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医路欢颜》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写在前面 这篇文文算是我的第一部络作品,却不是第一部说作品,第一部说大概还是在中学的时候便写了的,这些且不提,我想说的是,关于此文的一些设定。 此文设定朝代是南北朝时期。 有人说过,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痛苦、最黑暗的巨变时期,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华丽,最伟大的英雄时代,此话不假。因此,这也算是我写这个文的初衷之一。 本文戏说历史,一切情节的前提当然以这个历史背景为前提,但请读者大大们不要对号入座,这毕竟是说,远不如历史那般沉重,严肃,但是,悠歌奢望能带给读者大大们探骊得珠之乐,并且,可以与我一起分享你们的所感所思所想,这是我写文的最大助力与乐趣。 文中所有人、事、物,悠歌尽可能去周圆,比如称呼,开篇行文称女主为女孩,其实有称女郎或者娘子,如《搜神记》“女郎妆严已毕”,《太平广记》“娘子闻君歌咏,有怨旷之心,著清凉之恨,故来愿荐枕席。”但是为了通俗易懂,悠歌直接写作女孩,还有姑子的称呼,据查应该是从汉时沿袭下来的,因晋为南渡,自诩汉人正统,因此悠歌便在行文时称为姑子。很多事例不胜烦举,悠歌就不一一在这里和读者大大们交待了,如果有大大对文中这些东西有疑问,可与悠歌探讨,呵呵,欢迎之至! 另外,楔子一和楔子二,是我一开始写文时候的设定,比较文艺,如果有读者大大不愿意看,可直接跳过看正文。 最后,悠歌再次诚挚希望读者大大能够给予悠歌最坚定的支持与帮助,不胜感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上架感言——一个二货的自白 本来打算不写上架感言了,听有些作者说,一写就各种掉,掉推掉收掉订,呵呵,悠歌心里有点怕怕的,最怕这种打击,到时候,又会有人说悠歌:悲摧了吧?再让你得瑟! 说实话,悠歌一直喜欢看墨书,但凡喜欢的文出版了,是定要买书来看的,即使繁体的,也会让朋友从湾湾带过来。亲们表拍,悠歌得过干眼症,长时间看电脑,会流泪哇哇的。 呵呵,刚来,悠歌纯白一枚,结果,现在光荣的从白进级成为二货一个。 说来,纯粹是悠歌闲得蛋疼,k开始前,一些人要投票,悠歌大喊一声:谁都别动,偶来!一句话镇住了别人,悲摧了自己。其实,悠歌非常想要个高v号的,可是大脑不发达,换算650算错,看成65,结果。。。。。。本来决定参加k的时候,和一些相识的作者朋友都问了个遍,结果最关键的没闹明白,导致悠歌的大名至今还光荣的挂在护法那个位置上。第二天,悠歌就成了二货的代名词,大家各种“噗”哇,偶的无数根棒棒糖钱从此就没有了~ 话说,悠歌看着那位置实是碍眼,非常期盼有人能把自己那二货名字顶下去,有人咩? 还有啊,前段时间,悠歌发章节都是定时发的,起个章节名“”,后果死啦死啦滴,全章和谐,若不是有人跑来告俺,估计悠歌就牺牲了。后来,“秀谷嘉町间,东篱前”,毛的,也和谐了,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妖群的亲说“”,罪魁。gg,话说悠歌真的不是菊花党哇,谁能想到一个就要和咩?这是闹哪样? 好吧,悠歌又二了。 还好有你们,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陪着悠歌这个二货一路走来,并且,也许,会陪着悠歌一直走下去? 悠歌要上架了,本来按正常走,应该是十二万上架的,但是悠歌知道自己是新人一枚,没读者没人气,因此十二月整整一个月,悠歌每章加码字,至今已经是十六万字了,这个字数上架,应该说也是比较多的。无论如何,悠歌所做,只是想读者亲们能多看看,并且,能够认可悠歌的文文。 说这么多,悠歌还是要强调下正版订阅的问题,三千字的章节几分钱,希望亲爱的读者大大们帮帮悠歌,订阅很重要,它关系到悠歌这本书以后的编辑推荐和推广,也许有了推荐,文文不一定能红,但没了推荐,就肯定扑街,死得很难看。尤其悠歌作为新人作者,想要出头真的很难,酒香也怕巷子深,在这里,悠歌希望看书的亲们,能够给予悠歌最坚定的支持,与最温暖的爱护,悠歌会珍视之,并且珍藏之:你们的爱,悠歌记在心里,不论此心何处,会时时挂念,永远感恩。 还有那些入v时弃文的读者亲,悠歌也感谢你们,最起码你们也曾支持过悠歌,如果可以,给悠歌一个首订好吗?你们最后的这点支持,也许会关系本文的最终命运。。。。。。 呃,本来想好不煽情的,可是在这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悠歌肿么突然就有点伤感了呢?感谢一下吧,一定要感谢笑笑编和悠歌的责编泡泡,还有编彦希。发文前,彦希不厌其烦地给悠歌讲解种种,若不是她,悠歌不可能坚定发文的信心。尤其泡泡,我亲爱的美妞,第一次给大纲,就专门给了悠歌半天的时间,不厌其烦地分析讲解,并且作者号,也是在泡泡的帮助下才注册成功的。悠歌前后换过三次开头,为的只是能更贴近文读者的口味,这其中,美泡泡都会重新看文重新商讨,可以说,若没有泡泡,悠歌的文现在还在电脑文档里窝着,只是占个内存而已。 悠悠忘忧亲,你的鞭子估计都快折了,也抽打不快悠歌这蜗速,实在是对不起你。每每拼字时,悠歌总是一个药方查半天,或者一个词句,要找出处,看看是不是这个时代以前出来的,各种考据各种慢,让人会无限崩溃!但是,悠歌,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文文的质量不会差,文文的更新不会断,文文的字数不会抠,哪怕悠歌半夜三更睡觉,哪怕悠歌取消一切业余活动,都要信守自己的承诺,为读者大大们奉上最新鲜的,最饱满的,最令人垂涎的文字盛餐。 那么,悠歌最后请求,请读者大大们陪着悠歌继续走下去,让见证我们的不离不弃。 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长评 乱世欢颜赋郁欢自妖娆--悠悠忘忧 悠歌是uu的读者,所以知晓悠歌要开书的时候,uu便来支持了,可看完楔子,不由自主的便爱上了这篇文。 只看简介,能知晓悠歌要讲述的是一个乱世的故事,尤其还是uu不熟悉的南北朝时期,所以,uu愈发期冀着能跟随悠歌的故事,让uu看到在一个陌生的朝代里,郁欢会演绎出怎样旷古的故事,这故事里,有亲情,有友情,也有爱情。 辞藻华丽,故事起伏,看着悠歌的文,便会让人顺着文中的人物对话慢慢的往下走,浑然不觉自己已沁入文中,似乎自己是郁欢,又似只是一个陌生的看客。 悠歌的文很有历史古韵,是uu最爱的那一种,可无奈如今的文已多了几分浮躁,这样的文字,却是再难见到了。所以,uu期盼着,悠歌能静下心来写自己的文,让更多的读者看到这样有古韵有内涵的文字。 如今字数太少,就一目十行的uu来说,实在连单薄都算不上,还望悠歌能好好努力,要勤快更新哦,否则,uu会拿着皮鞭在你身后鞭笞你。 虽然太单薄,但是建议亲们可以收入书架等着养肥,别人不清楚,uu却是最清楚悠歌的,每晚一起码字,悠歌用词之谨慎,考据之严谨,都让uu感到汗颜的同时也钦佩不已,如今这个社会已这样浮躁,而文又被人们称作快餐文化,这样仔细的悠歌,这样谨慎的态度,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亲爱的悠歌,加油,uu挺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长评 好书是不应该被错过的——央玥 此文开篇就已经点明女主是重生之人,上一世大家出身,死后投转一四岁娃身上,也不见得过得多安康,反倒是一开篇就是战争的流离失所。 女主的设定在八岁之间,相比男主再大也只是被她唤作哥哥,岁数也不大。在一个兵荒马乱背景下,年纪太给人很有束缚的感觉。先说男主,或者还不算是男主,只是一个在危机关头救了女主的一个炮灰。年纪不详,但是饶是让他再大,大不过二十,未及弱冠。再说,女主心里可是换他孩。通篇没有描述样貌,但却着重了那一双光亮清冽的眸子,作者对这里可谓是不费墨水,因此对于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那一样眼眸。 女主的性格一开始看起来有点混乱,既然两世为人,那么不管今世年纪若何,心智也不会变,更何况是经历了生死。但是女主两世为人后,被车伯一吼,竟然那么容易被吓一跳,身子缩了缩,第一章通篇都是说了女主如何被吓到,甚至于连一个哥哥都把她吓到。 因为第一印象很重要,后面的一些内心铺垫先不说,一开始看到女主这样的举动,很容易就在心里烙下了柔弱的印象。女主年纪设定稍,指不定后面回来个几年后一说。但是从兵荒马乱和身负血仇来讲,已经没有时间让女主重新成长。 设定的年纪,是为了写作后面有更多的空间,但是读者看书的速度很快,书里的几年对读者来说,也就可能是今天的时间(对于养肥的人来说),他们先入为主的决定了女主的性格,一下子到后面变得很成熟睿智,感觉很不协调。 现在只是一个开篇,后面还未可断,大抵的猜想应该哥是哪国的世子,或者是储君等,日后或许有争权苦战。既然这样,背后的女主肯定要内心无比强大,能力非常出众,利用上一世的经历开挂。要不是两屁孩如何在乱世生存? ——央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长评 无限期待后续发展—洋洋洒洒777 作为一个看叼了文的老读者,第一个长评送给悠歌大大,作者文笔真的超赞。华丽不失质朴,还有那融在字里行间的书卷气,掩卷后尤回味无穷,如此华丽的文采,让看文都成了一种享受。 文里面文采好的作者多不多,不少,但每每遇到文采斐然却曲高和寡的局面,常常会为作者惋惜。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或许是情节不适合文读者的口味,或许是生活阅历不足够撑起一篇有着一份沉甸甸重量的设定。 这篇文目前虽然只看了前几章正文,却有采撷到一株奇葩的惊喜感,对话铺陈流畅自然,情节发展环环相扣,每个人物的性格分明,通过作者点滴细微处的描绘,跃然纸上,看不到衔接处的生涩,舒缓的笔墨把故事徐徐道来,每当看到行文中偶有一个俏皮的亮点,都要禁不住会心微笑,得遇此文,读者何幸。 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要将这两者糅合在一起,却绝非一日之功。作者的笔力不但可以支撑起一篇文辞绚烂的美文,亦能放下身段,不单纯一味的大炫笔墨,大俗大雅间舒张有致,期待一个感人至深、扣人心弦的故事在作者笔下诞生。 让我来大胆揣测此文发展后势,文炫文笔,炫行文的流畅度,炫作者的人生阅历都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要看情节是否爽,咱下班下学劳累了一天可不是来学古文,品评作者行文是否流畅,这些都是锦上添花,主要还是要看后续的情节是否吸引人。 由于本文情节还没有展开,只能预测,看题目的重生和医药两个字都让我浮想联翩,重生可以大开金手指爽到翻天,医女凭真本事以独立的人格立足乱世,蕙质兰心更是我的大爱啊,无限期待情节的后续发展,悠歌加油! ——洋洋洒洒777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长评 悠歌,加油!——我爱吃糖醋排骨 首先,我看多了那些重生文,一开头就是啰嗦一大堆,咦?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出了车祸……撞死了?咦?这个是谁?那个是谁?哦原来是这个身体主人的某某某,再者了解一些这个身体的身世背景…………一般看到这些我就很不想看不下去了,过多的文笔浪费了一个开头最关键的三千字! 所以我看到第一张就十分惊喜,意想不到,首先从女孩子的思想反应来,我猜可能大概是重生了吧,所以带着这个疑惑看到了第二章,接着第三章,悠歌的文笔自不必说,华丽而不冗杂,没有视觉疲劳,用词得很恰当,而且准确。代入感也不错! 女主重生在了一个乱世之中,身份低微,开始时候就像一只蝼蚁一样,真让人担心会一个不心让人给踩死似的!但女主乐观的心理活动,又让人觉察出她的韧性!渐渐地情节随着文笔慢慢展开!很巧妙地转折到女主的前世,奢华的生活,没有给她带来快乐,反而此生此世,贫穷的阿娘和姐姐让人深深地感觉到了人间温暖。在兵荒马乱,尔虞我诈的乱世之中,那份温暖显得无比珍贵,而且将会是支撑女主坚强活下去的重要支柱! 我一个人,顶着两个人的命活下去!呼——有魄力!虽然我从来不看古言,当然里面有些文字太深奥,我也看不大懂!但是不得不承认悠歌在处理情节,和把握情节的节奏性,和事情转折的连接上显得非常有功力!值得学习!同时期待大作! 加油,悠歌! ——我爱吃糖醋排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长评 开篇,此文让我抱高期望-万年幽荷 看到简介,已然感觉此文是幽荷的大爱了…… 这样的简介,正经,不以卖萌搏大爱,正是幽荷所爱,直戳幽荷萌点。简介之中,悠歌的文字如同那苍凉的荒野之上的一曲波澜起伏的曲子,深入读者的心怀,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惊艳。是对于这本书文字的惊艳,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想要赶紧翻开这本书,看看其作者文字的美艳。 然而,在那外表惊鸿的文字之下,简介的内容倒是其次的了。 不过文字也是给内容充当衬托的,如果没有命途多舛在前,谁还管你文字如何?如果女主没有经历过太多,如果女主今后的路子会一路平凡,如果女主不是生在战乱频频的魏晋南北朝,那么文字再惊鸿,在芳华,在这万千文之中,又能取胜几分?但是,很显然,悠歌是绝不屈膝于文字美的,就连短短的简介,也要为我们布下看点重重。 从简介到开篇来看,女主似乎是个弃女,在古代,即便是魏晋这般风流大气的朝代,庶民也是抬不起头来的,庶民就是遭人欺压的。庶民的尊卑,是不能与权贵的尊卑划等号的。然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女主重生,再经历一次出身低寒的弃女,她会如何继续这条路?她的命运又会几番坎坷?她是否能携手所爱之人,在这个朝代之中,亭亭独立?这些都是看点。 开篇的女主,给我一种精明睿智的感觉,对于重生文,幽荷看林家成的比较多,然而看得也比较少,所以,不知道本文的女主,会不会也有一种预见性。如果有,希望女主能好好利用这分预见性,为自己谋一条芳华大道。如果无,那我更会期待女主凭着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一步一步,走向那权贵之道。 这本书,给我的惊艳太多,以至于,我的期望也太高了。 因为昨天看《媚公卿》的缘故,对魏晋南北朝这个时代,幽荷也是太爱太爱了。看见文字功底如此深厚的悠歌来写这一篇文章,幽荷的期望,也就超过了对于别人的期望。希望悠歌能够驾驭那个时代的大气和风流,为幽荷,以及为悠歌的读者们,呈现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另外,幽荷的看文速度很快,文文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不过幽荷已经收藏,并且会慢慢养肥,希望悠歌能坚持下去,并且越来越好。 另外,调侃一句:悠歌你真的不是马甲吗? + 话说刚刚那一条评论没有点长评,悠歌删了吧~~保留这一条便可 ——万年幽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长评 悠歌出品,必属精品!——卜卜卜 在上看到这货的更新预告,打死俺也不相信这货居然真的在发书了,真的哎,这可是大事呢,以前俺们说死也不在上写文,俺们就说,你这文才不发文可就是香馍馍也变成臭粑粑了,这货还死犟死犟的,这回发文可要福利大家哦,哈哈~ 话说开篇可不一样了哦,果然白了好多,嗯,是个好孩纸,要知道文文写得再好,读者们还是喜欢白白的,看文就是个爽字嘛。这个开篇俺很喜欢,首先女主是一个重生的人,虽然拥有两世记忆,但是作为古代重生,到底还是有些思想的局限性的,所以这个开篇设定女主比较柔弱,又带点聪明就很讨喜了,最起码真的像悠歌所说照顾到历史背景了嘛。希望女主能够在接下来,变得更聪明更坚强啊,不过,不要yy式女主啊,老子天下第一俺可不喜欢! 另外,这个男孩子是谁哦?怎么以前看文的时候没看到过?是不是又是埋伏下的线线呀?面貌平平,冰寒双眸,嗯,很有点这货平日里的笔法,不会描写服饰器用什么的,只抓住重点行文,却让读者可以一下揪住特征,加深印象。 我前段时间看s邮里的文,好像有个刘涓子吧?果然是写医的哦,难怪买了那么多中医辞典,验方神马的,难道写个文还得当个医生啊?不多扯了,这货都上新人榜了还一个长评都木有,你是苛碜人呢吧?画圈圈也不能这么个画法呀?不是说长评能加分么,老纸今天来给你评一番,呵呵,好文啊,真的,有人如果看见这个评的话,就收了读吧,绝对物超所值,哈哈,这听得咋像俺卖闺女似的,不过这文俺可读了不少了,虽然这货改了不少,但后面真的很精彩,光个大纲居然写了好几万字,你们说,能差到哪里去? 呃,要不要当个剧透党? 悠歌,这要看你表现了。。。 对了,记得不以前你那文章一写,老师啊神马的都会当范本来念,看来这么多年,精进不少啊,尤其俺还记得这货高中时写过的一部十万字的说,当时俺们还手抄本传看来着,那感动哇哇的,有几个理科班的男生都哭鸟,哈哈,才女啊,亲,太爱你鸟!话说你也不宣传一下哈,找个墙角自己发文,这样低调谁来看啊? 这回不是虐文吧?s不是哦,好像重生了,结局是h的哦,我猜的,悠歌,表拍我哈! 出个题:猜猜俺是谁? ——卜卜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资料 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称呼 络摘录关于魏晋时期称呼 作者:桃桃 一下称呼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就是不直到五胡十六国是不是也这样,五胡十六国的历史很少呢!找的不多,不过看这称呼是很别扭! 称女子:女郎,娘子 “女郎” 从《搜神记》可判断晋代已经有“女郎”一词 班问:“女郎何在?”曰:“女为河伯妇。”便敕内:“卢郎已来,可令女郎妆严。”且语充云:“君可就东廊,及至黄昏。”内白:“女郎妆严已毕。”《搜神记》 婢女对外人也称呼自家主人的女儿为女郎。她们不会说“我家姐如何”,而是说“女郎如何” 在《搜神记》好像只第三人称。《太平广记》里唐朝有当面称呼为女郎的例子: 翱因问曰:“女郎何为者?得不为他怪乎?”美人笑不答 ot娘子ot 《太平广记》宋文帝元嘉三年八月,忽有一女子,衣青罗之衣,绝美,云:“王尚书娘子,欲来访君”。文昭问其所以,答曰:“娘子闻君歌咏,有怨旷之心,著清凉之恨,故来愿荐枕席。”言讫而至,姿容绝世。) 称男子: 郎君,某郎,阿郎 ot郎君ot ot某郎ot ot阿郎ot, ot郎ot指叔子),但我在《太平广记》里看到唐朝有用“郎”指代某家兄弟,男孩的意思。“况郎娘子魂识已随足下,慕足下深矣。” 称主人:郎主 ot郎主ot 外人,或者仆人称呼主人的儿子:郎君 外人,或者仆人称呼主人的女儿:女郎,娘子 总之,南北朝“郎君”“女郎”和后来“公子”“姐”的用途是一样的。 称皇帝:陛下,官,官家,主上 官家 对皇帝可以用“大家”的昵称 妃子对皇帝的自称:妾 称王爷:大王,殿下 ot大王ot ot殿下ot 称县长市长之类的地方长官:府君 称官员:使君,有点像“大人” 称亡父:先君 对外人称父亲:家君 太监一般被泛称为宦者。 贬称为阉竖。 当时人们称亲爱的会说“阿奴” 从现存资料来看汉代已有称呼姑娘为姑子的,两晋南北朝估计也会沿袭此称: 汉时诸暨县吏吴详者,惮役委顿,将投窜深山。行至一溪,日欲暮,见年少女子来,衣甚端正。女曰:“我一身独居,又无邻里,唯有一孤妪。相去十余步尔。”详闻甚悦,便即随去。行一里余,即至女家,家甚贫陋。为详设食。至一更竟,忽闻一妪唤云:“张姑子。”女应曰:“诺。”详问是谁,答云:“向所道孤独妪也。”二人共寝息。至晓鸡鸣,详去,二情相恋,女以紫手巾赠祥,详以布手巾报之。行至昨所应处,过溪。其夜大水暴溢,深不可涉。乃回向女家,都不见昨处,但有一冢尔。 称府君的一般是太守 还有州君称呼州的行政长官 对皇帝的称呼还有国家吧 曹操云:使国家无孤就是说皇帝没有他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一 这章是我最初写文时脑抽码的,完全的文艺范儿,跟些设定有关,却坚决不是剧透哦,呵呵,亲们不愿意看可以跳过,至于以后肿么样,那还得随着悠歌的性子来,当然,读者大大们的意见也相当重要滴,嘿嘿~~ ---------------- 谁擎狮龙,世人堪笑,等闲变故意从容。 长戟朝天,宝剑吹光,弩箭厉声破长空。 青鸟远去,仙台坠殒,扑面霜空数残钟。 浮生若见,来世再悦,乱世舆图江山重。 烟岚霭,帐千重,倦眼看秋月华星。 与君同,酒斛,从来是情根深种。 山水杳杳,途路迢迢,孤身独走心落拓。 甲胄寒寒,碧野青青,可怜风雨朝霞落。 清角吹寒,酡颜醉泣,梦徊浅吟姻缘错。 似水情浓,流莹不闻,蓦然顿首欢颜寞。 云间泪,月中仙,终换了地碎银。 飞花梦,柳下情,总凭他戏了红尘。 ——藐白衣苍狗,笑是非浮论,独立中宵愁。 ——叹俗世荣华,盼三生缘牵,与尔万古休。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语间沉重,抚上她的颜。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这样结束而已”指腹如冰,竟贪恋他片刻的心痛。 她知道他的痛,他亦明晓她的恨。 “无爱亦无恨这样真好”她的眸光霎时绽放,芳颜刹那,“想告诉你个秘密我从未恨过你,但现在”,她回首,望向那座前明黄片红花,“恨了。” “为什么?”他的指尖微颤,突然捏紧她的下颌,似要刺进她的灵魂,看尽她的真心。 “呵呵,为什么为什么”,她咳出点嫣红,“因为,我恨我自己。恨自己的心志不坚,恨多情” 青石沁凉,凉入骨里,环向这空旷阴冷的大殿,她笑靥如花,明媚如春日暖阳,终于倒下。 眼角沁出的点凉意,没入石髓。 “你,死若为恨”,他抱紧怀中软红,埋首颈间,“莫不如莫不如活着恨罢!” ----------------------------------------------------------------------------- 红绡帐中,璧人执眼相对,默然无语。 帐外已是萧条旷阔,青山隐隐,鹰隼于暗空中盘旋低徊,不时发出几声嗥鸣,倏然剧遁,惊得原上片簌簌,却丝毫惊不得帐内情人的沉语声声。 “已是深秋了。”她终开口道,满头珠饰垂落,遮住丽姝佳颜,遮不住的却是她稍有落寞的神色。 他没有接她的话头,只是起身脱掉她脚上的鹿皮雕花带帽靴,把双泛着寒意的冰足包入怀中,抬首目视,语含脉脉:“你的脚还是如此的凉,那年的药终是落了祸害,我要如何才能暖温了它呢?” 她不语,却直直看向他。 那种目光,似带了千年万年的长山远水,时空移易,腾烟飞浪,气流注,滔滔不绝。 又好像是细柳笼街,闲丽温雅,于阵阵轻淡绵密中,让人跌入万般情、千种爱,丝丝缕缕,纠缠不休。 他接收到这般目光,语调越发柔软,又道:“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终于能拥你入怀,便是死了,也是好的。” ---------------------------------------------------------------------------------- 城门高统,坚墙矗立。 她的面前立着温文儒秀的他。 他的双眸含水蕴情,迷离悄恍,仿佛把她看穿般,突然变得直白浮浅,满满漾起还未曾远离的思念。 远处传来俏丽的歌声,绵邈悠长,恰似这莺啼啼,绿溶溶的夏月时节,悄窥窗月的飘然若举。 如今日头正好。曲歌尽,千重意生。 他道:“此去经远,纵使你背井离乡,羁寄异邦,也要记得,我在这里,等你。” 她却笑,如荡舟戏莲,花光明媚,轻轻回道:“纵使我背井离乡,羁寄异邦,你也要记得,夕阳枯木,人难逢春,终归是佳人孤影,成鸾莫期。” 他的心滞,情已窒。 个登临纵目,个策马远去。 只留凝重沉厚的城墙黯然神伤。 红尘世界,宝马香车,也挽不回她从此而去的身影,纵是盟言梦语,放拨沉吟,即便花落春归,燕复飞回,人却杳无归期。 缘,已尽今生。 ------------------------------------------------------------------------------------ “步步生莲者,自难持久,我只问你,可愿随我浮舟碧波,绕锄东篱,起世外逍遥?”他道。 月华盈夜,他周身仿若披了银帛般散出淡淡光晕,美好得让人不忍睹之,生怕搅了其迷梦,乱了神思。 她却不然,声音脆如银铃,生生撕裂这份美好,道:“枕拳卧草,幕天席地的日子,许是你未尝体会过。西湖风月,北塞关山,多是文人清曲之辞。真要你过这样的日子,却未必愉悦逍遥,殿下果然想得简单。” 他的眼眸微抬,复又垂下,似自言自语,语声讷讷:“这样的生活,我直向往,却不曾有机会去体验番。生如皇家,苦如皇家” 她笑了笑,指着眼前这华堂殿阙和远处的清都贵苑,朗声道:“你看,便如皇家,也有翠陌碧堤,苍烟万顷之处,再加妻环妾绕,曼姬柔姝,殿下尽享天下人好梦之求,有何不满足?” “宫室之华,妻妾之奉,从不曾入我心,惟愿生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的话语淡淡,他的神情寞寞,他的颗心,从此,无处安放。 ------------------------------------------------------------------------------------ 天涯晓月寒,孤旅此心残。 她目光凝注,注视着怀中汗涔涔的睡颜,心竟莫名痛彻。 这个男人,如今已经是半人,是为了她! 这叫她如何偿还这份情? 情未偿,义相生。书已空,语成噎。 “你问我,那年秋山红锦,叶秋声,还记得那个为寻妹而千里飘零的少年否?”她的声音如流水鸣玉,神情渺然,垂首看了他眼,复又转眸远视,眸光落上墙角的那丛淡香疏卉,轻轻道:“我仍旧想不起来,却不代表忘了你,或许在某天,我会突然记起,何山之侧,何水之涯,有这样个你,有这样场相遇,美好如夜里皎轮,日中灿阳。” 夜永如年,却即将破晓。天际已现线红光,云气干宵,包裹住俗尘凡人,那望云而起的心,与情。 风过,经久不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二 楔子: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她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出口的却是:“陛下可是来这里看笑话的?” 面前的他,年轻有为,杀伐决断,有着常人难以比肩的冷酷,还有,柔情如波,一圈圈漾开,轻叩心扉,叫她一次次深陷,愈难抽离。 他的眼眸恰到好处地笑着,侧着身子,使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听他道:“呵呵,你倒说说,朕有何笑话可看?” 语气一如继往地温柔,然而,她竟感到深深的凉意,入骨入髓。 她挑眉,环向四周,夜幕低垂,荧荧灯火在暗黑中,显得羸弱无力,难免不叫人联想到幽冥路上魂火点点。 她很冷,身上还有着铁镣加诸的创痛,也许,血水还在渗出,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裙脚濡湿一片。 其实,对她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相比于时时挖心剜肺的钝痛,不能言,不可言之痛,她倒情愿受这苦楚。有时候,刺痛反倒能让人清醒地看着周遭,譬如现在。 她把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抠入脚踝,那里,铁钩曾无情地穿过,留下血洞两个。 “怎么,没有什么可说么?”他依旧追问,臂膀更加用力地往自己身边箍紧那个女子残破的身躯。 疼得心内暗嘶一声,语气却依旧不动声色,回道:“陛下想让奴婢说什么呢?”顿了顿,又莞尔一笑,“许是陛下觉得奴婢受的苦楚还没看够?要不然就是,陛下想亲自试试,如何让奴婢更痛?” 她的身子轻颤不已。 他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道:“冷了?”转首向着虚空处,道:“孙,去拿件花狸大麾来!” 平空里现出一人影,恭谨伏首称是,迅速离去。 她嗔道:“四月的天气,哪有那么冷呢!” 声音清甜,叫人如沐春风,过堤扬花。 他便心头一荡。这样子的她,极少见到,如今可是最后一回? 如此一想,便再也按捺不住这突荡而起的心思,手掌不由覆上她胸前,一阵揉捏,声音似也染了欲望:“多希望此时” 他其实想说,多希望此时此刻能拥她入怀,永夜,永年。 却没有出口。 身子倏地一激,绷紧,她一时挣脱不开,便断声道:“奴婢已是残心破身,还望陛下自重!” 话未说完,他便摊开手掌,自嘲一笑:“可不是?还是你说得对,残心破身,我要之何用?倒是我多心了” 孙已拿来花狸麾,待水欢披上后,他的身后,亦出现了十数侍卫,荷刀持剑,一派森然。 蟾宫隐在堆云之后,一直没有冒头,夜如晦日,郁欢却神奇地看到一个侍卫手里,正端着杯盘酒盏,与这时氛,显得格格不入。 她目露疑惑,看向皇帝陛下,而他,却已然离她身远。 只听孙禀道:“回陛下,明日还将出征,再过几个时辰,便要点将祭庙了。” 见皇帝没有应声,又声提醒道:“陛下,是不是该?” “上路吧!”他挥挥手,声冷,心亦冷。 端着酒盘的侍卫便朝她行来,步声踏踏,雄厚有力。 至此时,她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带自己出来,去镣梳洗,簪花钗饰。 呵呵,原来,这竟是她最后留存的尊严。 她想,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呢?愿永生永世不复相遇相识?还是,做牛做马也不会放过你?或者,应该说,哦,谢陛下成全,奴婢与那人的互慕之情?似乎也不对,应该说什么呢? 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语,他自始至终未曾转身。 仅此一步的距离,却成天涯永隔。 她轻轻拿起玉杯,酒液澄澈,像极流霞仙酿,似乎喝了以后便可登极羽仙,从此再不受这世间磨折,人世心苦。 就这样也好。 她高抬螓首,杯酒入腹。 心里还在反复默念着: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若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章 初遇 眼前的几上摆满了郁欢爱吃的蒸鸭和跳丸炙,惹得她直流口水。阿娘端着一盆水引向她走来,笑着道:“欢儿,快来吃阿娘做的水引,可是欢儿最爱的呢!” 郁欢也笑了,眉眼如星挂月,莹亮柔和,盯着阿娘,甜甜地抿了一下嘴,手却伸向了几上的的蒸鸭,狠狠地张口就咬! “哎!你这贱民,怎可咬人呢?” 一声暴喝蓦地惊醒梦中的郁欢,她睁开眼,又闭上眼,犹在回味刚才的美味,仿佛阿娘就在身边,她喃喃道:“阿娘,真的好吃呢!” “喂!说你呢!还不放开?”郁欢的手,被一双大手扯得生疼,再次睁眼时候,就看见一双盛怒的牛眼瞪着她,好像随时要把她吞掉。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试图坐起来,胳膊却毫无力气地再次触地,身子也随之趴倒。 “算了,车伯”,一稚嫩男声出口道,却如清音贯入郁欢耳鼓,“许是她饿得紧了,快去拿些趁口的吃食来!” 那名唤作车伯的粗壮男人满脸不忿地又瞪了一眼郁欢,跺脚走开。 郁欢方才有机会打量她身体右侧蹲着的稚子,长相不甚出众,胜在那双眸子光亮清冽,仿若冰寒。那根本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郁欢直觉生怵,身子愈往后挪了挪。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那孩子依旧平静地看着她,问道。 郁欢没有应声,眸光又往下飘了飘,才发现男孩手背上深深地嵌着两排牙印,虽不至渗血,却已红肿起来。 她的身子又缩了缩。 “看什么看?”那名大汉拿着布囊快步走近,丢到郁欢面前,恨声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主子的手背让你咬成什么样子了?” 那大汉还要说道,被男孩打断:“不碍事,车伯。”随后便又对着郁欢道:“看你这样子,可是几日没有进食?我赶路赶得急,不曾带那些汤水,这些细环饼却也是软硬合适的,不至于戗着喉咙。” 说着,便打开那个布囊,拿出几张饼来递到郁欢面前。 郁欢不想接,却实在是饿得慌,许是男孩看出她的欲接未接,便又往她面前伸了伸手,那双手细嫩白滑,却骨节分明,应该是习武所致。她反倒不好意思再扭捏了,心想自己前生后世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面前这一男孩坦荡,遂坐起身来,接过饼就旁若无人地大吃特吃起来。 那个车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往旁边牵马去了,郁欢眼角余光瞥见他的不屑也不加理会,径自吃着,不想吃得太急,噎得一口气没上来,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抠着喉咙猛咳,听得人胆战心惊。 这下连不远处的车伯也不忍听下去了,没等他的主子吩咐,便主动拿过牛皮水囊,也不说话,直接递到郁欢手中,又往那边去了。 那个男孩似笑非笑,看看他,又看看她。 郁欢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拿着水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口里灌,心里却暗自想着若是男孩问起自己的身世来该想个什么由头来圆场。 还没想好说什么呢,男孩突然便起身,一言不发牵过车伯手中的马缰,就要上马。 郁欢急得赶紧上前,就要抱马腿,倒把那个车伯唬了一大跳,忙忙拖开她的身子,就嚷嚷:“你是不要命了么?马腿也是能抱的?不死也得踢残你!” 见他家主子还未开口,他又加了一句:“主子,我看她一直不说话,定是个哑巴,咱们还得赶路,也带不走她。不如让老奴去市集买些吃食,好留在路上吃,主子若可怜她,给她留些吃食也便够了。” 男孩冷冷地看了看马前被车伯拉着一条胳膊的郁欢,抬首直视前方,片刻才道:“如今兵荒马乱,早点赶路要紧。” 一声马嘶随蹄扬落声,郁欢吓得往旁边一跳,在飞尘中死盯着马上男孩,悠悠启口,如风过银铃般令人浑身一振:“多谢哥哥!他日若留得命在,必当报哥哥赐食之恩!” 这一番话,郁欢自己恶心个够,老大个人了,还得装无知女卖乖,一声哥哥叫得是无比难受,虽然没有表现在面上,却也是艰难万端出口,不过比起自己即将成为饿殍的命运来说,再让她叫十万声哥哥,又有什么难的呢? 她垂眸瞟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具瘦的身体,暗嘲一回,抬首便又是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道:“或许下一刻女便会命殒归西,那便祈求老天让我下世投个富贵人家,也当会生生祷祝哥哥永远康泰!” 不知是郁欢脆生的声音打动了他,还是这番明显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说出的话打动了他,马上男孩戴着帏帽的头转了过来,眸光似棘,刺向马下女孩,却在下一刻,眸光一泄,弃缰下马,在车伯持着惊诧的神情中,缓缓道:“烦劳车伯去市集买些吃食回来罢!我便在此等候,还请快去快回!” 说罢,独自走向旁边堆着的杂草垛背面,身后车伯喊着“主子,这不是咱们的地”,被他摆摆手打断,做了个“快去办事”的手势,身影就消失在草垛后。 车伯跺跺脚,瞪了一眼郁欢,牵缰控马,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只留郁欢的身子立在原地。哭笑不得。 这是个什么状况?郁欢想了想,觉得男孩大概是应了她的话,不然也不会吩咐车伯去市集了。倒是车伯,这个建议不是你提的么?瞪个什么眼? 郁欢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本已脏污不堪的面容,深一道浅一道的泥印挂在上面,越发显得难看。 她走向草垛后。 看见那个男孩正坐在一丛枯草上,表情依旧冰寒,手掌却放松地搭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欢想他定是个贵介公子,面貌虽一般,气度却大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拥有的。如今晋军正在洛阳周边拢过来,大批难民也涌向这里,且看他衣着打扮,样式也不是自己见过的南人袍裾,许是从北地过来的,虽不华贵却暗生气派,如果不是流民,便是北地贵俊! 郁欢正思想着如何开口打开话路,却听那男孩道:“你是想让人发现你自己还是个活物罢?” 她不由一征,未及思转,便见他脸上,一片寒意,让人陡然一激,浑身不得自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章 乞命 “不知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哥哥告诉我呢!”郁欢虽是孩声线,这话却还是恶心到了自己。 又想自己四岁重生在这具身体,如今八岁,也不过是一髻年女童,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这样一想,她便轻轻笑了笑,笑中带着点纯,有如满地枯叶中一点新绿,在这个夏秋之际,不免让人心头一扫抑郁,舒颜展眉。 男孩却别首瞧向另一丛草垛,一丝余光都没有撇过来。 郁欢哑然失笑:当真是个有性的!年纪便如那千人万马中头帅凛然一般,生就高华之气傲骄之态,家世怕不是王候也是伯公。 她游目四顾,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一丛草垛,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看的,便紧走几步,啪地一下坐在男孩旁边,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乱兵四起,若遇上那不守规矩的匪兵,抑或是那走投无路的流民,怎么着都不会有好下场,兴许被生吞活剥了也有可能。” 郁欢说得兴起,正欲接着顺话,却对上男孩转首凝睇,平平面貌之上一双寒眸一下让她忘了下面的话怎么说了。 男孩慢悠悠道:“知道就好。” 郁欢见他终于又出声了,便心翼翼地接住话头:“不瞒哥哥,我不是洛阳人氏,是随着姐姐逃难到此的,姐姐被一伙大秦匪兵追得生生跳了河,独留我埋于树洞里,却无能为力。姐姐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我却不能舍了自己,就算为了她,也要活下去,我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命去活!” 她的话语振振有声,却在心里默默重盟此誓:阿娘,姐姐,欢欢定要让那奸宄俱歼,敌仇亦灭,便是乱世嘈攘如何,天下宁晏又如何,欢欢如若仰祗凶暴,俯愧亡灵,便生生世世不得投转,直到全报阿娘与姐姐舍命之情,舐亲之爱! 她其实是有愧的,且不说自己得了阿娘与姐姐的庇护才存活至今,便是四年前重生,也不是托了这具身体的福?不然,她恐怕早已是枯骨一丛,莫说是否能入陵阴享华仪,便是能入陵,葬在那森森孤冢,魂魄若有知,亦是心伤情苦罢?前世,她虽衣香鬓繁,食美禄丰,不过是天子座前卑微人,皇家陵下孤眠魂!那人从没有放自己在心上,临死前那一番话,更击碎了自己甘心赴死的满期,死得不甘,不愿,没想到一睁眼,此生阿娘与姐姐的揽涕慈爱,横集关怀,溢满了她的眼,她的心,短短四年,她便视她们至亲兹永,至爱兹深。 她不恨前世,她想自己这一世毕竟是有福的,便把英彦俊士视为土粪,龙骧凤矫看作仇魅又如何?生在这平凡之家,见的是贩夫走卒,会的是庶民亲邻,终会获一世安稳罢? 岂料菊委严霜,身屈僭伪,一场飞来横祸,弄得家破人亡。 这叫她如何不恨?前世已如过眼云烟,今生却也支离破碎,一腔清心凡愿尽化了满怀萧索! 为了阿娘,为了姐姐,她要活下去!且定要叫那庙堂高阶之人血债血偿! 男孩看着她的表情变幻不定,时晴时阴,以为她终脱不了孩心性,一时心内倍感好笑,便又添了一句:“年纪,倒还有志气!” 这句话一出,郁欢的大牙差点崩掉!年纪?好像面前这个你,也没有大到哪里罢?虽然郁欢的牙早两年已换齐整,却憋得一脸通红,憋得牙都酸了。 她连连暗告自己,一定不能破功,不然讨好不了面前这个孩子,自己以后可就真的是举步维艰,命难保。 于是,她装做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羞赧一笑,道:“可是,如今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哪天便是饿死道旁也未可知呢!” 这一说,男孩才定定看着她,面目虽肮脏不堪,间或有几道划伤的口子,却也能看得出长得还是很秀气的。尤其是那双眸子,虽未完全长开,却也有几分楚人之姿,顾盼神飞之间,颇引人遐思,即使一身短打,也掩不住她一半光华。 再一细思她刚才所言,便觉她倒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 他突然想起现在的高门贵户之中,流行的便是豢养家伎,很多都是从面前女孩这个年纪养起来的。心头无来由一紧,便开口道:“一会儿车伯回来,问问他,附近如有他相熟之处,你便可暂往那里去。如今只一匹马,便是想带你走也不可能。” 言语中,憾意之甚,还有着淡淡的愧疚。 郁欢却心花怒放起来,如此一来,这个男孩是有意帮她了!眉眼之间激动稍逸,说出的话也有几分欢快:“这样不会麻烦哥哥么?” “不麻烦,不过还得车伯安排。这附近,我也不是很熟悉,路又赶得紧,只怕要委屈你的。”男孩的手不知何时拿了一截草秸,折来折去。 “不委屈,不委屈!”郁欢忙忙摆手,却为男孩此言心折,觉得他看着生人不近的样子,心地却也有几分软气。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天色尚好,团云朵朵,惠风袭人,若不是放眼一片景枯人败之象,哪里想得时节正值芳华? 战乱频仍,人心向离,惶惶不可终日,自然思不得看不得盛景如曳。 正胡思乱想之际,远远瞧见一人一马掣风而来,郁欢眼一花,便见车伯抱着一包东西奔至眼前,道:“主子,刚才在那边山道,老奴看见有一队残兵正要往这边来,瞧见像是姚秦装扮!” 郁欢一惊,手脚不自觉便做出奔逃准备。 却见男孩不惊不诧,镇静非常,道:“只要不是晋兵便好。” 车伯神色却更显急促,道:“如是晋兵还好,听说前锋统帅便是檀将,此人领兵一向严谨,少有扰民侵士之行,倒是姚秦,怕不得准,这几日秦兵节节败退,有些匪兵一路劫掠,咱们也见了不少,倒是”车伯拾起眼皮看了看男孩,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男孩问。 “前日老奴去接主子时,见路上一伙匪兵劫了一名妇人污辱,老奴赶到跟前时妇人已自断舌脉而亡,老奴怕怕这孩子” 她忽喜忽哀,以为自己又要逃亡,虽然心智成熟,却被这具稚身体拖累,若不找个靠山,兵荒马乱,能否保命都是个问题。 男孩沉默不语,突地立身而起,把郁欢吓了一跳。 接着便听男孩低声道:“车伯,姚夫人身边那个婢女是不是就是洛阳附近人氏?听说车伯对她很是照拂” 说到一半,男孩止住话头,抬首看了看车伯,眸中难得带了些些温度。 车伯立时便明白他的意思,低头回道:“老奴倒是知道附近有个庄子,上年接夫人时,曾经在那里歇过半晌,是了些,看庄子的不过人,只不知现今是个什么状况。” “现下也是没有办法,不然”男孩闷声道,语调转而坚决,“如此便去那里看看,咱们还得赶路,先把她送去那里暂避一时,等过这两日,车伯便再来接她,我那里人少,便让她做个婢女也是使得的,母亲想必也不会反对。” “嗯,也好。”车伯点点头,却把手里的东西递到郁欢面前,粗声厉厉:“拿着,到马上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章 庄子 一行人不消片刻便到了那个庄子外头,确实不大,一眼能看到边,不过胜在精致巧,也没有破败的样子。 庄子隐在一座山洼地中,须得站在山头才可看清楚,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别院,灰瓦灰墙,不甚起眼,周围有数十亩庄稼,种的皆是黍子,东一片西一片倒在地里,看样子还未收割。 已经过了收割时节。 郁欢不清楚车伯是如何知道这里的,也懒得去探究,现在最紧要的便是保命,只要那个男孩不丢下她,万事皆可,其它她倒并不放在心上。 她和男孩共乘一马,也不扭捏,车伯牵缰前行,心下倒也有几分欣赏,赞这孩子不卑不亢,举止雅致,想必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沦落至此,能有这样心性着实不易,放在主子身边做个婢女,倒也合适。 他刚停至庄子门前,男孩便敏捷地飞身下马,郁欢则是抓着一包果子,心翼翼夹紧马身,无奈腿短力薄,又不得技巧,眼看要滑下马去。 她的手却还护着那包果子。 车伯眼角余光一瞅,忙着揪住她的胳膊,哭笑不得道:“不知道腾开手抱马脖子吗?” 说完,把她拎了下来。 郁欢委屈地噘着嘴:“这可是车伯辛辛苦苦给摘来的呢!” 可不是,市集还在城里,今日城门紧闭,去哪儿给她找吃的呢,幸好这洛阳地界还算富饶,野生果子树现下也都到了成熟的时候,却都让饥饿的流民摘得光透,车伯好不容易才从高枝上摘了剩下的几个给她,可是珍贵得很。 由此看出,车伯定是个武功高手,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不过,这句郁欢可是咽到肚子里去了,因为她看到车伯难得对自己一展笑颜,便又喜道:“车伯摘的果子肯定好吃!” 那个男孩却适时地提醒道:“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刚才那伙匪兵也不知去了哪里,可别碰上了。” 车伯恭声应了,立即走到门前,扣了扣门环,半天没有人来。 又等了一会儿,男孩干脆让车伯登墙入院,一探究竟。 门打开了,却是车伯从里面探首出来:“主子,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怕是夫人去年来过之后便弃了的。” 说着,迎了男孩和郁欢进去,又把马牵入,反手一插,把门闩上了。 一路行进去,连郁欢也有点惊讶,院子甚深,房子却不多,左边拴马桩一排,还有食槽,没有腐味,应该是久弃不用了。院中也没甚花树,只在右边有一片空地,却是草长芜杂。房子一共十几间,正中轩门大敞,卷几倒翻在地,还有布幔乱搭其上,看样子像是遭了一场洗劫。 可是看看进来时还闩着的门,又觉得不像,有谁见过劫庄子的人走时还帮着闩门? 郁欢百思不得其解,却听男孩道:“便是朱门珠庭又如何,干戈起时,就是鸟散鱼溃之象,看来,便是借兵给他们,也不济事了。还是叔叔说得对,兴废有期,否终有数啊。” 车伯看了一眼郁欢,方转首回道:“主子说得对,夫人再三苦求,除了耗兵费粮,终不济事啊。”定了定,又道:“连一个庄子都没得人在,看来溃败也就在此后一时了。” 不一会儿功夫,车伯便收拾出一间屋子,让那两个孩子都歇了脚,又去灶屋看了看,没甚东西可吃,犯了愁,心想看主子的意思,是要那个女孩躲在这里,这喝的水还好弄,刚才看院里西北角有一口浅井,探身便可打上来水。可是没有吃食,怎可熬过这几日时光?又算了算,自己要护着主子赶回去,来来回回,便是快马少说也得要十日光景,到时候,即使没人发现这里,那孩子也早饿死了。 车伯蹙着眉头,闷闷地走进郁欢和他的主子所在的西屋,后脚还没踏进门槛,就垂首道:“主子,这里一点吃食也没有,怕是” 没有继续说下去。 郁欢心里却明白了,车伯言语未竟之意。她想和他们一起走是不成的,且不说一匹马能否驮得了三人,便是照之前他们赶路的急迫程度,若带上她,也不行。可是,看车伯那样子,想是来接她,怕也是时日不短,没有吃食,她如何能坚持下来呢?她之前已经三四日未进粒食,若不是遇着这对好心主仆,饿昏的她这会儿怕早已又入轮回,哪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呢? 这样一来,她自己便觉不好意思了,怎么能一再烦劳人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而且这样一对主仆明显是珠玉纨绮之人,如此帮她已是仁至义尽,再要得寸进尺,可就说不过去了。 前世自己是大家出身,怎么说自己也是十指洋葱未沾白水,后来入了那华宫盛阙,又是锦衣玉食,到死也没有碰过锅灶的呢。这重生以来,阿娘与姐姐更是呵护备至,哪轮得上她去做这些锅碗营生? 况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郁欢不由也愁苦起来,面上却笑滴滴,佯作开心道:“车伯,外面不是还有那么多黍子么?以前阿娘经常给我做黍米糕,有一次还带我去地里收过的。庄子外我看好多都落在地里了,也没有人收。” 她一说,车伯眼睛便一亮,抚掌笑道:“也是!待我去收些回来,那边有石槽,不消多大功夫,便能研出些,够这丫头吃的。” 见男孩眸露激赏,郁欢突然便有些真的开心,仿佛自己真的出了一个好主意,其实,她更多的是开心自己终于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却听男孩道:“看这庄子已至少弃了大半年了,外面那黍子是何人所种?而且还长势甚好!” 这一问发出,车伯也道:“依老奴看,是那个看庄子的种的,年初战事刚起,想必他们没想到很快就延绵到洛阳近地,看这屋里乱糟糟的,好东西都顺走了,应该是夏初逃了的。主子也知道,秦主那时虽然还未登西,却也卧病甚久了的。” 男孩沉思了一会儿,方挥手道:“去吧!收的时候,看看周围是否安全!” 说罢,便踱到旁边内室。 只留郁欢与车伯,在外屋大眼瞪眼,双双仵立在地。 (求票无下限!!推荐点击收藏神马的,读者大大们莫要手下留情哈~~如果能在评论页面留下个长评短评,悠歌会灰常灰常感激滴!!表忘记哦,长评一定要五百字以上且一点要写评论区的长评按钮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章 秦兵 车伯自去庄子外不提,郁欢却也不想进内室打扰那个男孩。 她要好好想想,想想接下来的活路,如何能走出这里,以及,如何报仇。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可以重活一次,上辈子遇着那人,爱了那人,死于那人之手,是命,她没有抗过,所以老天干脆让她换个身体重新来过,这一次,她不会蒙了自己双眼,再耽于情爱,误了这一世机会。 呵呵,也许,上辈子那人还嫌她死得不够惨,这一世,那人的亲爹便补上一笔,阿娘被害致死,姐姐又下落不明,她奔逃至此,身不名文,凭借的只有现在这点心智而已。说起来,她前世的性格懦弱,所以才身死不甘,如今若不是阿娘的惨状深深印在脑际,她也不会如此害怕 。现在反倒还不如一个八九岁年纪的男孩能经得住事,这一点,郁欢显得无比愁闷,好在不算晚,这段时间里慢慢地回过了神,又遇着了救星,应该还是有活路的。 如何能活?虽说被这对主仆带着,命暂无虞,却也是朝不保夕,并不是长久之计。 乱世中,星辰陨,明月颓,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最终靠的,还是自己。 衣百结,多离别,且看她如何让阿娘与姐姐长怀竟天笑黄泉! 那个男孩从内室转出来的时候,瞧见的正是郁欢晦暗不明的脸上,那坚决刚毅的神色,一时间竟看得有点征仲,仿佛那个女孩身上有什么稀世宝珠,乍泄光华。 他正看得痴,郁欢一转眸,对上他的眼瞳,展颜一笑,声音软软嚅嚅,很是受听:“哥哥,你出来啦?对了,我还不知道哥哥的名讳呢!我叫柔,哥哥呢?” 郁欢此时还是长了一个心眼儿,把姐姐的名字拿来用用,倘若说出自己的真名,虽说天高皇帝远,但也难保官府不会再派人来追缉。阿娘带着她和姐姐逃出来的时候,她因年纪,不太明白个中因由,却知道一定与那人之父脱不了干系。 一道圣旨,害得她家破人亡。 上面那两个“殉死”的字眼分明刺激了她,他要阿娘给谁殉死?她们一家三口自在一屋,其乐陶陶,怎知天子贵意,一朝唬夺! 阿娘至死也没有说,却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那人一家两世欺人! 男孩收了眸光,冷冷地应了一声,道:“叫我木山厘便可。” 她曾经听爹爹叫手下一个鲜卑兵士为木虎,看来必是和她一个地方来的了。 “木哥哥可是魏人?” “你如何知晓?”木山厘的眼眉立竖,射出两道精光。 “柔也是呢。柔认识的一个叔叔便嗣此姓,如今孤身一人逃亡在外,也不敢随便露了生地,听说这边对擅离属地的流民刑罚很是严酷呢!” 木山厘表情放松下来,依旧僵着声音问:“你们是因何获罪的?魏刑规定,一般妇孺要么流配,要么罚没入役,或者充伎者也有,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并不致死罢?” “柔也并不清楚获罪因由,阿娘只带着我与姐姐没日没夜奔逃,她是在途中病死的,从生病到身去只有两天不到,至于姐姐”郁欢的声音渐低,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撒了谎,阿娘死得比她说得更惨,她和姐姐亲手埋了阿娘的尸身,那汩汩的鲜血甚至洇出了坟土,刺得她双眼生疼,疼得她仿似碎了五脏! 她的眸中水意迷蒙,隐泛泪光,却倔强得生生压进去! 木山厘自认心肠刚硬,却因面前这个女孩莫名染了哀意,语调也不由轻软下来:“哦,如此,倒是我多问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可放心,既遇着我,自不会让你再亡命他国。过几日,待车伯接你回去,兴许我还可帮你去了这罪由,到时候,是否愿做我的婢女,还在你意,我,并不强求。” 郁欢听到他说了相遇以来最长的一段话,心头一暖,忙敛容谢道:“若能脱出命在,柔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哥哥大恩!” 正要端着身子下拜,却听车伯从外面急匆匆奔进来,扯着嗓着喊:“主子,一伙秦兵正朝这庄子行过来了!快点随我从后门那边绕过去,那边有一个山洼,正合蔽隐!” 郁欢一惊,瞪着眼睛便看向屋外,车伯随手把一抱黍子扔进了马槽,解绳牵马,眨眼间便转到屋前,忙喊:“主子,快!这伙秦兵可不少!” 木山厘看了一眼郁欢,道:“随我走罢!一会儿再做计较!” 郁欢此时哪还顾得上仪礼,忙跟在木山厘身后出了屋子,一前一后上了马,车伯控马绕过前屋,从一个柴房后面打开门,带着马便疾驰前行。 听到庄子前门隐隐有吵嚷骂咧声,郁欢暗道,这伙兵进来可真是快。 一声“有人”自后面传来,木山厘转首一看,急道:“车伯,你说的那个山洼在哪里?” “上年离开这个庄子时我曾经远远看了一眼,觉得并不十分远,现在看来还需要几分脚程才能到。” 后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木山厘左右环顾一番,便纵身下马,让车伯把郁欢弄下马,方道:“车伯快上马去那边山洼,没了马,咱们便想逃也逃不远。我看这里山脚正好有几丛草,茂得很,我和柔身子,便于藏匿。” 说罢,不由分说,扯了郁欢的手便往那草丛奔去。 车伯刚要阻止,见木山厘的态度坚决,又想后山无道,这也是不得已为之的办法,便由他的主子去,自己策马速走。 木山厘与郁欢刚掩好身形,便见一名匪兵冲出来,冲着身后大叫:“这里有马蹄印!” 一伙人立即涌了出来,足有二十多人。身上多半没有盔甲,军衫外露,很是褴褛,像是从哪里逃来的,一点军容都没有。 果真称得上“匪兵”二字! 郁欢突然便想起前世的那人,英武雄略,彰于四海,他带的兵势逾风电,回旆沔川,曾于万人包围中直落敌首,还于坚城固国间往来自如,便是她囿于宫室之内,每每战胜凯旋之时,亦听得看得他荷甲英姿。 他手下的兵,哪怕是伙头兵,都比这些秦兵强! 而她深知,姚秦是气数已尽,这在她那一世,她还未出阁时,便得印证了。 只不知重生而来,是否那个结果? 她的手里汗津津的,贴着木山厘蹲在草丛里,后面的土山正好凹进去一点,刚好隐住他们的身子。 许是木山厘感受到她的害怕,低声安慰道:“莫怕,有我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章 互救 今天悠歌很开心。作为一个新人,没想到有那么多朋友给悠歌评论,希望悠歌上新人榜,给悠歌莫大的鼓励,酒香也怕巷子深,希望读者大大们能够多多支持悠歌,相信悠歌不会让大家失望!大谢! -------------------------- 那伙匪兵循着马蹄印往前摸去,郁欢没想到他们这样做,不由私下嘀咕。 木山厘轻轻道:“看这样子,这伙人是逃兵无疑,也许他们找着马便能回营,这个时候,一匹战马能抵得上几个兵俘。” 他冒头探视了一下,又缩回草丛后,看样子,车伯跑得没影了,只是不知他现在哪里藏身,那马可是身经百战的,应该轻易不会泄露声踪。 虽如是想,却也不免担心他们的安危,岂不知前面正有一个匪兵尿遁,吓得郁欢一个劲儿地扯着他的衣袖,等到他发觉之时,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两个孩子伏身埋首,声虽,却也有悉碎之音传出。 “谁在那里?” 风过草丛,发响皋野。 那兵尿了一泡,见同行的人已经隔得远了,方左右看看,做出要走的样子。 这人要逃!这个念头第一时间便闪过郁欢脑际,却见木山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跃而出,直扑那人胸口。 一柄短剑直刺入身,一时血流如注,四溅入地。 木山厘年纪,如此身手着实让郁欢惊讶不已,饶是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孩子杀伐果断,狠戾精准。 她惊征在前,后一刻却急如火蚁,因为还有两个匪兵正出得后门,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此时木山离正背对她,弯腰拖行那具尸体,丝毫没有发现新的危险正在他们面前。 她一时也顾不得隐藏,忙跳起来,轻喊:“木哥哥!后面还有两个秦兵!” 此话刚罢,还未等木山厘有所反应,那两个匪兵便发现了他们,急行过来,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木山厘干脆放弃拖尸,转身而立,盯着不远处那两个双手空空的匪兵,道:“快躲到草后!” 一言毕,短剑射出! 当前一人胸前立即开花,委靡倒地。 后面那人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木山厘的脚靴已至身前,当腹一踢,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哼!子找死!”那人凶态毕露,语调说不出的怪异。 郁欢明白这人是个羌兵,光看那腰腹如熊,便知不是个轻易对付的狠角色。 木山厘却仿似没有看见,丝毫俱怕也未浮面,又飞腿上前,正欲补上一脚,不想那人反应也快,一个旋风腿扫过,逼得木山厘倒退几个身形,又如猛鹰剧俯,双掌翻飞,直直向木山厘的头首处抓来! 郁欢藏在草丛后,看得心惊胆战,木山离却突然矮身一滑,躲过鹰爪,立即转首撞上恶人腿腹,撞得他一个趔趄,回身攻势却越发凶猛。 木山厘身形虽高,毕竟是个孩子,以硬碰硬是一丝胜算也没有的,前面几招皆是以灵巧见长,郁欢心里很清楚,见那个恶人虎背熊腰,完全以蛮力出招,招招狠伐,一点余地也不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努力思索着,想要帮帮木山厘,无奈自己也是一个孩子,还是个瘦弱的女孩,便是前世的她,也没有见过如此阵仗,不由心乱如麻,宛如油煎。 她的目光扫到先前那名被短剑刺死的匪兵身上,突然便灵光一动,瞅着木山厘与恶人绞打的身影尚在几丈之外,便毫不迟疑地跳出草丛。 待跑到尸身前,她已经气喘如牛。 她叹了一大口气,想自己这具单薄的身体,跑这么一截路,便如此境地,真的要等来那一大帮匪兵回身过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郁欢也算是有几分胆识,虽然见不得这等场面,却也屏气探手,直往胸前拔那柄短剑而去。 许是插得太深,她拔了半天也未拔出,眼看着木山厘渐渐支持不住,急得满头大汗,直骂自己没用。 这一急,她的手也下了狠劲,一阵左右转动,这柄短剑竟也被她拔了出来,脏血漫了剑身,似乎也洇红了她的脸。 现在怎么办? 她急急向木山厘喊道:“木哥哥,如何给你剑?” 不成想,她这边刚一落声,那大汉虎目奔突,嗤笑一声,便向郁欢扑过来。 木山厘寒眸厉光直射向她,仿佛嫌她多事,却见她还征在那里不动,急得大叫道:“你快把短剑扔过来!” 郁欢此时手抖得厉害,刚才拔剑费了体力,此时哪还有力气再扔剑,况且这剑少说也得有数斤沉。怎么扔? 木山厘急,她也急。 他急得是自己没有抵挡住那大汉的攻势,大汉已经飞身扑向她,她急的却是这剑怎么扔,万一没个准头刺着木山厘又如何。 眼看大汉凶神恶煞近前,郁欢心下一慌,使出全身的力气,抛了那柄短剑,却正正抛在大汉脚下。 大汉一笑,笑得肆无忌惮,仿佛胜利在握,郁欢一傻,傻得木头呆脑,笑比哭还难看。 木山厘一惊,当下也不迟疑,纵身一跃,猛地便把那大汉扑倒在地,死死从背后抱住他,竟也让他一时动不得身。 郁欢便是再傻也知道木山厘在帮她拖时间,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连滚带爬到了胶着的两人身边,捡起短剑,簌簌发抖。 她想应该刺过去的,可是又怕伤着木山厘。 直到木山厘一声“快朝他颈项刺过去”,方惊醒梦中人,才举着短剑近前。未想大汉已挣脱一个胳膊,拱身击向后背的木山厘,郁欢一急,什么都没想便上身挡去,大汉猛地抓住她的脚踝一扯,痛得她立时涕泪横流,侧身倒地。 好在短剑还在手中,她紧紧抱住剑身,忍着剧痛,未吭一声。 “真笨!用得着你过来挡吗?” 木山厘恨声说到,心里却有暖意一抹,晓得郁欢是为了自己才去挡,也不再厉色。却见他竟放开大汉,如蛇逶迤,随身而上,探手抓住郁欢怀中短剑,回身便刺。 也是那大汉躲得快,单手一劈,将将破了皮而已,郁欢被他放开,暂且脱身。 她仍侧身而卧,剧痛使她动弹不得。 木山厘回眸一看,见郁欢不动,不由气急败坏:“快起来啊!” 他刚转首,说话的功夫,便见大汉朝自己当胸一掌,受掌的同时,他的剑,也刺进了大汉胸口。 双双倒地,皆没了声息。 郁欢目瞪口呆,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到他们身前,大汉双眼犹瞪,死不瞑目。 木山厘却已气沉,息如游丝,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时袭上郁欢心头:他不会是死了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章 分别 那一掌着实厉害,尤其木山厘内功未境,受创颇深,此刻却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郁欢哪里知道,只急得团团转,竟连血淋淋的双手也未觉察,更别提脚踝的痛了。 她抱着木山厘的身体左摇右晃,一个劲地喊着“木哥哥”,心里却悔得要死,痛得要死。 连一个孩子都不如,枉为了二世人!不就是举一把剑杀一个人么?下不去手你便等着去死!还说要报仇雪恨?如此软弱,任人鱼肉,还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倘若今日这初识的木哥哥因你而丢命,你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如何能存活于世?如何能? 她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珠泪如线。 就在她垂头丧气之际,却听得一丝游音发出:“别摇了,再摇就真的没有木哥哥这个人了!” 难得木山厘如此戏言,郁欢破涕为笑:“木哥哥,你不要紧罢?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刚才的掌力太过霸道,没事,一会儿功夫便好。”木山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其实他深知,这一掌如何厉害,五脏六腑竟似翻转如涛,一口鲜血溢喉又被他生生咽下。 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却不想让面前这个丫头担心。 于是粗着嗓子道:“帮我把那柄短剑拔出来!” 郁欢乖乖地伸手拔剑,却没费什么力气,心下奇怪,便问:“这回怎地这么好拔?” 木山厘本没有力气再说话,看她一眼,低声道:“正中心口,刚才那一剑是被骨头卡住了,所以咳咳” “木哥哥快别说话了!”郁欢听见他咳,急忙止住他的话头,却自言自语道:“车伯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愿” 两人都瘫了身子,半天都挪不了地方,眼看着木山厘头重如捣,郁欢刚才见他醒来时的欣喜已经全数褪尽,眼神中满是担忧,险险又落下泪来。 木山厘也觉得自己元气大伤,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想到车伯也不知道是个状况,又想到那伙秦兵若返回时,见到这遍地狼籍和幸存的两个稚子,又该会是个怎样无法收拾的局面,也不由焦虑起来。 “柔,过来!”他努力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吟,“我这里有一颗穿云珠,是我身上仅有的一点贵物,你先拿着,如若我一时照顾不到你,你便拿着这颗珠子去平城城口处找一个叫慕忠的侍卫统领,他便会明白,如何帮你了。” 又歇了一歇,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甚为巧的香囊,递到郁欢面前,道:“这便是了。你要收好咳咳,不管时日长短,只要有这颗珠子,便是日后我能活着再见到你,纵使不识面目,这颗珠子总不算错的。” 郁欢心内已是滔天感恸,颤声道:“木哥哥,柔柔身上便是一件物事都没有的,没有信物,没有” 木山厘本是打定主意让郁欢先逃的,便也不甚在意她有没有信物,惨然一笑:“没关系,恐怕我也用不着了的” 不想郁欢也是打定主意要藏好他,待那些匪兵回转,自己先引开,希望能留一条活路给他。 她急中生智,随口吟道:“轻舟已过山,吊影独留痕。未若相期义,从来颜自生。终有流霞举,也会杯觞撑。人间自逍遥,大梦几浮生。” 这是她上年给俊叔做的一首诗,却没有送出,除了自己心知,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便送给木山厘,当是信诗极好! 吟罢垂首,却见木山厘眼皮已是半阖,马上就要再晕过去。她忙将他的身子抱入怀,唤道:“木哥哥?木哥哥!你听到我给你念的诗了么?” “听咳人间自逍遥大梦几浮生”木山厘的声音终至不可闻,彻底昏睡了过去。 郁欢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把木山厘掩在另一丛草后,又扯了几把长草盖到他的身上。转出来时,已是痛不可支,却强撑着用草杆把脚印抹了去,走出不多远,便猝然摔倒。 眼皮搭上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却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 等到她再睁眼之时,已然在庄子里了。 对上的却是满身血污的车伯,和那微红的眼眸。 看样子,他们是暂时安全了? 车伯见她醒转过来,一语温煦,让郁欢直觉身沐暖阳:“醒来了?可是醒过来了。快来喝碗黍米粥,刚研的米熬的,香得很!” 水欢却不急,忙问:“木哥哥呢?” 又一眼瞧见,木山厘正躺在旁边,便放下一颗心来。 待她端起粥碗,也断断续续从车伯那里知道,那伙秦兵把他堵在了那片山洼里,他足足鏖战一个多时辰,才全部杀光。心急木山厘的安危,顾不得处理尸体便赶了过来,马被一个匪兵砍中了右臀,伤口不深,也影响了速度。面前那几具匪兵的尸身让他明白,必是主子出手的结果,却不想没有见到主子,只看见倒地不起的郁欢,心下一慌,四处搜寻一番,才知主子隐在草丛后,而且隐得极好。 他颇感歉意道:“多谢柔姑娘帮着照拂主子,我自是感激不尽,主子内伤极重,如不尽快延医,怕有性命之虞。是以,得速将主子送出去,如此一来,柔姑娘便只能暂且留在这里”,他的眉心蹙起,面上布满担心之色,又道,“你的脚踝错了骨节,我也处理过了,过五六日便能愈好,手伤不大要紧,这两日不要沾水,也好得快。那三具尸身也都埋了,踪迹全无,几日内应该还算安全。我送主子出了这个地界,便有人能接走主子,左右不过日功夫就能回来,你千万心,莫要出了这庄子,等着我来接你。” 郁欢心知,只能如此,便展颜一笑,不甚在意道:“我的命还是木哥哥救的呢!现在木哥哥重伤不醒,柔怎可妄求其他?只愿木哥哥快快好转,烦劳车伯定要把木哥哥快点送出去!柔便在这个庄子多待些时日又有何不可?” 车伯越发喜欢面前这个丫头,话说得好听,最主要心性豁达,难能可贵,便道:“那我便要走了,柔姑娘还要多多保重!” 郁欢把一角上衣扯下来一块,就着掌心的血写了几个字:流霞举,杯觞展,共此逍遥。又在下面题了“柔字”,把它交给车伯,曼声道:“还请车伯把这块布条交给木哥哥,柔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木哥哥的,唯以此布条赠之,他日若能相逢,便是柔报恩之时。” 车伯郑重收起,别了郁欢,疾驰而去,只留下她,独自吟着刚才那首送给木山厘的诗,笑如花,眸中却溢着点点水光。 (求票无下限!推荐点击收藏神马的,读者大大们莫要手下留情哈~~如果能在评论区给悠歌留下个长评短评啥的,悠歌会灰常灰常感激滴!爱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章 晋军 前天签了约,今天改了,呵呵,希望读者大大们继续支持悠歌,天冷加衣,当然,脱光的除外!爱你们~~ ------------------------------------------------------------------------ 郁欢的伤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最起码两天的时间,她真的是连屋子都挪不出去,大概是前日的打斗真的消耗了太多的元气,直到现在,她的胳膊腿脚都如重铁般,生生压得她的身子也垮了下来。 便是如此,她已经数次起身试着出屋。车伯的手法不错,最起码她的脚踝没有先前那样针刺刀削般的剧痛,闷痛却还是有的,只是痛得更加心烦意乱。 其实她清楚地知道,心烦意乱的怕不是自己的伤,她只是担心,车伯会不会真的来接她。毕竟她和他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如何能祈求别人无缘无故便对你施援呢? 她却宁愿相信,木山厘的话。 木哥哥,现在她在心里叫得无比顺溜,仿佛那男孩生来就应该是她的哥哥似的,也许,懵懂中,她是把他当成四岁时见过的元哥哥了罢? 又把香囊里的穿云珠拿出来看了看,这已经是今天以来的第三回了罢? 郁欢哑然失笑。还是想想如何填饱肚子是正事。 车伯给熬的黍米粥已经在前一日便喝完,还有一张细环饼和三颗果子,她一直没舍得吃,想着万一车伯一时半会儿赶不及接她,兴许这点吃食能顶得大用。 现下,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么大个人,难道还真能让活活饿死不成?尤其车伯还给她留下了不少研好的黍米,看样子还能坚持个天不成问题。 问题是她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一顿吃食,对她这具幼瘦弱的身体来说,还真是一件难事。 她无比艰难地拖着一条伤腿,迈出屋子门槛,瞧了瞧天色,还算不错,无风无云,难得的好天气。只是院子里已然积了一些落叶,算算自己从魏都逃出来已经好几个月,如今又到了就菊饮酒的时节,只是阿娘香殒,姐姐无踪,往年的欢颜笑语已成霜寒,冻在她的心头,便是再明媚的日头,也丝毫照不进,暖不得。 阿娘弹得一手好琴,平日里却从不弹拨,只在俊叔来时弹过几次。还有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阿娘把琴拿出来,告诉她,不能整日里贪玩,该是学几样女红乐技了,还说姐姐胡笳吹得好,不如就跟着阿娘学琴罢? 她却不愿学。 前世的她,也曾琴绕云月,那人每每听了都极是欢喜,曾说过她是“玉手神音”,她听了也曾无比欢喜,每每都越发用心地去学去弹,终弹掉了她的一世芳华。 这一世,要她如何再去奏出哀音伤怀? 她想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阿娘在她说出“我不学,没有懂你的人,还不是对牛弹琴?学也是白学!”时,瞬间黯然的神色,仿佛孤梅香冷,失了往日跳脱。 阿娘,原谅欢欢罢! 阿娘 突然,郁欢惊也似地跳了起来,失声道:“镜子!” 忙忙返身回屋,来回翻找半天,哪有什么镜子? 又转出屋,环顾一圈,也没有发现她的东西,“也是,那么的东西,怎么是想找便能找到的呢!” 郁欢苦笑不已,“嘶”,脚踝的痛一阵阵传来,掌中的伤口也裂开数道,有血渗出。 饶是如此,也比不得她心底的痛! 琉璃镜,是阿娘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先前木山厘给她穿云珠的时候,她都没有拿出来。不是不想拿,而是根本没有想到,拿阿娘的东西去交换,哪怕是她唯一的活路。 究竟丢在哪里了呢? 她确信自己刚到庄子的时候,那枚如她掌心大的镜子还好好地贴腹置于腰间,她可是用布带裹了好几圈在身上,怎么可能掉了呢? 看来只有去庄子后面去找了,定是前日打斗的时候,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 事实上,郁欢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找着了镜子,回庄子的时候,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累掉了半条命。好在镜子找着了,郁欢把穿云珠和镜子都装到囊中,又贴身围了好几圈,方心满意足地歇了大半晌,眼看日挂西梢,才想起肚子早已饿得如鼓擂响。 刚想着怎么填饱肚子的时候,便听到院门被“轰”地一声踢开,涌进来一群兵士,吵嚷不休,吓得郁欢忙往屋里钻,却被门槛绊倒,摔得极惨。 那些兵士身着筒袖铠甲,头戴缨胄,形容齐整,走在前面的几个瞧见正屋前有个人趴在槛上,便叫喊道:“这里有个姑子!” 郁欢被拎起来的时候,都快断了气,那个拎她的兵士下手极重,她现在哪吃得下这样的劲道? “说,这个庄子可是你家的?” 郁欢哭得梨花带雨,装聋作哑,故意不答他的话。 “看来,这个姑子是被吓怕了,你快放她下来,恶声恶气,便是个厉害的,也能让你吓怂。”旁边一个矮个子兵士笑道。 待郁欢被放下来,一屁股蹲在槛上,又是痛得她呲牙。 她心里突地便生了气,不拘哪里来的,如此对一个孩子,哪还有半点军容在? 转而心里一计较,便抽抽噎噎哭出了声,且越哭越大声,边哭边声道:“奴奴也是偷偷进来的,呜呜只想找点吃的” 她兀自哭,那几个兵士却也没辙,又见后面的几个兵士牵了几匹马进来,一个统领模样的人随后踏进院子,厉声问:“可是找着吃食了?” 院里的兵士看见最后一个人进了院子,马上肃容立身,齐齐回道:“正在找!” 郁欢看见身边的那几个兵士也向那个头子靠拢过去,觉得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便使了大劲儿往屋里爬,想趁他们不注意,尽量隐了自己的身子。 也是她脑子有了问题,徒做这掩耳盗铃之功,便是再隐,那些先前发现她的兵士又岂会放过她? 果然,那个兵头一双鹰眼环顾一番后,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几个马步跨前,到了郁欢身后,冷冷问道:“这个姑子是谁?” 旁边立即有一个兵士上前回道:“的们也是刚发现,还没来得及问话呢!” 郁欢的背上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急的,一动也不敢动地继续装死趴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章 淫棍 “哦?说说,你到底是谁?”兵头恶语相问,比刚才那个有过之无不及。 郁欢有心想躲过去是不成了,便艰难转过身来,却被面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看得暗抖了一下,惴惴道:“回军爷,奴也是饿得紧了,前晌才进来的。” “那你可知,这个庄子是谁家的?” “回军爷,奴不知,奴也是逃难来此的,进来的时候,便一个人也没有。” 那兵头低头看了看,鹰眸一缩,口气又恶了几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昨日里遇着一伙秦兵,不心错了脚踝骨,幸好看见这个庄子,想要进来讨口吃食,不想早已是人去屋空,什么也没留下。”郁欢半真半假应付道。 兵头却不放过她,依旧问道:“还能走么?” 郁欢有心说不能,又想到自己已经说了是自己走进来的,不走两步还真不行。 于是,她缓慢地,又沉重无比地,站起来,银牙都要咬碎了,才将将扶着门框,靠了上去。 兵头眼不离身盯着她,吩咐旁边那个个矮的兵士道:“去,找找灶屋在哪,看看有没有吃食”,又转首朝着院中的那几个兵士喊道,“你们几个,到外面割些黍子来,把马喂了!” 说罢,甲胄咣当,进了屋里。 再也没有瞧一眼郁欢。 郁欢此时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靠着门框直喘粗气,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咬牙。 她知道今天遇上的是晋兵,是来攻打秦国的,她还知道带兵前锋便是晋军名将檀道济,而且将在几日后便能攻陷洛阳城。 只不知现在这个头目是什么级别,前世她未过花信之年便香消玉殒,更没有离开过故土寸地,不知道其他各国风味,尤其这军阶自然也是稀里糊涂。 听说那位檀道济近年成名,追随日后的刘宋开国勋主刘裕东征西讨,将来会位列三公,也是位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极富军法谋略,带的兵也是极有章法,曾经“唱筹量沙”,巧计逼退魏军进攻。 又听说其慈心天赋,对上忠禀,对下抚恤,军中威慈并重,不单是个勇将,也是个儒将。 如果—— 如果能够见到这位檀道济,她自信可以利用前世所知,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只是—— 该如何见到呢? 这个想法一瞬间冒出,倒让郁欢暗中提了不少气力,一时又觉精神百倍。 她飞快地转着脑子,看来,只能从这位稍有地位的军爷身上打主意了。 洛阳历来是军事重镇,晋兵此次攻打秦国,自然不会觑洛阳的兵力镇署,兵分五路,其中一路便是由王镇恶与檀道济带领,一直朝许昌和洛阳方向进发。 她逃难的这几个月,也是朝洛阳这边来的。兵荒马乱之时,唯有尽可能寻个还算平安的地方,才能活下去。 而让她选择洛阳作为栖身之地的理由便是,洛阳守军将会不战自降,檀道济进驻洛阳,秋毫无犯,百姓交口称赞,走时夹道欢送。 主意稍定,便见那位军爷又从里屋转出来,正要开口,便听外面那个去灶屋的兵士近前道:“回统领,的在灶屋发现了点黍米,看样子是新研的。” 那个军爷看了看那点黍米,表情凝固,厉声道:“看来你这姑子,没有说实话啊——来人,好好问问这姑子,看看她还敢不敢扯谎!” 郁欢前一时想好的话还没出口,后一刻便有两个兵士上前来,一扯她的后背衣服,把她掼在院前,上前一脚踩在她的腿上,恶问:“说,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痛得涕泪横流,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心回道:“回军爷,奴,奴确是逃难来的,进庄子的时候确实没有见到人,只有几张饼和果子还在,粥还热乎着。那米,奴确实不知,兴许是留果子的人研的” 那名统领又从背后拿出几个果子,道:“爷们来的时候,可是见那树连叶子都没了的,这几个果子他们又是怎样拿来的?别想蔑了爷的眼睛,这个庄子若不是爷们循着马蹄进来的,还真不容易发现。说,你因何进得这里来?” 郁欢心思转了几转,觉得再说下去,可就又扯出木山厘和车伯了,这么扯,难免又要说到那几个泉下秦兵,真是越说越多,越多越错,倒不如犯傻装晕,干脆倒过去得了。 几个兵士看她晕过去了,一时也不忍下手,个矮的兵士便回道:“依的看,这姑子或许真的不知道。咱们进来前,那马蹄印有来的,也有去的,她这话倒也不假。只是,将军要给战马找些黍子,这个庄子周围这么多黍还未收割,的觉得正好找了外面的兄弟们来收割了,也好交将军的差。” 这个将军是檀道济么?他们如是说,想必檀道济便在这附近! 郁欢心如鼓擂,脑子转得更快。 可是这院中是否有他的马呢? 刚才一瞥间,确实有银甲红缨的一匹马分外引目,只不过当时只想着如何保命,倒略过了这一点。 那名统领道:“这匹雪睛马可是受了伤的,将军心疼得很,这样也好,千里奔袭,正该歇歇。你去,把刘大人请到这里来!” 又垂首看了看晕过去的郁欢,道:“军中最忌有女流,这姑子既晕过去了,便把她扔出去罢!没的沾了晦气,如何攻下洛阳城可是将军现下的头疼事啊。” 郁欢心下一惊,生怕他们把她扔到外面不管,或者,以前听说过有人活埋战俘,可不要让她遇到呢。 她忙着悠悠转醒,茫然四顾,低声道:“求求军爷,饶了奴罢,奴可以帮着喂马,还可以洗衣服,做饭!” 这个时候,不管会的不会的,郁欢都提溜出来,以求那名统领手下留情。 那名统领却淫笑一声,蹲下身,摸着她的脸道:“你?军中自有厨子,还轮不着你个姑子做饭。爷可是在行军打仗,几个月不洗身子也是有的,还洗什么衣服?看看你这瘦不拉叽的样子,便是要收入府做个伎,也得看看你够不够格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章 自救 郁欢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被别的男人这样猥亵污辱过,心中早已是怒火腾腾,险些冒出来,拼命压下泛起的恶心,瑟瑟道:“军爷,奴还会喂马!” “哈哈”,统领笑得更加放荡,一转手捏住了郁欢的下巴,道,“喂马?不如给爷喂点吃食,可好?” 说着便把手慢慢摸进郁欢的脖颈,鹰目泛着,越发让人不堪忍受。 这人看来喜欢雏伎。 郁欢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是束手无策。 这一番动作看在旁边几个兵士的眼里,也觉不忍,纷纷别过头去,不敢吭声。 郁欢的银牙一咬再咬,眼看那淫棍的手就要向下身摸去,终于愤而起身,大叫道:“还请军爷自重!” “哟!这姑子性子还挺烈的嘛!”统领越发肆无忌惮,伸手便要去抓郁欢,“今天倒让爷瞧瞧,姑子的性子有多烈!” 郁欢见软的不成,干脆破罐子破摔,也顾不得身上有伤,拔腿就往马槽跑去,捡起槽边放着的马鞭,一扬,大声喊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抽这匹马了?” “嘻嘻”,那统领不甚在意嬉笑道,“姑子倒是抽呀,看看是你的鞭子厉害,还是那马蹄子厉害!” 那几个兵士也跟在统领身后慢慢围上前来,皆露出紧张的神色,倒是不同于统领的嚣张得意。 郁欢一扭头,见几匹杂色马的旁边,正卧着一匹纯白色的马,想必就是他们口中所说檀道济的那匹雪睛马了,果然是一匹好马。 只是,看样子,已经受了伤,马的后股处有一处伤口已经结痂,周边皮毛染了些许血红,尚未褪去。 她急中生智,嚯地一跃,单脚蹦到拴着雪睛马的拴马桩前,手探入怀中,揪出那个香囊来,歇斯底里地叫嚷:“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这包玉蟾毒粉撒向这匹马!看看是你们金贵,还是马金贵!” 这一下,统领也露出胆怯的神色,虽不知那玉蟾粉是个什么毒,但是看那姑子的架势,便知不是寻常物事。忙止住步子,却故意恐吓郁欢:“你以为几句话就能吓着爷?爷难不成还真能让一个女娃儿拿住?笑话!也不看爷是从哪里来的!” 此话说尽,步子却也没再往前迈,郁欢想他们到底还是怕了的,便越发有了胆气,稳了稳心神,强作镇静:“是不是吓你,便让军爷们瞧瞧!” 说罢,抬起手臂作势要抛出那个香囊,吓得一帮人连连喝止:“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郁欢心里也虚得很,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继续佯作厉害,道:“要想让这匹马活命,你们便要按我说的去做!先后退到屋里去!”待那帮人退过去后,继续大喊:“把门闩上!不许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使劲去解拴马的缰绳,疯了似地,连手掌的伤口也浑然不顾。 好不容易解开绳子,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让她险险无法站立,下一刻便单膝跪于马前,正正对上马脸。 究竟不是等闲马匹,这雪睛马据说是现在的晋相日后的宋主刘裕,在灭卢循的鬼道义军时所获,因檀道济自他京口建义以来追随日久,又立了大功,便把此马赏了他,做了他的战马。 此马毛色纯白,来如风,去似电,最重要的是,颇通灵性,终生只侍一主,主亡其殉。因此,专门有一支队伍照顾它,倒也不奇怪。 郁欢的一双点漆瞳眸,对着马脸,看进它的眼睛,突然便有种很是亲近的感觉,不由伸手,轻轻摸了摸雪睛马的眼睛,道:“你可是受伤了?还疼吗?我也伤了,很疼。” 又笑了一笑,点了一下雪睛马的鼻子:“我们一起逃,可好?” 那马不知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怎么的,轻轻地打了一个响鼻,缓缓地站了起来,马蹄的的,看着郁欢。 屋里的那帮人蠢蠢欲动,见雪睛马站起来,刚要冲出去,又见那姑子轻轻地靠了上去,贴着马前腿站住了,笑得灿烂,皆面面相觑,不知因由。 郁欢牵了马缰,拐着腿,就要往门口去。 那名统领忙喊:“姑子要往哪里去?” 郁欢这时心里有了底气,童音滴脆:“还请军爷管好自己的腿!等出了这门,自会放了这马回来!” 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庄子大门。 郁欢见屋里兵士确没跟来,心下一喜,刚要试着上马,便见前面道上行来数十人,荷甲簪缨,形容齐整,听得马嘶,皆往这边看来。 只当中有一人,长髯美须,衣裤褶,着软甲,未戴帽冠,气态甚为雅华,与周围那些晋兵明显不同。 故伎重施?还是束手就擒? 郁欢的脑子仿佛搅了面糊,一时想不清楚。等他们行至眼前了,她才惊觉晚矣。 不想当先那人一个“咦”,便听他开口道:“这姑子” 还没说完,旁边的一个兵士,正是先前那名听令就走的矮个子,回道:“启禀刘大人,这姑子是的们刚来这庄子里发现的,据她说,是逃难来此的。” “奇怪,雪睛马怎会让一个垂髫童牵着走呢?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队护马营,少说也有半年才让近身的罢?” “回大人,正是。” “真是怪事”,那位名称刘大人的,捋了捋颌下美须,方问道:“你这姑子,是从哪里逃难来的呢?” 郁欢见此刘大人,举止做派,皆属文人气象,话语之间让人颇感温和,一颗心登时落下一半来,心下计较一番,便软语相求:“求求大人,放了奴一条生路罢!” “嗯,这话怎么说?”刘大人目露疑惑。 此时,屋里那帮人已尽数围了上来,那个淫棍听闻此言,伸手就要揪郁欢的头发,却被郁欢一跳躲过,不由恼羞成怒,面现凶光,就要出脚劈踢。 刘大人虽不清楚此前事由,却也恼那名统领对孩子动手的行径,遂出声喝道:“窦骑尉,你这是要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章 军医 刘大人一言厉喝,那个窦骑慰讪讪收回腿脚,别扭地瞪着郁欢,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郁欢瞅空儿,挪到刘大人身后,对窦骑尉极为畏惧的样子,让刘大人顿起怜悯之心,遂道:“姑子刚才所讲是何意呢?” 还没等她开口,那个窦骑尉又抢着回道:“刘大人可是不知,这贱人刚才要给将军的雪睛马撒毒粉!”,剜了一眼郁欢,又道,“那毒粉叫什么,叫什么玉蟾粉,下官自是没有听说过,可也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让她撒啊!这不,又要牵马逃跑,怎叫放她一条生路?明明是她施计,想要夺走将军的爱马,居心不良!” 刘大人却没有搭他的话茬,低头看着郁欢,语气很是温和:“为什么要牵走将军的马?” 这回郁欢学得精明,再没有让窦骑尉抢了话去,滚珠似地冒出一串话:“回大人,奴若不牵走这雪睛马,大人现在见到的也许就是奴的尸身了!”也许这位刘大人真的给她壮了胆气,话锋稍带凌利,“有道是,贞良弊于豺狼,忠臣碎于虎口,难不成窦骑尉一番话就能没了黑白,颠了是非?奴有毒粉,不管其他,便先要毒了这负义矫纲的淫贼,还用得着在这里任凭欺侮?便是这样一队护骑营,人数不过寥寥,他却敢光天化日之下意图淫亵幼女,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也知军法明明白白地定了死规,刘大人,听闻檀帅治兵严谨,如此败类在军中岂不败坏了檀帅的名声?” 郁欢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得窦骑尉和一众兵士是目瞪口呆,只有刘大人越听越有些吃惊:这姑子看来文采辩才不斐啊! 他也算听得明明白白,又素来知晓一些人好玩伎的癖好,便也没有感到有甚奇怪,却也深恶此行。见郁欢年纪,敢当众揭露,且珠语玉言,声声淙淙,说得头头是道,如此一来,更对郁欢刮目相看。 只是,郁欢能当众顶撞,他却不能当众抹了窦骑尉的面子,毕竟两人的官阶相差无几,只因自己是檀帅座上宾,军中将士便也给他几分薄面,真要较起真儿来,也未必赢得过窦骑尉去。 于是,只轻描淡写道:“哦,原来如此。窦骑尉平日里便是这样随便,当不得真,许是姑子误会了。我看姑子好像有伤,刘某略通医术,给姑子看看可好?” 郁欢能说不好么? 对于目前这种状况,她很是庆幸,最起码不用再受那淫棍欺侮,而且,暂时能留得命在。至于接下来该做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位刘大人可不这么想,他心下正奇怪这姑子因何能得雪睛马青睐,又听到她侃侃而辩,甚为机敏,便起了探究的念头。 也正是这位刘军医,扭转了郁欢以后的人生,可以说,是她的再造恩人也不为过。 而此时的郁欢,哪能知道这些,她只想着活在另一具身体里,如何避了前世之悔,只想着要这一具身体的阿娘和姐姐如何能死得瞑目。 自然,她也想着,如何能讨好面前这位看似地位超然的军医大人,以及,如何能经由他,为自己谋得日后的禄祚永终。 她抬起脏兮兮的脸,倔强地站直身子,尽管那副身板弱得如片叶欲飘,仍铿锵道:“多谢刘大人!奴的伤不要紧,还请大人看看这雪睛马愈伤怎样,刚才它一直卧在地上呢!” “好!没想到姑子倒是与雪睛马投缘,呵呵,但凡雪睛马愿意亲近的人,将军多半也喜欢得很。”刘大人摸了摸雪睛马的脖颈,像极老友似的抚摸,一个轻轻的响鼻发出,银马意态甚为放松。 郁欢也喜欢马,前世,她曾与那人纵马鹿苑,多少次草下旖旎,多少次林间蜜语,如今终随风而去,再也掀不起任何心澜。 她只愿此生,无他。 眼前这匹雪睛马,又勾起了郁欢爱马之情,她的眼眸看进马瞳,人畜之间的某些交流便由此牵出,便连马前的刘大人也甚为惊讶,暗思此女不知有何章法,让雪睛马竟显出如此驯顺之态。 郁欢进屋等了片刻,方瞧见刘军医给雪睛马换药回屋。 此前那个窦骑尉自然不在屋里,早被刘大人打发了去请示檀道济是否移帐此庄,只派了两个兵士扶着郁欢进屋,其中一个就是一直对郁欢和悦的矮个子。 郁欢也从他口中得知,这名刘大人便是前世里极为有名的刘涓子,她曾看过他著的医书《刘涓子鬼遗方》,没想到竟是晋军檀道济帐下的军医,这倒真是她前世里孤陋寡闻了。 这刘涓子之所以颇受檀道济礼遇,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他高超的医术,尤其对于外创利伤极有手段,当然,还因他是晋相刘裕慕名而招的才士。 刘涓子不仅医术好,为人也当得起润雨轻风之拟,在一众高门士俊尚清谈攀富贵之风中,孑孑自处,避隐市井,看诊问疾,在很多布衣百姓的心目中如同仰祇一般。 郁欢心里多少也明白了一点,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否极泰来了。 刘涓子进了屋,又给郁欢看了伤,道:“你这脚踝骨节本已错位,虽正了过来,又受力颇重,不太好将养。” 说罢,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些布条与药粉,细心地给她的手掌重新涂药包裹,又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在碗里,让郁欢喝下,余下的皆涂抹在脚踝上,轻揉慢捻,手法纯熟,先前那种钻心之痛竟在他的手下慢慢好转。 郁欢的舌下还是火辣辣的,便问:“敢问大人,无欢喝的是什么东西,好辣!” 两人熟了,郁欢自然不愿再称奴,也许是她前世今生生就的骄骨,万般不想贱称,便想了个假名告诉了刘涓子。 这原也怪不得她如此心谨慎,谁知道此刻的信任又会变成何般模样?她跌倒过,重生后,便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只是,木山厘应该不在其内罢?毕竟,在她的心里,这木山厘应该是特别的,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 “哦?应该不是很辣呀?这个可是我的藏底药酒呢,名叫欱蛇龟酒,封酒的时候可是放了不少甜糯米呢,怎会辣呢?”刘涓子眉峰微蹙,突地一笑,道,“忘了忘了,这个应该是温着喝才对嘛,也难怪你个女娃嫌辣了,呵呵呵。” 看到刘涓子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郁欢也莫名开怀,凑到他的耳边,轻轻道:“大人,刚才问无欢那个窦骑尉所说的玉蟾粉是否确有其物,无欢告诉大人,是我瞎编出来的名儿,吓唬他呢!” 刘涓子则一捋那把长须,也凑到她耳边,轻轻道:“我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一章 验方 两个人开怀大笑,笑得旁边那两个兵士莫名其妙,不约而同摸了摸身上的胄甲,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笑话。 而郁欢随口又道:“大人,无欢还知道,檀将军不日将进驻洛阳,不费一兵一卒!” “什么?”刘涓子这一惊非同可,那两个兵士也纷纷看过来,他忙敛容正色,声道,“你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妄议军情,可是要杀头的!” “无欢说的是真的,不骗大人!无欢曾卜过一卦,不然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际进了这庄子,本来觉着这里清静,还想,待大军进了城,自然就会整饬军容,乱哄哄的,倒不如先躲在这里几天。没想到,清静不成,遇着大人您,反而救了无欢一命!” 刘涓子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连连摇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这姑子会卜卦?莫不是开玩笑罢? 他向来不信这些怪异乱神之说,如今面前这孩子居然说自己卜得先知,这该如何是好? 可随后他又哑然失笑,若真是如此,那可便是精怪转世了,又岂会受这些苦楚流离? 郁欢看他神色,知他不信,也不再说项,甜甜笑道:“大人,无欢很是喜欢那匹雪睛马呢!看样子它也喜欢我!” 她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想求得刘涓子自己去照顾雪睛马,这样更有机会见到檀道济,也便有机会借着前世所知,谋一个好的前程。 当然,这个愿景可是她摆脱目前困窘的最好途径,郁欢自然不会放过。 刘涓子自然相信她所说,不然以雪睛马的脾性,不要说允许陌生人靠近了,隔几人远,便能奋蹄踢残人。先前那一幕还在他脑际徘徊,遂趁着给郁欢揉脚踝的时候,掩声道:“以后别再说什么卜卦的浑话,不然,让人逮着你,再安上个盅惑军心的名头,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郁欢吐了一下舌头,只有唯唯应了,也不再废话,干脆开口求刘涓子允她照顾雪睛马,刘涓子没应她好,却也没说不好,只说要她好好养伤,自己的伤不养利索了,怎能谈及照顾他人,更何况是一匹马? 郁欢睡起来的时候,天色将暮,院子里哄哄嚷嚷一片,间或有几声嘶叫,像是有人出了什么事。 隔着昏黄的窗纱,她瞧不甚清楚,心里又惦记得慌,生怕那个刘涓子撇下自己走掉,再陷险境。 这个时候,她想还是精心为上,又瞅了瞅里外屋,一个人也没有,当下心安半分,晓得那些人对她是放了大半个心,才让她独自在屋。 外面却是越来越响,一阵呻吟传来,郁欢一听,觉得是那个淫棍窦骑尉的声音,便又是一阵紧张。 待一帮人七手八脚抬进屋里一人来,郁欢一瞧,果然是他,唇角滴血,甚是恐怖。 刘涓子跟在后面,状似凝重,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是不适宜搭话的,还是看看情况再说。郁欢心里这样想,她可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尤其像窦骑尉这种下作之人,更是连瞧都不愿再瞧的。 她收起欲下榻的脚,别过头,看着墙上那幅旧了的字画,突然便想起木山厘来。如今是第三天,车伯快回来接她了罢?这些晋兵什么时候会走呢?但愿别被车伯碰到才好。 如是想着,刘涓子的声音突地高亢,打断她的思绪:“窦骑尉还有力气如此说话?刘某不才,实是束手无策,即便有法子,我看窦骑尉也用不着了的!” 郁欢扭过头来,才瞧见那窦骑尉正捂着肚腹在那边长榻上极为痛苦地哼哼,比之刚才在外面那几声鬼哭狼嚎的劲来,此时真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嗯?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哼!果然坏人没好报!看看,真是报应不爽。 郁欢的心头像是挤进来一线阳光,有一些温度,笑意微露,若不是此时这一大帮人,她还真想大笑几声! 却听那窦骑尉声音低迷,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断断续续地发出“是我活该别告诉将军雪睛马大人救我”,刘涓子鼻孔一张一翕,粗声粗气道:“窦骑尉还真是高看刘某了,那雪睛马可不是凡马,被它踢中还能活下来的人可是寥寥可数。现下,你吐血不止,想是内腑已损,腹中瘀血,故此,清血复脏为要事。只是” 刘涓子打住话头,静默不语。 一兵士道:“只是什么?如若需要的们做些什么,大人只管说来!” 众人附和。 郁欢轻轻皱眉,只道这些兵士不懂察言观色,看刘涓子那个样子,岂会真的不救?分明是有所难言,怕是真的没救了? 可是又不像。 她脑际闪过一线流光,倏地便想起前世看过数遍的《刘涓子鬼遗方》,好像有个方子正对此伤。只是,模糊得很,且不知药剂用量。 于是,她冲刘涓子轻轻招手,道:“大人!无欢记得以前有本医书,好像有这么个方子,只是不知对不对得窦骑尉的伤症呢!” 她这边撒娇卖纯装可爱,窦骑尉那边一片愁眉苦脸。 刘涓子听她此言,便随口一问:“什么方子?” “记不太清了,总不过就是蒲黄、当归这几味药罢?” “这个”,刘涓子沉吟半晌,便看向郁欢,眸光柔而亮,道:“再加桂心一味,三味药研末,酒调热水下,正是好方!这个方子是从哪里来的?” 郁欢腼腆地笑了,不好意思道:“以前看过一本残了的医书,不知道名字呢!” 郁欢确实不好意思,她总不能说是看过他写的《鬼遗方》吧?这医书现在可还没影儿呢,说出来岂不是拿她当精怪? 刘涓子却不这样想,适才他左右斟酌,一直拿不定主意用哪味药才最好,这姑子一句话便让他顿时开蒙,看来,是个不一般的女娃。 其实,郁欢极是不愿说出方子的,那个窦骑尉着实可恶,可为了这几日能过得轻松点,却不得不说于刘涓子听。 不过,郁欢也有点窃喜,看样子刘涓子此时还未出方,难不成,这个方子真是从她口中所出,刘涓子再撰成验方?想想也有点不可思议,重生以后,她竟第一次有了改变的期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二章 急救 刘涓子又思谋了一会儿,才命近前一人拿了他的藤木医箱,道:“之前我倒也是思得一方,乌藤菜和补骨脂、延胡索虽不多,也是有一些的,只是山羊血现下极难找,怕找到了也没救了。无欢这个方子好,药是极常见的,药效却是强过之前那个方法。” 他笑眯眯地看着郁欢,又道:“年纪,能识字记方,对症下药,你这姑子看来倒是个学医的好材料啊!” 郁欢正要回话,却被身前一兵士打断:“刘大人,窦骑尉又吐血了!” 刘涓子手下的动作着紧了些,拿出一粒如圣丸来,吩咐着给窦骑尉喂下去,又说了方子,让他们按着药名去军中医帐去取药来。 郁欢见刘涓子步步行来,句句吩咐,竟觉得这医药之途也是个不错的活计,至少能救别人,还能医自己。 窦骑尉被手下捏着嘴巴把药用凉水灌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不再吐血,只是生气奄奄,像是就要去了的样子。 一时好奇,张口便问道:“刘大人,无欢只知吊命有参丹,刚才喂了窦骑尉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血止住了,气也没有多少了?” 问的样子很诚恳,却连一分担忧之心都没有的郁欢,故作严肃,脏污的面上,只有那双眸子灵动分明,刘涓子一转首便见到她,满脸疑惑。 “这如圣丸其实也没甚稀奇,只取用枫香脂,不拘多少,研末捻丸即可,专治吐血不止之症,是急药。姑子所说参丹,现下却不适合窦骑尉。窦骑尉如此吐血,腹脏自有内伤之处,冒然用之大补,吊命反成害命。”刘涓子侃侃道,旁边候着的一众兵士听得满头雾水。 只有郁欢听得头头是道,脑袋晃来晃去,眼神却极专注,使得刘涓子越发喜欢她,只可惜这姑子错生女身,不然收来做一名医童,日后若栽培得法,承他衣钵,倒也是美事一桩。 他缓缓摇头,暗暗惋惜,正侧首要往门外看去,忽听郁欢又问道:“吐血可止,可是大人刚才所说腹脏内伤,又该如何疗治呢?” 郁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倒不是有多好奇,只是她上一世死的时候,也是腹伤,遇到这一位名医,自然要问个究竟,说不定什么时候可堪大用。尤其,她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伤重不治,如若这一世再遭此遇,无论如何也要懂得自救才好。 刘涓子眸睫半开,沉吟道:“腹伤难治,难在无法视伤验伤,要紧的便是要排尽腹中瘀血,刚才那方是催吐血,剩余脓血,只用大麻子与大葱白捣熟,水煎顿服,便可除尽。” 想了想,又道:“脏腑受损,可用煅过的花蕊石为末,每服之用童便一次,温调下,这个方子可谓是所有疮伤损益之方,极有效用。” 他见郁欢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多说了几句,郁欢听了则是满心欢喜,也越发喜欢面前这位军医,并且,突然有了学医之念。 救人者,人恒救之。 郁欢心下大定,主意一时之间便拿了,想着如果车伯来接她,倒还好说,若不来呢? 她不得不做万全的打算,人道是优慈之遇,想来不假,不然她如何一再遇到木山厘和刘涓子这样的贵人呢 天色已经擦黑,庄子里的众人才忙毕,都没有回军帐,各自找地方去歇了。此时,窦骑尉的伤势已经缓了许多,一直在沉睡,郁欢的脚踝反而不得利索,越发感到痛不可忍。 她偏偏要忍着。额发间汗珠细密,已有不少细发濡湿,穿窗而过的风有点冷,只着一件短衫子,还破了几个洞,自然只能生受着夜风袭人。 郁欢的手拿不了什么东西,进食的时候,只把刘涓子给盛的半碗黍米粥吃了,那些兵士带的军粮只够自己吃的,如何还顾得来她?刘涓子给她换了一间右进的屋子,有一张矮榻,锦褥华被,竟是一点也没有被人翻动过,当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其实,她也想要好好睡一觉的,车伯应该再过两天就会回来接她的,不歇好了,哪有力气赶路?至于刘涓子,好则好矣,毕竟是随晋军北上而来,而且前世里,这支晋军在攻下洛阳后还要渡河往蒲阪而去,攻城不利,又挥师南下,攻打潼关,好像是到第二年的夏天才堪堪绕过潼关收复长安。 这么长的战线,郁欢一介孤女,如何追随?不如先随车伯回去,再图后计。 她这样边躺边想着,突然发现,刘涓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门口有值夜的兵士,去问了方知刘涓子又被人送回大帐去了。或许就在那边歇下了。 郁欢疼得咂嘴咂舌的,实在是搞不清楚原因,刘涓子现在又指望不上,不由有点心灰意冷。 不知不觉也便睡过去了。 夜半正是沁凉时候,郁欢辗转反侧,不知是被梦魇着了还是怎么,竟嘤嘤发出泣声。 “醒醒,无欢,檀将军正往这边来了,快醒醒!”一个声音缓而急,低低回响在她的耳边。 她睁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黑影正是刘涓子,正欲开口,却被刘涓子问道:“可是梦魇了?应该是身子虚了,现加上漏风入邪,半天也没有叫醒你!” 其实郁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梦,醒了这一会儿,便忘得一干二净,也没搭刘涓子的话,便道:“无欢刚才隐约听到说到谁来了,不甚清楚呢!” 刘涓子见她无恙,方回道:“是檀道济将军,适才在大帐忙完,听他的亲兵说,将军忙完军务要来这个庄子看雪睛马,老夫怕你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此才急急赶了回来”,他嘱咐道,“一会儿将军过来的时候,你跟着老夫便好,不要多言。” 郁欢迷迷糊糊应了声,也不敢再睡,待刘涓子又去看了窦骑尉的伤势后,方听得院里马嘶人声,齐齐响起。 她跟在刘涓子后面,轻挪慢行,只见中堂轩门大开,火烛通明间旗旌相照,两排兵士整甲肃容,长背立挺,皆手握长戟缨枪,当真是精贯朝日,气陵虹蜺。 郁欢不由看得征了,却见不远处行来一人,胄甲披身,风骨奇伟,一行一顿间皆视瞻不凡。 檀道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三章 檀帅 前世里的檀道济风云叱生,曾是刘裕帐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郁欢只听说过此人威名,并且从那人的口中也曾听闻他的几次成名之战,却没有想到如此一代勇将,现在真的就在自己面前。 但见他此番毫不矫饰,厉气暗藏的气派,郁欢心下也不由暗生敬佩,遂也在迎接他的队伍中,带了几分恭敬之心。 却见刘涓子只是微微敛身,右臂伸出,指着里屋道:“将军辛苦,还请移步里屋歇一歇。” 檀道济也不客套,直接阔步迈进门槛,道:“窦骑尉伤势可有好转?” “下官给窦骑尉补了点安神的药汤,现下正在熟睡,想是无碍了。”刘涓子并没有上前引行,在檀道济身后躬身答道。 “哦?”檀道济转身停下步子,笑道,“日暮时分听报窦骑尉伤势颇重,怕不能熬过去,未想先生妙手回春,竟高明至此。先生真当得起相国所尊‘鬼手妙医’之称呀!” 言罢,直接进了内屋,不多时又转出来,面上欣喜尤显,语调高亢:“窦骑尉得遇先生,是他的造化!” “不敢当将军如此谬赞!下官既效力将军麾下,当尽心尽力,为将士们谋命敛伤,此乃下官职责所在。”刘涓子依然一副淡水清风的样子,不卑不亢。 郁欢躲在他的身后,深深地把头埋到胸前,的身子因久立不稳,在刘涓子的话音刚落之际,便“啪”地一声,跌倒在地。 檀道济身边两个亲兵立即围身而上,被檀道济甩手一拨,险险也跟着倒下,却听他道:“先生身后那个姑子是” 刘涓子却不答他的话,矮身扶起郁欢,轻声问:“无欢可是站得久了?” 郁欢直觉这个刘涓子当真是不识眼色,不回将军问话,反倒先着紧自己,遂替他担忧起来。 她忙忙抬首,言语甚倨:“禀将军,无欢是刘大人救下的一介孤女,还望将军莫要怪责大人!” “哈哈哈哈”,檀道济一声大笑光风霁月,俯身对郁欢道,“这姑子有心,先生当真没有救错!” 旁边一个亲兵上前来,在檀道济耳边低语几句,便又听他朗朗而笑,道:“原来她就是雪睛马愿意亲近的女娃呀?呵呵,来,让本帅瞧瞧,你有何本事,能让雪睛马愿意听你差遣。” 郁欢头苦不已,把身子往刘涓子身后一缩,嚅嚅道:“回将军,无欢也不知呢!” 此时,刘涓子也笑意晏晏,语气轻松稍谑:“呵呵,将军有所不知,这姑子本事可大着去了,雪睛马竟然愿意跟她走,且不说,还要让她上马,不知又想带她溜到哪儿去!” 檀道济笑得越发大声,非但不生气,竟也全无所谓名将厉气,道:“原来,本帅帐下竟出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姑子,看来,本将真要奉为上宾了。你们可知,以前有人说过,但凡雪睛马能看中的人,便是对本帅大有助益之人,未曾想是这样一个瘦女娃,也不知准也不准?” 刘涓子忙接话道:“下官不知这话准不准,只知无欢稚女孤身,如待在军中自是不妥,正要和将军请命,容下官去安顿了她,自会紧随大军!” “先生是要去哪里?” “洛阳附近有一座白云山,昔年下官未入仕时曾结识几位修道老友,想来应该还在那里,下官便想暂且让无欢去那里避世一段时间,待将军大军凯旋之时,下官自会去接她回京口。” “看来,先生是极喜欢这女娃了,也好,本将也很是心喜,如此伶俐的女娃,怪不得雪睛马也愿意亲近。先生可要早去早回,大军不日攻城,如得顺利,还得开拔前往他地,并不能久留于此。如今正在筹粮,待粮草筹得,就要按照相国的布署行事了。” 郁欢听檀道济此言,便知不妙,前世她是未出闺阁之女,虽好读史研书,并不太清楚此次晋军北伐具体的布署缘由,但是结果却是人尽皆知的。同为晋军前锋主帅的王镇恶见檀道济先入洛阳,光复旧都,心生不忿,绕过洛阳,直扑潼关,不想却遭惨败。檀道济和另一名郁欢不记得名字的将领,也会在蒲阪等地遇挫,并且来年晋军粮草会严重短缺,魏军正是瞅准此机,方克得晋军,寸土未失。 要不要提醒檀道济呢?她犹记刘涓子之言,并不敢冒头说话,可是若不说,自己良心难安。 只因檀道济与前世的爹爹所犯的错一样,急功冒进,因此失了战机,落得身败名毁。檀道济虽不至爹爹一般不济,她却终是看不下去。 郁欢心里挣扎不已,想了想,便向刘涓子道:“大人可知黑貂裘敝故?” “哦,何当此问?”刘涓子好奇道,檀道济也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无欢记得春秋苏秦游说秦王,曾书十上而不行,黑貂之裘敝,终无成而归。” “此故何意?”这回是檀道济问道。 郁欢思想一番,方说道:“无欢觉得,但凡世上之物事,无不有定数。便是你再竭力尽心,终至力有不逮之时,若强行逆之,只会伤己,反落不得好名。便如行军打仗,可攻时则攻,可守时则守,不可勉力为之,不然,前功尽弃,悔之晚矣!” 刘涓子满脸古怪,眸含责意,檀道济却抚掌大笑,连连道:“这女娃当真有几分意思!哈哈,若不是军中不能留女眷,本帅还真有心要收下她做个义女。也罢,待本帅得胜回朝之时,此事再做计较!” 郁欢那个急呀,也不知她此番话,这位将军究竟听进去多少,若日后一再孤意而行,岂不是误了她一番好意?误了这番好意便罢了,最主要是此战成就另一名将王镇恶,檀道济功不下他,却只能屈就他人之下。 檀道济,当真听不明白? 刘涓子扯着她胳膊的手,突然一滑,郁欢不意间又要跌倒在地,幸亏檀道济眼疾,一个箭步冲上去,方拉住她的身子。 “你这女娃,怎地这般虚弱?快快去将养着罢!”檀道济转首对刘涓子又道,“本帅这便回帐了,雪睛马这两日有护骑营照料,先生此去放心。这个庄子倒是个妙处,不显山不露水,也极适合雪睛马和伤兵养伤。” 檀道济自去不提,临前赏了郁欢一块玉珮,成色倒不是十分好,但在郁欢看来,抵得上千金,不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四章 拜师 郁欢和刘涓子上路的时候,已是过了两日有余,待辞了檀道济出来,郁欢才觉,自己是真要离开这座庄子了。 她心里惦记的还是木山厘,不知他的伤势如何,如今这五六日过去,车伯还不见来,许是木山厘伤势沉重? 想到这里,郁欢不由捏了把汗,心里默默祈念,但愿木山厘能够好得快一点。她既已等了这些天,也不见车伯过来,倘若今后再无相见之日,她也希望木山厘能够记得还有一个叫柔的女孩,两人曾经的轻盟偶誓。 她的心绪无比凄黯,仿佛此去真如天隔地阻般,再也不得相见。 却还是有那么一点期望,车伯能够适时出现,直到行出数里地,也不见一人一影打马追来。 终落了空。 战乱时候,马车行进缓慢,又因郁欢伤口未愈,刘涓子与她只得同乘一匹马,许是察觉到郁欢的恋恋不舍,便问:“怎么了?” 郁欢说不得,只有哼哼哈哈,装着自己第一次骑马不适,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与慌乱。 刘涓子看出这个人儿有心事,也不点破,一路上尽说些自己行医过程中遇到过的好笑事儿,有时候真能逗得郁欢开怀一笑。 刘涓子却也有一点私心,自己的幼女昔年早夭,如若平安长大,也是和郁欢一般年纪。两个孩子都是一样能说会道,尤其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睛,更招人喜爱。 郁欢并不清楚个中缘由,只当刘涓子医德仁心,对她是真的关心与爱护,因此心里早已感激得无已复加,拙于表达。 的她,身上套着件晋兵的腌杂内服,拖条带碎,跟在刘涓子身后,一步步在山道挪行。 “快点跟上罢,再晚今日老夫便下不得山了,马上到了。”刘涓子慈眉善目,虽道催促,语气却也和缓。 她咬咬牙,未哼一声,又紧紧快走几步,到了刘涓子身前,脏兮兮的脸仰着,怯生生地问:“大人,不知您那位老友愿否收无欢为徒呢?” “我那老友性情古怪,日常从不与人亲近,如今已经分别十载,再见是何模样,老夫也不敢揣测,只听道友长阳子说他在白云山避世,如今大军行进,也不得时间再送你往他处,此处离洛阳不过三四日路程,此去便碰碰运气。一会儿你也伶俐些,兴许便能收下你。” 刘涓子叹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郁欢也一叹,心想这一路腥膻无际,自己吃苦历难,如若不寻得个去处,莫说雪恨洗仇,就是这性命,也如蝼蚁一般,任人拾捏,命殒不归。 这满山的轻烟薄翠,花叶新落,盈道塞陌,看不尽的景美沉醉。 的她,再没有哭痛喊娇的权利,那些她在阿娘膝上的往日憨笑,那些她在阿爹少得可怜的归家日子里的点滴幸福,就让这碧山锦树埋了葬了。从此后,她便是无欢,不再是才艳文绝的郁家姐,不再是承欢母前、姐环弟抱的二女欢欢,从此后,溪水欢歌涸流矗石,便做一个苟安为计,忝活为生的,绝情绝义的无欢! 无欢,无欢。 一路走,一路行,在转过一形似飞羽绿峰后,不多时,目界便赫然开阔,平野静沉。几间竹舍松屋溪绕树环,几缕淡烟疏云飘浮于半空,颇得几分遗世避尘的清新雅舒之气。 这便是此次刘涓子带她拜师的去处。 “子方兄!子方兄!在否?”刘涓子一扯嗓,那分雅然便消失殆尽,失了气度。 许久,未有应声。 郁欢一下便泄了气,心想自己的运气还真不算好。正当他们败兴而归之际,右边竹屋的角阁处飘出一抹灰影。 那人高标远致,朗眉星目,淡淡然,飘飘然,似孤鹤,如清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正是常子方。她将要拜师的师父。 常子方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们。 倒是刘涓子耐不得这份静默,先开了口:“不知子方兄还记得在下否?在下是——” “刘兄,一别经年,如何得此闲暇光降鄙处?”常子方一出声,便如清风过岗,郁欢心内慢流缓波,霎时喜欢上了师父的这份清音。 刘涓子拳手虚握咳咳几声,哑声道:“是这样,弟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托”,顿了一顿,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弟日前救得一女,名无欢,帐前檀帅颇有几分喜欢,大军即日开拔,不便带其入军,弟见此女颇明聪根慧,或可于医道一途得些绩业,便自请前来,请托子方兄收留此女,不知子方兄意下如何?” 听得他言,常子方的目光便落在郁欢的身上。 只一眼。 半晌不语。 郁欢心意甚急,却不露半分于面上,只管死死盯着面前那儒雅男子,不亢不卑,不躁不急。 刘涓子又急急道:“如何?” 常子方徐徐开口:“弟已避世经年,欣于独善,忘怀累有,如何能误人子弟,致其歧途?刘兄回春妙手,自可带她入医救世。恕弟不能从兄良愿!” 郁欢一听,便知其拒绝她入师,于是抢在刘涓子开口前,道:“师父处世恬淡,于物无私,无欢却认为,无论与世同尘,随波而俱逝,或者避世逃生,望江而独往,皆为眼障,盖世间俗人莫能免矣。师父忘怀缨冕,毕志丘园,诚然抱朴之士,却不可矫枉过正。无用以为用,无为而无不为,还请师父收下无欢,无欢虽身罹灾厄,却知怀恩抱德。一日为徒,则终生必不烦扰师父,竭心尽力侍于师父座前!” 字字句句,道明理清,声声淙淙,溉溉入心。 刘涓子忽地扭头看向旁边的女娃,眸泄粲然,眼神中于先前的怜悯多了几分欣赏与讶异。 常子方依旧静静看着她,郁欢再不发一语,静静跪下。 刘涓子急得一脑门子汗,不时抬头看看天,数数云,却也知此时再不便发声。常子方虽不往游界外,却在医途颇得同道推崇,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人多不知其游宿之处,故名号也无甚传大。他却知道,常子方刚及而立,医道精深,据传他的师祖师父皆传自前晋登仙葛洪一脉,己等师医,恐难以望其项背。 答应不答应倒是道一声啊,他心内暗急,腹内如有浊气沉降,憋着难受之极,眼见着天色移转。 真要住下来磨磨他的心性,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此一想,他的面上便也缓和了几分颜色。 郁欢却也不急了。她打定主意跟着常子方,人道怪人多异术,不管你如何拒人千里,我便如绕藤纠葛般缠着你,如何? 却不想此时,常子方淡淡开口道:“药庐倒也缺个看火丫头,劈柴做炭,侍弄食饭,如能胜任,便留下罢!” 说罢转身,袍袖飘飘,消失于角阁处,仿若悠悠白云,飘忽无踪。 这边二人俱一喜,刘涓子赶紧道:“还不称师拜谢?” 随即又自嘲一笑,此时哪里还有常子方的身影? 郁欢却依然叩首在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无欢一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五章 煮茶 刚刚推荐破千,悠歌加更一章!再次求推荐求收藏,无节操,无下限!~~ --------- 刘涓子未辞常子方,只把郁欢细细嘱咐了一番,也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便往山下去了。 郁欢不知该干什么,也不敢冒然打扰这个刚认的师父,就静静坐在竹舍前,等着他出来。 一直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半点动静。 师父难道不饿的吗?郁欢百无聊赖中,突然便想起常子方收徒时所说烧水丫头,伺弄食饭之语,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在等着她做饭呢! 也是她想得简单,做饭看似容易,却不容易。 竹舍右前角,有一个茅草搭的灶屋,郁欢在里面鼓捣了半个时辰,才将将把火生了起来。 烧了水,却找不到用何来下锅。 这可怎么办呢?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干过这个活计,如今要她烧火搭灶,本已难为,再找不着吃食,可不就是饿肚子了? 饿肚子也不要紧,她上山前,刘涓子便让她在山下的客驿吃得饱饱的,道上也没少填那些精美的点心。重要的是,这可是新师父丢给她的第一道关口,常子方本不情愿收她为徒,如今不表现好点,难保不会再撵她下山。 那样的话,她的一腔宏愿岂不落空?她的满腹仇怨更无从报起! 郁欢游目四顾,在门后木架上找到一筐形似树叶的东西,还有些细茎,她便自作主张,把这些东西丢进大锅,单等再次开锅便会熟了。 香气缕缕萦绕在鼻尖,郁欢伸长脖子揭开锅,便见一锅绿油油的卷团朽叶在水里上下打着滚,如花盛开,煞是好看。 她不由心喜,正要打捞出锅,却见常子方急匆匆闯进来,跺着脚道:“你在干什么?” 郁欢本是专心致志盯着锅里的叶子,但听师父一声问语,一转首更见他满面霜寒,吓了一跳,手里的木勺咣当一声掉到脚下。 “你在干什么?你你不知这不能煮食的么?”常子方再次出声。 “我”,郁欢满面惶惶,“师父,徒儿不知道这个是不能吃的。” 常子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方摆了摆手:“这倒也不能怪你。” 郁欢垂首,从眼睫下瞥了瞥师父,才声问道:“师父,这个为什么不能吃啊?” “哦,这个是新摘的茶叶,正准备明日晒晒,等它打了卷变了色,方能泡水吃。”常子方又看了一眼锅里,好生可惜道,“这可是上好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汤澄碧无比,唉!” 郁欢也好生可惜,前世她吃过茶,只是跟着那人喝久了酪浆,反倒极不喜欢茶汤的怪味儿。 原来,茶叶在成形前,是这个样子的。 郁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巴结道:“师父,如今这茶也煮了,不如吃吃看,新鲜的茶叶是个什么味道。” 常子方一拂袖,转身便走。 郁欢立在地上,哭笑不得。 却见常子方又回转来,闷声道:“把这锅茶汤倒了,做点水引吃罢!” 说罢又要走,郁欢急急喊:“师父,麦面在哪儿?” “不是在旁边的架子上么?” “师父,什么都没有,徒儿适才找到的只有这一筐茶叶!” “嗯?”常子方转过去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又没有了么?吃得可真快呢!” “没有那便先饿上一顿罢!明日里我再去山下买些来。” 郁欢不知此时是个什么心情,没想到这个师父还真是个怪人,连吃食没了都不知道,难道以前他经常饿着么? 她如此想着,常子方却早没了影。 饿着便饿着罢,也没什么。只是她的伤,手掌已经结痂,脚踝的却还需要上药。 郁欢出了灶屋,从屋子右边角阁绕过去,方见一间非常开阔的屋子正泛着青烟。 这必是药庐了。 师父说让她做个药庐的烧火丫头,想必她就应该睡在此处。 于是,郁欢拿出随身带着的药,按照刘涓子的嘱咐,上了药,不知不觉便倚着药庐的木柱,睡着了。 再说刘涓子,刚下山便得到消息,说四千秦军被俘,洛阳城守军举城投降,晋军前锋檀道济已经入城。 刘涓子心里的震惊足可用翻地逆天来形容,连连暗道无欢这女娃的神奇之处,也越发笃定自己送走无欢是明智之举。 常子方从药庐出来,已经是半夜子时刚过,没想到门柱边一团蜷缩的黑影,让他以为是哪里来的山狸狐,又要过来偷吃药丹。 再一细看,才知是刚收的徒弟无欢。他微微摇了摇头,把她叫醒,让她住到角阁边那间屋去,还叮嘱道,白日里自己要下山一趟,药庐里温着的药丹,一定不要让火熄了,不然丹废了,又要重头找药材,费时费力且不说,单单那几味药材,便不太好找得到。 郁欢迷迷糊糊应了,又迷迷糊糊地躺到自己的屋竹榻上,一夜好睡,竟是这么些天来,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天。 郁欢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日光透过窗纸,漫起许多游丝,像极幼时她赖床时,阿娘几次三番叫她,把衣衫一抖窜出的浮尘。她竟一时看得痴了,不自觉叫道:“阿娘,闻不着酥饼的香味呢!今天没做么” 话头一落,一惊,又凄笑一声,笑自己白日痴梦,哪里来的阿娘?哪里来的酥饼? 阿娘已伴土泥,这辈子怕是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酥饼了! 又坐了半晌,突然想起常子方夜前说让她看着药庐的火候,火熄药丹便毁了。 忙跳起身子,一瘸一拐奔到药庐,才发现炉火已熄,炭灰犹温,便一下跌坐在炉前,直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药丹已毁,她便是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可是不做又觉得对不起常子方,虽然这个师父对她不甚亲热,但总算是收留了她,并且,她相信日久见人心,只要她好好学医,好好做事,想来师父总会完全接纳她的罢? 这回可好,第一件事情便办砸了,接下来还期望常子方会给她好脸色? 郁欢越想越可气,气自己二世为人,怎么都不长脑子? 转首便见药庐一角,堆着很多木块,想来是烧火用的,郁欢一时便计上心来,吭哧吭哧,鼓捣了半天,才把火生起来,又压了压,力图做出火的样子。 她长吐一口气,且在心里默念,千万别被师父发现。 一声清音响在耳后:“这火怎么又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六章 闯祸 郁欢回首一看,正是师父常子方。 她低声道:“不是一直有火么?师父夜里的嘱咐,无欢一直记着呢!” 常子方面上很是古怪,两道好看的英眉也微皱,沉声道:“我是说过这话,可是这火也是我天未亮前便灭了的。” 郁欢顿时羞得无地自容,的脸,竟满是赧红:“师父” “罢了,念你年纪还,姑且饶你一次。不过,正因为年纪,此等虚念起,更应该斥你几句!”常子方语气微厉,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身拿了一个盛药的陶盘,揭开炉子,心翼翼地,一粒粒取出来。 郁欢正是郁闷时候,却见常子方面色稍缓,再一瞧竟是满脸欣喜,不禁好奇。 经师父说起,她才知道这回竟是炼成了他自己久炼不好的生肌丹,也有些些开心,盯着那几粒生肌丹,问常子方:“师父,这生肌丹竟是这么难炼么?” 常子方难得展颜一笑,语气也轻松起来:“呵呵,这生肌丹难炼,难在药材难全,还难在火候难掌,我也是在民间得这么一个方子,本是散剂,却想着炼成丹剂药效应该更强,却没成想,炼了无数回,竟没有一回是成的。” “应该还是火候上的问题”,常子方又查看了一回炉膛,接着道:“原来炼这生肌丹是要再起火的么?” 此时的常子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已经顾不得蹲在一旁的郁欢。郁欢则笑得有点像哭,难不成她这回倒成功臣了?这叫什么?是叫祸福相倚罢? 好半天后,郁欢肚中一阵咕咕,才发觉自己已经饿了很长时间,再看看外面,日头偏西,已过了中午。 常子方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来,听见旁边徒弟肚中唱了咕咕,才站起来,道:“去做饭罢!米面皆在架子上放着,盐巴放在灶边。” 他说得不咸不淡,郁欢听得头重脚轻,暗暗咬了牙,才挪步向灶屋。 果真是冬三九吃冰块,郁欢直感到一阵透心凉——做饭的木柴只剩一块了。 先前是白水做饭,无米为炊,现在虽然有米了,却又是无薪起火。 郁欢只好硬着头皮又挪回药庐,问师父拿些炼丹丸的木柴,没想到师父眼睛一闭,直接道:“这柴可是做饭用的?这可是上好的相思木柴,怎可随意拿去做饭?” 吃了个闭门羹,郁欢有点垂头丧气,心里边有点堵,真想就此饿着算了,难道常子方辟谷不食杂粮?倒要看看,谁经得住饿,反正她又不是没饿过,饿晕了,师父总不能见死不救罢? 倒不是她自暴自弃,实在是有心无力,掌上的伤还没好,腿脚也不利落,再去劈柴,以她这具身体,拿不拿得起劈斧,恐怕也是个问题。 想归想,郁欢却不敢真的撂挑子,饿着自己事,饿着师父可是罪过了,谁知道这个古怪的师父一气之下会不会再叫她做些力不能及的事 郁欢在灶屋前后又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半根木头,只是看着很多篙草散落在竹舍两边,素秋渐深,已呈衰败的样子。 木柴没有,干草总是可以生个火的罢? 如此一想,她便拿了草镰,笨拙地割了不少,足足有一大柳编篮,生火做饭,熬出的米粥竟分外香。 灶屋居然还有一些菜菔,郁欢记得前世,这菜菔可是一般平头百姓吃不起的,便是锦衣华食的她,一月里也吃不到几回。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这么多。于是,学着前世的做法,她切片拌了点烧熟的胡麻油,又撒了盐,这顿吃食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天无纤云,圆蟾未出。 郁欢热了又热,看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吃食,忍着鲸吞之欲,直到第三回去请常子方时,才终于能吃上这餐救命饭。 常子方看了看食几上的稠粥和拌菜菔,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坐下便开吃。一餐食毕,仿佛很满意,郁欢忐忑之心稍减,才被告知,这个菜菔是药蔬,味辛甘性凉,入肺理进胃经,当为时蔬之佼者。 说罢,又问郁欢,朗目星眉,颇为和善:“你怎知这个菜菔怎样吃?” 反正不能说出自己曾吃过这个东西,要知道这个菜菔可是贡品,便定了定神,回道:“师父,徒儿不知怎样为对,便学阿娘拌韭的做法,试了试,呵呵”,她呲嘴一笑,无比轻快,“没想到很好吃呢!” 她其实更想说,这可是她第一次做吃食,得了师父这种沉默的夸赞,反倒不好意思出口了。 常子方不动声色,看着郁欢吃光剩下的饭,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又问:“你用什么柴生的火?” 郁欢不意他问,脱口便回:“徒儿看这周边尽是些蒿草,枯败不少,便扯了很多,够生几次火了。” 常子方一听,马上起身,冲出屋子,又旋风般冲回来,双眸瞪如铜铃,已然失了往日气度,叫道:“你!” 郁欢不知自己又做下什么不得理的事,忙站起来,装着瑟缩的样子,呐呐低语:“我” “你可知生火用的是什么?” 又是这一句话。 郁欢吐了吐舌头,回:“徒儿不知。” “无知儿!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移来的药草!你你简直气煞我也!” 郁欢方知自己真的又闯了祸,再不敢巧辩,只得老老实实的挨训,想着哪怕让师父打几巴掌也好,总是她不长记性罢了! 又想,师父这块宝地,真不能随便动什么东西,不知哪块哪角,就是他的宝贝。 常子方却是一甩袖,再次出屋,郁欢便是连认错的机会也没有,独独在食几前闷了半个时辰。 她暗暗告诫自己,虽然认了常子方为师,自己到底还是个爹殁娘死的孤女,没人疼爱,没人纵容,便是前世恩加荣宠之时,步步行来也是怀揣着万千心,如践薄冰之上,却是处处差跌,终落得个那样的凄惨下场。如今再不能凭着性子行事。做任何事情前,都得多问多看多思,两眼一闭摸黑处事,便是做得如何好,如何对,也是差的,也是错的。 那样,莫不如,当个傻子,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七章 悲怆 日子一天天过去,晋军一路破竹,如郁欢所料,檀道济果真在入洛阳之后便北渡黄河向蒲阪进攻,企图入得潼关,却是遭遇了秦主姚泓的皇叔姚绍的誓死抵抗,连连受挫,再不得进一步。 郁欢在白云山上待了半年许,转眼到了第二年暮春,期间刘涓子派人送过一封信,只隐晦地提点了她几句,嘱她再不要替人卜卦,战事纷繁,说不定哪日便又回转洛阳,到时候再来看她云云。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晋军此时粮草严重短缺,檀道济带领的第一路前锋正在请援晋相刘裕,刘裕以“却月阵”大破驻屯黄河北岸的魏军,斩魏将阿薄干,攻围畔城,将数以千计的魏军俘杀。 前世里的爹爹便是在河南之战中被杀,阿娘在她幼时便已身故,自己也是八岁时成为孤女,由叔叔贺迷收留,然后踏入那珠庭贵阙。 说来,倒是她两世皆孤,却有不同境遇。如果要她重新选择,宁愿随着这一世的阿娘平淡度日,和乐终老,也不愿再走一次前世里走过的路。 偏偏天不遂人心,她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替阿娘与姐姐洗仇。 便是要她再走一次前世的路又如何?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郁欢深知自己现在的能力实属微末,因此,她才更加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有一技之长榜身,能报得仇,好让阿娘与姐姐含笑九泉。 这几个月来,她时常想起木山厘,想着与他的约定,想着有一日终能与他共品流霞仙酿,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夙愿,也算是偿了他的偶遇救命之恩。 现在,师父的饭食很是丰盛了,郁欢尽着自己前世里吃过的东西,努力学着做,一次次做下来,竟也是做得有模有样。师父的脸色越来越和悦,脸色也红润许多,有一次,她和师父还玩笑道,师父这么好看的人,比之兰陵王也不逊色,可是怎么没有师娘呢? 这个玩笑话,让她吃尽了苦头,连着三天,她得独自进山,去找所谓的相思树,劈来给师父的药炉做柴烧火,以博师父欢心。 她还记得师父在听到“师娘”二字时的神情,幽情寞寞,如泉饮泣,如山孤拓,一种悲哀竟从郁欢心底流淌出来,收拦不住。 而师父常子方,于药庐外独坐中宵,一动不动,直至红日破晓。 从此,郁欢再不敢在师父面前说起这样的话,就算不为自己,便是看着师父这样,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好在她的厨艺越来越好,只是,师父从来不教她医术,她亦不主动去问。 她不问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发现药庐后面竟然有一间不算的石室,里面摆满了医书古方,并且,还在不经意间找到师父写下的数本医书札记,验方无数,很多都是师父的秘方。 像是发现了一块宝地,郁欢欣喜若狂。 师父时常会进山采药,一个月里倒有大半时间外出寻道问友,其时郁欢都在看炉烧火,却再也不觉得枯躁无味了,因为她可以不再偷偷摸摸,避过师父去看那满屋子的医书。 而且师父炼药从不避讳她,看得多了,郁欢皆默熟于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尝试。 这一日,郁欢看到一个方子,是常子方写在自己札记上的,只是还未标病例,有可能不是验方,便突然起意想要自己配制。 这味药名磁石散,主治金疮肠出,止痛断血。 她一下子便想起阿娘临死前痛苦的眼神,身后血流如注,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虽然与阿娘天人永隔,但阿娘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且愈思想愈镌于脑际,再也抹不去,亦痛彻心扉。郁欢暗下决心,一定要亲手配出这味药来,便是阿娘再也用不着它,总是自己聊以慰籍的借口罢了。 制药所用的磁石,是从师父弃之不用的碎司南上敲下来的,大火锻之令成赤色,投于醋中七度淬之,细研,水飞,制成散剂,再加滑石,研末,与磁石末合之,制成粉剂,散服粉敷。 足足忙活了一天,郁欢才将将制好,不想已将入夜,灶膛还是冷的。 许是师父不回来了?她其实很希望常子方在山里再留两日,据说有位道友重病,需要有人帮着守夜。如果师父不回来的话,至少也有两日时间,郁欢可以再炼一个备急丹。 这个备急丹药材只一味药,便是大黄,用醋汤熬成膏,搓丸,再置温火炙,便是主治跌扑内伤的好药。 正对木山厘之症。 也不知道木山厘究竟伤好与否,但在郁欢心里,总是惦记着的,竟像久违不至的老友般,甚是想念。 郁欢心中正在窃喜师父不回来时,耳边便响起了常子方的声音:“欢儿,昨日里炼的药可是盛起来了?” 一惊,郁欢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磁石散药包,面上尽是惶惶之色:“师父,徒儿早已将药丹盛出置于药匣了,还请师父放心。” 常子方却径直走到一个药炉边,拿起来瞧了瞧,疑道:“这里面何曾放过醋?” 郁欢知道纸包不住火,遂一咬牙,说出实情,又道:“还望师父饶过徒儿这一回罢!” 常子方抿唇,看了她一眼,转首看向那间石室,叹了一口气:“许是我不教你医术,亦从没有指点你识药,你心中早有怨尤,这也不怪你。你却不知,医者,不自医。你若能明白这句话,便知我为何不让你走上这条道了。” 郁欢似懂非懂,却不敢反驳,只得静静等着常子方惩罚。 “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在这世间走一遭,便知有许多不愿去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如何能洁身自好避身世外?像师父这般,隐在这山间度日,还不是时常要出去置办盐食?人生如寄,多忧何为,欢儿,你记住,永远别期望别人怜你,便是我,运命到了,也救不得自己。何况是你?” 一种悲怆亦浮上常子方颜容,郁欢竟感同身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八章 药膳 常子方没有再说什么,随即便嘱咐郁欢起火,将粳米置于一个药炉内,加知母、石膏和炙甘草,煮熟成汤,滤去药渣,倒入黑陶食罐,又拿了几粒参丹,匆匆离开。 临前告诉郁欢,晚上大概不会再回来了,要她明日一早就要照今日这般,再在药炉里煮一道汤食,方子在书几上,已经写好了的。 郁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师父此举何意,待他走后,左思右想,才觉得应该去看看刚才这炉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看,才知,原来叫白虎汤,方出汉代张仲景的《伤寒论》,主治肺胃实热,用于伤寒之症。 郁欢心下一惊,师父的那位道友看来所病非轻。虽然她之前知晓这位道友病重,师父走前也有意提到一些道友的症状,却没有想到得的是这个病。 再看下去,才总结出师父做这味药膳汤的用意。白虎汤症对伤寒脉浮,用知母,是为苦寒之故,病人热淫于内,以苦寒发之;用石膏,是为甘寒之因,症若热之必伤气,以甘寒补之;用甘草和粳米同煮,实为二者皆为甘平益气之上选。所以,这味白虎汤可谓是治疗伤寒的不二之选。 郁欢越看越欣喜,觉得这一味汤似开启她以前瞎打瞎撞都撞不开的那扇门,很多方子她只是死记硬背了方组,根本没有想过方义,如此一来,她才发现自己之前都走了偏道,用药讲究对症没错,若是一味用成方,却不究其理,终会无所成。 郁欢一夜未睡。席地而坐,春寒沁人体肤,她犹不自觉,只知体内仿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扭着她一直看下去,想下去。 直到初阳浮于天际,一线红光洒于庐边石阶,她仍沉浸于这种靡思之中。 “唉呀!”突然,郁欢一拍石地,才想起师父要她熬汤的事儿来。 这回,她轻车熟路,依着师父的做法,一一放料,起火熬汤。 只不过,还需要再加入一味人参。 她看了一夜的医书,也思了一夜,一下便明白加入这味人参的用意便是要发气津生。 待常子方回来取药膳汤的时候,便瞧见郁欢的脸前所未有的欢欣,迎着朝阳,益发光彩自生。 他心下稍慰,便多说了几句话,道:“你既已知晓是白虎汤,便知药理一说还是甚为重要的。烦出于肺,躁出于肾,石膏清肺而泻胃火,知母清肺而泻肾火,甘草和中而泻心脾之火。万物相生相克,亦相辅相成,没有固定不变的。”见郁欢听得甚为用心,又道,“还得知成方需依症而变。比如,此方加苍术,名曰白虎苍术汤,湿温脉沉细者适用,是为重症方;加柴胡、黄芩、半夏,曰柴胡石膏汤,便为常方了,治暑嗽喘渴效用极佳。”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不用药,而要用药膳给那位道友师叔治病呢?”郁欢一本正经发问,颇有大人气象。 “药以祛之,食以随之。”常子方又恢复了之前清冷的模样,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又吩咐郁欢日暮时再熬陈皮粥一锅,便又离开。 药以祛之,食以随之。郁欢琢磨这句话,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便依着印象又翻了翻《内经》,果不其然。 《内经》曰:凡欲诊病,必问饮食居处,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蔬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 读罢,郁欢掩卷沉思,深觉自己太不求甚解了,之前看过这么多的医书,竟是没有一本能够学以致用的,便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不然,自己肯定不会学成出师。 又自嘲一笑,还出师呢,出什么师?师父根本不会教她什么的,自然不能期翼他悉心如父。 只有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哦,还有阿娘与姐姐泉下看着她,她并不是孤单一人。 这条路或许不好走,但若想去走,她便要尽力去走,并且还要走好,仇得报,愿将偿,她不求救人,只求救己! 陈皮粥很好熬,直接将陈皮下锅煎油,又加入粳米,一直熬得粥稠米糯方作罢。 郁欢满意地用巾子擦了擦手,坐到书几前看一本《针灸甲乙经》,正入神之际,常子方又回来了。 一看陈皮粥,皱了眉头,沉声道:“谁让你入油的?” 郁欢自信自己已颇得几分药膳真义,便轻松回道:“淡粥养人,若味不到,病人亦会厌食之,徒儿便入油入盐,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无知!” 常子方哼了一声,却自去起锅重熬,郁欢百思不得其解,征征立在地上,看着师父忙活。 只见师父将陈皮过水洗净,又切丝,用水煎之,去渣取汁,又将粳米过水淘净,入锅,倒入陈皮汁,添水,大火烧开,压火熬之,粥成时,两倍于郁欢所做的稀。 陈皮可行气健脾,用于脾胃气滞,恶心呕吐,胸膈满闷。陈皮入粥,正如《内经》所说,药以祛之,食以随之。 这话不假,可是为什么不能像她那样做呢? 常子方走了,郁欢又开始找书看了。 师父不屑答她,她便自己找答案,这天下没有不懂之事,只有不懂之人。 这一找,一看,便又是半夜方歇。 炖、熬、焖、蒸、煮、氽,药膳作法依病症与原料而变,文火和武火,也依此类而变。 这个陈皮确实不能过油,过油便失之效用,只能水煎取汁或者过水待软切丝,直接入粥食之。 郁欢顿悟。 几日里,常子方来来去去,不是做药膳,便是拿药,却再不肯让郁欢动手做了。 郁欢深知他是恼了自己擅作主张,却也不担心,只道一件事,被常子方怄着,也不知是气谁。 她反正是不气的,相反,很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常子方的态度虽不似先前那般和善,郁欢也乐得清闲,反正半年多来,常子方的态度阴晴不定,她早已习惯如怡,并不会去在意什么。 只是,她看得书越多,手便越痒痒,直想自己炼一回药,以验验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进益,却终没有一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十九章 离开 常子方的那位道友,要离开白云山了,去青泥岭。 郁欢一直没有见到过这位道友师叔,却知师父非常看重他。师父曾说过,此世间,情之虚妄,有如雾散,便是得而失之,亦心甘,因为强求不得,但若得知己一人,方知此生也无憾。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常子方执意要送道友前往青泥岭,直到行前,郁欢才知,师父哪是去送,是要打前站上路,在青泥岭等着道友。 也不知道友师叔有什么事会耽搁于他们后边,便是眼前这几大车的书籍与药炉,就够郁欢看的。 师父破天荒从山下请来几个匠人,打了木箱,把他珍之重之的东西都放入了这个箱子里,这些在郁欢看来,都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尽是些破砚,卷了边的字画,还有好些手札。 “师父,此去我们还会回来吗”郁欢其实心里很难过,也不知车伯究竟来没来接她,虽然希望渺茫,终还是有一分念想。 转而一想,便有这分念想又有什么用呢?终是错过了。 常子方却不答她的话,直直盯着庐舍一角边的石杌,半天不语,眼神苍溟幽远,似是散想抚臆,又像悲悼往古,说不出的形随容止。 郁欢自觉闭紧嘴巴,沉默地将那个不大的箱子要搬到车上。 却被常子方喝止:“那个,我亲自来!” 郁欢讪讪,只好放下,另去收拾些细碎杂物。 收拾东西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到第二天上路的时候,郁欢独自坐于第二辆车上,常子方则是骑马。 她没想到师父还会骑马,虽然那匹马看起来有些瘦弱,远不如拉车的马强壮有力,其实脚程还是不差的,若不是那几车的书和药炉沉了些,一日内还是能赶不少路的。 “一会儿便出了洛阳地界,如果遇着什么不寻常事,不可妄行不可行之事。”常子方驱马到郁欢车前,对她突然说了这番话。 郁欢不解其意,却知问也是白问,只低首闷声应了,继续看手里的医书。 常子方微叹,策马向前,与头马并辔而行。 郁欢在车里听着没有声音了,方抬首盯着车帐,也叹了一口气。 若她没有记错,这一年,将是晋军战果累累的一年,檀道济军次潼关久攻不下,刘裕率大军入河至洛阳。再过两个月,当是晋军前锋主帅王镇恶领舟师自河至,一个月后,王镇恶攻克长安,生擒秦主姚泓,送斩于晋新都建康。 郁欢大致的印象只有这些,若不是前世的爹爹在这些乱仗中殒命,想来以她一介闺阁女子,定不会关心这些战事的。 如今身处乱世,有了前世所知之依仗,避开这些祸事不难。 她兀自想着,猛不丁外面一声暴喝:“下马!” 吓了一跳,忙忙掀起车帘来,却被一阵黄土飞尘呛得涕泪立下。 又是官兵。人数还不少,且都是一人一骑。 “军爷,可有不妥?” 常子方依旧淡然处之,语气平缓,手中挽着马缰,对这伙官兵用语客气,却不乏骄矜。 为首那位倒也算是个识眼色的,瞧着常子方身后的几车东西,又看常子方气宇高华,想是个大家士族,冒冒然也不敢随便得罪,笑着作揖:“先生,我等皆是晋相国刘公帐下兵士,这条驿道今日怕不能走了,还望先生体谅我等为难之处。” 常子方皱了眉头,似是不耐烦他的一番说道,转首看了看前后上百名晋兵,语气不悦:“体谅?你们将我的书册如此乱翻,如何体谅?” “这个,职责在身”,他赔礼道,再次微微倾身,对着犹自翻东西的几伙兵士喊:“若没搜到什么东西,便都停下!” “属下这儿找到秦姚兴老朽的一幅字!”一名兵士回道。 就在郁欢的马车上。 常子方眉峰立陡,忽地转过身,眸光似箭般射出:“别动!便是晋军就可随便动人的东西么?” 边说边大步流星迈步,转眼便到了车辕前,再次重复道:“别动!” 这回,那个领头的军爷不干了,卸了善模善样,语气狰厉:“我等皆是奉相国命,于此封驿锁道,敢挡者,死!” 还没等常子方说话,郁欢便从车厢中钻了出来,站在赶车人的旁边,喊道:“给你们几个胆子,试试!” 稚声落落,声声入地。 常子方疑惑地看着她,一干晋兵也看着她。 “先生与我,欲往长安去,你等在此设路障阻截,用意为何?竟敢僭称职责二字,妄想混水摸鱼,为己谋利!你可知,此行是由晋军前锋檀将军亲自交由,托我等护送这几车东西于长安!想来,你们也知,宋公此时身在洛阳,意在何处罢?” 众人皆惊于此女稚言,竟是将晋军风向说得一清二楚,且口舌伶俐,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 见为首军爷还是将信将疑,郁欢掏出那枚檀道济于去年分别时赠予的玉佩,晃了晃,沉声说道:“这是檀将军交予我等的信物,诸位要不要上来看验看验?” 旁边一个兵士刚要举步上前,被喝住:“哦!恕末将等人无礼了。还望先生和姑子,大人不记人过!” 常子方有点征了,见郁欢一连串动作言语下来,竟连手中的那幅字亦忘了重新卷起,那位军爷的话自是没有入耳。 只见郁欢又朗朗启开接道:“军爷也是军务在身,先生自不会计较。此行本欲避人出之,不想正巧遇着军爷设关。军爷想必还有得忙,若无其他事,先生和我便先离开,可好?” 等到常子方和郁欢一行真正出了洛阳地界的时候,郁欢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汗湿布衫。 果真还是自己前世的那点所知帮了大忙。 常子方却自始至终没有问她,如何这般说话,如此行事。 郁欢也懒得说,只要脱了险便成,难道还要她再主动去挨训不成?况且,也是为了师父那些所谓的宝贝,才遭此际遇。 便是他训得,她还不愿意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章 少女 常子方和郁欢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差不多大半月的时间才到青泥,却离青泥岭还是有段距离。 这一日,常子方去了市集,只留郁欢并几个马夫在一间废弃的寺庙。 郁欢实在郁闷,东瞟一眼西看一眼,不时有流民蹒跚走过,心里正奇怪,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流民往南边迁徙。 “唉,你说,刘公这回进了洛阳,还会走么?”一个马夫问。 “这可不好说啊!洛阳已经失陷那么多年,谁知道呢!有谁会撇下新都建康的热闹,来洛阳受罪?便说刘公愿意,那顶天的也不愿意罢”另一个马夫回道。 “听闻那晋帝早已不问朝事,皆是刘公一手把持,若是刘公愿意,那晋帝怕也阻拦不得罢?”先开口说话的马夫语气落寞,似有失望之意,却隐隐透着一点期望。 郁欢竖着耳朵听这几个马夫唠话,心下很是同情,马夫口中所称刘公即是宋公刘裕,此役后会晋为宋王,分封诸地,风头一时无二,且泽被后世。 刘裕不会离开洛阳,那可真是百姓痴念了,他若不走,哪有后来的刘宋国祚? 现下还只是军次洛阳,过两月攻下长安,刘裕便直接从长安返回建康了,洛阳百姓恐怕此生都无缘再见他们眼中的北归救星。且不说刘裕想不想回都洛阳,便是他想,众多南迁巨户高门也不会愿意。晋都南迁已经百年,江南富庶,名士风流,北方尚慕之,何况那些士族大夫们,岂会放弃那繁华地,富贵乡 前世那人在那样的一个位置,尚且仰慕江南,更别说久居那里的贵人们了。 马夫之话当真是痴心妄想。 郁欢不动声色听着他们说话,眼角却不时瞥向路边几乎要饿晕倒毙的流民。 此时的天气已经趋暖,芽叶新枝,花蔓开绽,本是茵绿嫣红的大好季节,郁欢却没有半点赏景之心怡情之意。 三三两两的流民,衣不蔽体,皆往城郊那边赶去,其中又以老弱妇孺居多。 这便是了,此时姚秦气数已尽,多少好儿郎战死沙场,这些无靠的流民还能往哪里去呢?听说城郊今日放粮,想来他们就是为了那点怜食去那里的罢?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和师父过来的时候,便知长安那边蓦粮,想必是为了打仗,岂会为了贱如蝼蚁的百姓浪费丁点米食? 此行,常子方带了些吃用,却也没有那么多,将将不至饿着这几个人。那些流民想来也是关中本地的,自是浸润了不少文人名士的风气,对他们这几个拉满了几车书册的客行之人,倒也无甚敌意,甚至有的还会流露出一些钦羡来。 昨日经过此地,郁欢自是晓得这附近已经有不少绝户人家,战乱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活路可是被彻底堵死了。 郁欢思忖着,却终是无可奈何,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突然看见庙前石阶上跌跌撞撞扑上一位少女,倒下去,一时没了声息。 想都没想,她便冲了下去,到了跟前。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并不敢冒然近身,但见那位晕倒的少女年纪不过刚及笄,衣饰繁贵,竟是前世她见过的最好的间色纱绮,只是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一双巧的赤足满是血泡,不少已经溃破,泛着脓血,因为朝下趴着的关系,看不清楚面容。 这必是位大家闺秀。至于为什么会沦落至此,郁欢觉得无非就是战乱失亲而已,这样的年头,不管贫富,遇上了便自认倒霉,且这样的事,实在很多。 那少女的右脚突然一动,又不动了。 郁欢确认她不会有不利的动作,方上前蹲下,轻轻翻过身,她现在的力气可是大得很,足见常子方让她干的活有多苦累,竟锻炼出自己不少的气力来。 “姑子?”郁欢也学南方人对未嫁少女的称呼叫道。 又叫了几回,皆没有反应。 郁欢试着抬起她的腕子,搭手把脉,心里大惊,这女子,竟是个妇人?且已怀孕! 郁欢眼眸一瞟,便见这女子的裙裾,已经是血花晕染几片。 从脉象来看,好像有点沉而弦长,轻取中去均不应,像是牢脉,可是又感细涩无力,弦涩濡细,又如滑脉。 郁欢有点把不准了,这把脉本就是自己所学,偶有几回缠着师父请教,除去屈指可数的两次,师父皆没有理会。那两次还是自己装病,请师父切脉,才从他口中获言二三。 她不知现在该怎么办。若是牢脉,说明是阴寒内积,阳气沉潜所致,多见疝气症瘕之实症,若是滑脉,十有八九已经胎死腹中,必须要下胎!否则,这女子必死无疑! 郁欢又试着把了把脉,觉得若是死胎的话,必不会出现牢脉之象,症瘕之症是内有经来结块,这个也极易误诊为死胎。 看了看女子面色,脏污不堪,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打开女子口唇,齿关紧闭,费了不少力气才看到舌质淡白。 应是牢脉无疑了。 这女子怀孕不过三四月,正是需要安胎时候,却奔波日久,想来是因气血不足,给养不得,才如此虚弱,出现一丝滑脉之征。 安胎! 郁欢对自己的第一个病人很是用心,请了那几个马夫来,帮忙将这名女子抬进庙堂。 却听其中一个马夫出口询问:“姑子不是说这妇人腹中怀子,如何又把她抬进这里?” “嗯?”郁欢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眸中满是疑惑。 “某觉得,污秽之人进这里,实是不妥!”那马夫一出声,其余几人都在附和。 郁欢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心想人们对神明如此敬畏倒也是情有可原,虽然在她前世来说,从不信鬼神,不过自从重生以来,却宁可敬之,也不愿再蔑之。 于是,在马夫的建议下,又把那名女子抬到了庙堂旁边的一间破落禅房,方才静下心来,给女子用方保胎。 首选当然是安胎汤,可当郁欢四顾一番,自嘲一笑,也不看看现在如何光景,当归和川芎车上自有不少,可那槐花可是一丁点也没有带来的。 最后决定用安胎白术散,药材皆有,只需研末用温酒调服即可。 一个时辰过去了,郁欢的心里无比惴惴,想这女子怎地还不见醒转? 正是郁郁之间,却听那女子发出虚弱的声音:“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一章 命殒 郁欢听见女子要喝水,忙起身拿过水囊递到女子唇前,让其徐徐饮下。 此时,女子已经醒转,眼睛浑浊,直直盯着郁欢看。 郁欢不好意思道:“姐姐还想要喝水么?” 她干脆改口叫那女子为姐姐,显得亲近之意。 女子半天没有说话,面有悲意,眸含哀情。 正当郁欢再问,女子方缓缓启口:“多谢姑子的救命之恩!” “姐姐如何到得这里?看样子,不是本地人罢?” “如何?呵呵,”女子笑得惨淡,哑声道:“我便是那流民里最不堪的人!” 郁欢静静地看着她,听她断断续续道来,方知这女子本是姚秦士人之女,无奈因家父犯事被斩,自己被充营伎,生死不由自己,秦军之师溃败,一泄千里,一些姐妹皆随流民逃脱,自己也随之流落此地。 说罢,又嘤嘤抽泣起来。 郁欢的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作何感想,一阵阵寒意直袭体肤,心内竟染了无边的哀痛,浓得似蜜化不开,却苦如黄连难入腹。 阿娘 “姐姐,你可知自己已经有喜三月之久了么?”郁欢故作平静。 “什么?”那女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眸中瞬间盛满珠泪,泫然泣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哈哈,呵呵呵”,女子笑得阴阳怪气,大哭道,“他他竟是没有让我喝浣花汤的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死了!他把我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又如何?给我穿那绫罗绸缎又如何?他还是死了!哈哈哈” 女子的情绪已经失控,濒临崩溃的边缘,郁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黯然一叹。 前世里,郁欢被尊夫人,亦曾孕得一子,聪明伶俐,的人儿,粉雕玉琢的那么一个人儿,让人亲不够爱不够的那么一个人儿,却险被她于不经意间害死。从那件事以后,那人才与她渐疏渐远,以至于最后断情绝爱,终落得个雪压风欺,玉颜香殒。 与这女子不同的是,她有子时满怀欣喜,不似她这般绝望如斯。 突然,女子瞧见了自己衣衫上的一片殷红,停住了狂笑狂哭,转首向着郁欢,便埋首于股间,道:“求求姑子,将我的孩儿保下来!让他活下来!” 如此阵势惊得郁欢木讷无语,又见她抬起头来,珠泪已将她的面容冲刷干净,真真一副美人胚子,丹眸粉腮,我见犹怜。 “我的孩儿没有大碍罢?” 郁欢不忍看她如此悲伤,便柔声安慰道:“姐姐,我已经给你用了药,应是无碍吧!” 郁欢并不十分肯定,想着师父已经快回来了,便定要磨着他,请他救上一救这个苦命的女子。 便又加了一句:“我只是粗通医术,师父却是医术通天之人,有他在,姐姐定要放宽心!” 女子听到此话,面露感激之色,连连道谢,身子却忽地一歪,倒在炕上,人事不省。 郁欢大惊,忙诊脉视之,暗道不好。 正在此时,常子方的声音响起来,飘入郁欢耳中:“欢儿?” 叫了一声,不见郁欢回应,一名马夫跟着进了院子,道:“先生,姑子在那间禅房,还有一个流民。” 郁欢听见常子方的声音,喜不自胜,刚想出房叫师父,常子方已经迈入槛内,问:“哪里来的流民?” “师父!”郁欢此刻也顾不得向他施礼,急着大叫,“师父!快来看看这个姐姐究竟是怎么了!” 常子方走近前来,稍稍一瞄,便道:“已经药石罔医” 这回轮到郁欢惊讶了:“怎么可能?” 