。 上回机场匆匆一面,除固有熟悉又添些许陌生。相识多年,再来聊,比不得未曾谋面的感觉。虽然阿诚格外用心,但感觉袁澈有些应付。 阿诚曾想回内地发展,但家里坚决反对。阿诚从内向,并未与家里闹翻,名义上担任“锦港诚德集团”拓展部经理,实际上尽着时间研究电脑编程以及下围棋,对家族企业经营没概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5章 老板 开支——三一三十一 人与人的关系很微妙,每个人都有趁热打铁的经历,又都盼望细水长流。 这几个月,人事变动传言再也没有息过,版本一个接一个,但不知何故,终结版仍在路上飞,悬在空中不落地。 黎德文带着假平静捱着过,与“穷盒子”走得勤。 “穷盒子”的公司已正式运营,员工加自己统共才三人。主营业务是面向中学校的弱电改造,至于兼营业务则不设限,走一步算一步。 公司所接的第一单,就是老家富威县第三中学的视频教学系统。 “穷盒子”之所以承揽教育系统的业务,是考虑到自己与富威县分管教育的赵副县长相识。 当年赵副县长是库区移民工作组下面的一个点长,正好帮扶对接“穷盒子”家。 目前实际上只可能揽到富威县的业务,但他坚持把公司开在铜峰市,认为市里公司到县里去承接项目显得有实力,房租水电的费用高一点也无所谓。 在“穷盒子”看来,开公司做生意,关键在饭局,不组饭局就谈不成事。于是几乎每天都有饭局。其实那饭局改叫酒局更为贴切。 在酒桌上,“穷盒子”的招牌动作是打一拱手,端起酒杯的开场白往往是:我一个农民,学毕业证还在老师那里,参了点酒文化,也只半桶水,各位大驾光临,还请多喝一杯,我先干为敬。 黎德文经常没时间,加上确实没酒量,要不然“穷盒子”巴不得每次饭局都能同去。早几天,公司还专门与“聚德楼”酒店谈妥,固定预留了一个叫“长坂坡”的包厢。 张慈秀从乡下进城,先到了城东的大儿子家。 黎德文正盘算下班去一趟城东哥哥家,“穷盒子”到办公室来了,带着一个字画筒。 接过绿茶,“穷盒子”推却了黎德文的烟,从手提包里掏出了银色烟盒子。“你抽的这牌子烟味淡,不来劲。” “整个铜峰都抽这种烟,那你不入乡随俗?” “我学会抽烟是在陵江,那边都是进口烟,不贵还有劲,这口味改不了。” 黎德文照例抽烟之前先夯烟。“穷盒子”一边问中江省一位已故书法家的作品行情,一边把字画筒递过来。 黎德文把烟叨在嘴上,腾出手抽出两支卷轴,摊开在办公桌,是一幅对联:春闹桃花开笑口,月随玉人引银灯。“ 见黎德文看了一会不吭声,“穷盒子”问道:“我没看懂什么意思,值多少钱?” “这是一首喜对,就是结婚的对联。字确实好,但文人气少了些,估计四五千往上走。”黎德文大致判断是准备礼物之类的考量,并未追问说破,而是补了一句:“最好是送给哪个结婚用。” “我是打算送给赵副县长过生日的,看来还不行,幸亏来一趟。” “做寿的话,还不如打包封算了,大家方便,免得麻烦。”黎德文没多想。 “就是不办嘛,要不肯定搞红包作数,免得动这脑筋。” “那你就先不送这个,不如去搞幅好一点的绣品,既好拿又也还有档次。一些单位往来喜欢送这种东西。”黎德文卷起对联后提议。 “绣花布好像不贵,到哪里去搞?” “价格要看品相做工,有些纯手工双面绣的也不便宜,还有的是有名的绣工甚至是大师一级的作品,那就更贵。我正好这里有一个绣品厂的名片,你自己去联系。”说完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并递给“穷盒子”。 心里放下此事,“穷盒子”走近搁满书的柜子,隔着玻璃瞄了一阵。“这么多书怎么看得完,都是发的?” 黎德文盖好书画筒,起身伸着懒腰。“那办公室还没有家里多。我是‘三光政策’,钱分成三份开支,三分之一给家里,三分之一买书,还有三分之一就是送人情。” “乡里讲法就叫‘三一三十一’,那你就存不了钱。” “难得存,我这号的都差不多,呷不饱,饿不死。我倒无所谓,基本够就行,不急。” “不急钱那就急当官,你现在管几个人?” “跟你一样,加自己刚好也是三个。秘书科才组建的时候,我一个光杆搞了9个月,前年加一个,两个‘菩萨’挺了一年,去年喊是喊加到了三个,但有一个是挂名的,专门跟书记跑的。今年实在玩不转了,从下面借调了两个弟兄,才稍微缓解一点。后脑壳细想,号称万把人的大队伍,在上头写材料的就几个‘背时鬼’,每次到省里市里开秘书科长会,讲起来都不信,嘴巴都是张起好大。你看,你的也张起了吧。”黎德文见状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上次讲过自己‘四不像’,就是做事不痛快。” “反正有时候禁不住想当一个普通办事员,既简单又清澈。如果功利一点,要是哪个领导喜欢就专门跟他当秘书,工作起来肯定要好操作一些,再累也没有现在“四不像”的累。好像什么都够沾上边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本身又这么累,也没几个钱,还要背负这么大的压力。” “穷盒子”对书柜里一些长卷相片感兴趣,拎着摊在桌上,用烟灰缸压住两头。“哪个是你老板,对你怎么样?” 这张是去年全市综治委全会暨综治工作先进城市表彰会的合照,黎德文用手指摁在章威城的“头上”点了点。“就是这个,叫章威城,我们的常务,我现在主要跟他跑。” “还不赖,常务老板。”边翻边看,“穷盒子”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黎德文并不厌烦也不装腔,而是耐心解答。当“穷盒子”再从书柜里换什么看的时候,黎德文感到有点腹胀,便支会一声,去上洗手间。 在厕所里抽烟,玩手机或看书,解得久,是黎德文的习惯。 “穷盒子”问章威城对自己怎么样?还没回答的,也不好回答。黎德文的思绪又开始发飘了。 其实,黎德文并不真正担心工作扛不住,真有些担心的是,为什么自己与章威城之间难得有深一些的交流。年龄仿若父子,心理戒备也应早不存在。 章威城知道黎德文敬诚于他,黎德文也直白地表露过,又不是幼稚的思维,人情世故、做人做事也有些历练,但章威城很少主动走近半步。言语总是简单干脆的几句,每天不怒自威,一年到头鲜有表扬,批评倒是家常便饭。或许是黎德文根本达不到章威城那种思维层次? 作为常务,在铜峰市政法系统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苦衷可能于黎德文而言还真难知一二。章威城这么多年的领导生涯,见过那么多风浪,谁又能知晓内心累积的那些道道? 但黎德文总在想,虽然是领导,总是一凡人,既要有朋友,还要讲感情。黎德文当然明白,工作交往过程中,章威城占有绝对的主动权,只是自己不满足于简单的行政命令。平时多聊几句,相互有些了解,适可而止应是可以的。 年轻与年长如何相处,黎德文也看过许多史书,知遇之恩、提携之恩甚至忘年交的故事多不胜数。虽然达不到那种预期,但黎德文总想努力靠近一点,不只是为写材料更到位,还让彼此感觉更舒服一点。 回想这几年,记起章威城给自己压岁钱的时候,章威城喝醉的时候,两个人坐一台车连轴转的时候,黎德文心里似乎宽慰很多。工作中的美好也似只缘于此,舍此还有其他什么,难不成由苏秘书长来安慰?能指望隋峰朗让自己自在些?虽然有几分奴态,但总比郁闷中变态了要好。 记得有一次,章威城给黎德文一壶茶油,费劲地从办公室里提出来的。那天本来心情挺郁闷,结果这壶油让黎德文一下子冲掉了烦恼。黎德文一方面想,是不是自己还太嫩了,应当不以物喜才是;另一方面又想,毕竟这是章威城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表示的是亲近,自己也无须太自艾于人前了。 “肠胃一般,蹲久了蹲出便秘来。”走廊上的黎德文对倚门张望的“穷盒子”解释。 “你就上得久,瘦狗拉硬屎。”等到黎德文进到办公室,“穷盒子”要走,“我晚上有应酬,只怕邀你也不会去。” 黎德文笑道:“你是问我,还是自问自答?明知故问,你忙你的,我怕酒。” “那晚上来唱歌,我到时候把包厢号发给你?” “也要喝酒,算了。” “保证不让你喝,行吗?就听你唱歌。” “你就是唱戏的,听我唱哪门子的歌。”黎德文不解。 “穷盒子”一本正经地解释:“戏个屁,差不多全忘了,再说我原来学的戏在歌厅里一般点不出。好不容易能点出一两首,总不能天天唱,那些戏太老套,连我也觉得土,每次陪唱的细妹子都还笑我。我就是不会唱流行歌,所以才喜欢听你唱。我蛮喜欢听你唱,平时跟我一起的那些人,不是一顿乱吼,就是一顿乱搞。” “会唱的戏还是不要丢,大俗就是大雅,你总讲自己是农民,有几出折子戏在手,也号称软实力。”黎德文晓得传统戏曲的金贵,又记起了“穷盒子”的拿手戏,“你唱得特别好的那一出‘好快就过年’,作古正经是上得书的文化。” “穷盒子”半信半疑。“我有时候蛮想唱戏的,但又容易勾起以前的糟心事,当然也嫌土,懂的人毕竟少。” “你经常泡kv,也可以学一些新歌。” “嗓子天天灌酒,学会唱也唱不上去了。” “你老找陪唱的,多费钱。那里头藏污纳垢,也不安全。” “应酬呗,不找几个,人家会讲你气。我也习惯了,不唱歌就一起喝喝酒,有喜欢的就玩一下。” “玩?提醒你,心有病,莫得病。”黎德文怒目瞪眼。 “没事,我有经验。好了,不扯哒,我要迟到了。”胳肢窝里夹着书画筒,“穷盒子”先行离开。 黎德文也抓紧下班,待赶到城东哥哥家,张慈英已在收拾碗筷。 临时又热剩菜,新炒了辣椒煎蛋,张慈英看着儿子扒完两大碗饭,轻快地擦抹饭桌。 黎德文没下过厨房,嫌温柏丽做饭菜一般,又吃不到妈妈做的口味,经常念叨。 “你堂客不晓得做,那你就自己学。其实温柏丽做的菜还不错,至少比你嫂子的好,这边吃得太淡了,又不辣,清汤寡水,我硬搞不来。”黎德文的哥哥也凑近过来了,张慈英并不避讳,当着大儿子说了一通。 和儿子在一起,张慈英的话就特别多,在乡里住一段,攒一肚子的话,跟儿子唠完,下次回去再攒。 黎德文的嫂子抱着孩子回娘家测名字去了。哥嫂头早几年生孩子的事一直不顺,老是保不住胎,流产好几次。好不容易诞下“硕果”,哥嫂如履薄冰,连孩子名字都再三思量。 哥哥给黎德文泡了一杯老家的烟茶。“妈妈就不坐你的摩托车了,带些东西也难得搞,明天我开上午的副班,瞅空送妈妈过来。” “骑摩托车有点冷了,经常在外面跑,穿的是西装,还拎着公文包,也有点丢面子。往细些想,膝盖那里可能还得了关节炎。”出门时,黎德文蹦出一句,“我打算尽快搞台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6章 酒量 限度——点卤当妇人 伍军谊开着新配的汽车到学校来了,与佟苇欣一起,约上谭劲一家,到附近酒家吃了一顿晚饭。伍军谊倒不是来炫耀的,而是为了谭劲的儿子满周岁。 此时的谭劲在佟苇欣面前,已不再像课堂上那般严肃。席间,佟苇欣想亲近但又不敢抱肉嘟嘟的家伙,也不愿掺和伍军谊与谭劲的热聊,只好随意听一耳朵。 “我要开车,你酒量也大,我就以水代酒,再敬你一杯,这瓶酒争取喝完。”伍军谊带来了联系电脑耗材时收的酒。 “剩一点算了,一个人喝会过量,老师醉醺醺的不好,我的形象不能一步就垮塌了。”谭劲满脸红光。 伍军谊笑着冲佟苇欣挤眉。“谭劲是你的老师,我又是他的同学,按理你也要叫我老师。” “你没资格当老师,哪有老师追学生的,老师还会为了女同学同男同学打架?”谭劲先指着伍军谊,再望向佟苇欣。 “莫问我。”佟苇欣摆摆手,咯咯笑。 无论是心里还是嘴上,伍军谊都不认账。“你这样损我的话,我也要维护形象了,那你也没资格当老师,当初我追佟苇欣也是你默认了的。” “竟然过河拆桥,佟苇欣别信他瞎说,我那时候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说过的话,实在拦不住还在强调有限度交往,特意讲过“两不底线”,你不记得?”谭劲一通质问,伍军谊笑而不语。 “两不底线是什么?”谭劲老婆抱着孩子问。 “要他说。”谭劲指着伍军谊笑。 “我是忘了,要说你说。”伍军谊也打哈哈。 “你不说,那你就把剩的酒给喝了。你既然违反了两不底线,就应该敢做敢喝。还是不是男人?”谭劲酒兴上头,把酒瓶里剩的酒倒在杯子里,刚好一满杯,用转盘移到伍军谊面前。 “你要这么说,那这酒我还真不能喝。”伍军谊也不介意,更不愿喝酒,看着那杯酒都怕。 “你不说,那请佟苇欣说,伍军谊既不说也不喝,该怎么办?”谭劲不想放过伍军谊。 “我来喝。”佟苇欣之前没吱声,这次应了话。 “不行,你怎么能喝,你不能喝。”伍军谊急了。 “这是你俩的事,我不管谁喝,我只管违背两不底线而罚酒一杯。”谭劲正开心着。 “既然这样,还是我喝。”佟苇欣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伍军谊惊呆了,谭劲也有些后悔了。 佟苇欣放下杯子,一脸轻松。“放心,没事的,我老家屋里会酿酒。” 女人与酒联系在一起,不知是酒局的进步还是退步。 在宿舍楼前面马路靠近“得月亭”的地方,伍军谊停下车,摇下车窗,熄了火。“你喝那么多,真的没事?” “啰嗦,说了没事就没事。”佟苇欣还想着谭劲刚才的话,重提旧问:“什么叫两不底线?” “谭劲编的。”伍军谊还是不想说。 “你每次不讲实话,我能看出来。” “讲了你也不做,那就不讲了。你怎么能看得出我没讲实话,你有超能力?”伍军谊不解。 “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交换。”佟苇欣不为所动。 伍军谊捱不过,只好把当初执意追求并与谭劲理论的过程和盘托出,终于讲清了“两不底线”就是“不接吻、不上床”。 佟苇欣边听边笑,伏在副驾驶前的台子上笑个不停。 伍军谊凑过去捏她。“你还笑,你也笑,最狠妇人心。” 佟苇欣仰面转头,反问:“你敢这么说,谁是妇人?” “亲了就是妇人,所以要点卤,快来,我亲一下,点卤当妇人。”伍军谊就近亲上了佟苇欣的嘴,双手来了个合抱。佟苇欣一愣,心慌,脸红了,轻微挣扎,好一会才挣脱伍军谊的亲吻。 接吻就是这种感觉?! 伍军谊靠在座椅背上,长吁一口气,欣然回味。 佟苇欣仍然慌乱,一言不发,也不知说什么好。 下了车,伍军谊神采奕奕地挥手。“终于试一回,亲爱的,好样的。” 佟苇欣似乎还带着一丝紧张,挤着微笑回应道:“你个坏人。” 有人说恋爱会让人变蠢,女人相比男人,被爱情搞蠢的概率大得多。你坏,你讨厌,你个大坏蛋,那些返老还童的话,女人好像从来不要教,准确讲是从来就没有忘,那腔调,那神情,似乎天生就会。 让男人变聪明的方式有很多,把他丢进官场里是最直接的一种。 明天就是元旦节了。 下午两点半,黎德文根据市政府督查室的安排,沿袭综治部门分工联系的规矩,与市交通局副局长以及稽查处长坐上市政府6号勤务车,到永霞、福胜两个区检查公路交通情况。开车的司机一言不发,一看就是和领导呆久了的。 在路上,交通局副局长讲起了值班安排。一把手和常务在名义上值了节日班,但其他班子成员这几天都要分别带队上路,等于先陪着人家值完班,然后再又自己继续值班。班虽然无意识排的,因为人家排名靠前,轮的顺序,但也算巧合。副局长感叹:“幸运的人连事都幸运,这是看得见的,还有一些看不见的,反正是顺当些。” 一路上看到有拖树的车,应是市园林局绿化处的。副局长顺手指点:“他们从你这里把树挖掉,沿线单位要出钱,等移栽到他那里,又要卖钱。反正是要折腾,折腾出来的钱。” 在出城口的牌楼处,有生鲜检疫部门的正在检查货车,这些人是归属市绿色通道办的。副局长笑道:“这也好,让大家都玩玩。” 稽查处长独自附和觉得孤单。“黎科长上车不说话,想什么心事?” 黎德文连忙回答:“我在认真听,来参加检查,就是跟你们学东西,来长见识的。” 到了汽车零担站后,随即检查了几台车的车况。有一台车核载19人的超到1人,转向灯光有一组失效,手刹已锈死。还有一台车的左车窗损了,刹车也不蛮好。 稽查处长曾当过安检站主任,倒是内行。“这些中巴车司机,如果他踩脚刹了踩两下就刹住了,那就蛮骄傲的了。”仔细一查,刹车系统的横直拉杆竟是用铁丝绑住的。 责骂司机的这会,车场对面有人打架,只见一个人猛地将另一个摔在地上,听到闷地一声,头落地,像是晕了。 黎德文一个箭步冲出去,大喝一声,抬手推开了那厮。 路过永霞区狮子岭时,去吃了时下流行的柴火饭,区稽查大队长赶来作陪。大家提到,饭庄所在地曾是当年武斗集中地,当年干仗凶,敢抢枪,一时鬼哭狼嚎。更多的还是扔皮鞋、抢军帽、抓流氓之类的事。 黎德文喜欢听老故事,由着思绪随这些话题散漫沉浮。难得半日闲,自由又放松。 饭后回城,经过新建的竹沟岭大桥时,副局长提到去年到国期间的事,也让黎德文凝神倾听,浮想联翩。 曼林顿有点象铜峰市的沙汀洲,除国都大厦、迪尔街之外,最有印象是路。从克约到泽西尽是双层高架桥连接的,且都是单行线,八车道,时速八0公里,但早上上班还有点堵车。国人修路时,提前几公里就打旗子,竖牌子,全是怪模怪样的工程机械,工人很轻松。整修路面时,先是机器爪忙乎一阵,地下就成了碎片,然后是吸尘器一样的设备吸得一干二净,铺上油沙后便整平如初了。 听到副局长在车上打电话,说是市城际客车公司搞了两条公园景点旅游线,明天要搞开通典礼,邀其去参加。但副局长说明天有事不去了,因为分管交通的新任副市长要在规划院召集开会。副局长的个人意见是,该公司旅游车尚未办好营运手续,也未报线路站点设置方案,所以不准上路,否则要扣车。 又听到市公用事业局一位领导打电话给副局长,黎德文猜到是想协调。公用事业局与市城际客车公司在工作上互有利用关系,一旦有事,该公司便由市公用事业局出面协调,平常无事,该公司则往往对一些管理措施打“九九”。 稽查处长说:“快点改革,养这样的二级机构还同自己争权。” 黎德文自己的手机也来了几条短信。先是说要再派员到江陵二桥收费站,去督查围捕铜峰市台山商场黄金抢劫案的嫌疑人,好在后来又通知取消了。 其实前天晚上黎德文就代市综治办一位副主任去过了。那个检查站派了十多个人,但查了也白查,基本坐在车里海聊,包括铜峰市早几年换届选举、外地走私大案之类的轶事。 