郁欢才把自己如何诊脉如何疗治,一一说予常子方听,常子方又细细看了一回那女子颜面,探了一回脉,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惋惜:“如若你的首方便是下胎,或许还有救。” 郁欢脸上满是诧异:“为什么要下胎?她的脉象虽沉,却还有一丝生气,不是应该保胎么?怎么会是下胎?” 常子方缓缓道:“脉象虽沉,多见阴寒内盛,你刚才所诊牢脉是不假,却不知死胎亦可致牢脉之征。你看她面色青黑,口鼻亦出秽气,这胎多半已不保。现在脉象浮大无根,脉力不匀,按之消失,此为元气耗散,病情危重之征象矣。” 郁欢心乱如麻,恼恨自己医术不精,竟是害了这个苦命的女子,便急急问道:“师父可还有什么法子救她” 见常子方沉吟不语,郁欢都快急哭了,又哀声求道:“求求师父,救救她罢!” 常子方重重一叹,慢慢探手入怀,从衣内取出一方素锦绣莲的针囊,郁欢见之,轻轻一吁,顿生期翼。 只见常子方毫不避讳地解开女子衣带,取气海、中极、合谷、三阴交之穴,将银针缓缓刺入,气海、中极、合谷用的是补针,针入八分,针感重强,三阴交用的是泄针,时刺时拔。 约摸有两柱香的时间,女子的下身传来一阵浊臭,裙裳已经呈污黑之色,常子方才道:“好了,去我的药箱取粉霜散来!还有一味黑神散,看看还有没有了。” 那名女子针刺之后,面色已经和缓,又喝了药,方沉沉地睡去。 郁欢仿佛刚从战场上下来,浑身酸疼,心里蓦地放松,竟是感到无端地疲累。 却听常子方慢悠悠出声道:“虽已竭力,却是逆势而为,终是不得用啊!” 郁欢的心又忽忽悠悠被提到嗓子眼儿,发出的声音也很是无力:“师父为何这般说?” “命该如此”常子方一撩灰袍,洒然迈出门槛,头也不回地去了前面庙堂。 只有郁欢苦苦琢磨着他的话,似懂非懂。 几个时辰过去,夜幕降临,月光如银,莹如润玉,透进残破的窗格,洒下斑驳的光影,屋里的郁欢就这样坐在炕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一开始的呼吸尚闻,后来竟越来越轻浅,现在,气若游丝! 郁欢心中的悲痛竟是不能自已,突然便恨起自己来,医术粗鄙如此,何谈救人救己? 倘若自己能学得师父的半点皮毛,也不会害了她,让自己心绪难安。 正恍惚间,女子突然出声,字句含混,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夫主下辈子见了” 她握着女子的手,渐渐感到凉意,及至冰冷,黑暗中,她眸光如电,盯着女子惨淡的面容,轻轻道:“如此,姐姐便可入得轮回,再不用受这人间疾苦,我却要继续走下去,好不负这一生,上天赐我重来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二章 青泥 常子方最终没有拗过郁欢之意,将那女子埋在破庙阶下右边的树林里,几个马夫也是一副不可理解的模样,都道这姑子当真是个怪人,竟对素不相识之人如此之好。 一行人又上路了。 没用多久,马车便驶入青泥山道。 初夏的风旖旎盘旋,轻轻拂过郁欢的面颊,时痒时酥,一时倒使她忘却了之前的悲痛。 眼前山峰绵延,环抱一侧碧水,山顶竟是飞瀑相击,直泄而下,满眼的绿意中此瀑如练,让人禁不得眼前一亮。 “师父!这山道崎岖难行,我们要如何住啊?”郁欢嘟囔道。 也难为她如此行路,不管前世今生,她都生活在平原地区,极少见过这样的山水,如今却是身临其境,且还要在此长住,怎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常子方看了她一眼,转首环顾四周群山,叹道:“司马相如尝道,日月蔽亏,上干青云,这青泥岭倒是极符此说。” 旁边正吭哧吭哧驱车的马夫累得气喘如牛,说出的话也没了前几日的气量:“姑子说得对,这要如何住啊?山高路陡的,便是搭个窝棚,怕也没有地方呢!” 常子方但笑不语,仿若闲庭信步似的,一直走在头前,脚力当真不可觑。 苦了郁欢和一众吃累的马夫,直到其中一个马夫出声,常子方才停下步子,回头道:“适才说马再不可前行,那便卸了车,徒步进去罢!” 常子方这一番话把马夫们说得噎在道上,半天不得言语,都道这人是疯了,路且难行不说,当真要住下来,也要有个地方住才好呀。虽说现在已经走了大半日路,也不过正到山腰,上不能上,下不可下,这要如何是好? 郁欢也一时不可理解,觉得师父此话说得有失风度,便是雇了马夫听他差遣,也得有差可遣,看这山如刀削,壁似斧凿,马夫们又不是来去如风的神仙,怎能随意攀援? 却见常子方甩袖转身,向旁边一壁绿蔓中走去,立身于前,轻轻一扒,便有一个丈许大洞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郁欢和马夫们还在惊征之中,常子方一声低喝传来:“还不卸车?” “是是是”马夫一连声应道,利落无比的把几车东西都卸下,拿挑子装了东西,又架到马背上,随着常子方进了山洞。 洞内极为宽敞,可容千人,且光线并不十分暗。洞中有潭,水流湍湍,水声潺潺,目光所及之处,有不少石笋向顶而立,石花遍布。抬首向壁顶望去,钟乳下垂,些许树与绿苔生机盎然。 郁欢边走边看,心内不由惊叹于天之鬼斧,地之神工。 马夫们牵着马,则不停地发出啧啧之声,许是也没有见过如此瑰美之景。 唯有常子方,淡淡然,飘飘然,不着痕迹前行,一丝声响也无。 郁欢有心想喊住师父说几句话,此时也不敢随意引出话头,只怕师父又白眼相待,反倒给自个儿讨个没趣。 不到一刻钟时间,一行人便行转至此洞另一出口。 一出洞檐,一种豁然之感迎面扑来,只见眼前是一派平茸草绿,只一孤峰独峙,慨然俯望,让人几生卑之感。 常子方却不停步,众人只得跟着,七拐八转之后,方见一溜平田呈于面前。田后是一排竹舍,竟还有一座二层竹楼隐然修篁间,恰似当世五柳先生所称世外桃源也。 郁欢满心欢喜,一路的疲累也全然抛于脑后,不由飞身扑向竹舍。 常子方也不去阻止,只走入田畴间,转了几转,笑意隐隐,见马夫们已然把东西放到竹舍前的空地上,便吩咐道:“此时天色已晚,便在这里暂住一宿,明日一早再下山不迟。” 众人唯唯称诺,自此歇下不提。 郁欢没有想到的是,竹舍竹楼起居日用竟是一样不落,只需略微收拾一番便可住人,不由心犯嘀咕,弄不清楚这个中原由。 弄不清楚便暂且放下,她又忙着下厨做饭了。只不过,这回做得轻松,熬了一锅粥,就着吃了一路的干饼,算是凑和了这一餐。事实上,带来的黍米足够她和师父的一年用度,因此也不用担心再无米作炊。 第二日一早,除了自己的那一坐骑外,常子方把买来的几匹马皆送给了随行的马夫,马夫们自是感激不尽,连连躬身作揖,直道先生气度高华,出手也不同于凡人。 郁欢有点郁闷,这年头一匹马相当于几户人家的贡赋,师父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连一匹也不给自己留,便是还有一些布帛留着,也不如这几匹马的值钱呀。 她哪里知道,常子方根本没想到她会骑马,不然,对她再不济,也不至于在这方面苛待了她。 马夫们是常子方送出去的,自进了这里来之后,众人方向感皆无,怎么会晓得如何出去呢? 郁欢知道师父进来的时候是故意绕晕他们的,因此也没有再开口,送走马夫后,便依着常子方的叮嘱,又整理了一遍竹舍,才得空把一些医书一一归入竹楼的二楼书橱。 从竹楼这里望去,右边竟是一片郁葱桃林,至于过了桃林还有什么,郁欢却是看不到的。 她开始喜欢上了这里。 而从这几日采山来看,青泥岭确实是个好地方,常子方带着郁欢把他们所住地方周边都绕了个大概,竟发现有不少名贵药材,石参、丹皮、柴胡、地黄皆遍布其间,杜仲与天麻、猪苓也是相当多,乐得常子方竟是少有的眉开眼笑。 郁欢跟着他,也很是开心。 更开心的却是,师父常子方竟让她住到竹楼,只说是山中潮湿,要她每日里对书册晒扫勤勉,必不可霉腐,尤其那些帛纸材料的,更应心为是。 郁欢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样一来,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识药,记方。 师父的那位道友据说已经到了青泥岭,不过在岭中另一处安置了下来,应该是交由不太方便,不然常子方也不会撇下她,五六日不归。 日子就这样瞬息而过,不知不觉,伏夏已至,郁欢却仍旧乐在其中,至少现在于她来说,大半的医书看完,已是不的收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三章 伯伯 这一日,常子方又窝进了竹舍左后的药庐,比起白云山的那间来,自是简陋不少,不过这些他向来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些个丹丸炼出来的效果。 只要常子方在的时候,郁欢必是要出去采山找药的。 这倒并不是常子方的吩咐,只是她自己觉得,学医之人若不识药材原生之态,便如瞎了半个眼睛,徒然费力费时,却未必能精进半步。 夕阳倚山,挽霞共坐。 眼看着天色将暮,郁欢却一时找不着来时的方向,转在这片山坳里,半天走不出去。 眼前修篁万千,旁有清流穿林而过,她实在没法,唯有溯着这溪水往上,再作计较。 郁欢曾听师父说过,这山中有猛兽出没,饶是她这一世练就一身好胆量,却也不免害怕。 天色越来越黑,她是越走越迷了。 出了竹林,又见怪石卧道,腹中空空的郁欢,身子已有些不支,却仍在努力找路,以期尽快回到竹楼。 她累极,苦笑一声,心下不由想念起师父来,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于她,至少是半个亲人。 绕过巨石,眼前阔然,一点灯火从前面隐隐映入郁欢眼帘,让她狂喜不已,只要有人,她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那些猛兽的果腹之物了。 “有人吗?”郁欢费尽气力,用了好半天时间才将将走到这片竹篱之外。 竹门轻掩,却无人应声。 “有人吗”她再次叩门。 还是无人应声。 正要推开门扉,迈步而入,却听身后一人粗声低喝:“未经主人同意,姑子如何要进得门?” 郁欢猛不防身后突然出来个声音,吓得不轻,身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去,却强稳住心神,转身,抬首。 面前是一丈八粗人,长相不敢恭维,看样子极是孔武有力,只那两只巨耳垂肩,便让人印象深刻。 穿的却是粗布短衣,不作士人打扮,亦不像是修道之人。 “你这姑子,如何不说话?”此人被郁欢一个女娃看得甚不自在,又开口问道。 郁欢也觉自己失礼,却不想被他捏住把柄:“你这伯伯,夜间未经人同意,无故开口,吓着了我,该如何是好?” “且这竹扉叩之不应,便是我想进去看个究竟,又如何碍着你事了?” 这人听了郁欢咄咄之声,却是不恼,突然哈哈一笑,便道:“姑子当真有趣,呵呵,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 说罢,当先提步迈入院中,见郁欢站在门外,尚不动身,方回首笑睇:“怎么,主人同意你进来,你也不进来么?” 郁欢一听此言,亦是一惊,暗道原来这便是主人,自己却不识,闹了这一场笑话,遂也不好意思起来。 讪讪地,跟着那人入了院,心想别看这人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院子却甚是干净,借着屋里那点烛火,模模糊糊地看见院里种了不少菜蔬,长势甚似喜人,看见这些,郁欢刚才那种被惊吓的惧意亦冲淡不少。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那人猛然间又出声询问。 郁欢的身子又跟着抖了抖,颤巍巍地回道:“我迷路了。” “嗯?”他刚把烛火挑亮,烛芯毕剥,印得他的颜容光影晦明,“这个地方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迷路这个借口可不算好!” 郁欢没有明了他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又说道:“我本是住在这岭中的,师父让我出来采药,不觉便已走到这里来,如今连方向也不甚清楚。还请伯伯发发善心,收留一晚,明早天亮便自离去,好不好?” “哦,原来如此”,那人面白无须,却与常子方那种清淡面容不同,是苍白的,虽长得如此粗鄙,仍不足以掩盖这种病态羸弱,坐于竹榻上,语带微喘,“师父,你的师父是” 话问一半,却兀地转了话题,道:“除了这间屋子的右首一间,姑子可自行找个屋子歇下,有两个屋子被褥都是齐全的。” 郁欢躬身称谢,暗暗赞道此人善心善缘,竟也是个懂得惜怜的主儿,遂放下心来,慢慢退出去,又帮着掩上门。 身后那人的眸光清远而苍冷,暗光里盯着郁欢转身离去的单薄身影,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夜里,窗外竟是淅沥之声渐起,本没有深睡的郁欢,从下雨伊始便清醒过来,听着雨声打在窗沿,一股泥土味儿钻入鼻间,竟是好闻得紧。 她又想起前世里,总是害怕打雷的自己,在平城雷雨多的夏日时节,总是这样一夜枯坐,那时虽是寄人篱下,却也是活得自在,尤其叔叔贺迷对她颇为照顾,也不曾苛待了她,还为她寻了那样一门龙凤姻缘,却没想临到最后,成了重生孤女,再受此间磨折。 只是不知,这一世,还有没有贺氏一门?这个问题曾无数次困扰着她,还在平城的时候,就想和俊叔打听一下,无奈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问出与自己生活八杆子也不打不到一起的问题来,遂作罢。 最主要的便是,这一世的阿娘与姐姐极是疼宠自己,反倒让她淡了寻找前世之亲的想法,便是俊叔,也是极疼自己的,倒是阿爹,一年也见不上几回。不管如何,现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自己尽快学成,好赶在那人老皇归天之前,亲手弑仇! 若这一世那仇尻还是那个时间死的话,再过几年,便是她报仇的最后时限了! 正当郁欢思前想后,心绪烦黯之时,隔壁传来屋主不停地咳嗽声,再一细听时候,却又消失无踪,只余外面雨打竹篁传来的簌簌声。 郁欢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待下榻的脚又收回去,不想又一阵咳嗽声传来,这回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披了衣服便朝隔壁走去。 “伯伯?”郁欢衣裳单薄,竹屋檐下阵阵湿意,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有事么?”屋里的人停了咳嗽,沉默了一会儿,方出声道。 “伯伯,可是喘症发了?”郁欢继续问。 门在郁欢面前打开,那人病容恹恹,有气无力地看着她,眸中满是惊讶:“你是如何如晓我有喘症的?” 郁欢却不答话,不待他让进屋,自己便提脚迈入,关了门,才道:“此症最是怕着寒凉,伯伯日后还是着意一点为好!” 又道:“可以给伯伯探一下脉么?” 郁欢起手扶脉,半天才沉吟道:“伯伯此症怕是伤寒未治,落下病根了。夜半风冷,阴湿天气最易复发,我听伯伯的声音,应属是治过的罢?” “姑子看来也是懂医之人呀!”他咳了一声,继续道,“是治过的,不过昨日里便把药用完,不想今日便犯了。” “我这里只有一种成药,便是麻黄散,虽不完全对症,却可暂抑伯伯的嗽声,我已经从旁屋带了过来。日间我采得几味药,其中有几味杜仲和天麻,便给伯伯熬了,一并喝下,镇静安静便能睡个好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四章 心伤 没想到这雨一下便接连三天未停,竹林外那条溪看似清浅,却被这雨下得涨了不少,唯一的交通之道被淹,郁欢也在这里待了足足三天。 三天的时间,郁欢竟是一点也没有闲住,那伯伯的喘症虽说有她的药所镇,却也是再没有气力来做其他事情,因此洒扫做饭便落在她的手上。 好在郁欢现在干起啥活都不在话下,自是得了伯伯的赞赏之意。 好不容易这天出了些暖光,郁欢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走的了,生怕师父甚已担忧自己的安危。并且自己带的麻黄散也剩最后一顿,再不回去为他取药,若发作得狠了,还是有性命之忧的。 待那伯伯吃过药,郁欢向其辞行道:“多谢伯伯收留这几日,无欢自是感激不尽。如今伯伯的喘症虽有好转,却是不能停药的。师父那里,有好些对症的药,无欢此去便取了来,免得伯伯再受此等苦煎。” 郁欢噼哩叭啦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却不见榻上之人有所表示,不由抬首上望,方见他正望着竹窗出神,似是连她的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不禁有所失落,正要再开口说话,便听道一句“多谢”,却是已经转首望着她,一本正经地又说了一次“多谢”。 “以后你便叫我陈伯罢!”笑意盈盈,仿若池水可掬,“无欢这个名字可不好听,呵呵,便舍了那个‘无’字,叫你欢儿罢!” 郁欢诧然,再次看向那位陈伯,顿了一顿,便笑着回道:“好,陈伯和我的师父说的话还真是一模一样!” 辞了陈伯出来,郁欢顺着他指点过的路径,一直走,竟是出奇地顺利,道路虽有泥泞,却也易行,不消半天功夫,便转回她与常子方所住之地。 一路上她还在担心师父会不会出去寻她,或者会不会因心忧而斥责于她,直到进了竹篱,也没有师父的半点声息。 她不禁心生疑虑,怕师父也会转到山里迷路,找不回来,又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师父。 只剩药庐还没有找过,却越来越急,还没走近药庐,便扯起嗓子大喊:“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如此喊了四五声,也不见应声,却在推开药庐的瞬间,看见常子方正端坐于炉前矮榻,独自浸淫于书,不亦乐乎。 郁欢不由恼了起来,稚声恨恨:“师父,欢儿寻了你半天,喊了你半天,为何不应一声?由着欢儿担心,便顺了师父心意?” 常子方从书册上转眸看过来,淡淡道:“你回来了。” “我是回来了,欢儿便是就此消失,师父的眉头怕也不会皱一下罢?” 郁欢是越想越着恼,越想越委屈,竟是带了泣声:“便是欢儿再不着师父的心意,师父也不用如此狠心,对欢儿不闻不问罢?” 说罢,也不等常子方回答,便转身出了药庐,独自回了竹楼,落落寡欢中,竟是生出许多悲意来。 如此也好。她告诉自己,不管哪一世,除了阿娘和姐姐,这世间是再没有对自己真心好的人了! 郁欢简单收拾了一下,取了不少治喘症的药散汤剂,也不同常子方打个招呼,自顾自离开,又是一夜未回。 那位陈伯见郁欢不到半日功夫又行转回来,还带了满满一大筐的药来,面露激赏,连声称谢,谢得郁欢倒不好意思起来。 天色已暮,竹林隐隐绰绰,视物竟比往日晴天时来得更加困难。 “欢儿过来!”陈伯此时已经神清气爽,几日的病势迁延,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精神,“欢儿,我看你是个练武的料,根骨不错,不如习些功法武技,便是成不了高手,也有自保的本事。如今你年纪正是合适,医道救人,武技护己,最好不过!” “不知欢儿意下如何?” 郁欢哪里想过要习武?两世里,她都是一介弱女,便是日思夜想报仇,也从没有过这个念头。 便回道:“欢儿不知能不能学成,武技向来不是男子们才学的么?” “无妨,我这里有一本平生所学的册子,初始你便练些内心功法,待背熟了,我再教你些招式套路。世道渐颓,总该有法子护着自己才是。” 郁欢思想一番,觉得陈伯的话说得甚有道理,便应下来,又住了一晚,翌日一早才又回了常子方那里。 这回,她没有寻常子方,很是安静地回了竹楼,转到灶屋,做了吃食,才端着食几向常子方那屋行去。 “师父,请用!”郁欢的话语恭敬中带着些许疏离,却也说不出有何异样。 常子方正在捡药,又以郁欢最厌恶的那种语气,应了声:“还以为你从此便不回来了。” 清淡中,似是轻轻一叙,不带一丝担忧之情。 郁欢一夜间也想通了,何必要在意他的心意如何,自己拜他为师,本就是学医来的,现世间,除了为阿娘与姐姐洗仇,再无何事何人能再入得她的眼,进得她的心。 她并没有接常子方的话,把食几放到榻前,便转身退了出去。 常子方眼皮稍抬,见郁欢的身影消失于门后,微叹一声,继续手里的活计。他对郁欢的这种态度,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早在收徒之时,便在那姑子的眼底看到一抹决然。说实话,那种置死后生的眼神他还从未想过能在一个稚女身上出现,想着定是个有着无限苦楚的可怜女,心地便恍然一软,应了下来。 未想这稚女,心思深沉,从不露半分恼怒于面上,只管做自己的事,干他吩咐的活,没有苦怨,甚至连个累字也没有说过。因此,常子方倒是十分奇于郁欢的坚韧心性,一直不明白究竟有何事能令这个徒弟惊慌变色乃至失措。 这两日,他竟是看见这徒头一次的异样异行,却并不想放在心上。 他经的事多了,心性转为淡泊,便是有天大的事临到头上,不过就是一瞬一眨之累,由着它去,不需也不必,再作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五章 少年 山中岁月,恍然而过。 郁欢便在此间,来来回回,迎来了她重生以来的第六个年头。 身子虽瘦,却是越来越康健了。 跟着陈伯习武一年有余,一般的提气纵身自不在话下,便是几手拳脚武技,也能挡得几人近身而攻。 至于医术,常子方没有予她教习,她也有自己的法子,这法子便是,陈伯成了她的专用病人,且让她折腾得已经不惧任何药针,当真是药来仰脖便倒,针来便坦然就匐,从没有半句怨言。 便是有时扎错了针穴,反倒要言语安慰她“无事”“继续”“下次注意”之类的,让郁欢颇感不好意思,且愧疚不已。由此,更加发愤精进,医术自是突飞猛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常子方依然故我,总是与郁欢交错着待在竹舍,便是偶而碰面,也从不会有何话题深聊之,无非就是吃食问候而已,至多,在郁欢看药庐之时,随意点拨一二,便是对郁欢最大的恩惠一般。 郁欢不会感激他,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总是微笑以对,恭敬而从,做足了师徒情份。 若不是常子方这一日从外面带来的消息,郁欢恐怕都要忘记今日何时,虽然自己的仇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却在这闭塞的青泥岭中,常常要提醒自己,已经待了多少日子,还有多少日子。她越来越感到一种急迫,生怕有一日,自己的心思便渐渐消磨于这于世无争的静好岁月。 岁月静好,她的心却是越发驿动。 常子方道:“山下的黍米,已经涨到匹绢一石,战乱又起,此后当自心一些。” 郁欢听了,突然便想起,这个时候,怕是赫连大夏攻进关中之时了罢?心下了然,便垂眸应了:“是,徒儿谨记。” 魏历泰常三年,阿娘已经离去整整两年了。郁欢的心里掩不住的伤悲,转首看了看远方群山,透过那若有似无的薄霭,仿若看见阿娘渐渐模糊的笑容,似乎在向她说话,又似在埋怨,总也瞧不甚清楚。 她心地取出贴身而藏的琉璃镜,正要抚过已经淡了花痕的铜缘处,不期意间便摸到了那颗珠子。 穿云珠。木山厘。 他还好罢?她没忘了他,她还记着他的救命之恩,他呢? 郁欢唇角微扬,收回目光,敛了心思,专心地走在去采药的山道上。 如今的她,已然成了此间主人一般,这一带山谷峰坳,熟得不能再熟。 正是秋容淡远,万物渐衰的时节,却也是郁欢最爱的采山找药好时候。 前面有一缓坡地,密草如毡,间杂一些枯叶覆于其上,有数丛大的灌木,正散发出霉腐味道,还有淡淡的清香之气。此种地表,为天麻生长的上佳之地。春麻此时已尽,冬麻还未到,可是郁欢却急着要天麻,天麻可是息风止痉,平肝潜阳,祛风通络的名药,陈伯的配药里,所缺便是这一味。 至于常子方备下的药材,都让他拿去煨了药庐,便是剩下些许,郁欢也不会忝颜去取。 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郁欢背着药篓,急急上前,果真看见有天麻茎干,已经半枯,此时块茎不挖,自是可蕴藏至冬取之,若是挖个几块,只要心些,便不会伤了天麻根茎。 她取下药镰,正要挥下,却听到树丛后一阵悉碎之声传出,隐隐有几声粗重之气。 心下立即揪住,掌中药镰握了又握,想着就此离开又不甘心,说不定还有兽在此出没,若是能得好运,获了有用之物来入药,可是一桩大大的利好之事。 定了定心神,屏着呼吸,郁欢左脚前跨,右腿后撑,甩着药镰便刺向那树丛后面。 “啊!” 一声尖叫传来,痛苦且压抑,把郁欢好一阵吓,扔了药镰便跳出灌木丛前那片草地,瞪大眼睛,直直盯着后面,想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发出如此怪声,而且,像是,人声? 人声? 男子之声 郁欢惊吓过后,定下心神,才想到再次走近去瞧一瞧。 她的胆量也不了,自从有了武技傍身,便是有时会遇着一些兽,亦能从容应对。 这次,她却不敢打保票了。谁知道刚才发出那声音的人是个什么人? 心里虽然狐疑,脚下却不停,提着胆,以脱兔一般的速度,眨眼之间便纵身跳到灌木后,大喝一声:“所藏何人?” 只有几声呻吟入耳。 定睛一瞧,但见一人衣衫褴褛,头容不整,乱发覆面,乍一看,只以为是鬼怪现身。 幸好是日间。 此时高阳暖照,长空碧洗,便是鬼怪现身,也定然不敢露面。 郁欢如是想,却不惧怕。尽管重生之遇,让她畏了鬼神,但依然坚信,人力胜天,尤是可期。 那人犹自蜷缩成一团,抖抖索索,口中念念有词,不敢抬头。 “喂,你是谁?”见此场景,郁欢的胆气更足。 半晌,那人才从怀中探出半个头,一双眼睛被几缕墨发遮住,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从他的语气中略微听出一些畏惧:“你你是谁?” 原来是个少年郎。声音倒是好听,只是配了这样一种口气,怎么听都是让人不舒服。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答!”郁欢玩心顿起,语带轻快且谑味十足。 “这个,”他把脖子也抻了出来,转首,稍稍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哈哈,这世间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郁欢心下感到好笑,斜睨着他,笑道,“我只知道有一种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想知道是什么人么?” “什么人?”少年想也没想,直接问道。 “傻子啊!这还用问吗?”郁欢又笑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竟是感到无比开心。 “嗯?”少年稍微偏了偏头,喃喃一语,“是傻子啊” “哈哈哈哈”,郁欢这回笑得更加没有样子,一直指着他,说出的话都有点结巴,“你你你果真是” 少年却是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她,声叫道:“阿妹” “你叫什么?”郁欢听闻,止住笑声,“阿妹?” “谁是你阿妹?” “阿妹便是我阿妹!”少年的声音高了些,目光却似已经长在她身上,不动不移,又叫了一声,“阿妹!” “你这人怎么就像钝住一般?”郁欢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阿妹!” 少年仰首,乱发微微落到鬓边,露出面容来,竟生得十分俊秀,眉眼不似南人那般柔和,却也无北境之刚,眸光犹有闪躲。语气弃了之前的畏缩,很是坚定:“你像阿妹!” 郁欢这才听明白他的话中之意,自己本是有意逗他一下,不想面前这少年郎反倒一本正经,真如那傻子一根筋,一下也收起玩笑之心,只道:“是说我和你的阿妹长得像吗?” “不是,笑起来像。” “哈哈,你的阿妹一定爱笑,我却是很少笑的,今日破了例。”郁欢也坐了下来。 山野中人,渴露食果,随躺随卧,郁欢早已放下前世的大家矜持,心境越发自在随意。 “你的阿妹在哪儿?” 少年郎听此一问,立即垂眸,竟是呐呐不能言,微有泣音:“我把她给丢了!都怪我怪我没有守在她身边。” “丢了?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许是突然想起什么,少年霍地抬起头来,急声道,“赫连人已经打过来了,你不知道么?马上入长安了!” 又恨声道:“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我和阿妹一路奔逃,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见一伙夏兵打秋风,便躲起来。可是等我外出找吃食回来之时,阿妹便不见了!我随着那附近的流民到了这里,想着阿妹定是也随着来了的,不想被夏兵逼着躲进山来,却是走不出去了。” 少年滔滔落语,郁欢的眉头也皱了又皱。 那阿妹不会是被夏兵暗害了罢? 她的心思自不会如少年般单纯,只想到那最坏的结果,便一阵暗伤,又想到阿娘和姐姐,不由悲从中来,更加对这少年郎同情不已。 不想对他说出自己的猜测,那样无异于捅人一刀又撒盐巴的卑下行径,遂温言安慰道:“你阿妹定是安好的,虽说世易时艰,但是吉人自有天相!勿这般伤心了,还是快些找到阿妹要紧!” 少年看了看郁欢,心里不觉流过一阵暖流,身子也放松不少,一时竟觉得面前的女子是那样的温婉可爱,便如同他的阿妹一般,总是那样善解人意,且如清风拂面,沁入心脾。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 “这个,告诉你也无妨”,郁欢犹豫一下,便回道,“无欢。” 又问:“你怎可不知自己的名字?” “我不知自己的名字怎么用汉话说。” “你是——”郁欢又仔细打量半天,“难道,你是胡族?” 少年的拳掌相对,狠狠扯了一把烂衣,道:“我是鲜卑人里最懦弱的废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公子 “呵呵,别扯了,再扯那衣裳可就真的不能穿了!”郁欢看见他的动作,不由开怀,道,“世间丈夫,多有磨折,若都如你这般自暴自弃,哪还有什么英雄美名,壮举传世?” “这样罢,你说说你的鲜卑名是什么。” “叱干索。”少年脱口而出。 “你倒长得不像鲜卑人呢!个子一点也不高!”郁欢洒然一笑,声如银铃,荡开,飘远,惊起草树之上几只觅食鸟儿。 这边,叱干索看着眉眼飞扬的郁欢,一时征了,不知该如何答话,只觉她的笑声仿佛能让人愉悦一般,痴痴地看着她。 突然间,郁欢止了笑,指着叱干索的胳膊,惊道:“你受伤了?” 叱干索这才低眸一看,左臂已经有血渗出,本已难遮体肤的裳衣裂了一道口子,血迹斑斑。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抬首,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一道伤口。” 郁欢却似做了天大的亏心事,敛容低声,语含歉意:“不会是我刚才用药镰戳伤的罢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什么。”叱干索再次重复道。 郁欢不由分说,直接把他的伤口处的衣服挑开,用水囊的水冲洗了一下,又从身侧布囊里取出一个陶瓶,撒了上去。 一气呵成,叱干索又看得征了,眸光随着她的动作移上瞟下,喃喃问道:“无欢姑娘会医术?” “当然,这便是我的地盘!”郁欢有心活泛一下气氛,笑道。 “怪不得”,叱干索的语气有点恭敬起来,正色道,“我们部曲便有无欢这样的汉人女子,医术了得,救了不少部曲子民。” 正说着,神色突然一黯,又道:“阿妹走散的时候,也负着伤,她的手腕折了,虽然有些蛮力武技,却不能使出,我很担心她。” 郁欢从布囊里拿出一块软布,包住叱干索的大臂,道:“这伤,养个两天便好,行路碍不着什么事,这瓶药你且拿着,一天换个两三回便可,无需担心伤势。” 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叱干索,一字一句道:“我知你心忧你的阿妹,也不会留你在这里养伤,你现在若是愿意,我便送你出山,可好?” 叱干索没想到郁欢会说出这番话来,垂首思想半天,才轻轻道:“如此,便劳烦无欢姑娘送我出山。” “多谢!”叱干索又加了一句。 郁欢难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能有个山外之人一道说话,转眼便要分别,也不由有些失落,低声嘱咐道:“你一个胡人,却多行走于汉人之地,还是取个汉人名字妥当些。” 想了想,才道:“便叫王索,可好” 叱干索张开嘴便笑,有点灿烂,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好,好听,便叫王索!” 郁欢一直把叱干索送到青泥岭的另一处出口,看得他到了山道,直至转过山角不见,方才起身返回。 白云悠悠来去,轻风徐徐拂过。 她看向远处群山延绵,心念婉转,只觉山长水远,又近在眼前,恨旧愁新,心伤情苦之郁,一时之间,不快便一扫而光。 “相去万里,各在天涯,思君易老,岁月忽晚。转眼,又将一年终尽了啊!”郁欢轻语,背着药篓,正要走上一座山丘,便听到一声叹气。 “咦?又是什么声音?”郁欢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得了耳疾,怎地动不动就能听见点奇怪的声音。 又一声叹气传来。 这下,她终于确信自己今日里撞了大运,接二连三碰着些怪人怪事。 却也不会轻易开口相问,径直上丘,连头也没有回一个。 这回是叹了两声。 郁欢心下狐疑,却恼此人行事不那么光明磊落,一个劲儿地叹气,到底是要干什么呢?能有此举,看来这人脑子也不那么灵光,遂也不理,脚下顿也不顿,继续走。 “唉!年纪轻轻一个姑子,如何这般伤春感秋?”一介男音传入郁欢耳鼓。 她直觉好笑,却自忍住,还在向上走去。 “你这姑子,没听见我的话么?”身后传来的声音听着很是年轻,却故作老沉状。 郁欢简直是忍无可忍,倏地转过身子,眼眸四顾,却不见任何人在,心道这个怪人,还藏着掖着,便高声喊:“真是见鬼了!” 转身就走。 却有脚步声哒哒响起,急着追来,边追边喊道:“姑子,怎地便恼了?” 郁欢也不理他,脚步加快,眼见着就要翻下山丘,入岭的那个洞口在望。 忽地想到,不能就这样暴露这个洞口,这可是她自己找到的入口,便是连师父也不知晓,她只告诉了陈伯一个。 不能让身后这没脸没皮的怪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便定住身形,转首斜觑一眼,也不说话,等着那人追来。 等了半天,那人却还没有近前,再一回首,方见一人已经倒在山坡之上,离她不过数步远。 郁欢也不管他,见他不动,不知是否有诈,心想正是速速离开的好时机,当下也不迟疑,运功急速前行,又转了两转,见那人确实没跟来,才入得洞口,将藤萝蔓枝掩好。 “今日里是怎么了?哼,白白浪费了一个采药的好天!”郁欢坐在洞里的一块石头上,低声嘟囔。 她虽是如此说,却是希望叱干索能早点下山去,好寻着他的阿妹,不再受分别之苦,流离之难。 大约坐了几柱香的功夫,该回去的时候,郁欢的好奇之心顿起,想看看外面那人究竟因何要故作晕倒之状。 于是,她悄悄扒开缠藤,往外瞄了一眼,才心地将身子探出来,瞧着确实没有半个人影,迅速离开洞口,掩好。 “真是可笑,那人究竟意欲何为呢?”郁欢越想越觉得好奇,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竟是变了这么多?居然会做如此幼稚之想。 定是陈伯影响她甚深,陈伯这个人,神秘得很,会武功,能弈棋,且颇有些绝密的易容之技,郁欢就觉得,好似没有他不会的。 当然,陈伯不会的,除了医术,还有便是,做的吃食真真难以入口。 若没有这两点,恐怕陈伯也不会把自己的数桩本事都教授于她,且时常故作严肃道:“君子能长育人才,则天下喜乐之矣。” 每每此时,郁欢便故意做些吃食,诱之,也故作深沉道:“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栖恶木阴。陈伯,看着无欢这些吃食,可还会喜乐?” 陈伯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抢过吃食,便道:“陈伯我的肚子喜乐了,天下亦喜乐也。” 郁欢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她与陈伯萍水相逢,却能相交至深,相谈甚欢,岂是一缘字能概述耳? 陈伯,比常子方更得她的心,她如今也对陈伯,比对常子方更着意。 无他,只是此心换彼心,一报还一报罢了。 此时,她正看着那个晕倒的人,正要努力支起身子,许是力气不支,又突然趴下,面触土泥,很是狼狈。 那人不耐地挥袖,极力想擦干净面上尘污,却越擦越脏,最后干脆一翻身,仰面朝天,欣赏起风景来,看那样子,显得很是自在。 郁欢越看越想笑,待到最后看到那人来个破罐破摔的架势,随意就躺,悠哉游哉,一副无比惬意的样子,便忍不住了。 “噗哧”一声,笑得开怀。 “姑子,看够了么?”听见郁欢忍俊不禁的笑声,那人浑似不在意,身子继续仰着,也不看她,自顾自说道,“看够便过来帮一帮我,如何?” 郁欢心想,这人怎么是个没脸没皮的,且会一会他,自己有武技榜身,又不是怕他。 便也笑着道:“哦?郎君看似年岁不大,倒是个性情中人呢!” “倒是我一个山野村姑,识见孤陋,不知该如何相帮。还请郎君明示一番,可好?” 郁欢走得近了些,离他十步之外,静静等着他开口。 “姑子没看到我动不了么?这还用得着明示?当真是见识短浅!” 郁欢还是没有动,犹自看着他,远远地,一抹笑挂于唇角,眸子却清明非常。 哼,让我过去,想得美!谁知他会不会诈人?还是心一点为妙。 半晌,那个人见郁欢不动,叹了一口气,方缓慢地转过头首,伸着脖颈,瞪了她一眼,笑意却不减:“没看到我的腿脚有问题么?你这姑子,忒是心!” “心肠也忒硬!” 最后一句,口气颇重,似有切齿之音。 郁欢见他转过来,竟是生得十分美貌,也吃了一惊。呃,用个美貌虽说有所不妥,但除此字眼,还真找不到何词来形容面前这郎君。 面白无髯,剑眉星眸,墨发束之以白玉冠,腰身围之以碧玉带,一袭暗纹绞丝长袍着于身上,竟是一个贵介公子哥。却于顾盼神飞之间,颇有几分风流自在的韵味。 不由脱口而出:“好一个美貌郎君!” 好像有点不尽兴,又道:“只是太过女气了!” 那郎君听之前句话时,刚流露出得意之态,不想后一句话,却让他的得意冻僵在面上,唇角的微笑也似尴尬不已,大叫道:“你这姑子,怎地还不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七章 吵架 “怎么?我一个姑子,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帮你呢!你倒说说,有何得意之处,能让我帮你?”郁欢依旧笑着,明明说出的话平静之极,却让前面那个人恼怒不已。 他却不敢发出,一来他还有求于她,二来,看这姑子也是这山里人氏,自己要走出去,还得靠她。 想得明白了,态度也随之一变,神容正色道:“姑子休要忌惮,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去请个郎中来,不然没法子走出这里。” 见郁欢面上有所松动,又道:“我与你虽是素不相识,奈何人有落难时,马有失蹄处,还请姑子发发善心,如若应了我的要求,便有金银珠玉相赠,如何?” 郁欢听此一言,却是霍地一转身,提步就走,淡淡道:“以为谁都似你们这般贵介,处处以利相求么?哼!” “哎哎,姑子别走啊!”他急着叫起来,努力地把身子支起来,拖行了几步,却是气喘不已,“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倒是说啊!哦,对了,是不是要黍米,我知道了,你定是要黍米,兵荒马乱的,还是吃食最重要啊!姑子——” 郁欢站住脚,转过身来,正色道:“你这个郎君,实是烦人!” 却不继续往前走了,而是行了几步,蹲到他的面前,道:“看你也不似个坏人,就是话太多,惹人心烦!” 见郁欢表现出一些善意,那郎君还算是懂得见风使舵,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嘻嘻一声:“好,不说了,不说了,姑子让如何便如何。” “收起你那笑来,看着真让人不舒服!”郁欢嫌恶地嗤道。 那人立即闭紧嘴巴,鼓着腮帮子,直直地看着郁欢。 郁欢又要说什么,却略按了按心绪,转了口风,问:“你是哪里受伤了怎地就走不了路了?” “嗯,姑子,我可以说话了么?” 一副颇为无辜的样子,惹得郁欢突地便是一笑:“你这不是说话了么?” “呵呵,姑子不生气便好!我也不知自己怎地就走不了路了,也没受什么伤啊!” “嗯?”郁欢讶异道,上上下下很是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郎君,又问:“没受伤,那便是让什么东西咬了?” “比如蛇,或者其他什么毒物。” “没有。”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郁欢却是没见过这等情况,不知该从何下手,道,“来,探一下脉!” 探脉也没什么异常啊! 郁欢心里越是纳闷,便越是想要弄清楚。 于是,一把揪起郎君,又查看一番,道:“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回事?” 这一把,那郎君却是站住了,身形高出郁欢一个头,腰背挺直,恰似玉人一个。 “你!”郁欢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站得好好的么?哪里不能走了?” 郎君也很是惊奇,直道:“我能站了?” 开心地走了几步,又道:“我能走了?” “哼!”郁欢以为这个怪人诳了她,便看也不看,转身就要离开。 “哎,姑子,我真以为自己不能走了呀!真的!刚才我还觉得这腿似生铁一般,全身一点力气也无,爬都爬不起来呢!” 他一把扯住郁欢的衫袖,想要迫切地解释刚才所为,却被郁欢一把甩开:“现在你也正常了,咱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那人却不听,又上去拉住郁欢的药篓,垂眉低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瞧,我现在实是找不着侍卫了,因此,还须劳烦姑子带我出去,我在这里找不到下山的路。” 郁欢这才面对他,口气生硬地问:“你是如何进来的,也不知道么?” “我,”郎君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嚅嚅半天,才道:“是我的侍卫把我放到这里,引开追着的那些人,我也不知如何到得这里。” 看来这又是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整日里就知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之举,皆是些不识五谷白丁的家伙! 郁欢从心里不喜欢这些人,前世里,她的周边便都是些高门巨户,朱阙玉堂之流,看似高贵一雅人,骨子里流的却是极肮极脏之血。 她从鼻孔里哼出不屑,又看了他一眼,才道:“从前面那个山丘下去,右边有一条道,走得看见竹林,再向左转,待听见水声,过了那条浅溪,便是出山的路了。” “嗯,好,我记住了。”郎君的俊眉一展,真如云开日出般,笑得灿烂:“多谢姑子!可是——” “可是什么?” “我的侍卫还没回来。我若就此走了,如何告诉他呢”他状似思索,却眸有微光。 郁欢不耐烦道:“这我可就管不着了,你要等要留是你的事,我还有药没采,今日算是白出来了!” 郎君却接住她的话头,面上很是兴奋,笑道:“姑子采药?姑子会医?姑子” 郁欢听得七窍生烟,真想捡把树叶把他的嘴堵上,喝道:“别再叫我姑子!” “那叫你什么?”郎君也很是郁闷,憋了半天才慢慢吐出字来,“我叫游真,还未及冠,无字,你叫什么?” “无欢!”郁欢心中连道倒霉,遇到这样一个啰嗦之人,“不过,以后你也叫不着了的,就此别过罢!” 刚要转身,却突然瞥见游真的十指指尖有无数红点,不由奇道:“你的手指怎么了尽是红点!” 游真不明就里,举起手来,却似看见怪物似的,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郁欢叹了一口气,又替他看了一回脉,仔细察看一回,方道:“你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 “吃东西?我想想,”游真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昨夜来此之时,我见那边有一些草果子,因渴得厉害,便吃了一些,也没什么不妥啊!” 郁欢又问了他那些草果子的形状与味道,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道:“那个是一种毒浆果,不能吃的,有麻痹的作用,不过也无大碍,一般不过一日时间,便会过去的。” 游真也长吐出一口气,神采飞扬,语气轻快:“那便好!呵呵,那便好!” 郁欢却道:“还有事么?无事我便先走了。” 游真摆摆手道:“走罢走罢!” 郁欢径直前行,步速很快,转眼便离他数十步远。 却听他喊道:“让你走便真走啊?真是一个无情的姑子!” 郁欢脚下一顿,只是一瞬,便又迈开步子。 见那个游真一直定定地看着她,也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便放心大胆地绕过一面壁崖。将要到得洞口之时,突然想起来,这样大喇喇地进去,若让那个游真发现,真也不妙。那个游真是个寻常人则罢,可他的来历明显大有来头,真要起了歹心,怕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尤其她还听到这郎君有侍卫在旁,且还有人追击之,看来此事非善,万万不能从此入内,否则自己的命难保不说,便是陈伯和师父也会因她受了连累的。 打定主意,郁欢便将身子一转,掩在一面孤壁后,想等着那个游真走了以后再作计较。 眼见着日西移,天将暮,一阵风过,竟将她吹了一个激灵,郁欢重新裹了裹衫袖,从壁后探头出来,想要看看游真走了没有。 这一看不要紧,竟生生吓出她一身冷汗来,那游真,居然就在她的壁后,倚着一株枇杷树,睡着了。 郁欢哭笑不得,进退维谷。 “喂!你醒来!” “你干什么,要跟着我!” “你快醒来!” 郁欢接连喊了数回,游真方睁开惺松睡眼,慢慢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你个人行径!怎么不说你跟着我要做何企图?”郁欢恨声道,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才解气。 “嗯,我可没跟着你,这山谷这么大,这里又是个绝妙的安睡处,怎么许你来,便不许我来了?”游真耍赖一般的口吻,叫郁欢气个半死,自己还得意非常,觉得理直气壮。 “你!”郁欢指着他的鼻子,哼了一声,道,“真是个没脸的!” “呵呵,我没脸,也好过你这个无情的!” 郁欢还真是第一次抹开面子,和人吵架,无论前世的矜持贵女,还是今生的零落孤子,都是没有过的。 怎么遇着这个人,全翻了个? 这么一想,她便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风度也不要了,扯着嗓子就嚷嚷:“我无情?哼!这兵荒马乱的,哪个是怜惜人的主儿?瞧你这一副衣朱着紫的样子,便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若说无情,无情最不过你们这一帮家国蠢蠹!”郁欢歇了歇,平了平语气,转了调性,慢悠悠又道,“便是和你说这些,恐怕你也不懂,英雄丈夫最是叫人敬佩,对你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子弟,也算是对牛弹琴,枉费了口舌。” 郁欢呱啦啦说了一大堆,一侧头,见游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似有惊赞,带着点不恭,邪邪启唇,淡淡地道:“姑子随我回建康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八章 无奈 郁欢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向一直笑着的游真,哑然无语。 游真笑得更加开怀,斜睨着她:“怎么?不知道建康是哪里?” 郁欢看着游真的笑容,突然想上去给他一个巴掌,尤其听见他最后的问话,更是气不可捺,不由分说,便要上去劈腿去踢。 游真却笑着,看她挟气而来,也不闪躲,右腕一沉,一下子便捏住郁欢的脚踝,依旧一副笑咪咪的样子,道:“你这姑子,也是个沉不住气的。” 郁欢的脚踝被他制住,不敢随便动,生怕他一用力便把自己的脚踝废了,遂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心里却在嘀咕:原来这个子,还会武技,看着吊儿郎当样,却也不是个草包那般无用。 转而又想:那这人看来是存心找她茬,她竟一点也没有看出,他居然会武技! 郁欢的眼珠转了又转,游真的手掌抚了又抚。 等到郁欢发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一阵阵温热时,顿时臊得满面通红,说出的话虽带戾气,却是无力:“你快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游真也不抬头,犹自笑着,语气温和:“姑子着恼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虽还是个郎君,不曾亲近女色,却最喜瞧人生气的样子。呃,姑子不觉得这样很好玩么?” 说着,抬首看向气得青紫的郁欢,英眉一舒,嘴角漾起一抹淡笑,轻轻道:“你若答应我一个要求,自可放开你,如何?” 郁欢简直要气炸了肺,听此一言,双眸一瞪,厉声道:“你便是这般无耻么?” “无耻不无耻的,此时说之也无用”,游真展颜,笑得出了声,“姑子便说,答应不答应?” 郁欢实在无语,实在气极,也实在恼恨自己的无用。 却道:“你说,什么要求?” “好,姑子既这般说了,那便是应了。姑子给我找个住处,且允我吃食,还得负责帮我打探外面的消息,直到我的侍卫来接。” 郁欢哼哼了两声,转首不看他,却听游真“嗯”了一声,她的脚踝立即覆以一股温热,遂咬牙道:“好!” “真是个懂事的姑,来,咱们商量一下,该去何处歇歇,该吃点什么东西”游真如此一说,便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手掌亦收了回去。 郁欢一得解脱,忙将右脚收回,转眼就蹦出三步,提气纵身,准备奔逃至外面的山道处,转走另一入口。 还未等她跑,脚踝处却是一扯,阵阵紧窒涌来,一步也挪不动。 游真笑了笑,一摊手掌:“瞧,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掌心,何必做无用功呢?” 郁欢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不知何时已经套入一圈丝线,崩得死紧,已经嵌入皮肤,而丝线的那一端,正把玩在游真那里。 “你真真是个人!”郁欢咬牙切齿,双眸迸出一缕厌恶之芒,闭了嘴巴。 “呵呵,姑子此言差矣。这叫防患于未然,你若不跑,这银蚕丝可是不会束缚你半分的。”游真哂然,定定地看着她,也闭了嘴巴。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瞪你,很有些时候了,直到郁欢的腹中发出令人难堪的响声,游真才崩不住,大笑道:“姑子,可是就这样要饿着了?” 郁欢不管重生前后,从未这般臊过,双颊发热,恨不能从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不过,这样的她,在游真看来,却是含娇带嗔,别有一番风味。游真看着她,心想这姑子身形虽瘦,身量却高,面容姣好,竟隐隐透出一股子刚烈之气,实是有几分颜色。尤其这般泼辣的行事作风,让他益发觉得,应是过了不谙世事之年,不像一般山野村姑那般羞涩怕事。再一看郁欢,厚发虽乱,未着一髻,却用木簪辑起一束,倒也清爽。身上虽着布缯裳衫,却是干干净净,一点泥污也无。 他便这般看着,想着,心里增了几分无来由的喜欢,语气不由也放软几分:“算了,你这姑子,一点玩笑话都开不得。”见郁欢眉心微蹙,又道,“说说,咱们去哪里能找到吃食?” 郁欢此时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两世,竟让一个郎君调笑如此,情面难堪得很。游真的话是半句也没有听进去,脑子混沌,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游真又问了一回,她才回过神来,讷讷道:“走罢,前面有面断崖,崖边有很多果子树,应是熟透了的。” 二人一前一后,用了半个时辰,方走到所说断崖处,的确看见不少果子树,不过,那果子都已经落了地,挂在枝上的,却是太高,以二人的身形,根本够不着。郁欢的办法多的是,直接用药镰砍了一根细而长的竹子,把果子一一挑落。 “光吃果子便够了么?你家在哪里?”游真边啃果子边问。 “问我家作甚?你便吃你的果子,话可是真多!”郁欢也吃了一个,这果子吃多了也不好,会返酸,也胀得难受。 不过,她没告诉游真,心里实是憋着坏,想让他难受一回。 游真不知,自是吃了不少,一天没吃东西,他的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此时便是叫他不吃,怕也枉然。 天已经完全黑透,归鸦入巢,雀鸟声息,再加上山风骀荡,山兽奔啸,竟是无比苍凉糁人。 郁欢心里有点打鼓,她还从未在山野之外过夜,以前采药晚归,也必是歇在陈伯与师父的任一处。听着长啸不绝,浅吟不断的山野之声,她转首看了看游真,借着惨淡的一线月光,只看清他的唇边一直挂着笑,若有似无,神色却是隐在暗影下,瞧不甚清楚。 “看够了么?”游真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却不像之前那般嘲弄,“看够便想想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去。” 见郁欢没有动静,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想为那些野兽作餐。” 依旧是淡淡的话语,在郁欢听来却是无比刺耳,她也不管游真看不看得到自己的表情,鼓着腮帮,重重呼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你没脸没皮地纠缠,我现在已然到家,用得着在这担惊受怕么?” “哦?姑子怕了?”游真大有一究到底的架势,问,“怕什么?” “怕什么?”郁欢嗤笑一声,“有些人,只比那野兽更可怕!” “姑子此言差矣,想我堂堂一位公子俊彦,怎可与那野兽相类比?姑子此言,实是伤人啊ot游真抚额叹气,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郁欢算是见识到了这位所谓俊彦的辩才,她明白自己驳得越多,那游真钻的空子便越多,当下也不反驳,往崖边退了几步,站定不动。 游真没想到她会如此动作,黑暗中睁开双眸,紧紧盯着她,却是怕她一个不心便摔下崖去,粉身碎骨。他薄唇一抿,缓缓站了起来。 只见郁欢数几个数便走几步,再数几个数再走几步,一直数了四回,步子停住,身子却是向下一蹲,撑手便要往下跳。 游真此时就是有心想拉住郁欢,却也来不及,只见眨眼之间,她的人便消失于崖边,下边传来“咚咚”两声,就没了声息。 游真快步走到崖边,探首向下,黑不隆咚,哪里能看得见人影。莫说人影,便是其他树藤植物,也不见一棵,心下一慌,便朝着虚空喊去:“姑子!姑子!无欢!你——” 他正喊得撕心裂肺,却觉手背滑腻,一丝痒酥入心,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低眸一瞧,方见一条长不过尺许的蛇,正朝他游移而来,登时吓得后退几步,惶惶然,惊魂未定。 却听崖下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正是郁欢。她止了笑声,喊道:“这位公子俊彦,如此风流倜傥,怎地怕起蛇来?哈哈ot 游真也只是一时惊惶,转眼便恢复了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道:“原来姑子也会这般调笑于人,看来,姑子现在开心得很哪!” 郁欢听出他言语间稍有不郁,也不再取笑于他,喊道:“还不下来?” “下哪儿?” “你看我在哪里便下哪里!” “你在哪里?” “唉呀,你罗不罗嗦?快下来!” 游真见郁欢又有恼意,才嘻笑着上前,那条蛇却是不见,便放心地撑着身子往下探看,犹不见人影。 “你伸手摸着崖边下方那条横挂的老藤,抓着它荡进来!”郁欢在黑暗处说道,声音渺渺,翁翁不绝。 游真依言照做,果真摸着一根粗约儿臂的缠藤,亏他也是稍有武技在身,不然还真是不敢直接抻臂荡开。此时,他的身子已经垂荡在壁间,却见郁欢已是禀了火枝在壁洞里等着,遂也提气使力,倏地一下,便稳稳立在洞里,离洞边不过寸许,也算是惊而无险。 “今晚便歇在此处,那些野禽必不会伤害我们。”郁欢此时已是正容敛色,声音无波无澜,率先往洞里走去。 “好!”游真坦然答道,也不跟进去,径自坐在洞口处,望着外面黑沉的夜空,静静地发呆,神思不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二十九章 受伤 这一夜竟是十分地平静,连郁欢都奇怪,那个游真怎地突然就不言不语,吹了一夜冷风,竟没有到壁洞深处来歇歇眼。 不过,这些她倒不是那么在意,这耳根清净了,自也歇了个好觉。 晨光随着轻风送进洞里,亮了些,也清爽了些,便是洞外,不时传来禽鸟高飞振翅之声,与风相悦,与山相和。 “你一夜没有闭眼?”郁欢觉得还是应该问一声比较妥当,不然叫游真那郎君认为自己不懂礼数再嘲讽一回,又是一番扯不清的口水仗。 游真却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语气不伐不骄,声如清溪漱石:“嗯,又是一天过去了。” 郁欢听出他言语里的落拓之意,不由也放缓声音,道:“郎君放心,你的侍卫必会平安归来!” “借你吉言。”游真眸光灿然,一缕暖光照进瞳间,竟是带了几分妖娆之气,“今日是第三日,如果我回不去,家君定会亲来赴难,真是不妙啊” 微微一叹,转首看着洞外风光,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又似是说与郁欢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便是我这一类人罢?” 郁欢不知该如何接话,矮身坐在洞口,同游真一样,看着洞外,双目游移,一只雁鸟飞过,便伸手指着道:“你看,那雁鸟春来秋归,不曾与物废时,也没有停栖绿树娇花,你说,它如此奔波往返,为的是什么?” 游真抬眸看向她,不解其意,却真的依言思索一番,良久,方道:“雁鸟奔波,自是因物性所持,没有什么目的罢?” “迟日春丽,逢秋寂瘳,连鸟儿都知四时罔替,郎君便不知么?”郁欢此言既出,自然便是要让游真放开心障,正如雁鸟四季循往,天时不可违,人事却要尽。 “临事不眩,制变不扰,方为丈夫立身之则也。”游真眸光大盛,笑颜摄人,眉峰高挑,道,“不想无欢一个山野村姑,却能发出如此壮人心魄之音,让真实为汗颜!如若此坎能过,无欢便随我回建康可好?” 他又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却不像前番那般玩笑之意,郁欢自然听得出来他语中真诚之请,便道:“多谢郎相邀。可惜我一粗鄙村姑,并不敢赴繁盛之都,怕是到了那名士云集之高台,活得也不自在,倒不如现在这般,采药为生,悠然山野,舒心得很。” 游真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崖下,轻笑一声,道:“昨夜,无欢的胆子可真是大!” 郁欢见他已经转了话题,便顺着话道:“这个地方极隐蔽,也极安全,郎君还请放心。” “可是我们要怎样上去呢?” “自有上去的法子。昨夜那条蛇,你可知是从哪里来的?”郁欢的身子前倾,探首向外。 “便是从这里扔上去的!”郁欢伸手指了指洞壁,上面有数十个坑,大正容手脚攀爬之用。 游真却道:“那条蛇是什么蛇?怎的也没有伤人?” 郁欢呵呵一笑:“当然不伤人,那蛇是草蛇,没有毒的。这地方我是来得久了,自然熟得很。” 消磨了半日时间,郁欢觉得腹中空空,便问:“郎君饿不饿?” “不饿,肚腹有点发胀,不想吃东西。” 郁欢有点哑然失笑,这可不就是自己害的么? 她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脚,轻轻道:“那我便上去找些吃食,你先待在这里,等着我,最多两个时辰便可转回。” 游真“嗯”了一声,算是作答,由着郁欢上崖。 却在郁欢走出几步之时,从崖下喊道:“姑子,我便等你半日时间,不可失信!” “必不失信!”郁欢轻快答道,心中却笑他不信自己,殊不知,昨日她已然跑了几回,哪里还可以让人相信? 不过,游真却愿意相信这一回,便凭刚才的交心之语,他亦再不会疑她。 郁欢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从这面断崖的右边过去,穿过一片枇杷树,便是黄帽山,黄帽山有一处捷径,离得陈伯处最近,她便是从这条道过去,打算和陈伯拿些吃食给游真。 陈伯不在,想必又是赏景听瀑去了,郁欢从灶中取了些硬饼,估摸着时间也有一个多时辰,便赶紧往回返。 她也不知是怕游真饿着,还是怕自己失信于人,步子飞快,隐隐用了功法提气,不消几刻功夫,便转回了黄帽山这边。 黄帽山很是险峻,一面万丈深谷,与断崖那边一线相连,一面滑壁千仞,只留一身宽的羊肠道容人通过。这道极险极窄,一般人光看了便会胆战心惊,别说是以身犯险。 可郁欢偏偏从这里走过两次,倒也没有那么恐惧。她走这道,一是陈伯说过一回,二便是有意要锻炼自己的胆量了。前世她就是个懦弱的,心志不坚,且遇事容易慌张无措,这一世隐隐有些前世的影子,这对她来说,是最不可忍受的。为此,她时时处处都要告诫自己,一定要心硬如石,便不会再受任何伤害,尤其现在她身负至亲血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蹈了前世迷障,毁了黄天眷佑。 她本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并没有因此失了情义之德,所以,她既答应游真两个时辰内必回转,就一定会做到。 郁欢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先前她已在道上吃了一个饼,添了不少气力,这个道又走过几回,倒也难不倒她。 最惊险处莫过于此道尽头处的乱石堆,恰恰挡在山口处,那处风大,上悬巨石无数,皆呈摇摇欲坠之状,只要过了那个关口,便安全无虞。 也是她身子瘦长,走起这道来快得很,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通过大半,背着的布囊里有饼,也有两个水囊,节省着用,够游真用个三四天。 她正全神贯注地注意脚下,却听头上一声“咔嚓”传来,心下一惊,遽然抬首,一眼便瞥见一块架在壁棱间的丈方巨石就要下落,惧意顿生。此时进退已是身不由己,往后退走,那样一块巨石,若是横砸下来,自己便是退得再快,也会被砸成粉泥,可若是往前 郁欢当下立决,聚气丹田,下盘一沉,卯足了劲往前冲去,眨眼之间,便冲到乱石堆前,眼见就要爬上石堆,过了这险地。 一声“轰隆”传来,巨石挟着无数石块砸下来,郁欢饶是眼疾脚快,也不免被数块碎坚石击中,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有所懈怠,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 巨石砸下之时,正值郁欢将将上了石堆之时,铿铿锵锵之后,却是一阵石雨猛然飞溅,劈头盖脸地溅地而来,她却再也躲不过,瘫了下来。 石块落地之声渐渐止息,郁欢也被砸得七晕八素,满身狼狈,无数血口正张开汩汩冒血,四肢已经是痛得立不起身来,即便是护住头脸,眉眼脸颊处也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捡了一条命回来,还算是庆幸。郁欢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却是疼得咝咝入骨,强打起精神,终于爬下了石堆。 山谷幽暗,本无多少天光,此时却只能勉强看清数步之外的东西,看来时辰已经不早。 郁欢想了想,此处必经断崖处,如若回住地疗伤,还是先给游真放下东西再走也可,省得那郎君说她言而无信,平白落人口舌。 一路青藤绿草,流水击石,郁欢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到达断崖之时,红日已将西移,霞映半空。 “游郎!你还在否?” “游真!” “快点上来拿东西!” 喊了数回,数回不应,郁欢才确认游真人已不知何处去,心中稍恼,放下东西便走。 恐他饿得厉害,应该去寻吃食了,心里想着,自己既带来东西,也不算失信,明日里再来看看,再作解释也不迟。 幸亏骨头没折没伤,但运气提速是不能的了,也亏是郁欢的心志坚忍不少,不然走不走得回去也是个问题。 竹舍依然错落,一缕白烟直上天际,悠然而去。 师父在啊,郁欢心中莫名一喜,加快步子跛行。 从这里往陈伯处是渐深而行,她受了伤,自然是捡近的回来,况且这里还有无数膏丸,便是不用师父常子方,自己也能配药疗伤。 “怎地这般狼狈?”常子方在听见竹篱轻响后便站在院中,看见郁欢满身血迹殷然,也不免吃了一惊,声线比平常高了许多。 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担忧,转眸之间,神色却是一动,眉头微蹙。此时月上中天,他犹如一个谪人,月华如银,着披周身,说不出的清雅和悦。 郁欢却是已经泄了劲,有气无力地回道:“徒儿差点被山间巨石砸了,幸好,只是伤了皮肉。” 常子方定眸看了看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在前面。 郁欢的心一冷。 却听常子方轻轻道:“但愿你的面容不会留痕” 也不管郁欢听没听见,径自进了屋,半晌没有出来。 郁欢独自一人清洗伤口,上药,好似已经习惯了常子方的忽视,以及漠不关心。 只是,心里的某个角落,依然有点不是滋味,甚至于,已经麻了,木了,也就再也不用在意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章 易容 郁欢仔细察看了自己的伤势,四肢的倒是无甚大碍,最难堪的便是脸颊处翻起几块皮肉,甚是可怖。尤其伤口有很多碎石子嵌入里面,必须心取出,不然裹入里面,毁容是一定的。 一面昏黄的铜镜,照着里面模糊不清的颜容,郁欢突然有点气急败坏,什么都看不清楚,如何取出石子? 她郁闷无比,却也无可奈何。 常子方的声音适时地在窗外响了起来:“欢儿,出来拿一下药膏。” 郁欢摸不着常子方的意思,慢腾腾地挪到门口,打开门,师父却不见人影,只留一个褐色的瓶子,静静安放于槛外。 “师父是怎么了”郁欢心里犯着嘀咕,掩上门,拿着那个瓶子端祥半天,也不知常子方用意何为。 打开塞子,一股清冽的醇香透面而来,其后便萦于鼻端,久久不曾散去。 “究竟是什么膏呢?”郁欢隐约觉得是师父给自己疗伤之用,但用在哪儿,却并未留下一言半语,若要她自己再去问,也不想费那功夫,只拿着瓶子,想了又想。 这香味有点木香,似乎还带着杏仁味,嗯,定有杏仁一味,膏色乳黄,膏状油蜡,有猪脂和黄蜡二味无疑,那点香味是什么呢 “是生肌膏,”郁欢喃喃低语,又闻了闻,轻声道,“是生肌膏,有槟榔、杏仁,猪脂和黄蜡,那一味带香药定是熏陆香了。” 郁欢竟是兴奋无端,跳着脚便上榻,正要往脸上抹时,又想起一事,忙忙又下榻来,找了一块干净布巾,才规规矩矩坐于榻边。 这也难怪她如此开心,师父竟是把珍之秘之的东西拿出来给她,多少都让她有点意外。这生肌膏不是俗物,单单那一味熏陆香便是名贵之极,据说是从极西之地而来,便是汝阴所产,也是极难得的。此香性阳,最是适宜调气活血,定痛,追毒,与先前师父所炼生肌丹可说是上品与极品之分。看来师父并非全然无情啊。 郁欢心中流过一阵暖流,面泛笑纹,却是疼得她咝了一声。 “这铜镜实是无用!”郁欢一把扣转那面简单之极的铜镜,一灯如豆,照在铜镜锈迹上,昏黄惨淡。 郁欢才记起自己贴身放置的那枚琉璃镜来,阿娘留给她的东西自然是视若珍宝,遂慢悠悠解开外裳,把琉璃镜拿了出来。 这琉璃镜虽,却是最映人之物,也不知道阿娘哪里来的这个物件,竟于掌心大的一块镜面,照得人纤毫毕现,连她眼睫里面的一个痣,也瞧得甚为清晰。 于是,郁欢把创面清理得干干净净,又将布巾抹了生肌膏,方贴于脸颊处,闻着药香迤迷,仿若醉入花乡一般,静静入睡,竟是一夜无梦。 虽然一夜无梦,郁欢却在天际刚现红云之时便收拾一新,跛着脚又去了断崖,边走边想游真怕是早回了洞里,今日若是他的侍卫还没来,不若自己代他去外面看看也好。 断崖处依旧风清树静,只有偶而几声雀鸟啾啾,郁欢抚了抚伤了的脸宠,不敢扯开唇角,便没有出声,直接揪着粗藤进了洞里。 洞里却是静得落针可闻,郁欢皱皱眉,一直进到壁洞尽头,也没有发现游真的身影。 “这个游郎究竟哪里去了?”她暗暗提起心来,怕他已是遭了不测,急行几步到了洞口,看了看外面,日刚初升,却已经耀人眼眸,洞口处一缕红光斜照进来,整然有饬,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 再说此处壁洞极是隐蔽,也不会随便被人发现,郁欢愈思愈觉得不对,游目四顾,想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这一顾,便看见日光照着的洞壁处似有刀剑刺划的痕迹,她走近了,仔细瞧了瞧,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竟是刻了字。 “无欢姑,你竟又是言而无信!我走了,家君已派人来接,后会有期!” 字迹潦草,不羁中稍带不忿,郁欢苦笑一声,心道这游郎原来已经离开了啊,不过只要平安就好。 平安便好。 又看了一遍那用刀剑划下的深浅不一的字迹,那“言而无信”尤其深重,郁欢仿若看见游真刻下此四字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心底便是一黯,摇了摇头,轻轻道:“不会再见了罢” 岁暮天凉,满山满谷的绿衣红锦已将尽收。郁欢坐在溪边,听着曲流浅吟,脚下野卉枝枯,手下不停,忙着往自己脸面上鼓捣东西。 此时她的伤口已经愈好,只留下肉粉色的几条淡痕尚蜿蜒于面上,只要再用那生肌膏敷些时日,必不会留疤。这两个月来,她还常用自己制的药散配合着用,成效尤显。只是 只是她想着,若以本来面目进魏都平城的话,万一得遇那些追辑过自己一家的人,那么,报仇便会成为一句空谈,不若就此掩了面目,易了疤容,还能方便自己行事。 如她没有记错,前世里,魏国夫人姚西平香殒便在今明两年,其时隐约听叔叔贺迷提过几句,说这个魏帝盛宠的姚夫人是因病而亡,至于是什么病,具体怎么逝去的,她并不清楚,当时也并没有在意。若不是被那人纳了妃侍,叔叔自也不会跟她提点这些事由,只不过让她心里有个底,记着些,好在那人面前有所忌讳罢了。 想到这里,她伸手撩了些溪水扑到面上,这个时候的水已是凉至沁肤,看着水镜中如碎银般散开的面容,郁欢僵硬无比的笑了一下,才发现那笑虽似断虹般光灿,却含远山幽思,一点开怀都没有。 再不能拖了的,一定要想个法子让师父允她下山,不然再也没有这般时机,她如此想着,便捡起散落在旁边的物什来,左捏右塑,不一会儿功夫,便搓出数根肉粉的条状软膏,照着水镜,一点一点仔细捏按于脸颊之上,等了数刻时间,直觉颊上越抠越紧,竟是十分坚硬,又将准备好的面胶糊了一点,看了看水面,方才满意。 此时的她,已是十分狰狞,数条肉疤虫行于面上,竟堪堪为真,几欲乱人眼。 陈伯见之时,亦惊道:“欢儿,你?” “欢儿毁容了,伯伯见之便是欢儿养了数月的真容,可是令人生怖?”郁欢扑棱着长睫,故作愁容,语含哀戚。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陈伯上下打量着她,越打量越是心惊,越心惊便越狐疑,“怎地如此严重?那生肌膏不是绝世好药么?怎地便是好到如此之效?” 他连珠似地吐出这番话,一甩手,便要出门:“不行,我得去找那个老家‘,一转眸,眸光再次凝于郁欢脸上,“不对,不对不对,你这——” “好个欢儿,竟是骗至伯伯头上来了”,他忽地展颜,大笑道,“不错,不错,欢儿竟是得了我九分真传!哈哈哈,不错!” 郁欢此时也是眉开眼笑,先前那股委屈劲儿,也已经烟消云散,仿似从来没曾有过一般:“伯伯所说九分,那可否告知欢儿,失的一分是失在哪里呢?” 陈伯笑着走到床榻前,打开榻壁上的橱,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来,从里面翻翻捡捡一番,方找到一件东西,据榻而坐。 “欢儿,过来!” 郁欢依言近前,任陈伯在自己脸颊处描摹捏盘,不消一刻,便道:“欢儿去取铜镜来,看看如何!‘ 镜中的自己,虽然颜色发黄,却真真吓了自己一跳,叫道:“伯伯,这个,和真的无异!” 她的双瞳竟似银波掠过,神采飞扬:“伯伯,快快教授予欢儿罢!” “那是自然,伯伯我可是鬼技在身,能乱阴阳的人!”陈伯呵呵一笑,道,“欢儿不必着急,此为易容之技的高胜之法,你既已学得炉火,不需数日便可把伯伯这点睛之法学了去。只是,伯伯得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伯伯但请直说。”郁欢躬了躬身,含着笑意,轻轻回道。 “伯伯问你,你如此装扮于人前,何故?”陈伯端坐于榻上,正色道。 郁欢心下一顿,神容一黯,想了想,方道:“欢儿原是来自于魏都平城,此番装扮,便是想着要再入平城看看,那里‘ 声音渐低,几至不闻:“那里还有阿娘留下的一些物什,且还有一些事,需要欢儿再去了结一番。” “欢儿想着,开了春便回去,如能劝得师父同往则心幸之,如不能,欢儿便要独自去看看‘ 陈伯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的述言,眉峰微拱,半晌,才道:“此事和你师父说起过么?” “还不曾”,郁欢抬首,面有微征,轻轻道,“欢儿今日才摘了敷药的布巾,师父并不知晓我面容恢复得如何,欢儿便是想以此易容见过师父,求师父应允。” 陈伯沉吟一会儿,道:“也好,此去务必多加心,凡事不可过之,亦不可强求,但凡欢儿觉得无趣,想要归来时,伯伯便在此候着你。” 郁欢泪盈于睫,哽哽不能言语,数次张口,终不能够,只想着用几日时间,将陈伯的药做一些出来,最起码要够他半年之用,想着想着,心中竟是苦涩不已。待陈伯温热的手掌抚上头顶,更是低泣不能自已,轻轻唤道:“陈伯” 陈伯缓缓一叹,久久不语。 再见到常子方时,郁欢已经把面容整饬全非,陈伯居然用两日的时间给她雕了一副乌木面具,雕工笨拙,却也十分光滑,且正合自己的脸形。 陈伯说过,此易容药膏怕高温日晒久,故要常遮常掩,若依此言,能保持几个月不脱落。 郁欢便是戴着这样的面具跪于常子方榻前,叩首道:“求师父” 没等她说完,常子方从书册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道:“终是留了疤么?” 郁欢揭了面具,给师父看过,却是无惊无乍,无悲无喜,瞥了瞥窗口,淡淡道:“嗯,这样也好,便戴着它罢!” 郁欢要将自己所求之事说出来时,常子方又道:“故人来信,我要去魏都平城宫一行,或许数月不回,你若要跟去,便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待信使来接。” 她的心中霎时炸开,宛如九天落雨般,竟是心花怒放,不知该怎么回师父的话,亦不知该作何想,只知傻傻一笑,默然退出师父的寝处。 常子方抬眸看了看她退出去的身影,复又低眉,埋首于书册中,不知何时,传来一声轻叹,就此消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一章 魏宫 眼前是巍巍宫峨,青瓦灰墙,长线延绵,说不尽的富贵,亦有看不穿的凉薄。 郁欢站在师父身边,看着甲锃衣亮的侍卫面无表情,心中竟是怒海腾沙,突然害怕进入这座世人仰羡的宫城。 多久了?一年,两年,怕是连自己也说不清多少日夜,渴望着进入这座噬血的城来慰藉自己噬血的灵魂。 是的,渴望鲜血。日日夜夜。 然而,曾经的她,清静如兰,清幽如水。郁欢,她的名字,如今,已些些忘记。随着这个名字的忘记,记住了那些如血如雾的凄凉薄暮,以及,所有该恨的人与该憎的爱。 “欢儿,要进去了,记住为师的话,不该看的、不该问的、不该说的,都烂在肚肠里。”师父依旧一副平凉如水的腔调,低低萦在耳边。一声微若蚊吟的叹息随即入耳,带着点惶急,以及莫名的悲伤。 那声叹息,刺痛了她的心。师父 天际那一轮金乌终于喷薄而出,染出浓淡相宜的血晕,流云万千,翻转飘移,白得有些刺眼,温软得又想让人直坠其中,再也不愿醒来。 终归要醒。这轮红日在郁欢看来也是一魄噬血的魂。 “轰~”深红的宫门终于开启,伴随着肃清的宣入声,她和师父迈进了森凉的城洞,执戟的卫士们仍旧立于门前门后,面目一时模糊不清,让人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两把刷子,最起码有个表情能让人记住这座宫城——噬血前应该有的温和与笑意。 哪怕是厌恶,也好。 师父看起来高大魁梧,走在前面步步生风,背在身后的双手孔武有力,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两鬓竟染霜白,苍发盘于顶上,即使未着巾帻未戴帽冠,也是风华自生,遗世逶迤。她想他年轻时定是个极美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始终孑孑一人。 郁欢跟在师父的后面,竟也慨叹起时光荏苒,青春不在。师父自是不知她此时的感慨,一人在前大步而行,连领路的太监一路跑也差差追及,她甚至都能听到太监胸口呼哧呼哧的喘音。 师父一直目不斜视,也始终未回头呼喝她跟上,这竟让她有点点错乱:好似赶着上刑场,耽误了时辰可就投不了好胎了。 她低着头,含着胸,跟着师父进了平城宫。 终于再次走进这深深禁宫。一切的人,一切的事,终于要开始了结了么? “宣常子方、无欢入殿晋见!”尖锐的声音划破清晨的静谧,也撕裂了头顶那一汪似水天际,利得直叫人挠心入肺。 刚随常子方立定于天安殿前,郁欢的心便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仿佛鞭笞快拂过身,来不及抓住,倏忽间便痛彻入骨。耳中忽然涌进很多繁杂的声音,飘忽不定,来去无踪,又似在深水间上下惴惴,不知何处为岸,何时立地为身。 她看看师父,看着他的底定从容,一丝清明过脑,立时有如清风拂面,心下稍安。 “师父,欢儿也要入内晋见么?”懦懦的声音发出,带着不安,或许还有一点委屈。郁欢不知这样的自己师父如何看待,但终归是可以留下点不安给他吧? 冬月里动身,竟是开了春来赶到这里。原以为师父口中的故人只是平城友交,却没想到竟是这平城宫里的。据说便是那位故人,举荐师父给魏帝的姚夫人看诊,如此不远千里请来师父,那姚夫人患病必是极重。而师父如此欣然应允,马停蹄赶赴平城,想必那位故人必不是泛泛之交,不然以常子方的性子,必不会成行。 这倒是成全了郁欢的一番拳拳之心,之前还不知如何使法子入得宫来,没想到竟是毫不费力。 在这一点上,郁欢极是感谢师父,饶是他不知自己的心思,这一路却也不似先前那般处之惶然。 “嗯,自然是要见的,没听到已经宣了你么?”常子方淡淡应了,眼波一扫水欢,随即整衣甩袖,大步迈向那富丽堂皇的大殿,再也没有看一眼身后的少女。 其实,她还以为再等几个时辰才能上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宣入内了。也许今天皇帝是不用早朝的罢。转首直视后面的天文御殿,光流气动,阶基踏步直上而去,飞檐斗拱间瑞兽夹刻,角饰腾龙,说不出的庄严肃穆,数不尽的光阴如梭。 今天晋见入的大殿便是这天文殿后面的天安殿。 郁欢一阵恍惚——天安殿还是原来的样子么?或许更加华丽富雍? 一点点模糊的记忆浮现开来,应该还是朴实的吧?那残存的美好感觉是因了这矗立亘久的大殿,还是记忆里执手的些些温暖?蓦然间,她眼角盈润,竟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无奈之惑。 “快走!”一边的宦者低声催促,语气颇不耐烦,瞪着她的鱼眼飞白,好似看个怪物似的,又像自言自语,“长什么样还怕人见,戴个面具唬人,这可是在宫里,看待会儿陛下如何治你们的罪” 郁欢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紧身上前,跟在常子方身后入殿,低眉敛目,大气也没出,碎步频迈。 “草民常子方~民女无欢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常子方与郁欢停步九尺丹墀之下,屈膝俯身下跪,声音洪亮清脆。 终于再见了么?万岁?万岁?呵,万岁,这岁月静好,你可还享受这独瞰天下,俯视众生的无上滋味?这江山固永,你可还期翼着清名万古,子胜孙昌?万岁,万岁!万载岁月,此刻也载不动我重于千千钧的苦与痛,仇与恨!郁欢的短甲竟堪堪刺入掌心,于殿上,于心间,时时提醒着她,此刻的噬血冲动。 “平身!”头顶上方传来温和绵长的声音,恰似春风沉醉,入了郁欢的耳,心颤如狂。 紧紧咬唇。僵直的背竟一时间无法直立。起身,仍旧垂首。 “先生可是车公所荐大医?可有法子疗治朕的皇后之疾?”一丝急切隐于话语之中。 而常子方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立定:“是,草民昔年曾治过类似病例,但不知皇后娘娘病况如何,草民亦不敢妄自断诊,需见了娘娘千岁,方能下诊一二。草民医术浅薄,现在若妄言可治娘娘病症,还为时甚早,望陛下恕罪。”他躬身,却没有下跪。一身半新不旧的灰袍荡了一荡,随又静止不动。 “那是自然,姚皇后的病疾由来已久,本已无碍,但近两年不知为何忽又犯了,如今药石无医,朕着实心焦,还望先生不吝医术,解朕心忧。” “草民定当全力诊治,谢陛下不罪之恩。” 上面传来衣衫簌簌之声,显见是起身了,宦者的声音又似猫爪挠身:“陛下移驾云母堂!常子方随侍!” 郁欢依旧低垂螓首,不知该不该跟着师父上前。 “还不快跟上?”正在思量间,师父厉声催促。 “这位是”温煦如水近身,却激荡起她心内如涛。 “回陛下,这位便是无欢姑娘,是常大医的侍女。无欢姑娘,还不除下面具回话?”未等她作答,那宦者尖利的嗓音便又响起。 死宦者,赶着说话也是要赴刑场么?郁欢的眉头皱了皱,瞟向地面的眼中满是鄙夷。 “哦,如此,便着人领着无欢姑娘去偏殿等候先生罢!”皇帝似也没有在意她戴在脸上的面具,吩咐旁边另一位个子宦者。 “回陛下,无欢是草民的徒弟,此次给皇后娘娘诊症,还需她在旁帮衬一二,望陛下恩准她侍于草民左右!”常子方接着皇帝的话道,丝毫没有给郁欢回话的时间:“至于鄙徒的面具,还望陛下恩准她继续戴着吧,年前因着一次山中滑石,毁了容貌,如今实在是陋容扰人,不敢直面圣颜!”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如惋惜。 “无妨,便戴着罢。”皇帝转身往旁边云母堂走去,那个宦者吹鼻子瞪眼,拂尘扫过水欢衣袂,如仇敌一般恨恨跟随皇帝而去,眼捎嘴角变脸似的挤作一堆,做一面团,看得郁欢直直作呕。 哼,这个阉竖宦奴,又没招你惹你,如何便这般和我过不去?哼,真真一个和稀泥的烂泥巴!说你面团还真是高看了你! 郁欢孩子气地狠狠腹诽一番,没想师父常子方盯着她五彩云似的脸,哼了一声,也拂袖而去。 她自知已惹师父不快,便快步跟上师父,心里却是连师父也稍带着编排了几句。女儿的姿态霎时隐去。 前世的她,此时还未出阁,根本不知平城宫布局如何,便是她入了宫,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今这处宫殿和她前世之时是否有所不同。 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么?她不禁四处打量,赤殷漆柱上金蟠游缠,龙走怒奔,其间幔帐长垂,缨络坠珠,一阵叮铃动响随风而过,最奇怪的便是那悬于殿室过门顶上的三尺桃剑,居然在这大殿堂皇挂之。 心下疑惑之余,已随师父走进侧殿云母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二章 针刺 云母堂,顾名思义,内室几乎都是以云母为饰。在刚入堂的这边,每块青石地面都嵌有打磨平整的云母石花,竟找不出一点嵌入的痕迹,浑然自成,入门两侧皆置有云母摆架,两盆金素相错的云母片花簇拥,几可乱真。其间隐约有香气飘出,再一细看,原来花间瓣中又置了顶的香笼,想是香气就是从那里熏发而出。堂中梁柱龙凤嬉绕,飞仙缥缈,软柔纱绫覆扬,至中空被雕花金帐钩收拢而去,曼妙轻轻。 残留于郁欢脑中最后的一点温暖终于一去不再。这里果真是帝王帐,红绡暖啊,世风流转,流年偷换,岂有不变之人事?犹有一串风声似的笑咯咯作响,响于耳畔,那英气的眉眼倏忽而至:“你为什么哭?”“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如此,朕便却之不恭了。”“哈哈,夫人玉手弹琴,绕梁三日,真乃神音也!” “欢儿,站那儿干什么呢?皇家重地怎可随意造次?”常子方的语气有些不悦,魂游天外的郁欢嗖然落地。 但见师父躬身垂臂,她忙同师父一般再次行跪于地:“草民,草民常子方晋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郁欢伏于师父身后,眼睛紧紧盯着跪于膝下的朱雀连枝柿蒂卷草纹织成毯,声音呐呐,不知为何居然听见师父落汗的声音,彼声自带萧索,恍然一过。如今虽是年初,冬冷未去,春暖未至,但室内火龙大充,暖意沛然,许是师父嫌热,也未可是。 云母屏风后一阵静默。久了,一语暖酥传来:“起罢。” 随即又听到:“陛下,妾身沉疴日久,名份终归是淡的这样不好”言语唧唧,并不真切。 郁欢和常子方起身立于廊柱右侧。 少顷,皇帝转身走出,当屏而立:“皇后的病近几日越发沉重,不仅下不得床榻,连翻身都会呕吐。太医令偕一众太医博士皆无法疗治,下药之时会好一点,等身一动,便又吐得汁水全无。如此下去,就算病治,身子也消瘦得越发不堪,这该如何是好?”说罢,摇首一叹,疲累之极。 “陛下,还请当心龙体,万万不可心焦。至于皇后娘娘的病,可否容得草民近前看得端详,方能诊得确切!”常子方的声音不亢而高,竟也带了几分急切。 “也好。朕也没有你们汉人那些讲究,但要诊得对症,医得了病,朕满心希望也便置于先生之身了。无妨,就请先生入内诊治吧。” “谢陛下!”说罢,常子方从郁欢手上接过医箱,径直入内,步伐前倾急遂。 郁欢愕然:师父诊病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她摇头一笑,觉得自己也当真有点敏感了。便是前世之时,她身居夫人之位,彼时那人还未曾立后,自己也不是如此惶然战兢么?既然他曾那样欢喜于自己,不也是一朝失君恩,万般皆落索么? 天家无情。 因此,师父这般急切,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和郁欢一前一后绕过屏风,郁欢屏气立于师父身旁。 常子方呼气一顿,随即敛衽:“草民鲁莽,还请娘娘容草民一探玉腕。” 龙凤床前轻纱垂坠,皇后睁开盈盈双眸,一时间眸光流逸,一张素颜虽苍白却并无颓废之气,凤首微颤,墨发倾泻于玉枕之上,朱唇轻启:“好。” 一截玉藕香臂伸出帐外,一众婢女上前捧巾撩纱,整然有序。 常子方骨指轻搭,拇指微颤,定了定心神,即又闭目。 郁欢紧紧盯着师父的探脉之手,又瞥了一眼皇后,丝毫看不出异样。 这姚皇后也确是个我见犹怜的妙人儿,怪不得魏人皆传这拓跋皇帝宠她宠得紧。姚皇后本是后秦国君姚兴的女儿,获封为“西平长公主”,神瑞二年,被当今天子拓跋嗣以皇后之礼迎娶入主魏宫。据说先皇宣武帝拓跋圭曾于天兴年间以数千匹良马为聘求娶西平长公主,后秦皇帝以爱女尚幼为由拒婚,没想到十二年后,西平长公主以年方二十五高龄又嫁于魏帝拓跋嗣。人道是色衰爱驰,看这姚皇后,却未失丁点帝宠,道是为何?民间甚至有传,这西平公主早年曾嫁于一人,只不过其夫未及一年便得急症而去,然这二嫁公主又配得这如意帝君,而且至今圣宠不衰。现下正是泰常四年,四年恩宠不绝,看来这姚皇后也不是等闲。当今这万种风情系之帝王心,虽是不易,却也当真为人称羡。 而且,拓跋皇帝正值气盛英年,却如此紧要破红残萼,更加怜香惜玉,更加温存暖怀,可见得是喜欢姚皇后喜欢到骨子里了。呵呵,英年早逝,如此更好。 这些皆是前世之时,郁欢入宫前便晓得的,内里究竟是何情状,终随着这二人薨逝而作罢,便是她以良家子选入宫掖,也不曾从那人口中听得半分前朝宫秘。 室内落发可闻,连皇帝在座也端然不动,唯等着常子方最终落诊。 郁欢神游天外,却也不时在师父面上睃巡,不知师父诊得如何,这两柱香时间已过,还未见师父有其他动作。 正在此时,师父睁开眼睛,看着姚皇后,从郁欢这一侧来看,师父是没有转动一下眼珠的。时间仿佛过了很长,才听得师父娓娓道来:“皇后娘娘,如今这物事非非,病由身来,病亦由心生,调心之道,云水随缘,不必执着,亦不必推拒。这病日久,今又复发,更显沉重,药石可医,还需心药解呐!”常子方重重一叹,姚皇后亦微敛眼帘,神色一黯,抿唇不语。 “先生,这病”皇帝欠身起座,又落座,欲言又止。 常子方把脉枕递于郁欢收起,脚步一顿向皇帝行去,双拳微抱:“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舌红苔黄,脉弦数。此为眩仆之症,脾土虚弱,肝肾不足。七情所感,遂使脏气不平,郁而生涎,结而为饮,随气上逆,症轻时面红目赤,口苦易怒,重者肢麻震颤,眩晕欲仆,头痛,恶心呕吐”,沉吟片刻,又道,“草民可否看看太医之前为娘娘所开药方?” “这个,嗯”皇帝手托塌几一角,吩咐道,“阿干里!” “在!”先前随侍于皇帝身边的一位年老宦者突然冒出来答应道。 “去太医署把近几年皇后娘娘的脉案御方取来!” “皇上,这,这个,于礼不合呀!但凡皇家御方,是不能为外人” “叫你去你就去,朕的话就是礼数!快去!”皇帝音调抖高,吓得那阿干里缩腹夹臀便急步而出,口里连道“是是是”。 在等着取药方的时候,常子方拿出药箱里的银针,仔细擦拭后,命婢女取来火烛,微微一炙,便对郁欢道:“为师知你平日学医认穴颇为了得,待下你就替皇后娘娘针刺吧!” 郁欢心下一惊:师父怎么会知道我会认穴针刺?虽说师从常子方不到四年,他也教了些防身养气术法,但是他从来没有教过她针刺之术,这其实说是徒弟,不过就是名义上的师领徒受罢了,这几年如何过来的,她自己心里如何不清楚?常子方如何不清楚?现在 她拿着针包的手不由一震,不知所措。 又一想,师父毕竟为男身,在这禁地,终是受了限制,便如这针刺之术,施术之穴若在那隐秘之处,这男女大防必是要注意的。尤其她深知宫内规矩,师父的行为,便可说得通了。 “来,为师念穴名,你执针吧!”说罢,转身走到屏风外,道,“风池双穴、百会、印堂、合谷双穴、人中、安眠双穴、太冲。先下这几个穴。再下内关、神门、足三里,最后下翳风、听宫、率谷。” 等了一会儿,未闻郁欢下针,刚要开口询问,便听见郁欢道:“师父,徒儿瞧见娘娘目内含白斑,是否再加上中渚穴呢?” 她想师父既已知晓自己医术进境,自己若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也好承师贵出,这样一来,自己和师父也不会如先前那般疏离了。 常子方微微点头,目露笑意:“好,也对头痛麻痹症”,随即又道,“下针时力度五分就好,面首部不同其他。” “好的,师父。”郁欢稳了稳心神,又瞧了瞧闭目的皇帝陛下,一转头正对上皇后娘娘的点漆瞳眸:“娘娘,可以开始了吗?” “嗯,好。”姚皇后一片淡然,眸内水石无波。 一旁婢女端来净手盆,郁欢净了手,用布巾拭了,把针包展开铺陈于床榻边几,就手取针火灸,瞅准穴位针针刺入。 力道适中,奇准无比。 姚皇后闭目养气,未显丝毫不适。 她心下粲然,自己的认穴针刺当然了得,万千次的针扎于身,当然不会错针错穴,师父即便再是眼明,也不会知道她还会其他术巧。便是这针刺之术,若没有陈伯私下给她做了个木人苦练,也不会达今日之境。这些年和常子方的师徒情分,郁欢当然不会漠然视之,如今,这禁宫深苑,她既然进来,势必会为阿娘与姐姐设法洗仇,却不想连累师父。 便是她在这宫中,命如草芥,也断断不会为了一己仇怨,而平白累及常子方的一世清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三章 医婢 “启禀陛下,老奴已将娘娘的御方全都找齐。自娘娘侍得陛下,五年间所写脉案、所开御方共二百三十九副皆在此影木匣里了。”阿干里双手捧盒,仿若珍宝,侧身立于皇帝边上,恭谨非常。 “嗯,好,交予常大医。”皇帝摆摆手,左手一转,顺手抄起圈足直筒白玉杯就唇饮了饮,唇敛而艳,墨发高扎,全然一副翩翩贵介之态,极尽倜傥之姿。 郁欢自扎得完针,入眼便是皇帝这一做派,心想,魏帝揖发未披,儒气外逸,无丝毫胡虏之气,比之魏晋名士也真过之,那人倒是真得了他几分真传,皆是如此引人注目之态。只不知这拓跋嗣是真名士,还是假道义呢? 常子方此时还立在云母屏风外,接过阿干里的影木匣,置于漆木几上,打开一张张看过,页片翻响,半晌不语。 “师父,是否该给娘娘起针了?”郁欢的声音落得一地明亮,一众婢女齐抖了抖身子,只皇帝尚在闭目神思。 “哦”常子方略一沉吟,“再留针半柱香时间。” “是,师父。” 皇帝抬眸掠过屏风,似要看进什么东西,却未发一言。 三两婢女立于床榻两侧,垂首视地,一动不动。 而姚皇后,眼帘下覆,长睫微颤,似乎是睡着了。床帏轻纱微扬,光影明暗间,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寒凉。 起完最后一根针,皇后方稍抬眼帘,轻轻道:“似乎做了一个梦是什么呢?” 微一侧头,叹了一口气,吐气如兰:“似乎又忘记了,唉” “皇后娘娘好些了吗?”郁欢看着皇后的眼睛清亮如水,轻轻问道,似忧要扰了这方美人的恬梦,或是添了某些没必要的懑懑心绪,声音轻得也是翩若嫩羽。 “似乎好些了。”说着,双手扶沿,便想要起身。 “娘娘!”婢女的诧音乍起,惊了一室沉静。接着,七手八脚上前扶持着皇后。 皇帝转眼间也到了床前,摁住皇后的手,道:“皇后,太医不是说过,不能随意起身的么?怎可这般不顾惜身子?”语丝缠绵,又一阵软酥飘过。 “陛下,方才鄙徒已经给娘娘行了针刺之术,娘娘现在可以试着起身了,只是还不可下地行走。”常子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屏风,也立于床塌前三步,悠悠启口,“先前头痛可是好转?” 众人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皇后娘娘。 郁欢一想:师父的思维还真是跳着走,全无一点恭敬之意。 这时,姚皇后手搭着皇帝的袍袖立背靠过去,婢女忙将两个软枕垫在身后,香兰软语才慢慢吐出:“先前总是觉着铮铮作痛,听不得一点杂声,现在好多了,只是还有些闷。” “备笔墨吧。”常子方往先前皇帝坐过的地方踱过去,撩袍坐下,“欢儿过来执笔。” 少顷,笔墨纸笺端上,郁欢才落座于旁,一侧自有婢女研好了墨。 “黄芩、山栀、杜仲、天麻、钩藤各三匕,石决明十匕、桑寄生四匕” 共十几味药,她刷刷写就,刚要起身,便听得师父又道:“陛下,皇后娘娘先天弱症,经年调理方得愈好。本是上气髓海不足,脑为之不满,如今更因神思不属,添了诸多外症。草民看了皇后娘娘的脉案御方,先前太医们诊症不差,可都是从外症入手,这先天不足之症想是治得过,但成效不大。草民如今开这一方,可保娘娘日常行动,但也需要时刻有医侍从,且娘娘这眩仆之症时有反复,稍有差池亦晚矣。草民不才,愿留徒儿无欢侍于娘娘左右,望陛下恩准草民所求。”常子方的语气不缓不急,说是有所求,倒不容皇帝拒绝。 皇帝不假思索便道:“好,劳烦先生。” 帝后此时才正视郁欢,但见她脸色如姜,黄中带青,唇色青白间杂,让人禁不得要掉转头去。头上只一木簪束发,饰物全无,发尾乱蓬蓬一堆,上半面脸戴个半月型乌木面具,面具雕得甚是粗糙,若不是那还算清冽的双眸灵动非常,简直要怀疑这徒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皇帝一手虚握姚皇后柔荑,咳了一下,沉声问道:“无欢?年方几何啊?” 郁欢一眼把帝后的嫌弃瞧尽,心中暗自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陛下,民女年方十二。” “哦。”怪不得一副营养不济的样子,原来是年岁尚,身量却高,只是太瘦了些。不过,这十二岁出阁的可还是大有人在。再说长了这么一副样子,即使没有毁容,怕是将来也难有人家看得上罢? “那你师父所言容毁,如今可是大好了?”皇帝接着问道。 流音轻叩心扉,似乎让人感觉熨帖之极。 “回陛下,好是好了,但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有碍观瞻,就用面具遮住了。民女这就”说着,郁欢把面具摘下来,抬头直视,一众婢女齐齐倒退,有的甚至低呼出声,连刚才的阿干里大宦者都倒吸一口凉气。 帝后二人也很是讶异。 她随即低头,贝齿轻咬,颤抖着下跪道:“望陛下和娘娘恕罪,民女民女容貌丑陋不堪,有辱圣目,罪该万死!” 一旁侍立的阿干里暗道,看来她所言真是不假,这面具还是戴上的好,还是戴上得好啊! 定了定心神,皇后先发话了:“起来吧,容毁本非你错,何罪之有。” “起身吧。”皇帝也出声说道,“恕你无罪。” 话虽如此,郁欢面上还是惶恐不已,颤颤微微站起身来,瞅向师父常子方。 常子方未发一言,依旧云淡风清,看向床塌之上的帝后,真凤金凰。 “常大医如今在宫外可有住处?无欢虽已留下,朕看皇后之疾还需先生多疗治一些时日。”皇帝英眉陡斜,定定说道,“先皇曾在京郊西山置仙坊,仙人博士皆在那里煮炼百药,还请先生屈就,待些时日,皇后如有不适,先生也好即近就医。” “草民谨遵圣命!”常子方伏地叩首答道。 随常子方出得殿来,已经时近正午。日头高照,褪尽了初时抖峭春寒,让人舒服得想伏身而睡。 阿干里先前已去御马监备马,人影早已不见。 “欢儿,在宫中万事谨慎为上。师父言尽于此,此后运命,各凭天意。时候不早了,这就随这位姑娘安置去吧!”常子方说罢,迈着流星般的步子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惘然的郁欢征征立在原地,甚至未容她道一句别。 道一句:“师父,保重!” 而已。 整整一个后晌,郁欢都侍在云母堂外堂,着皇帝吩咐,说第一天针刺,怕有不合适的地方,让她随侍。 此时,郁欢刚回到婢女安置的地方,已经是月上中天。她中午用过午膳还没有来得及置换婢女服,便跟随宣她入殿侍候的碧桃入了殿,直到现在才拖着僵直的腰背回到寝屋。一后晌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一直在外堂,连皇后都没机会再瞧上一眼,便累得腰膝酸软。看来,以前侍候师父的日子还算是好过,最起码不用做这久长时间的挺尸状。 又想起碧桃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对着主子,要自称奴婢,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苦笑一声。午间时,和师父分道扬镳之际,便明白自己从此后是贱籍在身,贱役在宫了。不然,师父也不会在皇帝面前未说一辞,为她争取个稍好点的待遇。瞧瞧,这就是她的师父。自随得他,她就未见得过这个师父对任何事情感兴趣过,除了那炼成的药丹能令他稍有激动,便是任何人事都无法入得他的眼,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是个不食五谷之隐仙! 只是—— 只是从此后,她真的就只是一只蝼蚁蚍蜉,只是一个任人鱼肉随主宰割的,婢女。 但是从此后,她这一只的蝼蚁蚍蜉,却要活出物风骨,活出此前此后不是自己,属于名字叫无欢的婢女的人生,或者与世同尘,与污同流,终要叫郁欢痛快的惬意放情。 也好叫那甘就幽冥的孤苦女子含笑而往,长乐未央 也好叫那不甘不情不愿的他与她,他们与她们,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既往的,可追的,活得痛快,去得痛快 一丝淡笑爬上她的嘴角,冷冽而醇,妖艳而纯。 说起这个碧桃来,也不是个简单货色。她是姚皇后的贴身婢女,据她自己说,跟随主子已经十年之久,看来是个陪嫁丫头。不过,这碧桃看样子也有二十芳华了,难道一直没有放出宫许配人家吗?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刚打开自己的随身包袱,一枚掌心大的物件便跳脱入眼。她一征,才突然发现自己入宫前怕宫婢搜身,竟是将这琉璃镜置于行囊中,遂拿起来在手中轻轻摩梭着,像捧珍奉宝似的。眸内流光四合,蹙眉低首,喃喃道:“阿娘,姐姐,欢儿好想你们”双手轻轻合在一起,一点晶莹自指间滑落,默然无声。 “喂,你干什么呢?油灯都快灭了,也不知道挑挑!”一个粗厉女声蓦地打断郁欢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得又一声近在耳前:“喂,和你说话呢!你就是新来侍候皇后娘娘的婢女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叱木儿 “哦,”郁欢捋了捋一头乱蓬蓬的墨发,声应道,“我叫无欢,请问姐姐” “嗯,我叫叱木儿,你多大?”叱木儿一屁股坐在炕边,“这间屋子就咱们两个,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啦,哈哈” 郁欢十分诧异于这叱木儿的爽朗,反倒惭愧于自己刚听到她话时的一点点厌恶,遂慢声细语回道:“我虚数刚及十二岁。” “哈哈,看来,姐姐我还是当得起这称呼的,我十三,半年前入得宫来,是专门负责给皇后娘娘做点心的,如今在御食监当差。”叱木儿脱掉靴子,一下便跳进了被窝,郁欢却一眼瞧见那上面绣着一朵极丑的水莲,枝叶不美不说,连花瓣都忽东忽西,没个规矩。 她不管不顾,丝毫没有注意到郁欢盯着她绣被的眼神,继续说道:“咱们皇后娘娘半年前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吃北地的油果子,宫里的御厨怎么做都不合娘娘的口味。我当时游荡在平城都,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好碰到出宫采买的厨娘,误打误撞便进了这御食监。嘿嘿,没想到我做的油果子,娘娘喜欢得紧,就正好把我留下了。” 叱木儿挪挪俏臀,支在郁欢耳边声道:“告诉你哦,我除了油果子什么都不会做”,顿了一顿,大手一挥,捶在被子上,“唉,这还是我阿妈的不传手艺呢,都是以前的姆妈教的,我连阿妈的样子都没见过。”说罢,露出一副忧思悒悒的样子,看着却让人好笑。 说到好笑,郁欢就笑了,见叱木儿一双大眼瞪过来,方敛了笑,淡淡道:“我见过阿娘,可是已经忘记了样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室沉寂。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哈哈,别说这些伤心的事了,快睡罢!明天又该累了,唉哟,我的手,又得忙一天,那些祖宗们一刻都不让人消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咚”的一声便全掉进了软暖被窝。 郁欢转头瞧了瞧倒头便着的叱木儿,叹了一口气,脱掉绣靴,也蜷进了新领的被子,冰凉刺肤。呼喇喇睁着两只眼,睡意全无。她环顾四周,除了俩胡床和炕角放着的几箱笥,再无他物。 一灯如豆,一夜无眠。窗外树影斑驳,不时传来一阵簌簌之声,在这春日尚寒的夜里,尤显苍冷。郁欢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或者,去记住些什么。 独自闲行独自吟,行到尽处莫孤凉 晨曦未露,郁欢便叫起了叱木儿。她想着今天叱木儿要做油果子,肯定得早起,不然等天亮那些贵人们来了要吃食就晚了。 叱木儿哼哼唧唧,顶着两泡鱼眼爬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唉哟,无欢,姐姐我还有点困,看看,这手脚无劲,如何能够揉麦面啊。不如——”她转了转眼珠,腻着过来在郁欢耳边吹风,“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御食监罢?你帮我揉麦面,我给你做个水引早膳,可好?” 叱木儿挤眉弄眼,反倒弄得郁欢不好拒绝了。 她想了想,今天皇后不用针刺,昨天碧桃也没说今日她当值,这天未明,去做个帮手也未尝不可。即便皇后有吩咐,一时半刻也能赶回来。如果贸然拒了这叱木儿,自己在宫内立足未稳,得罪一个半个还是不值当。 思及至此,郁欢便利落地穿靴下地,笑着嚷道:“好好好,呵呵,如此便劳烦姐姐给我做那水引啦,不好吃妹妹我可不依呢!” “哈哈,保证妹妹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叱木儿眉开眼笑,当先拿着布巾拭脸,噼哩啪啦一气收拾妥当,转头见郁欢没有拭脸的打算,便好奇道:“妹妹不用拭脸的么?咦,妹妹怎么戴着这么一个奇怪的面绷子啊?” 这叱木儿可真是后知后觉的主儿,睡了一晚才瞧见她脸上戴着的物什儿。 她说着便上手去取,未得触及,郁欢格臂一挡,低沉道:“姐姐还是别揭开的好,省得姐姐见了吃不得饭。妹妹容颜丑陋,昨天在皇后寝殿,吓瘫一大群人。不信,你去问问那碧桃姐姐就晓得了。”说罢,她作势抚着脸颊,万般委屈尽在那无辜双瞳,泫然欲泣。 “好好,我不揭就是了。宫里刚下发洁齿木,妹妹要漱口么?”叱木儿见状悻悻然,转移话题道。 “好。”郁欢自然从善如流,不会拒了叱木儿的好意。 御食监就在天字三殿后面东向,与主殿隔个几柱香的脚程,也不远,是平城宫的御食主厨,余下各宫夫人嫔侍都有自己的厨。御食监与西向的丝绵布娟库隔水相望,皆在平城宫御苑里。天字三殿分别是天文、天安和天华殿,是这平城宫中的主殿,后面还有一座紫极殿,郁欢等一干婢女太监的寝屋依各宫主子皆分散在主子寝宫周边,还有更下作一些的奴隶集中在宫城御苑东北角的土屋,负责做些粗使力气活,平日里连见上主子一面都难,更别说这侍候主子的细致营生,根本是轮不得他们沾手的。像阿干里和碧桃这样的大宦者大宫女,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就在三殿妃嫔偏宫旁边,好随时听候主子们差遣。像郁欢和叱木儿这样两人一屋的也算是中上待遇了,其余奴婢都睡大通铺,连她们还不如。 一路上,叱木儿嘴里吧吧吧不停地给郁欢介绍平城宫的种种,间或说些宫里的轶闻秘事,一副红嘴鹦鹉的样子,令人不胜其烦又觉好笑不已。 比如,哪个宫的夫人为求得陛下恩宠,田猎骑马一味骚首弄姿反倒摔下马弄折了胳膊,某位王公在百官宴上与皇上的某位淑房私通,皇上非但不怪,倒私赐那位淑房于王公。还有一位姓杜的贵嫔是汉妃,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便长宠不衰,可是自从姚皇后执掌凤印以来,六宫便瞬失恩宠,甚至这杜贵嫔一次因某件事当庭顶撞了圣上,皇帝便怒及鞭笞,幸得亲子皇嗣死跪求情,才免得惨死鞭下。 郁欢却是眉头一蹙,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她是知道这位杜贵嫔的,这位前世里的婆母,在她还未入宫前,便得急症而亡。只有几回,她从那人的口中听得杜贵嫔之名,皆作叹息状,也不知杜贵嫔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反正以前宫中是比较忌讳提到的,以她前世里懦弱的性子,是万不会冒着忤逆的风险去触龙鳞的,因此,听得叱木儿说起时,还是很有些兴趣。 郁欢咂吧咂吧嘴,心内冷笑一声,道这皇帝还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一个男人若是坐在那高位,便会失了人伦情义,他的心,也真如冬日长风,冷得紧!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御食监。郁欢忽叹,这一路上净听得叱木儿说话了,也没记得路怎么走,更别说游马观景了,自己到现在除了记得有个三大殿在前,这七拐八绕的,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这宫内布局,除了三殿殿址依旧未改,其余分明与前世里的不同,这一时半会儿,她还无法分辨得清。 一会儿,一定记得拖着叱木儿送她回去。 这边,叱木儿呼哧呼哧倒干上了,边拖着个大水勺,边大声喊:“快来帮忙呀!”边往锅里倒水,边说,“这做油果子和麦面,得用热水。嘿,面食坊做粗活的宦者没来,前两天他染了风寒,我昨儿让他歇着了,今天也不知道好点儿了没!” 这些活计对郁欢来说可不陌生,这两年,她在师父跟前儿就是粗使丫头加厨娘的角色。她帮着叱木儿架火烧水,揉面捏剂,忙得不亦乐乎。叱木儿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副苦干蛮干的样子,不由得更心喜几分,忙里偷闲做的水引也更用心。 两人一通忙活,再插科打诨,一阵嬉笑一阵骂,竟也将半天时间磨了过去。 “木儿姑娘,娘娘差人来问,做的面饼油果可是好了?”远远便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转身一看,一个面颜俏俏的婢女站在面食坊阶上,朝门里望来。 “好了!”叱木儿挥汗如雨地答道。 “那便随我速去呈上罢!” “唉呀,人手不够啊!你我两个,递食公公呢?尝食典御大人呢?”叱木儿叫道。 “尝食典御大人正在堂内替陛下择食呢!递食公公们都忙着上御菜。今天的菜品多,他们那边忙不过来。咦,你身边那个宦者呢?”来人左右环顾一番,问道。 “算了,算了,无欢,随我去呈御点罢!”叱木儿眼巴巴地望向面案前的郁欢,转而口气一软,“好不好?” 郁欢吃不得她这眼神,便一同应了。 心里却在打鼓,这便是要去大殿了罢?这样的阵势,她前世是参加过几回的,兄友弟恭,场面极是热闹,便是平日里的赐食宴,气氛也多半是和美的,只除开那一次 那一次,他是非常生气的罢?不然也不会那般厉颜厉色,关了她的寝宫,禁了她的足。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很淡。 且由着她罢,半天下来,郁欢竟也很是欢喜这叱木儿,觉得做一朋友,也还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五章 舞鹍 “御点呈上!” “新上白饼、烧饼、髓饼、膏环、蛋饼、细环饼、截饼、餢鍮、粉饼、豚皮饼!”一旁典食宦者立在尝食典御边上,数声道。 “皇后,尝尝看,喜欢哪几样?你许久没在这殿内同朕一起用膳了罢?”皇帝拓跋嗣看向姚皇后,语气柔软,“难得身子好了些,今日朕特地叫夫人们来用午膳,一众皇儿们也陪着,好活泛活泛心绪,你看可好?” 姚皇后环了一眼,抬手细声道:“今日这吃食倒真不错,花样也颇多,有汤有水有饼的,看着让人也开了胃口。快起箸罢!” “妾身谢陛下,谢娘娘!” “儿臣们叩谢赐膳!” 一众声音此起彼伏,郁欢微一抬首便瞧见这父慈母爱,子孝臣恭一派祥和场面,心内冷笑一声,撇了撇嘴。蓦然惊觉,一道冷冽眸光直射而来,忙垂首敛目。 会是谁?那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如挟雨丝料峭春风迎面扑来,绵密沉凉。她不敢抬头,如立钉板,浑身不是滋味。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头顶上方传来春阳暖风一般的声音:“下面可是无欢?怎与御食监的人站在一起呢?快到本宫身边来!” 皇后身边的碧桃斜了她一眼,语快如剑:“没听到皇后娘娘吩咐吗?快点上前来侍候!一点规矩也不懂!” 大公公阿干里嘴角“哼”了一声,眼睛又全然投向拓跋嗣。 郁欢垂首快步疾走,衣袂带风,快到阶前时,只听一声“唉哟”轻轻入耳,郁欢惊得站住,一转身又听得“哐啷”一声,碎瓷入地之声乍起。 定睛一看,才惊觉自己方才步速太快,衣服一角钩住了旁边食几探出来的卷头,带着旁边婢女差点摔倒,转身的当间又带落了食几上盛酪浆的瓷碗。 还没来得及反应,郁欢便被人一推,一个趔趄朝后仰去,头重重磕在了另一食几的卷头上,几滴嫣红顺着乌木面具翩然而落,印染开来,在前襟上开了几朵春梅,煞是好看。 “大胆婢女,区区瓷碗值得你这般欺人?”座上皇后一声娇叱,“杜贵嫔,你调教的好婢女!竟敢众目睽睽之下行凶?” 席间一靛紫身影欲起身,待瞥见左前方若有似无的一缕厉光,复又定了心神。 “妾身不敢!妾身”杜贵嫔正待请罪,就听得旁边头触青石重磕惶惶声:“娘娘恕罪!此事不关贵嫔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知罪!” 郁欢此时才分得清南北西东,听得殿堂间乱哄哄闹作一堆,才知道皇后发了脾气。据叱木儿说,这姚皇后脾气甚好,对下人也不怎么苛责,如今倒因为自己惹皇后发了火,这可如何是好? 尤其现在还牵连到杜贵嫔,她便是再不知事,也晓得杜贵嫔此时的尴尬。姚西平本也是夫人份位,只因是拓跋嗣的心头宠,而被尊皇后,这个杜贵嫔却是汉妃,地位本在她之上,奈何她已失君宠,便到这步田地。 只是,那人似乎也未出面,或许,他今日里,并没有来? 他来没来,她不想知道,前世里已经情断义绝,这一世她已心如止水,他便是再站到她的面前,恐怕她也不会再想瞧他一眼。 满殿的眼睛都瞧往她这处,饶是她有心遮掩,也徒费力气。 郁欢忙爬起伏地弓腰,大声道:“请娘娘赐罪!是奴婢错在先,要罚便请罚奴婢罢!”声音之大,如擂重锤。 皇后默然片刻,缓声道:“罢了,”转首吩咐碧桃,“快领她下去看看伤势如何,虽是头顶发间受了伤,也别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皇后消消气,别再有个什么好歹!”拓跋嗣语气明显愠怒,隐忍似地拍了拍皇后放在食几上的柔荑,轻声安慰。 “妾身谢娘娘!”杜贵嫔躬身揖了揖,语气淡淡。 皇后没说什么,只听得皇帝“哼”地一声,一拂袖,粗声道:“贵嫔还是管好自己的婢子吧!连一声皇后娘娘都说不全!不要看皇后嬴弱,便想反了天!” “妾自当谨遵圣命!”杜贵嫔猝然间弯腰挥手,一声脆响便在殿堂响起,旁边侍女脸上指印如花,“回去自领三十鞭子!” 众人面上微紧,这三十鞭在武人身上尚可承受,若在这婢女身上,可就麻烦了,非得半月下不得地,坐疤留印,抽得重点,命还是不是自己的,也不好说。 杜贵嫔面上淡薄如水,全然不顾周围一众的目光,定定坐下。 身边跪着的侍女泣着应了。 “哎呀呀,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杜姐姐再上一碗酪浆呀!”一女突发声,惊醒在座众人。 “多谢慕容妹妹关心!”杜贵嫔唇露笑意点点。 席间又恢复成一片祥和。 郁欢退出殿外,步跟在碧桃身后,感觉到头顶上那一片濡湿还在滋滋渗着,有点晕眩。她学医几年,自是晓得这一撞非轻,但也没什么大事,施点止血伤药便好。 太医署离此还有不短一段路,走过去流血会更多,便轻轻扯住前面碧桃衣袖,懦懦地问:“碧桃姐姐,我的伤实无大碍,没有必要经得太医署。我的寝屋有一点日常用药,就在这大殿边上,倒不如直接回去拿点敷上,也省得麻烦姐姐随我跑一趟。” 碧桃甩开她扯着衣袖的黄手,嫌恶地看了一眼,恨恨道:“也好!你自己便回去上药罢!真是烦人得紧!”说罢,转身又向大殿走去,再也没有看一眼郁欢。 刚回到寝屋不一会儿,郁欢还没拿出伤药,叱木儿便一下跳进屋,大声喊道:“无欢妹妹!你没事罢?刚才呀”,她大喘一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你怎么那样不心呢?” “别拍了,本来没多少肉,这下都该拍没了!”郁欢瞟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试图往头顶撒药,“还不过来帮忙,我看不见,无法上药!” 叱木儿一时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咳咳咳,你说我胸部没肉?你这妹子,怕还没发育罢?来,让姐姐看看,你有几两肉?哈哈”她作势扑上前,“年纪,说话也不害臊!” 郁欢侧身一躲,她扑了个空,便嘻笑着顺手打开炕边箱笥,从里拿出一枚尺高铜镜,扔给水欢:“给,自己照镜子撒去!待会儿我还得过去侍候主子呢,这药闻着就冲,脏了我的手,染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主子们尝出不该有的味儿,怪罪下来,再抽个百八十鞭,姐姐我的命就呜呼哀哉啦!” 郁欢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自顾自撒了药,又从医箱里拿出布条缠裹几圈。她看看铜镜中自己的丑样子,自嘲般地说道:“这面上沟壑条条,如今又开了瓢,越发地不招人待见了。姐姐倒也说得不错” 叱木儿征了征,嘿嘿一笑,跳下炕,扬了扬手道:“不惹你了还不成?我得赶快走了,若不是碧桃说你在屋里,我又担心得紧,还不回来这一趟!出来的时候,那些皇子祖宗们又各要了水饮。哼,每次都属那个三皇子要的花样多,真是折腾死我!” 她骂骂咧咧出去,郁欢扣倒铜镜。深叹一声,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书中说鹍鸡爱其羽毛,映水而舞。魏武帝得一鹍鸡,欲其鸣舞而无由。苍舒公子置一面大镜于鹍鸡前,鸡鉴形而舞,不知止,遂至死。 自己便如这舞鹍一般罢?或者丑陋如此,恐怕连一只蜢虫都算不上?舞鹍自怜无人赏,世人皆云其美,殊不知这美也是身不由己罢? 她的心蓦地一抽,仿佛又看见那双极清远的眸子,忽远忽近,噙着点点笑意,对着她道:“贺氏也算是我朝一大宗族,谁也不会下看于你,你一贺氏嫡女,便是配了谁,也是他的福气。你瞧,这个可合你心意?若是合了你的意,便笑一笑罢,愁眉苦脸的样子,看谁还敢娶你?”“你一个未嫁女子,怎地进了这里?宫禁森严,贺迷也不知提点你么?我看他也是糊涂了的,竟带了你来参加这宫宴,乌乌泱泱,若是让那本族将领看中要了你去,他便是哭也来不及!” 这人是谁? 她一时竟是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在叔叔的府邸,他似乎也给自己做过一个面具,刻成他们鲜卑人特有的狼首形状,只为博她一笑。 那一世的自己,高门贵女,却寄人篱下,虽然叔叔对她极为疼宠,却终是隔心隔肺,且从来都觉得叔叔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的宗族,刻意培养她,只待时机便将她送了那人,也不枉她身为贺家人的尊荣。 是拓跋范罢?彼时她已入深宫,他却不知,从此再不复年少,从此,她亦将一颗心紧紧拴于那人的身上,眼里再也进不得任何人 声音渐稀,远去,她的双手抚上面具,轻轻呢喃:“如今我又走进这深宫冢地,人在,心却丢了。无心无悲,无喜无欢,却不知还能否走出这运命樊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六章 皇子 今天又到给皇后针刺的日子了,郁欢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因伤歇了几日,趁着无人在浴房沐浴完,刚出来便遇到了一个不大不的麻烦。 她迷路了。 唉,活该倒霉,谁叫她前殿旁边大浴房不用,偏跑到这处丝绵布绢库的下人们专用的浴房来呢?来之前恰好听皇后身边的宫女说起领了后命要调丝绵布绢库下人们出宫,好尽快让新绢入库,便悄悄随着这宫女到了丝绵布绢库。找了好半天才入得浴房,又忙了半天烧好水,方得沐浴。 她本想着自己这仪容,必要找个没人的时候才能休整一番,若和各宫夫人嫔妾的婢女们一起去大浴房,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易容之事,便是有嘴也扯不清。 这下可好,迷路了。 说起她迷路的次数,还真是有几次的。第一次迷路便是在这偌大的平城宫。那时她还是刚入宫承恩,竟也敢在禁卫森严的皇家重地到处遛达,一条命还差点交待在这里。彼时,那人若是知道她已经踏入过那个暗宫,恐怕也不会再宠幸于她,若不是拓跋范恰巧碰上,自己也不知道那片林子居然就是他的禁地。只是从那以后,胆懦弱的自己,再也不敢随便在这平城宫出入,即使那人数次带她出外游猎,她到死,也只是看过这三大殿周边风景而已。 若不算自己偶遇陈伯那次的迷路,还有一次,便是进了青泥岭的山谷,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找到那条壁上道,怀着极大的恐惧方走过去。 前世今生,这平城宫,于她来说,都是一个咒。 她的靴子踢着一颗鸡蛋大的石头,寻思着如何找个人来问问回去的路,或者可以先去御食监找叱干儿带路。又想起这叱干儿今日休息,皇后没传她做东西,她此时正窝在被窝里睡大觉。 眼见着日头正烈,要回去准备给皇后娘娘针刺。这该如何是好?偏偏此时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夹道两侧松杨默矗,蒲柳干枝静垂,如今可是早春时节,偌大一个园子竟孰无颜色,显得苍冷无比。再低眸一眼瞧去,数枝海棠树下竟密生一片片二月兰,灰绿匍匐于地,簇簇紫云入目,花艳蕊嫩,正开得欲放还羞。再远处,青檀冬绿青青,春绿未吐,木槿围拢,恰然自成一座园。 此间方绕得过,又见湖边廊柱曲蛇相隔,廊下玉簪残留,许是待春归夏至,再惊艳这方天地。放眼望去,碧湖对岸春梅居然未凋,疏枝玉瘦,珠光暗藏,当真是梅骨虬压,寒枝妩媚。恍惚间,似隐有暗香浮来。 这处又是什么地方? 郁欢凝目蹙眉,默然前行,不知不觉间绕过湖岸。 好半晌才近得身前。 未想一溜带刺蔷薇作墙相隔,一时间竟找不到入口,抬首四顾,隐约瞧见右手百步外茎疏叶微,便信步踱去。原来是一方菊地,此时寒花吐黄,菊蕊独盈,竟也未凋,想是特地植的寒菊,为这皇园添一分颜色。 “这魏宫竟是比之前更有几分颜色,”她轻轻自语,“三径就荒,芬芳自存” “春情意阑珊,风暖衣犹寒——” “三哥,我就说这里有人嘛!”正在她诗兴大发之际,杂乱步声踢踏而来。 她匆匆抬眸一瞥,心道一声不好,看这锦袍玉带游龙转凤便知是那几个皇子,叱木儿前两天万般嘱咐她,若遇见这些皇家公子贵介哥儿们,可千万绕着走,不然撞上就惨极。他们整人的把戏多着呢,宫里不少内侍婢女常因犯了几个皇子的讳禁便受不少的罪。尤其现下这些皇子还未封王,没有搬出宫去,要时时心日日躲避。如今她刚入天家之地,身孤势微,更惹不得这些贵介之流。 这些,便是前世里,她也是知道的。 心念一转,便赶紧转身甩腿急走。 “哎呀”一声,一阵刺痛传来,才惊觉自己慌不择路撞上路径蔷薇,腕臂甩上了刺枝。郁欢来不及看疼处,继续加快步子走开。 真是泥软沾不得墙,真没用。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切。 “哎,你跑什么?”一抹淡青色身影飘至眼前,嘻笑着抚上她臂膀,“抬起头来!” 抬什么头?抬得快死得快!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管你什么天潢贵胄,皇魏子孙,我就是不抬头!郁欢心里直道晦气,今天真是出门没算黄历,洗澡没看风水,倒霉! 见没有躲得过,郁欢便抖簌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软下膝盖,一张脸干脆连着身子都瘫在了地上:“贱婢不敢窥觇贵人清颜”说着,稍挪出双手捂住鼻子,无声擤出一大溜鼻涕粘在手上,顺势一翻向头外递出,头脸依旧贴地而伏,“贱婢贱婢惶恐。” 鼻涕真是多啊,她偷笑,恰春寒未尽,恰刚沐身胎,恰软风拂面,恰寒鼻塞塞,好巧不巧? 再偷瞄自己手上那一坨坨粘乎乎腻歪歪的泄物,连自己都要呕了。她不觉推手再稍离了头部一点,真是恶心,这下看你们如何近前? 淡青色衣着男子一待看见伏地婢子手上的秽物,一阵翻腾,忙跳开身子,摆摆手大叫:“大胆奴婢,差点将爷的新袍弄脏,你可知罪?” 说罢,又嫌恶地搓搓手,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抓的是那婢子的衣服,没碰着那肮脏的手。 “奴婢知罪!谢贵人不降罪于奴婢!贵人的深恩大德、高风亮节实在令奴婢仰之弥高,贵人的仁心厚德、宽襟宏胸实在令奴婢唯首是从!奴婢全家上下,家乡父老都会感恩戴德的!”郁欢将一顶顶大帽扣上,能想到的词恨不得都用上,尤其听这声音虽故作粗厉,但一丝半语也透露出他是个年纪不大的皇子,心想凡人皆爱虚言高帽,不信你这皇子不爱听,如此看你还怎样降罪于我? 那边厢,她一副胡搅蛮缠,言语滚珠的样子,兀自噼哩啪啦地说。 这边厢的几着靛紫宝蓝淡青月白众色身影皆征立在地,半张着唇,呐呐不能语。 这一长串言语听得下来,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淡青衣着男子更是两眼齐对,紧盯着面前伏着的一堆,心想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遂急着道: “唉,你慢点儿说,爷都听糊涂了,你说什么了这一堆一堆的” “奴婢说,贵人的” “咳咳咳,还是别说了罢!三弟,再说连我们都绕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正待郁欢口干舌燥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一声清音飘了过来,霎时如木兰坠露,秋菊落英般,似无声静柳又似流水淙淙流过石间沙床,声音当真好听得紧。 “倒是个有意思的!呵呵,婢子娇痴,只是,咳咳似乎有点不洁,呵呵”又一声音洪然入耳,奇怪的是该人似作沉沉之声,字尾话梢却带了点少年的爽朗之气。 “罢了,罢了,快下去吧!”一开始的淡青衣着男子不耐烦地挥挥袖子,“快点给爷滚开,免得脏了爷的靴子爷的嘴!” 靴子?嘴?有什么关系?这皇子怕也是脑子入了风。 “还不快滚?” “是是是,奴婢这就滚滚滚滚”跪着转身。 看着前面婢子蹶了个腚过来,“哼,爷真想踹你一脚!”只是,不等他伸出脚,那婢子便忽地站起来,再一看,已一溜烟儿跑得离自己丈八远了。 “算你跑得快!”咕哝着便转身蹦到旁边一靛紫衣着男子靴前一步,“皇兄!” 这男子看了他一眼,一身靛紫衣袍像暮日紫云,又似晚间簇英,一息华烈掩在低调间,却又逼人视听。那人气质又仿似一人闲倚晚风,望月怀远,令人遐思无限。他随即抬眸看向已经跑远的婢女,长睫未颤,眼神却一瞬迸出华光一束,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抿了抿唇,那唇却似暮日朗月般,淡淡光泽反射。 淡青衣着男子便自觉闭了嘴,悻悻迎向其他兄弟。 那男子转首见一众兄弟们还在笑那婢女痴憨模样,不知道哪个宫中何时添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儿,竟也一时嚷嚷得开怀。 痴憨?或许吧?不痴憨,能躲得过你们今天的一番戏弄?若痴憨,如何能出口成章,竟连窥觇这样文刍刍的字眼也用得出来?他尤其着重瞥了几眼满嘴沫子横飞的六弟七弟,成天流连于跑马地,射箭台这种嬉耍之地的圣脉皇子,恐怕连汉字也识不得多少,不然如何能让这婢子一番巧言惶语绕晕,轻轻巧巧骗了过去? 再一想刚才那婢子抹涕的故作惶恐中透着一股冷静,额前微露出的乌木件掩在双腕间,还有那点若有似无的药香萦萦鼻间,靛紫衣着男子便淡淡一笑,如日开晕云,一时风华,韶韵自生。 “有意思”一阵清风吹过,吹散如斯,如絮飘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七章 曾忆 郁欢一路狂奔,完全没有章法地见廊穿廊,见树绕树,见洞钻洞,七拐八绕竟看见皇后住的天安主殿,在前方不远处矗立,立即松了一口气。 她警惕得又向后望了望,生怕有人追过来,贼眉鼠眼的样子再配上一身尘土哄哄的衣裳,让人禁不得怀疑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母大虫似的一声嚎在郁欢耳边,吓得她又要低头下跪,再一想不对,忙抬头才瞧见叱木儿正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鼻尖都要触上她的乌木鼻尖了。 她忙抚着胸口,语气一下软得如烂泥似的:“还吓我?” 顿了顿,又道:“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谁?”叱木儿的兴趣立即被勾上来,再一眼看见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失声道,“莫不是” “就是那几个!唉呀,吓死我了!” 叱木儿赶紧扶住水欢:“你没被他们怎么样吧?” 语气急切,郁欢心里微微一暖,拍拍她的肩:“能怎么样啊?幸亏我跑得快,没让他们欺负了去。这不平安回来了。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可怕!呵呵,倒是提前让你那警言碎语吓怕了,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个狼狈样子!对了,下次,你一定要给我画幅这平城宫的布图,不然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迷路找不回来呢!”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简单画上我经常往来的几处地方就行,这御苑从你那御食监到咱的寝屋可得画仔细了!嘻嘻,不然好食儿吃得,好地儿可回不得了!” 叱木儿盯了她一眼,一瞬又移了开去,笑道:“好呀!有姐姐在,自有你那好吃食儿,也能让你回好地儿!” 两人拉手前行,窈窈身姿,玉影在地,漾开一地春阳碎光。 郁欢回去简单收拾了一番,换了脏衣,便拿上药箱往皇后寝殿行去。快至殿门口时,见碧桃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正要往里走,看见她过来,便道:“无欢快过来!帮我端一下药!” 说罢,也不管她是否拿着东西,便要往她手上递。 她正提着药箱,一想还要给皇后娘娘施针,便未接,指尖轻轻一推药碗:“还请姐姐见谅,无欢正要给娘娘行针,端不得!” 没想这一推,碧桃端着碗的手轻颤一下,一点药汁便溢上胸前衣襟,绿底绣珠夹袄登时染上几滴赭褐,破坏了原本的秀丽清新。 “你你这个贱婢!竟敢弄脏我的袄子!这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你”说着,碧桃的手便扇了上来,“啪”的一声,落在了郁欢的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的面具上。 只见碧桃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大概打得用劲了些,掌心火辣辣作痛,暗嘶一声,自己竟一时气极,忘了那贱婢脸上可是带了个实实在在的木疙瘩。 想到这儿,不由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女子,那女子处之泰然的样子更惹得她火气滋滋地蹿出,却不得不强自压下,生怕被人看了笑话,遂笑道:“作个死人样子给谁看啊?哦,我道是怎么,忘了你这贱婢皮糙肉厚,见不得光,戴个木头疙瘩作脸呢!下次换个地方看看,是不是也像这儿一般禁得动!” 郁欢看着对面碧桃自顾自演,暗哧一声,心道:我贱婢,你也高贵不到哪儿去!这世间人人都为刍狗,除非是那金殿玉座人上人,否则在哪儿都是贱人一个,贱命一条! 面上却不动声色:“唉呀,碧桃姐姐,没打痛你的手罢?来,我看看,妹妹我皮糙肉厚自然比不得姐姐这酥手玉腕,打坏了,就算姐姐不心疼自个儿,妹妹可还心疼得紧哪!” 碧桃的嘴张了张,未发得一语,一手端药碗,一手拳头紧攥,恨恨地立在殿门口。 看着那女子掸了掸衣衫,单薄的衣衫显出少女特有的软柔,乍暖还寒天气,也未着絮袄,姿态从容地走进殿门,竟也是明媚得如花似靥,仿佛一阵暖风,带起一片平和,淋漓畅快令人莫名。 碧桃一时间竟看得痴了,半天才醒过神紧着跟进殿,往凤榻前奉药去。 “娘娘,虽然说春刚打头,外面冷得紧,隔几日还是应该出去见见风,舒展舒展筋骨。这几日正午暖阳还是好的,就多出去走走罢。”郁欢跪在凤榻前给姚皇后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口舌,接着道,“都道是三分病,七分养,奴婢看,这七分养里可少不得动静相宜这一条。过段时间,御苑里花开叶茂,群芳争春,娘娘便去那姹紫嫣红里凑个热闹,这心境必然开阔不少。” 一番话说下来,姚皇后的心便欢喜了几分,理儿虽是这么个理儿,话却说得极是熨帖服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郁欢,心道这孩子虽说其貌不扬了点,但难为她七窍玲珑心,说话极有分寸,不拘谨却也不越距。 于是便顺口问道:“你和常先生学医可是在青泥山那里?好像听陛下说过这么一次,却也记不太清了。” “回娘娘,奴婢随师父学医一开始并不在青泥岭,是在洛阳白云山。师父少时好像在长安也待过不短一段时间,这个是奴婢从师父的一些札记里看来的,只言片语的也不是很详细。”郁欢还要说,腕上便突然起了一股扯力,一个倾身,差点撞入床上佳人暖怀。 她抬头一看,但见姚皇后直直看着她,像失了魂,自己的手腕被拽得极紧。她有点讶然地看着姚皇后,眼里一片懵懂茫然,犹豫着要不要点醒皇后,边想着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触动了姚皇后的心怀旧事,竟引得她如此失态而不自知。 她不动,姚皇后亦不动。她看进那水汽双眸,似入古井幽潭,平静无波,却又深遂清冷,不知其深。 又像走进了久远的历史,孤身立于漠漠壁沙,苍风过身,却始终吹不走那一分悲凉,吹不动那千钧愁绪。 心境竟是如此沉重。 郁欢似乎感同身受。 半晌,姚皇后手下突然一阵痉挛,针扎似的松开郁欢的手腕,凄凄一笑,一种美人自怜怯羞不胜之态便涌上面颊:“哦,本宫自便长于长安,对那儿感情颇深。” 一句话掩了刚才的失态,可是长安和洛阳又有什么关系? 许是想起故国难回,家园堪忧,一时间便失心了。 郁欢若无其事地笑笑,安慰道:“娘娘不必挂怀,师父不是说过云水随缘么?娘娘若经常这般伤心失神,对病疾可是毫无益好的。” 姚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躺下,这是告诉她,要她开始行针了。 针刺完已近正午,姚皇后再未说一句话,并且很快睡着了。秀眉微蹙,一头青丝却没像之前披散着,而是轻绾了几个髻斜斜垂在一侧,金丝流苏垂珠静静贴于额前,美得仿若九天落仙,跌于尘埃,让人忍不住捧在手中放在心间,好好呵护。 郁欢的目光一直未从皇后身上移开,似看痴,又似一番心事重重,面上却平静如水。 姚皇后的睡颜,我见犹怜,令她想起午后湖莲,慵懒醉人却香远益清,独独有一份凡人庸物不可触碰的淡然。 离你极近,却又极远。 皇帝或许便是因为这样才爱宠着她吧? 狮龙心,帝王爱,尤似那原上烈日谷间罡风高山激瀑,炽热狠厉冲伐,让人拒不得推不去,还要婉转承欢,堪堪受着。若是两情相欢还罢,就怕是莺呖声声,叫得烦了,不稀罕了,也便倦了放下,生生困死。 所以说,姚皇后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这般柔弱并疏远着,淡然并亲近着,莫说皇帝,就连此刻的自己,恐怕也恨不得替她受上几分苦痛,倒个个儿来痴缠着她,呵护着她,似珍若宝。 或者,姚皇后是一个幸运的女子?遇上这样的皇帝,臣民口中的至孝至性有德明主,凡女鄙子皆仰其儒风雅好,换了是谁,被这样的人中龙凤爱宠着,都会欢喜到骨子里罢? 可是,在她看来,那人之父和他一般,未必是这样呢 侍婢们早已退至外堂,郁欢轻轻叹了一口气,为眼前的美人掖了掖被角,收拾好转出大殿。 心绪还未平整下来,肚子适时地咕噜了几声,郁欢才想起午膳还没用过,顾盼左右,一个人影都没有,又想起叱木儿今天没去御食监,便想回寝屋凑和凑和算了。 相处未旬,她早已摸清这便宜姐姐的习性,只要不当值,各种好吃食儿准能在她那被角边找得着。简而言之,这姐姐就是个逮着空儿就把睡觉当正事儿,把吃食儿当娘亲的主儿。 嘴角轻撇了一下,飞出一个弧度,她突然心情大好,步子迈得似也轻快了许多。 郁欢一进屋就往叱木儿的被垛瞅去,这一瞅吃食儿没瞅着,叱木儿人影全无,却见炕角的被垛摊开来,一件开线的夹袄露出些絮绵,再顺着视线移向炕沿,几滴血花洒落,似还未干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下真把她吓了一跳,想也没想,拔腿便往外跑。 没头没脑地跑到外边,才想起自己如今连叱木儿在哪儿都不知道,懊恼不已。 突然想起,许是去了太医署?看样子,叱木儿受伤了,好,先去太医署看看。 太医署郁欢只去过一回,师父走后的第二天她在碧桃的引领下去见了太医令。太医令表情淡淡,只吩咐她把自己亲为皇后娘娘伺候施针请脉的案子定时呈送便可。至于抓药煎药这等活儿自有专门的医侍负责,并不需要她操心。 她隐约记得太医署有专为太监婢女们施药治症的管事典御,在尚药监供职。尚药监就在内宫,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离御食监不远,绕过御湖再行不远便能找得大致不差。 刚行至御湖边,一声“救命”便撕心裂肺入得耳来,郁欢一惊,这,好像是叱木儿的声音—— 寻着喊声一转身,便看见一角熟悉的衣影在寒湖中上下沉浮,眼见着就要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八章 春浴 郁欢目测了一下距离,从自己所处的御湖南岸至叱木儿落水的东南角,平常步子大概要半刻钟才能赶到,到时候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极快地转了转脑子,突地一跺脚,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提气抬脚,转眼间便蹿出去丈远。 虽说不知道叱木儿如何落得水中,但是人命关天,此时更来不及再想其他,先救了人再说。 只是若有武人在此,定能识得郁欢使的正是——提气术,一种需内力驱使的行步功夫,强者可瞬至十丈百步,日行百里千程。 转眼间她已经奔至叱木儿落水的御湖边,边跑边踢掉靴子,纵身一跃,霎时间一阵刺骨冰寒便包涌上身,饶是她长年暗习武明试药,便是铁打一般的身子,也被这春湖冷戚激得手臂一僵。 此时叱木儿已经没了下去,只余几缕头发漂在湖面,眼看就要踪影全无。丹田瞬间涌出一股热力,她紧着摆臂动脚,游了七八步距,探首水下,瞅准叱木儿的位置,一把把她揪出水面,一臂从后绕过叱木儿的脖颈,手腕一勾,便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还差一点就要上岸,郁欢的身子已经抖如筛糠,二月天气春流倒寒,反倒比寒冬更难捱些。尤其她未着厚衣,再经冰冷湖水一泡,牙齿立即就打着战,齿关开合不住。 再试了叱木儿的鼻息,虽沉犹在,便知她的性命算是捡回来了。拖着她的身子躬起身来,手托上岸边石阶,正要起身上去。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一双皂靴死死踩住,动弹不得。 抬头一看,便见一身着宦者灰袍头戴皂纱冠的少年呲牙咧嘴,正俯着身子盯着她。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个宦者,何时冒出来的竟也未觉。刚才四周静无一人,他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并且,现下这样子,这宦者好像在和她过不去? “嗯,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莫不是见爷我风神隽永,眼看得花了,脑子也不灵光了?”那厮嘻嘻笑着,又加了点力道在脚下,一副欠抽的模样,又道,“还是这样更好?” 说着,一抬脚,当心一下便又冲郁欢踢来。郁欢右臂搂紧怀中女子,抬起左手,一翻腕子便把厮的脚一格,未曾想,那厮脚尖一偏,猝然飞向叱木儿前门。郁欢一看不好,怕怀中叱木儿再受什么伤,猝不及防之下,她身子一倾,“扑通”一声,便又带着叱木儿再次跌入冰湖中! “哈哈,爷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叫什么?嗯,叫叫叫‘玉体浮波好个春’!”说罢,还得意地一抬下颌斜着眼瞅向湖中狼狈的女子,好像很为自己冒出来的文句得意,哼哼两声,“不过,穿得再少些似乎更贴切。哈哈哈” 郁欢几乎在倒下的同时,下盘一稳便站立起来,在冰湖石阶两步外立定,好在快至岸边,湖水也不是那么深,刚到肚腹边。 她带着的乌木面具已经歪了一边,那双清冽眸子瞬息涌上怒意,在听到那句辱人的歪诗后,怒气更甚。墨瞳眼白显得尤其分明,怒极反笑,一丝笑意浮上眼角,她再次抬步前行。 “这位公公,婢子似乎从未得罪过你——”,若仔细一看,那笑意未达眼底,一片冰冷已经凝在深处,“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何以如此对待婢子?” 不行,怀中的叱木儿冰寒一片,再晚恐怕命就此销殒。她边打着哈哈,边拖着怀中女子往石阶上送去。 先救醒她再说。 阶上宦者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们,眼见着又要踢她们入水。郁欢左手飞快卷起阶上一粒石子,快得岸上厮都未来得及瞅着,便迅速出手击打在他靴底。 只听“哎哟”一声,宦者一声惊呼传来,便见他四脚朝天,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怎”湖中女子已经上得岸来,一汪幽潭对上他的眸子,倒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公公许是踩着石头了罢?婢子——”顿了顿,又听那女子笑道,“婢子看公公眼睛朝上长着,这路呀,说不清哪时哪会儿就会冒出一个半个什么东西来,绊着您,也未可知呢!” 宦者愣了半天,还没回过味儿来。 这边郁欢已经把叱木儿放倒在阶前平地,侧过她的身子,可劲儿击打着后背,见不少水涌出还未苏醒,双臂又探前至肚腹抱起来,躬身往前,又顶出不少水。 忙了半晌,见怀中女子脸色渐渐转润,知是活泛过来了,只道落水时间不短,恐怕还得一会儿才能彻底醒转。 她松了一口气,身子也瘫软了下来。早间沐浴未用早饭,至今粒米未进,又折腾了这许久,突然便觉得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春寒刺骨,此时更觉骨寒髓冷,一点力气也没有。 转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叹了一口气,爬将起身,就要去背叱木儿。 又看了看稍远点的那个宦者,想起他说的那句“玉体浮波好个春”,气便不打一处来。这厮别看是个宦者,也是个骚货把儿,再加上先前莫名被踢入水,这一番折腾,不整整他,这口恶气如何能咽得下? 于是,郁欢想了,也便做了。 她拍拍手,走到兀自仵坐在地的宦者面前,蹲下,整了整他的衣领,笑意盈盈,眼波流转,轻启口道:“这位公公,婢子何处得罪了您,还请细说于婢子听听”,语气继续先前的轻软,又道,“嗯,婢子想,适才公公的那句诗作得可真是妙,说来,这春日迟迟,阳暖日好,正是,沐浴的好时候。” 说着,上下其手,宦者身上的灰袍转眼便被褪了下来,那宦者也是个怂货,反应甚是迟钝,见袍子褪至半腰,才惊觉郁欢的做派,双手赶紧揪住腰间袍领,一副紧张着、生怕被非礼的样子:“你干什么脱我袍子?”声音尖而锐,乍然蹦出几声少年特有的调调,刚才的跋扈全然不复。 “干什么?您问婢子,婢子也不知道呢!”眼前的女子戴着个木头疙瘩,水珠簌簌下滴,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几分糁人,“婢子想个理由,可好?看您这嘴巴脏得很,要不——” 她作势想了想,溢出一声轻笑,清灵动人:“您看——”眼见这女子抓起他的白色中衣,几个泥水印子不清不楚留在了上面,女子力气大得惊人,宦者身子一下悬在半空,一线短弧抛出,那半解衣衫的倒霉蛋儿登时落入了刚才女子被踢落的水中,冷嗖嗖,惨兮兮地倒栽冰水中,掼入的动作一气呵成,很是干净漂亮。 “公公,这春天洗野浴的滋味可好?现在,嘴巴可是洗干净了?”那女子笑起来颇有几分泼皮无赖的样子,开心之极,“婢子也想了一句诗,‘玉体横陈好叫春’,公公听听,比您刚才那句如何?哈哈哈——” 那宦者目瞪口呆,望着眼前那女子张狂恣纵,看她一把捞起地上躺着的女子放到背上,滋滋笑着扬长而去。 远远地,似乎又传来一句:“只是不知道,公公这身子,春还能叫得出否?哈哈——” “你——”宦者牙齿打着战,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冻得,抖抖索索,结结巴巴,郁欢人影都不见了,他还在冰湖中泡着。 “三弟怎么还不出来?”笑声爽朗,不期而至。 宦者转头对上一袭靛紫,口涎四溅道:“皇兄,你刚才都看见了?可是都看见了?她她是哪宫的宫女?如此戏弄欺侮于我,我得扒了她的皮!不对,不行扒皮太便宜她了,凌迟!凌迟!” “三弟还是先上来再说罢!不然,那宫女的皮没来得及扒,三弟再冻一会儿,以后可就真不能叫春了”正在咆哮的少年突然便没了声,瞪大眼睛盯着他的皇兄,一握拳一抬腿便蹬阶出水。 转眼间蹦入岸边石亭,发出狮吼般哮声:“拓跋焘!拓跋焘!你你还是我皇兄么?你” 这回可真是气极,少年的声音似乍破银瓶,刺耳锐利。 面前的声音却沉凉如水,稳如磬石,淡淡道:“拓跋弥,且不说你今天强扒身边内侍衣裳不成体统,也不说你绕过太学博士偷跑误学,就说你适才推那宫女入湖差点要了她的命,你可知这又是个什么罪?”拓跋焘眼角厉光突闪,声音抖高,“堂堂皇子,真正的龙子凤孙,却做出这等丑事,若不是那宫女拼了命救得她的姐妹,我看今天闹到父皇那儿,也定饶你不得!” “”拓跋弥唇角一翕一张,哑口无声。 “我看那宫女踢得好!平日里兄弟几个胡闹一番也便罢了,总不至于闹出人命,我也便由得你们去,可是今日那宫女如何又惹得你不悦,竟至差点要了她的命!如此这般,将来若真惹得祸端出来,到时候看你如何收拾?如今你已经十一岁,却心性狠厉,冥顽不渝,便是你母妃在世,恐怕也得气得再次登极而去!为兄年长你一岁,虽不得事事亲教身临,可身为皇兄,见你年少失母,孤伶自苦,在这虎环狼伺的宫廷内,总会多照拂于你,不想竟贪惯出你这般作为!为兄甚是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三十九章 拓跋 “皇兄,我”拓跋弥嘴泛青紫,可怜兮兮地望向对面兄长,眼泪啪挞,浸过水的头发竟冻得直直,隐有冰星。 半晌。 “唉,你——”拓跋焘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把把他揪至身前,搓了搓手捂到他脸上,转头唤道,“赤狐,拿我的大麾来!” 一道赤影立即从他身后跃出,递上白麾,无声退下,来去无踪。 这一灰一紫立身亭内,适才还未见高低,如今站得紧了,才觉出兄弟竟相差一头,看这个头,相差又岂止岁龄? “大哥,刚才就是你的七卫之一赤狐?平日里不是都隐着不见么?今天怎么——”拓跋弥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刚才那隐卫消失的方向,语带兴奋。 “赤狐的提气术最是了得,不然你此时哪得这暖麾披着?” “哦,大哥刚才是命他去拿这东西了?嘿嘿大哥”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巴巴地仰望着拓跋焘。 “不行!隐卫七狐是皇爷爷训派了自便跟在我身边的,若非关乎性命之事不得随便唤他们,适才若不是担心你冻坏身子,皇兄也不会为了区区事便召唤的。以后少打他们的主意,要想学些强身健体的路术,那些哈丹伊塔或者宫禁近卫本领高强者不胜凡几,你去寻他们教你。”拓跋焘看着这位他自幼看顾的皇弟,正色道,“我过几日便向父皇请旨,给你指派几个哈丹伊塔教你习些正式的武技,之前陪你切磋的那些练卫顺便放他们进外廷宫卫,谋个好差,也不枉平日里挨打扛揍受的那些伤,让他们也好感念你这个做主子的不薄。不过——” “崩”!冷不防,额头挨了一个响梆梆的扣指,拓跋弥叽哩哇啦乱叫:“皇兄,这说得好好的,又怎么了?” “不过——这几日你再不能逃了太学夫子的课,后日父皇要考校诸皇子的课业,你如若表现欠佳,为兄怕这请旨也是请不下来的。”他笑了,一扫之前眉间阴霾,眸中冰寒也消融不见,拍拍皇弟的肩膀,转身离去。 拓跋弥咂摸咂摸皇兄的意思,摇摇头嘀咕:“这课是要上的,可是爷受了那贱人忒大的侮辱也不能算了的” 话语声低,却也传入了前行不远的拓跋焘耳中,他刚才看见那宫女脸上的乌木面具,便知是前不久父皇为姚夫人从宫外延请的神医侍女,听宫人说此女医术也颇为了得,很是讨姚夫人的欢心。大殿会宴三弟因恙未去,在御苑梅香园未曾认出她,自己却似是看见那一角掌间乌木,如今又见得她入水救人,一气利落,还把三弟狠狠戏耍一番,有智有勇,怕也不仅仅是医女那么简单。 想到此,他右手扬起做了个手势,赤影如风,瞬至眼前,道:“你确定刚才那女子使的是提气术?” “是!赤狐练这提气术已临十年,方能有此境,刚才那女子的提气术却及赤狐五分。” “哦?”他抬眸看向大殿方向,眼神意韵深远,空灵无端,又蒙冰寒。 “姐姐,你醒了吗?”郁欢正要将自己和叱木儿的湿衣拿去洗,便见叱木儿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叱木儿摸摸脸,又捏捏下巴,突然便咯咯笑了起来,“我没死!哈哈嗯?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酒味?” 郁欢瞧着她没心没肺乍惊还喜的样子,苦笑不已:“若不是妹妹把你从冰湖里捞出来,姐姐命此刻便没了。好在姐姐命大得很,瞧姐姐鼻子尖的能闻着味儿,便知姐姐又活蹦乱跳了。呵呵,我之前见你那箱笥里放着一个瓷壶,知是姐姐藏着的酒,刚才你身上冷得厉害,我便自作主张拿出来给姐姐身上擦了酒,搓活了血脉,不然姐姐也不会这么快醒。” “啊呀呀,无欢,那可是姐姐我从尝食典御大人那里偷来的极品桃花酒呀!这几日我可是没舍得开封呢!这下可好,全浪费了!可惜,可惜——” 叱木儿一副悔得要死的样子,一下子坐起来,捶落被褥,呐呐道:“你是不知道,这桃花酒可是美容驻颜的好酒,头年春酿放置,次年更是醇香无比,宫里的主子们领这桃花酒可是定量的,位份低的主子除了在节宴能一品芳醇,平日里都是分不上的!这下可惜了!” “好酒也得要好命来享!命都差点丢了,还可惜什么酒?桃花酒算什么?妹妹我可是喝过天下闻名的酃酒,那才是好酒!”郁欢斜觑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南人的酒才是好酒!那可是贡酒,一般士人大夫也难得喝上!” 叱木儿听此话语,默了默,笑着道:“妹妹可是好口福!哪天有机会姐姐能一尝那贡酒,也便不枉这御食监走一遭了。” “姐姐还是快把衣裳穿上罢!”郁欢把备好的衣物扔到叱木儿怀里,一转身便又听得一声大吼。 “啊!啊!我怎么,我的衣服怎么全没了?”叱木儿低头看自己全身赤裸,被子自肩上滑落至腹,一下子春光大泄,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撩起被子便蒙头躺下,支支吾吾不成言语。 “此间又没有男子,姐姐害什么羞?难不成姐姐落水指着衣裳还得是干爽的?好了,好了,你换衣服吧,我出去先洗衣裳了。” 郁欢跨出门槛,身后一丝视线便投射了过来,带着探究,专注而凝神。 她不明白,叱木儿为什么不说落水的原由。几次欲言又止,终没有问出口,想了想,许是还没恢复元气,身子好些了,想必会告诉她的罢?又想起那无理取闹的宦者无端害人,心上莫名一阵烦恶。 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想着自己还是有点着凉了,要是刚才落下点酒喝一口便好了。大半天没吃东西,如今连暖身的酒都没想着留用一点,别病了才好! 抬眸看了看日头,一缕虹光入眼不禁晃了下神,心想日头是有些烈了,风却还冷,紧了紧夹袄,端了木盆走开。 春犹浅,柳如芽,杏初花。 正是绿萼添妆,庭木争春好时候。香清粉澹,红醉露浓,御苑仿佛一夜间便披了五彩霞衣,许多颜色琳琅满目。 平城算是正式入了春。 自上次落水已经月余,郁欢真病了一场,虽说医人者不自医,但为了不再惹出事端,她自切脉捂了几日,也没喝药,硬是自己扛了下来,好在只是染了风寒,倒也好得利索。 只是叱木儿倒好,一点病态都没有,落水第二日便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聒噪不休,依旧罗嗦不停。 叱木儿说,那日她袄开线,便自个儿拿针捏线补起,不想,惯使力做活,却不能女红,一时大意扎了数个窟窿,滴了数滴血,气极之后便作主去寻郁欢帮忙。不想不慎落水,遇暗人落水下石,自己又是个旱鸭子,亏得郁欢救得及时,不然命一准呜呼。 “别叫我寻着那使绊的坏人,不然定叫他腚开花,脸作叶!”叱木儿咬牙切齿道。 这些说辞,郁欢自是一笑了之。 不过,前日她听碧桃提起,常子方近几日要进宫来诊症,依她想,许是师父要离开这平城来向帝后辞行而已。 她跟随常子方学医几年,除了青泥山,从来没有见他在一个市坊城区停留超过一日时间。以前师父外出,皆是访友或者采药炼丹,不是食果餐露,便是寒庐野居,真真一世仙隐士当之无愧。 此次常子方出山,她很是意外,自那日师父告诉她等着信使来接,又过了两月有余才成行。走时天还未放亮,师父只许她带几件贴身衣物与一些物什,道是路远途长,最忌烦琐。 她却担心,自己的白狐满究竟安好否。满是年前她上山采药救下的一只幼狐,当时草深林茂,冬冷已至,听得声声哀鸣,她循声而行,便在一崖间石缝处发现了它。它的绒尾还叼在母狐嘴里,几步外瞧去,地上散落几簇灰毛,血迹逶迤如线,淋漓成斑,母狐许是大战狼狍之类的东西力竭而亡,双目怒睁,红丝充盈,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这般惨状,怕是忧子未瞑,至去也要守在幼狐身边叨其入怀方才践死。 她登时便泪落如雨,想起阿娘的柔语细声痒入心间,素手软骨滑过背上,仿佛经年,仿佛久候,她把狐轻轻从母狐嘴里取出,放入药篓,又折了许多干枝铺于坑底埋了母狐,才起身回行。 她把满抱回药庐时,师父未置一语,这样便算养下了。满灵动非常,尤爱净身,不吵不闹,很合她的脾气,两个月下来,一人一狐便形影不离。临行前,满不在身边,未及召回,如今药庐人不在,竹舍风自清,它可还会按时回去找寻它的主人,可还会日日睡眼朦胧等候扔弃它的欢欢呢? 想到此,郁欢惆怅不已,心情低落不少,迈往姚皇后寝殿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无欢!无欢!”身后传来粗犷急遂之声,刚想转身便觉一阵风似的吹到眼前,正是一身翠衣粉衫的叱木儿。 见她一副香汗淋漓,窈窕留春的娇憨模样,郁欢笑着一戮她眉心:“喊什么喊?每次听见你这粗鄙嗓子,我就得少一晚好觉!快说,找我什么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章 师父 “这天儿怎么这么热呢?没瞧着姐姐我都跑流汗了嘛!”叱木儿说着便捋起衫袖胡乱擦了擦双鬓,急道,“我刚才在面食坊,正巧姚皇后殿里的婢红云去取饭,便听她说,你师父刚进宫了,此时正与陛下在前殿议事呢!你快去瞧瞧,你与常大医分开这许久,也该想念得紧了。” 郁欢刚张嘴应声:“哦,我——” 便被她急嘈嘈打断:“对了,你就去中天殿那里等吧,刚红云说,皇后前日搬到中天殿就寝了,你这两日都在尚药监理药不知道这事。说起来,陛下对皇后可真是好得没话说,中天殿四周廊庑都植满了名花异草,据说自春始,长日里都花草清香盈室,很是养人心性。自皇后入宫伴侍以来,每年此时都会与陛下居于此殿,冬月极冷前再迁入涂椒壁嵌麻石的天安主殿。”顿了顿,又道,“你师父议完事便直接去中天殿见诊,你快去罢!” 推了推郁欢,见她不挪步,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波静澜无的瞳眸,便满面惑色,问:“你——” “我”她悠悠启口,却欲言又止。 半晌,才螓首微仰,看向前面巍然不动,雕龙画凤的高殿背脊,语带微凉,“无人宣我入见,想是师父也不愿见我的罢” 一时间,面前女子的点滴怨懑似乎也感染了一惯心肺托大的叱木儿,她不清楚郁欢为何有如此一语,竟叫她不知如何安慰,连这春日香风,满庭葳蕤都再近不得,看不得似的,直直也叫她起了阵阵烦躁。 “呵呵,姐姐这是看什么呢?”突然间,她的脸上便覆上药香沁人的玉手,叫人立时平静下来,舒心不少,“妹妹和姐姐说笑着玩呢,这就去看看师父去!” 她看着郁欢笑着走开,淡淡药香依旧萦入鼻息,心想,无欢,或许也是一个心藏伤事的可怜人罢? 郁欢转身的瞬间,竟再不敢面对眼前那女子的怀爱关心的眼神,眼鼻便乍然一酸,心内沉沉,想着师父也许从此真的陌路相闻,或者连相闻也不曾也不会,几年的师徒情谊陡然要抛,此间滋味真真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纵天涯相隔,师父会否偶然想起她这个别人塞给他的野孩子? 越想越思得紧,师父便千般不是,除了陈伯,也是她于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急急行,惊惊走,越行越快,越走越急,最后跑了起来,便当这是最后一面,真正,分别罢了 转眼间,她便到了中天殿,以前从未注意过位于天安殿后面的中天殿,此时看来居然自成一宫囿,和前世时是迥然不同的。花树参天盈门,仿佛世间幽处,天外仙堂,在深庑重宫内确实是一修身养性的妙处。 她抬头看看殿匾,从旁边门过径穿长廊,正待找寻正殿,便听得人声隐隐:“先生,请坐罢!” 这是姚皇后的声音,奇怪的是,这殿中偏庑怎没有婢女侍候? 郁欢刚想近身往前,便想还是等师父给皇后见诊后再上前请见方妥,于是又轻退到旁边廊柱后面,等着。 “本宫前段日子听得无欢说过,先生曾于洛阳白云山修庐隐居,本宫曾有旧识于那参习老庄之道,不知先生可曾听说?”郁欢探过廊柱瞥见姚皇后依旧一身轻衣缓带,贵人宫妇的繁琐堆髻和琳琅金玉在她身上全然不见,红颜蛾眉,面若玉人,几支素钗更显得青丝漫长,蚕发淡妍。 “是,草民曾于泰常元年在洛阳白云山饯留不过岁载,倒也识得几位修道老友,不知皇后娘娘旧识贵称?”常子方依旧一身灰袍清风,语出无痕。 郁欢心中犯疑——她是于魏历泰常元年被刘涓子送到白云山的,她上山前,刘涓子已经告知过她师父是他昔年师兄,不知因何原因已在白云山避世经年,而她与常子方离开白云山时已是魏历泰常二年,师父所说时间有误。 可是他为何如此告知姚皇后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更不敢动弹半分,只能静静听下去。 未想姚皇后凝睇半晌,看得常子方甚不自在,一向平和守矩的他竟微微挪了挪腰身,才听得座上佳人微怆道:“本宫昔年受了些许惊扰,自是记不起那位旧识姓名,可是日常寝睡间经常梦靥,总是离不得那位故人,近来尤甚之。依稀记得曾于洛阳白云山缘识,却再想不起其他,甚至连面容也不甚明晰。昔年先皇考尝送本宫于洛阳白云山养病数载,只是除此之外竟再记不起任何东西。想问先生,你所说的故知好友姓甚名谁?” 常子方难得垂眉敛目,郁欢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他双手握膝,骨节分明,以她的极佳目力,细看之下竟微颤不已,心下微惊,这其中必有纠扯不清的事故,不然师父不会如此失态。 与姚皇后有关的第二次失态。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便是在初见拓跋嗣的高殿之上。 