黎德文虽知道这些事,但未参与讨论。 不知为什么,并不是难得糊涂,有时就是懒得说话,哪怕别人说不全。 “通红的果子招石头”。人与人相处,“说”是耕种,“听”是收获。如果一项技能可以看熟的话,那狗也可以开肉铺子了。 有一阵没有上下棋,今天来了兴致。 黎德文登录进去之后,一眼就看见好友“yyy”的词条亮着,一查找位置,显示尚在大厅,并未进到哪个棋室。 前两次在家里登录站看棋,这个“yyy”都不在。 “棋城之围”最近可能升级了,原来的对局邀请改成了创建棋室,黎德文没有去点,而是直接对着“yyy”用户名点击右键,再点“向对方发送对局邀请”。但发过去后没反应。按说对方会收到“棋友‘只此一手’向您发出了对局邀请,您是否同意”的动态计时窗口,过了0秒还未回应则视为拒绝并放弃。 再点击发送一次,还是没反应。 就这会功夫,黎德文已经收到好几轮陌生棋友的自动匹配申请了,但黎德文没瘾,不予理会,转而拨通了棋友彭粮仓的电话:“赶紧的,上来,我俩杀一盘。” “我正在填绩效考评表。” 黎德文瞄了一下电脑屏幕:“我不管,给你5分钟,我在‘棋城之围’5棋室等你。” 没一会,昵称叫“彭四能”的彭粮仓就上线了,按下“ys”键后,进入棋室,棋盘同步展现。 黎德文一看“彭四能”的对局数,好家伙!已经100多盘了,真是了不得的快手棋痴。 黎德文心想今天又免不了一顿猛淬乱砍。 上次黎德文还特意揶揄彭粮仓:“据了解,‘棋城之围’将为你这样超级活跃的棋手进行私人订制,只要你一开局,站就会自动播放冲锋号——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 “yyy”下的也是文人棋,和自己棋风差不多,黎德文下一盘就知道了棋的特点,只是不知道“yyy”是女的。 相比男的,女的会下棋的少,爱下棋的更少。 这会的袁澈不会搭理黎德文的对局邀请,因为袁澈感冒发烧了。不开窗户觉得闷,通风又畏冷,预订再送餐来的鹅肝摆在桌上一口未动,没胃口的袁澈有点想念鱼子酱了。 许是长年穿着时装,美丽‘冻’人,袁澈体质历来较弱。 到巴瑞后,感觉温差没什么变化似的,不像郡兴的早晚总是那么鲜明,袁澈便没有及时添加衣服。预料独自去医院挺麻烦,袁澈想扛一扛对付过去。 艾知悦隔那么远,告诉也是白搭。跟袁质谦倒是讲了,至少同在西半球。袁质谦临时问了一堆,向袁澈讲解看医生和住院注意事项,嘱咐先吃药,再多喝水,少吹风,睡足觉。 除了睡足觉之外,袁质谦所嘱咐的袁澈都做到了,但三天仍不见好,一身酸痛,病怏怏的。袁澈夜里睡不着,担心高烧晕头,怕要住院又得让爸爸从d国赶过来,失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7章 流言 书法——心焦字发飘 星期一上班后,黎德文正在办公室看“元旦期间全市综治成员单位各司其职保平安”的简报,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办公室主任易辉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卷好了的书法水写布。 易辉到市综治办督导处来报送“打击整治传销重点工作责任状”,但那边办公室还没开门。 黎德文与易辉是同一批从社会面通过招考的公务员,易辉原来是一所学的校长,黎德文则是车间里的工段长兼工会干事。两人都爱好书法,当年在公务员培训时就觉得投缘,相互蛮认可的。 易辉也是黎德文“棋城之围”为数不多的络好友之一,不过只是略懂围棋,更多是喜欢围棋那静乎劲。有一年,正在谈恋爱的易辉为讨好会下围棋的未来舅子,还曾让黎德文作陪,专门到永霞区的一位叫易为康的亲戚家下过围棋。 黎德文连忙招呼坐,起身接过易辉递过来的书法水写布,转身泡茶喝。“估计你现在的行书更加出神入化了,想当年你的字在全省政法系统书画展散场之后,好多人起抢,我当时在场,亲眼看到两个人争,一人扯了一半,结果抢字的还被臭骂了一顿。” “你是省青年书协的首批会员,比我只会高就不会低。”易辉素来敬重黎德文,自然谦虚起来,“我平时难得划两笔,看得多,写得少,好像很少有那个心境了。 “我更垮得厉害,光是材料都不得完,晚上回家写的话,难得架场,马放南山,墨汁都干了。现在是短平快,有时在办公室划一下钢笔字。”黎德文说完从抽屉里扯出一沓“八行签”递给易辉。 “沁园春!蛮好,通篇结体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谨,飘逸适中,不乖张也不失底蕴。我一直蛮佩服你的草书,一眼看得出底子厚。” “不厚了,笔有点抖,心焦字发飘。有时连写个公文处理单都不顺眼,看着自己的字烦燥,要是提笔写一段呈批,还经常写歪。天天对着电脑打字,坏手感。”黎德文不想掩饰什么。 “你的平台比我大,以后当了大领导,就不要写这么多了,大不了就是‘同意阅处上会速报’几个字。易辉喝完杯中茶,自己起身续水,“围棋呢?我有时进‘棋城之围’看新闻,线上几乎没碰到过你。” “我下棋一般快半夜了,你作息规律比我好,线上难免驳身过。” 从书法、围棋还是聊到工作了,易辉压低声音:“你们这里快变动了?” 黎德文本不想聊的,但从易辉讲的人事变动看,市公安局已先行一步,黎德文判断市委政法委也快有动作了。 “我那支队长已调到省厅总队去了,由市局刑侦支队长来接任的。新支队长已经在会上传达了,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和政法委书记“三巨头”将到我支队视察。” “政法委书记?我们的书记还在病休,怎么去?”黎德文条件反射,马上反问。 “我们这些科所队长在会上也在猜,新支队长讲完也可能是觉得不妥,就转移话题了。我估计是他想陪领导视察再一次正式亮相,把工作思路通过汇报的方式固定下来。我原来还以为要加班准备汇报材料,但一直没接到通知,看来是不要我写了。”易辉端起茶没喝,而是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揉了揉太阳穴。 “没通知也好,我估计肯定蛮不好写。我看你的状态也不好,巴不得少加点班,没有摸清楚之前,感觉难得到位,没必要费力不讨好。俟时而动,退一步也好。”黎德文半是开导,半是同感。 此前传言原经侦支队长要到市局任副局长,由巡警支队长接任,但结果不是这么回事。其实这位新支队长也曾是经侦副支队长出去的,这次等于是“胡汉三又回来了”。 易辉的情绪一般。“好不容易在刑侦支队已经提了正职,又何必再回经侦支队‘娘屋里’插一杠子呢?”看样子,易辉与这位新的老领导有些先入为主的间生。 这还只是“萝卜头”,重磅的变动是,市公安局那位姓计的党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局长已经被选为市委委员。这意味着尘埃落定,公安局长由他当了。 “我看了报纸,姓计的新当选市委委员,章威城书记是继续当选,我倒是希望章书记来当我们的局长,底下的位子多得很,你随便来任个实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定了,除非两个市委委员对换一下,但我估计难。”易辉补充分析。 自从原局长提拔至省厅后,此职位空缺了好几个月。市公安局局长在整个政法系统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位子,大家谈论得也最多。 此前传言有多种版本,有由章威城转任的,也有由市委副秘书长调任的,还有就是由公安系统内部消化,一种是外地市公安局长转任,另一种是由省厅副厅长直接兼任,再有就是在市公安局内部提拔产生,不一而足。 最近,由姓计的升任局长的传言逐渐多了,但据说在市公安局机关,姓计的呼声并不高。 唯独没有市公安局另一位副书记的版本,他如果不在传言之列,大抵就代表“没戏”。 就章威城能否转任市公安局局长,黎德文一直想不明白,更不敢当面问。 章威城曾在永霞区任过副书记,资历是有了,现在又是政法委的常务副书记,综治办主任的位子也还一直兼着没卸,即算去任了局长,也算不得重用。不过听说以后的公安局长都会由政府副职兼任,更添了变数。 有一次,黎德文给苏秘书长家送去一袋新米尝鲜,麻起胆子问了一句:“流言臆测,外面谣起章威城书记去当市公安局局长,您怎么看?” 苏秘书长没明确回答:“牵一发动全身,你莫去议论这些事,当作没这回事就行了。” 苏秘书长的老婆把黎德文送出门口时,掺和了一句:“你动脑子想,如果一把手动了,二把手是容易动还是难得动?” 掂量这句话,直到下楼发动摩托车,黎德文才有所悟。 政法委书记如果不换,章威城才有可能动一下。如果换人,一把手新来乍到,为了稳定,一个单位不太可能一次动两个,章威城只怕动不了。 谣言就像思念,都是很玄的东西。 无风不起浪,还是有道理的,也符合一些人的思维定势。在人事问题上,谣言经常地与吹风甚至与舆论试探引导有着莫名关系。谣言最终成了现实的事例数不胜数,也造就了一拔又一拔的造谣高手及传谣热潮。 现实就是这样,职位一空,谣言四起,一些人就忙于策划,台面下热闹起来,而职位调动也可能一个时就决定了。 在很多单位,基本上并不是一把手升了,二把手就能升的,大多是另调一个人来。但看来市公安局这次例外了。 市委委员选完之后,市委常委的公布也就快了。政法委书记是维持现状还是新老更替,黎德文不得而知,自己倒不为章威城担心,内心也没有波澜,自我暗示这是暂时的平静。 平静莫过于校园,欲求简单,按部就班。 但校园终归是驿站,也是暂时平静而已。 寒假临近,佟苇欣的在校生活也快进入倒计时了。 今年又有改革,寒假比原来长,以鼓励学生实习,并且在寒假之前,几乎所有的专业课都会考完。 由伍军谊托关系,通过谭劲出面联系介绍,佟苇欣去一家高级别新闻单位的信息研究中心看过一回,商定寒假期间就在这开始实习了。 拎着礼品去谭劲家的路上,伍军谊叮嘱佟苇欣:“先不是正式的编,但人家答应办事业编,过几年再争取正式编制。这是国字号单位,不容易进的。你不要管别的事,只管安心干几年,以后自有办法,没问题的。” “我看了信息研究中心,蛮喜欢,谢谢你。” “谢么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上班的条件比我当年好得多,我不想让你从最底层开始打拼,你不适合名利场,长得又漂亮,更加不放心。”伍军谊腾出一只手,摸着佟苇欣的腰。 “我这号的谁稀罕,别人莫讲我土就要得。” “你的样子不是土,而是纯朴,你知道什么人最让男人动心?就是单纯的细妹子,越单纯越喜欢。” “看来你蛮有经验,再老实交待,到底谈过几回?” “从头到尾就这一回,我讲过好几次了,你偏不相信。你想想,我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每天对着计算机,跟那些有瘾泡吧的人都一样了,哪有心思谈恋爱,就算有那心思也没那时间。我姐姐原来给我定了一个规矩,自己每个月赚不到五千就不准谈恋爱。你放心,我俩是初恋,彼此都是初恋。每次想到都是初恋,我就特别兴奋。最近越来越兴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伍军谊答得认真。 “你兴奋你的,我搞不懂,反正我还是怕。” “有什么好怕的,上次试一回,我觉得感觉蛮好,有点甜,香又软,我还想亲,最好能亲上一天。未必你感觉不好?” “我没这心思。这几天看寝室里两个同学联系不到实习的地方,有些为她们着急。” “我会错意了,还以为是你对接吻没心思,那我就放心了,下次接着再试,感觉会更好的。” “你就知道试,我反正还是怕,以后不让你试了。” “那不行,你是我的,我要试,还要不停地试,一直试到住新房子,试到不用再试了就正好结婚。” “谁说要嫁给你?”佟苇欣有憧憬了。 “你不嫁给我,我就去上访,就赖到你家去,让阿黄每天来呲你,反正追着你跑。” 听伍军谊聊到阿黄,佟苇欣脑壳里浮现大黄狗阿黄摇着尾巴迎自己进家门的情景了,有些失落。“我想家了,寒假不回去,不晓得会不会习惯。” 习惯是人生富有力量的部分,如蛇之蜕皮,似熔浆淬水。 有人老是囿于习惯,每天把鸡蛋从外面打破继续当食物;也有人敢于冲破习惯,终于让鸡蛋从里面打破变成新生命。 赫登不习惯见不着佟苇欣的日子,忍着不去见。 赫登也习惯了集中意念赚生活费,埋头对付日子要紧。 这不,赫登从“嫁吾婚庆”公司回到租住的地方后,就在自己脸上做透明彩妆的试验了,揣摩快两个时了,还没达到轻薄自然的效果,决定洗了重来。 “看你每天糊千层饼一样的,咱这院子的水都没法节约了。你子化妆学得咋样了?”张大爷对着在水龙头接水的赫登发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您想想,这几个月我的房租有没有欠,而且是提前交的,您知道是啥原因?”赫登故作神秘。 “是没有欠过了,还主动多交了一百的水电费。看来你的钱没有原来紧张了,难道跟了哪位女大款,莫不是上次来找你的胖经理?”张大爷一时猜不着,先顺着赫登不正经的样子蒙一个。 听得赫登猛跺一脚。“还胖经理,我真没看出来,您这么大的年纪,口味也这么重?” “浑子,先要我猜,又来怪我,那你说来听听。” “普通的化妆,我现在已经出师了,还接了不少业务,每个星期都有进账,现在的客户也不光是办婚礼的,还有在酒吧里唱歌跳舞的美眉。”赫登双手举过头顶,扭了扭腰。 “瞧你这点出息,还是三脚猫功夫。”张大爷并不稀罕。 “谁说是猫,俺是老虎。今天还真就告诉您,上个星期我去《尚沫》杂志,应聘上了化妆助理,这一回总算高大上。”赫登眯着眼睛开始抹洗面奶。 “你说哪个杂志,再说一遍让我听听。”张大爷挺意外。 “尚沫!尚沫的尚,尚沫的沫,不过,说了您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这家杂志社也会要你这号的?人家可是专业的,我还就奇怪了。” “赚了钱就不奇怪了,前一段赚外快,爽是爽,可惜每天要东奔西跑,一脸的灰。说真的,我还真有点喜欢这个事了,原来以为一个大男人干这个不习惯,没想到钻进来才发现还有大学问。” “化个妆,说得这么玄乎,能有多少学问?” “那我问您,养鸽子有学问吗?” “那当然有学问,让你养,不养死养跑才怪。” “养个鸟,说得这么玄乎,能有多少学问?”赫登学着张大爷的口气。 张大爷意识到又着了这子的道了,边笑边轻轻地移开了洗脸盆。“化妆的,干嘛天天折腾水?一个人要是跟水过不去,估计就是要火的节奏。” 闭着眼睛的赫登正欲捧水冲脸,找不到盆子,便开始叫唤:“养鸟的,这么使坏,把我的盆子弄到哪去了?” “盆子放在走廊上,自己来端。洗完来找我一趟,跟你说个正经事。”张大爷边说边回屋。 赫登骂不迭地摸索,忍着刺眼的泡沫,眯着缝找着盆子,好一阵冲洗。“我今天要多用一吨水,让养鸟的心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8章 变动 协作——要癌快点癌 星期三晚上,黎德文接到政法委政治部的会议通知,明天上午八点召开全体干部会议,不得请假缺席。 人事变动!黎德文猜到了,很想早些问情况,但又不知适合问谁。 职场难得有朋友,朋友就可以自由聊天,并不是只谈风月不谈家国的那种,黎德文委实渴望。知音就更难觅,奇葩本就少,还能凑一对,黎德文没抱指望。 综治办差不多也是“不管部”,事务千奇百怪,接到似是而非的任务后,黎德文经常拿起电话但不知要打给谁。 此刻的黎德文也不知要打给谁,情景再现似的。正有些恍惚,接到了“穷盒子”的电话:“你那里的书记换了,由副市长来接。公安局长也定了,由副的转正。你知道了吧?” “我还不知道,没去打听。你怎么知道的?”黎德文有些奇怪。 “你先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对你好还是差?” “无所谓好坏,章书记不动的话,我反正还是写材料。” “还要写,那就是不好。只有领导提了,秘书才会沾光。你天天脚跟子打后脑勺,单位领导动了都不晓得,还当秘书科长?我觉得你还写会写癫的,你要学偷懒,莫写出一身病来。我天天陪客吃饭,看有的秘书红光满面,洋气得很。” “我也不想这样写,有么子办法。组织上的事又不是我能左右的,本就没人帮,不写更没有人帮。”黎德文叹着气。 第二天的会前,黎德文没什么情绪,既不紧张,也不好奇。政法委书记换人了,病休的书记调任市委统战部,新书记由铜峰市一位副市长接任。这位书记晋升副市长还不到两年,此次又新晋市委常委。黎德文望着主席台上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一把手,五味杂陈。再看章威城,穿着夹克,面无表情,直顾着看文件。姓计的也端坐主席台,此刻他以公安局长的身份兼任政法委副书记了。 大局已定,章威城的位子没动,仿佛置身事外。黎德文突然觉得好笑,试想主席台上的章威城,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都换了,还能如常笃定看材料? 其实黎德文知道章威城视力已不好,但他就是不愿戴眼镜,说什么讨厌“四眼熊猫”。可能是他胖,戴着眼镜象熊猫?搞得黎德文想戴眼镜也不敢戴,也好,天天做眼保健操。 视力不等于眼力。 赫登也在做眼部护理操,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位时装模特做眼部彩妆准备。 在《尚沫》杂志社的拍摄工作室里,赫登难得地找到一些归属感。 那天洗完脸去找了张大爷,结果大吃一惊。赫登做梦都没想到,原来《尚末》主编是张大爷的女儿。 赫登记得那天面试时,就数张大爷女儿提问最刁钻,差一点就让自己折了,幸亏急中生智,现场用散文语境描述了一段对粗眉妆的理解。 胖经理得知赫登要辞职都快要哭了。“你就这么狠心,以后那么重的音响要我来背?” “你以后提前预约,我来背。”赫登也有些舍不得,转动心思逗胖经理开心。 “你以为我们是大公司的大买卖,还提前预约,喊走就要走,喊背就要背,我以后到哪里去找你这样的贴心肌肉男。” “到杂志社来找我,我申请为你拍一组时尚封面,到最大的交友站打个征婚广告:手长力气大,多做少吃饭,黑的化得白,喊停都不歇。你看要得不?” “那来的不是人,是猩猩。你就取笑我,那我明天上午就到杂志社去找总编,讲你租了我的房子没给钱。”胖经理舒心多了。 “那你一定要来,我泡杯咖啡等,总编肯定会请你吃饭,我更爽,从此还省了租房的钱。”赫登哈哈大笑。 “为什么?”胖经理有些警惕了。 “因为总编就是我现在房东张大爷的女儿,你讲是租了你的房子,那总编先还不敢回去问她爸是不是外面有了人了,肯定先得赶紧请你这位疑似后妈吃饭。” “总编总编,你总编排我,一有了总编就甩掉我这个总胖了,总要算一回总账的。我先不跟你细聊了,真的要背音响上车去了,可怜我只有肥肉没肌肉。算了,我也矫情不起了,由衷祝愿你从此再不背音响,更不走背字。还是那句话,我看好你。” 再怎么多的分子式,也解析不全青春的蜕变。 寒假中的佟苇欣开始实习了。 佟苇欣坐伍军谊的车到了信息研究中心楼下,有些兴奋,自然又紧张起来了。 伍军谊看着就想笑。“我说你这人也真是,不兴奋就情绪低落,一兴奋又越发紧张,你是去实习又不是去应聘,有学就学,看事做事,一点都不难,会适应的。” “不觉得难,我是觉得新鲜。” “再新鲜也没有你新鲜,我就没想到这么难。”伍军谊嘟囔了一句,麻利地从车尾箱取下行李。 信息研究中心的赵副主任是谭劲当年读研究生的导师,齐耳短发,戴着眼镜,对佟苇欣比较和善。“你是我学生的学生,我是你老师的老师,你来实习,我有两个要求:一是保守秘密,遵守纪律;二是不唯专业,勤学肯干。” “我记下了,谢谢赵主任。” “别叫主任了,就叫赵老师。以后在单位上,不要拘谨,要落落大方,不要自卑。你不必把自己当实习生,就当是在这里正式上班,这种心态才能学到更多东西。过年之前,我把你安排在采编三组,先看看你的文字水平。” “我努力去写去练,多向赵老师请教。”佟苇欣仍紧张。 此前听伍军谊转告过谭劲介绍的一点情况,说这赵主任当过知青,是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在信息研究中心属于学究型的领导,讲业务头头是道,可公共关系一般般。 粗一看,赵老师其貌不扬,细一看,利落的专业知性形象。不过赵老师跟多动症似的,时不时地抬手扶眼镜,因为那副金底黑边、宽柄镜腿的眼镜老是往下滑。 赵老师侧转身,鼻托已松垮的眼镜尚未推紧,更显得眼神费劲地往上翻瞟,对跟在旁边的佟苇欣说:“莫急着跟我请教,你下到组里去,跟农村里学游泳一样,自己下水先去扑通扑通。” 佟苇欣发现赵老师有一个标志性动作,就是用两根手指抵住眼镜中梁,将鼻托连同镜框往上推紧再点点头。 去了采编三组,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问,才知道有三个人下去采访了,还有两个年前休假了。“为什么不等过年休假?”佟苇欣好奇地问副组长。 “过年要轮休,挤到一起休不行,信息研究中心的刊物在节后就要出一期,所以备稿不能停。”副组长递来一摞资料,上下打量着佟苇欣,“这两天不安排你具体的事,先看基础材料,整理一些提纲,提前做一些功课,过年打算让你值班,可能还要派你跟组下去采访。” “我行吗?”佟苇欣一脸鄂然。 “写材料,做采访,那得问你自己。”副组长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剩下的同事抬头望着这边笑,佟苇欣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当天下班,佟苇欣胸前没有挂出入卡,引起了传达室矮胖大爷的注意。 佟苇欣心情好,被戴眼镜的矮胖大爷多问了两句,不但不烦反而套起了近乎。“大爷您手里玩得什么石头,还有刀,是雕刻?” 矮胖大爷眯眯笑。“叫篆刻。” 此后进单位经过传达室,佟苇欣总会与矮胖大爷打招呼,或者聊几句。 矮胖大爷要不就手里捏着石头,要不就抽空在篆刻。矮胖大爷戴的是那种宽柄镜腿的黑眼镜,不光是镶着金边,镜腿上还有一段打眼的金色。 那天佟苇欣捧两本业务书,在传达室也学着把玩石头,结果把矮胖大爷的一块石头掉在地上,砸掉了大半个角。 看着矮胖大爷心疼得长吁短叹,佟苇欣心里忐忑,嘴上还在问:“我该到哪里去挖这样的石头赔您?” “赔倒不要赔,就是白刻了,糟蹋了石头。”矮胖大爷轻轻取下眼镜,弯腰去捡石头屑子。 “我来捡,您难得弯腰。”佟苇欣连忙放下业务书,扶起矮胖大爷。 “啧啧,这可不能压坏了。”矮胖大爷发现业务书压着了桌上的眼镜,赶紧掀开业务书,把眼镜护在手心,一副特别紧张又心疼的样子,“你这么毛手毛脚,要靠写材料图一个好出身,那先得从严谨细致开始。” “您不让我赔石头,那我帮您把刻好的内容都拍照留存好了,正好有高清相机得空,您来办公室找我就行。” 矮胖大爷更是摇头带叹气。“不必了,再说我从不进办公楼的。” 叹息,并不仅仅是调整一下呼吸。 写材料的道道太深了,挤不干水的海绵似的。 黎德文在材料面前,也如同海绵宝宝想冲出海底。 苏秘书长看出黎德文带有情绪,主动来谈心。“今天书记到省委政法委汇报去了,我得闲来找你聊聊。打算再开一次综合调研务虚会,材料一摊子的协作机制运行了一段,我看出些问题了,你更有发言权。今天没有外人,有些话但讲无妨。” 黎德文放下手头的活,在心头腾出一块空来,捂头凝想一两分钟,点上烟,说了开场白:“我真的好想向您说说了,也好想找个人说说了,谢谢您来听我的汇报,思想汇报也好,工作汇报也好,我先表个态,知道您是关心我,我不求您马上解决,只求您的理解。” “不要搞得跟汇报一样的,我俩就是聊天,从你进政法委就看你做事成长,我虽然做不得主,但在人前人后都是讲你的好,大家都晓得。” “我对隋峰朗有意见,现在看来,他提议搞协作机制有私心。”黎德文先亮明观点,再予以解释,“现在写个材料真磨人,光是送审就不易得。隋峰朗倒好,别人写好底稿,基本都是我来改,他就会签一下,仗着领导不催他本人,对送审就听之任之,几乎不管。下面的人不敢直接跑到书记们办公室里送审,又都来找我。我既然送了审,就要校稿,还要安排打印、装订和发送。我本身写的材料又最多,最后变成了自己执笔自己管。” “你也会签了送审稿,所做的事并没有埋没。”苏秘书长有些质疑。 “我哪有会签?隋峰朗讲呈批单的核稿栏写不下,还讲是你的意思,报到书记那里的批件要尽量清澈,不要‘鬼画桃符’,拐着弯讲我的签名太草了,后来我就根本没签过了,哪怕是我改了一晚上甚至是完全重写的,我也没有签过。其实,我还真不在乎签个名,要显得自己有功劳苦劳之类的。但隋峰朗既然签了,就应该主动点,何必再要我跑腿送审。” “送审也是多跟领导在一起。” “您莫逗我,我天天跟领导在一起,图多呆在一起?问题是领导对有些材料不满意,我还背了好多骂,一想起都烦躁。”黎德文满是无奈。 “我不在的时候,隋峰朗组织材料碰头会,任务分配公平吗?” “公平个屁。人少的时候,我就埋怨他不写材料。好不容易有了三四个人,他越发不写材料了。我好几次在会上就想发作,硬要给他提意见了,必须自己带头写材料。我现在后悔由他当来研究室与秘书科联合党支部的书记了,民主生活会从来就是应付一下。” “你口气蛮大,他当支部书记又不是你能同意的,是章书记定的。”苏秘书长听出了不妥。 “言多必失,您就先莫找我的话岔子了。确实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话说回来,是经过我举手同意了的。要再选,看我跟弟兄们还会举手?”黎德文把烟点着,把打火机丢在一旁。 “协作机制具体不好的地方在哪?” “说到底,我与隋主任在工作任务上有很大的冲突。任务一下来,不是他搞就是我搞,他做得少,必然我就做得多。平时章书记的日常材料,他就是三个字:打批发。对章书记的所有专题材料,他至少有一大半不知情,不是我不愿意同他讲,因为讲了也白讲。所以,协作成了一句空话,分工不好,协作也不好。” “你同隋峰朗就那么不合卯榫?” “磨到现在还真不好怎么说了。其实大家都是搞材料的,我还当过他的副手,他的一些朋友也是我认识的,有几个还是我读成教本科时的同学。经常快到下班的时候,隋主任和那些朋友出去吃饭了,我还要在办公室加班,我还要装笑,对那些同学讲:你们去吃饭,我就不去了,没事的。我不知道他作何感想,反正已经不止几次了。”黎德文点着头,数着次数一样的。 “说起来,协作机制搞了之后,我似乎是比原来轻松些了。原来只有研究室没有秘书科的时候,我反而操心得多。记得原来开全市综治年度会时,我还要守到印刷厂,甚至忙几天。去年和今年的年度会,我都没操心,只要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看来你对我也有意见了?”苏秘书长问得很直接。 “您是我迷茫时节的指路人,我不会有意见。我只想操作层面的事,您在决策层,我发这些牢骚,不是冲您,我真的没什么意见。”黎德文把烟头掐灭,连忙解释。 “那你说说,以后如何改进,又分开?那你秘书科可能又要调人到研究室。” “怎么改进,我还没有认真想过,人不人的,我无所谓,再回到一个光杆司令的阶段,我也没问题,反正是写材料。所谓改进,无非是大家都写点材料。能写大材料的就写大材料,只能写材料的就多做点日常工作。一个萝卜几个坑,能填好深算好深。” 苏秘书长不抽烟的,反感屋子里的烟气了,于是笑着起身。“你要少抽点烟,这一会功夫就熏三根了,心得肺癌,免得到时候有一个好位子都坐不到。” “要癌快点癌,我不怕癌,只怕拖,这模式还不改,肯定会拖个半死。” 工作永远是干不完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对黎德文讲过这句话了。温柏丽肯定是讲得最多的,哥哥也着重提醒过。 但黎德文老觉得工作是自己的。“你可能是训久了”,黎德文听到了心里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19章 诅咒 遭劫——领子都阴起 “穷盒子”新接了一个园林绿化的业务,笑称要“庆”,约在“聚德楼”酒店晚餐。 黎德文进到“长坂坡”包厢,只有“穷盒子”一个人。“今天没别的人了?”黎德文脱下西装,露出了里面歪着的衬衣领子。 “就约了你,我有些话想说,也有话想问。” “我还以为有别的人,只我们两个,吃么子饭,打电话不就行了。” “跟你电话里讲不好,你这个人对别人的事蛮清章,但对自己的事犯糊涂。我还是当面讲好些,尤其是官场上的一些事,电话里更不好讲。” “你还对官场这么感兴趣,难得。”黎德文接过“穷盒子”递的烟,捏着倒立在桌面顿了顿。 “未必只你配谈,难道我就不能谈,和做生意的道理差不多的。你还别说,为了你的事,我想了好久,觉得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穷盒子”带着肯定的眼神。 “什么问题,我有问题?” “先说你的衬衣,你看你,领子都阴起,歪了,塌了。你就不能搞件好些的衣服穿。” “这衣服怎么了,穿在里面又看不见。” “那假如今天还有别的人在呢?” “那我就不脱了。” “要是大家都脱了,你一个人不脱,就你格外一条筋?” 黎德文反问:“你今天总不是来跟我谈脱衣服的。” “你莫辩,我觉得你要注意形象,毕竟是秘书科长,还是要有点官样的。有时间要多到外面接触一点,随大流,不要搞得跟穷酸秀才一样,让人难得打交道。” “时间,我就是没时间。剪个头发都推了好几天了。我平时与别人打交道能有什么问题?同事应该都觉得我好相处,科里的弟兄们还蛮信服我。” “那我问你,决定你位子的是谁?” “书记啊。” “那你做得怎么样,原来的书记病了,你去拜访过吗?你跟着章威城跑那么久,平时交流得多不多,要动人的时候他跟你交过底?新来的书记的老家是哪里的,你知不知道?你把精力都花在那些日常工作上,科里的弟兄们对你评价再高,难道能提拔你?” 黎德文被“穷盒子”呛住了,伸手端杯子喝水。“穷盒子”并未等黎德文回答而是继续问:“你现在最大的困惑是什么?” “你子要听我的汇报?我今天跟分管领导还才扯过,你又来扯,不嫌那些麻纱烦躁。” “你跟领导扯,人家一般是打哈哈。你跟我扯,能一样?我上次跟你讲,工作是干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今天你的领导跟你讲过这样的话?外人终究是外人,只有自己人扯得才痛快。” “对了,我刚才还回忆哪些人对我讲过这句话,对,你是跟我讲过一回。”黎德文不恼反笑。 “那你说说,你那边到底是啥情况,我还就不信了,你那么有才华还混不出来。老子争取以后多赚点,要送礼找我,无外乎几个钱。” “谁要你的钱,我凭本事又不怕,我也只想凭本事。”黎德文马上表态并接过话茬,“你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并不是钱不钱的事,我的困惑暂时还解不开。” 黎德文没把烟点上,而是把烟倒拿着,习惯性地往指甲盖子上夯。虽然闭着眼睛,黎德文仍然夯得又准又有节奏,打开了话匣子。 “穷盒子”只听,一句话也没插,越听越窝火。 “你问我说最大的困惑是什么?这两年多,我还一直有三大困惑。一是应该对研究室的隋峰朗负责还是对苏秘书长负责?二是应该对章威城个人负责还是对所谓整个综治办甚至政法委负责?三是应该对大材料负责还是对科里面的日常事务负责?”黎德文连着两个深呼吸。 “穷盒子”似乎也听蒙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操他大爷的,搞起老子的脾气来,把姓隋的扎实捶一顿。” 黎德文看见他愤愤不平的式样,既有些温暖,也觉得好笑,便再举了两个例子。 “按说隋峰朗这鸟人对我是名义上的牵头,我对他负责合乎程序,但操作起来更累还窝心,根本应付不了繁重的工作。后脑壳细想,领导如果先把任务交给他,他再打批发,词不达意,转两道弯,领导的意图就面目全非了。苏秘书长也看清了这一点,才开始把任务直接交给我。只要有我在管大的急的事,苏秘书长就只要抓我‘猴子跳圈’就可以了。所以我对苏秘书长负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私下讲,不能与隋峰朗把关系搞僵,要和弟兄们把隋峰朗拉到一个战壕里,不能让他成为远离弟兄们的领导那样供着。” “穷盒子”点头称是。 “我跟章威城到现在,也感到自己吃力了。章威城算好学的,这几年领导水平、个人口才真的进步大。我原来那点墨水不够用,现在拼命搞学习,重点学政治经济类的,想让材料上台阶。章威城脱稿讲话的水平让我还蛮诧异,千万不要以为他粗声粗气跟大老粗一样。原来有人讲,一把手的口才远超章威城,现在看来不会差。一把手病休之后,他主持这一段还蛮周正,估计是他级别高配后,参会和结交的人更多一些,看的材料范围也更大,水平明显见涨。” “穷盒子”听完这一段话,情绪平复些了。“你那么有才了,还要学,那我这号的还怎么活。” “蛇有蛇路,龟有龟路,你只会比我还活得滋润些。我觉得你活得爽快是应当的,生于忧患,先苦后甜。” “好在你那里的书记已经定了,章威城管的事应该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我估计你也不会那么烦躁了。我没别的,还是那句话,争取多赚几个,要送礼,我帮忙。” “这些事不劳烦你帮,你先帮我把酒喝了。”黎德文把酒杯推过去。 “我也不想喝,我开车。忘记跟你讲了,我搞了一台二手车在开,安排完这个绿化的事,我只怕要回富威呆一段,去承包一段5公里的路来修。” “好事,你是要多回富威了,老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你一个人泡在铜峰,都忘记自己是有老婆的人了。” “糟糠之妻,不会忘的。等会唱歌,你帮我去撑场面。” “要得,但是不要陪唱的。” “还是要几个,尤其今天我招待的人里边有一个特别喜欢玩妹子,上次喝酒他吹自己搞过一百多个。” “什么鸟人?”黎德文啧啧称奇。 “还是点几个妹子,随大流,没必要那正经,我给你选个学生妹。” “妹你个头,我不要。” “硬不要也行,还省我几百块,最近开销确实大。” “那今天干脆多省点,我就打电话预订一个kv,让别人打招呼,不要你出钱。”走出酒店,起风了,黎德文缩了缩脖子,“好冷,我也不想骑摩托了,想尽快搞台汽车过年。” 大人望插田,孩望过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时代在变迁,回家过年的概念也在嬗变。 袁澈回绝了袁质谦在d国一起过年的提议,因为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服装企业的见习,时长为一周。 大年二十九了,袁澈在“风车之旅”辞房结账,带着打印出来的确认实习身份的往来邮件,乘坐出租车离开巴瑞市区,来到了拉特吉这座城。 下车前问过司机,但可能是发音不准,还没搞清这家名为“杰普奎琳娜”的服装企业的具体位置。袁澈心想络查询显示没错,反正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先下来透透气再说。 到街边的商铺一打听,这家企业在城北,而自己刚经过那地方到了城南,两地相距有三四公里了。袁澈有些郁闷,再加上站在路边好久都没等到出租车,越发懊恼。 可能是袁澈穿着自己设计的那套绣花长裙打眼,一些身材魁梧、纹身带环的男人不时盯着看,心里有些发毛了。 袁澈带着行李,从街那头的加油站离开,挪到了一幢看着像公共事务机构的房子附近,仍然没有看到出租车。 