落发可闻。 郁欢屏气静声,生怕打破这方宁静,惊起一室沉寂,惹祸上身。 常子方的肩膀深深一耸,显见长出一口气,才道:“回皇后,草民只听得其中一位的道号为长阳子,其师是晋室南渡之后便于白云山修行的。草民虽未正式入道修仙,但时常采山炼药,故与他们相识,但也相交甚淡,仅于此而已。皇后所问,恕草民不能胜答。” 说罢,起身深深一揖。 姚皇后双瞳流眄,似要滴出水来,不经意间便盈于眼睫,缓缓道:“这本不怪你,无妨,先生快请坐罢。只是——”她语意一顿,长睫微敛,声若兰麝,飘香得闻,“本宫这破落身子想是也活不得几日了,不然如何寝食不安。总思着前尘旧事,总想总忘,时忘时想。节序匆匆,度柳穿花,便这般春花散空,秋雁哀鸣,概不是要引疾求去?” 声声怅悒,字字伤心。 常子方一惊,猝然抬首直视她,语气不复先前淡然:“皇后如何这般思伤恋旧,道出这诛心淬骨之语?天道往常,人事更迭,去者往矣,来者可追,这大好韶光,极美春阳,岂是过眼云烟?区区疾,点滴微恙,岂能折摧意心,颓废精神?” “适才诊脉目观,娘娘的病已见利好,万万不可再耗费心神,强思犟想,自毁形容!草民——”但见他双膝一沉,手首伏地,厉声沉语,“草民万望皇后娘娘珍重千金贵体,护呵玉心凤神!草民草民精诚叩请!!!” 姚皇后姝颜微白,又透出点病红,玉指紧扣,似要抠抱什么,怅目凝,珠睫驻,望着面前那个五体伏低的男子,素唇颤颤,泫然不能语:“子然” 常子方霍然擎首,直直凝向娇凤姚皇后,遢然后坐。 “草民告退!” 常子方很快恢复倾身伏拜的姿势,语气淡而无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似乎刚才的丢神失态不曾有过,又似乎是郁欢的眨眼错觉,叫人分不清他的真正喜悲。 或者,他的喜悲只是藏于胸怀,不外露,不鉴人。郁欢的心神一荡,她想她是不喜师父的,但今日师父的霎时征沧依旧使她微带惊讶。她想师父那样一个玉石做的人,必是心硬怀冷,断情绝性,自洛阳白云山逅拜学医,她便知道。如今,常子方,是有着怎样的铭心过往,才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如玉似石,生人不近?此时,此刻,师父,何如此这般失魂丢魄,竟叫她突然起了疼痛怜惜? 郁欢征然,心泛酸漪。 记忆中,阿爹与阿娘的最后一面,便如此,这般离人痛心,别前彻骨。 姚皇后也复平静,只是没有让常子方起身。 她静静坐在那里,他静静伏在地上。 半晌,姚皇后方启口道:“你便不再见见你的徒儿无欢了么?” “欢儿——便不见了罢!”郁欢心下立悲,瞧不见师父的神情,可她此时听闻他此语,面上想必好看不到哪里去。 “为何?”姚皇后也略略讶异,也许连她也觉得常子方太过不近人情。 此一别去,恐经年未得见,这于诸人都是心知肚明,常子方居然能忍得下心,当真是舍了子徒,于郁欢却是心上一锥。 本已无冀,何求他顾? 常子方却未回答姚皇后一问,转而道:“娘娘所言夜寝不寐,恐思虑过甚,非病因之。草民前在殿内又开得药方一副,用时方处皆附其内,陛下已命宫侍收入太医署方匣,急症沉病时方启,可保娘娘凤体安康。此外,还宜大惊大惧戒之,大喜大悲戒之,心安身安,身安心宽,万里浮空,千丈红尘,自当风流云散,云淡风清。如此,便祷祝皇后娘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 言语橐橐,掷而有声。 姚皇后一叹:“——本宫也愿祈先生于秀谷嘉町间,东篱前常青常寿,常乐常安!” “草民叩谢皇后娘娘深恩!” “如此,便——别了罢!”姚皇后轻挥锦袖,转首视往他处,语声寞寞。 “草民,叩别!” 说罢,常子方霍然起身,落袍转首。 行至檐柱前,回首道:“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为,木瓜琼瑶抱之,堪当物事为好!还请娘娘代为转告无欢,此后各以事牵,相见日少,还请她珍之重之”,回转一顿,又道,“满安好,行前我已托道友安置了!” 郁欢望着师父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不至见。 潸然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一章 碎蛇 廊后少女,座前佳人。 仿佛落花凡久,轻然飘然。 一个站着思忖,一个坐着忆想。 “嗤”——不经意间,郁欢手中绞着的衫袖轻轻撕裂一隅。 顿时惊醒,落入白日沉梦间的伊人双姝。 “谁!”姚皇后一声轻叱。 郁欢此时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赶紧上前一步,身形趔趄,失声喊道:“皇后娘娘!奴婢适才得知师父入宫辞别”,说着,四处循视一番,声音渐低,“可是来过了?” “哦,你来晚了”,姚皇后语含怜惜,道,“你师父这会儿怕已是走远,也追不得了。” 郁欢身子一软,倚着廊庑窗扇跌坐于青石地上,抬眸望向殿苑外门。 “无欢——” “嗯?”她恭身向前。 “无欢,你师父临别前让本宫告你一语,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为。木瓜琼瑶抱之,堪当物事为好!外廷马催,未得时间见你,他让你自行珍重。你师父想是望你行善积德,洁身自好,不以物事为悲喜,不以清浊为流滞。他的苦意,你可明晓?” “是,奴婢知晓了!谢皇后娘娘体恤奴婢怙恃师父孝亲之情!”她涕流泣语。 “本宫看你还算是个伶俐孩子,以后就随在本宫身边,也不必外室传值了。有事随恃,无事便也能多歇几日。太医署药监也可多去转转,还可于医理药学处多精进些!” 郁欢正要称谢,见姚皇后拿起玉杯就口,她急急两步上前轻取过手,敛眉道:“娘娘,这水冷是再喝不得的,奴婢再去取些热的来!” 姚皇后凤目微视,道:“本宫也送无欢两句话罢——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 “奴婢谨记!” “适才我让碧桃领着那几个婢女去了丝绵布绢库,待她回来,便也给你做几件春衫,不必穿那些宫规婢子服了。”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姚皇后因有些春困,便又进正殿内室歇了。 郁欢退出中天殿苑。 日迫崦嵫,碧幕霞绡,天地间万物似静止似留停,不动不转,本当春晚心舒时候,此时心上却如巨石沉压,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入了御苑。 平莎茸嫩,垂杨金线,御苑内群葩竞妍绣,争娉婷,攒簇热闹,却再入不得她的瞳内眼角,惊不起心内微澜。 那一年。洛阳白云山。 夏月即尽,有雁南飞。 的她,便是这样拜常子方为师,如今经年过去,师父远游,刘涓子不知怎样了?还有木山厘,车伯,还可安好? 眼前这般淡云绿意,春影花容,依稀那年白云山上的夏娇秋妍,殊时同景,八岁女如今已初窕始窈,少女如春,春衬少女,便是这世间诸多丽美一景。 郁欢抚上自己的乌木面具,颜间落寞,心却更坚——便真若玉姝娇仙又能如何?忝颜事仇,苟安于世,这面皮再不是自己的,这性命,尤不待空抛! “世间美人多妍皮痴骨,我的欢欢,如何能做那痴儿憨女?生得再美又能如何?皆是皮下白骨而已。娘倒愿意欢欢和柔柔姿貌平凡,慧心内藏,嫁得贴心良人,同枝共理,此生惟此一愿矣!” 言犹近耳,斯人远去! 阿娘,你的欢欢弃了这皮相,便得于在在泥途间咎天谴人,那愿中良人,也再不得作想! 否则,安得抚慰阿娘临前泣颜,别后芳魂? 思绪沉寂,她抬头看了看,翠柏阔树,竟是长得枝茂叶密,,一看这幽深之处,便知鲜见人来。想必到了御苑深处,只不知这里是御苑的哪块园子。 再仔细一看,突然觉得眼熟,好似,好似前世那个暗宫所在? 一瞥眼,便发现树林深处一双皂色长靿靴移换不停,只是身形始终隐在几株人抱巨树后,看不甚分明。 本欲转身离去,却见树上一腕粗青花蛇正探首吐信,若隐若现,正对着树下身影跃跃欲扑。心下不由奇怪,这个时候蛇应未出眠期,怎会在树上出现? 依着她的性子,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身几步却又回行,终不放心那蛇害人性命,不管有毒无毒,蛇现异时必是害。还是先除了再说。 想罢,也不管那人是谁,顺手抄起一棍棒瞅准位置直向那大蛇举打而去。 郁欢一阵风似的过去,边打边大喊:“快躲开!有蛇!” 那人征了一征,忙跳开,也未看清大喊之人是谁,便听得来人震天一嗓,惊了一树叶落。 但见那女子蹦高撒欢似的,连出数棒,眼花缭乱间血肉横飞,数段不明物体四散落下,饶是他眼明身快,也不免溅上些许碎肉,颇显狼狈。 不由一怒,厉声一问:“来者何人,怎可如此无礼造次?” 说罢,又往旁边一处瞅了一眼,移回视线。 郁欢正打得欢实,听言便生生停下,一脸愤愤:“你是谁?我帮你除了蛇害,不谢我,反倒换来你这口气?” 转身恨恨瞪向面前那出言不逊之人。 却一征。 眼前这人身形高颀,旃裘缚裤,广袖褶衣,墨发未辑,锦带缚于额鬓,其上一粒真珠玉扣更衬得肤皙颜玉,眉上山黛,目间月清,美态横流中自是英气逼人,霎然间只觉一派山静水止,不由慨叹其真真美男矣!再一细看,年纪甚轻,想必不过志学,却见眸内清旷淡远,霜寒露凉,令她心内突的一抖,生怕被那秀面冷骨冰眸寒瞳摄了魂去,再出来不得。 是拓跋焘! 拓跋焘! 她前世的夫君! 饶是比前世她二人初见之时了许多,她也认了出来! 郁欢内心翻江倒海一般,征征立在地上,动不得身,移不开眸,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终于能平安终老,她以为自己早已不恨不怨,她以为自己再不会遇上他这般负情之人,她以为 她以为,即使再入了这平城宫,也不会如这般,与他单独相见! 她已是想好的,这回是要为阿娘报仇的,要那拓跋嗣血债血偿! 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碰到那人,碰到让她前世心碎身殒的负心郎! 君心如铁,似虎狼! 郁欢的手心全是汗,握了放,放了握,竟是不知所措。 拓跋焘却一笑。 郁欢突地便惊醒,暗暗咬牙,敛了敛心神,移开视线。 拓跋焘笑了,郁欢的瞬间失神尽入他眼底,瞧那糙作面具,便认出是皇后身边的医女。 前后几次都叫他哑然生趣的女子,可巧。 他却不点破身份,声音沉雅:“你可知适才打得碎骨沫肉的可怜畜牲是什么?” “蛇!”她恼恨自己的失态,语气竟也压不住些许烦意。 “可知是什么蛇?”他笑问。 “还能是什么蛇?不是吃肉的蛇便是食草的蛇!”非要刨根问底,她竟一时脱不得身去。 “呵呵,这条锦蛇可是我的陪练!”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一柄短剑,古拙厚朴,毫不起眼,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一身玉态贵气,想必此剑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接着道:“它叫花锦,灵动非常,能入地捕鼠,飞枝捉鸟,可从不咬人食肉,却能护人鸣警,如此好物益宠,此刻却身死魂灭,你说,该如何是好?” 说罢,故作肃容。 他倒听说一些婢女私下议过这面前少女,道其面平容陋,可如今看着那双眸子,却如水清亮,灵涌气动,若不算那遮面陋具,倒也有几分可堪入眼。且能以棍棒之法让花锦尸飞骨散,使力狠伐,劲道横强,甚不简单,屡屡让他觉得几分意趣,遂不由起心想逗上一逗。 却见那少女撩起衣角,撕下一块衫衬,四处看看,便走走窜窜,弯腰捡拾。一会儿功夫,眼前便被捧出一衫碎肉,令人欲呕。 “虽说公子爱宠命殒,女子责不可贷,但女子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望公子谅解!诺,女子已把令宠尸身收敛在此,还请公子收下,若忧其怨懑,还可法事超度超度,免得公子戾气随身,女子可是再承不得如此罪过了!”说着,仰首捧出,态度诚恳。 郁欢强定心神,模样傻憨。 拓跋焘却哭笑不得,此女每每都出其意外,却在料中。 他扭头挥袖,道:“罢了罢了,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罢!” 见撤下那堆秽物,又道:“你可知我是谁?” 郁欢心下微顿,装作无知婢子,浑不在意打趣道:“看公子一身劲装打扮,必是武艺高强的内廷侍卫罢?女子无欢,见过侍卫使君!” 拓跋焘却笑道:“哦,无欢?名字可是低晦得很哪!”也不道明自己身份,话锋一转,“还不快去找地方埋了花锦?” 郁欢顺竿下行,便捧着蛇尸揖身道:“如此,无欢便告辞了!还谢公子体谅!” 待走远,方才觉得自己重衣微湿,额间汗珠不知何时已经顺鬓而下。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放下么? 她苦笑一声,看了看,便在这片林间找了棵遒矮苍松,刨了个坑,真埋了那惹祸花蛇,还啐念了几句,急步离去。 拓跋焘却一直站着,掌中短剑已被钉入旁边树干,发出一阵颤鸣。他望向郁欢离开的身影,直至转角消失,也一直未挪动半步。 “启禀主子,属下见那宫女已把花锦埋到松林东边一棵老松之下,便起身离开,往北紫极殿方向去了。”来人回报的声音一阵咬牙切齿,说不出的隐怒。 “哦”,拓跋焘沉吟片刻,道,“赤狐,花锦是你自便捉了来养着的,叫那无欢一阵乱棍打死,我知你心疼那蛇,却终不可回生。也怪我反应不及,竟一时未觉出有人在这林子里出入,你且不必难过,回头便让玄狐再送你只宠,可好?” “回主子,属下不敢劳动主子费心,虽说花锦是赤狐多年养成,也是它命该今丧,丝毫怪不得主子。”赤狐单膝一沉,跪道,“是属下失职,这几年主子在此习武练功,从未有人闯入过,不想那宫女轻易进了这里,还持棒打死花锦,属下一直在旁边树上,却丝毫未觉,是属下护卫不周,请主子责罚!” 拓跋焘却未叫赤狐起身,道:“由此看来,那宫女无欢的身形功法确实了得,你我二人竟都未发现并由她近了身,如此,你便多盯着她些,莫叫心怀诡义之人趁了事。” “是,属下明白。” “主子,那宫女适才埋花锦时,还念叨了几句。”拓跋焘起意要走,刚动了动身形,便听见赤狐又道了一句。 “哦?”他转过身来,问,“说了些什么?” “她说,花锦花锦,你枉死莫记我,捎来二觚酒,我便也替你喝了,好叫你下辈子投个人道,莫再坠入畜牲道,早死早超生。你若记恨,便记着你那无良主人,练什么剑,陪什么练,全是吊儿无用功!”赤狐面上表情很是精彩,说不清是什么颜色。 拓跋焘却转身即走,赤狐一派莫名,却不知他的主子在转身后唇角微撇,泄了笑意。 笑意微寒。 无欢,很好,花锦还真是死得其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二章 沉尸 郁欢却没发觉自己走错了路,她正往鹿苑台而去,与天安殿方向南北而驰。 突然间,她欣喜不已。 这大概是她前世里最喜欢的一处地方。也没来过几次,那几次还是自己生完晃儿后,拓跋焘带她来的。 他说:“鹿苑台好,夫人无法游猎,得瑕时来此看看,便能心宽不少!” 其音已远,她已重生。 数丈高的鹿苑台眼下正矗立在她面前,台上重楼,楼上辟阁,雕梁画栋,飞檐走壁,极具飘雅之气。 她轻轻走进去,殿内无人,于是便轻拾阶梯,登楼而上,到了顶上轩阁,清风处处,顿觉神清气爽,纵目四眺,便望见南面紫极殿众殿宇穹穹。此处确是个登高极目的好去处,北望之则见百姓口耳相传的魏室飨猎野苑——北苑,似乎远没个尽头,草树连接一片,荡荡无际。她的满心懑懑登时消散大半,心绪顿显开阔,尽情徜游在这轩敞风清的春日里。 便让我这般暂时忘却过往罢,她想,难得找着个纵己逍遥之处,难得逍遥啊 “素素,名字很好听。” “素素,你是我纳的第一位夫人,不管怎样,都会让你极尽尊荣!” “贺素!你莫不是以为朕就是那可欺之人?晃儿的命虽是保下了,你也别妄想得了好去!” “不管时日长短,只要有这颗珠子,便是日后我能活着再见到你,纵使不识面目,这颗珠子总不算错的。” “人间自逍遥,大梦几浮生。” 大梦?浮生? 一梦方醒,泪落素裳。 眼前恍然出现刚才那练剑男子英气的眉眼,却被她摇头笑过,笑自己可笑,世间云云,世人攘攘,不过一浮梦,最是可笑耳! 郁欢从发髻中抠出那颗珠子,形似真珠色却呈乳白,似有白云飘过,故此名为穿云罢?她之前已把珠子钻了孔,藏到发间,生怕掉落再也找不到,或许,是怕再也找不到那个她常常思念着的,木哥哥? 可是,纵便有穿云珠,又如何去找他?如何去找?流年偷转,物是人非,她只知道那个与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哥哥,叫木山厘 这一待便是半晌,直到金乌渐沉,郁欢方才从殿内出来。适才她已在楼上尽望归路,回去便再不会走错,步子迈得很是轻快。 御苑很是阔大,一时却也走不过半,郁欢瞅着御水沿道而行,已经数了三座桥,再前面便是御湖,绕过御湖便也算到了寝屋的地界儿了。 薄暮淡霞,晚风清空,走走停停,一人未遇,倒也是惬意非常。 正走着,一阵“嗯呀”声随风传入耳鼓,她四处瞧瞧,也未发现什么异常,却见右前一排花树后面枝叶摇颤,悉悉碎碎,于夜幕刚垂下,甚显诡诀。 却又听着一阵娇声细语断断续续续飘过草树:“你这死鬼如何想煞妾身何时出宫” 郁欢一笑,原来是对野鸳鸯偷食儿呢,却不知是哪宫的宫女,夜会又是何人? 正待悄然飘走,却听一声闷响,那娇俏女音便再无声息,未几,一身影转出花树,只见他掸了掸衣袍,四处逡巡一番,才若无其事地抬脚离去。 此时郁欢正于游廊重石后立着,月始淡晦,看不甚分明那男子的容貌,只觉身形巨魁昂藏,显见是鲜卑族种,只是见那脚形步法,右脚着力颇重,是个练家子,却不知他为何如此匆匆就走? 心下一思忖,一惊,莫不是——刚才那女子被他暗害了罢? 想到此,她急忙跳出石廊,几步便行至那花树前,扒开一看,那女子已经气绝身亡,头首垂至一侧,显见是被人折断颈骨了。 她心泛怜悯,又嗤之以鼻,偷情愉至香消玉殒,便为这么一个绝情绝义的浪荡男子,如何值当?但凡世间男欢女爱,许是你情我愿,即便是已结连理,纵夫妻敌体,又如何敌得过这人心腐古,世情虚涎? 正唏嘘间,却发现这女子正是先前害她撞头的杜贵嫔的婢女,不禁暗生疑窦:那日她见此婢还算是正经女子,没想到竟是如此孟浪,可是又因为什么,竟惹得昔日情郎狠下杀手,半分情面不留? 心疑之余,遂觉此事不可张扬,此间只她一人,这女子又与自己曾有嫌隙,如今她被害若被人发现,恐怕自己是跳进泥坑,万万洗脱不了嫌疑了。 此处离御湖咫尺之间,郁欢便决定将她尸身沉湖,再找个机会诱人发现,到时候再收殓也不迟。 饶是她练内家功夫时日不短,拖着个尸身也不甚轻快,刚至湖边石阶,便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咦,无欢,真的是你?你在这里鬼鬼崇崇做什么呢?” 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登时笼罩住郁欢,拖着尸身的双手也渐渐变僵硬,此时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碧桃却更进一步,嘴角一撇,冷笑着问道:“适才皇后娘娘找你不到,便差我来这附近寻寻,我还以为眼花,作不准是你,没想竟真是。咦,你这手里拖着什么东西?” 说着,便往前一凑,却听她大叫道:“无欢!她怎么了?这不是杜贵嫔的婢女春儿么?”又一声喊,“不对,她这这” 见碧桃惊得语不成声,郁欢却冷静了下来,道:“没什么,这婢女不知何故晕倒在花树后,我发现后便要拖她回寝屋,且要给她疗治呢!” 语气很是平静,碧桃却犹疑不定,颤颤巍巍上前摸了一把,手势极快又收回,更惊道:“她明明明明死了的!你,你是你,是你对不对?” “什么?”郁欢淡淡看了她一眼,手指切往春儿尸身颈脉,又淡淡道,“哦,是死了,刚才还动着呢,怎么一会儿功夫便唉!” “是你害死了她!无欢!”碧桃的声音陡高,声音不复刚才的战战,口齿伶俐道,“无欢,许是你还怨忿她当日对你一推之仇,下手害了她,这月黑风高,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被我瞧见,是也不是?” 郁欢瞧见她话语微带幸幸,顿时便怒从心起:“姐姐说妹妹害死她,可要讲究物证人证。可是姐姐瞧见我怎么害死她了么?我一弱流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不使刀弄棍地害死她?姐姐可是看见了,我与她身形虽差不多,她却比我壮实多半个,就算比拼力气,我如何又能敌得过她?如今姐姐红口白牙,凭现时情形便断定我谋她性命,如何使人信服?姐姐,你可是于我有私,特特如此意断,是也不是?” 牙钢齿坚,真真钉得碧桃顶受不住,却犹自犟言:“咱们这便去回了娘娘,让娘娘去断这无头公案,我偏不信,帝阙威严,岂容宵作怪害人?哼!我是没有看见你谋她性命,又有何人看见你没有谋她性命?” “适才无欢姑娘与本皇子在一起,如此,可是能作证她没有害那婢女呢?” 郁欢和碧桃俱都回头,却见一袭朱纱罩袍内衬螭龙锦衣的少年立在她们身后,嘻笑无度。 郁欢微一皱眉,这不是那日被她掼入水的宦者么?怎摇身一变成了皇子呢?却是哪位皇子? 见她不言语,那拓跋弥笑着又进了一步,巴巴凑到她面前,无比正经道:“欢儿,适才你可是还赠我一诗呢,这么快便忘了?” 莫名其妙!郁欢无比嫌恶地往后撤了撤身子,依旧未发一语,只是盯着那少年看。 “欢儿,你可是好忘性!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清楚呢。‘玉体浮波好叫春’,可是这句?呵呵,没想到欢儿年纪,却也知这春日春生,可还想听听本皇子叫春,嗯?” 正要开口回过去,却见碧桃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插语道:“三皇子殿下,您就别在这打浑了,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郁欢皱眉更紧,原来他就是早夭的三皇子?这拓跋弥便是在前世时,她也是没有见过的,听说是得了病去的,又一想这子莫不是记仇如今真要落井下石罢? “怎么和本皇子说话呢?”拓跋弥猛地厉声道,“本皇子如何打浑了?你这贱婢满口乖言,你没听到本皇子说话么?本皇子说了,她——”一指郁欢,接道,“无欢,一直在和本皇子在一起论诗,是我们一起发现了那婢女人事不省,本皇子去请人不成才又转回,如何?” “奴婢不敢和三皇子殿下妄语!奴婢只是据实说而已!还请殿下贵人高抬手,容奴婢前去回禀皇后娘娘,再来处置此事罢!” “皇后娘娘?哪来的皇后娘娘?你封的?本皇子可从未见父皇下皇诏赐金册立她为皇后!” 郁欢一惊,姚西平是拓跋嗣后礼纳之入宫的,此时的确份属夫人之妃位,可是皇帝宠后,民间甚传,这拓跋弥怎地就直言而出? 碧桃脸上一变,气怒交加道:“三皇子!皇后娘娘虽未受玺绶,皆是因为手铸金人不成!当年魏秦联姻,我家公主可是全套的皇后仪驾迎进宫的!你鲜卑魏制言,手铸金人方能立后,我秦国可不承认!” “哦?是吗?可是你的秦国如今在哪儿立国呢?”拓跋弥谩问道。 郁欢却知,姚秦早已于两年前灭国,正是晋军北上其国始亡。 碧桃老大年纪,竟被一少年顶撞得招架乏力,急得似惊又哭:“三皇子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我家公主稀罕你魏后之衔?若不是陛下怜惜,谁又敢明里来去尊一声‘皇后娘娘’?你若不屑,大可去问陛下,为何几次三番要立我家公主为后?非陛下不立,而是公主她谦让不当!否则,如今怎容得你放言侮辱?” 拓跋弥却一噤声,转了转眼珠道:“碧桃!你适才所言‘我秦国可不承认’,可是指的不承认什么?是我皇魏国仗还是我皇魏法度?” 碧桃脸色陡白,郁欢暗忖,拓跋弥问出这番话,是打算以欺君藐圣之罪下死碧桃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三章 作缚 见两人都僵立在那,郁欢便道:“碧桃姐姐也不是有意顶撞皇子殿下的,还请殿下大人大量,饶恕姐姐言行不慎之过?” 这本是她帮着碧桃的开脱之辞,却不想听在碧桃耳里,成了讽言刺语,遂一扬脖睨向郁欢,道:“姐姐这二字我可真是当不起!我是言行不慎,却也不需你替我来辩!无欢你谨言慎行,还是想着如何向皇后娘娘交待这婢女被害的事儿罢!” 说罢,便转身,急行而去。 拓跋弥却暴躁如雷,跳着脚喊道:“你这贱婢哪里走?给爷我回来!本皇子今天不把你收拾服帖,便不是拓跋弥!” 郁欢却“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惹得拓跋弥怒目而视,脸色很是不好,自忖本来上次就被那无欢欺侮去,如今又被碧桃贱婢目中无视,堂堂皇子脸面竟一时羞得无地自容。 却听她笑道:“殿下的名头可真是多呢,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皇子,一会儿又是拓跋弥。呵呵,可奴婢却觉得,还是公公这一名号更妥当些!” “你——”拓跋弥气得嘴歪眼斜,手指抖着戳向郁欢,道:“算是爷我帮错了人!你这个丑女,上次的帐还没同你算,如今又找爷晦气,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地?” “我也没求着你帮我呢,殿下!”郁欢也不生气,慢悠悠道。 “好好好!若不是爷我惯见不得那碧桃仗着姚夫人宠势,得意非常,便连大皇兄母妃也要敬她几分,爷我也不稀得帮你!哼!何故要惹得一身骚,还让你这贱婢如此奚落?” “如此,无欢便多承殿下美意了!”郁欢微一揖身,道,“无欢这便告退!” “哎——”见她要走,拓跋弥又急急道,“你往何处去?那碧桃必不罢休!” “往何处去?自是往皇后娘娘处去。无欢本就皇后娘娘的侍医婢女。” 拓跋弥听闻此言,便征征任那女子背着尸身往前去,良久没得回过神来。 他怕是真要后悔帮错了人罢?郁欢暗嘲,也不知是嘲他还是嘲己,心内竟莫名生得一丝涩意。 她深知碧桃是要挑出事来说道说道的,如此一来,自己还真说不好能否保得过河不湿身,若那三皇子再跟了去,怕自己躲着事,事也要惹得上身了。如若不找事由把那三皇子撂下,自己又如何在皇后面前自辩?便是她与三皇子的关系,一时也是说不清楚的。 唉,这叫什么事?还爷,我看你就是那大爷!处处都碰得着。 郁欢叹口气,抬头便见姚皇后住的中天殿苑近在眼前。 她放下那婢女尸身,整理了衣衫,便进得殿去。 “陛下驾到!”几乎在她一脚迈进殿苑的同时,后面那熟悉的尖利嗓音便响起。 她赶紧整衣跪下,却听到皇帝的声音已在耳旁:“可是无欢?起身罢!”又吩咐身边大宦者阿干里道,“适才碧桃不是说有要紧事要求见么?这会儿在哪里?” 不待阿干里答话,便听得碧桃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了来:“奴婢叩见陛下!正是奴婢有要事相禀!” “哦?有什么事且进中殿再说不迟!”皇帝语气平和,尽显儒雅。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身子刚转好,奴婢觉得此事还是不要惊扰娘娘为好!不然,娘娘若为此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便是长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碧桃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口气很是托大。 “如此要紧么?你且说来听听!”皇帝当真转过身,等着下情。 “回陛下,奴婢适才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去找无欢,皇后娘娘美意,要奴婢带着无欢去织司做几套春衫,可奴婢殿苑寝居遍寻不得。听得她同居厨女叱木儿言,便往御湖边找去,未想——”说到这里,她眼神瞟了瞟郁欢,道,“未想,奴婢见无欢正拖着杜贵嫔的婢女春儿似要投湖。奴婢便上前询问,她却告之奴婢,那婢女是她无意间碰得,晕倒在花树后,正要带其回去诊治,奴婢便好心上前帮扶一把,没想到奴婢摸的却是冰冷尸身,岂还是活泛之人?奴婢心下大骇,不知怎么回事,却晓得,那身亡婢女正是月前于陛下殿宴时推倒无欢,害她受伤之人!陛下,此事蹊跷得很,莫不是——”碧桃欲言又止,再不说下去,看向皇帝,伏首。 郁欢却自心中冷笑一声,好嘴皮好言语! 拓跋嗣淡淡看了一眼郁欢,道:“那春儿尸身现在何处?” 郁欢缓缓跪下身来,回道:“陛下,奴婢正待要将此事回禀皇后娘娘,奴婢知皇后娘娘避忌污秽之物,就把那婢女尸身置于殿苑门外的树角处了。” 说完,她便噤声,也不再为己辩解一句。 “阿干里,你去瞧瞧。” “是,陛下!” 经得一会儿,阿干里转回,道:“启禀陛下,老奴适才已瞧了那尸首,是被人外力折了颈脉而亡!此外,身上再无伤处。施力之人必得练外家功夫,下力十足劲刚!” “那依你之言,无欢可是会得什么武功术巧?”皇帝又问。 郁欢却不动,坦然就地,碧桃抬首,看向她,见她没有丝毫害怕之意,微露不安之色。 阿干里得了皇帝吩咐,上前忽地一掌便击向郁欢后背,眼见着要拂掌入体,郁欢却表现得觉意毫无,依旧伏身而跪,他霎时便收掌入怀,转而切向那女子腕脉,倏势而回。 “启禀陛下,老奴适才已经试了,无欢外家内功,皆无。”阿干里垂首而向,恢复往日那敛眉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施功高手不复存在。 郁欢心里却一松,直道好险。刚才阿干里出手一招,她便已看出其必是高手,且深藏不露。好在她自入得宫来,便食了师父以前炼制的息功丸,平日若不发功,任是顶尖高手也看不出她是修功练武之人。 “如此,便着你去查那婢女死因罢!毕竟深宫圈囿,出了这等人命官司,有辱我皇室颜面。”皇帝即要起行,却又被碧桃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 “启禀陛下,奴婢还有内情呈奏!适才和奴婢、无欢在一起的还有——”她有些犹豫,转而坚决道,“还有三皇子殿下!” “哦?”皇帝似乎也生了疑问。 “就在奴婢和无欢说话的时候,三皇子殿下也到得御湖,言明自己在发现春儿时正和无欢结伴论诗。” 她瞧得皇帝眸光撇向郁欢,于温和中渐露疑色,声音便不觉稍高了些:“三皇子殿下似乎与无欢颇为熟稔,奴婢不明就里,便托大训了几句无欢,这便惹得殿下发了猛火,厉斥奴婢。这也不打紧,奴婢身为下人,自当为主子们息火捻烦,可是竟连带着叫皇后娘娘受了侮,这这可是何道理?” “怎么?”皇帝一听到皇后这几字,便着意问道,“皇后如何受侮了?你且仔细说来!” 碧桃得了皇帝的首肯,越发得意道:“奴婢言及就此事回禀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竟气势汹汹直问奴婢:‘哪来的皇后娘娘?我可从未见过父皇颁诏赐册立过后!’奴婢气不过,便争辩了几句,殿下仍不肯罢休,非要治奴婢罪。陛下!奴婢素日里知道您颇疼惜皇后娘娘,几次三番嘱咐宫内众人,一应仪礼皆从皇后制,皇后娘娘谦仁礼让,自是不在意那些虚名妄评,却也不得随便叫人欺了去!陛下,奴婢万死请命,还请陛下为皇后娘娘做主啊!” 月似红廖,宫灯明灭。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眉宇间一片阴霾,忽地厉声道:“这混帐东西!还有没有点规矩?来人,去拿那逆子过来!” “皇上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拿人么?”来人声音颇显英气,众人皆往殿苑门庭看去,原来是杜贵嫔领着一众婢女,此时正立在苑外,与这边众人隔槛相对。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便又听得一句兰声桂音传来:“这外面乱哄哄的,出什么事情了?” 郁欢却识得这声音,正是姚皇后,心道,这下可好,唱曲听曲的人可都凑一堆了,乱糟糟闹哄哄,且看这碧桃如何度经普法,绕得出大天去! 皇帝却突然提高声音:“内卫在哪儿?还不快去传三皇子?” “陛下,怎地发这么大的火?妾身已经把弥儿带了过来,是青是白总要两方对质才作得数,如何便凭得那贱婢口出诳语,就要治弥儿的罪?还是,堂堂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竟比不得那下作的婢子?”杜贵嫔言语咄咄,丝毫不惧皇威。 皇帝却不理杜贵嫔的衅语,伸手将姚皇后搀了过来,低声道:“不是在内室歇着么?怎穿这么少便出来?”说着,取了自己的九龙织锦披风给姚皇后披上,很是温柔地搂过皇后的肩膀,径直往大殿行去。 众人见这帝后浓情蜜意地往那边走去,一时竟不知该跟还是不跟,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得主意。 还是杜贵嫔打头跟了上去,一干人等才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起步,只有碧桃唇带笑意,慢悠悠从地上起身,对着身边同跪的郁欢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带得意地跑着追着帝后而去。 郁欢正要起身,忽觉大臂一紧,转首便看见拓跋弥傻笑着凑了过来,声道:“你瞧,我给你搬救兵来了,嘿嘿” “殿下还是自求多福罢!”她望了望前面溜溜前行的众人,不无忧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四章 斗芳 说实话,看皇帝宠后的架势,便知碧桃张狂自有其张狂的道理,如今自己已经脱身大半,接下来便是要撇清和三皇子的关系。 可是这三皇子虽外在骄纵,内里却实是个憨主儿,自己又何以能落井下石? 说到底,他真是为了帮自己才踏进这混水的,没想到是越搅越乱,自己现在可还是险着几分。 都怪这浑子,怎可扯出那般不着四六的荒唐理由?说什么同道论诗,分明是冤家路窄!说什么搬来救兵,简直就是一拆台的角色!想必待会儿定是唇枪舌剑,你污我蔑,一派欢喜场面。 郁欢瞅瞅一旁犹自得意的拓跋弥,苦笑一声,想道一句“你自心”,却终没说出口。 中天正殿自是另一番光景。 雕梁粉壁,青琐绮疏,柱础竟作莲花覆盆型,藻井亦生莲瓣多重,置身其中仿若世外禅途,叫人不觉心生清明。再看殿中乳纱帐幔,流苏缀珠,偌大的朱漆游龙戏凤屏风隔出前后室,一应几胡床排列左右,其明丽较天安殿亦不逞多让,却自有其独特韵味。 又是与前世里不同啊!郁欢暗叹,眼睛却往上瞟去。 帝后坐了正方二座,杜贵嫔也不说话,自是捡了左边座位,那拓跋弥正想落座,瞧了瞧皇帝面色不善,便悄然立于杜贵嫔身边,垂首看地,那促促不安的神态直想叫郁欢发笑。 真是个活宝,推不前搡不后,气死人不偿命。 姚皇后先开了口,却是对着皇帝轻声道:“陛下,妾身适才寐间听得殿外嚷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兴师动众?” 皇帝捡了紧要的说与她听,说罢,却狠狠瞪向拓跋弥,语气陡厉:“弥儿可是认可碧桃刚才所言?” 拓跋弥支吾半天,方回道:“儿臣并未听清碧桃所言,还请父皇明示!” 郁欢恍然一悟,怪不得他还一副事到临头无心无肺的样子,敢情是不知道碧桃对他言语挑刺这档事!想到此,又不由看向杜贵嫔。 这回方才看清杜贵嫔的容貌。有道是缪绕玉绥,郁桡溪谷,一袭藕荷缀珠绫绡裙着在她身竟极是妥贴。素素貂婵腰,佳佳罗敷面,论得怜人,郁欢竟觉得比那弱柳扶风的姚皇后更胜几分,只是肤色较姚皇后稍暗,却因了那英眉利眸,比起那胡羌之美,这汉家女子也丝毫未失颜色。 玄鹤冷,白鹄清,各得千秋 郁欢暇赏之余,便听得杜贵嫔出声了,语气不复诤厉,却也冷:“陛下为何不听听弥儿对此有何说法?” 不待皇帝出口,姚皇后便接道:“弥儿可是有什么说法?” 语气一贯地春风化雨。 “儿臣——”郁欢的心被他吊得老高,生怕摔得很惨,“儿臣于那御河清风桥上偶遇无欢,听她吟得两句诗,遂觉她颇得诗书之道,想起父皇平日里最见不得儿臣胸无点墨,便起意想讨教一番。未想——” 却被皇帝打断:“哦?什么诗?竟惹得你这不学无术的也要学学那诗文之道?” “这,这——”拓跋弥一时大窘,不时如何作答,却急坏了郁欢。 她恨铁不成钢,临时叫她拈诗倒不是难事,可这叫人能起意效学的诗却也难住了她。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出一脑门子汗,脑中一闪而过什么,也来不及抓住,却脱口而出道:“红月洒青辉,嫌夜无相与。来日把酒欢,相忘于江湖。” 拓跋弥一喜,道:“对对对,就是这两句诗!儿臣听后,颇觉豪气,遂想与无欢讨教这汉人文墨之道。” 说罢,嘻笑着看向她,却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倒也是好诗。”姚皇后点点头。 杜贵嫔也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看向上座皇帝。 皇帝示意拓跋弥继续说下去。 碧桃却上前于姚皇后耳边低语几句,姚皇后无甚表情,她又转回无欢身边站定。 “儿臣未想竟于归途中与无欢遇着一婢女倒伏在地,两人便上前去看个端详。无欢切脉后说,此婢女只得进气,未得出气,只怕是凶多吉少,却有一法可吊得她一时性命。儿臣便问她何法,方知是那极品老参,且须在一刻内取回,于是做主去寻。却忘了问她去哪儿寻,是太医署还是尚药监,便又转回,瞧得那碧桃口口声声指着无欢诬诟,一时气愤就上前训了那婢女几句。”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何时诬诟无欢了?她是不是害人性命,奴婢说的可是禀明皇后娘娘处置?”碧桃有了姚皇后壮胆,语气竟也壮实许多。 很好,又推回到皇后身上了,这是拿住拓跋弥的疏处避重就轻啊。 郁欢心内冷笑。 却不想拓跋弥真是鱼儿上钩:“便是有皇后娘娘处置,你就能作得了主?” “怎么?皇后娘娘作不了主?”碧桃继续反唇相讥。 “如何——” 拓跋弥的话却被杜贵嫔不紧不慢地打断:“还请姐姐作主处置!” 拓跋弥还待说话,杜贵嫔瞪了他一眼,又道:“弥儿,你此前对娘娘有不敬之语,还不领罪?想是娘娘凤心宽宥,必不会怪罪你的。” 姚皇后却道:“弥儿刚十龄孩童,想是言衷相生,想来本宫仪同后制,道是陛下心存怜爱之意,弥儿却未说错,金人铸未,玺册未受,本宫忝为之主。” “皇后——” “陛下可否听得妾身一言?妾未嫁时,君许后位,原是妾先皇考与陛下之约,如今妾故国亡,慈父丧,只得此飘萍一身,欲往何方,能往何方,又有什么要紧?妾得陛下如斯恩宠,已是足愿,岂会在意那些身外名份?便是妾身自己,受些什么苦楚,若为了陛下,也自是能当蜜吃。” 郁欢却一皱眉,此一番话情意真挚,道是处处不在意,话里话外,却还是博取君怜。 姚皇后果然还是不一般! 只见皇帝当真脸色一沉:“魏祖虽有制,金人铸成方为后,先皇后乃宣武帝大室原配,却因此制未及后位,且因朕之不孝蹈亡,朕每每忆及,都痛入髓骨。如今,朕再不屑那祖宗规矩,铸不铸成金人有什么要紧。至于宝玺金册不诏不受,非后不贤,非君不立,乃是皇后娘娘思君两难,几次三番推拒。如今,朕再重申,有谁若不敬皇后,便自当罚罪没役,无人概免!弥儿虽为皇子,却也免不得罪。弥儿,下去自领四十鞭!” 眼见拓跋弥垂头丧气跟着内廷侍卫迈出殿门,却被悠悠一声定在槛处,进退不得。 郁欢看向正在发声的杜贵嫔,她不复先前恭谨,语气微厉带怨:“陛下!敢问弥儿有何不敬皇后之处?他所说宝玺金册不诏不受,可是有误?” “自然无误,可”皇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杜贵嫔接了过去:“可陛下就据此断了弥儿的不敬皇后之罪,陛下龙虎之躯,金口玉言,便如此草率轻举么?” 众人征征立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道杜贵嫔是怎么了,吃了呛药般顶撞圣上。杜贵嫔这几年失宠人尽皆知,陛下宠后又是出名的,如此不管不顾,当真连性命也不要了么? 郁欢想起叱木儿说的,几年前这杜贵嫔也是当众出言顶撞陛下被罚,今天倒也被她赶上一回,遂不由担心起杜贵嫔,看样子,杜贵嫔是善不罢休! 皇帝却似沉吟,又像在自语:“哦?如此么?朕还真是不自觉啊” 众人刚松一口气,却立时又提起心来,皇帝那和风细雨的面孔依旧,语气却似风雨欲来:“杜贵嫔便说说朕是如何草率轻举了?好叫朕也受教受教?” “妾如何敢叫陛下受教?陛下万乘之驾,天佑龙子,妾一介凡人俗妇,如何敢指摘妄议?妾只是可怜弥儿,年少失母,虽贵为皇子,除了婢女仆从,再无人疼惜怜爱,更逞提教导习引。有道天家无情,妾却想,无情是天家,有义却在人心!陛下为天下之主,可也是皇子皇女们的父皇!便是弥儿他再不济,再不成器,再无人教导怜爱,不是还有陛下么?如何便教那婢女生欺了去,惹得他出言不逊?如今不治那婢女不敬皇子之罪,怎么本末倒置反议起弥儿的错处来?妾身宫中的春儿虽死得不明不白,此事的来龙去脉却已然清楚,弥儿他也没有说什么大不敬之语,纵是他万般不堪,陛下作为他的至亲,如何又脱得了干系?便是偶有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一没有杀人越货,二没有亵渎皇家,可怜他年纪,还在懵懂时候,如何能承得起四十鞭的酷刑?” 一番话,杜贵嫔说得滴水不漏,一气呵成。 众人听得胆颤心惊。杜贵嫔声音平平,却处处诘问,语气淡淡,却时时诟责。饶是他们,也听出杜贵嫔的话里话外意,语间语外愤,更遑论那座上天子? 郁欢也看向皇帝,事到如今,她反倒成了没事儿人似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皇帝的脸色铁青,显然是气极,不知是恼那杜贵嫔,还是恼自己,真如杜贵嫔所说那般无情无义? 她却自恼恨自己之前的多管闲事,偏偏去查看那婢女,惹上这么一摊破烂事。 这该如何收场? 呃,本书的破千收藏成绩已经置顶,亲们可以去顶顶,增加经验值,能早日升级,偶是白,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个,现在脑补中~~~~明天1号,咱就在家坐等了,吃大肉,吃货就是这样撑死的~~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五章 痴嗔 姚皇后徐徐开口道:“杜贵嫔也勿着恼,怨怪陛下狠心。说到底还是本宫有亏,一没有替陛下分忧,失了母教之责,二没有担起素日统率内宫之任,疾缠病身反分了陛下的心。如此,本宫便也是难辞责咎啊!” “妾身也很是担忧娘娘的身体,倘若那孩子能生下来,娘娘自也能体会这舐犊之情如何” “够了!”杜贵嫔还待说下去,却被皇帝一声厉喝打断,“够了!朕刚才的话都当耳边风了么?杜贵嫔你一再撩拨,是何居心?朕一再容忍你,你却恃宠而娇,视朕于无物么?阿干里!” “老奴在!”阿干里躬身上前,眼风极快扫过一圈,见杜贵嫔死死盯着皇帝,面色如僵,姚皇后则眉头紧蹙,目光迷离。 心下忐忑,不安惧增。 “即日去了杜贵嫔封号,降为淑房,从庆阳宫迁居静思阁,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来!” 皇帝语速极快,众首垂得更低,皆冷汗涔涔。 郁欢却听得甚为清晰,拓跋嗣朝似没有贬囚过任何一位宫妃,冷宫自然也是没有的。静思阁是平常犯错宫人罚没的地方,只有犯重罪的人才提到那里,且有进无出。 遂明白这是将杜贵嫔彻底贬弃了,可见皇帝当真气极。 只是,在她看来,几番言语顶撞,如何便引得一向温和的皇帝动了雷霆之怒,把育有皇子、位仅次于皇后的杜贵嫔如此重罚呢? 却见杜贵嫔失了一贯的骄矜,愤声道:“陛下这是要妾身去死吗?何必如此麻烦?妾身与陛下少结发,情意深笃,所生皇子焘亦得太祖欢喜。太祖罹难登极前,陛下托妾身于皇姐华阴公主府,告于臣妾:不日可回,绝不相负!太祖遭祸,拓跋绍闭宫绕坊,大肆搜寻妾身与皇儿。妾那时便想,若此难可过,必生生侍于陛下左右,再不得分离,再不要受那相思苦煎,忧心痛楚!却不想陛下登上那九重殿阙,践阼高位,已然忘了当初盟誓!呵呵——”杜贵嫔笑意凄凄,眸内迸出一缕厉光,直视皇帝,“陛下或许忘了,妾身没有忘!所以,任陛下后礼迎回西平公主,任陛下冷落欺伤,只因妾记得那时微愿,只要能侍奉陛下,便是受什么委屈又有什么打紧?如今,陛下便要处置妾身了么?妾身的愿望也终不需记,不劳记了。呵呵,也好,也好啊” 皇帝微微动容,张了张口,却转首不言,似有隐衷,从郁欢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瞧着皇帝的左手抓拧龙衣,几成乱。 她因担忧着拓跋弥,恐他真的随那侍卫去挨鞭子,便又心瞅向门口处,却不料此时,剧变陡生,那杜贵嫔“嚯”地站起来,瞅准身后的朱漆大柱便撞了过去! 这一惊非同可,殿内婢女宦者也瞧出不对,不知哪个婢女发出一声尖啸,把帝后俱惊征在座,以为生出什么事故。 阿干里隔着帝后在另一边,郁欢转瞬便知阿干里是万赶不及了,若自己此时破药发功,还有一丝希望能拉下杜贵嫔。 心念电转间,郁欢就听一阵“轰嗡嗡”破空之声响起,方要瞧去,便觉眼花缭乱之际,一道靛紫自头顶上方掠过,扑向杜贵嫔,于霎时之间,杜贵嫔便掬于那人怀里,动弹不得。 “母妃这是干什么?”出声之人惊而急,愤而慨。 郁欢这才看清,是拓跋焘。 她遂又看去,拓跋焘适才将一柄短剑先发掷于杜贵嫔脚下,将曳地裙裾钉地缓时,自己同时提气纵身,方才救下杜贵嫔。 一气呵成,毫厘不差。 竟是纯元内家功法与霸道外家功夫相佐相成。 她原是知道的,拓跋焘于那一世时便是心志卓绝之人,那几年频频征战,毕践山川,论得武功之治,当世为首。 “父皇,母妃犯了什么错,竟要她如此蹈死?”拓跋焘依旧搂紧杜贵嫔,大声质问皇帝。 此时皇帝也惊魂甫定,声音竟有些中气不足,颇显疲乏:“杜密,朕自不愿让你去死!只是罚你入静思阁思过罢了!怎么怎么如此刚烈不容呢?唉,这叫朕如何是好”咳了一声,抿了抿阿干里递过的玉杯,又道,“焘儿你不知此事原委,还是好好劝劝你母妃,莫要让她再想不开!” 郁欢听出皇帝生气不足,许是有疾。再有意无意间瞧了脸色,想着皇帝怕是有头疾,正要发作。 便上前道:“还请陛下移驾歇息罢!可容奴婢为陛下切脉?” 拓跋焘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问安天子,满是不屑,一声冷笑发自喉间,以郁欢的耳力,如何能听不到? 她也看向拓跋焘,面露疑惑,不知他那声冷笑从何而来,也不理他,掉转螓首。 拓跋弥怯生生地走到他的皇兄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皇兄,多亏你来了,不然弥儿就要受四十鞭刑了。贵嫔娘娘没什么事罢?” 却听杜贵嫔悠悠启口道:“陛下,妾身与弥儿,您罚是不罚?” 皇帝摆了摆手,倦倦应道:“罢了,你们都下去罢!到此为止——” 说完,把手搭向旁边的姚皇后,拉着姚皇后起身,道:“阿干里,你去请太医令过来,朕的头风恐又犯了。” 又道:“无欢,你也过来,看看皇后凤体是否违和,朕怎么觉着皇后的手如此冰凉?” “是,奴婢遵命!” 帝后携手步入内室,阿干里去传太医令,一众奴婢也自去忙着各自的活计。 大殿顿时空旷,人声偃偃无几。 只留下大皇子拓跋焘、三皇子拓跋弥和杜贵嫔,还有郁欢。 见杜贵嫔没事,拓跋焘便放开了她,道:“母妃还是想不开么?这些年父皇的心根本不在您和其他夫人身上,何必如此执着要宠?便是孩儿,也自不能时时处处为母妃兜揽,父皇再是宠着我,奈何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龙须,终有一天惹得龙颜大怒,孩儿怕是也求不下情了。” 拓跋焘的语气,亲和中带着疏离,杜贵嫔定定看着他,道:“母妃,呵呵,我倒情愿你叫一声母亲”,突然语气一转,悲从中来,“焘儿,你今年一十有二了罢?我还能做你的母亲几年呢?” 说罢,决绝地转身,跨出殿槛,殿外等候的侍女呼啦一下便都跟了上去,拓跋焘未回首,郁欢却瞧着杜贵嫔的身影孑孑前行,孤单而萧索。 叹了一口气,又屈身向拓跋焘和拓跋弥行礼道:“奴婢告退!” 拓跋焘方斜觑了她一眼,却是正眼看向拓跋弥,声音冷冽:“令色巧言者皆矫情饰貌,孰为真心孰为假义,岂可以貌取之,一语定之?若此后再随心所欲,徒惹事端,休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拓跋弥本欲移向郁欢的步子顿了下来,对她的说词儿也噎了回去,道:“皇兄怪我也是应当,是弥儿不懂事故,去求贵嫔娘娘过来,一因死者为贵嫔娘娘宫里的婢女,二恐无欢被那碧桃欺了去,未想父皇迁怒贵嫔娘娘,害她险被责罚。唉,都怪弥儿,自恃皇子龙根,却终敌不过父皇心头爱宠。皇兄,说起这无欢,可就是那日害我入水之人,你看,我不是以德报怨,救了她,好歹也是功德一件嘛,嘻嘻” “婢女,命如蝼蚁,如何值得这般对待?此时你救得她,兴许片刻间,她便翻覆云雨,恩将仇报!” 一句话将郁欢欲离去的身形定住,她遂然转身,拓跋焘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斜眉如山入鬓,一双厉眸如剑开合。 拓跋弥似乎也觉得不太自在,道:“她还说出‘红月洒青辉,嫌夜无相与。来日把酒欢,相忘于江湖’这样的诗呢!既能作出这样的诗,如何能做出人翻覆之事?她——” 拓跋焘却不让他把话说完,喝出声来:“她如何?诗文之业再好又如何?不过是邀利获宠,雕虫技耳。休再多言,速回自己寝宫去!” 郁欢却淡淡看着他,淡淡开口:“殿下,奴婢适才还未将此诗说完,”她转首看向拓跋弥,笑道,“红月洒青辉,嫌夜无相与。来日把酒欢,相忘于江湖。青鸟飞去也,料得伤心处。从来痴与嗔,徒累人陌路。殿下,陌路人本自陌路,何必痴,何必嗔?不过是咫尺天涯,天上人间罢了!永不会有甚交集!——皇后娘娘还等着奴婢看诊,奴婢这便告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头眩 “哎,你——”拓跋弥伸出手刚想拉住郁欢的衣袖,却被她一袖甩过,径自朝内殿走去。 拓跋弥悻悻收回手,被拓跋焘瞪了一眼,又悻悻迈开步子,准备回宫。 后面悠悠传来一声叹息,似无奈,竟让他有些些自恼。着恼自己,怎么总是个惹祸的东西,暗下心,此后万不可再惹事端,让皇兄为难。 拓跋焘却又停了一会儿功夫,才出得殿外。 大宦者阿干里正急急领着太医令,刚刚到得中天殿苑外。 “阿干里公公还请留步!”拓跋焘免了太医令的礼,上前施礼道,“公公,还请受焘此一礼!日后还请公公在父皇面前,为母妃多多担当!焘在此,拜谢!” 阿干里忙道:“不敢受大皇子殿下礼!老奴此身既为陛下所倚,自当为陛下解忧除烦,此乃老奴职责所在,倒不必为何人应承担当!殿下言重了!”话说得恭谨,身子却比平常挺得甚直。 “老奴还有责在身,这便去面圣回禀了。请殿下恕罪!” “哦,公公请,请——”拓跋焘侧转身子,让行。 待殿门关闭,拓跋焘才运步如飞,转过苑墙廓树,到得御湖山处方才停下。 天无纤云,月华如练。 一阵微风拂过,便见杨花点点,轻淡绵密,往远处,往御湖,飘去,浮落。 “赤狐,母妃宫中的春儿可是被玄狐处理的?”拓跋焘盯着湖面,轻问。 “回主子,春儿是赫连夏国的探子,此事已确认无虞。玄狐在春儿身上刺探消息时被那春儿拿住了把柄,且要胁他若不接她出宫便将玄狐的假侍卫身份禀明陛下,玄狐不得已才——” “行事如此不慎,才致祸乱连起。让玄狐照着隐卫的规矩自请处罚罢!” 拓跋焘抬头看了看中天殿,又道:“那阿干里竟不简单,施得一手好针。若不是他施针入地,便是我的短剑也阻不得母妃的自戕之举。哼,竟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吩咐花狐着意留意些。还有——” “嗯?”赤狐抬首,等着拓跋焘下令。 却见拓跋焘于微飒凉风中伫立,片刻才道:“那个无欢怕也是另有目的,着力盯紧,若有不轨之举,便叫花狐除了她罢!” “主子,这——”赤狐迟疑一征,道,“花狐说,无欢倒也是个不错的女子,有问题的怕是她的师父” “有无问题也不是一眼半眼便能瞧得出来的。适才,若不是那几根针和我的短剑,母妃怕是已命殒香消了。那无欢,离母妃最近,原本是可以救下她的,可惜”拓跋焘没有再说下去,赤狐却已听明白他的意思。 不消多言,领命而去。 “青鸟远去也,料得伤心处。”拓跋焘默念几遍,摇头苦笑,一声“青鸟鸾鸣”便随着他的远去渐渐消散在春夜微冷的风中,至于无声,无形。 郁欢此刻正在内殿盯着太医令给皇帝切脉的手。姚皇后倒无大碍,皇帝的头痛却越见沉重。 “陛下,日前可有眼晕之状?”太医令李亮切完脉伏地而问。 “只是前日夜里批完奏呈后突感眩乱,憩片刻后无甚大碍。”皇帝于床榻闭目答道。 姚皇后坐于榻边,玉手紧紧握在皇帝掌中。面无表情,一身淡然。 “哦,臣斗胆,成德恭侯周澹周太医令大人尝治陛下风头眩,可是痊愈?” “自是如此。”姚皇后视线移到他身上,续问,“可是有误?” “亮不敢谬论已故太医令大人医术,只是——”他顿住,抬首望向帝后,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皇帝依旧闭目。 郁欢见他的眉峰微伏,地上的李太医却似壮士断腕般,出口悬利:“陛下可是常服寒食散?臣以为,寒食散可服,却不可久服。此药过于阳亢,陛下素有风眩旧疾,虽得愈,久服之却极易引发。周大人医术一流,为陛下诊症自是无误,可由于这寒食散,陛下的风眩复发乃至加重,如今不仅目眩更兼头痛,臣冒死请谏,万望陛下保重龙体!” 帝后皆默然不语。 郁欢站在姚皇后身后,对着李太医道:“太医令大人说得是!婢子曾记先贤皇甫谧著有《寒食散论》一卷,尽述其服食寒食散之弊,其风痹症非但没有好转,反因寒食散致腿肌萎缩更甚。” 李太医眼前一亮,目露赞赏之意,心道此女果非寻常,实不愧常子方高徒。 郁欢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冷汗涔涔:“可婢子却以为,寒食散若服用得当,自是养生圣品,岂可因一人之弊,否寒食之效耳?魏晋以来,寒食散大行其道,自是有其得利之处,所谓‘行散’,说的就是服食之后要行走练体。陛下机务繁重,不得闲暇。日后如若按时行散,服此寒食散自是无碍,太医令大人以为,是也不是?” 李太医伏卧不安,不知如何作答,郁欢却步步紧问:“太医令大人可还有何顾虑?” 皇帝此时却睁开眼睛,语气不矜不伐,字字软温:“朕也以为无欢说得甚为在理。朕自服了这寒食散,虽常感燥热蕴内,却精力旺盛,少有疲惫劳累之惑。这头痛怕不是寒食散之故罢?” “当是如此!”郁欢在李太医之前出口道,身子亦伏地而跪,“至于陛下的头痛之症,奴婢以为,当是陛下日夜累牍,不思休憩,加之神思疲乏,心绪激动所致。奴婢倒有一法可治陛下头痛之症!” “哦?说来听听。”姚皇后也端正了身子,洗耳待听。 李太医头伏得更低,再不敢出得一语。 郁欢却指着他,道:“奴婢这法子,想必太医令大人也曾听闻。” 见李太医也看向自己,她接着道:“昔曹魏曹公患头风,华佗尝用针扎胭俞穴位,手到病消。只是这穴位,在心易了,指下难明,极不好掌握,稍有差池便可致错,奴婢才疏艺浅,还望太医令大人妙手为陛下施针。” 原来如此,李太医心下长舒一气,放松下来,随口回道:“回陛下,是有此说法。臣不才,可为陛下一试。” 皇帝亦舒眉一笑,放开姚皇后的手,坐起身来:“还是无欢兰心巧思,如此,便请太医令为朕施针罢!” 郁欢站起来,任是帝后温颜絮目,面上带着笑,却切齿揪心,笑意浅止。想着自己那玉人儿一般的阿娘和姐姐,游思漫疏,一时间竟连李太医连叫几声都不自知。 “无欢姑娘?”李太医再次叫道,面露揣疑。 “嗯?是,太医令大人有什么吩咐?”她蓦然回转,欠身回道。 “这孩子神游天外了,呵呵。”皇帝打趣道,丝毫责怪之意也无。 “咳咳,还请无欢姑娘为老夫备针囊火烛等事宜。”李太医态度谦恭。 “是,太医令大人稍等片刻。” 待郁欢把一应物事准备好,李太医又出口道:“这神胭与神俞二穴,皆为脑穴,施针之时不可为外力所扰,不然,差之毫厘,病不得治反受其乱,且先施其它单穴十针,才可入此二穴。无欢姑娘,还请为老夫护针。” “幸不辱命!”郁欢垂首恭道。 姚皇后自去一边,郁欢站在李太医身后,正好挡了她的视线。 李亮自先太医令卒逝,继任太医令之职不过半载光阴,医术却远不及周太医令得皇帝信任,尤其他未得治愈姚皇后之症,更不为皇帝所喜。 此次施针若不是在腹部,岂劳他动手?在座诸人皆心知肚明,李太医更是心谨慎,生怕一着不慎脑袋不保,更别提加官进爵,像先太医令般封侯赐谥。 郁欢却一派自在,掩在袖中的双手交握,很是自信。 当然自信,又不是她施针,她自掌中握着一枚玉石,不过指头大。 李太医针入副穴,于胭俞二穴刚施完一针,心下稍安,第二针也已入肤,轻捻慢转,腰间却突地传来一阵痒痛,像虫蚁般游移而去,瞬间消散。 手下银针却因这微不可感的一痒一痛,不由深了几分,针身亦微不可见地偏了一偏。 就听皇帝面色泛白,失声叫道:“唉哟” 姚皇后与郁欢大惊失色,李太医更是面惨如鬼,皆往床榻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七章 陷害 悠歌很开心,第一次申请青云榜就上了,谢谢亲们的支持与鼓励,爱你们~~ -------------------- 只见皇帝豆大汗珠渗出额头,眼珠暴出,带着眉峰高低抽搐,痛苦万分。 “怎么回事?”姚皇后失了平日风雅慢温,声到人到,紧紧握住皇帝的手,厉声问道。 守在外殿的阿干里亦如闪似电般蹿了进来,立在李太医身边,郁欢很是识时务地让开身子,退到阿干里身后。 这边李太医却是抖如筛糠,说话断断续续,透着惊恐:“回回陛下娘娘娘,臣臣也不知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榻边姚皇后却不耐他如此回话,打断道:“你这庸医,陛下龙身贵体,岂是你一句不知道便能掩过去的?阿干里!拿下这庸医,交由廷尉处置!” “皇后娘娘恕罪呀!臣——”阿干里却是迅如疾风,已扭了他的臂膀,痛得他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却听郁欢不紧不慢道:“启禀娘娘,奴婢可否为陛下看诊?” 姚皇后犹疑片刻,竟不知如何作决。她想着无欢虽是一名婢女,却次次于自己施针时尽显大家手法,无丝毫生涩之气,且这段时日以来,自己的身子确实爽利不少,无欢的医术由见一斑。 可是,她毕竟是一名婢女,既入了这奴籍,便是下贱等身,皇上天皇贵胄,如何能让她看诊?便是一点碰触之举,那也是欺君罔圣的大罪!即便让她看诊,看得好万事大吉,看不好,这婢便会失了性命,并且,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姚皇后举事不定,皇帝的头痛却越来越甚,身子已经瘫软如泥,于床榻之上扭曲如蛇。 “便让无欢过来罢!朕朕实在是头痛欲裂!”皇帝声若蚊蚋,很是不堪。 郁欢也不待姚皇后放话,一个箭步上去,“嗖嗖”几下拔了皇帝腹部的银针,手腕一转,在左手按处的几个位置,右手便把针又下了进去。 姚皇后还未看清她如何下针,便又见她手里又捻了几针,直往皇帝头顶扎去,正要惊呼出声,郁欢双手却在皇帝眉心与太阳穴几处按揉几下。手势极快,几乎是在一时间完成。 皇帝的眸光渐散,眼皮渐重,慢慢耷拉下去,终至合上。 姚皇后大骇,蓦然惊起,一时间手足无措,竟失了言语。 还是阿干里骤然清醒,放开那倒霉的李太医,瞬间便移到皇帝榻前,边探手取脉边喊道:“陛下!——” 这一喊也惊醒呆了的姚皇后,她软步如舞,扑到郁欢身前,举起那如葱玉手,遽然一落,竟带起厉厉香风,郁欢面上的乌木面具跌飞出去,直撞上殿窗青琐。 落地,两半。 “无欢你——”她似被自己的举动一惊,本自出口的厉问之声,却于瞬间转了语调,停了下来。 饶是郁欢低头迅疾,姚皇后却也再次瞧见她那陋容,不自觉后退一步,泄了气般坐于榻边。 那李太医也瞧见了,不免也是一惊:几次于太医署嘱事,竟从未想此女此容如此鄙陋。 他虽心怀巨恐,仍不忘暗自庆幸:那施针之法可是她提出来的!还有一线生机 郁欢却淡定如常,不躬亦不跪,转身捡起被打飞碎裂的面具,心内暗诽姚皇后芊芊一个弱女,发起狠来,竟也是虎虎生风。这面具,可是陈伯按照自己的脸型雕了送给她的,如今已经一摔而裂,真是可惜了 “请问阿干里公公,陛下可是睡酣了?”她的声音清冽,眸光清亮。 阿干里却不答话,收回指腹,躬身向着姚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老奴适才探了陛下的脉象,平稳如山,如今是睡着了。” 众人又一惊,郁欢却笑了。 这一笑,在众人眼里,却也不是那么可恶了,尤其是她的眼眸,湛然空明,片翳也无。眸中唯皎皎孤轮,只凌凌水泉,竟也似琼女玉人一个。 她笑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适才病中乱医,症中急治,也不过是一时解了陛下头痛之疾,却不是长久之计。奴婢——” “这该如何是好?你可还有何良策?”姚皇后急急问。 “回娘娘,奴婢师父曾炼了不少救急丹丸,此丹生肌活血,止痛遏恶,百病可治,百病可消。看陛下病症,此丹该是有效。只不过,此丹药性剧烈,奴婢需另配一剂药汤佐辅,才可。” 说罢,她看着姚皇后。 她不恼。姚皇后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亦会刻在她心上,好叫她生生受着,不忘那些如尘岁月;她亦不怒,那碎裂为二的乌木面具终于寿终正寝,似乎叫她看着如屏帝影,并化烟云。 她欢喜。身子因莫名的兴奋而微微战栗。血脉如贲,叫嚣寻找,等待某一刻的噬血狂情。 “好好,快快去配了来!” “奴婢遵命!”郁欢按捺住自己的心绪,语复平静,“奴婢还有一事回禀。” “何事?” “奴婢想为李太医求个情,李太医也是听了奴婢一言方才起意施针,奴婢是责不可贷。至于后来陛下病痛加剧,盖因针不对症,却不是李大人下针之过。还请娘娘仁心宽恕,免了李大人之责,治奴婢的罪!” 说着,她跪下。 旁边李太医恍惚间听到郁欢为自己求情请罪,着实一番诧异。他道是与这女子识几面,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这般,实在是令他想不通。 “臣有罪!让陛下受痛,让娘娘受惊,实属臣之罪!臣愿伏罪!” 倒也是个识时识务的,郁欢如此想着,以退为进,这太医令顺杆爬的本领不差。 “罢了,好在陛下有惊无险。无欢虽有建言之责,却也有救驾之功,便功过相抵。至于你,先回太医署待罪,等陛下醒了再行处置罢!”姚皇后如是说,语态疲累。 她摆了摆头,示意候值婢女进来,碧桃当先,也不知这段时间她是去了哪里,没有陪在皇后身边。 郁欢看了看擦身而过的碧桃,站起来,与李太医一同离开,正要分道扬镳之际,却声叫住他:“李大人!这枚玉扣可是大人的?” 李太医听闻一驻,转身接过郁欢递过来的东西,仔细一看,又低头往自己腰带上瞧了瞧,才讶异道:“咦?老夫腰带玉扣怎会到了无欢姑娘的手里?” “呵呵,婢子适才跪下回话时,有一物件硌着婢子膝盖,婢子也没敢动。起身时,顺手便捡起来了,刚瞧着大人腰带带钩处似缺一玉饰,也不知是不是大人掉落的,故此一问。” “还谢姑娘帮着捡拾!老夫这便告辞!”李太医缓缓走远,口中喃喃自语道,“嵌得好好的,怎会掉落呢?” 郁欢看着李太医离去的背影,会心一笑,亦轻声道:“也谢大人的玉扣掉得很是及时,帮了我的大忙。” 那枚玉扣,与先前她的掌中玉件,是一模一样。那李太医突感不适,正是因这枚玉扣。郁欢以弹功射中他的腰身,才致他施针误差。她亦以弹功暗力,随针注入皇帝面首诸穴,才镇住皇帝的头痛。 只是,这些,李太医不知,皇帝不知,便是武功卓卓的大宦者阿干里,也不知。 郁欢回到寝屋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本应该直接去尚药监,却一时想起叱木儿自清早出去,一天也没有见着人影,心忧她有事,也怕她担心自己,便先回寝屋看看。 那皇帝最起码还有两三个时辰才会转醒,这一时半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郁欢想得很好,回了寝屋一看,却依旧不见叱木儿。 除了御食监,她实在是想不出叱木儿还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回屋途中,遇着姚皇后的婢红叶,正端了点心从御食监过来,点头寒暄的功夫,自是清楚叱木儿午间便离开御食监了。 如今,她是去了哪里? 郁欢突然便心急如焚,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便揣了从师父那里顺来的一粒生息丸,匆匆披了件厚夹衣,急急往御湖边寻去。 御湖似乎与她有仇。 她几次生出事端,都与这御湖有关。眼下正是仲春时节,御湖日日换了新水,一扫初时寒气,越发清亮,岸边围柳,新芽轻漾,春风骀荡一过,尤显婀娜。可是这吹碧映绿的春景再美,却也勾不起她点滴兴趣。 尤其那些散矗在御湖周边的假山屏阁,远远扫目一顾,更是阴晦不明,仿佛藏着忒多脏污肮物,一不留神,便踩入跳进,活活被噬了。 她入宫经月,便得了教训,再不容她行差踏错,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想着,行着,寻着,大半个御湖都绕过,莫说叱木儿,便连个鸟虫痕迹都没有。 四周静谧得很。郁欢越发担心起叱木儿来。一时间竟不知再去哪里找她。 她扶着御湖东北角的亭阁栏槛,借着散月微光四处瞧着,正想转身去旁边的梅园找找,便觉后背一股推攘之力,身子直直飞了出去。 来不及呼喊一声,郁便瞧着前面御湖张着大口,恍惚间双臂再使不出任何力气,重重栽入那黑黝黝的湖水中。 落水前一瞬,她突然便想笑。 这御湖,看来真是与她八字不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八章 暗害 平安夜快乐!愿亲们此生平安,此身平安,永远开心快乐! --------------------- 郁欢落水的瞬间,满口满耳的鼓胀随之而来。饶是她闭气龟息,也来不及,只觉一股冰凉涌入嘴中,耳内嗡嗡作响,巨大的惯力使得她的身子没入御湖,直戗湖底而去。 那背后推她入水之人竟是带了内力! 没想到这御湖深达丈许,平日里许是看多了湖边水堤,竟从来没有发觉御湖居然这样深。便是她这习武之人,仓促间也不得不运足气力辗转腾挪,在水底堪堪扭转身形,错开了倒栽葱的惨状。 这一错,便也瞧见了这片湖底竟是铺满了白石!且都似立锥戳棘成林。在暗黑的湖水中,静静等待着,羊入虎口。 郁欢吃惊不,若不是她最后一下的提纵,此刻怕已是数石穿身,当真落个死不瞑目的下场。掌间一阵刺痛传来,方才提醒她刚刚的有惊无险。 她的手掌依旧撑在石锥之上,变按为握,纵是如此,仍能感觉到血液奔流的欢快。极目瞧去,这片白石锥也就十数人立地大,其四周边角隐约是细沙。 下手之人竟如此狠毒!将她推飞到这片石锥湖底,使力精准,不偏不差正中石中锥心。 郁欢在湖底屏气宁息,一时不敢冒头出水。 她听得不远处湖阁上隐约有人声传来。 人声微弱,听不太真切。 岸边却突然热闹起来,呛呛啷啷响成一片。 “若不是那贱人害的,还会有谁?”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却带着很大的戾气。 “深宫重地,你身为内廷侍卫,怎可如此妄为?”刀剑之声架架,于暮夜中寒线流光。 “她害死我的妹子,我又如何能轻饶了她?郎副统领,你不必多说,纵是舍了我这条贱命,也得为我妹子洗仇!” 又是一声刀剑呛啷。 郁欢却因憋气时间过长,气息微乱,眼见就要破息。 岸上那两人却丝毫没有停打的迹象,急死水下的郁欢。 却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你们俩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出了什么事?” 说着,那人一身玄黑软甲便近前,止住打斗,急道:“快到禁卫署,达奚永统领正找你们,阿干里公公传皇后命,要禁卫调一队侍卫,今夜在中天殿苑当值。郎副统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现下还是着紧些,听说陛下龙体有恙。” 先前刀剑相见的二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郎副统领又看了看御湖,道:“适才那女子怕是已经出了意外,这么久也没见人影。你还是赶快随我回去当值吧,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此事,万不可再提及。” 脚步声渐远,郁欢听着,觉着不会听到她这边的动静了,便气运丹田,双手着力,腿脚虚中蹬水,向上一蹿,眼看就要出水的时候,上面突然掠过一袭黑影,一双大手探入水中,抓着她的发髻,倏地拽她出水。郁欢猝不及防,猛呛了几口水,一时间有点头晕眼花,竟分不清东西南北。 还在懵懂间,她便被那人抓着衣襟,丢上湖边亭阁的青石地板,头撞上石板,她的心志一时错乱。 “怎么?很享受水下的滋味?想必清凉得很罢?”一语清冽入耳,不知来人是谁,郁欢反应慢了半拍,垂首跪撑着,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似乎等着她回话,却不见她有所动静,又道:“还是傻了?想你于殿堂龙凤前尚游走如鱼,这区区事便惊吓着你了么?” 郁欢还是没有说话,身子却突然一塌,软在了地上。 那人不知怎么回事,看着她这样,突然便急了,伸手去扶,又想起什么,双手停在半空,呼了一声“赤狐”,便见一道黑影立至身前。 “看看怎么回事,不是真给水灌晕了罢?” 来人撩袍一蹲,便去试鼻息,并切脉,不消一会儿,便回道:“主子,没什么大碍,大概是闭息久了,经脉有点错乱,一会儿便会醒来。” 郁欢的眼皮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移开掐在大臂上的手,心下暗吁一口气。适才她一时反应不及,没有听出面前之人的声音,待到那人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她便知晓是拓跋焘。 她自是不想和他起甚冲突,也不想被他问到为何落水,所以装晕。那赤狐饶是探息诊脉,又岂是她这专术医道之人的对手,只消轻压脉息走径,便能轻易唬弄过去。 拓跋焘却不似她想的那样,放她不管,或者,送她回去。 他轻轻走动几步,坐到亭阁连条凳上,淡然出口:“不妨事的话,便等等,待她醒了,再说。” 赤狐上前一步,想说春夜寒凉,还是送其回去的好,却又退回,垂首道:“是。” 郁欢恨得咬牙切齿:堂堂皇子,怎尽和她这婢女作对?不说她这落汤鸡的狼狈模样,便是这夜凉露重,也不能在这青石板上久趴着呀。她穿的衣服又单薄,出来时披的一件厚夹衣早已不知所踪,许是落水之时也掉进御湖里了。 恍然间前世今生一闪而过,郁欢切齿。 可惜了那粒好药。正好装在那件衣服的夹兜里。 想到这,她的身子便不由一抖。还真是有点凉,又不能发功御寒,真个是叫她欲哭无泪。 上面又幽幽传来一句:“水里舒服不够,又到这地上来接接地气,许是火大得很。你说是么,无欢?” 郁欢却不知自己的动作早已看在拓跋焘眼里,一惊,心里暗骂,不得不动了动身子,悠悠转醒。 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喃喃道:“是这位大哥救了婢子么?还谢大哥再造之恩!”说罢,便立起身来一叩,对着赤狐的方向。 拓跋焘突然便觉得好笑,瞧着郁欢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弄得赤狐手足无措。 “无欢姑娘,是大皇子殿下命我去救的你,你该谢的是殿下!” 救个屁!若不是你们,我早就自己上来了,不然能呛着水吗? 她慢慢转首,迎上拓跋焘微带寒意的目光,月光虽然惨淡,却也看清他穿着一件宽袍,未系玉带,笑意浅浅。 那笑分明是捉弄之后看好戏的意思,她一时便愤愤起来,却要压下,惊道:“唉呀,奴婢有眼不识,还请大皇子殿下饶恕奴婢,奴婢谢殿下救命之恩。” 感激涕零,诚意十足。 拓跋焘始终未看清她的面容,披头散发,衣不整戴,样子甚有几分滑稽,又听得她这句话,便笑问:“哦?那要如何报答呢?” 郁欢倒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头伏得更低。 “不说话就是不想报答咯?看来,本殿下是救了一头白眼狼,比那些草原上的野狼都不如。” 她一听,血气登时上涌,笑意诤诤:“请殿下恕奴婢愚钝,奴婢不知殿下想要怎样的报答,还望殿下说得明白。” 抬头看向他,眸内冷清,倒叫拓跋焘一时失语,旋又笑着回道:“罢了,我可不想救人一命,反因报答什么的被人说道,让人心生怨忿,那可不是我救人的本意。我也不是那么气的人,你说是不是?” 说罢,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伏低的那个少女。 郁欢却听明白了,这人是拐着弯地说她不思恩报倒打一耙。 好个奸细之人。 报答不报答真还为难了她,报答什么,怎么报答,且不说她一个婢女如何有能力去做,便是真有能力,堂堂贵介又如何看得上? 她心内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又捋了捋头发,抬首看向面前那不怀好意之人,淡淡一笑:“殿下此言差矣!殿下自不是那气之人,可奴婢也不是那忘恩之徒,奴婢纵是能自救,也蒙殿下垂怜,叫人揪了上来,省了奴婢游水之力。” 说着,她咳了几声,又按着头发揉了数下,接着道:“虽然那位侍卫大哥揪奴婢上来时,奴婢被迫呛了几口水,却也晓得是非明理,也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不然,奴婢就算欠殿下一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只要殿下吩咐,奴婢自会竭力报答,如何?” 拓跋焘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暗夜沉沉,一丝风过柳梢,一点花落浮波。竟也是无比静寂。 面前这少女,因着她适才的动作,露出真容,叫他一时也惊讶非常。他不知那少女的乌木面具哪里去了,却真真觉得,这少女的聪慧狡黠与她的丑陋面容是一点也不相符的。 极不相符。 单看那双眸灵动,眸光清亮,万万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不堪入目。 可是,谁给她的胆子,竟如此不惧不怵?且敢如此讨价还价。他陷入征仲,竟觉得这是个大问题,莫不是与姚皇后有故旧,一个医婢,入宫仅月许,不然如何能这般硬气? 面前的皇子,平静审视着她。 他与她同年,却比她高出一个多头,这里的宫人们都说,大皇子殿下是如何天生英姿,一出生便讨了先皇太祖爷的喜爱,又如何恤下,东宫众皇子的侍从婢女都羡慕跟随他的下人,又说他极冷酷霸道,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对于犯错的宫人,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 她以前忙着自己的份内事,旁的从来也不在意,更何况高高在上的皇子龙孙?他们有他们的龙凤翅,她有她的蚂蚱腿儿,日日抬头相见垂首请安,除此还能有什么关系? 这个拓跋焘,不管多少年,她想自己都是不了解他的。即便知他一二,却因着他那天生的皇胄之气,也当做不知。 她从来都看不清他,前世如此,今生,她想自己也没有必要再与他有什么交集。 她只管报了阿娘的仇。此生唯此一愿。 可偏偏就老是撞着这帮瘟神,老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勾扯不清。 拓跋焘的眼神,她觉得如芒在背,却知道,他也同那些人一样,以貌取人,自己这脱了面具的陋容终是惊了他。 一边立着的赤狐局促不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牛皮皂靴,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他是想不明白的,主子的事情,他从来都想不明白。 却见拓跋焘站起身来,走到郁欢面前,俯视着她,道:“做一个婢女还真是可惜了”,颀长的手点上郁欢面上一片肉疤,一眨眼的功夫又离开,语气缓了缓,接着道:“那便欠一个人情罢!你记着便好!” 说完,转身。 却在转身的瞬间,瞥了一眼,见着她轻轻一颤,方肃容离开。 郁欢浑身一软,双手覆上肉疤,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好险。乌木面具坏了,是该找块绫纱面巾戴着,不然,惊着人,便又是她的罪过了。 她想。 --------------------------------------------- 吃货妹纸我爱吃糖醋排骨的新书《重生火鸡当女王》书号:54, 简介:一觉醒来,跟富豪女灵魂对调,穷酸女麦霓儿从此有车有房,有爹有娘,外带个超级帅老公! 幸福的日子美得冒泡泡,每天都过得乐飘飘。 可有一天,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双佞 生蛋快乐哇!来个俄语版滴:买个萝卜切吧切吧炖了吧!哈哈~~ -------------------------- 翌日,皇帝转醒,心情很是明媚,姚皇后也不由开怀几分,多了些些笑意,看在皇帝眼里,便又是一桩喜事。 命阿干里宣了郁欢,就连阿干里看着她的时候,也比平日里和顺许多,竟改了那令人生厌的腔调,语气甚为柔和。 郁欢自是知道什么原因。她治好了皇帝的病,也明白皇帝宣她入见,绝不会再苛责于她。 却没来由一阵心烦。 昨晚,浑身湿透的她回到寝屋的时候,正遇上叱木儿换了衣服出去寻她。叱木儿听说了杜贵嫔的婢女春儿被人害死的消息,也知道中天殿起了争执,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她说自己被尹夫人叫去显阳宫厨做宽条水引,又与那边厨的王厨娘谈得来,便多耽搁了一会儿。却没想到郁欢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差点引祸上身。顿时一气数落,竟比那过了韶华的妇人更聒噪。 郁欢觉得熨帖得很,似乎她久已忘却被人唠叨的滋味,所以更贪享那一刻发自内心的渴望。叱木儿手脚利落地剥下她的衣裙,换了厚衣,期间,只问了她一句如何这般狼狈便再也没提起其他话题。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找寻叱木儿的时候不慎落水,便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两人坐了一会儿,叱木儿先躺下身,郁欢想起还有事情没办,又往尚药监去了一趟,翻来覆去找,却没找着她要的那味药草。皇帝的病怕不得几日又得发作,若没有师父炼出来的药辅,别想压制皇帝的头痛。 她今日又去找了,夹衣没了,带的瓷瓶亦不知所踪。 心疼十分。 前面阿干里碎步快急,她心跟在后头,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和皇帝说。那生机丸是师傅的不传之宝,走时,她也就顺了两瓶在身上,想着总有用到的时候。现在一瓶丢了,还有一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给那狗皇帝再用的。又想起自己看了好多的炼丹谱,师父的札记上有这生机丸的丹方,她的识记能力强,自是记了不少。虽然记了不少,却在跟随师父这几年间,一次也没有炼过药,原因无他,师父只把她当个烧火丫头看丹炉,哪有什么时间机会去炼药? 不过,如今倒可以试试。 打定主意后,她的心里亦明快起来,步子也轻快不少。阿干里回头觑,见那婢丑陋容颜,却光风霁月般明媚,连带着他自己也似乎不那么讨厌那张面皮了。 刚进了中天殿苑,还没到正殿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姚皇后身边的碧桃迎了上来,一张欠债脸。 “怎么这样晚才过来?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碧桃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又道:“陛下与皇后娘娘都用过早饭了才过来,当真是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郁欢亦平眼看着碧桃,才回礼道:“碧桃姐姐安好。”毫不理会她的诘问。 “你这——”碧桃正待出口,却被阿干里打断:“姑娘先别忙着教训,本公公正持了圣命,要带无欢姑娘过去。” 碧桃闭住嘴,瞪了郁欢一眼,忙满脸堆笑,上前一福身:“还请大公公勿要见怪!婢子也是见陛下与娘娘等得时长才急了,这便赶快回命去了。” 说完,也不等阿干里与郁欢,当先往前行去。 哼,当真是主宠奴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拿架子拿上瘾了。郁欢冷冷一笑。 皇帝与皇后居中坐在大殿东堂的临窗软榻上,气色很好。姚皇后还点了朱唇,头上堆了髻,插了九珠凤钗,比平日里竟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碧桃立在姚皇后身侧,斜着眼看郁水欢,她微抬首,报以轻轻一笑,行礼之后便被皇帝叫起。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她,开口的却是姚皇后:“无欢,上前来,本宫今日要重重赏你!” 郁欢垂首敛眉,轻轻道:“奴婢不敢要娘娘赏。” 姚皇后站起身来,朝她走去,刚牵了她的手,便见她颤颤一缩,惊道:“奴婢不敢!奴婢如今实在是有辱凤目,还请娘娘恕罪。” 姚皇后第二次牵住她,口气温软:“本宫还要谢无欢这双妙手呢!多亏无欢处置及时,不然,陛下还要受诸多苦楚。陛下说是不是?” 皇帝见姚皇后笑着问他,摆了摆手,眉眼间一派笑意,很是高兴:“皇后说得对,朕也想给无欢一份重赏。无欢可是想好要什么了么?” 郁欢这才从姚皇后手中脱出,跪下回道:“回陛下、娘娘,奴婢医术实属微末,当不得重赏。要说赏,奴婢倒觉得,只要陛下与娘娘贵体安泰,便是对奴婢的莫大恩赐了。奴婢只求一块轻纱,遮住这陋容,不再辱了诸人双目,便可。” 皇帝哈哈大笑,姚皇后也笑道:“看这孩子,心眼忒实,别的宫婢成天争着立功撺掇,都想要本宫的赏,你却只要一块纱,白白浪费这么个机会,还是双份的。” 说着,转身吩咐碧桃:“本宫记着做春装的时候,御府内藏曹曾回禀说,有南面来的烟纱,极是轻薄透气,你去领一些来,叫宫里那些织婆们做些趁面的纱巾面幕。无欢的春装可是做了?” 不等碧桃回答,郁欢便回道:“是,奴婢谢娘娘厚爱!嬷嬷们做的衣裳很是好看,奴婢很喜欢。” 那些裙衫都是上好的菱锦做的,平常宫婢只能布缯加身,除了主子们封赏,是万没有机会穿着的,便是连深受姚皇后喜欢的叱木儿都羡慕不已,说她只有两身娘娘赏的花缎冬衣,那差的可不是一个层次呢。 碧桃哼哼了两声,算是应下了。 姚皇后却又笑着向皇帝替郁欢讨赏,皇帝亦吩咐阿干里从内库取一副碧镯给她,姚皇后才复坐到榻上。 郁欢却不谢恩,道:“陛下这病症怕是还有反复,奴婢昨晚回去找寻师父留下的丹药时,才想起月前不慎落水遗失了。还求陛下恩准奴婢重新炼一炉药,正好将那配药也炼进去。” 帝后心情很好,一连准了她的请,并且准郁欢启用太医署的御炉,太医令从旁辅助,若是有需要,便是请西山的仙人博士们来亦是可以。 郁欢得了帝后的许诺,欢喜非常,忙忙谢恩。碧桃心里忿忿不平,自己随着皇后熬了这么些年,才得如此待遇,便被刚来不久且目无尊长的丫头抢了风光,这口气如何叫她能咽下?遂恨恨盯着水欢,一双眼珠子似要出来一般。 阿干里不动声色地看了碧桃一眼,领命退出。 碧桃与郁欢一前一后亦出了中天殿苑,临分别时,碧桃没好气道:“真不知你这丑女修了几辈子福,娘娘对你那么好。哼!我去找内藏曹领烟纱,你且回去等着罢!” 说完也不等郁欢,径自走了。郁欢也郁闷得很,不知自己是倒了几辈子霉,无缘无故便得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时时处处等着给她穿鞋。 想了一会儿,正想着先去太医署捡药,却瞥见碧桃去的方向并不是丝绵布绢库,而是正南向。她是个路痴不假,奈何平城宫她前世也是住过几年的,且如今也是多走多记,基本晓得这一世的布局路途。 见那碧桃朝左右一顾,一闪身没入天安殿前面,样子有几分诡祟。 一路弯弯绕绕,郁欢远远地跟着碧桃,看她进了好像是天文御殿前殿值卫的地方,忙紧身上去,躲在殿后的一排石阶下面。 距离不近,一些声音却也能清晰入耳。 “程大,昨日你不是去找寻你妹子了么?”这是碧桃的声音。 “哦,是,还谢碧桃姑娘多加提醒,那事是做了,人替含冤屈死的妹妹谢谢姑娘。”程大的声音根本没有别的男子们所有的浑厚,清脆中带着一丝悲伤,竟也好听。 郁欢心里一惊,听着他的声音像是昨晚御湖边的男子。 “程大,先别忙着谢我,我也只是好心,不忍你那妹子死于非命,另外,也知会你一声,春儿的尸身被杜贵嫔宫里的领回去了,宫里除了我没人知晓她还有个嫡亲哥哥,想必今天就会扔到乱葬岗去。你便去那里等着罢!”碧桃的声音一开始还高,现在却渐渐低下去,“刚才陛下和皇后娘娘赏了那医婢,人家正春风得意呢,你可要心了” “怎么会?”程大的声音陡而高,一顿,又压低声音道,“昨晚我明明难道不是她?我是亲跟了她后面的那儿又是鲜有人知的绝命地也罢!是她命大,下次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的恨意十足,躲在石阶下的郁欢也感到凉风嗖嗖。 竟是碧桃要害她! 她与她无怨无仇,便是平日里不服顺她,怎可惹得她下这样的狠手?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仔细想了一遍,确认自己与碧桃的确没发生什么非得要人命的大事,脑袋再次茫然一片。 “放不放过是你的事,我也是好心提个醒。我估计着,让阿干里公公去查,也就是个名头,日子长了,宫人们也就淡了心思,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碧桃说完朝着另一边走去,踩着绣靴的步声,还加重几分,郁欢分明觉着是没有得偿所愿似的发泄。她不敢动身子,与程大离得不近,方向却是不好,若此时离开怕是被那程大发现,可就不妙。 程大征立半晌,忽把手中长剑向下一掼,地面却是青石铺就,没有钉入,剑身撞上石板,“呛啷”一声便横躺其上,嗡嗡之声犹自不绝。 郁欢手中握着的石阶长石一角,不期间滚下一粒石子,眼见要落下来,她一躲,便发出一声声响。 很是轻微,却在这旷无人影的御殿后,足够引起注意。 “谁?”程大飞快拿起长剑,四处环顾,见没有人,便要循着石阶下来察看。郁欢的心咚咚乱跳,却也平静,只是她拿不准被程大发现该如何应对,是装不经意路过还是看看自己蹲着的身形,哑然失笑,还不经意呢,明显就是做贼的样子。 到得此时,她明白,便是程大如何动作,不能承认,亦不能出手制他。 眼看程大离她不过几步远,却见一道花线自程大后脑飞过,铮然落于他脚下,竟是一柄不过三寸长的匕刀,刀把系着杂色线穗。 程大神色一凛,停下脚步,转首看了下,回身捡起那柄刀,复又朝刀飞来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 郁欢便于这不一会儿的功夫,退回殿后路径,直直朝着北边寝屋的方向快步离开。 边走边想,是谁这么巧帮她解了围呢? 正想着,一声“无欢”自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便见叱木儿快步追了上来,笑嘻嘻地问:“得了赏也不知会姐姐一声,跑哪儿去了?” -------------------------- 妖群姐妹书推荐: 1、金牌女杀手重生,倾情演泽白富美 、本土悍妞和穿越异能男的乌龙姻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章 鸩尾 见是叱木儿,郁欢便放松下来,笑着回道:“姐姐不是在御食监吗?怎么妹妹刚得了赏,姐姐就闻着味儿过来了?呵呵,原来——”她突地刮了一下叱木儿的鼻头,笑得更大声,“原来,姐姐的鼻子不光能闻着饭香,更能闻着铜臭味儿啊!” 叱木儿把眼一瞪,叫嚷起来:“什么铜臭味儿?咱们皇魏可没有铸钱!哼,妹妹得了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看看,实在是气!” “妹妹很是喜欢姐姐的那对梅花耳坠,姐姐不气,就送给妹妹如何?”郁欢一本正经地说,定定盯着叱木儿。 叱木儿突然便有点无措,嗫嗫懦懦地开口:“妹妹若是喜欢,我便送你又如何?”说完,看了她一眼。 郁欢本是随口说着玩的,没想到叱木儿虽为难,倒也答应得痛快,便不好意思起来,单手一拍叱木儿的肩膀,大声笑着道:“姐姐真是大方,无欢也不是那贪利之人,姐姐千万别把刚才的话当真,妹妹就是瞧着姐姐好玩,逗逗你!哈哈,快走,刚才陛下赏了我一对碧镯,已经让阿干里公公去内库拿了,肯定差不到哪儿去,无欢便当个人情,送给姐姐赔罪如何?” 叱木儿一听,反倒扭捏起来:“这宫里除了主子们打赏的东西,婢女只能戴绢花,金玉自是不能上身的。妹妹没有什么首饰,看你这头发也及腰了,以后要好好打理打理,再不要乱蓬蓬一堆,主子们见多了也会不喜。那镯子妹妹还是收着吧,戴在腕上好歹也能增个几分颜色。” 郁欢的眼眶突然便一热,忍了忍,方道:“还是姐姐爱护我。不过,无欢既然说送你,就不会更改了。虽说是御赐,也没听谁说不能送人,姐姐不戴收着也好,等将来放出宫的时候,添份嫁妆!” 这话可是真心的,她有一兄一姐,兄长大她四岁,自一直没长在一块儿,一直跟在阿爹身边。还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才在家生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此后便说是接出去到千里之外的名儒那里受教,直到她八岁,也没有再见。阿娘曾说,哥哥刚到夫子那里便得急症,没留住。如今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回见着哥哥右脚大趾二趾间长了个大痦子,为此她和姐姐还嘲笑了一回哥哥,说他是猴子转的,根本不是阿娘生的。 至于姐姐郁柔,大她三岁,两人一直是形影不离。她的性子急,常常得姐姐压制,有时候做事不得力,连带着姐姐也要挨阿娘训斥,可姐姐总是默默受了,再淡淡一笑,道:“欢欢这回可记得教训,莫要再让姐姐为难,好不好?” 阿娘一搂两人,总是带着伤感的语调说道:“阿娘自是舍不得欢欢和柔柔受什么委屈,可是阿爹领的那份差,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便是俊叔离得近,又能照顾我们到几时?总是要自己来的,你们也总要长大,还不如快点长大,纵是遇着什么坎,也能跨得过去。” 至今她还记得阿娘说这番话时,姐姐紧紧拉着她的手,可是,那一年,她拉着姐姐的手,放开,再也没能重新拉起 思绪一时飘开,郁欢登时便陷入若有似无的哀伤中。 叱木儿也有些无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间失了言语,神情又是那样的怨艾,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当的话,便声道:“妹妹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要和我直着说,我不会说话,妹妹莫要因此怨我” 郁欢收回心绪,正色道:“姐姐,这一声姐姐,妹妹既叫了,便断不会因着何人何事恼你。适才,妹妹只是想起儿时一些事,一时心伤,姐姐莫要多心。” 言罢,搂着叱木儿,嘻笑着向前行去。 叱木儿有点明白了,知道这又是一个可怜的少女,想必儿时不得幸,才会如此。再看她一脸灿烂,谈笑宴宴,便又觉得刚才那一幕仿佛不曾有过。 领赏、量面、谢恩,郁欢忙完,已是正午,正是各宫主子们用完午膳的时候。宫里的主子是一日三餐,各宫厨还得在正餐外预备几顿食,以供主子们随时享用。奴婢们便是两次正餐,和民间是一样的饭点,却是在上午与下午。这会儿,她和叱木儿早错过上午那饭点,亏得叱木儿有藏吃食的习惯,两人倒没饿着。 就是碧桃捧着烟纱,领了织婆过来的时候,因叱木儿与她嬉笑无度,便被碧桃训斥了几句,叱木儿心里不郁,下午没事,便倒头睡了。 郁欢却还有更紧要的事儿,就是炼药。 别看她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还是打着鼓。这会儿刚到太医署,便遇上太医令李亮等着她。 “无欢姑娘,上午陛下便召命我等在太医署候着,说是姑娘要用御炉炼药。”李亮揖了一揖,尽是伏低之态,又道:“不知姑娘可有方子,也好让我等参详参详,毕竟龙体贵隆,不能有任何闪失。” 郁欢还了礼,双眸清亮,看着太医令,看见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方笑道:“有何不可?只是这方子也是师父的秘方,不便为外人知晓。李大人身为太医署典令,当是谨慎些好,婢子便为大人写下方子,此方只与大人知晓,如有何不妥,直接告知婢子,婢子得大人蒙教,荣幸之至,想必陛下也是欢喜的。” 说罢,她又屈膝一福。心里却想着,这李亮必是因昨晚的事情,想戴罪立功,虽说皇帝也没罚他,终是对他生厌了。此时他急着要方子,也是人之常情。 李亮却没想到她如此痛快,不由心喜,遂侧身抬手,笑道:“那便请无欢姑娘里面去罢!这炼药少说也得几天,早些炼出,陛下便安泰无忧了。” 郁欢也没推辞,迎着他的指引,当先跨入门槛。李亮进来后,命医侍备好纸墨,吩咐众人散了,只留他与郁欢在署司里。 川芎、当归、白芍、防风、附子、细辛、勾藤、泽泻、鸡血藤郁欢一一写来,李亮眼睛亮了又亮,暗暗记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待郁欢写毕,方拿起方子,一副沉思的样子,看了许久,才斟酌道:“嗯,这方子是不错,老夫倒是也晓得这些,只是平日里只做药汤,从没想到还能炼丸。想来炼丸也更便利些,再加上你后面写的那几味桃仁、红花、北芪等,成丸之后便是将这药效固住,发作之时吃了,倒比那药汤起效快得多。” 言罢,便朝郁欢微微点头,笑吟吟的,很有几分开怀的样子,却极力压制。 郁欢看着李亮,复又低首,羞怯着回道:“婢子还是晓得自己的能耐的,师父的方子自是好,却也要李大人指点着婢子,方能炼好这一炉药,才不负陛下厚望!”心里想说的却是,药方好是好,也是我偷记下来的。 她是知道一般疗法的,无非就是羌活、独活、防风、菟丝子等十几味药,走的镇潜之法,而师父的这个秘方,却是因病利之,疏风止痛,活血散瘀,不单对头风有效,便是对其他病痛,也是极有好处的。现下且还有几味药未写入,一副残方也值得他高兴如此,且还分析得有模有样,可见这个太医令,除了能装会虚,医术上是个草包而已。 也是,那样残忍的皇帝,就该配个草包太医。 想到此,她的心情便突然有几分痛快,口气也带着些轻快:“李大人,您看这方子可妥?如妥当,婢子便去备药熬汤炼药了。” 李亮自是连连称是,忙着吩咐医侍们捡药,该焙的焙,该炙的炙,忙活得很是欢实。 郁欢便等着,这省时又省力的,有别人忙活着,她还乐得轻闲。 自跟了常子方后,她便学会忙里偷闲,苦中作乐。虽然后来有满陪着她几个月,那之前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那时她还,师父采药也不能带着她,有时候几天都不回来,饿了渴了只能自己倒腾,却也快活。 后来,便遇上了陈伯。那次,她迷路之后,若不是陈伯,她的厨艺与武艺焉能精进?也该是她命好,据陈伯说,他已数年没有见到过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了。那片幽地就在青泥山深处,一般人极难发现,却被她撞了进去。陈伯喜欢她做的吃食,她也常找借口采药,离了常子方,去陈伯那里练武下厨,一待便是好几日,很是乐不思蜀。 便如同现在一般,看着医侍们忙碌的身影,偷得几刻闲,便也是好的。 只是还有几味药,还得自己亲去捡了,好寻个无人的时候再加进去,现在倒是不着急。 于是,她走走窜窜,半日间,倒把个太医署上下里外摸了个透底儿,亦发现不少好药,都是平常听说而不曾见到的珍品。 到底还是皇家啊!只是自己要找的那味野葛没有,正暗暗叹了一口气,郁欢便被眼前那几根尾羽吸引住了视线。 那是鸩尾。 她识得的,师父所藏医书里画着图。心突然就“怦怦”跳个不停,她犹豫着,想拿又不敢拿,她很矛盾,不知原先那本残书里记得对不对,如若不对,拿了便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了又想,想了还想,终敌不过心里那如鼓擂的念头,纵是万劫不复又如何,只要能得偿夙愿,便是值得的。 她颤抖着手,捡了一根最短最不出齐的出来,刚要放进夹衫,便听得叱木儿的声音响在耳边:“无欢!你干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一章 投毒 郁欢一惊,此时收入怀已经来不及了,便于掌间把玩,笑嗔道:“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吼这么大声?一点矜淑气象都没有!快快躲开,我正捡药呢,别来烦我!” “捡什么药这么认真?”叱木儿嘻笑着不退反进,道,“快给我看看!” 郁欢却收起放入药匣,又放入一个药屉,方转身道:“给你看也不懂,何必费那些精神?走,给你找几味消食的药,昨夜间听得你放气,肯定是又吃多东西了。” 叱木儿立时羞得满面通红,声道:“这话说出来罢了,还这么大声,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羞?妹妹不知羞,姐姐还要脸儿呢!” “哈哈,怕什么?和姐姐还要什么忌讳?好了好了,知道姐姐面儿薄,下次便是姐姐出大恭,妹妹也要说是香的,好不好?” 说着,便故意撞撞叱木儿的腰臀,侧身走过,重新回到太医署的正堂。 “算了,不和你这泼皮逗嘴了。我来是想叫你一起去吃饭,别又误了饭点,晚上回屋偷吃我的东西。” 听得这话,郁欢方才觉得已将将日暮了。左右环顾,见李亮没在署司,便招手叫来一位正在碾药的医侍,问道:“这位哥,李大人去哪儿了?” “回姑娘的话,大皇子殿下遣人来请,说是东宫的保母嬷嬷病了,李大人适才领了太医往东宫去了,想必这会儿已是到了。姑娘有何吩咐?” “哦,没事。李大人回来,就说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烦请哥转告。” 这知春时节日子真不耐过,一天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都不自知。郁欢叹了一口气,又想着那羽鸩尾,心痒痒得难受,便起身朝外走去,倒忘了招呼叱木儿。 叱木儿也不生气,见她独自离开,忙追了上去,挽起她的胳膊,亲热地说起了悄悄话。 刚行到皇后殿属宫人们用饭的堂,便听见身后有人大喊:“无欢!” 她刚一转身,拓跋弥就一阵风似地转到她身前,喘着气道:“你的耳朵怎么长的?喊了你几声,连个屁都不放,以为爷的嘴巴是车轱辘做的啊?唉哟,嘴里都干得冒烟了!” 怎么又遇着这个瘟神了? 郁欢暗骂一声,又听得他出语不雅,便冷冷道:“哦!奴婢耳背,没听见,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 说罢,行了一礼,僵硬无比。 “行了行了,别来这些虚的!爷问你,上午你可是到御殿那边了?” 郁欢一惊,刚要开口否认,旁边叱木儿却道:“谁说的?无欢一直与我在一起!” 看了一眼叱木儿,郁欢才出口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爷看错了?明明是一样的衣裳嘛,你真没——”拓跋弥还要问,又被郁欢打断:“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刚说完,便又一瞪眼,“怎么?爷没事就不能问问么?爷和你说,那边可是朝会的地方,一般人等是不能随便去天文御殿前面的,尤其是内宫宫眷。以后心点,下次可没爷这么好心给你擦屁股!” “噗哧”,叱木儿笑出声来,转眼一看拓跋弥瞪眼,又要发作,忙敛了笑意:“殿下,无欢刚才也屁呀屎呀的,噜噜了一大堆,奴婢突然想起来,一个没忍住,所以——” 这回轮到郁欢瞪她了,她却嘻笑着看回去,一副无赖样。 拓跋弥却是觉得有意思了:“哦?原来无欢是这么粗鄙的女子?那可是稀奇了,上回作的那句叫春诗,还以为你光会抄的呢!” “什么叫春?”叱木儿好奇地从郁欢身边探出半个身子,问她。 “没什么,就是一狸猫不知怎的掉进御湖里,一个劲叫唤,跟叫春似的,我随口说来玩的,早忘了。” 敢情这叱木儿都忘了自己落水那回事,那拓跋弥看样子也是个没脑子的,推了叱木儿入水,竟不知道他的冤家对头就在面前。 都是活宝。 郁欢淡淡一笑,却引得拓跋弥大叫:“你说谁是狸猫呢?你——” “奴婢可没说殿下是狸猫,这周围人等可是都听见了的。”郁欢忙抢道。 拓跋弥赶紧环顾周围,早有宫婢躲开去,哪有什么人?正要再说些什么,还未张口,便听到郁欢说话,有点无力:“唉呀,我可是快要饿坏了,殿下若没有什么事,奴婢便进去用饭了。奴婢告退!” 说罢,拉了叱木儿就走,他再想说什么,人影早不见了,还和谁说? 当天夜里,郁欢又给皇帝按了一回头部经络,虽没有先前那种暴痛,却也是绵痛隐隐,她便请了命,连夜在太医署配药,还得了帝后的赞许,又引得碧桃一番消遣。 郁欢不管她的衅言,心想夜里是个极好的机会加药,怕只怕那个太医令陪在一旁,不好下手。 太医令李亮果然等着她,两人一番寒喧,自是不提。却见李亮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道:“李大人可是有什么要告诫婢子的么?” 李亮不好意思地捋了他的胡子,故作深沉道:“老夫也没什么告诫姑娘的,只是希望姑娘务必做好这趟差,老夫于有荣焉。” 别看李亮也就三十许,因留了胡子,反倒有一派淑人君子的气度,不管为了什么,能在郁欢这样的宫婢面前作伏低,便是不容易的。 郁欢笑得眉眼弯弯,李亮借了烛光,也没有看到她面纱下的嘴角,其实冰冷一片:“李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婢子既领了这份差,便是陛下的恩赏,陛下想是信任李大人,才敢把这份重任交予婢子,婢子还得说是托了李大人的福呢!” 凡人果然是爱戴高帽的,李亮这么一听,便也眉开眼笑:“那便请姑娘开始罢!” 大部分药草已于日间作好,还剩几味药,郁欢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他看到的,尤其是那羽鸩尾。 李亮已经将炼药的御炉开启,火是温好的,只需用时让侍随时加减火便可。 郁欢瞧着李亮过来,便拿了几份方子,递给他,笑道:“李大人,婢子这里还有几份师父留下的秘方,尽是些常用的,还请大人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加减添除的,告知婢子一声,婢子也好一并炼些来备着,兴许哪天便用上了呢!” 李亮接过一看,眼都直了,是些常用的病症方子,不同的便是这些方子都脱了常规,组方奇特,实在是妙甚至哉! 郁欢看他那样子,便道:“李大人还是于外间看着方便些,这里烛火不旺,心伤了眼睛。” 这话说得善解人意,李亮忙怀着歉意回道:“哦,姑娘真是蕙质兰心,老夫很是感念。姑娘如有什么需要,着侍喊一声,不消片刻,老夫便过来了。” 郁欢送走李亮,又将侍打发去备水等诸物事,手脚麻利地捡了需要的药草出来,好在这些药草是白日里看好的,放置的地方她都记得清楚,不消多长时间,便备好,置于那些作好的药材下面。又飞快地找到那间暗屉,捡起最短的那羽鸠尾,用帕子包了,揣入怀中,方松松出了一口气。 煎、滤、筛,一套工序忙完,已是三更,期间李亮过来几回,皆是匆匆来去,郁欢知其定是抄誊那些方子,来此不过是做做样子。遂淡淡笑了一回,只等天亮辰时投炉,正式炼药。 她在想,曹操治头风,常年食野葛汤,饮鸩酒,虽说是以毒制风,却也是有效的,只要量少微饮,便无大碍。 只不过,这毕竟是饮鸩止渴的法子,只在众药失效的情况下才不得已用的,时间长了毒素累积,沉潜血脉,终是一大害。 拓跋嗣不同,头风虽然经年,却是治好过的,若不是他近年食用寒食散,且于那日怒极攻心,猝发痛症,也不会暴痛如此。以后若是精心调养,平心静气,且戒了那寒食散,自是无碍。 想那李亮也是惧而蒙智,没有理清拓跋嗣的病因症候,才使她趁机捡了这个差事。 此时,她很是矛盾,不知是现在将鸩尾扫过药汤呢,还是在成丸后浸于鸠水。 一前一后自是不同。 前者便是将鸩毒化在药里,与药效合而为一,毒发时日要长得多,后者便相当于直接加毒于药上,不说立时毙命,想必也会在短时间里一命呜呼。 要知道,鸩尾酒可是专门赐死那些高勋显贵、嫔妃的,一般人还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可见其毒性强辣。 她亦忐忑不安,她恨透了那拓跋嗣,恨不得立时要其命。如果把鸩毒化在药里,对她便是一种煎熬,以后还会日日对其恭而敬之,装着恨意,带着笑意,这种日子也许还会过很久;如果加鸩于药上,她的母仇得报,却也会害她赔了一条命,也牵连众多无辜,是得是失? 看看身前身后的侍童,又往前堂望去,想必那李亮还在研磨药方。 这些人,于她无仇无怨,真要害他们于非命么?她不由心乱如麻。 窗格里透进第一道晨光,浮丝漂游,若隐若现,她伸手抓了一把在手里,突然想起,她时坐在窗前矮榻上,对着日光,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这个。她还记得,阿娘总是笑着对她说许多话,姐姐也会搂着她的肩膀,亲昵地蹭蹭她的脸颊。她们会说:瞧欢欢这个样子,浸在光里,像是走入凡间的仙女,美极。 阿娘还会调侃她:“我的欢欢连这些浮尘都欢喜得紧,便是那天上的大仙,也不忍夺了欢欢的欢喜,阿娘就愿欢欢日日同这般欢喜” 有几次,俊叔来了,阿娘把她们都打发到坊里玩,等她们回来的时候,便会看到俊叔关切的眼神流连在阿娘身上,而阿娘会催着俊叔快点回去,免得误了值,挨大人骂。 阿爹便不会这样,几次回来,皆是未过宿头便走,说是去官署报了事,赶着回去当值,那是个军镇,离不得阿爹这样的将领太久。阿娘看着阿爹的眼神便是欲言又止,还有几分哀切,却一语不发,默默收拾东西,然后望着阿爹远去的背影怅思良久。 过后,阿娘便会同她和姐姐说好多,她的愿望便是她和姐姐能寻得此生的良人,共渡白头,一生欢喜 终是成了空。 郁欢叹了一口气,将侍遣了出去叫李亮,将藏在怀里的鸠尾极快地扫过要投炉的药汤,复又包起,重新放回袖笼。 这生机丸炼了两天,等到成丸的时候,李亮很是激动,竟不顾形象,将开炉时的炭灰蹭了一脸,且还洋洋得意。 郁欢也开心得很,毕竟是她第一回开炉炼药,又是如此成功,说不开心才是矫情。 接下来,便是太医署的事了,试药、奉药,总不归她这个宫婢出头露面。 迎着春天微暖的风,她站在御苑的桃林里笑意绵绵。 此时桃花初落,芽叶新绿,日脚斜觑云层,光影里游丝漫漫,竟是无比的惬意。 便是这样的惬意,恐怕也不得久,因为有脚步声声而来,未及转身,便听得身后有人道:“这春花正好,无欢可是春风得意?” -------------------------------- 姐妹书推荐: 简介:资质好不如老爸好,且看修二代的美好修仙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二章 报复 郁欢看到的,便是正从一株桃树后转出的拓跋焘。 她一皱眉,屈膝行礼,声音不冷不淡:“奴婢见过大皇子殿下!” 拓跋焘眼波一扫,看见她微皱的眉头,冷笑道:“哦?看来无欢还识得自己的救命恩人。本殿下还以为,你进了陛下的眼,便眼高于顶,其他人再进不得你的眼了。” 一听这话,郁欢便知道,这是又找茬来了。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想捏着她踩她,只因自己这一副陋容? 她怒极反笑:“那殿下以为奴婢凭什么可以眼高于顶,甚至连堂堂皇子殿下也可以不放在眼里?这不是找死么?” “你知道便好。” “奴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奴婢仅仅一个医婢,便是真想翻出什么风浪,又靠什么来翻?难不成殿下以为奴婢真有那神鬼之手,可以翻云覆雨?” “那也说不准。” 郁欢突然沉默不语了,直直盯着他,半面纱幕轻轻随风起伏,脸颊微痒,一个喷嚏生生被她压了下来。 拓跋焘却以为她挤眉弄眼轻慢自己,愠色道:“怎么?不屑和本殿下说话?”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这便知错了,还望大皇子殿下恕罪!”郁欢跪下,声音惊惧,语气颇令人生怜。 又来这一套! 拓跋焘怕她重来一次对付拓跋弥的把戏,遂赶紧道:“本殿下没发现齿牙尖利的无欢,膝盖竟是软泥做的,呵呵” 拓跋焘笑着离去,惊飞春燕,惊落春花,平日里老沉庄重的皇子,此时居然成了市井里坊的泼皮少年,叫郁欢很是无语。 看着拓跋焘张狂的背影,她突然便想,他怎么到了这桃花林,难道又是他的练功地? 随即又想,看来还是得做几个贴面的半面幕,这面纱遮着口鼻,吃喝都不方便且不说,最主要是经常掀开放下露出的这副样子,再惹得某些人不快,老是找她麻烦,可是件不妙的事。 边想着边就走到了御河清风桥上,迎面碰上叱木儿面点坊帮厨的宦者李公公,急慌慌地撞过来:“唉呀,无欢姑娘你在这里呀?我找遍御苑才碰着你。你快回去看看罢!叱木儿姐姐适才着我赶紧找着你,她说自己被毁容了!” 郁欢惊了一大跳,也没问那个公公究竟是怎么回事,提起裙脚便跑得飞快,转眼就回了寝屋。 一入眼,便是一脸血红的叱木儿,正捂着脸,满屋子乱翻,还不停地呲牙咧嘴,“嘶嘶”冒声。 她忙跑过去,掰过叱木儿的身子,仔细看了看伤处,还好,开了几个口子,不过,最险的就是有一道长约寸许的划伤,紧贴着下眼皮而过,再往上一点眼睛便毁了。 叱木儿叽哩哇啦,叫得起劲:“无欢,快点给我上药!把你那宝贝药都拿出来,一个都别落下,不然姐姐我就毁容了!” 刚停嘴,又道:“还是先给我止疼,唉哟,疼死我啦!” 郁欢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边攥了巾子边说:“先清洗了伤口再说,看样子,像是瓷器之类的东西飞掷来的伤。是不是?” “可不是?都怪碧桃那个黑心货!屁大点事,便飞盘飞碗的,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飞花探路哪?” 听到碧桃的名字,郁欢便“咯噔”一下,又是碧桃!她竟跋扈至此,当真是姚皇后放任其如此么? 心里想着,手上却丝毫没有误下活,一番收拾,叱木儿才好受一点。 刚消停一会儿,叱木儿就不歇气地问郁欢:“你说我会不会毁容啊?”“你说我将来放出宫,这副样子怕没得人要罢?”“你说那碧桃是不是故意的?” 烦了她的喋喋不休,郁欢没好气道:“姐姐若再说话,可就真毁容了!” 可是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叱木儿便又开始重复那几个问过的问题,郁欢忍无可忍,便道:“是,姐姐这面容定是毁了,将来定人没人要了,那碧桃定是故意的,这下好了罢?” 叱木儿一脸委屈,竟洇出眼泪,虽然那眼泪看不甚见,却叫郁欢心里一软。遂停下手里的活计,坐到叱木儿身边,轻言道:“姐姐不必担心,你便是不相信其他人,也该相信妹妹的医术。妹妹没其他本事,就管这毁容的活,看我脸上,这已然是好了的,不然你会明白,你现时的样子,不知比我当初好看无数。” 叱木儿突然便默然,原来她又戳着无欢的痛处了,便抬眼充满歉意地看着她。 郁欢轻轻一笑:“姐姐不必介怀,妹妹定会给你配制出最好的桃花面膏,让姐姐比原来更俏几分,好嫁个如意郎君,好不好?” 见她没有生气,叱木儿便放下一颗心,声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毁容么?本来也长得不好看,再添点儿花,更难看了。” 郁欢又细细看了一回叱木儿的伤,方问道:“姐姐这伤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那碧桃?这两天你没回来,她逮着个机会就往我这里跑,一会儿说娘娘要吃面引,一会儿又说娘娘吩咐做酥饼,指得我脚不落地团团转。这不,一早吩咐说娘娘想吃点细环饼,昨晚我发上了面,今天做好了也没人来领,便亲自端着送过去。未想娘娘还没起身,碧桃守在门口说我惊了娘娘的觉,又不知从哪里发现饼里有发丝,一股火就撒我身上,打翻了面食盘子。” 顿了顿,恨恨说道:“我一时气不过,顶了两句,那碧桃就捡起碎了的瓷片掷我脸面,这不就成了这副样子。要说这最毒妇人心,说得可真对,出来时假模假样要我去尚药监领药,还递给我一张湿帕子,说是擦擦,免得让人看着硌影。哪知,竟是蘸了盐水的!” 说到这里,郁欢才听明白,碧桃是故意整治叱木儿的! 又有点心虚,皇后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和叱木儿关系很好,这事怕是专门做给自己看的。 她却问道:“姐姐做什么事儿得罪了她?” “没有啊,以前虽没怎么亲近,也还过得去的。平日里没事,我都不去殿里,窝在屋里睡觉,哪有什么机会得罪那个姑奶奶?仗着皇后娘娘宠她,便作践人,是个什么东西!”叱木儿越想越气,最后狠狠摔了巾子。 郁欢知她也是个嘴上好胜的家伙,便打趣道:“姐姐厉害!赶明儿整回她,解了姐姐的气!” 叱木儿一溜接道:“不就是个皇后么?哼,若不是我不能随便”见郁欢抬起头来看她,停了话,又道,“好了好了,咱们做奴婢的,说这些话是大逆不道,以后不说了。” 郁欢起身,重新攥了巾子给她,笑道:“我去太医署给你配点药膏,等伤口结痂了,便可以擦上,保管以后嫩得跟水做似的,一点疤痕都没有!” 叱木儿笑着赶她出去,走到一半,回头看看,见叱木儿又要睡觉,无奈地笑笑,才重新迈开步子。 郁欢过去的时候,太医署的人不少,都在忙着试药观效,倒也没什么人管她,平时是不允许一般人等入内的,毕竟是官署重地,可不是内宫的尚药监。 因她是熟人,侍们又都晓得她是这回炼药的主事,便也客客气气地迎她进署司稍坐,等着太医令李亮。 李亮对她自是不敢低看,且不说是真对她的医术怀有敬佩之意呢,还是对她脑子里,师父的那些秘方暗布觊觎之心,总之面上极尽礼遇。 这些郁欢心里都清楚得很,别看此时她年岁,好歹也是二世为人,这人情冷暖,世事故纸她都尝了遍,遇事底定从容,心境空明,自然不在话下。 “李大人,婢子前几日给的那些方子可看妥了?”郁欢见李亮缓步过来,起身道。 “哦,自是妥的,无欢姑娘这是要?”李亮坐于卷几后。 郁欢直接道:“婢子想着,李大人若是有空,可否帮忙炼些个出来,婢子不需多,各留一些便好。” 原来是这事,这话本来是给方的时候说过的,既拿了人家的方子,李亮自也不愿食言,便答应得痛快,只待将陛下这药奉上,就能得空。 因要给叱木儿做药膏,郁欢又请托捡了一些药草,自回尚药监配药不提。 过了几日,叱木儿的脸好得只剩一点淡印,逢人便说全是无欢的功劳,她配的桃花面膏也好,涂上粉面嫩腮,气色当真好了很多。 御药奉上,皇帝用了效果确实好,便又在人前夸赞了一番郁欢,太医令李亮也得了恩赐,欢喜得不得了。 碧桃照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给她没好气,郁欢却不在意似地笑着拉碧桃往廊柱后站住,道:“碧桃姐姐,妹妹有些好东西给你,不知姐姐要不要?” 看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碧桃心里好奇地很,却故作平静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什么没见过?” 不理她的刺言刺语,郁欢继续笑道:“妹妹配了一些桃花面膏,也给姐姐留了一些,还请姐姐笑纳!” 郁欢难得的低姿态,碧桃心里顺气,便也放软了语气道:“是么?难为妹妹想着,这便谢了!” 拿过面膏,头也不回地转回殿里,留下郁欢,看着她故作骄矜的身影,似笑非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三章 药田 “无欢!无欢!快去中天殿,皇后娘娘突然说头晕,已经吐过一回了!”红叶人没近前,声音先传了过来。 郁欢正要安歇,一听到红叶的喊声,便赶紧出屋,又转身回去抄起针囊,迎上红叶,便往中天殿赶去。 她没想到姚皇后这回发病竟然这样厉害,那样的东西,最多便是头晕,且药效不会保持太长时间的。 心里不由一阵打鼓,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惹上什么事端。 待见到姚皇后时,才知情况也没有太坏,郁欢忙着扎了针,又另外给她服了自己配的清心丸,也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姚皇后便能起身了。 忙活了一通,郁欢环顾左右,嗅了嗅,方看到窗榻边的几,一尊金鉔冒出缕缕香气。 是上好的西域贡香。 郁欢淡淡一笑,借着给姚皇后递巾子的机会,声道:“娘娘,奴婢闻到这屋里好像还有一种香味,是麝草香。这香单用极好,清淡宜人,可是再配上那边香炉里的,便成其他的味道了。虽不说有毒,对娘娘的病症却是有害的。要不,娘娘撤了那边的香炉?” 姚皇后一惊,道:“是吗?本宫闻不得浓香,便是一众侍婢,也自是不用她们带香的,除了碧桃,还——”说到这,姚皇后一瞟门口,碧桃适才去请陛下还未回来,想必又有老臣在前殿西堂未散,拖住身子一时不得空。 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说起来,这几日碧桃好像换了香,本宫竟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个碧桃,太胡闹,明知本宫闻不得乱七八糟的味道,也不注意点。” 姚皇后此时气色已经好转,却满面倦容,显得极为不耐。 郁欢见状,也没有继续再说,转了话题道:“娘娘还是多出去走走,这几日风景越发好看了呢!” “嗯。” “娘娘快点歇着罢,明日奴婢再去尚药监领些药草,好给您做些药香包,这几日放置床头,便能抵了别的香,觉也睡得安稳些。” “好。” 侍候姚皇后睡下,又低低吩咐红叶,提醒碧桃去了香,郁欢才轻步离去。 姚皇后却睁开眼,烛火暗衬着郁欢离去时带起的月白裙带,一时觉着那孩子,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怕碧桃受她责难,居然暗中让人传话给她,当真心善。 第二日,郁欢便从红叶那里得知,碧桃竟被姚皇后严厉斥责了一番,断了她的香粉香薰,命她以后身上都不得带任何香味,又说碧桃在姚皇后面说哭得凄凄惨惨切切,认了错,却拗着没有吃饭,还是皇后娘娘心软,命人另外做了食给她,方才眉开眼笑。 叱木儿听了,乐得拍掌摸肚子,郁欢却是一声冷笑,觉着那个碧桃当真是掐住姚夫人的性子卖乖耍娇,实在可恶。 红叶离开后,郁欢才拉着叱木儿,笑道:“姐姐这回可解气了罢?妹妹可是损失了上好的桃花面膏才换得这口气,说说,姐姐怎么报答我?” 叱木儿似是很惊讶,平日里的嬉笑玩闹随心便过,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待自己,再一想自己在她面前是个毫无根基的厨女,不由更信了她对自己的一颗真心。如此,她便极其庄重地正色道:“无欢,在这宫里,你我就是那人下人,虽偶得一时风光,却终不长久,能安顺地熬过这几年,放出宫去配个良人,便是你我的造化。主子们翻云覆雨,咱们便得心自保,以后再不得这样恣意妄为,若出了什么事,姐姐如何能心安?” 郁欢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点懵,对于她突然正经起来颇有些不适应,也收了笑容:“姐姐,咱们行得正便不怕那些鬼来缠,就是主子们,也有个七情六欲,断不能随便枉了谁。放心罢!” 叱木儿神情一黯,轻轻道:“只怕是身不由己” 两人一时无语,对坐片刻,叱木儿才说要做百花糕报答郁欢,索性一日无事,便应下,齐起身同往御食监去了。 这回走的不是御苑大道,叱木儿带着她从紫极殿后绕过去,说那后面有极好的一片花,应该正开得好,拿来做百花糕最是合适不过。 紫极殿在天华殿后,却是在御苑里,隔了一片草树,后面才是真正的御苑游园,御湖便在此殿东面,南北广阔,此殿真正是隐于水木之间。这座殿阁建得极高,虽比不得鹿苑台高耸,却也能尽望南面诸殿,平日里,皇帝与一众仙人博士,或者佛道高人,在此修习。遇了御苑群宴,又是众人休憩歇脚的地方。 自郁欢入宫以来,皇帝倒还没在御苑举行过宴会,所以也没有机会进去紫极殿。 前世,她也只是匆匆数面,并没有仔细端祥过这里。这回不由得在外面细细打量,才知这紫极殿竟与御苑里的凉风观、玄武楼有一丝相通,似有紫气仙味,思贤乐古之感。 她突然想起,李亮曾私下说过先帝拓跋珪与陛下皆服食寒食散,且先帝正是因服食寒食散导致性情大变,暴躁嗜杀,才致宫闱内乱。 据她所知,这服食寒食散之风,盛传于晋室高门望族之间,如今反倒令拓跋魏深受其害,必是有道家之人参与魏政,不然也不会如此盛行,还将殿宇建得如此道家古意。 “绕过这片青檀树,便是花圃,我只去过一回,还是御食监的典事领着去的,冬日里没甚好花,只有花圃的几个暖地才有一些花色,那也是极少数的。这几日连御苑的花树都着了颜色,我想着花圃肯定是百花盛开了,那些暖地的花想必也移了出来。”叱木儿看了看周围,又声道,“这片地方可不能随便来哦,咱们偷偷进去,采了花便出来,千万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郁欢看见她做贼心虚的样子,遂笑道:“要不别去了,百花糕又不是非得要新鲜的才能做。” 叱木儿却狠狠一跺脚,瞪了她一眼:“要不你别去,我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定要新鲜的做了,才能对得起你的心意不是?” 郁欢随着叱木儿进到花圃的时候,颇为惊讶。 说是花圃,其实不尽然,倒像是畦田,有三四亩左右,被分成一块块的,近处几块种的皆是菜果,此时刚生出苗叶,再细细看了根茎,才知有乌瓜、胡葵、葱、胡荽、韭子等十几种。 她识得这些并不奇怪,昔年在白云山的时候,师父常子方便在庐舍前辟了许多地,一块菜圃,一块药圃,还在周围点种了不少花树。师父种了后,便不再管,她自是要把这些活计拾起来的。 菜圃里种了一些南北相时的品种,当年她还不甚懂得这些,养得叫一个叶黄茎细,师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有时候她都郁闷得要死,到底什么才能让师父提起兴趣来呢?哪怕是生气也好啊。 要说这想什么来什么,有一日,她瞧着日头太足,头天菜圃已经浇过水,闲着没事,便临时起意帮着师父将那干巴巴的药圃灌了个透,等到师父采药归来,表情那才叫精彩。 她还以为师父会夸奖几句,遂上前笑嘻嘻地正要接过药篓,没想到惯常不语的师父怒目相向,用比平时高了数倍的声音道:“无知稚女!谁叫你动我的药田了?” 她确实是用无知的眼神还了回去:“徒儿以为这天太热,便自作主张——” “你以为?你自作主张?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这药田正值收药时节是不能浇水的么?成事不足的蠢人!真是后悔留下了你!” 她不知道,师父从来也没有教过这些,所以她很委屈。但是为了留下来,并且留得久一点,她只能跪下哀求:“求求师父别生气了,徒儿知错了,这便去把水引出去,好不好?” 于是,她足足引到半夜,引不出去的,拿着水勺一点点往出舀。虽然药田最后没收得多少药,但盛怒的师父终是又沉默了下来,没再提起让她离开的话头。她却暗暗注了意,开始识读药书,认识了许多药草,以致于后来她能独自进山采药,亦能把药田打理得很好。 身边的叱木儿早哇哇叫起来:“怎么回事?这不是花圃么,都种了些什么呀?”她跳到一边得可怜的花地上,又可怜兮兮道,“只有这一块,还是不能吃的,还不如御苑里的那些花草呢!” 说罢,眼含歉疚地看着郁欢,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再笑,道:“这么多菜,也不知是谁种的,想必过段时间便能吃了,挺好的。” 说话间,她瞥了一眼远处几块地,竟然发现兰香、紫草、地黄,还有几味名贵药草,她的心情一下子荡开,激动不已。 叱木儿垂头丧气道:“好了,我去御苑再摘些花,”顿了顿,又嘻嘻笑道,“好在我还藏了些干花,这个百花糕一定得让你吃上!” 郁欢因想去看看那些药草,遂让叱木儿先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郁水欢正摘了几片还阳草的叶子,却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喊道:“你这婢在干什么?怎可轻易动这些花草?” 她一转首,便见一个宦者跑着过来,后面一袭月白衣袍的少年缓缓而来,面露愠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交锋 元旦上架!求首订!希望读者大大们继续支持悠歌,陪着悠歌,让悠歌在这条路上有动力走下去,好不好?悠歌大谢! ----------------------- 宦者跑着过来,风一般的从她手里抢过几片药草叶子,恨恨地推了她一把道:“真是个没有规矩的!这片田圃可是你能进来的?”转身见那少年已经立定眼前,又道,“大胆奴婢!见了四皇子殿下怎不下跪?” 拓跋范?郁欢不禁抬眼,速度极快的瞧了,又极快地垂下,赶紧跪下道:“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拓跋范沉默片刻,语气里隐有怒意:“这地方谁准你进来的?可是皇后?” 郁欢心道,想必这拓跋范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然也不会开门见山的问。遂低声回道:“不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是奴婢一时好奇,便进来瞧瞧。没想到里面竟是这一番天地,很是令奴婢惊讶。” 听到她这样说,拓跋范倒消了几分不快,尤其对她所说的惊讶二字生趣,便问道:“哦?这本是平常田圃,又有何不同之处令你惊讶呢?” 这个四皇子倒是个文雅人,虽然动怒,却依旧和风细雨般,令人生不得惧意。刚才的一瞥,但见他束了白玉冠,身着月白袍襦,天青罩衣,再加上那双沉水瞳眸,便更显得他謇謇仪形,达而不矜。 这个前世里只见过两面的皇子,在她入宫前便已经分封常镇长安,此时的他,竟与她记忆中的俊叔神气同形。 心情便是没来由的轻松,笑道:“奴婢以前也曾侍弄花草,绕畦种田,突然看见这片园圃,便感到亲切得很。又想,是谁这么有闲情雅致,置了这么一个去处,再看到这些乌瓜胡葵苗,还有兰香紫草,便觉得置这块地的人定是个向归林野的性子,在这深宫重地,由是觉得佩服。” 拓跋范呵呵一笑,命她起身,打量一番,却丝毫没有令人羞促,只道:“这宫里竟是一个婢子第一个对本皇子生出佩服之心。” 他是见过皇后的这名医婢的,只是从来没有在意,正如他故我独行,在这平城宫本是个异类,除了他的母妃,又何尝在乎他人故事? 这段时间里,倒是听说了不少皇里的事儿,便只当平常事听过,却没想到这个帝后跟前的红人,竟说出这样的话。 父皇由来说他过于雅厚,鲜卑人马上天下,便是如今国阼日昌,在诸国虎狼环伺下,依旧不能弃武放骑。有时候那些鲜卑族亲于父皇面前进言,父皇虽要时常提点,却仍赐了这块地于他,依着父皇的些微放任,他倒也是活得自在。自不像大皇兄那般,日日于御前供职,夜夜于案上伏笔,一丝懈怠也不能有。 因此,他还算是幸运,却第一次听到深合心意的话,向归林野,身为皇子又如何能够? 他不禁淡淡一笑,又看了看她手中剩下的还阳草残叶,道:“君子取物,如何能不问自取?” “回殿下,这还阳草虽说是一味治腹痛的普通药草,于三月取其根须入药,很多人却不知,它的叶子用来止血也是极好的。不过,要趁露尽后新鲜摘下,风干数天研磨成粉方能作用,现下若不取摘,便可惜了。” 还不等拓跋范出声,身边那侍便抢道:“那你不知道说一声再摘?我看你就是想摘了独吞!” 郁欢轻轻一笑,不语。 从拓跋范这边看去,她戴了半面幕的眸内如水粼粼,竟显灵动慧黠,遂笑睨了一眼侍,方道:“无妨,不摘也确是可惜了的。” 拓跋范允了她取叶,却也不走,转身往那些畦田走走看看,她亦在取叶当间儿从眼睫下看去,竟觉得那拓跋范与那些皇子年龄相仿,却最是不同。 再一抬眼,“咯噔”一下,心道:这些人怎么都来这里了? 她一个劲儿地往更远处的药田挪动,努力保持着蹲行的姿势,却逃不过眼尖的。 那边一同随皇兄们进来的拓跋弥远远地便喊:“那不是无欢么?快过来!” 又喊了几声,郁欢皆装做没有听见,继续挪动,挪到田圃的花树旁,眼见着能绕出去,却被人堵住了去路,仰首一看,竟是那日揪她出水的赤狐,拓跋焘的侍卫。 “无欢姑娘得罪,殿下请姑娘过去一见。” 郁欢面无表情,心里却恼极:这个拓跋焘,遇上他便没好事! 整了整衫裙,把摘下的药草叶用宽袖兜起,看了一眼身后,赤狐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遂叹息一声,朝那些皇子们走去。 还未等她跪下行礼,拓跋弥便跑过来揪住她衫子,大声道:“没听到爷喊你么?躲什么躲?” 她被揪着,没有办法行礼,轻轻一语:“殿下要看我蔑轻皇子们被治罪么?” 拓跋弥一听,讪讪一笑,放开她,又大声喊道:“说了免礼便免礼,有谁会怪罪你不成?”言罢,跑回皇子们站定的地方,笑道,“你们不会怪罪她的,对不对?” 众人皆笑不语,只有一旁着宝蓝裤褶的皇子冷冷哼了一声:“三弟,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婢女,叫不应声,也不行礼,若是一美婢便也罢了,明明丑陋至极,你吃饱了撑的纵容她?” 这人是二皇子拓跋丕。性子冷,所过无私,是前世里拓跋焘给他的评价。 她忙上前跪了,又心袖兜里的药草叶不被洒出,朗声道:“奴婢参见诸位皇子殿下!” “还以为你要一个一个行礼呢!这回一个‘诸位’便带了,无欢当真是聪明!”拓跋弥大笑,正待要叫她起身,却听旁边的拓跋焘道:“一个婢女,太聪明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拓跋弥偷偷瞧了一眼大皇兄,闭上嘴巴,又瞟向另一边的四皇弟拓跋范,见他正拿着把花锄淡淡笑着,也不言语。兴许是接收到他的目光,拓跋范又回以朗笑,方道:“快起身吧!” 郁欢刚起身,一个趔趄,袖中叶子撒出少许,立即有两位留着代魏时期鲜卑单辫的皇子上前,问道:“咦,什么好东西?” 拓跋丕却伸出大掌打开那俩的手,怒道:“堂堂皇子,什么没见过,在一个婢女面前,如此下作,成何体统?” 郁欢看得极清,那拓跋丕下手不轻,打得那俩皇子叽哩哇啦,却不敢大声叫,只是闷哼一声,心道这两位排行六七的皇子拓跋崇和拓跋浚,与前世一般,都是不受宠的。 她不理拓跋丕,笑着回道:“回殿下,这是四皇子殿下园子里的还阳草叶子,止血用的。”见六七皇子好奇不敢言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拓跋焘,道,“大皇子殿下,这还阳草的叶子风干研粉,用作行军布旅的止血良药,甚为便利,殿下何不一试?” “哦?军中自有医侍,这个还是不劳你费心了。”拓跋焘淡淡答道,想的却是这个无欢倒是清楚自己有参政议政之责,适时建言,以为拿住了他的心思。 只是,他的心思,是那么好猜的么? 拓跋丕倒提起几分兴趣来。几个皇子中,皇兄拓跋焘和自己同年,三弟拓跋弥和四弟拓跋范、五弟拓跋健他们一岁,六七弟他们两岁。 皇兄自不必说,四弟范幼承汉学,偏重雅意,六七弟刚脱稚气,一时没甚喜好,只有健、弥和自己皆好弓马,善骑射。五弟自便智勇双全,颇被父皇看重,前几月被置于盛乐宫去习练排兵布法。三弟贪玩不好学礼儒,父皇便不给他派武师教习,他自己是打算过两年便于军中历练的,因此格外注意关于兵法征军的东西。军中兵士众多,军医只有那么几个,若是伤自己便能处理,何用军医跑得上下不停? 想到此,他捡起掉了的几片叶子,道:“你这么一说,便做来看看,试试效果如何。” 郁欢本来被拓跋焘的话一堵,有点不自在,正想找借口赶紧溜之大吉,一听拓跋丕这么一说,便回道:“是,奴婢遵命。” “好,做好我会命人到尚药监去拿,望你不是夸大其辞,故意矫饰学识。” “奴婢不敢。” 拓跋焘抿唇不语,拓跋范事不关己,拓跋崇和拓跋浚适才受了委屈垂首暗伤,只有拓跋弥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 一众皇子终于走了,他们原是来叫着拓跋范一起去骑射台受皇帝考校的。 郁欢也终于长出一口气,得了拓跋范的允许,再摘些叶子回去。又想起拓跋焘临走前冰冷的眼神与拓跋范暖暖的笑容,不由苦笑一声,心内终是起了微澜。 看看天色,将近正午,估计叱木儿将百花糕也做好了,郁欢才从园圃出来,至于那些采下的叶子,交给拓跋范留下的侍,由他帮着送到尚药监便可,并且带话给典御,等着她过去再处理。 她现在要去找叱木儿,想着好歹先把这顿百花糕吃上再说。 想着想着,她便有点开心,这个叱木儿,别看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思却是细得很。尤其是那次整理东西时,自己那块琉璃镜掉到炕上,被叱木儿看到,便说,这种细致玩意儿要看管好,不然摔坏了心疼也来不及。 原以为她只是说说便过,没想到第二天便递给她一个夹绵的囊,巧精致,贴身藏放好极,她自是欢喜得不得了。 那日见了做春衣的织婆,才知是叱木儿专门央她做的,而叱木儿竟然也没告诉过她,只嘻笑着说是自己无用的囊便拿来做了人情。 琉璃镜是阿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把它看得甚至等同于命,却又得叱木儿如此真心相待,在这步履维艰的地方,便让她有点滴心安。 虽不多,却最暖人。 这一会儿,郁欢便看见前面御食监屋顶上方袅袅轻烟,想是各宫主子们用午膳的时间到了。怕碰到熟人,她便没再前去,而是守在叱木儿必经的道旁亭里,手里刚把袖笼里剩下的几片还阳草叶子扔出去,却瞧得亭阁另一边外,条石阶旁树掩丛花,似有一人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五章 妇人 明日元旦正式上架!求首订!求订阅!读者大大们的支持,对悠歌来说,无比重要!大谢! ------------------------- 郁欢赶紧走过去,见是一中年妇人,许有四十出头的样子,头枕胳膊侧躺于此,额前殷红一片,双目微闭,正发出一点呻吟之声。 招惹了太多的是非,郁欢本来不敢再管了的,但见这名妇人还能发声,她便一咬牙蹲下,探了探脉。 脉象滑急,急中带沉,这名妇人想是固有旧疾,今日怕是复发了,又看了看妇人还在渗血的额头,便起身回去将那几片还阳草叶子捡起来,揉碎了敷在伤口处。 暗暗告诉自己,便再管一回,这回情况好得多,妇人与她素不相识,且片刻就能苏醒,再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妇人身子壮硕,此时软绵无力有些发沉,郁欢扶得颇为吃力,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这几月以来旧衣已有些短促,却也是麻杆身子灯芯腿,即便她有练武的底子,也有点吃不消。 郁欢扶她靠上亭内条凳边的柱子,还阳草叶止血非常快,额前血迹已凝,她又指按头顶大穴,片刻之后,妇人方悠悠转醒。 妇人的目光停在郁欢面上,带着些茫然,她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一声“谢谢”,原是出自妇人之口。 那名妇人顿了一下,又道:“老妪适才身有不适,本想进这亭子歇歇,却没想突然晕倒,又撞上阶前顽石,搞得这一身狼狈,多亏姑娘施救,不然等到有人发现,只怕也进气多出气少了。” 郁欢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听这名妇人出口礼至,不温不躁,便拿不准她的身份来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作答。又见她一身团花暗纹衫裙不似宫婢装束,堆髻上只插一根素银钗,她又自称老妪,想来也是宫内老人,且身份不低,便轻轻一笑:“嬷嬷说的哪里话?婢子本也是歇脚的功夫,却见嬷嬷于此伏地,便自作主张暂且替嬷嬷疗治了。这是婢子的本份,嬷嬷不嫌婢子粗浅,反倒言谢,真是折煞婢子了。” 那名妇人见郁欢进退知礼,不由心喜几分,拉了她的手道:“姑娘是皇里的无欢罢?老妪近几日倒是常听说姑娘的名字,说姑娘医术了得,克得陛下头疾,又是第一个启用太医署御炉炼药的宫婢,老身幸得姑娘相救,倒也是造化了。”说罢,打量了她一回,眸内绽出笑意,“姑娘若无事,可否将老妪送回寝处?” “婢子幸甚。只是还请嬷嬷稍歇一歇,婢子去打点水来给嬷嬷洗洗,不然,叫旁边宫人看见了不太好。” 妇人知她怕自己的这副样子出去有点不雅,便笑道:“不要紧,老妪用帕子擦擦也没什么。有一径,从前面御河过去有一片萘林,那边平常也没甚人来往,从那过去到老妪寝处,快得很。” 待妇人用帕子将脸上血污拭去,郁欢的脑中便轰然一声,她竟是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她——拓跋焘的保母,日后的保母皇太后! 她一张脸僵着,上一世的时候,这位保母皇太后在拓跋焘当政后极尽尊荣,掌管着的生死大权,便是拓跋焘自己,也从不忤逆于她,可见这位妇人的手腕如何强硬。 她自己也甚少见到她,有一段时间干脆免了她的问安,前世的自己尤其是个木讷的,从来也不会主动与人交结圆融,皇太后虽对她没有苛责,却终是淡淡。 “姑娘?” “哦,婢子看到了。”郁欢回过神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只是那边是东向,除了皇子们住的东宫诸殿,也没听说还有什么宫人寝屋。 她原对这平城宫有些了解的,只是重生以来,有些东西已与前世不同,便想也许还有自己不知的去处也不一定,遂笑着应了老妇的请求,扶着她便朝那边走去。 一路也不多话,约摸有两柱香的功夫,才穿过那片萘林,又见一条细流蜿蜒而过,往南而去,溪上一座石桥与御苑里的桥皆不同,桥面竟是平的,且有阁建于其上,阁内石桌石凳相围而立,居然是一静心奕棋的妙处所在。 “这是皇子殿下们经常来的一处地方,四皇子殿下尤是,无奈这宫里会下棋的极少,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独自一人在此参棋,今日却不见,想是有其他事由罢!”郁欢搀着妇人坐在石凳上歇,妇人一时想起便随口道。 郁欢倒是也不惊讶,拓跋范少年温雅,想必谁人见后听此言都不会讶异,虽说鲜卑承武,汉人士官却也极受重用。皇帝拓跋嗣传令皇子们重学尊儒,又命宫里上下皆说汉语,听说连那些鲜卑重臣都因忤逆此令受罚,可见拓跋范足是受到皇帝影响的。 郁欢也会棋,只是棋风不好,为此经常受到陈伯的嘲笑:“年纪不学好,倒学会毁棋赖子,如此便做一顿好吃的抵了罢!”这时候,她便很是欢快地去准备吃食,她实在不喜欢下棋,若非被逼对奕,恐怕她连白黑子都懒得分清。 她对着妇人淡淡一笑:“嬷嬷想来与皇子殿下们相熟,婢子却怕得很,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妇人笑而不语,眼神却飘向水东那面,渺远却实在,郁欢一时竟觉得:阿娘经常望向屋外的眼神也是如此罢? 歇了片刻,两人便又起身踏阶而下,又走了一会儿,方见到当值侍卫,东宫到了。 郁欢有心想说送她到此,却见她对着赶上来的侍卫挥了挥手让其退下,便不好意思道:“嬷嬷好些了么?要不要婢子去尚药监请个医女来?” 那妇人依旧倚在她的肩上,轻声道:“不用,陈年旧疾,无甚大碍,回去歇歇便好。对,穿过这道门,再折向右行便是东宫麒趾殿了。” 麒趾殿她知道,东宫里还有麟云殿、翔羽殿等诸殿,皆是皇子们的寝殿,只是这一世不知皇子们各居何殿。她平常接触的宫人不多,左右不过那几个皇后身边的,这些还都是叱木儿闲来随口说了几句。 进了麒趾殿苑,便有一婢迎上,大惊失色道:“豆嬷嬷,您怎么啦?哎呀,还有血!” 她这一吼不要紧,呼啦一下蹿出一众宫人婢女,围在郁欢和妇人身前,大呼叫个不停。 身边豆嬷嬷见人多嘴杂吵得紧,便厉声道:“喊什么?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甚要紧,你们各做各事去,别在这儿添乱,一会儿殿下若回来了,又要训斥你们,到时别怪我心硬不求情!” 转在她们身前最近的几个婢嘴巴张了张,刚要说什么,便听到一声道:“保母嬷嬷怎么了?” 一众宫婢快闪到一边,让开道,只见拓跋焘一身靛蓝树纹锦裤褶,脚踏皂色靿靴,正从宫婢中间缓步行来。 郁欢乍听到拓跋焘的声音,由不得暗骂自己一声,真是冤家路窄,直想溜走,免得又置一肚子气。 拓跋焘一看见郁欢,也很是讶异,不清楚此时她为何出现在自己的寝殿。又见自己的保母嬷嬷额上血渍未除,身子虚软无力地靠在郁欢肩上,一股火气便倏地窜上来,不由沉下声来:“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把保母嬷嬷怎么了?” 边说边上去,一把推开郁水欢,接了豆嬷嬷揽在自己怀里,对旁边侍道:“快去请太医!” 郁欢脸色发苦,却也窜出一股火气,正要反唇相驳,便听到豆嬷嬷虚弱地出口:“殿下休要怪无欢姑娘,都是老妪自己不心” “嬷嬷如何不心倒成如今这般模样?嬷嬷还是别替她说话,一个婢子,怎么——” 拓跋焘不等豆嬷嬷说话便先入为主认为郁欢是罪魁,惹得郁欢脾气暴涨,一时竟也顾不得宫规礼束,打断他的话便冷笑道:“殿下这话说得好!一个婢子,自比不上您金尊玉贵!可殿下若随便枉下,婢子虽无奈却也不服!殿下的意思,婢子懂得很,您便好好问问您的嬷嬷,奴婢到底做了什么!” 周围众人大气不敢出,从未见过一个奴婢敢当着主子的面如此这般,又起了好奇,便都想瞧瞧这名奴婢接下来要如何收场,要知道,他们的主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拓跋焘没想到郁欢敢当众以下犯上,有心要整治一番,又想起要越过姚皇后怕也不妥,正犹豫间,便听到豆嬷嬷道:“殿下,先听老妪把话讲完罢!老妪近几日见殿下不思饮食,便想做一味跳丸炙,因东宫食材不全,便去御食监。未想还没到,突感头晕,也不知怎的,又撞上石头,不省人事了。若不是这位无欢姑娘恰巧路过救起老妪,此时怕也是凶多吉少。”豆嬷嬷说罢就要挣开拓跋焘的手臂,下跪求情,却是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拓跋焘突然便有点慌乱,赶紧扶起豆嬷嬷,亏得他身形高大,不然豆嬷嬷如此壮硕,换一个成年男人怕也吃不消。 一众宫人婢女也赶紧慌乱起来,却惹得拓跋焘更显烦乱:“跑什么跑?还不快去请太医?” “殿下若还有力气,便先将嬷嬷抬进内室,再去训斥下人如何?不然等你训完了,嬷嬷也不用急着救了,还请什么太医来?”郁欢冷眼旁观,忍不住出了声。 拓跋焘一双寒眸迸出一簇火来,却被郁欢一双玉手生生压了下去。 她把他捏着豆嬷嬷右臂的手轻轻拿开,三指按上豆嬷嬷腕脉,闭目片刻,才又放手抬眸,冷冷道:“嬷嬷这身子早年想是受过大创,其脉阴阳俱浮,浮之滑,沉之散濇,且又思虑过甚,不得调理,如今旧疾重发,更入表里,当务之急便要嬷嬷好好休息,再徐图后治。” 对上郁欢清冽的瞳眸,拓跋焘的火气竟也消失不见,,当即吩咐众人,抬人的抬人,收拾的收拾,一会儿功夫,豆嬷嬷便躺在拓跋焘的正殿寝榻上。 郁欢很有些意外,她虽知晓那妇人是拓跋焘的保母嬷嬷,却没想到拓跋焘在此时竟是如此紧张她,与前世也不逞上下。一个保母嬷嬷,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亲近点的奴婢而已,现在居然被抬到堂堂皇子殿下的居处,足见拓跋焘确是对这保母嬷嬷有几分亲厚敬重,不然,后来怎会被尊为皇太后? 她不由透过低垂的眼睫瞄过去,此时的拓跋焘已经平静,面上冰寒一片,盯着豆嬷嬷的面容一直看,一动不动。 似乎感受到她的眸光,拓跋焘低声道:“你可是有什么法子?保母嬷嬷昔年因夫家坐罪入宫,很是受了些苦楚。自做了本皇子的保母,虽得到将养,却是热天怕凉,冷天惧热。太医们看了无数回,也开了不少方子,倒是改善不少,头晕脑热却也时常有。”他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郁欢,手抚上豆嬷嬷的臂膀,默了一默,又道,“这回是最重的。” 郁欢征了一征,觉得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拓跋焘,前世酷伐冷厉不过也是此刻他微带悲伤的面具而已。 竟忘了,他此时,也只是一个少年罢了。 ---------------------------- 姐妹书推荐: 1、: 重生成了梅花妖,前世种种,今世万万,皆要理个清楚。 、: 资质好不如老爸好,且看修二代的美好修仙生活! 、: 一场爱恨纠结的师徒恋。 4、: 腹黑女地主霸尽天下灵田。 5、: 一个女孩最终站在巅峰的热血修仙历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六章 赏赐 她善意地笑了笑,给了拓跋焘一个安定的眼神,手指再次搭上豆嬷嬷的腕间,沉吟道:“奴婢的针囊还在寝屋,现在去拿也赶不及了,殿下若信得过奴婢,便让奴婢为豆嬷嬷指按一番,可好?” 拓跋焘听她一言,不置可否,却起身转过内室的漆画屏风,出声道:“开始罢!” 郁欢侧耳听了听,屏风外面的拓跋焘呼吸轻浅,刻意压低气息,遂翘了翘嘴角,心里突然便有些敞亮。 他还是紧张了。 手下却不停,拿过适才拓跋焘给豆嬷嬷拭面的巾子擦擦手,解开豆嬷嬷的夹衫,让脖颈多露出来些,又脱了她的足衣,跪于榻前按压起来。 人中、合谷、劳宫、三阴交,郁欢循着穴位,揉、搓、压、点、捻,一刻钟不到,豆嬷嬷便有醒转的迹象。郁欢又将豆嬷嬷足底使劲搓了许久,瞧着她的反应越来越强,双手拇指微注内力,嚯地便用力点向足间拇指,只听“啊”的一声,豆嬷嬷上身突然就坐立起来。 醒了。郁欢笑了。 还没咧开嘴,拓跋焘便怒气冲冲转出,正待要发作质问,却见保母嬷嬷已经立起身来,表情虽痛苦,却再无晕靡之色。 他适才提着的一颗心落下,再看郁欢纱幕边缘微微濡湿,鬓角沁出点汗珠,双眸亮而有神地盯着他,又带着点笑意,突然便感到一阵内疚。 郁欢见他的表情一会儿暴怒,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最后还有点些微不见的赧色,笑意弥深,主动上前屈膝:“谢殿下信任奴婢,如今嬷嬷已醒,想必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恕奴婢告退!” 此时豆嬷嬷神志已经完全清醒,听见郁欢的声音微喘,便道:“老妪现下只觉身子暖热,几日的酸冷皆不见了。无欢姑娘果真了得!” 说罢看向拓跋焘,笑道:“殿下莫要怠慢了她,这一来二去,老妪竟欠下无欢姑娘两次人情呢!” 拓跋焘语气温和道:“嬷嬷放心。这麒趾殿虽不比皇后那处,却也还是不差的。”又转首,看了看郁欢那一头墨亮的乱发。向外喊道,“玉瑛!让外间王琚去取了母妃的那支米粒珠花送进来!” 不消片刻,一名长得巧可人的婢子进来,禀道:“殿下,这便是贵嫔娘娘送的那支珠花。” 拓跋焘却不接,对着郁欢淡淡一笑:“麒趾殿里刀剑棍戟不少,簪钗珠环却不多。本皇子觉着这支珠花不错。便赏了你罢!” 豆嬷嬷看见拓跋焘没有像先前那般厉色,遂也笑道:“无欢姑娘还请收下罢!老妪育养殿下多年,却是头一回见到他打赏这种女子用的玩意。”又坐得直了些,向郁欢伸出手来,“快过来,这珠花便由老妪借花谢佛,为无欢插上罢!” 郁欢站立不安,有点不习惯拓跋焘突然间的和颜悦色,声推辞:“奴婢如此身份,如何当得起殿下这般厚赏?恕奴婢不敢受!” “这孩子。还有点不好意思!”豆嬷嬷笑意绵绵,让玉瑛把珠花拿过来,又让推了郁欢近前,方道,“瞧瞧你这满头乱发,连个丫髻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郁欢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羞着脸道:“让嬷嬷笑话了,婢子确实不太会梳髻,这还是入宫以来学了几回方成此样。不然,更无法入眼的。” 她说得不错,自从和师父隐居世外以来,她一直也没注意过自己的形容。梳的是男子发髻,发间只插一根自己削的木簪。直到离开青泥山,才自己绾个松髻,却是垮塌凌乱,丝毫没有少女那种爱美的心窍巧手。至于以前为何不会,却是阿娘和姐姐宠她宠得紧,自己的头发也一直由她们伺弄,自也无消她自己动手。 前世里就更不必说,那等高门巨户,朱阙玉堂,又怎会让她自己梳髻?只不同的是,一世不屑梳,一世不消梳,两种滋味罢了。。。。。。 郁欢神情稍显不郁,转瞬即逝,却都落入豆嬷嬷眼里。豆嬷嬷自然明白郁欢此时的尴尬,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子即使再花心思装扮,还不是烂叶之上一朵蔫巴花?因此,对郁欢又生出一种同情来,看着她的眼神亦有了一种悲悯的意味。 郁欢却又正色,笑得自然,如风过静水,远波归幽,丝毫不以为意道:“说起来,婢子是跟着师父太久了,竟也忘了这世间女子德容言功最是紧要,呵呵,便是婢子这副尊容,如今见着这宫里的媸妍丽色,却也想要美一美呢!” 言罢,微蹲下身子,拢了拢头发,让豆嬷嬷插上那支珠花,立起身来头一歪道:“嬷嬷看看,婢子是不是美了许多?” 豆嬷嬷隔着纱幕,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着那双如水瞳眸,便觉着粉娥琼女似的,竟也比宫里那些如花美婢也差不了多少。 拓跋焘却觉得,她在故意取笑中露出的那股清劲之气,扑面而来,越发觉着她心思幽深,刚升起的那点歉疚之意便也消弥无形了。 一番说笑过后,郁欢告辞,刚要出去时便见太医署医官正跟着一位宦者行将过来。 她突然返身,到得豆嬷嬷床前,利落地将足衣套到豆嬷嬷脚上,又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盖住脚底,回头道:“殿下,奴婢觉着先熬一碗宁神汤,让嬷嬷喝下睡个好觉方是正事。”说罢笑着退出去。 别说豆嬷嬷和玉瑛惊讶于郁欢刚才的举动,便是拓跋焘也没想到。他盯着她瘦削的背影,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境,是如何的千回百转。 郁欢心里记挂着叱木儿的百花糕,往御食监行去,算了算时间,又往寝屋折回,果真见叱木儿独自抱着一包百花糕吃得不亦乐乎。 遂笑着上去打闹一回,叱木儿问她去哪里要这许久,她便把如何巧遇豆嬷嬷,又将她送回,大皇子殿下还赏了她米粒珠花等等,一一说与她听。 “快看看,这珠花戴在我头上,还是好看的罢?”郁欢嘴里吃着百花糕,站起身来晃晃脑袋,含糊不清地问。 叱木儿盯着她头上的珠花,突然便沉默了一下,转瞬便笑着上去抢道:“这么好看,快给我戴戴看!哈哈,好东西可不能自己独享!” 二人一番打闹,吃了一回,又睡了一回,便又过了这一天。 连着几日,郁欢都忙着被皇后传召侍医,丝毫不得功夫去看那还阳草是否风干妥当。这日,总归是歇下一天,一大早她便忙着往尚药监去检视,磨粉装瓶又费了半天功夫,出来时,正是各宫主子们春睡的时刻,不见半个人影在御苑周边闲逛。 快要到寝屋时,却见杜贵嫔的婢女贺若兰守在门口昏昏欲睡。这个贺若兰她只见过两面,宫宴那次,还有一次便是杜贵嫔撞柱,就是这个贺若兰吼得最出响。 她正要绕过走,那个贺若兰就陡地睁大眼,叫道:“唉呀,无欢妹妹,你可是回来了!我等了要一个时辰呢!” 郁欢很是纳闷,不知她此说何故,便笑着问:“兰姐姐有什么要紧事么?” “贵嫔娘娘差我请无欢妹妹过去一趟!”贺若兰咧着个大嘴,嘿嘿笑道。 “敢问姐姐,贵嫔娘娘找无欢是为什么缘故?”郁欢实在想不出杜贵嫔找自己是为什么,除了皇后宫苑,其他宫苑她向来是避而远之的,她可不想惹事生非,趟宫里贵人们搅浑的水。只要心中的那件事,做罢且成,这深宫怨囿,又岂是她的乐土? 贺若兰不说,只笑着拉她走,郁欢无法,只好跟着,杜贵嫔再失宠,终是主子。 杜贵嫔住的庆阳宫在中天殿右后方,是除了主殿之外最大的殿苑,据说是杜贵嫔甫一入宫承封,皇帝念其结发之义护犊之情,特地建的。 可苑门上方挂着的却是“晴芷”二字,看这名字,便知杜贵嫔是胸有才学的汉家女子,晴芷,想必杜贵嫔那时春风得意,心中是充满阳光,溢有喜乐的罢?谁知天下男子皆薄情负义,如今不过正好趁了。 郁欢心中一番计较,随着贺若兰进了殿苑,映入眼帘的是满苑的青竹,细叶嫩翠,风起绿波,不由停下,问道:“兰姐姐,这里怎么种的都是竹子呢?” 贺若兰回过头来,笑着回道:“之前这苑子里种的也都是些四时花草,尤以芷兰居多,前几年娘娘突然喜欢起竹子来,命人除了那些花草,皆换成这种竹。这两年贵嫔娘娘心性越发淡泊,侍弄花草的公公这些天也劝着娘娘添些别的,娘娘却说,竹子好,看着清静。” 郁欢面上笑着,心底却也理解杜贵嫔说的这些话。之前闹的那一出,多少也看出皇帝与她的情分淡薄,不及姚皇后是一定的,甚至连那些个夫人们,杜贵嫔恐怕也及不上了,不然何至于弄到要死要活的那步田地?她种竹赏竹,恐怕也不止是为看着清静,其实需要清静的只是那颗受伤的心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七章 解诗 求订阅!求粉红!希望亲们支持悠歌坚定地走下去!大谢! --------------------------- 行了几步,贺若兰转身上了旁边廊庑石阶,却不是往正殿方向去的。郁欢心有狐疑,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只紧身跟着,片刻后,才知是到了东庑一间屋前,看着朴素,静谧无人。 “娘娘,无欢姑娘到了!”贺若兰躬身立于门外,禀道。 里面依旧无声,过了一会儿,就连贺若兰都等不及,正要张口再禀时,便听到里面传来杜贵嫔而凛的声音:“进来罢!兰儿在外面候着。” 贺若兰轻轻推开门,待郁欢走进,又迅速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郁欢一时适应不了这里面的光线,眸间忽地一暗。努力睁大了眼,才渐渐看清这间庑屋里竟将所有窗扇都用幔帐掩上,只留一点烛光在榻上几突突跳跃。几旁杜贵嫔斜卧,神情晦暗不明,再配着这屋里情形,多少都有点诡异。 她摸不清杜贵嫔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也不敢轻易动作,只稍微挪了挪脚步,立在窗前静静站了,心问道:“贵嫔娘娘要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等了半天,方看到杜贵嫔坐起身来,一截袖子搭在几边,轻声道:“过来罢!” 她轻轻走过去,再次垂首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虽看着地,却直觉杜贵嫔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有点灼人。 “也没有什么事,日间听下边人说,大皇子的保母嬷嬷病了,是你救的?”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挑音,却是放缓了语气。 “回娘娘,也不是奴婢救的。只是偶然间碰上了,便将豆嬷嬷扶送回麒趾殿。”郁欢声作答。 “哦,那也算是你救的罢!有些人遇而不救,却也是没法儿的事,你既做了,便也是豆嬷嬷的幸事一桩。”杜贵嫔字字利落,铿铿落地。显得分外英爽,“本宫日常简居,也从不问宫内外诸事。如今知道是你救了大皇子的保母,作为他的母妃,便应该赏赐你点什么方说得过去。” 郁欢从眼底看过去,只瞧见她的手指修长,半缩在袖笼里,似捏着一个什么东西,便又听她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郁欢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对于她来说,这些赏赐可有可无,可是这些又如何叫她说出口? 既说不出口,便也装着受宠若惊的样子,惊惶道:“奴婢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求娘娘并大皇子康乐舒心便是,哪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虽如此说,本宫却不能如此做。这样罢,本宫这里有一些高昌国进贡的一些香料,听人说你能配得异香妙药,便赏给你。随便做些什么,也算是敬了本宫这做母亲的心意了。”杜贵嫔话说得脆铮,隐隐有些不自觉的无奈在里面,郁欢听得出来,她在极力维持一种平静,至于是何种平静,一时却也道不分明。 “奴婢谢过贵嫔娘娘厚赐!”她也回得干脆,并随着她的话,微微抬首对着杜贵嫔露出笑意。 杜贵嫔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半面纱幕的婢子。对着她的直接而不做作的眸光,竟觉得她也是美的,最起码那点笑意在她看来,远比皇帝的那些嫔御们真诚。就连她的儿子对着她也没有这种坦然的笑。 于是,杜贵嫔又做了一个连她也莫名的动作,便是递出手里捏着的一片纸笺,轻道:“上次听弥儿说你做得好诗,你便看看这首诗,觉得如何,也好说予本宫听听。” 郁欢也没想到杜贵嫔会递首诗出来,一头雾水。伸手接住纸笺之余,才瞧见杜贵嫔竟是铅华未御,眼眸流泄光华,和善无比,让她觉得那个敢和皇帝叫板较真的贵嫔娘娘也应是个惹人怜的女人。 纸笺是那种极好的粉笺,上面的字体娟秀,似乎又透着些遒劲,看似矛盾却也极为和谐。 郁欢不禁赞道:“这是娘娘的字罢?真是好字!”果真字如其人 “入宫这么些年,本宫大概除了写几个字能打发日子外,恐怕这日子”杜贵嫔看着郁欢的眼睛,突然便停了下来,复又一字一句道:“就连皇儿,入得他眼的便也是这几个字了。” 说不出的伤心落寞。 郁欢只能轻轻笑了笑,却不能再说什么,再低头看这首《忆华年》: 花开雨意凉,叶落秋风紧。 独立幽槛边,孤品少年吟。 燕随红英去,人倚凉枕凝。 曾忆今忆不,晓梦迷梦轻。 句句悲意,字字伤情,几乎没有一个字眼是明快的,轻松的,郁欢驻目凝视,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压抑。 她是懂诗的,她也做过不少诗,只是,她如今再无才情雅兴,有的是满腔恨意,和苍凉孤寞的心境。忆华年,忆华年,她正值如花年纪,华年却不在,如何忆?如何忆? 杜贵嫔静静看着郁欢,看着她淡吟哦,看着她轻蹙眉,看着她浅微笑,那笑却透着一股轻伤,一种讽意竟也在里面转漾。突然便有一种亲切,似乎郁欢真能知她心绪,懂她心意。 杜贵嫔静静等着,郁欢道来。 郁欢却不说,大胆地看着杜贵嫔,看得她甚至有些惶恐,便不自觉道:“怎么?无欢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杜贵嫔竟然没有斥她直妄,郁欢稍显意外,便整了整心绪,道:“娘娘,奴婢浅薄,不懂这诗赋格律,却知诗由心生,心若开阔,诗便开阔,心若郁结,诗也便郁结。” 说实话,郁欢如此胆大,是有些赌意的,她摸不清杜贵嫔此举意欲何为,甘愿冒着被降罪的危险试探一番。 杜贵嫔素唇轻抿,也不言语,郁欢便道:“娘娘之忆华年,忆的尽是酸苦,令人不忍卒读。雨自凉,花亦晶莹,叶虽落,来年再发,燕飞过往,梦却虚妄。既知是梦,何必执着?既是苦日,何不寻欢?” 她看见杜贵嫔眸光深远,似是回味,又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人生在世,但凡有些磕碰,总是难免,便是那苦日如年,咽蜜如霜,总得自个儿开脱。奴婢学医,且不管救人如何,若有个病症,也能自救;奴婢为婢,虽是师命难违,却也知为婢者,亦有行事则法。奴婢年纪,不懂世故,却也明白,世情若此,总要寻个机会活得更好。” 她静静站着,言语恭敬,不卑不亢。 总要寻个机会活得更好 杜贵嫔有几分讶异,瞧着郁欢的眼神便又多了些探究,不过一医婢,身无长物,面无玉颜,说出的话也直白,却最是撼人心省。想必那日弥儿央她去救郁欢,是有些道理的。 果真是个有意思的婢子。 想到此,杜贵嫔便笑道:“无妨,本宫也不是苛刻之人。游戏之作,逍遣而已,无欢竟也看出这么多道理,本宫若说没有此意,也是欲盖弥彰,倒是无欢说得对,凡事都得自己开脱,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也没有谁靠着谁便能长久,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娘娘想得开便好。”郁欢轻轻回道。 “昔年间,本宫以良人身份选入宫禁,自也无这般心境,流年似水,如今反倒把自己困住,真真是本末倒置了。”杜贵嫔看了一眼郁欢,很为面前这婢子的淡然从容心折,遂叹了一口气,眼神飘向重重帐幔遮蔽的窗扇,神情渺远,令人一时捉摸不透,她到底又是什么心绪。 郁欢心中已是带点焦灼,暗想自己莫不是来此陪着杜贵嫔打发时间的罢? 她和杜贵嫔好像也没有什么交往啊,如今这么个状况,她也没有想到。适才想着,杜贵嫔赏她尚还有个救豆嬷嬷的由头,又品诗又劝解,这又从何说起? 杜贵嫔不开口,她也不便出声,就这么僵着。 她正在苦思找个什么事由脱身,杜贵嫔的声音却幽幽传来:“世人都道这宫城巍巍,却不知这重重宫禁锁住多少痴人痴梦。陛下的生母刘皇后原是先帝的原配夫人,颠沛流离,丢帐失所,不知受过多少苦楚。待皇魏入主平城,先帝迎娶册封的却是慕容皇后,好在刘皇后也还是恩宠等身的。陛下封王之时,先帝曾经赐诏刘皇后一应同皇后仪礼,也算是有所补偿。