半个时后,袁澈放弃了等车,决定先沿着街道朝北走。天色渐暮,街上不但行人稀少,车也少了,袁澈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经过一长段涂鸦的围墙后,袁澈正打算从箱包里拿双运动鞋把高跟鞋换了,拐角处突然窜出来一个流浪汉,满脸络腮胡子,披着一床毛毯,直勾勾地盯着,双手撑开挡在前面。袁澈一下就慌了,腿发软,头皮都麻了。 又来了一个男的,就是刚在加油站那边盯着自己看的其中一个,胳膊和胸前满是纹身,耳朵、鼻子和嘴唇吊着坠环,越走越近,拍了拍流浪汉的肩,咧嘴大笑还击掌相庆。 袁澈被吓得魂飞魄散,话也说不出,哇哇大哭。 这个彪形大汉一手把袁澈的嘴捂住,流浪汉则拎起行李丢进拐角的巷子里。袁澈使劲挣扎,但被彪形大汉另一只手卡着脖子并扣紧,呼吸都有点困难了。袁澈彻底崩溃,眼泪簌簌,全看不清了。 自己晕厥了吗?袁澈醒过来的第一反应。 行李全不见了,只剩下一只高跟鞋在不远的地方,另一只在光脚边。再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皱巴了,脏了,裙子上几砣黑印。 袁澈惊魂未定,不敢去摸自己的内裤,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但没一个是好的。 坐在地上,捂着头,好一阵,袁澈绝望地移动着手,不敢睁开眼睛,慢慢地去摸自己的内裤。还在,再确认,还在! 这天杀的,诅咒这肮脏! 想报警但没了手机,袁澈像断了线的风筝。 头发散着,忍不住哽咽,袁澈拖着步子,找到最近的能见着人的房子,推开门大声求助。 指认现场后,警车把袁澈送到一个很的警局,核实身份,询问案情,列清物品,签字确认。 袁质谦接电话即从d国出发,最快明天上午可以到达会合。 爸爸来了就好了,可眼下这天已黑,今晚住哪?袁澈知道见习是泡汤了,但懊恼这回所遭的罪,便再打印一套此前联系见习的邮件,决定去看一下这家让自己倒霉的企业。 这不是好奇,而是不服输。 袁澈谢绝了警官安排别处住宿的建议,带着警局提供的三明治,被送到城北的“杰普奎琳娜”。 有警官出面衔接,袁澈在大门口即与联系人衔接上了,经电话沟通后,一位工作人员现场答复只能是临时安排。 袁澈跟着走过厂房来到后侧,进到一栋配料楼,爬上叮叮作响的钢质长梯到二楼。工作人员在第一间房取过一瓶水递给袁澈,再领着穿过0多米走廊,然后示意房间到了。 袁澈进到房间,是一间铁皮屋,一个单人铺,倒也干净,一盏台灯放在一个工具箱上,上方有一扇窗户。 夜深了,一楼配料房的灯也熄了,门底下刚还看到有光钻进来,这会已没有了。 袁澈没胃口,把三明治的纸包扔在工具箱上,只喝了几口水。晕沉沉地和衣躺下,袁澈想着明早起床就与爸爸通电话,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天还是灰蒙蒙的,袁澈醒了,想上洗手间。此前上二楼时,袁澈注意到洗手间在楼梯口。 “咣”地一声,打开铁皮房门,袁澈探头,那头走廊灯光亮着,楼梯口的洗手间关着门。 袁澈出门朝走廊那头走去,经过一张张房门都关着,快到洗手间,侧面发现最近一张门开着,里面没灯,但看到人影,袁澈顿时毛骨悚然,箭直冲到洗手间,迅速转身,背靠着门,冲房间喊一句:“is-u”,没人回答,换英语问“haryu?”还没动静。 袁澈一阵哆嗦,头皮发紧,身如筛糠,站着就尿了,全然不知。袁澈只剩一丁点清醒,攒足劲,尖叫一声,开始跑,冲过那开着的门,冲向走廊那头,一直跑,嘴里“啊!啊!”,最后扒住房门,窜进房间,转身抬手“啪”地关门顶紧,脸色铁青。 好一会,确信门闩锁紧的袁澈直接瘫倒在床,缩成一团,眼泪决堤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昨晚那位工作人员再三大声敲门,袁澈才回过神来。 一点劲也没有了,工作人员将袁澈搀出房门。过走廊,快经过楼梯口前的那张门时,袁澈躲在工作人员一侧,不敢朝里看,还不住地颤抖。 缓慢地在钢梯上往下移,袁澈瞄见了一楼配料房除了正中央几大堆布匹外,对面靠墙壁还排着好几列人形硬塑模特,地上还有一堆残缺的,有的没手,有的没头,东倒西歪的乱叉着。 袁澈又不禁腿发软,差点栽了下来,把拉着手的工作人员都惊了一跳。 大年三十的大白天,袁澈执意坐在“杰普奎琳娜”大门外马路边的地上,发着呆,等爸爸来接。 工作人员把她扶到大门入口一侧监控室时,袁澈手撑着门,瞟一眼监控显示屏上的那楼和房间,都不敢进去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0章 鸽子 过年——梦里一堆泥 佟苇欣值大年三十的班,任务倒简单,值守传真机而已。 伍军谊从公司唐副总家提前拜年出门时,顺带弄了个四层饭盒,装上唐副总老婆刚煮好的饺子和热菜,送到信息研究中心来了。 佟苇欣刚跟家里通了话,得到两个消息:一是弟弟今年期末考试成绩不好,此前被弟弟藏着的成绩单被翻出来了;二是叔叔佟迎友情绪又有些失常,跑到家里打烂一只碗再旋风般地走了。 佟苇欣也跟着家里的消息不畅快。伍军谊问原因,佟苇欣只说了弟弟的事,隐下了二叔这茬。 有一个得病的叔叔,佟苇欣还没对伍军谊提过,有时候想提但终归觉得再等等。 过年让人更生情绪。落地窗下,望着远处,暮色如烟,脚下街景,行人渐稀。 伍军谊从背后搂着佟苇欣,在耳边细语:“你就不要想家了,我陪在你身边,就是家,我俩就是一个家。” “不光是想家,还想起好多事,我原来一个室友还失去联系了。”佟苇欣倚头靠上伍军谊。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同学?” “挺怪的一个同学,姓袁,家里条件好,过年放假就会出去旅游的那种。”佟苇欣其实对袁澈了解也少。 “年关时节情绪重,人之常情。干脆我来讲两个事,让你开心点,原本打算过年之后和你一起去的时候再讲的。”伍军谊转开了话题。 “过年要抓紧实习,还去哪?” “去看房子。我领了年终奖,你猜多少?6万块,其中公司给每个员工的万,我的项目奖还有4万。”伍军谊抱紧了一下,在佟苇欣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么多,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还不止,我还有万块的血汗钱,就是加班费。加班加得痛苦,领钱也领得爽。” “你辛苦了,我没用,挣不到还要花。”佟苇欣情绪好些了,转过身继续靠在伍军谊另一个肩上。 “你千万莫这样想,我心甘情愿。我还有一个决定,把原来存的钱和姐姐给的算上,加上今年领的钱,准备40万作首付,过了年就去看房子,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你就是我的老婆了。”伍军谊抱得更紧些了。 佟苇欣径直把头埋在伍军谊胸前,喃喃自语:“我要好好工作,从实习起就要上紧。” 拥抱一阵,伍军谊终于亲着了佟苇欣的嘴,正还想深吻来着,佟苇欣轻轻推开。“还不打住,别忘了是上班的地方。” 有一种幸福,就是把不该记得的能给忘了。可以照着自己的意愿而选择遗忘,谁能做到? 年三十的这个时点,从巴瑞东站驶往往d国福克市的火车上,袁质谦仍紧紧搂着袁澈不松手。 昨晚袁质谦带了一个随行人员过来,今天上午把袁澈接回巴瑞后,袁质谦在巴瑞东站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先让袁澈睡下。然后安排随行人员去办理各种手续,或补办挂失,或申请报备,做好离境准备。 袁质谦再次致电f国拉特吉警局,确认了联系反馈方式。警局一名侦探还在拉特吉街道发案现场获取一张银行卡,经比照报案记录,证实是袁澈随身的物品,于是约定寄到d国福克市。 袁澈恶梦连连,袁质谦泪水涟涟,好几个时守在床边。 从福克市中央车站下车后,随行人员开车,袁质谦抱着袁澈坐在后座,袁澈一言不发,不想记起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 回到城区博利海曼步行街后面租住的两居室,袁质谦招呼袁澈先什么都不想,安心睡一觉。 在房门外,袁质谦拔通了艾知悦的电话:“女儿暂时没事了,我已经接回来,请你来一趟。” 艾知悦都快急疯了。“天老爷,袁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莫想好过。” 控制欲强是艾知悦的特殊职业使然,事态失控对艾知悦而言,不可接受,还会自责。 自责的滋味不好受,自卑的心态也不好过。 尽管物质上深感自卑,赫登认定佟苇欣明珠暗投,既厌恶伍军谊以钱开路的作派,也接受不了输与伍军谊的结果。 正是想念佟苇欣最透彻的时节,赫登没有回老家过年,有意把情绪浸到这疼痛里。 张大爷起先跟赫登说在昌定过年,老有个伴,但还是拗不过儿女的美意,年前就到南方去了,过年到海边晒太阳,把一群鸽子留给了赫登。院子里平时租住七八个人,现在只剩赫登了。 不知道佟苇欣在哪里过年,赫登好想打电话,哪怕只说一句话:我这会在昌定“放鸽子”。或者自己一句也不说,只听佟苇欣说一句“还好吗?” 通过416的室友已得知佟苇欣的电话号码,赫登始终忍着不拔打,因为有言在先。 赫登总是想起上次与佟苇欣通话,尤其是自己定的那三条:一是毕业之前不联系,二是如果结婚要通知,三是无论如何会坚持。最雷人的是第一条,赫登别提有多后悔了。自己最怕的是第二条,但仍要给自己打气,当作不会有这一天。第三条有如空话,更多的是给佟苇欣打气。 大年夜了,赫登又开始后悔第一条了。此时此刻,佟苇欣会不会记得这三条? 赫登又从床垫下取出那本《广告文案写作》作业本,手指在封面“佟苇欣”的字样上摩挲,然后轻轻翻开,再将目光久久停留在扉页上那句话:我就这鬼相样范。 来自老家的电话将赫登拉回到现实。赫登连忙给爸爸和姐姐拜年,说自己过得挺好,这边挺热闹的。 挂断电话,赫登一边轻声说着“我在昌定放鸽子”,一边抬头望着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眼角已全然湿透。 胖经理在老家发来祝福短信了—— 吉他不卖,音响也不背,我愿君往高处走; 嫁吾不错,尚沐更不赖,指望得闻大名声。 赫登读完,在院子转着圈,寻思后回了一条—— 吉他非急她,今得彩妆黑白道; 嫁吾岂价无,难舍门诊处方签。 城内渐有爆竹声响起,鸽子们不安份了。赫登转念又给张大爷发了一条短信—— 您放我的鸽子,我放您的鸽子; 房租已驮得半弯,总编再彻底压趴; 张家院子平安无事,大年夜里恭问福娃。 —— 铜峰市比昌定市老套些,过年鞭炮要多放百倍不止。烟花爆竹炸掉些晦气戾气也好,免得一些人气鼓气胀的。 每到大年夜,铜峰市党政首脑机关特别加强值班防护,政法委加上综治办还有专项工作办,全部统到一起排班。放的放鞭炮,打的打麻将,民众放炮玩,干部值班忙。 黎德文照例在政法委值班,要守到过了零点也就是初一才准回家。 过年前还是没有搞到一台汽车,黎德文并不郁闷,反而对年后凭报告搞到车更兴奋。 一个星期之前,下大雨的那个晚上,章威城通过总值班室要黎德文回电话。原来是通知黎德文迅速到省委政法委王书记的秘书那里取一份文件。 穿着雨衣,骑上摩托车赶到省委,再一路登记,到了7号办公楼下,与秘书见着面,交接了文件。拔通电话报告,章威城说文件不留在外面过夜了,先送过来,明早正好和新书记一起到市委开会并报。 滂沱大雨,黎德文又骑了半个时,赶到章威城住处时,难得章威城自己撑把雨伞在楼底台阶下等着了。 接过夹着的材料,章威城斥了两句:“这么大的雨,骑摩托车?!铜峰市有那么多出租车,你不怕出事?” 黎德文讪讪作答:“想快点。” “欲速则不达。你的命不值钱,但材料不能丢,明白吗?淋得跟毛猴子一样,要不要进屋拿毛巾擦一下再走?” “不进屋了,回去洗个澡就行了。” “平时看你每天穿西装,文弱书生的样子,突然看见你穿西装骑摩托,忒不协调。你每天‘肉包铁’上班也不是个事,那你这样,明天找苏秘书长打一个申请一台旧车的报告。” 第二天,黎德文才提起此事,苏秘书长表示已经得知,具体指点如何起草报告。 黎德文这才明白具体经办路子——以个人工作需要名义申请,使用方式为私车公用,由章威城批给市公安局交警支队车管所,再到一个出租车公司停车场,选一台车况较好又已达到营运里程期限的出租车,最后办理营转非手续重新挂牌。 说白了,就是搞一台临近报废的出租车。 黎德文此前没有想到过这种途径,听懂后自是欣然,算起来,买裸车加上转非手续费,再到汽修厂整修一下,一万五千元就能搞定。 哥哥是开正式出租车的,自己也正式开“出租车”,黎德文想到这一茬。黎德文打算回家先不说,过年了再说。温柏丽一直盼着家里有台车,现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初一凌晨回到家,老的还未睡,的还在闹腾。哥一家,姐一家,春晚夹着家常,一团喜气。 黎德文拿出预备的礼金,递给父母开年红包,分发的压岁红包,给哥姐各一张购物卡。 温柏丽端来一碗甜酒蛋凑热闹。“我也要红包。” 黎德文故作佯恼。“抽屉里一垛都是你的,我身上连一个银毫子都没有了,还不够?”引得家里人会心一笑,黎德文又留了话尾子,“只怕我还要从抽屉拿出来一些,还剩一两个领导的人情没送。” 家里人多铺少,温柏丽搬着被子到书房里来了,虽然默不作声,但黎德文仍看得出温柏丽藏着的开心。 “你看什么看,我就是想跟你睡,平时分床由着你,过年总要睡到一砣了。”温柏丽一脸娇嗔。 黎德文倒是认同当晚一起睡,但忍不住来了一句:“不晓得我今天晚上能不能睡得着。” 温柏丽一听就特别愤恨。“我就搞不清你是么子鬼,我是分分秒秒盼着能跟你睡到一张床上,你就年年月月躲,谈恋爱的时候睡得蛮好,不让你睡还发脾气,刚结婚那几年也睡得蛮好,宁囡吵得还厉害些,你也睡得着。我真的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如果让你先写上十年材料再来想,说不定也跟我差不多。”黎德文每次受到因分床引发的指责,只是辩解,倒不记恨。 “我一想起和你睡就特别幸福,做梦都做了好几回。我就这样抱着你,美美睡一觉,明天起早床做早饭。” “你莫抱这么紧,手最好不要搭在我身上,我真的会睡不着。” 有时花上大半辈子,也未必能发现一朵云的密码,更别说是云雨了。 从大年三十到初一,袁质谦一直没睡,陪在袁澈身边。 袁澈仍然做恶梦,醒来了闹着要吃几粒安眠药,袁质谦不让,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袁澈的头。 “怕睡着,我怕恶梦,梦里一堆泥。”袁澈说着就抽泣起来。 袁质谦轻偎着,满是愧疚和怜爱,柔声劝慰:“最快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上,妈妈就来了,就陪着你,爸爸也陪着你,陪着咱的宝贝。都是爸爸不好,你是坚强勇敢的,放心再睡一会。” 孩子长大了,哪怕脚步再快,也走不出父母疼爱的心灵广场。 这一回,袁质谦真切意识到,与袁澈的平安相比,什么广告公司,什么大学专业,甚至与艾知悦的争执纠葛,根本不值一提,比鸿毛轻,比蝉翼薄。 此刻带着切肤之痛在赶飞机的艾知悦更是心烦意乱。 怪谁?艾知悦牙关紧咬。先过了这一关,下一关再说。 还有另一个人也成热锅上的蚂蚁,就是锦港的阿诚。 电话、短信与邮件统统不通,对袁澈的几十遍音讯全部石沉大海,彻底让阿诚慌神。 用肚子痛的理由搪塞年夜饭,阿诚远离家族里所有热闹,一个人关在房间牵挂“师太妹”,盯着手机,盯着电脑,盯着镜子里咬牙切齿又惶恐不安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1章 新床 玻璃——痒得筋直抽 由伍军谊陪着值完两天班,佟苇欣既安心又着急,着急的是伍军谊时不时地蹭到身上来,左抱抱,右亲亲,摸这摸那,弄得佟苇欣像虾蛄一样的弹。 尤其是有一次伍军谊在佟苇欣耳朵那里亲了一下,佟苇欣就像被电打了,一声尖叫,把伍军谊也吓了一大跳。佟苇欣单手捂住半边脸,未做声,好久才抬起头,蹦出一句:“以后不准你再沾这里。” 大年初二,佟苇欣把信息研究中心的临时宿舍清理干净,腾出来给接替值班的人。 早上路过门卫室时,佟苇欣看到矮胖大爷正在吃着热腾腾的饺子,有些奇怪。“我在食堂只看到有包子稀饭,哪来的饺子?”佟苇欣凑近一看,这饺子皮是通明透亮的,更觉好奇,“您这饺子不一样,食堂专供的?” 矮胖大爷一手夹着筷子,一手攥着眼镜,赶紧嚼完嘴里的饺子再答腔:“你这又犯了不够严谨细致的毛病,难道就不能从家里带了来?” “隔着皮都能看出两种馅来,红的是胡萝卜,深色的应该是青菜。” 矮胖大爷捂上装饺子的盖子,故作气。“这叫玻璃饺子,我老家的特产,不能让你再看了,这饺子认人。” “玻璃?”离开门卫室,佟苇欣还在寻思这玻璃饺子的叫法。 进到办公楼电梯内,正好遇着拎着一个保温盒的赵老师,佟苇欣满面春风,先赶紧拜年问候,然后有点紧张。“我有一份拜年的心意,想送到您办公室来。” 赵老师答得飞快:“师生之间不搞拜年送礼那一套。” 佟苇欣实话实说:“没花钱的,是我男朋友公司开年会的奖品。” “心意在,就足矣。既然是奖品,就当是男朋友给你过年值班的奖励。”赵老师的办公室在顶层,电梯一到佟苇欣所在的采编三组的楼层,赵老师先推了推眼镜,再把佟苇欣轻轻推出了电梯。 伍军谊继续实施过年计划,带佟苇欣回了一趟源江市。而佟苇欣本不想去源江的。 在伍军谊的家人面前亮相?佟苇欣觉得紧张,心里还挂着采访写稿的事,想留在昌定多做准备。 伍军谊仍然坚持。“今年我加班那么多,有几个节都没有回去的。我已经跟家里讲了回去一趟,公司也都放假了,我陪你值了两天,你也陪我两天,再不回去就又要上班了。” 佟苇欣的老家铜峰市与伍军谊的老家源江市,分属相邻两省。 