大概这平城宫中真是有什么禁咒,原配皆无运命铸成金人,倒也是笑话一件了。” 杜贵嫔依旧没有收回视线,似是对着郁欢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先帝效法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订下子立母死之制,原是为社稷着想,却不想人伦亲情。陛下若不是因为刘皇后之没,悲不自胜躲到宫外,如何能让拓跋绍弑帝夺宫?可是,那拓跋绍若不是因为先帝要赐死其母,如何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与亲父刀剑相见?说起来,拓跋绍之母贺夫人还是先帝的亲姨母,呵呵,在这里,多的是龌龊不堪。说到底,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是可怜人,可怜人最不懂,最谈不得的便是情罢了” 郁欢惊讶了,却不是因为这宫闱秘事,惊的是杜贵嫔竟然对着她这个婢女谈论自如,究竟意欲何为? ---------------------- 此章中的《忆华年》是悠歌胡诌的五言诗,那个时代篇幅应该长一些,但是悠歌是不能灌水滴,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八章 敲打 这几日放大假,的人少,希望看到的亲给悠歌个订阅,或者票票,悠歌感激不尽! -------------------- “你去罢!”郁欢犹在想原因,却听杜贵嫔突然说出这一句来。 刚要抬首,便突然警醒,敛容道:“是,奴婢告退!” 杜贵嫔静静看着她,没有言语,只把手中的纸笺慢慢揉捏,挥了挥帕子,又斜卧于软枕之上。 郁欢打开门,想了想,回过头来,轻轻道:“娘娘,这满苑的竹子,煞是好看,若是点缀些花草来,想必颜色更丰富些。” 说罢,退出门外。 杜贵嫔的眸光却有一缕随着她的退出溢出去,征征然,直到婢女贺若兰的一声“无欢姑娘走好”,才扯回思绪。 “无欢,无欢”她喃喃自语,又看了一回纸笺,一下便撕了个稀烂,“你无情,我便无欢,当真是错” 郁欢没有回到寝屋,便被红叶叫到中天殿,说皇后娘娘找她施针。 她心下感到奇怪,这施针是要明天辰时才行,怎地突然便要施针呢?问红叶,她也不晓得原因,只说是碧桃传的话。 这下,郁欢的心里又有几分打鼓,不知碧桃又有什么坏心思。说实话,这碧桃看着一副于人无害的样子,心思竟是那般恶毒,便是前世之时,拓跋焘的那几位贵人,也没有碧桃的一半狠厉,且斤斤计较。 这样的人,一定要心些,那一世,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婢子,她如何能惹得拓跋焘震怒。终下定决心要赐死自己。 人若跌倒不可怕,怕的便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如今她重活一回,若再犯在这样的婢女手里,可真是辜负了苍天怜意。 见到姚皇后的时候,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是说心里烦躁不安,想要郁欢给指按一番。郁欢放下半个心来。眸光却不时瞟向外殿,此时碧桃正在给皇后准备盥洗之物,并不在内殿侍候。 “娘娘。您可是觉得舒服些了?”郁欢边按边问。 姚皇后闭目沉思,轻轻问:“无欢,你也是用香的么?” ‘嗯?奴婢并无用香啊!”郁欢有点莫名其妙。 姚皇后睁开眼,又仔细闻了一下,道:“这种香可是高昌国所贡绮罗香?” 郁欢一听此言,突然想起来杜贵嫔先前让贺若兰塞了一包东西给她,这东西因着轻。便置于袖笼,一时之间却是忘了。 “哦,正是!先前奴婢得了杜贵嫔的赏,便是这高昌国的什么贡香,奴婢也不甚清楚,因急着赶来为娘娘施针,忘了放回寝屋。”郁欢停下手来,正要福下身,又突然想起来皇后是不能闻乱七八糟香味的,顿时一惊。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忘了娘娘是不能闻香的,请娘娘责罚!” 姚皇后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罢了,这香也是极品,本宫倒也是有些的,今日若不是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怕是早忘了。” “娘娘是要奴婢取出这香来熏熏么?”碧桃走了进来。笑嘻嘻道,“这香原是陛下专门给娘娘的,因娘娘福心绵厚,便分给各宫。不想却被杜贵嫔拿来赏了宫人。这,娘娘的心意也真是白费了。” “碧桃”姚皇后眉峰微微动了一下,道,“就你话多。” “奴婢不是为娘娘抱不平嘛!想那杜贵嫔仗着是大皇子的生母,处处诘难娘娘,若不是娘娘宽和,怎容她一再挑拨?如今却是借了无欢的手来置害娘娘,这事得禀于陛下知晓!”碧桃越说越是气愤,竟真要出殿去找寻皇帝。 无欢心道这个碧桃,果真是惑主的贱婢!看来杜贵嫔失宠,六宫违和,她在其中定是起了不好的作用。如此托大,竟将姚皇后的主也擅自能做了。 渐渐地,她的眼前浮现出另一张令人生厌的脸来,那张脸笑着,对她极尽恭维,却在她临死前,口风缓缓吹入耳内:“奴婢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娘娘可知晓了?” 贱婢! 她的手中狠狠地把那包香料攥得死紧,牙齿格格作响。 却听碧桃问:“无欢你怎么了?” 郁欢蓦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躬下身,惶恐道:“娘娘,奴婢是在回寝屋的路上被红叶叫来的,事先杜贵嫔并不知晓奴婢要来给娘娘施针。” 还没有姚皇后开口,碧桃又抢道:“无欢可别忘了,你是娘娘的医婢!” “姐姐,我是娘娘的医婢没错,可我说的也是事实。”郁欢本来想着一句话带过的事情,却被这个碧桃抢白,且抓住不放,心里直是冒火,不由语气硬了一些。 “说来,”姚皇后从榻上坐起来,碧桃忙拿过软枕来垫上,“杜贵嫔是因何赏你?” 这是问她缘由了。 郁欢暗暗整了心绪,方回道:“回娘娘,日前,奴婢巧遇大皇子的保母嬷嬷晕倒路边,便救她一回。为此,大皇子和杜贵嫔皆赏了奴婢,便是这支珠花和香料。” 见碧桃又要说话,她忙道:“奴婢实是不能见死不救。” 姚皇后唇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也是本宫思虑不周,竟然没有给无欢几件头饰,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碧桃,去取那支白玉簪来,再取一副真珠铛,先给无欢戴上。”碧桃斜着眼睛看着无欢,不情不愿,却被姚皇后装做不知,又笑了笑,道,“本宫瞧着无欢的头发极好,只是这髻子太难看了点,配上这白玉簪,想必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郁欢听见姚皇后如此说,急着道:“谢娘娘赏赐!奴婢陋容,怕也污了这些东西。” 待郁欢戴上这些饰品,又有烟纱遮了容,竟也是玉颜姝色,悦人眼目。 姚皇后笑出了声,犹如泉水叮咚,顿时一室清音:“看看。无欢打扮起来,便是连碧桃也比不过!” “娘娘”郁欢欲言又止,悄悄看了看碧桃的脸色,见她果真有点生气,便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连碧桃姐姐的一分都及不上。哪里敢和碧桃姐姐相比呢!” 碧桃轻轻哼了哼,笑道:“娘娘,这回大皇子可真是看顺眼了。无欢你说是不是?” 什么意思? 郁欢心里转了转,这碧桃怎地又提起拓跋焘来? 却听碧桃继续道:“娘娘,奴婢可是听说,大皇子极是喜欢无欢呢!先前不是有三皇子,还为无欢说过话么?别看无欢的样子不讨喜,还真得那些皇子们的眼缘呢!” 郁欢心下登时一紧,看向姚皇后。见姚皇后微不可见地敛了笑意,又笑着道:“无欢,还记得本宫和你说过的话么?” “奴婢自是记得,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乖巧答道。 “你可解其意?”姚皇后挑眉一问,却不待郁欢回答,道,“本宫昔年曾有一婢,很是伶俐。颇得父皇喜爱。本宫也有意将之许配给一宫中侍卫统领作正妻,可她偏偏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仗着自己年轻美貌,成天在皇兄面前摆首弄姿,不想最后被父皇发现其狐媚之心,罚作营伎,没几日便死于非命。无欢,你可解其意” 郁欢有些惴惴不安,隐约明白定是因碧桃那句大皇子喜欢自己的话。姚皇后不悦,却无法作答,只得跪倒在地,低低称是。 碧桃却笑得开怀:“无欢。娘娘说你,是眼里还有你。那婢我可是见过的,便如你这般伶牙利齿。娘娘的意思,便是要你安份些,不要想着得到那些从来就不是你的东西,便是一时得到了,也会失去。”碧桃仿佛很为自己的口才兴奋,转首看向姚皇后,道,“娘娘,奴婢说得对不对?” 姚皇后却不看她,眸光落在郁欢身上,轻轻启唇:“起来罢!莫要以为本宫为难你,在这样的地方,一朝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本宫也是为你好。” 碧桃又笑着接上话道:“娘娘说得对,不过娘娘也不要担心,无欢这样的陋容,那些皇子们怕是瞧不上的,这也是提个醒罢了。” 郁欢只能谢过姚皇后和碧桃,不能言语,否则,再要落下不识好歹的名头,碧桃又该题大做。 “本宫见无欢在御方上写的字还不错,便去西暖堂替本宫抄几卷经,过几日,陛下要在紫极殿与博士们论经的。”姚皇后转了话题,吩咐碧桃领郁欢去侧室,并嘱她叫一个梳头的宫婢来,教会郁欢梳髻。不然,遭人耻笑,便是皇后这里,脸上也无光。 郁欢领命而去,进了西暖堂的书阁,才知姚皇后也爱,一间书阁,竟有大半的汉人书册,颇为显观。 正要抄写时,却见一册卷轴下,压着一本《抱朴子》。郁欢一时好奇,便拿起来,翻了翻。没想到,从书里掉下一片木箔,极薄,竟是比之纸笺也差不到哪里去。尤其,上面的几行字,把郁欢的目光牢牢定住: “伤曾经,忆过往,难入睡。 怎道红豆,只为相思, 偏作友归。” 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语。郁欢想了想,突然便想起,青泥岭中,竹楼的书橱最上层,有一本《庄子》,内夹有一张素纸,上面也写着同样的字句,只不过,前面多了几行: “雁飞雀往忽远声, 望月如闻水。 柔水行行至尔, 捎作片片纸蕊。 伤曾经,忆过往,难入睡。 怎道红豆,只为相思, 偏作友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五十九章 花团 郁欢停了笔,想了又想,都想不起来师父何时作过诗。这几年,仅她所见,师父便是,也尽是些医书之类,写的都是自己的炼药用药心得,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写过诗文,也从来没有听师父念起过。 但是,常子方定是个博学多才的,不然也不会出口成章,字字珠玑。 虽然刘涓子说过,常子方古怪,已有十多年没有联系,师父又是隐居在山,未曾出过仕,想必不会有机会接触姚皇后的罢?那么,便是那栋竹楼里,曾经住过与姚皇后要识的人? 郁欢又仔细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不然,这相同的字怎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呢? “伤曾经,忆过往,难入睡”,看来,姚皇后必有秘辛,只是,是什么样的过往,竟能令她如此耗费精神,以致累及神思,缠绵病榻 “你在看什么?”碧桃的声音蓦地传来,郁欢手中的纸笺来不及放入书册,只得笑着道:“妹妹正待抄经,却发现这里有几行字很有些意境,便瞧了几眼。” “什么字?”碧桃快步近前,从郁欢手中拿过那片纸笺,神色却是一变。 碧桃的脸上一抽,捏着纸笺的手指因用力显出手筋来,郁欢眼眸一垂,把她的异常皆看在眼里,却是不动,也没言语。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婢,怎可随意翻动娘娘的东西?不怕掉了脑袋么?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碧桃咬着牙道,语气竟是无比狠厉。 郁欢知道这个碧桃是个挑事的,如果一味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还不如一开始硬气些,也叫她有些忌讳:“哦,姐姐如此说,怕是冤枉无欢了。这纸笺本就放在书几上,无欢便是不想看,也不得不看,你说是么,姐姐?” 碧桃听她如此说,气得面上青白交加,犹如黑云压顶。直直喘不过气来:“你你的胆子倒是大了,敢犟嘴了?你莫不是以为皇后娘娘护着你,便能安然无恙罢?告诉你。任何构陷皇后的事,陛下是绝不会姑息的,想必你也心知肚明!” 郁欢看着碧桃这样生气,却不知她为何如此生气。又一想,自己一个二世重生的人,也是在这宫里磕磕绊绊出来的,怎就能让一个心怀不义的婢女拿住? 想到这里。郁欢便笑道:“姐姐,无欢的胆子可是得很,千万不要提什么构陷,什么犟嘴。但是,若要闹到陛下那儿,无欢也不怕!不信,咱们要不去问问陛下,怎地无欢无意间看见这几行相思的字,罪过就这么大?” 碧桃气极反静,见郁欢果然没有一丝惧意。便在心内转了无数个来回,想着仅凭几行字断罪这个贱人,确属牵强。 她心地拿着那片纸笺,生怕无欢再拿了去,绕过她,收入怀里,道:“好罢,也不和你一个婢子置气。你便快快抄经,抄完赶快出去。娘娘还等着要呢!” 郁欢也就顺驴卸磨,不再和她纠缠,安安静静地坐于胡床之上,开始抄经。 碧桃却也没有出去。找了一处榻坐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郁欢。目光似火,灼于身上,让郁欢真真不舒服。 这种目光让她感觉碧桃像是防贼,暗道晦气:怎地姚皇后便摊上这么一个大宫女,心如针尖一般大,掉了身份。 便让她看,让她盯,又不会少几两肉,不痛不痒,且由着她! 郁欢定了定心神,抄得越发用心,看在碧桃眼里,便又是一桩罪过,直觉无欢此婢心思深沉,竟能安然坐之抄之,不动如山,当真不可瞧。 这一抄便将近日暮,直到红叶来催,碧桃才跳起脚来,嚷道:“娘娘可是又醒了?” 红叶怯生生答:“娘娘还躺着,陛下来了,不见你,便问起来‘ “怎么不来叫我?”碧桃对着红叶瞪了一眼,用力把她划拉到一边,对着无欢道,“陛下来了,你也出来罢!” 郁欢随着碧桃进到内殿之时,正看到皇帝手托一匙羹粥,慢慢吹凉送入姚皇后口中,眸含深情,极是温柔。 众人请安,皇帝没有停下喂粥,问碧桃:“让你给皇后找的东西可是找到了?” “回陛下,奴婢找了,御府典藏曹却是没有的,不过,听内廷一名侍卫称,他那里似乎有个那样的东西,只是奴婢还没来得及去拿。” “那便去拿罢!不要让皇后久等。”皇帝吩咐,转而又道,“让别人去,你且留在这里侍候皇后。” 碧桃喜滋滋地看着帝后,笑着回道:“奴婢遵命!只是——”她看了看旁边的郁欢,道,“无欢替娘娘抄经也快完了,不如让无欢替奴婢去拿。” 皇帝这才抬眸看向郁欢,道:“无欢在抄经?嗯,皇后果真懂得用人,朕明日去紫极殿,便不会让那帮汉人博士们笑了。” 郁欢明白,这个拓跋嗣,重用汉人俊彦,与胡人巨族分庭抗礼,势力均分,汉学在平城早已风靡,人人争当名士,户户都做儒家,正是与这皇帝喜好儒释道分不开的关系。 便是拓跋焘当政后,也承继衣钵,尤其他的母妃还是汉妃,更加重用汉人文臣,到她死时,一些鲜卑名门,心中早怀不满,已经蠢蠢欲动。若没有他的铁血手腕,恐怕早有人暗谋暴动。 有时候她倒觉得,拓跋焘比拓跋嗣更适合做个帝王。 帝王,无情,无义,胸怀天下苍生,却能舍得至亲至爱 皇帝准了碧桃的请,便去西暖堂看奏章。 皇帝前脚刚走,碧桃凑到姚皇后面前,低声道:“娘娘,再不要写那些字,若让陛下看见,便是有多少嘴也说不清的,如果再让身边人撺掇一番,娘娘平白落人口舌。” 郁欢站得离碧桃虽有五六步远,却属她离碧桃最近,这一番话自是落入她的耳朵。她思忖着,姚皇后便是写了这样的字,依着皇帝这般宠她,怕也没有什么事。 却听姚皇后轻轻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的,好似梦里曾经作过这样的诗,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娘娘,梦里的,就让它过去罢,何故要写下来,反倒又添思虑。”碧桃说话的腔调突然变得恭谨心,全然没有对待其他人的飞扬跋扈。 只是,言语间仿似有一种强制的意思,让人听了不舒服。 姚皇后绕过这个话题,对郁欢道:“无欢,你现在去罢。碧桃去和无欢说说这个东西,本宫有些累了,想歇歇。” 二人皆应了,方出了中天殿,碧桃却变了脸,冷声冷气道:“娘娘要的那个东西,是于故居长安时常戴的花团,可是宫中并没有娘娘要的那种花色,你去内廷禁卫处找个叫程大的,他家的那个会做,快去快回,别耽搁。” 程大? 郁欢心里咯噔一下,这程大不是那日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侍卫么?碧桃如此做,究竟是何意? 再害她一次 她实在无法理解碧桃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之举,好似两人有深仇大恨一般,处处容不得她,是哪里出了错? 郁欢转了转心思,一时竟也无法理清当中缘由,不应不成,应了,便有性命之尤,反应慢了半拍。 碧桃提了声,道:“还不快去?” “去哪儿啊?”一人于暮色中走来,笑着问,满是不屑。 郁欢抬眸一瞧,正是拓跋弥,旁边那个,是拓跋范,不言不语,视线朝她看过来。 “奴婢见过三皇子殿下和四皇子殿子!”碧桃和郁欢异口同声道。 “爷问你,你让无欢去哪儿?”拓跋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粗声说道。 “皇后娘娘有个东西要无欢去内廷禁卫处去取,”碧桃转身看着郁欢,道,“还不快去取?” “什么东西这么紧要?”拓跋弥犹自追问,碧桃皱了一下眉,却也不敢惹这个浑头皇子,只得答是花团。 还没等拓跋弥说话,拓跋范温软的声音便响在郁欢耳畔:“哦?什么花团,竟要到禁卫处取碧桃姑娘当真没有弄错?” 碧桃很少见到这位被宫人传作温雅的皇子,见他发了话,也不敢怠慢,道:“宫里没有娘娘要的花色。那程大的娘子曾经做过娘娘的梳头婢女,自是会做。” 众人听碧桃如此说,才知事情原委,郁欢心知找不到借口推了这趟差事,正要应下,又听拓跋弥道:“无欢一个医婢,也做这等跑腿的活儿?这宫里,就属中天殿的宦者宫女多,都哪里去了?” 碧桃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狠狠瞪了一眼郁欢,才道:“回殿下,陛下已经来中天殿了,众人都忙着服侍陛下,实在抽不出人手来。要不,殿下入殿回了陛下,另派人去?” “你——”拓跋弥吃了瘪,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拓跋范唇口刚启,正要说话,便听郁欢道:“碧桃姐姐回去罢!无欢取了就回来,还有几章经没有抄完,姐姐便和娘娘说,回来再抄,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六十章 麻骨 这个章节,本来是三号早上发的,可是悠歌设置定时发稿时,又犯二了,手一抖,点了即时发稿,而且章节名错误,好吧,二货面壁去~~这个不花钱滴,呵呵 ----------------------- 第 “你是程大?”郁欢开门见山,面前这个侍卫身形颀长,面容俊秀,也可算是个美男子。但是依其从前的作为,又是个十足的火爆性子,不然如何能让那碧桃一介女婢耍得团团转? 程大见是郁欢找他,登时眸火大泄,恨不得把她烧个干净,声音也没之前的好听,尽是粗厉,且带些阴沉:“你是谁?” 虽然不知碧桃与程大的关系,但是郁欢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鱼肉。重活一世,若是再被那样的下作婢子生欺了去,便是打了自己的脸! 她来之前便想好了说辞,和程大把此事说开了,如果程大还纠缠不休,也休怪自己不义。 “怎么,程侍卫不知我是谁?”郁欢满眼的笑意,声音却是冷极。 程大显然没有料到这婢子如此理直气壮,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便回道:“你就是那个给皇后娘娘侍医的婢女?” 郁欢收了笑容,正色道:“可是我可从来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程侍卫呢?” 一言既出,程侍卫神色一紧,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程侍卫难道不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便且听我一言。”郁欢转身向一处偏僻地方走去,程大顿了一下,快步跟上。 她并不害怕程大会出手制自己,上次若不是他躲在暗处,自己也不会轻易着道,差点折于他手。 不消半刻,郁欢停在一处林子前,离皇子们住的东宫近些,也不至太偏。 郁欢站定,看了一眼程大,伸手折了一片叶子,把玩着,道:“程大,我便同你说了实话罢!你那妹子,是被人暗害了,却不是我。当时我正巧碰着春儿与一人私混,正想绕过,不想一会儿功夫,就见她没了声息,此时我便是想救,也无济于事。” “你既然见着,为何不阻拦?”程大恨声道。 “程侍卫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若是你与情人你侬我侬之时,被人搅了好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个,不用我再多说罢?”郁欢依然平淡道,无视程大的怒气冲冲。 “怎么,你说春儿私混便是私混么?”程大突然斜着眼睛,看着郁欢,此时天色已黑,两人离得非远,却看不清她面上表情。 “程侍卫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要告诉你一句话,别为他人作嫁衣裳,被人卖了还替人数着钱帛!”郁欢冷笑道。 “你可知那人是谁?” 郁欢听见程大如此问,便知他已经是半信半疑,道:“自然不知,若是知晓,用得着背这黑锅么当时夜深,根本瞧不清他的样子,只知是个魁梧彪壮的汉子。” “这”程大沉吟片刻,突然间手腕一翻,露出一柄带环大刀,直直向郁欢砍过去。 郁欢哪晓得这人说变就变,不过也是她躲得快,心下又做了防范,让程大扑了空。 程大见一砍不成,恼羞成怒,边补刀边沉声道:“纵使不是你害了春儿,也脱不了干系,可怜春儿独上黄泉,便由你去陪着她罢!” 程大一副胡砍胡闹的样子,郁欢见他已是失了理智,不分青红皂白,一条道走到黑,干脆也不和他讲理,大声道:“程大,你真是个蠢人!春儿枉死,你不思替她找出真凶,反倒偏听偏信谄人之言,当真是无可救药!” 郁欢仗着自己的身子,灵活,接连躲过程大几刀。程下很是惊讶,心道明明是个瘦弱的婢子,怎能如此灵活多变,竟连一向身手不错的自己都碰不得她分毫? 不由狐疑道:“你习过武?” 郁欢趁着程大顿住刀势之机,跳出他的刀风之域,道:“学医之余,习些强身健体的养生之法而已,比起程侍卫的刚猛武技,还差得远!” 见程大还没有举刀相向,又道:“程大,你听我一言,此事必不可再深究,若要执迷不悟,便是神鬼也救不得你!” 程大却不听,带起厉厉刀光,又砍向郁欢:“凡是害我妹子的,都不得好死!一个也饶不过!” 哼!怎地不去找碧桃算帐?第一个该解决的便是她! 郁欢冷笑一声,碧桃定是知晓那春儿的情事,不然,如何一再利用此事构陷她? “罢了,你若继续胡搅蛮缠,听不得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莫要逼我,不然,有你好受!”郁欢出口刚厉,再也不复先前的平静,竟是把那程大也激了一激。 程大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一个比自己至少七八岁的婢女,口气倒是狂妄。突然便烦躁起来,下手比之前更狠:“那也要瞧瞧我这把刀答不答应!今日,你若不把命留于这儿,我便枉为这内宫禁侍!” 说着,一跃而起,刀身随着虎躯左右翻飞,眨眼之间,便到了郁欢面前。 郁欢笑了笑,也不惊慌,手掌一翻一甩臂,掌间物什便漫天漫地地飘散开来。一瞬之间,程大周身数步之内,变得昏黄混浊,仿佛有东西进了眼睛,刺辣无比,模糊一片。 “什么东西!你这个贱人!究竟是什么东西?”程大失声叫喊,喉咙却是一哑,又有什么东西钻进去,粘住,撕扯,咳不出来,咽不进去,竭力无果。 “我劝你还是闭紧嘴巴,不然,难受的可是你自己呢!”郁欢轻轻一笑,淡淡道。 “你——”程大刚张开嘴,突然便紧紧闭上,努力睁大眼睛,茫然四顾,却连郁欢的人影都是模糊不已。 “怎么样?程侍卫,这感受如何?我可是提前说了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你也休要着恼,我无意害你性命,只是让你难受一番罢了。说来,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郁欢拍了拍手心,把剩余的一些粉渣拍掉,声音不觉放粗,“对了,碧桃姐姐可是要我和你拿一样花团,你可放在身上?” 程大此时正如一名五觉不聪之人,屏着气,便连眼睛都是眯着的,哪里还敢开口说话?郁欢看出他的窘状,轻轻一笑,就要迈步上前搜程大的身。 林子里突地想起手掌拍击的声音,一声冷峻之音亦随之传来:“无欢医女好身手!” 郁欢停了步子,定睛瞧着出声的方向,暗暗骂了声晦气,怎地又碰上拓跋焘了? 拓跋焘仿佛和她杠上了似的,总是有可能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时时处处都要刺激她,让她按捺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她说过的,她不想纠缠于前世,亦不想去寻他的仇结,今生唯一之愿,便是了结阿娘的含冤之仇。 她知道,这是拓跋嗣的事情,不关他的事,他此时,也不过是一名皇子而已。 奈何,一再,心中便滋出一股火气来,看着夜幕掩映中的拓跋焘,故作平静道:“看来殿下很有些闲情逸志,许是这夜景迷人恐归否?” 拓跋焘朗朗一笑,看了一眼正在调息的程大,道:“怎么,打扰了无欢的雅兴?” 程大自是听到了拓跋焘的声音,却装着闭目塞听,不挪不动,心里却忐忑不已,不知拓跋焘会如何处置自己。 “还不给他上了解药?”令他没想到的是,拓跋焘竟先出口替他解围,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无欢刚才所说花团,你便给了她,不得再生事!” 程大哪敢不应?想出声称谢,手脚却是麻了,看来这婢子的药粉确是厉害之物,药效竟是如此霸道。 拓跋焘也不等他应答,走到郁欢身边,道:“没想到你竟有这麻骨粉,可否告知本皇子,从何而来” 郁欢冷冷一笑,敛了投到他身上的眸光,道:“看来殿下的好奇心很重呢婢子若说是师父留给婢子防身用的,殿下信吗?” “如何不信?除非无欢有意欺瞒于本皇子。”拓跋焘伸出手来,伸到郁欢身前,“拿来罢,再耽搁一会儿,你想让这侍卫让人抬回去不成?” 一阵风过,林间泛起簌簌之声,星子布满黑幕,几叶影几星光,便这样叠于拓跋焘身上,竟让郁欢一时间生出错觉:仿佛这个人不是那般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是日后狠伐决断的帝王,只是一个普通少年公子,便这样站在幕天席地间,丰神隽永,宛如玉人。 “拿去罢!只是殿下要保证,日后他不再找婢子的麻烦。不然,下一次,等死的就有可能是婢子自己,殿下说是也不是?” “无欢真是颇谙自保之道啊!”拓跋焘从郁欢手中接过一粒药丸,低眸看着这粒解药,也不看程大,道,“你可是听明白了?下一回,如果再找无欢的麻烦,本皇子也不会轻饶了你!听清楚了没有?” 程大头苦地嗯嗯应了,无奈他的舌头也已经麻木,便是再想多应几声,也不成。 拓跋焘命他张大嘴,右手轻抬,一息之间便把药丸弹射入口,几乎就在入口的同时,就听到程大“唉哟“一声发出,竟是被这股弹力扯得生疼。这般劲道,迅捷如电,精准似箭,就连郁欢,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这一世,拓跋焘的武技竟是如此之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一章 威胁 如今正值夏月,天气越发热起来,郁欢此时正在尚药监给姚皇后配制一些解署清热的药丸。 姚皇后前几日连着两日在御苑里消暑,不知怎地就病了,歇于床榻起不来身。郁欢知其定是中了暑气,又贪饮冰水,导致心腹胀满,食之欲呕,头眩欲仆。 这种恙应该喝些枇杷叶饮子即可,药极简,只需要将去毛枇杷叶和茅根煎之成饮。可是姚皇后的身子已是虚极,竟是连这个药饮也吐得干干净净,郁欢只能另寻他法来治。 现在,她正捣鼓着肉桂和茯苓二味药,药是炮制过的,只需要将其去皮研为细末,蜜制成丸即可。这回姚皇后应该不会再吐了,此药固态成形,不易像之前的药饮压不住,一味呕出。 郁欢手下不停,看见这肉桂,便想起那日里,拓跋焘和自己要解药的情景。麻骨散的解药里,有一味便是这肉桂。 那日,她看出程大虽应承拓跋焘再不找她麻烦,却是满眼的愤恨不甘之意。她本来想着,等自己把花团送给姚皇后,便回寝屋,却在回来时,被拓跋焘半路截住。 夜色深重,内宫除了那些不停走动的当值侍卫,已是再无声息。没想到,拓跋焘兴致颇高,还有闲情与她探讨一番医道。 “殿下都不睡的么?”郁欢听明拓跋焘问自己要那个麻骨散后,冷冷说道。 “无欢以为本皇子应该什么时辰睡呢?”拓跋焘一点也没有恼她的漠然相对。笑道。 “殿下许是忘了,婢子可不是麒趾殿的贴身宫侍,”郁欢依旧一派淡然,道,“殿下便是中立通宵,婢子也管不着的,一没身份,二没义务。” 拓跋焘听罢哈哈一笑,突然便凑近郁欢的面幕,一丝暖气若有似无地飘入郁欢的鼻端:“那么。本皇子问问无欢,你如何每次见了我,都是这般憋气的样子?本皇子可没招惹过你,再者,”拓跋焘的双眸于暗夜中竟是分外明亮,宛如一波秋水,盈盈泛光。“你只是一个婢子而已,怎可如此目中无人,戏弄于我?” 郁欢蓦地抬首,看进他近在咫尺的冰寒双眸,一笑,淡淡道:“殿下莫不是忘了,婢子虽是一个医婢。如何行事。如何说话,那也只是婢子的事而已,如若殿下觉得婢子礼致不够,大可不必来寻婢子,自讨没趣!” 她说得有力,心内极为抗拒他的近身而立,不由朝后撤了撤身子。 拓跋焘却是击掌而笑,突然把郁欢的薄衫扯了一截下来。手法快准狠,郁欢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便觉腕臂一丝凉意袭上,那截碧色衫袖已握于拓跋焘掌间。 他冷冷道:“记住,本皇子若叫谁死,谁便不得不死,包括你!” 郁欢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仿佛又看见前世那个他,恣猛刚雄,冷厉绝然,不留一丝破绽于面,不说半分废话于口。 那个他,让她至死,都耿耿于怀,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死,才能让晃儿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上去,撕扯他,打骂他,质问他,这个她已经深埋于心、决意再不去想的、也不会有任何答案的问题。 她已然要重新开始的,她已然要忘了他的,她已然把他与拓跋嗣分开,子不袭父仇的,可是,他为何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相遇,再次牵扯不清 她的眸中已有水意,不动,亦不言,只是死死盯着他看,仿佛要把他吞噬一般,竟叫拓跋焘也生出惶然。 拓跋焘便这样看着她,以为这个少女发了癔症,不自觉咳了一声,道:“怎么,怕了?” “婢子自然是怕了,不然,殿下以为婢子长着十个脑袋,不怕砍?”郁欢强迫自己再次面对他,又道,“这麻骨散可不是婢子的东西,只是师父交予婢子防身用的,至于解药,倒还有一份,殿下若要,便都拿去罢!” 拓跋焘见郁欢已把麻骨散和解药都拿出来,便不再作纠缠,只说了一句“多谢”,便转身离去。 郁欢看了看他挺秀的身影,握掌成拳,恨恨地转身,背向而走。 “再不要恨你”郁欢喃喃道。 “啪”,一截肉桂被她捏断,一股辛香之气透鼻而来,郁欢脑中恢复清明。 她不知道拓跋焘为何执意要麻骨散及其解药,不过,这些,于她来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麻骨散是陈伯的独门秘药,拓跋焘如何知晓?据陈伯说是他自己年轻时做了几年游侠,行走江湖时瞎琢磨出来的,自问世便没有用过几回,且中过此散的人,早已作古。拓跋焘怎就如此通天,竟连陈伯的麻骨散都能认出,还为此威胁自己,难道只是为了这个麻骨散? 郁欢的脑子转个不停,却始终想不明白,好在这个麻骨散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青泥岭特有的几种草粉混在一起。此散之秘便是,世人多不知其混在一起竟有如此强大的效用。 再看看这味桂苓丸,已经是作得七八成好的,只需要让药侍捻丸即可。 正要吩咐药恃过来,突然想起翌日便是皇帝的会诊之日。她好像记得,上回炼的药,这些日子大概用得已是所剩无几,需再炼一炉续上。 鸩尾 是要再炼一炉的。 郁欢匆匆回了一趟寝屋,将那羽鸩尾从一处极隐蔽的炕胚里拿出来,又返回尚药监,看着医侍们将桂苓丸装入药匣,才起身去往太医署。 又似前次那般,炮药,制汤,将鸩尾扫过,再炼。 这鸩尾自是经郁欢伪装过的,已经不是先前那般样子,周围的绒羽已被郁欢悉数剪去,只余些许硬羽与羽管相连,若不是精通此道之人,定然认不出来。 饶是如此,她也是万般心,生怕被人瞧了去,惹上杀身之祸。 不过此刻,据医侍说,太医令李亮又在东宫麒趾殿看诊,但不知道是哪位病了的,郁欢也就不再多想,继续专心炼药。 “无欢,你在炼药?” 叱木儿又飘进太医署来,作势喊了一声。 郁欢却不会再被她吓着,虽有道人吓人,吓死人,但是吓多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郁欢正是这种心态,听得叱木儿的声音,轻轻一笑:“姐姐下回可是要变个法子,妹妹如今听着姐姐这大粗嗓门,可是舒服得很。” 叱木儿双手一叉腰,说出的话瓮声瓮气:“没想到无欢也会贬损我了,看来,真得变个法子了”说着,微微蹙眉,“嗯?我怎么闻着一点臭味呢?” “什么臭味?” “你也闻闻!” 郁欢四下里扫视一圈,正要听了叱木儿的话,去闻的时候,突然一顿,暗道一声不妙,便要回身,缩回卷几后。 不料,叱木儿拉着她的衫袖,道:“我怎么觉着是你身上来的味道?” 说罢,便凑上个鼻头,四处嗅嗅,不禁有些疑惑:“不对呀,你不是昨日才沐浴的么?怎会发臭了?再说,我怎么闻着是一股子粪味儿?说,你去哪里了?” 郁欢此时是如立钉板,难堪之极,便轻轻捶了叱木儿的肩膀一下,趁势离开她一身形距离,羞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难不成妹妹出个大恭,也要和姐姐说一声么?” 郁欢的半面脸颊已有一点微红,显见是真害羞了,忙跑到卷几后,坐于胡床之上,再不言语。 叱木儿却是哈哈一笑,单臂探过卷几,一把揪起郁欢道:“妹妹脸可真薄!走,炼完药,去御食监,我可是又做了百花糕,趁着夏月时,我这几日可是窖了不少花,还阴了许多干花。” 就在她说完这番话时,眸光向下一瞟,道了一声“咦”,便放开郁欢的手,绕至她身前,躬身下去。 郁欢也有点纳闷,不知道叱木儿要做何事,便也随着叱木儿弯下去的身子瞧去,却是大惊失色。 那落在地上的,正是鸩尾。 叱木儿捡起来,满目狐疑,问:“这是什么东西?是鸟羽?还是” 郁欢见叱木儿手托鸩尾,正放于眼前仔细端详,一急,忙忙抢过去,低声道:“姐姐莫要动这个东西,这可是鸠羽,脏得很,妹妹从茅厕处捡到,当时它可是附在厕筹上的。” 叱木儿一听,跳着脚就离开郁欢身边,捂着鼻子道:“无欢!你,真是,也不嫌臭!” 郁欢嘿嘿一笑,故意上前一步,晃了晃手,笑道:“妹妹我是做药的,这鸠鸟肉入药可明目,可惜没让我逮住,只落了这一根羽毛,正好用来做个鸠丸。” 叱木儿听得糊里糊涂,郁欢要的就是这一效果,晓得她不懂医,也便本末倒置说了,其实,鸠鸟肉可做丸,鸠羽还真没什么用。 鸩尾和鸩粪都是剧毒,这羽鸩尾许是采来的时候,带了些粪味,她自己没甚在意。只道采尾的药民怕药效失却,不曾处理,却不知道叱木儿的鼻子竟就那样灵,偏偏闻着了鸩尾上面的粪味,差点东窗事发。 郁欢把鸩尾收入怀,平了平心绪,故意道:“无欢给姐姐讲一个好笑的故事,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二章 赏砚 叱木儿一听,忙笑道:“好啊,什么故事?” 郁欢为了能让叱木儿尽快转移视线,便说起前晋时,武阳公主的附马王敦将军新婚之时,第一次用公主府的净室,见内有漆箱盛着干枣,只当是“登坑食品”,便全部吃光;出完恭,侍婢端来一盘水,还有一个盛着澡豆的琉璃碗,王敦又把这些澡豆倒在水里,一饮而尽,惹得群婢掩口而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叱木儿见郁欢笑得前仰后合,满脸不解。 “那干枣是登坑时用来塞鼻子防臭气的,而澡豆是给他净手用的,你说该不该笑?”郁欢笑着道。 “哈哈哈”叱木儿听了后,方明白自己也和那个王敦一样,没有见过世面,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却听一名医侍在外禀道:“无欢姐姐,四皇子差人来请姐姐过去!” “四皇子?哪个?”没等郁欢说话,叱木儿问医侍,问到一半,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唉呀,是范皇子殿下!我竟忘了排行四呢!” 郁欢看了一眼叱木儿作怪,笑了一声,对医侍道:“可知四皇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个,侍不知。来人只说,要姐姐往四皇子殿下的母妃慕容夫人处去。” “我知道,就是长阳宫,在尹夫人的显阳宫前面。”叱木儿截住话道。 “长阳宫”郁欢轻轻一喃。 长阳宫。她自是熟悉的,那里曾经住着拓跋焘的二位赫连贵人。当时她已失尽君心,便是这二人,又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让她痛苦不堪,妒心顿起,最终险险让晃儿遭遇不测。 长阳宫 “无欢可是不熟?不若我带你去?”叱木儿见郁欢口中念念有词,试探地问道。 医侍听她如此说,便道:“姐姐。四皇子的人,还在太医署外候着。” 郁欢回过神来,道:“好,我马上就出去。” 郁欢到了长阳宫的时候,正值慕容夫人用午膳,便没让宫侍通传,一直在外殿等着。 叱木儿自己一个人回了寝屋。郁欢把那羽鸩尾暗暗揣入怀中,心地护好了,才过来这里。 还没到五月,天气便热得人汗意重重,极是不爽。好在这处长阳宫的外殿,也算是凉快,殿门又是敞开的。那种夏初的热意便轻了几分。 没有珠缦垂地。没有金玉装饰,只有几幅墨宝字画挂于殿中圆柱上,极简极朴,甚至有些寒酸。单是看这外殿的布局,郁欢便断定拓跋范的性子,至少有七八分来自于慕容夫人,雅致宽和,云淡风清一般。恬淡处世,与人无忧无害。 “无欢姑娘识得这些字画?”依旧是拓跋范如水的声音,细流缓波,让人听了,如沐春阳。 郁欢侧转身子,笑得有些腼腆,话语却是爽快得很:“殿下莫不是以为,无欢胸无点墨罢?” 拓跋范一征,遂抚掌一笑:“呵呵,我可是看无欢的功底深得很,无欢以为然否?” “殿下说笑了,无欢只是一个的医婢而已。便是识得几个字,也是学医的需要罢了。若说这功底,殿下怕是已在诸人之上,这平城宫里,许也找不出几个来,能比得过殿下!”郁欢蒙着半面幕,竟是有些开怀,觉得拓跋范似一老友,竟于不觉间将前世今生的他重叠在一起,风雅二字,用在他身上,极是贴切。 “适才,我见你盯着这幅字看,可是看出什么了?”拓跋范也在看着那幅字,问道。 “这幅字,无欢很喜欢,尤以当中那两句为甚: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郁欢轻轻念道,“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轻轻念罢,已是愁肠百结。 她竟想起了木山厘。 不知他可好?也不知他是哪里人氏,可否在平城? 拓跋范看着郁欢,看她轻轻自语,旁若无人一般,竟似看见多年以后,有一妇人思念未归之人,那种岁月徒奈何的伤悲。 他突然觉得奇怪起来:这无欢,心境竟已成熟如此么? 便又开口道:“无欢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人了?” 郁欢一顿,好细腻的心思,竟让他看出端倪来。 “无欢昔年曾遇一恩人,当时赠予其一诗:人间自逍遥,大梦几浮生。婢子现在却不知这位恩人何处往何处住,也不知何时能逍遥,何时能梦浮生,许就是这上面说的,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罢了。”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徘徊,“可惜,我终此生,怕报不得他的恩了。” 拓跋范唇边噙着一丝笑意,暗赞面前这个婢子的心性竟是如此敦厚知恩,便道:“无欢的日子还长着,日后出宫配了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总会有机会,再遇着你那恩人,让你还报的。” 郁欢听闻,突然一抬头,复有垂首,眸中闪过暗光,无声而笑。 前世里拓跋范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却终究成了谶言,这一世,他再提起,自己却感到,一阵阵的嘲讽,凉意沁人。 此生,她唯有一愿,愿阿娘与姐姐地下有知,佑她洗仇,至于良人,只是妄念而已。 “这便走罢,母妃想是已经用完午膳。”说到这里,拓跋范的脚步停下,转身看向郁欢,道,“母妃近日来,皆不思饮食,头眩体倦,太医们诊之,皆认为是时令暑气所致。待喝了几次药汤,却是越来越严重。便想请无欢姑娘给看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郁欢双瞳正对上拓跋范的眸子,竟感到无比平和,似乎那双眸子里,盛满了珠玉,璀璨晶莹,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便是这样的拓跋范,不会把她这样的婢女看成下作的役奴,以此心换彼心,永远雅厚,宽以待人。 她笑了笑,也不谦虚,道:“好,无欢便给慕容娘娘看看,有什么不妥。” 二人双双进了内室,此时慕容夫人正在漱口,见他们进来,也不让行礼,主动上了床榻,软软道:“范儿说起无欢来,可是夸得紧。本宫这便请你来,帮着瞧瞧,为何一再治不好这病。” 郁欢还是轻轻行了一个福礼,方走到榻前,搭腕请脉,并着仔细看了看慕容夫人的面色舌苔等。 片刻后,郁欢才道:“娘娘喝的可是泼火散?” “正是。” “泼火散原是治暑症之药,内有青橘皮、赤芍药、地榆和黄连。娘娘有时会否腹痛?” “是,全身怠倦疼痛,且烦躁晕眩。”慕容夫人听郁欢前面之言,说得准确无误,心下便先信了她的医术几分。 “娘娘得的并不是暑症,却按着暑症之方治,自然越治越坏,”郁欢让旁边一名侍女拿来笔墨,又看了一眼拓跋范,道,“殿下” “怎么?”拓跋范倾身上前。 “无事。”郁欢张了张口,咽下将要出口的话,转首对慕容夫人道,“娘娘得的是妇人之症,当可用赤芍药一味,太医此药用之无错,可那泼火散虽有赤芍药一味,却也有黄连之下行之药,不可用之。娘娘之症,当用赤芍药散,赤芍药必得经酒炒,加白茯苓和炒甘草、柴胡,且要入姜枣水煎,方得效用。” 说罢,她刷刷写就药方,慕容夫人和拓跋范听她出口成章,下笔立就,登时刮目相看。 尤其拓跋范,更是一再盯着郁欢,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半遮颜容,会有多么丑陋,一种欣赏之情油然而生。 “母妃,你看如何?”拓跋范笑着道,“昔年母妃在无欢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慕容鲜卑一族有名的才女,还略通医术,这个无欢,比之母妃,可是要强?” 慕容夫人斜睇拓跋范一眼,笑道:“母妃若是如无欢这般精进,自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母妃弃了罢了。” 又正色道:“无欢医术了得,年纪便能有此进境,实不可觑。范儿,还不着人打赏?” “是,母妃。”拓跋范笑着应道。 郁欢却有些不好意思,这本是极平常的病症,怎地就搞得她自己有多厉害似的,如此着人推崇。又一想,还是借了常子方的名头罢了,现在姚皇后的病一日好似一日,比之前要好得太多,众人见之,理应会把这功劳算在师父的头上。自然,师父不在,她这高徒的医术,也会受到他们的高看。 她有点嗤之以鼻,太医署的太医们虽有几个大医,却是年老昏迈,早已不问诊,剩下这些个,在太医令李亮的驭下,怎地个个都似草包般不中用呢? 拓跋范道:“无欢,便把我那对砚赏了你罢!可好?” 什么砚?郁欢有点纳闷,这拓跋范还真是一派儒士风格,赏东西也尽是些文雅玩意。 “一对?无欢有一个就好。”郁欢应道。 “这,”拓跋范没有想到郁欢只要一个,想了想,才道,“好,便只给你一方,剩下那一方砚,便暂存在我那里,无欢什么时候想要了,自可来拿。可好?” 当然好!郁欢心里欢脱一下,面上却正正经经敛了笑:“如此,婢子便谢过殿下厚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三章 有孕 ------------ “启禀娘娘,大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现在长阳宫外,让殿下随他们一同去紫极殿听道。”一名婢子进来道。 “嗯,好,范儿你便随他们去罢,别让陛下等着。”慕容夫人轻轻抬了抬手,见拓跋范还不动身,又道,“范儿还有事么?” “孩儿想看着母妃喝了药再去。”拓跋范笑了笑,转身朝着殿下的侍问道,“那药汤可是都煎好了?” 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回殿下,还要稍待片刻。” “你再去回了皇兄们,就说我一会儿去,叫他们别等我。” 郁欢听着,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一种感觉,很奇怪。这拓跋范明明很是温文,声音也不大,她近在咫尺,刚刚好能听着这声音,外面的侍离得那么远,怎就听得那样清楚? 她看了看拓跋范,却见他正瞧了过来,便道:“殿下不如先去听道,无欢在这里伺候娘娘喝药,总不会出了差错的。” 拓跋范却是翘了翘嘴角,视线往外飘去,低低道:“无非就是那寇老道罢了,还每次都要拉上众人去听,崔浩当真是无事可干了。” 郁欢自是清楚他说的是谁,这寇老道前世被拓跋焘尊为天师,崔浩成为胡汉众臣翘首,帝祚巨基,实不是现在可想像可比拟的。 便是那崔浩,与寇道相亲交好。成日里为拓跋焘建言献策,为这拓跋魏当真尽心竭力。好在拓跋焘虽好武嗜杀,却是一位明主,对汉人文臣颇为重用,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引起胡族各部的反弹。 她从眼睫下望过去,见拓跋范的神色渺然,不知道他为何对崔浩和寇道如此生厌。不过她猜想,以拓跋范这样淡然的性子,必是不喜崔浩故作清高却与名利为伍的做派。不然也不会这般显在面上。 而且,上一世,也没有听说拓跋范与崔浩有过什么不快,想来也只是一时的心绪而已。 “殿下,外间煎药的侍说,尚药监只有简单炮制过的赤芍药,并无酒炒的。现在煎还是不煎?”刚才那个侍又喊道。 拓跋范却是急了,声音微微带了粗:“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上回煎的药说是差了一味参引,这回又是这种说辞,若是拿个方子便缺药,我看这尚药监也没有必要在内宫留着了!”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冷,竟不似先前那般温润鉴人,言语间带了刺。吓得外面侍连连道:“殿下请息怒!奴再去太医署瞧瞧。总会有的!” 郁欢张口刚道:“殿下” 拓跋范也启唇对她说了一句“无欢”,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不言语。 “殿下莫要着急,无欢去尚药监看看,酒制个赤芍药,简单得很,一会儿功夫就好。”郁欢继续道。 “范儿,你随你皇兄们去罢。就让无欢去一趟尚药监,又不是什么大事。”慕容夫人淡淡道,以一种习以为然的口气道,“这尚药监便是这个样子,大都是对着宫人取药,日常各宫的主子不都是在太医署取药么,你也别往多了去想。” 郁欢从他们母子的话语中,才听出来,尚药监竟是这么散乱。以前她根本没有在意,每次需要什么药,尚药监的典御很是热情,现在想来,大抵是因为姚皇后的关系。 这宫闱深重,最是踩低就高,她也算是吃过大亏的,遂也明白拓跋范的愤意,便福了福身子,对他道:“殿下,无欢便先去了,再有吩咐着宫人们传一声即可,莫要忧心伤身。” 拓跋范应声准了,扭过头去,给慕容夫人掖了掖被角。 却没想到,一出殿苑,就见拓跋焘与拓跋丕、拓跋弥依旧等在殿外,唯独不见六皇子拓跋浚和七皇子拓跋崇。 一众皇子应是走着来的,并没有乘车,闲散地站在一起说话,见郁欢从里面出来,便往她这面看过来。 拓跋弥当先叫起来:“无欢,你怎在此?” 郁欢心里暗暗提神,行了礼,一副恭谨模样:“启禀殿下,婢子来替慕容娘娘诊病。” “不是有专用的太医么?”拓跋弥不解地问。 旁边拓跋丕历来是个火爆性子,只不屑地看了一眼郁欢,哼道:“三弟不知道四弟最是招宫婢们心喜么?” 这一提,一石激起千层浪,拓跋弥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郁欢。便连拓跋焘也蹙了蹙眉,瞟了一眼郁欢,随即又转开去,并不言语。 只有郁欢,听了此言,实是气闷,冷冷道:“医者,不拘贵贱不拘贫富,皆同视之同诊之,方可成大医,殿下所言,婢子听不懂。” “一个医婢,听不听得懂并没有关系,只要四皇弟懂了你的苦心,便是皆大欢喜。”拓跋丕嗤之以鼻,视线转向殿门处,对着旁边立着的侍道,“去请四皇子出来,就说我们还在殿外等着!” 郁欢面上僵着,怎知这个拓跋丕还是前世里那样莽粗无理。想起拓跋焘曾有几次当面斥其无端取闹,只因他乃一方藩王且身负赫赫战功,每每无奈作罢。 如今重来,她才觉得这位二皇子的话,叫人听了犯堵,当真不好对付。 她并不应答,缓缓退下,并不欲与其多做纠缠。 拓跋弥却上前几步,拉住郁欢的衫袖,急道:“无欢也心喜四弟?” 郁欢突然抬首,直直盯着拓跋弥,下一刻却哑然失笑。 也难怪拓跋弥有此一问,怕是这些皇子从十岁左右便有了近身服侍的侍婢,在这方面,启蒙定早。便是民间,十四五岁生子的也多的是,尤其北人身形多高大壮硕,这些心思自然会多些。 想到这里,她轻轻把衫袖从拓跋弥的手中撤出来,垂首道:“殿下太看重婢子了,婢子奴役在身,如何能有这等心思,还请殿下不要辱了四皇子殿下的清名。” “你”拓跋弥张口还待要说,却被后面的拓跋焘抢了过去,“知道本份便好。” 郁欢突然就笑了起来,视线绕过拓跋弥,看向拓跋焘,眸光很冷,衬着笑意,竟是说不出的怪异。 她道:“大皇子殿下看来也是一个明白人,婢子自是晓得本份,自不会去做那,一日凤飞枝,万般苦行人的痴梦!” 痴梦,她前世便已做够,今生如何能再蹈覆辙? 拓跋焘,你这句话,说得还真是对,郁欢心内暗嗤,面上却敛了戾气,转了语气,变得谨慎而心:“殿下,恕婢子告退。” 拓跋范的声音在殿苑门口适时响了起来:“劳皇兄们久候!弟于母妃榻前奉药晚矣,还请诸位皇兄担待一番。” 说着,已经走到郁欢身前,拓跋焘笑着看了看拓跋范,道:“夫人的病可是好些了?” “劳大皇兄记挂,还不曾喝药,那尚药监竟缺药少医,甚是烦人。”拓跋范还在郁欢身前站着,不曾挪动一步,转首对郁欢说道,“无欢,快去罢!” 又对着众皇子道:“怕父皇等得久了,我们也行快些。” 郁欢没有作声,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去。 拓跋弥还想追上前去,却被拓跋焘喝住:“又想溜?” 喝罢,他抬眸看着远去的那个身影,竟是隐隐有一丝怒气盈胸,便恨恨转身先行。 拓跋范轻轻摇了摇头,扯着拓跋弥的袍袖,随同二位皇兄,皆往紫极殿而去。 一阵风过,吹起柳尘点点,也吹得叱木儿的额前碎发,迷了眼睛。 她站在长阳宫的西北角,本欲经此去往尹夫人所寝显阳宫,却不想在此看见郁欢与众皇子的身影。 她还离得远,自是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却听耳边碧桃吹了一口气:“看够了么?” 叱木儿吓得一抖索,转首便见碧桃斜眼看着自己,面上泛着冷意,仿佛还有一种嘲讽挂着。 “看看什么?”叱木儿语不成句,下一刻便平静些许,“碧桃姐姐所说,奴婢不懂。” “我看你和无欢都是一路货,皆妄想麻雀变凤凰,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颜色。你就罢了,可惜无欢一个毁了面相的医婢,也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位置。” “哼,都是一帮蠢货!”碧桃啐了一口,神色突地黯了一下,复又恨声道,“怎么,还待在这儿看着谁?那些皇子们可是走得连影子都没一个了,还不快去显阳宫?” “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回话呢!” 叱木儿看了看郁欢远去的方向,耳边又响起碧桃阴阳怪气的声音:“皇后娘娘吩咐你的,你可听明白了?尹夫人有喜,这可是宫内天大的喜事,便说是陛下赏的麻油酥果,嘱她想吃什么便吩咐御食监去做,可记得清楚?” 叱木儿唯唯应是,声道:“只送这麻油酥果?我记着尹夫人婢女叱奴说的是豕膏酥果,怎地改成麻油了?” “让你去你便去,废什么话?”碧桃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不有我跟着你么,皇后娘娘又赏了这么多金玉,这礼可是厚重了。” 随后又喃喃自语:“这么多年,宫里除了那两个公主,可是再没有新喜了,这尹夫人命好,也不知何时承的恩,便有了孕,当真奇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四章 端 午 ------------ 五月五,端午节。 以前郁欢过过两回,皆是阿娘随了南人风俗,也是做一乐呵事,好叫她和姐姐有个吃口罢了。 没想到在这魏宫,也是颇为重视的一个节日。郁欢前世的时候,也是过过的,只不过叔叔贺迷颇重鲜卑习俗,对于汉人这些节日,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吃吃酒而已。至于拓跋焘有没有和自己过过,倒有些记不清了。 最有意思的便是陈伯教会她包益智粽,系续命缕。这益智粽是以南方所产益智子和糯米为原料做成的,续命缕则是晋都建康之俗,以五彩丝绦系于臂上,辟鬼辟兵,长命百岁。 郁欢曾经以此认为陈伯是晋人,不然如何会知晓这益智子和续命缕?不过,陈伯笑着否认,道:“伯伯是游侠,游侠者,四海皆往,亦四海为家,不要说是晋人的习俗,便是西域番邦的异俗,伯伯也知晓一二。” 端午节前几日,郁欢便托叱木儿泡了米,又拿了些药制的益智子,想的便是在正节这天,多做些来给各宫娘娘。一来,讨得主子的欢喜,日后好方便走动。二来,她还有自己的打算。这益智子入脾归肾,是一味温补之药,火旺热证多涎者忌用。拓跋嗣素食寒食散,身已燥热,如若再食之益智子,不消几粒,便能伤阴动火,引发他的头眩之症,这样一来,她便又能进太医署炼药了。 也怪不得郁欢动这样的歪心思,她手里几种丹药,皆是遍寻不得的,需要找个由头出来,才能随意动用太医署的药材来炼。要知道,这些成药。或许在下一刻遇上危险时,便是防人的毒药,若于平时多备些,总是防患于未然。 她一而再、再而三碰着那些晦事,便是拓跋焘,她也看着极不顺眼,那样冷然有腹谋的人。总与自己过不去,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无比迫切地希望。他不要当那个皇帝,即便她这一世与他毫无瓜葛,她也不希望他登上那无上高位,继续那龙虎之威! 到底还是意难平。 如果,这益智粽由他送些给皇帝,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想到这里,郁欢轻轻笑了。便试试罢!总不能自己在这里憋气半死,让他得了乐去! “无欢姑娘,还真是有心了,老妪这便谢过!”拓跋焘的保母嬷嬷豆氏笑得开怀,声音带了几分亲近,“殿下还在太学,想必中午宫宴之时要先回寝殿,到时候也来得及品尝一二。” 郁欢也笑得开怀,却稍稍一滞,语带迟疑道:“呃。这个,要不要也给陛下尝尝?婢子还没有听说过平城宫做过这一吃食呢!” 豆氏双掌一合,继续着先前的笑意:“也是,只不过无欢做了多少,够上宫宴么?” “嬷嬷,这益智粽只是个零嘴儿罢了,不要当主食的,每人至多两个,吃多了再积住食可就不好了。如果殿下这边想要。婢子自可多包几个,总是够的。” 郁欢知晓这豆氏虽然性憨,内里却极为精明。上一世,把持后宫整饬宫务。可谓强腕。尤其,有一次,她还听到豆氏说过,拓跋焘能称帝,也是时为武城子爵的崔浩,百般劝着拓跋嗣立储贰,许久之后拓跋嗣病重之时,方才成事。 如果这一世,她先下手为强,借豆氏之手,让拓跋焘失了君宠,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 如果,拓跋焘不再是那座上真龙,世间至尊,她前世的不甘,会不会彻底被放下? 如果如果 郁欢本已平静的心,突然便涌上一阵怒潮,夹杂着这一世的仇恨,翻腾不休,越来越猛,似将她要吞没一般,一时竟透不过来气。 豆氏听了郁欢的话,目光如火,向她看过来,那抹炽热,带着点兴奋,探究,突地便令她恢复清明。 豆氏对贺素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叔叔贺迷极力要她向豆氏靠拢要宠,也是因为豆氏于拓跋焘来说,不似亲母,胜似亲母罢? 她突然便想到,这一世,也许再没了贺素此人,或许,贺迷包括贺氏宗族都没有了?重生之初几年,她因为太,没有去探听此类消息,后来,便不想了,其时只觉得重活一回,不应辜负上天美意,即使平淡度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却不料或许,她的心里还是有怨恨的罢?父母双亡,那个贺之姓氏已经对她不再代表什么,那么,即便真有贺氏这一族,与她也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豆氏,可是宠着拓跋焘,既宠之,则心翼之,期翼他尽早确立地位,也是人之常情。 看到豆氏眸中盛满某种希望的光芒,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试探道:“如果陛下看到殿下送上这么多新鲜的节令吃食,再让姚皇后也食点,想必会更心悦罢?” 说到这里,便见豆氏眉飞色舞,添了几分神采,似是暗暗下了决心一般,道:“无欢姑娘如果不嫌弃,老妪便同你一起学着做些,可好?” 自是求之不得。 郁欢面上笑着应了,自去准备材料,让豆氏手下的几个宫侍帮着把泡好的米和益智子都搬到麒趾殿的厨,又教会她们粽子的包法和煮法,便借口配药离开了。 端午正宴,并没有在天字殿举行,而是在御苑,一片颇为阔大的草地,被重重花树掩入,正是平城内宫的最北处,鹿苑台下。 柔风拂面,天甚清明,日头此时还不烈,正合煮酒设宴,赏景怡情。 除了尹夫人和杜贵嫔没来,各宫夫人倒是也来得全,不过,还有几位亲贵王公和天子近臣。 郁欢极快地扫视一圈,心里大致有了些谱,赴宴的人数大概在八十人上下,心里一盘算,送给豆氏包益智粽的材料绰绰有余,便暂时放下心。 “来,无欢,到本宫身边来。”姚皇后的心情显然很好,招手让郁欢过去,待到了近前,方笑道,“是陛下让你来的么?” “回娘娘,您久不于户外走动,冒然来此赴宴,陛下生怕闪失一二,便嘱奴婢近身侍候。”郁欢地笑了一下,低声道,一瞥眼,又不自觉地往姚皇后的身后退了退。 一众皇子正上前来问安。 “平身罢!崔浩来了没有?”端坐于姚皇后身边的自然是拓跋嗣,见皇子们各自落座后,他又问了一句,“怎地武城子崔浩没来?” 阿干里躬身上前一步道:“陛下,要不要老奴去寻寻崔大人?” “几时来几时去,朕知道这崔浩免不得有些汉人的文气,行事自然有些乖张,不过,且由他!”拓跋嗣扬手一笑,又转首对姚皇后道,“无欢在一旁,你想必能坐得久些。若有不适,提前和朕说,可好?” 姚皇后明眸一垂,吃吃一笑,很是娇柔,便连立在一旁的郁欢也要被笑化了似的,道:“好,妾身谢陛下!” 正看得帝后二人浓情蜜意说笑,郁欢便听见似有人叫自己,声音轻而飘渺:“无欢,无欢!” 原来是拓跋弥。 郁欢哭笑不得,这位皇子一副吊儿啷当样,没想到还是个没谱的主。在这种场合,如此公然叫她名字,也不知他长没长脑子。 便抬起头看着他,瞪他一眼,做出让他别叫的意思,却搞得拓跋弥不解其意,摸摸头,垂头丧气地坐在食几后面。 郁欢看见拓跋焘迈步走到前席来,后面跟着崔浩。 崔浩,崔伯渊,清河崔氏,晋人南渡前,便是北方的高门士族。百年巨户,自然是人才辈出,他的父亲便是于拓跋魏功不可没的一位汉臣崔玄伯。如今,崔浩赐爵武城子,领的官不大,却对拓跋魏起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不管占卦清辩,还是建言献策,皆赋天机,颇对皇帝的胃口。 郁欢此时见着年轻了近十年的崔浩,心里不停地翻着个念头,就是他让拓跋嗣早日立储,就是他便是他又如何?自己重生了,凭着上一世所知,还怕他的卦言不成? 郁欢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看向拓跋焘,见他对着座上帝后行礼道:“儿臣来迟了,来时,见崔大人以步代骑,便一起来参宴了。” 却听崔浩雅笑一声,郎声道:“臣搭了大皇子殿下的马车,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还没说完,便被拓跋嗣打断:“伯渊真是说笑,朕难道连这点肚量都没有的么?你们汉人当真气!” 此言作罢,四周众臣工哄笑起来,其间有几个吼得最响:“崔伯渊当真气!”“崔浩当为此吃酒一觚,不然,便是真的气!” 郁欢循声望去,见到的却是些前世的熟面孔,这几个叫嚷开怀的人,皆是魏国的鲜卑重臣,领头的是那个京兆王拓跋黎。 上一世里,就是这个拓跋黎,在她身前,把立子杀母的魏制叫嚣得最厉害,几次三番于殿外朝上闹腾,没想到这一世,还是这么一副霸王样,好像根本没有把拓跋嗣放在眼里一般,大叫道:“崔浩这厮来得这么晚,陛下为何不治他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五章 呕吐 -------------- 拓跋黎是拓跋嗣的同父异母弟,在拓跋嗣一众皇弟里面,算是活得最久的一个。 便是因着这个原因,他在拓跋焘面前,常常以长辈自居,逼着拓跋焘尽早立嗣,道,皇室诸人皆云祖制,国之储贰取贤不取长,自太祖拓跋珪立长为储以来,皇室中人多有不满,如若不尽早立储,则国之危矣。 而尽早立储的前提之一,便是赐死亲母。 没想到,她熬得拓跋黎身死,躲过诸皇亲严霜相逼,最终,却逃不过情之一字,伤得体无完肤,亦死得不明不白。 前世之觞厉厉而来,郁欢的心,突然便是一痛。她定了定神,勉力压制这股汹涌的情绪,却听到崔浩悠然一笑,对拓跋黎道:“京兆王此言差矣!浩自认风雅,却不敢冒犯皇室之尊,妄求同行。若不是大皇子厚待臣下,平易近人,浩自当不会与殿下同乘一车。当然,”崔浩顿首一顾,见拓跋黎抻着脖子等着下文,接着道,“如果京兆王邀浩同行的话,浩——” “如何?”拓跋黎哼了一声,问道。 “浩不得不拒,”拓跋黎怒目而视,崔浩则泯然笑道,“浩亦心怀惶然,唯请京兆王恕罪。” “为何?”拓跋黎咽下一口气,又提上一口气,下首不远处的拓跋弥扭着脖子看着他,呲着牙笑。 拓跋嗣与姚皇后也一并饶有兴味地看着这边。等着崔浩的回答。 “这个,浩只知大皇子殿下是‘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至于京兆王嘛,自然是‘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矣。” 说罢,拂袖坐下,再不看京兆王一眼。 众人哄然而笑,弄得拓跋黎莫名其妙,左右视之,将发辫甩于背后,气呼呼地嚷嚷:“你这厮。是欺本王目不识丁?别在这臭文,本王不听,你且吃了这杯酒,本王便不再计较,成不成?” 未等崔浩有所表示,拓跋嗣便笑着打断拓跋黎的话,道:“皇弟的性子总是这样。多少回折于崔伯渊言语相激之下,还不死心么?” 转首看了看崔浩,崔浩的眸光也随之落在他的身上,拓跋嗣却没有丝毫着恼,依旧笑着,神情愉悦:“伯渊怕也是乐此不疲罢?” 郁欢垂首,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来去。心中却笑这拓跋黎。无视太祖拓跋珪蓄发的法令,依然梳索辫,并且目不识丁,连崔浩骂了他也不自知,犹自在那调笑。 这帮鲜卑国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真可笑。 随即又自嘲一骂。自己前世里,不也是鲜卑胡族么?如此说来,自己还真与他们五十步笑百步 节宴进行到一半,各色乐伎上来表演,姚皇后的兴致颇高,竟也饮了一点雪梅酒。这酒据说是用冬雪化的水入梅肉梅花酿的,甘冽淳温,入口绵软,很得姚皇后的欢喜。 拓跋嗣见姚皇后一展笑颜,便厚赏了负责酿酒的御食监司酒坊一干人等。正要吩咐郁欢随皇后回宫,却见拓跋焘施施然站起来,英眉俊眸,逼人视听。虽然那眸光一如既往地冰寒,并没有抵消拓跋嗣对他的素日喜爱,问:“可是有话要禀?” “父皇,”拓跋焘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往自己这边看过来,方悠然启口道,“孩儿的宫里做了些益智粽,今日便借着父皇的恩泽,给众人端来尝尝鲜。这益智粽据说是南人那边流行的端午节吃食,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待把粽子端上来时,吃过的没吃过的,皆道大皇子拓跋焘雅人一个,就连南人的节食都能做出如此精致好吃,不愧为太祖爷所赞。 这个郁欢自是清楚不过,拓跋焘出生伊始,体貌瑰异,让太祖拓跋珪很是欣喜,曾语曰:成吾大业者,必此子也。 因此一言,拓跋焘自便是众星拱月,龙虎气生,被认定为天命之子,当为皇魏后世之君。 叔叔贺迷在她入宫前,再三叮嘱她:“陛下英明神纵,自幼承天之嗣,正因为如此,你更要尽心侍奉,当为其解忧,替之苦痛,方能于后宫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不败?呵呵,用情至深,情深障目,焉有不败之理? 郁欢冷冷地看着拓跋焘,突然,拓跋焘的一缕眸光也随之扫到她的身上,仿佛那眸光是冰锥一般,刺了她一下。 她不禁垂首,一时不敢动弹,石立于地。 姚皇后竟是开了胃口,一连吃了两个,也笑着夸赞了拓跋焘几句,自是又得了那些人的附和。拓跋嗣见姚皇后难得的兴致高扬,便按下先前的心思,继续吃酒一杯,温煦如日,不时给姚皇后用箸夹了粽米。 郁欢有心提醒,因怀着别样心思,便也按下不表。 正在这时,听得拓跋嗣低声道:“可是有不舒服?” 这话问的自是姚皇后。 姚皇后还没等答话,“哇”的一口,便吐了出来,吐秽溅了不少于皇帝身上,一股涩秽难闻的气味便随着这一吐飘散开来。 那些闻着味儿的贵族重臣纷纷闭气,却也有几缕入得口鼻,而离帝后近些的人,看见秽物后,更是难捺阵阵恶心,有几个直接干呕起来,这其中就包括拓跋弥。 郁欢眼明手快,看见事态不对,便赶紧上去把姚皇后的身子扶正,搭脉观面。 拓跋嗣急问:“怎么回事?” 郁欢先前只想着以益智子让拓跋嗣引疾犯病,并没想到会是姚皇后中招,一时也没了主意,静静感知脉象。 不一会儿。才轻轻吐出话来:“回陛下,娘娘脾胃本已虚寒,又食粽多,一时呕逆上涌,应无大碍。”说着,拿出随身药包里的石莲丸来,就水给姚皇后喝下。 “怎么回事?”拓跋嗣冷声问道,众人皆眉头一跳。 陛下一遇到姚皇后之事,便 几个婢女拿了食盆,随时准备承接姚皇后吐出的秽物。郁欢轻轻抚着姚皇后的后背。低声道:“回陛下,娘娘许是粽子吃多了。” 拓跋嗣看了看她,正待再问,却被郁欢抢在前面道:“粽子还好,这益智子是温补之药,凡人食之皆好,可火旺热证多涎者忌用。娘娘。”郁欢从眼睫下瞄了一眼拓跋焘,见他仍旧不动如钟,拉着拓跋弥的袖子说话,根本没有分半点眼光于她,放低声音继续道,“娘娘,便最忌讳这个。怕之前的针刺之效。都会打了水漂” 拓跋嗣满心以为姚皇后呕吐,不过是因为郁欢所说脾虚不盛食,没想到就因这的益智子,又使得姚皇后狼狈如此。 再稍稍抬首,看了看周边那番嫌弃的表情,气更不打一处来,立时血气上涌,沉声喊道:“阿干里!” “老奴在!”阿干里从他身后走出。垂首躬身应道。 “朕适才见三皇子吐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郁欢心中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却不敢转首,亦不敢动弹身子,只把两只耳朵递出去,听席下的动静。 阿干里走了几步,到了拓跋焘面前,神情恭谨,言语亦敛了些许:“敢问三皇子殿下因何不舒?老奴好去回陛下话。” “呃,”拓跋弥此时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嘴角依旧挂着几丝漱口的水渍,偷偷看了看他的父皇,又拉了拉拓跋焘的袍袖,结结巴巴道:“大公公,我,我只是有些犯恶心” 还没等他说完,拓跋焘轻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抬眸看向阿干里,道:“无碍,只是酒吃得有点多,还请公公莫叫父皇担心。” “哪有?我没吃多少”拓跋弥口中刚吐出半句话,见大皇兄笑颜示人,笑依旧淡淡,却莫名让他打了一个冷战,索性闭紧了嘴巴,把剩下的话全咽到肚子里。 阿干里眉眼一弯,行礼退下,如实向皇帝禀了他们所说。 郁欢咯噔一下,只道这拓跋弥果真是一草包,话说得一点也不讨喜,犯恶心偏偏要在姚皇后呕吐之时犯?还真会挑时候! 再听拓跋嗣声音往高拔了几度,问:“你们谁还犯恶心?便去请太医一并诊来!” 底下轰翁翁响成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一齐涌来:“臣无事!”“这酒可是好酒,哪有恶心一说” “儿臣无碍!”拓跋弥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让身边的拓跋焘猝不及防,想拉他坐下,却一时无计可谋。 吓了众人一跳,便连皇帝也微微一耸身。 郁欢暗道这闯祸精又要犯事儿,却要全身心侍奉手下这个娇凤。 此时的姚皇后,吐得汁水全无,正将整个身子靠进榻角,脸色殊白,看样子虚弱不已,竟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郁欢沉默地看着皇帝,见他颊骨突了又突,显见是在反复切齿。 “好,好,你无碍,你无碍恶心什么?”拓跋嗣的眸光似箭,直直射向拓跋弥,“可是看见皇后的秽物觉得不洁?可是觉得朕老眼昏花,便把朕当个瞎子一般?” “父皇年富力强正当年。”拓跋弥轻轻嘟囔一句,被拓跋焘轻轻喝住,“蠢货,闭嘴!” 拓跋嗣哪能听不到拓跋弥的嘟囔,冷笑一声道:“哦,朕怕是再年富力强,也拦不得你们看别人的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六章 惩罚 -------------------- “你们呢?”拓跋嗣伸手一指席下众人,高声道,“你们也看朕和皇后的笑话?” 众人一听此语,皆吓得从卷几后面滚出来,跪伏在地,连道不敢,只有崔浩端然不动,优雅地拈起酒杯,慢慢地饮着酒。 拓跋焘亦跪于地上,却是抬首,道:“父皇还请息怒!儿臣人等,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藐圣。不管他们如何形容举止,断断不敢于圣驾前,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语!” “哼!是不敢,可不是不想!”拓跋嗣气息已乱,竟微微带了喘音,说出的话一声比一声急,“别以为朕每天高坐龙榻,便不知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心里那些算得响的,可别拨拉到朕的头上来!你们以为朕独宠皇后,冷落了各宫夫人,便整日里上蹿下跳,生怕一并没了她们背后宗族的尊荣,没了你们趾高气扬的资本,是也不是?”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拓跋焘依旧跪着,却不似众人惶惶,却也是眉头紧蹙,抿唇垂目,那眸光顺着座上之人突然爆发的戾气而去,微露迷惑。 郁欢便是再笨,此时也看出皇帝是有心要修整一番。 只是,她这招借势,还真是多亏了益智子。寒食散之燥,加上益智子之补,再言语相激。拓跋嗣就是想不发火都难。 “父皇!儿”拓跋焘刚刚出口,便被拓跋嗣生生打断。 他狠狠看了一眼拓跋焘,沉声道:“你们记住,朕宠谁不宠谁,是朕说了算,不是你们背后的宗族!” 这是在敲打与宴的妃嫔们。 “坐在这龙床凤榻的人,是朕,不是你们!” “谁叫朕和皇后不好看,朕便叫他永远都不好看!” 拓跋焘的眸子此时已经聚了万千冰意,冷冷的。不带一丝生气,极快地看了一眼崔浩。 崔浩已经放下酒杯,仍旧没有下跪,只淡然地看着皇帝发火,一丝异样都没有浮于面上。 沉默。 拓跋嗣一连说了许多话,此时已是口干舌躁,拿过婢子递来的杯子抿了抿。竟发现自己无比畅快,好似出了一场大汗后,每个毛孔都张开,叫嚣着,冲破这副皮囊。 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度疲倦,头有点晕。全身跟着了火一般。烦躁不安。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崔浩起身,跪于拓跋焘身后,声音不高不低,四周却是一静。 郁欢也一顿。 “你说。”拓跋嗣扬手示意,阿干里端着一杯冰过的水上前去,仰脖便喝。一丝凉意顺势而下,登时便觉得舒服不少。 “诗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臣以为,陛下之言当是警醒众臣工也。邢于家,御于邦,陛下之行,亦让臣等铭于心胸,时时恪己,当不负陛下之望也!”崔浩一拽文,那些鲜卑皇亲立即就头大不少,却不敢表现出半分不敬之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伏听。 拓跋弥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听不懂崔浩所说之意,扭捏着身子,便要问拓跋焘,却被他的皇兄冷冷一眼制止,遂不甘不愿地继续跪着。 拓跋嗣听了崔浩之言,一改先前暴戾之气,不由笑道:“还是崔卿家深体圣意,甚得朕心!” “今日事由,皆是因这粽子所起,那么,朕便按着崔卿家所称,刑于家!”说着,立眉轻喝道,“着拓跋弥将今日这宴席间没有食完的益智粽都入了肚腹!” 一言已出,“哗”的一声,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抬首去数自己食几上没有动过的粽子有几个。有的看了松了一口气,有的则是愁眉苦脸,心翼翼地瞄了瞄快要瘫到地上的拓跋弥,不由叹了一口气。 郁欢则是有点哭笑不得,这邢于家的法子,还真是特别。她放眼瞧去,大致看到数百步长的宴席,足有几十个粽子没有吃完,这下,拓跋弥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一看拓跋焘,面色也很是精彩,赤青白交替,竟一时不得言语。 却又听皇帝道:“当然,这进献益智粽的大皇子亦不可免罚,便罚他与弥儿一起吃了罢!” 这一下,又炸开了窝。 众人皆惊,大皇子殿下,竟被皇帝罚了! 好像自他出生以来,便荣宠等身,不仅皇帝没在众人面前给过拓跋焘难堪,便是点厉言厉色,也是从来没有的。 这可真是破天荒。 相比于这一干人等的惊讶,郁欢却暗暗一嗤,果然是圣眷隆厚,仅罚吃个粽子便了事? 只怕还是轻了点。远远没有达到自己心中想要的效果。 崔浩在这时,却笑了,他的年纪与皇帝相仿,少了些文人恣狂,多一点清雅之气,道:“陛下还真是胸吞百川之圣主呐!臣等由衷恭羡佩服!相信这的益智粽,殿下们会吃得有滋有味!” 干脆就夸皇帝想出这么个惩罚的损招,不就得了?这崔浩还真是爱臭文,怪不得那帮胡族高官,前世今生里,见了他都绕道走。 郁欢有些好笑,而此时,姚皇后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姚皇后轻轻道:“陛下,妾身好些了,不必因为此等事便责罚众人,妾身身心有愧。” 拓跋嗣暴烈的眸子,一遇上姚皇后温言软语,便有柔情一泄,拍拍姚皇后的手背,做了个安心的眼神,转首对着众人道:“这节宴你们继续,朕先回宫歇了。” 郁欢这些日子也见惯了帝后的你侬我侬,因此拓跋嗣如此言行倒也没有令她吃惊,令她吃惊的倒是那京兆王拓跋黎下面说出的话:“陛下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俗话说,家有十口,好不过两口,看来臣等众人,都不及陛下” “噗”,拓跋嗣刚入口的水便一喷而出,其余皆忍俊不禁,硬憋着一口气上不来。 姚皇后也笑出了声,郁欢忙忙上去拍了拍她的后背,怕她因这笑声再犯逆上呕。 便连崔浩的面上也是肌肉微微一抽,脸颊两边抖了两下。 只有拓跋焘一动不动,依旧跪伏于地,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看见众人各自表情丰富,旁边刚恢复点面色的拓跋弥觉得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有何可笑之处。 那犹自摇头晃脑大拍马屁的京兆王却还要再说:“子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说的便是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儿罢?” “噗哧”,这回众人再也忍不住,哄然大笑。 拓跋嗣哭笑不得,指着他的皇弟道:“真是浑话!真”再说,却是再也发不出声来。 崔浩转身,笑睨拓跋黎:“子曰?” “咋的?许你这厮诗曰,便不许本王子曰?”拓跋黎一扬脖子,哼哼道。 崔浩淡淡一笑,回身坐于胡床之上,也不说话,急得那京兆王又要大声说,一瞥拓跋嗣越来越沉的脸色,灰溜溜地又闭嘴。 只有拓跋弥还在懵懂,悄悄扯了皇兄的衣袍,问:“他们这般笑得好没道理,难道皇叔说的不对么?” 拓跋焘一个稍厉的眼神回过去,拓跋弥一缩头,却又听他道:“本是出自诗三百,哪儿来的子曰?” 离他们最近的皇帝也将目光射出来,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恨声隐隐:“这帮没用的东西!尽丢我皇室颜面!还不快滚回去?” 拓跋弥摸摸自个儿的鼻子,觉得是在喊自己,又觉得不是,遂出口问道:“是说让儿臣滚么?” “都滚!”拓跋嗣指指他,又指了指旁边的内侍道,“辇舆怎地还没有抬过来?” 吓得旁边侍立的宦者连滚带爬,忙忙过去唤人,一阵手忙脚乱,终于让帝后二人坐上去。 临走前,指了两个侍,吩咐道:“你们去看着大皇子和三皇子,把那些益智粽都吃掉!一个都不许剩!” 又对着似笑非笑的崔浩,嘴角一抽,道:“崔卿家便去教教京兆王,何为诗曰,何为子曰,何话该说得,何话不该说!” 一甩袖,扬长而去。 郁欢走在旁边,静静地,回望一眼僵立的众人,转首跟去。 “皇兄,这该如何吃?看看,有三十六个!这是要吃死人的!”拓跋弥坐在拓跋焘的寝宫,望着那一大盆益智粽愁眉苦脸道。 一边站着两个年纪不甚大的宦者,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盆粽子,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数着数。 只见拓跋焘长臂探过,拿起一个粽子来,慢慢地剥着粽叶,声音凉凉,似是暖春乍雨:“怎么,皇弟是要抗旨不成?” 拓跋弥头苦不已,已是带了哭意:“可是我已经要撑死了呀!” “殿下,都是老妪的错!不该做了这么多粽子的!”拓跋焘的保母豆氏一阵风似的,突然从殿外扑进来,跪地泣哭,“都是老妪的错!不该不听无欢姑娘的话,做了这么多的!无欢姑娘拿过来这益智粽,老妪吃着好,又瞧着新鲜,便自作主张做了许多,又和殿下说了,想让殿下在陛下面前讨个喜,没想到,没想到” 豆氏哭得涕泪交流,再也说不出话。 拓跋焘眉心一紧,转首问道:“你说什么?无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七章 送药 悠歌快累惨了,即使考试的时候,也是双更,对不?所以,悠歌颤微微滴伸出双手讨个订阅和粉红,好不?嘿嘿,码字更新是王道,没说滴~~ --------------- “是,是无欢姑娘做了粽子拿来给老妪尝尝,结果老妪老妪把那些粽米都做了,还多加了不少益智子,没想到”豆氏说得断断续续,愧疚之情无以言表,“殿下,这还有一大盆,该如何是好啊?” 拓跋弥看着豆氏哭成个泪人儿,本来感到委屈的他,便也落了泪:“皇兄我吃不下了,想吐!” 拓跋焘用布巾拭了手,起身将豆氏扶到榻上坐好,轻轻道:“嬷嬷放心,几个粽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皇兄”拓跋弥含着半口益智子,嘴里嘟嘟囔囔。 拓跋焘瞧了他一眼,冷哼道:“瞧你那点出息!节宴上吐得那么勤快,这会儿怎么没有动静了?”拓跋弥眼睛瞪圆,只觉拓跋焘语气清凉,也想像豆氏那般嚎啕大哭,让拓跋焘来安慰一下:“兴许一会儿就吐了。” “你真是个不开窍的!”拓跋焘啐了一口,放缓声音道,“父皇只说让我们都吃掉,可没说一下子吃完” 说着,看了那两个犹在数数的内侍,踱到粽子盆前。笑道:“今天吃不完,明天吃,明天吃不完,还有后天,总有吃完的时候。” 那两个侍本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盆,听到大皇子如此一说,齐齐一个激凌,道:“这” “这什么这?”拓跋弥却是兴奋地跳起脚来,先前那股子颓样一下子消散不见,冲着内侍喊道。“皇兄说得对!你们且在这里看着罢!明日里本皇子再来吃,总有吃完的时候!” “皇兄,你说好不好?”拓跋弥挤眉弄眼道。 “你也在这里看着!想吃便吃些,不想吃也可以吐,反正你哪儿也不能去,就在这里长长记性!” “殿下,东宫直郎卢鲁元求见!”殿外响起宦者的声音。打断拓跋弥继续求情的话语。 “让他在东侧殿等着!”拓跋焘吩咐完,转身对豆氏温言道:“嬷嬷便请回去歇息罢!这里没什么事了,莫要担心,只是些吃食,又不是毒药。” 顿了顿,才对那两个宦者道:“你们便在这里看着三皇子殿下,什么时候没了粽子。自可离去。” 说罢。整衣撩袍而去,丝毫没有理会身后拓跋弥哇啦哇啦的叫嚷。 卢鲁元,说起来也是年少得志的一位佳士俊彦,雅量容人,忠谨善交,颇得拓跋嗣的器重,被选为东宫通直郎,为东宫属官官阶最高的一位。却只比拓跋焘大三岁而已。 并且这位通直郎,身世颇为传奇。母亲仇嵩女,先是被充冉闵后庭,后入燕国皇宫,最后被慕容俊转赐臣下卢豚,生下卢鲁元。其父祖皆为高官,然,这样的身世,虽是士族,却会多为人所诟,如果在重视门弟高伐的南迁晋室中,绝对是入不了仕的。而在魏国,胡汉相融已成气候,汉族士人越来越受重用,尤其当今陛下登基后,更是遍访名士,对包括汉族在内的各族大材授以要职,已然是麾士盈朝,贤彦满帷。 卢鲁元便是其中一位。 因此,拓跋焘也极其喜欢他。 拓跋焘前脚刚迈入东侧殿门槛,便听卢鲁元哈哈笑道:“殿下可是肚子滚滚了?说起来,那益智粽,臣有幸尝过几次,确是好吃,尤以益智子效用为大!” 拓跋焘本来想着卢鲁元定是找他来商讨,父皇这个月灅水观渔之行的,没想到一进门便听到他打趣的话,遂也现了笑意。 “怎么?你也听说了?” “这可是前所未闻之事,已然传遍大街巷,怎么我这个东宫属官还能不知?”卢鲁元亦笑着答。 拓跋焘正待要说,却突然似想起什么,问:“刚才你说益智子,是药?” “是,这个殿下不知么?”卢鲁元一点恭敬之意也无,口气反倒带有揶揄,似是讽嘲拓跋焘不那么博闻强识。 拓跋焘看了看卢鲁元,这个似兄长一般的通透人儿,每每在自己心烦气躁之时,便会上前答疑解惑,颇懂为人臣子之道。但看他一身月牙白衣,清远渺渺,极富文人雅气,个头虽比自己高些,却丝毫没有令他感到逼仄,由来一阵心舒。 遂笑道:“怎么,本皇子应该知道么?” 眸中水意隐隐,透亮非常,竟没了往日那股冰寒之气。 “这个益智子可是味好药啊,是南方所特产,温阳补气最是适合。”卢鲁元道,“却不适合阳亢热证之身食用,殿下吃了这么多粽子,别有什么不适才好。” “阳亢热证”拓跋焘喃喃自语,似是回想,“父皇喜用寒食散” “那么,阳亢之人食用之后会脾气暴躁,失了往日|本性?怪不得”拓跋焘微微眯眼,眸中突地蒙了一层寒气,哼了一声,“无欢” “嗯?殿下说什么?”卢鲁元问,不解地看着拓跋焘自言自语。 “没什么,在想事情。”拓跋焘抬首笑道。 而郁欢随着帝后回到中天殿后,手忙脚乱,一直在为姚皇后制吐,好不容易好些,又见拓跋嗣头痛欲裂,太医令偕诸人皆在殿内候诊,一番折腾下来,差点让她虚脱。 好在,她终于再次获准走进太医署的大门。可以去随自己的意拿药配药炼药。 后来几日,她请托叱木儿给拓跋弥送去一些三棱煎丸,嘱其务必要用姜汤送下,方能消食止胀。又嘱之可食些苏子粥。 “妹妹不送些给大皇子殿下?”叱木儿临出门前,问她。 “大皇子?不必了罢!听说一多半都是三皇子殿下吃的,便是送给大皇子殿下,人家也是用不着的。”郁欢轻轻一笑,又加重了些语气,“况且,即使送给大皇子殿下。人家也未必要吃呢!那些太医令和太医博士,怕早排着队在殿门口了,哪儿还用我送?” 语气不善,叱木儿稍稍一顿,不禁莞尔:“世间医者如是像妹妹这般,怕都是要气死了” “妹妹,这益智子”叱木儿稍有迟疑。目露迷惑,又问道,“可是有什么坏处?” 待郁欢给她说了一遍,方眉眼弯弯去了。 “无欢没再说其他的?”拓跋弥在麒趾宫内殿问叱木儿。 “回三皇子殿下,没有。”叱木儿叩于地上,回道。 “那她送这些来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来嘲笑本皇子的?”拓跋弥脾气又犯起急来,拍着大腿道。 “怎地没有皇兄的” 叱木儿面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镇定道:“回殿下。没有,无欢说数三皇子殿下吃的最多,大皇子殿下应是无碍!” “谁说本殿下无碍的?”拓跋焘从外面刚回来,面带疲色,似是好几日没有睡觉一般,声音也显疲乏。 叱木儿心口却是一紧,刚想上去帮拓跋焘取过手中所提食盒,又想起郁欢先前嘱咐的话。便矮身蹲福,紧张不已:“大皇子殿下是说的哪里话?奴婢惶恐。” “惶恐?怎地和那个无欢住了一段时日,也会惶恐了?”拓跋焘说出的话字字带刺,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叱木儿稍稍抬首,又垂下,低声道:“殿下,奴婢惶恐。” 拓跋焘瞟了一眼叱木儿,没有再言语,只对拓跋弥道:“皇弟今日若能起身,也不必在我的宫里窝着,再要装样子,我看太学博士们免不得要告到父皇那儿去,到时候,可不只是吃粽子这么简单了。” 拓跋弥一听此言,神情立即灰败,嘴角一抽,道:“皇兄,我是真的不舒服,你瞧,无欢不是送药来了嘛?不然,这个什么丸,皇兄也吃吃看?” 拓跋焘却是满脸不屑,哼了一声,端坐于榻,亦不瞧一眼那些药丸,淡淡道:“你若无事,便回去罢!” 叱木儿别看是个傻大姐,也听出拓跋焘是对她说话,便起身福礼告退,走了几步,又被拓跋弥叫住:“叱木儿,你回去替本殿下谢谢她的药!” “是,殿下,奴婢遵命!” 身形还未动,又听拓跋焘道:“便说大皇子喜吃益智子,再叫她做些来!” 嗯?叱木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转首飞快地看了一眼拓跋焘,看见他的视线并没有投注到自己身上,虽满腹疑惑,却也应了是。 可是,他为什么喜吃益智子? 叱木儿把话传给郁欢的时候,郁欢也是如她一般表情:“怎么?还吃个没够了么?” 郁欢和叱木儿如此这般说,心里却在打鼓,别是他发现自己的那点算谋罢? 此时,她的药已然炼成,只需再炼几味平时常用的丹丸,便算大功告成。谁知道,竟让拓跋焘看出了端倪。 这人,前世今生,从不能让人瞧于他。 郁欢心里突然便生了一股闷气,手下的药杵敲得通通响,叱木儿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药不好捣,得下点力气!”郁欢没好气道。 叱木儿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了她几眼,便出了太医署。 绿荫薰风,红花盛露,一夜夏雨过后,平城宫竟是清亮不少。 郁欢的心境也越发平静,满眼的绿溶溶,满耳的莺啼啼,好似第一次有这般放松的心情。 昨日里,姚皇后便吩咐她多往尹夫人处看看,尹夫人刚怀龙胎两个多月,正是要心时候,那些太医们多有不便之事,正好让郁欢一并办了。 比如这回,尹夫人的不舒,正是因之妊娠遗尿。 这个,不说尹夫人之身居妃位高阶不便出口,就是为了自己所生五皇子拓跋健,亦不好意思让太医署的人来。于是,尹夫人特意求了姚皇后,让郁欢来看,却没说什么症状,只当是正常的妇人看诊而已。 “什么?你说本宫有流产之兆?”尹夫人在郁欢看完诊后惊叫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八章 麻油 求订阅,求粉红!求虎摸!哈哈~ 尹夫人叫了一声,看了一眼郁欢,平静了一下心绪,方问道:“怎么说?” “回娘娘,无欢把了脉,亦看了娘娘的贴身里衣,那个并非全然是秽物,应该还有一些黄带,中有血丝。”郁欢躬身答道。 这个尹夫人,她自是不熟,进了平城宫后,她大概总共见过她四五回,只知是拓跋健之母妃,其余并没有从宫人口中听得一分半毫的消息。 并且拓跋健一直在盛乐宫,自己也并没有机会接触他,而尹夫人每每在露面之时,都是笑颜示人,从不说话,仿佛是个局外人,从不参身于内。 足见尹夫人之低调,便是如此之低调,亦能二怀龙子,也说明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因此,郁欢看诊务必心,回话也都是几番思量之后才说。 “为什么?”尹夫人的面色已显阴郁,容貌也只说是中人之姿,却因两颊的酒窝,平添许多娇俏之气。 郁欢再次垂首,状极恭谨,心翼翼道:“回娘娘,奴婢暂时还不知,无外乎是外力,饮食,或者,母体本身孕力不足导致的。” “怎么可能?”尹夫人脱口而出,说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自太医宣布有喜之日起,本宫便一直卧床休养,基本上就限于这寝宫内走动走动,根本没有受什么外力挤撞。饮食也不似先前那般肉糜酪浆。只是些清淡粥菜。” “再说,本宫昔年生五皇子之时,也是极顺利的,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再次有喜,身体却向来是康健的,如何便会有流产之兆?” 郁欢确实不知尹夫人是因何有这些症状,再看尹夫人的架势,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遂心中转了几个弯,才出口相问:“娘娘昔年生五皇子殿下之时,月子可是没有坐好?” “没有。” “娘娘日常寝居可是有来回翻腾?” “没有。睡得极好。” “那娘娘,”郁欢简直有点无语了,努力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语言,道,“可” 郁欢有点说不出口,她本来想问可是与拓跋嗣同过房,想到自己现在仅是十二岁。男女之事应是懵懂之时,若问出此话,还不定尹夫人怎么看待自己。 保不准,会传得这平城宫人人皆知。 转念又一想,拓跋皇室多武人出身,且有几岁的笤龄之童便为将入帅,征战沙场。仅是这私房之事。焉能不知? 又壮了壮胆,道:“娘娘近日可是与陛下同室而居?” 尹夫人确实没有做出异样的表情,只答没有。 郁欢心下奇怪,看来,只能是尹夫人的母体这一原因了。 正在这时,一婢在殿外禀道:“娘娘,御食监的麻油酥饼送到了,可是现在就要吃?” 郁欢猛地一激。麻油? 麻油性味甘、凉,具有润肠通便、解毒生肌之功效,对于怀孕妇人则治胞衣不落。 产后若食之则是补身佳品,产前,尤其在孕前期食之,严重者可能导致滑胎! 并且,这麻油酥饼想必正是叱木儿所做,这可如何是好? 郁欢惊得身有微汗,勉强定了定心神,又想了想措词,方启口问道:“娘娘日常吃些什么?” “就是些清淡菜粥,娘娘的胃口并不好。”尹夫人并没有开口,只懒懒倚在软枕之上,旁边的贴身侍婢替她答道。 刚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娘娘最近喜食酥油饼,每天都要吃几个,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这便是了。果然是麻油惹的祸。 可是,竟没有人知道麻油是利大肠易滑胎的食物么?况且,以她所知,这两世里,宫里的胡族主子们皆爱食牛油羊脂做的东西,或者豖膏也用得比较多。这麻油,据传是汉时从西域过来的,一般人们食用的皆是胡麻油,且多汉人食之。 没想到尹夫人也喜欢这种香味浓郁的胡麻油。 郁欢心里确认尹夫人流产之兆的原因,想到此事关系到叱木儿的身家性命,便不动声色道:“娘娘的胃口不好,皆是妊娠的正常反应,如若成日里只吃一样东西,反而会更加厌食。” 尹夫人抬了抬眼皮,复又闭目,过了一会儿才叫外面的婢把酥油饼送进来,道:“本宫这回害喜,不知怎地,竟是厌极那些羊脂豖膏,那回在皇后娘娘的寝殿吃了半张酥饼,居然就爱上这种吃食了。” 说着,吩咐婢把油饼放到食几上,却听郁欢道:“娘娘孕期还是少食些麻油的好,不利于保胎。”郁欢心地观察着尹夫人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反感,又继续道,“奴婢知道有一种面食,叫牛油果子,非常好吃,娘娘不如试试这个?” “麻油不能多食么?本宫倒真不知这个说法。说来,那日在皇后那儿,若不是碧桃给本宫端了来,还没想到这个麻油饼这么好吃。” 碧桃? 郁欢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皮就直跳,总是感觉她不怀好意,又会出什么妖蛾子。别看碧桃在皇后面前一副温顺的样子,其实论起来,她倒是比姚皇后的心思还深沉,几次三番都作那人行径,当真可恶! 只是不知,这回尹夫人的酥油饼,她有没有在里面掺和。如有,她的目的是什么,可就值得商榷了。 那么,碧桃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保住姚皇后的恩宠,还是为了惩治尹夫人竟在姚皇后盛宠之下有孕?或者,是姚皇后授意? 郁欢的心思转了九曲十八弯,犹是理不清楚,听见尹夫人叫自己的名字,才一时回了思绪。 尹夫人道:“无欢姑娘可是有什么法子给本宫保胎?” 郁欢稍稍一思索,道:“娘娘便利下而多,自是要治,不过,先要保胎的话,只能先喝艾叶饮。” 说罢,就着旁边榻几,一一写来。 边写边道:“这艾叶饮,需用陈艾叶,还有炮干姜,炙当归,还有川芎,煎时务必放入一枣大生姜,且要拍碎,热服。” “这艾叶饮喝完,就需服艾叶丸了,这回就得是炙艾叶,和生干姜,还有姜炙厚朴,再加上益智子,主治便是娘娘的便利下。不过,这药需用米汤饮下,以饭压之。”郁欢抬头,嘱咐身边的侍婢道,“务必记住。” 郁欢把酥油饼之事轻掩了过去,虽然先前的话说得似是而非,尹夫人却并没有生疑,这让她也暂时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 从显阳宫出来,郁欢便直接往御食监去寻叱木儿。 一见面,便低声问她:“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要命的事?” 叱木儿刚刚做完酥油饼,不期意间,听到郁欢郑重无比的问话,也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你可知这酥油饼,尹夫人吃了差点滑胎?” “啊?”叱木儿喊了一声,忙忙四顾一番,捂了嘴,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我问你,这个酥油饼是谁让你做的?”郁欢眸光肃飒,唬得叱木儿呆立在地。 叱木儿歪着头,想了半天,慢慢道:“是姚皇后吩咐的罢?” “当真?” “嗯,碧桃过来说的,她说是姚皇后吩咐的。” “又是这个碧桃”郁欢喃喃,又正色对叱木儿道,“以后你心点,咱们没有害人之心,也得防着别人有坏心。” 叱木儿不解其意,还要再问,被郁欢一语打断:“行了,你记住这句话便好!”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碧桃有几次有意无意间问叱木儿是否还给尹夫人做酥油饼,叱木儿都回答做了。 是做了,只不过,麻油换成了牛油。 郁欢忙了起来,各宫的夫人们时不时地来找她,只有杜贵嫔再没有见过面,当真是深居简出。便连那些位份低的贵人淑房,也有几回让郁欢去看了,皆因姚皇后放话,无欢医术精湛,可为内宫宫眷呼医问药。 因此一言,众人蜂拥,倒让太医署错愕,好在太医令李亮得了郁欢不少的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太在意。 在意的恰恰是郁欢。 她入宫要的只是拓跋嗣的命,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样的状况。已经快半年了,拓跋嗣的身体越来越康健,头风很少犯,便是偶尔不舒,稍加调理也就好了。 所以,郁欢很是郁闷。 这一日,慕容夫人又到了复诊的时间,刚进殿苑,便见四皇子拓跋范已经在一株海棠树前站着。 “怎么,四皇子殿下似是在等奴婢?”郁欢无来由地感觉与他亲近几分,遂开玩笑道。 “是,我在等你。”拓跋范一袭素袍,身量不低,虽单薄,却把没有花色的衣袍硬是穿出一种儒雅温润,明明简单之极,平淡之极,却是华贵如此,炽烈如此。 郁欢哑然失笑,呐呐道:“殿下果真” 她突然想起前世里的他,还是一样的风姿,一样的面宠,只是,此身已易,此心已封,此生,亦将负仇而行。 拓跋范轻轻一笑,道:“果真什么?” 郁欢亦轻轻回了一个笑,道:“没什么。奴婢进殿给娘娘诊病了,殿下要跟来么?” “好。”拓跋范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便当先前行,往大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六十九章 夜遗 昨晚开始,悠歌一直进不了作者后台,今天早上的更新晚了两个时,对不起~~ ------------------ “娘娘,这回可就是彻底痊愈了!”无欢看完诊,眉开眼笑道。 “无欢的医术实在高超,本宫自是感激不尽。”慕容夫人亦笑得开怀,对着拓跋范招了招手,道,“范儿,快来这边坐着,你这几日不是有点不舒服么?” 拓跋范静静地站在郁欢身后,眸光温柔,似是春阳斜照浅溪,静谧安和,有意无意扫过郁欢忙碌的背脊,道:“母妃还请放心,孩儿只是有些睡眠不足,身体可是健康得很。” 郁欢听到他这样说,起身转首,看着他,轻轻道:“四皇子殿下可是又秉烛夜读了?长此下去,总要熬亏了身子的,怎么总是不记呢?” “嗯?”拓跋范眉头稍攒,听着这似有嗔意之语,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郁欢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便想起这一世,自己还从来没有深入接触过这个拓跋范,自然无法了解他的生活习性与起居习惯,如此说话,实在是冒昧,且,有点不知所谓。 尤其看见拓跋范面露疑惑,更知自己是说露了话,便担心自己别是露了马脚,遂急着补充道:“殿下恕罪,奴婢” 可是没有等她说完,拓跋范就发问了:“无欢如何知道我夜半读书的习惯呢?此事便连母妃也是不知。只有几个内侍才知道。” 说罢,看了看郁欢,住口不语,好像就等着她的回答。 郁欢有点不知所措,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组织了一下话语,方道:“回殿下,奴婢刚才进门时看见殿下眼下泛青,便知是休息不好之故。而且,殿下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墨香。不是长久浸墨之中,又作何解?是以,奴婢由此断定殿下读书必是常常废寝忘食。奴婢说得可对否?” 郁欢的唇角上扬,俏皮地眨了眨眼,复又垂首,心下却是忐忑不安。 良久,拓跋范才道:“没想到。无欢几次三番皆中我心怀,亦熟知我的心性,看来,这宫中,惟无欢可做知己耳。” 他定定地盯着郁欢,眼神与刚才的温柔又有不同,仿佛带着一点满足。亦或还有点无奈。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传入郁欢耳中,竟叫她心内一角慢慢消融,无来由地一阵触动。 慕容夫人却是坐在床榻之上,手里把玩着帐幔璎珞,笑盈盈道:“看来范儿很喜欢无欢呢!不如,让无欢给范儿也看一下诊,本宫可是听说,范儿的睡眠似乎真的不太好。” 慕容夫人看向郁欢。郁欢忙肃容道:“便请殿下坐于榻上,可好?” 拓跋范笑了笑,走到旁边的一张榻,把衣袖褪到半臂,道:“如此便麻烦无欢姑娘了。” 半盏茶的功夫已过,郁欢才收回手,躬身道:“殿下” 她不知该怎么问这个问题,刚才从脉象上看,似乎拓跋范隐有肾虚之状,而且,这个肾虚似乎与精泄有关。 难道,拓跋范已然有了房中人? 这下,郁欢的脸莫名臊热起来,不用照镜子,便知自己定是脸红若血,幸亏有面幕遮着,才掩去她的羞涩。 可是这话要如何出口? 问他有无房事?还是说,房事过频不利身心?或者,直接劝他一心向学,不可过度沉耽于闺中之乐 似乎都不妥。 郁欢坐立不安,双手反复握拧于腹前,偷偷瞄了一眼慕容夫人,见她正在闭目休息,却能见到她的眼皮在动,想必也是立着耳朵,要听她如何诊断。 再稍抬眼眸,轻轻瞥了一下拓跋范,蓦地对上他的墨瞳,平静似水,一下子便尴尬不已,嘴唇嚅嚅,不见话音出来。 “怎么?”拓跋范问。 “这个,殿下,恕奴婢医术浅薄,诊不出来是什么病。要不,请太医署的医官来看看?”郁欢讪讪一笑,试探道。 拓跋范扫了她一眼,轻轻道:“好。” 慕容夫人睁开眼来,也道:“范儿,便去请太医令看看罢!想来,无欢也是术业有专攻,并不是对所有病症全然明晰,倒也怪不得她。” 郁欢不好意思地向慕容夫人请辞,只道自己尚药监里还有一些药没有捡完,便匆匆而退,落荒而逃。 却见拓跋范自身后跟了上来。 她的脸上犹有红晕,不知该如何启口,拓跋范先道:“无欢似是有难言之隐?” 郁欢哑然失笑,想自己一个活了二三十年的人,居然会怕此时还是少年的拓跋范,当真可笑。 又想自己虽是医婢,却是应该实话实说,不就是一个肾虚精泄么。此时,她是一个医者,而拓跋范的身份便是患者,医者若是藏藏掩掩,又如何能配得上医者之称? 几次三番,主意打定,郁欢走到离殿苑门口比较近的一株矮粗的海棠树下,站定面对拓跋范,看着他。 道:“殿下可是已有房中人?” “嗯?”拓跋范似乎没有听清,问道:“有什么?” “奴婢问,殿下可是有暖床的侍婢了?”郁欢暗暗心急,想他这么聪明,怎可明知故问,这不是纯粹羞她呢么? “这个”拓跋范眸光一闪,嘴角一抽,面上竟飞过一抹红霞,显得局促不安。 郁欢看见他这个样子,突然便有想笑的冲动。 这个拓跋范,前世今生,她竟然是第一回看到他捉憋的模样。着实有几分好玩。 半晌,拓跋范才敛气道:“不曾有” “不曾”郁欢收了笑意,喃喃道,“不对呀,殿下,奴婢适才诊的可是心血亏虚,火不下降,水不上升,致心肾不交,因而夜不能寐” 拓跋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侧转半个身子,面朝着海棠树干,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无欢说得是,近来,我偶有夜遗因此常心有所系,故不能寐。” 哦。原来,他是夜里精滑梦遗,想必是不好意思告于他人,才强迫自己不睡的? 郁欢觉得好笑,竟不知拓跋范童男之身,居然会羞于此道。 她可是听说,这些皇子们。从便有嬷嬷们教导。且有美貌宫婢相侍,开蒙早的皇子,怕是到拓跋范这个年龄,早已尝过交合的滋味了。 没想到拓跋范,会是个另类。 想到这里,郁欢郑重道:“精满则泄,精溢则亏,殿下想必也是到了这个年纪。方会如此。” 见拓跋范错愕地看向自己,郁欢回以一个微笑,又道:“由此,殿下若不想这么早开蒙,便让无欢给配些药,不然长久下去,少不得神思不属之症,到时可不只会是失眠而已。” 拓跋范回了一个“好”字,便垂首向地,不敢再看她。 “殿下可先服些香附丸,止遗固精。然后,无欢再制些交泰丸给殿下服用。此丸只黄连肉桂二味药,又是蜜丸,治征仲失眠效用极好,又可随身带着吃。殿下觉得如何?” “好。” “那好,奴婢便先去了,等制好了药,便让医侍送去殿下寝宫,可好?” “好。”拓跋范吐字不利,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个蹦。 郁欢忍住笑意,辞了拓跋范,方走出长阳宫殿苑。 却不知,拓跋范在她转身之后,便将目光投向宫苑外,长久驻立,身形许久不曾动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么站着,像极一棵树,与旁边的海棠,相映成趣,尽显温雅闲丽。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而过,天时由短而长,又由长而渐短,郁欢便这样来来回回,于宫廷中,汲汲于仇细,夙志亦时萦于怀抱。 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 不管怎么样,郁欢总算是稍稍于平城宫中立足,且似是风生水起,颇得主子们的看顾。 郁欢又往麒趾宫去了几趟,给豆嬷嬷看诊,皆不见拓跋焘。后来才知,拓跋焘早在七月初便奉圣命巡边,自然不得见。 至于拓跋弥,时常会来骚扰一番,郁欢早已见怪不怪,便当他是个透明的,高兴时说上几句,不高兴时,半天也不搭理他。 有时候,郁欢也道自己,是个欺软怕硬的,若不是拓跋弥性子如此,恐怕,她也不敢这般行为。 倒是拓跋范,竟总是让侍给无欢带了上好的纸墨,不知他是何意。郁欢猜测,想是这拓跋范怕她作践了那方砚。于是,得暇时,也捡起墨笔写几个字,或者,涂抹一番,常常惹得叱木儿笑她故作骚文。 她却不知,自己这一世的阿娘,字写得极好,纤细端正,俊叔常道:你阿娘的字,当真是好,此世间,怕没有几个人,如她这般淡泊心性,甘于平凡。 这话,郁欢听了无数回,每每此时,她总是看到俊叔的眸光如火,炽热罡烈,却偏偏被阿娘如水的声音浇灭。她自是不知他们之间有何故事,也许是阿娘掩藏太深,令她不得窥伺,也许,只是俊叔的一厢情愿而已。 郁欢苦笑轻轻,却被叱木儿又逗得开怀。 便是叱木儿,越发懒散,暑热天气,各宫里都甚少吃面食,自然让她闲得发慌,总是跟在郁欢后面,东走西窜,倒也给她解了不少闷。 这一日,叱木儿早早起身,郁欢正奇怪,问她为何改了性子。 却听她道:“你不知道么?大皇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都回宫了,今日便是要给他们接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章 受侮 求订阅,求粉红,还有什么也要求的?呵呵,总之,悠歌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 本来是极好的天,却因叱木儿的一句话,使得郁欢的心情一落千丈。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这个拓跋焘在平城宫,自己总要隔三差五碰上几回,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她的心里总是各种不舒服。 原因自不必说,两看两相厌,大概说得就是她此时的心态。 却不能不见。 终究他是主子,她只是一个医婢而已。 叱木儿收拾整齐,方出了门。听她说,接风宴只是几个皇子与相交甚好的贵戚参加,并没有其他人,而且,地方是东宫殿苑,这样一来,自己暂时不必烦扰。 于是,郁欢去了姚皇后的中天殿苑,看了一回诊,见姚皇后恢复极好,气色已不像先前那般苍白羸弱,不由添得几分高兴。又听见姚皇后与碧桃道,皇帝已于昨日启程东巡,遣使祭恒岳,大概月旬都不会回宫,便也暗暗留了心,生怕拓跋嗣不在,这个碧桃再作样,那可就不妙了。 郁欢直觉碧桃总怀着几分害人的心思,至于她为何要害人,可不是她能揣摩得了的。只是每每于姚皇后看诊之时,碧桃的眸光似恨似嫉又带点衅意,郁欢总是能察觉出来,或者,这种感觉是碧桃故意透露给她的。也未可知。 “哦?是无欢?”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郁欢的身形堪堪定住。 郁欢听出是拓跋范,便回转身子,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免礼。”拓跋范依旧着一身月白儒袍,很是随意地用一根白玉簪插入髻中,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竟将郁欢的眼眸一时征摄,无法移开。 前世里。拓跋范便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于平城宫中,与郁欢第一次相遇。 第一次相遇,终成最后一次相知。 郁欢木立在地,再不敢抬头。 拓跋范笑道:“怎么,无欢做了什么亏心事,竟不敢抬头?” 这一声笑。如清风过岗,吹荡着她的心胸,心涛阵阵。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抬首道:“殿下说笑了,奴婢若做了亏心事,怕早就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哪能让殿下撞见?” “犄角旮旯?”拓跋范笑出了声。指了指她。才轻轻道,“没想到无欢说出这俗语来,也有几分意思,呵呵。” 郁欢抿抿唇,不置可否:“殿下若是无事,奴婢便告退了。” “怎么?无事也不可说说话么?”拓跋范的声音有一丝停滞,收了笑声,“可是无欢有急事?” “呃”郁欢有点支吾。她还真没有什么急事,一时想不出话来应对。 正要说自己要去尚药监理药,拓跋范的一席话又让她的腿脚僵住,挪不动半步。 他道:“若没有急事,可随我去东宫一宴?” 郁欢想也没想,便拒绝道:“望殿下恕罪,奴婢还有一些药没有理,正要去” “去哪儿也不急,不如随我走走,我正好从母妃那里过来,想同无欢说说母妃的病。想必东宫之宴已入半酣,索性我们绕到尚药监,取些醒酒汤丸,送了皇兄皇弟们人情。可好?”拓跋范这是不容她拒绝了,说的话滴水不露,竟把郁欢下面的话堵得死死的。 郁欢头苦地跟在拓跋范身后,暗暗腹诽,怎么两世里,都没发现拓跋范竟是这么个人,原来,他也有霸道的一面? 两个人行得很快,到尚药监的时候,居然说日常醒酒所用的龙脑汤没有了,拓跋范有点失望。 “怎地这个尚药监这样消怠?”他甩袖正要离去,却被郁欢轻轻拉住,道:“殿下勿要着恼,尚药监就是这样,奴婢每次用的药,皆是现配,很少经由他们的手脚。这边的医侍们还没有出师,能认全药材已是不易,还请殿下宽心。” 说罢,郁欢很利落地从一角屉里拿出一个瓷瓶,道:“殿下,看家之宝在这里呢!龙脑汤虽然只有两味甘草和砂,却是难吃。这生胃丸可是既能醒酒,亦能消食,好吃,还多了一个药效,岂不是比那个龙脑汤要强?” 拓跋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还是无欢想得周到。” 又见郁欢抓了一把陈皮,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何用?” “这个生胃丸用陈皮水送饮,效用可是翻倍,奴婢提前帮殿下备着。” 又道:“殿下,你看,奴婢已经把东西都找出来了,就不过去了,尚药监都没几个人帮忙” 拓跋范看着她,只是淡淡的一眼,便当先往外走去:“没带随侍的婢,你且跟来罢!” 郁欢的面上抽了抽,终是跟了上去。 “瞧瞧,谁来了?”刚入东宫御园,就听得不远处有个声音喊得甚为大声,且有些粗鄙,发音并不纯粹。 郁欢一听便知是鲜卑贵戚,这些皇子的声音她都听过,咬字清晰,没有丝毫胡虏之气。这个声音,是典型的鲜卑话音,前世里她听过不少,便是叔叔贺迷也有这个毛病,不像自己的娘舅尔朱代勤那般纯正。 “四皇子殿下来得这么晚,该罚!”那个声音又说道。 郁欢跟在拓跋范的身后,稍稍抬眸一观,面目没瞧得清楚,却听他满嘴咧咧开:“咦?这个婢是殿下新收的么?怎么没有见过?” 拓跋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身上前,微微一礼,道:“范来迟,实是母妃那边脱不开身,还望皇兄皇弟们见谅。” 他行礼致歉的对象正是大皇子拓跋焘,话却是说给所有皇子们听的。 拓跋焘轻轻一笑,看了他一眼,视线又似是透过他,落到郁欢身上,转瞬又移开去,眸中带有一点玩味。 他不语,只举起酒杯,递到拓跋范胸前,众人都明白,这是要拓跋范以酒称恕,只备好了自己眼睛,亦笑着看他。 拓跋范一言不发,接过酒杯,尽数入喉,道:“皇兄竟是拿出了珍藏的醴酒,当真舍得!”说着,把酒杯朝下晃了晃,道,“好酒!” 郁欢只管垂首看地,一动不动。 却听道:“四皇兄喝了大皇兄的酒,皇弟的酒,可不能逃了罢?” 想来,这便是那刚从盛乐宫回来的五皇子拓跋健了。 拓跋范走到五皇子身前,接过酒,又是一仰而下,笑道:“五皇弟还是这般英气摄人!在那边过得可好?” “劳四皇兄惦记!五弟过得还不错,只不过有些苦累而已,无妨!”拓跋健笑声爽朗,根本没有同龄人的稚嫩,反倒显出一种沉着之气,让郁欢由不得想起前世里的他。 前世里,拓跋健一直与拓跋焘并不十分亲近,却也从没有忤逆过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管做自己的事,反倒让拓跋焘最为放心。这个还是她经由叔叔贺迷提点方知,不然以她一个宫妃,无论如何也不知朝堂风云,臣下之势。 如今看来,这个时候的拓跋健,已然具备前世那样的气质,想来也是因为常在军中走动磨砺之故。 这个时候,拓跋弥嘻笑道:“无欢什么时候成了四弟的婢女了?” 他面对着拓跋范说话,眼神却瞟向他后面站着的郁欢。 郁欢闷闷地站着,不说话,却在心里,早把拓跋弥骂了个千百遍。 “三皇兄说笑了,无欢是范在尚药监碰着的,何来此说?”拓跋范侧身,对郁欢吩咐道,“去把你带的那个生胃丸给他们奉上罢!” 郁欢默然领命,刚行到拓跋焘身前,却被他一声轻叱:“怎么,不是龙脑汤?” 郁欢微微抬首,正对上拓跋焘冷冷的眸光,又生了一丝怒气,却只得压下,硬着舌头回道:“回大皇子殿下,尚药监并没有准备龙脑汤,奴婢只得换了这个生胃丸,只需用陈皮水饮下即可。” 说罢,把数粒梧子大的药丸倒出,置于卷几上的备用盏里,放了些陈皮于其上,方转到其他人面前。 拓跋焘便那样看着她,薄唇轻抿,逸出一丝浅笑,饶有兴致地用手指叩着几面。 一圈转下来,郁欢才发现,二皇子拓跋丕并不在其列,六皇子浚和七皇子崇,竟难得地在这种场合出现,只不过,顾着蒙头吃东西喝酪浆,酒却没得碰。 再一看,他们的卷几上,哪有酒壶?随即便明白,这两位皇子因之最,怕那些兄长们,不愿意他们喝罢了。 正在这时,拓跋弥叫道:“无欢!快过来!我把你给的药丸撒了!” 郁欢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拓跋弥绝对是故意把药丸撒了的,大庭广众之下,亦没个稳重样,这般呼来喝去,真当自己是他的老嬷么? 她没有动,只说药丸没有了,气得拓跋弥双眸一瞪,正要说话,却被拓跋焘喝止:“三弟这是做什么?此婢子面容丑陋,你怎么对她倒生了趣?” 郁欢心里冷笑一声,拓跋焘,我便是前世里貌如玉姝,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你视如陌人,终于鬼途么? 却听拓跋范轻笑一声,道:“皇兄此言差矣!” 拓跋焘听得此言,眉梢微挑,视线扫过站着的拓跋范和郁欢,似乎等着拓跋范下面的话。 此言,差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一章 尹三毛 ------------------------- 还没等拓跋范出口,拓跋弥便哇啦哇啦叫嚷开:“大皇兄,你是不知这个无欢,她不像别的宫婢那般对我以色媚之,总是冷不冷,热不热的,倒说不得是生趣,只是,弟总觉得和她说话,有些意思罢了。” 说罢,嘿嘿一笑,露出几许傻憨模样,又瞪了瞪郁欢,方坐于胡床之上。 拓跋范转首,对郁欢低声道:“你先回去罢!” 郁欢听了,巴不得早些离开,每次听见拓跋焘说话,对她都是一种折磨,而拓跋弥这个草包,则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按理说来,龙生龙,虫生虫,皇帝的儿子怎么的也应该有几分聪明劲,就算脑子不灵光,也要学会察言观色。可是拓跋弥,每每出她意料之外,不过,这样的性子,若没有母族的庇护,能在重重宫囿中生存下来,倒也是造化。 正要举步向外行去,刚进殿苑之时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个人,她不认识,即使奉药之时,也只是略略走过,并无在意。 此时,却听他说道:“若当真如大皇子殿下所说,此婢容貌丑陋,便不该放在宫里,不知四皇子殿下以为然否?” “这个,”拓跋范略一沉吟,道,“尹皇舅实是高抬范了。无欢实为皇后娘娘的医婢。并不是范的宫中人。并且,无欢医术高超,内宫宫眷多有依赖,至于应不应该放在宫里。这个还需父皇来作主,范不能置喙。” 尹皇舅?是哪个? 郁欢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怎地便称皇舅了? “医婢。却能叫三皇子殿下故意撒药,只为博其一顾,看来,这个医婢不简单哪!”那人的语调阴阳怪气,众人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只让郁欢又羞又急又气,不知该做何动作。始终迈不出步子。 拓跋弥吃憋,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吃酒,眸子频频瞥向郁欢。郁欢却不看他,心里激烈地做着斗争。想着自己若是出言相顶,再招来祸事,便得不偿失。 可是,若不反唇相讥,又气得七窍生烟,岂不是白活了二世人 不知什么原因,拓跋范这回竟没有再站出来维护她,只低首与旁边的五皇子拓跋健说话,或许并没有听到? 郁欢苦笑一声。她这是自欺欺人了,那莽夫说话粗鄙,怎能听不到? 至于拓跋焘,不想了,反正是看自己笑话的一个人,指望他做什么? 郁欢尴尬地站在会宴之间。孤立无援,更激得那人口放厥词:“不然,让诸位看看,这个医婢的面貌究竟丑陋到何种地步,以图个乐事,成不成?” 说罢,他自顾自大笑起来,除了那几个皇子,另外四五个人皆附和叫嚷。 郁欢倏然抬首,看进眸中的,便是他硕大的鹰鼻,直直地戳在那张面皮上,令人生恶。 郁欢嫌弃的侧了侧头,死死地咬住下唇,让自己不去看他。她极力忍耐,皆落入拓跋焘眼中,他只轻轻把玩着酒杯,并不阻止,亦不放话。 拓跋范刚想站起来,内侍却喊道:“水引!” 紧接着,叱木儿双手捧着一个白地黑花的大瓷盆,吭哧吭哧,站到郁欢身侧。 微微躬身,道:“奴婢这回做了鸡子水引,不知尹大人,可还合口?” 说着,将瓷盆放在食案上,用竹勺舀了一碗,递于那人面前,道:“大人尝尝,可还合口?” 被称这尹大人的这位,眼皮稍抬,从鼻孔里哼出一句:“放着罢!” “那奴婢告退!”叱木儿退后,拔腿就走,看见郁欢还愣着不动,一扯她的衣袖,低声道:“怎么还不走?” “哦,好。”郁欢回过神来,行礼告退,“奴婢告退!” 姓尹的待要张口,却听到拓跋焘道“好”,便讪讪闭口不言。 叱木儿揪着郁欢,两个人忙向外急走而去。 见东宫群宴隐隐不见,叱木儿便嗔道:“你怎么搞的怎地又惹了那个尹三毛?” “尹三毛?”郁欢不解,问,“哪个?” “尹三毛你都不知?他是尹夫人的从弟,大名我说不来,顶上只留三撮辫,又因之性格飞扬跋扈,好炸毛,人称尹三毛。” 尹夫人?从弟?那也不见得是多高贵的身份,怎地如此目中无人? 郁欢犯疑相问,却听叱木儿道:“你可别瞧这个尹三毛,他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虽只封一个平城子爵,却是第一个冠以京都字号的封。他与王洛儿之子王德成交好,且曾有恩于王洛儿一家,故能这么托大,宫内诸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的。” 王洛儿,昔年于拓跋嗣未登极前,曾以身犯险,救帝于冬日极冷之水中。又在拓跋绍弑父之后,于虎狼环伺之中,将拓跋嗣藏于城外,入城互通消息,拓跋嗣才顺利坐上龙位。可以说,没有王洛儿,便没有拓跋嗣。 只是,王洛儿早已于几年前逝去,以拓跋嗣的帝望,定会视其子德成为勋贵,如此说来,尹三毛作为尹夫人之弟,又有这样一层关系,自是猖狂,倒也说得过去。 郁欢听到叱木儿如此说,心下了然,又问:“姐姐似也惹得他不快?” “别提了!”叱木儿一甩臂,恨恨道,“本来一切面食已完,没有我的事了,可那尹三毛非要吃水引,我便回御食监去做。谁知他说我做得一股子膻味。不合胃口,我又重新做了牛肉水引,也不对他口味。这回的鸡子水引,已是第三回。好在他没再为难我,不然,我真是没得地方哭了。” 郁欢也将刚才那番事故说与她听。两个唾骂一回,嬉笑一回,自回寝屋不提。 隔了几日,姚皇后把郁欢叫到中天殿,道,午间她的胞弟会入宫探望,要郁欢备些治腰的膏药。要送给其弟。 郁欢领命而去。 眼瞅着日头愈来愈烈,郁欢才将将做好几副药,想想姚皇后并未要她做多,便收工又往中天殿赶去。 “想必,你也明白。你这妹妹的地位是用什么换来的!”一个声音闯进郁欢的耳内,此时她正走在中天殿的主殿背后。 旁边便是一个园,种的都是些木芙蓉,间有不少矮树相杂,这个地方极少有人来,郁欢经常走这条道,能缩短不少时间。 怎么今天有人?还是男人? 郁欢心里作不准,便把脚步放轻,屏气凝神。想退到另一条道上。 正在这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传进了她的耳朵,却较之前那个,温和不少:“杜别驾还是消消气罢!此事亦不是姚某所能左右,还请杜别架让路,好让姚某出去。可否?” 杜别驾?杜超? 郁欢心里直犯嘀咕,又撞着瘟神了。 杜超乃杜贵嫔之亲兄,拓跋焘即位后,尚南安长公主于他,除了附马都尉的称号,好像还身兼大鸿胪寺卿。前世里她见过不少回,当时只觉得他是个颇为知礼的儒雅之人,又是拓跋焘之亲舅,可谓是恩宠等身,怎么今天听这口气,有点蛮不讲理呢! 只不知,杜超作难的这位又是谁。 郁欢见那二人从园子里绕了出来,似有往她这边走的意向,本来后退的身形定住,寻机找了个密实的花树,藏于其后。 只听杜超愤愤道:“姚黄眉!你别得意!今日若不是碰着你,我也不会找你谈事。不说咱们的妹子都在宫里为妃,便是你我二人同在朝上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就这样怄着!”杜超歇一歇,见姚黄眉不动声色,浅笑吟吟,怒从心起,又开始哇哇道,“密儿委曲求全,把后位让于姚氏,怎么反倒让你们得寸进尺,不留一条活路给她?” 姚黄眉闻言,眉头一皱,疑道:“杜别驾此话何意?” 郁欢就是不想听,却不得不听,听闻姚黄眉一名,又结合杜超所说,才隐约记起,这个姚黄眉应该就是姚皇后之胞弟,姚秦前国主姚兴之子。姚泓身灭之后,拓跋嗣把其接到平城都,厚礼待之,赐爵陇西公,又尚阳翟公主,拜附马都尉,着实是殊礼有加。尽管在拓跋焘当政后,迁姚黄眉为内都大官,殊礼照旧,不过,彼时她已经在深宫,从未在意过这些。 不想今日,聚个齐全。 杜超扬声问:“何意?姚秦在先皇求娶西平公主时隔多年之后,突然送公主和亲联姻,这倒也罢了,姚氏一来,居然能令陛下更改祖制,不令手铸金人便要册后,这是何道理?若不是朝中老臣极力反对,此时只怕木已成舟。密儿本应为陛下元妻,若不是你们姚氏惑乱内宫,怎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刚去过密儿的殿苑,她的心境悲苦,陛下不怜不惜,反倒借了姚氏之语,差点让她自戗而亡。这几个月来,也不知她是怎么过来的,今日若不是她的宫婢所告,我还蒙在鼓里,一想到密儿那般苦痛,我的心里,便像油煎,坐卧不安,难受得紧。你敢说,这不是姚氏的错?” 姚黄眉此时方听得明白,敛了笑意,正色道:“许是杜别驾误会了,皇姊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杜贵嫔之事,怕是另有事由罢?” -------------------- 别驾,官职名,全称为别驾从事史,也叫别驾从事。汉代设置,为州刺史的佐吏,魏晋南北朝,诸州置别驾如汉制,职权甚重。 胡床,亦称交椅,绳床,类似今日马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二章 对不起,今天第二更送到!又晚了差不多两个时,本本死了,完全打不开,这章是换了电脑,凭着记忆,直接打到作者后台的,现在悠歌的手腕快抽了,唉。。。 ------------------------ 出事 杜超越说越气,姚黄眉却是平静如水,只道:“杜别驾还是别着恼,内宫之事,外臣岂可置喙?并且,此事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管得了的。” 杜超的面容有些扭曲,愤声道:“你不是姚氏国舅?你不是陇西公么?说来,你一个灭国借道之子,得的封号却远远高于我这老臣,说明在陛下眼里,姚氏确属位重,不是么?” 这倒也是,郁欢心内暗道,杜贵嫔是第一个进宫的嫔妃,又第一个诞下长子,按道理来讲,怎么说也应比后来的姚皇后获得的赏多些,便是二人外戚的封号,即便不同,也要旗鼓相当方为妥当。况且姚皇后并无所出,这姚黄眉又是亡国奔魏,却得了公爵,而杜超至今还无所封。 这样一来,杜超心有怨气便也难免了。 只是,杜贵嫔的处境本已不堪,他这样一闹,岂不是更加让杜贵嫔步履为艰?而且,这样公然与姚黄眉对抗,口口声声指责姚皇后的夺宠之为,若让拓跋嗣知晓,可不是说完就能完的事。 他难道不知,拓跋嗣为了姚皇后,当真会做到何种地步? 姚黄眉却不怒。亦不嗔,道:“凡事忍让三分,不争三分,自留三分。剩下一分,便是运气。名利二字,黄眉自不可求。也不会拒,陛下便是封个九品官,黄眉亦会心怀感恩,不会像杜别驾如此咄咄逼人,事事强求。” “哼!”杜超鼻孔朝上,不屑道,“这些身外之名自然入不得我的眼。只是密儿险些命丧于些,着实心寒!心痛!如果姚氏如密儿这般行为,不知陇西龙作何感想?” 姚黄眉闻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凡为人都会有不可苦究之过往,现在杜别驾只道贵嫔娘娘受了委屈。岂知我的皇姐又是受了怎样的苦楚,才会和亲魏国?便是她,也……” “怎么?”杜超听到姚黄眉如此说,抬首看他,道,“便是有再大的苦楚,得此恩宠,也该烟消云散了罢?” “还是,如外间所说。姚氏真的为二嫁……” 姚黄眉一听到“二嫁”字眼,温和的眉目便突然漫过一层寒气,一瞬就消散不见,不过仍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气,“杜别驾还请慎言!如此不敬不恭,真要闹到陛下那里。不管你,还是杜贵嫔,恐怕都得不了好处去!” 杜超却不管这些,犹自道:“便是闹到陛下那里,我也不怕!你也别得意,让姚氏收敛一些,若是密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饶过你们!” 姚黄眉不打算和他纠缠下去,正要拂袖离开,却听不远处有一尖厉女声传来:“奴婢正寻陇西公,不想在这里!” 郁欢一惊,见碧桃面带不善地走过来,又把身子往花树后撤了撤,屏声静气,看这碧桃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听她道:“皇后娘娘早得了宫里禁卫的信,说陇西公已然往中天殿来,等了半日却不见,原来是被一些人缠住了,”碧桃见了杜超也不行礼,当真是傲慢之极,说出的话也极为不受听,“奴婢这便去回了皇后娘娘,看看这些目无皇纲的外臣是如何欺压咱们的!” 郁欢听碧桃如此说,方知她刚才如她这般藏于某处,杜超所言,定然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 “陇西公这便随奴婢去见皇后娘娘罢!”碧桃瞥了一眼旁边脸红脖子粗的杜超,转身向前行。 杜超心里本已有气,如是姚黄眉也便罢了,现在连一婢女也目中无人,狂妄之极,早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遂喝道:“站住!一下下贱的婢子,也敢如此托大,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碧桃转过身来,一点惧意也元,冷笑道:“奴婢便看看,是怎么个活得不耐烦?还请大人明示!” 杜超看见碧桃的张狂,气极反静,慢慢踱到她的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转道对姚黄眉道:“我今日才明白,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婢,看这贱婢,对待我都如此,便想到她平日里是如何借主生事,飞扬跋扈了。陇西公,你说是也不是?” 见姚黄眉正要启口,他又抢道:“或许,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贱婢,好怕主子才会蒙蔽视听,是非不分?”杜超冷冷地看着碧桃,周身散发着一种戾气,便是碧桃身为姚皇后第一得意之人,也不由生怖,“今日,便叫你知道,何为主,何为婢!” 说着,掌风骤起,只听“啪”的一声,碧桃的身子便向后翻了过去,右颊登时留下粗壮有力的“五指山”! 姚黄眉征立在地,碧桃只愣愣地盯着杜超,仿佛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真下手打她这巴掌,吓得干脆连哭都没得声音。 郁欢暗暗心急:这下可是要出大事了!碧桃本就是个没事挑事之人,受了这般侮辱,岂能罢休?还不知道要如何闹到姚皇后那里,让她作主?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杜超打了帝后面前的红人,现下拓跋嗣不在,内宫作主的便是姚皇后,杜贵嫔的清净怕是也到头了。 杜超看了看碧桃,又看了看姚黄眉,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姚黄眉皱了皱眉头,几步走到碧桃身前,淡淡道:“快起来罢!” 碧桃却不起,似哭似泣,抽噎着,声音越来越大:“陇西公……还请为奴婢作主啊!” 姚黄眉却道:“此事就且按下,不可告知皇姐……” “为什么?”碧桃睁大双眸,瞪着姚黄眉,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姚黄眉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向前行去,轻轻道,“身为婢子,应当谨守为婢之道,不可妄言,不可生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郁欢听到姚黄眉这样说,有点惊讶,身为贵戚,能做到这般,可见此人要不心思深沉,要么,便是真名士一个,如此心性,实在难得。 碧桃听了姚黄眉的话,本是泣的她,立马哭出了声,边哭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姚黄眉身后,往中天殿正面而去。 郁欢待听不到他们的步声,才从花树后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几片枯叶,定了定神,也往中天殿那边去。 却在中天殿外徘徊半天,始终没有往里走,只怕自己再搅进那是非中,待姚皇后的婢红叶出来时,方迎上前道:“红叶,陇西公可是到了?” 红叶笑道:“正与皇后娘娘在里面说话呢!” “碧桃姐姐呢?” “碧桃姐姐倒是没在娘娘身前伺候,好像听陇西公说,她撞到殿后大树,回自己的寝屋歇着去了。” 郁欢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下了然,便也往殿里行去,红叶正要去御食监吩咐午膳,却听郁欢在身后道:“红叶这两日别去打扰碧桃姐姐,正好让她好好休息一番,撞树之事,可大可,若是因休息不好,落下头疼的病根儿,便不好治了。” 红叶吐了吐舌头,笑着应了,自去不提。 郁欢在中天殿见姚黄眉与姚皇后二人谈笑风生,也没有多做停留,放下治腰的膏药,也离开那里,到了尚药监理药。 临近晚间的时候,却听红叶大声在尚药监嚷嚷:“无欢!无欢!”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见红叶叫得既急且迫,忙忙迎了出来,问:“出什么事了么?” 没等红叶回答,她自己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内蔓延。 “无欢,快些去中天殿,那边太医们都已经聚齐了,只等你过去看诊了。” 郁欢当真一惊,怕什么来什么,果真与姚皇后有关,看来,碧桃还是没有听姚黄眉的话,把这事儿捅给了她。 郁欢揣了针囊,又拿了几味重药,方随着红叶,急往中天殿赶去。 还没进中天殿内殿,便听殿苑内人声惶惶,再一抬眼,方见太医署几乎所有太医都聚在苑内,正声嘀嘀咕咕。 李亮远远地看见郁欢提着药箱前来,隔着十几个太医,便喊道:“无欢姑娘!” 一众眼眸齐刷刷地射出光来,射到她身上,郁欢心里不由忐忑不安,拿不准姚皇后此次犯的病究竟严重到何种地步,便加紧步子,到了李亮身前。 见过礼后,问:“李大人,皇后娘娘的情况如何?” 李亮也不客套,直接道:“不好。” 郁欢也是一惊,但见李亮似不是说笑,便正色道:“怎么个不好?” 李亮却道:“无欢姑娘还请里面说罢!” 说罢,叹了一口气,一众太医的目光亦追随着他们的身影,进了殿内,心里却都在怀疑,这个名为无欢的医婢究竟有何能耐,竟令太医令如此相信,且能如此礼就。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常大医的高徒? “什么?”郁欢待听到李亮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惊得跳起脚来,失声道,“怎会如此严重?” “不瞒无欢姑娘,此次我也是吓了一跳,皇后娘娘近几个月来,身体已无大恙,怎么一夕之间,便会不治?”李亮摇首叹道,手脚却是软的,从郁欢这边看去,他的右手居然微微抖动,震颤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三章 血引 郁欢听了李亮的话,也不废话,直接往内堂寝卧而去,李亮白着脸跟在她身后。 进了内堂,但见碧桃正侍立于姚皇后凤榻一侧,垂首低眉,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已经进来。 郁欢飞快地瞥了一眼碧桃,细看之下方知她的身子抖如筛糠,瑟瑟不停。她的嘴角冷冷一撇,也不理她,径直跪到榻前,轻搭姚皇后腕脉。 边探脉边观察姚皇后的面容,却是死气沉沉,连初见时的那份病白亦不见,几楼黑气萦于其面,玉颜黯淡无光,根本就是垂死之相。再一细感脉象,刚开始其脉虽芤但较有力,后来便是时断时续,时细时沉,寸关之脉渐趋衰弱,尺脉一时切不着,再用力按下,又可感觉。 与此同时,郁欢的心却是越来越沉,越诊越心惊,姚皇后现在就是绝脉之征,这可如何是好? 她放下姚皇后的玉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着碧桃,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碧桃此时哪里还有先前那股跋扈之气,再一听到郁欢的声音,更是六神无主,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郁欢扬声道。 来之前就听红叶在路上说了,碧桃肿着半张脸进去姚皇后寝卧,隐约传出饮泣之音,红叶当时也没甚在意,只道碧桃或是真撞树上来求娘娘垂怜而已,没想到眨眼功夫,碧桃便在里面惊叫,方知姚皇后晕死过去。一众太医匆忙上阵。却是束手无策,还是太医令李亮叫红叶去寻郁欢,方有刚才这一出。 不用想,郁欢也知道姚皇后现在的危病。定与碧桃脱不了干系。 “你不知道也好,”郁欢再次冷睇碧桃,淡淡道。“便等着陛下回来,我们一起上路,到了下边,正好问问皇后娘娘,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碧桃即刻便吓得手脚瘫软,跌倒在榻前,口鼻翕张。讷讷不成言,泪线滚落而下,让人心生恻隐。 郁欢却没这份恻隐之心,她咄咄逼问:“姐姐还是不知道么?” 碧桃蓦地睁大双眼,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郁欢。明明她比自己七八岁,却是盛气凌人之极,令她不可仰首,不敢平视,亦不能不答:“只是说了一些话,娘娘先还很是平静,不消一刻,就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只嚷头痛如裂。不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郁欢很想问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却知此时并不合时宜,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姚皇后的这条命。哪怕拖得拓跋嗣回宫,也好过现在这种情况,最起码。不能让拓跋嗣见不得姚皇后最后一面,那样一来,这太医署和尚药监众多人命,包括自己的,都难保得下。 她这样想,太医令李亮又岂会不知当中利害,见郁欢已经探脉面诊完毕,并不敢抬首直视凤颜,只微微闭目,颤颤巍巍道:“无欢姑娘,可是有误?” 郁欢此时的心情,不知用何词何言能概括,只是冰凉一片,却强自平静道:“无误。” 李亮一听,也如碧桃一般,跌倒在厚厚的攒花地毯之上,直道完了完了。 却见郁欢站起身来,左右踱了几步,慢慢道:“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李亮的心随着郁欢的每个出字都在蹦高跌下,只差“姑娘,人吓人是要死人的”这一句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还是少说为妙,便跪在地上,直直盯着郁欢移来动去的秀靴,眼睛昏花不已,脑子也快停止不转。 郁欢在努力回想,师傅之前医书对于绝脉之人的回天之术,突然便是眼前一亮,对太医令李亮也顾不得身份有差,吩咐道:“李大人,快去让医侍备些菖蒲和桂末,都要研为细末,越快越好!” 李亮听之,真如脱兔一般,惊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弄来两大包,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郁欢也不管他,拿了菖蒲药包撕开,直接对着姚皇后的两鼻孔,就吹了进去,又置桂末于其舌下压住,方吐了第一口气。 李亮战战兢兢,声问:“无欢姑娘,这” 郁欢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姚皇后,仔细注意其动静,道:“此为内鼻散,专克尸厥之症。至于姚皇后能不能过得这关,就看天意了。” 碧桃此时也醒转过来,之前郁欢没理她,只劳红叶在一边端水拿巾子,少了她这个大宫女在一旁指手划脚,倒也清净。 “还劳太医令大人,去取之前炼下的返魂丹来。”郁欢虽说着话,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姚皇后之身。 “这”李亮似有难言之隐,一气说道:“不该用返阴丹么?皇后娘娘只怕是伤寒之症,用返阴丹正合。” 郁欢这才转首看他,似没有在意他的质疑一般,道:“皇后娘娘不该是伤寒,应是气厥脱阳,危在旦夕。” 李亮迟疑片刻,方转身离去。 郁欢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复又转首,觉得姚皇后的手指微不可见地一动,心内一喜,再看了看,又是一动,方知自己是赌对了。 姚皇后有救,哪怕是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放弃,她还有仇没报,怎能让她死去,断了自己的命,再让拓跋嗣逍遥快活? 而拓跋嗣自得了姚皇后病危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宫,只留二皇子拓跋丕代他继续巡边,阿干里和一众亲卫亦轻车简从,没有两日,就到了平城宫。 这两日宫内众人皆得了消息,惶惶不已,姚黄眉来过一回,却被拓跋焘请去东宫,也不知说了什么,只字不提之前与杜超相遇争吵之事,亦不追问碧桃,半日时间都静静地坐于矮榻,看郁欢忙来呼去,到日暮时分,才会离去。 郁欢也不避嫌,北方民风粗犷,皇室诸人也不尽守恪礼,自不会像南渡晋室一般,拘泥于陈式,外臣经允许也可入得内宫,不少宫女也都是在宫宴被军将看中,才会出配。 姚皇后还是昏迷不醒,面上却去了死气,只如瓷人一般,好似随风而去。 拓跋嗣胄甲未脱,一阵风闯进中天殿内寝,入眼的便是姚皇后这一副活死人的模样。 心内如同刀绞,暴戾之气弥漫:“皇后若是不醒,你们,都要生殉!” 字字狠厉,阴鸷悲凉。 他的话不只室内跪着的郁欢、李亮、碧桃听见,连外殿的太医们也听得分毫不差,众人额头冒汗,有胆的,早已吓晕过去。 只有郁欢,平静如常,双眸于半面幕间,莹亮如水,道:“禀陛下,皇后娘娘的脉象已经平稳,只是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醒来。” 拓跋嗣惯常的儒雅随和已不见,粗声道:“为何?朕若知道,要你们有何用?” 郁欢心内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回陛下,奴婢会想法子的,一定会让皇后娘娘醒来,而且,师父” 说起师父,旁边面无表情的阿干里动了动眼皮,躬身禀道:“陛下,常大医走前曾留药匣于太医署,嘱之定要在皇后娘娘病重不治时方能开启,依老奴看” 郁欢听他一说,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便见拓跋嗣急道:“还不快去取?” 阿干里提溜起太医令李亮,转眼就出了中天殿,人影都没一个。 “是固阳丹。”郁欢打开师父留下的药匣,出声道。 看了一眼拓跋嗣,又道:“此丹相传已绝世多年,没想到师父这里还存有两粒,皇后娘娘,有救了。” 正要取出药丹,却见丹盒下边压着一方纸笺,隐隐有字迹透出。 未等她动手,一旁阿干里眼急手快地从她面前取过丹盒,拿出纸笺,姜递于拓跋嗣。 拓跋嗣垂眸一看,面上一惊,转眼间恢复平静。 “你看看罢!”郁欢不知师父在上面写了什么,听到拓跋嗣如此说,便接过来,一看,傻了。 “此固阳丹药引为活血,鄙徒无欢之血当合,以血入姜煎之,候冷灌服。” 郁欢傻了,不知该喜该悲,她一直以为师父断情绝性,性格使然,没想到,非是如此 可是,怎么心里仿佛失了一块,飘似秋蒂,邈若坠雨,冰凉凉,冷凄凄,郁欢苦笑一声,师父啊师父,你我即便是皋壤歧路,到底还是伤得我体肤完肤,非要如此么? 她知道固阳丹,起死回生之药,药材极普通,却最难炼成,只是,从没有听说,要用血引方能奏效。而且,还是以自己之血,当真是讽刺。 拓跋嗣和阿干里见郁欢看了纸笺半晌不语,并未催她,一时竟也觉不忍,只是等着郁欢开口,毕竟,他们也不清楚常子方如此留方的用意何在。 凤榻之上,姚皇后静静躺着,就似九天玄姝,云容月貌,美得让人一窒,只是,她的呼吸轻浅,好像随时幻化仙尘,乘风归去。 郁欢暗暗敛了悲意,抬眸扫视一顾,拓跋嗣急迫的神情尽入她眼,笑了笑,道:“陛下,还请准备一把匕,一个七寸瓷碗,一卷布巾,还要一名太医随侍。” “奴婢愿意汲臂取血,只愿皇后娘娘安然无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四章 真假 “这,阿干里,”拓跋嗣英眸乍喜,转首看着姚皇后,道,“一切都按照无欢的要求去办,尽快!” 阿干里领命而去,郁欢又道:“陛下,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尽管说来。”此时的拓跋嗣满心欢喜,怕是十件事情求他,也不在话下。 郁欢却不急,只轻轻道:“陛下,奴婢所求无他,若奴婢因失血过多而不治,还请陛下看在奴婢衷心救主的份上,给奴婢一份体面” 她说的时候,神情淡然,无惶无惧,看在拓跋嗣眼里,便是极大的心喜,深感此婢不愧为常子方高徒,年纪能有些觉悟与心性,极是难得。若是皇后真能无恙,便是奖她什么都不为过,况且,她已经做好了舍己为人的准备,只是求身后的一份尊荣而已。 这个要求,着实不高,甚至,还有些卑微 拓跋嗣本已暴怒的眸子,此刻已如雀跃之火,便道:“朕答应你,无欢也不要说那些丧气话,若此关可过,朕便许你医女之位,于太医署供职,除婢籍,赐府第,可好?” 郁欢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先前她以退为进,便是想以此来博拓跋嗣的惜怜,如今目的已达,却不能表露半分于面上。 于是,她装作狂喜的样子,感激涕零道:“多谢陛下成全!奴婢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哼,也许。下一刻,便是你的死期!郁欢的恨意突然便冒出来,险些压制不住,忙跪伏于地。心却如鼓擂。 李亮有了上回的经验,一时也不敢托大,正要到殿外指几个得力的太医。却被拓跋嗣叫住,让他亲自侍医,阿干里也即刻回来,时间是一点都没耽误。 正要开始的时候,又听红叶禀道:“陛下,众皇子殿下都来请安。” 拓跋嗣此时哪里顾得谁来请安,随口敷衍道:“让他们候着。来了添乱!” 郁欢在众人注视之下,用匕极快地划开臂间脉管,又避过动脉管,手法准且狠。便连阿干里这样习武之人,也禁不住替她捏把汗:若是不心伤了动脉管。才是九死一生。 李亮更是提心吊胆,生怕郁欢失了命,再救不活姚皇后,到时,太医署上下百十来颗人头就算是交待了。 拓跋嗣除了担心姚皇后,其实心里也有一丝不忍,只把眼睛放在姚皇后床榻上,却频频却目光瞥向另一边。 那边矮榻上坐着的郁欢,正努力把汨汨冒出的鲜血接到细瓷碗里。半天才流了不到三分之一,量少的话,一煎岂不是就没了? 众人担忧的看向郁欢,眼见着那血滴越来越,越来越少,谁也不忍开口。让她接满。 却见郁欢换匕于左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右腕已是血流如注,喷洒入碗,且有不少溅到临近的太医令官服之上。 “这是,无欢姑娘,你是割了动脉管?”李亮吓得脸色惨白,忙近前仔细一观。 这不看还好,一看,竟真真是割了腕上的动脉管,引得拓跋嗣也侧目而视,却最终没有言语,只是看了看阿干里。 一个七寸瓷碗很快被郁欢的鲜血灌满,李亮手忙脚乱地压住郁欢的右上臂,却无济于事,鲜血仍是不断冒出。尽管她的左臂已于先前被处理包扎过,但右臂所流的量可是先前的好几倍,且没有止住的趋势。 郁欢割下之时本有分寸,却因李亮的慌乱,布巾没有扎到止血点上,导致血流急剧外泄,而自己的体力明显不支,一时之间头晕眼花,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下一刻,阿干里扶住她,指腹如刀,接连点了几大穴,流势一时顿住,郁欢却没撑到最后,只觉一阵黑暗袭来,脑袋沉沉,便陷入昏迷之中。 仿佛是梦,仿佛又回到了重生伊始。 郁欢的眼前明明是一片烟障,却清晰地听到阿娘温软的声音:“欢欢欢欢” 她努力寻找声音的方向,却始终不得力气,却又听到阿姐急切的叫喊声:“妹妹!” 这一定是梦。 郁欢不敢睁眼,却意外地看到了这一世的家。 这是阿娘的屋子,简朴素雅,墙上挂着阿娘自己写的字,那是一首诗: 绵延草,幽兰花,雾遮茂丛,深然味。 月华流光星河隐,花草戚戚,任由秋风累。 点金灯,展锦被,故事重添,点点成假寐。 孰为此景叹流金,年年岁岁,只见佝偻背。 以前,她怎么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首诗呢?郁欢努力回想着自己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清楚,似是而非,若有似无。 却又听到阿娘焦急的声音:“欢欢,欢欢,快点醒来,阿娘给你做了好吃的面引,你尝尝好不好?醒来,再给你做跳丸炙,不然,就全留给姐姐吃了!” 她竟然真的看见阿娘,抚着她的稚颜,美目秀而不媚,一直留连于自己身上,才发现,阿娘极美,美得不似凡人! 此时,郁欢已经痴了,看见阿娘的满头青丝素颜,竟如赤霞裹玉,彤云翦刻一般,锦艳夭夭,素色清清。 她激动不已,眸含热泪,征征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竟是无法开口。 这是阿娘啊,她想念了这么多年的阿娘! 姐姐依偎在阿娘身前,粉粉嫩嫩的,无来由便让郁欢喜欢上这个异世的她,看看她,再看看阿娘,竟一时移不开眼,怎么也看不够。 这是她重生伊始。 难道时间又要重来了吗? 还是鬼神有知,让她与阿娘和姐姐,相期泉壤? 她不敢相信。不敢开口,却在一瞬间,又陷入黑暗。 “欢欢,你和姐姐。先到坊里去玩会儿,好不好?”又是阿娘的声音传来。 怎么,好似自己大了一些。因为她正在院的海棠树前站着,倚门而立的,正是俊叔。 她不知道俊叔的全名,却明白俊叔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 他每次都会带来不少吃食用度,有肉糜酪浆,绢帛黍米,应有尽有。这回带来的还没用完,下回的也许会更多。 她知道,俊叔和爹爹同在军中供职,爹爹一年四季不在家,便由他来照顾这个家。 事实上。俊叔对她和姐姐极好,好得每次都让阿娘嗔怪:“看看欢欢成个什么样子,女红不会,只知玩闹,这以后嫁不出去,赖谁?” “赖谁?”俊叔呵呵一笑,如夜雪初霁一般,明亮暖人,“赖我!以后。欢欢和柔柔有我在,还怕寻不得良人?” 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不蔓不枝的,恰到好处的好看,便是连郁欢自己,也常想。这样的俊叔,该是有个什么样的夫人,才会配得上他。可是,从不曾听说俊叔婚娶,她也一直懵懂,她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过下去,平淡而美好。 她和姐姐走出大门之时,回看俊叔与阿娘,竟一时觉得,他们是如此相配,甚至比爹爹与阿娘更合适。她每每有这样的念头,便会如罪负身,觉得对不起这一世的爹爹,虽然爹爹,她只见过几回而已。 郁欢想和俊叔打声招呼,唇未启,却又看见木山厘站在自己在白云山的屋前,语气轻轻:“你怎地不来寻我?” 她已经被搞糊涂了,她不知身在何时,亦不知此身何处。 木山厘长高不少,依旧是一副平常的面容,笑着问:“为何不来寻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几次口水,终不能言。 “人间自逍遥,大梦几浮生。” 浑浑噩噩间,仿佛听到她留给木山厘的诗,又似乎有一黑影在她面前站立,良久,离去。 他的面容模糊,她的思维混乱。 右手努力地抬起,想喊住那个离去的身影,抬了几抬,却只能稍稍动动手指而已。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她想让他转过身来,留下来,和她说说话,告诉她,这究竟是个梦境,还是黄泉,抑或,是个别的什么东西。 却感觉唇角湿意沛然,有东西在唇上蠕动移转,口中不那么燥热如火,裂痛减轻不少。 过了许久,郁欢听见耳边,叱木儿似乎在笑,又好像在说话,却没有听清,把耳朵凑近些,一声“无欢”入耳,振聋发聩,惊得她,嚯然睁开双眸。 一张大脸就在自己面前,眼对眼,鼻对鼻,就那般看着她,她也目不转睛看着对方,无力地发出声音,细若蚊吟:“叱木儿?” “傻了?”叱木儿笑道,“病了几日,连姐姐也不认识了?” 她移开自己的那张大饼脸,突然又凑近,粗声粗气道:“真傻了?” 郁欢哑然失笑,一阵恍惚,隐隐泛起失落,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躺了几日?”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带有沙哑之声。 “没有十来日,也有七八日了罢?”叱木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话一出口,却连自己也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郁欢此时哪有力气笑,停了一会儿,又问:“先前有人来过?” 叱木儿征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声朗朗:“哪有?除了太医令,就是我在跟前伺候你了,哪有什么人。” 郁欢不说话,自嘲一番,或许,是自己犹沉浸于梦境,没有抽离出来。 可是也不对,太医令李亮身材矮胖,明明自己所见的那个,身形高颀,最起码比李亮瘦半个,高半个,难道,自己当真是头晕眼花,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五章 警告 从叱木儿的口中得知,在自己晕迷的当日,姚皇后便醒了过来,一直卧床休息了三四日才起身,每日里都让红叶过来看看郁欢是否醒了,并且亲命太医令侍诊。 叱木儿还说,三皇子和四皇子殿下都送来不少好吃食,都让她自己吃了,反正郁欢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她看顾病人又累个半死,正好犒劳了自己的肚子,也算是不枉两位殿下的美意。 郁欢已经对叱木儿的没心没肺见怪不怪,遂笑着揭过,问:“碧桃没有什么事罢?” 叱木儿面露惊诧,道:“碧桃?没什么事呀!怎么,她” 郁欢没想到碧桃就是无事人一般,根本没受丁点惩罚,又想到此事杜超牵扯其中,便又问:“那杜贵嫔也挺好罢?” “你怎么了,刚醒便问些不相干的人,”叱木儿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难道,碧桃和杜贵嫔有什么勾当?” 郁欢瞪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就姐姐那脑子,我看就是吃多了才变笨的!” “好哇,无欢,还有力气奚落别人,可见你已经完全好了,再不用我照顾,就伸脚踢人了,是不是?”叱木儿佯怒,却仍旧掖了掖郁欢的被角,作势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转身就走。 “姐姐去哪儿?”郁欢喊得声音稍大,嗓子便如烈酒入喉,刺辣无比,好似着了火。 “太医令说。你醒了,就要通知他的。”叱木儿转回身来,倒了一杯水,放到她旁边的食案上。道,“你好好躺着,我去去就回。” “等等。”郁欢叫住她,嘱咐道:“顺便让太医令拿些升麻、生姜、射干和橘皮来,我的嗓子大概坏了,熬些升麻汤喝。” 叱木儿走了,郁欢却是泄了气,心里说不清楚是何种滋味,又想到这几日的梦境。竟感到无比苍冷失望。她自己知道,这几日的昏迷,自有失血过多导致身虚的原因,也许更多的原因,是她不愿意醒来而已。 原来。我是个胆的人。 郁欢想到这个,就是一阵心郁,没想到,前世里,那个喜欢逃避的自己,又回来了。 绝不允许这样的自己再次出现,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无情无欢,才会强大。才会为阿娘和姐姐洗仇,才会在这个世上,继续走下去。 她的血不能白流,她的泪不能白落,她的千般万般委屈,亦不能白受。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 一遍遍回想起梦中情景,郁欢亦一遍遍告诫自己,务必要把握好这次的机会,一旦失去,再没有人可以帮自己。 只是,木山厘为什么梦到他? “为何不来寻我”,一想到他笑着问她这句话,郁欢便有些气闷,为什么会梦到他? 是木山厘,也没了,因此给她托梦来吗? 她的心内一角,突然便抽痛不已,木山厘,木哥哥,你,真的死了吗? 她不愿相信,也不敢再去想,无论如何,她要践行当初之诺,就必须出宫,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穿云珠,平城城口,慕忠 “无欢,快过来!”姚皇后脸色依然苍白,却多了不少活气,声音也如山泉叮铃作响,没有丝毫病态。 看来,师父的固阳丹,果真是世无二品的好药。 郁欢依言上前,正要下跪,身子却是晃了晃,忙忙被姚皇后拉住,急道:“还没恢复好,多这些虚礼做什么?” 郁欢扯了扯嘴角,软软道:“皇后娘娘体恤奴婢,奴婢却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声音粗砺沙哑,完全失了先前的清灵脆音,让姚皇后不免心疼,又拉住她另一只手,交握于前。摸摸她尖细的下巴,声音更加温柔,叫人如化酥骨:“无欢,本宫的命可以说是你救的,陛下已经应了你,脱去奴籍,于宫外另置宅院,与众太医一般轮值于太医署。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郁欢此次前来,本就是确认先前拓跋嗣所说是否作数的,没想到姚皇后直接提出来,不由心喜,暗道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却装着不情愿的样子,道:“娘娘这是不要奴婢了么?奴婢还要为娘娘看诊,还得为娘娘针刺,还没有完成师父临行前的嘱咐” 迭声道出这许多的缘由,却让姚皇后更加感动,连连道:“陛下既已许了无欢这般尊荣,你便不要推拒,因为本宫,差点要了你的命,让本宫如何心安?” 见郁欢还要再说什么,姚皇后接着道:“不过,无欢虽然于宫外置了宅院,却仍为本宫的医女。这宫里,还留着你的寝屋,候值的时候,仍旧住那里,好不好?” “好。”郁欢也不扭捏了,直接应道,眉开眼笑。 “娘娘,无欢的寝屋已经收拾出来了,您看,要不要让她去看看。”碧桃从殿下进来,也没让人禀报,虽然照常的没规矩,却比姚皇后生病前,收敛了不少。 “好,你下去罢!”姚皇后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只一眼,郁欢就看出二人已生了嫌隙,不知是不是因先前的那件事。 郁欢瞧见碧桃吊着脸子,闷声退出,亦没有出声,只等姚皇后再次开口。 却听她道:“新给你安排的屋子,就在碧桃的边上,独门独院,不大,胜在清净,只你一个人住。无欢要不要去看看?” 郁欢抬首,看进姚皇后那双远山之眸,却始终模糊,令人捉摸不定,忙垂首称谢。 姚皇后半晌没有言语,郁欢也不动,只低眉绞着手指。 “本宫这几日想起昔年的一些事情”姚皇后开口。 郁欢不敢应答。静静听着。 “昔年,好像也有这么一次,以血引吞药却始终记不得在哪里,用何人的血引。依稀觉得,那人,是自己的亲近之人” “碧桃总是说本宫神思不属。那些想起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可是,本宫总是感觉,那些事情,确实存在过” “无欢,”姚皇后叫道。有些犹疑不定,说话吞吐,“无欢可知,这寐忘之症该如何治?” 郁欢心内一抖,面露讶色。声音稍带惶然:“娘娘,这” 这该如何是好?寐忘之症,多是由心肾不交而致神明不定,倒是也有几种组方可施。但这么长时间以来,郁欢可以说,对姚皇后的身体已是熟如己身,心肾不交是有,却远没有姚皇后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严重。可是,究竟什么原因。导致姚皇后的寐忘之症如此严重,竟至把之前的事情忘了十之? 她一边寻思,一边计较,不知该作何答。 姚皇后见她有为难之状,心下了然,眸中失望之色逐渐加重。道:“是不可治么?” 郁欢看进她的凤眸,那点点愁绪慢慢化开,最后凝在最深处,一时不忍,说出的话似也不由自主:“也不是,奴婢也把不准,能不能” 她的确把不准,先前想过用孔圣枕中丹,只四味龟板、龙骨、远志、菖蒲,但是,此方似又不对,到底不对在哪儿,一时却也找不出。 于是,实话实说:“娘娘,奴婢只能试试,能不能成,不敢保证” 姚皇后眉间化开一些,稍带喜色,道:“无妨,总要试试的,只是,”她停了话头,眸间现出不为人察觉的担忧,“只是,此事,只本宫和无欢两个人知晓便可,万不能告知他人,就连碧桃也不能。” 郁欢倒也不意外她如此说,答应得也爽快,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辞了姚皇后出殿。 不想碧桃就在殿苑外,似乎就等着她,见郁欢一出来,便迎上前去,低声道:“娘娘可是说什么话了?” 郁欢眉梢一挑,戒心顿起,警惕道:“什么也没说。” 碧桃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殿苑内,转身就走,做出让郁欢跟上的手势,待郁欢近前来,才道:“我这里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按理说来,身为皇后娘娘的随嫁婢女,不应该对你说这些,但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免得日后你因此犯禁,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应该说就不对说,难道我还绑着你求着你说不成?郁欢冷笑连连,却也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遂不动声色道:“姐姐要说什么,妹妹洗耳恭听。” “皇后”碧桃游目四顾一番,见周遭风静树止,并没有什么人来往,才道,“我跟随娘娘十年,却是于和亲之后才贴身伺候的。之前,娘娘有几年时间并不在宫里,国主召了数回也未能让娘娘回来。可是有一天,娘娘回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忘光了,连国主是她的父皇也不清楚,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只识得黄眉殿下,哦,是现在的陇西公。” 她突然便住口不语,神色古怪地看着郁欢,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似的,眨眼间又恢复如常,接着道:“你可知,娘娘先前的婢女,我是说,娘娘和亲前贴身伺候的那个,那是从伴着她一起长大的,怎么死的?” 郁欢不知碧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接答:“不知。” “我是亲眼看着她死的,”说到这里,碧桃似有痛苦之色,嘴唇抽了抽,说出的话僵硬无比:“就在我的面前,她被割了舌,剜了眼,剁了手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六章 医女 郁欢听了,不寒而栗。 自古帝王家,从来无情冢。 哪朝哪代的皇朝贵庭,没有染满鲜血,没有吞噬人命?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姚秦是,拓跋魏也不例外。 郁欢冷冷一瞥碧桃,亦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碧桃似乎沉浸在那幕血腥的画面中,听得郁欢如此冷戚漠然,一时错愕,不知该接什么话。 半晌,她才恢复先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满脸不屑:“年纪,倒是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哼,在这弱肉强食的嚷嚷乱世,死都如此难,何况活着?若不腹心玄黑,又如何能活着?一味苟安固步,又岂知不是擎霜招雨之举? 便如前世的自己,今生的阿娘,或许,还要赔上复仇后的无欢 郁欢面上变幻,转瞬即收,却不应她的话,微微垂首。 碧桃也没有较真,继续先前的话题:“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莫要听信人言,做出什么越轨之行,惹祸上身。” 郁欢满脸不解,双瞳亦是疑惑不已,问:“此话何解?难道说,姐姐是要我不要听皇后娘娘的话么?” “你这嘴皮子倒利得很,我说是皇后娘娘了么?”碧桃斜睨她一眼,恨恨道,“话已至此,你自己去悟罢!别死到临头时,再想起我的话,到时候,后悔药也没得吃!” 一甩袖,一转身。向前行了两步,又转首,眼中满盛警告之光:“虽然你成了医女,但要记得自己的本分!” 郁欢看着她远去。目光凉凉,仿佛霎那之间,添了许多秋意。如同漫冈遍野的苍风吹过,轻轻道:“便是医女又如何,该你生时,但叫你死” 不过,碧桃此举也让郁欢更加确定,姚皇后寐忘之症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想到她说姚皇后出宫几年后再回来时的改变,又联想到师父常子方的不自然。还有这回的以血引药,各种事由联系在一起,让郁欢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难道,姚皇后之事。真与师父有关? 或者,是师父下的药,让姚皇后失去部分记忆? 想到这里,郁欢一阵恍惚,若是如此,那姚皇后的寐忘之症,怕是不好治 “看来我们真是有缘”一声冰意十足的声音响在耳畔,惊落旁边一片尚有绿意的花叶,也惊醒尚在游思漫疏的郁欢。 一抬头。便见拓跋焘似笑非笑的眼眸看着她,再一细看,连那丝笑意都冰寒迫人,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大皇子殿下!” “你的身子,”拓跋焘顿了顿,声音却如流冰飞雪般激荡着她的胸臆。“可是大好了?” 郁欢收起一些莫名的心绪,低声回道:“好了。” “你的声音”拓跋焘迟疑片刻后,又道。 “坏了。”郁欢也是一副你问我答的样子,一点赘语也无。 拓跋焘或是已经感受到她的推拒,哂然一笑,又是一片清冷之音:“也好。” 郁欢却是不饶,歪着头,有点不满:“殿下如何这般说?” “正好相配。”拓跋焘边说边移步,眨眼间便已去得远了。 郁欢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拓跋焘,原来是借着自己的陋容来奚落她!相配不就是说,这公鸭嗓和这副陋容相配么? 真是晦气! 她气得咬牙,却只得啐了一口,还能怎么样?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在忙,忙着调养身体,还要组方试药,暂且放下往宫外去住的打算。想着还是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请出宫,或许更能博取拓跋嗣的赞赏,以后宫里宫外的跑,也会更加顺畅。 太医署里,除了李亮,很多太医都对自己不屑一顾,只道她是凭着常子方之名进去的,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更别提配合她炼药出诊。 不过,郁欢也不在意这些,那些迂腐的太医们,仗着自己的从医资历与经验,又会把谁放在眼里过?恐怕他们之间,也有数不清的勾心斗角,比之后宫之斗,朝堂之争,怕也不逞多让。 “虽然是陛下之命,但也只能让她打打下手,怎可将她摆上台面,成了正式的医女?”其中一名叫杨茁的老太医,直接摆明反对的态度,急得李亮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杨茁,和拓跋珪时期的太医令阴羌同门,在太医署里资格最老,便是前太医令周澹,也要尊他一声先生,现任太医令自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太医,看了看杨茁,心翼翼道:“便是进了太医署,最多是个女医侍,万不可称医女。这”他又看了看太医令李亮,接着道:“我朝自立国以来,还没有过女子入太医署的先例。” 李亮急得一脑门汗,却不敢反驳杨茁的话,坐立不安,一个劲儿地给郁欢眨眼,让她快些避开这些老太医,缓过这一段时日再说。 郁欢却不急不躁,环顾众太医,见他们皆漫不经心地或交谈,或看医书,根本没有往她这边看来,却个个立着耳朵,想必也是要听她怎么说。 她笑了笑,微微一躬身,声音清脆如莺:“想必众位大人都知道汉代的义妁。这位女医,悬壶济世,于民间深得爱戴,而且汉武帝特招她入官,拜为女侍医,这事儿,是有的罢?” 一些太医已经将视线投射过来,她坦然看过去,笑道:“前晋鲍姑,登仙葛洪之妻,“艾灸”法使其传于世,这也不假罢?” 这回,一直不曾睁眼的杨茁,也稍稍坐直了身子,听她继续往下说:“我的师父,常子方,便是师承葛洪一脉,因此,无欢除了葛师祖的医术,亦精于鲍师祖母的妇乳医门。” 众人都惊于郁欢此言,不敢相信眼前这么个丫头,来头竟是如此之大。 以前都道她是常大医的高徒,这常大医也是陛下经人举荐而来,至于为什么称之为大医,以为是南边的名医,即便有几个老太医隐约听说过常子方的名字,也都不敢肯定常子方的医术到底高超在哪儿。 不过,既然陛下说好,称之为先生,大医,那定然不会错。 郁欢这么说,却是存了一些不为人道的心思,想借葛洪的名头压住他们的意思,自然是理直气壮,遂也昂首挺胸,直视众人所疑。 杨茁心里也是惊诧不已,暗道这丫头年纪不大,若没有两下,又岂敢信口雌黄,胡口道来? 此事十有为真,不如先让她进了太医署再考察一番,也不会违逆了陛下的意思。 李亮看见杨茁面有缓色,却是松了一口气,喜道:“无欢这便入了太医署,先入千金科罢!无欢意下如何?” 郁欢轻轻一笑,也不理他的归置,道:“李大人别忘了,我虽入了太医署,却是专为皇后娘娘看诊的。至于什么科,好像也不重要罢?” 太医们神色一变,杨茁明显不悦,她丝毫不作理会,继续说道:“既是皇后娘娘的专医,无欢自不会听命于其他太医的指派。不过,无欢若有闲暇,也愿意在这里帮忙,略尽绵薄之力。” 太医署众人面色各异,没想到眼前这个面容丑陋的婢子,坐地论市,不论尊卑,不谈高低,口气好是托大! “若无事,无欢便告退了!”郁欢转身就走,身后长的短的目光,刷刷扫向她的背影,都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闭上。 郁欢当然不会在意他们,她的目的,只是寻机要了拓跋嗣的命而已,至于入不入太医署,当不当得女侍医,又有什么要紧? 听说拓跋嗣给她赐下的府第,在平城的东边,靠近皇宫,却也隔了不短的距离。 也许称之为私宅更为恰当些,府第是那些有官阶的人才可称得,她一个的医女而已,自然当不起此称。 虽然得此私宅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还没有去看过一回,并且眼下,一时半会儿,她还出不得宫去,自也无甚想望。 尹夫人,已经要临产了。 而且,请了皇命,指定要她随侍,姚皇后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给她难堪。 郁欢苦笑一声,也许,自己真是这平城宫里第一个年未及笄便要接生的稳婆,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尤其那叱木儿更是一惊一诧,连声喊道:“真的吗?真的吗?无欢,你居然要接生?” 她很是郁闷,郁闷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皇命已下,她也只能常往尹夫人住的显阳宫跑,与此同时,慕容夫人也时常相请,自己简直被指着转成个陀螺,没一刻住脚的时候。 不过,最终,她是空郁闷一回,尹夫人真正生产的时候,有五六个稳婆忙乎,哪儿还用得着她? 她只是靠在尹夫人旁边,不停地擦汗拭面,完全充当了一个打下手的婢女。 这一胎,她知道,尹夫人生下的是公主,而且日后很是刁蛮,却被拓跋焘疼到心尖里去的,武威公主。 这一年算是要过去了,初荣夏芬,晚花秋曜,只是,冬日里的寒冷,可还抵得过,心头的那一簇,永远泛着寒意的复仇之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七章 玄衣人 郁欢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座私宅,并没有题字,安静地矗立在一角,每次回来的时候,心头都会淌过一丝暖流。 这座私宅,竟像极以前阿娘与自己栖身的院落,朴实,不起眼,同样没有题字,里面却盛满了许多欢笑与暖温。 两年间,她回来的日子有限,宅子里原是有两名老妪,现在却不在了。她们本是年老未放出宫去的,有了病,又碰巧经她疗治。其时宅子下来,姚皇后要指派两个婢女过来帮着打理,结果她就请了姚皇后之命,接那两名老妪出来,权当看个家,反正她自己也不经常回来,只是前不久,俩人都病重不治,去了。 现在,宅子里又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 至于拓跋嗣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康健,姚皇后自那一回犯病后也没有大恙,郁欢却是有点郁郁寡欢。按上一世来说,姚皇后与杜贵嫔本应该于魏历泰常五年就薨没的,现在已经是泰常七年,两年的时间过去,也丝毫没有那样的迹象。 郁欢也不知该庆幸自己这手好医术,还是要感谢自己的重生,以致于某些事情并未照她原来的意料继续进去下去。 尽管她现在的心态已经淡然不少,却终是耿耿于怀,这拓跋嗣真就是真龙九命?本是鸩毒害人,却误打误撞,真克了他的头风,没想到曹操此法压制头风,还有几分效用,最起码,拓跋嗣这两天活得很好。 她实在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姚皇后的寐忘之症换了无数方子,收效甚微,最近却是有了进展。各宫夫人们亦安分守己,尤其杜贵嫔深居简出,极少碰面。 这一切。大概都是因为拓跋嗣下令让众皇子们到军中历练的原因,后宫宫眷为了自己所生,也不会毁了他们的前程。这些皇子们,一年时间只有年节时份才回宫,最近又听说,拓跋嗣有意分封皇子为王,出宫另辟府第居住。 好歹平静了两年。 夏末之风暖意仍沛。拂过郁欢依旧戴着面幕的脸颊,竟有些痒酥。 她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宅门,才转身离去。 两年的时间不长,亦不短。却足以让她初成窈窕。她的身形本不是娇之态,远远望去,薄衫柔裙,舒腰曼舞,竟也如玉如葩,似琅似花。 只是,这副面容还是不可见人。 这次,她可以暂时不用回宫,只说自己要出去寻几味宫内没有的药材。姚皇后倒也未多疑,只嘱她寻到便快回宫。 寻的药材,正是疗治姚皇后寐忘之症的几味药引,倒也不难找寻,只怕要费些力气。其实,郁欢打算借此次出宫的机会。去平城城口,找找那个名为慕忠的人,不管木山厘死没死,找了他,也好让自己心安。 “什么?您是说,慕忠将军已经不在此处?”郁欢满怀希望而来,得到的却是满心失落。 “那么,这位军爷,可否告知女,慕忠将军现下在哪里供职?”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回。 那兵头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口气已是有些不耐烦:“说了不在此处就不在此处,还废话什么?军爷们去哪儿,可不是我能过问的。”见郁欢还站在面前,没有要走的打算,挥了挥右手,左手立起戟来,喝道,“快走罢!待会儿这里可是要封路子,若让上面发现你在这里挡道,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命还在不在!” 郁欢悻悻往回折,心中却是不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一时忘了,这回为了找这个慕忠,除了半面幕,只戴了面斗笠。 也许这辈子终不能报恩,终不能知晓他是否平安,参商不见,此身易老,终是落了空啊 一阵疲累突地袭上郁欢心头,她竟感到无比悲伤,眸中噙泪,却不让它下落,稍稍抬首,看向道路尽头的那排酒肆。 却撞上一面肉墙,郁欢稍稍后撤,方看清是一身玄色罩袍,眸光随之上移,见是一男子,堵住去路,面冷之极,一双寒眸亦不带一丝温度,盯着她。 她也盯着他,亦不苟言笑,揉着发酸的鼻头,整了整撞歪的斗笠。 “怎么,在下的衣服很好看?”那人开了口,声音一样的冰冷。 这人的个子很高,以致于她平视,也只能到他的脖梗处,听见他冷冰冰的问话,郁欢不知该怎么答。 不知答便不答,她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却见那人的身子又堵在自己面前。 她亦不理,绕过他,再次向前行去。 这次,却没这般顺利,腰间骤紧,一股扯力直接拉着她向后退去。 郁欢心情本来不好,再遇上此等胡搅蛮缠之人,一股无名之火突突从心头冒出,转首便喊:“你干什么?” 那人却不说话,又加了一道力,转眼间把她拉回身前,微微一甩,缠于郁欢腰间的皮鞭刷地收入怀中,速度快得都没看清那条皮鞭究竟是何颜色。 只隐隐感到一阵玄风自眼前刮过,便不见踪影。 “你究竟要干什么?”郁欢怒吼出声。 那人却不理她的怒气冲冲,声音一如既往地冷:“这边不能走。” 郁欢哪里会听他的话,又迈开步子,却又听他道:“走即死。” 她心里一寒,收回尚未踩地的右脚,转回身来,盯着他,问:“那怎么走?” 这当然不是废话,从城口处走到这里,只有眼前这一条道回市坊,若走其他路,只得绕回城口重新选过。 “就在这里。”那人答。 什么?那意思就是不用动? 这人怎地说半句留半句,也不话说个明白。 郁欢按捺住心中的烦怒,再次试着问:“就在这里?站着?” “那边有个墙角,站到后面去。”这回说得话倒是多了几个字。 郁欢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看了看那个墙角,并没有挪动半分。 只见那人微微侧首,凝神细听一番,突然便裹了郁欢的身体,一阵风般,极快地转到刚才所说的墙角后,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蹲下,他自己亦蹲于她的身前。 那个墙角正好是一处坊里延伸出来的,已然破烂不堪,想是废弃不用的,从外面看,一眼望过,光秃秃,甚矮,却不知里面还有一个转角,正好掩住他们两人的身形。 郁欢心里一急,正要喝骂此人下作之举,却听见轰轰嚷嚷一阵步踏之声从道路尽头传来,竟是快如风掣,再一听已到近前,离他们藏身之处,只有十数步左右。 “哪里去了?”一声阴鸷之音响起。 “属下明明见他从这条路的方向而来,怎地就消失不见了?”一个声音唯唯诺诺地答道。 “一群废物!盯个人都盯不到,要你们有何用!”这人明显是个头目,环顾一番,道,“继续追!既然是朝这个方向而来,想必是往城口那边去了。” “这,城口那边,今日有皇子们出巡归来,怕是要封了的。” 数十人皆屏息不语,就等他一语定夺。 半晌,声音方响起:“哼!这人终是个祸患!也不知他偷听到了几成,若都叫他听了去,咱们的暗桩,怕是难保。” 停了停,另一人声道:“应该没有听到多少,属下离开门口只有一盏茶的功夫,那时候,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应该” “也罢,想必他已然出了城口,今日咱们是奈何他不得了,你们也各自散去罢!下次,定要寻个更为隐秘的地方,不可再如此般大意!” 众人诺诺,转眼间,不剩一个人影。 郁欢胆战心惊蹲了这么久,正要起身,却被玄衣人再次按下去,才又听见刚才那首领模样的人转了回来,再次绕行一番,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转身离去。 这回,不等郁欢站起,玄衣人自行放开她,站起来整了整衣袍,走开。 郁欢却不容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声如清泉,清冽宜人,再没有先前的怒气:“谢谢!” “不用。”那人没有转身,只侧首看了看周遭,大步离去。 郁欢也觉得刚才那一幕惊险万分,若没有玄衣人的拦阻,遇上那帮匪人,即便无辜,也难免会被杀人灭口。那帮人,明显就不是什么闲散人物,应该是有组织的暗帮,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追杀。 呃,好像,这个玄衣人,也有些不太光彩,郁欢的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喉咙便是一紧,玄衣人正掐着她的脖子,冷冷地看着她。 亦冷冷道:“你不曾见过我。” 郁欢一愣,却突然反应过来,艰难地点点头,心里却骂他个祖宗八代,下手可真重,脖子再被他掐一会儿,不折也会断。 “记住你说的话。” 郁欢睁大眼睛,却是头晕眼花,一时间竟看不清眼前方向,胸腔突然灌进大量空气,呼吸才畅通起来。歇了半天,才想起那名玄衣人,也不知走了没有。 再抬头时,哪还有什么玄衣人,只有郁欢孤身一个,傻傻立在道旁,一阵风吹过,吹开斗笠幕离,露出她的如水眸瞳,直直看向道路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八章 来使 这个是七十七章的章节,一会儿悠歌会用新内容替换回来,电脑晚上才修回来,有些东西丢了,悠歌正在往上倒腾,看到的亲亲,原谅则个,大概两个时就好~ 郁欢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座私宅,并没有题字,安静地矗立在一角,每次回来的时候,心头都会淌过一丝暖流。 这座私宅,竟像极以前阿娘与自己栖身的院落,朴实,不起眼,同样没有题字,里面却盛满了许多欢笑与暖温。 两年间,她回来的日子有限,宅子里原是有两名老妪,现在却不在了。她们本是年老未放出宫去的,有了病,又碰巧经她疗治。其时宅子下来,姚皇后要指派两个婢女过来帮着打理,结果她就请了姚皇后之命,接那两名老妪出来,权当看个家,反正她自己也不经常回来,只是前不久,俩人都病重不治,去了。 现在,宅子里又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 至于拓跋嗣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康健,姚皇后自那一回犯病后也没有大恙,郁欢却是有点郁郁寡欢。按上一世来说,姚皇后与杜贵嫔本应该于魏历泰常五年就薨没的,现在已经是泰常七年,两年的时间过去,也丝毫没有那样的迹象。 郁欢也不知该庆幸自己这手好医术,还是要感谢自己的重生,以致于某些事情并未照她原来的意料继续进去下去。 尽管她现在的心态已经淡然不少,却终是耿耿于怀,这拓跋嗣真就是真龙九命?本是鸩毒害人。却误打误撞,真克了他的头风,没想到曹操此法压制头风,还有几分效用。最起码,拓跋嗣这两天活得很好。 她实在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姚皇后的寐忘之症换了无数方子,收效甚微,最近却是有了进展,各宫夫人们亦安分守己,尤其杜贵嫔深居简出,极少碰面。 这一切,大概都是因为拓跋嗣下令让众皇子们到军中历练的原因。后宫宫眷为了自己所生,也不会毁了他们的前程。这些皇子们,一年时间只有年节时份才回宫,最近又听说,拓跋嗣有意分封皇子为王。出宫另辟府第居住。 好歹平静了两年。 夏末之风暖意仍沛,拂过郁欢依旧戴着面幕的脸颊,竟有些痒酥。 她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宅门,才转身离去。 两年的时间不长,亦不短,却足以让她初成窈窕。她的身形本不是娇之态,远远望去,薄衫柔裙。舒腰曼舞,竟也如玉如葩,似琅似花。 只是,这副面容还是不可见人。 这次,她可以暂时不用回宫,只说自己要出去寻几味宫内没有的药材。姚皇后倒也未多疑,只嘱她寻到便快回宫。 寻的药材,正是疗治姚皇后寐忘之症的几味药引,倒也不难找寻,只怕要费些力气。其实,郁欢打算借此次出宫的机会,去平城城口,找找那个名为慕忠的人,不管木山厘死没死,找了他,也好让自己心安。 “什么?您是说,慕忠将军已经不在此处?”郁欢满怀希望而来,得到的却是满心失落。 “那么,这位军爷,可否告知女,慕忠将军现下在哪里供职?”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回。 那兵头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口气已是有些不耐烦:“说了不在此处就不在此处,还废话什么?军爷们去哪儿,可不是我能过问的。”见郁欢还站在面前,没有要走的打算,挥了挥右手,左手立起戟来,喝道,“快走罢!待会儿这里可是要封路子,若让上面发现你在这里挡道,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命还在不在!” 郁欢悻悻往回折,心中却是不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一时忘了,这回为了找这个慕忠,除了半面幕,只戴了面斗笠。 也许这辈子终不能报恩,终不能知晓他是否平安,参商不见,此身易老,终是落了空啊 一阵疲累突地袭上郁欢心头,她竟感到无比悲伤,眸中噙泪,却不让它下落,稍稍抬首,看向道路尽头的那排酒肆。 却撞上一面肉墙,郁欢稍稍后撤,方看清是一身玄色罩袍,眸光随之上移,见是一男子,堵住去路,面冷之极,一双寒眸亦不带一丝温度,盯着她。 她也盯着他,亦不苟言笑,揉着发酸的鼻头,整了整撞歪的斗笠。 “怎么,在下的衣服很好看?”那人开了口,声音一样的冰冷。 这人的个子很高,以致于她平视,也只能到他的脖梗处,听见他冷冰冰的问话,郁欢不知该怎么答。 不知答便不答,她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却见那人的身子又堵在自己面前。 她亦不理,绕过他,再次向前行去。 这次,却没这般顺利,腰间骤紧,一股扯力直接拉着她向后退去。 郁欢心情本来不好,再遇上此等胡搅蛮缠之人,一股无名之火突突从心头冒出,转首便喊:“你干什么?” 那人却不说话,又加了一道力,转眼间把她拉回身前,微微一甩,缠于郁欢腰间的皮鞭刷地收入怀中,速度快得都没看清那条皮鞭究竟是何颜色。 只隐隐感到一阵玄风自眼前刮过,便不见踪影。 “你究竟要干什么?”郁欢怒吼出声。 那人却不理她的怒气冲冲,声音一如既往地冷:“这边不能走。” 郁欢哪里会听他的话,又迈开步子,却又听他道:“走即死。” 她心里一寒,收回尚未踩地的右脚,转回身来,盯着他,问:“那怎么走?” 这当然不是废话,从城口处走到这里,只有眼前这一条道回市坊,若走其他路,只得绕回城口重新选过。 “就在这里。”那人答。 什么?那意思就是不用动? 这人怎地说半句留半句,也不话说个明白。 郁欢按捺住心中的烦怒,再次试着问:“就在这里?站着?” “那边有个墙角,站到后面去。”这回说得话倒是多了几个字。 郁欢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看了看那个墙角,并没有挪动半分。 只见那人微微侧首,凝神细听一番,突然便裹了郁欢的身体,一阵风般,极快地转到刚才所说的墙角后,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蹲下,他自己亦蹲于她的身前。 那个墙角正好是一处坊里延伸出来的,已然破烂不堪,想是废弃不用的,从外面看,一眼望过,光秃秃,甚矮,却不知里面还有一个转角,正好掩住他们两人的身形。 郁欢心里一急,正要喝骂此人下作之举,却听见轰轰嚷嚷一阵步踏之声从道路尽头传来,竟是快如风掣,再一听已到近前,离他们藏身之处,只有十数步左右。 “哪里去了?”一声阴鸷之音响起。 “属下明明见他从这条路的方向而来,怎地就消失不见了?”一个声音唯唯诺诺地答道。 “一群废物!盯个人都盯不到,要你们有何用!”这人明显是个头目,环顾一番,道,“继续追!既然是朝这个方向而来,想必是往城口那边去了。” “这,城口那边,今日有皇子们出巡归来,怕是要封了的。” 数十人皆屏息不语,就等他一语定夺。 半晌,声音方响起:“哼!这人终是个祸患!也不知他偷听到了几成,若都叫他听了去,咱们的暗桩,怕是难保。” 停了停,另一人声道:“应该没有听到多少,属下离开门口只有一盏茶的功夫,那时候,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应该” “也罢,想必他已然出了城口,今日咱们是奈何他不得了,你们也各自散去罢!下次,定要寻个更为隐秘的地方,不可再如此般大意!” 众人诺诺,转眼间,不剩一个人影。 郁欢胆战心惊蹲了这么久,正要起身,却被玄衣人再次按下去,才又听见刚才那首领模样的人转了回来,再次绕行一番,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转身离去。 这回,不等郁欢站起,玄衣人自行放开她,站起来整了整衣袍,走开。 郁欢却不容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声如清泉,清冽宜人,再没有先前的怒气:“谢谢!” “不用。”那人没有转身,只侧首看了看周遭,大步离去。 郁欢也觉得刚才那一幕惊险万分,若没有玄衣人的拦阻,遇上那帮匪人,即便无辜,也难免会被杀人灭口。那帮人,明显就不是什么闲散人物,应该是有组织的暗帮,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追杀。 呃,好像,这个玄衣人,也有些不太光彩,郁欢的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喉咙便是一紧,玄衣人正掐着她的脖子,冷冷地看着她。 亦冷冷道:“你不曾见过我。” 郁欢一愣,却突然反应过来,艰难地点点头,心里却骂他个祖宗八代,下手可真重,脖子再被他掐一会儿,不折也会断。 “记住你说的话。” 郁欢睁大眼睛,却是头晕眼花,一时间竟看不清眼前方向,胸腔突然灌进大量空气,呼吸才畅通起来。歇了半天,才想起那名玄衣人,也不知走了没有。 再抬头时,哪还有什么玄衣人,只有郁欢孤身一个,傻傻立在道旁,一阵风吹过,吹开斗笠幕离,露出她的如水眸瞳,直直看向道路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七十九章 酒肆 郁欢征了一征,收手,眸中戾气仍浓,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心里却暗自着恼,怎就突然失了性,在这市坊酒楼没有把握分寸,徒惹祸事。刚才那一声“出迎宋使”明显是宦者之音,自己不能就此与他们碰上,若叫人认出来,可就大大不妙了。 转身之间,却被刚才拦她之人扯住袖子,那人口气非常不好:“你这姑子,如何这般心狠手辣,要说你也没有吃半点亏,怎就断了他们的手脚,当真可恶!” 可恶?郁欢脑中翻江倒海般,似哀似伤,面露苦痛之色,听此“可恶”二字,更是怒气盈胸,狠狠剜了那人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勉强压下冲口而出的骂语。 这帮人就该死!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可恶? 若是阿娘与她姐妹二人,没有让这种人渣强掳至姚秦境内,又卖与人做家伎,怎会走上那不归路?阿娘又怎会血染沙泥,与她人鬼殊途?阿姐又岂会落水而溺,至死也不得解脱? 群雄逐夏,戎车屡驾,即便是世如乱棋,人如敝帚,只要阿娘与阿姐相伴左右,自己可还会如此心狠手辣?有谁知道,入夜时的薄衾孤枕,梦回间的彻晓难眠,多少回于泪水中惊醒,又有多少回心颓,情愿就此沉睡,再不醒来。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那人世间的一蝼蚁一蚍蜉,即便再次重生来过,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风起,雨欲来。一丝凉意随风沁肤,那人也在被风微掀的幕离间,隐约瞧见面前这女子的幽泣双眸,竟无法再出声作难。任凭其转身离去,喉间若珠,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那双眸瞳。似曾相识 错身而过。 “尊请宋国来使入住官驿!”刚才那个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适才角落里的几个人同时起身,一位年三十许的中年文士领头,行至宣礼的宦者身前,但见宦者侧身一站,后面的辇车上掀帘而起,露出一倜傥英姿。浅笑吟吟。 待辇车中人优雅而下,刚才那名中年文士揖礼道:“宋国来使参见大皇子殿下!” “宋使客气!本皇子于官驿等了半日时间,却被人告知,你们绕行来此吃酒,看来。真是把平城当建康了啊!”拓跋焘依旧浅笑,眸子却摄出寒气,令那名宋使不由一凛。 “大皇子殿下说笑!本使上次来平城便听说这间酒楼的北酒很是香醇,无奈行程所限,并没有尝到,可巧,提前半日进了平城,自然要先来过过酒瘾,不然。还不是等到猴年马月去?”宋使于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身后的一名侍卫,微微一僵,随即面复如初。 拓跋焘眉峰微挑,淡淡笑道:“宋使好雅兴!倒像是我皇魏怠慢了各位!说来,这是你我的第二次见面,不如今日就在这间酒楼用膳。也让宋使把酒吃个够,免得下次再见,宋使又找不着人影。如何?” 宋使的笑意弥深,行礼躬身恰到好处,既不卑亦不亢,稍稍侧身,“大皇子殿下先里面请!” 一行人进了酒楼内堂,却是另一番光景。先前那几个被郁欢折断手脚的泼皮还在地上疼得打滚,哀声连连。 拓跋焘微微皱眉,目光移向那名宋使。 宋使面露尴尬之色,握拳虚咳半声,觑向身边侍卫,侍卫轻轻摇头。 他出声道:“回殿下,先前呃先前这帮人见我这侍卫面容俊秀,便做出贱淫之事,呃本使是说,他们摸了他的手,便手脚折了,也是我阻拦不及,我这侍卫脾气火爆,本使也实在是” 拓跋焘斜眸飞落,落到宋使所说的侍卫身上,见他平淡无奇,怎么想也不该是那种让人见色生意的类型。却是大笑一声,朗声道:“这帮地痞,做下这等丑事,辱我皇魏脸面,竟叫宋使受惊!本皇子饶不得他们!” 说着,一摆手,身后一名禁卫上前,对他道:“找个地方处理了!” 那帮泼皮愣愣看着他,早忘了手脚之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几名禁卫上前拖着他们出门时,已经晚矣,登时一片哭求之声。 拓跋焘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笑颜示人:“宋使请入榻!” 再说郁欢离开那座酒楼之后,一时也没甚地方可去,却有一丝半滴落雨飘入脖颈,便也打消了回私宅的念头,转了几个弯,直接进了一间酒肆。 这间酒肆是一老翁开的,生意却是好得很,不时有坊民来此酤酒,倒引起了她的兴趣。 “老伯,适才那位大妈来此酤的酒是什么酒啊?我闻着有一股药香味。” 那老翁边拍一坛酒封,边笑道:“是鸡舌香酒。” 鸡舌香? 郁欢微微一笑,道:“鸡舌香微温,疗风水毒肿。老伯却用它酿酒,是何故?” “呵呵,姑娘有所不知,这鸡舌香去口中恶气极为有效,用它酿酒,对长年心痛者大有裨益。刚才那酤酒的老妇,她家里那位喝鸡舌香酒两载,却是再没犯过心痛病。” 郁欢听老翁此言,两眼一亮,没想到这间酒肆内里乾坤大啊。 “老伯,我喝的这种糯米浊酒,怎么有一种姜味呢?”郁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糯米酒滋阴润肤,还可提神解乏、解渴消暑,这夏末秋初,加些姜饮,却是调阳。”老翁笑着答了,从众多酒坛中抬首,问,“姑娘看样子也懂这些?” 一问二答,已将郁欢刚才的心上阴霾扫去大半,心境开阔不少,摇了摇手中的酒碗,道:“略懂一二而已。”突然想起来先前要寻找的药根,随口问道,“老伯,可是也做过地皮草根汤?” 老翁迟疑片刻,不解道:“什么地皮草根汤?” 郁欢自知问得突兀,遂解释道:“具体是什么草根,我也没见过。只是我的一个伯伯喝过此汤,说是解乏长力,此汤极有效。这种草根,听说常伴生雨后地皮而生,不知老伯做过这种酒汤没有?” 老翁呵呵一笑,道:“我还道是什么汤呢,姑娘所说怕不是紫根汤罢?做是做过,现下却没有成酒。” 郁欢一听此言,心中乐开了花,忙忙站起身来,走到老翁面前,蹲在许多酒坛间,语气急切:“老伯在哪里找到的这种紫根,可否告知?” 说完,又加了一句:“必重谢老伯!” 那老翁又是呵呵一笑,头也不抬,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头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事事都要回报,岂不是让人笑话?那紫根,后院酒窖里,有不少,只是去年晒干的,今年没有人预定这种酒,也便忘了。” 郁欢现在所思所想皆是紫根能治姚皇后之病症,听到老翁说有不少紫根,一时开心不已:“老伯,那些紫根卖与我如何?” “看你也懂些药草之道,便是送与你又有何不可?”老翁自始至终都没断了笑容,将身前一坛醇酒围了酒封,用布巾拭了手,站起身来,对郁欢道:“姑娘还请稍候,老头去去就来。” 郁欢得了一大包紫根,自是欢喜,硬要留下绢钱,那老翁说什么也不肯收。实在耐不过,便酤了一酒壶“驻颜梨花春”,又因为这个陶制酒壶做工精巧,郁欢趁老翁不注意,还是留下远超过这酒壶所值的绢钱,才满足地走出这间酒肆。 那雨始终没下,沉闷了半日,到后半晌的时候,日头才斜斜透出来些,不大功夫,又没于厚厚的灰云后。 郁欢一刻也没耽误,没回私宅,赶在封宫禁门前,回到了宫内。 “叱木儿,这回的梨花春可是妹妹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买得这一壶,要如何感谢我赠酒之举呢?”郁欢跑到以前和叱木儿所居的寝屋,炫耀似地拿出怀中的酒,却紧紧地握在手中,没有递给她。 叱木儿这两年越发爱吃酒,一段时日不吃酒,便浑身难受,忙跳下炕去,去抢郁欢手中的酒壶,喊道:“好啊,你日日出宫去逍遥,反倒回来怄我!实在可气!还不把酒拿来!再不拿来,赶明儿我也去皇后娘娘那儿,求个令牌,就说你在宫外酗酒不归,我得去看着你点儿,不能乱来!” 郁欢有点哭笑不得,瞟了她一眼,那壶酒抱得越发紧:“有本事你就去求!我出宫是正大光明!宫外有我的私宅,虽说不怎么住,好歹也是陛下和娘娘赏我的,便是吃酒,便是不回宫里,谁也说不得什么。呵呵,姐姐莫不是眼红了罢?” 郁欢和叱木儿相处几年,知道这个姐姐的脾性实是最好不过,心大不过事,丝毫不怕她生气。 叱木儿却是垂头丧气,语含埋怨道:“妹妹这话还真是伤人心。你是堂堂的太医署医女,姐姐我入了奴籍,怎敢去和你比?不过——” 她顿了顿,忽然便是一阵嘻嘻哈哈,搂着郁欢的肩膀,道:“若是妹妹把这壶梨花春给我,姐姐我就不伤心了,而且,妹妹还能吃到我新做的百花糕。怎么样?” 郁欢笑笑,也不和她打闹了,一推她的手臂,顺手递出酒壶,笑道:“今晚我和姐姐睡,好不好?” “好,求之不得呢!”叱木儿拿着酒壶,拔开酒塞,深深地闻了一回香,心满意足道,“好酒!不过,明日宴请宋国使节,要早起的,今晚是喝不成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章 曾识 郁欢征了一征,收手,眸中戾气仍浓,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心里却暗自着恼,怎就突然失了性,在这市坊酒楼没有把握分寸,徒惹祸事。刚才那一声“出迎宋使”明显是宦者之音,自己不能就此与他们碰上,若叫人认出来,可就大大不妙了。 转身之间,却被刚才拦她之人扯住袖子,那人口气非常不好:“你这姑子,如何这般心狠手辣,要说你也没有吃半点亏,怎就断了他们的手脚,当真可恶!” 可恶?郁欢脑中翻江倒海般,似哀似伤,面露苦痛之色,听此“可恶”二字,更是怒气盈胸,狠狠剜了那人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勉强压下冲口而出的骂语。 这帮人就该死!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可恶? 若是阿娘与她姐妹二人,没有让这种人渣强掳至姚秦境内,又卖与人做家伎,怎会走上那不归路?阿娘又怎会血染沙泥,与她人鬼殊途?阿姐又岂会落水而溺,至死也不得解脱? 群雄逐夏,戎车屡驾,即便是世如乱棋,人如敝帚,只要阿娘与阿姐相伴左右,自己可还会如此心狠手辣?有谁知道,入夜时的薄衾孤枕,梦回间的彻晓难眠,多少回于泪水中惊醒,又有多少回心颓,情愿就此沉睡,再不醒来。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那人世间的一蝼蚁一蚍蜉,即便再次重生来过。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风起,雨欲来,一丝凉意随风沁肤,那人也在被风微掀的幕离间,隐约瞧见面前这女子的幽泣双眸,竟无法再出声作难,任凭其转身离去,喉间若珠,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那双眸瞳,似曾相识 错身而过。 “尊请宋国来使入住官驿!”刚才那个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适才角落里的几个人同时起身,一位年三十许的中年文士领头,行至宣礼的宦者身前,但见宦者侧身一站,后面的辇车上掀帘而起,露出一倜傥英姿,浅笑吟吟。 待辇车中人优雅而下。刚才那名中年文士揖礼道:“宋国来使参见大皇子殿下!” “宋使客气!本皇子于官驿等了半日时间,却被人告知,你们绕行来此吃酒,看来,真是把平城当建康了啊!”拓跋焘依旧浅笑,眸子却摄出寒气,令那名宋使不由一凛。 “大皇子殿下说笑!本使上次来平城便听说这间酒楼的北酒很是香醇。无奈行程所限。并没有尝到,可巧,提前半日进了平城,自然要先来过过酒瘾,不然,还不是等到猴年马月去?”宋使于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身后的一名侍卫,微微一僵,随即面复如初。 拓跋焘眉峰微挑。淡淡笑道:“宋使好雅兴!倒像是我皇魏怠慢了各位!说来,这是你我的第二次见面,不如今日就在这间酒楼用膳,也让宋使把酒吃个够,免得下次再见,宋使又找不着人影。如何?” 宋使的笑意弥深,行礼躬身恰到好处,既不卑亦不亢,稍稍侧身,“大皇子殿下先里面请!” 一行人进了酒楼内堂,却是另一番光景。先前那几个被郁欢折断手脚的泼皮还在地上疼得打滚,哀声连连。 拓跋焘微微皱眉,目光移向那名宋使。 宋使面露尴尬之色,握拳虚咳半声,觑向身边侍卫,侍卫轻轻摇头。 他出声道:“回殿下,先前呃先前这帮人见我这侍卫面容俊秀,便做出贱淫之事,呃本使是说,他们摸了他的手,便手脚折了,也是我阻拦不及,我这侍卫脾气火爆,本使也实在是” 拓跋焘斜眸飞落,落到宋使所说的侍卫身上,见他平淡无奇,怎么想也不该是那种让人见色生意的类型。却是大笑一声,朗声道:“这帮地痞,做下这等丑事,辱我皇魏脸面,竟叫宋使受惊!本皇子饶不得他们!” 说着,一摆手,身后一名禁卫上前,对他道:“找个地方处理了!” 那帮泼皮愣愣看着他,早忘了手脚之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几名禁卫上前拖着他们出门时,已经晚矣,登时一片哭求之声。 拓跋焘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笑颜示人:“宋使请入榻!” 再说郁欢离开那座酒楼之后,一时也没甚地方可去,却有一丝半滴落雨飘入脖颈,便也打消了回私宅的念头,转了几个弯,直接进了一间酒肆。 这间酒肆是一老翁开的,生意却是好得很,不时有坊民来此酤酒,倒引起了她的兴趣。 “老伯,适才那位大妈来此酤的酒是什么酒啊?我闻着有一股药香味。” 那老翁边拍一坛酒封,边笑道:“是鸡舌香酒。” 鸡舌香? 郁欢微微一笑,道:“鸡舌香微温,疗风水毒肿。老伯却用它酿酒,是何故?” “呵呵,姑娘有所不知,这鸡舌香去口中恶气极为有效,用它酿酒,对长年心痛者大有裨益。刚才那酤酒的老妇,她家里那位喝鸡舌香酒两载,却是再没犯过心痛病。” 郁欢听老翁此言,两眼一亮,没想到这间酒肆内里乾坤大啊。 “老伯,我喝的这种糯米浊酒,怎么有一种姜味呢?”郁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糯米酒滋阴润肤,还可提神解乏、解渴消暑,这夏末秋初,加些姜饮,却是调阳。”老翁笑着答了,从众多酒坛中抬首,问,“姑娘看样子也懂这些?” 一问二答,已将郁欢刚才的心上阴霾扫去大半,心境开阔不少,摇了摇手中的酒碗,道:“略懂一二而已。”突然想起来先前要寻找的药根,随口问道,“老伯,可是也做过地皮草根汤?” 老翁迟疑片刻,不解道:“什么地皮草根汤?” 郁欢自知问得突兀,遂解释道:“具体是什么草根,我也没见过。只是我的一个伯伯喝过此汤,说是解乏长力,此汤极有效。这种草根,听说常伴生雨后地皮而生,不知老伯做过这种酒汤没有?” 老翁呵呵一笑,道:“我还道是什么汤呢,姑娘所说怕不是紫根汤罢?做是做过,现下却没有成酒。” 郁欢一听此言,心中乐开了花,忙忙站起身来,走到老翁面前,蹲在许多酒坛间,语气急切:“老伯在哪里找到的这种紫根,可否告知?” 说完,又加了一句:“必重谢老伯!” 那老翁又是呵呵一笑,头也不抬,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头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事事都要回报,岂不是让人笑话?那紫根,后院酒窖里,有不少,只是去年晒干的,今年没有人预定这种酒,也便忘了。” 郁欢现在所思所想皆是紫根能治姚皇后之病症,听到老翁说有不少紫根,一时开心不已:“老伯,那些紫根卖与我如何?” “看你也懂些药草之道,便是送与你又有何不可?”老翁自始至终都没断了笑容,将身前一坛醇酒围了酒封,用布巾拭了手,站起身来,对郁欢道:“姑娘还请稍候,老头去去就来。” 郁欢得了一大包紫根,自是欢喜,硬要留下绢钱,那老翁说什么也不肯收。实在耐不过,便酤了一酒壶“驻颜梨花春”,又因为这个陶制酒壶做工精巧,郁欢趁老翁不注意,还是留下远超过这酒壶所值的绢钱,才满足地走出这间酒肆。 那雨始终没下,沉闷了半日,到后半晌的时候,日头才斜斜透出来些,不大功夫,又没于厚厚的灰云后。 郁欢一刻也没耽误,没回私宅,赶在封宫禁门前,回到了宫内。 “叱木儿,这回的梨花春可是妹妹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买得这一壶,要如何感谢我赠酒之举呢?”郁欢跑到以前和叱木儿所居的寝屋,炫耀似地拿出怀中的酒,却紧紧地握在手中,没有递给她。 叱木儿这两年越发爱吃酒,一段时日不吃酒,便浑身难受,忙跳下炕去,去抢郁欢手中的酒壶,喊道:“好啊,你日日出宫去逍遥,反倒回来怄我!实在可气!还不把酒拿来!再不拿来,赶明儿我也去皇后娘娘那儿,求个令牌,就说你在宫外酗酒不归,我得去看着你点儿,不能乱来!” 郁欢有点哭笑不得,瞟了她一眼,那壶酒抱得越发紧:“有本事你就去求!我出宫是正大光明!宫外有我的私宅,虽说不怎么住,好歹也是陛下和娘娘赏我的,便是吃酒,便是不回宫里,谁也说不得什么。呵呵,姐姐莫不是眼红了罢?” 郁欢和叱木儿相处几年,知道这个姐姐的脾性实是最好不过,心大不过事,丝毫不怕她生气。 叱木儿却是垂头丧气,语含埋怨道:“妹妹这话还真是伤人心。你是堂堂的太医署医女,姐姐我入了奴籍,怎敢去和你比?不过——” 她顿了顿,忽然便是一阵嘻嘻哈哈,搂着郁欢的肩膀,道:“若是妹妹把这壶梨花春给我,姐姐我就不伤心了,而且,妹妹还能吃到我新做的百花糕。怎么样?” 郁欢笑笑,也不和她打闹了,一推她的手臂,顺手递出酒壶,笑道:“今晚我和姐姐睡,好不好?” “好,求之不得呢!”叱木儿拿着酒壶,拔开酒塞,深深地闻了一回香,心满意足道,“好酒!不过,明日宴请宋国使节,要早起的,今晚是喝不成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一章 共寝 郁欢屏息静听,外面不闻人声,锐器相架之音却不时传来,离她隐身之地越来越近,最后听到一声“哧”,显然是有人被刺入肉,隐有被刺之人的闷哼几声。 “说,是谁派你来这里的?”说话之人明显压低声音,却迸出只有宦者才有的尖细。 郁欢不敢动,只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无法确定是谁。 “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那个声音又响起。 郁欢琢磨了两回,才听出好似是大宦者阿干里的声音。 “你到底说不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阿干里有一些烦躁,收剑入鞘,霍然上前,将倒地之人的头首掐住,再次问道,“可是刘宋之人?” 那人本存必死之心,被阿干里掐住脖颈,咬舌不成,却答了他最后一句:“是又如何?” 虚弱之至,却又铿锵之极。 郁欢皱了皱眉,今夜正是国宴之时,如此明目张胆且被阿干里捉住,这人撒谎怎么也不用脑子,直接承认为刘宋之人,何意? 便是行刺,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会冒自己国讳罢? 当真是蠢人一个。 阿干里似是相信了他所言,接着道:“你在紫极殿,鬼鬼崇崇地要做什么?” “没什么,听说那里有卜筮天下的秘卷。”被擒之人明显气力不济,说话很是虚弱。 “你用这个来做什么?”阿干里继续问。倒是不紧不慢,没有催促之气,反倒如闲话家常一般。 “哼!做什么?没什么,只是拿来看看而已。”那人声音渐低,顿了顿,声调突高,“晋祚尽昌明,昌明之后有二帝,天下谁人不晓?” 阿干里知其死不松口,说是刘宋之人。反倒令他生疑,这人突然说起这句流传海内的谶语,更让他确信其言间打诳,只图糊弄了事。 郁欢却是明白的,“晋祚尽昌明,昌明之后有二帝”的谶语,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前晋孝武帝司马曜之后,确实又有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两任皇帝,其后便是宋王刘裕接受禅位,建立宋国。 只是,卜筮天下的秘卷,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阿干里见面前之人气息微弱,正要拖其回去。再行审问。不想,刚松开他的脖颈,便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舌自尽,悲鸣一声后,呜呼哀哉。 “牙齿倒是利得很!”阿干里眼中透出一股阴狠之色,却掩不住失望之情,道。“刘宋之人?当我是傻子?”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便有几人从黑暗中跳出,他看了看紫极殿方向,吩咐道:“派人去把紫极殿守起来,你们几个先随我搜过这鹿苑台。” 一转身,当先上了鹿苑台的石阶,郁欢一看这架势,暗道不好,那阿干里竟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一时间,郁欢也来不及找地方,便施功向后退去,尽力掩声,直抵壁间书橱。 鹿苑台顶本是观景之所,但是拓跋嗣为了让姚皇后赏景之后能在此憩一番,便令人在第三层阁楼中,封起一间来,里面置了书橱,还有睡榻。姚皇后自身体好转后,便常常来此爽心。 只是,这里一般不设烛火,怕的就是走水,将这数丈高的观景台付之火蚀。 郁欢下楼之前已把火烛吹媳,黑暗却是极好的掩了她的身形。摸了摸身后的书橱,一点点蹭着往旁边拐角处挪去。这处拐角,郁欢若没有记错的话,正好放置一个非常大的水洗,似瓮一般,既大且深,平日里都盛满了水,还养了数尾鱼。严格说来,这个水洗就是一摆设而已,根本没有人想过,真的用来洗墨。 楼下脚步声声,郁欢心里咚咚,待声近了,一咬牙,就轻轻跳入水洗,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声响。 有光线自门外透进来,已经近在咫尺,郁欢却仍把头露于水面之上,未料,腰间一紧,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头部就被人按入水下,黑不隆咚,好不吓人。 郁欢嗯嗯两声,那人又往自己嘴上招呼过来,随即知悉他的意思,闭气龟息,二人皆于水下藏伏,不时有鱼扫着鼻尖颌下游过,弄得他们酥痒不已,却只能强自忍下。 阿干里一行人,提着数盏宫灯,找寻一番,却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能是他觉得此处姚皇后常来,也不太敢乱来,便领着人往别的地方找去。 郁欢听见他们离去,又隔了一会儿,听得外面声音远去,去微微探头出来,大口呼气。 本来她的水性不错,水下的闭气时间也不算短,只是因那些鱼,都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正要翻身出水,却发现身边还有一人,脑袋一炸,忙忙贴壁转身,低声道:“你是谁?” 却见那人也不说话,只听见他的粗重喘息,明明漆墨如墨,郁欢竟能瞧见他晶莹透亮的双眸,正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你是谁?”郁欢心里不慌是假的,却仍在水里半蹲。 不是她不想出去,实在是因为,她的腰身,依旧被那人的双手紧紧箍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郁欢再次张口,刚说了个“你”字,便又被那人摁到水下,不知为何,又响起了步踏声,停在门外,却没有进来,不一会儿,就渐渐消失于楼下。 郁欢刚出水面,却见那人已然跳出,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这个人的目的,整个身子竟然还在水里泡着。 “怎么,泡着很舒服?”那人轻轻笑道,立于水洗一旁,并没有走的意思。 “你!”郁欢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哑然失笑,黑乎乎一片,便是瞪出眼珠子来,他也不会看到。 徒劳无用。 郁欢跳出水洗,也不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却在开门前,被那人摁住肩膀。 “你究竟要怎样?”郁欢不知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不过,多半和刚才自尽的那个是一伙。这样一想,便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且故意装作从容的样子,好叫他放下戒心。 只要出了这个门,那人就奈何她不得。郁欢甚至想,那人若对自己不利,她便可以在门外大喊,想必以阿干里的武技耳力,再加上那些宫中的暗卫,拿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届时,她就可以说,是那人劫持了她,藏匿于水下,差点被憋死。 不过,想归想,这样的念头刚冒出,便被那人扼住,道:“怎么,去找人来抓我?” 郁欢提着一颗心,脚底升起一股凉意,漫遍全身,重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直接近身威胁。遂闭了闭眼,又睁开,缓缓道:“你如何出去?” “你要把这里收拾干净。”那人直接下了命令,根本不容她拒绝。 还没等她接话,那人又道:“把那缸水换了,把地毡上的水吸掉。”声音很冷,却是带着笑意,“还有,找身衣服来。” 郁欢翻了翻眼白,终于无奈的发现,自己这回是栽了,且栽在一个刺客手里,生死任由他拿捏。 侧首看了看那个巨大的水洗,换水?这里又没有现成的水,还要到鹿苑台边的那个湖去抬,来回几趟,估计没有一个时辰换不来。 可是,为何要换水? 郁欢突然便想到这个问题,也说了出来:“那水又不脏,无须换。” “必须换。”那人命令道。 “好。”郁欢很识时务,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可是,衣服没有。” “去找一套来。” “呃,这么晚,我要上哪儿去找?还是直接闯进那些宦者的寝屋,直接把他们扒光了?”郁欢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好气道。 “随便!便是扒你自己的衣服,我也不会嫌弃。”那人噙了丝谑笑,口气颇为轻松。 “你!”郁欢一个头两个大,一时拙于口舌,“你不可理喻!” “呵呵,你很有趣。”那人又是一阵轻笑。 有趣个头!郁欢简直快被身边的这个人气炸了肺,最终却是乖乖收拾起水洗来。 此时月上中天,银光透过轩窗,把室内照得亮了不少。郁欢也不敢点火,东摸西摸下,才找到婢女们平日里用的木桶水舀,开始清理那些游鱼。 那人却又笑了:“真笨!” 郁欢一听,整张脸都耷了下来:“你不笨,你来!” 那人不动,倚在门上,藏在黑暗里,月光根本照不到他那边,郁欢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待她将一半水都舀到两只木桶里,才听他道:“现在正好,去换水罢!” “说你笨还真笨,用得着去下面抬水么?”那人寸步不离郁欢身边,见郁欢出了门往外面行去,喊住她,“没看到那边角落有个铜缸么?那个是走水时用的罢?” 经他提醒,郁欢才想起这个鹿苑台木质装饰居多,每层台阶角落处都放置一个水缸。 “倒一桶水进去,再舀一桶出来,然后倒进里面那个水洗鱼缸里。” 这人真是个没脸没皮的,指人还指上瘾了!郁欢来回倒腾了几回,终于把两个缸里的水一半一半换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酸得抬不起来。 “好了,你回去罢!不用找衣服了。”那人似乎开一面,接下来的话却把郁欢惊得掉了下巴,“不想回去?那我和你一起走,同床共寝想必也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二章 赖床 郁欢屏息静听,外面不闻人声,锐器相架之音却不时传来,离她隐身之地越来越近,最后听到一声“哧”,显然是有人被刺入肉,隐有被刺之人的闷哼几声。 “说,是谁派你来这里的?”说话之人明显压低声音,却迸出只有宦者才有的尖细。 郁欢不敢动,只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无法确定是谁。 “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那个声音又响起。 郁欢琢磨了两回,才听出好似是大宦者阿干里的声音。 “你到底说不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阿干里有一些烦躁,收剑入鞘,霍然上前,将倒地之人的头首掐住,再次问道,“可是刘宋之人?” 那人本存必死之心,被阿干里掐住脖颈,咬舌不成,却答了他最后一句:“是又如何?” 虚弱之至,却又铿锵之极。 郁欢皱了皱眉,今夜正是国宴之时,如此明目张胆且被阿干里捉住,这人撒谎怎么也不用脑子,直接承认为刘宋之人,何意? 便是行刺,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会冒自己国讳罢? 当真是蠢人一个。 阿干里似是相信了他所言,接着道:“你在紫极殿,鬼鬼崇崇地要做什么?” “没什么,听说那里有卜筮天下的秘卷。”被擒之人明显气力不济,说话很是虚弱。 “你用这个来做什么?”阿干里继续问。倒是不紧不慢,没有催促之气,反倒如闲话家常一般。 “哼!做什么?没什么,只是拿来看看而已。”那人声音渐低,顿了顿,声调突高,“晋祚尽昌明,昌明之后有二帝,天下谁人不晓?” 阿干里知其死不松口,说是刘宋之人。反倒令他生疑,这人突然说起这句流传海内的谶语,更让他确信其言间打诳,只图糊弄了事。 郁欢却是明白的,“晋祚尽昌明,昌明之后有二帝”的谶语,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前晋孝武帝司马曜之后,确实又有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两任皇帝,其后便是宋王刘裕接受禅位,建立宋国。 阿干里见面前之人气息微弱,正要拖其回去,再行审问,不想。刚松开他的脖颈。便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舌自尽,悲鸣一声后,呜呼哀哉。 “牙齿倒是利得很!”阿干里眼中透出一股阴狠之色,却掩不住失望之情,道,“刘宋之人?当我是傻子?”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便有几人从黑暗中跳出,他看了看紫极殿方向,吩咐道:“派人去把紫极殿守起来,你们几个先随我搜过这鹿苑台。” 一转身,当先上了鹿苑台的石阶,郁欢一看这架势,暗道不好,那阿干里竟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一时间,郁欢也来不及找地方,便施功向后退去,尽力掩声,直抵壁间书橱。 鹿苑台顶本是观景之所,但是拓跋嗣为了让姚皇后赏景之后能在此憩一番,便令人在第三层阁楼中,封起一间来,里面置了书橱,还有睡榻。姚皇后自身体好转后,便常常来此爽心。 只是,这里一般不设烛火,怕的就是走水,将这数丈高的观景台付之火蚀。 郁欢下楼之前已把火烛吹媳,黑暗却是极好的掩了她的身形。摸了摸身后的书橱,一点点蹭着往旁边拐角处挪去。这处拐角,郁欢若没有记错的话,正好放置一个非常大的水洗,似瓮一般,既大且深,平日里都盛满了水,还养了数尾鱼。严格说来,这个水洗就是一摆设而已,根本没有人想过,真的用来洗墨。 楼下脚步声声,郁欢心里咚咚,待声近了,一咬牙,就轻轻跳入水洗,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声响。 有光线自门外透进来,已经近在咫尺,郁欢却仍把头露于水面之上,未料,腰间一紧,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头部就被人按入水下,黑不隆咚,好不吓人。 郁欢嗯嗯两声,那人又往自己嘴上招呼过来,随即知悉他的意思,闭气龟息,二人皆于水下藏伏,不时有鱼扫着鼻尖颌下游过,弄得他们酥痒不已,却只能强自忍下。 阿干里一行人,提着数盏宫灯,找寻一番,却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能是他觉得此处姚皇后常来,也不太敢乱来,便领着人往别的地方找去。 郁欢听见他们离去,又隔了一会儿,听得外面声音远去,去微微探头出来,大口呼气。 本来她的水性不错,水下的闭气时间也不算短,只是因那些鱼,都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正要翻身出水,却发现身边还有一人,脑袋一炸,忙忙贴壁转身,低声道:“你是谁?” 却见那人也不说话,只听见他的粗重喘息,明明漆墨如墨,郁欢竟能瞧见他晶莹透亮的双眸,正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你是谁?”郁欢心里不慌是假的,却仍在水里半蹲。 不是她不想出去,实在是因为,她的腰身,依旧被那人的双手紧紧箍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郁欢再次张口,刚说了个“你”字,便又被那人摁到水下,不知为何,又响起了步踏声,停在门外,却没有进来,不一会儿,就渐渐消失于楼下。 郁欢刚出水面,却见那人已然跳出,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这个人的目的,整个身子竟然还在水里泡着。 “怎么,泡着很舒服?”那人轻轻笑道,立于水洗一旁,并没有走的意思。 “你!”郁欢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哑然失笑,啥都看不着,便是瞪出眼珠子来,他也不会看到。 徒劳无用。 郁欢跳出水洗,也不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却在开门前,被那人摁住肩膀。 “你究竟要怎样?”郁欢不知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不过,她想多半和刚才自尽的那个是一伙,这样一想,便一门心思要离开这里,且故意装作从容的样子,好叫他放下戒心。 只要出了这个门,那人就奈何她不得。郁欢甚至想,那人若对自己不利,她便可以在门外大喊,想必以阿干里的手段,再加上那些宫中的暗卫,拿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届时,她就可以说,是那人劫持了她,藏匿于水下,差点被憋死。 不过,想归想,这样的念头刚冒出,便被那人扼住,道:“怎么,去找人来抓我?” 郁欢提着一颗心,脚底升起一股凉意,漫遍全身,重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直接近身威胁。遂闭了闭眼,又睁开,缓缓道:“你如何出去?” “你要把这里收拾干净。”那人直接下了命令,根本不容她拒绝。 还没等她接话,那人又道:“把那缸水换掉,把地毡上的水吸掉。”声音很冷,却是带着笑意,“还有,找身衣服来。” 郁欢翻了翻眼白,终于无奈的发现,自己这回是栽了,且栽在一个刺客手里,生死任由他拿捏。 侧首看了看那个巨大的水洗,换水?这里又没有现成的水,还要到鹿苑台边的那个湖去抬,来回几趟,估计没有一个时辰换不来。 可是,为何要换水? 郁欢突然便想到这个问题,也说了出来:“那水又不脏,无须换。” “必须换。”那人命令道。 “好。”郁欢很识时务,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可是,衣服没有。” “去找一套来。” “呃,这么晚,我要上哪儿去找?还是直接闯进那些宦者的寝屋,直接把他们扒光了?”郁欢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好气道。 “随便!便是扒你自己的衣服,我也不会嫌弃。”那人噙了丝谑笑,口气颇为轻松。 “你!”郁欢一个头两个大,一时拙于口舌,“你不可理喻!” “呵呵,你很有趣。”那人又是一阵轻笑。 有趣个头!郁欢简直快被身边的这个人气炸了肺,最终却是乖乖收拾起水洗来。 此时月上中天,银光透过轩窗,把室内照得亮了不少。郁欢也不敢点火,东摸西摸下,才找到婢女们平日里用的木桶水舀,开始清理那些游鱼。 那人却又笑了:“真笨!” 郁欢一听,整张脸都耷了下来:“你不笨,你来!” 那人不动,倚在门上,藏在黑暗里,月光根本照不到他那边,郁欢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待她将一半水都舀到两只木桶里,才听他道:“现在正好,去换水罢!” “说你笨还真笨,用得着去下面抬水么?”那人寸步不离郁欢身边,见郁欢出了门往外面行去,喊住她,“没看到那边角落有个铜缸么?那个是走水时用的罢?” 经他提醒,郁欢才想起这个鹿苑台木质装饰居多,每层台阶角落处都放置一个水缸。 “倒一桶水进去,再舀一桶出来,然后倒进里面那个水洗鱼缸里。” 这人真是个没脸没皮的,指人还指上瘾了!郁欢来回倒腾了几回,终于把两个缸里的水一半一半换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酸得抬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三章 是他 “嗯,受了点伤。”那人毫不在意道,却又问,“你戴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郁欢横了他一眼,没应他的茬,把手下的湿衣飞快地绞干,站起身来,道:“伤在哪里了?” “怎么,才见面就为我担心了么?”没见过这人的厚脸皮,郁欢哼了一声,把衣衫摊开晾了出去,又进得门来。 她突然感到奇怪,怎么自己竟莫名觉得这人于己无害,居然不想告发他了。 “你到底伤在哪里了?”郁欢没好气地再次问他。 “看来,姑子是真的担心我。”那人扯着被子,笑得很是灿烂。 “你还真是自作多情!”郁欢走到床前,继续道,“我是担心我的被子别被你的伤口弄脏!” 说着,便去揪他垫于背后的软枕,一下两下没揪动,却听得那人“咝咝”冒声。 郁欢皱了眉,见那人腰背僵直,问:“伤在背上么?” 那人却道:“在左胁。” “我看看。” “我没穿衣服。” “我懂医。” “那也不行。” “那你就疼着。” “呃在右胁还要往下点。” “到底在哪儿?” “连着右股。” “直接就说是屁股不就得了?” 那人腹中突然咕噜一声,喉头咯咯。竟难得害羞起来:“你这姑子,说话真是粗鄙。” 郁欢哭笑不得,道:“哦,那可否容我看看你的尊臀?” “咳咳,我说了是在右胁。”那人挤眉弄眼,亦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嗯,好,侧过身来。”郁欢边说,边去拿药箱,放在床头地上。 “你真的会医?”那人犹是吊眉问道。有点半信半疑。 “我是医女。”郁欢口里说着话,手下也不停,取出一卷布巾和一瓶南星散,才听见那人呲牙咧嘴道:“我动不了。” 郁欢突然便觉得自己又遇上个极品货色,两眼向着屋顶翻白,半晌才道:“我现在去床里,你稍稍侧转身子便可。无须翻动。” 说罢,也不等他再说什么,便拿着东西跳上床去,一把掀起被子,就要查看他的伤口。 “哎哎,你这姑子,别都掀开呀!”叽哩哇啦一说一大堆。“姑子下手可真狠!” 郁欢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把被子掀至他腰线处,放眼一瞧,才看到他的右胁至臀部,用一块布巾捂着,隐有血迹。除去布巾,赫然有一道长约数寸长的刀口亘于此处,皮肉外翻,红中泛白。比较煞人。 “你这伤口经水泡了,已经发脓。”郁欢下了论断。 这回她才明白在鹿苑台时,此人为何要自己给那个大水洗换水,想必那时他刚受伤,流的血不少,在那里面蹲了半天,那水必是染了血,颜色不对了。 “你倒还有点脑子,知道一半一半水换,那水洗的水虽然不透亮,却也看不出来什么了。”郁欢轻声道。 “你这般说话,倒让人很受用。”那人“咝”了一回,又转首看她,道,“你戴着这么个面幕,是长得天香国色?” “还是,丑得羞于见人?” “这和你有关系么?”郁欢依旧垂首,查看他的伤口,皱眉道,“这血是流得差不多了,止血的散剂怕是用不了多少。嗯,还是用白石脂散好点,结痂快,再内服些什么药才不会相冲呢?” 郁欢喃喃自语,却没发现他已收了先前那般嬉笑模样,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大盛,竟是流露出欣赏之意。 郁欢仔细想了想,前世里看过的那本《刘涓子鬼遗方》里对金疮刀剑之伤,有不少独到的见解和秘方,又仔细看了一回现在的伤口,道:“便用解毒蓝子散罢!” “不过,这散剂得于日间去配,我没有现成的。”郁欢抬头对他说道。 那人却不解,道:“我这刀伤没有毒,用不着解毒。” 郁欢却笑了,很轻很淡,道:“这解毒蓝子散又不是非得要解毒伤不可,只是一个药方名罢了。蓝子、升麻、炙甘草和王不留行,这方中的任一味药都不是治毒的,合在一起却于金疮有大效用。” “你这伤,是竖着下去的,也不好包扎,我现在只把右胁这块给你包了,你不要乱动。” “不过,砍你这人的刀法有些奇怪,怎的是竖着出刀?” 那人正定定地看着郁欢,听到郁欢此言,鼻孔哼哼,好不别扭道:“谁知道此人用的什么刀法,哪儿不好砍,偏偏往这里来。” “或许,是见色起意?”郁欢心里一下子便放松开来,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却让他窘得脸红。 “原来,你还知道脸红呢!”郁欢继续笑道,把药散撒在伤口处,用一块大的方巾覆于其上,才将那卷长布巾递给他,“自己缠在腰上!” “怎么缠?” “就像腰带那样缠!”郁欢不耐烦道,心想自己缠的话,免不得和他肌肤相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雅,再要这般和他自己虽是医者,却还是避讳些的好。 尤其眼前这人,还是个脸皮厚如城墙之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刚想到这里,便要急着跳下床去,却不料自己的手掌刚撑到床边,面上一凉,那副面幕已然静静待在那人的手中。 四目相对,静默无语。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发出声音:“你” “你”那人征征看着她,眸如星点,如玉光淡远,再一看,却又如真珠耀人,“你可是” 却被郁欢打断,她跳下床去,语间凭添许多恼意,本来怒气冲冲,出口的却是:“你!你要做什么?” 那人突地笑了,晃了晃手中的布巾,挑眉道:“不做什么,只是看看你长得是否丑得吓人。” “这回可如意了?”郁欢恨恨道,她知他不是此宫中人,倒也不怕自己的真容露于他面前,只是此人做法太过下作,让她气愤不已。 “呵呵,蚕发蛾眉,桃腮杏面,乌珠顾盼,朱唇素齿,自然如意也。” “如此佳人,眸波流眄,直叫人心摇神动,”他邪邪一笑,“只是,为何要遮面呢?” 郁欢转身往那边的榻走去,刚刚站定,又一想这人鸠占鹊巢不说,还如此没脸没皮,调戏于她,生气自己太没出息,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才解气。 复又转回,伸手便去扯他下床,“下来!” 那人却不动,直嚷嚷伤口被她扯开,疼得厉害,郁欢也不想这一把便能把他扯疼,放了手,道:“你自己下来!” 又道:“你睡榻,我睡床!” 却听他道:“你看那榻能睡得开我么?” 郁欢扭头看了看,微微皱眉,这寝屋里的榻也是姚皇后的格外恩赐,这榻自然是榻,仅容一人半卧,哪还能让人全身躺睡? 这人的身形她自是知晓,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在榻上睡就是活受罪。 却又不肯让步,再次扯了他有臂,让他去榻上歇着 却被郁欢打断,她跳下床去,语间凭添许多恼意,本来怒气冲冲,出口的却是:“你!你要做什么?” 那人突地笑了,晃了晃手中的布巾,挑眉道:“不做什么,只是看看你长得是否丑得吓人。” “这回可如意了?”郁欢恨恨道,她知他不是此宫中人,倒也不怕自己的真容露于他面前,只是此人做法太过下作,让她气愤不已。 “呵呵,蚕发蛾眉,桃腮杏面,乌珠顾盼,朱唇素齿,自然如意也。” “如此佳人,眸波流眄,直叫人心摇神动,”他邪邪一笑,“只是,为何要遮面呢?” 郁欢转身往那边的榻走去,刚刚站定,又一想这人鸠占鹊巢不说,还如此没脸没皮,调戏于她,生气自己太没出息,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才解气。 复又转回,伸手便去扯他下床,“下来!” 那人却不动,直嚷嚷伤口被她扯开,疼得厉害,郁欢也不想这一把便能把他扯疼,放了手,道:“你自己下来!” 又道:“你睡榻,我睡床!” 却听他道:“你看那榻能睡得开我么?” 郁欢扭头看了看,微微皱眉,这寝屋里的榻也是姚皇后的格外恩赐,这榻自然是榻,仅容一人半卧,哪还能让人全身躺睡? 这人的身形她自是知晓,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在榻上睡就是活受罪。 却又不肯让步,再次扯了他有臂,让他去榻上歇着 却被郁欢打断,她跳下床去,语间凭添许多恼意,本来怒气冲冲,出口的却是:“你!你要做什么?” 那人突地笑了,晃了晃手中的布巾,挑眉道:“不做什么,只是看看你长得是否丑得吓人。” “这回可如意了?”郁欢恨恨道,她知他不是此宫中人,倒也不怕自己的真容露于他面前,只是此人做法太过下作,让她气愤不已。 “呵呵,蚕发蛾眉,桃腮杏面,乌珠顾盼,朱唇素齿,自然如意也。”朱唇素齿,自然如意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四章 报信 明明收藏还不错,可是订阅不给力,也许还在养肥?在此恳求大家能够给悠歌一些肯定,不管订阅的还是养肥的,都出来冒个泡,好么?这两天情绪低迷,心已成灰。。。 -------------------------- 他絮絮不停,郁欢无语问地。 最后,还是她先妥协了,自己睡榻,游真睡床。 折腾了一晚上,郁欢也是困极,闭上眼却难以入睡。 已经熄了烛火,屋内暗沉,郁欢不知游真是否睡着,便出声轻问:“你是刺客?” 半晌无声。 一声叹息悠悠响起,游真的声音于黑暗中竟是分外的清亮:“若是,无欢还能于此自在?” “好好说话!”郁欢有些着恼,自己与他,仅见两面,却次次吵嚷不休,真不知是冤家,还是仇家。 “这不是好好说么!”游真笑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你是怎么进了这魏宫的?” 郁欢虽与他故人相见,却不会告知他实情,只简单说了,师父常子方替姚皇后诊病,而自己留宫为婢,因治得帝后之症,蒙恩擢升医女,云云。 游真嗤之以鼻道:“还真没想到,无欢的医术高超至此啊!不过,刚才连我的伤都不给包扎,可见于医德有损。”听见郁欢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他竟是无比高兴。又道,“你戴那个面幕,究竟为何?” 郁欢却沉默了。 “没什么,那日从洞里出去后,遇到山崩,捡了一条命回来”郁欢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带点苦涩,还有一丝自嘲,游真自然无法看到。只是心内一角,突然便塌了下去。 “看来,是我错怪了你,”游真自恼不已,语气正经不少,“可是你现在,丝毫看不出来曾受过伤。” “那是自然。以为我学医是玩儿的么?”郁欢有意活泛一下两人之间的沉闷的心绪,问道,“你又是为何进宫?” “我,”游真踌躇了一下,才道,“本是宋使来此的侍卫之一,不想入了宫后。一名兄弟鬼鬼崇崇往后苑摸去。我不知他有何目的,便跟去看了,露了行踪,让人砍伤,我那名兄弟自知连累了我,便跳出去引开那些人,然后,你也看到了” 他声音渐低。郁欢却莫名高兴起来,原本看到那名刺客自尽后,以为他不闻不问,是个冷血的人,自己也一时没敢惹他,没想到是那刺客先行不轨,那就死有余辜了。 “那真有他所说的卜筮秘卷么?”郁欢忍了忍,终于把最想问的一句话问了出来。 游真又是一阵轻笑,嘲道:“卜筮秘卷?天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没有听说过,或许是我那个兄弟胡诌来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郁欢才睡着,好似只有一闭眼的功夫,天色便转亮。扭头朝床上看去,见游真直直挺着身子,睡得极熟,只是睡相实在不敢恭维,明明美人儿一个,却又似个呆傻,嘴角似流了口水下来。 昨晚洗了的衣裳已经干爽如新,郁欢把它们叠好放在床头,见他仍旧涎水外渍,便忍俊不禁,又自语一句“也不知道做梦梦到什么好吃食了”,便转身向外行去。 她这屋子,除了叱木儿,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自己要去配药,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应该还算是安全。 不过,夜间的时候,游真另托她一事,便是出宫去官驿找到宋使,转告他尚且平安,不然宋使追到魏官那里询问,可就露了马脚了。 由是,郁欢先去太医署将解毒蓝子散配了,也没送药回屋,直接揣着就到了宫门前。 到了宫门,才知宫禁竟是盘问得更为仔细,虽然没有听说什么变故,但郁欢知道肯定和昨晚那个脱不了干系。应该庆幸的是,自始至终,阿干里见到的都是一个刺客,若说有同伙,偌大的平城宫宫禁森严,任他插翅也难飞,便是这般盘查,估计也是作作样子而已。 郁欢的腰牌与其他人的不同,她这块是纯金打造,自是姚皇后的另眼相待之处,金腰牌的拥有者,便是禁卫盘查,也宽待几分,更不要说是为难了。 出了宫,问清地方,郁欢直奔官驿,不过,半途中又折回自己的私宅,想想自己也不能这般光明正大就去了,若让人认出来的话,反是祸事一桩。 于是,她除了面幕肉疤,换了一身衣裳,戴着之前的斗笠幕离,去了官驿。 许是昨日的国宴夜半方散,郁欢在官驿外面等了半日时间也不见宋使出行,找了个值守的侍卫打听了一下,才知宋使不善饮酒,宴上被一帮鲜卑臣子灌了不少,宿醉呕逆,一直在驿内歇息。 郁欢一听,计上心来,想起自己先前做了不少生胃丸,治大醉伤食最好不过,幸好随身药囊里各式散丸剂都有准备,便从容上前,让侍卫进去通报一声。 “嗯?你怎地又来了?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这里不是你能随便进去的!”那个值守的侍卫,说话很是和善,此时却有些不耐烦。 “大人,奴正是给里面的贵人送药来的,烦请通报一声罢?”郁欢软言细语恳求道。 “你所说的那个侍卫我不认识,若是他随你来诊病倒也罢了,可是你只身来此,也没个引见的,这里是官驿,万不能随便通报的,若有闪失,便是你我有十颗脑袋都顶不起!快回去罢!”侍卫虽烦,却无厉声。 郁欢有些悻悻,心想再继续磨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再让人生了疑,治个什么罪名,得不偿失。 可是不进去见到那位宋使,自己便无法说出游真的情况,这也不成,那也不行,一时间倒没了主意。 正在这时,有一骑飞策而来,马上之人赤衣玄甲,煞是张扬,非常醒目。 待快至官驿前,此人跃马而下,动作飘逸,让郁欢看得目瞪口呆。再一细看,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又听他道:“大皇子殿下相请宋使,烦请通报一声。” 才想起是拓跋焘的近前侍卫,好像叫什么赤狐。不过,两年未见,竟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看来,定是与拓跋焘于军中历练出来的缘故。 郁欢退至一侧,静静候在那里,自作计较,如果赤狐把宋使请出,倒也方便自己行事。 那个侍卫道:“将军还是自行入内相请罢,那宋使不太好相与,听说已经吐了好几回,此时脾气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郁欢握着药囊,定了定心神,随即上前行礼道:“这位将军,奴是里面的贵人差人找来的,专为治病而来。” 幕离随风轻轻一动,郁欢微微一瞥,见赤狐正在打量自己,半晌才道:“你是宋使差人找来的?” “是的。” “哪位?” “奴不知,只说是来此官驿找宋国来使即可,说完便离开了。”郁欢自是做了准备,对答如流,不怕他究底。 “你是哪家医肆的?”赤狐继续问道。 “城南正医坊。”幸好她先前已经把全平城怕药铺医坊都跑了个遍,不然也不会晓得这个大医坊,且这个医坊专为达官贵人们诊病,也不怕他怀疑。 自己也只是递个话而已,即便以后觉得不对了,只怕挖遍城根也是找不到自己头上来的。 “好,随我来罢!”赤狐把马鞭交予那名值守的侍卫,当先进得馆驿内,郁欢紧紧跟了上去,心谨慎,看在别人眼里,却是显得微有惧意。 待见到那名宋使时,郁欢一观其面,是有醉酒的痕迹,却也不像那个侍卫所描述的那般严重,怎地就能呕吐好几回呢? 她细细地看了又看,见赤狐和宋使说完话,便整衣上前,道:“奴是被人请来给贵人看病的。” “嗯?看病?哪个?”宋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得很是迷惑,“怎的是一介女流?” 郁欢垂首撇嘴,道:“是贵人的侍卫要奴到此” “你说什么?侍卫?”宋使打断她,身子猛地前倾,有点失态。 “是,贵人可否容奴为您把脉?”郁欢有些着急,自己这般暗示于他,若他再不明白,可就是猪头一个了。 好在,那个宋使也算是一点就透,准了郁欢之请。郁欢上前,微微侧身,正好把大半个背对着赤狐的方向,边探脉边轻声对宋使道:“大人,游真要奴转告,他尚安好,请大人放心,不日即可回来。” “贵人也无甚大碍,奴这里有一味生胃丸,只需一日三服,三日便可好转无虞!”郁欢撤开身子,大声道。 那个宋使稍愕,随即笑开,稀疏的眉毛上下颤悠:“呵呵,这便好,这便好!” 赤狐见宋使眉开眼笑,便道:“宋使还请好好将养,本将便去回禀殿下,改日再聚,可好?” 宋使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赤狐的肩膀,痛得抽回了手:“回去转告大皇子殿下,本使现在就去!让殿下委屈稍等片刻!” “恭候使节大人莅临清风楼!”赤狐抱拳告辞,郁欢也不便久待,却看到宋使给她眨了眨眼睛,会意一笑,留下药便辞去。 出了官驿,见赤狐上马,郁欢刚要从旁边巷溜之大吉,却被他叫住:“我家殿下适才出来时,胸口有点闷,若你不急着回医坊,正好与我一起,去清风楼一趟,可好?” 郁欢一听,站在巷口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五章 旧疾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至于说,这皇家二字,是因谁而起,却无人知晓。许多贵族士人皆喜欢来这里消遥自在,除了它有融汇南北的招牌酒菜,最主要是因它有 她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马上的赤狐微微一躬身,道:“奴的医术实在是粗浅,不敢为皇子殿下看病,还望将军恕罪。” 赤狐却是一笑,马蹄哒哒,行至郁欢身前,探手一捞,便把她扯至马上,道:“无妨!清风楼四面不靠,离太医署和正医坊都不算太近,倒不如你随我走这一趟,定少不了你的绢钱,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罢,将郁欢置于身前,又极为守礼地往鞍座后边撤了撤身子,既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也将她极好地护起来。一扬马鞭,一跃而去。 郁欢很是气苦,偏偏又是发作不得,这赤狐策马极快,她还没有想好应付拓跋焘的法子,便到了清风楼前。 清风楼,自然是平城都里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家酒楼,背景深得很,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不刚 郁欢刚要后撤的身子,便定在堂中,想等着那名侍卫禀来,慕忠究竟在哪里也好有个准信。 却见赤狐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叫她退下,想必接下来的话,不便让她听到。 她很是踌躇,一时竟不知该走该留。同时又觉得若是放过这个机会,便再也不会知道木山厘是死是活,装着没有看见赤狐的暗示,愣愣地侍于一旁。 赤狐直接出口道:“既然殿下无事,你便退下罢!” 郁欢一听,一咬牙,跪下道:“殿下,奴有一事相求” 拓跋焘挑了挑眉尾,问:“什么事?” 那面幕离荡了几下,如玉皙颜隐约得见,一瞬又遮个严严实实,再不露半分于外。 拓跋焘眸光一瞥,心旌莫名一动,复又静若止水,淡淡看向面前伏首于地的女子。 “奴想问,适才所提的慕忠将军,以前可曾在平城城口领过值?”郁欢不知木山厘与慕忠究竟是何关系,只得先从慕忠问起。 “怎么,慕忠与你是旧识?”一缕眸光轻飘而过,拓跋焘饶有兴味地问道。 郁欢不擅扯谎欺人,却不能冒然说出实情,只得诓道:“也不算是旧识,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既然不算,你又有何事相求?”拓跋焘突然便生了好奇,不知这个医女与慕忠有何交由,大着胆子出口。 “奴先前给慕忠将军看过几次诊,最后一次诊过,说了要到正医坊取药。却一直未来。适才听闻他的名字,奴便想起此事,想问殿下,慕忠将军现今的身体可还康健?”郁欢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一个字,便惹上祸事。 “慕忠有病?这倒是没听说过,”拓跋焘窄了眸子。转首问了赤狐,“你可曾知晓?” “属下亦未曾听说。”赤狐板着身子回道。 “慕忠得的什么病?”拓跋焘没有理会郁欢先前所问,反问出这句话。 郁欢手心滋滋往外冒汗,心里扑扑跳得厉害,努力平静了声音,回道:“慕忠将军先前于正医坊请过诊,奴正好随诊。正是” 她深吸了口气,暗道,慕忠将军真是对不住了,为了自己所求,只得委屈你背了这黑锅。反正于你体肤一毫未损,不过就是一身外名而已,万万不必太过在意。 “正是”郁欢显得颇难为情,不安地看了看他,又目视左右,声道,“殿下真要奴说出来么?” 拓跋焘见她欲言又止,猜想定是不能为人所知的病症,一时好奇究竟是何病症。便指了指赤狐,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他三人,但说无妨。” 郁欢又瞅了瞅门外,见到刚才那名禀事之人已不知何时退开,此时并不见半个人影在那儿,粗了呼吸。极声地说了句“阳事不刚”后,便屏气敛首,身子越发伏了下去。 “什么?”拓跋焘刚问出此话,随即反应了过来,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是抬不起腰来,脸红脖子粗的,若让外人看见,定要说平日威严庄重的大皇子殿下,竟也有这一面开怀失态的时候。 “扑哧”,赤狐也一声怪响,想笑不敢笑,生生憋住,实在憋得难受了,齿缝中不住咝咝冒声,肩膀上下颤动,真怕他活活憋出内伤来。 凡人若有隐疾都不会向外人道,便是拓跋焘再手眼通天,也不会要他的属下连这般病症也禀于他知,呃,尤其,这种病,于男人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以启齿又尽失颜面的话题。 既是如此,拓跋焘定不会知晓,自己这般说,他亦无从追究。 郁欢暗自得意,此说实在是妙极。 好半天过去,拓跋焘才止了笑,却仍是禁不住的 郁欢刚要后撤的身子,便定在堂中,想等着那名侍卫禀来,慕忠究竟在哪里也好有个准信。 却见赤狐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叫她退下,想必接下来的话,不便让她听到。 她很是踌躇,一时竟不知该走该留。同时又觉得若是放过这个机会,便再也不会知道木山厘是死是活,装着没有看见赤狐的暗示,愣愣地侍于一旁。 赤狐直接出口道:“既然殿下无事,你便退下罢!” 郁欢一听,一咬牙,跪下道:“殿下,奴有一事相求” 拓跋焘挑了挑眉尾,问:“什么事?” 那面幕离荡了几下,如玉皙颜隐约得见,一瞬又遮个严严实实,再不露半分于外。 拓跋焘眸光一瞥,心旌莫名一动,复又静若止水,淡淡看向面前伏首于地的女子。 “奴想问,适才所提的慕忠将军,以前可曾在平城城口领过值?”郁欢不知木山厘与慕忠究竟是何关系,只得先从慕忠问起。 “怎么,慕忠与你是旧识?”一缕眸光轻飘而过,拓跋焘饶有兴味地问道。 郁欢不擅扯谎欺人,却不能冒然说出实情,只得诓道:“也不算是旧识,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既然不算,你又有何事相求?”拓跋焘突然便生了好奇,不知这个医女与慕忠有何交由,大着胆子出口。 “奴先前给慕忠将军看过几次诊,最后一次诊过,说了要到正医坊取药,却一直未来。适才听闻他的名字,奴便想起此事,想问殿下,慕忠将军现今的身体可还康健?”郁欢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一个字,便惹上祸事。 “慕忠有病?这倒是没听说过,”拓跋焘窄了眸子,转首问了赤狐,“你可曾知晓?” “属下亦未曾听说。”赤狐板着身子回道。 “慕忠得的什么病?”拓跋焘没有理会郁欢先前所问,反问出这句话。 郁欢手心滋滋往外冒汗,心里扑扑跳得厉害,努力平静了声音,回道:“慕忠将军先前于正医坊请过诊,奴正好随诊,正是” 她深吸了口气,暗道,慕忠将军真是对不住了,为了自己所求,只得委屈你背了这黑锅,反正于你体肤一毫未损,不过就是一身外名而已,万万不必太过在意。 “正是”郁欢显得颇难为情,不安地看了看他,又目视左右,声道,“殿下真要奴说出来么?” 拓跋焘见她欲言又止,猜想定是不能为人所知的病症,一时好奇究竟是何病症,便指了指赤狐,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他三人,但说无妨。” 郁欢又瞅了瞅门外,见到刚才那名禀事之人已不知何时退开,此时并不见半个人影在那儿,粗了呼吸,极声地说了句“阳事不刚”后,便屏气敛首,身子越发伏了下去。 “什么?”拓跋焘刚问出此话,随即反应了过来,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是抬不起腰来,脸红脖子粗的,若让外人看见,定要说平日威严庄重的大皇子殿下,竟也有这一面开怀失态的时候。 “扑哧”,赤狐也一声怪响,想笑不敢笑,生生憋住,实在憋得难受了,齿缝中不住咝咝冒声,肩膀上下颤动,真怕他活活憋出内伤来。 凡人若有隐疾都不会向外人道,便是拓跋焘再手眼通天,也不会要他的属下连这般病症也禀于他知,呃,尤其,这种病,于男人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以启齿又尽失颜面的话题。 既是如此,拓跋焘定不会知晓,自己这般说,他亦无从追究。 郁欢暗自得意,此说实在是妙极。 好半天过去,拓跋焘才止了笑,却仍是禁不住的 郁欢刚要后撤的身子,便定在堂中,想等着那名侍卫禀来,慕忠究竟在哪里也好有个准信。 却见赤狐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叫她退下,想必接下来的话,不便让她听到。 她很是踌躇,一时竟不知该走该留。同时又觉得若是放过这个机会,便再也不会知道木山厘是死是活,装着没有看见赤狐的暗示,愣愣地侍于一旁。 赤狐直接出口道:“既然殿下无事,你便退下罢!” 郁欢一听,一咬牙,跪下道:“殿下,奴有一事相求” 拓跋焘挑了挑眉尾,问:“什么事?” 那面幕离荡了几下,如玉皙颜隐约得见,一瞬又遮个严严实实,再不露半分于外。 拓跋焘眸光一瞥,心旌莫名一动,复又静若止水,淡淡看向面前伏首于地的女子。 “奴想问,适才所提的慕忠将军,以前可曾在平城城口领过值?”郁欢不知木山厘与慕忠究竟是何关系,只得先从慕忠问起。 “怎么,慕忠与你是旧识?”一缕眸光轻飘而过,拓跋焘饶有兴味地问道。 郁欢不擅扯谎欺人,却不能冒然说出实情,只得诓道:“也不算是旧识,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既然不算,你又有何事相求?”拓跋焘突然便生了好奇,不知这个医女与慕忠有何交由,大着胆子出口。 “奴先前给慕忠将军看过几次诊,最后一次诊过,说了要到正医坊取药,却一直未来。适才听闻他的名字,奴便想起此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七章 生疑 男靴?郁欢不清楚他说的男靴是怎么回事,但稍稍一想,便知定是游真留下的,不然,除了他,还会有哪个男人来她屋里? 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个游真便是离开这里,也不应该把他的靴子留下呀? 郁欢看着怒气盈面的拓跋弥和满是疑惑的叱木儿,故作骄矜的咳了一咳,羞道:“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 “本皇子不知?不知什么?”拓跋弥眉毛一挑,大声嚷道,“不知你屋里进了哪个男人?” 拓跋弥此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郁欢受不受得住,直直抛了出来,反倒惊了叱木儿,惹怒了郁欢。 在叱木儿的目瞪口呆中,郁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颜色变了无数变,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出来:“拓跋弥!” 一声怒吼出腔,郁欢自己也吓了一跳,好歹拓跋弥也是皇子之身,自己这般吼叫于他,若是惹毛了这个霸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没有好果子吃。 见拓跋弥一直看着她,张着嘴不说话,郁欢敛了敛怒气,却还是声无好气道:“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容无欢把话说完。屋里的男靴是无欢自己从宫外带回来的,前段时日给皇后娘娘于宫外寻药,不心掉了鞋子,“奴想问,适才所提的慕忠将军,以前可曾在平城城口领过值?”郁欢不知木山厘与慕忠究竟是何关系,只得先从慕忠问起。 “怎么,慕忠与你是旧识?”一缕眸光轻飘而过。拓跋焘饶有兴味地问道。 郁欢不擅扯谎欺人,却不能冒然说出实情,只得诓道:“也不算是旧识,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既然不算。你又有何事相求?”拓跋焘突然便生了好奇,不知这个医女与慕忠有何交由,大着胆子出口。 “奴先前给慕忠将军看过几次诊。最后一次诊过,说了要到正医坊取药,却一直未来。适才听闻他的名字,奴便想起此事,想问殿下,慕忠将军现今的身体可还康健?”郁欢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一个字。便惹上祸事。 “慕忠有病?这倒是没听说过,”拓跋焘窄了眸子,转首问了赤狐,“你可曾知晓?” “属下亦未曾听说。”赤狐板着身子回道。 “慕忠得的什么病?”拓跋焘没有理会郁欢先前所问,反问出这句话。 郁欢手心滋滋往外冒汗。心里扑扑跳得厉害,努力平静了声音,回道:“慕忠将军先前于正医坊请过诊,奴正好随诊,正是” 她深吸了口气,暗道,慕忠将军真是对不住了,为了自己所求,只得委屈你背了这黑锅。反正于你体肤一毫未损,不过就是一身外名而已,万万不必太过在意。 “正是”郁欢显得颇难为情,不安地看了看他,又目视左右,声道。“殿下真要奴说出来么?” 拓跋焘见她欲言又止,猜想定是不能为人所知的病症,一时好奇究竟是何病症,便指了指赤狐,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他三人,但说无妨。” 郁欢又瞅了瞅门外,见到刚才那名禀事之人已不知何时退开,此时并不见半个人影在那儿,粗了呼吸,极声地说了句“阳事不刚”后,便屏气敛首,身子越发伏了下去。 “什么?”拓跋焘刚问出此话,随即反应了过来,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是抬不起腰来,脸红脖子粗的,若让外人看见,定要说平日威严庄重的大皇子殿下,竟也有这一面开怀失态的时候。 “扑哧”,赤狐也一声怪响,想笑不敢笑,生生憋住,实在憋得难受了,齿缝中不住咝咝冒声,肩膀上下颤动,真怕他活活憋出内伤来。 凡人若有隐疾都不会向外人道,便是拓跋焘再手眼通天,也不会要他的属下连这般病症也禀于他知,呃,尤其,这种病,于男人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以启齿又尽失颜面的话题。 既是如此,拓跋焘定不会知晓,自己这般说,他亦无从追究。 郁欢暗自得意,此说实在是妙极。 好半天过去,拓跋焘才止了笑,却仍是禁不住的揶揄道:“赤狐,前段时日,你在军中见过慕忠,可有不适?”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问,赤狐与慕忠有个啥暖昧,不然,这阳事不刚的不适,赤狐如何能如道?一句话,实在是问得有所歧义,郁欢一听便轻笑出声,稍稍抬首,见赤狐脸色黑沉沉的,又忙忙压了下去。 赤狐憋不住了,说话却是吞吞吐吐:“殿下,这属下便是见过慕忠,又如何知晓”随后说的话,声音更低,“便是问,也应该问他的相好的” 拓跋焘瞪了他一眼,极好看的眼眉因这一瞪却是另有一种味道,他轻轻咳了咳,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冷然:“这个,要让你失望了,本皇子帮不了你,有机会,还是你亲自问慕将军比较好。” “是,谢殿下!”郁欢直起上半身来,又心地问道,“敢问殿下,慕忠将军如今何处?” “自然是军中,但是哪个封镇,却不能告知于你,这是规矩。”拓跋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却没有之前那般冷到骨子里,令人生惧。 “回去罢!”拓跋焘又道。 郁欢站起来,退了两步,想了一想,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慕将军,什么时候会回平城都?” “大概还得四五个月罢!”拓跋焘也不肯定,见郁欢问出,竟难得多说了一句话,“等到皇子封王之时。” 郁欢暗暗一算,哪是四五个月?前世里,一众皇子封王,是泰常七年四月的事情,现在离那个时候,足足差半年还多,自己怕是等不来慕忠回来,已然身殒。拓跋嗣食鸩药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早是沉毒于体肤,怎么说,也不应该活得这么康健。 或许,只差一个时机而已。 郁欢再次躬身谢了,方出得门去。 拓跋焘看着她衣衫翻飞,飘然远去,会心一笑,薄唇一抿,道:“进来罢!” 进来的那人,正是先前不见的侍卫,“见过殿下!” “慕忠现在怎么样了?”拓跋焘曲腿于榻,手里拈着一只酒杯,眸光深幽,幽不见底。 “回殿下,慕将军一切安好!他要属下转告殿下,那边的庐陵王不见了。”侍卫的声音极低,只得身前两步之人听得到。 “知道了,退下罢!”拓跋焘轻抿一口酒,问赤狐,“那宋国使节怎么地还不到?” “许是宋使身子不郁,走得慢些。”赤狐道。 “哦?不郁?如何不郁?”拓跋焘侧首,看了看赤狐。 “属下先前去时,正是刚才的那个医女看诊,据称是宿醉伤食,吐了几回。” “哦,如此半路截之,”拓跋焘话说了一半,轻喃一语,“给宋使看诊?” 郁欢埋头匆匆前行,心中既有懊恼,又是失望,原本以为有了慕忠的消息,木山厘便也能找到,结果有了消息跟不知道一样,还不如自始至终都没消息,也好过现在吊着胃口,上不上下不下,徒增难过。 出了清风楼侧门,方见门口站着不少侍卫,宋使正从一辆装饰繁复的马车上踩背而下,架子倒是摆了个十足十,只是脚步虚浮,身子看来也是有问题的。 郁欢正要避过,却见宋使悄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她会意一笑,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心里想着游真的安危,出来这大半日,也不知他醒了没有,依他那闹腾的性子,别又在她的寝屋不规矩,让人逮了去。 这般担心着,脚步也不由加快,待回到宫内的时候,已是下午,急火火地进了院,却见门户洞开,拓跋弥在门口和叱木儿在大声吵嚷。 “你说无欢昨晚就宿在宫内,怎地没有人在?”拓跋弥瞪着叱木儿,大声质问。 叱木儿有点儿慌:“昨日还陪皇后娘娘入了大殿呢,怎地就没有人?” 拓跋弥气呼呼:“本皇子也见了的,今早就不见了,只有块血布巾在床上扔着!” 叱木儿吓了一大跳,忙问:“什么血布巾?在哪里?” 拓跋弥晃了晃拿在手中的东西,道:“就是这个!你和无欢最是要好,如何能不知她去了哪儿,出了什么事?” 郁欢隐在院中一角,听得拓跋弥和叱木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戳话,待拓跋弥拿着血布巾晃荡时,面色大变。 她不知游真此时去了哪里,想来不在这间屋子了,不然依拓跋弥的性子,若是知道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她这里藏身,怕是早已闹到拓跋嗣那里去了,哪还有闲情在这里和叱木儿拌嘴? 可是,他究竟去哪里了呢?他又能去哪里? 郁欢提心吊胆,那方染血布巾,正是夜间时,她为游真摁在伤口之上的,怎地现在到了拓跋弥手中? 拓跋弥拿着血布巾,正要扯了叱木儿往门外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八章 非礼 一会儿替换新章 男靴?郁欢不清楚他说的男靴是怎么回事,但稍稍一想,便知定是游真留下的,不然,除了他,还会有哪个男人来她屋里? 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个游真便是离开这里,也不应该把他的靴子留下呀? 郁欢看着怒气盈面的拓跋弥和满是疑惑的叱木儿,故作骄矜的咳了一咳,羞道:“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 “本皇子不知?不知什么?”拓跋弥眉毛一挑,大声嚷道,“不知你屋里进了哪个男人?” 拓跋弥此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郁欢受不受得住,直直抛了出来,反倒惊了叱木儿,惹怒了郁欢。 在叱木儿的目瞪口呆中,郁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颜色变了无数变,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出来:“拓跋弥!” 一声怒吼出腔,郁欢自己也吓了一跳,好歹拓跋弥也是皇子之身,自己这般吼叫于他,若是惹毛了这个霸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没有好果子吃。 见拓跋弥却是呆傻充愣一直看着她,张着嘴不说话,郁欢敛了敛怒气,却还是没有好气,道:“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容无欢把话说完。屋里的男靴是无欢自己从宫外带回来的,前段时日给皇后娘娘于宫外寻药,不心掉了鞋子,正巧遇上一位公子带了随从路过,蒙其垂怜,让随从把靴子脱给无欢,便离开了。” 拓跋弥若有所思。郁欢稍稍缓了一口气,又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这人是寻不着了,便想留了这双靴子做个念想。也算是不枉别人相帮一回。” 拓跋弥此前来寻郁欢,本带着欢喜而来,至于为何欢喜。却连他也说不明白,只道是经久未见。昨晚在大殿又是匆匆一观,根本没有机会说上什么话,如今他也长大了,再不是以前莽撞无礼的皇子,过些时日再封了王,得了属地。再见她又不知是何时日。 今日一大早,他便想来寻她,无奈父皇考校武技文课,不得脱身,刚过了晌午。便巴巴地寻来,只期能问问她,待封王之后,可愿随他去属地,便是做他的王府医女,也好过这吃人不吐骨头,森寒冷漠的宫廷。 至于,为何要她做自己的医女,似乎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年少相识一场,又隔三岔五找她逗个趣,自己在这宫里除了大皇兄,也没个贴心说话的人,于是乎,他一回宫。首先想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见到的却是脚榻边的男靴,这叫他作何想?又如何不气? 可是一想到那块血布巾 血布巾? 他几乎都忘了这个血布巾的事了,听郁欢把靴子的事说了大概,早消了大半的气,便急着问道:“那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血布巾拿到郁欢面前,满眼忧色:“这个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第八十七章生疑 男靴?郁欢不清楚他说的男靴是怎么回事,但稍稍一想,便知定是游真留下的,不然,除了他,还会有哪个男人来她屋里? 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个游真便是离开这里,也不应该把他的靴子留下呀? 郁欢看着怒气盈面的拓跋弥和满是疑惑的叱木儿,故作骄矜的咳了一咳,羞道:“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 “本皇子不知?不知什么?”拓跋弥眉毛一挑,大声嚷道,“不知你屋里进了哪个男人?” 拓跋弥此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郁欢受不受得住,直直抛了出来,反倒惊了叱木儿,惹怒了郁欢。 在叱木儿的目瞪口呆中,郁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颜色变了无数变,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出来:“拓跋弥!” 一声怒吼出腔,郁欢自己也吓了一跳,好歹拓跋弥也是皇子之身,自己这般吼叫于他,若是惹毛了这个霸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没有好果子吃。 见拓跋弥却是呆傻充愣一直看着她,张着嘴不说话,郁欢敛了敛怒气,却还是没有好气,道:“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容无欢把话说完。屋里的男靴是无欢自己从宫外带回来的,前段时日给皇后娘娘于宫外寻药,不心掉了鞋子,正巧遇上一位公子带了随从路过,蒙其垂怜,让随从把靴子脱给无欢,便离开了。” 拓跋弥若有所思,郁欢稍稍缓了一口气,又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这人是寻不着了,便想留了这双靴子做个念想,也算是不枉别人相帮一回。” 拓跋弥此前来寻郁欢,本带着欢喜而来,至于为何欢喜,却连他也说不明白,只道是经久未见。昨晚在大殿又是匆匆一观,根本没有机会说上什么话,如今他也长大了,再不是以前莽撞无礼的皇子,过些时日再封了王,得了属地,再见她又不知是何时日。 今日一大早,他便想来寻她,无奈父皇考校武技文课,不得脱身,刚过了晌午,便巴巴地寻来,只期能问问她,待封王之后,可愿随他去属地,便是做他的王府医女,也好过这吃人不吐骨头,森寒冷漠的宫廷。 至于,为何要她做自己的医女,似乎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年少相识一场,又隔三岔五找她逗个趣,自己在这宫里除了大皇兄,也没个贴心说话的人,于是乎,他一回宫,首先想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见到的却是脚榻边的男靴,这叫他作何想?又如何不气? 可是一想到那块血布巾 血布巾? 他几乎都忘了这个血布巾的事了,听郁欢把靴子的事说了大概,早消了大半的气,便急着问道:“那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血布巾拿到郁欢面前,满眼忧色:“这个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第八十七章生疑 男靴?郁欢不清楚他说的男靴是怎么回事,但稍稍一想,便知定是游真留下的,不然,除了他,还会有哪个男人来她屋里? 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个游真便是离开这里,也不应该把他的靴子留下呀? 郁欢看着怒气盈面的拓跋弥和满是疑惑的叱木儿,故作骄矜的咳了一咳,羞道:“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 “本皇子不知?不知什么?”拓跋弥眉毛一挑,大声嚷道,“不知你屋里进了哪个男人?” 拓跋弥此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郁欢受不受得住,直直抛了出来,反倒惊了叱木儿,惹怒了郁欢。 在叱木儿的目瞪口呆中,郁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颜色变了无数变,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出来:“拓跋弥!” 一声怒吼出腔,郁欢自己也吓了一跳,好歹拓跋弥也是皇子之身,自己这般吼叫于他,若是惹毛了这个霸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没有好果子吃。 见拓跋弥却是呆傻充愣一直看着她,张着嘴不说话,郁欢敛了敛怒气,却还是没有好气,道:“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容无欢把话说完。屋里的男靴是无欢自己从宫外带回来的,前段时日给皇后娘娘于宫外寻药,不心掉了鞋子,正巧遇上一位公子带了随从路过,蒙其垂怜,让随从把靴子脱给无欢,便离开了。” 拓跋弥若有所思,郁欢稍稍缓了一口气,又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这人是寻不着了,便想留了这双靴子做个念想,也算是不枉别人相帮一回。” 拓跋弥此前来寻郁欢,本带着欢喜而来,至于为何欢喜,却连他也说不明白,只道是经久未见。昨晚在大殿又是匆匆一观,根本没有机会说上什么话,如今他也长大了,再不是以前莽撞无礼的皇子,过些时日再封了王,得了属地,再见她又不知是何时日。 今日一大早,他便想来寻她,无奈父皇考校武技文课,不得脱身,刚过了晌午,便巴巴地寻来,只期能问问她,待封王之后,可愿随他去属地,便是做他的王府医女,也好过这吃人不吐骨头,森寒冷漠的宫廷。 至于,为何要她做自己的医女,似乎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年少相识一场,又隔三岔五找她逗个趣,自己在这宫里除了大皇兄,也没个贴心说话的人,于是乎,他一回宫,首先想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见到的却是脚榻边的男靴,这叫他作何想?又如何不气? 可是一想到那块血布巾 血布巾? 他几乎都忘了这个血布巾的事了,听郁欢把靴子的事说了大概,早消了大半的气,便急着问道:“那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血布巾拿到郁欢面前,满眼忧色:“这个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第八十七章生疑 男靴?郁欢不清楚他说的男靴是怎么回事,但稍稍一想,便知定是游真留下的,不然,除了他,还会有哪个男人来她屋里? 让她不明白的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八十九章 真容 一会儿换新章 游真被呛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脸上着了火似的,一直红到脖根儿。 郁欢刚给他上了药,见他面色泛红,浑身扭捏,笑得更加开怀:“你还知道害羞?我一直以为,你的脸皮厚得世上无人可比,呵呵。” “笑什么笑?”游真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药上完,便动了一动身子,心里暗赞无欢的药确实有效,这才多长时间,便没了昨晚的那种刺痛,只有在挪动时,才会隐隐传来点绵痛,倒还能忍得下去。 “喂,刚才你怎么想到藏到床顶去?”郁欢拍拍手,坐到床边,伸着脖子往上瞅去。 她看了半天,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将自己挂在那上面,并且挂了那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的。 “真个笨死!”游真稍稍侧了身,面向郁欢这边,没好气道,“你看你那帐顶,我这么一个大男人,能挂得那么长时间么?” “哦,是不能”郁欢眸中犯疑,下一句问出的话却把游真又气乐了,“那你是成精了?” “啧啧,说你笨,还真是笨!”游真哈哈一笑。 郁欢往床里探去又看了一回帐顶,一缕蚕丝无意间扫过他的下颌,游真的脸颊僵了僵,随即又笑吟吟地将鼻尖凑得更近些,深深地闻了一下,陶醉道:“无欢的发香真好闻。” 郁欢见他双眸迷离,身子蓦地跳起,往后撤去:“你又撒的哪门子疯?” 游真嘿嘿一笑。无比正经道:“撒什么疯,我是说你的头发好闻得紧,这也说错了不成?” 郁欢还崩着脸,他勉强坐了起来。靠着床柱,道:“昨晚竟没有闻出来你的发香是这种味道,有点清香。还有丝药香。” 他竟能闻出来? 郁欢惊,随即窘得涨红了脸,只管瞪着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要气鼓鼓地往矮榻边挪过去,游真又问:“你用什么洗头发?”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郁欢瞥了他一眼,却是不再动,又听他道:“ 游真被呛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脸上着了火似的,一直红到脖根儿。 郁欢刚给他上了药,见他面色泛红,浑身扭捏。笑得更加开怀:“你还知道害羞?我一直以为,你的脸皮厚得世上无人可比,呵呵。” “笑什么笑?”游真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药上完,便动了一动身子,心里暗赞无欢的药确实有效,这才多长时间,便没了昨晚的那种刺痛,只有在挪动时。才会隐隐传来点绵痛,倒还能忍得下去。 “喂,刚才你怎么想到藏到床顶去?”郁欢拍拍手,坐到床边,伸着脖子往上瞅去。 她看了半天,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将自己挂在那上面,并且挂了那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的。 “真个笨死!”游真稍稍侧了身,面向郁欢这边,没好气道,“你看你那帐顶,我这么一个大男人,能挂得那么长时间么?” “哦,是不能”郁欢眸中犯疑,下一句问出的话却把游真又气乐了,“那你是成精了?” “啧啧,说你笨,还真是笨!”游真哈哈一笑。 郁欢往床里探去又看了一回帐顶,一缕蚕丝无意间扫过他的下颌,游真的脸颊僵了僵,随即又笑吟吟地将鼻尖凑得更近些,深深地闻了一下,陶醉道:“无欢的发香真好闻。” 郁欢见他双眸迷离,身子蓦地跳起,往后撤去:“你又撒的哪门子疯?” 游真嘿嘿一笑,无比正经道:“撒什么疯,我是说你的头发好闻得紧,这也说错了不成?” 郁欢还崩着脸,他勉强坐了起来,靠着床柱,道:“昨晚竟没有闻出来你的发香是这种味道,有点清香,还有丝药香。” 他竟能闻出来? 郁欢惊,随即窘得涨红了脸,只管瞪着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要气鼓鼓地往矮榻边挪过去,游真又问:“你用什么洗头发?”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郁欢瞥了他一眼,却是不再动,又听他道:“ 游真被呛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脸上着了火似的,一直红到脖根儿。 郁欢刚给他上了药,见他面色泛红,浑身扭捏,笑得更加开怀:“你还知道害羞?我一直以为,你的脸皮厚得世上无人可比,呵呵。” “笑什么笑?”游真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药上完,便动了一动身子,心里暗赞无欢的药确实有效,这才多长时间,便没了昨晚的那种刺痛,只有在挪动时,才会隐隐传来点绵痛,倒还能忍得下去。 “喂,刚才你怎么想到藏到床顶去?”郁欢拍拍手,坐到床边,伸着脖子往上瞅去。 她看了半天,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将自己挂在那上面,并且挂了那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的。 “真个笨死!”游真稍稍侧了身,面向郁欢这边,没好气道,“你看你那帐顶,我这么一个大男人,能挂得那么长时间么?” “哦,是不能”郁欢眸中犯疑,下一句问出的话却把游真又气乐了,“那你是成精了?” “啧啧,说你笨,还真是笨!”游真哈哈一笑。 郁欢往床里探去又看了一回帐顶,一缕蚕丝无意间扫过他的下颌,游真的脸颊僵了僵,随即又笑吟吟地将鼻尖凑得更近些,深深地闻了一下,陶醉道:“无欢的发香真好闻。” 郁欢见他双眸迷离,身子蓦地跳起,往后撤去:“你又撒的哪门子疯?” 游真嘿嘿一笑,无比正经道:“撒什么疯,我是说你的头发好闻得紧,这也说错了不成?” 郁欢还崩着脸,他勉强坐了起来,靠着床柱,道:“昨晚竟没有闻出来你的发香是这种味道,有点清香,还有丝药香。” 他竟能闻出来? 郁欢惊,随即窘得涨红了脸,只管瞪着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要气鼓鼓地往矮榻边挪过去,游真又问:“你用什么洗头发?”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郁欢瞥了他一眼,却是不再动,又听他道:“ 游真被呛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脸上着了火似的,一直红到脖根儿。 郁欢刚给他上了药,见他面色泛红,浑身扭捏,笑得更加开怀:“你还知道害羞?我一直以为,你的脸皮厚得世上无人可比,呵呵。” “笑什么笑?”游真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药上完,便动了一动身子,心里暗赞无欢的药确实有效,这才多长时间,便没了昨晚的那种刺痛,只有在挪动时,才会隐隐传来点绵痛,倒还能忍得下去。 “喂,刚才你怎么想到藏到床顶去?”郁欢拍拍手,坐到床边,伸着脖子往上瞅去。 她看了半天,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将自己挂在那上面,并且挂了那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的。 “真个笨死!”游真稍稍侧了身,面向郁欢这边,没好气道,“你看你那帐顶,我这么一个大男人,能挂得那么长时间么?” “哦,是不能”郁欢眸中犯疑,下一句问出的话却把游真又气乐了,“那你是成精了?” “啧啧,说你笨,还真是笨!”游真哈哈一笑。 郁欢往床里探去又看了一回帐顶,一缕蚕丝无意间扫过他的下颌,游真的脸颊僵了僵,随即又笑吟吟地将鼻尖凑得更近些,深深地闻了一下,陶醉道:“无欢的发香真好闻。” 郁欢见他双眸迷离,身子蓦地跳起,往后撤去:“你又撒的哪门子疯?” 游真嘿嘿一笑,无比正经道:“撒什么疯,我是说你的头发好闻得紧,这也说错了不成?” 郁欢还崩着脸,他勉强坐了起来,靠着床柱,道:“昨晚竟没有闻出来你的发香是这种味道,有点清香,还有丝药香。” 他竟能闻出来? 郁欢惊,随即窘得涨红了脸,只管瞪着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要气鼓鼓地往矮榻边挪过去,游真又问:“你用什么洗头发?”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郁欢瞥了他一眼,却是不再动,又听他道:“ 游真被呛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脸上着了火似的,一直红到脖根儿。 郁欢刚给他上了药,见他面色泛红,浑身扭捏,笑得更加开怀:“你还知道害羞?我一直以为,你的脸皮厚得世上无人可比,呵呵。” “笑什么笑?”游真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药上完,便动了一动身子,心里暗赞无欢的药确实有效,这才多长时间,便没了昨晚的那种刺痛,只有在挪动时,才会隐隐传来点绵痛,倒还能忍得下去。 “喂,刚才你怎么想到藏到床顶去?”郁欢拍拍手,坐到床边,伸着脖子往上瞅去。 她看了半天,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将自己挂在那上面,并且挂了那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的。 “真个笨死!”游真稍稍侧了身,面向郁欢这边,没好气道,“你看你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址。sy。把。改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章 少主 第八十九章真容 郁欢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紧紧锁住两个肩膀,竟是一点动弹都不能得,且因自己的蹲姿,那人扑来之时的力道又大得惊人,竟被他一下扑倒在地,后脑勺忽地戗地,疼得不得了。 这痛尚且能忍受,那人近在咫尺的肥唇却是让郁欢再也忍不得,眼见着要落下来,郁欢头一扭,斗笠边缘连着的幕离随之一扬,这淫贼的肥唇便落于郁欢耳侧。虽然隔着幕离轻纱,被他接触的地方却是一片湿濡,让郁欢恶心得想吐,而她因被锁着肩膀,一点武技也使不出来,干瞪着眼着急,急得都快哭出来。 “非礼呀!救命啊!有人非礼!”郁欢情急大喊,可是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坊巷中竟一个人影也不见,此时更是人声寂寥,郁欢强撑着喊了几声,无济于事。 眼看那人又一次把唇凑上来,郁欢折腾得满头大汗,细瞅此人一眼,不过一下,便发现他双目茫然无状,丝毫聚焦也无,也不懂掀开幕离,似乎只凭着本能轻薄于她。再一想刚才,那人探入身下的动作,脑袋蓦地一炸,转瞬明白怎么一回事。 这人中了春药! 郁欢脑子里本来一片大乱,明白这点,却是平静了下来。一般来说,春药药性虽是强劲,还可自控,可是看这人欲火焚身之态,想必不是花楼教坊所用的春药,而是淫毒。淫毒也是春药的一种,却远比春药霸道。此毒狠辣,若不与女子交合,会攻逆心脉,时间一到。即刻气绝身亡。 她随身所带药囊中,并没有专解淫毒之药,这可如何是好? 郁欢一边左右摆动头首。一边竭力想法,一会儿功夫便累得紧,有点支持不住。她却不敢随意动身子,怕随意扭动,再引得这人犯了疯劲,到时候自己的清白也就交待了。 解毒的丹丸散倒是有几种,她想起自己还带了一味泻毒神丹。此丹专解砒毒,药力甚是强劲,服此丹者必大泻四五日,不止不除毒。虽是解砒毒的方子,若用来解此淫毒。因之药劲大,说不定也能缓解一二。 打定主意后,郁欢把手置于腰侧,摘下药囊,探入里面,胡乱翻找。透过指尖感觉,觉得差不多是那味神丹的瓶,忙取了出来。与此同时,突然抬起右腿。蹬在那人胸前,拼尽能使出的那点内力,让其撤开自己的上身,被锁住的肩膀微微泄劲,又猛地抬起,将手中捏着的药丹弹入那人流着涎水的口中。泄了所有劲,让他跌下来,撞至自己的脖侧,正好合口,将那粒药丹撞入喉。 不想那人依旧涎着口水,寻她的唇口,手脚也开始粗鲁起来,撕扯着她的衣衫。 这个时节,还不算凉,郁欢的穿着不算多,且她正值蕾花将绽的年纪,身体曲线已然展开,胸前一对嫩峰正被那人压着厮磨,好不难过。 “嗤”的一声,她的胸前灌入凉意,低眸一看,衣衫已经被撕开大半,一只若有似无地跳脱入眼,羞得满面通红,心中更是急得如火喷薄:“你这个浑蛋!淫贼!快住手!” 一声破了音的哭喊传出,却没有惊醒那人半分,滚烫的手掌已经摸向她的下身,更吓得郁欢连哭喊都忘记,连连咬舌,只恨自己没有拿那味麻身散! “你”郁欢的下一声叫喊还未出口,身上突然轻了许多,泪眼朦胧中,见身上压着的那人被掼到一边,一双透着寒意的眸子映入眼帘。 “你”眼前这人,替她解了围,不经意间瞥到她胸前,顿时别过了头,郁欢却是臊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洞钻入了事。 “怎么,这样露着很惬意?”这个人等了一会儿,见郁欢没有起身,背着身道。 “帮帮我”她郁欢又羞又气,却又想哭,不是她不想起身,而是她动不了啊! “怎么?”那人转过身来,却又看见郁欢这一副香艳的模样,不觉咳了咳,别脸道,“一点都动不了么?” 动得了会这样给你看尽?郁欢急得快要吐血,自己的双肩刚才已被那淫贼卸掉,用什么穿衣?又如何起得了身? 明明这人刚才那一眼已经看出自己的不妥,还如此相问,更让她火大! 郁欢瞪着他,吃力道:“肩膀卸了。” “哦,”那人顿了顿,道,“恕在下冒犯了!” 郁欢只觉一阵黑风卷来,身子已然被一袭玄袍罩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手悬空头朝下,却是被那人扛于肩上,翻跃而起,片刻之后,立于一栋房舍外。 进了院门,那人左转右转,才入得一间屋子,把她放置在床榻之上,此时,郁欢已经满眼冒着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提说话了。 “喂”郁欢有气无力道,“你要干什么去?” 那人却没有说话,掩了房门,消失了门外。 郁欢两眼望着帐顶,如同一只待宰的兽,无比抓狂,最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莫不是被人弃之不顾罢? “姑娘,可以进来么?”正当郁欢垂头丧气之际,一个女声于外面问道。 “呃,你是谁?”她警惕道。 随即哑然失笑,自己如今动弹不得,再是警惕又有什么用? “少主要我来给姑娘接骨。”随之,房门打开,一个长相娇美的女子袅娜而入,郁欢侧首看过去,竟觉得此女身段美妙,身形如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接骨之人。 “你会接骨?”她眸中透露出不信任,身子越发紧崩,这个女子,这么妩媚,是要如何给她接骨? 她想起与阿娘在一起时,那个大汉便是这样使阿娘动弹不得,强灌了药,随后 可是,这是个女子,难不成是磨镜之流? 这样想来,郁欢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正要开口拒绝,却听那女子轻轻一笑,媚音软酥:“姑娘想什么呢?” 见郁欢不说话,随即欺身上前,摘了那面脏兮兮的幕离,突然便是眼前一亮,不由摸了摸她的脸蛋,啧啧赞道:“倒是个美人胚子。” 郁欢的上身虽然动不了,腿脚还是有些力道的,正要发功跳起,却见那女子轻轻一拂面,一刹间,便脸白如纸。 她的身体,从头到脚,竟然完全动不了! “你你”郁欢颤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怕我吃了你?”那女子笑得更是张狂,眼波漫渺流转,媚态横流,玉腕搭上郁欢脖子,轻轻抚摩。 郁欢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她接下来要如何对待自己,不过,看这样子,是磨镜无误了。 她暗暗咬着舌头,准备随时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这样做,再也报不得仇,但是,她又怎么能忍受自己如同阿娘一般,进了那狼窟,落到最后那般惨境? 女子的手已经滑到她的胸前,轻轻点了点郁欢胸前的挺起,娇笑道:“这个年纪,倒还是有点资本。” 下一刻,女子的唇凑到她脖颈一侧,缓缓吹着气道:“告诉姑娘一件事” 郁欢正自闭目,却还是竖起了耳朵,那女子的唇若有似无地触着她的皮肤,令她起了几层黍粒,只听她说道:“这件事便是,我是” 她一再撩拨,却不肯一次说出,郁欢忽地便泄了劲,僵着的身子也放松了下去,罢了,爱怎样便怎样罢,大不了再死一回。 只是这一回,老天可还会让她再次重生? 如此这般瞎想,却听见一声脆响,双肩忽地传来一阵刺痛,那女子的娇音入耳:“我是这样给你接骨的,姑娘可知晓了?” 什么?郁欢蓦然睁眼,见那女子已经离了自己身子,坐到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怎么,不相信?”女子依旧笑道,“不然你自己摸摸,嗯,就摸摸胸罢,我摸着手感还不错!” 郁欢无语,瞪了她一眼,却依言动了动胳膊,抬起放下,抬起放下,竟是真的好了? 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个媚骨天生的女子,就这样给自己接了骨,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努力不去回想刚才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别扭着声音道:“多谢!” 那女子正要说话,却听屋门一声轻响,进来一个人,却是背影,立即起身,恭谨无比:“少主。” “嗯,可是能送走了?”郁欢此时才听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 “只需再养一二日。”女子回道。 “出去罢!” “是。” 那男子也要出去,转过身来,道:“你便于此将养几日,到时让人送你回去。” 郁欢这回看清他的长相,惊道:“是你?” 嗯,可是能送走了?”郁欢此时才听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 “只需再养一二日。”女子回道。 “出去罢!” “是。”嗯,可是能送走了?”郁欢此时才听得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一章 调戏 子木兄?还不曾有人这样放肆,对他直呼名讳称兄道弟,石子木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面色沉了沉,终拂袖离去。 郁欢闭着眼睛很久,眼珠在眼皮下转来转去,竖着耳朵听了又听,确信屋里屋外都没有人在,才慢慢睁开双眼,又左右环顾一番,从床上坐起。 试着动了一下胳膊,没有任何问题,郁欢撇嘴,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叫怜儿的女子,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法还真是不错。如果是她自己帮人接回错骨,怕是要几日时间才能动。不过,她也未曾遇到这种情况,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郁欢细细想了一回怜儿的手法,暗暗记下,日后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既然没有什么问题,自然要离开这里。别看郁欢混迹内宫几年,与人交际却是不甚圆滑,前后两世,都是这般性子,即使现在好了太多,终是对这种陌生的地方有点发怵。 尤其这个地方,住着这样一帮人,都是不好相与之人,郁欢这样想着,脚步又往门口挪去。 刚挪了两步,手脚便不听使唤,逐渐软乏,使不出一点力气来。她吓了一跳,不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因何而起,突然想起来那个怜儿此前在她面上拂过,香风扑面,许是被下了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郁欢惊出一身汗,忙往腕间把脉,也没什么不对啊?她的脑子越想越乱,最后竟是昏昏欲睡,使劲拍了拍脸。意识逐渐模糊,甚至连床前都摸不过去,便软下身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少主,此女怕是不那么简单。”屋外一角处,正是那名妖娆万分的女子的声音。 “你的锁魂散”石子木的声音冷冽。目光穿过花树,看向郁欢所在的屋子,道,“对她没用么?” “怜儿在回骨时,便对她下了药,适才,怜儿隔着墙孔。竟发现她并未昏睡,足有一个多时辰,”她语有羞赧,“怜儿的锁魂散药力强劲,便是习有武技的男子吸入后。最多只有半刻钟的清醒时间。” 石子木长眸半眯,沉吟片刻后,方道:“无妨,此散能痹人感官,她的肩膀既已托回,减了痛楚便是好事。” 想了想,补充道:“柳徇天中幻花散,与她无关。” “可是,她居然会下泻毒神丹!”怜儿一双媚眼怯怯地瞅向石子木。壮了壮胆子道,“而且,幻花散的解药,世上并没有几人知晓,不然,葛伯凭半生所学。岂能配不出来?” “不管怎样,她的泻毒神丹终是救了徇天一命,等她醒了,便送她出去罢!”石子木不为所动。 这个马怜儿,跟随自己几年,他岂能不知她所想?一身媚功榜身,凡近身之人皆会被其所惑,都道女人柔如弱水,可是她的心性绝然,手段狠厉,乃女子中少见。而且,这世间,怕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动情动心,不然,“魅姬”之称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或许,她只关心柳徇天,他的这个得力部下,少成孤,父母为了救怜儿而死,自收到自己麾下,姐弟俩对他从来都是唯命是从。因此,刚才对那女子说杀柳徇天,其实只是一说,他如何能够为了陌生人,断了自己臂膀? 石子山默了默,深知马怜儿生了心思,要把那女子圈起来参摩,也不多话,只道:“徇天中的幻花散,是大夏国所出。” 说罢,转身离去。 他有点烦躁,不知怎地,那名女子灵动的双眸总在自己面前出现,似曾相识,终是不愿马怜儿迫了她,成为她驭下的女宠。 虽然这些女宠,出入王邸将府,为他带来不少回报,只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还是放过她为好。 马怜儿揪了一片花树的叶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石子木的背影渐渐远去,回过头来,一个浅笑溢出,自是媚人,又看了看郁欢的屋门处,踌躇片刻,抬脚向屋前走去。 郁欢只觉自己身处浮云之中,睁不开眼,嘴角抽了抽,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总感觉脸上有东西游来窜去,痒到心里,终于在忍无可忍之时,双眸将将撑开一线。 只见一只银鼠趴在自己的鼻尖上,与她眼儿瞪大眼儿,片刻后,郁欢哇地一声大喊,那银鼠吓得耳朵一立,吱了一声,忙跳下她的脸,往床尾窜去。 “喊什么喊?”一声媚音入耳,马怜儿俏臀从床尾挪到郁欢床头,道,“吓坏了我的家伙,你死了都不够抵的。” 郁欢余惊未了,又看见这个女子移前,心口登时一堵,半晌说不出话来。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么可爱的家伙,居然能把你吓傻?”马怜儿瞟了一眼郁欢,又摸摸掌中的银鼠,心疼道,“把我的宝贝都吓炸毛了,都是你做的好事!” “”郁欢的额上眉间堆满黑云,嘴角抽得更厉害,“你把它放我脸上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给你解药啊!”马怜儿不屑道。 “就它它只不过是一只宠而已,如何来解?”郁欢结结巴巴,说话也不利落,更惹了马怜儿的嗤笑连连。 马怜儿笑过后,缓缓说出缘由来:“别看它这么点大,要解你身上的锁魂散,还非得要它不可。” 又轻摸了东西一把,抬眸看向郁欢:“它的唾液就是锁魂散的解药。” 郁欢一听,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锁魂散是什么东西?还有,为什么要给我下锁魂散?” “你的问题可真多!锁魂散是姐姐我伺候男人时用的,这东西能让他们欲仙欲死,极尽,妹妹要不要试试?”马怜儿话锋一拐,媚气横流,贴面来问郁欢。 郁欢汗毛直竖,忙后撤了身子,战战兢兢,语不成句:“不不不试!” 她的胸腔急剧起伏,连连骂自己,怎地掉这么一个淫窝来!女人不去取悦男人,反倒调戏起同性来,实在令她感到恶心!尤其面前这女子,眉来眼去间满含媚丝,举手投足中皆是风情,她前世也经过人事,一看就知道她乃个中老手,且不光是老手,还是个男女通吃的货! “哼!不识抬举!”马怜儿面上一黑,拉下脸来,见郁欢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床柱,莫名就高兴起来。 转而笑道:“不过,锁魂散的另一妙处就是能减轻疼痛,让你不知不觉中便回了骨。” 郁欢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给自己回骨才下了锁魂散,刚才还以为她下药,是要对自己行那不轨之事,自己还真错怪了她。不过,虽然明白了缘由,却也对她生不出一点好感,舌头僵着对她道:“多谢!” “这一声谢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说也罢!”马怜儿嘟着嘴,抛了个媚眼过来,让郁欢浑身抖了三抖,却没想到她说出了更让人无语的话,“既然要谢,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郁欢的心脏是缩了又缩,跳跳停停,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如此戏弄于自己,难道是因为好玩?强自定了心神,瞥了瞥马怜儿,见她虽然时时处处舞骚弄媚,仔细看过,就能发现她的骚媚中满是算计嘲弄。 这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舍什么,如何得到以及怎样利用人心,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如此对自己,必是有所求,郁欢心下了然。只是,自己一个被扛回来的路人,不知道有什么是她需要的。 不如试探一番,省得她再三纠缠。 主意打定,郁欢便没有先前那般害怕。她盯着马怜儿,眸光清透,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高雅之气,仿若自生,竟叫马怜儿一时间移不开眼。 她巧笑嫣然,道:“不知姐姐所说的以身相许,如何许法?” 马怜儿从痴迷中醒悟过来,见掌中的银鼠正要掉落,忙抓好,用笑意掩过刚才的失态:“怎么,姑娘真的感兴趣?” 郁欢不说话,只含笑望着她。 她把不准郁欢此时的想法,便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不免诧于她的镇静淡定,遂又含笑问道:“姑娘当真感兴趣?” 郁欢垂首,缓缓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道:“感不感兴趣的,姐姐不说,我如何能知道?” 马怜儿顿住笑意,道:“好,我便说予姑娘听听。” “姐姐我呢,独绝于一门媚功,手下有不少与你一般的女子,皆承此道。你若是感兴趣,入了我的门下,便能吃香喝辣,便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吃香喝辣?郁欢心内轻嘲,以为自己是山大王,除了吃喝就是嫖赌呢?独绝于媚功?说是邪功还差不多。 她却是神态专注,听得特别认真,马怜儿见了,更是喜上眉梢,说得更为卖力:“而且,如果你看中了哪个男人,我是断不会阻拦半分的,相反,还会助你与他好合,了你心愿。只不过——” 她顿了顿,道:“只不过,要你喝下绝情散,才能脱离此道。”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址。sy。把。改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一章 露馅 子木兄?还不曾有人这样放肆,对他直呼名讳称兄道弟,石子木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面色沉了沉,终拂袖离去。 郁欢闭着眼睛很久,眼珠在眼皮下转来转去,竖着耳朵听了又听,确信屋里屋外都没有人在,才慢慢睁开双眼,又左右环顾一番,从床上坐起。 试着动了一下胳膊,没有任何问题,郁欢撇嘴,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叫怜儿的女子,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法还真是不错。如果是她自己帮人接回错骨,怕是要几日时间才能动。不过,她也未曾遇到这种情况,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郁欢细细想了一回怜儿的手法,暗暗记下,日后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既然没有什么问题,自然要离开这里。别看郁欢混迹内宫几年,与人交际却是不甚圆滑,前后两世,都是这般性子,即使现在好了太多,终是对这种陌生的地方有点发怵。 尤其这个地方,住着这样一帮人,都是不好相与之人,郁欢这样想着,脚步又往门口挪去。 刚挪了两步,手脚便不听使唤,逐渐软乏,使不出一点力气来。她吓了一跳,不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因何而起,突然想起来那个怜儿此前在她面上拂过,香风扑面,许是被下了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郁欢惊出一身汗,忙往腕间把脉,也没什么不对啊?她的脑子越想越乱,最后竟是昏昏欲睡,使劲拍了拍脸。意识逐渐模糊,甚至连床前都摸不过去,便软下身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少主,此女怕是不那么简单。”屋外一角处,正是那名妖娆万分的女子的声音。 “你的锁魂散”石子木的声音冷冽。目光穿过花树,看向郁欢所在的屋子,道,“对她没用么?” “怜儿在回骨时,便对她下了药,适才,怜儿隔着墙孔。竟发现她并未昏睡,足有一个多时辰,”她语有羞赧,“怜儿的锁魂散药力强劲,便是习有武技的男子吸入后。最多只有半刻钟的清醒时间。” 石子木长眸半眯,沉吟片刻后,方道:“无妨,此散能痹人感官,她的肩膀既已托回,减了痛楚便是好事。” 想了想,补充道:“柳徇天中幻花散,与她无关。” “可是,她居然会下泻毒神丹!”怜儿一双媚眼怯怯地瞅向石子木。壮了壮胆子道,“而且,幻花散的解药,世上并没有几人知晓,不然,葛伯凭半生所学。岂能配不出来?” “不管怎样,她的泻毒神丹终是救了徇天一命,等她醒了,便送她出去罢!”石子木不为所动。 这个马怜儿,跟随自己几年,他岂能不知她所想?一身媚功榜身,凡近身之人皆会被其所惑,都道女人柔如弱水,可是她的心性绝然,手段狠厉,乃女子中少见。而且,这世间,怕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动情动心,不然,“魅姬”之称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或许,她只关心柳徇天,他的这个得力部下,少成孤,父母为了救怜儿而死,自收到自己麾下,姐弟俩对他从来都是唯命是从。因此,刚才对那女子说杀柳徇天,其实只是一说,他如何能够为了陌生人,断了自己臂膀? 石子山默了默,深知马怜儿生了心思,要把那女子圈起来参摩,也不多话,只道:“徇天中的幻花散,是大夏国所出。” 说罢,转身离去。 他有点烦躁,不知怎地,那名女子灵动的双眸总在自己面前出现,似曾相识,终是不愿马怜儿迫了她,成为她驭下的女宠。 虽然这些女宠,出入王邸将府,为他带来不少回报,只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还是放过她为好。 马怜儿揪了一片花树的叶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石子木的背影渐渐远去,回过头来,一个浅笑溢出,自是媚人,又看了看郁欢的屋门处,踌躇片刻,抬脚向屋前走去。 郁欢只觉自己身处浮云之中,睁不开眼,嘴角抽了抽,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总感觉脸上有东西游来窜去,痒到心里,终于在忍无可忍之时,双眸将将撑开一线。 只见一只银鼠趴在自己的鼻尖上,与她眼儿瞪大眼儿,片刻后,郁欢哇地一声大喊,那银鼠吓得耳朵一立,吱了一声,忙跳下她的脸,往床尾窜去。 “喊什么喊?”一声媚音入耳,马怜儿俏臀从床尾挪到郁欢床头,道,“吓坏了我的家伙,你死了都不够抵的。” 郁欢余惊未了,又看见这个女子移前,心口登时一堵,半晌说不出话来。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么可爱的家伙,居然能把你吓傻?”马怜儿瞟了一眼郁欢,又摸摸掌中的银鼠,心疼道,“把我的宝贝都吓炸毛了,都是你做的好事!” “”郁欢的额上眉间堆满黑云,嘴角抽得更厉害,“你把它放我脸上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给你解药啊!”马怜儿不屑道。 “就它它只不过是一只宠而已,如何来解?”郁欢结结巴巴,说话也不利落,更惹了马怜儿的嗤笑连连。 马怜儿笑过后,缓缓说出缘由来:“别看它这么点大,要解你身上的锁魂散,还非得要它不可。” 又轻摸了东西一把,抬眸看向郁欢:“它的唾液就是锁魂散的解药。” 郁欢一听,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锁魂散是什么东西?还有,为什么要给我下锁魂散?” “你的问题可真多!锁魂散是姐姐我伺候男人时用的,这东西能让他们欲仙欲死,极尽,妹妹要不要试试?”马怜儿话锋一拐,媚气横流,贴面来问郁欢。 郁欢汗毛直竖,忙后撤了身子,战战兢兢,语不成句:“不不不试!” 她的胸腔急剧起伏,连连骂自己,怎地掉这么一个淫窝来!女人不去取悦男人,反倒调戏起同性来,实在令她感到恶心!尤其面前这女子,眉来眼去间满含媚丝,举手投足中皆是风情,她前世也经过人事,一看就知道她乃个中老手,且不光是老手,还是个男女通吃的货! “哼!不识抬举!”马怜儿面上一黑,拉下脸来,见郁欢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床柱,莫名就高兴起来。 转而笑道:“不过,锁魂散的另一妙处就是能减轻疼痛,让你不知不觉中便回了骨。” 郁欢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给自己回骨才下了锁魂散,刚才还以为她下药,是要对自己行那不轨之事,自己还真错怪了她。不过,虽然明白了缘由,却也对她生不出一点好感,舌头僵着对她道:“多谢!” “这一声谢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说也罢!”马怜儿嘟着嘴,抛了个媚眼过来,让郁欢浑身抖了三抖,却没想到她说出了更让人无语的话,“既然要谢,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郁欢的心脏是缩了又缩,跳跳停停,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如此戏弄于自己,难道是因为好玩?强自定了心神,瞥了瞥马怜儿,见她虽然时时处处舞骚弄媚,仔细看过,就能发现她的骚媚中满是算计嘲弄。 这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舍什么,如何得到以及怎样利用人心,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如此对自己,必是有所求,郁欢心下了然。只是,自己一个被扛回来的路人,不知道有什么是她需要的。 不如试探一番,省得她再三纠缠。 主意打定,郁欢便没有先前那般害怕。她盯着马怜儿,眸光清透,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高雅之气,仿若自生,竟叫马怜儿一时间移不开眼。 她巧笑嫣然,道:“不知姐姐所说的以身相许,如何许法?” 马怜儿从痴迷中醒悟过来,见掌中的银鼠正要掉落,忙抓好,用笑意掩过刚才的失态:“怎么,姑娘真的感兴趣?” 郁欢不说话,只含笑望着她。 她把不准郁欢此时的想法,便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不免诧于她的镇静淡定,遂又含笑问道:“姑娘当真感兴趣?” 郁欢垂首,缓缓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道:“感不感兴趣的,姐姐不说,我如何能知道?” 马怜儿顿住笑意,道:“好,我便说予姑娘听听。” “姐姐我呢,独绝于一门媚功,手下有不少与你一般的女子,皆承此道。你若是感兴趣,入了我的门下,便能吃香喝辣,便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吃香喝辣?郁欢心内轻嘲,以为自己是山大王,除了吃喝就是嫖赌呢?独绝于媚功?说是邪功还差不多。 她却是神态专注,听得特别认真,马怜儿见了,更是喜上眉梢,说得更为卖力:“而且,如果你看中了哪个男人,我是断不会阻拦半分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址。sy。把。改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三章 共识 绝情散?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郁欢半分也不表露自己的不满,笑道:“我身无长物,姐姐要我来做什么?” 马怜儿一声大笑荡开,梁尘似乎都震落了不少,道:“你只要有这脸蛋就好!” 郁欢蹙眉,又听她道:“当然,除了脸蛋,你的那手医术也” 马怜儿边说边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让郁欢心里一惊,一时搞不清这女子如何知道自己习医,便装着不解的样子,问:“不知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你别摆出这般表情来,好似有人欺负你似的。你习不习医,能瞒过别人,却是逃不过我的眼睛。”马怜儿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便连她微颤的眼睫泄露出的不安亦看在眼里,笑得更加媚动,“怎么,不打算和我说说,你如何解得那幻花散之毒?” 郁欢秀眉轻挑,咬了咬唇,道,“我只是医坊打杂的,如何会解幻花之毒?姐姐说笑了。” “姐姐我生平最不喜诓人,也不喜别人诓我。不如这样,咱们也干脆点,你把自己手上的独门医方告予我,我便收你入了门,两利两合,岂不是美事一桩?” 郁欢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暗生警惕之心,怕惹恼她,自己更难脱身,便赔笑道:“我真不知那泻毒神丹能解幻花散,只是误打误撞急于保命而已。不知姐姐是想要我入门还是要医方?” “怎么说?”马怜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沉声问道。 “若是你想要我入门,便是没有医方也入得。若是你是为那医方而来,就是入了门我也是没有的,不知姐姐是否明白?”郁欢慢慢说道,边说边瞧着马怜的神色。做好她翻脸自救的准备。 马怜听到这里,征了征,却不像郁欢所想那般生气。只叹了一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其实并不是要那幻花散的解药,只不过听说幻花散的解药与另一种毒散的解药有相通之处,便一心想求来试试,倒不是有意为难你。” 郁欢先前说了那么多话,只是试探于她,想看看她一再纠缠自己意欲何为。此时才听她道出本意,心里便有了数。 听马怜儿说起另一散剂是味毒散,想必也不是霸道之物,不然如何能令她这般犯愁,抓着自己这棵嫩草不放。 想到这里。郁欢出口问道:“不知姐姐所说那种毒散叫何名字?” “告诉你也无妨,这种毒散世间少有,我也是听人说起,却没有见过的。”马怜儿难得的一本正经,肃容道,“此散名为麻骨散。” 郁欢脑子轰的一炸,麻骨散,又是麻骨散!怜儿既知麻骨之名,必定是见过麻骨之状的。不然也不会道来。且知麻骨解药与幻花解药药理相通,可见她于此研究颇深。不过,麻骨散是陈伯弄出来的东西,本就甚少面世,没想到这怜儿年纪轻轻也识得,难道说陈伯有意欺瞒于她。并没有把此方销毁? 又想到程大之事,她当时也是冲动,使出麻骨散来,却被拓跋焘识破,要了解药去。其实,说解药也不尽然,她当时留了一个心眼儿,怕程大日后再找自己麻烦,给的解药是掺了杂物的,药效只得一半。若是程大安分守己则罢,若不然,再遇上麻骨散,便是他毙命之时。 如今,马怜儿再提麻骨散,不得不叫她犯了思量,遂更加心起来。 马怜儿见郁欢久久不语,以为她不愿意给出自己所要的东西,面上越发黑沉,本是艳媚之色,平添许多妖气,正待要厉言相胁,郁欢却出声了。 她轻轻道:“这麻骨散我并没有听说过,倒是知道有一味麻身散,不知二味药散之间是不是有相同之处。” 马怜儿怒色稍缓,认真听她说道:“我虽然从医日久,却是个半瓶子晃荡的主,验方药理并不精通,不过,麻身散的解药,我倒是有一份。” 马怜儿的胃口被她吊得老高,听她此言,更是乐得心花怒放,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解药,只要有一些线索,她与葛伯便不难研制出真正的解药来。忙问:“可容我一观?” “姐姐说得哪里话,便是给姐姐拿去,也是使得的。”郁欢笑出了声,去了先前的惧意,坦荡无隙,更让马怜儿高兴不已。 说罢,郁欢取出了那味解药,递给她,眸光如水看着她,几无杂质,很是纯粹,马怜儿心中一动,便说道:“当真不入我门?” 郁欢给她的解药与程大那回的一样,并不怕她日后因此为寻自己的晦气,便回道:“怕是不合适入得姐姐门下,不如就此交个朋友,也算是有缘一场,姐姐认为如何?” 马怜儿哪里还会拒绝?先前少主已经吩咐自己放了她,再加上她已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是心喜,当然连连称是:“好,好,交个朋友,也是你我二人的缘份!” 郁欢终是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要告辞回家,马怜儿送她至院门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等在那里。 “在下柳徇天,先前多有冒犯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过这一回,徇天感激不尽!”那个男子躬身不起,语气诚恳无欺,让郁欢很是莫名其妙,愣在那里不动。 “昨日,正是他冒犯了姑娘,也幸得姑娘出手相救,他才捡了一条命回来。”马怜儿适时解释道。 郁欢这时才明白,原来这个柳徇天是昨日差点污了自己清白的那个淫贼,一时有点顺不过来气。虽知他是中了淫毒之故,也不免心有不甘,就没有说话。 柳徇天长揖赔礼,见郁欢许久未曾表示,以为她还在气恼昨日自己的不轨之举,便抬首看向面前少女,却是一征。 此时的郁欢,因幕离毁坏,面上无遮无掩,自然被他看个清楚。只见她面白眉黛,星眸如灿,素唇微张,竟是说不出的娇俏清丽,叫他移不开眼。 马怜儿朝柳徇天看过来,见他一副痴征模样,暗骂一声没出息,便故意咳了一声,道:“徇天昨日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少主说了,待他完全除了毒,便照着规矩罚他,必不会委屈了姑娘。” 