从黄牛党那里买了高价票,坐着从昌定市出发的火车一路奔驰,佟苇欣也找到一些回家过年的感觉。 车过源江大桥,江心雾气升腾。 以前寒暑假经过这里时,佟苇欣都要贴近车窗往外多看几眼,也会闪过这是伍军谊家乡的念头。“你愿意到我家去吗?”佟苇欣问道。 “当然愿意,我跟你爸妈还没见过的,跟你弟弟也只通过信,还有阿黄。我希望你带我回去,只要你想回去,我哪怕请两天假都愿意。” “想是想回家,我哪还有时间。这次跟你回来,我都来不及打扮,临时喊走就走。明天加后天就到了初五,还不赶回昌定?你那边要开工,我也要接任务了,只怕还要出差。高峰期的票又紧张,我才不愿意再买高价票。”佟苇欣多讲了几句。 伍军谊的印象中,佟苇欣的话不多,也不长,一般就是简单的几个字,顶多是两三句话加零星手势或眼神。“平时你是不愿意多讲,还是不愿意跟我多讲?难得你刚才讲了一大段,难得。” “什么愿不愿意,我习惯了。难得,我也难得跟你回家。” “我是想,你到了我家莫紧张,随意些,嘴巴上稍微活泛点。以后上班了,跟同事打交道,你可能还要搞采编,话太少也不好,要多练一下口才。还有就是,你讲普通话的咬字也要再上紧,我发现你每次放假回来,就会带好多家乡话的尾音。”伍军谊避开车厢里的旁人,凑近声地说。 “确实,我的有些话都被听岔了。” “关键是紧张,你做到不紧张就会好一些的,你跟我在一起都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伍军谊联想到“试一回”,不禁扑哧一笑。 佟苇欣也想笑,强忍住了。 两人下了火车再转车的这会,伍军谊的家里人早等着了。姐姐忙着次卧新铺的四件套,爸爸负责客厅里的组合沙发的加长预备,妈妈把新的洗漱用品摆放妥当,还特意选净了两个大苹果。 伍军谊一手牵着佟苇欣的手,一手拎着行李进家门时,已晚上10点多了。家里诸事准备妥当,福字中国结,迎春蝴蝶兰。 第一次见面,迸发的热情冲淡原有的陌生,相互盼着用几天的时间拉近几十年的距离。佟苇欣从山林原野里滋养出来的清丽素雅,让这个久居闹市的家庭添了几分色彩,也让人情练达的段源宜颇为好奇。 作为姐姐,伍源谊从疼爱伍军谊,母爱一般的泛滥。 “姐姐这回见着真人了,没骗你吧?”伍军谊中举报喜似的。 “确实长得有韵味,天然的清新范,有眼前一亮的感觉,难怪你子老是跟我吹牛皮。”伍源谊也觉得惊讶。 伍军谊的父母更捧着心,想问不敢问,只迈着轻快的步子忙乎。 佟苇欣还是紧张,一问才一答,自然不自在,未施粉黛的脸有如阳台花盆里罩着雪的红梅。车途未睡,佟苇欣已然犯睏。 父母叮嘱早些休息,伍军谊虽跃跃欲试,但当晚家里人多只得作罢。 大年初三,一家人逛了庙会看了灯,既热闹也乐呵。还走了一家亲戚,晚饭前亲戚家的长辈给了一个大红包,佟苇欣推辞不过先收下,回家后把红包还给伍军谊。 伍军谊不收,佟苇欣又执意交还伍军谊妈妈,也被谢却。 当晚睡前,伍军谊先是知会了一声“我先去洗了”,然后赖着不走,躺在被子上,摊一个大字:“莫赶我,你赶紧来,躺在我边上。” “人家要脱衣服睡觉了,还不起开?” “你脱你的,我先眯一会,要是睡着了就不走了,好吗?”伍军谊眯着眼睛。 “好你个头,我怎么好意思,家里人也会反感的。”佟苇欣坐在床沿不动。 “新床欠热乎,来让我抱一下,放心来睡。”伍军谊觉得冷,钻进被子里,挪到挨着墙的那边。 佟苇欣想拉伍军谊起来,一边掀被子一边说:“我怕你摸,怕痒。” 伍军谊赶紧扯住被子。“就一会,再躺一会,你先脱掉毛线衣,陪我躺一会就走。” 被窝里,佟苇欣平躺着不敢动,伍军谊侧过身来。屏息,静气,深呼吸,闭着眼,感受着彼此气息,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把手给我总行吧?”伍军谊双手轻轻捂着了佟苇欣的左手。“靠紧一点总行吧?”“你对着我总行吧?”伍军谊柔情似水,佟苇欣全身绷紧。“怎么你身上没有我身上热乎?”伍军谊腾出左手围在佟苇欣的背上,右手垫在佟苇欣的左手上。伍军谊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女人,听着,闻着,忍不住把脸贴紧。 “你的脸好热。” “还不隔开点。” “被窝里暖和多了。” “废话。” 伍军谊再抽出右手枕着佟苇欣,抚摸着头发,在额头上亲了亲,右手再围一围,把整个人都揽住,胸前起伏,四脚麻花。 佟苇欣往外移了移:“你哈气哈得我好痒。”伍军谊往下挪了一点,贴面轻吻,佟苇欣浑身由紧而软,推不开嘴上滚热,唇齿温湿,一会抿着,一会微张,在进退之间恍惚。当伍军谊的手从脖颈处滑落,佟苇欣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伍军谊再稍许着力揉动时,佟苇欣迅速移开嘴,再移开身:“不行,不能动。” 伍军谊停住手:“怎么啦?” “太痒,庠得筋直抽。”佟苇欣把伍军谊的手挡开了。 次日早上,佟苇欣起床后,伍军谊在隔壁房间里还没起床,他爸妈则在厨房里忙。佟苇欣与老人打招呼后,走进房间后发现伍军谊也醒了,正瞪着天花板发呆。 佟苇欣坐下,伸手去摸伍军谊的额头。“不舒服吗?” “我想不明白,正想问你,你不舒服吗?”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一大早的,没睡醒?” “你告诉我,你说的庠,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你问的是这个啊,不是不舒服,也不是很不舒服,就是发麻,还紧张。” “我觉得你那就是兴奋,正常反应应该是兴奋,如果不舒服那就不正常。”伍军谊坐了起来。 “什么兴奋不兴奋,更不晓得正不正常,反正我紧张。”佟苇欣也有点不明白。 “要你别紧张,你偏要紧张,我下次还要专门试的。”伍军谊伸手要衣服。 “难怪硬要带我回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佟苇欣起身取了衣服扔过去,准备出房间。 “别走,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我发现你里面没有穿那个罩,摸着好软和。” “又来了,还有完没完,赶紧出来吃早饭。”佟苇欣出门帮着收拾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2章 角色 工号——熏成烧火棍 大年初二,艾知悦急赴d国福克市,万里奔波不为别的,只为抱着袁澈说:“妈妈来了,早陪你过年就好了。” 过年过的是心境,有人奔走他乡,有人衣锦还乡。 “穷盒子”回到富威县宏声乡过年,另有一番年味。当年穷孩子苦出身,而今成了大丈夫又老板,带着妹妹,携着老婆,兑现当年“我一定会回来”的约定。 宅基地已是残垣断壁,兄妹睹物思人,掩面而泣。“穷盒子”从裤兜掏出烟盒子,指着墙角对老婆说道:“这烟盒子还是那年给我爸办丧事时从阳沟里捡到的,要不然到如今连一个念想都没有了。” “穷盒子”现身,村上人闻讯而聚,一番嘘寒问暖,破涕为笑。 入住镇上的宾馆后,妹妹翠有瘾出去遛达,大肚子老婆也愿四处瞅瞅,“穷盒子”顺意陪着边看边聊。 “久违了的地方,镇子并不是想像中的老旧,还蛮新,新修的路,房子也新,嫂子你看,那边挂了招商区的牌子,前面应该是一个大市场。”翠帮着嫂子在婆家找归属感。 “确实算热闹的,铺子并不少。那边竟然还有夜总会,哪有你哥讲的那么稀巴烂的样。”两姑嫂都新奇。 “穷盒子”学着老婆叉着腰,不看热闹看门道,指着对面停车的地方说:“那里原来都是巷子,现在大变样了,鸟枪换炮了,不对,应该叫崭然一新。” “同志哥,还崭然一新,那叫焕然一新。”翠予以纠正。 大肚子老婆笑得肚子痛。“猪脑壳,你还逗我笑,你幸亏供翠读书,要不然,你的一崭新就要再崭新好多年。” 三人过了马路,走到一块空坪上,“穷盒子”左瞄右瞟,嗅着记忆似的。 大肚子老婆又笑。“又不是狗,你还闻得出什么来?” “你还真莫笑,我还真记得当年的这些巷子。羊肠子样的,石子路,边上是矮脚屋,挤密挨密的。晌午就起闹了,补搪瓷的放肆吆喝,卖耗子药的敲竹板,跟唱歌一样的。有些窗户上头晾衣服,还有的屋脚边上挂了尿片,细伢子嗖来嗖去,把一绳子的东西扯发一地,惹得堂客们跳起脚骂。墙角还有马桶,哪个不留神,要是绊倒哒,哗啦哗啦一地,你晓得石子路吧,尽是细的坑,这里积一点,那里洼一点,太阳出来一晒,哦嗬,酸溜溜的味,满巷子都捏鼻子,只看哪个跑得快。” 大肚子老婆听得入神,想笑又不想笑了。 翠也心疼哥哥。“时候,只要听到爸爸要去镇上,我就吵着嚷着带我去,经常被修理,哥哥总是帮我拦着。那年典房子出去漂,我还不懂事,闹着不出门,我一直记得哥哥当时对我讲的,以后念书能吃上热饭,上学的路上可能看得到火车,放学说不定还能看到冰淇淋。现在想来讲起,看似寻常事,一把辛酸泪。” 看了镇上的新面貌,“穷盒子”打消了在村上盖房子的念头,转而在镇上洽谈了一块地基。 一进三间的余地,“穷盒子”爽快地交了定金,打算开春就盖三层楼。 在乡下热闹几天后,“穷盒子”打电话给黎德文:“过年还没碰面的,我在回铜峰市的路上,先来趟你家里,给你爸妈拜年。” 黎德文寻思上班之后就要搞车并且练车了,不如就着“穷盒子”的车跑几圈。“我有驾驶证,但车摸得少,你来也好,把车给我,趁过年路上的车少,我找一下手感。” “穷盒子”想着第一回去黎德文家里,特意没带翠和老婆,但结果被黎德文的爸爸黎益坤一顿数落,妈妈张慈英也埋怨不过瘾:“你上家来,我主要就是想看你老婆,还有翠,这些年真的想起就心疼。你倒好,还故意不带来,快去重新接了来。” 黎德文出去练车了,“穷盒子”只好撒谎:“我老婆在乡下呆几天,有点孕什么反应,让翠招呼休息也要得,下次再带过来,等我老婆生了带把儿的,再要你们的大红包。”说完给两老递上一个厚实的拜年红包。 温柏丽见到“穷盒子”格外亲近,开口就笑:“听你的故事听得多,耳朵都起茧了,我是特别佩服你,整个一励志达人,你和17又有话讲,以后常来常往,千万莫客气。” “17是什么,暗号?” 张慈英帮着解释:“17是黎德文在原来工厂里的工号,后来就喊习惯了,就跟我们还喊你‘穷盒子’一样的,不过你现在是‘富盒子’。” “富就讲不得,回铜峰重新架场,自己发狠搞,也靠兄弟们衬棚,‘寡妇生崽,大家帮忙’。” 温柏丽听得咯咯笑。“真的乐观,你讲话蛮有水平,开玩笑也有味。” “穷盒子”很受用,嘴上仍谦虚:“我是半桶水,甚至半脸盆水,黎德文讲话才有水平,平时在屋里应该很幽默。” 温柏丽摇摇头。“他跟黎宁倒是话多,也玩得疯,跟我不蛮开玩笑,喜欢呆在书房里不出来。” “听说你俩是同学又是初恋。” “‘八年抗战’才结婚。” “那算感情厚的,应该有话讲,扯得来。” “也不,他在屋里基本不扯工作的,讲也是讲宁囡的事,话比原来少多了,老夫老妻的式样。我有时候也困惑。” “黎德文可能脑壳转得多,图清静,上次他还跟我讲了工作上的几大困惑。” “你看,我就没听他讲过,他在我面前就不谈这些的。他讲有哪些困惑?”温柏丽颇感兴趣。 “那都是单位上的事,有一个姓隋的主任让他烦躁之类的。一下子我也讲不清。” 这时,张慈英从厨房出来给“穷盒子”添茶,连忙插话:“是不是受人欺负?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不是好争斗的人,忍劲足。” “您莫担心,他的水平摆在那,也有领导罩着的。他倒是还跟我讲过,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讲不出味,说自己有好多个面,我首先还搞不懂是么子面,棒子面的面,还是下面的面,后来才听懂,他是讲自己经常要换身份,多变角色。” “他具体讲了什么?”温柏丽追问。 “他说自己是兵头将尾,上面压着,下面顶着,旁边有人扯,搞砸了有人看笑话,身边没人帮,心里有话没人懂,跟压缩饼干一样的。每天一大堆的工作,还有一箩筐的麻烦事,每个亲戚一周只打一个电话来,只托办一桩事,自己就被搞得脑壳蓬大的,更莫说手机通讯录里面一千多号各路神仙,应付王八兔子贼,一桶浆糊抹不开。” 温柏丽和张慈英还想听,但这会黎德文回家了。 黎德文还了车钥匙,抓紧点烟过瘾。“聊得还好?” 张慈英几分恼火。“正在讲你,平时有话憋在心里,看你不烂到肚子里,跟老的不讲也要得,但你应该跟老婆讲。抽那多烟,熏成烧火棍,黑起一张脸,又不锻炼,天天关在房里练功,你就不能轻松点?” “讲不讲都是一个样,反正就那样,没什么好讲的。”黎德文倒是平静。 温柏丽给婆婆帮腔:“有时候一天跟我讲不得三句话,不知道想些么子国家大事。” 黎德文看着温柏丽还穿着睡衣。“那我现在就跟你多讲几句。你也是的,来客了就要换身衣服,不要一天到晚穿条灯笼裤。后脑壳细想,未必糊涂到睡衣什么时候穿都搞不清,也不至于没有其他衣服穿。” 看着温柏丽脸上有些挂不住,张慈英接过话茬:“在屋里搞茶饭又不是外面上班,未必每天穿得花花绿绿还好些。” 黎德文本就不想扯。“莫七里八里扯,收拾桌子吃饭。我去喊爸爸和黎宁关电视,‘穷盒子’也快来坐,试一下老屋里做的腊肘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3章 张驰 采编——竟还贼欢实 在源江这两天,伍军谊缠着佟苇欣,老是想“试一回”,心地“试一回”,该试的试了,还有瘾往下试。 佟苇欣再不同意试了,硬扛着,伍军谊只好作罢。 “再吃一个苹果出门,求平安的。”伍军谊妈妈刚才细心地削好,递给佟苇欣。 “两个人遇事多商量,伍军谊你大些,平时要放让。”爸爸也叮嘱。 伍源谊弄好了飞机票,还把一件羊绒毛衣塞给佟苇欣。“好妹子,我弟弟实诚,你也单纯,有事就跟我讲,早点结婚,到时候姐姐来操办。” 佟苇欣头回坐飞机,才进航站楼就紧张了。 在源江同河机场,伍军谊忙着办手续,佟苇欣负责守行李。过安检时,佟苇欣脱下外套,工作人员手持检测仪在胸前背后划上划下,就感觉怪怪的,尤其是腰上和腿被工作人员用手拍了拍,摸了两下,佟苇欣就有点弹。工作人员说:“你好敏感的。”伍军谊在旁边窃笑。 登机口,佟苇欣先找手机,左边口袋摸到右边,放下行李才找到。再来找登机牌,又一阵找。伍军谊停下步子,提醒佟苇欣:“出门在外,手上的东西要有数,口袋也不要乱塞,养成习惯才不会丢三拉四。” 飞往昌定的航班上,佟苇欣偎着伍军谊。“我耳朵不舒服,有点痛,起飞的时候不敢看外面,怕。” 伍军谊找出一支口香糖送到佟苇欣嘴里。“等会降落,做一次深呼吸,再憋着向耳膜鼓气,莫怕,飞机很安全的。” 佟苇欣觉得浑身不得劲,直到飞机落地停稳才开口:“坐火车只是睡不着,坐飞机更难受。” 回到昌定第二天,佟苇欣就领到了出差任务,去南方城市陵江,做一期市长访谈。 初次试水,好在有采编三组副组长带着,摄像大哥也挺干练的,佟苇欣卯足了劲,在火车上都在做功课。 陵江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的处长李镐全程接待。 短短三天,三个人临时组成的采编组颇有成效,与市长见面,敲定提纲,再选好场地,正式访谈拍摄,选加背景资料,联系市电视台制作中心,画配音,初剪辑,过编辑机,出了成品初样。 副组长对佟苇欣的文案挺满意。“你归纳的《陵江撷要》蛮有看头,政经方面几条筋也齐整,看你年纪轻,文笔倒看不得,我回去可得向赵主任报告报喜。” 市长看了初样也称好:“陵江以前也拍过一些,官派老气,没有这一版明快,我看还是这个好。” 任务之余,宴请之后,由李镐处长领着,花两个多时,游览陵江东郊的镜潭湖。 景点一路畅通,佟苇欣暂时缷下任务包袱,轻松多了。湖边栈桥迂回,岸畔柳条如丝。佟苇欣淌过浅水石板,扎进莲蓬深处,顶着绿荷伞钻出来,还闹着脱鞋,在回水湾下水追嫩子鱼,捡松子球逗长尾巴鸟,用石子打水漂漂。 李镐帮着拍照,拎鞋,递纸巾。 副组长戏说佟苇欣:“就是一野子,以为你娴静,竟还贼欢实。你还让市长大秘提鞋,拿豆包不当干粮。” 佟苇欣先是装作怯了,然后一边单脚“跳房子”,一边挥着手。“玩大发了,请大秘干粮海涵,多有得罪。” 李镐当着副组长只笑,私下却鼓动佟苇欣:“没关系,张驰有道,会休息才会工作,怎么开心怎么来。” 李镐的电话特多,手机接个不停,当佟苇欣好奇李镐每天处理繁多事务时,李镐似介绍又似提示:“我这个处是专门搞综合的,部门之间与机关同僚、职场同事的关系,就好比一篓子螃蟹,尽是腿,到处爬,上位者要管控分岐,协调者要注重和谐,所以要多点河蟹,河蟹谐音和谐。” 李镐按例安排了回途机票,佟苇欣得知后叨了一句:“可怜我的耳朵又要遭罪了”。 出发前,李镐赶到酒店,电话约佟苇欣先下楼见面。 在大厅右侧咖啡厅,李镐递给佟苇欣一个礼品袋,开门见山地说:“三份陵江特产“印山石”,为文化人助兴一点文化韵味,已经放在了接待车上。这一份东西,是我另外送给你的,这几天蛮开心,欢迎你再来。” 佟苇欣诧异,推辞不受。李镐不依,先陈述再调侃:“看你忙,没时间逛街,估计一点东西都没买。采编任务完成,我也受表扬,功劳是你的。一份心意,从我朋友店里拿的,既方便也放心。我听到你坐飞机会耳朵不舒服,备了一点零食而已。你如果不要,那在你眼里我连豆包都不如。” 由于提前下楼与李镐见面,大大咧咧的佟苇欣把一个u盘落在客房的电脑上,直到上车开出一段才记起,猛拍脑门叫唤:“糟了,专用u盘忘扯了,还在b接口上插着。” 考虑到u盘里面还有其他文件,副组长决定佟苇欣中途下车,乘出租车返回酒店,自己和摄像大哥继续前往机场。 路边风大,车流疾驰而过,佟苇欣一急就慌神。幸亏李镐听懂了原委,尽管佟苇欣一通颠三倒四的电话陈述。 李镐节约用时的方案果然明快。让佟苇欣等在原地,什么也不要做,等着电话等着车。李镐先安排一台车赶到酒店,同时通知酒店总台安排服务员取到u盘送至前台。 0分钟的功夫,佟苇欣就等到了电话。对方自称邹林,正开车来接她。果然没多久,佟苇欣就在原地等来了车。 邹林西装革履,40来岁,抢着拿行李,开车门,话不多,但看得出精干。 佟苇欣客气道谢:“今天糗大了,幸亏李镐处长在,还有你帮忙。” “不客气,应当的。