柳徇天接了马怜儿递过来的眼色,忙又躬下身道:“望姑娘恕罪!” 郁欢本来就没打算深究,不过是自抬了抬身价,为的便是不叫他们看轻而已。话说回来,这些人,提起谁来,都是厉害角色,自己又岂是不懂人情事故之人,倘若一味拿娇,倒让自己落了下乘,得不偿失。 于是,她看着柳徇天,垂睫低眸,淡淡一笑,道:“你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柳徇天听到郁欢莺歌似的声音,当真好听得紧,不由开怀:“好多了,多谢姑娘关心。” 马怜儿自然也乐得此间场面,便对柳徇天道:“既然说开了,便各自放下。徇天送这位姑娘出去罢,记得别耽搁太久,误了喝药。” 郁欢的眼睛被蒙了布,临走前被马怜儿吹了一口气在脖颈,又掉了一层黍粒:“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郁欢想了想,答道:“郁柔。姐姐后会有期!” “会的!”马怜儿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进了门,下一刻,郁欢的身子便又悬空,被柳徇天带着七转八绕,却不像来时那般恶心想吐,想来也是他故意放慢速度,照顾了自己的感受。 于是,到了自己所说的南市坊巷口,立身站定后,解了蒙眼的布条,笑道:“日间多喝点大豆饮,除毒会快一些。” 柳徇天谢过,看着她离开,远去,心上不知何时竟生了不舍,平白添了失落,悻悻返身。 却说郁欢,本来好好的一场寻亲之行,到最后变成了这般模样。身上的衣衫是马怜儿给的,多是艳丽之色,怎么看怎么别扭,又回了私宅,换了一回,却发现自己易容用的疤痕粉并没有带来,不由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 如今之计,只得等到日暮之时,宫门将禁前再入宫,那时正是宫里主子们用膳时候,一众宫婢宦者也会侍候在侧,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走动,自己若于那时回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霞色映在半空,天穹如幻境般变幻无端,郁欢抬头看了看,再有个把时辰,便会宫禁,此时自己藏身于宫墙一侧不远处的巨树后,心里焦急万分。 前面宫门前,那帮皇子们的车驾竟都停留不动,不知在等着谁。郁欢心下奇怪,平日里,他们都是直接从东宫那边的宫门进出,今日是怎么了,竟都聚在一处,从平城宫的正门进入。只见一辆后到的车驾驰至最前,拓跋焘从车上探出头来,道了一声“走罢”,众车驾才陆续进了宫去,郁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能进去了。 么了,竟都聚在一处,从平城宫的正门进入。只见一辆后到的车驾驰至最前,驾驰至最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四章 乱心 这世间,自从阿娘与姐姐去后,怕是再没有人能让郁欢相信,有道是都庶虽甘,杖之必折,巧言虽美,用之必灭。自己对于拓跋弥的这份信任,也许正是因之直爽粗莽,从不在她面前拿腔装势,才越发显得坦荡自然。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来此魏宫中,究竟得之几何,失之几何?却总是想不明白。也许,不是想不明白,而是自己根本不愿去想,若说为了报仇入宫,可是几年经始,仇未得报,原因何在?说到底,自己还是想活下去的。为了活下去,这仇便要报得隐晦些,她觉得这样做,方对得起阿娘与姐姐。凭什么,自己二世为人,都要折于拓跋之手? 郁欢望着窗外沉夜,思绪早飘了几飘,想起这几日的际遇,又不免一番感慨。石子木的神秘沉峻,马怜儿的诡诈妖媚,还有游真的若隐若现,这些人都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若是被他们纠缠,又怎能轻易脱身?再说,倘若今日遇上的不是拓跋弥,她又岂能安然坐于此间?郁欢手中拿着半面幕,沉默许久,却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再于宫内外行走,万不可掉以轻心。 却说拓跋弥从郁欢这里离开后,心中烦乱,一时理不清思绪,便往东宫那边去。今日众皇子们皆于主宫这边受父皇聆训,想必此时都已经回到东宫诸殿,人影也没有碰到一个。 就在他离东宫侧门越来越近之时,却听得前面人声隐隐传来,一时好奇。便又往那边行去。待到近前,方知是大皇兄拓跋焘与四皇弟拓跋范在弈棋。 面上一喜,便喊道:“我说是谁呢,这么晚了。还有这等闲情于此手谈,原来是你们!” 拓跋范听到他的声音,视线随之瞟来。淡淡一笑:“弥皇兄的兴致也不差,这么晚了,还于此闲逛。” 拓跋弥听言,心胸却是畅快不少,这个四弟,平日里总是云淡风清,事事不惹尘埃。自己虽不甚与他交由,却最是佩服他的这般心性,不与人争,亦不退避于人后,人又长得好看。却从不拈花惹草,且他对自己母妃的孝义又无人可比,除了大皇兄拓跋焘,他最是心喜的就是这个皇弟。 他从旁边摘了一枚花叶,于手中把玩,阵阵清香袭来,侧脸看着拓跋范,笑道:“皇弟这两年也往军中走了一遭,怎地还是没有脱了文人那般性子。既酸且腐。” 拓跋范手下拈了一枚黑子,正在思索往哪里落下,听到拓跋弥的话,不禁抬头,笑得更加风华自茂,直直灼了拓跋弥的眼:“范自来如此。弥皇兄岂能不知?” 说罢,落子不语,半晌,才听拓跋焘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这棋下得越发刁钻,不怕我吃了你的子?” “呵呵,失之一隅,方能得之更多,大皇兄怕是早把退路想到,这话说得便是欲擒故纵了。”拓跋范答。 二人一边弈棋,一边谈笑自如,拓跋弥不懂棋,自插不上话,便有些气闷。 本来郁欢的事情给他的冲击甚大,又不能告于他人,他正憋着倒不出。想来,之前不知怎地,老喜欢和她拌嘴使磕,倒没有别的心思,谁知这一会儿功夫,满脑满眼的全是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无比清晰地映在心里,这两人现在相谈甚欢,也不理自己,更是郁闷不已。 “如果,你们这里”拓跋弥坐在一边石凳上,对着拓跋焘和拓跋范,指了指自己心脏,“这里老是装着一个人,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甚至她呛人的形容,会是怎样的?” 拓跋范笑着看他,拓跋焘头也未抬,拓跋弥一下便窜出了火。 大声道:“我在问你们话!” “我们心里又没装着人,如何知道是怎样的?”拓跋弥寒声答道,却见拓跋范微微敛容,若有所思地盯着拓跋弥。 “我是说,如果!”拓跋弥一听拓跋焘的声音,便有点心虚,声音也软了下去。 “那么,弥皇兄心里装着的是谁?”拓跋范干脆停子,问道。 说实话,拓跋弥问出这般话来,他有点吃惊,几个皇子里面,别看拓跋弥排前,却不如老六老七那般,宫里早放了贴身女婢,只道他醉心于武技功夫,不成想今日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不免好奇是什么人,让他如此苦恼。 拓跋弥却不答,那片花叶子被他揉来捏去,早零落得剩一杆细茎,他抬头看着他们,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不能告诉你们” 拓跋范料到他会如此说,转身又看向棋盘,揶揄道:“看来,弥皇兄是看上了哪宫的宫女?或者能让弥皇兄如此烦扰的一定是位天香国色?” “不是,呃,也算是,”拓跋弥窘得满面通红,越发说不利落话,“先前她不美的时候,甚喜和她说话,却没现时这般心乱。” 他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让人听不明白,见他苦着一张脸,拓跋范正要再安慰一半句,却听拓跋焘掷了一枚白子到拓跋弥身上,面无表情,声音冷沉:“今日野猎之时,父皇说的话忘了么?” “什么话?”拓跋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道,见拓跋焘的眸光更加寒意摄人,忙忙改口道,“自是记得。” “说一遍来听听。” “父皇说,务在独乐,不顾众庶,嗯,还有还有,贪贪”拓跋弥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说下去,却被拓跋范接下去。 “务在独乐,不顾众庶,忘国家之政,贪稚兔之获,则仁者不繇也。”拓跋范笑着替他说出,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却被拓跋焘哼了一声,又提起心胆来吊着。 “什么意思?”拓跋焘继续问道。 “皇兄,这,你明知我不懂这些东西”拓跋弥那张脸苦得似要滴出汗来,一个劲儿地给拓跋范眨眼,让他帮着解围。 “父皇这话出自《上林赋》,意为只顾自己一乐,而忘记百姓疾苦和国家大事,为了贪图野猎之乐,这不是一个有德之人的行为。”拓跋范缓缓道来,拓跋焘投过赞许的目肖,一转首,面向拓跋弥却是厉色以对。 拓跋弥苦着脸听完,却问:“这和我心里装不装人又有甚关系” 拓跋焘哼了一声,道:“整日里不学无术,还道你在军中这几年心智成熟不少,却不想依旧不成气候!父皇说的野猎,意在国政民生,如你这般顽劣,又怎能体会当政仁心。便如这美人情爱,也是一个道理,独乐之则众苦之,你身为皇家子弟,当是明白这个道理!” 拓跋弥一听这些便觉头大如斗,却不敢反驳拓跋焘之言,反正自己也是多嘴,问了这么一句反遭一顿训斥,平白添了一番堵,真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有怨说不出还咯得慌。 正要闪身溜走,却被拓跋焘一句话又定在石桌前:“你那兔子呢?” “送人了!” “这么宝贝的东西,你倒送人了?”拓跋焘挑眉,看向他,让他很是不自在。 “那是,好不容易逮着,当然宝贝了,”拓跋弥舌头一大,话便往外倒出,“你们都猎那些兽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这兔好玩。” “是好玩,把它送了相好,怕不只好玩了罢?”拓跋焘按了按怒气,隐忍道。这个皇弟,从来不让他省心,偏偏自己又不舍他独立于宫,却是烂泥扶不上墙,成天惹得父皇生气不说,便是自己,也于人前折了不少面子。 拓跋范静静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也无任何表示,仿佛薄风轻霭,叫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却又时时发散光华,不得不注意到他的莹润如玉。 “四弟,想必你的《猎赋》还未作成,这便回去做了,省得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心烦!”拓跋焘拂袖起身,瞪了拓跋弥一眼,就要下桥。 拓跋弥刚舒了一口气,却见他又转过身来,“你的赋作好了没有?” “没有,”拓跋弥声作答,又急着道,“不过,就快好了!” “怎么个快好法?”拓跋焘眸中冷光瞥过,吓得拓跋弥又是一哆嗦,“还是叫人代写?” 不等拓跋弥说话,接着哼道:“这回又是谁代写?” 拓跋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几次三番触了大皇兄的霉头,真是不顺气,却又不敢不答:“是无欢” 他一说,拓跋焘的眉头皱得更紧,那双利目迸出火花来:“你倒是和她走得近,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人?” “什么人?”拓跋弥嘴一溜,说出话来又差点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地忘了大皇兄不喜无欢这码子事?他也不明白大皇兄为何不喜她,想来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姚皇后的医女,至于其他原因,他一时也想不出,干脆闭紧嘴巴,当个哑巴。 “自己想去!”拓跋焘头也不回地离开,拓跋弥苦哈哈地看着拓跋范,道:“叫四皇弟见笑了!” 拓跋范本欲跟着离开,听见无欢的名字,便顿住身形,轻轻问道:“无欢她还好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五章 斗赋 “呃,好,她变得”话说到一半,拓跋弥便意识到自己又要溜口,忙忙打住,笑嘻嘻道,“无欢还是先前那般,好得很!” 拓跋范敏感地觉出他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掸了掸袍袖,看着前面那个站着不动的黑影,道:“那走罢!别让皇兄等着急了。 两个人并排走着,又听拓跋范的声音若有似无,缓缓飘进了耳朵:“你这般作弊,让无欢代写赋文,若让父皇发现,便不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拓跋弥心中一动,他从未想过这个事情,还会连累无欢,反正只是一篇赋文而已,父皇即使发现了,以无欢在姚皇后面前的得势,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答道:“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一力担下,又有何不妥?” 拓跋范却是站住,正色道:”于你来说不是大事,于无欢来说,却是欺君之罪,三皇兄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拓跋弥当然没有想到这么多,听到拓跋范的话,不免也思量一番,才道:“那我不让她写了,回寝殿让李子写去。” “李易铭?他不过是一个宦者,虽然肚子里有一些学墨,写出来的终是上不得台面。你又不是不知,这回野猎,是和宋使一行去的,明日里,怕是得当着宋使的面,一一过眼,皇兄就不担心丢了我朝颜面,被父皇处罚?”拓跋范难得和他说了这么多话。倒是点醒了拓跋弥,看来,这篇《猎赋》做得怎样,还关系重大。 拓跋弥又开始着急上火。急问:“那怎么办?” “一会儿,随我去大皇兄寝殿,有我和皇兄帮你把关。倒是不出彩,也定不会让你出丑。”拓跋范继续前行,落在后面的拓跋弥轻吁一口气,紧跟着追上去。 是日,郁欢见拓跋弥并没有来,自己又要出宫去西山,找寻姚皇后所说的那名老宦者。又恐自己走后拓跋弥找不到自己,便将写好的《猎赋》交予叱木儿,托她转给拓跋弥,才放心离开。 却说这一篇《猎赋》,拓跋嗣本意是想于宋使面前显示皇魏汉学渊承深厚。并不比刘宋差,因此,便同意宋使之请,集了众皇子臣工于御殿,公开品校。 “陛下,听闻四皇子殿下是除大皇子殿下之外,诸皇子中学识较为渊博之人,本使现在便想见识一番,不知陛下准不准?”宋使的屁股还没挨着坐榻。便先夺其势,朗声道。 “哦?范儿如此出名么?”拓跋嗣捻须一笑,眸光却是一凛,他岂能不知宋使打的什么算盘?刘宋自诩承晋之汉学正统,自是不屑与邦国谈论此道,不过。他既已提起,便是存了心要给难堪,这在两国邦交中倒是不鲜见,只不过,一上来就挑自己的皇儿露脸,当真是过分了些。 崔浩上观天文,下知地理,当属皇魏文中翘楚,拓跋嗣原本打算让他先露了脸,以期震住宋使一行人等,却不想他不提崔浩,反倒将矛头对准皇子们,不免有些担心。此时,崔浩作为谋臣自也在列,不露声色一瞥,见大皇子拓跋焘眸光朝自己移来,遂起身请命:“陛下!臣等也想和宋使切磋一番,不知宋使可否赏脸?” 拓跋嗣满意地一笑,把目光投向下面客座,问:“不知宋使意下如何?” 宋使是个老狐狸,出使多国,圆滑如珠,世故似油,且能不知这点伎俩。他坐于榻上,并不起身,呵呵一笑道:“崔祭酒高抬本使了?谁不知祭酒大人名冠天下,本使不过是文为成武不就之人,怎能和祭酒大人相提并论?此事,万不能答允。” 一番话说得既抬了崔浩身份,又拒绝了他的提议,明里是把自己贬了,下一步却是要与皇子们相比,又将自己的身份抬高了不知多少,却叫人不得推拒。 拓跋范今日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着了汉人衣袍,却将一身本族的裤褶衣衫穿出了别样的味道。他的身形与拓跋焘本不相上下,因之多了几分儒雅的温和之气,更叫宋使喜欢几分,自己起意提起他来,一方面是想压他们一头,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的这份温雅。 “既如此,父皇便准了宋使之请,儿臣先献上自己拙作,抛砖引玉。”拓跋范一派风清木秀,丝毫没有在意宋使的挑畔之举,主动站起来,只想自己作了出头鸟又何妨,还有大皇兄拓跋焘在,总不会让宋使那边得了便宜去。 待殿中尚书段霸将拓跋范的《猎赋》念完,便是一番引经论据,清谈互驳,煞不热闹,宋使也暗暗心惊,道这拓跋范当真是不负文名,由衷赞道:“四皇子殿下这篇赋,甚得人心,字字句句都出彩,不错不错!” 说着,叫身后一名随侍过来,把他手中的文赋也递给段霸,笑意漫了满脸,显得很是开怀:“这篇赋是我的这句侍卫所做,他本武将,做这个也算是勉为其难,各位还请不要计较太多。” 拓跋焘一抹寒光投过来,见这个随侍无甚奇特之处,倒不知他所作文赋又有何不同。殿中众人也都明白,宋使这一招算是阴损,如果他的随侍作得好,便会说仅仅一名武将也文采斐然,堪比皇子之名,如果作得不好,也不打紧,不过一武将而已,便是败于皇子名下,也自是情有可原。 一石二击,于他怎么说都是有利一方。 宋使接收到各方投来的或不屑或愤恨或嗤之的目光轻哼,自是无动于衷,却让那名随侍伏耳过来,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游侍卫作的赋,本使自是信得过!” 声音虽而恭。 再看那名侍卫斜眸飞去,见众人都专注于殿中尚书段霸的身上,嘻笑道:“使节大人的眼光向来不错!” 却是游真。这人与宋使时不时的耳语一番,早被拓跋弥看在眼里,压不住的火气腾腾上窜,左看一眼右瞪一眼,若不是被旁边拓跋范拉着袖子,早蹦出来与那侍卫就武技一较高低。 “你看那名侍卫,太是目中无人,他的赋且还没读完,便无视殿内众人,频频做出蔑举,将我等置于何地?”拓跋弥的性子一犯起犟来,便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根本拦都拦不下。 还没等拓跋范说话,他的声音便又高了一些:“一个侍卫而已,也不怕折辱于人前?” 拓跋焘自然也听到他的话,不由皱了皱眉,若无其事继续听段霸所念之赋。拓跋范轻喝一声:“皇兄是要惹父皇生气么?” 拓跋弥见拓跋范抬出父皇的名头来,一时也不敢造次,悻悻坐下。可巧,他的话也被坐于对面的宋使听到,段霸把游真所作赋文正好念完,还不等众人有所表示,便见宋使站起来,微微躬身,声音不卑不亢:“适才听闻三皇子殿下对本使随侍所作《猎赋》颇有微辞,本使不才,只道我宋国人才济济,便说士人白衣,皆可吟诗作赋也不为过。敢问陛下,不知贵国可有此说?” 拓跋嗣一听又是拓跋弥惹出来的事端,瞪了他一眼,却不便发出火来,失了气度,隐忍着笑道:“宋使说的是哪里话?弥儿想必是听得入神,说些什么话,宋使又岂可当真?” 拓跋弥哪能看不到拓跋嗣眼里的警告,忙敛襟闭嘴,任是宋使再三瞥过,也不动分毫。 却听宋使又道:“那么,本使倒想听听三皇子殿下的文赋,想必是皆出于我等之上罢?” 什么?要他献赋?拓跋弥登时蔫巴了大半个身子,想要装傻混过去,却又有点不甘。昨夜里,任是大皇兄和四皇弟再三相逼,也只写了个赋而已,且语义不达之处颇多,又加上自己困得要死,便求了他们放过自己,回去梦周公去了。 拓跋焘和拓跋范也没想到宋使会咬叫拓跋弥,只恨他是个惹祸精,又一想他那篇赋作得将将称得上是赋而已,当时想着容他在父皇面前混个过关,也就没有抓着他不放,没有继续给他润文。 这下可好,事都坏在他身上了。 拓跋嗣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连暗叹,却又无可奈何。 拓跋焘面色极不好看,沉寒的眸子越发幽深,抿唇不语。 拓跋弥本来也是慌极乱极的,突然想到叱木儿一大早交给他的那篇赋,便计上心来。 此赋正是郁欢所作《猎赋》,叱木儿给他之时,他想着用不着,便收赋入怀,并没有告诉大皇兄,这会儿正好拿它来抵了宋使相激,不失为一妙法。 他取出那篇赋来,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朝自是有人能出口成章,下笔若神,只是,不善于外彰罢了!” 这一声喊,成功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皆往他这边看来,他继续道:“本来不屑,如今却不得不拿出来给诸位看看,这篇《猎赋》,在座诸位恐怕都无法比肩。”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址。sy。把。改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六章 惊艳 殿中人等皆被他吊高了胃口,开始声嚷嚷起来,拓跋弥缓缓走出榻几,把手中赋文交予段霸手中,又款款落座于榻,等着段霸念出。 却说这段霸,刚看第一段的《猎赋序》,便惊得两眼发直,不相信此赋是三皇子所作:“赋者,古诗之流。辞欲壮丽,义归博远。不然,何以光赞盛美,感天动神?而相如子云竞夸辞赋,历代以为文雄,莫敢诋讦。臣谓语其略,窃或褊其用心。《子虚》所言,楚国不过千里,梦泽居其太半,而齐徒吞若,三农及禽兽无息肩之地,非诸侯禁淫述职之义也。《上林》云:左苍梧,右西极者,其实地周袤才经数百。《长杨》夸胡,设为周*,放糜鹿基中,以博攫充乐。《羽猎》于灵台之囿,围经百里而开殿门。当时以为穷壮极丽,迨今观之,何龌龊之甚也!但王者以四海为家,万姓为子,则天下之山林禽兽,岂与众庶异之?” 随着段霸抑扬顿挫的尖利之声,众人也是一阵抽气连连,此起彼伏,也有人不禁高喝一声“好” 宋使瞪大了眼睛,视线投于拓跋弥身上,许久都不曾离开,便是拓跋嗣,捏着玉杯就饮,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满脸不可置信,看向拓跋弥的目光似乎又多了一些欣慰,转眼又掩在玉杯之后,平静如初。 只有拓跋焘的眸光冷冽刺骨,让晕晕乎乎的拓跋弥抖的一激,躲闪着他的直视,往拓跋范这边靠了靠。却发现四皇弟浑然忘却周遭,闭目沉听,对他求助的行为丝毫不做理会。 “任戎之秋,相期八月。草木葱茏,花叶逶迤……” “是以,天下之大。万民之众,刀剑铁骑,飒然浮空,鸟悲兽骇,” 段霸的声音渐消,殿内一片空寂,竟无人发声。似乎都沉浸在对刚才那篇文赋的震惊中,久久都不曾回转。 这时,也不知是谁打破这一方沉寂,道:“此赋真真妙极!” 却是崔浩在自言自语,于榻几后曲指轻敲。“嗒嗒”声顿显突兀,音虽,却惊醒了殿内诸人。 “哗”的一声,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三皇子所作惊为天人哪!” “嗯,此赋文采斐然,匠心独运,令人拍案叫绝!” “尤其开篇与结句,以猎始。以天下终,音韵如水,却有千钧之力,实乃为赋文中的上品呀!” 便是连宋使也禁不住唤一声“好”,心悦诚服道:“陛下,没想到三皇子殿下如此深藏不露。倒叫本使刮目相看,自愧不如!” 拓跋嗣本来也极震惊,却是很快冷静下来,自己的皇儿怎样他如何能不知,狂喜过后听到群臣的赞赏之声不断,不免有些心虚,此时宋使所言更让他坐立不安,忙做出一副谦虚之态,笑道:“宋使谬赞!弥儿所献之赋,朕也感到意外,只不知弥儿有没有话要说?” 他实是把不准这篇《猎赋》究竟是不是拓跋弥所作,也不称作,只用了“献”字,不外乎为以后做个退路,此番索性将问话引回到拓弥弥那边,倒是想听听他作何解释。 拓跋弥的脑子此时乱得一锅粥,没得一丝清明,他素来知晓无欢有些才情,却不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仅仅一篇赋,便叫君臣上下如此群情激越,赞赏铺天盖地而来。 听见拓跋嗣问自己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没了主意,左顾右盼,唯望有人能出头帮自己答了话去。 却不行。 众人皆盯着他,似要在他身上挖个洞,看看这个平日里不学无术的三皇子如何惊艳于此,都道四皇子拓跋范精于文道,此时,大家自然把目光全数转移到他身上,不知他作何解。 “这”拓跋弥一脸窘迫,艰难开口,却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弥皇兄,但说无妨!”拓跋范心中虽有疑惑,也隐隐猜到几分内情,便出声鼓励道。 拓跋焘依旧冷寒着脸,没有看他,亦不出声,眸中却千变万化,终是起了一丝波澜。 拓跋弥定了定心神,似乎下定决心般,铿铿道:“启禀父皇!此赋不是儿臣所作!” 众人哗然,宋使一喜,拓跋嗣面上有些挂不住:“哦?那是何人所作?” “此乃无欢所作!”拓跋弥再没有一丝犹豫,坦然说出名字。 无欢?又是哪个?很多人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以为是隐世不出之名士,便连名字都起得如此冷清,没有世俗之气。 也有一些内臣,与宫内之人多有交联的,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好似太医署有个医女便叫无欢,只不知此无欢是否彼无欢。 一时间,大殿内又是交头接耳之声,对这个无欢都充满了好奇。 拓跋嗣听得头痛,突然想起以前弥儿就说过,无欢作诗甚佳,且平时自己也知姚皇后让无欢抄过不少经书,便有一问:“是太医署无欢?” “正是!”拓跋弥眼也不眨一下便回道,见父皇问出,自己心里便有一块硬石落下,再不用像先前那般哽得难受,脸上也现出笑容。 “什么?是一女子所作?”众人一听,更加吃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拓跋弥,倒让他突然生了快意:哼,便是一女子所作,都比你们要强! 却不料宋使出口道:“不知三皇子殿下此为何意?竟拿出一女子所作来糊弄众人,是为看不起我宋国之故?” “你!”拓跋弥听他因一赋之由牵扯到国家事体,不由急了,大声叱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本使强词夺理?笑话!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与士人能当庭同坐之例,何况拿女子之作,于两国间当众相较,该做何解?”宋使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不顾仪礼,瞪眼看向拓跋弥,微微失态。 拓跋弥肚中本没有多少文墨,被宋使一番抢白,一时接不下话去,也瞪着一双牛眸回过去,更是没了皇子应有的风度。 拓跋嗣正欲出口,却听拓跋焘清冷的声音响起,生生浇灭那二人将起的火势,整个大殿也降了温度,变得凉意沁人。 他却是笑着说道:“宋使此言差矣!有道是山不让尘,川不辞盈,高山不拒绝细的沙粒,因此才高耸入云,江河不嫌弃潺潺的溪,因此才浩瀚无边。或许你朝于女子不屑,然我皇魏国度,自是博纳群才,自然女子也可为赋清谈,何来看不起之说?且史上也有不少女子从文之例,难道宋使识见竟是寡陋至此,从不曾听闻?” 宋使此时脸色惨白,却无从反驳,拓跋焘却不放过他,继续道:“此赋借猎喻国,从而诫君诫臣诫天下,可谓以一文而容万物,亦以一人而怀苍生,立意高远,便是在座诸位,又有谁能有此番气魄心胸?” 此言一出,众首称是,宋使更是理屈词穷,颜面尽失。 只有他身后的游真,似笑似忧,虽暗恼拓跋焘之咄咄逼人,却难掩兴奋,心里更是把无欢捧上了天,直想现时就跑到她面前,夸奖一番,方抒自己惊叹之意。 他一直知道无欢不同于一般女子,不然也不会自初见之后便念念不忘,回建康后又派人去找了一回,终是失了人影,再也寻不到。那双轻灵透彻的眸子,含笑与他拌嘴,或生气或戏弄,竟让他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宋使已然崩溃的神情。 “并且,”拓跋焘从宋使身上移开视线,环顾大殿,又看向拓跋弥,浅笑道,“宋使能以随侍所作呈上,我皇魏自然回以同礼。” “这如何能相比?”宋使好不容易抓住拓跋焘话语中的一点漏洞,立即反击道。 “怎么不能比?你朝那侍卫籍籍无名,我朝无欢却是太医署御封医女,比得比不得,宋使心知肚明,何用本皇子直言戳破?”拓跋焘虽述自己婉转之意,然而,话外之音,又有谁人听不出来? 这话,怕是比直言更有力道些。 但看宋使,额间汗落不辍,被拓跋焘驳堵一番,全然没了之前气势,哪还有半点国使气度? 他一边拾巾擦汗,一边侧首对着旁边的游真,低声道:“游侍卫可是任随他们侮辱了去?” “怎么不能比?你朝那侍卫籍籍无名,我朝无欢却是太医署御封医女,比得比不得,宋使心知肚明,何用本皇子直言戳破?”拓跋焘虽述自己婉转之意,然而,话外之音,又有谁人听不出来? 这话,怕是比直言更有力道些。 但看宋使,额间汗落不辍,被拓跋焘驳堵一番,全然没了之前气势,哪还有半点国使气度? 他一边拾巾擦汗,一边侧首对着旁边的游真,低声道:“游侍卫可是任随他们侮辱了去?” 但看宋使,额间汗落不辍,被拓跋焘驳堵一番,全然没了之前气势,哪还有半点国使气度? 他一边拾巾擦汗,一边侧首对着旁边的游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七章 拦路 一旁的游真猛不防听宋使对自己说话,“呃”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声音出来,宋使等了片刻,正奇怪他为何没有反应,却听游真慢慢悠悠道:“你这叫作茧自缚,活该!” 宋使一听,两眼登时一翻,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奈何殿内众目搅攘,又是在他人地盘,自不会大声喝斥,只得闷了一口气在胸间,上下不得,好不难受。 那边拓跋焘言毕,座上拓跋嗣见宋使脸色变了许多变,知其是动了真气不得发作之故,心中自是快意非常,然作为一国之君,且能让来使扫尽颜面,如此下不来台?于是,他咳了一声,装作无奈的样子,道:“弥儿还是这般顽劣,倒叫宋使看了笑话,还望宋使不必在意,来来,继续,继续” 拓跋嗣这是让一步,给了宋使台阶,宋使自然明白,也不却意,接了话道:“陛下过谦了,一介医女所作之赋尚有如此大气魄,众皇子乃人中龙凤,其作又能差到哪里去?又何来笑话之说?呵呵,呵呵” 话虽说得笑意融融,牙齿却是咯吱作响,一时不察,咬了内唇一下,痛得“咝咝”直抽气,游真见他如此狼狈还硬撑着门面,“噗”的便破功,一声浅笑吟出,更气煞了宋使的脸。 拓跋焘寒眸一窄,目光看似绕殿一圈,实则极为注意那边之动静,游真与宋使之状且能逃过他的眼。仅是一瞥,便叫游真敛了笑,一本正经立于宋使身后,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本来,游真的腰股伤好得七七八八,无甚大碍,进这御殿之时,又依例解甲收兵。一身轻松,也无负缚。却因站得久了些,原先的伤口便有些裂痛,只管用手捂着些。也就好过一点。不想,这些都被拓跋焘看在眼里,心下疑其为何如此动作,只当是习惯摆剑之势,一时改不过来之故,便也放下心来。 只是,哪有随侍与主使间不分尊卑。不顾体面嗤笑一番,如此一想,又多着意几分。游真也是习武之人,五官六聪自是敏感,一时不敢再动弹,僵着身子,不苟言笑,直如挺尸一般。 宫中赋宴正酣。郁欢却是困在西山之道,不得上,亦不得下。 “你这人好不讲理!怎地这道你能走。我便不能走?”郁欢气急败坏,恨不得上前踢两脚方解恨,无奈此人拦路虎一般,硬是不让她前行一分。 郁欢看了看天色,已近晌午,再不找到那名老宦者,便得半夜下山,怎知这么个家伙莫名其妙蹦出来,只说是此道非有路牌方可前行,不然便要请下山。 她心中满是疑惑。明明姚皇后交待她此事时,说过西山仙人坊下山角处便是置养年老宫人之处。谁知所谓仙人坊也在山腰处,爬了半日的山,仙人坊不见踪影,倒出来这么个瘟神。 “那好,你不让我上去。我便下去,这总可以了罢?”郁欢见他油盐不进,便转身往下面的一条岔道走去。 又被他拦住。 “喂,你什么意思?”郁欢怒目相向,戴了半面幕的面容扭一扭,一时无法,只得软语相劝,“这位大哥,这道为何不能走,好歹给我个理由罢?如此霸道不语,是为哪般?” 那人只十七八年纪,面相生得老一些,被郁欢叫了声大哥,反倒有些不高兴,却也不说话,只瞪眼执剑,下盘稳当,不动分毫。 “喂,你是哑巴么?”郁欢郁闷得想一头撞上旁边那颗树,声音又大了一些,“便是哑巴,也放个响成不成?” 连如此粗鄙之语都骂出来了,那人还是不言不语。郁欢暗呼晦气,今日怕是不能找到那宦者了,便打道回府,也不往岔道去,就按着来时的道路退去。 “你现时不能下山了。”那人终于发出声音,却是很清很清的声音,甚至有一些女气,便如他的面貌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为什么?”郁欢转首,直视于他,愤愤问道。 “不必多问,你只需待在此处便可,时辰到了,去哪儿都由得你。”那人一旦开了话口,倒也不吝,多说不少字。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这西山又不是你家的,路也不是你开的,无缘无故拦了人,也不说原因,便是拦了我,还有后来上山的,你都能拦得不成?”郁欢瞥了他一眼,看向来路,耳中却传来一阵马蹄之声,虽杂乱却也得章法,便又把目光回落于那人身上,一脸迷惑。 “这便是原因。”那人淡淡说道,一脸漠然。 “来的人似乎不少,可是好像不是这条路罢?”郁欢依旧不解,望向他的眸子又多了几分疑虑。 她出宫前就听说,今日太医署诸人奉拓跋嗣之命前往西山迎奉一位名叫葛天化的仙人博士。据说此人制药炼丹颇得奇术,可是他虽受了魏之博士之称,却是自由之身,只于此地传医一月,此后便会云游四方,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于是,李亮便请命拓跋嗣,留了必要的太医值侍,剩下的皆随他到西山奉座听学,本来一些老太医不愿让郁欢前来,郁欢也不想触霉头,只想着替姚皇后办妥了事,顺便也去仙人坊听听讲,又何必低声下气去求那帮老作派。 想必这些马蹄车驾之声,便是太医署的官驾了。 可是,这与面前这人又有什么关系? “哎,你也是来听葛天化传医的么?”郁欢问他。 “不是。”那人不看她,嚼着一枚半青不绿的树叶梗,看看山上。 “好罢,你既然不听葛天化传医,也不能挡了我的路,我可是要去仙人坊的。”郁欢直截了当说出目的,也不和他拐弯抹角。 “那也不行。”语气淡淡,却再次把郁欢气急了眼。 “你这人怎地这般牛性?”郁欢稍稍摆出架势,发狠道,“再不让路,我便不客气了!” “我不和你打,你也打不过我。”那人看了看她,终于笑了一笑。 “我也不和你打,不用打也能赢你,别逼我出手!”郁欢也笑了笑,只是那笑将将挤出来便消于唇角,再次沉了脸。 她不是没招对付他,随身所带药囊里装着不少药散,有不少药性霸道的,只不过看出那人不像是要伤她性命,便没准备出手,大不了耗磨些时间而已,或者改日再来也可以,总不会因为拦路就给别人罪受。 “无外乎是些毒散迷散,用在我身上,枉费。”那人视线往她腰间瞟了瞟,不屑道。 郁欢面色大变,不知自己怎么露的马脚,竟让他看出自己的意图,况且,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药囊来,他又从何得知? 她终是没有掩住诧然,却见那人倚着树身,懒懒道:“你那些散剂还欠些火候,要想我闻不出来,除非用锡箔封上几层,或者有些用。” 这一说更让郁欢吃惊不已,忙问:“你是何人?” “这与你又有甚关系?” “既拦了我路,便与我有关系。”郁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人侧耳听了听,不一会儿功夫,面上露出轻松的表情,道:“那帮人从另一道山道上了山,你可以走了。” 郁欢还未从刚才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此时听他要自己离开,却不急了,只追着问道:“你是何人?怎地长了个狗鼻子似的,这么灵?” 那人一听“狗鼻子”,正欲离开的身形便定住,垮着脸,不满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谁叫你不理我?”郁欢气鼓鼓道。 “不是叫你离开么,还有何不对?还要我怎样理你?”那人有些头痛,并且明显和郁欢有关。 “哼!想拦便拦,想走就走?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郁欢望了望天,日头已过正空,不知今日还上不上得山。 “你活这么大?好似活了多久一般,看样子,你比我还,就在这里拿大,也不知谁胡搅蛮缠。”这人说话真叫她无语,却偏偏奈何他不得。 “好罢,我要上山。”郁欢直接道,“你不能再拦我。” “这里且是你能上得?”那人笑道。 “怎么上不得?刚才那帮人上得,我自然也能上得!”郁欢虽不知他的身份,却知他必与太医署太医上山有关。 “你可知今日封山?” 封山?这倒没有听说过。不过,封不封山,也不妨碍自己上山,郁欢道:“你如何知道太医署今日迎奉葛天化?” “因为我是葛天化的徒弟。”那人答道。 郁欢惊征在地,半天才嚅嚅道:“你既是葛天化的徒弟,为何在此拦路?” “你这女子,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师命难违。” 郁欢更加奇怪,葛天化为何让自己的徒弟在路上拦人呢?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那个人便笑了:“我要是知道,早告诉你了,何必在这里听你磨唧半天,吵得脑袋都大了。” 郁欢哑然失笑,难不成,他拦了自己的路,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脑袋当真是被驴踢了或者进了浆糊,哼道:“我明白了,现在我要上山,一起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为难 郁欢见男子转身站定,投过疑惑的目光来,自知失言,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 “你见过我?”声音依旧冰冷,郁欢却能听出里面的起伏来。 只是,这种细微的变化,突然便让她警醒,恐怕,对自己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认识。”她壮着胆子回道,头快扎到肚子上去了,根本不敢抬起来。 这个被称少主的男人,就是自己那日去城门寻慕忠回来时碰到的玄衣人。 冷漠、狠厉,这是她初次见到他时的第一直觉,可是今日,就在刚才,她竟觉出他话语里面的杀机。 那个人说过,她没见过他,而她竟忘得干干净净。郁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暗恼自己刚才多言之祸,瞧这架势,怕是不太容易脱身。 “那你”男子沉了声音,转而道,“抬起头来!”。 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并没有听男子的话,门口那名女子看在眼里,也暗暗替她捏了把汗,心翼翼道:“姑娘” 男人扭头,眼风如刀,扫过女子妖媚的面容,制止她说话,向着床榻走过来。 屋内极静,郁欢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抬起头来!”男子再次命令道,不容人置疑。 为了戴幕离,郁欢的头上只抓了一个髻,用一个木簪别着,此时,满头青丝垂落,髻子也东倒西歪。根本不成个样子。抬手摸了摸头顶,才发现自己的木簪不见了,正欲往枕上去找,下颌已被男子捏在手里。 她被迫抬首。看进他的眸瞳,既黑且深,若冰似霜。即时便冷得打了颤,又想低头,却不得从愿。 “你是谁?”他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却是一动,这双眸子灵动透亮,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幕离下。竟隐着这般花颜月貌,倒叫他吃了一惊。手下的肌肤柔滑若脂,忍不住放松对她的钳制。 郁欢瞅准这个机会,赶快往后撤了撤身子,恼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扛了别人回来也便罢了,还这般轻薄于人,究竟何意?” 男子侧首,依旧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再将你的肩膀卸回去,便是有理?” 郁欢气结,被噎得半口气堵在胸腔里,恨恨道:“刚才那淫贼是你的人罢?” 男子没想到她如此说。便问:“何以见得?” “你们的衣服,都有一只狼头。”郁欢从容说道。 她自来就观察入微,刚才那个人的衣袍半敞,扯得七零八落,面前的男子将他提起来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那人的衣袍下摆。竟有一只灰面狼头。而这个人,将自己的玄袍给她之时,也看到一只狼头,却是更精致些的银面狼头。 男子更加吃惊,眼神渐厉,郁欢突然便想赌一赌,如果自己能令他放弃杀意,倒还有一条活路。 就在男子犹疑不定时,郁欢又出口道:“你那日救了我。” “哦?” “那日,有一帮人追至坊市巷中,是你将我藏了起来。”郁欢继续道。 她说完,男子想了一下,才道:“你说不认识我。” “我是不认识你,但见过你。”郁欢轻轻一笑,看在男子眼里,却是别样的感觉,不知这样有什么好笑。 “你不怕我?”男子蹙眉,眸中杀意却渐消,表情依旧冰冷。 “怕。”郁欢的回答很干脆,又道,“不过,现在不怕了。” “为何?” “因为你又救了我。”郁欢实话实说,故作平静。 男子沉默,门口的那个,刚和一人咬完耳朵,见少主与床上姑娘一问一答,甚是流畅,一时不敢打断,几欲张口,终闭下。 “说罢,有什么事?”男子开口道,却是对着门口方向。 “回少主,柳徇天清醒过来了。” “怎么样?”他的眸瞳变了颜色,萦了一丝黑沉之气。 “他中了幻花散,差点逆脉而亡,虽有葛伯护着心脉,解药却没有寻到。他于此时醒转,很是奇怪。”女子继续道,“醒了就要净衣,蹲了茅厕不肯出来。” 男子也感到不解,幻花散他知道,极其厉害的淫毒,虽然他赶到之时并不算晚,但观其面终入了血脉,即便有葛伯这样的医道高手在,却没想到徇天还能下地,呃,且能入厕。 “你要如何处理这个叫柳徇天的人?”郁欢听到这个名字,气便不打一处来,自己的清白差点毁在他手里,居然有这么一个雅意的名字,当真可恶可气,可杀! “嗯?你要如何处置?”男子反问道。 “怎么处置?”郁欢挑高声音,咬了咬牙,道,“他差点强了我,你说该怎么处置?” “杀之。”他淡淡道,如同在谈论如何宰牲献畜,一丝感情也无。 “少主”门口那女子吓了一跳,忙忙出口,“徇天他,是中了计,怪不得他。” 说罢,丢了一个媚眼给郁欢,却让她感到一丝戾气。 “这是规矩。”男子并没有理会她的求情之请,拒绝道,眸中却闪过惋惜,转瞬即逝。 他在惋惜那个柳徇天?或者,是不舍?虽然他的隐藏功夫不错,郁欢却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面前之人霎那间的情绪,遂也肯定了这个柳徇天,在他们这里,必不是泛泛之辈。 既然不是虫蚁之流,那么,郁欢如果卖个人情予他,或许,赢取他的好感,更可以保全自己。 郁欢自认自己不是良善之辈,这性命筱关的大事,还是暂且委屈一下的好,至于那人的侮辱之举,迟早都会找回来。 当然,前提是她仍旧存活于世。 男子甩袖,正要转身,却听郁欢轻声道:“你便饶过他罢!‘ 男子微微吃惊,门口的亦睁大了媚眼,又听到郁欢的声音在说:“幻花散不同于春药,服之可蔽人心性,状如疯癫,虽留一丝理智,终不可控之。那个柳徇天,确实不知自己所做所为。” “你知道幻花散?”男子终于动容,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生硬,稍缓了几分。 “我是医坊的医女,”郁欢又把那套借口搬出来,却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个医坊,勉强笑道,“而且,他蹲茅厕,是我下的药。” “你!”那女子忍不住倾身进来,见男子看了她一眼,又止了步,说的话语气很不好:“你给他下了什么药?侍说他都要脱身了。” 郁欢“噗嗤”笑出了声,见男子看向自己,方敛了笑,道:“我给他服的是泻毒神丹。” “此丹主材便是大黄,不泻尽不罢休。尤其此淫毒霸道,我便多给了他几丸,出不来茅厕,也不奇怪。” “他中淫毒,你给他吃什么泻药!”那女子气势汹汹,反倒究起郁欢的错处来。 这让郁欢很不舒服,她哼了一声,大声道:“那么,便杀之!省得我受了委屈,还要被人倒打一耙!” “你!”女子还要再说,却被她的少主打断:“怜儿!” “是,怜儿在。” “你在这里的年头也不短了,怎地也忘了规矩?”男子冰冷的语言,令她激了激,不安俱增,“入此之人,扰民者,杀!” “怜儿没有忘。” “这位姑娘虽然求了情,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他的身子恢复了,便叫他去领罚!”男子说着,看着郁欢,道,“这样处置可合你意?” “还好,”郁欢打着哈哈,突然说道,“其实,那个泻毒神丹,从来只治砒霜之毒,并没有用来解春药的先例,也是我鲁莽了,抱歉!” 男子默了默,道:“你有什么要求?” “嗯?要求?”郁欢不解其意,看向他的眸子,柔中有刚,叫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话。 “什么要求?”郁欢又问道。 “你饶过柳徇天,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尽可开口。”他解释道。 这买卖划算得很!郁欢心中雀跃,看他们定然是一个组织,而且还很大,自己以后若是有所求,且由他们去办的话,必定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她咧嘴一笑,带着点俏皮道:“没有期限?” “没有,随时随地。”男子答。 “那么,你叫什么?我要如何寻你?”郁欢明白自己有些得寸进尺,却不得不问,不然以后真有事情,找不着他们,这个人情也算是白欠下了。 那名叫怜儿的女子却发出一声娇叱:”我们少主的名讳岂是你能知晓的?” “叫我石子木即可。”他思索片刻,转首吩咐怜儿,“去拿一面竹牌来。” “是!”怜儿瞪了郁欢一眼,弄得她莫名其妙,不知怎地就得罪这位娇媚娘了,只得无奈一笑,不去管她。 “柳徇天是她的义弟。”石子木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说道。 郁欢撇撇嘴,道:“我又不认识她,不用说予我听。” “好。”石子木道。 “柳徇天是她的义弟。”石子木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说道。 郁欢撇撇嘴,道:“我又不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九十九章 安置 李亮也附和着,笑道:“那便听曹师的话,让这里的侍者安排个住处,让无欢先住下。” 郁欢也不多言,行礼称谢,便等着侧苑管事过来回话。 一会儿,太医署的医侍方寻了此间管事过来,待说明情况,却见他皱眉道:“还请李大人见谅!这边侧苑寝屋共有七十八间,本是可着太医署众太医和随从侍卫住的,先前圣命下来之时,便说共有五十几人,今日来时,加上侍卫却有八十多人,只得匀了几间侍者的屋子给侍卫们住,再要加一间,怕是不成了。” 郁欢听了,微微蹙眉,这个管事所说倒也不假,太医署此行皆为男子,这个侧苑现在看来,也是男侍居多,偶有几个女侍,却是端杯递水的。自己若与她们挤于一处,难免自践身份,倒不是看不起女侍,只是自己如此这般做了,只怕以后在太医署更抬不起头来,遑论处事为人。可是,若不这样做,自己在这里便留不得了,又如何心甘?恐怕更惹得那几位老资格说三道四,以后在太医署也就不用混了。 听这管事的意思,想是不太好安排,李亮也面露难色:“无欢,你看” 她撇了撇嘴,这回倒真不是太医署的错了,又不好与这帮太医们混在一起,毕竟自己是个女儿身,必须要避讳的。可是,如果今日下山,这一个月封山,那姚皇后所托之事便又要往后拖。虽说回去请姚皇后之命再上山不难,只是这个请命的理由总不能说是去寻老宦者。左右思量。都觉得自己必须留下来,否则,又不知生出何种事故来。 郁欢没有言语,目光投向太医令李亮。带着恳求之意,李亮自是看见,一时也心软下来。与侧苑管事道:“老管事,无欢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专侍医女,这,可否再想想办法,容一间屋子给她” 那管事也是个见风使舵的,没等他说完,便笑嘻嘻地赶着应道:“好说。之前葛大医说过,让太医大人们都宿在仙人坊主苑,也是老奴糊涂,想着侧苑的屋子相对比较独立一些,便回了葛大医。”他的眼一眯。这一笑,更成了一条缝,热络非常,“那么,人便安顿这位无欢姑娘去主苑那边,那边的侍女也多,相对来说,还比这边方便不少。” 李亮一听,眉开眼笑。颤着身子道:“那便好,呵呵,如此便麻烦老管事,费心安排了。” 这样的结果,郁欢自然也乐意之至,虽然自己并没有特别想听葛天化的传医之学。但是在办事之余听听倒也不错,能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至于住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单独一个屋子,方便她来去自由,能找着人就行。 跟着那个管事到了仙人坊主苑,入眼之处,与侧苑是大同异,只不过这个主苑着实大了许多,听管事说,这里面不少是练丹房,很多仙人博士都有自己专属的药房洞府,因此药侍与婢女也就多了不少。 “无欢医女,你既然要听葛大医讲学,便安排你住在他的隔壁院罢!只有那里还算是清静点,不知这样的安排医女可还满意?”那个管事很是爱笑,明明很假,却叫人挑不出来一点毛病,只得陪笑应了。 “嗯,麻烦老管事了!”郁欢恭敬一礼,更让他笑得大声,嘴上连说客气,却是坦然受了礼。 郁欢也不与他计较,这样的人,都是人情世故里滚过的,成了精,若是对他们流露不满之意,还不知要给你多少鞋穿。敬他一回,给足面子,有些什么事情,便也容易过得去。 这一说,便到了管事所说的院前,叫来一看院的婢女,吩咐了几句,不消片刻,便请了郁欢进去歇着。那个管事也识趣,并没有跟着进去,只让郁欢有事和院里的婢女说,便会办得妥当,一些暂时办不来的,就让她们去找自己,自也不用客气,郁欢再三谢过,终于让那老管事笑嘻嘻地离开。 郁欢进屋一看,居然是两进的屋子,外间的书几上摆了纸笔墨砚,内卧置了屏风,透过屏风,瞧得还有浴桶物事,颇为齐全。再一看床榻,那上面的被褥明显是新换的,竟比自己在宫中的住处一点也不差,不由喜上眉头,刚才灰闷的心情也好了大半。 “你叫什么名字?”带她进来的侍女与她年龄相当,不管称什么姐姐妹妹,都不太适合,不如干脆叫名字还顺听些。 “婢子叫枝,不知医女要婢子还做些什么?”这名叫枝的女子,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说了自己的名字,面对郁欢既不骄亦不卑,倒叫她暗生赞赏之意。 “左右无事,不如枝姑娘给我讲讲这苑里的注意事项,我也好做到心里有数,才能不行差踏错。”郁欢笑着道,把她让到了内间榻上,显得很是随和亲近。 枝也惊讶她虽为医女,地位亦在自己之上,却如此近人,尤其听得她说要听这个,便也没有推拒,却没坐到榻上,只站着捡紧要的说了一些。 郁欢也问到点上了,经枝一说,才知这苑内明里暗里的规矩忌讳还真不少。她说不能明着问那些仙人博士卧居何处,不能问他们的丹房洞府在哪里,自然也不能打听他们都炼些什么丹药。各个院子都有主事的人,有事只需和主事说一声,自有下面的人去安排打点,若是不能做的事,主事便提前知会一声。因此,这个仙人坊的很多仙人博士,很长时间内都互不交通,只除了一年两次的丹会上,方能互相切磋,一较高低。 “那么,这个葛大医来此讲学,那些仙人博士们也不出来么?”郁欢心有疑惑,便直问道。 枝也不瞒她,回道:“这个婢子不晓得,只是听院里主事的说,这回葛大医只是给太医署的大人们讲学,并没听说有仙人博士参加。” 郁欢想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便遣枝出去弄点吃食,行了这大半天的路,一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儿方觉得累极渴极,也饿极。 枝笑着应了,临出门际,又被郁欢叫住:“枝,隔壁院里住的除了葛大医,是不是还有一个他的徒弟?” “好像不只一个徒弟,婢子前几日出迎之时,似乎见着一个女子,不过,她的身份,婢子也不太清楚。” 郁欢心里本来想着那个酒,说好一个时辰后在门口见,这会儿怕是早过了,不过一会儿见了再说也不迟。却突然想起来一事,便又问道:“葛大医是于今日日暮时分开课么?” “是的,听说是与太医署诸人见个礼。”枝答了,又扭头道,“婢子现在就去准备吃食,离日暮没有多长时间了。” 郁欢点点头,枝退出门槛,掩了门,她才长吐了一口气。今日真是一波三折,看来好事多磨,不过,这番上山,能不能寻得那位老宦者,怕也不得准。方才听枝说过,这座西山作为皇家仙山,自然是封锁极严,规矩甚多,若要去找那个安置苑所,不是那么容易。况且自己如今又是太医署医女的身份,一旦相问,难免不被人传回宫里,到时候,姚皇后交待自己的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头疼,摸一摸自己的半面幕,若要去探那处老宦者所住之苑,是不能以现在这副装扮去的。可是,自己又没带衣裳幕离,怎么样才能去呢? 饭食是早做好的,只不过简单几样,枝端来的时候有些歉意:“医女便先用些罢!都是婢子们用的饭,再做已经来不及的,一会儿葛大医那边就要开课,这” 郁欢接过食案,笑着打趣道:“枝姑娘用的饭想必好吃得紧,不然,这嘴怎么就这么甜呢?” 枝红了红脸,见她丝毫没有生气,语气放松不少:“医女所说,折煞婢子了。这里的饭不像宫里的,皆是些四时野蔬,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也清爽可口,还请医女多用些,一会儿好有力气听课。” “嗯,枝既然也没吃过,不如我们一起在榻上吃些,不然,我也没有多少胃口。”郁欢抬眼看了看她,觉得她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虽然比自己胖些,倒也没胖到哪里去,心中一番计较,又看她把自己的饭让给自己,多少都有些过意不去,便热情相邀,极力拉了她坐在榻上。 枝推了两回不成,索性就依了她的意,与她一起用饭。 是个爽性的女子。郁欢心里滑过一丝暖流,这个枝倒与叱木儿一般,没有为人下者的诚惶诚恐与扭捏造作,心中所想便又肯定一分。 饭用到一半,郁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搁箸惊道:“唉呀,今日得知消息时已晚,赶着出宫追人,却忘了带些换洗衣裳,这可怎么办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章 被拒 枝被她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她所说之事,才笑道:“这一封山,进出都不得,医女所虑甚是,确实应该有几件换洗衣裳。不然,婢子有两件新发的秋装,还没穿过,医女若不嫌弃,尽可拿去穿,可好?” 郁欢忙不迭地说不好意思,“枝说的哪里话?有衣裳换便好,我还能讲究不成?呵呵,谢谢枝还来不及呢,怎能嫌弃?” 饭吃得差不多,郁欢也去洗漱一番,准备往隔壁去,枝端了食案,道:“那婢子便去拿衣裳了,医女先去听学,一会儿婢子把衣裳放在这榻上,医女进来便能看见,浴汤都是烧好的,回来只需唤一声,便叫人抬进来,快得很。” 当真是个可人意的女子,郁欢心上一喜,脱口道:“枝真好,谢谢你!” “这是婢子的本分,哪里能担得起医女的谢字呢!婢子先下去了,医女还要快些收拾,不要误了时辰。”说着,她退出门外,抬脚离开。 郁欢收拾整齐,便往葛天化所在的院子行去。出了门,看见太医署的同僚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隔壁院门处,正各自说着话,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快走几步,找相熟的几位上前询问,方得知太医令李亮一刻钟前已经进了院子,只是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不知在说些什么。按理说,这么多人,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怎么也不应该晾在外面。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便是葛天化称之为大医,也不能如此傲慢无礼。现在就等太医令李亮出来的说辞了。 正说着,李亮便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出得院门来,眉头皱得死紧。众人一片茫然。正待询问,却听旁边一年轻人大声道:“我师父有请诸位太医大人入内一叙,还请各位赏光!” 郁欢听着声音颇为耳熟。定睛一看,才看见酒侧身伸臂,恭敬地一一行礼问候,忙得不亦乐乎。 却见李亮抻着脖子,到处睃巡,好像在找什么人。郁欢也不管他,径直随着人流到得门前石阶下。正要入内,李亮扯了她的衣袖便往旁边拉去。 站定后,李亮往额头抹了一把汗,低声道:“无欢,这回你可真不能入内了!” 郁欢不知出了什么事。忙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不能进去听学了。”李亮一着急,稍微有点结巴。 这李亮话说得不清不楚,郁欢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葛大医不给女子授课!”李亮喘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道。 这回,郁欢才明白,这个所谓的大医,原来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明里说不给女子授课。骨子里实是卫道老学究。虽然,她此次不是专程为听学而来,但是听了这个说辞,心里却是极大的不舒服,怎地授课听学也分男女不成?越是这般,她还越是不让了。哪怕他给个其他借口也好,偏偏这样的借口让郁欢心甚厌之。想起前世里的叔叔贺迷,也曾说过“嫁得人上人,不是哪个女子都可以,有时间,倒不如学些女子该做的的,方为正事”,郁欢更觉气愤,怎么天下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如此? 李亮半天都得不到郁欢的响应,以为她委屈,便安慰道:“其实,无欢若是想学,讲完学后,尽可来看老夫记下的东西,不一定非要亲临的” 话没说完,就被郁欢打断:“李大人说得哪里话?本来无欢来此便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对于这位葛大医,虽心向往之,倒不一定非要亲见。不过,若是就此离开,怕也是不成的,难道说,皇后娘娘的话,抵不上他的?无欢想,这事若是传出去,李大人就不怕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郁欢每说一句话,李亮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几乎就是面无血色,唇哆着道:“无欢啊,不是老夫不让你进去,是那是那葛大医不让你进去,老夫也没有办法啊!要不然,今天先就这样,等一会儿大家都散了,老夫再去说说,让无欢明日里再来,你看可好?” “那么,李大人能保证明日无欢就一定能听得课?”郁欢哼声道。 李亮面露苦楚,几乎苦出了汁:“这个,老夫也不确定,只能进去再说说” 郁欢见该进的人都进去了,只留自己在这里和他磨叽个没完,也不愿和他多费唇舌:“既然李大人也不能肯定,那么无欢便进去见见这个所谓的葛大医,为何不予女子授课。”见那个酒向她这边看来,她面色沉了沉,道,“便是他不予女子授课,无欢也要听他当面说出个因由来。” 说着,便举步向石阶上走去,李亮见劝说不成,又无甚好办法,也就由着她去。想着她若在葛天化那里碰了壁,也不是自己的错,反正自己也尽了心力,到时候,便是说到皇后那里,也怨不得自己。 “酒,你的师父在哪里,我要见他!”郁欢开门见山,没等酒开口,便先出声问道。 “怎么,你当真是太医署的医女?”酒嘻嘻一笑,捋了捋头发,道,“师父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所以你直接带我去。”郁欢说话也不打弯,瞅着酒,没有丝毫退意。 李亮近身前来,疑惑道:“无欢认识葛大医高徒?” “嗯,也算不得认识,只是萍水一面而已。”郁欢一见酒那副吊儿啷当样,气便不打一处来,又想到自己被他拦了路,才致现在这种情况,口气也硬了许多,“若不是拜你所赐,鬼才来听学!” 酒见她说话不客气,又是前言不搭后语,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叫拜我所赐?听不懂,反正师父不给女子授课,这是历来的规矩。” “那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郁欢的口气越发不好,越说越想见识见识这个葛大医究竟有何神通,居然狂妄至此,反复提什么规矩,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幌子而已,一点约束力都没有的。 “你!”酒被她言语一激,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嘟囔道,“那是师父定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见郁欢眸光大盛,好歹人家也是太医署的医女,自己客座于此,也不好再硬气,便妥协道:“这样罢,我也做不得师父的主,你进了这个院子,自己去找师父,我就当没看见,至于能不能给你开一面,就看你的本事了。怎么样?” 郁欢面色稍缓,低首称谢,正要迈步进门,又听酒在她背后慢悠悠道:“如果你说不动师父,别忘了还欠我一个人情!” 她哼道:“这学,听得听不得,还未可知,到时候,酒也别忘了,欠我的那个人情!” 说罢,抬脚跨过门槛,径直往正屋走去,却听后面的李亮急追上来,压着声音道:“不在主屋,他在东边第一间侧屋。” 郁欢却不听,没有转方向,还是照直走,道:“李大人莫不是觉得,那的侧屋能容下太医署这么多人?” 李亮听言,暗骂自己一声,这会儿葛大医怕是已经在主屋了,自己半天没有进去,想必有那几位老太医撑着场面,也不至于太无礼。赶紧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郁欢说了句:“这个葛大医性格怪僻,待会儿无欢见机行事,万不要强出头。” 李亮前脚踏入正屋,郁欢后脚便跟了进去,见一众太医于榻几上端正形容,皆沉默以对。再看头前那几位老太医,也不说话,主屋内静得可怕,李亮心下忐忑,忙领了自己的位置去,问了旁边的老太医。 这一问,才知葛大医刚才露了一脸儿又退回后面,偏偏出来时还戴着幕离,众人见礼声还没完,也没看到他长啥样,便如此行为,只说稍候片刻,现在大家都等着他再次出来,郁欢却直觉此人着实失了礼数。 这间主屋实在是大,倒像是个一点规模的内殿,只不过装饰上没有帐幔垂络,梁柱云纹盘绕,少朱漆金描,却多清雅之气,倒也合得上仙人坊之名。放眼一观,她看见并没有多余的榻几让自己落座,便站着等了一会儿,见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又矮身伏在李亮耳边道:“李大人,这许多人看着,葛大医若是出来,见无欢没走,想必不会高兴。不然,无欢现在进去里面,听不能听,暗中得了他的信,也好作计较。” 李亮一听,稍惊,旋即又镇定下来,觉得郁欢所说倒也对,这样即使葛大医不让她听学,也好过当众给她难堪,便点点头:“好,如果不应,无欢自可离去歇着,明日里老夫便着人送你下山。” 郁欢垂眸,并没有应他的话,心里想着却是即使真不能听学,下山不下山的,也是自己作主,何劳别人? 她侧身绕过李亮,见酒从旁边侧门进了后边,紧着几步走跟上去,脚步极轻,竟无人注意到她。 前脚刚迈进后室门槛,便听酒在屏风后道:“师父,怎地又心痛了?”语气急切,满是担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论气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无妨,已经服了药,再歇片刻便没有大碍。” 声音虽然温和,却透出一股彻骨的凉:“你去外面说一声,稍候我便出去。” 酒刚应了半声,便听到屏风边上转来声音道:“医女无欢见过葛大医?” 却是郁欢,不请自来,直接站于屏风前,躬身敬礼,惊了面前那两人,一时不知做出何种反应,只道:“大胆医女,当真无礼!” 酒一见是她,手忙脚乱便拿了榻边放着的幕离递给榻上之人,却为时已晚,郁欢出口惊呼:“葛葛大医?” 面前所谓的葛大医,年纪刚及弱冠,体袭白衣如素,面如润玉,一双墨黑瞳眸若雾似露,极清淡而远,再一细看,却是茫然无距,似乎在看面前人事,又似乎没有看向任何东西,非常奇怪。 郁欢满是震惊,她完全没有想到葛天化这么年轻,并且,看样子他的眼睛好像已经失明。 “你看不见么?”她已经没了先前的愤愤之气,转首看向酒,心翼翼道,“酒,葛大医” 酒拿幕离的手被葛天化挡了下来,见郁欢问他话,气恼她无礼之举,便恨恨道:“你不是看到了么?” 说完,垂首看向葛天化,轻声又道:“师父,这是太医署的医女。好像叫什么无欢。” 葛天化听了酒之言,没恼没怒,从他手中接过幕离放至一边,微叹了一口气,却没言语。 郁欢深知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一时也不敢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酒一双怒眼瞪了过来,她心中一动,便道了一声:“我很抱歉!” 酒哼了一声。转过头,没有搭理她,这让郁欢更加不得自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想说的话说完,是走是留,悉听其便。 她微微一礼。站直身子,声音尽量放缓:“无欢冒昧,想听葛大医传医讲学。” “和你说了,我师父从不授医予女子。”酒抢道。 郁欢皱眉,看向葛天化,见他依旧一派风清水止,没有答话的迹象。心潮翻涌不已。这个葛天化如此年少。却已挣得如斯盛名,如果不是身怀绝技,又怎会让无数人追捧? 之前她使劲想了几回,确信前世里并没有听说过葛天化这个名字。这几年宫中历练,也从不与太医署诸人交流,谁想半年前便听拓跋嗣无意中念叨过一回。这几日宫内皆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没甚在意,只道医术妙手者大有人在。自己不去凑这个热闹,竟是热闹寻上了她。 只是,他也太年轻了些。如此年纪,得大医之称,古来也没几人,若不然,是他医术全精?再不然,独攻于某科? 郁欢理不清思绪,只得硬着头皮道:“无欢不知葛大医为何拒收女子听学,想来也有自己不得已之苦衷。无欢所思粗疏,也不想探究这些,只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无欢此来非不诚,亦非不恳,只觉先生既当得大医之称,必是术妙犹学,道寂未传之人,不然也不会开坛讲学。既如此,先生所为大医,必对师道所悟甚深。所谓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不知葛大医对此有何见解?” 说罢,垂首端立,视无旁骛。 室内静寂无声,便连酒,也闭了口,看着葛天化,那副永远淡然的面容。 郁欢从长睫下看过去,一时竟觉得葛天化似一个世外谪仙一般,飘飘然,淡淡然,没有何人何事能撩动他的心绪,就如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那般渺远,不可触及。 师父常子方也是这样的人,只是常子方的淡然,有着冷漠的疏离,不像这个葛天化,冷漠得,就像他自己从不存在于世。 半晌,就在郁欢以为他拒绝自己的时候,酒受不住这样诡异的气氛,出口道:“你出去罢!师父不会同” 郁欢心中一紧,一股微涩之意自胸间漫开,原来,还是无济于事。 却仍是站着不动。 “酒,你出去和外间诸位大人说一声,我马上过去。”葛天化一开口,室内顿显清雅,他稍稍侧首,将那双失明却依旧有神的眸子向郁欢这个方向寻来,用耳朵捕捉着她,“无欢?很好,便随着酒一起去罢!” “师父”酒嘟囔道,“那她是听得听不得课?” 郁欢心间一转,咧嘴笑道:“自然听得!呵呵,多谢葛大医成全!” 酒疑惑地看向葛天化,只听他轻道:“去罢!” 酒又疑惑地看向郁欢,听得郁欢附耳道:“你输了哦!” 酒哭笑不得地垂首,悻悻转过屏风,郁欢忙行礼退后,跟着酒,语气很是轻快:“喂,我留下听学,你不高兴啊?” “哪有?”说实话,酒也不知是恼她刚才的行为,还是恼自己输了赌注,道,“别高兴太早,师父讲课很是较真。” “对了,别出去说师父失明的事情!”酒突然想到这个,转身过来,郑重地说道。 郁欢也不问为什么,她也不想关心,“嗯”了一声,见酒还在看着,又赶紧补了一句:“知道了,绝对不说!” “就信你一回!”酒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外面走去,声音轻飘飘又传来,“如果别人知道了,我定不会饶你!” “哼!爱信不信!”郁欢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不以为然道。 李亮看见郁欢跟着酒出来时,本来迷糊的双眼睁得老大,做了个“行不行”的口型问她。郁欢此时的心情很是明媚,自然回以灿烂一笑,几步行至他身前,低声道:“葛大医同意了。” 这下,倒把李亮惊了一惊,忙问:“老夫足足说了一刻钟的时间,都没能说动,无欢是怎么做到的?” “自有妙法。”郁欢故作高深道,又听李亮自言自语道:“这葛大医当真是个古怪的老头” “噗”,郁欢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见李亮还有周遭几个太医抬眼瞧来,忙敛声噤笑,挪着身子往后面的榻几而去。 酒刚着人把榻几搬了出来,见郁欢满脸掩不住笑地挪过来,瞪了一眼,没好气道:“什么事能把你乐成这样?” 郁欢伸着脖子,悄悄在他耳边道:“他们,”指着前面那帮太医,“都以为你的师父是一个老头呢!呵呵。” 酒撇嘴不屑地回了声“哼”,又道:“这世间本也没有几人知道师父的年纪面貌,你却是第一个以外人的身份看见过的。真奇怪师父为何不恼你,这般没脸没皮” 郁欢吐了吐舌,正要打趣酒,却见葛天化头戴幕离,从容而来,坐于主座上,道:“开始罢!” 众人吃了一惊,本以为葛大医一上来必会你来我往客气一番,没想到他不仅没有问候众太医,反倒以三个字便开讲,还真是节省口舌。 郁欢暗暗笑了一回,只道众人还不知晓葛天化是个比他们年轻数岁的男子,若是得知真相,岂不是要气个半死? “今日,先与诸位探讨一则春夏秋冬四气之论,从明日开始,再正式讲陈医药验方诸论。”葛天化慢慢道来,众人屏气凝神,生怕漏掉一丁半点,“太医令大人以为如何?” 李亮故作老沉,咳了一声,道:“《内经》云,夫虚者,气出也,夫实者,气入也。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春夏之时,造化人身皆以中下为本,中下阳气外出,故曰虚也。地面阳热,入于水中,中下阳足,故曰实也。圣人知秋冬阳实于下,阳气上浮,虽实于下,必阴气充足,方能得降藏于水气之中,故一切起居饮食,皆应保养中上之阴气也。” “嗯,不错,此论虽中规中矩,却将气之虚实阐述得比较清晰”,葛天化点点头,隐在幕离后面的面孔遮得虚实不明,却无人敢瞟上几眼,足见其气势之盛。 “秋收冬藏,秋降冬沉;春生夏长,春升夏浮。升者,阳热升也;浮者,阳热浮也;降者,阳热降也;沉者,阳热沉也。藏者,藏阳热也;收者,收阳热也;长者,长阳热也;生者,生阳热也。”葛天化句句吐出,众人字字入耳,都在努力消化其语之意。 几位老太医更是频频颔首,摇头晃脑,仿佛他们也与葛天化一般,将此论独藏于心,宣之于口。唯有郁欢左顾右盼,好像根本没有在听葛天化在讲什么,这些医论她早些年便已经如铭心石,虽然未经人点化,却也是揣摩日久,此时听来,只当重温而已。 她悄悄朝着上座望去,却见葛天化的幕离轻轻一扬,不知是风吹动了幕离,还是他的口气撩动,只觉得葛天化掩于幕离后面的双眸,虽然失明,却能直透人面。 就仿佛,那双眸子,能瞧得她浑不在意听学,侧耳听了听,瞬间又恢复之前的淡然,出声道:“无欢医女,不知你对四气有何见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又见 郁欢一愣,不知葛天化打的什么主意,怎地明明看不见,却偏偏能知道她没有注意听讲,一愣之后又看见葛天化身边的酒怒目而视,语气很不好听:“我师父问你话呢!” “哦,”郁欢应了一声,顿了一顿,方抬眸道,“无欢以为,四气运动当与五行相应。春木夏火秋金冬水,而中气往复于四气之中,中气属土。” 葛天化稍抬了抬首,听得很是认真,此时外面已然暮沉,屋内光线暗淡,他丝毫不觉,却让郁欢觉得他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再看四周坐着的众同僚,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摆出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便闭了嘴,再不说话。 却听葛天化道:“继续。” 语气淡淡,不容郁欢拒绝。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缓声道:“五行物质,相生相克,作用于四气,亦然。春气由冬气而来,故曰水生木;夏气由春气而来,故曰木生火,长夏之气由夏气而来,故曰火生土;秋气由长夏之气而来,故曰土生金;冬气由秋气而来,故曰金生水。” 此时,一众太医开始窃窃私语,等到郁欢此话一落,中有一稍年轻的太医喊问:“长夏何解?” 郁欢看了看他,认出是太医署里不擅言辞的陈太医,其父为老陈太医,家学厚沉渊博,父子二人平时并不像其他太医那般排斥于她。此时发问,也看不出一丝为难之意,心下略定,简而言之:“夏秋之间谓之长夏,长夏之气实为暑气中落,沉于土,故称之为火生土。” “哗”,郁欢话音刚落,太医们便发出啧啧赞叹之声,便连葛天化也不由说道:“没想到太医署还有这等医论高绝之人。话虽简。却蕴世间诸气生转之理,妙极!” 李亮似乎也高兴得很,看了看上座的葛天化,视线又随之转了一圈,眉飞色舞道:“无欢医女乃常子方大医之高徒,见解自然独到。” “那么,无欢医女可否具体说说气与五行的辩理呢?”一名老太医斜眼瞥来。看样子很是不服,“《内经》曰:‘在地为五行,在天为六气’,老夫倒要请教请教,无欢医女所说,如何相合《内经》之论?” “李师,这”李亮显得有些为难。他知道这个老太医当初最为反对郁欢进太医署。这个问题显然是对郁欢的发难,不由皱了眉头,“还是先听葛大医的课学罢!” 不料,葛天化摆了摆手,声音一派温和,却让人感到威严无比,无法反驳:“嗯,李老太医这个问题问得妙。无欢对此该作何解?” 郁欢的脑袋快被他们吵成好几个大,各人各怀各意,也不知他们是想她扬名,还是想要她出丑,好好的一节课学,最后倒成了对她的考校,脸上垮得,能别扭死个人。 她看见酒坐在葛天化身后侧,对着她笑意浅浅,眼角一丝捉弄之意浮现,不由撇嘴,这人是要看她好戏,估计她吃憋,在座的所有人都会开心。 看了看,想了想,反倒静了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她还不是那不学无术之徒,既然他们要让她说,她便说给他们看,也好堵了他们的嘴,砸砸他们的脚,想来自己也能快意几分。 “《内经》所说五行六气,实不足为人所同。”郁欢一开口,众人又是一声“哗”,纷纷睁大了眼,看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医女,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好大的口气!葛天化不由倒吸一口气,隔着幕离,朝她看了过来,只是,这回的眸光,似与先前的,又不同了些。 “一年之气,春木主生,夏火主长,秋金主收,冬水主藏,中土主化。生长收藏化,五行之基本也。六气者,风热署湿燥寒,乃五行之偏用之气也。五行各一,惟火有二,故曰六气。君火运行,重在上升;相火运行,重在下降。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为君火,而君火又随相火下降。名曰五行,其实六行,因六气各有事实,故又曰六行六气。”郁欢滔滔不绝道来,众人目瞪口呆看去 郁欢一愣,不知葛天化打的什么主意,怎地明明看不见,却偏偏能知道她没有注意听讲,一愣之后又看见葛天化身边的酒怒目而视,语气很不好听:“我师父问你话呢!” “哦,”郁欢应了一声,顿了一顿,方抬眸道,“无欢以为,四气运动当与五行相应。春木夏火秋金冬水,而中气往复于四气之中,中气属土。” 葛天化稍抬了抬首,听得很是认真,此时外面已然暮沉,屋内光线暗淡,他丝毫不觉,却让郁欢觉得他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再看四周坐着的众同僚,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摆出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便闭了嘴,再不说话。 却听葛天化道:“继续。” 语气淡淡,不容郁欢拒绝。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缓声道:“五行物质,相生相克,作用于四气,亦然。春气由冬气而来,故曰水生木;夏气由春气而来,故曰木生火,长夏之气由夏气而来,故曰火生土;秋气由长夏之气而来,故曰土生金;冬气由秋气而来,故曰金生水。” 此时,一众太医开始窃窃私语,等到郁欢此话一落,中有一稍年轻的太医喊问:“长夏何解?” 郁欢看了看他,认出是太医署里不擅言辞的陈太医,其父为老陈太医,家学厚沉渊博,父子二人平时并不像其他太医那般排斥于她,此时发问,也看不出一丝为难之意,心下略定,简而言之:“夏秋之间谓之长夏,长夏之气实为暑气中落,沉于土,故称之为火生土。” “哗”,郁欢话音刚落,太医们便发出啧啧赞叹之声,便连葛天化也不由说道:“没想到太医署还有这等医论高绝之人。话虽简,却蕴世间诸气生转之理,妙极!” 李亮似乎也高兴得很,看了看上座的葛天化,视线又随之转了一圈,眉飞色舞道:“无欢医女乃常子方大医之高徒,见解自然独到。” “那么,无欢医女可否具体说说气与五行的辩理呢?”一名老太医斜眼瞥来,看样子很是不服,“《内经》曰:‘在地为五行,在天为六气’,老夫倒要请教请教,无欢医女所说,如何相合《内经》之论?” “李师,这”李亮显得有些为难,他知道这个老太医当初最为反对郁欢进太医署,这个问题显然是对郁欢的发难,不由皱了眉头,“还是先听葛大医的课学罢!” 不料,葛天化摆了摆手,声音一派温和,却让人感到威严无比,无法反驳:“嗯,李老太医这个问题问得妙,无欢对此该作何解?” 郁欢的脑袋快被他们吵成好几个大,各人各怀各意,也不知他们是想她扬名,还是想要她出丑,好好的一节课学,最后倒成了对她的考校,脸上垮得,能别扭死个人。 她看见酒坐在葛天化身后侧,对着她笑意浅浅,眼角一丝捉弄之意浮现,不由撇嘴,这人是要看她好戏,估计她吃憋,在座的所有人都会开心。 看了看,想了想,反倒静了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她还不是那不学无术之徒,既然他们要让她说,她便说给他们看,也好堵了他们的嘴,砸砸他们的脚,想来自己也能快意几分。 “《内经》所说五行六气,实不足为人所同。”郁欢一开口,众人又是一声“哗”,纷纷睁大了眼,看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医女,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好大的口气!葛天化不由倒吸一口气,隔着幕离,朝她看了过来,只是,这回的眸光,似与先前的,又不同了些。 “一年之气,春木主生,夏火主长,秋金主收,冬水主藏,中土主化。生长收藏化,五行之基本也。六气者,风热署湿燥寒,乃五行之偏用之气也。五行各一,惟火有二,故曰六气。君火运行,重在上升;相火运行,重在下降。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为君火,而君火又随相火下降。名曰五行,其实六行,因六气各有事实,故又曰六行六气。”郁欢滔滔不绝道来,众人目瞪口呆看去 郁欢一愣,不知葛天化打的什么主意,怎地明明看不见,却偏偏能知道她没有注意听讲,一愣之后又看见葛天化身边的酒怒目而视,语气很不好听:“我师父问你话呢!” “哦,”郁欢应了一声,顿了一顿,方抬眸道,“无欢以为,四气运动当与五行相应。春木夏火秋金冬水,而中气往复于四气之中,中气属土。” 葛天化稍抬了抬首,听得很是认真,此时外面已然暮沉,屋内光线暗淡,他丝毫不觉,却让郁欢觉得他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扑朔 郁欢一愣,不知葛天化打的什么主意,怎地明明看不见,却偏偏能知道她没有注意听讲,一愣之后又看见葛天化身边的酒怒目而视,语气很不好听:“我师父问你话呢!” “哦,”郁欢应了一声,顿了一顿,方抬眸道,“无欢以为,四气运动当与五行相应。春木夏火秋金冬水,而中气往复于四气之中,中气属土。” 葛天化稍抬了抬首,听得很是认真,此时外面已然暮沉,屋内光线暗淡,他丝毫不觉,却让郁欢觉得他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再看四周坐着的众同僚,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摆出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便闭了嘴,再不说话。 却听葛天化道:“继续。” 语气淡淡,不容郁欢拒绝。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缓声道:“五行物质,相生相克,作用于四气,亦然。春气由冬气而来,故曰水生木;夏气由春气而来,故曰木生火,长夏之气由夏气而来,故曰火生土;秋气由长夏之气而来,故曰土生金;冬气由秋气而来,故曰金生水。” 此时,一众太医开始窃窃私语,等到郁欢此话一落,中有一稍年轻的太医喊问:“长夏何解?” 郁欢看了看他,认出是太医署里不擅言辞的陈太医,其父为老陈太医,家学厚沉渊博,父子二人平时并不像其他太医那般排斥于她,此时发问,也看不出一丝为难之意,心下略定,简而言之:“夏秋之间谓之长夏,长夏之气实为暑气中落,沉于土,故称之为火生土。” “哗”,郁欢话音刚落。太医们便发出啧啧赞叹之声,便连葛天化也不由说道:“没想到太医署还有这等医论高绝之人。话虽简,却蕴世间诸气生转之理,妙极!” 李亮似乎也高兴得很。看了看上座的葛天化,视线又随之转了一圈,眉飞色舞道:“无欢医女乃常子方大医之高徒,见解自然独到。” “那么,无欢医女可否具体说说气与五行的辩理呢?”一名老太医斜眼瞥来,看样子很是不服,“《内经》曰:‘在地为五行。在天为六气’,老夫倒要请教请教,无欢医女所说,如何相合《内经》之论?” “李师,这”李亮显得有些为难,他知道这个老太医当初最为反对郁欢进太医署,这个问题显然是对郁欢的发难,不由皱了眉头。“还是先听葛大医的课学罢!” 不料,葛天化摆了摆手,声音一派温和。却让人感到威严无比,无法反驳:“嗯,李老太医这个问题问得妙,无欢对此该作何解?” 郁欢的脑袋快被他们吵成好几个大,各人各怀各意,也不知他们是想她扬名,还是想要她出丑,好好的一节课学,最后倒成了对她的考校,脸上垮得。能别扭死个人。 她看见酒坐在葛天化身后侧,对着她笑意浅浅,眼角一丝捉弄之意浮现,不由撇嘴,这人是要看她好戏,估计她吃憋。在座的所有人都会开心。 看了看,想了想,反倒静了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她还不是那不学无术之徒,既然他们要让她说,她便说给他们看,也好堵了他们的嘴,砸砸他们的脚,想来自己也能快意几分。 “《内经》所说五行六气,实不足为人所同。”郁欢一开口,众人又是一声“哗”,纷纷睁大了眼,看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医女,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好大的口气!葛天化不由倒吸一口气,隔着幕离,朝她看了过来,只是,这回的眸光,似与先前的,又不同了些。 “一年之气,春木主生,夏火主长,秋金主收,冬水主藏,中土主化。生长收藏化,五行之基本也。六气者,风热署湿燥寒,乃五行之偏用之气也。五行各一,惟火有二,故曰六气。君火运行,重在上升;相火运行,重在下降。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为君火,而君火又随相火下降。名曰五行,其实六行,因六气各有事实,故又曰六行六气。”郁欢滔滔不绝道来,众人目瞪口呆看去,一时间表情皆凝于一处,不知是喜不悲,是嫉是恨,无法道明。 葛天化侧首听着,谁都看不见他隐于幕离后的笑意,竟是那般讶然欣然,待众人嘈杂之声成寂,方悠悠启口道:“无欢所言,诸位大人怕是求不得解,《内经》之论,虽传古至今,然,谬误之处却也不是没有。今无欢的六行六气,实是破内经之论,又立于其论。六行六气者,融合极密,分析不开。木气偏见则病风,君火之气偏见则病热,相火偏见则病暑,金气偏见则病燥,水气偏见则病寒,土气偏见则病湿。六气名目有之,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少阳相火,太阴湿土,阳明燥金,太阳寒水,故《内经》所称,名不副实也。” 这回轮到郁欢震惊了,她竟不知这个葛天化如此,一点就透。她的这番医论,本是自己在学医行医过程中,自悟而成,没想到葛天化仅凭自己几句话便延引出这么多来,且都是实论,当真不可觑! 郁欢不得不佩服,遂由衷道:“葛大医当得大医之称也!” 葛天化伸出右手,并没有言语,却见酒将袖中所藏的一本册子,拿了出来,放到葛天化的掌中。葛天化捏着册子,道:“这册《论医》是我闲来无事时,写的一些东西,本不欲见之于人前。今番葛某承蒙陛下赏识和诸位抬爱,来此地传医讲学,一早打算要把这本册子送予在座之一人,如今看来,医女无欢当受得此书。” 说罢,众人哗声更大,看向郁欢的眼神更是诸种表情。便是李亮,也禁不住带了丝羡慕,征征看了一回郁欢,忙咳了一声道:“无欢还不谢过葛大医?” 这么短的时间,郁欢完全把自己暴露于人前,刚开始那会儿还有点发懵,待得李亮提醒,才反应过来,原来葛天化要送书于自己。 抬首向葛天化看去,只见得幕离一动不动垂于胸前,哪见得着他的真容。一想到他这般俊雅徐风般的人,竟看不见这世间万物,观不得这四季花红,心上突地一黯,自己要说的话一时忘了出口。 酒耐不得她的征仲,压低声音催促:“唉,这本册子可是师父的心血呢,有人想要都不得,你干什么愣着不拿?” “哦”,郁欢被他拉回思绪,不好意思笑了笑,起身绕过几人,从葛天化手中取过册子,脱口而出一句话,差点将满屋的人惊翻天。 “那么就照酒所说,把它给想要的人罢!” 说完,几十上百双眼睛刷刷刷地扫过来,盯紧她手中的册子,一动不动,却听葛天化道:“你若不想要,烧了即可,不需要给任何人,拿我的东西去承情。” 郁欢本是无心之语,却被葛天化一语噎个半死,又觉得人家送给自己书是好意,是自己不识好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难怪他生气。听了他冷冷的话语,忙忙把册子收入袖袋,僵着脸笑了笑:“呃,还是我收着比较好,好过烧了它。” 葛天化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冷淡不少,听在郁欢耳内,宛如冰雨,直落心间:“随便。” 她悻悻回到榻几,受着众人的似棘目光,坐立不安,幸好葛天化又开始讲学,方掩过她一身不舒。 等到她再次回到自己所住院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银光泄了满院,郁欢踩着光晕进了院子,见枝一直在屋前石阶上等着自己,不由心生暖意,紧着走了几步上前,笑着拉了枝的手,进屋。 “怎地不去睡?”郁欢摸着她的手,有些冰凉,知她必是站了许多的时间,又是一阵不去,“手都凉了。” 枝嘿嘿一笑,声音柔柔,让人听了如沐春风,极为心舒:“婢子怕医女回来有什么吩咐,便候在这里了。若是去睡,震天响雷都惊不醒婢子的,如何能让医女临事再寻人呢?” 郁欢将袖筒里的那本册子掏出来放在书几上,随手解了外裳,边解边说道:“我还真是有些乏累,屋里的浴汤热么?” “是热的,先前便让抬进水来的,水冷了,我便叫人换过两回,现在想来正好沐浴。”枝笑着接过她脱下的外裳,见她蒙着面幕,好奇道,“医女为什么戴着这个东西?” 郁欢苦笑一声,淡淡道:“我毁了容的,不戴怕出来吓着人。” 枝却是流露出关切的眼神,道:“医女会好的。” 短短一句话,没有丝毫做作之意,让郁欢更加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子:“我沐浴不需要人侍候,枝快去睡吧,有什么事我自己也能应付得来。” 枝不走,最后却是经不得她的再三要求,才离开,离开前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迷离 她轻轻吹熄了床边的灯,这灯烛火本就不旺,将将照得身前,此时一熄,房间瞬时陷入一片黑暗,月光透过窗扇,照得屋内斑影驳驳。郁欢赤脚下床,轻移步至窗口处,矮身蹲了下去,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心里却在打鼓,不知刚才所说这个院子,究竟有何东西,让他们这般惦记。 屋外那两人,好像在屋顶,又好像在隔壁墙垛,声音飘忽,一时无法确定。 她的耳力绝佳,他们这般说话,一般人根本听不着丁点动静,与她却不是什么难事。或许是她习武学医的原因,又或许,是她重生的这具身体本身所携。 “属下先进去探看一番,少主还请稍候片刻,如果没有异常,再下来。”郁欢听得很清楚,确信说话的人正是先前差点强了自己的柳徇天。 那他口中所称少主,是石子木! 郁欢的心跳得更加厉害,知道石子木所领的组织必是深不可测,且并不为众多人所知。一般来说,这样的组织,还是少招惹为妙。她甚至突然想起,那年阿娘带着她们姐妹,跪于那名官差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不知怎地,心中泛酸。眼前又浮现出她们姐妹二人被一帮黑色短打衣裳的匪徒追杀的情景,耳边尽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欢欢,快点跑,这帮人听说杀人不眨眼,跑慢了,便没有活路了!” 她一直没问阿姐,这帮人是什么人,能够将府中男丁尽诛。连一个车夫的三月婴儿都没放过,手段何其残忍狠厉?不过,她知道他们是拓跋嗣的走狗就够了,归根到底。是拓跋嗣的双手,沾满了自己家人的血!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磨了磨牙。抑住烧得炽烈的恨火,又将自己隐得更深一些,完全缩到窗下的矮榻一角后。 这时,柳徇天也轻轻一跃,跃至屋门前,试着推了推门,发现并没有关死。便使了巧劲,毫无声息地打开,闪身进入。 郁欢屏气凝神,一动也不动,从榻背处瞄过去。只瞧得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向里间走来,行至门口处停下,张望半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才返身回去,在书几前后寻摸什么东西。 接着,另一个人也跟着进了屋子,两人相视一眼,擦亮一个随身带的烛。室内立即变得清晰不少,从屋外看去,却仍似一片沉寂。 郁欢借着烛光,看清石子木又是一身玄衣,面上却蒙了黑巾,幽幽暗光中。他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冰冷,寒意摄人。 “少主,这里只有一些笔墨纸砚,并没见那些东西。”柳徇天极力压低声音,透着一股子躁意。 “怜儿确定是在这里么?”石子木的声音低沉,却是不温不火,不像柳徇天那般急切。 “怜儿是这样说的。”柳徇天答道。 “这根本不是药房,葛天化未必会把那些东西放在这里。”石子木轻轻说道,环顾屋内各处,抬步迈进卧室,柳徇天举着烛跟着进来。 一时间,室内明亮许多,郁欢越发心,却见石子木径直朝床榻方向而来,站在脚榻前,仔细查看了一回,方转身朝屏风后过去。 “少主,葛伯也说那东西就在葛天化身上,怎地这间屋子不似他住过的?”柳徇天疑惑不解。见石子木站至屏风前,对他回身道:“葛天化谨慎微,又信不过葛” 正说着,像是突然意料到什么,飞身至床前,弯腰捡起倒在脚榻边的一只绣靴,厉声道:“出来!” 郁欢恨不得剁了这双脚,一时不意又惹祸上身,若不是石子木发现自己的靴子,怎能发现这屋里还有人? 柳徇天也惊了一跳,忙举烛近前,警惕地四处睃巡,护在石子木身侧。 郁欢本想装着睡过去,可是这个借口明显拙劣无比,立即否定,还不如出去,是一是二说个清楚,也好过不明不白被他们揪出来杀人灭口。 月光一缕,烛火一点,石子木静静站在光晕中,并不着急,只微微背了手在身后,等着。 郁欢手心湿濡,明明脚上冰凉,却觉得火炙周身,慢慢腾腾地从矮榻一角站起,依旧隐在黑暗中,却发出噌噌之声。 她垂首看地,赤脚挪出,与那二人一同罩于光晕中。 石子木转眸打量面前这个女子,见她墨发倾泄于肩,面容根本看不清楚,身上凌乱地裹着衣裳,脚上未着足衣,脚面从裙幅下面露出一截,娇莹白,就那样站在青石地上,显得瑟瑟凉凉,让他心里莫名一动。 他不动,她亦不动,柳徇天却将寒剑拔出,迅速抵于郁欢项前。郁欢本是带着万千心,见他倾身而来,一侧首,一挪身,堪堪躲过柳徇天的剑,却在下一刻,近了石子木的一臂之距。 她迅速抬首,双眸澄亮,瞳中跳着烛火,声音清脆:“我说,你们进别人屋子不打招呼就罢了,还要动刀拔剑的,是何道理?” 柳徇天威胁她的意图落空,本欲再次上前,却被石子木制止,只听石子木声音冷冽道:“收剑。” 看向郁欢,四目相对,却是惊征,平平面目上一双英眉立挺,一霎间又隐去,根本不为人觉。他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虽然发怵细看却无惧意,一笑:“你是谁?” “来我屋子不知道我是谁?”郁欢挑眉,也看着石子木,那声笑很好地扬于他的唇角,细看却是冰冷至极,哼了一声道,“我今日刚来,不知你们所说何物,你们要找东西还请到别处去。” “你说得很对。”石子木笑意不改,目光落在她的面幕之上,一顿,又道,“不过,那东西估计你也应该有。” 柳徇天瞪大眼睛,失声道:“怎么可能?” 郁欢却是莫名其妙,冷笑道:“我还真不知自己有什么东西可让你们惦记。” “况且,我又不认识你们。” 石子木却是转首看向床榻,复又转回道:“能住于葛天化隔壁的,想必医术也不会差,不然,太医署那帮脓包怎地都住了侧苑?” 郁欢哑然失笑,看了他一眼,又往屋门的方向悄然挪去:“嗯,我自然也是脓包,所以医术真的高明不到哪儿去。” 她这一挪,却被柳徇天发现,低喝道:“别动!” “呃,好像应该是你们出去。”郁欢讪讪答道。 “麻骨散你可听说过?”石子木突然问道,目光如矩,直直烧进郁欢眸间。 郁欢一征,脱口而出道:“麻骨散?” 等意识到石子木在说什么的时候,便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会知道麻骨散?怎么会问她? 脑中灵光乍现,想起马怜儿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幻花散麻身散麻骨散 为何都对这个麻骨散感兴趣?难道是他们认识的人中了这个毒?两年前对程大用过一回麻骨散,其毒性已经是最低,而且这个麻骨散是自己经过改良的,严格说来只是麻身散而已。那么,除了她,就只有陈伯使用麻骨散,难道陈伯曾经多次用过麻骨散?况且,拓跋焘都知道麻骨散,可见此毒在世间流传经年。 心思转了一转,郁欢笑道:“嗯,麻骨散?听说过,不过我是没有见过的。我倒是有一种麻身散,中者全身僵麻,和麻骨散的症状也差不多。” 石子木盯着她,冷冰冰的不带一丝热气,郁欢说完抬首,蓦地对上他的眸光,冷不丁微微一抖。心道这人一副面瘫脸不说,表情也是一个样,就像个假人,若不是那双眼睛寒气涌动,真要以为是个木头人。 她的脸色变幻不停,石子木移开目光,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柳徇天道:“走罢!” “少主?”柳徇天挑高声音道,“她,要留?” 郁欢一听,倒抽一口凉气,敢情这人还真要杀人灭口? 也不敢答话,只把眸光投向石子木,坦然无害。 石子木看了柳徇天一眼,瞥见郁欢坚定的神色,淡淡道:“既然没有,也不必为难一个医女。葛天化的徒弟想必和他在一处,那东西也应该在那边,不如现在去会会他。” 柳徇天神色古怪地看了郁欢一眼,见郁欢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不由道:“可是,咱们的规矩” 郁欢一听柳徇天这话,知其还是不想放过自己,心里早咒了他千百遍,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并没有见过你们所称的麻骨散,却是知道麻身散与其有相通之处,至于何处相通,恕我所学不精,并不能知晓。想来葛大医担了大医之名,所知甚多,你们去寻他,倒也是对的。” 石子木听她一言,并没有言语,健步行至门口处,才道:“你很聪明。” 柳徇天跟在身后,摸摸鼻子,以为说的是自己,正要开口回话,却听石子木又道:“所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原来 又是麻骨散! 郁欢不知众人怎么都对此散感兴趣,不过,她相信,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葛天化也问起来,想必跟昨天晚上石子木夜探仙人坊有关。也许,正是石子木告知葛天化的,昨晚,他明明说过,要来会会葛天化。 心思转了几圈,定神看向葛天化,微微一笑,道:“葛大医如何问起麻骨散来?” 葛天化却是敛容,收了笑,道:“这么说,你确实知道麻骨散?” “这世间异毒不少,唯这麻骨散症状奇特,谁人不知?”郁欢针锋相对,咄咄出语。 “你却是见过。”葛天化也不甘示弱,墨蓝色的眸子越发幽暗,不知其深。 “是,我见过。”郁欢干脆承认,也省得他一再相问,浪费唇舌。 不想,葛天化拂袖而起,扫落石几之上那卷书册,声音微厉:“你认识陈禄?” 陈禄?郁欢一愣,不知葛天化所说者是谁,却隐约觉得这个陈禄,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陈禄陈禄 陈伯? 郁欢脑中一闪,难道这个陈禄便是陈伯?陈伯一直没有告诉她名字,一开始,她便是陈伯陈伯的叫着,也从来没有想到如今会冒出这般事故。 “陈禄是谁?”郁欢不想妄自揣测,大胆直问。 “你不知道他是谁?”葛天化恢复了先前那般淡然的神色,稍顿,才启口道:“陈禄是数年前有名的江湖游侠。擅易容,好使毒,且手段狠厉,江湖人称‘陈鬼’。” 郁欢再次震惊。没想到真是陈伯,且陈伯的过往竟是如此。陈鬼,她与他相处日久。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陈伯的异样,只道他是个义侠,从来没有想过,他使毒厉害得,能让这么多人惦记着。 也不知自己认识他是幸,抑或不幸。 郁欢暗暗苦笑,随即正色。根本不会让葛天化发现自己的异样,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承认认识陈伯的,不然,会有大麻烦。 葛天化并没有看她。复又坐于石凳之上,对郁欢道:“你可知我的眼睛怎么回事?” 郁欢猛地一抬头,想再看看他的眼睛,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并没有回首,只听他的声音一贯地温润好听:“我确实失明了,不过,只是日暮到鸡鸣时。” 郁欢讶然,又听他继续道:“白日里。又会恢复正常。” 郁欢更加吃惊,完全僵了身体,难道这世间真有这般怪异之事? 她僵着舌头问:“怎么会?” “呵,怎么会?”葛天化无奈一叹,苦笑道,“我也在想怎么会!这世间诸毒万千。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毒,能让人生了这般怪症?只因那陈禄,一切都是因为他!” 不知怎么的,郁欢面对这样微微失态的葛天化,竟有些心虚,仿佛使毒的不是陈伯,而是她自己。 难怪最初她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很是奇怪,今日一看,那样墨蓝的眸子,恐怕这世间也只此一双。 “那么,你的眼睛,那丝隐约可见的蓝色,就是陈禄的毒剂所致?”郁欢轻轻出声,生怕面前这个男子,祸池殃鱼,将对陈禄的恨意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无辜受累。 “你看出来了?不错,这种毒叫做线蓝,名字很好听,是不是?”葛天化自嘲一般,干笑几声,突然转了话题,“你是常子方的徒弟?” 其实,这种被人质问的感觉真不好受,郁欢郁闷地想,虽然他的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可也不能任由他欺了去。 “葛大医究竟想问什么?”郁欢故意沉了声,道,“我是常子方的徒弟没错。” 葛天化一征,随后竟是咧嘴,掩不住的笑意从唇角泄出,温声而言:“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 郁欢本是绷着脸,故意作势,见他放低姿态,也不好再作计较,只好和声道:“葛大医见外了。想问什么尽管直说,无欢所知必会倾尽作答。” “好。”葛天化转首看向郁欢,视线凝于她戴着面幕的脸上,正色道:“我想向你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不知这个葛天化又在卖什么关子,郁欢警醒道。 “麻身散的解药。”葛天化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出口说道。 见郁欢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他扬眉一笑,竟将之前的冷凉化了开去,暖温浮于面上:“酒说你身上有。” 郁欢失笑道:“酒?他如何得知?”别说她不信,便是葛天化自己,其实也存了三分疑惑。 “他闻到的。”葛天化毫不避讳郁欢是个女子,自然也没有给她留那二分羞面。 “看来,他长了个狗鼻子。”郁欢撇嘴,很是无语这对师徒,怎地他二人年纪相差不大,竟似老翁稚子一般,一点规矩都没有。 “确实,他长了个狗鼻子。”葛天化也倒是承认得快,且又加了一句道,“他闻药香,便知是些什么药,没有一回失灵。” 郁欢更加郁闷,难道这师徒二人,真没有一个正常的?她无语望天,半晌才道:“我身上并没带麻身散的解药。” 葛天化却是笑道:“我知道。” “那么,恕我无能为力。”郁欢刚要站起身来,又被葛天化的话定在原处:“但是,你身上有麻身散。” “这又是酒闻出来的?”郁欢哑然失笑道。 “确切的说,他闻出来的只是麻身散而已。”葛天化看着她,并不回避她的不满。 郁欢不满地嘟着嘴,刚想驳他,却见他朝自己瞥眸过来,带着一丝谑笑:“你既有麻身散,必有麻身散的解药。” 一句话,把她刚要出口的话噎在咽中,咳了一声,方吞吞吐吐地说出话来:“可是我现在确实没拿解药。” “没关系,你在这山上还要一些时间,现配也来得及。”葛天化倒是不客气,直接给出结果,郁欢似乎没得选择,“麻身散,便是常子方的秘散。” 言外之意,便是郁欢肯定会配这味毒散及其解药,原因只有一个,郁欢是常子方的徒弟。 无法拒绝,又不想束手给他配药,既然他当得大医之称,自然会有秘方存世。郁欢脑子一转,计上心来:“你要麻身散的解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也交换些什么东西,方显得公平。这样你不欠我情,我也不追你债,各自心安。” 葛天化看着她作怪的表情,明知她那点心思,却也不揭穿,只无奈道:“那本医札还不够么?” “医札?当然不够!那是你赠予我的,并不算在此例,况且,你家酒在我上山时拦路打赌认输,他欠我的,我还没讨呢,怎么你们这医门中都要耍赖皮么?” 葛天化“嗤”地一笑,再也维持不了先前那般淡然的表情,抽着嘴角:“酒输了你什么?” “一个人情。”郁欢撇撇嘴,睨了他一眼,“至于这个人情用来做什么,却没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他不迟。” “好,我帮你记着,不许他耍赖皮。”葛天化迎视着她的目光,平静清凉,拥有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那么,你答应给我配制解药的条件又是什么?” “让我想想,”说实话,郁欢真没想到要什么,只不过为难他一下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开口,不要白不要,遂开口道:“你可知鸩毒能治头风?” 葛天化微微一征,看着她的眸光变了一变,终是平静如初。他指着石几上的那册医书,道:“你去翻第三十六页。” 郁欢面露迷惑,却依言翻到那个页面,看了下去,又听他在身侧道:“鸩毒尝治曹操头风,史书所载,却不知此鸩毒非为雏鸩而不可为。不然,雄鸩之毒必是毒上加毒,莫说是治病,便是沾之碰之,也断不可为。” “那么,若有人遏制,已经喝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鸩毒之药,现在身体却是越来越康健,这是怎么回事?”郁欢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正是于此,这段时间以来,她时常在想哪里出了问题,竟是无有发现。 葛天化为当世医学大家,应该比那些太医署的人强过很多,自己不得解的东西,问他或许有解,也未可知。 “那必是有毒制鸩毒,二者相互制约,既治了病,也不致毒性发作。”葛天化沉吟,却郑重道,“这鸩毒治头风之例,我是没有试过的,到底如何,也不敢妄下判断。不过,即使用了这法子,时间久长,终不可取。” “哦,”郁欢从睫下看去,见葛天化犹自沉浸于此话题中,知道自己再问下去,难保不出纰漏,便截住话头道,“不说了,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条件,你也像酒一般,先欠着这个人情,我可以先给你配了解药,如何?” “好。求之不得。”葛天化难得开怀,笑得出了声,“一言为定。” 郁欢的心情也因之变好,声音中透着清澈,欣然若喜:“一言为定。” 等二人俱都笑颜示人,却见葛天化突然问道:“上午为何不来听课?” 郁欢老实回答:“起晚了。” 葛天化轻笑:“这个借口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忘记 如今葛天化也问起来,想必跟昨天晚上石子木夜探仙人坊有关。也许,正是石子木告知葛天化的,昨晚,他明明说过,要来会会葛天化。 心思转了几圈,定神看向葛天化,微微一笑,道:“葛大医如何问起麻骨散来?” 葛天化却是敛容,收了笑,道:“这么说,你确实知道麻骨散?” “这世间异毒不少,唯这麻骨散症状奇特,谁人不知?”郁欢针锋相对,咄咄出语。 “你却是见过。”葛天化也不甘示弱,墨蓝色的眸子越发幽暗,不知其深。 “是,我见过。”郁欢干脆承认,也省得他一再相问,浪费唇舌。 不想,葛天化拂袖而起,扫落石几之上那卷书册,声音微厉:“你认识陈禄?” 陈禄?郁欢一愣,不知葛天化所说者是谁,却隐约觉得这个陈禄,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陈禄陈禄 陈伯? 郁欢脑中一闪,难道这个陈禄便是陈伯?陈伯一直没有告诉她名字,一开始,她便是陈伯陈伯的叫着,也从来没有想到如今会冒出这般事故。 “陈禄是谁?”郁欢不想妄自揣测,大胆直问。 “你不知道他是谁?”葛天化恢复了先前那般淡然的神色,稍顿,才启口道:“陈禄是数年前有名的江湖游侠,擅易容,好使毒,且手段狠厉。江湖人称‘陈鬼’。” 郁欢再次震惊,没想到真是陈伯,且陈伯的过往竟是如此。陈鬼,她与他相处日久。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陈伯的异样,只道他是个义侠,从来没有想过。他使毒厉害得,能让这么多人惦记着。 也不知自己认识他是幸,抑或不幸。 郁欢暗暗苦笑,随即正色,根本不会让葛天化发现自己的异样,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承认认识陈伯的。不然,会有大麻烦。 葛天化并没有看她,复又坐于石凳之上,对郁欢道:“你可知我的眼睛怎么回事?” 郁欢猛地一抬头,想再看看他的眼睛。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并没有回首,只听他的声音一贯地温润好听:“我确实失明了,不过,只是日暮到鸡鸣时。” 郁欢讶然,又听他继续道:“白日里,又会恢复正常。” 郁欢更加吃惊,完全僵了身体,难道这世间真有这般怪异之事? 她僵着舌头问:“怎么会?” “呵。怎么会?”葛天化无奈一叹,苦笑道,“我也在想怎么会!这世间诸毒万千,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毒,能让人生了这般怪症?只因那陈禄,一切都是因为他!” 不知怎么的。郁欢面对这样微微失态的葛天化,竟有些心虚,仿佛使毒的不是陈伯,而是她自己。 难怪最初她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很是奇怪,今日一看,那样墨蓝的眸子,恐怕这世间也只此一双。 “那么,你的眼睛,那丝隐约可见的蓝色,就是陈禄的毒剂所致?”郁欢轻轻出声,生怕面前这个男子,祸池殃鱼,将对陈禄的恨意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无辜受累。 “你看出来了?不错,这种毒叫做线蓝,名字很好听,是不是?”葛天化自嘲一般,干笑几声,突然转了话题,“你是常子方的徒弟?” 其实,这种被人质问的感觉真不好受,郁欢郁闷地想,虽然他的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可也不能任由他欺了去。 “葛大医究竟想问什么?”郁欢故意沉了声,道,“我是常子方的徒弟没错。” 葛天化一征,随后竟是咧嘴,掩不住的笑意从唇角泄出,温声而言:“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 郁欢本是绷着脸,故意作势,见他放低姿态,也不好再作计较,只好和声道:“葛大医见外了。想问什么尽管直说,无欢所知必会倾尽作答。” “好。”葛天化转首看向郁欢,视线凝于她戴着面幕的脸上,正色道:“我想向你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不知这个葛天化又在卖什么关子,郁欢警醒道。 “麻身散的解药。”葛天化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出口说道。 见郁欢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他扬眉一笑,竟将之前的冷凉化了开去,暖温浮于面上:“酒说你身上有。” 郁欢失笑道:“酒?他如何得知?”别说她不信,便是葛天化自己,其实也存了三分疑惑。 “他闻到的。”葛天化毫不避讳郁欢是个女子,自然也没有给她留那二分羞面。 “看来,他长了个狗鼻子。”郁欢撇嘴,很是无语这对师徒,怎地他二人年纪相差不大,竟似老翁稚子一般,一点规矩都没有。 “确实,他长了个狗鼻子。”葛天化也倒是承认得快,且又加了一句道,“他闻药香,便知是些什么药,没有一回失灵。” 郁欢更加郁闷,难道这师徒二人,真没有一个正常的?她无语望天,半晌才道:“我身上并没带麻身散的解药。” 葛天化却是笑道:“我知道。” “那么,恕我无能为力。”郁欢刚要站起身来,又被葛天化的话定在原处:“但是,你身上有麻身散。” “这又是酒闻出来的?”郁欢哑然失笑道。 “确切的说,他闻出来的只是麻身散而已。”葛天化看着她,并不回避她的不满。 郁欢不满地嘟着嘴,刚想驳他,却见他朝自己瞥眸过来,带着一丝谑笑:“你既有麻身散,必有麻身散的解药。” 一句话,把她刚要出口的话噎在咽中,咳了一声,方吞吞吐吐地说出话来:“可是我现在确实没拿解药。” “没关系,你在这山上还要一些时间,现配也来得及。”葛天化倒是不客气,直接给出结果,郁欢似乎没得选择,“麻身散,便是常子方的秘散。” 言外之意,便是郁欢肯定会配这味毒散及其解药,原因只有一个,郁欢是常子方的徒弟。 无法拒绝,又不想束手给他配药,既然他当得大医之称,自然会有秘方存世。郁欢脑子一转,计上心来:“你要麻身散的解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也交换些什么东西,方显得公平。这样你不欠我情,我也不追你债,各自心安。” 葛天化看着她作怪的表情,明知她那点心思,却也不揭穿,只无奈道:“那本医札还不够么?” “医札?当然不够!那是你赠予我的,并不算在此例,况且,你家酒在我上山时拦路打赌认输,他欠我的,我还没讨呢,怎么你们这医门中都要耍赖皮么?” 葛天化“嗤”地一笑,再也维持不了先前那般淡然的表情,抽着嘴角:“酒输了你什么?” “一个人情。”郁欢撇撇嘴,睨了他一眼,“至于这个人情用来做什么,却没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他不迟。” “好,我帮你记着,不许他耍赖皮。”葛天化迎视着她的目光,平静清凉,拥有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那么,你答应给我配制解药的条件又是什么?” “让我想想,”说实话,郁欢真没想到要什么,只不过为难他一下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开口,不要白不要,遂开口道:“你可知鸩毒能治头风?” 葛天化微微一征,看着她的眸光变了一变,终是平静如初。他指着石几上的那册医书,道:“你去翻第三十六页。” 郁欢面露迷惑,却依言翻到那个页面,看了下去,又听他在身侧道:“鸩毒尝治曹操头风,史书所载,却不知此鸩毒非为雏鸩而不可为。不然,雄鸩之毒必是毒上加毒,莫说是治病,便是沾之碰之,也断不可为。” “那么,若有人遏制,已经喝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鸩毒之药,现在身体却是越来越康健,这是怎么回事?”郁欢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正是于此,这段时间以来,她时常在想哪里出了问题,竟是无有发现。 葛天化为当世医学大家,应该比那些太医署的人强过很多,自己不得解的东西,问他或许有解,也未可知。 “那必是有毒制鸩毒,二者相互制约,既治了病,也不致毒性发作。”葛天化沉吟,却郑重道,“这鸩毒治头风之例,我是没有试过的,到底如何,也不敢妄下判断。不过,即使用了这法子,时间久长,终不可取。” “哦,”郁欢从睫下看去,见葛天化犹自沉浸于此话题中,知道自己再问下去,难保不出纰漏,便截住话头道,“不说了,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条件,你也像酒一般,先欠着这个人情,我可以先给你配了解药,如何?” “好。求之不得。”葛天化难得开怀,笑得出了声,“一言为定。” 郁欢的心情也因之变好,声音中透着清澈,欣然若喜:“一言为定。” 等二人俱都笑颜示人,却见葛天化突然问道:“上午为何不来听课?” 郁欢老实回答:“起晚了。” 葛天化轻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似曾 赤狐的动作很快,约摸过了一刻钟,便带了试药的人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医署太医令,二人夹在赤狐膊下,气喘吁吁,形容不整,显见又是被赤狐用内力带着强行快走导致的。 郁水欢看了赤狐一眼,轻笑一声,弄得赤狐浑身不自在,慌忙躲到廊柱后立着,再不露头。 再看泰平王,对着太医令抖动如筛的双腿,淡淡道:“你们觉着,是跪着舒服,还是站着舒服?” 太医令并着试药的侍,赶紧跪下,一声“扑通”重得让人心肝发颤:“跪跪着舒服!” 这话不假,看他们那样子,都站不住脚了,可不是跪着舒服? 太医令检查了一遍药,很是惊讶郁水欢手里还有一颗生息丸的事实,抖着音问:“无欢医女莫不是又炼了生息丸?” 郁水欢回以善意的一笑,回道:“不是,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丸。” 太医令咽了咽满口的涎水,对着泰平王呵腰恭敬道:“回殿下,此丸确是生息丸,极为珍贵,只要有了它,陛下定可无虞。” 泰平王却不答话,向着旁边跪着的侍一指,众人都明白,是要他试药了。 太医令很是肉疼,这样的药且不说试,就是蹭着点丝毫,都是浪费啊。他不敢忤意,忙忙用银匙切了一点让侍顺水喝下,才松了一口气。 郁水欢自始至终都未出言,他要试,便给他试。如此好药,浪费也是浪费在他的授意了,可不关她的事。 过了两个时辰,试药的侍浑身通泰。没有丝毫不适,郁水欢才随着他们前往天安殿,皇帝的寝宫。 “这生息丸可是服了能立即醒来?”泰平王坐在天安殿云母堂的偏榻上。又问了一遍太医令。 “回殿下,这生息丸乃是不传秘药,虽不至起死人肉白骨那样夸张,却能使病入沉疴之人立时回复精神,且不说稍有微恙食后数效了。”太医令很肯定的回答,瞥了一眼站在泰平王右侧的郁水欢,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笑。更放下心来:“陛下龙体欠安,长年累案重负在身不思休息是一因由。如今有了这生息丸,必可速醒,康健如初。” 纱帐轻挽两侧,皇帝静静躺在御床上。竟也雅姿逸态淡淡,一副酣睡的样子令人不忍惊扰。 郁水欢却知道,皇帝看似神态放松卧睡于床,其实是病入神髓,意识不清了。那副药,自己确实是下重了 看着泰平王亲自端水侍药,一如这世间所有慈父孝子般,其情切切,其心拳拳。郁水欢差点以为这根本不是在宫囿禁城中,差点以为,那个泰平王、摄政相国,只是一个有着孝养之情的普通人而已。 一众人皆退往外殿等,恭肃有状。只有阿干里,守着皇帝。一刻也不敢懈怠。 离皇帝服药已经过去四个时辰,却未见他有丁点醒转的迹象。 看看天色,尚有天光,还没有一丝黑意,天安大殿便陆续有宫人掌灯,灯影幢幢。一些宫侍开始左右环视,郁水欢也接收到太医令疑问的目光,抱以安慰的一笑,自己心里却在打鼓:出了什么问题?照理说,这生息丸一入喉,不消片刻便能醒来,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天,怎还是一点效用都未见? 她从眼睫下看过去,泰平王端坐如山,上身挺拔,手指却是紧紧扣在袍袂之上,一动不动。 玉人立壁,长云在天,也不过如此。这人从来都是如此,如此淡然却风,刚正无徇,便连紧张,都是如此神明顿发。 此时一众宫人也满脸惶惶,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许久,似乎也只是一瞬,泰平王的声音才响起,于大殿内空旋,却似水汽遇冷结冰急剧下落,众人皆感寒气袭人:“这生息丸”他扫视众人,视线最后定在立于殿墀左下侧的郁水欢身上:“这生息丸生息之名,看来是名不符实呢!” 郁水欢心中忐忑,却故作镇定:“请殿下准许奴婢给陛下再行切脉!”说着,双膝跪地。 泰平王半晌不语,神色晦暗不明,太医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自己会不会受郁水欢的连累,敛容噤声,齿关暗战。泰平王刚提了一句“太医令”,他便吓得扑倒在地,连连抖声道:“求殿下恕罪!医女无欢确实加重药量,这个这,这不关微臣之事啊!微臣之前确实不知,还请” “哦?”他挑眉,冰寒眸光直射郁水欢。父皇体质虚弱,经常晕眩,昨日无欢侍药之后,便突卧昏迷,他只当是旧疾加重,太医令和太医博士们众口都道,脉象平稳稍涩,最多两日便醒。他之前有心惩戒无欢,皆是因她深得帝宠,罔上不驯,另加一股自己也莫名的火气。刚才那一声“太医令”,其实只是想和他再行确认一番昨日说辞,没想到倒磨惊驴,引出这一事故,更没想到,她如此居心叵测,看来,之前花狐与赤狐所禀,未必有差。 他平静地看向郁水欢,想她平日里伶牙利齿,这会儿不知又会如何替自己辩解。郁水欢身上如针刺一般,受着他如荆棘般的目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明白,皇帝此时不醒,太医令又落井下石,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做无用功,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她看见赤狐一闪,在他耳侧轻语几句,正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话意思意思,以证自己清白,却听泰平王吩咐身边的管事太监王琚:“让叱木儿入殿回话。” 叱木儿?郁水欢听着这个名字便唇露笑意,她的好姐妹,此时不在御食监偷吃海塞,来这里做什么? 叱木儿袅袅婷婷进了殿,一身葱绿衫裙配天青短襦,面露哀戚之色,与所着明媚之衣一点也不相配。 郁水欢在满殿肃清中,看见叱木儿这样子,竟然无来由想发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泰平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皇兄!我来看看父皇怎么样了!”还没等叱木儿站稳脚跟,拓跋弥也入得殿中,满殿的奴婢侍从一脸头苦,皆想这个爷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泰平王淡淡地看着叱木儿与拓跋弥,拓跋弥说是去看皇帝病情,却并没有往里去,自顾自坐到殿上右侧卷几后,道:“父皇想来问题不大,定是太累了,睡得太深,一时醒不来。” 全宫上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说出这般混帐话来。泰平王眼捎一瞄,拓跋弥立刻端正身形,再不言语了。 叱木儿接着道:“奴婢有要事启禀殿下,陛下这病,怕是有所蹊跷。” 众人一惊,皆看向叱木儿,郁水欢突然心生不安,也把目光投向叱木儿。叱木儿却不看她,轻轻一跪,大声道:“殿下!奴婢将此物献上,请医官们验验,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捧出手掌大的物事,用玄色布缯包裹,递给王琚。 泰平王接过来,一层层翻开,动作极慢,郁水欢看着那布包眼熟,却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只等泰平王的动作。在完全揭开的一刹,郁水欢眼前一黑,大惊之下,忙忙看向叱木儿,她却头首伏地,仿若周遭与自己毫无瓜葛。 还没等泰平王发话,拓跋弥便急急问道:“这是什么?” 泰平王不语,眼风厉厉,死死盯着郁水欢,也问道:“这是什么?” 郁水欢眸眄平静,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是万不会逃过此劫了,正要回话,却被叱木儿截住:“回殿下,此物是奴婢从无欢医女的箱笥里拿出来的,奴婢曾经有一次看到她拿着里面的东西加到陛上的药汤里。陛下现在生死不知,或许可以问问无欢,这个是什么东西。” 呵呵,叱木儿啊叱木儿,你明知是什么东西,却要拿来问我?郁水欢心内翻江倒海,既惊于叱木儿突然的倒戈相向,又好奇她究竟因为什么如此对她?想到最后,不过一声冷笑,她盯着叱木儿,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叱木儿,你这大喇喇爱忘事儿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了?不过,没关系,妹妹再教你一遍,你定要牢牢记住:这是鸠尾。” “嘶”,满殿哗然,各人脸上表情变换不定,有质疑,有好奇,有冷漠,还有,拓跋弥的发浑:“这是鸠尾怎么了?很漂亮啊,你拿这么个东西来,想说什么呢?” 郁水欢本已是心念俱灰,却因为拓跋弥的这句话,突感暖意:还好,拓跋弥,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第四章欲顿此身无顿处 接收到郁水欢递过来的感激地眸光,拓跋弥心上便涩了一下,眼神不定,从她身上飘移过去,也不言语了。 郁水欢感到拓跋弥突然的沉默,也垂首默然。拓跋弥,终究是我害了你的父皇,对不起 寂然无声,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大殿中有着诡异的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惩戒 行了几步,贺若兰转身上了旁边廊庑石阶,却不是往正殿方向去的。郁水欢心有狐疑,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只紧身跟着,片刻后,才知是到了东庑一间屋前,看着朴素,静谧无人。 “娘娘,无欢姑娘到了!”贺若兰躬身立于门外,禀道。 里面依旧无声,过了一会儿,就连贺若兰都等不及,正要张口再禀,便听到里面传来杜贵嫔而凛的声音:“进来罢!兰儿在外面候着。” 贺若兰轻轻推开门,待水欢走进,又迅速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郁水欢却一时适应不了这里面的光线,眸间忽地一暗,努力睁大了眼,才渐渐看清这间庑屋里竟将所有窗扇都用幔帐掩上,只留一点烛光在榻上几突突跳跃,几旁杜贵嫔斜卧,神情晦暗不明,再配着这屋里情形,多少都有点诡异。 她摸不清杜贵嫔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也不敢轻易动作,只稍微挪了挪脚步,立在窗前静静站了,心问道:“贵嫔娘娘要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等了半天,方看到杜贵嫔坐起身来,一截袖子搭在几边,轻声道:“过来罢!” 她轻轻走过去,再次垂首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虽看着地,却直觉杜贵嫔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有点灼人。 “也没有什么事,日间听下边人说,大皇子的保母嬷嬷病了,是你救的?”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挑音,却是放缓了语气。 “回娘娘,也不是奴婢救的,只是偶然间碰上了,便将豆嬷嬷扶送回麒趾殿。”郁水欢声作答。 “哦,那也算是你救的罢!有些人遇而不救,却也是没法儿的事。你既做了,便也是豆嬷嬷的幸事一桩。”杜贵嫔字字利落,铿铿落地,显得分外英爽:“本宫日常简居。也从不问宫内外诸事,如今知道是你救了大皇子的保母,作为他的母妃,便应该赏赐你点什么方说得过去。” 郁水欢从眼底看过去,只瞧见她的手指修长,半缩在袖笼里,似捏着一个什么东西。便又听她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郁水欢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对于她来说,这些赏赐可有可无,可是这些又如何叫她说出口?既说不出口,便也装着受宠若惊的样子,惊惶道:“奴婢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求娘娘并大皇子康乐舒心便是,哪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虽如此说,本宫却不能如此做。这样罢。本宫这里有一些高昌国进贡的一些香料,听人说你能配得异香妙药,便赏给你。随便做些什么,也算是敬了本宫这做母亲的心意了。”杜贵嫔话说得脆铮,隐隐有些不自觉的无奈在里面,郁水欢听得出来,她在极力维持一种平静,至于是何种平静,一时却也道不分明。 “奴婢谢过贵嫔娘娘厚赐!”她也回得干脆,并随着她的话,微微抬首对着杜贵嫔露出笑意。 杜贵嫔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半面纱幕的婢子,对着她的直接而不做作的眸光。竟觉得她也是美的,最起码那点笑意在她看来,远比皇帝的那些嫔御们真诚,就连她的儿子对着她也没有这种坦然的笑。 于是,杜贵嫔又做了一个连她也莫名的动作,便是递出手里捏着的一片纸笺。轻道:“上次听得弥儿说你做得好诗,你便看看这首诗,觉得如何,也好说予本宫听听。” 郁水欢也没想到杜贵嫔会递首诗出来,一头雾水,伸手接住纸笺之余,才瞧见杜贵嫔竟是铅华未御,眼眸流泄光华,和善无比,让她觉得那个敢和皇帝叫板较真的贵嫔娘娘也应是个惹人怜的女人罢了。 纸笺是那种极好的粉笺,上面的字体娟秀,似乎又透着些遒劲,看似矛盾却也极为和谐。郁水欢不禁赞道:“这是娘娘的字罢?真是好字!”果真字如其人啊 “入宫这么些年,本宫大概除了写几个字能打发日子外,恐怕这日子”杜贵嫔看着郁水欢的眼睛,突然便停了下来,复又一字一句道:“就连皇儿,入得他眼的便也是这几个字了。” 说不出的伤心落寞。 郁水欢只能轻轻笑了笑,却不能再说什么,再低头看这首《忆华年》: 花开雨意凉,叶落秋风紧。 独立幽槛边,孤品少年吟。 燕随红英去,人倚凉枕凝。 曾忆今忆不,晓梦迷梦轻。 句句悲意,字字伤情,几乎没有一个字眼是明快的,轻松的,郁水欢驻目凝视,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压抑。她是懂诗的,她也做过不少诗,阿娘还在时,她和姐姐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她也曾因为做诗于这宫闱之中受困,她的佛厘哥哥也因此助她脱困。 只是,她如今再无才情雅兴,有的是满腔恨意,和苍凉孤寞的心境。忆华年,忆华年,她正值如花年纪,华年却不在,如何忆?如何忆? 杜贵嫔静静看着郁水欢,看着她淡吟哦,看着她轻蹙眉,看着她浅微笑,那笑却透着一股轻伤,一种讽意竟也在里面转漾。突然便有一种亲切,似乎郁水欢真能知她心绪,懂她心意。 杜贵嫔静静等着,郁水欢道来。 郁水欢却不说,大胆地看着杜贵嫔,看得她甚至有些惶恐,便不自觉道:“怎么?无欢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杜贵嫔竟然没有斥她直妄,郁水欢稍显意外,便整了整心绪,道:“娘娘,奴婢浅薄,不懂这诗赋格律,却知诗由心生,心若开阔,诗便开阔,心若郁结,诗也便郁结。” 说实话,郁水欢如此胆大,是有些赌意的,她摸不清杜贵嫔此举意欲何为,甘愿冒着被降罪的危险试探一番。 杜贵嫔素唇轻抿,也不言语,郁水欢便道:“娘娘之忆华年,忆的尽是酸苦,令人不忍卒读。雨自凉,花亦晶莹,叶虽落,来年再发,燕飞过往,梦却虚妄。既知是梦,何必执着?既是苦日,何不寻欢?”她看见杜贵嫔眸光深远,似是回味,又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人生在世,但凡有些磕碰,总是难免,便是那苦日如年,咽蜜如霜,总得自个儿开脱。奴婢学医,且不管救人如何,若有个病症,也能自救;奴婢为婢,虽是师命难违,却也知为婢者,亦有行事则法。奴婢年纪,不懂世故,却也明白,世情若此,总要寻个机会活得更好。” 她静静站着,言语恭敬,不卑不亢。 杜贵嫔有几分讶异,瞧着郁水欢的眼神便又多了些探究,不过一医婢,身无长物,面无玉颜,说出的话也直白,却最是撼人心省。想必那日弥儿央她去救郁水欢,是有些道理的。 果真是个有意思的婢子。 想到此,杜贵嫔便笑道:“无妨,本宫也不是苛刻之人。游戏之作,逍遣而已,无欢竟也看出这么多道理,本宫若说没有此意,也是欲盖弥彰,倒是无欢说得对,凡事都得自己开脱,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也没有谁靠着谁便能长久,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娘娘想得开便好。”郁水欢轻轻回道。 “昔年间,本宫以良人身份选入宫禁,自也无这般心境,流年似水,如今反倒把自己困住,真真是本末倒置了。”杜贵嫔看了一眼郁水欢,很为面前这婢子的淡然从容心折,遂叹了一口气,眼神飘向重重帐幔遮蔽的窗扇,神情渺远,令人一时捉摸不透,她到底又是什么心绪。 郁水欢心中已是带点焦灼,暗想自己莫不是来此陪着杜贵嫔打发时间的罢?她和杜贵嫔好像也没有什么交往啊,如今这么个状况,她也没有想到。适才想着,杜贵嫔赏她尚还有个救豆嬷嬷的由头,又品诗又劝解,这又从何说起? 杜贵嫔不开口,她也不便出声,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正在苦思找个什么事由脱身,杜贵嫔的声音却幽幽传来:“世人都道这宫城巍巍,却不知这重重宫禁锁住多少痴人痴梦。陛下的生母刘皇后原是先帝的原配夫人,颠沛流离,丢帐失所,不知受过多少苦楚。待皇魏入主平城,先帝迎娶册封的却是慕容皇后,好在刘皇后也还是恩宠等身的,陛下封王之时,先帝曾经赐诏刘皇后一应同皇后仪礼,也算是有所补偿,大概这平城宫中真是有什么禁咒,原配皆无运命铸成金人,倒也是笑话一件了。” 杜贵嫔依旧没有收回视线,似是对着郁水欢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先帝效法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订下子立母死之制,原是为社稷着想,却不想人伦亲情。陛下若不是因为刘皇后之没悲不自胜躲到宫外,如何能让拓跋绍弑帝夺宫?可是,那拓跋绍若不是因为先帝要赐死其母,如何要赐死其母,如何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怀疑 整整一个下午,夕水欢都侍在云母堂外堂,着皇帝吩咐,说第一天针刺,怕有不合适的地方,让她随侍。此时,夕水欢刚回到婢女安置的地方,已经是月上中天。她中午用过午膳还没有来得及置换婢女服,便跟随宣她入殿侍候的碧桃入了殿,直到现在才拖着僵直的腰背回到寝屋。一下午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一直在外堂,连皇后都没机会再瞧上一眼,便累得腰膝酸软。看来,以前侍候师父的日子还算是好过,最起码不用做这久长时间的挺尸状。 又想起碧桃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对着主子,要自称奴婢,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苦笑一声。午间时,和师父分道扬镳之际,便明白自己从此后是贱籍在身,贱役在宫了。不然,师父也不会在皇帝面前未说一辞,为她争取个稍好点的待遇。瞧瞧,这就是她的师父。自随得他,她就未见得过这个师父对任何事情感兴趣过,除了那炼得的每炉药和唤她吃药这件事,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是个不食五谷之隐仙!这次下山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从不问世事的师父,竟然也知晓姚皇后病势沉疴。虽然,自己从中的做了一个顺风耳长舌儿的角色 只是从此后,她真的就只是一只蝼蚁蚍蜉,只是一个任人鱼肉随主宰割的,婢女。 但是从此后,她这一只的蝼蚁蚍蜉,却要活出物风骨,活出此前此后不是自己。属于名字叫无欢的婢女的人生,或者与世同尘,与污同流,终要叫夕水欢痛快的惬意放情。 也好叫那甘就幽冥的孤苦女子含笑而往。长乐未央 也好叫那不甘不情不愿的他与她,他们与她们,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既往的,可追的,活得痛快,去得痛快 一丝淡笑爬上她的嘴角,冷冽而醇,妖艳而纯。 说起这个碧桃来。也不是个简单货色。她是姚皇后的贴身婢女,据她自己说,跟随主子已经十年之久,看来是个陪嫁丫头。不过,这碧桃看样子也有二十芳华了。难道一直没有放出宫许配人家吗?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刚打开自己的随身包袱,一枚掌心大的物件便跳脱入眼。她一征,拿在手中轻轻摩梭着,像捧珍奉宝似的。眸内流光四合,蹙眉低首,喃喃道:“阿爹,阿娘,欢儿好想你们”双手轻轻合在一起,一点晶莹自指间滑落。默然无声。 “唉,你干什么呢?油灯都快灭了,也不知道挑挑!”一声粗厉女声蓦地打断夕水欢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得又一声近在耳前:“喂,和你说话呢!你就是新来侍候皇后娘娘的婢女吗?” “哦,”夕水欢捋了捋一头乱蓬蓬的墨发。声应道,“我叫无欢,请问姐姐” “嗯,我叫叱木儿,你多大啦?”吒木儿一屁股坐在炕边,“这间屋子就咱两个,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啦,哈哈” 夕水颜十分诧异于这吒木儿的爽朗,反倒惭愧于自己刚听到她话时的一点点厌恶,遂慢声细语回道:“我虚数刚及十三岁。” “哈哈,看来,姐姐我还是当得起这称呼的,我十四,半年前入得宫来,是专门负责给皇后娘娘做点心的,如今在御食监当差。”吒木儿脱掉靴子,一下便跳进了绣着一朵极丑水莲的被窝,继续说道:“咱们皇后娘娘半年前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吃北地的油果子,宫里的御厨怎么做都不合娘娘的口味。我当时游荡在平城都,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好碰到出宫采买的厨娘,误打误撞便进了这御食监。嘿嘿,没想到我做的油果子,娘娘喜欢得紧,就正好把我留下了。”吒木儿挪挪俏臀,支在水颜耳边声道:“告诉你哦,我除了油果子什么都不会做”,顿了一顿,大手一挥,捶在被子上,“唉,这还是我阿妈的不传手艺呢,都是以前的姆妈教的,我连阿妈的样子都没见过。”说罢,露出一副忧思悒悒的样子,看着让人好笑。 说到好笑,夕水颜就笑了,淡淡道:“我见过阿娘,可是已经忘记了样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室沉寂。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哈,别说这些伤心的事了,快睡吧!明天又该累了,唉哟,我的手哦,又得忙一天,那些祖宗们一刻都不让人消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咚”的一声便全掉进了软暖被窝。 夕水欢转头瞧了瞧倒头便着的吒木儿,叹了一口气,脱掉绣靴,也蜷进了新领的被子,冰凉刺肤。呼喇喇睁着两只眼,睡意全无。她环顾四周,除了俩胡床和炕角放着的桌箱笥,再无他物。 一灯如豆,一夜无眠。窗外树影斑驳,不时传来一阵簌簌之声,在这春日尚寒的夜里,尤显苍冷。夕水颜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或者,去记住些什么。 独自闲行独自吟,行到尽处莫孤凉 第五章从头交结且由她 晨曦未露,夕水欢便叫起了吒木儿。她想着今天吒木儿要做油果子,肯定得早起,不然等天亮那些贵人们来了要吃食就晚了。 吒木儿哼哼唧唧,顶着两泡金鱼眼爬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唉哟,无欢,姐姐我还有点困哦,看看,这手脚无劲,如何能够揉麦面啊。不如——”她转了转眼珠,腻着过来在水欢耳边吹风,“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御食监吧?你帮我揉麦面,姐姐给你做个水引早膳,可好?” 吒木儿挤眉弄眼,反倒弄得夕水欢不好拒绝了。 水欢想了想,今天皇后不用针刺,昨天碧桃也没说今日她当值,这天未明,去做个帮手也未尝不可。即便皇后有吩咐,一时半刻也能赶回来。如果贸然拒了这吒木儿,自己在宫内立足未稳,得罪一个半个还是不值当。 思及至此,她便利落地穿靴下地,笑着嚷道:“好好好,呵呵,如此便劳烦姐姐给我做那水引啦,不好吃妹妹我可不依哦!” “哈哈,保证妹妹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吒木儿眉开眼笑,当先拿着布巾拭脸,噼哩啪啦一气收拾妥当,转头见水欢没有拭脸的打算,便好奇道:“妹妹不用拭脸的么?咦,妹妹怎么戴着这么一个奇怪的面绷子啊?” 这吒木儿可真是后知后觉的主儿,睡了一晚才瞧得见她脸上戴着的玩意儿。 她说着便上手去取,未得触及,水欢格臂一挡,低沉道:“姐姐还是别揭开的好,省得姐姐见了吃不得饭。妹妹容颜丑陋,昨天在皇后寝殿,吓瘫一大群人。不信,你去问问那碧桃姐姐就晓得了。”说罢,她作势抚着脸颊,万般委屈尽在那无辜双瞳,泫然欲泣。 “好好,我不揭就是了。姐姐这里有宫里刚下发的青盐,妹妹要漱口么?”吒木儿见状悻悻然,转移话题道。 御食监就在天字三殿后面东向,与主殿隔个几柱香的脚程,也不远,是平城宫的御食主厨,余下各宫夫人嫔侍都有自己的厨。御食监与西向的丝绵布娟库隔水相望,皆在平城宫御苑里。天字三殿分别是天文、天安和天华殿,是这平城宫中的主殿,后面还有一座紫极殿,夕水颜等一干婢女太监的寝屋依各宫主子皆分散在主子寝宫周边,还有更下作一些的奴隶集中在宫城御苑东北角的土屋,负责做些粗使力气活,平日里连见上主子一面都难,更别说这侍候主子的细致营生,根本是轮不得他们沾手的。像阿干里和碧桃这样的大太监大宫女,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就在三殿妃嫔偏宫旁边,好随时听候主子们差遣。像水欢和吒木儿这样两人一屋的也算是中上待遇了,其余奴婢都睡大通铺,连她们还不如。 一路上,吒木儿嘴里吧吧吧不停地给夕水欢介绍平城宫的种种,间或说些宫里的轶闻秘事,一副红嘴鹦鹉的样子,令人不胜其烦又觉好笑不已。 比如,哪个宫的夫人为求得陛下恩宠,田猎骑马一味挠首弄姿反倒摔下马弄折了胳膊,某位王爷在百官宴上与皇上的某位淑房私通,皇上非但不怪,倒私赐那位淑房于王爷,还有一位姓杜的贵嫔是汉妃,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便长宠不衰,可是自从姚皇后执掌凤印以来,六宫便瞬失恩宠,甚至这杜贵嫔一次因某件事当庭顶撞了圣上,皇帝便怒及鞭笞,幸得亲子皇嗣死跪求情,才免得惨死鞭下。 夕水欢咂吧咂吧嘴,这皇帝还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嘿嘿,皇帝老儿的心,真是如冬日长风,冷得紧哪! 说话间,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孤行 一年年,年走了,一年年,年又来了。曾经的我们,多么雀跃,盼着快些长大,因为那些未来的梦想;现在的我们,突然感伤,希望慢些变老,因为那些过去的梦想。也许,我们该停下,笑一场,哭一场,都好,只是别忘记,重新出发!新年快乐,我亲爱的读者们! -------------------- 郁欢又仔细听了一回,却发现许仪已经偃了声,趴跪在院中一棵人抱大树下,久久没有动弹。 她心里打了鼓,不知这个许仪究竟意欲何为,怎地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如此这般,实在令人费解,况且,他这般喊叫,声虽不见太大,却也不,也没有人来管管? 正想着,见一个宦者举了腕粗的棍棒进得门来,天色黝黑,郁欢看不清那人长相,便听到他低喝道:“许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地,鬼哭狼嚎什么?便是你喊破嗓子,也没有人来瞧你,还指望你上头的那位主子来呢?死了心罢!碧桃姑娘可是说了,你所思所想,无非一场空而已,你自个儿想不开,还搅得大家不安生,还不如快点去见了天爷,早死早超生!” 宦者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话,极不好听,许仪却似没有听见,依旧伏地而跪,完全无动于衷。 郁欢却是皱了眉,听他这意思,又是和碧桃有关,难道许仪这般,是她所指使的?随姚皇后和亲魏宫而来的,恐怕这位许仪的地位还比碧桃高些。怎么落得现今这个地步?许仪因病出宫休养,看这样子,来这里休养是假,怕是受罪来了! 这些。姚皇后怕也是不知的,不然,许仪也不会认为姚皇后西去。 只是。许仪,为什么叫姚皇后为西平公主呢? 郁欢打住思绪,见那宦者哼了一声,又出得门去,往院外望去,已往远处去了,才心翼翼地攀了树干。跳了下去。 落地无声。 “许仪。”郁欢轻轻叫道。 许仪还不曾动。 “许仪。”郁欢又叫道。 只见许仪身子猛地一抖索,慢悠悠抬起头,僵着身子转过来,老纹纵横的脸上涕泪交加,木木地看着郁欢。 他擦了擦眼。看不甚清楚,又擦了擦眼,半晌才道:“你是?” 郁欢待他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才瞧见他双目浑浊,借着一点月光和院内灯光,隐约觉得他的眼睛似乎有点问题。 “许公公的眼睛?”郁欢走得近前一些,却惊得许仪跪着迅速后退,她无奈停下,再次出口问道。“是不是内障目翳?” “你如何晓得?”许仪更加警觉地崩紧身体,目无焦距,满是不安。 郁欢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一些,放软了道:“许公公不必害怕,我是姚皇后的医女无欢。” “无欢?”许仪慢慢地重复出这两个字,却突然低喊。“哪个姚皇后?” “以前的西平公主,现在的姚皇后。”郁欢答道,却见许仪两颊剧抽,痛苦万分,“你骗我!西平公主早在几年前便薨了的,哪里来的姚皇后?呵呵嗯呜呜呜” 边说边呜咽起来,哭得煞是惨人,却是极力地压制住:“都是老奴不好啊皇上,老奴没有把公主照顾好让她生生折于魏宫有负陛下重托啊!老奴该死!您怎么还不来收老奴这条贱命啊!” 郁欢虽然心生恻然,却被他哭得有点烦乱,让他这么哭喊下去,再引来刚才那个宦者,自己也非暴露不可。 便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将其搀扶起来,在他耳边轻轻道:“许公公若是再这般哭喊下去,西平公主怕是真不得活了!” 这一说,定住了许仪,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努力想把面前这个女子看清楚,却终不得法,急道:“公主她还健在?” 郁欢并没有答他的话,转首四顾一番,问道:“这院中只有许公公一人?” 许仪究竟是在宫中待过的老人,听郁欢一问,便知她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且这许多年来,她是第一个除碧桃外来看自己的人。先不说她是不是西平公主派来的,只说这院中禁了他许久,便是能有个外人同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一问,竟将他问得正常许多,回道:“只老奴一人,好几年了。”他瞪着昏花老眼,环顾一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奴自被关到这里来,便从不得出,所见也不过两三人矣。” 郁欢听言便放心不少,顾不得和他客套,搀着他便径直往主屋走去。 屋内一片黑暗,便是那月光也照不进里面半分,郁欢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差点被横亘于门口的胡床绊倒,忙稳住身形,心搀过许仪,道:“许公公还请心一些。” “油灯就在右边矮榻边的几上,无欢姑娘可自行过去点上。”许仪从郁欢手中抽出袖子来,变得生硬且冷,全然不见先前那般狼狈模样。 郁欢依言放开他,摸索着往右边行去,只听许仪幽幽一叹:“老奴这眼睛时常不清不楚,入夜便甚少点灯,点了也是枉然。” 等到点着灯的时候,才道:“许公公便是用的这桐油灯?” 许仪惨惨一笑,一阵唏嘘:“能有桐油灯点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指着以前那般生活?” 郁欢心下了然,也不多言,想了想,便直接问道:“许公公为何说西平公主不在人世了?” “老奴的记性自出宫后便越来越差,只记得当时碧桃过来通知老奴,公主得了急症,再加上陛下重病大崩,大悲之下,便不治而薨。公主大薨前,碧桃说,给老奴两条路走,一条是殉葬,一条便是趁夜让她送出宫,来这西山养老,也算是她私下念及公主之恩,为老奴谋下的后福。” 许仪咳嗽了好一阵,半天才止住,郁欢想给他寻个杯盏来喝口水,找了许久,才在刚才放桐油灯的几下面找到,却又发现屋内根本没有水,只得作罢。 许仪对她找水的举动不闻不问,止了咳继续道:“老奴恳求碧桃再见公主一面,却被碧桃喝住,她道魏宫陛下疼宠公主,却最见不得跟着她入宫的秦国宫人,便是她,也是心万般,生怕一朝不慎,就落得身首不保,还道老奴若出得宫去,公主万一大好,再接老奴回宫,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老奴出了宫,却来了此恶地,究竟多少年,老奴糊涂,记不清了” 郁欢听得清楚,心里亦明了,这一切真是碧桃搞的鬼,只不知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便问:“不知许公公可知晓碧桃的来历?” “碧桃原名并不叫碧桃,老奴只知是皇上派到公主身边的,其他并不清楚。便是老奴自己,也是后来和亲时才拨过去的。”许仪字斟句酌道,生怕说错一个字。 “公主是不是时候患过病?”郁欢又问。 “公主时候体弱,却也没有什么大病,年纪大些了,才得了个什么病,具体老奴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被皇上送出宫去养着,几年间都没有音信,再回来,便是和亲魏国之时。” “那么,许公公是否还记得,公主再次回到宫中时,有何异常?”郁欢寻根究底,不放过一点细节。 “这个,老奴记不大清了。”许仪无奈叹道,“老奴只记得刚放出宫来那几年,一直在喝药,这里的管事只说是给老奴养身用的,后来莫名停药后,身体非但没有康健,反倒时不时地昏眩,很多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老奴是生不如死,便是死,也不能由自己啊!” “哦,为何?”郁欢心知这其中定然有不少隐情,继续追问道。 许仪再次深深地埋首于掌中,隐隐啜泣:“老奴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公主,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却不能死,碧桃说了,魏皇若知道老奴自行了断,必会诛了老奴的诸多同族之袍,老奴便是想死,也是死不得了!” 他分明痛苦万分,却隐忍得痛恨出声:“都恨老奴自己,得知皇上西去,不顾重病在身的公主,跑去告知,使得公主终不得治,魏皇那般疼宠公主,便是牵怒于老奴,也是应当。只不知,为何不让老奴死,不让死,老奴又如何能去泉下请罪?” “可是,西平公主并没有死。”郁欢适时打断他的悲伤,提醒道。 “无欢姑娘怕不是陛下派来试探于老奴?”许仪第一时间的反应并不是狂喜,而是惊恐,瞪大老眼,直直盯住郁欢,却是茫然一片。 “我为何要骗你?”郁欢淡淡道,她试探许仪,那也得看是何目的,她与他一沾亲二不带故,又与拓跋嗣血仇凝结,怎会被他想到这里? 许公公在哪里见过碧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宴别 子然?郁欢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下,方想起自己初入宫不久,姚皇后确实说过这个名字。彼时师父并没有离开,虽然她觉得师父与姚皇后二人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姚皇后说出此名时,二人的反应也不大啊。 她有些糊涂,盯着许仪,求证道:“子然?许公公确信是叫子然?这似乎是个字,正式的名讳是这个?” 许仪并没有一丝迟疑,很肯定地答道:“是叫子然,公主刚回宫那会儿,整日里呆征,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子然,老奴曾经侧面和皇上问过,皇上道是公主的旧人,因病去了,故公主念之不忘也是交有。当时有个姜太医,老奴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当时说是公主悲伤失魂,一直是他给公主侍医。不过公主和亲魏宫后,就没有跟来,后来皇上病重时,因他侍医不慎,被仗杀了。” 姚皇后并没有提起过姜太医,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怎地,郁欢直觉姚皇后的寐忘之症定与这个姜太医干系甚大,便道:“许公公可知道公主和亲魏宫后,是不是时常健忘?” “公主的病症碧桃最是清楚不过,老奴名义上是皇上派过去的大公公,却不得碧桃在公主面前贴心,日常起居都是她在负责。不过,有一次,老奴提起公主的皇叔姚绍大败晋军时,公主言谈间似乎与之并不相熟,老奴却是知道,姚皇叔在公主时候对她很是疼爱,当时虽然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其他的事情,老奴记得并不清楚,很多事情也只是一些片段而已,掐头去尾的。老奴也说不出来,还请姑娘体谅。”许仪滔滔道出,此时的他。方看出几分当年位居上位时的傲然来,有些东西,时间再久,刻在骨子里的,终是抹不去。 子然?郁欢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下,方想起自己初入宫不久。姚皇后确实说过这个名字。彼时师父并没有离开,虽然她觉得师父与姚皇后二人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姚皇后说出此名时,二人的反应也不大啊。 她有些糊涂,盯着许仪。求证道:“子然?许公公确信是叫子然?这似乎是个字,正式的名讳是这个?” 许仪并没有一丝迟疑,很肯定地答道:“是叫子然,公主刚回宫那会儿,整日里呆征,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子然,老奴曾经侧面和皇上问过,皇上道是公主的旧人,因病去了。故公主念之不忘也是交有。当时有个姜太医,老奴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当时说是公主悲伤失魂,一直是他给公主侍医。不过公主和亲魏宫后,就没有跟来,后来皇上病重时。因他侍医不慎,被仗杀了。” 姚皇后并没有提起过姜太医,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怎地,郁欢直觉姚皇后的寐忘之症定与这个姜太医干系甚大,便道:“许公公可知道公主和亲魏宫后,是不是时常健忘?” “公主的病症碧桃最是清楚不过,老奴名义上是皇上派过去的大公公,却不得碧桃在公主面前贴心,日常起居都是她在负责。不过,有一次,老奴提起公主的皇叔姚绍大败晋军时,公主言谈间似乎与之并不相熟,老奴却是知道,姚皇叔在公主时候对她很是疼爱,当时虽然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其他的事情,老奴记得并不清楚,很多事情也只是一些片段而已,掐头去尾的,老奴也说不出来,还请姑娘体谅。”许仪滔滔道出,此时的他,方看出几分当年位居上位时的傲然来,有些东西,时间再久,刻在骨子里的,终是抹不去。 子然?郁欢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下,方想起自己初入宫不久,姚皇后确实说过这个名字。彼时师父并没有离开,虽然她觉得师父与姚皇后二人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姚皇后说出此名时,二人的反应也不大啊。 她有些糊涂,盯着许仪,求证道:“子然?许公公确信是叫子然?这似乎是个字,正式的名讳是这个?” 许仪并没有一丝迟疑,很肯定地答道:“是叫子然,公主刚回宫那会儿,整日里呆征,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子然,老奴曾经侧面和皇上问过,皇上道是公主的旧人,因病去了,故公主念之不忘也是交有。当时有个姜太医,老奴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当时说是公主悲伤失魂,一直是他给公主侍医。不过公主和亲魏宫后,就没有跟来,后来皇上病重时,因他侍医不慎,被仗杀了。” 姚皇后并没有提起过姜太医,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怎地,郁欢直觉姚皇后的寐忘之症定与这个姜太医干系甚大,便道:“许公公可知道公主和亲魏宫后,是不是时常健忘?” “公主的病症碧桃最是清楚不过,老奴名义上是皇上派过去的大公公,却不得碧桃在公主面前贴心,日常起居都是她在负责。不过,有一次,老奴提起公主的皇叔姚绍大败晋军时,公主言谈间似乎与之并不相熟,老奴却是知道,姚皇叔在公主时候对她很是疼爱,当时虽然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其他的事情,老奴记得并不清楚,很多事情也只是一些片段而已,掐头去尾的,老奴也说不出来,还请姑娘体谅。”许仪滔滔道出,此时的他,方看出几分当年位居上位时的傲然来,有些东西,时间再久,刻在骨子里的,终是抹不去。 子然?郁欢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下,方想起自己初入宫不久,姚皇后确实说过这个名字。彼时师父并没有离开,虽然她觉得师父与姚皇后二人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姚皇后说出此名时,二人的反应也不大啊。 她有些糊涂,盯着许仪,求证道:“子然?许公公确信是叫子然?这似乎是个字,正式的名讳是这个?” 