时间有点赶,但请相信我的水平,保证不耽误你坐飞机。”说完一脚猛油。 “您慢点开,还是要注意安全。”佟苇欣怕开快车,便寻思缓解,“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是郡兴人,您呢?” “铜峰的。” “铜峰好地方。刚才我老板告诉我,您是大记者,姓佟对不对?您放心,一定安全把您送到机场。” “老板?”透过车窗,车已拐进机场高速入口,佟苇欣有点走神,“什么老板?” “李镐是老板,他是少东家,我在他家的首饰店打工。” “你开这么好的车,还有这打扮,不像打工仔像老板。” “我哪有这么深的道行,确实是打工的,不过我在他家做事也有些年头了,他家有好几家店,我算是不管部的部长。” 副组长也担心佟苇欣赶不上飞机,连续打来电话问情况。佟苇欣在车上已无心攀谈,再次清点随身携带的物品。 终于及时赶到登机口会合。佟苇欣瞅空在长椅上打开礼品袋,里面有一根紫水晶项链,外加一盒梅姜和口香糖。 佟苇欣下飞机就接到了李镐的短信:千里之外,望报平安;千里之缘,幸得星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佟苇欣回复:平安到达,谢谢你的关心!礼物太贵重了,受之有愧。 回到昌定后,佟苇欣没跟伍军谊说项链来历,也没戴。 李镐这几天来了好几条短信,除一条是衔接播出事宜的,其余均是寒暄问好。 女人是特殊动物,往往凭第六感。男人重推理,习惯逻辑判断。 节后一上班,黎德文判断又要人事变动了,因为新书记和章威城连续两天闭门磋商。综观社会面,并无冒烟冒火的突发事件,老套路的收心会都不开? 尤其是昨天下午,黎德文就申请汽车一事电话请示时,章威城说这几天在市委组织部开会,要黎德文别把报告搁在办公室了,直接送过去签批。 等到黎德文把选好的出租车送到汽修厂的那天,接到了全体干部会议的通知。 果然又是人事变动,不过这结果让黎德文有些茫然。 先听到政治部主任传达市委决定:章威城同志不再兼任市综治办主任,市委政法委不再设置秘书长,秘书长苏静安改任副书记兼市综治办主任。 再听到宣布隋峰朗任市综治办副主任,还听到一个不熟悉的人调任政法委研究室主任。 最后竟然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市综治办秘书科改名综合处,黎德文同志任综合处处长。 自己毫不知情就当上了处长? 实际还是科长,黎德文马上就意识到了。 黎德文看着台上的章威城,没有眼神交会,人家正写着什么。 之后领导讲话时,黎德文彻底走神了。改名?改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黎德文不光不知道药,连葫芦都不知道。 散会后,有个同事对黎德文说:“恭喜黎科长荣升黎处长。”黎德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黎德文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关门时,新任副书记兼综治办主任的苏静安推门而入,通知接着召开市综治办会议。 黎德文忍不住问:“改名是咋说法?我一点都不晓得,您怎么也不透个信?” 苏副书记摆摆手。“你的事情,我知道得比你早不到半个时。” 市综治办会议开得黎德文难受,因为会上确定由隋峰朗副主任分管综合处。黎德文听完当即心里一紧,脸色凝重。也幸亏章威城没参加,要不然又会被章威城看穿看轻的。因为参加的会议的人少,黎德文看得出几个弟兄也正郁闷但装着若无其事,自己内心五味杂陈。 好在不知是谁发了一轮香烟,黎德文起身取来烟灰缸再点上,烟圈中的脸色才显得没那么不自然。 会上还得知新任研究室主任是外面调入的,是书记原来在政府那边工作时的联络员。 隋峰朗心情大好,既谦虚又自信。“有苏副书记指挥,领导还是老领导;有黎处长支持,战友还是老战友;干的还是老本行,换一个岗位而已。希望继承好传统,相信会有新局面。” 下班后,黎德文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给温柏丽打电话:“我今天要加班,在办公室对付一晚。” 黎德文回想会上苏副书记特意讲的那段话:秘书科改名综合处,说明市里重视综治工作,三年前组建时受限于机构编制,编委只批了副科级机构,这次得以确定正科级机构并改名综合处,黎德文同志也由正科级变成了正科职,马上还要再配备副处长,这既是对大家已往成绩的肯定,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殊不知,在黎德文看来,这怎么能算一个崭新的开始?由隋峰朗分管自己,原来的协作机制变成现在的直接指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黎德文都不想开始了,反而想着快点结束。 如果不再痛苦,又何曾有过幸福。 这一阵,袁澈一家也想着快点结束这种生活了。 在福克市的这套两居室里,袁质谦除了头两天睡在这之外,就睡到外面去了,说是去了公司搭了个临时铺,最近一个星期只是每天早中晚来探望三趟。 艾知悦来了之后,虽然天天陪着袁澈,但总忍不住问这问那,而袁澈最不愿意想起那些事,更别说具体的经过了。 袁澈原本应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一家人团聚时光的,但全身提不上劲,尤其是晚上尽做梦,一夜惊醒三四回,只好睡之前先吃两粒安眠药。袁澈每天都觉得头晕,说不了几句话,不愿出门,恨不得饭都在床上吃,总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艾知悦刚来时心思全在女儿身上,但问又不能多问,聊也没几句话,很快就疲乏了,加上自己挺不习惯高纬度气候,语言还不通,更觉得心焦。 艾知悦对着袁质谦找茬了。“你每天拿这些东西来有屁用?我不想吃,袁澈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艾知悦把一包当地特产“球形奶酪”丢在地上。 “那你要我怎么办?如果时间能倒回去几天,我宁愿替女儿上刀山下火海。”袁质谦还并未发气,只是懊恼。 “你不要把自己的父爱说得如此伟大,要是真伟大,你就不会赖在这里不回去。袁澈不需要钱,要一个像样的家。” “像样?你觉得还能回得去吗?”艾知悦平时的强势让袁质谦既怕更躲,如今也是一肚子怨气,于是起高腔了,“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没有谁赖在这里,这叫事业,我并不指望你支持,但你也没资格说三道四。第二,袁澈需要的不光一个家,而是一个和睦的家。这未必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别跟我说没用的,我只问你,袁澈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艾知悦也气不打一处来。 “是你带着她,你问我!她是从你那里去巴瑞的,又没来福克市,也不是在我这里出的事。” “是我带着她,可她哪一回听我的了,你不但不帮我,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落我。就是你惯的,就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也是心里有愧才惯着她的。到了这个地步,你是不是还想看我的笑话?你不承认,你还想调皮?”艾知悦的眼神先是愤恨,再是冰冷。 袁质谦马上意识到不能让里屋的袁澈听到争论,在走廊上拥抱艾知悦。“我不够冷静,刚才不该和你吵,还是先照顾女儿要紧。” 袁质谦的双手刚准备合围,艾知悦连退两步,迅速甩开了拥抱。 由f国拉吉特警局寄来的银行卡送到之后,袁澈只瞄了一眼,便安排袁质谦寄回锦港还给阿诚。 这张银行卡就是阿诚送给袁澈的。当初袁澈到锦港转机与阿诚见面,推荐信里这张银行卡所附纸条背面写着:“iissigifiafrihrldihuyu” 袁质谦封好快递,附写了一行字:谢谢你的美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4章 絮语 瓶子——石头压螃蟹 经过联调联试,昌定通讯集团的专项数据库结束了0天的试运行,上午终于顺利开完项目验收会,让守在项目现场的伍军谊松了一口气。 会后唐副总给了伍军谊一张名片。“这家公司在市区电子一条街有个店,你有时间去看看,然后找这个人,选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伍军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下午,佟苇欣刚收到李镐的一条短信,还没来得及看,伍军谊的电话就进来了。“我有两个好消息,一个的好,一个大的好,你先听哪一个?” “只要是好消息都行,说来听听。” “先说大的吧。我姐通过朋友帮忙,帮我们选了一个楼盘,带精装的,价格比别人优惠八,在昌定新区的一个地铁站旁边,约了这个周日上午去看房。最后定不定,我都听你的。不过从资料上看蛮不错。” “哇,你的动作这么快。” “我是搞执行的,不像你们搞信息研究的,研究好久还没试出来,好不容易试一回还不能接着试。”伍军谊笑道。 “又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一个什么消息?” “我中午去了趟电子一条街,为你选了一台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选了一台配置很高的台式电脑,你猜还有什么,我还拿了一组三件套的音响。” “房子都还没有,干嘛花那钱?” “不是买的,是一家公司送的,我猜是通过唐副总的关系接了项目一部分业务,想继续跟我们做些维护单子。”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我去选的时候,人家还觉得我拿少了。我又没签字,也没与对方负责人见面,柜台工作人员还蛮热情的,只在一个损耗登记本上作了一下备注,就很顺当地把事情办了,感觉挺有套路的。” “套不套路的我不管,我只管你不出问题。”佟苇欣有些不放心。 “几千万的项目操办下来,执行了好几个月,我算很清水的。你放一万个心,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挂断电话后,佟苇欣打开李镐发过来的短信:真有点搞不懂自己,你离开陵江之后,我还总想跟你说点什么,不时闪过你的影子,神奇的思念的感觉,对不起,冒昧了。 佟苇欣看完短信觉得头大,首先打算回一条委婉的短信,但又没合适的词,最终不但没回,还删了这条短信。 男女情生之初,有的先说再做,有的只做不说,还有的则边说边做。这与阅历喜好有关,有赤膊上阵的,有隐忍不发的,也有强调默契的, 赫登倒是个怪咖,对佟苇欣的感情既有点隐忍不发,又不全是。 赫登从没忘记自己要等到佟苇欣毕业才去联系,这是自发的约诺,也想向伍军谊尤其是佟苇欣证明些什么。 按说,赫登坚持不了这么久,但自己找到了一个窍门,那就是玩命地忙。 赫登早就想动笔了,不是眉笔,而是钢笔。 入职《尚沫》后,赫登不但在化妆助理岗位“打全场”,还瞄上了助理编辑的活。 《尚沫》杂志四大版块外加广告发行部,张主编调试游刃有余,但近来为负责“春青音画”版块的编辑班底有些发愁。原因是一男一女的两个助理编辑谈恋爱并生出事端,为私事在单位公然吵闹,结果当月的四篇组稿只完成了三篇,而且自行撰写两篇稿子的质量也没能通过副总编辑的审核。 赫登从拍摄工作室往储存间搬换背景画时,在楼道里遇着张主编,照例先一跺脚,半开玩笑地打招呼:“昨天张大爷警告我,专门腾给我一个单间带条件的,就是要我忠心耿耿跟着你,不准我折腾,美名其曰保证房租有着落。” “那你就好生表表忠心,是送钱呢还是送钱?”张主编取下眼镜,凑近瞄了两眼背景画。 “还真让您点着穴了,唯独没有钱,其他的都有,尤其是有劲,您看我这又成了搬运工,不过比起原来搬音响要轻松得多了。”赫登放下背景画,关上储存间的门转身。 “干嘛由你搬这个?你今天没有化妆任务?” “本来约了上午,结果人家临时改到下午了,我一看有空,就跟形象主管建议换一张人家可能更中意的背景画,结果变成由我建议由我搬。” “你家张大爷这两天可好?”张主编转了话题,还故意称作“你家张大爷”。 “好得很,楼梯爬得比我快,钱数得比我还清,鸽子也都能飞。” “鸽子不飞还爬?你子又不正经。” “张大爷可说了,好想跟我爸学着当木匠,心哪天我把我家张大爷带到乡下当学徒去了。” “你敢!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就这样表忠心的?” “人家已经警告过我了,要我就在《尚沫》做一颗钉子,钉在这,少折腾,不怕租金交不来,不交就直接扣工资。我说钉子不转总编不喜欢,当老板的喜欢手下像陀螺,巴不得转得越快越好。所以我想多做事,写稿子赚点稿费什么的?” “你能写多好?我倒是没意见,那你先写来给大伙看看。”张主编戴上眼镜,挪开了步子,随后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要写就快点交稿。” 赫登打理完下午的化妆,在隔壁办公室借了一台电脑就开始写。没吃晚饭,9点多钟把写好的这篇《絮语》发邮件给了张主编,还打印出来一份,在下楼前顺道塞进了副总编办公室门缝。 赫登出了杂志社,一路跑出巷子,再到对面的公车站等车。幸亏写得还算快,赶在了公交车末班车之前。 第二天上班后,副总编就看到了赫登这篇短文—— 昨日若添置有新衣,当晚便不思睡,捱到临上床还舍不得脱,在房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倒杯水,哼着曲,都是优雅的样子。 次日必定早起,洗漱时连哈欠都不打一个。尔后细致穿戴妥当,头发分了又分,掂着脚凑近镜子端详,脸上是否干净,发梢是不是平顺,退几步又原地打几个圈,再前后瞅瞅。皮鞋要亮,头发要光,好像全身所有物件都得逐一“审查”过关。最后还得出一个结论:这面壁镜太,照着不痛快。 于是咬牙切齿,口里碎碎念:明天一定得给换了。 爽爽朗朗地出了门,早上的空气原来这般新鲜。你呀你,老是睡懒觉,负了这新鲜,确实该痛改这“昏睡百年”的坏习惯了。成天睡得迷糊糊的,不光肚子受委屈,还浪掷了这美好时光。 昂起头,腰板也比平日直,安然沐浴在轻柔的晨风中。逢上同事自是底气十足的一句“嗨,你好”,笑容可掬,没有丁点往日的腼腆。暗自思量得规规矩矩去吃顿早餐,再不能狼吞虎咽跟救火似的。书上不常说来着,一个成功而自信的人必然保持良好的进餐习惯。这个嘛,我以后也会做到。 下班刚进门,恰巧室友也正试新衣,墙上赫然立着一面新镜子。见我欲言又止,室友幽幽道来:“怎么,今儿早上不是你在念叨着要换镜子?”我一怔,随后相视而笑。 平平淡淡得真如。这真如来自何处,粗看不知源头,甚至觉得猥琐。其实,有些事情远不止第一眼察觉的简单。静坐灯下,怀念点滴怡情往事,虽曾经为之自足自娱的心态和人事早已不再,各式各样的原来演练到现在也已大相径庭,但仍能体味那一丝细腻,俨然一种意趣。 一个人不妨着意去营造些美好氛围给自己,或许会让脚下的路走得更舒心。虽然自己还是喜欢睡懒觉,但并未打消现在花时间絮语的念头。 ——作者落款“赫登”。 副总编看完《絮语》,目光定格在落款上。这不就是前不久招的那个很魁的化妆师? 这篇文章比较素净,放在正缺稿子的“春青音画”版块似乎合适。副总编斟酌了一会,便拿着稿子进到隔壁办公室,递给“春青音画”版块的编辑。“我打算用这篇稿子顶缺,免得你急赶着找顶补。这篇稿子虽然薄了点,但正好配上次那位农民工歌手的一组照片。” 副总编刚回到办公室,张主编就打电话来了:“我的邮件收到一篇东西,作者叫赫登,我现在转给你,能否用,由你定。” 副总编笑着说:“就那个化妆师,不好意思,那篇东西我已经用了。” 东西,谁的东西,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从写手到笔杆子,再到大笔杆子,过程何其艰难,尤其这一个“大”字要得来,不亚于读一趟研究生。 对黎德文而言,东西就是日常简报通知之类,真正让自己头疼的是领导讲稿这些大东西。 写材料就好比过夫妻生活,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来不得假,装不得傻,大块头要花大气力。 在隋峰朗的分管下,黎德文的发条被拧得更紧了。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新任政法委研究室主任也不写大材料,尽跟着新书记打下手,同车进出,平时不坐班。 这直接导致材料越来越多地压向综合处,和原来所谓的协作机制相比又显不同。 这一段,隋峰朗主要管着黎德文之外的三个人,在文稿方面担负日常事项,而黎德文担负涉及外部的材料工作。作为处长,黎德文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安排过处内事务了。 是不是被架空了?黎德文无心扯麻纱,手头上的材料压得前心贴后背。 苏副书记看出了端倪,把黎德文叫进办公室。“调整后的综合处是否顺手?” 黎德文想了想,讲不出好,一下子又讲不出具体哪里不好,就笑着答道:“感觉还蛮逗,副主任做处长的事,处长做副主任的事,我估计也不是隋主任刻意的,但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形成了。大概我就是这个命,这种命不清爽,缠死人。