许仪并没有一丝迟疑,很肯定地答道:“是叫子然,公主刚回宫那会儿,整日里呆征,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子然,老奴曾经侧面和皇上问过,皇上道是公主的旧人,因病去了,故公主念之不忘也是交有。当时有个姜太医,老奴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当时说是公主悲伤失魂,一直是他给公主侍医。不过公主和亲魏宫后,就没有跟来,后来皇上病重时,因他侍医不慎,被仗杀了。” 姚皇后并没有提起过姜太医,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怎地,郁欢直觉姚皇后的寐忘之症定与这个姜太医干系甚大,便道:“许公公可知道公主和亲魏宫后,是不是时常健忘?” “公主的病症碧桃最是清楚不过,老奴名义上是皇上派过去的大公公,却不得碧桃在公主面前贴心,日常起居都是她在负责。不过,有一次,老奴提起公主的皇叔姚绍大败晋军时,公主言谈间似乎与之并不相熟,老奴却是知道,姚皇叔在公主时候对她很是疼爱,当时虽然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其他的事情,老奴记得并不清楚,很多事情也只是一些片段而已,掐头去尾的,老奴也说不出来,还请姑娘体谅。”许仪滔滔道出,此时的他,方看出几分当年位居上位时的傲然来,有些东西,时间再久,刻在骨子里的,终是抹不去。 子然?郁欢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下,方想起自己初入宫不久,姚皇后确实说过这个名字。彼时师父并没有离开,虽然她觉得师父与姚皇后二人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姚皇后说出此名时,二人的反应也不大啊。 她有些糊涂,盯着许仪,求证道:“子然?许公公确信是叫子然?这似乎是个字,正式的名讳是这个?” 许仪并没有一丝迟疑,很肯定地答道:“是叫子然,公主刚回宫那会儿,整日里呆征,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子然,老奴曾经侧面和皇上问过,皇上道是公主的旧人,因病去了,故公主念之不忘也是交有。当时有个姜太医,老奴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当时说是公主悲伤失魂,一直是他给公主侍医。不过公主和亲魏宫后,就没有跟来,后来皇上病重时,因他侍医不慎,被仗杀了。” 姚皇后并没有提起过姜太医,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怎地,郁欢直觉姚皇后的寐忘之症定与这个姜太医干系甚大,便道:“许公公可知道公主和亲魏宫后,是不是时常健忘?” “公主的病症碧桃最是清楚不过,老奴名义上是皇上派过去的大公公,却不得碧桃在公主面前贴心,日常起居都是她在负责。不过,有一次,老奴提起公主的皇叔姚绍大败晋军时,公主言谈间似乎与之并不相熟,老奴却是知道,姚皇叔在公主时候对她很是疼爱,当时虽然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堪 这几日过年,觉得读者亲们不会,悠歌有三天没有好好码字,不想今日更章时看到还有不少单订的,呃,没想到,还是有人看的,所以悠歌错了,今日特意上来将春节期间的章节全部更新完毕,没有替换章了,谢谢亲们支持!爱你们!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两国邦交和利为上,拓跋健却将矛头对准了两晋以来,南人立国的中流砥柱——士族,且字字极尽轻谩,句句皆为讽语。便是下首的崔浩,亦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看向上座皇帝,拓跋嗣浓眉拧紧,瞪了一眼拓跋健,却没有言语。 宋使顺了口气下去,愤愤起身,滔滔不绝讲道:“五皇子殿下此话一语定全,仅以一己之见便中伤全部士人,不觉得有失公允?士人傅粉涂朱,乃一时风尚,行步慢缓,是体态婀娜,怎地到了殿下嘴里,就是如此不堪?”宋使歇了歇,继续说下去,“况且,我朝士人立六经以为准,仰仁义以为主,目规矩为轩驾,视讲诲为哺乳,游心极视,不睹其外,聚族献议,难学为贵,便是执书摘句,亦俯仰咨嗟,使其膺其言。如此风雅高绝之事,若放在北地为之,怕也是无人蹴就罢?” 拓跋弥最怕别人拽文,一听宋使长篇大论,口若悬河,便捂了耳朵,自顾吃酒。只有拓跋范倾耳听之,眸光略过宋使身上,似为钦羡之意。 拓跋健早得了皇帝警告的目光,此时听罢宋使一番高谈阔语·也不敢随意接话,鼻孔哼了一声,扭首看向崔浩这边。 拓跋焘亦看向崔浩,众人皆知崔浩为皇帝所倚之人,俱都翘首以待,不知崔浩如何驳回宋使之语。 却听崔浩淡然道:“古之王者,必崇简易之政,御无为之治。有道君静于上,臣顺于下·只禀此二则,当为士人处世之略。圣人者,心不存于矜尚,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无论士庶,当以圣人为表也。” 郁欢看了看崔浩,见其一派傲气浮面,并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却能说出如此中和之言,殊为不易。 姚皇后靠近拓跋嗣一点,轻道:“崔祭酒所言,化干戈为玉帛,陛下以为如何?” 拓跋嗣点头称是,殿中诸人亦附和恭维,宋使的脸色缓和下来,好看不少。 这时,拓跋嗣适时出声:“宋使可是赞成崔祭酒所言?” “崔祭酒所言,对极!”宋使假意笑道·朝着崔浩拱了拱手,算是一种回应。 “进宴罢!”拓跋嗣吩咐左右,候在殿外的宫婢鱼贯而入·各种珍馐佳肴置于几上,大殿安静下来,刚才的争驳顿时偃旗息鼓。 郁欢轻舒一口气,看来自己是白白担忧一回,以为宋使会为难自己,却是那几个皇子出了头,运气还算不错。 不料,她这边刚把心放回肚里·那边却有人出声了:“陛下·不知医女无欢可是有来?” 又是宋使!这人真是闲着没事干,吃食都堵不住嘴!郁欢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就一阵胆寒,她可不想像刚才那般唇枪舌剑·说得嗓子冒烟,最后谁都落不着好,光逞口舌之利。 虽然国之邦交,廷辩不可避免,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郁欢正自腹诽,却被姚皇后叫出来:“不知宋使找无欢有什么事?这便是。” 说着,侧首招手,郁欢无奈,就在阶上微微施礼,道:“医女无欢见过宋国使节大人!” 宋使抬头,目光毫不避忌地打量着她,半晌才道:“本使有一问题想问无欢医女。” “但凡无欢所知,必答无疑。”郁欢被他看得甚不舒服,却见游真在宋使身后挤眉弄眼,又忍住了笑,垂眸侧耳。 “无欢医女既从医,却是作得好文,本使由衷佩服,敢问医女,何人教授?”宋使的声音高得,怕是殿角的梁尘都被他惊了下来。 相比于刚才的一番辩论,众人更担心郁欢的表现。两国殿上交锋,就看谁能在言语之上占了上峰,前面那一番你来我往已然落了宋使面子,如果郁欢再让他难堪,可就让宋使丢了大人,现了大眼。 可是,如果郁欢败于其下,又损了本国威风,这对她来说,竟是两难之选。除非她能有崔祭酒的文才与辩才,还要有他的阅历城府,方能转圜。 好在只是一个问题,众人立即吁了一口气。 “无欢的从医师父姓常,却是没有从文之师的。”郁欢老实答道 宋使拈须点头,继续问道:“没有从文之师?不可能罢?许是不愿说?” 其实,宋使此话还真没有为难她之意。刘宋初创,宋使身为持使节,自然有为自己的主子访寻名士之责。 他前回惊艳于这名医女的文采,又知其是宫外而来,想其定是受过高人指导。如果能寻得她的启蒙师征召回朝,亦是功劳一件。 “无欢从不诳人。”郁欢恭谨答道。 宋使满是震惊,睁大眼道:“自古女子多无才,难不成无欢医女天赋异禀?” 郁欢感到好笑,又来一个看不起女子之人来,亏得他还是一国使节,也不嫌丢人。 她故作惊讶道:“无欢不知自己算不算天赋异禀,不过,据无欢所知,史上尤有不少博通之人。 名医华佗曾游学徐土,兼通数经,前晋戴逵主丹青,还擅琴书。例子多不胜数,无欢又算得了什么?便是本朝太医令李亮大人,除精通医药,曾师投僧坦,专攻方剂,亦学得一手妙-书,还有祭酒崔大人,性好文学,又精通经史天文术数,便是食厨之道,亦有精进。” 郁欢娓娓道来,不卑不亢,平静之极:“如此说来,无欢还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可能是因之我朝学风厚重,很多人翕然从学,无欢也不例外。” 崔浩以前见过几次郁欢,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女子,齿牙尖利,却是据理而谈,不退不避,坦然面对。 可是,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精通食厨之道的? 他本是极精通五行卜筮之术,不由向郁欢看去,这一看自然非同可,虽然郁欢遮了大半脸去,却仍从她的眼角唇边透露出此女的不寻常来。 崔浩仔细打量着郁欢,只觉她命格不同,当是贵人之相,却显颠沛之势,完全看不透她的后路,不禁迷惑。越迷惑,他越是想看清,郁欢似是有所感应,瞟了一眼崔浩,见崔浩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同,心内一惊,细细一想,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她刚才所说崔浩通食厨,实是前世里看到他所写的《食经》,而这本书是在后来才写就的,此时哪里有影? 却听宋使说道:“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郁欢不解其意,此诗出自曹植名篇《白马篇》,他断章取义拿来,大有欺侮本朝之意。 殿中胡臣有听懂宋使所说之诗意的,已经磨刀霍霍,恨不得上前去捅他几个血窟窿,却被郁欢接下来的诗震于榻几,不由发出啧啧之声 “祖龙基业难固守,苍天风雷响却无。誓得九州逐沙场,男儿位列跨的卢。” 此诗既出,四周哗然。 众人纷纷向她看来,帝后二人满是欣慰,一众皇子满是赞赏,便是崔浩,也是一惊,越加看不清她。 只有宋使一行人僵着,脸上五颜六色,好不热闹,游真嘻嘻一笑,低声在宋使耳边道:“早告诉你,此女不可惹,偏不听!这下可好?” 宋使狼狈不堪,躬身请教道:“不知医女所吟,从何所出?” 从何所出?自然是自己作的呗! 郁欢撇撇嘴,微侧了脸,斜眼看向宋使,淡淡答道:“是无欢所作,题目就叫做《怀古》如何?” 宋使犹自不服,还在犟嘴:“无欢医女所作不合体例,诗体哪有七言之例?” “没有?曹丕《燕歌行》不是?” “这诗只得四句。” “宋使能截诗出来,无欢自也可以断章。”郁欢笑睨向他,极为不屑,这个使节脑子糊涂了,竟为了口舌之争失了体面,不知刘裕怎么就选上个他。 若不是拓跋焘于此时出言,怕是宋使更无法收拾此等局面。 “宋使可是吃不得乳酒?”拓跋焘站起身来,招过一旁侍立的宫婢,大声道,“今日送别宋使,不知何日可聚。便送上千里醉数坛,诸位臣工可敞开肚子饮用,父皇意下如何?” 拓跋嗣岂能不知他的用心,连声道:“朕将珍藏多年的千里醉都拿出来了,宋使务必要尽兴而归,将朕之诚心挚意转达于宋皇,愿两国长久交好,永守盟约。” 经过一番交锋,宋使自是知道从郁欢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亦断了寻访名士的念头,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答道:“多谢陛下厚爱!本使定会如数转达陛下对我皇的问候!如果时机成熟,还望陛下也能够遣派使节出使宋国,永修邦交之好。” 拓跋嗣呵呵一笑,起酒一饮而尽,随后握住姚皇后的手,却极为寒凉,不知出了什么事,侧首轻问:“哪里不舒服了?” 只见姚皇后轻抿薄唇,眸中含泪,生生忍着,哽道:“没什么,想起父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冲突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两国邦交和利为上,拓跋健却将矛头对准了两晋以来,南人立国的中流砥柱——士族,且字字极尽轻谩,句句皆为讽语。便是下首的崔浩,亦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看向上座皇帝,拓跋嗣浓眉拧紧,瞪了一眼拓跋健,却没有言语。 宋使顺了口气下去,愤愤起身,滔滔不绝讲道:“五皇子殿下此话一语定全,仅以一己之见便中伤全部士人,不觉得有失公允?士人傅粉涂朱,乃一时风尚,行步慢缓,是体态婀娜,怎地到了殿下嘴里,就是如此不堪?”宋使歇了歇,继续说下去,“况且,我朝士人立六经以为准,仰仁义以为主,目规矩为轩驾,视讲诲为哺乳,游心极视,不睹其外,聚族献议,难学为贵,便是执书摘句,亦俯仰咨嗟,使其膺其言。如此风雅高绝之事,若放在北地为之,怕也是无人蹴就罢?” 拓跋弥最怕别人拽文,一听宋使长篇大论,口若悬河,便捂了耳朵,自顾吃酒。只有拓跋范倾耳听之,眸光略过宋使身上,似为钦羡之意。 拓跋健早得了皇帝警告的目光,此时听罢宋使一番高谈阔语,也不敢随意接话,鼻孔哼了一声,扭首看向崔浩这边。 拓跋焘亦看向崔浩,众人皆知崔浩为皇帝所倚之人,俱都翘首以待,不知崔浩如何驳回宋使之语。 却听崔浩淡然道:“古之王者。必崇简易之政,御无为之治。有道君静于上,臣顺于下,只禀此二则,当为士人处世之略。圣人者,心不存于矜尚,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无论士庶。当以圣人为表也。” 郁欢看了看崔浩,见其一派傲气浮面,并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却能说出如此中和之言,殊为不易。 姚皇后靠近拓跋嗣一点,轻道:“崔祭酒所言,化干戈为玉帛。陛下以为如何?” 拓跋嗣点头称是,殿中诸人亦附和恭维,宋使的脸色缓和下来,好看不少。 这时,拓跋嗣适时出声:“宋使可是赞成崔祭酒所言?” “崔祭酒所言,对极!”宋使假意笑道,朝着崔浩拱了拱手。算是一种回应。 “进宴罢!”拓跋嗣吩咐左右。候在殿外的宫婢鱼贯而入,各种珍馐佳肴置于几上,大殿安静下来,刚才的争驳顿时偃旗息鼓。 郁欢轻舒一口气,看来自己是白白担忧一回,以为宋使会为难自己,却是那几个皇子出了头,运气还算不错。 不料。她这边刚把心放回肚里,那边却有人出声了:“陛下,不知医女无欢可是有来?” 又是宋使!这人真是闲着没事干,吃食都堵不住嘴!郁欢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就一阵胆寒,她可不想像刚才那般唇枪舌剑,说得嗓子冒烟,最后谁都落不着好,光逞口舌之利。 虽然国之邦交,廷辩不可避免,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郁欢正自腹诽,却被姚皇后叫出来:“不知宋使找无欢有什么事?这便是。” 说着,侧首招手,郁欢无奈,就在阶上微微施礼,道:“医女无欢见过宋国使节大人!” 宋使抬头,目光毫不避忌地打量着她,半晌才道:“本使有一问题想问无欢医女。” “但凡无欢所知,必答无疑。”郁欢被他看得甚不舒服,却见游真在宋使身后挤眉弄眼,又忍住了笑,垂眸侧耳。 “无欢医女既从医,却是作得好文,本使由衷佩服,敢问医女,何人教授?”宋使的声音高得,怕是殿角的梁尘都被他惊了下来。 相比于刚才的一番辩论,众人更担心郁欢的表现。两国殿上交锋,就看谁能在言语之上占了上峰,前面那一番你来我往已然落了宋使面子,如果郁欢再让他难堪,可就让宋使丢了大人,现了大眼。 可是,如果郁欢败于其下,又损了本国威风,这对她来说,竟是两难之选。除非她能有崔祭酒的文才与辩才,还要有他的阅历城府,方能转圜。 好在只是一个问题,众人立即吁了一口气。 “无欢的从医师父姓常,却是没有从文之师的。”郁欢老实答道。 宋使拈须点头,继续问道:“没有从文之师?不可能罢?许是不愿说?” 其实,宋使此话还真没有为难她之意。刘宋初创,宋使身为持使节,自然有为自己的主子访寻名士之责。他前回惊艳于这名医女的文采,又知其是从宫外而来,想其定是受过高人指导。如果能寻得她的启蒙之师征召回朝,亦是功劳一件。 “无欢从不诳人。”郁欢恭谨答道。 宋使满是震惊,睁大眼道:“自古女子多无才,难不成无欢医女天赋异禀?” 郁欢感到好笑,又来一个看不起女子之人来,亏得他还是一国使节,也不嫌丢人。 她故作惊讶道:“无欢不知自己算不算天赋异禀,不过,据无欢所知,史上尤有不少博通之人。名医华佗曾游学徐土,兼通数经,前晋戴逵主丹青,还擅琴书。例子多不胜数,无欢又算得了什么?便是本朝太医令李亮大人,除精通医药,曾师投僧坦,专攻方剂,亦学得一手妙书,还有祭酒崔大人,性好文学,又精通经史天文术数,便是食厨之道,亦有精进。” 郁欢娓娓道来,不卑不亢,平静之极:“如此说来,无欢还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可能是因之我朝学风厚重,很多人翕然从学,无欢也不例外。” 崔浩以前见过几次郁欢,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女子,齿牙尖利,却是据理而谈,不退不避,坦然面对。 可是,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精通食厨之道的? 他本是极精通五行卜筮之术,不由向郁欢看去,这一看自然非同可,虽然郁欢遮了大半脸去,却仍从她的眼角唇边透露出此女的不寻常来。 崔浩仔细打量着郁欢,只觉她命格不同,当是贵人之相,却显颠沛之势,完全看不透她的后路,不禁迷惑。越迷惑,他越是想看清,郁欢似是有所感应,瞟了一眼崔浩,见崔浩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同,心内一惊,细细一想,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她刚才所说崔浩通食厨,实是前世里看到他所写的《食经》,而这本书是在后来才写就的,此时哪里有影? 却听宋使说道:“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郁欢不解其意,此诗出自曹植名篇《白马篇》,他断章取义拿来,大有欺侮本朝之意。 殿中胡臣有听懂宋使所说之诗意的,已经磨刀霍霍,恨不得上前去捅他几个血窟窿,却被郁欢接下来的诗震于榻几,不由发出啧啧之声。 “祖龙基业难固守,苍天风雷响却无。誓得九州逐沙场,男儿位列跨的卢。” 此诗既出,四周哗然。 众人纷纷向她看来,帝后二人满是欣慰,一众皇子满是赞赏,便是崔浩,也是一惊,越加看不清她。 只有宋使一行人僵着,脸上五颜六色,好不热闹,游真嘻嘻一笑,低声在宋使耳边道:“早告诉你,此女不可惹,偏不听!这下可好?” 宋使狼狈不堪,躬身请教道:“不知医女所吟,从何所出?” 从何所出?自然是自己作的呗! 郁欢撇撇嘴,微侧了脸,斜眼看向宋使,淡淡答道:“是无欢所作,题目就叫做《怀古》如何?” 宋使犹自不服,还在犟嘴:“无欢医女所作不合体例,诗体哪有七言之例?” “没有?曹丕《燕歌行》不是?” “这诗只得四句。” “宋使能截诗出来,无欢自也可以断章。”郁欢笑睨向他,极为不屑,这个使节脑子糊涂了,竟为了口舌之争失了体面,不知刘裕怎么就选上个他。 若不是拓跋焘于此时出言,怕是宋使更无法收拾此等局面。 “不知宋使宋使可是吃不得乳酒?”拓跋焘站起身来,招过一旁侍立的宫婢,大声道,“今日送别宋使,不知何日可聚。便送上千里醉数坛,诸位臣工可敞开肚子饮用,父皇意下如何?” 拓跋嗣岂能不知他的用心,连声道:“朕将珍藏多年的千里醉都拿出来了,宋使务必要尽兴而归,将朕之诚心挚意转达于宋皇,愿两国长久交好,永守盟约。” 经过一番交锋,宋使自是知道从郁欢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亦断了寻访名士的念头,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答道:“多谢陛下厚爱!本使定会如数转达陛下对我皇的问候!如果时机成熟,还望陛下也能够遣派使节出使宋国,永修邦交之好。” 拓跋嗣呵呵一笑,起酒一饮而尽,随后握住姚皇后的手,却极为寒凉,不知出了什么事,侧首轻问:“哪里不舒服了?” 只见姚皇后轻抿薄唇,眸中含泪,生生忍着,哽道:“没什么,想起父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情 拓跋嗣一愣,不明白姚皇后因何又想起秦主姚兴来,不由皱眉道:“怎么” 姚皇后看见拓跋嗣的神色微凝,软语道:“想起父君逝去正是因之晋军北上,如今见宋使在这殿上侃侃而辩,一时悲从中来,妾身惶恐!” 拓跋嗣握着姚皇后的手紧了紧,眸中一缕厉光忽地闪过,消逝不见,出口的话语却是熨贴慰人:“皇后忧思,朕感同身受,”复又看了一眼殿下的宋使,低首与姚皇后柔语道,“惹得皇后伤怀,倒是朕的不是。不过,皇后的记性似乎好了许多?” “妾身的身体怎样,陛下难道还不知?也就是得过且过罢了,好歹还有无欢在身边侍候,总不会太差了就是。”姚皇后向郁欢这边稍瞥一眼,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强作笑脸道。 郁欢站在姚皇后身侧,他们的对话都落在她的耳朵里,明明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不知怎么地,就是让她不舒服,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还没细思量,就听拓跋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好像带着醉意,甚是突兀:“哎,那个宋使的随从,你看什么看?” 郁欢抬眸瞧过去,殿中人等也被拓跋弥的声音吸引过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满是迷惑的眼神。 拓跋焘清冷的眸子一窄,看向拓跋弥,见拓跋范已经拉着拓跋弥的袖子往榻几上坐去,不料拓跋弥发狠甩开,指着宋使身边的游真大声喊道:“说你呢,对,就是你!” 游真指着自己的鼻子,嘴角一撇,笑问:“殿下,不会指错了人?” “怎么,本皇子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便是给本皇子提鞋都不配!哼!”拓跋弥摇摇晃晃。好像马上就要跌倒在卷几之上,可偏偏下一刻又站得无比稳当,几次三番都不曾碰到过几上满置的酒食。 “放肆!”拓跋焘听到拓跋弥如此说话,低喝道。“三弟怎可如此失言无状?快快坐下,别犯浑!” “四弟,你别拉我!”拓跋弥再次甩开拓跋范的手,拓跋范很是尴尬地看了看拓跋焘,却听拓跋弥再次出声道,“宋使,你那个随从叫什么名字?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眉弄眼。对无欢猥以淫意!可还将我巍巍皇魏放在眼里?” 拓跋嗣本来正和姚皇后低语传情,拓跋弥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正搞不清楚状况之际,又听到拓跋弥说的这番话,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拓跋弥不管拓跋焘等几个兄弟频频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粗着声音就回道:“启禀父皇!就是那宋使旁边的随从,自进了这殿里,便只盯着无欢不放。儿臣已经忍他许久,没想到刚才他又故伎重施,眼里泛着的都是淫光!儿臣岂能让他如此蔑视肖想我大魏儿女?尤其无欢还是父皇御封的太医署医女。可不是寻常女子!” 他借着酒意说出,竟是一点坎儿都没打,却让宋使听得汗津津的,心中直是气恼自己的人不检,被人家抓了把柄,还是这位莽撞皇子! 只有游真,苦着脸,眼眉忽高忽低,不知如何动作,心想拓跋弥不知抽的哪门子疯。自己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郁欢,怎地到他嘴里就变成个好色之徒,还扯上国家事体? 倒是郁欢,一派悠然游然的模样,看见游真一副吃憋的表情,忍着笑意。看向拓跋弥。 却见拓跋弥正将目光移向自己,紧紧盯着她,眸中关切之情坦露无疑,更带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让郁欢心中一紧,直觉不好。 拓跋弥盯着她,收了以往的嘻笑,表情严肃,道:“无欢,你说,他是不是一直往你身上看来着?没想到南人竟出这等低劣下作之人,着实可气!” 郁欢看好戏的打算落空,原以为拓跋弥酒喝多了,随便说几句就完事,便是再说,拓跋嗣也必不会允他,平白闹起来,失了两国和气,得不偿失。没成想,众人都被拓跋弥的这一出戏给整懵了,哪儿还顾得上相劝? 再偷着从睫下瞟了一眼游真,见他也是耷拉着半张脸,苦闷无比,又是满脸愤愤,好在他一直是易了容的,那副好相貌早已掩去光华,即使如此,那张脸也好看过大多数人。 拓跋嗣放开姚皇后的手 拓跋嗣一愣,不明白姚皇后因何又想起秦主姚兴来,不由皱眉道:“怎么” 姚皇后看见拓跋嗣的神色微凝,软语道:“想起父君逝去正是因之晋军北上,如今见宋使在这殿上侃侃而辩,一时悲从中来,妾身惶恐!” 拓跋嗣握着姚皇后的手紧了紧,眸中一缕厉光忽地闪过,消逝不见,出口的话语却是熨贴慰人:“皇后忧思,朕感同身受,”复又看了一眼殿下的宋使,低首与姚皇后柔语道,“惹得皇后伤怀,倒是朕的不是。不过,皇后的记性似乎好了许多?” “妾身的身体怎样,陛下难道还不知?也就是得过且过罢了,好歹还有无欢在身边侍候,总不会太差了就是。”姚皇后向郁欢这边稍瞥一眼,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强作笑脸道。 郁欢站在姚皇后身侧,他们的对话都落在她的耳朵里,明明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不知怎么地,就是让她不舒服,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还没细思量,就听拓跋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好像带着醉意,甚是突兀:“哎,那个宋使的随从,你看什么看?” 郁欢抬眸瞧过去,殿中人等也被拓跋弥的声音吸引过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满是迷惑的眼神。 拓跋焘清冷的眸子一窄,看向拓跋弥,见拓跋范已经拉着拓跋弥的袖子往榻几上坐去,不料拓跋弥发狠甩开,指着宋使身边的游真大声喊道:“说你呢,对,就是你!” 游真指着自己的鼻子,嘴角一撇,笑问:“殿下,不会指错了人?” “怎么,本皇子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便是给本皇子提鞋都不配!哼!”拓跋弥摇摇晃晃,好像马上就要跌倒在卷几之上,可偏偏下一刻又站得无比稳当,几次三番都不曾碰到过几上满置的酒食。 “放肆!”拓跋焘听到拓跋弥如此说话,低喝道,“三弟怎可如此失言无状?快快坐下,别犯浑!” “四弟,你别拉我!”拓跋弥再次甩开拓跋范的手,拓跋范很是尴尬地看了看拓跋焘,却听拓跋弥再次出声道,“宋使,你那个随从叫什么名字?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眉弄眼,对无欢猥以淫意!可还将我巍巍皇魏放在眼里?” 拓跋嗣本来正和姚皇后低语传情,拓跋弥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正搞不清楚状况之际,又听到拓跋弥说的这番话,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拓跋弥不管拓跋焘等几个兄弟频频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粗着声音就回道:“启禀父皇!就是那宋使旁边的随从,自进了这殿里,便只盯着无欢不放,儿臣已经忍他许久,没想到刚才他又故伎重施,眼里泛着的都是淫光!儿臣岂能让他如此蔑视肖想我大魏儿女?尤其无欢还是父皇御封的太医署医女,可不是寻常女子!” 他借着酒意说出,竟是一点坎儿都没打,却让宋使听得汗津津的,心中直是气恼自己的人不检,被人家抓了把柄,还是这位莽撞皇子! 只有游真,苦着脸,眼眉忽高忽低,不知如何动作,心想拓跋弥不知抽的哪门子疯,自己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郁欢,怎地到他嘴里就变成个好色之徒,还扯上国家事体? 倒是郁欢,一派悠然游然的模样,看见游真一副吃憋的表情,忍着笑意,看向拓跋弥。 却见拓跋弥正将目光移向自己,紧紧盯着她,眸中关切之情坦露无疑,更带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让郁欢心中一紧,直觉不好。 拓跋弥盯着她,收了以往的嘻笑,表情严肃,道:“无欢,你说,他是不是一直往你身上看来着?没想到南人竟出这等低劣下作之人,着实可气!” 郁欢看好戏的打算落空,原以为拓跋弥酒喝多了,随便说几句就完事,便是再说,拓跋嗣也必不会允他,平白闹起来,失了两国和气,得不偿失。没成想,众人都被拓跋弥的这一出戏给整懵了,哪儿还顾得上相劝? 再偷着从睫下瞟了一眼游真,见他也是耷拉着半张脸,苦闷无比,又是满脸愤愤,好在他一直是易了容的,那副好相貌早已掩去光华,即使如此,那张脸也好看过大多数人。 拓跋嗣放开姚皇后的手 再偷着从睫下瞟了一眼游真,见他也是耷拉着半张脸,苦闷无比,又是满脸愤愤,好在他一直是易了容的,那副好相貌早已掩去光华,即使如此,那张脸也好看过大多数人。 拓跋嗣放开姚皇后的手 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打架 姚皇后看见拓跋嗣的神色微凝,软语道:“想起父君逝去正是因之晋军北上,如今见宋使在这殿上侃侃而辩,一时悲从中来,妾身惶恐!” 拓跋嗣握着姚皇后的手紧了紧,眸中一缕厉光忽地闪过,消逝不见,出口的话语却是熨贴慰人:“皇后忧思,朕感同身受,”复又看了一眼殿下的宋使,低首与姚皇后柔语道,“惹得皇后伤怀,倒是朕的不是。不过,皇后的记性似乎好了许多?” “妾身的身体怎样,陛下难道还不知?也就是得过且过罢了,好歹还有无欢在身边侍候,总不会太差了就是。”姚皇后向郁欢这边稍瞥一眼,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强作笑脸道。 郁欢站在姚皇后身侧,他们的对话都落在她的耳朵里,明明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不知怎么地,就是让她不舒服,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还没细思量,就听拓跋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好像带着醉意,甚是突兀:“哎,那个宋使的随从,你看什么看?” 郁欢抬眸瞧过去,殿中人等也被拓跋弥的声音吸引过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满是迷惑的眼神。 拓跋焘清冷的眸子一窄,看向拓跋弥,见拓跋范已经拉着拓跋弥的袖子往榻几上坐去,不料拓跋弥发狠甩开,指着宋使身边的游真大声喊道:“说你呢,对,就是你!” 游真指着自己的鼻子,嘴角一撇,笑问:“殿下,不会指错了人?” “怎么,本皇子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便是给本皇子提鞋都不配!哼!”拓跋弥摇摇晃晃,好像马上就要跌倒在卷几之上,可偏偏下一刻又站得无比稳当,几次三番都不曾碰到过几上满置的酒食。 “放肆!”拓跋焘听到拓跋弥如此说话,低喝道。“三弟怎可如此失言无状?快快坐下,别犯浑!” “四弟,你别拉我!”拓跋弥再次甩开拓跋范的手,拓跋范很是尴尬地看了看拓跋焘。却听拓跋弥再次出声道,“宋使,你那个随从叫什么名字?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眉弄眼,对无欢猥以淫意!可还将我巍巍皇魏放在眼里?” 拓跋嗣本来正和姚皇后低语传情,拓跋弥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正搞不清楚状况之际,又听到拓跋弥说的这番话。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拓跋弥不管拓跋焘等几个兄弟频频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粗着声音就回道:“启禀父皇!就是那宋使旁边的随从,自进了这殿里,便只盯着无欢不放,儿臣已经忍他许久,没想到刚才他又故伎重施,眼里泛着的都是淫光!儿臣岂能让他如此蔑视肖想我大魏儿女?尤其无欢还是父皇御封的太医署医女,可不是寻常女子!” 他借着酒意说出。竟是一点坎儿都没打,却让宋使听得汗津津的,心中直是气恼自己的人不检。被人家抓了把柄,还是这位莽撞皇子! 只有游真,苦着脸,眼眉忽高忽低,不知如何动作,心想拓跋弥不知抽的哪门子疯,自己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郁欢,怎地到他嘴里就变成个好色之徒,还扯上国家事体? 倒是郁欢,一派悠然游然的模样。看见游真一副吃憋的表情,忍着笑意,看向拓跋弥。 却见拓跋弥正将目光移向自己,紧紧盯着她,眸中关切之情坦露无疑,更带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让郁欢心中一紧,直觉不好。 拓跋弥盯着她,收了以往的嘻笑,表情严肃,道:“无欢,你说,他是不是一直往你身上看来着?没想到南人竟出这等低劣下作之人,着实可气!” 郁欢看好戏的打算落空,原以为拓跋弥酒喝多了,随便说几句就完事,便是再说,拓跋嗣也必不会允他,平白闹起来,失了两国和气,得不偿失。没成想,众人都被拓跋弥的这一出戏给整懵了,哪儿还顾得上相劝? 再偷着从睫下瞟了一眼游真,见他也是耷拉着半张脸,苦闷无比,又是满脸愤愤,好在他一直是易了容的,那副好相貌早已掩去光华,即使如此,那张脸也好看过大多数人。 拓跋嗣放开姚皇后的手,神色凝重,虽然觉得拓跋弥所说有些不分场合近乎儿戏,却不想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只得煞有介事道:“宋使如何说?” 宋使像吃了一粒蝇屎,有气撒不出,干吭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陛下本使随从本使没有看出他有何不妥!” “你个睁眼瞎!哦对,你后脖子没长眼睛,自是看不到喂,那个随从,你是不是看她了?”拓跋弥说的话越发没有样子,涎水四溅,唾沫横飞,“出来!说话!” “拓跋弥!”拓跋焘没等拓跋嗣发话,便铁青着脸从榻几上起身,一个箭步蹿到拓跋弥身前,抓了他的手腕便拉往后面榻几。 拓跋弥此时脑袋越发晕乎,竟没看清来人是拓跋焘,在被人拉得一个趔趄跌倒在榻几上后,便大声斥骂起来:“哪个不长眼的孙子,让本皇子摔倒了?哼,也不瞧瞧本皇子是谁?长着几个脑袋?” 拓跋焘已经气得脸上青白交加,刚转身说“父皇”,想让拓跋嗣下令将他抬出殿去,却见拓跋弥已经爬起来,跳过卷几,直扑对面宋使而去。 大惊之下,他顾不得殿前礼仪,提气运功便去截拓跋弥,已然晚了一步,拓跋弥避过宋使,将游真的武冠捣落,吓得宋使闪身去托冠,却被拓跋弥一个飞脚踢住膝盖,扑通一声便跪倒在自己面前。 大殿之上,乱哄哄一片,胡汉群臣皆站了起来,焦急非常,宋使这边的十数随从,连同副使在内也都大惊失色,高呼道:“尔等无礼!” 游真没想到拓跋弥会公然与自己动武,先前他还为了邦交保持克制,这一下也找着个由头痛扁他一顿,不由分说便上前,与拓跋弥扭打在一起。 宋使慌了神,顾不得自己被差点被踢裂的膝盖,上去就抱住拓跋弥,往开拉,边拉边喊:“乱套了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拓跋焘见对方也动起手来,松了一口气,之前他还担心宋使等人打不还手,事后若是追究责任,自己的这个三弟受牵连会是最大,这下双方都动起手来,虽说是拓跋弥先滋事生非,却也能找个台阶下。现在,他有些放下心来,便也使了全力去制住拓跋弥,只一个勾拳上去,就将与游真厮打在一起的拓跋弥,既打且拉,宋使错身又将游真抱了腰,二人堪堪分开。拓跋焘又是一记耳光,把本是晕头晕脑的拓跋弥打得更是七荤八素,满眼飞星乱转,唇角淌了血,当下立肿。 拓跋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奈何自己身居龙位,不能随便出来,却是大喝:“浑帐东西!快快给宋使赔罪!” 姚皇后已经把郁欢叫至身前,贴耳说道:“你替本宫去取些蜜饯来,就在殿后堂。” 郁欢心里清楚,姚皇后这是支开自己,专门让自己避开这混乱场面,免得一会儿又牵扯上,她点点头应了,忙抬脚往后行去。 刚挪两步,就听拓跋嗣道:“无欢,你去看看宋使和其随从的伤势如何。段霸,传太医!” 郁欢的脚步顿住,见姚皇后投过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往阶下走去,表情肃正,目不斜视。 心里默念,拓跋弥,千万别再出声惹祸了,不然叫她如何收场。 可是,偏不遂她愿,没等她下了阶,拓跋弥便含糊嚷道:“无欢,你来,将这厮狠狠揍了,看他还敢看你不?” 拓跋焘拖着他,又不能使全力弄走,一听他这浑话,气得不打一处来:“闭嘴!”边绽开笑颜,竟是前所未有的温语,“让宋使受惊,还请见谅!” 宋使刚刚从那场面中回过神来,身子还压着游真,喘着粗气道:“彼此彼此。” 游真头披散发,形容不整,却是笑着说宋使:“大人,您瞧,属下这冠子也坏,衣袍被撕,回去是不是得做一身新的?” 宋使哭笑不得,颠着头颅,颤颤巍巍抖出几个音来:“好,由得你。” 游真还不满意,又道:“大人,属下这也是为国挂彩,回去时,可否再去几个地方游玩一番?” 宋使简直要发疯,一连声地应道:“都依你,都依你。” 这二人说话声音虽低,却被一边的拓跋焘听个明明白白,心里忖道,这宋使竟是个怂包,由得下面的人这样不尊不敬说话?上回来使倒没发现他还有这样的问题。不由多看了两眼游真,才发现这个侍卫相貌堂堂,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说话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又想既然他们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这般,想必也无太多猫腻。 郁欢轻轻走近宋使,微微一礼,轻轻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孝义 此生欢喜已成空 郁水欢一惊,此时收入怀已经来不及了,便于掌间把玩,笑嗔道:“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吼这么之声?一点矜淑气象都没有!快快躲开,我正捡药呢,别来烦我!” “捡什么药这么认真?”叱木儿嘻笑着不退反进,道:“快给我看看!” 郁水欢却收起放入药匣,又放入一个药屉,方转道道:“给你看也不懂,何必费那些精神?走,给你找几味消食的药,昨夜间听得你放气,肯定是又吃多东西了。” 叱木儿立时羞得满面通红,声道:“这话说出来罢了,还这么大声,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羞?妹妹不知羞,姐姐还要脸儿呢!” “哈哈,怕什么?和姐姐还要什么忌讳呀?好了好了,知道姐姐面儿薄,下次便是姐姐出大恭,妹妹也要说是香的,好不好?” 说着,便故意撞撞叱木儿的腰臀,侧身走过,重新回到太医署的正堂。 “算了,不和你这泼皮逗嘴了。我来是想叫你一起去吃饭,别又误了饭点,晚上回屋偷吃我的东西。” 听得这话,郁水欢方才觉得已将将日暮了。左右环顾,见李亮没在署司,便招手叫来一位正在碾药的医侍,问道:“这位哥,李大人去哪儿了?” “回姑娘的话,大皇子殿下遣人来请,说是东宫的保母嬷嬷病了,李大人适才领了太医博士往东宫去了,想必这会儿已是到了。姑娘有何吩咐?” “哦。没事。李大人回来,就说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烦请哥转告。” 这知春时节日子真不耐过。一天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了,都不自知。郁水欢叹了一口气,又想着那羽鸠尾。心痒痒得难受,便起身朝外走去,倒忘了招呼叱木儿。 叱木儿也不生气,见她独自离开,忙追了上去,挽起她的胳膊,亲热地说起了悄悄话。 刚行到皇后殿属宫人们用饭的堂。便听见身后有人大喊:“无欢!” 她刚一转身,拓跋弥就一阵风似地转到她身前,喘着气道:“你的耳朵怎么长的?喊了你几声,连个屁都不放,以为爷的嘴巴是车轱辘做的啊?唉哟。嘴里都干得冒烟了!” 怎么又遇着这个瘟神了?郁水欢暗骂一声,又听得他出语不雅,便冷冷道:“哦!奴婢耳背,没听见,还请五皇子殿下恕罪!” 说罢,行了一礼,僵硬无比。 “行了行了,别来这些虚的!爷问你,上午你可是到御殿那边了?” 郁水欢一惊。刚要开口否认,旁边叱木儿却道:“谁说的?无欢一直与我在一起呢!” 看了一眼叱木儿,郁水欢才出口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爷看错了?明明是一样的衣裳嘛,你真没——”拓跋弥还要问,又被郁水欢打断:“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刚说完,便又一瞪眼:“怎么?爷没事就不能问问么?爷和你说,那边可是朝会的地方,一般人等是不能随便去天文御殿前面的,尤其是内宫宫眷。以后心点,下次可没爷这么好心给你擦屁股!” “噗哧”,叱木儿笑出声来,转眼一看拓跋弥瞪眼,又要发作,忙敛了笑意:“殿下,无欢刚才也屁呀屎呀的,噜噜了一大堆,奴婢突然想起来,一个没忍住,所以——” 这回轮到郁水欢瞪她了,她却嘻笑着看回去,一副无赖样。 拓跋弥却是觉得有意思了:“哦?原来无欢是这么粗鄙的女子?那可是稀奇了,上回作的那句叫春诗,本王还以为你光会抄的呢!” “什么叫春?”叱木儿好奇地从郁水欢身边探出半个身子,问她。 “没什么,就是一狸猫不知怎的掉进御湖里,一个劲叫唤,跟叫春似的,我随口说来玩的,早忘了。” 敢情这叱木儿都忘了自己落水那回事了,那拓跋弥看样子也是个没脑子的,推了叱木儿入水,竟不知道他的冤家对头就在面前。 都是活宝。 郁水欢淡淡一笑,却引得拓跋弥大叫:“你说谁是狸猫呢?你——” “奴婢可没说殿下是狸猫,这周围人等可是都听见了的。”郁水欢忙抢道。 拓跋弥赶紧环顾周围,早有宫婢躲开去,哪有什么人?正要再说些什么,还未张口,便听到郁水欢说话,有点无力:“唉呀,我可是快要饿坏了,殿下若没有什么事,奴婢便进去用饭了。奴婢告退!” 说罢,拉了叱木儿就走,他再想说什么,人影早不见了,还和谁说? 当天夜里,郁水欢又给皇帝按了一回头部经络,虽没有先前那种暴痛,却也是绵痛隐隐,她便请了命,连夜在太医署配药,还得了帝后的赞许,又引得碧桃一番消遣。郁水欢却不管她的衅言,心想夜里是个极好的机会加药,怕只怕那个太医令陪在一旁,不好下手。 太医令李亮果然等着她,两人一番寒喧,自是不提。却见李亮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道:“李大人可是有什么要告诫婢子的么?” 李亮不好意思地捋了他的胡子,故作深沉道:“老夫也没什么告诫姑娘的,只是希望姑娘务必做好这趟差,老夫于有荣焉。” 别看李亮也就三十许,因留了胡子,反倒有一派淑人君子的气度,不管为了什么,能在郁水欢这样的宫婢面前作伏低,便是不容易的。 郁水欢笑得眉眼弯弯,李亮借了烛光,也没有看到她面纱下的嘴角,其实冰冷一片:“李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婢子既领了这份差,便是陛下的恩赏,陛下想是信任李大人,才敢把这份重任交予婢子,婢子还得说是托了李大人的福呢!” 凡人果然是爱戴高帽的,李亮这么一听,便也眉开眼笑:“那便请姑娘开始罢!” 大部分药草已于日间作好,还剩几味药,郁水欢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他看到的,尤其是那羽鸠尾。 李亮已经将炼药的御炉开启,火是温好的,只需用时让侍随时加减火便可。 郁水欢瞧着李亮过来,便拿了几份方子,递给他,笑道:“李大人,婢子这里还有几份师父留下的秘方,尽是些常用的,还请大人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加减添除的,告知婢子一声,婢子也好一并炼些来备着,兴许哪天便用上了呢!” 李亮接过一看,眼都直了,是些常用的病症方子,不同的便是这些方子都脱了常规,组方奇特,实在是妙甚至哉! 郁水欢看他那样子,便道:“李大人还是于外间看着方便些,这里烛火不旺,心伤了眼睛。” 这话说得善解人意,李亮忙怀着歉意回道:“哦,姑娘真是蕙质兰心,老夫很是感念。姑娘如有什么需要,着侍喊一声,不消片刻,老夫便过来了。” 郁水欢送走李亮,又将侍打发去备水等诸物事,手脚麻利地捡了需要的药草出来,好在这些药草是白日里看好的,放置的地方她都记得清楚,不消多长时间,便备好,置于那些作好的药材下面。又飞快地找到那间暗屉,捡起最短的那羽鸠尾,用帕子包了,揣入怀中,方松松出了一口气。 煎、滤、筛,一套工序忙完,已是三更,期间李亮过来几回,皆是匆匆来去,郁水欢知其定是抄誉那些方子,来此不过是做做样子。遂淡淡笑了一回,只等天亮辰时投炉,正式炼药了。 她在想,曹操治头风,常年食野葛汤,饮鸠酒,虽说是以毒制风,却也是有效的,只要量少微饮,便无大碍。只不过,这毕竟是饮鸠止渴的法子,只在众药失效的情况下才不得已用的,时间长了毒素累积,沉潜血脉,终是一大害。拓跋嗣却不同,头风虽然经年,却是治好过的,若不是他近年食用寒食散,且于那日怒极攻心,猝发痛症,也不会暴痛如此。以后若是精心调养,平心静气,且戒了那寒食散,自是无碍的。 想那李亮也是惧而蒙智,没有理清拓跋嗣的病因症候,才使她趁机捡了这个差事。 此时,她很是矛盾,不知是现在将鸠尾扫过药汤呢,还是在成丸后浸于鸠水,一前一后自是不同。前者便是将鸠毒化在药里,与药效合而为一,毒发时日要长得多,后者便相当于直接加毒于药上,不说立时毙命,想必也会在短时间里一命呜呼。 要知道,那鸠尾酒可是专门赐死那些高勋显贵、后宫嫔妃的,一般人还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可见其毒性强辣。 她亦忐忑不安,她恨透了那拓跋嗣,恨不得立时要其命。如果把鸠毒化在药里,对她便是一种煎熬,以后还会日日对其恭而敬之,装着恨意,她亦忐忑不安,她恨透了那拓跋嗣,恨不得立时要其命。如果把鸠毒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恨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语间沉重,抚上她的颜。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这样结束而已”指腹如冰,竟贪恋他片刻的心痛。 她知道他的痛,他亦明晓她的恨。 “无爱亦无恨这样真好”她的眸光霎时绽放,芳颜刹那,“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未恨过你,但现在”,她回首,望向那座前明黄一片红花,“恨了。” “为什么?”他的指尖微颤,突然捏紧她的下颌,似要刺进她的灵魂,看尽她的真心。 “呵呵,为什么为什么”,她咳出一点嫣红,“因为,我恨我自己。恨自己的心志不坚,恨多情” 青石沁凉,凉入骨里,环向这空旷阴冷的大殿,她笑靥如花,明媚如春日暖阳,终于倒下。 眼角沁出的一点凉意,没入石髓。 “你,死若为恨”,他抱紧怀中软红,埋首颈间,“莫不如莫不如活着恨罢!” ----------------------------------------------------------------------------- 红绡帐中,璧人执眼相对,默然无语。 帐外已是萧条旷阔,青山隐隐,鹰隼于暗空中盘旋低徊,不时发出几声嗥鸣,倏然剧遁,惊得原上一片簌簌,却丝毫惊不得帐内情人的沉语声声。 “已是深秋了。”她终开口道。满头珠饰垂落,遮住丽姝佳颜,遮不住的却是她稍有落寞的神色。 他没有接她的话头,只是起身脱掉她脚上的鹿皮雕花带帽靴。把一双泛着寒意的冰足包入怀中,抬首目视,语含脉脉:“你的脚还是如此的凉,那年的药终是落了祸害,我要如何才能暖温了它呢?” 她不语,却直直看向他。 那种目光,似带了千年万年的长山远水。时空移易,腾烟飞浪,一气流注,滔滔不绝。 又好像是细柳笼街,闲丽温雅,于一阵阵轻淡绵密中,让人跌入万般情、千种爱,丝丝缕缕。纠缠不休。 他接收到这般目光,语调越发柔软,又道:“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终于能拥你入怀,便是死了,也是好的。” ---------------------------------------------------------------------------------- 城门高统,坚墙矗立。 她的面前立着温文儒秀的他。 他的双眸含水蕴情,迷离悄恍,仿佛把她看穿一般,突然变得直白浮浅,满满漾起还未曾远离的思念。 远处传来俏丽的歌声,绵邈悠长,恰似这莺啼啼。绿溶溶的夏月时节,悄窥窗月的飘然若举。 如今日头正好。一曲歌尽,千重意生。 他道:“此去经远,纵使你背井离乡,羁寄异邦,也要记得。我在这里,等你。” 她却一笑,如荡舟戏莲,花光明媚,轻轻回道:“纵使我背井离乡,羁寄异邦,你也要记得,夕阳枯木,人难逢春,终归是佳人孤影,成鸾莫期。” 他的心一滞,情已窒。 一个登临纵目,一个策马远去。 只留凝重沉厚的城墙黯然神伤。 红尘世界,宝马香车,也挽不回她从此而去的身影,纵是盟言梦语,放拨沉吟,即便花落春归,燕复飞回,人却杳无归期。 缘,已尽今生。 ------------------------------------------------------------------------------------ “步步生莲者,自难持久,我只问你,可愿随我浮舟碧波,绕锄东篱,一起世外逍遥?”他道。 月华盈夜,他周身仿若披了银帛一般散出淡淡光晕,美好得让人不忍睹之,生怕搅了其迷梦,乱了神思。 她却不然,声音脆如银铃,生生撕裂这份美好,道:“枕拳卧草,幕天席地的日子,许是你未尝体会过。西湖风月,北塞关山,多是文人清曲之辞。真要你过这样的日子,却未必愉悦逍遥,殿下果然想得简单。” 他的眼眸微抬,复又垂下,似自言自语,语声讷讷:“这样的生活,我一直向往,却不曾有机会去体验一番。生如皇家,苦如皇家” 她笑了笑,指着眼前这华堂殿阙和远处的清都贵苑,朗声道:“你看,便如皇家,也有翠陌碧堤,苍烟万顷之处,再加妻环妾绕,曼姬柔姝,殿下尽享天下人好梦之求,有何不满足?” “宫室之华,妻妾之奉,从不曾入我心,惟愿一生一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的话语淡淡,他的神情寞寞,他的一颗心,从此,无处安放。 ------------------------------------------------------------------------------------ 天涯晓月寒,孤旅此心残。 她目光凝注,注视着怀中汗涔涔的睡颜,心竟莫名痛彻。 这个男人,如今已经是半人,是为了她! 这叫她如何偿还这份情? 情未偿,义相生。书已空,语成噎。 “你问我,那年秋山红锦,一叶秋声,还记得那个为寻妹而千里飘零的少年否?”她的声音如流水鸣玉,神情渺然,垂首看了他一眼,复又转眸远视,眸光落上墙角的那一丛淡香疏卉,轻轻道:“我仍旧想不起来,却不代表忘了你,或许在某一天,我会突然记起,何山之侧,何水之涯,有这样一个你,有这样一场相遇,美好如夜里皎轮,日中灿阳。” 夜永如年,却即将破晓。天际已现一线红光,云气干宵,包裹住俗尘凡人,那望云而起的心,与情。 风过,经久不散。 楔子二: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她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出口的却是:“陛下可是来这里看笑话的?” 面前的他,年轻有为,杀伐决断,有着常人难以比肩的冷酷,还有,柔情如波,一圈圈漾开,轻叩心扉,叫她一次次深陷,愈难抽离。 他的眼眸恰到好处地笑着,侧着身子,使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听他道:“呵呵,你倒说说,朕有何笑话可看?” 语气一如继往地温柔,然而,她竟感到深深的凉意,入骨入髓。 她挑眉,环向四周,夜幕低垂,荧荧灯火在暗黑中,显得羸弱无力,难免不叫人联想到幽冥路上魂火点点。 她很冷,身上还有着铁镣加诸的创痛,也许,血水还在渗出,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裙脚濡湿一片。 其实,对她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相比于时时挖心剜肺的钝痛,不能言,不可言之痛,她倒情愿受这苦楚。有时候,刺痛反倒能让人清醒地看着周遭,譬如现在。 她把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抠入脚踝,那里,铁钩曾无情地穿过,留下血洞两个。 “怎么,没有什么可说么?”他依旧追问,臂膀更加用力地往自己身边箍紧那个女子残破的身躯。 疼得心内暗嘶一声,语气却依旧不动声色,回道:“陛下想让奴婢说什么呢?”顿了顿,又莞尔一笑,“许是陛下觉得奴婢受的苦楚还没看够?要不然就是,陛下想亲自试试,如何让奴婢更痛?” 她的身子轻颤不已。 他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道:“冷了?”转首向着虚空处,道:“孙,去拿件花狸大麾来!” 平空里现出一人影,恭谨伏首称是,迅速离去。 她嗔道:“四月的天气,哪有那么冷呢!” 声音清甜,叫人如沐春风,过堤扬花。 他便心头一荡。这样子的她,极少见到,如今可是最后一回? 如此一想,便再也按捺不住这突荡而起的心思,手掌不由覆上她胸前,一阵揉捏,声音似也染了:“多希望此时” 他其实想说,多希望此时此刻能拥她入怀,永夜,永年。 却没有出口。 身子倏地一激,绷紧,她一时挣脱不开,便断声道:“奴婢已是残心破身,还望陛下自重!” 话未说完,他便摊开手掌,自嘲一笑:“可不是?还是你说得对,残心破身,我要之何用?倒是我多心了” 孙已拿来花狸麾,待水欢披上后,他的身后,亦出现了十数侍卫,荷刀持剑,一派森然。 蟾宫隐在堆云之后,一直没有冒头,夜如晦日,郁欢却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殆情 “既然这几日都不舒服,即使不禀明陛下,不请太医,总该让大皇子殿下知晓才对。”郁欢急行,有些责怪贺若兰,这帮宫人也是死脑筋,遇事不会转弯。 却听贺若兰带着泣声道:“我早先就去找过大皇子殿下,当时豆嬷嬷也不舒服,殿下只遣人过来问了问,似乎并未上心,只道娘娘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又送了两支参过来,听闻殿下这两日忙着邦交事宜,哪敢再去打扰他!” 郁欢心里一片冰凉,拓跋焘,前世里你对我薄情寡义,没想到今生再遇,便是亲生母亲也得不到你的丝毫孝义,可真是心狠如斯,绝情如斯! 杜贵嫔的寝殿,郁欢从未进来过,上回进的也只是偏庑,印象极为深刻,没想到正殿亦是延续之前的暗淡沉郁,刚踏入殿槛,便觉闷得透不气来。 贺若兰当先打帘入内,大白天竟取来火烛点上,室内才一片光亮。 郁欢皱眉,吩咐门边站着的两个婢,把所有帷帘打开,那一点火烛在骤然而入的日光之中,便显得若有似无,再也显不出自身的光亮来。 “这个,”贺若兰声提醒道,“娘娘平日里都不让打开的。” 郁欢却不理她,直接道:“你只留两个身体壮硕的宫婢在此侍候即可,其余宫人皆不得入内。” 贺若兰不明就理,以为郁欢诊病的规矩,便照着吩咐做了,见郁欢已经抬起杜贵嫔手腕来。就立在一边,不再说话。 郁欢看着杜贵嫔,还是像以前那样美丽,只是更加孱弱。脸色苍白如纸,丝毫血色也无,唇角微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也不知在说什么,即使她近身倾听,也无法听清。 脉浮在表,且缓且细,阴阳俱紧,唇干且裂。再掰开嘴,舌苔厚腻,舌尖微红,手足俱冷,其他处则烫得像火一般灼人。 郁欢心下一沉。问旁边站着的贺若兰:“这两日娘娘的便水利不利?” “好像很少,胃口也不好,昨日娘娘一直说下腹有些痛,我还以为是来经水的原因,晚上娘娘才告诉我,经水已经完了,日子比往常都要短些。”贺若兰仔细将杜贵嫔这些天的情况都说予郁欢听,说完后才发现郁欢的脸色非常难看,越发提心吊胆起来。 “娘娘没事罢?”贺若兰心问道。 “不好。恐怕是伤寒。”郁欢直截了当道,手下却不停,又去翻了眼皮。 “伤寒?”贺若兰失声叫道,“那怎么办?” 伤寒于贺若兰来说,仿佛很遥远,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听说得这一类病的人。都会被关到密闭处自生自灭,虽然杜贵嫔贵为皇妃,又是大皇子生母,但是依陛下以往的态度,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贺若兰的手脚已经有些发软,堪堪靠了床柱才定住身形,此时她心里乱得跟一团麻似的,想说的话一时也忘记,根本吐不出半个字来。 郁欢全部查诊完毕,心中竟是莫名紧张起来,前世里杜贵嫔与姚皇后同一年香消玉殒,今生她们又同时延命两年至现在,难道这回,杜贵嫔竟是逃不脱了么? 如果说姚皇后的命造是由自己的血药起死,那么,杜贵嫔得了如此严重的伤寒,又该如何疗治? 尤其杜贵嫔的伤寒还是属太阳病之热入血室,再听贺若兰所言,杜贵嫔经水短日,显然是因为伤寒病发而自止。热入血室者,轻症为昼日明了,暮则谵语,如迫血下行,未与热结中,或可热随血出而自愈。杜贵嫔症状显为昼夜谵语,正如张仲景之《伤寒论》所注,此已是重症,得者如见鬼状,幻听幻视,最后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郁欢额间见汗,手心濡湿,不知该不该将杜贵嫔近况向拓跋嗣禀明,倒不如让拓跋焘来了决断,总好过她这个外人。 “无欢,麒趾殿的卢直郎说,大皇子殿下往宫外使驿去了,送别宋使一行,一时赶不回来。”叱木儿喘着粗气道,见郁欢神色凝重,又问,“贵嫔娘娘怎么样?” “伤寒。”郁欢的眸子黯然失色,心内一片死灰,“大皇子殿下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不知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叱木儿探身向前,看了一眼杜贵嫔,面上诧然,“真的是伤寒?” “确认无疑。”郁欢已经往旁边宽榻走去,又听叱木儿问:“那怎么办?” “运好则生。”郁欢坐于榻边,取过榻几上放着的纸笔,交待贺若兰:“我现在先出个方子,方中葛根,黄芩和甘草你都要尚药监分开来取药,再按照这个方子取两副组药,就说庆阳宫中婢伤风,鼻流清涕,头疼欲裂,需配味发表散发发汗。”刷刷写就,交给她,“记住了么?” “记住了。”贺若兰心知此事干系重大,郁欢如此吩咐自有其道理,也不敢多问,只牢牢记了她的话,生怕错过一个字。 “叱木儿,你往太医署跑一趟,将这方子中的柴胡、黄芩、人参和炙甘草都分开取药,和医侍说是我要的即可。随后,你再跑一趟尚药监,就说胸闷,要配制馏水石膏饮,将此方中生石膏,甘草和麻黄分别取药,量多些无妨。”叱木儿却是有点迷糊,问郁欢:“为什么要分别取药?” 郁欢低首写方,边写边道:“有的伤寒症方,连刚入门的医侍都会诵之即出,如果直接写了成方,难免会被人猜疑,现在给你们的方子都是平常风寒用药,或解表发汗,或去烦驱促,总不会让人看出来。分别取药,回来我自会配了葛根汤、桂枝汤、麻黄汤和柴胡汤,正对贵嫔娘娘之症。” 经此一解,叱木儿和贺若兰才明白郁欢的良苦用心,当下也不迟疑,各自去忙。只留郁欢一人,她将殿门闩死,才从随身所带的针囊里取出银针,此则关系杜贵嫔生死,她自不敢掉以轻心,遂细思一遍针刺之法。 伤寒之热入血室,腹满谵语,此为阳明症征,寸口脉浮而紧,即弦脉,而弦又为肝脉,故可知杜贵嫔为肝木旺直犯脾土,即木克土所致,名为肝乘脾,按照《伤寒论》之法,须纵刺期门。 想毕,郁欢取来火烛,净手,掀被,解衣,取乳下四寸期门穴,深吸一口气,方下针刺之。 此针既出,就看杜贵嫔能不能汗出泄之,若能,则可生,若不能,则鬼神莫治之。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杜贵嫔,片刻之后,犹不见杜贵嫔有任何异态,顿时心神俱沉,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值她垂头丧气之际,却见杜贵嫔娇眉稍蹙,头首左右转动,似有梦魇搅扰,躁动不安。郁欢不敢有一点放松,怀着一丝希望,将手覆上杜贵嫔的额头,隐有汗意传来,不禁喜出望外。 汗出即可说明,杜贵嫔的伤寒有望好转。 “咄咄咄“,殿门传来一阵敲击之声,郁欢刚将银针拔出,还没来得及收入针囊,以为是叱木儿或者贺若兰已取药转回,便将锦被重新盖到杜贵嫔身上,才转至殿堂之中。 敲门的声音越发急促,贺若兰走前已将那两个身体壮硕的宫婢带走,此时殿内外再也没有旁人侍值,因此,待郁欢打开门时,那人已经退到石阶之下。 “药取回来了么?”郁欢边开门边问,抬头一见,却是阶下的拓跋焘。 “殿下?”郁欢的眸光随之落到拓跋焘的身上,见他一身靛紫裤褶外罩银青软裆,面上犹有风尘,矮身行礼,“无欢见过大皇子殿下!” “就你一人在此?”拓跋焘寒眸一窄,沉声问道。 “是。”郁欢将殿门打开一扇,侧身说道,“殿下请。” “可否方便?”拓跋焘不动,又问。 郁欢却是来了气,怎么见自己母亲,还有方便不方便一说?她不由冷声道:“殿下若是方便,自是方便。” 拓跋焘唇角一动,却没有说话,抬腿便往阶上来,入了殿门。 郁欢轻轻关上,又将门闩了,跟在拓跋焘身后往里行去。 “为何要闩门?”拓跋焘没有转首,走在前面,传来的声音既冰且冷。 “如果殿下害怕被传染,现在出去还来得及。”郁欢亦冰冷应答。 “什么?”拓跋焘蓦地转过身来,直视郁欢,神色惶惑,“母妃什么病?” “伤寒。”郁欢没有看他,径直朝里走去,“殿下心里可欢喜?” “什么?”拓跋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又问一遍。 “伤寒。”郁欢掀帘入内,再答一回。 直到进了内室,才发现拓跋焘并没有跟进来,心内不由满盛凄然,苦笑不已。 拓跋焘,你竟是这样的人么?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私私如你,竟真的无视亲母重病,既来看之,又止于门,究竟是你薄情,还是这人性皆如此? 郁欢释然,原来,前世里的自己,一直执迷于他的爱情,是错的。 他不是没有爱,只是他的这份份,无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又回 她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殿门开阖的声音,健步返回帘前,想看看拓跋焘究竟出没出殿,正要掀帘,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了进来,接着,拓跋焘的面容出现在郁欢面前。 “任谁的母亲病了,都不会欢喜的罢?”拓跋焘眼眸微垂,越过郁欢微诧的神情,向里张望。 “那殿下请随无欢过来罢!”郁欢收了无端的思绪,平静说道。 拓跋焘看了看她,失了往日那种摄人的寒冷,先前那般神采已然颓败,竟让郁欢隐隐感觉到他的无奈与无助。 “母妃她”,拓跋焘欲言又止,语气稍顿,低声问道,“她的伤寒严重么?” “贵嫔娘娘的病症很重,又拖了几日时间,若是来晚半日,怕就没得救了。”郁欢并不看他,没有发现拓跋焘的脸色煞然转白,一丝紧张自面上拂过,她犹自说道,“适才已经遣了叱木儿和贺若兰往尚药监和太医署拿药,无欢则趁机给娘娘针刺期门,也是娘娘有福,已经见了汗,如此一来,无欢便有很大把握可以令娘娘转危为安。”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室,室内一片光亮,拓跋焘有些讶异,郁欢发觉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心之暖温,须得阳气主之,还是多见见光好!” 拓跋焘则不置可否,并没有表示自己的看法,踱到杜贵嫔床前,床边几上还放着郁欢未来及收起来的针囊,了然一抿唇:“还请无欢多多费心,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可开口。” 郁欢犹豫许久,方启开道:“那么,殿下可是要禀明陛下么?” “伤寒之症可大可,这宫里人口繁杂,便是现在不说,将来若传到父皇耳内。又有是非。”拓跋焘声音沉沉,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躁动的杜贵嫔。 郁欢想想,觉得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又有点担忧。便出口道:“如果陛下让娘娘移宫该当如何?” “自有我在。”拓跋焘没有多言,突然侧首,问郁欢:“母妃,多久可以见好?” “快的话,得七八日,病好之后还须调理一段时间,不过。当务之急是闭宫,断了庆阳宫与外面的一切联系。这前三日时间最为紧要,无欢会待在庆阳宫,一切医药用度,便由殿下去准备,殿下以为呢?” “好。”拓跋焘又待了一会儿,临出殿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郁欢。冷道,“母妃生死便牵于你手,待我禀报父皇后。再许你自由。” 郁欢本也没有打算离开,不过拓跋焘既如此说,她也不会顶其回去,只低眸应了一声“好”,又道:“等叱木儿两人回来后,无欢回自己的院子取一些丹丸便回庆阳宫。” “有劳费心!”拓跋焘说完,大步出殿,背影挺拔刚直,郁欢的眸光一直追随,恍惚间。竟与前世里那个拓跋焘渐渐重叠,只不知彼时此处,自己是如何地费尽思量。 拓跋焘走后没有多长时间,叱木儿和贺若兰便相继转回,郁欢见她们回来很快,心里不由高兴。笑道:“他们没有发现?” 叱木儿嘴快,抢道:“都没有发现,还多抓了一些。” “娘娘怎么样?”贺若兰着急杜贵嫔病情,急火火地问道,“庆阳宫厨就在那边,我去熬药,可有什么忌讳?” 郁欢看见贺若兰如此关心杜贵嫔,不免又高看她几眼,边将她们取回来的散药配方组剂,边说:“不必再用那些法子取药了,大皇子刚才来过,他已经去禀陛下,娘娘的伤寒用药再不用担心。” 叱木儿面上一滞,随即展开笑颜,发现自己笑声有点大,忙又压低声音道:“殿下没说其他?” 郁欢瞟了她一眼,将最后一味药配了,拍拍手道:“能说什么?不过就是有劳费心之类,好在娘娘经过针刺已经好转,再服两日药汤,好得更快!” 贺若兰投来感激的一瞥,眸中隐有泪影,哽咽道:“还是无欢最好!若不是有你,娘娘怕是” 她用袖子拭了眼角,继续道:“无欢,只不要连累你们,便是谢天谢地了!” 日已西斜,暖意渐消,郁欢看了看天色,将配好的组药一一交待给贺若兰,让她赶快去煎药,又看了看她们二人,不放心道:“我现在回我那边取些药来,你叫这两个宫婢守着贵嫔娘娘,待将药灌入娘娘腹中,就让她发汗,汗出即擦,不可见汗着凉。” “等我回来。”郁欢一点也不耽搁,稍稍收拾一番,就要出殿,却又转身对叱木儿道,“姐姐还是跟我回去罢!你是做吃食的,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这宫中怕是没有人待着的地方了。” “哦,也是。”叱木儿撇撇嘴,哼唧道,“无欢怎么办?” “我?”郁欢轻笑,“我自是守在这里啊!等娘娘退热后,我再离开。” “皇后娘娘那边”没等叱木儿说完,郁欢就接道:“大皇子正去禀了陛下,皇后娘娘自不用担心。” 出乎郁欢意料的是,拓跋嗣并没有让杜贵嫔移宫,还拨了许多名贵药材下来,不过也用不上,不到两日功夫,杜贵嫔的病症竟好转很多,高热已退,人也已经清醒,又过了三两日,便能下地走动。 郁欢命人将醋用炉熬煮,于庆阳宫中各处日日熏蒸,待杜贵嫔大好后,又让人将其病中衣物拿去焚烧,她们这几个在正殿中侍值的人,也彻底沐浴过后,才向庆阳宫人宣布,闭宫结束。 “无欢,谢谢!”杜贵嫔的笑容很真诚,却还虚弱,唇色浅白,大病过后,清减不少,不过,丝毫掩不住她先前的风韵。 “这是无欢应该做的。”郁欢自是推礼不受,恭敬道,“娘娘大病初愈,还是要多多将养。无欢让人从花圃里移了些花草,就摆在窗下,娘娘让它们多见见太阳,想必长势会更好!”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杜贵嫔。杜贵嫔会意一笑,轻道一声“好”,便由着郁欢告辞而去。 突然,她叫住郁欢,好半天才出口问道:“大皇子来过?” 郁欢轻快回道:“自是来过,娘娘病了这五六日时间,殿下来过两回,后来那回,无欢并没有让他进来,娘娘昏迷,自是没有见到。” “他有没有说些什么?”杜贵嫔唇角一再扯开,又问道。 “听说宋国使节回行队伍有几辆马车翻了又折返回来,这几日并没有再说些什么,许是忙这些事去了。”郁欢答道,想了想,又道,“不过,豆嬷嬷倒是每日里都来问安,无欢因此知道些大皇子殿下的消息。而且,殿下一开始就回禀了娘娘的病情,陛下很是关心,送来不少好药,兰姐姐都收着呢!” 杜贵嫔在听到拓跋嗣的消息时,不由晃了晃,眼前登时一片晕眩,闭眸片刻稳了心绪,许久才吐出一语:“陛下可有来过?” 郁欢一征,明知杜贵嫔与拓跋嗣之间不对付,却仍是实话实说:“没有。” 杜贵嫔的眼睫颤了几颤,竟是漾出笑意道:“也好。” “去罢!等本宫身子好些了,再亲自挑些趁心的东西送予你,聊作谢意!”杜贵嫔突然有些疲乏,说话有气无力,郁欢忙吩咐贺若兰上前扶她躺下,才松着一口气离开。 “无欢。”郁欢刚刚转过庆阳宫墙角,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唤道。 这声音沉稳有力,闲雅有致,听着很是耳熟,一转身,便惊道:“无欢见过陛下,陛下金安!” “免礼罢!”拓跋嗣一身轻便软袍,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正姗姗向她走近。 “陛下,您可是要去什么地方?”郁欢垂眸低首,心问道。 “嗯,”拓跋嗣低应一声,却是越过郁欢,继续往前行去,看样子,是往紫极殿方向,“你也来罢!” 郁欢心里打着鼓,蹑脚上前,轻步缓行,听到拓跋嗣慢慢道:“朕刚听说,杜贵嫔的身子好些了?” “回陛下,算是痊愈了。”郁欢跟着,始终离他一步远近。 “哦,那便好。”拓跋嗣轻轻一叹,又道,“她可是受了不少苦楚。” 郁欢一听,猛然抬头,复又迅速垂下,不知拓跋嗣此言何意,使听他在前面自顾自说道:“昔年间,她便跟着朕历了许多艰困,如今,却是朕对不住她” “有时候,朕也在想,是朕做错了么?若是朕做错了,上天将来又会如何罚朕?朕也在想,错了也便错了,总好过彼此阴阳相隔,再也不复相见的好。” 郁欢不明就里,只管静静听着拓跋嗣的絮语:“朕希望自己做错了,又希望自己是对的,往日里,那些梦魇,希望再不要出现。” “朕的母妃,也曾是先帝的原室夫人,可是,始终没有立成金人, “有时候,朕也在想,是朕做错了么?若是朕做错了,上天将来又会如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似是 杜超越说越气,姚黄眉却是平静如水,只道:“杜别驾还是别着恼,内宫之事,外臣岂可置喙?并且,此事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管得了的。” 杜超的面容有些扭曲,愤声道:“你不是姚氏国舅?你不是陇西公么?说来,你一个灭国借道之子,得的封号却远远高于我这老臣,说明在陛下眼里,姚氏确属位重,不是么?” 这倒也是,郁欢心内暗道,杜贵嫔是第一个进宫的嫔妃,又第一个诞下长子,按道理来讲,怎么说也应比后来的姚皇后获得的赏多些,便是二人外戚的封号,即便不同,也要旗鼓相当方为妥当。况且姚皇后并无所出,这姚黄眉又是亡国奔魏,却得了公爵,而杜超至今还无所封。 这样一来,杜超心有怨气便也难免了。 只是,杜贵嫔的处境本已不堪,他这样一闹,岂不是更加让杜贵嫔步履为艰?而且,这样公然与姚黄眉对抗,口口声声指责姚皇后的夺宠之为,若让拓跋嗣知晓,可不是说完就能完的事。 他难道不知,拓跋嗣为了姚皇后,当真会做到何种地步? 姚黄眉却不怒,亦不嗔,道:“凡事忍让三分,不争三分,自留三分,剩下一分,便是运气。名利二字,黄眉自不可求,也不会拒,陛下便是封个九品官,黄眉亦会心怀感恩,不会像杜别驾如此咄咄逼人,事事强求。” “哼!”杜超鼻孔朝上,不屑道。“这些身外之名自然入不得我的眼,只是密儿险些命丧于些,着实心寒!心痛!如果姚氏如密儿这般行为,不知陇西龙作何感想?” 姚黄眉闻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凡为人都会有不可苦究之过往,现在杜别驾只道贵嫔娘娘受了委屈,岂知我的皇姐又是受了怎样的苦楚。才会和亲魏国?便是她,也……” “怎么?”杜超听到姚黄眉如此说,抬首看他,道,“便是有再大的苦楚,得此恩宠,也该烟消云散了罢?” “还是。如外间所说,姚氏真的为二嫁……” 姚黄眉一听到“二嫁”字眼,温和的眉目便突然漫过一层寒气,一瞬就消散不见,不过仍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气。“杜别驾还请慎言!如此不敬不恭,真要闹到陛下那里,不管你,还是杜贵嫔,恐怕都得不了好处去!” 杜超却不管这些,犹自道:“便是闹到陛下那里,我也不怕!你也别得意,让姚氏收敛一些,若是密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饶过你们!” 姚黄眉不打算和他纠缠下去,正要拂袖离开,却听不远处有一尖厉女声传来:“奴婢正寻陇西公,不想在这里!” 郁欢一惊,见碧桃面带不善地走过来。又把身子往花树后撤了撤,屏声静气,看这碧桃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听她道:“皇后娘娘早得了宫里禁卫的信,说陇西公已然往中天殿来,等了半日却不见,原来是被一些人缠住了,”碧桃见了杜超也不行礼,当真是傲慢之极,说出的话也极为不受听,“奴婢这便去回了皇后娘娘,看看这些目无皇纲的外臣是如何欺压咱们的!” 郁欢听碧桃如此说,方知她刚才如她这般藏于某处,杜超所言,定然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 “陇西公这便随奴婢去见皇后娘娘罢!”碧桃瞥了一眼旁边脸红脖子粗的杜超,转身向前行。 杜超心里本已有气,如是姚黄眉也便罢了,现在连一婢女也目中无人,狂妄之极,早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遂喝道:“站住!一下下贱的婢子,也敢如此托大,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碧桃转过身来,一点惧意也元,冷笑道:“奴婢便看看,是怎么个活得不耐烦?还请大人明示!” 杜超看见碧桃的张狂,气极反静,慢慢踱到她的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转道对姚黄眉道:“我今日才明白,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婢,看这贱婢,对待我都如此,便想到她平日里是如何借主生事,飞扬跋扈了。陇西公,你说是也不是?” 见姚黄眉正要启口,他又抢道:“或许,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贱婢,好怕主子才会蒙蔽视听,是非不分?”杜超冷冷地看着碧桃,周身散发着一种戾气,便是碧桃身为姚皇后第一得意之人,也不由生怖,“今日,便叫你知道,何为主,何为婢!” 说着,掌风骤起,只听“啪”的一声,碧桃的身子便向后翻了过去,右颊登时留下粗壮有力的“五指山”! 姚黄眉征立在地,碧桃只愣愣地盯着杜超,仿佛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真下手打她这巴掌,吓得干脆连哭都没得声音。 郁欢暗暗心急:这下可是要出大事了!碧桃本就是个没事挑事之人,受了这般侮辱,岂能罢休?还不知道要如何闹到姚皇后那里,让她作主?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杜超打了帝后面前的红人,现下拓跋嗣不在,内宫作主的便是姚皇后,杜贵嫔的清净怕是也到头了。 杜超看了看碧桃,又看了看姚黄眉,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姚黄眉皱了皱眉头,几步走到碧桃身前,淡淡道:“快起来罢!” 碧桃却不起,似哭似泣,抽噎着,声音越来越大:“陇西公……还请为奴婢作主啊!” 姚黄眉却道:“此事就且按下,不可告知皇姐……” “为什么?”碧桃睁大双眸,瞪着姚黄眉,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姚黄眉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向前行去,轻轻道,“身为婢子,应当谨守为婢之道,不可妄言,不可生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郁欢听到姚黄眉这样说,有点惊讶,身为贵戚,能做到这般,可见此人要不心思深沉,要么,便是真名士一个,如此心性,实在难得。 碧桃听了姚黄眉的话,本是泣的她,立马哭出了声,边哭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姚黄眉身后,往中天殿正面而去。 郁欢待听不到他们的步声,才从花树后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几片枯叶,定了定神,也往中天殿那边去 杜超越说越气,姚黄眉却是平静如水,只道:“杜别驾还是别着恼,内宫之事,外臣岂可置喙?并且,此事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管得了的。” 杜超的面容有些扭曲,愤声道:“你不是姚氏国舅?你不是陇西公么?说来,你一个灭国借道之子,得的封号却远远高于我这老臣,说明在陛下眼里,姚氏确属位重,不是么?” 这倒也是,郁欢心内暗道,杜贵嫔是第一个进宫的嫔妃,又第一个诞下长子,按道理来讲,怎么说也应比后来的姚皇后获得的赏多些,便是二人外戚的封号,即便不同,也要旗鼓相当方为妥当。况且姚皇后并无所出,这姚黄眉又是亡国奔魏,却得了公爵,而杜超至今还无所封。 这样一来,杜超心有怨气便也难免了。 只是,杜贵嫔的处境本已不堪,他这样一闹,岂不是更加让杜贵嫔步履为艰?而且,这样公然与姚黄眉对抗,口口声声指责姚皇后的夺宠之为,若让拓跋嗣知晓,可不是说完就能完的事。 他难道不知,拓跋嗣为了姚皇后,当真会做到何种地步? 姚黄眉却不怒,亦不嗔,道:“凡事忍让三分,不争三分,自留三分,剩下一分,便是运气。名利二字,黄眉自不可求,也不会拒,陛下便是封个九品官,黄眉亦会心怀感恩,不会像杜别驾如此咄咄逼人,事事强求。” “哼!”杜超鼻孔朝上,不屑道,“这些身外之名自然入不得我的眼,只是密儿险些命丧于些,着实心寒!心痛!如果姚氏如密儿这般行为,不知陇西龙作何感想?” 姚黄眉闻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凡为人都会有不可苦究之过往,现在杜别驾只道贵嫔娘娘受了委屈,岂知我的皇姐又是受了怎样的苦楚,才会和亲魏国?便是她,也……” “怎么?”杜超听到姚黄眉如此说,抬首看他,道,“便是有再大的苦楚,得此恩宠,也该烟消云散了罢?” “还是,如外间所说,姚氏真的为二嫁……” 姚黄眉一听到“二嫁”字眼,温和的眉目便突然漫过一层寒气,一瞬就消散不见,不过仍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气,“杜别驾还请慎言!如此不敬不恭,真要闹到陛下那里,不管你,还是杜贵嫔,恐怕都得不了好处去!” 杜超却不管这些,犹自道:“便是闹到陛下那里,我也不怕!你也别得意,让姚氏收敛一些,若是密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饶过你们!” 姚黄眉不让姚氏收敛一些,若是密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饶过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而非 拓跋嗣慢慢走着,郁欢慢慢跟着,耳内的声音全是他的温言低语,心里却是咆哮如雷:为何?为何你坐那无上高位,会下那样一道圣旨,弄得我家破人亡?阿爹只是一个偏将,常年不归,俊叔虽是朝中贵胄,与自己的户之家却也仅止于友亲,那圣旨上所称殉死,殉的是谁的死?又是让谁为殉? 这一切,她一直稀里糊涂,逃亡那年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知道阿娘带着她们姐妹逃离,只是为了留得两个女儿的性命,不然,阿娘是会甘心就死的罢?结果,那般惨死,到底是没有逃过运命樊篱,到底是让她的心,满载了仇恨,固封了情爱,从此,只能孤伶伶地行走于世间。 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扯着拓跋嗣问问:俊叔的死与他有什么关系?俊叔的死,为何又让阿娘去殉? 满腹疑问,却只能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冲动,不能功亏一篑!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让他人高卧裘枕瞰然哂笑! 她忍了又忍,握紧拳头,一再松开,腰间的药囊晃晃荡荡,不住地敲打着她。终于,她嘴角扬起了笑容,颊上生了笑涡:“陛下,往者已矣,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万不可伤心伤身。” 声音甜美,没有一丝做作,拓跋嗣扭头回望她一眼,停住步子,望着天边飘转不定的素云,悠悠道:“也许。朕是错了。” 郁欢没有出声,垂首站立,又听拓跋嗣说道:“走罢!去庆和宫看看!” 说着,他回转身子,当先一步迈过郁欢身影,郁欢心内一激,轻问:“陛下,去庆和宫?” “嗯。”拓跋嗣走得很快,说话间已经离郁欢数步远,声音似乎有点急切。“庆和宫。” 郁欢当下了然,她先前以为拓跋嗣拿着书册去紫极殿,要她相陪,怕是又要抄写东西,现在才突然明白过来,拓跋嗣只是找自己了解杜贵嫔的病况而已。 只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倒听他说了不少,恐怕拓跋嗣说了这么多,也只是要找个去看杜贵嫔的借口,毕竟先前,他们之间互不相问已经许久。 也好。郁欢抛开那些仇绪,不由替杜贵嫔高兴几分,或许。他们的关系因此会有转机也说不准。 她跟着拓跋嗣一前一后进了庆阳宫。苑内的宫人们个个都睁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间,正在倒药渣的贺若兰大喊一声:“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众宫人皆伏首跪地,请安声激动高昂,显然,拓跋嗣的到来,都出乎他们的意料。 拓跋嗣微一抬手。并没有说话,径直往寝殿行去,郁欢急步跟上,正要进殿门时,见旁边依旧跪着的贺若兰抬眼向自己看来。她一笑,道:“还不为陛下打帘?” 贺若兰狂喜,唯唯诺诺站起身来,跑上前,惴惴不安道:“陛下,贵嫔娘娘还没起身” “无妨。”拓跋嗣没有在意贺若兰喜中带惧的样子,见她已经掀起帷帘,直接就进去,道,“无欢也进来罢!” 郁欢本来犹豫要不要跟进去,听拓跋嗣这么一说,便也放下心来。 没想到,他们进去的时候,杜贵嫔已经醒来,正在费力地穿衣,拓跋嗣见之,跨步上去,道:“躺着就好。” 说着,取了旁边放着的外袍,轻轻搭到杜贵嫔身上,自己也在床边坐了下来。 杜贵嫔脸色依然苍白,干裂的嘴唇嗫嚅半天,竟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只是眸中已见水光,似是激动,又似是埋怨。 那双眸子,失了先前的凛厉,此时再看,只觉满满的都是思念,爱恨交织。郁欢远远地候在屏风边上,依然能够感受到杜贵嫔内心的狂涛骇浪,直欲淹没。 拓跋嗣岂能看不到这些?他也很是感慨,只是用笑意很好地掩过自己那一份久远的悸动:“你,这些天可还好?” 杜贵嫔本是心志坚韧,此时也不免语含哀戚:“还好。” 只说了两个字,杜贵嫔便要急着起身:“妾未曾接驾,望陛下恕罪!” 拓跋嗣本来疚意甚深地望着她,不期意间听到这么一句,似是惊醒过来,忙伸手按住杜贵嫔的胳膊,道:“朕岂会怪罪于你!” 郁欢看着他们二人,心内暗嚎,杜贵嫔太过要强,本来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多时,生生被她这一句生分见外的话给打扰。她不由轻轻一叹,说到底,杜贵嫔还是怨着拓跋嗣的罢?前世里,她那一次病,见拓跋焘刚带回来的几位贵人,心生怨怼,见都不愿见他。那时,他还宠着自己,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态度,只是遣了大公公仇洛齐送了许多赏赐,后来便是不了了之,依旧恩爱如昨,直到身死。 她前世那般懦弱,远没有杜贵嫔刚强,不过,杜贵嫔的刚强容易摧折,而自己的懦弱,则已经断了以后生路。 女子这一生,除了懦弱与刚强,还会如何?还能如何?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没发现杜贵嫔已经成为恢复一直以来的坚硬模样:“陛下怎么有空来庆和宫?” 拓跋嗣一愣,眸子黯然失色,道:“遇到无欢,便进来看看。” “哦?陛下真是有心!”杜贵嫔轻笑道,却听拓跋嗣叫了一声无欢:“贵嫔娘娘的病可是大好了?” 郁欢一征,不知这二人又是闹得哪出,先前她已经告诉过拓跋嗣杜贵嫔的病况,这句明显是没话找话。 “回陛下,娘娘元气大伤,还需要将养一些时日。”她垂首答道。 “哦,那便好!”拓跋嗣转首看着杜贵嫔,语气和缓,但明显不如刚才的温柔,“你” 话说到这里,却停住不说,杜贵嫔抬眼看他,眸中期翼一闪而过,佯笑道:“怎么” “没什么,朕只是觉得许久没有这样同你说话了,”拓跋嗣淡淡一笑,道,“你快些好起来,总该开心些才对。” 杜贵嫔眼睫遮了眸子,半晌无语,只有那双瘦削的双手绞着腹上覆着的锦被,道:“劳陛下惦记,妾会好起来的!” “密儿”拓跋嗣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贺若兰的声音于寝室外响起:“启禀陛下,阿干里大公公请见!” 拓跋嗣浓眉一皱,侧首问道:“何事?” “回陛下,”却是阿干里在帘外应道,“皇后娘娘遣碧桃来紫极殿寻陛下,老奴知陛下在这里,便让她先回中天殿,老奴自己来接陛下,不知陛下” 拓跋嗣一听是姚皇后来叫自己,急着站起身来,见杜贵嫔的那一丝笑意已经冻在唇边,咳了一声,并没有立即答话。 他作势沉吟,却见杜贵嫔把披在身上的外衣拿下来,重新躺平,冷声道:“陛下快去罢!” 杜贵嫔如此说,拓跋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拔高声音问道:“皇后可是有什么事?” “回陛下,碧桃说,皇后娘娘今日又吐了一回,这会儿关在内室里,任谁也叫不开门。”阿干里话音刚落,便见拓跋嗣已经掀帘:“皇后的病又反复了么?” “这,老奴不知。”阿干里躬身行礼,“怕是。” 拓跋嗣的神情惶急,扭头对杜贵嫔说道:“你好生将养,朕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郁欢却是看见杜贵嫔眸光暗了下去,转身向里,再不看屏风这边。 不过半刻功夫,阿干里又回转,喊道:“无欢!陛下要你赶快去中天殿,别耽误了皇后娘娘的病情!” 郁欢出门前又回看了一眼杜贵嫔,见其仍是向里躺着,轻说道:“娘娘,无欢先去了,有事让兰姐姐传个话就成。” 她没有等杜贵嫔应声,便急步离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待郁欢离去不久,正要去太医署取药的贺若兰,被拓跋焘叫住:“母妃,刚才还好么?” 贺若兰一惊,见是拓跋焘,正从身后竹丛转出来,忙福礼请安,道:“奴婢没有进去,只在娘娘吩咐奴婢把门掩上时,朝里面看了看,娘娘好像是要歇息了。” “哦。”拓跋焘仔细问了几句拓跋嗣在殿中情形,贺若兰把自己所知如实禀报后,自去了太医署。 拓跋焘的眸光长且远,冷又寒,望向郁欢离开的方向,又回过头来,迈步进了杜贵嫔的寝殿。 他站在寝门帘前,久久没有动弹。 厚实的雕花帘子,掩住了重重窗琐,隔开了黯淡双门,却让拓跋焘的心上,如受油煎。门里是生她却未一直养他的生母,门外是她生却未一直尽孝的亲子,难道,只这一道门,便能永远锁住他的脚步,永远关闭母妃的亲情么? 他不由惶惑,突然悲从中来,数次抬起手臂,数次又收回,唯有一声叹息,深深地响在殿中。 却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功勋 等到郁欢赶到中天殿的时候,拓跋嗣已经在内室外站了一会儿时间,里面的姚皇后却是毫无动静。 拓跋嗣不由心急如焚:“皇后?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出来,叫朕知晓,好过你一人憋着!”里面还是没有声息,拓跋嗣越发着急起来,吩咐旁边站着的阿干里:“把这门给我劈开!” 碧桃神色惶惶,欲言又止,阿干里面有难色,却依言走到门前,正欲劈掌向前。门扇却于此时打开,姚皇后站在槛内,静静盯着拓跋嗣,良久,叹息一声,转身向里面走去,拓跋嗣随后跟随入内。 “你,”拓跋嗣见姚皇后于里间榻上坐下,自己并未落座,站在她面前,俯视道,“可是有什么不豫?” 姚皇后并没有说话,转首对着门外道:“无欢进来罢!把门关上!” 郁欢一征,不知姚皇后何意,看了看左右两个同样在门边守着的碧桃和阿干里,碧桃瞪着眼睛显有不甘,阿干里则是面无表情,转身向殿外走去。 郁欢慢慢挪进门去,反身轻轻将门掩了,掩门之前,见碧桃不情不愿地从门口离开,还不忘记回瞪自己一眼,好像对她有着很深的怨恨。 “无欢,过来!”姚皇后声音依旧温柔,却添了几分刚厉。 此时的姚皇后,螓首骄抬,再不似以往那般娇弱,脸色酡红,在郁欢看来,却很不正常,那是种病态的颜色。是旧疾反复迁延不愈的征状。 精神却是很好,说话也颇有力:“妾想问陛下一个问题,不知陛下可愿回答妾身?” “是何问题,不妨说来。”拓跋嗣面对姚皇后一再的冷落。并没有恼怒,反倒撩袍,也坐于榻上——离姚皇后很近。姚皇后微不可见地挪开一点距离。 她轻轻问道:“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有一种药叫忘忧散?” 拓跋嗣一征,脸色微变,声音有点颤,却极力压低:“何为忘忧散?” 郁欢却是一惊,忘忧散,她于师父的一部医经中看到过,这味散剂药理不详。却能致人迷幻,时间久长,会让人忘记那些伤怀往事,再久一些,便会侵入精神。变得痴呆,以致人事不知,撒手人寰。 姚皇后一叹,抬睑看过来,深深地望了一眼无欢,问她:“无欢可知?” 郁欢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却隐有不安:“这味忘忧散早为失传散剂,无欢也只是从书册中看来的。并没有见过其药。不过,此药散听说无解,若是时间短些无妨,若是久服之,便是神仙也乏术。” 拓跋嗣听着郁欢的话,眉头越皱越紧。神情颇不自在,却是姚皇后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本宫昔年在秦宫中听说过这味药散,好似也见过,只不知当世之人,谁还会制此药散。” 说着,姚皇后看向拓跋嗣,语气娇憨:“陛下,你说,妾身这一身的病,久治不愈,莫不是与这味忘忧散有关?” “皇后莫要凭空猜疑!”拓跋嗣少有厉声相对,此言既出,看见姚皇后微微一震,猛地回过神来,安慰道,“既然此散已经失传,如何会与皇后你的病有关?还是让无欢再看看,上午不是吐了么?厉害不厉害?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养着自己的身子才是要事!” 姚皇后却将玉手搭于拓跋嗣手上,拓跋嗣单手一翻,将其握于自己掌心,只听姚皇后道:“妾的身子也就是这般好好坏坏,怕是不得治了,能拖得多久算多久。” 话没说完,拓跋嗣紧紧握住姚皇后的手,脸上露出忧色:“皇后这般说话,难不成是怪朕没有好好待你?” “陛下说得哪里话?妾自知福薄,生怕陪不得陛下走完这一生,便是有些什么意外,妾身只愿陛下直如现在这般,日日康泰,永远舒心。” 这回没等拓跋嗣反驳,姚皇后就笑盈盈地朝郁欢望过来,神色很是淡然,唤道:“无欢跟了妾身这几年,无一日不尽心尽责,若没有无欢,妾身早活不得了,这个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语气一顿,又笑着开口,“妾身如今就和陛要个不情之请,可好?” “什么不情之请?”拓跋嗣眸光紧紧粘在姚皇后处,却听姚皇后娇笑道:“那陛下若先不应了,妾身就不说了。” 等到郁欢赶到中天殿的时候,拓跋嗣已经在内室外站了一会儿时间,里面的姚皇后却是毫无动静。 拓跋嗣不由心急如焚:“皇后?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出来,叫朕知晓,好过你一人憋着!”里面还是没有声息,拓跋嗣越发着急起来,吩咐旁边站着的阿干里:“把这门给我劈开!” 碧桃神色惶惶,欲言又止,阿干里面有难色,却依言走到门前,正欲劈掌向前。门扇却于此时打开,姚皇后站在槛内,静静盯着拓跋嗣,良久,叹息一声,转身向里面走去,拓跋嗣随后跟随入内。 “你,”拓跋嗣见姚皇后于里间榻上坐下,自己并未落座,站在她面前,俯视道,“可是有什么不豫?” 姚皇后并没有说话,转首对着门外道:“无欢进来罢!把门关上!” 郁欢一征,不知姚皇后何意,看了看左右两个同样在门边守着的碧桃和阿干里,碧桃瞪着眼睛显有不甘,阿干里则是面无表情,转身向殿外走去。 郁欢慢慢挪进门去,反身轻轻将门掩了,掩门之前,见碧桃不情不愿地从门口离开,还不忘记回瞪自己一眼,好像对她有着很深的怨恨。 “无欢,过来!”姚皇后声音依旧温柔,却添了几分刚厉。 此时的姚皇后,螓首骄抬,再不似以往那般娇弱,脸色酡红,在郁欢看来,却很不正常,那是种病态的颜色,是旧疾反复迁延不愈的征状。 精神却是很好,说话也颇有力:“妾想问陛下一个问题,不知陛下可愿回答妾身?” “是何问题,不妨说来。”拓跋嗣面对姚皇后一再的冷落,并没有恼怒,反倒撩袍,也坐于榻上——离姚皇后很近,姚皇后微不可见地挪开一点距离。 她轻轻问道:“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有一种药叫忘忧散?” 拓跋嗣一征,脸色微变,声音有点颤,却极力压低:“何为忘忧散?” 郁欢却是一惊,忘忧散,她于师父的一部医经中看到过,这味散剂药理不详,却能致人迷幻,时间久长,会让人忘记那些伤怀往事,再久一些,便会侵入精神,变得痴呆,以致人事不知,撒手人寰。 姚皇后一叹,抬睑看过来,深深地望了一眼无欢,问她:“无欢可知?” 郁欢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却隐有不安:“这味忘忧散早为失传散剂,无欢也只是从书册中看来的,并没有见过其药。不过,此药散听说无解,若是时间短些无妨,若是久服之,便是神仙也乏术。” 拓跋嗣听着郁欢的话,眉头越皱越紧,神情颇不自在,却是姚皇后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本宫昔年在秦宫中听说过这味药散,好似也见过,只不知当世之人,谁还会制此药散。” 说着,姚皇后看向拓跋嗣,语气娇憨:“陛下,你说,妾身这一身的病,久治不愈,莫不是与这味忘忧散有关?” “皇后莫要凭空猜疑!”拓跋嗣少有厉声相对,此言既出,看见姚皇后微微一震,猛地回过神来,安慰道,“既然此散已经失传,如何会与皇后你的病有关?还是让无欢再看看,上午不是吐了么?厉害不厉害?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养着自己的身子才是要事!” 姚皇后却将玉手搭于拓跋嗣手上,拓跋嗣单手一翻,将其握于自己掌心,只听姚皇后道:“妾的身子也就是这般好好坏坏,怕是不得治了,能拖得多久算多久。” 话没说完,拓跋嗣紧紧握住姚皇后的手,脸上露出忧色:“皇后这般说话,难不成是怪朕没有好好待你?” “陛下说得哪里话?妾自知福薄,生怕陪不得陛下走完这一生,便是有些什么意外,妾身只愿陛下直如现在这般,日日康泰,永远舒心。” 这回没等拓跋嗣反驳,姚皇后就笑盈盈地朝郁欢望过来,神色很是淡然,唤道:“无欢跟了妾身这几年,无一日不尽心尽责,若没有无欢,妾身早活不得了,这个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语气一顿,又笑着开口,“妾身如今就和陛要个不情之请,可好?” “什么不情之请?”拓跋嗣眸光紧紧粘在姚皇后处,却听姚皇后娇笑道:“那陛下若先不应了,妾身就不说了。” 这回没等拓跋嗣反驳,姚皇后就笑盈盈地朝郁欢望过来,神色很是淡然,唤道:“无欢跟了妾身这几年,无一日不尽心尽责,若没有无欢,妾身早活不得了,这个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语气一顿,又笑着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车路头 姚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淡淡出口:“本宫是二嫁之身,无欢难道没有听说过么?” 郁欢神色一僵,依旧不太确定姚皇后之意:“那么,这个子然” “想来应该是本宫的一嫁之夫罢?却是忘记他的面容,只隐约听得他的声音,以前曾经问过碧桃,本宫梦中的那个子然她可相识,碧桃却说从未识过此人。看来,她一直在骗人,只不知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姚皇后的神情并无郁欢想像中那般痛楚,只是精神很是沮丧,显得疲惫之极。 她上前,扣住姚皇后的玉腕,脉象激荡奔突,虽观其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却知其终是因之心神不稳,才显出此等征状。 “娘娘,既然想起这么多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郁欢劝慰道,语言却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姚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无欢,还记得本宫在你刚入宫时,告诉你的话么?” “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轻轻道出,“无欢一直记着的。” “记着就好,这样,你的师父也会放心罢?”姚皇后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从郁欢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瞥向书几上的一本书册。 那本书册,郁欢记得,正是夹着诗的册子。 两人无语,各自心思。 佳人淡脂粉,无人独自芳 从那天辞别姚皇后后。郁欢又往杜贵嫔处去了一次,见她又将寝殿用帐帘遮个严严实实,一时无从劝解,只得随了她去。 只要伤寒好了。其他的,皆为心结。既为心结,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解得?何况郁欢还是一个局外人,其中纠葛自是无从理会,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罢。 隔了两日,正要就寝时,游真却是从 姚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淡淡出口:“本宫是二嫁之身,无欢难道没有听说过么?” 郁欢神色一僵。依旧不太确定姚皇后之意:“那么,这个子然” “想来应该是本宫的一嫁之夫罢?却是忘记他的面容,只隐约听得他的声音,以前曾经问过碧桃,本宫梦中的那个子然她可相识。碧桃却说从未识过此人。看来,她一直在骗人,只不知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姚皇后的神情并无郁欢想像中那般痛楚,只是精神很是沮丧,显得疲惫之极。 她上前,扣住姚皇后的玉腕,脉象激荡奔突,虽观其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却知其终是因之心神不稳,才显出此等征状。 “娘娘,既然想起这么多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郁欢劝慰道。语言却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姚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无欢,还记得本宫在你刚入宫时,告诉你的话么?” “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轻轻道出,“无欢一直记着的。” “记着就好,这样,你的师父也会放心罢?”姚皇后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从郁欢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瞥向书几上的一本书册。 那本书册,郁欢记得,正是夹着诗的册子。 两人无语,各自心思。 佳人淡脂粉,无人独自芳 从那天辞别姚皇后后,郁欢又往杜贵嫔处去了一次,见她又将寝殿用帐帘遮个严严实实,一时无从劝解,只得随了她去。 只要伤寒好了,其他的,皆为心结。既为心结,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解得?何况郁欢还是一个局外人,其中纠葛自是无从理会,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罢。 隔了两日,正要就寝时,游真却是从 姚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淡淡出口:“本宫是二嫁之身,无欢难道没有听说过么?” 郁欢神色一僵,依旧不太确定姚皇后之意:“那么,这个子然” “想来应该是本宫的一嫁之夫罢?却是忘记他的面容,只隐约听得他的声音,以前曾经问过碧桃,本宫梦中的那个子然她可相识,碧桃却说从未识过此人。看来,她一直在骗人,只不知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姚皇后的神情并无郁欢想像中那般痛楚,只是精神很是沮丧,显得疲惫之极。 她上前,扣住姚皇后的玉腕,脉象激荡奔突,虽观其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却知其终是因之心神不稳,才显出此等征状。 “娘娘,既然想起这么多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郁欢劝慰道,语言却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姚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无欢,还记得本宫在你刚入宫时,告诉你的话么?” “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轻轻道出,“无欢一直记着的。” “记着就好,这样,你的师父也会放心罢?”姚皇后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从郁欢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瞥向书几上的一本书册。 那本书册,郁欢记得,正是夹着诗的册子。 两人无语,各自心思。 佳人淡脂粉,无人独自芳 从那天辞别姚皇后后,郁欢又往杜贵嫔处去了一次,见她又将寝殿用帐帘遮个严严实实,一时无从劝解,只得随了她去。 只要伤寒好了,其他的,皆为心结。既为心结,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解得?何况郁欢还是一个局外人,其中纠葛自是无从理会,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罢。 隔了两日,正要就寝时,游真却是从 姚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淡淡出口:“本宫是二嫁之身,无欢难道没有听说过么?” 郁欢神色一僵,依旧不太确定姚皇后之意:“那么,这个子然” “想来应该是本宫的一嫁之夫罢?却是忘记他的面容,只隐约听得他的声音,以前曾经问过碧桃,本宫梦中的那个子然她可相识,碧桃却说从未识过此人。看来,她一直在骗人,只不知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姚皇后的神情并无郁欢想像中那般痛楚,只是精神很是沮丧,显得疲惫之极。 她上前,扣住姚皇后的玉腕,脉象激荡奔突,虽观其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却知其终是因之心神不稳,才显出此等征状。 “娘娘,既然想起这么多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郁欢劝慰道,语言却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姚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无欢,还记得本宫在你刚入宫时,告诉你的话么?” “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轻轻道出,“无欢一直记着的。” “记着就好,这样,你的师父也会放心罢?”姚皇后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从郁欢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瞥向书几上的一本书册。 那本书册,郁欢记得,正是夹着诗的册子。 两人无语,各自心思。 佳人淡脂粉,无人独自芳 从那天辞别姚皇后后,郁欢又往杜贵嫔处去了一次,见她又将寝殿用帐帘遮个严严实实,一时无从劝解,只得随了她去。 只要伤寒好了,其他的,皆为心结。既为心结,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解得?何况郁欢还是一个局外人,其中纠葛自是无从理会,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罢。 隔了两日,正要就寝时,游真却是从 姚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淡淡出口:“本宫是二嫁之身,无欢难道没有听说过么?” 郁欢神色一僵,依旧不太确定姚皇后之意:“那么,这个子然” “想来应该是本宫的一嫁之夫罢?却是忘记他的面容,只隐约听得他的声音,以前曾经问过碧桃,本宫梦中的那个子然她可相识,碧桃却说从未识过此人。看来,她一直在骗人,只不知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姚皇后的神情并无郁欢想像中那般痛楚,只是精神很是沮丧,显得疲惫之极。 她上前,扣住姚皇后的玉腕,脉象激荡奔突,虽观其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却知其终是因之心神不稳,才显出此等征状。 “娘娘,既然想起这么多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郁欢劝慰道,语言却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姚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无欢,还记得本宫在你刚入宫时,告诉你的话么?” “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轻轻道出,“无欢一直记着的。” “记着就好,这样,你的师父也会放心罢?”姚皇后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从郁欢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瞥向书几上的一本书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经年 “想来应该是本宫的一嫁之夫罢?却是忘记他的面容,只隐约听得他的声音,以前曾经问过碧桃,本宫梦中的那个子然她可相识,碧桃却说从未识过此人。看来,她一直在骗人,只不知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姚皇后的神情并无郁欢想像中那般痛楚,只是精神很是沮丧,显得疲惫之极。 她上前,扣住姚皇后的玉腕,脉象激荡奔突,虽观其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却知其终是因之心神不稳,才显出此等征状。 “娘娘,既然想起这么多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郁欢劝慰道,语言却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姚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无欢,还记得本宫在你刚入宫时,告诉你的话么?” “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郁欢轻轻道出,“无欢一直记着的。” “记着就好,这样,你的师父也会放心罢?”姚皇后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从郁欢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瞥向书几上的一本书册。 那本书册,郁欢记得,正是夹着诗的册子。 佳人 从那天辞别姚皇后后,郁欢又往杜贵嫔处去了一次,见她又将寝殿用帐帘遮个严严实实,一时无从劝解,只得随了她去。 只要伤寒好了。其他的,皆为心结。既为心结,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解得?何况郁欢还是一个局外人,其中纠葛自是无从理会,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罢。 隔了两日,郁欢在姚皇后处忙了一整天,实在乏得紧,便在刚入夜时就上了床,正迷迷糊糊间,似睡非睡之际,一个调谑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无欢,这么久没见,想不想我?” 郁欢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本没有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又听那声音离得更近了些,就差直接贴面而来:“真是个无情的人!竟然不想我!” 这是谁这么聒噪!郁欢不耐地继续翻身睡觉,她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再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猛不防便挥臂半抡,只听一声“唉哟”低低响在耳畔。 声音不大,却足以惊醒浅眠的郁欢。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又听见一声惨叫发出,与此同时,她的额头,也痛得似要裂开。 郁欢又惊又痛,知道自己的屋子进了人来,此时屋内黑漆漆一片,屋外半丝月光也无,根本看不清楚来者何人,只得强作镇定。 “你是谁”郁欢沉声问道。 那人自那一声惨叫之后,早滚到了地上,见郁欢问他,也顾不得鼻子是不是被她撞断,哀声连连:“你的火烛在哪儿” 郁欢一听他的声音,就笑了:“你半夜闯人寝屋,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个贼” “贼不贼我不知道,我只晓得,离开前没有见你一面,于心难安。” “游真,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没想到你这厚脸皮世间也难有其二!”郁欢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瞧出地上倒卧的游真,道,“火烛在那边几上,你去点了来便是。” 待到室内烛光荧荧,两人才互相看清对方:郁欢披头散发,满面怒容游真一身狼狈,目光戚戚。 游真咧着嘴,道:“你心里当真没想过我” “想你做什么况且,你有什么可让我想着你这人,成天想些什么东西,竟是这样厚脸皮”郁欢将被子往上又搂了搂,翻着眼道。 “你这人,成天就知道往那些皇子们身边蹭,究竟想些什么东西游真嘻嘻一笑,却又正色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郁欢很是无奈,突然发现自己每每面对游真,总出这样的状况,令她哭笑不得,偏偏还气个半死,生生能憋出内伤。 她哼了一声,转了话题:“听说你们翻了车,又回来了” 游真嘿嘿一笑,很是开心:“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吃素的” 郁欢一惊,霍然看向他:“难道,是你干的” “事一桩。”游真不好意思应道。 郁欢再次被他震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她已经对游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为何这样干” 游真的眸子亮了起来,盯着她半晌,才慢慢悠悠说道:“为何无欢说呢”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你怎样做与我何干!”郁欢没有好气道。 “说你无情还真是无情!偏偏我是个有情的,怎生是好”游真叹了一口气,故作心伤。 下一刻,却又嬉皮笑脸起来:“若说我心里放不下你,你信不信” “鬼才信!”郁欢瞥了他一眼,突然又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这里还不好进么?”游真看了看门口,却听郁欢嗤了他一句:“我是说你如何进得宫来?” “哦,是说这个呀。”游真顿了顿,“自然是扮了魏宫的禁卫进来喽!” 经得他这一说,郁欢才反应过来,此时游真身上穿着的衣服可不就是禁卫软甲么?随即她又想到,宫中禁卫大多于外廷侍值,内宫多是宫婢宦者,当值禁卫也都是轮值巡视。并没有常规驻守哪个宫苑之例。且不说这些,单单魏宫的十二宫门,恐怕也有禁卫无数,游真一个宋国的侍卫,如何能手眼通天,扮作禁卫混入宫廷,堂皇往来? 郁欢看着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游真却浑不在意。又凑了前来,挤眼道:“无欢,你可愿随我回宋国?” “宋国?”郁欢往后撤了撤身子,嫌恶道,“别再上前来,心我不客气!” “你愿不愿意?”游真这回还真听话地往后站直,面上也不再嬉笑无端。 “不愿意。”郁欢垂下眼睑,自己有何权利去往他国?亲仇未报。此身已付,如何还能游马天下?尽管从前世,到今生,她一直都想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奔放如北方,繁华如南地,便如游侠儿那般,纵骋四海,飞鸿万里。只是,这恐怕是痴心妄想,容不得她入心罢? 游真见她虽说不愿意,却是语带怅然,本是悻悻的心情,又生出一丝希望:“我保证你随我去了宋国,吃香喝辣,万事不愁!” 郁欢听言,却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猪哪?还吃香喝辣,我即便去了,就是为了吃喝么?” 游真也嘿嘿一笑,挠头道:“反正你如果随我回去,亏待不了你。” “怎么个亏待不了法?”郁欢又是一笑,淡淡道,“虽然我生在北地,却知你们南朝不为士者不入仕。我猜你的家世定然不错,不然也不会官至使节侍卫,以你的家世,会同意你带一个北地女子回去?” 游真面色一僵,郁欢继续说道:“还是说,你也如众多官宦人家那般,圈养几个伎?或者,让我以妾室身份入门?或者,干脆养了外室?” “这恐怕就是你最真实的想法罢?”郁欢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丝毫没有在意游真越来越差的脸色,“南地贵胄豪门众多,不管入仕还是嫁娶,皆以姓氏取人,以族世取人,以风骨取人,以嫡庶取人,你认为,我会弃了自由与尊严,随你去过那终日抬不起头来的生活?还是你已经自大到,能够不顾世人嘲讽与嘻笑,不顾家族反对与排挤,此生只娶一人,而我却只做正妻?” 郁欢两世里加起来,阅历与感悟岂是游真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所能比拟?便是她懦弱过,短视过,如今已然看开很多,即使放不下世间一切,也全然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游真几次三番与自己相遇,说是偶然也罢,说是命定也罢,如果她再不知他的心思,便真是白当了两世人!她不是没有幻想过,也不是没有期翼过,只是,这些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良人无望,此生唯仇可洗。 “我的心,你既知,便知我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游真脸色依然难看,却很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来,“况且,我的家族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郁欢却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魏宫真有卜筮秘卷存在?” 游真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郁欢又问了一回,才喃喃道:“大概是有的。” “这个卜筮秘卷说的是什么,你可知道?”郁欢寻根究底,继续问道。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各国皇家皆传,此秘卷预言了国祚兴衰,据说姚秦与拓跋魏和亲就是因为这个秘卷。” 郁欢一惊,面露诧色,急问:“姚皇后?” “好像是秘卷预言姚兴献女于魏,秦魏二国才会国祚永昌。至于是不是真的,而姚皇后是不是真的因此才和亲,无从可知。”游真笑道。 郁欢突然间意识到,也许拓跋嗣对姚皇后的好,并不是如表象那般,情真意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撕破 郁欢一时陷入沉思,游真却是扶着额头,叹口气道:“你究竟去不去?” 郁欢惊醒过来,断了思绪,“去哪儿?” “宋国。”游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瞪着眼道。 “哦,”郁欢却是斩钉截铁回答,“不去。” “为何?”游真犹自不死心地问道。 “不愿去,也不能去。”郁欢盯着那盏灯烛,跳跃间明灭,那点点光和热,不知能否亮了她的前路,暖了她的身心。 游真显得很是失望,郁欢借着灯光看着他,突然便是一笑,俏声道:“那便说定了,如果我在这魏宫混得没饭吃了,到时候你可得赏给我一碗饭”,郁欢见游真的眸子蓦然亮了亮,又道,“不过前提是,我们还是朋友。怎么样?” “呃,”游真犹豫不决,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明白说再多的话也是多余,郁欢的心思坚韧,一时半会儿哪会随他的意,改变心意?想了想,才勉强笑道:“好,到时候,记得来找我,建康庐陵王府,我便在那儿当差。” 郁欢应了,笑望着他,然后唤了他一声“游真”,再不言语。 游真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等了半天却没等来她只言片语,正要相问,却听郁欢神色怅然道:“游真,若我们此生不复相见,你要一生保重!” “你,”游真有点懵,被郁欢突然之间的伤感语调弄得不知所措,急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郁欢轻轻一笑。那副半面幕依旧覆在脸上,看在游真眼里,很是刺眼,正要上前摘了去。却被郁欢一挡。 她仍然笑着,眼底却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道:“前世今生。注定苦生,但愿轮回来世,做一株兰草亦无憾!” 不管她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对于游真对自己表现出的善意,她心生感激,却不能再图报答,只道一声祝福。也算聊表心意。人若生而命苦,真不若做一株兰草,摇曳风中,洗礼雨下,总好过这人世磨折。有时候,无心无情,也是幸福。 游真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眸中看出些端倪,却始终看不进她眼底深处,无奈一叹,心绪也有些黯淡,道:“此生不过,何谈来世?” 郁欢被他这一句话触动。转而正色道:“好了,我记下你的话,你也快快离开罢,被人发现就糟了。” 游真知他再说不动,只能悻悻埋怨:“真是白忙活一场。” “谢谢。”郁欢诚心诚意道。 谢谢你的关心与惦念,谢谢你的信任与护持。郁欢心底默念,面露笑意。 游真走了,尽管不甘,却足以让郁欢感动许久,其实,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也不错。便是带着这样的感动,她忙了两天,姚皇后的身体一直有点不好,却也暂无大碍,只要静心修养,不再伤肝动气,不足几天便会恢复 这一日,阿干里到中天殿传旨,要她前往天安殿候诊。 姚皇后正于凤榻上歇着,听此一旨,便问阿干里道:“不知陛下宣无欢,要给谁看诊?” “回娘娘,是宣城公自盛乐行宫回来,现在还未入宫!”阿干里低眉禀道,却私望了眼郁欢,眼神晦暗不明,恰巧被郁欢的眼风扫到,心下不由狐疑。 姚皇后一听,惊一下,道:“是宣城公要回来了么?” 随即笑道:“陛下惦念宣城公许久,许是他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才接回宫来,也不枉陛下一番情义,没有白付。” “娘娘说得是!”阿干里诺诺应声,满面笑容都快打了褶,“宣城公有陛下和娘娘惦记着,自是他的福气,老奴替宣城公叩谢娘娘!” 说着,当真伏地而拜,,郁欢接了姚皇后的眼色,连忙上前扶起来。 阿干里起身来再谢,又道:“不知碧桃去了哪里,无欢走后,娘娘可还有人侍候着?” 姚皇后看了一眼郁欢,道:“本宫这几日让碧桃在佛堂供奉经卷,自是见不到。无欢自去无妨,这中天殿宫人众人,还怕没有人会侍候,便是红叶红云,这会儿就在殿外候着,总缺不了人的,放心好了。” “那就请无欢随老奴走一趟罢!”阿干里客气地向着郁欢拱手,郁欢笑着辞了姚皇后,跟在他身后,出了中天主殿。 “唉呀,陛下交待的平安符,竟忘了给娘娘,无欢,你且先去天安殿罢!”阿干里正在前面走着,突然出声道,转身刹那,面上拂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郁欢捕捉到他的异色,不动声色道:“大公公快给娘娘送去罢,无欢这便先走。” 郁欢依着之前的步速继续往殿苑门口走去,阿干里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远,片刻,才返身回殿。 郁欢快至苑门时,故意绕到一株树前捡起一枚树叶,趁着弯腰的功夫,觑向后面,见阿干里已经转身并向主殿行走,便藏起身来,又以极快的速度到达殿前,匿于柱角处。 “皇后娘娘,这是宣城公给陛下求来的平安符,帝后各一枚,据称是西域游僧机缘巧合之下赠予宣城公,宣城公又让那名高僧祝福加持,可保陛下与娘娘万世平安康泰!”阿干里递上黄缯布包,旁边站着的红叶红云,一个接过布包,一个忙着给姚皇后递水。 阿干里左右瞧了瞧,视线落在姚皇后身边站着的二婢身上,欲言又止。 姚皇后察觉他有话要说,笑着吩咐二婢去后堂候着,等到殿中只有她与阿干里二人时,方才问道:“公公似乎有话要说?” “老奴有话要说,却不知当说不当说。”阿干里显得颇为为难。 “既已支开众人,但说无妨。”姚皇后虽然与世平心,却也是个心思凑巧之人,岂能不知阿干里的话中之意? “娘娘想必知道,宣城公是老奴的义父,义父当年从秦国接回娘娘之际,曾经和老奴说过一些娘娘的故往。”阿干里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却不影响郁欢躲在殿外窃听。 好在姚皇后喜静,一众宫婢宦者无事时都在苑中各种歇着,并不如各宫那般,熙熙攘攘。 郁欢听得仔细,阿干里继续道:“老奴知晓娘娘时犯寐忘,并且因眩仆之症时轻时重。昔年,义父曾托常子方大医入宫诊治,并且留下无欢,一直侍医左右,娘娘的身体愈来愈好,这师徒二人当真是功不可没。”姚皇后秀眉紧蹙,参不透阿干里此话何意,待到他说到“常子方”三字时,微不可见地一颤,只管静静地听阿干里说话。 “老奴想告诉娘娘,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好过。这也是义父要老奴转告娘娘的话。”阿干里说这些话时,面无表情。 姚皇后心里一悸,唇角微翕,强作精神道:“本宫不明白公公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是宣城公转达的话,本宫自会记在心里,多谢公公提点。” 阿干里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恭敬,表情淡淡,只回道:“如此便好。” 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姚皇后在背后叫住了他:“公公慢走!” 他转过身来,以为姚皇后还要说些什么,姚皇后只是笑着看他,半晌才道:“本宫这里也要公公给宣城公带几句话。” 阿干里躬身倾听,姚皇后道:“本宫自进宫来便晓得,宣城公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正如当年的安城公叔孙俊和新息公王洛儿一般,都是陛下此生挚交,王洛儿殁后,陛下鸩其妻周氏,与其合葬;叔孙俊殁后,陛下又缢其妻桓氏,为其殉葬,二人于身后皆进封为王。陛下之意,本宫亦可揣测二三,无非是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念其功勋而赏之愈厚。当年,若不是此三公冒死里应外合,擒诛拓跋绍,哪有今日陛下之践祚?陛下既有情,且有义,宣城公比谁都明白,只是,若是为了一己私心,断了别的念想,莫说陛下同意与否,便是本宫,亦不会坐以待毙。” 阿干里听得身子越来越僵,额头见汗,郁欢则听得暗暗心惊,原来,俊叔身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这些秘辛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未尝听说过,只知道民间有传,夫妻同生共死之数段佳话,想不到,竟都是拓跋嗣赐死为殉,那么,阿娘与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那一道圣旨,又与俊叔存在什么样的关系?这些,郁欢听了姚皇后所言,越发扑朔迷离,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拓跋嗣! 她咬着牙,越发用心听他们说话。 阿干里轻轻抬手拭汗,却是笑着应道:“娘娘说的是,老奴将娘娘原话转给义父,不过,老奴想,陛下若是知道义父所说所做,皆是为了娘娘着想,这私心不私心的,陛下自有衡量。老奴告辞!娘娘歇好!” 郁欢在阿干里未动身时,便飞快地退出苑内径,转眼间,便消失于苑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日蚀 等闲又是三春尽 郁水欢看着手里的丹丸,苦笑一声,师父啊师父,你这珍贵如宝的丹丸如何到了阿干里手中?猜也猜得到了,定是你担心徒儿医术粗疏,才把秘不外传的丹丸留给阿干里的罢? 她知道,这种丹丸是如何的珍贵,师父光找寻配药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炼药又用了一年多时间,而且只炼成了三丸,此后她也试着照秘方炼过,却无一成功,她想,也许这种丹丸只是偶然炼成也未可知。 生息丸,不管怎样,她竟然会在这种境地下得到它,用它来为自己谋一条命。 郁水欢微微低头,眸光突然落在一双绞丝龙纹靴上,耳边便吹进一丝热气:“无欢,想什么呢?” 安定王,拓跋弥。 郁水欢第一时间便知道是他,这个伴她三年的,调皮的皇子,也许是这个宫里除了叱木儿以外唯一了解她,爱护她的人了。 她抬首一笑,如春风过堤,夏荷摇曳,看得拓跋弥一阵暖酥,又听她问:“殿下如何进来的?” 拓跋弥也不撩袍便坐在郁水欢身前,捡起郁水欢身边一把干草把玩,笑着回道:“这可是你的功劳呢!”见郁水欢一脸迷惑,故作神秘:“你忘了,你曾经给过我什么?” 拓跋弥的眉眼夸张地挑高撑开,容面如利斧劈就,丰神隽永,却配得他这副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笑。郁水欢瞧着他,晓得他又在逗自己。便肃容道:“殿下这副吊儿啷当的样子,叫那帮大臣们见了又不知说些什么,这都几年了,怎么还没有长进呢?” “哎哎。你怎么又说我呢?我在问你话呢,你又训起人了,好歹我也是皇子一名罢?”拓跋弥的眼睫立时耷下。一副愁眉苦脸。 郁水欢笑笑,语如惠风:“好好,你是皇子,奴婢给您行礼还不成么?”却不见她起身,又道:“是不是用了我给你的迷粉?” “嘿嘿,无欢就是聪明!”他环顾一周,才疑道:“不过。你这牢门怎么是开着的?” “哦,那狱监腰扭伤了,我给他疗治了一番,许是忘记关了罢!” 听出郁水欢在敷衍他,却不深究。依旧笑着,口气突地冰冷下来:“无欢,你应该晓得,我是心喜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罔顾亲伦,由着别人作害。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这样?” 这子终于是长大了,郁水欢心内暗叹一声,带着一点凉意道:“殿下。有人相期以义,有人相和若琴,不管蓄意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郁水欢平静如水。拓跋弥想像着她素眉雪肤的样子,突然便伸手,抚上那片肉疤,却颓然落下,语含悲凉:“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我会去求皇兄,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拓跋弥心中说不出的痛楚,谋害天子,是怎样的大罪,诛九族,策骨扬灰,禁魂束魄,怎么重都不为过。可是他不相信无欢会害他的父皇,这样一个女子,聪明伶俐,永远平静无澜,有什么深仇大恨会害他的父皇?那些人定是搞错了。 他其实第一时间就去求了皇兄,皇兄却不容他说一句话,只用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制止了他的求情。他想他真的是懦弱的,不然,又怎会偷偷摸摸进来看她,只为确认她受没受刑,心里害不害怕。他是多虑了,他认识的无欢,永远能在激流剧风间保持冷静,便如现在这般,倒叫他无话可说。 该说什么呢?他不知道。郁水欢却探过玉腕,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我一直视你为弟弟,做姐姐的,如今要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记着:弓刀千骑,不逞匹夫之勇;朝堂万乘,不贪尺寸之功。日后行事,切忌弃疏就亲,以身就难。” 随后,也不管拓跋弥听没听懂,推他出去,道:“快走罢!这么晚了,别人会发现的,那迷粉的作用时间可不算太长!” 拓跋弥回头看着她,半晌才道:“无欢,我还记着你说过的一句诗:来日把酒欢,相忘于江湖。我终盼着能和你共酒畅游,却不是相忘江湖。” 说罢,他缓缓关上牢门,“吱呀”声里,静默蔓延,郁水欢的心中浮波起浪,生生压住,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牢舍角门后。 翌日,好天。风和日丽,暖意生晕。郁水欢觉得,前不久好像还在穿缎衣嫌冷,怎么一转眼便三春将尽,还有点热起来呢? 从内牢到内廷提刑处,只几步路,这二衙原本也是在一个署司,郁水欢却走得极慢,她盯着前面立着的,一身龙锦的泰平王,不眨一下眼睛。 她走到泰平王面前,跪下,朗声道:“医女无欢叩见泰平王殿下!” 面前那男子的身形挺立,仿似和璧雕龙,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开口,如精金坚铁般冰寒:“谋害陛下,诛族之罪,这,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郁水欢抬头,直视他,一直看进眼眸深处,那里也似雪泉璀璨,令人心里发冷,字句悭然道:“无欢本是一名医女,医术不精,未能使陛下龙体复健,反因一时失措,让陛下昏迷不醒,罪不可恕。然医道在心,心若正,医便无由无错。” 依然故我。泰平王突然便心生懑意,他似乎总是捉摸不透面前这个女子的所思所想,声音一如刚才冰冷:“这么说,你认为自己无错?” “是。”郁水欢回答很是干脆。 “有错无错不是你说了算,如今陛下龙体深恙,长睡不醒,你还敢说无错?” 郁水欢抿唇,只看着他,慢慢道:“有恙无恙,还要无欢看过才能知晓,殿下怎可凭昨日诊断就敢说无欢有错?”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臆测妄语了”他沉吟片刻,一转又悠悠道:“那可怎么办?只要陛上不醒,你便是无错也有错了。” 郁水欢想发笑,殿下啊殿下,几年间,这样的回合还真是不少呢!果真是这副陋容太招您的眼了么?还真是荣幸,荣幸之至啊! 她转眸凝视,浅浅一笑:“殿下,纳众以仁,训下以孝,无欢很是体谅您为人子的沽侍之情,陛下龙体只是稍有异恙,无欢觉得,殿下还是不要早下论断,不然,犯错的可就不只是无欢一人而已了。” 泰平王眸色渐深,住水凝冰,正待要说话,又被郁水欢打断:“殿下,无欢还有一枚生息丸,陛下服后可立醒。” “生息丸?”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不确定,茫然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她。 “殿下还记得,姚皇后所服丹丸?”郁水欢适时解了他的疑惑。 他唇露笑意,招来侍卫吩咐道:“赤狐,去尚药监找一个试药的来。”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了,郁水欢苦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等着试药人过来。 她还是一直跪着,泰平王的眼神渺远,迎着丽阳,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第三章故人相望若为情 赤狐的动作很快,约摸过了一刻钟,便带了试药的人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医署太医令,二人夹在赤狐膊下,气喘吁吁,形容不整,显见又是被赤狐用内力带着强行快走导致的。 郁水欢看了赤狐一眼,轻笑一声,弄得赤狐浑身不自在,慌忙躲到廊柱后立着,再不露头。 再看泰平王,对着太医令抖动如筛的双腿,淡淡道:“你们觉着,是跪着舒服,还是站着舒服?” 太医令并着试药的侍,赶紧跪下,一声“扑通”重得让人心肝发颤:“跪跪着舒服!” 这话不假,看他们那样子,都站不住脚了,可不是跪着舒服? 太医令检查了一遍药,很是惊讶郁水欢手里还有一颗生息丸的事实,抖着音问:“无欢医女莫不是又炼了生息丸?” 郁水欢回以善意的一笑,回道:“不是,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丸。” 太医令咽了咽满口的涎水,对着泰平王呵腰恭敬道:“回殿下,此丸确是生息丸,极为珍贵,只要有了它,陛下定可无虞。” 泰平王却不答话,向着旁边跪着的侍一指,众人都明白,是要他试药了。 太医令很是肉疼,这样的药且不说试,就是蹭着点丝毫,都是浪费啊。他不敢忤意,忙忙用银匙切了一点让侍顺水喝下,才松了一口气。 郁水欢自始至终都未出言,他要试,便给他试,如此好药,浪费也是浪费在他的授意了,可不关她的事。 过了两个时辰,试药的侍浑身通泰,没有丝毫不适,郁水欢才随着他们前往天安殿,皇帝的寝宫。 “这生息丸可是服了能立即醒来?”泰平王坐在天安殿云母堂的偏榻上,又问了一遍太医令。“这生息丸可是服了能立即醒来?”泰平王坐在天安殿云母堂的偏榻上,又问了一遍太医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连殁 眼前的几上摆满了郁欢爱吃的蒸鸭和跳丸炙,惹得她直流口水。阿娘端着一盆水引向她走来,笑着道:“欢儿,快来吃阿娘做的水引,可是欢儿最爱的呢!” 郁欢也笑了,眉眼如星挂月,莹亮柔和,盯着阿娘,甜甜地抿了一下嘴,手却伸向了几上的的蒸鸭,狠狠地张口就咬! “哎!你这贱民,怎可咬人呢?” 一声暴喝蓦地惊醒梦中的郁欢,她睁开眼,又闭上眼,犹在回味刚才的美味,仿佛阿娘就在身边,她喃喃道:“阿娘,真的好吃呢!” “喂!说你呢!还不放开?”郁欢的手,被一双大手扯得生疼,再次睁眼时候,就看见一双盛怒的牛眼瞪着她,好像随时要把她吞掉。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试图坐起来,胳膊却毫无力气地再次触地,身子也随之趴倒。 “算了,车伯”,一稚嫩男声出口道,却如清音贯入郁欢耳鼓,“许是她饿得紧了,快去拿些趁口的吃食来!” 那名唤作车伯的粗壮男人满脸不忿地又瞪了一眼郁欢,跺脚走开。 郁欢方才有机会打量她身体右侧蹲着的稚子,长相不甚出众,胜在那双眸子光亮清冽,仿若冰寒。那根本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郁欢直觉生怵,身子愈往后挪了挪。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那孩子依旧平静地看着她,问道。 郁欢没有应声,眸光又往下飘了飘。才发现男孩手背上深深地嵌着两排牙印,虽不至渗血,却已红肿起来。 她的身子又缩了缩。 “看什么看?”那名大汉拿着布囊快步走近,丢到郁欢面前。恨声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主子的手背让你咬成什么样子了?” 那大汉还要说道,被男孩打断:“不碍事,车伯。”随后便又对着郁欢道:“看你这样子。可是几日没有进食?我赶路赶得急,不曾带那些汤水,这些细环饼却也是软硬合适的,不至于戗着喉咙。” 说着,便打开那个布囊,拿出几张饼来递到郁欢面前。 郁欢不想接,却实在是饿得慌。许是男孩看出她的欲接未接,便又往她面前伸了伸手,那双手细嫩白滑,却骨节分明,应该是习武所致。她反倒不好意思再扭捏了。心想自己前生后世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面前这一男孩坦荡,遂坐起身来,接过饼就旁若无人地大吃特吃起来。 那个车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往旁边牵马去了,郁欢眼角余光瞥见他的不屑也不加理会,径自吃着,不想吃得太急,噎得一口气没上来。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抠着喉咙猛咳,听得人胆战心惊。 这下连不远处的车伯也不忍听下去了,没等他的主子吩咐,便主动拿过牛皮水囊,也不说话,直接递到郁欢手中。又往那边去了。 那个男孩似笑非笑,看看他,又看看她。 郁欢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拿着水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口里灌,心里却暗自想着若是男孩问起自己的身世来该想个什么由头来圆场。 还没想好说什么呢,男孩突然便起身,一言不发牵过车伯手中的马缰,就要上马。 郁欢急得赶紧上前,就要抱马腿,倒把那个车伯唬了一大跳,忙忙拖开她的身子,就嚷嚷:“你是不要命了么?马腿也是能抱的?不死也得踢残你!” 见他家主子还未开口,他又加了一句:“主子,我看她一直不说话,定是个哑巴,咱们还得赶路,也带不走她。不如让老奴去市集买些吃食,好留在路上吃,主子若可怜她,给她留些吃食也便够了。” 男孩冷冷地看了看马前被车伯拉着一条胳膊的郁欢,抬首直视前方,片刻才道:“如今兵荒马乱,早点赶路要紧。” 一声马嘶随蹄扬落声,郁欢吓得往旁边一跳,在飞尘中死盯着马上男孩,悠悠启口,如风过银铃般令人浑身一振:“多谢哥哥!他日若留得命在,必当报哥哥赐食之恩!” 这一番话,郁欢自己恶心个够,老大个人了,还得装无知女卖乖,一声哥哥叫得是无比难受,虽然没有表现在面上,却也是艰难万端出口,不过比起自己即将成为饿殍的命运来说,再让她叫十万声哥哥,又有什么难的呢? 她垂眸瞟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具瘦的身体,暗嘲一回,抬首便又是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道:“或许下一刻女便会命殒归西,那便祈求老天让我下世投个富贵人家,也当会生生祷祝哥哥永远康泰!” 不知是郁欢脆生的声音打动了他,还是这番明显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说出的话打动了他,马上男孩戴着帏帽的头转了过来,眸光似棘,刺向马下女孩,却在下一刻,眸光一泄,弃缰下马,在车伯持着惊诧的神情中,缓缓道:“烦劳车伯去市集买些吃食回来罢!我便在此等候,还请快去快回!” 说罢,独自走向旁边堆着的杂草垛背面,身后车伯喊着“主子,这不是咱们的地”,被他摆摆手打断,做了个“快去办事”的手势,身影就消失在草垛后。 车伯跺跺脚,瞪了一眼郁欢,牵缰控马,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只留郁欢的身子立在原地。哭笑不得。 这是个什么状况?郁欢想了想,觉得男孩大概是应了她的话,不然也不会吩咐车伯去市集了。倒是车伯,这个建议不是你提的么?瞪个什么眼? 郁欢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本已脏污不堪的面容,深一道浅一道的泥印挂在上面,越发显得难看。 她走向草垛后。 看见那个男孩正坐在一丛枯草上,表情依旧冰寒,手掌却放松地搭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欢想他定是个贵介公子,面貌虽一般,气度却大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拥有的。如今晋军正在洛阳周边拢过来,大批难民也涌向这里,且看他衣着打扮,样式也不是自己见过的南人袍裾,许是从北地过来的,虽不华贵却暗生气派,如果不是流民,便是北地贵俊! 郁欢正思想着如何开口打开话路,却听那男孩道:“你是想让人发现你自己还是个活物罢?” 她不由一征,未及思转,便见他脸上,一片寒意,让人陡然一激,浑身不得自在。 第二章乞命 “不知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哥哥告诉我呢!”郁欢虽是孩声线,这话却还是恶心到了自己。 又想自己四岁重生在这具身体,如今八岁,也不过是一髻年女童,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这样一想,她便轻轻笑了笑,笑中带着点纯,有如满地枯叶中一点新绿,在这个夏秋之际,不免让人心头一扫抑郁,舒颜展眉。 男孩却别首瞧向另一丛草垛,一丝余光都没有撇过来。 郁欢哑然失笑:当真是个有性的!年纪便如那千人万马中头帅凛然一般,生就高华之气傲骄之态,家世怕不是王候也是伯公。 她游目四顾,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一丛草垛,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看的,便紧走几步,啪地一下坐在男孩旁边,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乱兵四起,若遇上那不守规矩的匪兵,抑或是那走投无路的流民,怎么着都不会有好下场,兴许被生吞活剥了也有可能。” 郁欢说得兴起,正欲接着顺话,却对上男孩转首凝睇,平平面貌之上一双寒眸一下让她忘了下面的话怎么说了。 男孩慢悠悠道:“知道就好。” 郁欢见他终于又出声了,便心翼翼地接住话头:“不瞒哥哥,我不是洛阳人氏,是随着姐姐逃难到此的,姐姐被一伙大秦匪兵追得生生跳了河,独留我埋于树洞里,却无能为力。姐姐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我却不能舍了自己,就算为了她,也要活下去,我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命去活!” 她游目四顾,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一丛草垛,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看的,便紧走几步,啪地一下坐在男孩旁边,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乱兵四起,若遇上那不守规矩的匪兵,抑或是那走投无路的流民,怎么着都不会有好下场,兴许被生吞活剥了也有可能。” 郁欢说得兴起,正欲接着顺话,却对上男孩转首凝睇,平平面貌之上一双寒眸一下让她忘了下面的话怎么说了。 男孩慢悠悠道:“知道就好。” 郁欢见他终于又出声了,便心翼翼地接住话头:“不瞒哥哥,我不是洛阳人氏,是随着姐姐逃难到此的,姐姐被一伙大秦匪兵追得生生跳了河,独留我埋于树洞里,却无能为力。姐姐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恨事 行了几步,贺若兰转身上了旁边廊庑石阶,却不是往正殿方向去的。郁水欢心有狐疑,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只紧身跟着,片刻后,才知是到了东庑一间屋前,看着朴素,静谧无人。 “娘娘,无欢姑娘到了!”贺若兰躬身立于门外,禀道。 里面依旧无声,过了一会儿,就连贺若兰都等不及,正要张口再禀,便听到里面传来杜贵嫔而凛的声音:“进来罢!兰儿在外面候着。” 贺若兰轻轻推开门,待水欢走进,又迅速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郁水欢却一时适应不了这里面的光线,眸间忽地一暗,努力睁大了眼,才渐渐看清这间庑屋里竟将所有窗扇都用幔帐掩上,只留一点烛光在榻上几突突跳跃,几旁杜贵嫔斜卧,神情晦暗不明,再配着这屋里情形,多少都有点诡异。 她摸不清杜贵嫔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也不敢轻易动作,只稍微挪了挪脚步,立在窗前静静站了,心问道:“贵嫔娘娘要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等了半天,方看到杜贵嫔坐起身来,一截袖子搭在几边,轻声道:“过来罢!” 她轻轻走过去,再次垂首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虽看着地,却直觉杜贵嫔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有点灼人。 “也没有什么事,日间听下边人说。大皇子的保母嬷嬷病了,是你救的?”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挑音,却是放缓了语气。 “回娘娘,也不是奴婢救的,只是偶然间碰上了,便将豆嬷嬷扶送回麒趾殿。”郁水欢声作答。 “哦,那也算是你救的罢!有些人遇而不救,却也是没法儿的事,你既做了,便也是豆嬷嬷的幸事一桩。”杜贵嫔字字利落。铿铿落地,显得分外英爽:“本宫日常简居,也从不问宫内外诸事,如今知道是你救了大皇子的保母,作为他的母妃,便应该赏赐你点什么方说得过去。” 郁水欢从眼底看过去,只瞧见她的手指修长。半缩在袖笼里,似捏着一个什么东西,便又听她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郁水欢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对于她来说,这些赏赐可有可无,可是这些又如何叫她说出口?既说不出口,便也装着受宠若惊的样子。惊惶道:“奴婢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求娘娘并大皇子康乐舒心便是。哪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虽如此说,本宫却不能如此做。这样罢,本宫这里有一些高昌国进贡的一些香料,听人说你能配得异香妙药,便赏给你,随便做些什么,也算是敬了本宫这做母亲的心意了。”杜贵嫔话说得脆铮,隐隐有些不自觉的无奈在里面。郁水欢听得出来,她在极力维持一种平静,至于是何种平静,一时却也道不分明。 “奴婢谢过贵嫔娘娘厚赐!”她也回得干脆,并随着她的话,微微抬首对着杜贵嫔露出笑意。 杜贵嫔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半面纱幕的婢子,对着她的直接而不做作的眸光,竟觉得她也是美的,最起码那点笑意在她看来,远比皇帝的那些嫔御们真诚,就连她的儿子对着她也没有这种坦然的笑。 于是,杜贵嫔又做了一个连她也莫名的动作,便是递出手里捏着的一片纸笺,轻道:“上次听得弥儿说你做得好诗,你便看看这首诗,觉得如何,也好说予本宫听听。” 郁水欢也没想到杜贵嫔会递首诗出来,一头雾水,伸手接住纸笺之余,才瞧见杜贵嫔竟是铅华未御,眼眸流泄光华,和善无比,让她觉得那个敢和皇帝叫板较真的贵嫔娘娘也应是个惹人怜的女人罢了。 纸笺是那种极好的粉笺,上面的字体娟秀,似乎又透着些遒劲,看似矛盾却也极为和谐。郁水欢不禁赞道:“这是娘娘的字罢?真是好字!”果真字如其人啊 “入宫这么些年,本宫大概除了写几个字能打发日子外,恐怕这日子”杜贵嫔看着郁水欢的眼睛,突然便停了下来,复又一字一句道:“就连皇儿,入得他眼的便也是这几个字了。” 说不出的伤心落寞。 郁水欢只能轻轻笑了笑,却不能再说什么,再低头看这首《忆华年》: 花开雨意凉,叶落秋风紧。 独立幽槛边,孤品少年吟。 燕随红英去,人倚凉枕凝。 曾忆今忆不,晓梦迷梦轻。 句句悲意,字字伤情,几乎没有一个字眼是明快的,轻松的,郁水欢驻目凝视,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压抑。她是懂诗的,她也做过不少诗,阿娘还在时,她和姐姐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她也曾因为做诗于这宫闱之中受困,她的佛厘哥哥也因此助她脱困。 只是,她如今再无才情雅兴,有的是满腔恨意,和苍凉孤寞的心境。忆华年,忆华年,她正值如花年纪,华年却不在,如何忆?如何忆? 杜贵嫔静静看着郁水欢,看着她淡吟哦,看着她轻蹙眉,看着她浅微笑,那笑却透着一股轻伤,一种讽意竟也在里面转漾。突然便有一种亲切,似乎郁水欢真能知她心绪,懂她心意。 杜贵嫔静静等着,郁水欢道来。 郁水欢却不说,大胆地看着杜贵嫔,看得她甚至有些惶恐,便不自觉道:“怎么?无欢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杜贵嫔竟然没有斥她直妄,郁水欢稍显意外,便整了整心绪,道:“娘娘,奴婢浅薄,不懂这诗赋格律,却知诗由心生,心若开阔,诗便开阔,心若郁结,诗也便郁结。” 说实话,郁水欢如此胆大,是有些赌意的,她摸不清杜贵嫔此举意欲何为,甘愿冒着被降罪的危险试探一番。 杜贵嫔素唇轻抿,也不言语,郁水欢便道:“娘娘之忆华年,忆的尽是酸苦,令人不忍卒读。雨自凉,花亦晶莹,叶虽落,来年再发,燕飞过往,梦却虚妄。既知是梦,何必执着?既是苦日,何不寻欢?”她看见杜贵嫔眸光深远,似是回味,又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人生在世,但凡有些磕碰,总是难免,便是那苦日如年,咽蜜如霜,总得自个儿开脱。奴婢学医,且不管救人如何,若有个病症,也能自救;奴婢为婢,虽是师命难违,却也知为婢者,亦有行事则法。奴婢年纪,不懂世故,却也明白,世情若此,总要寻个机会活得更好。” 她静静站着,言语恭敬,不卑不亢。 杜贵嫔有几分讶异,瞧着郁水欢的眼神便又多了些探究,不过一医婢,身无长物,面无玉颜,说出的话也直白,却最是撼人心省。想必那日弥儿央她去救郁水欢,是有些道理的。 果真是个有意思的婢子。 想到此,杜贵嫔便笑道:“无妨,本宫也不是苛刻之人。游戏之作,逍遣而已,无欢竟也看出这么多道理,本宫若说没有此意,也是欲盖弥彰,倒是无欢说得对,凡事都得自己开脱,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也没有谁靠着谁便能长久,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娘娘想得开便好。”郁水欢轻轻回道。 “昔年间,本宫以良人身份选入宫禁,自也无这般心境,流年似水,如今反倒把自己困住,真真是本末倒置了。”杜贵嫔看了一眼郁水欢,很为面前这婢子的淡然从容心折,遂叹了一口气,眼神飘向重重帐幔遮蔽的窗扇,神情渺远,令人一时捉摸不透,她到底又是什么心绪。 郁水欢心中已是带点焦灼,暗想自己莫不是来此陪着杜贵嫔打发时间的罢?她和杜贵嫔好像也没有什么交往啊,如今这么个状况,她也没有想到。适才想着,杜贵嫔赏她尚还有个救豆嬷嬷的由头,又品诗又劝解,这又从何说起? 杜贵嫔不开口,她也不便出声,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正在苦思找个什么事由脱身,杜贵嫔的声音却幽幽传来:“世人都道这宫城巍巍,却不知这重重宫禁锁住多少痴人痴梦。陛下的生母刘皇后原是先帝的原配夫人,颠沛流离,丢帐失所,不知受过多少苦楚。待皇魏入主平城,先帝迎娶册封的却是慕容皇后,好在刘皇后也还是恩宠等身的,陛下封王之时,先帝曾经赐诏刘皇后一应同皇后仪礼,也算是有所补偿,大概这平城宫中真是有什么禁咒,原配皆无运命铸成金人,倒也是笑话一件了。” 杜贵嫔依旧没有收回视线,似是对着郁水欢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先帝效法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订下子立母死之制,原是为社稷着想,却不想人伦亲情。陛下若不是因为刘皇后之没悲不自胜躲到宫外,如何能让拓跋绍弑帝夺宫?可是,那拓跋绍若不是因为先帝要赐死其母,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应验 眼前的几上摆满了郁欢爱吃的蒸鸭和跳丸炙,惹得她直流口水。阿娘端着一盆水引向她走来,笑着道:“欢儿,快来吃阿娘做的水引,可是欢儿最爱的呢!” 郁欢也笑了,眉眼如星挂月,莹亮柔和,盯着阿娘,甜甜地抿了一下嘴,手却伸向了几上的的蒸鸭,狠狠地张口就咬! “哎!你这贱民,怎可咬人呢?” 一声暴喝蓦地惊醒梦中的郁欢,她睁开眼,又闭上眼,犹在回味刚才的美味,仿佛阿娘就在身边,她喃喃道:“阿娘,真的好吃呢!” “喂!说你呢!还不放开?”郁欢的手,被一双大手扯得生疼,再次睁眼时候,就看见一双盛怒的牛眼瞪着她,好像随时要把她吞掉。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试图坐起来,胳膊却毫无力气地再次触地,身子也随之趴倒。 “算了,车伯”,一稚嫩男声出口道,却如清音贯入郁欢耳鼓,“许是她饿得紧了,快去拿些趁口的吃食来!” 那名唤作车伯的粗壮男人满脸不忿地又瞪了一眼郁欢,跺脚走开。 郁欢方才有机会打量她身体右侧蹲着的稚子,长相不甚出众,胜在那双眸子光亮清冽,仿若冰寒。那根本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郁欢直觉生怵,身子愈往后挪了挪。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那孩子依旧平静地看着她,问道。 