听说猫有九条命,我想换一条。” “你这只猫难搞,你细致些说,缠了哪条命?”苏副书记显出耐心。 “隋主任平时很少参加会议的,把对外协调的事都交给我了,不跟书记们提袋子到外面跑,只负责在家审简报,审报表数字,然后就是每个月负责开各综治单位联系人的月例会。我猜隋主任刚到任的心态,是想再熟悉些综治业务,于是我就白天跟章书记出去,晚上回来写好材料。隋主任在家时里接的材料,就安排和等我晚上回来写。” “那你主动跟他交流过吗?” 黎德文手里的烟没点,只慢慢往指甲盖子上夯。“我只私下里讲过一回,也是很认真建议的。我讲隋主任你要多管中心工作,要跟上急难险重的任务,多参加书记们参加的会议。我还讲了,综合处主要就是靠会议上接任务和承担材料,你不多现面,书记们就不会交给你材料或任务,虽然自己轻松些,但也离中心工作远了。” “看样子他还没有听进去你的建议?”苏副书记其实猜到了答案。 “看不出隋主任有主动调整什么,还是老样子。上次首长来,省里陈书记来,包括龚市长来开现场会,当时都是我出的材料,隋主任根本不知情,或者晓得有这回事也不操心。上个月的大铁桥事故和铜古镇塌方引发闹事等突发事件,他基本没现面。记得“4大火”时,我当天忙完之后找他汇报,想让他搭把手,他讲具体情况一概不知。本来第二天我约好要去参加铜峰市围棋邀请赛的,结果等到我忙完火险隐患整治现场会,赶到赛场时已经被取消参赛资格了。” “那确实蛮辛苦。你家里和其他方面情况都还好?” “您能问我这些,就说明您对我好,谢谢,我会都记得的。但是您问我其他方面是不是好,我还真不好回答,您看我这种负荷,还会有其他方面?”黎德文突然打岔了。 苏副书记也懂了,顺口问道:“你不是经常讲写材料跟过夫妻生活一样,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别人乍一听,觉得你都蛮厉害似的。” “那非我本意,看样子这句话以后要少讲。天天加班写材料,才思枯竭,精力透支,那种事还能厉害到哪去。我还真嫉妒有些人,譬如早两天有人竟然告诉我,有一个县里的干部玩过的女人超过一百个了。” “告诉我是谁?” “我怎么能说,那您还不得把他给抓起来。”黎德文急眼了。 苏副书记也开玩笑:“一直以为你是励志青年,原来是装的,石头压螃蟹,要是哪天搬开那块石头,只怕你也不消停。你也不要眼红,反正每个男人的精华都差不多,一辈子也都只有三可乐瓶子而已,用完了也就没了。没有哪个像猫一样有九条命的。” “那我估计只剩一可乐瓶子了。到底是领导,您做思想工作都这么有水平。” “你再坚持坚持,我也想想辙。”苏副书记回到正题,似乎也犯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5章 毕业 婚讯——狗咬毛线团 袁澈从d国福克市回到郡兴了。 艾知悦早就先于袁澈回郡兴上班了,虽然对袁澈不放心,但单位严令不能延假。 袁澈在袁质谦的精心照料下,情绪好些了,只是落下一个习惯,睡觉要吃安眠药。 当袁澈告知阿诚之所以失联是因为生病时,阿诚有些懊恼也不理解,只说了一句:“你以后要再这样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袁澈拒绝了阿诚马上来郡兴见面的提议,但经不住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每月两次上视频聊天,还约了国庆假期在锦港见面。 枫叶红了,其实是来时脉络。枫叶飘着的,何尝不是去的快乐。 忙碌时间过得快,昌定大学又迎来骄阳似火的毕业季。 参加毕业典礼后,佟苇欣离校倒计时节拍如雨打芭蕉。 欲说还休的赠言本,百感交集的集体照,趁还有力气跳完不愿终了的那一支舞曲,趁还清醒着踢飞最后一个易拉罐,该来的要来,该走的要走,没来之前盼着早点来,真的来了又那么不自在。 当佟苇欣打点行李,走出宿舍楼,等在车里的伍军谊迎上前,咧着嘴笑。“某些人眼圈都红了,刚才哭鼻子了?” “最后一件事是换回押金,毕业程序。”佟苇欣递过行李,右手从裤口袋掏出一张50元的钞票,自顾自地拍在左手掌心上。 “数钱也是程序?” “这是刚上交416宿舍钥匙领回的押金。50块钱打发我,我就不属于这里了。” “原来是伤感起来了。莫伤感,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毕业是好事,毕业就能上班赚钱,尤其是某人就可以嫁人喽。”伍军谊发动车并未起步,而是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拎着在佟苇欣眼前晃了晃,然后把她的左手扯过来,摊开手掌,轻轻地放在手心上。 “哪里的钥匙,这该不会是你新房子的钥匙?” “说对了,但也说错了,你怎么能说是我的新房子?这是我们俩的新房子。” “这么快?” “前天交的房,我昨天把上次选的电脑、音响之类的放进去了,我特意今天才告诉你。” “接下来怎么办?” “你这两天毕业会餐被酒灌傻了,接下来简单,搬家,开铺,结婚!” “就结婚?我们都不住也不要单身宿舍了?”佟苇欣想起才在信息研究中心值班室借的铺。 “我在单位宿舍的铺还没拆,想再留半年左右,有时候加班方便些,你在单位上借的铺还是拆掉算了,本身住着就不舒服,没必要留着了。我现在宿舍里只开了两个铺,住的也是我的手下,下次我跟他说说,这半年尽量就着我方便,以后我再就着他方便。以后如果你要加班回得晚,可以直接到我单位这边来睡,宿舍钥匙和新房钥匙放在一起了,就是你手里的那一串。”伍军谊事先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这刚毕业,就到你单位宿舍去睡,怕影响不好。” “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好?你毕业了就不是学生了,没谁管这事,谁也管不着。” “我还是有点怕,毕竟现在还不是你老婆。” “在法律上还不是,但在心里早已经是,毕业就结婚本来就是计划好了的。我们下周就去登记,扯了结婚证,搬进新房子开铺开火,还有开荤。”伍军谊满脸兴奋,松开刹车,踩一脚油门,驶离宿舍楼。 驶出学校大铁门后,佟苇欣坐在车里,无心看街景,心里莫名的不安,或许是当真正离开昌定大学时忍不住感慨,亦或是对伍军谊马上结婚搬家的安排心理预备不足。 正费思量,佟苇欣的手机接连收到了两条短信。先打开显示名字为李镐的短信:最近没收到你的短信,我料想你的工作很忙,我打算国庆假期到昌定参加同学聚会,届时想约你见面,有时间到昌定周边景点逛逛,好吗? 佟苇欣看完没什么感觉,再打开另一条陌生电话号码的短信,内容就五个字:你好吗?赫登。 佟苇欣看完当即心里一紧,再仔细看了一遍,心里仍然紧张,摇下车窗玻璃,风肆无忌惮地钻进来,撩得头发稀乱的,思绪也纷乱了。 伍军谊看出佟苇欣有心事,并不主动问,边开车边猜想佟苇欣遇着了什么事,然后又猜想会不会主动告诉自己:她不会的,因为她不想张嘴时用铁棍都撬不开,或许是没有办法准确表达;她会的,因为脸上的不自然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或许是还在想着如何表达。 佟苇欣终于开口:“刚才是赫登给我发的短信。” 伍军谊腿一挫,差不多一个急刹车:“什么,是他?!他想干什么?”听到赫登的名字,伍军谊像刚冲到冷水澡龙头底下。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他说什么?他想干什么!”伍军谊马上靠边停车。 “我怎么知道?他就问了一句‘你好吗’,然后落了赫登两个字。”佟苇欣把手机递给伍军谊。 伍军谊伸手想接手机,突然又停住了,沉默了一会,轻声对佟苇欣说:“我还是不看了,我相信你,但是,但是他真的就问了这一句?那他是什么意思?” “我估计是他知道我毕业离校了,想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他原来说过‘毕业之前不找我’之类的。”佟苇欣解释了一句。 “难怪这一年还清静,我还以为他真的知难而退了,那照他的意思,毕业了就打算来找你,也可以来找你?” 佟苇欣一言不发。伍军谊拍了拍方向盘,自言自语掂量着:“不行,我不准他来找你,我得想个办法。” 佟苇欣不知如何回应伍军谊,也没心思回复赫登,只是默不作声,由着自己的目光顺着车窗玻璃往旁边的路灯杆子上头爬。伍军谊也还没有开车的意思,突然转头对佟苇欣说:“你回条短信,也只说一句‘我决定结婚了’。” 佟苇欣木讷着,侧身拿起手机又放下,似乎没听明白,继续把眼神丢向车外。 这会,伍军谊又改主意了。“这样回也不行,免得他好奇,你干脆给他打电话,直接讲清楚,跟他讲清楚就好了。” 佟苇欣还是没动,也没回答,伍军谊觉得自己想妥了,便开始催佟苇欣:“你打啊!怕什么?你现在就打,打了就没事了。如果你不好意思,那我先下车。” 伍军谊正准备开车门,佟苇欣一手扯住,示意不必了,另一只手拿起了手机。 当着伍军谊的面,佟苇欣开始拔打赫登的电话。伍军谊连忙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再调低一档靠背,反着右手枕着头,靠在驾驶位上闭目养神。 “你好!”电话接通了,佟苇欣先打招呼。 “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你的声音,太好了。”赫登喜出望外。 “收到了你的短信,我现在有个事,哦,不,我是想跟你说件事。”佟苇欣停顿了一会。 “好,你说我听,认真听。”赫登马上回答。 “我毕业了。” “我知道。” “我找了一单位。” “我知道。” “我,我要结婚了。”佟苇欣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赫登听到这句话,好一阵沉默。佟苇欣也不愿说话了,伍军谊也睁开了眼睛。 电话还没挂,又一阵沉默。 随后,赫登一口气问道:“人没变吧?你想好了?你现在在哪?他在哪里?” “想好了,我跟他在一起。”佟苇欣肯定地回答。 “你自己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太急了吧?你这么急干嘛?怎么这么快,真的太急了。我说过不拦着的,但我要跟他见一面。” “算了。” “那不行。你告诉他,我要见面。” “见面有什么必要?” “非常必要,必须得见。他是不是现在就在你旁边?请你现在就转告他。”赫登很坚决的口气。 佟苇欣放下电话,想挂断了,伍军谊示意别挂,然后点点头,轻声说:“我同意。”佟苇欣有些不情愿,伍军谊抬抬手,催佟苇欣继续接电话。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赫登在电话里追问。 “明天。”佟苇欣有些紧张,想更直接一些,以早点结束这通电话。 没想到“明天”这两个字马上让赫登情绪躁起来了。“明天?!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快把位置告诉我。”赫登的语气不容置疑。 “啊?哦,在新城这边。” “那我现在就出发,就约在下午点见面,我提前发地址给你,他来就行,你不必来了。”赫登说完挂了电话。 伍军谊看着佟苇欣摞下电话,并没主动问什么,而是发动了车。“回新房子去,先放行李。” 佟苇欣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车进昌定新城,拐入新房子所在的楼盘,伍军谊说:“回家后卧室里面要再整理一遍,你负责床,如果来得及,厨房里也要拾掇一下,我来负责电脑,关键是音响还要再调调。” 佟苇欣忍不住了。“赫登约了下午点,说只要你一个人去。我想好了,我陪着你,怕你们又打。” 伍军谊马上接话:“打毛啊?打嘴仗都嫌浪费时间。狗咬毛线团,又不是抢老婆。只要他不犯浑,我会彻底同他讲清楚。见一面也好,一了百了,大家都放心。你去不去由你自己定,我是无所谓。” “别说了,我去,你先安心开车。” 伍军谊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安排佟苇欣去按电梯,自己来回两趟把行李搬进电梯里。上到1楼,伍军谊掏钥匙打开a6号房门,佟苇欣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迈脚,正打量着,伍军谊直接用行李把佟苇欣推进了门。 这就是婚房了! 佟苇欣没有意料中的兴奋,明显是受了赫登的这一通电话的影响。伍军谊见状,开始给佟苇欣讲解房子情况。紧凑的两居室结构,售前即已精装修,窗明几净,满目清爽。 从卧室出来,佟苇欣推开厨房门说:“今天先不搞厨房里的卫生了,反正也不急着做饭。” 此时,远在40多公里开外的赫登,彻底被突如其来的婚讯给整乱了。 昌定从南到北的主干道是致远路,中午逢上交通高峰。赫登冲出办公室,先坐出租车赶到最近的地铁口。赫登预计坐地铁更省时间些,虽要转线但不堵车。 至于思路预设与情绪酝酿之类的,赫登均来不及细想,只觉着脑子有些炸,已经是直线思维了,先见面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7章 内伤 憋屈——要死卵朝天 无功而返的还有“穷盒子”。 近来,“穷盒子”总觉得黎德文在单位憋屈,理当来点新玩法,于是给黎德文两次所谓“开导”,但没啥功效。 “穷盒子”仍不罢休,又联手温柏丽一起“公关”,于是在“聚德楼”酒店“长坂坡”包厢约了周末晚餐。 带孩子久了,温柏丽少在外面吃饭,麻利洗净桌上餐具。“就三个人,其实还不如我在家里炒几个菜。” “穷盒子”的烟盒子里竟然装了两种烟,其中就有黎德文抽的牌子。“穷盒子”不由分说地把烟递给迟疑的黎德文,直奔主题:“上次你讲隋峰朗让你不舒服,又搞不定,我觉得奇怪,你再细说说看。” 黎德文看了看这烟的牌子,会心一笑,再轻轻地夯着,一脸平静。“单位上的事,我回家一般不说,和温丽芬也聊得少,觉得没必要,自己能搞定。” 温柏丽自有兴致。“这里不是在家里,你就多聊点。” “穷盒子”附和道:“对头,反正没外人,又不喝酒,更不赶时间。” 黎德文喝了一口温柏丽泡的茉莉花茶,也有些谈兴了。“讲想不通,自己也做下来了,讲想得通,又心有不甘。”黎德文的手指夹着大半截烟头,朝温柏丽努努嘴,温柏丽赶紧把烟灰缸递了过来。 重新吐着烟圈,黎德文接着聊—— 隋峰朗当上了综治办副主任,也许就不要写蛮多材料了,但毕竟是个管材料的领导,按说大材料都要有数有底,应该是最劳心劳力的一个人,否则怎么可能整个文秘系统把材料写好?每次开全系统的大会,譬如总结、要点和形势分析啦,特别是艾书记和章书记的讲话稿,都要我一件件去找人研究,经常是我搞出一大半,又去搞另一个,基本上个个材料要到位。我多次跟苏秘书长提,我最恨的不是谁的能力差了,而是恨不与我们一起加班,一起研究。隋峰朗每个星期五下午就要去接崽,自己不去就安排手下去,中午还要安排处里的人打饭。有时候,我这个处长一屁股的事,还得安排接送他之类的。记得有一次,他说是喝醉了,要买把雨伞,帮他去机场接人。我大发雷霆,因为明天要开书记办公会议,所有议题要复印,所有单位要通知,综合处本身还涉及两个议题要认真准备,他倒好,不但不帮忙,反而还添乱。 服务员进来问是否按单上菜,“穷盒子”几句话就全部安排妥当。 黎德文接着说—— 事到如今,隋峰朗进入业务还只是一句空话,自己真正动手写的材料屈指可数。记得上个月写安全生产调研材料,还是在我写的安全生产总结基础上改的。开年度会时,省政法委肖副书记来参加会议,隋峰朗写了个讲话材料,结果肖副书记又找苏秘书长和我,说要我再出一稿算了。上次连着两个会,好不容易分了工,他带一个人写章书记到省里开会的发言,我写章书记到市委常委会上的汇报。结果等我写完了,他那里写的材料没过关,领导讲要改,我按原有的大思路写一稿,还是要不得。我只好自己临时出思路,最后按“突出四个重点”再定一稿才通过。记得那次,我连着四个晚上熬夜,人都快虚脱了,带着手下到省里去衔接铅印时,我头上、身上只冒冷汗,人就象要裂开了一样。他呢,听说又开车回乡下去了。我在想,我也有老家,我为什么不能回乡下去看亲戚长辈? 菜上桌了,三人都没急着动筷子。 “穷盒子”狠劲骂道:“姓隋的真不是个东西,什么鸟人?你这些话不能放在心里,憋出内伤。” 温柏丽既心疼老公,又觉得平日少沟通,如同打翻五味瓶,一时语塞。 黎德文仍然不吐不快—— 如果领导觉得我好使,甚至让章书记、苏秘书长觉得离了我不行,领导就极有可能把我绑在这里继续干很多年。到那时,身体也垮了,精神也垮了,江郎才尽了,那就真完蛋了。要赶紧培养帮手,至少要达到没有我黎德文照样运转的效果才行。如果感到你走人了,材料就保证不了,那么只怕走不成。也许隋峰朗根本没考虑这些,也无须考虑,所以他不与弟兄们面对面地进入材料。而我不行,一定要多帮多带,既为他们,也为自己。现在明显的现象就是,苏秘书长、隋峰朗特别地不想让我出差甚至请假。到锦港、到品东等地方的出差机会,轮是轮上了,但是去不了。这些年来,苏秘书长经常讲,你就莫出去了吧。甚至上次隋峰朗出差,我事前都不知道,中途以为是去了成庆省,等他回来才知道是到了品东市。可惜品东市还有我一个本家作家一直盼着我去的。 没有谁插话,黎德文继续说—— 苏秘书长待我不薄,一是我争气,二是他反正无为而治,只要工作能应付运转过去就行了,至于谁办的、谁操心、谁累了,虽然知道但也有些无动于衷。苏秘书长或许可以为我扬点名,讲点好听的,但真到实际也难以解决什么,甚至我带弟兄们加班后出去吃饭要报销也曾蜻蜓点水般讲过,要少到外面去吃饭,同我一样按时在食堂吃饭也蛮好。我不服,心里想,我怎么可能和当领导的你一样?作息规律被折磨了这么久,现在总算还有几分活力,吃饭这类简单欲望不抑止了才想得通。 温柏丽把烟灰缸倒空,给茶杯续了水。 黎德文还没止住话匣子—— 苏秘书长或许以为我也出过公差,不算少,连成庆都去了三次。其实我也仅仅去了成庆三次,一次是省里搞文秘培训,当时还是省委政法委研究室力主我去的,说我更值得去学。另外两次都是跟委领导去接上访的人,连到成庆办事处去接人都显得我内行些,也是有趣。有一次,章书记请铜峰驻昌定办事处主任吃饭,还奇怪我怎么也认识。当一个单位离不了你,或许并不是幸福;但当一个单位觉得你可有可无,绝对是一种悲哀。做人就是这般无趣的。 正当黎德文大发感慨时,温柏丽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妹妹温柏芬在市区“四进桥美食城”应酬时不心丢了钥匙,要温柏丽送一趟钥匙。 温柏丽正听在兴头上,饭也没吃完,一时犯难。“四进桥美食城在哪?”温柏丽放下电话问。 “在泽丰街。”“穷盒子”答道。 “泽丰街在哪?”温柏丽再问。 “就在泽丰剧场边上,吃夜宵听戏的地方,二环路四进桥下面。”“穷盒子”进一步解答。 “泽丰剧场,我知道,但从这里怎么去?”温柏丽仍然追问。 黎德文听不下去了。“临时尽问个毛。自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你那点浆糊,再问也会不知道,你推不脱就抓紧去,坐出租车作数。” 温柏丽不好意思地陪笑。“那我送了钥匙还来不来?” “你快去,如果顺利,就再回到这里接着吃。如果来不及,我就打包带点吃的回家。”黎德文并不纠结。 温柏丽讪讪起身。“温柏芬让人真烦躁,钥匙都管不住,以后懒得管她这些鸡毛蒜皮。我好不容易才陪你出来吃顿饭,偏不让人安心。真的好想听你在单位上的一些事,平时又难得听你讲。” “不听也好,徒增烦恼。”黎德文看着温柏丽伸手越过自己的座位取包,并未起身。 温柏丽笑着说道:“你俩好好聊,我别的不晓得,只晓得以后我会当上局长夫人的。” 黎德文表情有点复杂,不接腔。 “穷盒子”报以微笑,点头称是,起身取过温柏丽的衣服,打开包厢门,对黎德文说:“你莫起身了,我送到酒店门口,先帮未来的局长夫人喊一辆的士。” 待回到包厢,“穷盒子”看见黎德文正往自己杯子里倒啤酒,顿时觉得奇怪。“今天主动倒酒喝,唱的是哪出?” “这已经是第二杯,刚才干掉一大杯了,你看,腾出来的白开水都倒在这。”黎德文指着温柏丽座位前满满的水杯。 “穷盒子”似乎对做生意天然敏感。“刚听说你姨子也开了公司,有多大的规模?” “搞公用电器保养的,才开三个月,无非是搞大一点的门面,换个叫法而已。温柏丽爸妈安心安意帮我姨子带崽,但姨子两口子还搞不过来,夫妻关系又不好,主要是姨子不争气,三天两头吵。温柏丽受她爸妈影响,想辞了现在的工作去公司帮忙,我没同意。但公司里的一些事搞得烦燥,今天有个什么纠纷,明天可能又是货车出事了。”黎德文眉头紧皱。 “那比我这样的公司还琐碎些,我现在主要做关系,工地进得少,把住后面的协调就差不多了。你姨子可能既要拉客户,还要守现场,要整个一条龙才行。”开公司的个中三味,“穷盒子”是过来人。 黎德文点头称是。“这不,公司新租了一个仓库,又买了叉车,全部是温柏丽出的钱。我在家是从不管钱的,估计基本上掏了老底,这一阵温柏丽一有空就帮公司管事,搞得家里稀乱的。算了,不聊这个了。” “穷盒子”忍不住问:“我怎么听嫂子说,你们两口子几乎不过问对方的,平时也基本不吵架,和那些天天吵的比,算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 冷不丁地被问到这个,刚喝了一口酒的黎德文竟然有点呛住了。黎德文话锋一转:“我突然想住院了。” “穷盒子”愣住了,黎德文接着反问:“我为什么就不能住院?” “可以住,难道有人说你不能住?你该不会想喝醉酒去住院?” 看着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穷盒子”,黎德文笑了,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用手抹了抹嘴,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想章书记让我跟在他身边,让我逃离综合处,也情愿自己病了,卧床休息一段。 “如果当得难受,你这个综合处长不做也罢,要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穷盒子也端杯喝了个底朝天。 黎德文右手撑着脸颊,手里搓揉一团餐巾纸。 “综合处的职能不大不,只要领导喜欢,单位什么事不能做?全系统什么文不能办?因为只要涉及两个部门以上职责的材料,就可以美名为综合。《棋苑求道》上有篇文章,是讲工作狂的,列了0条标准,那天我对了一下,结果我符合了17条。别人学文凭可以请半个月假,我临到考试了连去拿准考证的时间都没有。自己的孩上十岁了,独生子女证都没办,医药费至今没报过。家里厨房漏水、厕所回水厉害没有修过。我的朋友越来越少,天天加班,几个月未休息一天是常事。父母又照顾了多少?或许可以说我自己懒,自己不会调排,自己没能力,自己没人帮,都是自己的责任。可事实就这熊样,好痛苦这种状态,这个鬼环境。” 酒劲上头,黎德文的话有些多。 “穷盒子”将桌上两个菜打包,开车离开酒店,黎德文略带酒意在后座养神。 半道上,“穷盒子”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临时预订了一家kv的中包,也未征求黎德文的意见,看样子是约人唱歌;另一个告诉温柏丽不要来酒店了,回家有打包饭菜,黎德文暂时不回家了,出去会朋友。 也好,黎德文寻思今天要认真听“穷盒子”唱一回“好快就过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你中邪来我中奖》正文 第28章 承让 改版——认输装十三 年岁大,见闻多,感觉朋友越来越少。棋友呢? 袁澈倒是没在意这个名“只此一手”的黎德文。 平时上观棋多于对弈,袁澈耗时的实战少得可怜,除了孩提时学棋的同学,棋好友名单里没添加过陌生人。 黎德文平素也没有添加络好友的习惯,只是上次“yyy”能赢不赢反认输的举动,让黎德文刮目相看,于是单方面添加了好友。 周末上午,温柏丽带女儿黎宁去参加拓展训练去了,黎德文端坐电脑前准备下棋。 “只此一手”登录后,显示好友“yyy”在线,便点击了“棋局邀请”。 此时郡兴市金业区“缘惜宾馆”的一个客房内,袁澈正躺在床上看着电脑。 艾知悦说是去单位上任务了,袁澈不但与保姆无话可说,而且又讨厌独自睡在家里,于是宁愿睡宾馆。 “缘惜宾馆”有个好处,就是早上醒来能见到朝阳,还能听到早市的噪杂声,可以让袁澈快速转移恶梦过后的注意力。 接到“棋局邀请”后,袁澈点击了“ys”。 “只此一手”执黑先行,在对方右上角星位落下首子。 “yyy”则在对角星落子。 “只此一手”以“中国流”开局。 “yyy”对应“错目”。 布局大体均衡,双方相安无事,弈至第手,黑棋占到盘面最后一个大场,仍保持先行之利。 “yyy”瞅着对方有两处可以打入,也不着急,先自行补强一手,护住己方边空。既有两处空虚,没有一子两用之手,便总有一处可作文章。 “只此一手”并不回补空虚的任何一处,而是在天元附近空灵落子,既不像扩张模样,更不是侵消。选择权交还给了“yyy”,先打入那一处? “只此一手”的思路是既然两处无法兼补,干脆不补,你若打入此处,我便通过攻击借机强化另一处。 “yyy”有所察觉,但盘面大致相当,每一手都不能虚,要么占目,要么蓄势,难不成也像“只此一手”一样空灵的着法?眼下已经没有余地了。 权衡再定夺,“yyy”挥师打入右上一处! 局势更多朝着“只此一手”预料渐次展开。 中盘攻防也基本合乎“yyy”当初料想。 黎德文瞄了一眼屏幕右上方的计时器,显示自己余剩对局时间离读秒还有6分钟,尚算富余,于是点上一根烟,准备好好谋划中央攻防的最终定型。此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这是单位总值班室来的电话。“章书记刚才通知,请你现在到他家去一趟。” 何事又如何准备?总值班室不得而知,简短挂了电话。 可惜这盘棋又下不完了。黎德文在屏幕右下方的对话框打字: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要下线了。 正思忖这盘棋要不要中盘认负时,屏幕上显示“对方请求和局,您是否愿意?”这是“yyy”主动求和。 黎德文看了会心一笑,轻移鼠标,点击了“”按钮之后继续打字:记起上次,你已承让在先。随后点击了“认输”按钮。棋局一结束,马上就听到了从大到“嗡嗡嗡”让人不爽的提示音。 黎德文来不及多想,赶紧关电脑出门。 “yyy”对“只此一手”未按安排答应和局有些恼,便发过去一行字:认输装十三? 围棋耗时长,需要入定,如果五心不定,这棋就输飞了。 待赶到章威城家,黎德文才知道章威城下周将去国出差,有一大摞出国的表格需要帮着填写。黎德文接过事项一看,也晕,因为有些还要准备外文。虽然章威城老婆招呼喝茶,但黎德文推辞回去抓紧填写,未作过多停留。 黎德文掂记着去接温柏丽和黎宁。 开车又是一阵赶,已然迟了。黎德文在铜峰市青少年素质拓展教育训练基地附近转了好几圈,才接到满脸疲惫的这娘俩。 黎宁一上车就埋怨:“爸爸干嘛才来?都等好久了。” 黎德文并不答话,只是白了温柏丽一眼。 温柏丽似向老公解释又似安慰女儿:“这个地方有好几个出口,如果以前没来过,难得一下子找着,活动结束后老师临时通知改了出口,所以电话里才讲得不太清楚。” 黎德文仍未答话。 黎宁又渴还饿,仍然不解。“那为什么别的同学早就接走了?” 温柏丽想都没想就接过话茬:“那是人家来接的早。你也不省心,洗手取了电子表又忘了戴,又要我返回去找,手忙脚乱。” 黎德文本想同往日一样,不参与这娘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或“你来我往”的讨论,但这一会突然心情大差,开口直指温柏丽:“你有哪一次描述地址是讲清楚了的?找地标,讲方位,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难?” 温柏丽的情绪被黎德文这一通话给压住了,不但自己陪着笑,还示意黎宁赶紧闭嘴。 黎德文降下声调,继续提示:“即便有临时改变出口的变数,你也可以变通的。可以搭同学便车往外走一段,也可以打出租车到近一些的主要路口等我来接,非要在那里干等着,既不买水也不买吃的,那当然会越等越烦躁。” 温柏丽欲言又止,再未解释,也无冷脸,而是从车门边厢取出一瓶矿泉水,打开瓶盖,侧返过身,递给黎宁。 黎宁并未接手,只顾着在后座急不可耐地鼓捣留在车上的拼装玩具。温柏丽手持矿泉水瓶碰了碰黎宁的肩膀。“你不是早渴了吗?” 黎宁一抬胳膊,矿泉水洒了出来。 黎德文见状,对着黎宁起了高腔:“你看看你!平时一点耐心都没有,一点点事就知道急,你这会怎么就不急了?” 逢上入城口修补路坑,走走停停。一家三口,一路无语。 夫妻两个在一起,如果在忙,急着办事,相互少话是正常的。如果闲着又懒得说话,互不通气,必定各有心事。 同是晌午时分,在源江市泉丰区前往民政局的路上,伍军谊与佟苇欣这对准夫妻也一路无语。 伍军谊将车开得飞快,佟苇欣斜倚后座暗自郁闷。 伍军谊本来计划好好的,精心收拾新房后,利用双休回到老家源江市,周一到民政局办领结婚证。 一大早起床,先营养早餐,再齐备着出门。 不承想,进到民政局院子,佟苇欣才发现所带袋子里装着的是暂住证而不是身份证。一样的信封袋子,事前虽确认过,但临了偏拿错一个,两人只好返转去接。 伍军谊着急于工作人员快下班,又已订妥返程火车票,执意赶在上午办妥。佟苇欣有些自责,领证“打返工”,感觉似乎不太好,具体是什么,一时又说不来。 伍军谊虽受折腾,但心情仍然大好。从领证出门到上车,伍军谊笑脸春风,吹着口哨,步子都一蹦一跳,满身轻松。 佟苇欣深受感染,已然动情。“自从有了你,我就多了好多安心。” “老婆,谢谢你坚定地选择我,请放心,我会珍惜的,我会给你幸福的。实不相瞒,我从你手机里看到一些未接来电,还有一个人的短信。”伍军谊和颜悦色。 佟苇欣稍有惊讶,坦诚相告:“你是说赫登打过两次电话,是的,上次咖啡馆之后,赫登并没有联系过,直到上周三上午,他打过两回电话来,当时我看到了,但没有接,我不想接。那个发短信的是上次采访认得的李镐,想约我见面,我没见。你放心,我以后对你没秘密。” “怎么没秘密?你对我还有好多秘密。”伍军谊剥开一颗喜糖,塞进佟苇欣嘴里,再把资料袋递过来,只掏出两本结婚证,笑嘻嘻地装进胸前口袋,“从今天起,你就正式归我了,再也不搞‘试一盘’了,我要名正言顺持证上岗。” 不知怎的,伍军谊提及此事,佟苇欣就立马紧张起来。 该来的要来,生活节点如春雷带雨。 赫登的节奏一直紧张,事务本就多,自己愿意连轴转,仍然保持以前在“嫁吾婚庆”公司的做派,能帮到别人的只要别人开口,只要能学到东西就不拘泥于岗位。 早两天,赫登审慎再三,拔打了佟苇欣的电话。 第一个没接,赫登虽失落,但以为佟苇欣有事在忙。 第二个电话也没接,赫登脸色铁青,心里压了块石头。 再怎么不甘心,赫登这一时半会也使不上劲了,只好以工作拼力气。 赫登对伍军谊的一句话有心理阴影:你说你现在能给佟苇欣什么? 为了赚快钱,赫登竟然听信了一家从事高档内衣销售公司的广告,扎在里面折腾了大半年。 赫登进这公司兼职才一个月,就发现这家公司系表面直销实则传销,但赫登眼红这高额利润,便没有主动退出。 快半年了,赫登已然被这家公司洗脑似的,经常夜里赌咒发誓要决然退出,然而天一亮,一进到这狗血激情的公司就全忘了。 赫登这一切,没能逃脱房东张大爷的火眼金睛,迅速被张主编知悉了。 张主编二话没说,派两个手下紧跟赫登,勒令赫登换了手机号码,再派了赫登一个半月的出差培训,总算甩脱了传销这漩涡。 一个半月的培训合格后,赫登给张主编发了一条短信:我需要狠狠地培训,申请再培训其他学科两个月;我不想再被钱害了,我打算身无分文以安心接受培训。 赫登这一段不在四合院里住,还真让张大爷很不习惯,张主编便每周抽空回来看望。 早两天父女俩聊天时,张大爷告诉张主编:“赫登前不久转给我15万元,说是剔除租金再代为保管,还说自己不再想赚快钱了,身上不想带钱。” 时间就这样淌流,会改变什么,也难改变什么。 也是契合,《尚沫》正在进行创刊以来最大幅度的改版,方案公布之后,赫登动了心思,于是到张总編办公室来汇报。 张主编既有些诧异又表情轻松。“难得你来找我一次,听说你帮我家老爷子喂鸽食的楼梯彻底加固了。我还听广告部说,你把库房背景画的木框子和台架子全部修整了?” “事一桩,俺有家传手艺。”赫登轻跺一脚。 张主编会意地笑了。“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我家老爷子,还是为了你自己?” “我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老爷子和我之间的事,跟您没关系,即便有那么一丁点关系,那也是您有求于我。您与我之间的事,那没得说,您是领导,您是老大,您简直就是太阳。”赫登贫起劲了。 “那好,你先别说什么事,让我来猜猜你有什么事。”张主编举重若轻,示意赫登在对面沙发落座,自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班椅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是为了抢班夺权来的吧?”张主编猜问故意题大做。 赫登赶紧否认。“我是怕被改版的大潮或洪流淹没了,赶紧来讨教,顺便请示,我只是想混一口好饭吃而已。” “混一口饭,还非要混口好的?你说来听听。” “改版定位,我思考过,自己适合三个岗位。”赫登开始剖析:“第一个岗位是采编设计中心的主题组副组长。自己近来写的三篇稿子,均是按照采编部临时点的题,完成质量还不错,其中有两篇是一次过关。采编部改成采编设计中心后,主题组是核心组,时效要求最高,难得备余粮,时刻要新米,需要一个富有创造力的精干团队,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也自信以后时尚元素会有敏锐的嗅觉。第二个岗位是资源拓展中心的市场组的业务主办。广告先不论,发行是第一生产力,关键环节在外联。我能保证自己是精力最充沛的那一个,出差开车,推介甚至喝酒,我都不在话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赫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还有一个岗位呢?” “那就是业态执行中心。具体岗位的叫法还不知道,因为我看到的方案里没写明,其实应该是我的老本行,化妆服饰归并到新的业态保障中心,理应从单一现场走向复合型实战指导并举,以后的定位会更高。 张主编一本正经听完后,开始打趣:“你想的就这些?这么谦虚,看样子你对适应能力评估还不够。” 赫登顺嘴说:“我这么能干,但不知道干啥?还望指教。” 张主编学着赫登的样子也跺一脚。“我觉得你适合干的很多,莫过于子承父业,当一个最时尚的业态木匠。”没想到这脚冷不愣地跺一下还有点疼,张主编笑个不停,好一阵才言归正传,“改版富于挑战,也酝育空间,改版并不是单一的,人员改组会配套进行,权跟责走,费随事转。只要肯干就好说,你安心等着安排。” 等,人生一大苦乐事。若没个“等”字,哪篇文章也不好写,哪盘棋也不好下,哪个人也不好交付。 黎德文在等“转岗得闲”。 伍军谊在等“正式上岗”。 赫登则在等“新岗提升”。 佟苇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