郁欢没有应声,眸光又往下飘了飘。才发现男孩手背上深深地嵌着两排牙印,虽不至渗血,却已红肿起来。 她的身子又缩了缩。 “看什么看?”那名大汉拿着布囊快步走近,丢到郁欢面前。恨声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主子的手背让你咬成什么样子了?” 那大汉还要说道,被男孩打断:“不碍事,车伯。”随后便又对着郁欢道:“看你这样子。可是几日没有进食?我赶路赶得急,不曾带那些汤水,这些细环饼却也是软硬合适的,不至于戗着喉咙。” 说着,便打开那个布囊,拿出几张饼来递到郁欢面前。 郁欢不想接,却实在是饿得慌。许是男孩看出她的欲接未接,便又往她面前伸了伸手,那双手细嫩白滑,却骨节分明,应该是习武所致。她反倒不好意思再扭捏了。心想自己前生后世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面前这一男孩坦荡,遂坐起身来,接过饼就旁若无人地大吃特吃起来。 那个车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往旁边牵马去了,郁欢眼角余光瞥见他的不屑也不加理会,径自吃着,不想吃得太急,噎得一口气没上来。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抠着喉咙猛咳,听得人胆战心惊。 这下连不远处的车伯也不忍听下去了,没等他的主子吩咐,便主动拿过牛皮水囊,也不说话,直接递到郁欢手中。又往那边去了。 那个男孩似笑非笑,看看他,又看看她。 郁欢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拿着水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口里灌,心里却暗自想着若是男孩问起自己的身世来该想个什么由头来圆场。 还没想好说什么呢,男孩突然便起身,一言不发牵过车伯手中的马缰,就要上马。 郁欢急得赶紧上前,就要抱马腿,倒把那个车伯唬了一大跳,忙忙拖开她的身子,就嚷嚷:“你是不要命了么?马腿也是能抱的?不死也得踢残你!” 见他家主子还未开口,他又加了一句:“主子,我看她一直不说话,定是个哑巴,咱们还得赶路,也带不走她。不如让老奴去市集买些吃食,好留在路上吃,主子若可怜她,给她留些吃食也便够了。” 男孩冷冷地看了看马前被车伯拉着一条胳膊的郁欢,抬首直视前方,片刻才道:“如今兵荒马乱,早点赶路要紧。” 一声马嘶随蹄扬落声,郁欢吓得往旁边一跳,在飞尘中死盯着马上男孩,悠悠启口,如风过银铃般令人浑身一振:“多谢哥哥!他日若留得命在,必当报哥哥赐食之恩!” 这一番话,郁欢自己恶心个够,老大个人了,还得装无知女卖乖,一声哥哥叫得是无比难受,虽然没有表现在面上,却也是艰难万端出口,不过比起自己即将成为饿殍的命运来说,再让她叫十万声哥哥,又有什么难的呢? 她垂眸瞟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具瘦的身体,暗嘲一回,抬首便又是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道:“或许下一刻女便会命殒归西,那便祈求老天让我下世投个富贵人家,也当会生生祷祝哥哥永远康泰!” 不知是郁欢脆生的声音打动了他,还是这番明显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说出的话打动了他,马上男孩戴着帏帽的头转了过来,眸光似棘,刺向马下女孩,却在下一刻,眸光一泄,弃缰下马,在车伯持着惊诧的神情中,缓缓道:“烦劳车伯去市集买些吃食回来罢!我便在此等候,还请快去快回!” 说罢,独自走向旁边堆着的杂草垛背面,身后车伯喊着“主子,这不是咱们的地”,被他摆摆手打断,做了个“快去办事”的手势,身影就消失在草垛后。 车伯跺跺脚,瞪了一眼郁欢,牵缰控马,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只留郁欢的身子立在原地。哭笑不得。 这是个什么状况?郁欢想了想,觉得男孩大概是应了她的话,不然也不会吩咐车伯去市集了。倒是车伯,这个建议不是你提的么?瞪个什么眼? 郁欢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本已脏污不堪的面容,深一道浅一道的泥印挂在上面,越发显得难看。 她走向草垛后。 看见那个男孩正坐在一丛枯草上,表情依旧冰寒,手掌却放松地搭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欢想他定是个贵介公子,面貌虽一般,气度却大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拥有的。如今晋军正在洛阳周边拢过来,大批难民也涌向这里,且看他衣着打扮,样式也不是自己见过的南人袍裾,许是从北地过来的,虽不华贵却暗生气派,如果不是流民,便是北地贵俊! 郁欢正思想着如何开口打开话路,却听那男孩道:“你是想让人发现你自己还是个活物罢?” 她不由一征,未及思转,便见他脸上,一片寒意,让人陡然一激,浑身不得自在。 第二章乞命 “不知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哥哥告诉我呢!”郁欢虽是孩声线,这话却还是恶心到了自己。 又想自己四岁重生在这具身体,如今八岁,也不过是一髻年女童,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这样一想,她便轻轻笑了笑,笑中带着点纯,有如满地枯叶中一点新绿,在这个夏秋之际,不免让人心头一扫抑郁,舒颜展眉。 男孩却别首瞧向另一丛草垛,一丝余光都没有撇过来。 郁欢哑然失笑:当真是个有性的!年纪便如那千人万马中头帅凛然一般,生就高华之气傲骄之态,家世怕不是王候也是伯公。 她游目四顾,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一丛草垛,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看的,便紧走几步,啪地一下坐在男孩旁边,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乱兵四起,若遇上那不守规矩的匪兵,抑或是那走投无路的流民,怎么着都不会有好下场,兴许被生吞活剥了也有可能。” 郁欢说得兴起,正欲接着顺话,却对上男孩转首凝睇,平平面貌之上一双寒眸一下让她忘了下面的话怎么说了。 男孩慢悠悠道:“知道就好。” 郁欢见他终于又出声了,便心翼翼地接住话头:“不瞒哥哥,我不是洛阳人氏,是随着姐姐逃难到此的,姐姐被一伙大秦匪兵追得生生跳了河,独留我埋于树洞里,却无能为力。姐姐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我却不能舍了自己,就算为了她,也要活下去,我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命去活!” 她的话语振振有声,却在心里默默重盟此誓:阿娘,姐姐,欢欢定要让那奸宄俱歼,敌仇亦灭,便是乱世嘈攘如何,天下宁晏又如何,欢欢如若仰祗凶暴,俯愧亡灵,便生生世世不得投转,直到全报阿娘与姐姐舍命之情,舐亲之爱! 她其实是有愧的,且不说自己得了阿娘与姐姐的庇护才存活至今,便是四年前重生,也不是托了这具身体的福?不然,她恐怕早已是枯骨一丛,莫说是否能入陵阴享华仪,便是能入陵,葬在那森森孤冢,魂魄若有知,亦是心伤情苦罢?前世,她虽衣香鬓繁,食美禄丰,不过是天子座前卑微人,皇家陵下孤眠魂!那人从没有放自己在心上,临死前那一番话,更击碎了自己甘心赴死的满期,死得不甘,不愿,没想到一睁眼,此生阿娘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膏肓 “不知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哥哥告诉我呢!”郁欢虽是孩声线,这话却还是恶心到了自己。 又想自己四岁重生在这具身体,如今八岁,也不过是一髻年女童,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这样一想,她便轻轻笑了笑,笑中带着点纯,有如满地枯叶中一点新绿,在这个夏秋之际,不免让人心头一扫抑郁,舒颜展眉。 男孩却别首瞧向另一丛草垛,一丝余光都没有撇过来。 郁欢哑然失笑:当真是个有性的!年纪便如那千人万马中头帅凛然一般,生就高华之气傲骄之态,家世怕不是王候也是伯公。 她游目四顾,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一丛草垛,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看的,便紧走几步,啪地一下坐在男孩旁边,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乱兵四起,若遇上那不守规矩的匪兵,抑或是那走投无路的流民,怎么着都不会有好下场,兴许被生吞活剥了也有可能。” 郁欢说得兴起,正欲接着顺话,却对上男孩转首凝睇,平平面貌之上一双寒眸一下让她忘了下面的话怎么说了。 男孩慢悠悠道:“知道就好。” 郁欢见他终于又出声了,便心翼翼地接住话头:“不瞒哥哥,我不是洛阳人氏,是随着姐姐逃难到此的,姐姐被一伙大秦匪兵追得生生跳了河,独留我埋于树洞里。却无能为力。姐姐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我却不能舍了自己,就算为了她,也要活下去。我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命去活!” 她的话语振振有声,却在心里默默重盟此誓:阿娘。姐姐,欢欢定要让那奸宄俱歼,敌仇亦灭,便是乱世嘈攘如何,天下宁晏又如何,欢欢如若仰祗凶暴,俯愧亡灵。便生生世世不得投转,直到全报阿娘与姐姐舍命之情,舐亲之爱! 她其实是有愧的,且不说自己得了阿娘与姐姐的庇护才存活至今,便是四年前重生。也不是托了这具身体的福?不然,她恐怕早已是枯骨一丛,莫说是否能入陵阴享华仪,便是能入陵,葬在那森森孤冢,魂魄若有知,亦是心伤情苦罢?前世,她虽衣香鬓繁,食美禄丰。不过是天子座前卑微人,皇家陵下孤眠魂!那人从没有放自己在心上,临死前那一番话,更击碎了自己甘心赴死的满期,死得不甘,不愿。没想到一睁眼,此生阿娘与姐姐的揽涕慈爱,横集关怀,溢满了她的眼,她的心,短短四年,她便视她们至亲兹永,至爱兹深。 她不恨前世,她想自己这一世毕竟是有福的,便把英彦俊士视为土粪,龙骧凤矫看作仇魅又如何?生在这平凡之家,见的是贩夫走卒,会的是庶民亲邻,终会获一世安稳罢? 岂料菊委严霜,身屈僭伪,一场飞来横祸,弄得家破人亡。 这叫她如何不恨?前世已如过眼云烟,今生却也支离破碎,一腔清心凡愿尽化了满怀萧索! 为了阿娘,为了姐姐,她要活下去!且定要叫那庙堂高阶之人血债血偿! 男孩看着她的表情变幻不定,时晴时阴,以为她终脱不了孩心性,一时心内倍感好笑,便又添了一句:“年纪,倒还有志气!” 这句话一出,郁欢的大牙差点崩掉!年纪?好像面前这个你,也没有大到哪里罢?虽然郁欢的牙早两年已换齐整,却憋得一脸通红,憋得牙都酸了。 她连连暗告自己,一定不能破功,不然讨好不了面前这个孩子,自己以后可就真的是举步维艰,命难保。 于是,她装做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羞赧一笑,道:“可是,如今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哪天便是饿死道旁也未可知呢!” 这一说,男孩才定定看着她,面目虽肮脏不堪,间或有几道划伤的口子,却也能看得出长得还是很秀气的。尤其是那双眸子,虽未完全长开,却也有几分楚人之姿,顾盼神飞之间,颇引人遐思,即使一身短打,也掩不住她一半光华。 再一细思她刚才所言,便觉她倒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 他突然想起现在的高门贵户之中,流行的便是豢养家伎,很多都是从面前女孩这个年纪养起来的。心头无来由一紧,便开口道:“一会儿车伯回来,问问他,附近如有他相熟之处,你便可暂往那里去。如今只一匹马,便是想带你走也不可能。” 言语中,憾意之甚,还有着淡淡的愧疚。 郁欢却心花怒放起来,如此一来,这个男孩是有意帮她了!眉眼之间激动稍逸,说出的话也有几分欢快:“这样不会麻烦哥哥么?” “不麻烦,不过还得车伯安排。这附近,我也不是很熟悉,路又赶得紧,只怕要委屈你的。”男孩的手不知何时拿了一截草秸,折来折去。 “不委屈,不委屈!”郁欢忙忙摆手,却为男孩此言心折,觉得他看着生人不近的样子,心地却也有几分软气。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天色尚好,团云朵朵,惠风袭人,若不是放眼一片景枯人败之象,哪里想得时节正值芳华? 战乱频仍,人心向离,惶惶不可终日,自然思不得看不得盛景如曳。 正胡思乱想之际,远远瞧见一人一马掣风而来,郁欢眼一花,便见车伯抱着一包东西奔至眼前,道:“主子,刚才在那边山道,老奴看见有一队残兵正要往这边来,瞧见像是姚秦装扮!” 郁欢一惊,手脚不自觉便做出奔逃准备。 却见男孩不惊不诧,镇静非常,道:“只要不是晋兵便好。” 车伯神色却更显急促,道:“如是晋兵还好,听说前锋统帅便是檀将,此人领兵一向严谨,少有扰民侵士之行,倒是姚秦,怕不得准,这几日秦兵节节败退,有些匪兵一路劫掠,咱们也见了不少,倒是”车伯拾起眼皮看了看男孩,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男孩问。 “前日老奴去接主子时,见路上一伙匪兵劫了一名妇人污辱,老奴赶到跟前时妇人已自断舌脉而亡,老奴怕怕这孩子” 她忽喜忽哀,以为自己又要逃亡,虽然心智成熟,却被这具稚身体拖累,若不找个靠山,兵荒马乱,能否保命都是个问题。 男孩沉默不语,突地立身而起,把郁欢吓了一跳。 接着便听男孩低声道:“车伯,姚夫人身边那个婢女是不是就是洛阳附近人氏?听说车伯对她很是照拂” 说到一半,男孩止住话头,抬首看了看车伯,眸中难得带了些些温度。 车伯立时便明白他的意思,低头回道:“老奴倒是知道附近有个庄子,上年接夫人时,曾经在那里歇过半晌,是了些,看庄子的不过人,只不知现今是个什么状况。” “现下也是没有办法,不然”男孩闷声道,语调转而坚决,“如此便去那里看看,咱们还得赶路,先把她送去那里暂避一时,等过这两日,车伯便再来接她,我那里人少,便让她做个婢女也是使得的,母亲想必也不会反对。” “嗯,也好。”车伯点点头,却把手里的东西递到郁欢面前,粗声厉厉:“拿着,到马上吃!” 第三章庄子 一行人不消片刻便到了那个庄子外头,确实不大,一眼能看到边,不过胜在精致巧,也没有破败的样子。 庄子隐在一座山洼地中,须得站在山头才可看清楚,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别院,灰瓦灰墙,不甚起眼,周围有数十亩庄稼,种的皆是黍子,东一片西一片倒在地里,看样子还未收割。 已经过了收割时节。 郁欢不清楚车伯是如何知道这里的,也懒得去探究,现在最紧要的便是保命,只要那个男孩不丢下她,万事皆可,其它她倒并不放在心上。 她和男孩共乘一马,也不扭捏,车伯牵缰前行,心下倒也有几分欣赏,赞这孩子不卑不亢,举止雅致,想必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沦落至此,能有这样心性着实不易,放在主子身边做个婢女,倒也合适。 他刚停至庄子门前,男孩便敏捷地飞身下马,郁欢则是抓着一包果子,心翼翼夹紧马身,无奈腿短力薄,又不得技巧,眼看要滑下马去。 她的手却还护着那包果子。 车伯眼角余光一瞅,忙着揪住她的胳膊,哭笑不得道:“不知道腾开手抱马脖子吗?” 说完,把她拎了下来。 郁欢委屈地噘着嘴:“这可是车伯辛辛苦苦给摘来的呢!” 可不是,市集还在城里,今日城门紧闭,去哪儿给她找吃的呢,幸好这洛阳地界还算富饶,野生果子树现下也都到了成熟的时候,却都让饥饿的流民摘得光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逝 众人一惊,日蚀?哪里有日蚀? 郁欢放开碧桃,忙往外殿行去,碧桃则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又将泪渍抹尽,看看无动于衷的姚皇后,与郁欢前后脚搭着,到了外殿。 只听那名侍张口急道:“适才阿干里大公公说,陛下一会儿过来这边用晚膳,让奴过来通禀一声,没想到刚入宫门,便发现天上的日头有点不对,陛下就说是发生了日蚀,让大公公赶快去宣了崔祭酒进宫,让奴过来和碧桃姐姐支一声,陛下和崔祭酒说完话再来。” 一番话被他说得绕口,众人却听明白了意思,碧桃的脸还浮肿着,虽然出在外殿,却是站在郁欢身后,此时哪里还敢正面对上那侍? 郁欢问:“这回日蚀是环蚀还是偏蚀?” 因着她和碧桃站在一起,侍也没多看,只道:“偏蚀。” 郁欢听了他的话,正要往殿外行去,想看看这会儿日蚀散了没,却听侍在身后道:“姐姐别看了,已经散了。” “一会儿功夫就散了?”郁欢有点吃惊。 “嗯,这会儿太阳都快落下去了,哪里还有日蚀?”侍回道。 她一直在殿里,隔了帐幔重琐,自然没有发现殿外的天色有何异常,因而也不知天时已经快至日暮,遂善意地和侍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便遣了侍去回阿干里。 又遣了一帮因着那侍大呼叫蜂拥而来,聚在殿门口的十数宫人婢女,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挪动身子半分。 碧桃此时盯着郁欢的后背,眸中尽是纠结,想和她说些什么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却是郁欢。转了身,笑咪咪地看着她:“姐姐下一步是何打算?” “还没想好。”碧桃言词闪烁,吞吞吐吐道。“反正也无家可归,不如先把娘娘交待的事情先办妥再说。” 话虽然说得有些虚,语气倒是坚定,郁欢也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再想去看看姚皇后,抬脚就往内室走去,却被碧桃叫住。 “无欢。”碧桃紧走几步到她面前,心中仿佛打定什么主意一般,锵锵道,“皇后娘娘为人和善,我伴了她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因而想嘱咐妹妹几句话,妹妹可愿听听?” 郁欢见她眼神坚定,没有之前那般无措,也隐隐显现做大宫女的气势来,便一笑,看着她道一声“好”。 “皇后娘娘刚才所说,无欢应该也听到了,我就不废话了。陪嫁入宫。正宫大宫女,帝后面前的红人,这些,我从来都不在乎,只求报了仇,以慰那么多死去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报到最后,已经让我失了本心,害了越来越多无辜的人。而其中,最无辜的便是娘娘。”她顿言抿唇,眸子逐渐暗了下去。 郁欢突然想到尹夫人怀公主那次差点落胎,也是她让叱木儿送的酥油饼,便不适时地插了一句:“尹夫人” 碧桃一听她提起尹夫人来,立即抬起头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跟公主有关,苦笑道:“原来,真是你发现的,最开始我就怀疑是你,叱木儿根本没有那脑子。”见郁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又自嘲道,“果真,这世上做多了亏心事,终是有报应的。不过,尹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皇后娘娘的孩子就不会掉了。” 姚皇后落胎和尹夫人有关?郁欢一惊,看向碧桃。 “娘娘刚和亲过来不过一年,怀胎七月,又值秦地纷争,秦使请求陛下派兵援助,其时,姚先皇病势沉疴,熬不过一月,陛下旨令内宫诸人闭紧嘴巴,万不可在娘娘面前提一个字。杜贵嫔当时正和陛下闹不和,闭宫自省,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不想尹夫人借着和杜贵嫔亲近,透露给她,杜贵嫔就趁着娘娘在御苑散心时,让陛下置之不理秦使请求,先皇驾崩的消息进了娘娘的耳朵,娘娘的身子本就亏虚,听此消息当晚就见了红,可怜皇子生下就咽了气,活不过半个时辰。”碧桃语声戚戚,听起来真是伤心不已。 郁欢却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不解道:“那姐姐为何承认是自己害了皇子?” “当时我在前面打路,已经瞧见杜贵嫔隐在角亭中,事先得了庆和宫婢的消息,知晓尹夫人把那消息给杜贵嫔透了口风,便料到却没阻止,最终就坏在我手里,不是我还是谁?”碧桃唇角讽意明显,又道,“尹夫人那回,也是我着意为之,倒不是为娘娘讨回公道,只是想让陛下以为娘娘心生妒忌,故意作害她,却不想中间又插了一个你也罢,不说这些了,我想和你说的是,你这样让娘娘忆起旧事来,怕陛下容不得你了。” “陛下?”郁欢惊讶非常,挑眉看向碧桃,“你是说,陛下知道姐姐给娘娘侍药?” 碧桃无奈一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陛下不仅知道娘娘是二嫁之身,也知道娘娘被秦国皇帝下了药,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能瞒过手眼通天的魏帝?” 虽然之前已有猜测,如今听到碧桃这样说,不免感慨良多,原来,所谓的帝王爱,都要利用,能得几分真心? 也许正是拓跋嗣的放纵,碧桃才敢那般托大,或者,拓跋嗣的态度,让碧桃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却不料,一朝梦碎。只是,她奇怪碧桃为何仅仅因为姚皇后揭穿她的丑事便能改邪归正? 碧桃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释然一笑,轻轻道:“任是哪个女子,看到九龙座上那位,放下身段来疼宠枕边人,极尽贴心,都会心动的罢?也是我一叶障目,不知事情内里乾坤,生了绮念,可惜,那样的情爱,最终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一场空而已。” 她这话里有话,郁欢不由抬头又看了她一眼,她凄然一笑,道:“若不是陛下为了那个什么卜筮秘卷,谁会迎娶一个二嫁公主,极尽疼宠?” 看来,游真所说那个传言,十有是真的,只是不知碧桃如何得知,正待发问,又听她道:“也是娘娘可怜,我终是不忍心看她为情所蔽,没有告诉她,这么多年,为了报仇,我没睡过一次好觉,这回都说出来了,真好。” 郁欢心里琢磨她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面上却是笑着,笑世间诸人诸事,真如她所说那般,镜花水月一场空,不管怎样,她能放下,便是最好。 “无欢好好照顾娘娘,我便先退下了,待把所有事情了结,再来告罪。”碧桃正色道,一丝犹豫也无。 郁欢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道:“姐姐去罢,这里有我。” 碧桃笑笑,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郁欢转身回去,却在内室通往外殿的过道上,看到姚皇后,正人事不省地倚倒在大柱前。 她忙过去,大声喊来偏殿候值的红叶红云,苑内众人也被惊动,都往大殿处涌来。 “无欢姐姐,这下如何是好?”红叶毕竟跟着姚皇后的时间久一些,慌是慌,说话却是最有条理,“要不我先去禀了陛下!” 郁欢此时已经切了脉,确认姚皇后只是郁火攻心,一时昏迷,自己施针便能醒来,就叫红叶红云先帮自己将姚皇后扶回床榻再作计较。 她拿出针囊,手脚极为麻利地给姚皇后扎了针,趁她还没有醒,才叫红叶去前殿回禀拓跋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姚皇后果如郁欢所料,悠悠转醒,却是一声不吭,面如沉水,眸中无光,只是盯着覆体的锦被出神。 郁欢想着,也许姚皇后被碧桃之事气得够呛,此时也不便说话打扰她。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年的贴身婢女,情份不同其他,且姚皇后心善,日常又多由着碧桃行事,不免心灰意冷,她只管静静立在脚踏边,陪着姚皇后发呆。 阿干里随着红叶到了中天殿,拓跋嗣却不见人影。经红叶一说,郁欢才知,拓跋嗣正要起驾中天殿时,被她随后派去的一名侍告知,姚皇后已经醒转,便又消了主意,继续和崔祭酒坐下深谈,只派了阿干里过来瞧瞧姚皇后的情况。 郁欢心里顿生悲意,看看寝卧那边木讷沉默的姚皇后,一时无语。 却听阿干里道:“陛下让你去天安殿回话!” 郁欢一惊,却顺从地跟着阿干里到了天安殿,走前安排红叶和红云守着姚皇后,碧桃目前是不能在殿里待了,她却于此时离了姚皇后身边,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刚走到天安殿偏殿金华室门外,还没等阿干里禀报,从里面就传来崔浩含糊不清的声音:“天象显异连殁之象” 郁欢心里又犯了嘀咕,听崔浩这只言片语,竟又像是在卜卦,难道,是跟国祚相关?可是又听到“连殁”二字,殁字意为死亡,那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哀 众人一惊,日蚀?哪里有日蚀? 郁欢放开碧桃,忙往外殿行去,碧桃则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又将泪渍抹尽,看看无动于衷的姚皇后,与郁欢前后脚搭着,到了外殿。 只听那名侍张口急道:“适才阿干里大公公说,陛下一会儿过来这边用晚膳,让奴过来通禀一声,没想到刚入宫门,便发现天上的日头有点不对,陛下就说是发生了日蚀,让大公公赶快去宣了崔祭酒进宫,让奴过来和碧桃姐姐支一声,陛下和崔祭酒说完话再来。” 一番话被他说得绕口,众人却听明白了意思,碧桃的脸还浮肿着,虽然出在外殿,却是站在郁欢身后,此时哪里还敢正面对上那侍? 郁欢问:“这回日蚀是环蚀还是偏蚀?” 因着她和碧桃站在一起,侍也没多看,只道:“偏蚀。” 郁欢听了他的话,正要往殿外行去,想看看这会儿日蚀散了没,却听侍在身后道:“姐姐别看了,已经散了。” “一会儿功夫就散了?”郁欢有点吃惊。 “嗯,这会儿太阳都快落下去了,哪里还有日蚀?”侍回道。 她一直在殿里,隔了帐幔重琐,自然没有发现殿外的天色有何异常,因而也不知天时已经快至日暮,遂善意地和侍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便遣了侍去回阿干里。 又遣了一帮因着那侍大呼叫蜂拥而来。聚在殿门口的十数宫人婢女,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挪动身子半分。 碧桃此时盯着郁欢的后背,眸中尽是纠结,想和她说些什么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却是郁欢,转了身,笑咪咪地看着她:“姐姐下一步是何打算?” “还没想好。”碧桃言词闪烁,吞吞吐吐道,“反正也无家可归。不如先把娘娘交待的事情先办妥再说。” 话虽然说得有些虚,语气倒是坚定,郁欢也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再想去看看姚皇后,抬脚就往内室走去,却被碧桃叫住。 “无欢,”碧桃紧走几步到她面前。心中仿佛打定什么主意一般,锵锵道,“皇后娘娘为人和善,我伴了她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因而想嘱咐妹妹几句话,妹妹可愿听听?” 郁欢见她眼神坚定。没有之前那般无措。也隐隐显现做大宫女的气势来,便一笑,看着她道一声“好”。 “皇后娘娘刚才所说,无欢应该也听到了,我就不废话了。陪嫁入宫,正宫大宫女,帝后面前的红人,这些。我从来都不在乎,只求报了仇,以慰那么多死去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报到最后,已经让我失了本心,害了越来越多无辜的人。而其中,最无辜的便是娘娘。”她顿言抿唇,眸子逐渐暗了下去。 郁欢突然想到尹夫人怀公主那次差点落胎,也是她让叱木儿送的酥油饼,便不适时地插了一句:“尹夫人” 碧桃一听她提起尹夫人来,立即抬起头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跟公主有关,苦笑道:“原来,真是你发现的,最开始我就怀疑是你,叱木儿根本没有那脑子。”见郁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又自嘲道,“果真,这世上做多了亏心事,终是有报应的。不过,尹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皇后娘娘的孩子就不会掉了。” 姚皇后落胎和尹夫人有关?郁欢一惊,看向碧桃。 “娘娘刚和亲过来不过一年,怀胎七月,又值秦地纷争,秦使请求陛下派兵援助,其时,姚先皇病势沉疴,熬不过一月,陛下旨令内宫诸人闭紧嘴巴,万不可在娘娘面前提一个字。杜贵嫔当时正和陛下闹不和,闭宫自省,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不想尹夫人借着和杜贵嫔亲近,透露给她,杜贵嫔就趁着娘娘在御苑散心时,让陛下置之不理秦使请求,先皇驾崩的消息进了娘娘的耳朵,娘娘的身子本就亏虚,听此消息当晚就见了红,可怜皇子生下就咽了气,活不过半个时辰。”碧桃语声戚戚,听起来真是伤心不已。 郁欢却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不解道:“那姐姐为何承认是自己害了皇子?” “当时我在前面打路,已经瞧见杜贵嫔隐在角亭中,事先得了庆和宫婢的消息,知晓尹夫人把那消息给杜贵嫔透了口风,便料到却没阻止,最终就坏在我手里,不是我还是谁?”碧桃唇角讽意明显,又道,“尹夫人那回,也是我着意为之,倒不是为娘娘讨回公道,只是想让陛下以为娘娘心生妒忌,故意作害她,却不想中间又插了一个你也罢,不说这些了,我想和你说的是,你这样让娘娘忆起旧事来,怕陛下容不得你了。” “陛下?”郁欢惊讶非常,挑眉看向碧桃,“你是说,陛下知道姐姐给娘娘侍药?” 碧桃无奈一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陛下不仅知道娘娘是二嫁之身,也知道娘娘被秦国皇帝下了药,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能瞒过手眼通天的魏帝?” 虽然之前已有猜测,如今听到碧桃这样说,不免感慨良多,原来,所谓的帝王爱,都要利用,能得几分真心? 也许正是拓跋嗣的放纵,碧桃才敢那般托大,或者,拓跋嗣的态度,让碧桃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却不料,一朝梦碎。只是,她奇怪碧桃为何仅仅因为姚皇后揭穿她的丑事便能改邪归正? 碧桃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释然一笑,轻轻道:“任是哪个女子,看到九龙座上那位,放下身段来疼宠枕边人,极尽贴心,都会心动的罢?也是我一叶障目,不知事情内里乾坤,生了绮念,可惜,那样的情爱,最终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一场空而已。” 她这话里有话,郁欢不由抬头又看了她一眼,她凄然一笑,道:“若不是陛下为了那个什么卜筮秘卷,谁会迎娶一个二嫁公主,极尽疼宠?” 看来,游真所说那个传言,十有是真的,只是不知碧桃如何得知,正待发问,又听她道:“也是娘娘可怜,我终是不忍心看她为情所蔽,没有告诉她,这么多年,为了报仇,我没睡过一次好觉,这回都说出来了,真好。” 郁欢心里琢磨她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面上却是笑着,笑世间诸人诸事,真如她所说那般,镜花水月一场空,不管怎样,她能放下,便是最好。 “无欢好好照顾娘娘,我便先退下了,待把所有事情了结,再来告罪。”碧桃正色道,一丝犹豫也无。 郁欢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道:“姐姐去罢,这里有我。” 碧桃笑笑,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郁欢转身回去,却在内室通往外殿的过道上,看到姚皇后,正人事不省地倚倒在大柱前。 她忙过去,大声喊来偏殿候值的红叶红云,苑内众人也被惊动,都往大殿处涌来。 “无欢姐姐,这下如何是好?”红叶毕竟跟着姚皇后的时间久一些,慌是慌,说话却是最有条理,“要不我先去禀了陛下!” 郁欢此时已经切了脉,确认姚皇后只是郁火攻心,一时昏迷,自己施针便能醒来,就叫红叶红云先帮自己将姚皇后扶回床榻再作计较。 她拿出针囊,手脚极为麻利地给姚皇后扎了针,趁她还没有醒,才叫红叶去前殿回禀拓跋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姚皇后果如郁欢所料,悠悠转醒,却是一声不吭,面如沉水,眸中无光,只是盯着覆体的锦被出神。 郁欢想着,也许姚皇后被碧桃之事气得够呛,此时也不便说话打扰她。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年的贴身婢女,情份不同其他,且姚皇后心善,日常又多由着碧桃行事,不免心灰意冷,她只管静静立在脚踏边,陪着姚皇后发呆。 阿干里随着红叶到了中天殿,拓跋嗣却不见人影。经红叶一说,郁欢才知,拓跋嗣正要起驾中天殿时,被她随后派去的一名侍告知,姚皇后已经醒转,便又消了主意,继续和崔祭酒坐下深谈,只派了阿干里过来瞧瞧姚皇后的情况。 郁欢心里顿生悲意,看看寝卧那边木讷沉默的姚皇后,一时无语。 却听阿干里道:“陛下让你去天安殿回话!” 郁欢一惊,却顺从地跟着阿干里到了天安殿,走前安排红叶和红云守着姚皇后,碧桃目前是不能在殿里待了,她却于此时离了姚皇后身边,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刚走到天安殿偏殿金华室门外,还没等阿干里禀报,从里面就传来崔浩含糊不清的声音:“天象显异连殁之象” 郁欢心里就犯了嘀咕,听崔浩这只言片语,竟像是在卜卦,难道,是跟国祚相关?可是又听到“连殁”二字,殁字意为死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追谥 那伙匪兵循着马蹄印往前摸去,郁欢倒没想到他们这样做,不由私下嘀咕。 木山厘轻轻道:“看这样子,这伙人是逃兵无疑,也许他们找着马便能回营,这个时候,一匹战马能抵得上几个兵俘。” 他冒头探视了一下,又缩回草丛后,看样子,车伯跑得没影了,只是不知他现在哪里藏身,那马可是身经百战的,应该轻易不会泄露声踪。 虽如是想,却也不免担心他们的安危,岂不知前面正有一个匪兵尿遁,吓得郁欢一个劲儿地扯着他的衣袖,等到他发觉之时,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两个孩子伏身埋首,声虽,却也有悉碎之音传出。 “谁在那里?” 风过草丛,发响皋野。 那兵尿了一泡,见同行的人已经隔得远了,方左右看看,做出要走的样子。 这人要逃!这个念头第一时间便闪过郁欢脑际,却见木山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跃而出,直扑那人胸口。 一柄短剑直刺入身,一时血流如注,四溅入地。 木山厘年纪,如此身手着实让郁欢惊讶不已,饶是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孩子杀伐果断,狠戾精准。 她惊征在前,后一刻却急如火蚁,因为还有两个匪兵正出得后门,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此时木山离正背对她。弯腰拖行那具尸体,丝毫没有发现新的危险正在他们面前。 她一时也顾不得隐藏,忙跳起来,轻喊:“木哥哥!后面还有两个秦兵!” 此话刚罢,还未等木山厘有所反应,那两个匪兵便发现了他们,急行过来,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木山厘干脆放弃拖尸,转身而立,盯着不远处那两个两手空空的匪兵。道:“快躲到草后!” 一言毕,短剑射出! 当前一人胸前立即开花,委靡倒地。 后面那人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木山厘的脚靴已至身前,当腹一踢,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哼!子找死!”那人凶态毕露,语调说不出的怪异。 郁欢明白这人是个羌兵。光看那腰腹如熊,便知不是个轻易对付的狠角色。 木山厘却仿似没有看见,丝毫俱怕也未浮面,又飞腿上前,正欲补上一脚,不想那人反应也快,一个旋风腿扫过。逼得木山厘倒退几个身形。又如猛鹰剧俯,双掌翻飞,直直向木山厘的头首处抓来! 郁欢藏在草丛后,看得心惊胆战,木山离却突然矮身一滑,躲过鹰爪,立即转首撞上恶人腿腹,撞得他一个趔趄。回身攻势却越发凶猛。 木山厘身形虽高,毕竟是个孩子,以硬碰硬是一丝胜算也没有的,前面几招皆是以灵巧见长,郁欢心里很清楚,见那个恶人虎背熊腰,完全以蛮力出招,招招狠伐,一点余地也不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努力思索着,想要帮帮木山厘,无奈自己也是一个孩子,还是个瘦弱的女孩,便是前世的她,也没有见过如此阵仗,不由心乱如麻,宛如油煎。 她的目光扫到先前那名被短剑刺死的匪兵身上,突然便灵光一动,瞅着木山厘与恶人绞打的身影尚在几丈之外,便毫不迟疑地跳出草丛。 待跑到尸身前,她已经气喘如牛。 她叹了一大口气,想自己这具单薄的身体,跑这么一截路,便如此境地,真的要等来那一大帮匪兵回身过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郁欢也算是有几分胆识,虽然见不得这等场面,却也屏气探手,直往胸前拔那柄短剑而去。 许是插得太深,她拔了半天也未拔出,眼看着木山厘渐渐支持不住,急得满头大汗,直骂自己没用。 这一急,她的手也下了狠劲,一阵左右转动,这柄短剑竟也被她拔了出来,脏血漫了剑身,似乎也洇红了她的脸。 现在怎么办? 她急急向木山厘喊道:“木哥哥,如何给你剑?” 不成想,她这边刚一落声,那大汉虎目奔突,嗤笑一声,便向郁欢扑过来。 木山厘寒眸厉光直射向她,仿佛嫌她多事,却见她还征在那里不动,急得大叫道:“你快把短剑扔过来!” 郁欢此时手抖得厉害,刚才拔剑费了体力,此时哪还有力气再扔剑,况且这剑少说也得有数斤沉。怎么扔? 木山厘急,她也急。 他急得是那大汉已经飞身扑向她,他没有抵挡住,她急的却是这剑怎么扔,万一没个准头又如何。 眼看大汉凶神恶煞近前,郁欢心下一慌,使出全身的力气,抛了那柄短剑,却正正抛在大汉脚下。 大汉一笑,笑得肆无忌惮,仿佛胜利在握,郁欢一傻,傻得木头木脑,哭比笑还难看。 木山厘一惊,当下也不迟疑,纵身一跃,猛地便把那大汉扑倒在地,死死从背后抱住他,竟也让他一时动不得身。 郁欢便是再傻也知道木山厘在帮她拖时间,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连滚带爬到了胶着的两人身边,捡起短剑,簌簌发抖。 她想应该刺过去的,可是又怕伤着木山厘。 直到木山厘一声“快朝他颈项刺过去”,方惊醒梦中人,才举着短剑近前。未想大汉已挣脱一个胳膊,拱身击向后背的木山厘,郁欢一急,什么都没想便上身挡去,大汉猛地抓住她的脚踝一扯,痛得她立时涕泪横流,侧身倒地。 好在短剑还在手中,她紧紧抱住剑身,忍着剧痛,未吭一声。 “真笨!用得着你过来挡吗?” 木山厘恨声说到,心里却有暖意一抹,晓得郁欢是为了自己才去挡,也不再厉色。却见他竟放开大汉,如蛇逶迤,随身而上,探手抓住郁欢怀中短剑,回身便刺。 也是那大汉躲得快,单手一劈,将将破了皮而已,郁欢被他放开,暂且脱身。 她仍侧身而卧,剧痛使她动弹不得。 木山厘回眸一看,见郁欢不动,不由气急败坏:“快起来啊!” 他刚转首,说话的功夫,便见大汉朝自己当胸一掌,受掌的同时,他的剑,也刺进了大汉胸口。 双双倒地,皆没了声息。 郁欢目瞪口呆,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到他们身前,大汉双眼犹瞪,死不瞑目。 木山厘却已气沉,息如游丝,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时袭上郁欢心头:他不会是死了罢? 第六章分别 那一掌着实厉害,尤其木山厘内功未境,受创颇深,此刻却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郁欢哪里知道,只急得团团转,竟连血淋淋的双手也未觉察,更别提脚踝的痛了。 她抱着木山厘的身体左摇右晃,一个劲地喊着“木哥哥”,心里却悔得要死,痛得要死。 连一个孩子都不如,枉为了二世人!不就是举一把剑杀一个人么?下不去手你便等着去死!还说要报仇雪恨?如此软弱,任人鱼肉,还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倘若今日这初识的木哥哥因你而丢命,你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如何能存活于世?如何能? 她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珠泪如线。 就在她垂头丧气之际,却听得一丝游音发出:“别摇了,再摇就真的没有木哥哥这个人了!” 难得木山厘如此戏言,郁欢破涕为笑:“木哥哥,你不要紧罢?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刚才的掌力太过霸道,没事,一会儿功夫便好。”木山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其实他深知,这一掌如何厉害,五脏六腑竟似翻转如涛,一口鲜血溢喉又被他生生咽下。 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却不想让面前这个丫头担心。 于是粗着嗓子道:“帮我把那柄短剑拔出来!” 郁欢乖乖地伸手拔剑,却没费什么力气,心下奇怪,便问:“这回怎的这么好拔?” 木山厘本没有力气再说话,看她一眼,低声道:“正中心口,刚才那一剑是被骨头卡住了,所以咳咳” “木哥哥快别说话了!”郁欢听见他咳,急忙止住他的话头,却自言自语道:“车伯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愿” 两人都瘫了身子,半天都挪不了地方,眼看着木山厘头重如捣,郁欢刚才见他醒来时的欣喜已经全数褪尽,眼神中满是担忧,险险又落下泪来。 木山厘也觉得自己元气大伤,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想到车伯也不知道是个状况,又想到那伙秦兵若返回时,见到这遍地狼籍和幸存的两个稚子,又该会是个怎样无法收拾的局面,也不由焦虑起来。 “柔,过来!”他努力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吟,“我这里有一颗穿云珠,是我身上仅有的一点贵物,你先拿着,如若我一时照顾不到你,你便拿着这颗珠子去平城城口处找一个叫慕忠的侍卫统领,他便会明白,如何帮你了。” 又歇了一歇,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甚为巧的香囊,递到郁欢面前,道:“这便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由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她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出口的却是:“陛下可是来这里看笑话的?” 面前的他,年轻有为,杀伐决断,有着常人难以比肩的冷酷,还有,柔情如波,一圈圈漾开,轻叩心扉,叫她一次次深陷,愈难抽离。 他的眼眸恰到好处地笑着,侧着身子,使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听他道:“呵呵,你倒说说,朕有何笑话可看?” 语气一如继往地温柔,然而,她竟感到深深的凉意,入骨入髓。 她挑眉,环向四周,夜幕低垂,荧荧灯火在暗黑中,显得羸弱无力,难免不叫人联想到幽冥路上魂火点点。 她很冷,身上还有着铁镣加诸的创痛,也许,血水还在渗出,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裙脚濡湿一片。 其实,对她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相比于时时挖心剜肺的钝痛,不能言,不可言之痛,她倒情愿受这苦楚。有时候,刺痛反倒能让人清醒地看着周遭,譬如现在。 她把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抠入脚踝,那里,铁钩曾无情地穿过,留下血洞两个。 “怎么,没有什么可说么?”他依旧追问,臂膀更加用力地往自己身边箍紧那个女子残破的身躯。 疼得心内暗嘶一声,语气却依旧不动声色,回道:“陛下想让奴婢说什么呢?”顿了顿,又莞尔一笑,“许是陛下觉得奴婢受的苦楚还没看够?要不然就是,陛下想亲自试试。如何让奴婢更痛?” 她的身子轻颤不已。 他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道:“冷了?”转首向着虚空处,道:“孙,去拿件花狸大麾来!” 平空里现出一人影。恭谨伏首称是,迅速离去。 她嗔道:“四月的天气,哪有那么冷呢!” 声音清甜。叫人如沐春风,过堤扬花。 他便心头一荡。这样子的她,极少见到,如今可是最后一回? 如此一想,便再也按捺不住这突荡而起的心思,手掌不由覆上她胸前,一阵揉捏。声音似也染了:“多希望此时” 他其实想说,多希望此时此刻能拥她入怀,永夜,永年。 却没有出口。 身子倏地一激,绷紧。她一时挣脱不开,便断声道:“奴婢已是残心破身,还望陛下自重!” 话未说完,他便摊开手掌,自嘲一笑:“可不是?还是你说得对,残心破身,我要之何用?倒是我多心了” 孙已拿来花狸麾,待水欢披上后,他的身后。亦出现了十数侍卫,荷刀持剑,一派森然。 蟾宫隐在堆云之后,一直没有冒头,夜如晦日,郁欢却神奇地看到一个侍卫手里。正端着杯盘酒盏,与这时氛,显得格格不入。 她目露疑惑,看向皇帝陛下,而他,却已然离她身远。 只听孙禀道:“回陛下,明日还将出征,再过几个时辰,便要点将祭庙了。” 见皇帝没有应声,又声提醒道:“陛下,是不是该?” “上路吧!”他挥挥手,声冷,心亦冷。 端着酒盘的侍卫便朝她行来,步声踏踏,雄厚有力。 至此时,她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带自己出来,去镣梳洗,簪花钗饰。 呵呵,原来,这竟是她最后留存的尊严。 她想,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呢?愿永生永世不复相遇相识?还是,做牛做马也不会放过你?或者,应该说,哦,谢陛下成全,奴婢与那人的互慕之情?似乎也不对,应该说什么呢? 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语,他自始至终未曾转身。 仅此一步的距离,却成天涯永隔。 她轻轻拿起玉杯,酒液澄澈,像极流霞仙酿,似乎喝了以后便可登极羽仙,从此再不受这世间磨折,人世心苦。 就这样也好。 她高抬螓首,杯酒入腹。 心里还在反复默念着: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若休。 第一卷别亦欢 第一章路遇 眼前的几上摆满了郁欢爱吃的蒸鸭和跳丸炙,惹得她直流口水。阿娘端着一盆水引向她走来,笑着道:“欢儿,快来吃阿娘做的水引,可是欢儿最爱的呢!” 郁欢也笑了,眉眼如星挂月,莹亮柔和,盯着阿娘,甜甜地抿了一下嘴,手却伸向了几上的的蒸鸭,狠狠地张口就咬! “哎!你这贱民,怎可咬人呢?” 一声暴喝蓦地惊醒梦中的郁欢,她睁开眼,又闭上眼,犹在回味刚才的美味,仿佛阿娘就在身边,她喃喃道:“阿娘,真的好吃呢!” “喂!说你呢!还不放开?”郁欢的手,被一双大手扯得生疼,再次睁眼时候,就看见一双盛怒的牛眼瞪着她,好像随时要把她吞掉。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试图坐起来,胳膊却毫无力气地再次触地,身子也随之趴倒。 “算了,车伯”,一稚嫩男声出口道,却如清音贯入郁欢耳鼓,“许是她饿得紧了,快去拿些趁口的吃食来!” 那名唤作车伯的粗壮男人满脸不忿地又瞪了一眼郁欢,跺脚走开。 郁欢方才有机会打量她身体右侧蹲着的稚子,长相不甚出众,胜在那双眸子光亮清冽,仿若冰寒。那根本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郁欢直觉生怵,身子愈往后挪了挪。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那孩子依旧平静地看着她,问道。 郁欢没有应声,眸光又往下飘了飘,才发现男孩手背上深深地嵌着两排牙印,虽不至渗血,却已红肿起来。 她的身子又缩了缩。 “看什么看?”那名大汉拿着布囊快步走近,丢到郁欢面前,恨声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主子的手背让你咬成什么样子了?” 那大汉还要说道,被男孩打断:“不碍事,车伯。”随后便又对着郁欢道:“看你这样子,可是几日没有进食?我赶路赶得急,不曾带那些汤水,这些细环饼却也是软硬合适的,不至于戗着喉咙。” 说着,便打开那个布囊,拿出几张饼来递到郁欢面前。 郁欢不想接,却实在是饿得慌,许是男孩看出她的欲接未接,便又往她面前伸了伸手,那双手细嫩白滑,却骨节分明,应该是习武所致。她反倒不好意思再扭捏了,心想自己前生后世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面前这一男孩坦荡,遂坐起身来,接过饼就旁若无人地大吃特吃起来。 那个车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往旁边牵马去了,郁欢眼角余光瞥见他的不屑也不加理会,径自吃着,不想吃得太急,噎得一口气没上来,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抠着喉咙猛咳,听得人胆战心惊。 这下连不远处的车伯也不忍听下去了,没等他的主子吩咐,便主动拿过牛皮水囊,也不说话,直接递到郁欢手中,又往那边去了。 那个男孩似笑非笑,看看他,又看看她。 郁欢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拿着水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口里灌,心里却暗自想着若是男孩问起自己的身世来该想个什么由头来圆场。 还没想好说什么呢,男孩突然便起身,一言不发牵过车伯手中的马缰,就要上马。 郁欢急得赶紧上前,就要抱马腿,倒把那个车伯唬了一大跳,忙忙拖开她的身子,就嚷嚷:“你是不要命了么?马腿也是能抱的?不死也得踢残你!” 见他家主子还未开口,他又加了一句:“主子,我看她一直不说话,定是个哑巴,咱们还得赶路,也带不走她。不如让老奴去市集买些吃食,好留在路上吃,主子若可怜她,给她留些吃食也便够了。” 男孩冷冷地看了看马前被车伯拉着一条胳膊的郁欢,抬首直视前方,片刻才道:“如今兵荒马乱,早点赶路要紧。” 这下连不远处的车伯也不忍听下去了,没等他的主子吩咐,便主动拿过牛皮水囊,也不说话,直接递到郁欢手中,又往那边去了。 那个男孩似笑非笑,看看他,又看看她。 郁欢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拿着水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口里灌,心里却暗自想着若是男孩问起自己的身世来该想个什么由头来圆场。 还没想好说什么呢,男孩突然便起身,一言不发牵过车伯手中的马缰,就要上马。 郁欢急得赶紧上前,就要抱马腿,倒把那个车伯唬了一大跳,忙忙拖开她的身子,就嚷嚷:“你是不要命了么?马腿也是能抱的?不死也得踢残你!” 见他家主子还未开口,他又加了一句:“主子,我看她一直不说话,定是个哑巴,咱们还得赶路,也带不走她。不如让老奴去市集买些吃食,好留在路上吃,主子若可怜她,给她留些吃食也便够了。” 男孩冷冷地看了看马前被车伯拉着一条胳膊的郁欢,抬首直视前方,片刻才道:“如今兵荒马乱,早点赶路要紧。” 食,好留在路上吃,主子若可怜她,给她留些吃食也便够了。” 男孩冷冷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相 经拓跋嗣一说,郁欢才知碧桃曾经找过他,说姚皇后之病时有反复,又隐隐透露出与郁欢有关。 郁欢对此并不惊讶,她早就料到碧桃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如果不向拓跋嗣告状,才是反常。 见郁欢眸光坦然,神色从容,拓跋嗣便放下一半心,才问:“那日皇后要朕答应放你出宫,朕便知她与你情份不同一般,因此和你说了这许多话,朕只望你尽心侍候皇后,你的功劳朕自会感念,不会忘记。” 郁欢当然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一番衷心侍主的话,拓跋嗣笑容浅浅,刚才的无奈似乎从来不曾有过,她心有戚戚然,突然就想起杜贵嫔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她心里刚升起杜贵嫔的念头,拓跋嗣便提到了她:“杜贵嫔是皇长子生母,如果平日里有些不舒服,你最好也多看顾一番,将来她在外面也会好过一点。” 在外面?郁欢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管抬头看着拓跋嗣,失了仪礼,幸好拓跋嗣正低头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朕不想让他再经历一回。” 再经历一回。 又是半截话。 郁欢便是有意探讨拓跋嗣话中未意之意也不行,拓跋嗣已经出声:“没什么事便退下罢!” 仅仅这样就完了?郁欢拿不准拓跋嗣的心思,忐忑不安地抬眼瞄了瞄,见拓跋嗣面色淡淡,并不以为然,遂按下心来。从容退下。 只是在她走后,拓跋嗣叫了阿干里进去,眸中闪过一抹厉光,沉声问道:“碧桃怎么回事?” “这个老奴差人去问了。当时皇后娘娘把一众宫侍都遣到外苑,只有无欢一人进去了。皇后娘娘那边的侍叱利说,隐隐听到几声碧桃的哭声。好像皇后娘娘发了火,后来见无欢和碧桃出来,又说了一些话,才分开。”阿干里并不多话,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完,躬身等着拓跋嗣示下。 “那就装作不知道罢!”拓跋嗣显得疲累之极,摆了摆手。阿干里退下,却在退下时的那一瞥间,看见拓跋嗣微皱的眉心,面色沉冷,禁不得让他打了寒战。 郁欢却是怀着心又去了中天殿。一路上思谋拓跋嗣的话语,越想越觉得有些怪异,好似碧桃与拓跋嗣、皇后与杜贵嫔,还有拓跋焘,都千丝万缕纠扯在一起,叫她看不分明,又不由去探究。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东宫那边就有人过来传了她。要她往拓跋嗣的寝殿麒趾殿去,来人只说是宣城公车路头有些不好,再没说其他。 郁欢手忙脚乱,刚服侍姚皇后歇下,又匆匆赶到东宫,心里想着。若不是拓跋嗣同意,又涉及宣城公,恐怕也没有人敢在姚皇后病中,叫她离开。 到了麒趾殿,才知车路头住的是偏殿东间,拓跋焘对其可算是极尽礼遇了。 见到豆嬷嬷,她只管福了福,问了声好,二话没说,便被麒趾殿的内侍宦者王琚领到东偏殿,随后便退了下去。 她一抬眼,心里却是一跳。 太医令李亮和葛天化居然都在! 难道连葛天化也治不好车路头的病?竟要自己一介的医女过来看诊! 这个场面促使她极快地掠了一遍思想,上前盈盈一福,分别见过拓跋焘与他们,才恭谨地问起车路头的病情来。 拓跋焘面色寡郁,显得很是沉重,见状只是点了点头,便偏了头只管看着帐内的车路头。 话是李亮说的:“宣城公现在全身都动不了了。” 郁欢又是一惊,立刻想到中风之症,递了一个眼神过去,正要开口,李亮却是苦笑连连:“看样子并不是中风。” 李亮的医术虽然在郁欢看来并不十分高超,在太医署里还是拔尖的,听他这样一说,忙道:“先把了脉再说。” 很是利落干脆,葛天化并没有戴幕离,清雅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的笑,看了一眼郁欢,沉默地让开身子,郁欢却将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拓跋焘。 拓跋焘并没有看她,却似乎感受到她询问的目光,掉转头来,沉着声音道:“务必尽心。” 郁欢一听,心里已生了几分不满,他如此说,好似自己看人下菜碟,难道除了姚皇后,她给人瞧病都是敷衍不成? 她装着没有听到,走了几步到帐子前,吩咐一边的宫婢用帐勾拢起床帐,便见车路头睁着双眼,直直瞪向帐顶。 她想起车路头和自己的谈话来,不由暗叹一声,究竟是看在他和师父的交情上,心肠立时软了下来。 这样慈祥的一个人,怎地突然就生了意外,由此探脉时,更为尽心,观察也更为仔细。 脉象滑实有力,只是一会儿功夫,脉象便又沉虚中涩,郁欢从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医者脉诊,都能诊出个大概来,只是这回,她实是惊讶且无措。 因着郁欢戴了半面幕,众人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从她越抿越紧的双唇感受到,情况不太乐观。 却是葛天化先开了口:“此病是数症齐发,外在症状像极中风,却无痰涎壅盛,脉象杂乱无章,始终切不得要处,似是伤寒热病症后,又有舌强直,而且,宣城公的眼睛竟然闭不上” 葛天化所说,郁欢也都诊了出来,只是,世上真有如此怪异之症? 郁欢看了看葛天化,发现他说话时不慌不忙,眸光平和自然,丝毫没有惧意,又看了看拓跋焘,却见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失了往日冰寒,竟满是担忧期翼,还有微不可见的疚责。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拓跋焘。 这样的拓跋焘,好似脆弱的草茎,只轻轻一折,便能将他的风华毁于风中,踏入泥土。只是她知道,他的根在地底,一时的摧残并不代表什么,反而,会让他愈挫愈强,任谁也折不断,掰不弯。 她不由自嘲一笑,敛了神色,平静地对着众人说道:“恕无欢无能为力。” 葛天化并不惊讶,李亮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拘谨不安地动了动唇,却终没有张开。 只有拓跋焘,眸子突然间便黯淡下去,垂首看地,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沉默地轻浅地呼吸,一时间,室内静若死谷,不闻人声。 他抬首看向葛天化,葛天化摇了摇头,他无奈地再次沉默。 忽然,他再次抬眸,目光殷切,对着郁欢,低声道:“他那样睁着眼睛,想必极为不舒服,能不能能不能让他,没有痛苦地” 他最终没有说出那个字来,郁欢却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里不由奇怪,车路头不是救了拓跋嗣的么,怎么和拓跋焘的关系,亲密如此?竟让他如此在意? 她突然间便有些酸酸的,不知是为自己,还是拓跋焘,她从来不知,拓跋焘竟也是如此重情重义,好似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始终横亘在自己心头,成了那根没肉的刺。 她并没有说话,又上前切了一回脉,仔细看了症状,便连足底,都没有放过。 隐隐有些想法,只不知是对还是错,一时拿捏不准,望向葛天化。 而此时的葛天化,有些征仲,微微垂眸,却让郁欢看见他眼底的那抹墨蓝深了一些,她脑中嗡地一声,想起葛天化的眼睛中了陈伯的线蓝之毒,恐怕此时正要发作。 一时顾不得其他,拉了葛天化的袍袖,退至外室,声音几不可闻:“你的毒” 葛天化先是被她的动作惊得没了反应,木木地被她拉出来,见她只是担心自己的毒发,便轻轻一笑,道:“无妨,酒听了你的话,每日里药食不断,居然往后推了两个时辰才会发作,因此我才会想到让你来帮着看看宣城公的病。” 郁欢一听,才知是葛天化荐了自己来看诊,僵了僵,随即正色道:“不知葛大医听没听说过毒热相攻的说法?” 葛天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疑问,缓缓摇了摇头。 郁欢继续说道:“将毒蝎梢、鬼箭羽、鲮鲤甲、露蜂房、野葛根入薄荷和生油起煎,服下,如果半个时辰内能承受,诸病可过,如果半个时辰内承受不得,便会” 葛天化了然,顿了顿,才道:“此事还需殿下作决断。” 郁欢自然清楚,便跟在葛天化的身后,又走进内室,见李亮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拓跋焘却是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她故意和李亮问了一声,见拓跋焘抬起头来,才郑重其事道:“殿下,无欢适才和葛大医问了一回,想起医书野史里,提到过一个‘鬼方’,宣城公此症,不若用此方试试,或许能有转机,只是” 她故意停住不说,拓跋焘已接了她的话,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既称‘鬼方’,便意味着此方凶险万分,如果好则大好,如果不好,必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措 眼前是巍巍宫峨,青瓦灰墙,长线延绵,说不尽的富贵,亦有看不穿的凉薄。 郁欢站在师父身边,看着甲锃衣亮的侍卫面无表情,心中竟是怒海腾沙,突然害怕进入这座世人仰羡的宫城。 多久了?一年,两年,怕是连自己也说不清多少日夜,渴望着进入这座噬血的城来慰藉自己噬血的灵魂。 是的,渴望鲜血。日日夜夜。 然而,曾经的她,清静如兰,清幽如水。郁欢,她的名字,如今,已些些忘记。随着这个名字的忘记,记住了那些如血如雾的凄凉薄暮,以及,所有该恨的人与该憎的爱。 “欢儿,要进去了,记住为师的话,不该看的、不该问的、不该说的,都烂在肚肠里。”师父依旧一副平凉如水的腔调,低低萦在耳边。一声微若蚊吟的叹息随即入耳,带着点惶急,以及莫名的悲伤。 那声叹息,刺痛了她的心。师父 天际那一轮金乌终于喷薄而出,染出浓淡相宜的血晕,流云万千,翻转飘移,白得有些刺眼,温软得又想让人直坠其中,再也不愿醒来。 终归要醒。这轮红日在郁欢看来也是一魄噬血的魂。 “轰~”深红的宫门终于开启,伴随着肃清的宣入声,她和师父迈进了森凉的城洞,执戟的卫士们仍旧立于门前门后,面目一时模糊不清。让人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两把刷子,最起码有个表情能让人记住这座宫城——噬血前应该有的温和与笑意。 哪怕是厌恶,也好。 师父看起来高大魁梧,走在前面步步生风,背在身后的双手孔武有力,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两鬓竟染霜白,苍发盘于顶上,即使未着巾帻未戴帽冠,也是风华自生。遗世逶迤。她想他年轻时定是个极美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始终孑孑一人。 郁欢跟在师父的后面,竟也慨叹起时光荏苒,青春不在。师父自是不知她此时的感慨,一人在前大步而行,连领路的太监一路跑也差差追及,她甚至都能听到太监胸口呼哧呼哧的喘音。 师父一直目不斜视。也始终未回头呼喝她跟上,这竟让她有点点错乱:好似赶着上刑场,耽误了时辰可就投不了好胎了。 她低着头,含着胸,跟着师父进了平城宫。 终于再次走进这深深禁宫。一切的人,一切的事,终于要开始了结了么? “宣常子方、无欢入殿晋见!”尖锐的声音划破清晨的静谧。也撕裂了头顶那一汪似水天际。利得直叫人挠心入肺。 刚随常子方立定于天安殿前,郁欢的心便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仿佛鞭笞快拂过身,来不及抓住,倏忽间便痛彻入骨。耳中忽然涌进很多繁杂的声音,飘忽不定,来去无踪,又似在深水间上下惴惴。不知何处为岸,何时立地为身。 她看看师父,看着他的底定从容,一丝清明过脑,立时有如清风拂面,心下稍安。 “师父,欢儿也要入内晋见么?”懦懦的声音发出,带着不安,或许还有一点委屈。郁欢不知这样的自己师父如何看待,但终归是可以留下点不安给他吧? 冬月里动身,竟是开了春来赶到这里。原以为师父口中的故人只是平城友交,却没想到竟是这平城宫里的。据说便是那位故人,举荐师父给魏帝的姚夫人看诊,如此不远千里请来师父,那姚夫人患病必是极重。而师父如此欣然应允,马停蹄赶赴平城,想必那位故人必不是泛泛之交,不然以常子方的性子,必不会成行。 这倒是成全了郁欢的一番拳拳之心,之前还不知如何使法子入得宫来,没想到竟是毫不费力。 在这一点上,郁欢极是感谢师父,饶是他不知自己的心思,这一路却也不似先前那般处之惶然。 “嗯,自然是要见的,没听到已经宣了你么?”常子方淡淡应了,眼波一扫水欢,随即整衣甩袖,大步迈向那富丽堂皇的大殿,再也没有看一眼身后的少女。 其实,她还以为再等几个时辰才能上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宣入内了。也许今天皇帝是不用早朝的罢。转首直视后面的天文御殿,光流气动,阶基踏步直上而去,飞檐斗拱间瑞兽夹刻,角饰腾龙,说不出的庄严肃穆,数不尽的光阴如梭。 今天晋见入的大殿便是这天文殿后面的天安殿。 郁欢一阵恍惚——天安殿还是原来的样子么?或许更加华丽富雍? 一点点模糊的记忆浮现开来,应该还是朴实的吧?那残存的美好感觉是因了这矗立亘久的大殿,还是记忆里执手的些些温暖?蓦然间,她眼角盈润,竟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无奈之惑。 “快走!”一边的宦者低声催促,语气颇不耐烦,瞪着她的鱼眼飞白,好似看个怪物似的,又像自言自语,“长什么样还怕人见,戴个面具唬人,这可是在宫里,看待会儿陛下如何治你们的罪” 郁欢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紧身上前,跟在常子方身后入殿,低眉敛目,大气也没出,碎步频迈。 “草民常子方~民女无欢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常子方与郁欢停步九尺丹墀之下,屈膝俯身下跪,声音洪亮清脆。 终于再见了么?万岁?万岁?呵,万岁,这岁月静好,你可还享受这独瞰天下,俯视众生的无上滋味?这江山固永,你可还期翼着清名万古,子胜孙昌?万岁,万岁!万载岁月,此刻也载不动我重于千千钧的苦与痛,仇与恨!郁欢的短甲竟堪堪刺入掌心,于殿上,于心间,时时提醒着她,此刻的噬血冲动。 “平身!”头顶上方传来温和绵长的声音,恰似春风沉醉,入了郁欢的耳,心颤如狂。 紧紧咬唇。僵直的背竟一时间无法直立。起身,仍旧垂首。 “先生可是车公所荐大医?可有法子疗治朕的皇后之疾?”一丝急切隐于话语之中。 而常子方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立定:“是,草民昔年曾治过类似病例,但不知皇后娘娘病况如何,草民亦不敢妄自断诊,需见了娘娘千岁,方能下诊一二。草民医术鄙薄,现在若妄言可治娘娘病症,还为时甚早,望陛下恕罪。”他躬身,却没有下跪。一身半新不旧的灰袍荡了一荡,随又静止不动。 “那是自然,姚皇后的病疾由来已久,本已无碍,但近两年不知为何忽又犯了,如今药石无医,朕着实心焦,还望先生不吝医术,解朕心忧。” “草民定当全力诊治,谢陛下不罪之恩。” 上面传来衣衫簌簌之声,显见是起身了,太监的声音又似猫爪挠身:“陛下移驾云母堂!常子方随侍!” 郁欢依旧低垂螓首,不知该不该跟着师父上前。 “还不快跟上?”正在思量间,师父厉声催促。 “这位是?”温煦如水近身,却激荡起她心内如涛。 “回陛下,这位便是无欢姑娘,是常大医的侍女。无欢姑娘,还不除下面具回话?”未等她作答,那宦者尖利的嗓音便又响起。 死宦者,赶着说话也是要赴刑场么?郁欢的眉头皱了皱,瞟向地面的眼中满是鄙夷。 “哦,如此,便着人领着无欢姑娘去偏殿等候先生罢!”皇帝似也没有在意她戴在脸上的面具,吩咐旁边另一位个子宦者。 “回陛下,无欢是草民的徒弟,此次给皇后娘娘诊症,还需她在旁帮衬一二,望陛下恩准她侍于草民左右!”常子方接着皇帝的话道,丝毫没有给郁欢回话的时间:“至于鄙徒的面具,还望陛下恩准她继续戴着吧,年前因着一次山中滑石,毁了容貌,如今实在是陋颜扰人,不敢直面圣颜!”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如惋惜。 “无妨,戴着便戴着罢。”皇帝转身往旁边云母堂走去,那个宦者吹鼻子瞪眼,拂尘扫过水欢衣袂,如仇敌一般恨恨跟随皇帝而去,眼捎嘴角变脸似的挤作一堆,做一面团,看得郁欢直直作呕。 哼,这个阉竖宦奴,又没招你惹你,如何便这般和我过不去?哼,真真一个和稀泥的烂泥巴!说你面团还真是高看了你! 郁欢孩子气地狠狠腹诽一番,没想师父常子方盯着她五彩云似的脸,哼了一声,也拂袖而去。 她自知已惹师父不快,便快步跟上师父,心里却是连师父也稍带着编排了几句。女儿的姿态霎时隐去。 前世的她,此时还未出阁,根本不知平城宫布局如何,便是她入了宫,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今这处宫殿和她前世之时是否有所不同。 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么?她不禁四处打量,赤殷漆柱上金蟠游缠,龙走怒奔,其间幔帐长垂,缨络坠珠,一阵叮铃动响随风而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封王 不管应验与否,总要试试。 郁欢得了拓跋焘的应诺,便走到葛天化身前,具体商量此方的用法。 李亮立在一旁战战兢兢道:“葛大医是陛下让内侍传的,此事,要不要和陛下说说?” 他心地看着拓跋焘的脸色,自说完这句话,便垂首噤声,反倒葛天化听见,大方禀道:“此事殿下还是先回禀陛下再做定夺罢,万一有什么变故,陛下也不至于” 怪到拓跋焘身上。郁欢暗暗接了他的话,却想着那个“鬼方”毕竟不是凡方,从来没有试过,而且也不是正经医书里的方子,真要是出了事,拓跋嗣只会拿她们几个开刀,岂会怪到他头上?突然间,她便明白了葛天化的用意,这个想法是她提出来的,葛天化面上附和李亮,实际上是为自己摘脱侍医不力的嫌疑。 想到这里,郁欢感激地看了看葛天化,又听拓跋焘吩咐了内室门外立着的王琚,赶快去和拓跋嗣回禀此事,众人都明白此事宜早不宜迟,都静静等了,都没有再出声。 不过一刻功夫,王琚便气喘吁吁地回来禀道:“陛下马上就到。” 这才知道,拓跋嗣听闻车路头的病情严重,竟使了惯常不用的车,正快马加鞭往东宫这边赶来,王琚提前从径跑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竟是一点时间也没有耽搁。 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拓跋嗣也从径过来。反倒能节省不少时间,只不过,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尊贵如他。又怎能失了体统不顾仪容?便是坐这种内宫妇人于宫内行走的车,也于礼不合,只是拓跋嗣嫌銮驾太过繁琐又浪费时间才坐了。可见车路头在他心目中,地位确实超然。 等到拓跋嗣过来的时候,郁欢已经拿到制好的药汤,众人屏息静气,看得出心里都在擂鼓。 “无欢是说,这药凶险万分,从没有人用过?”拓跋嗣的声音失了冷静。反倒没有拓跋焘那般沉得住气。 郁欢心应了“是”,退到离床榻四五步远,这个时候,她可不想上赶着出风头,毕竟事关生死。应该慎之又慎。 “父皇,车公自昨晚开始就这样睁着眼睛,竟是动一下也不行。儿臣斗胆请父皇作主,就给车公用了此药,总好过现在这般这般僵着,生死不能,儿臣心里,实如油煎。”拓跋焘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浓浓的不舍。更多的却是心痛。 拓跋嗣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斟酌半天,问葛天化:“你听说过这个‘鬼方’没有?” 葛天化从容答道:“草民倒是听说过,却没试过。” 郁欢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个方子是她提出来的。葛天化亦是从自己这里听说,他这样答,显然是为了帮自己印证,同时,也是帮了拓跋焘。只是,葛天化既领了魏官仙人博士之称,却自称草民,有点逾矩,好在拓跋嗣满心想的都是车路头之病,也没有在意。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大家都等着拓跋嗣的表态。 拓跋嗣却是移步坐到车路头床边,眸中闪过不忍,终下定了决心,道:“那便用药罢!” 有李亮和王琚在,自不用无欢侍药,拓跋焘却是亲自端了药汤,几人合力,强灌药汤入喉,葛天化又指点着让李亮按了穴,竟没洒多少出来。 药既然已经灌了进去,自然只有等着车路头的反应,众人又肃穆凝神,希望有奇迹出现。 郁欢心里也有一份希望,只静静地站在一侧花几处,看向床帐。 过了半刻功夫,先是王琚一声惊呼:“陛下!” 这声间乍然入耳,众人的心被提得更高,纷纷靠近床榻,只留下郁欢与葛天化相视无语。 “车公!”拓跋嗣的声音激动高亢,“车公,朕在这里!看看朕!” 拓跋焘却是落在拓跋嗣身后,目光中充满希翼,看向车路头。 只见车路头嘴唇翕动,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把眼睛缓缓闭上,床边人心里一暗,才见车路头的眼睛又缓缓睁开,众人的眼中,都放出惊喜的光芒。 “车公!”拓跋嗣高兴地握住车路头的手掌,不住地说道,“车公,你可识得朕?” 车路头点点头,目光睃巡一番,最后停在拓跋焘身上,拓跋焘自然欣喜万分,急道:“车公有什么吩咐?” “陛下,”车路头刚张口,话说得十分艰难,停了停,才顺溜起来,“老臣这身体已如风中残叶,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陛下子嗣众多,还是要早些确立储君之位才好。” 拓跋嗣忙按了按他的手,道:“车公不必担心,朕自有分寸,眼下养好身体才最为要紧!” 拓跋焘的眸光一沉,刚开口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车公受此苦痛,这么多年来” 话没说完,就被车路头打断:“殿下说的什么话?老臣既受皇恩,自然应该舍身取义。殿下别的不要多说,老臣现在只求殿下,待老臣身死之后,将老臣埋于我儿边上,他也不致孤单,不知陛下允不允?” 虽然是对拓跋焘说的话,却将目光看向拓跋嗣,拓跋嗣重重地点点头,拓跋焘任是再坚忍,也落下泪来。 郁欢默然,放下心来,就想着上前再诊一回脉,刚动动身形,就见车路头朝自己看过来。 她快步上前,正要搭手,却被车路头制止:“别再费心了,这死不死的,也没有那么重要,好歹临死前把想说的话说完,也不算遗憾。” 拓跋嗣叫了阿干里过来,车路头只勉强说了一句“该说的昨日里已经说完”,便又和拓跋嗣说起话来。 事实上,没有人更比车路头自己清楚,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因此拣要紧的话说了,便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闭了眼睛。拓跋嗣吩咐内侍好生安顿车路头歇下,又让拓跋焘时刻注意着动静,有什么情况随时回禀,才离开麒趾殿,不料刚回到天安殿,就有王琚跑来回禀:“宣城公去了。” 其时,葛天化已经随着李亮出宫,而郁欢知道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 宫内一片哀戚,拓跋嗣破例推了早朝,又在午正时,宣了胡汉群臣入殿,将宣城公车路头晋封为宣城王,丧事一应看齐叔孙俊王洛儿等人。 皇子们自是清楚车路头的地位,纷纷在下朝后去了天安殿,陪着拓跋嗣,只有拓跋焘,独自躲到时常弈棋的那座桥亭中,影单形只。 郁欢本来在尚药监司药,听闻消息后,不免有些难过,车路头终是没有撑过那凶药,由此心里也生了些许愧意,越发不安。 几次三番走到去往东宫的那片萘林前,都折途而返,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的时候,却在桥亭上见到孑然一身的拓跋焘。 心下奇怪,此时他不是应该在御殿或者东宫料理车路头的后事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一个随侍都没有。 想了想,收回迈上桥阶的那只脚,就要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过来。”拓跋焘一如既往地冷面,郁欢却听到一丝无助,鬼使神差没有拗意,上了石桥。 “那药,”拓跋焘垂眸,盯着刻了棋盘的石几,低声道,“没有再受苦楚,还是要谢谢你。” 他的语气客气得过分,郁欢一时间征仲在地,却从他骨节分明的握拳中,看出悲伤,正一点一滴流露于外。 “殿下节哀。”郁欢尽量放平声音,她知道车路头定是对拓跋焘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因此更加心地应付着他。 不想,拓跋焘微微一笑,抬眸看她,眸中隐有冰寒,更多的却是释然:“你知道车公为何如此?” 他话中所指是什么?郁欢脑中飞逝一个念头,没等抓住,就听拓跋焘自问自答:“麻骨散。” 她的脑中轰嗡嗡,各种想法潮水般涌来,奔突,使得鬓角隐隐发疼,身形摇坠,只得勉强定住,故作镇静地看向拓跋焘。 “他为了我,中了麻骨散,又为了我,强撑回宫,最后为了我,撒手人寰。你说,这样的恩情,何以为报?”字里行间都是情义,他的语气,却是再平淡不过。 郁欢自然答不出来,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又迅速垂目。 拓跋焘捕捉到她的不安,却没有让她退下,唇角扬起,道:“想必无欢知道麻骨散之症罢?” 郁欢一震。 “那程大所中根本不是麻骨散,不然也不会好好地活到现在。无欢倒是说说,他中的是什么东西?”拓跋焘放开拳头,手指轻轻敲击石面,发出“噔噔”的声音,突兀沉闷。 自从拓跋焘口中得知车路头所中为麻骨散后,郁欢先是震惊,再是混乱,现在却是平静下来。她没想到麻骨散的症状会是这般骇人,现在他又问到程大,显然是有备而问,自己要如何回答呢? 然是有备而问,自己要如何回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赠药 “着医女无欢下狱!于明日提刑!”泰平王的声音犹自响在耳边,清冷无比,直到现在,郁欢依然能感觉到最后灌入耳内的那个名字,是带着怎样的震惊与惶恐嘲笑她,如此多情,如此错情。 呵呵,梁燕有约,几度朝昏,最后,倒落个如此下场。 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眸光却随着狱监的身影落到一角壁墙处,突然便出声道:“有劳狱监大人,能将木几上的药草拿来看看么?” 狱监年近四十的样子,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身躯,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强转过头,哑声道:“看什么看?没瞧着本官正难受着么?添乱!” 语气虽不善,却也没有再发作,比起刚送她进来的那名宫侍,态度不知好了多少,许是他确实难受,郁欢这样想着也便释然,又道:“大人可是扭伤了腰?” 狱监将将坐于胡床之上,听此一问,才抬起眼皮看向牢舍右边,郁欢正坐于牢门内侧,静静看着自己,眉目清雅,若不是那一片碍眼的肉疤附于其右脸处,实也是一名佳人。他是知道郁欢身份的,太医署医女,与医正同级,颇得宫内诸人的信赖,便是他,也听得下面几个狱卒说过,有几名得病的外放宫女配婚刑监处官,就是这个郁欢私赠药材丹丸,那些宫女们病才痊愈,着实让没妻无儿又无资格配婚的手下眼红。 只是,既无天殃,却有人咎。落得如今这么个下场,真个是可怜红颜薄命途。听说陛下如今还未醒转,这女子,怕是凶多吉少啊! 似乎感受到狱监的目光。带着点悲悯的意味,郁欢又笑了笑:“狱监大人可是打算用桔梗治伤?” “哦”,狱监仿似刚醒过神来。回道:“嗯,一个土法子,托人从尚药监带出来的,还没制药。” “桔梗晒干后研为细末,米糟酒过清送服,服后不宜行动,最好卧休。若出汗便可见好。”郁欢的声音清冽,如幽泉甘醇,听之使人心神静宁。 狱监很是惊讶,这个法子是他从卒子老娘那里听来的,连尚药监的人都没听说过。眼前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却懂得? 由是他更加佩服郁欢的医术了得,咧开嘴笑,不想笑过了头,又是“咻”的一声,疼得他更加不敢随意扭动自己的老腰,却依旧多说了几句:“平日里这间牢舍是没人的,今天不知怎么宫里的公公传话来,要往这里送一个人。那几个卒子都在外牢守着,我也是着忙走得急了,才撞上牢门扭了腰。” 又道:“原来是无欢医女,真是没想到。” 郁欢却不搭他的话茬:“狱监大人可否将那些桔梗拿近些给我看看?” 音吐淡华,声若幽兰。 狱监心里蓦地舒畅不少,腰也不似先前那般一动不能动。便试着托墙站起,从几上捡过一截桔梗,慢慢挪到郁欢所坐的牢门前。正要蹲下递给她,她却立起身来,玉手探过牢舍栏柱,接过那截桔梗,看了看,突然便放入嘴里咬了咬,狱监莫名其妙,心道这姑娘怎么干吃起药草来都不带皱眉的? 却听郁欢道:“大人,这不是桔梗,是木梗。桔梗与木梗性状相似,却有不同,桔梗入口味苦辛,木梗腥涩,尚药监的侍们又弄错了。” 她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药草递回到狱监手里,淡淡一笑:“大人再去要些桔梗出来罢,若怕使这些桔梗效用不佳,再要些芥子,同清酒涂腰,必可速愈。” 说罢,坐回牢门边,眼神飘向牢舍入口处,不再言语。 狱监很是感激,想说些什么,再一看郁欢空澄的眼神,想这女子怕是担心此后命途,遂也知趣,默默挪回胡床边。 二人无话,牢舍静谧,偶而有几声轻浅的嘶,也都勾不出任何话题。 郁欢心里很平静。这间牢舍还算干净,霉腐之气却也浓重。座下草垫潮湿,她浑也不顾,只想着皇帝的病情疗治如何。怎会昏迷不醒呢?用的剂量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可也不至于立即昏迷的罢? 她究竟还是没有沉住气,只因心中似是而非的恨意,一时冲动,下手狠了。 只是,这一狠,便连她筹谋多年的动作亦如水漂兰草,转瞬无踪。 这一狠,心中那如奔马似急流的情念也戛然而止。 只是,住而不住,收而不收,是思念,或是期盼,还是什么,她再也弄不清楚。 只是她还剩下些什么?或许,还有阿娘挣扎的躯身,炽热的眼神,在告诉她:快走! 是快来罢?她突然便想起阿娘在自己幼时笑着说:“快来!再不走就不等你了!”或许,她真的应该赶紧去找阿娘,陪着她,依旧做她最乖最调皮的幼女。 那样才是幸福的罢? “阿干里公公?您——”狱监的声音蓦地响起,把郁欢的思绪拉回,她听见阿干里尖细的嗓音刺破这牢舍的沉闷,叫人心生怵意:“咱家奉御命来问医女无欢几句话,把牢门打开!” 哦?皇帝不是正昏迷呢么?难道是好了?狱监一脸纳闷的表情,刚挪动几步,又听阿干里道:“陛下现下还未醒转,泰平王殿下口谕,要医女无欢回几句话,你可明白?” 哦,这便是了,皇子们上月刚封王,泰平王殿下总摄百揆,御殿领命,当然是代表皇帝的。狱监陪着笑脸,强忍着痛楚,半天才把牢门打开,又陪着笑脸,待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这位大公公的如霜脸色,才无趣地挪开,只听阿干里道:“去门口守着,如有别人要进,只说是御命禁见任何人!” “是!”狱监悻悻离开,郁欢静静看着,听着,眸波轻流细漾,微露迷惑。 阿干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未走进牢舍,锐利的眼神刺着郁水欢道:“朝政丛脞,陛下再累却不至如此昏迷危殆。你是如何做的,想必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只问你一句话:你是想死,还是想生?” 郁欢抬眸,淡淡道:“殿下居台鼎之任,当机衡之重,如何有闲情让大公公来问我一个医女的话?” 阿干里看进郁欢眸内,却捕捉不到她的恐慌与畏惧,这女子终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过头,总要摔跟头,眼下这关尚且过不了,她倒好,不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反倒有闲情问出这般话来。 这一问,阿干里才将半个身子探进牢内,压低声音道:“我再问你一次,想死还是想生?” “死是如何死,生又如何生?” “你怎么就?唉,算了,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我这里有一颗丹丸,你于明日提刑时提出,献丸给陛下,便能救你性命。”阿干里顿了顿,又道:“别以为有人能救你,能救你的只有自己。殿下日理万机,当不会亲训,你心里明白就好。明日,好自为之!” 就知道他不会这样做,如何还会有那般期望?心中顿觉一股森凉,郁欢的眼神收回,死死盯着牢门栏柱,良久才道:“多谢公公!无欢若有性命在,自报答!” 阿干里不置可否,将袖中丹丸递给她,未发一语转身离开,却想着,义父的嘱托终是成真,这女子,当真是胆大之人。他回头看了看牢监上方,带云飘渺,一线惨月挂在黑空,于这夏初晚风中行望,看尽人间一切脏肮。 郁欢看着手里的丹丸,苦笑一声,师父啊师父,你这珍贵如宝的丹丸如何到了阿干里手中?猜也猜得到了,定是你担心徒儿医术粗疏,才把秘不外传的丹丸留给阿干里的罢? 或者,常子方此丸是留给姚皇后的? 她心生疑惑,却无从解答。她知道,这种丹丸是如何的珍贵,师父光找寻配药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炼药又用了一年多时间,而且只炼成了三丸,此后她也试着照秘方炼过,却无一成功,她想,也许这种丹丸只是偶然炼成也未可知。 生息丸,不管怎样,她竟然会在这种境地下得到它,用它来为自己谋一条命。 郁欢微微低头,眸光突然落在一双绞丝龙纹靴上,耳边便吹进一丝热气:“无欢,想什么呢?” 安定王,拓跋弥。 郁欢第一时间便知道是他,这个伴她三年的,调皮的皇子,也许是这个宫里除了叱木儿以外唯一了解她,爱护她的人了。 她抬首一笑,如春风过堤,夏荷摇曳,看得拓跋弥一阵暖酥,又听她问:“殿下如何进来的?” 拓跋弥也不撩袍便坐在郁欢身前,捡起郁欢身边一把干草把玩,笑着回道:“这可是你的功劳呢!”见她一脸迷惑,故作神秘:“你忘了,你曾经给过我什么?” 拓跋弥的眉眼夸张地挑高撑开,容面如利斧劈就,丰神隽永,却配得他这副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笑。郁欢瞧着他,晓得他又在逗自己,便肃容道:“殿下这副吊儿啷当的样子,叫那帮大臣们见了又不知说些什么,这都几年了,怎么还没有长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药 “哎哎,你怎么又说我?我在问你话,你又训起人了,好歹我也是皇子一名罢?”拓跋弥的眼睫立时耷下,一副愁眉苦脸。 郁欢笑笑,语如惠风:“好好,你是皇子,奴婢给您行礼还不成么?”却不见她起身,又道,“是不是用了我给你的迷粉?” “嘿嘿,无欢就是聪明!”他环顾一周,才疑道,“不过,你这牢门怎么是开着的?” “哦,那狱监腰扭伤了,我给他疗治了一番,许是忘记关了罢!” 听出郁欢在敷衍他,却不深究,依旧笑着,口气突地冰冷下来:“无欢,你应该晓得,我是心喜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罔顾亲伦,由着别人作害。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这样?” 这子终于是长大了,郁欢心内暗叹一声,带着一点凉意道:“殿下,有人相期以义,有人相和若琴,不管蓄意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平静如水,拓跋弥想像着郁欢素眉雪肤的样子,突然便伸手,抚上那片肉疤,却颓然落下,语含悲凉:“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我会去求皇兄,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拓跋弥心中说不出的痛楚,谋害天子,是怎样的大罪,诛九族,策骨扬灰,禁魂束魄,怎么重都不为过。可是他不相信无欢会害他的父皇,这样一个女子,聪明伶俐,永远平静无澜,有什么深仇大恨会害他的父皇?那些人定是搞错了。 他其实第一时间就去求了皇兄,皇兄却不容他说一句话,只用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制止了他的求情。他想他真的是懦弱的,不然,又怎会偷偷摸摸进来看她。只为确认她受没受刑,心里害不害怕。他是多虑了,他认识的无欢,永远能在激流剧风间保持冷静。便如现在这般,倒叫他无话可说。 该说什么呢?他不知道。郁欢却探过玉腕,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我一直视你为弟弟,做姐姐的,如今要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记着:弓刀千骑。不逞匹夫之勇;朝堂万乘,不贪尺寸之功。日后行事,切忌弃疏就亲,以身就难。” 随后,也不管拓跋弥听没听懂,推他出去,道:“快走罢!这么晚了,别人会发现的。那迷粉的作用时间可不算太长!” 拓跋弥回头看着她,半晌才道:“无欢,我还记着你说过的一句诗:来日把酒欢。相忘于江湖。我终盼着能和你共酒畅游,却不是相忘江湖。” 说罢,他缓缓关上牢门,“吱呀”声里,静默蔓延,郁欢的心中浮波起浪,生生压住,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牢舍角门后。 翌日。好天。风和日丽,暖意生晕。郁水觉得,前不久好像还在穿缎衣嫌冷,怎么一转眼便三春将尽,还有点热起来呢? 从内牢到内廷提刑处,只几步路。这二衙原本也是在一个署司,郁欢却走得极慢,她盯着前面立着的,一身龙锦的泰平王拓跋焘,不眨一下眼睛。 她走到拓跋焘面前,跪下,朗声道:“医女无欢叩见泰平王殿下!” 面前那男子,身形挺立,仿似和璧雕龙,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开口,如精金坚铁般冰寒:“谋害陛下,诛族之罪,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郁欢抬头,直视他,一直看进眼眸深处,那里也似雪泉璀璨,令人心里发冷,字句悭然道:“无欢本是一名医女,医术不精,未能使陛下龙体复健,反因一时失措,让陛下昏迷不醒,罪不可恕。然医道在心,心若正,医便无由无错。” 依然故我。 拓跋焘突然便心生懑意,他似乎总是捉摸不透面前这个女子的所思所想,声音一如刚才冰冷:“这么说,你认为自己无错?” “是。”郁欢回答很是干脆。 现如今,除了硬着与他对抗,还能有什么好说?反正事情已经做下,多说多错,倒不如硬抗到底,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一个“死”么? 亲仇错洗,生无可恋。 “有错无错不是你说了算,现在陛下龙体深恙,长睡不醒,你还敢说无错?” 郁欢抿唇,只看着他,慢慢道:“有恙无恙,还要无欢看过才能知晓,殿下怎可凭昨日诊断就敢说无欢有错?” “哦?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臆测妄语了”他沉吟片刻,一转又悠悠道,“那可怎么办?只要陛上不醒,你便是无错也有错了。” 郁欢想发笑,殿下啊殿下,几年间,这样的回合还真是不少呢!果真是这副陋容太招你的眼了么?还真是荣幸,荣幸之至啊! 她转眸凝视,浅浅一笑:“殿下,纳众以仁,训下以孝,无欢很是体谅您为人子的沽侍之情,陛下龙体只是稍有异恙,无欢觉得,殿下还是不要早下论断,不然,犯错的可就不只是无欢一人而已了。” 拓跋焘的眸色渐深,住水凝冰,正待要说话,又被郁欢抢言道:“殿下,无欢还有一枚生息丸,陛下服后可立醒。” “生息丸?”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不确定,茫然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她。 “殿下还记得,姚皇后所服丹丸?”郁欢适时解了他的疑惑。 他唇露笑意,招来侍卫吩咐道:“赤狐,去尚药监找一个试药的来。”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郁欢苦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等着试药人过来。 她还是一直跪着,拓跋焘的眼神渺远,迎着丽阳,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赤狐的动作很快,约摸过了一刻钟,便带了试药的人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医署太医令李亮。二人夹在赤狐膊下,气喘吁吁,形容不整,显见又是被赤狐用内力带着强行快走导致的。 郁欢看了赤狐一眼,轻笑一声,弄得赤狐浑身不自在,慌忙躲到廊柱后立着,再不露头。 再看拓跋焘,对着太医令抖动如筛的双腿,淡淡道:“你们觉着,是跪着舒服,还是站着舒服?” 李亮并着试药的侍,赶紧跪下,一声“扑通”重得让人心肝发颤:“跪跪着舒服!” 这话不假,看他们那样子,都站不住脚了,可不是跪着舒服? 李亮检查了一遍药,很是惊讶郁欢手里还有一颗生息丸的事实,抖着音问:“无欢医女莫不是又炼了生息丸?” 郁欢回以善意的一笑,回道:“不是,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丸。” 李亮咽了咽满口的涎水,对着拓跋焘呵腰恭敬道:“回殿下,此丸确是生息丸,极为珍贵,只要有了它,陛下定可无虞。” 拓跋焘却不答话,向着旁边跪着的侍一指,众人都明白,是要他试药了。 李亮很是肉疼,这样的药且不说试,就是蹭着点丝毫,都是浪费啊。他不敢忤意,忙忙用银匙切了一点让侍顺水喝下,才松了一口气。 郁欢自始至终都未出言,他要试,便给他试,如此好药,浪费也是浪费在他那里,可不关她的事。 过了两个时辰,试药的侍浑身通泰,没有丝毫不适,郁欢才随着他们前往天安殿。 “这生息丸可是服了能立即醒来?”拓跋焘坐在天安殿云母堂的矮榻上,又问了一遍李亮。 “回殿下,这生息丸乃是不传秘药,虽不至起死人肉白骨那样夸张,却能使病入沉疴之人立时回复精神,且不说稍有微恙食后的效果,自然极佳。”李亮很肯定的回答,瞥了一眼站在拓跋焘右侧的郁欢,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笑,更放下心来,“陛下龙体欠安,长年累案重负在身,不思休息是一因由。如今有了这生息丸,必可速醒,康健如初。” 纱帐轻挽两侧,拓跋嗣静静躺在御床上,竟也雅姿逸态淡淡,一副酣睡的样子令人不忍惊扰。 郁欢却知道,皇帝看似神态放松卧睡于床,其实是病入神髓,意识不清。那副药,自己确实是下重了 看着拓跋嗣亲自端水侍药,一如这世间所有慈父孝子般,其情切切,其心拳拳,郁欢差点以为这根本不是在宫囿禁城中,差点以为,那个泰平王、摄政相国,只是一个有着孝养之情的普通人而已。 一众人皆退往外殿等,恭肃有状。只有阿干里,守着拓跋嗣,一刻也不敢懈怠。 离拓跋嗣服药已经过去四个时辰,却未见他有丁点醒转的迹象。 看看天色,尚有天光,还没有一丝黑意,天安大殿便陆续有宫人掌灯,灯影幢幢。 一些宫侍开始左右环视,郁欢也接收到太医令疑问的目光,抱以安慰的一笑,自己心里却在打鼓:出了什么问题?照理说,这生息丸一入喉,不消片刻便能醒来,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天,怎还是一点效用都未见? 她从眼睫下看过去,拓跋焘端坐如山,上身挺拔,手指却是紧紧扣在袍袂之上,一动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背叛 玉人立壁,长云在天,也不过如此。这人从来都是如此,如此淡然却风,刚正无徇,便连紧张,都是如此神明顿发。 此时一众宫人也满脸惶惶,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许久,似乎也只是一瞬,拓跋焘的声音才响起,于大殿内空旋,却似水汽遇冷结冰急剧下落,众人皆感寒气袭人:“这生息丸”,他扫视众人,视线最后定在立于殿墀左下侧的郁欢身上:“这生息丸生息之名,看来是名不符实罢!” 郁欢心中忐忑,却故作镇定:“请殿下准许奴婢给陛下再行切脉!”说着,双膝跪地。 拓跋焘半晌不语,神色晦暗不明,李亮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自己会不会受郁欢的连累,敛容噤声,齿关暗战。 拓跋焘刚提了一句“太医令”,他便吓得扑倒在地,连连抖声道:“求殿下恕罪!医女无欢确实加重药量,这个这,这不关微臣之事啊!微臣之前确实不知,还请” “哦?”他挑眉,冰寒眸光直射郁欢。 父皇体质虚弱,经常晕眩,昨日无欢侍药之后,便突卧昏迷,他只当是旧疾加重,太医令和太医博士们众口都道,脉象平稳稍涩,最多两日便醒。他之前有心惩戒无欢,皆是因她深得帝宠,罔上不驯,另加一股自己也莫名的火气。刚才那一声“太医令”,其实只是想和他再行确认一番昨日说辞,没想到倒磨惊驴。引出这一事故,更没想到,她如此居心叵测,看来。之前花狐与赤狐所禀,未必有差。 他平静地看向郁欢,想她平日里伶牙利齿。这会儿不知又会如何替自己辩解。 郁欢身上如针刺一般,受着他如荆棘般的目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明白,皇帝此时不醒,李亮又落井下石,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做无用功,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她看见赤狐一闪。在他耳侧轻语几句,正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话意思意思,以证自己清白,却听拓跋焘吩咐身边的管事太监王琚:“让叱木儿入殿回话。” 叱木儿?郁欢听着这个名字便唇露笑意,她的好姐妹。此时不在御食监偷吃海塞,来这里做什么? 叱木儿袅袅婷婷进了殿,一身葱绿衫裙配天青短襦,面露哀戚之色,与所着明媚之衣一点也不相配。 郁欢在满殿肃清中,看见叱木儿这样子,竟然无来由想发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拓跋焘会如何处置自己。 “皇兄!我来看看父皇怎么样了!”还没等叱木儿站稳脚跟,拓跋弥也入得殿中。满殿的奴婢侍从一脸头苦,皆想安定王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拓跋焘淡淡地看着叱木儿与拓跋弥,拓跋弥说是去看皇帝病情,却并没有往里去,自顾自坐到殿上右侧卷几后,道:“父皇想来问题不大。定是太累了,睡得太深,一时醒不来。” 全宫上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说出这般混帐话来。 拓跋焘眼捎一瞄,拓跋弥立刻端正身形,闭口不言。 叱木儿接着道:“奴婢有要事启禀殿下,陛下这病,怕是有所蹊跷。” 众人一惊,皆看向叱木儿,郁欢突然心生不安,也把目光投向她 叱木儿却不看她,轻轻一跪,大声道:“殿下!奴婢将此物献上,请医官们验验,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捧出手掌大的物事,用玄色布缯包裹,递给王琚。 拓跋焘接过来,一层层翻开,动作极慢,郁欢看着那布包眼熟,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等泰平王的动作。在完全揭开的一刹,郁欢眼前一黑,大惊之下,忙忙看向叱木儿,她却头首伏地,仿若周遭与自己毫无瓜葛。 还没等拓跋焘发话,拓跋弥便急急问道:“这是什么?” 拓跋焘不语,眼风厉厉,死死盯着郁欢,也问道:“这是什么?” 郁欢眸眄平静,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是万不会逃过此劫了,正要回话,却被叱木儿截住:“回殿下,此物是奴婢从医女无欢的箱笥里拿出来的,奴婢曾经有一次看到她拿着里面的东西加到陛上的药汤里。陛下现在生死不知,或许可以问问无欢,这个是什么东西。” 呵呵,叱木儿啊叱木儿,你明知是什么东西,却要拿来问我?郁欢心内翻江倒海,既惊于叱木儿突然的倒戈相向,又好奇她究竟因为什么如此对她? 想到最后,不过一声冷笑,她盯着叱木儿,慢慢地,一字一句道:“叱木儿,你这大喇喇爱忘事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了?不过,没关系,妹妹再教你一遍,你定要牢牢记住:这是鸩尾。” “嘶”,满殿哗然,各人脸上表情变换不定,有质疑,有好奇,有冷漠,还有,拓跋弥的发浑:“这是鸩尾怎么了?很漂亮啊,你拿这么个东西来,想说什么呢?” 郁欢本已是心念俱灰,却因为拓跋弥的这句话,突感暖意:还好,拓跋弥,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第四章欲顿此身无顿处 接收到郁欢递过来的感激的眸光,拓跋弥心上便涩了一下,眼神不定,从她身上飘移过去,也不言语了。 郁欢感到拓跋弥突然的沉默,也垂首默然。拓跋弥,终究是我害了你的父皇,对不起 寂然无声,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大殿中有着诡异的静。 拓跋焘的声音突地打破这方寂静,如冰锥猝然入地,比之刚才更冷更寒:“很好,叱木儿,你把此物献上,便是大功一件!”一顿,又道,“你可还有什么说辞?” “无欢没什么可说!叱木儿所说,无欢都承认!鸩尾是给陛下用来治病的,仅此而已。”郁欢一脸平静。 鸩尾还能用来给陛下治病?真是天大的笑话!只听说此物最毒,胜过万物,除了赐死贵臣和后宫宠妃外,一般人还享受不到这样的死法! 几乎没有人相信郁欢的说法,拓跋焘也脸色变换,英眉之下利芒犹闪,如同幕天之中风电驰至,乍看却于片刻间消弭无形,再一转眼,又见其薄唇轻抿,似要脱口而出,定睛却是一动不动,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满殿惴惴,就在众人皆以为拓跋焘要大发雷霆之际,他却一笑。 这一笑,自是风华,或是云淡,便连郁欢自己也差点以为,这个男子,终于,与记忆中那个人,重叠了。 她抬眸,目露灿然,由带几分春柳夏花般的明媚颜色,她想,她清楚地知道,她终是希望,他可以相信她。即便此刻,她的陋容之上,布着狰狞的肉疤,在众目睽睽下,在寂寂穹殿中,显得那么刺目,与惊心。 “你既承认,本王亦不多问,如此,便也省心”他明明笑着,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温度,嘴角弧度恰到好处地上扬,像极幽冥修罗之邪之魅,明明炽人眼球却又逼人至甚。 众人俯首,噤若寒蝉,郁欢却是看清了,拓跋焘那一笑间划过的狠厉,直直入心,痛彻。 她,还是痴心妄想了。 前世,今生,如风过碧湖,波远纹,终于慢慢消逝,无踪。 便如同此时,两个人相触的目光,有猜疑,期盼,质问,思虑,无奈,独独没有的,便是那一份,情义。 于是,郁欢也笑了。 笑得征仲促狭,仿佛看见了一件好玩的事,犹自欣赏自娱。 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只有安定王拓跋弥,看得心惊肉跳,一脸莫名其妙,傻呼呼地问:“无欢,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么?你——” 郁欢将视线落在拓跋弥身上,会心一笑:“奴婢确实是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呵呵,说来,安定王殿下也知晓,便是那玉体浮波” “咳咳,本王晓得,无欢总是这样心思开脱。”拓跋弥忙抢过郁欢话头,面带哀怨,转而又定定看着她,满含期艾。 一干人等不明所以,有人偷偷瞄向郁水欢,她却哂然知他心期,他定是希望自己能在此自辩,摘清谋害帝皇的嫌疑,不然 平常,他定要嘻笑着道:“无欢,后果严重,非常严重。” 现在他却只能这样,言尽于此,眸递神思。 “本王从来没有想到”,拓跋焘慢慢道,先前一副淡然自持的样子终于裂开几分,有些不耐,“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比较好。” 郁欢一阵失落,茫茫人海碌碌红尘,始终无人,静静等着,她的回眸。 拓跋焘暗暗平复心绪,他也不知怎么了,一听到那女子在这要紧关头还如此淡然无畏,一点也不担心身家性命,便有一股无名火蹿出,压也压不住。 他的眉梢挑起落下,如霜落虬枝,干冷生硬,更为干冷生硬的却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枉你一直自诩聪明,可有时,聪明未必好想必太医令,还有什么可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背叛 李亮一直收腹夹臀,极力把自己扮作透明人一般,没想到还是招了拓跋焘的眼。其实,他瞄颜觑色、抖抖索索的样子早落在了拓跋焘眼里,只有他,徒作掩耳盗铃之功罢了。 飞快地抬眼复又垂下,李亮的膝盖便又“扑通”一声敲在青石地板之上,晃然似金石之音,人心一震,众人暗道别是骨头就此跪碎了才好。 他伸着大舌头,亦抖抖索索道:“求殿下饶恕臣下,臣下医术不精竟没有诊出陛下居然中了鸩毒,实在是臣下医术不精医术不精”抬头抹了抹额上快要掉落的惊汗,顿了几顿,方一鼓作气道:“现在看来,陛下长睡不醒,一因生息丸试药不是整丸,功效有减。二,最主要的便是,陛下长期罹受鸩毒之害,日夜侵蚀,渍骨入经,便是生息丸,在余毒未清,旧疾加重的情况下,也难以成效啊!” “哗”,拓跋焘身前卷几上的纸帙跌落,惊起无数细密尘埃,四处飘散。 好,很好,如今便是你再巧言能辩,也不会有差了。他满眼满嘴的笑意,明明是春末夏初,暖风过殿,却似冬日冻云一般,冷冷地挂在面上,叫人心生怖意。 “无欢。”他淡淡道。 “你如此作为,是何居心?”仍旧一片冷然淡意,如止风静荷,不动不摇。 郁欢看着座上的那个男子,过往岁月里的温润笑颜悠然飘过,令她一片神伤。果然。世事多变,流年偷转,那些栉风沐雨,萍踪无定的日子里。无数次心灰,无数次折辱,在阿娘悲如死地而又殷切的目光中。她总还有着一线希望。 终有一日,流霞举,杯觞展,于相逢中,于花月下,为仇者痛,亲者快。自此逍遥。 逍遥终是无期。泰平王,睿哲之姿,耀姿天邑,这样的一个天潢贵胄,又岂会是她梦中思、夜间想之人? 她轻轻一笑。笑得婉转,明明是盯着他的双眸却又迅速飘至它处,让他觉得,她又极好地扮演了畏缩的宫女,他其实在想,她,甚至一直没有怕过自己罢? 这一笑,拓跋弥却再也移不开目光,向来心志宽大的他。竟一时不知如何动作,如何思语,只是紧紧地盯着面前那个明明很恭谨却又极恣意的女子。 郁欢笑着扫视一圈,扫到早已立在一边的叱木儿身上时,笑意洇晕,越发无可俦匹。像日间两人家常拉话般,她轻轻笑道:“姐姐,下次有吃食的时候,可别再藏私,无欢很是想念姐姐亲手做的百花糕的味道——很香,很温暖。” 叱木儿微微一震,低垂螓首,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香唇轻咬,眸中盛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入腹中,呐呐不语。 目光掠过仍旧跪于地上的太医令,郁水欢终于出声:“奴婢入宫三载,自侍蹈方履正,从不曾于人生恶,无奈夏裘冬葛,元规尘污,即便奴婢一个低作医女,也免不了这般造诟。殿下问奴婢居心,奴婢只说:于世多尤,此身易老,于人多疑,此情亦移。身既已老,情既已移,便无心无故,无悲无喜。如此,”她伸臂长伏,正色道:“奴婢愿伏罪!” 泰平王藏于袖中的双拳紧握,骨节格格作响,一缕如电厉光直射伏地的女子身上,似要烧出个洞方要作罢,半晌,才道:“医女无欢既已伏罪,便应受凌迟族诛。谋害天子之罪,罪无可赦,于明日正午行刑!” 掷地有声,惊得众人征立在地,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作何思想。 却见拓跋弥跳起脚来,指着郁水欢大叫:“无欢!你你无罪,怎可伏罪?你,你你说,你没有谋害父皇,你说啊!” 他满殿叽哩哇啦乱叫,泰平王竟反常地没有制止,郁水欢掌心贴地,隐有动容,却忍着不发一语。 见她没有反应,拓跋弥干脆跳过卷几,蹦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衣袖,又喊:“本王说什么,你听见没有?本王,安定王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郁水欢被她扯得东倒西歪,干脆一拂袖,甩开拓跋弥,慢慢立起身来,漠然道:“安定王殿下,这重重殿宇,层层华柱都听到了,奴婢如何听不到?”一派淡定,有微不可察的悲意隐然眉睫间,又听她道,却是对着座上之人:“奴婢自卑微,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倒是有一个师父,殿下若能找得到,也好成全个族诛的名头!” 拓跋弥又要说什么,被他的皇兄打断:“五弟,休要胡闹!” 看着面有愠色的泰平王终于怒意盈起,郁水欢冷然转首,却听他道:“五弟若为一个不思恩报的婢子枉顾亲伦,便连你,也逃不得惩戒!”拓跋弥终于安静下来,却又上前,推开隐在座后侧的太监王琚,低声下气求道:“皇兄,等三皇兄们回来再定无欢的罪如何?” 拓跋弥一副撒泼无赖的样子,泰平王皱皱眉,道:“他回来又如何?帝命我总摄百揆,预政朝堂,难道还要你们来指手划脚?要不然,这个摄政王,你来做?” 又碰了一鼻子灰,拓跋弥还不死心,转了转眼珠,竟然扯裾下跪,低声道:“皇兄,看在弟弟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改凌迟为绞刑?无欢,只是一个人,就让她身不染红的上路,不好么?” 泰平王沉吟半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深水般静幽的眸中明灭不休,终于,他静静道:“无欢身为医女,不思救治,反因一己之私铸成大错,令帝不起。如今,她既已伏罪,便赐她绞刑全尸,因无族人至亲,族诛可免。” “明日行刑!”他霍然起身。 郁水欢霍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炽目,四目交接处,如月照澄江,水映长空,一片风露浩然,转瞬却是春花散空,幽香难觅,不著迹象。 二人同时掉转目光,一个复又垂首,一个拂袖远走。 终成陌路。 临出殿前,郁水欢又回首,看见拓跋弥要跟随泰平王入内殿探视皇帝的身形顿住,对她口唇翕张,欲言又止,她便施然一笑,迈出殿槛,走入苍凉暮色中,渐渐消失不见。 郁水欢今晚依旧要待在宫内牢监,行在宫道上,二名内侍与若干宫中禁卫环绕身侧,只不同以往的是,她身上加了生铁重镣,如今她是重犯,享此待遇也算是正常。暮色中,宫禁影影幢幢,却依然不失巍巍风仪,肃肃华表。 线月在天,穿云带风,令郁水欢眼前更加晦暗不明。她想起第一次随师父走入宫禁,彼时春寒犹厉,恨意盈胸,此刻则暖春渐走,悲泪填臆,心境竟然是如此不同 只是一个人,就让她身不染红的上路,不好么?” 泰平王沉吟半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深水般静幽的眸中明灭不休,终于,他静静道:“无欢身为医女,不思救治,反因一己之私铸成大错,令帝不起。如今,她既已伏罪,便赐她绞刑全尸,因无族人至亲,族诛可免。” “明日行刑!”他霍然起身。 郁水欢霍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炽目,四目交接处,如月照澄江,水映长空,一片风露浩然,转瞬却是春花散空,幽香难觅,不著迹象。 二人同时掉转目光,一个复又垂首,一个拂袖远走。 终成陌路。 临出殿前,郁水欢又回首,看见拓跋弥要跟随泰平王入内殿探视皇帝的身形顿住,对她口唇翕张,欲言又止,她便施然一笑,迈出殿槛,走入苍凉暮色中,渐渐消失不见。 郁水欢今晚依旧要待在宫内牢监,行在宫道上,二名内侍与若干宫中禁卫环绕身侧,只不同以往的是,她身上加了生铁重镣,如今她是重犯,享此待遇也算是正常。暮色中,宫禁影影幢幢,却依然不失巍巍风仪,肃肃华表。 线月在天,穿云带风,令郁水欢眼前更加晦暗不明。她想起第一次随师父走入宫禁,彼时春寒犹厉,恨意盈胸,此刻则暖春渐走,悲泪填臆,心境竟然是如此不同 临出殿前,郁水欢又回首,看见拓跋弥要跟随泰平王入内殿探视皇帝的身形顿住,对她口唇翕张,欲言又止,她便施然一笑,迈出殿槛,走入苍凉暮色中,渐渐消失不见。 郁水欢今晚依旧要待在宫内牢监,行在宫道上,二名内侍与若干宫中禁卫环绕身侧,只不同以往的是,她身上加了生铁重镣,如今她是重犯,享此待遇也算是正常。暮色中,宫禁影影幢幢,却依然不失巍巍风仪,肃肃华表。 线月在天,穿云带风,令郁水欢眼前更加晦暗不明。她想起第一次随师父走入宫禁,彼时春寒犹厉,恨意盈胸,此刻则暖春渐走,悲泪填臆,心境竟然是如此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缘灭 呃,悠歌终于下床了,高烧几天,身上疼得死去活来,现在烧退了,口鼻处却冒出不下二十个的火泡来,吃喝都成问题,呼吸也不顺畅,很难受,感谢前两天悠悠忘忧亲帮我发请假,要不然真就开天窗了,呵呵,谢谢亲们的支持~~ -------------- 叱木儿如何要背叛自己,如何要在最后时刻置自己于死地。或许,那一夜,叱木儿突然来找自己,那躲闪的目光,那不同寻常的亲昵,就已经泄露出叱木儿的异向,只是,因着那一份友情,自己忽略了而已。 说到底,还是要怪自己。 叱木儿苦笑一声,迎着郁欢探究的目光,继续道:“其他隐卫六狐分别统领殿下辖属六支隐兵卫,只有花狐负责殿下近身护侍。当年,若不是泰平王相救,我早成了那些秦兵的刀下之鬼,也因此,殿下原本的花狐伤重不治,我为了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手上又有些功夫,便自请加入隐卫,顶替花狐之职,也算是全了花狐临前念想。只不过,论武技我比不得其他隐卫,论力气,隐卫中皆为男子,更是比不得,哪有什么资格在殿下身边当值,况且我还是女子之身,更是不方便了。 好在我会好几国的语言,鲜卑语、匈奴语、柔然语皆不在话下,殿下便同意我暂领花狐之职,当时姚皇后正在寻找厨娘,我又是在草原上长大,极擅长做这些吃食,便自荐给殿下,由殿下引荐,进了御食监,一直到现在。” 郁欢听着叱木儿娓娓道来,先前的震惊已被平静所取代,她转过头。看向牢壁处,面无表情。 叱木儿却并不打算停下来,依旧说道:“遇见你时,我并没有害你之心。或者现在,也没有。”她的声音渐低,见郁欢的肩膀耸动了一下,声音却是比之前的稍高,“早在你第一次拿那个鸩尾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却没告诉殿下。只觉得你用这个是治病的,并未作他想。此次陛下昏迷,我才突然觉察出你拿这个的用意,我却依旧没有告诉殿下,直到殿中对质之时” 郁欢心中一动,按下心中疑问,唇齿中漏出一语:“你做得并没有错。” 叱木儿没有想到郁欢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愣。喃喃道:“我其实有私心,怎能没有错?自从追随殿下起,日日相见。便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总想着自己那份相思之情被他知晓,却不知从何说明。这几年来,无论乐安王还是安定王,都对你那般礼遇,我先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杜贵嫔去世,泰平王殿下才说起,若不是姚皇后之事,杜贵嫔又岂会殡西,说来。全是因为无欢你在陛下面前,并没有提及贵嫔娘娘其时已入膏肓,又因陛下一心念着过世的姚皇后,贵嫔娘娘才含恨而终。赤狐和我说这些时,本是吩咐我暗中将你处置,却被殿下知道。狠狠训斥一番才作罢。没想到殿下,待你也这般不同,我妒火中烧,便主动找到赤狐,才会有了大殿那一幕” 这些倒是令郁欢惊一下,不过,她很快又哑然失笑:“我这副容貌,真还有人惦记,不知是不是我的幸运呢!” 她不知如何开口,叱木儿所说,想来也应该是实话,只是,仅仅因为嫉妒,便将她们这几年的情谊公然背叛,且将她置之死地,怎么说,她都有些不相信。 却见叱木儿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语调也明显轻快起来:“无欢,将来若留得命在,你只需记住,再不要踏入这宫中,将性命视如儿戏,也不枉我不枉你阿娘生你一场!” 说罢,她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郁欢一眼,毅然转身,朝着牢门口走去。 郁欢没想她这般绝然而去,突然想起叱木儿刚才的那一眼,心里不知怎地,就生了诀别的意味,轻轻一喊:“叱木儿——” 叱木儿脚下一顿,却没有转身,双手虚握了拳,依旧朝前行去,只听得身后幽幽传来一声叹息,心口顿时滞痛不已。 叱木儿离去,郁欢忽然就感到一阵失落,具体缘由说不来,只觉得此生太短,短得她还看不清人心,又觉得太长,长得两世都没活明白。 终究,她还是失于情字,无论是拓跋焘,还是叱木儿,或者再加上阿娘与姐姐,木山厘,该报的仇未报,该偿的恩未偿 即使自己这回抵了命,还会不会再次重生?或者来世,会不会再与他们相遇?此时的她,惶然无助,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放下罢!放下这一切!前世已尽,今生亦过,来世,再不要重来!她宁愿就此殒灭,也再不愿受这世间情爱摧折! 春已逝,那梁上燕,轻语呢喃,秋日一到,却终要南飞。便如她一般,再要念栈不去,或许连那份仅存的美好记忆,也要消磨殆尽。 这样也好。 便让她去见了阿娘与姐姐,那些记忆中的温柔与爱护,那些远去的交心与投契,或许就此不再萦入心底,如此她就再无遗憾了罢? 然后,但愿,下一辈子,她做一回无情物,无悲无喜,随生随灭 翌日,行刑,时辰到。 又是一个好天。 郁欢正被几个狱卒带往行刑的掖庭狱,也不知这几人的心地本来就极善还是什么原因,竟都对她和言顺语,没有一丝欺侮。 有一狱卒甚至说道:“虽然不是禁刑日,可你既然被赐了绞刑,且不必在大庭广众下行刑,说来也是上面对你的优待。” 郁欢友好地对那狱卒笑了笑,手上戴着生铁镣,脚上却未受任何苦痛,步子因此也轻快许多。她何尝不明白,若非拓跋焘对自己恨极下令,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行刑?便是大辟之罪,也当在秋日执刑,若说是优待,也只当是笑话而已。 另一名狱卒却道:“听说今日行刑的是内牢狱监的从侄,刚来的,手法不知娴熟不娴熟,到时候可别受什么罪。” 其余狱卒听了,都对郁欢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来,虽然他们不经常接送重犯往来内牢与掖庭狱,却知行刑的生手与熟手,对受刑的人来说,受的苦楚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如面前这女子将要受的刑为绞刑,熟手行刑一绞毙命,而生手则不然,常常绞半天都绞不死,最后死相极惨。 这些,他们自不会和郁欢说,受刑的人最怕临刑前听到这个,郁欢却不以为然地笑着看他们,道:“听着好像很有趣。” 是很有趣罢?上一世,她受了剑伤而死,这一世,居然换成绞刑,就连死法都要换着来。 那些狱卒见郁欢仍旧笑着,回了他们的话,且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吃惊不,皆奇怪地看着她,半天中再没有说出一个字。 郁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暗暗庆幸襟口自有机关,无论何种死法,总不会让自己太过难受就是。 却没想到,会在掖庭狱见到拓跋焘。 掖庭狱就在廷尉旁边,而廷尉就在外廷东南向,离东宫东掖门较近,也是最接近外城的一处官署。 只是不知,拓跋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既然不知,她也便装做没有看见,躬身进了行刑室。 狱卒们被留在外面,行刑室没有半个人影在,随在她后面进来的,也不是行刑官,是拓跋焘。 “你”拓跋焘欲言又止,半晌才又出声,“再没有说的?” 郁欢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面上憔悴,虽然冷寒如故,却少了几分凛冽,似有难言之隐,却在她投眸过来的时候,撇首看向她身后。 拓跋焘,拓跋焘。 也许你我就是这样的缘份,前世因之你死,今生亦因之你亡。那些过眼繁花,几曾幽独,都如眼前这般散空人事,不着痕迹。拓跋焘,下一世不要再遇到你 拓跋焘表情微凛,眸光微闪,见郁欢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沉默片刻后,道:“陛下如今还未醒来,便是我想留你也留不得,那些族亲最晚日暮便会得到消息” 郁欢移眸于他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此时却一改以往交握于背的习惯,竟是攥着东西,垂在身体两侧。 她轻轻一笑,他微不可见地又紧了紧手中的东西,她笑着打量,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殿下——” “嗯?” “殿下明罚恤刑,庶狱详允,无欢既已伏罪,便任凭殿下处置。殿下垂爱,无欢谢过。”郁欢的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惧死之意,反倒让拓跋焘有一丝不确定,难道,她真的没有毒害父皇? 这一丝的不确定,令他突然恍惚,他目光微转,看向面前的她,眸中闪过锐芒,面露沉思。 “你”没等拓跋焘的话说完,外面就传来赤狐的声音:“殿下,王琚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拓跋焘语气顿住,沉吟道:“让他进来。” 门外的赤狐似乎有一丝犹疑,不过,很快王琚就打开行刑室的矮门,吱呀声中,确显仓促与惊慌。 “什么事?”拓跋焘侧身而问,一眼瞧去,只见王琚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粒不停地掉落,唇齿颤抖不已。 他的神色微凝,眉心刚刚蹙在一起,就听王琚颤声道:“殿下,卢直郎中毒,生死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生 卢鲁元,东宫直郎,拓跋焘的左膀右臂。 王琚话一出口,拓跋焘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也冷得似已冰冻三尺:“怎么回事?” “回殿下,卢直郎正在偏殿抄注国表,午时刚过突然就发病,太医令已经过去,说是中毒。”王琚看见拓跋焘表情越发凛冽,不由含胸垂首,目光却瞥过郁欢,心中微微一叹。 郁欢非常好奇卢鲁元怎会无缘无故中毒,听了王琚之言,突然便回想起前世自己刚入宫不久,有一次拓跋焘出巡,卢鲁元告假,据说是风邪血热致晕厥,难道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病症么?不过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再想这些也没有用处,便没有顾忌地脱口而出:“在太医令开的方子里用些许蜂毒,服药后再含姜糖块,试试这个法子,或许有用。” 拓跋焘英目微眯,让郁欢心中一涩,自嘲般地笑了笑:“殿下若是信不过,可让太医院的老陈太医再看看。” “殿下,您现在要不要回宫?听叱木儿说,卢直郎的病来势汹汹,怕是不好。”王琚心翼翼地说着话,一缕目光却是瞟向拓跋焘身后的郁欢。 “你和赤狐现在赶快去准备车驾,本王随后就来。”拓跋焘终于出声,声音却是透着一股寒冷,眉宇间难掩怆然。 王琚领命而去,拓跋焘正要随之离开。却突然转过身来,盯着郁欢的陋容,沉声道:“这个是锁魂散,用一些。也没有那么痛苦。” 说着,他伸出手来,将紧紧攥着的药包递到郁欢手中。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沉默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锁魂散?郁欢心中一惊,她用过一次这个毒散,还是上回马怜儿为自己回骨时所用,看来此药散流传还比较广,只是自己以前还真未听说过。或许自己太过孤陋寡闻也未可是。 她轻轻捏着那包锁魂散,不由苦笑,看来之前和石子木、葛天化师徒换来的人情,到底还是没有那个命来用,真不知老天是怜她还是恼她。她又费力地抬手。想摸摸头发里的那颗穿云珠,终是不能够,无奈作罢,却不意间碰到腰间藏着的琉璃镜,还有装着琉璃镜的那个荷包,越发感到涩意难当,叱木儿 执刑的两个人,年纪不大,其中一个还有些害怕似的。一进来,就拱手对郁欢说道:“还望医女不要怨怪我们。” 郁欢哑然失笑,心想这个执刑的哥倒是好笑,自己一个失势将死之人,且能受得他这虚礼?不过,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并且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不料,另一名执刑手道:“殿下刚才走时吩咐我等,将刑具改为长绫,监刑就由我代劳,刚才那位侍卫大人也跟着殿下回去了。” “殿下真是有心。”郁欢笑着开口,却在犹豫要不要把锁魂散放进嘴里,或者,直接含了襟口毒药,也比活生生被他们勒死强。 上一世死是迫不得已,这一世,自己好歹还可以选择如何死。只是,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字,怎样死又有什么关系。 长绫套住脖颈,还未等她感受到死亡的气息,锁魂散的效用就已经开始发作,黑暗来临的那一刹那,她缓缓闭上眼睛,没有痛苦,脑中一片空白 “叱木儿怎么到东宫这里来了?”拓跋焘急走向偏殿处,却忽然顿住身形,转身问跟在身后的王琚。 王琚吓了一跳,摸摸差点撞上拓跋焘胸前的鼻头,喘息未定,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卢直郎犯病还是叱木儿叫的人。” 拓跋焘的身形本就高大,虽然了王琚好几岁,却足足压过他一个多头,他的眸光掠过近在咫尺的王琚,看向不远处跟着的赤狐,道:“去请他过来罢!” 赤狐了然,点了点头,沉默着去了,只有王琚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得心地陪在拓跋焘身侧,又随他入了偏殿。 此时,叱木儿正守在卢鲁元的榻前,豆嬷嬷也在一边搓手顿足,急得如入油煎,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拓跋焘和王琚一前一后进得殿来,两人急步上前行礼,正要开口,拓跋焘却问道:“太医令哪里去了?” “回殿下,听说陛下刚才已经醒来,太医令刚才得了消息,往那边去了。” “父皇已经醒了?”拓跋焘声音抖的拔高,难掩兴奋,一转眼,却是罩了一层霜寒,对后面的王琚急道,“快去掖庭狱。” 王琚岂能不明白拓跋焘的意思?他刚刚从那边跟着拓跋焘回来,这会儿不用拓跋焘多说一字,也知道此去是要阻止行刑。 豆嬷嬷因之在内宫,并不清楚这几日发生的变故,也没有在意拓跋焘吩咐王琚离去是做什么,只急急问:“卢直郎这边怎么办?” 叱木儿却接了一句:“殿下是不是要去天安殿?” 拓跋焘表情肃正,微皱了眉,并没有答话,快步走到卢鲁元的榻边,倾身看了看,脸色变得越发不好看:“一直没有醒过么?” “回殿下,一直没有醒过。”叱木儿回道,语气中不似豆嬷嬷那般惊慌失措,让拓跋焘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是你叫的人?”拓跋焘直起身来,淡淡地问道。 叱木儿的回话却是慢了一拍,稍顿了一下,才道:“是奴婢来找殿下,殿下不在,卢直郎正好看见奴婢,便让奴婢到偏殿等,不想刚进去一会儿功夫,就发现卢直郎有些不正常,奴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他倒在地上,忙喊了王公公来,又叫了李太医令,只说像是中毒,却束手无策,豆嬷嬷就让王公公去寻殿下回来,好拿个主意。” 叱木儿说话顺畅,一改以前见到拓跋焘的吞吞吐吐,就连一边的豆嬷嬷也侧目而视。 “这么说,卢直郎是无缘无故就犯了病?”拓跋焘沉声道,英挺的眉在他冷寒的眸上,显得立体迫人。 “是。”叱木儿的声音有点发虚,刚看了一眼拓跋焘,便迅速垂下头去,双手绞着衣角,咬唇问道,“殿下要不要去请无欢来看看” 拓跋焘瞥过一缕厉光,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殿外拓跋弥的声音盖过去:“皇兄!父皇醒了!无欢能放出来了罢?” 叱木儿心中一动,侧首从睫下看去,见拓跋焘好看的唇抿得很紧,似乎对拓跋弥的到来有些不满,没有发作,只轻哼一声,却被豆嬷嬷的话钉在原地。 “无欢怎么了?”豆嬷嬷问道,众人都朝拓跋焘看去,还是拓跋弥打破了沉默,道:“嬷嬷,没事,无欢做错一点事情,被皇兄关起来了。” 拓跋焘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走罢,先和我去看看父皇。” “那卢直郎?”叱木儿和豆嬷嬷同时出口,突然就发现自己问的话多余,皇上既然已经醒来,作为储君的拓跋焘不去看望,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赤狐已经去请人了,一会儿就到,你们先在这里守着,陛下刚醒,想必还有不少事情要交待,那边没有主事的人,少不得要过去看看。”拓跋焘说得婉转,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越是这个时候,他的储君之位便越危险,谁知道下一刻,皇上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拓跋弥却要急着去找郁欢,嘴里咕囔着:“无欢都说了,那鸩尾是治病用的,你们不信,这回父皇醒了,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说着,他斜眼看向叱木儿,鼻孔朝天,鄙夷地哼了一声:“偏偏有人背信弃义,枉别人一番真心,拿去喂了狗也比让人作贱强!” 叱木儿早听出他话里意思,面上倏地失了血色,身体晃了一下,强行稳住心神,没有搭理拓跋弥的衅语,低声应着拓跋焘:“殿下去罢!奴婢会好好守着卢直郎的。” 他一抬眼,刚要看过去说些什么,就看到拓跋弥伸着脖子,兴奋地说道:“皇兄何不让无欢来看看?卢直郎这病一定难不倒她!” 豆嬷嬷的眼中也满是赞同之意,附和道:“嗯,安定王说得不错!” 见豆嬷嬷站在自己这边,拓跋弥越发得意,正要再说话,见王琚匆匆从殿外赶来,隔了老远就能看出他的神色凄暗,与此同时,叱木儿也看见了王琚的身影。 “殿下,”王琚未跨过门槛,就禀道,“无欢姑娘,她” “她怎么了?”拓跋弥瞧着不对,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王琚的衣领,就问道,“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欢她已经行了绞刑!”王琚刚说出这几个字,就见拓跋弥双目怒瞪,“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拓跋弥的声音就像撕裂一般,尖锐高利,带着颤抖,缓缓抬首,看向一边站着的拓跋焘,眸中满是哀伤,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偷换 王琚的一句话将殿中众人都惊钉在原地,豆嬷嬷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殿下,这” 拓跋焘的心里突然就空了下来,仿佛有一角就那么被轻轻地碰下来,碎裂无声。他不知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只知道郁欢之死与自己脱不得干系,那样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子,虽然生得丑陋,却每每出他意料之外。尽管有时候,他恼她的自以为是,或者,她对自己的不尊不惧让他隐隐有些不自在,而自己明明不在意,却总是被她那份淡然挑起心火。不知为何,他与她面对的时候,总是能从她的眸中看到漠离之意,而那样的漠离,仿佛天生就一般,生生将他推开,然后,她大步前行,旁若无人。 突然间,他记起时候,也是有一个女孩,那样的倔强,正如她一样,不惧、不近,似乎还有一个承诺,这么多年来,只是深深埋入心底,从未被刻意想起,或许是因为时光太久远,而自己亦是,身不由己。 只是一个医女而已。 他淡淡地扬起嘴角,心里自嘲道,况且,若不是她,母妃岂能走得那样快?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好受一些,也不看周围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抬步就往殿外走去。 王琚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叱木儿出声道:“殿下,就让奴婢去送送无欢可好?” 叱木儿如此一说,众人才想起,被赐死之人。身份若不是皇戚贵胄,尤其是宫婢一类的,尸身多半是要抛入乱葬岗的。虽然无欢此前被决重罪,好歹也未昭告于众。且这时皇上已经醒来,这罪也就可免可除,尤其她还是太医署医女。怎么说来,都应该有人帮着料理后事。 豆嬷嬷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也不问郁欢因何获罪,看着拓跋焘,恳求道:“听说那孩子与叱木儿情同姐妹,殿下就成全了她罢!” 没等拓跋焘放话,拓跋弥就蓦地抬起头来。却是失了许多力气,耷拉着半个身子,嘴里喃喃道:“无欢,真不是你们想的那般你们都不知只有我” 拓跋焘看了一眼有些愣征的拓跋弥,眸光一闪。沉声道:“三弟随我去天安殿看父皇,叱木儿若想去掖庭狱,便让赤狐安排一番罢!” 话一落,却似想起什么来,又道:“等赤狐一会儿请回人,你便可以离开,只是这段时间,劳烦嬷嬷安排人手去太医署取些蜂毒和姜糖块来,说不定赤狐带来的人。要用到这些。” 这些,自是郁欢临前所说,他竟也有几分相信,刚说完,就微微摇首,越发感到空落落的。莫名动容。 拓跋弥竟也没有反对拓跋焘所提,只乖乖地跟着他离开,却在离开前,对着叱木儿木然道:“如果你不那样做,她且能这样落单?” 叱木儿身子一震,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般,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轻道:“这样也好” 墙上还是那幅花鸟画,只不过褪了颜色,阿娘经常坐在那画下的矮榻,给她们做衣缝补,她想睁开眼,睁得大点,努力想看清那榻上有没有阿娘在,那榻边有没有姐姐陪着,眼皮却沉重如石,始终睁不开。 难道,她再次重生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郁欢的心中便是一阵激动,恨不能赶快起身,或者张嘴出声。是在梦里吗?明明她看到的那些很真实,可是自己为什么睁不开眼? 她拼着力气扭动身体,却带着脖颈一阵火辣辣的痛,且一阵痛过一阵,直欲再次晕厥过去。 郁欢强撑着意识,在痛感之中保持片刻清醒,耳边就传来说话声,一阵高,一阵低,隐隐约约,听不甚清楚。 好像是一男一女在说话。 会是谁呢? 听声音,不像是阿娘阿爹,那么是俊叔?也不像。 郁欢听着猜着,始终睁不开眼睛,突然,女的声音高了几分,直窜入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男的语气不怎么好,却是压着声音,“这都多长时间了,她还不醒?得去找个人来给看看,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这人的声音越听越觉得耳熟,郁欢越发挣扎起来,直到那女的声音再次传来:“本来我是不能出来的,要不是陛下特准,这会儿无欢怕是已经被随便找个地方埋掉了,还能由着我弄出她来?你要找人可以,如果被他们发现无欢没死,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回,郁欢听出是叱木儿的声音,不由吃了一惊,看来,她不是重生,而是没死成么? 意识到这个情况,她再次尝试着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嗯嗯几声,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床边那两人的注意。 叱木儿听到声音,忙回身看去,见郁欢正睁着双眸,一片迷茫,惊喜道:“无欢!” 那男的看到叱木儿的动作,也近前来,一张俊脸放大到郁欢眼前,笑嘻嘻道:“无欢!” 却是游真。 郁欢想挤出一个笑来回应他,却是艰难无比,嗓子似乎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叱木儿见状,急急将手覆到她的唇上,轻轻道:“别说话,脖子受伤,嗓子许是也受了连累。” 见郁欢还是想说话,又道:“你先喝下这个清音散,这个药还是以前你配给我的,我没有用完,今天全都带来了。” 说着,让一边的游真从食几上取来,让郁欢服下,见郁欢眼中满是疑问,遂苦笑一声,声音显得无力苍白:“我知道你奇怪为何会在这里,我就长话短说罢!” 语气一顿,看向游真,游真正细细地端详着郁欢,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来,叹了口气,道:“这个人在你入内牢的头一天晚上就来你的寝屋,正好被我遇上,两人打了一番,才知他是来寻你的。他听说你被关到内牢,就要去救你,被我拦下,当时我也只是听说你侍医不力被泰平王下狱,却不清楚其中缘由,宫里的人也都是一知半解,我只好去赤狐那里打探了一回,一打探才知你竟做下了这等逆天之事,惹得殿下大发雷霆。这个时候,正是多事之秋,谁也不敢去帮你求情,尤其我的身份不同,更是不能这样做,又想起你用那鸩尾作药之事,虽然之前你没有告诉我,我却也替你瞒了下来,如果用这个鸩尾烧上一把火,或许你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因此离了这里,也算是一件好事。” 叱木儿自顾说着,也不去看郁欢,而郁欢对于叱木儿的说辞完全是无法置信的样子,她的双眸瞪得越来越大,到最后,干脆垂了眼,说不得话,只把耳朵竖起来听着。 游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视若无睹,游真只得咂咂嘴,继续由叱木儿说下去。 “我回来和他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第二日在殿上说出这鸩尾之事,殿下只要定了罪,就要移往掖庭狱,那掖庭狱的行刑手正好是我入宫前救下的,又经赤狐那边说了,让他进了那里当差,只要进了那边,就能有几成希望救你下来。我知安定王素日对你有情,便也在当天露了消息给他,让他赶去大殿,幸亏有他,殿下才会改了绞刑,我和那行刑手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下手轻点,到时候就会有转寰的余地。这些都是冒了风险的,只要其中一环出错,你便不可能在这里。”叱木儿说道,指着游真,没好气道,“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人,胆子也忒大,居然敢夜入皇宫,也不知道长着几颗脑袋,不过他也算有心,一直等着我的消息,不然,只能到乱葬岗去找你了。” 郁欢听完叱木儿所说,用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消化完,原来,他们一直都在,且为了自己奔波感激之情如潮般涌来,她的眼眸中瞬间溢满泪水,水光盈盈,倒叫游真吓了一跳:“怎么听着听着就哭起来了?” 说着,他拿着一方帕子帮郁欢拭泪,郁欢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脑中一丝清明留下,吸着鼻子,递了一个眼神给他,意思就是他怎么突然就来了平城。 游真嘿嘿一笑,故作轻松道:“怕你忘了我。” 看着他那没个正经的样子,郁欢的心里一阵暖流流过,收了眼泪,想对叱木儿道一声谢,却被叱木儿拦住。 叱木儿神色有些古怪,干笑了一回,让郁欢好像又看到以前那个爽朗的、没心没肺的女子,却听她的声音里满是自嘲:“我之前在内牢里和你说的话也全是真的,我瞒了你许久,你不要怪我才好。况且,你如今也受了这么多的痛楚,说到底,也是我的自私罢了。” 郁欢虚弱地一笑,看着叱木儿,眼神平和,看得叱木儿有些不自在,郁欢心底一叹,突然就问她:“卢直郎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竹牌 叱木儿一征,随后就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知道啦?” 郁欢的眸子微垂,心中了然,却听游真问道:“是那个卢鲁元?听说泰平王很是器重他,他怎么了?” “呃,有一回我给无欢做百花糕时,正好碰到卢直郎从东宫那边过来,与乐安王奕棋,当时正好采了一篮子花,也不知怎么回事,卢直郎闻着就有些不好,回来和无欢说起此事,她说卢直郎好像是患了一种病,闻不得花香,而且她还告诉我,如果将迦南香混合花香再加腐木粉一起熏了,对得这种病的人,无异于中毒。” 叱木儿这么一说,游真恍然大悟,指着叱木儿就道:“原来你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虽然他说的时候笑嘻嘻的,叱木儿听了却是一阵黯然,半晌才抬起头来,低声道:“如今无欢已经无碍,你们就快些离开这里罢,陛下的病情时有反复,若是被人发现,就再也走不了了。” 从叱木儿的口中得知,卢鲁元被拓跋焘从宫外请的人给治好了,而且确实用上了蜂毒和姜糖块,郁欢心里暗道,这回卢鲁元应该就知道自己是近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香了,不然,前世的她,又怎会从拓跋焘的口中得知这一种病呢? 四月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凉了,可夜里的风透过开着的窗扇吹进来,仍让人禁不住打个激凌。此时,屋内的三人都沉默不语,就连一惯吊儿郎当的游真。都主动噤声,不知该如何启口,不知该不该打破这闷死人的静谧。 “起风了,去关一下窗户罢!”还是郁欢先出了声。指了指游真,道,“都去歇了罢。明日再说。” 她实在是有些累,一点力气也没有,尽管叱木儿的话,让她释然不少,却总感觉心里有些堵,至于这为什么堵,一时也说不上来。 游真还欲说话。却被叱木儿瞥了一眼,道:“好,你好好睡一觉,身体会好得快些。” 说完,就拉着游真要出去。刚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又仔细看了一回郁欢,轻笑着说道:“无欢,离了这里,要好好生活下去!” 郁欢微微点头,想笑着应一声,叱木儿却不等她,扯了游真如风般离去。很快就没有声音。 她叹了一口气,努力想记起自己被执刑后的一些细节,却再想不起一丝一毫,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一般,就连抬个手都困难。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执刑前自己吃了些锁魂散。现在恐怕药效还没有全过,随即哑然,这叱木儿竟是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留下一个,叫她如何是好? 还是那般简单,叱木儿 第二日天还没亮,郁欢就在朦胧中听见游真的声音,有些慵懒,“你倒是真睡得香!” 她睁开眼睛,不明所以:“怎么了?” “叱木儿走了。”游真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走时故意砸了我的门,等我出去后,她倒消失得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倒符合她的性格。 郁欢还真有些口渴,脱口而出道:“你喂我喝水罢,我使不出力气来。” 游真却是不相信,嚷道:“不会罢?真这么严重?” 郁欢瞪他一眼,又想到叱木儿不告而别,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也就闭了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来,喝罢。”游真见郁欢沉默下去,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解释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严重的。” “我之前吃过锁魂散。”郁欢也不扭捏,靠住游真,就着他递过来的水杯饮了一口,声音顿时有些清润起来,“你放我躺下罢!” “锁魂散?”游真吃了一惊,问道,“是个什么东西?” 郁欢也不细说,只说是一种毒散,而她却没有解药。 她是没有解药,便是连这个散名,她都是从马怜儿那里听来的,马怜儿? 她一想到马怜儿的那只银鼠,心里就有些别扭,忍了忍才出口道:“你一会儿去帮我寻个人,我这里有一面竹牌,你拿这个去找她,带她来这里,自会帮我解毒。” 接着,郁欢告诉游真,找到带有狼头标志的酒楼,拿这面竹牌找一个叫马怜儿的女子,到时候自会有人帮他。 游真一听,歪着头就想了半天,道:“狼头?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嗯,是听人说起过。” 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只将郁欢安排好,就要离开。 天已大亮,晨光照进窗棂,暖意渐生,临近窗前的那一片空地上,白斑投注,使得室内亮堂许多。 郁欢突然就叫住游真,想了一想,道:“你上回来时,好像易过容的,难道你就想这么出去找人?” 游真挠头,又听她道:“那马怜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定要心一些。对了,这里是哪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罢?” “你要不说,我都忘记这回事了。好,我这就去拾掇一番,肯定会让你认不出来。不过你放心,这里是先前我来时就租下的地方,也就是落个脚而已,没有人知道的。”游真嘿嘿一笑,出去掩了门,留下一脸沉思的郁欢。 她始终没有问,游真为何再次回到平城,不过,她能肯定的是,这回绝对不是跟着持使节而来。只是,那面竹牌真如石子木所说,能令马怜儿前来,帮她解毒么? 这个问题,在午后时候,就得到圆满的解决。 马怜儿应约前来,随她而来的,还有那只转悠着滴溜圆眼的银鼠,这把游真也惊了个大瞪眼,从没听说过,有人用这个来解毒。 “兄弟,要不要姐姐来给你亲身示范一下呀?”马怜儿时刻不忘将她的如丝媚眼抛出,声音似要滴出水来,“要不要试试?” 游真浑身起了一层黍粒,忙撤了身子向后,躲到足够安全的距离后,哈哈一笑道:“姐姐莫要开玩笑了,那东西我一看就想躲!” “看你那点出息!”马怜儿腰枝一扭,俏臀坐到郁欢床边,连着郁欢都抖了一抖,若不是她现在不能动,怕也会像游真一样,恨不能离马怜儿更远一些,“说罢,拿这面竹牌来,就是要让我解个毒而已。” 没等郁欢说话,游真就接道:“不然,你还想做些什么?” 马怜儿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丝毫威胁,那眸光如水般柔,如蛇样无骨,却足够摄人心魄:“哼,真是大材用!”说着,瞥了一眼郁欢,稍稍正色道,“这面竹牌还是留着罢!这锁魂散的毒即使不解,也会在一个月内自行散去,只不过以后再要中此毒,就麻烦些而已。” “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从进门到现在,郁欢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不由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女子,也不问为何会中毒,只捡了一眼就能看出的伤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游真的眼珠转了转,代郁欢回道:“她先前被我爹打个半死,说是勾引我,然后趁我不在,给她下了毒,又差点勒死她,幸亏我娘拦了下来,这才叫我偷偷弄出她来,救回一条命来。” 这番说辞,就连郁欢也惊得半天无语,却让马怜儿信了,直叫游真得意非常,只听马怜儿捂着嘴笑道:“没想到郁姑娘也是个勾人货,呵呵,倒叫我瞧了。” 她这话一出,窘得郁欢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游真笑得越发大声,若不是碍于马怜儿在此,定要与郁欢掐起来。 马怜儿却也没有误下事,让银鼠在郁欢口鼻处嗅了嗅,便收在袖笼里,看了看游真,打趣道:“这兄弟长得可不怎么样,比起我家少主来,那可是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见游真朝自己吹眉瞪眼,又是一笑,笑得很大声,“若不是我家少主一直不在,今日来的怕就是那葛伯了,只可惜葛伯也随他走了,不然,郁姑娘还能得些治外伤的药,保准留不下一点疤痕!” 游真听了,感了兴趣:“那么,姐姐那里没有这样的药么?” “瞧兄弟说的,”马怜儿“噗”地一笑,斜眉看他,道,“我能知道郁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么?亏你还是个男人,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倒叫你那老子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在这儿说笑!” 马怜儿这样一说,饶是郁欢二世为人,加起来的岁数比之她还要大不少,却也臊得满面通红,羞得无地自容。 却不想游真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抢着话道:“这不是有姐姐在么?幸亏她有姐姐这样医术高超的朋友,不然,便是让我爹打死了,也断不会让她受这么多罪的!” 他的话一落,又觉得哪里说得不对,没来得及思量,就被马怜儿抛来的媚眼酥了一酥,“还算兄弟有点眼色!” 郁欢此时的状态虽然还没有多少力气,却已经能够撑起身子来,听了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一番交锋,不由问马怜儿道:“不知你家少主去哪里了,姐姐好歹替我感谢一回他赠予竹牌之恩罢!” 马怜儿闻之色变,转眼间又面如平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摘罪 马怜儿随后就笑了笑,打着马虎眼道:“我哪儿能知道少主去哪里了?不过是在他那里讨一口饭吃,那等风姿玉卓的人,岂是一般人可以问候的。” 郁欢才不信她的话,不过,眼下自己也求不着他们什么事,也就知趣地转了话题,刚说上两句,就推托自己喉咙不适,闭口不言了。 马怜儿却没有走的意思,一直和游真在说话,天南海北的聊,以至于郁欢觉得这二人相见恨晚似的,聊得颇为投机。 突然间,游真就问了一句:“既然有少主,那么你们的主公是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马怜儿就脱口而出:“那可是个贵人……”话还没说完,她就觑了一眼游真,脸上僵了僵,不动声色笑道,“便是告诉你也没关系,可是这样一来,我就会掉脑袋,兄弟,还真是好心思!” 游真被她点破,一点也不尴尬,反倒嘻嘻哈哈道:“姐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马怜儿看着郁欢,见她正在闭目休息,不说话,似乎也不关心他们在说些什么,看似无意地道了一句:“兄弟好像不是平城人。” 郁欢心里一诧,继续假寐,耳朵却是立起来,只听游真不以为意道:“姐姐果真很厉害,我在长安随母亲一起住,家君平城人,军镇长安,官而已,倒没有什么可提的。” 一番轻描淡写揭过,马怜儿也不追究,掩口笑道:“郁姑娘这等姿色。却不像是个下人,兄弟眼光不错呀!” “看来石少主不在,姐姐清闲不少!”郁欢突然睁开眼,淡淡道。目光扫过一边的游真,对他说道,“你照着那个方子。给我去抓几副药来,好么?” 声音软糯,轻柔若水,听得游真一阵恍惚,好像她和他说话从来没有这样的语气,不由敛了惯常的嘻笑道:“就上午你交待的那个方子罢?正好旁边是正医坊,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向马怜儿,马怜儿却不理他,装做担心的样子,对着郁欢就是一声叹息:“郁姑娘看来还信不我呢!虽然你也懂医。还是多用点心才好。那正医坊不是有医女在么,干脆请她过来看看!” 郁欢听到马怜儿的话,脑中一闪,心中警钟大响:“你知道正医坊有医女?” “瞧你说的,好像我就该孤陋寡闻似的。上回大皇子,呃,泰平王从使驿那边,不就请过一个医女么,听说是正医坊的。想来那里应该不错罢!”马怜儿一双媚眼如丝,抛给床上的郁欢,让她不由缩了缩肩膀,用笑声掩过那份不自然的神色,道:“姐姐自是厉害!” “好了好了,说了这许久的话。也没有半杯水奉上,一点都不懂得待客之道。”说着,马怜儿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裙裾,那张嘴笑得就要扯到耳侧一般,很是爽朗,“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哪天有时间再来看妹妹罢!” 说完,还不忘朝郁欢挤了挤眼睛,却是对游真说道:“你可别欺负我这妹子,虽然外室在平城不鲜见,还是心点好,最近可是有些不太平。” 游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马怜儿所说的意思,也不由赧色,连声道是,就连躺在床上的郁欢,也羞红了脸,扭头向着床里看去,忍住了辩解的冲动。 送走马怜儿后,游真真对正医坊走了一趟,回来却有些意外道:“正医坊哪有医女?听说只是做些拣药的活儿,还都是上了年纪的。” 郁欢也不知道正医坊是这样的,一想到马怜儿那道似无意的话,就有些不自在,遂道:“你究竟为何来平城?” 身边没个侍候的人,有点无措,游真正想着如何去煎这几副药,听到郁欢问他,不免有些讪讪:“说是是来找你的,偏不信!” 郁欢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却听他又出声道:“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这回你若随我回去,就知道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说完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兴味索然,更让郁欢确信自己的判断:“你是不是真做错什么事情,让你父亲责罚了?” 游真有些心不在焉,道了一句“也不是”,便住了口,郁欢便教他如何煎药,略过这一话题。 心里却是想着叱木儿那边,不知她如今回到宫里可是顺当? 叱木儿此时正在天安殿跪着,拓跋嗣正在大发雷霆,吓得一众宫人都噤若寒蝉,一时间除了拓跋嗣的声音外,都听不到叱木儿的求饶声。 “你可是做的好事!”拓跋嗣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不少,倚着背枕,喘了一回,指着叱木儿道,“翻出那鸩尾,栽祸于无欢,让泰平王盛怒之下,将她下狱行刑,怎地这般歹毒?” 叱木儿依旧一言不发,静静伏首,拓跋焘刚刚行至金华堂外,听到拓跋嗣的声音后,便驻足不前。 “你既然承认那鸩尾是从太医署里偷拿出来的,便知道犯下这欺君之罪的后果!拓跋嗣指着地上的叱木儿,目光如刀,狠狠看过去,“你倒说说,为何要这样做?还是无欢平日里得罪过你?” 拓跋焘一听,心中满是诧异,不知拓跋嗣怎地就说出这番话来,不由侧耳细听去,只听得叱木儿的声音很是平静,根本没有丝毫害怕:“回陛下!是奴婢见皇后娘娘大去,也不知出路在哪儿,无欢在宫里却是风生水起,听说殿下们出宫辟府另住,还抢着要无欢过去,奴婢私欲熏心,一时蒙心,做下这等错事,实是罪无可恕!”她头首伏地,口齿伶俐,“奴婢如今知道错了,还望陛下息怒,奴婢愿接受任何惩罚!” 听到这里,拓跋焘的面上就像凝了一层寒霜,那刀斧劈就的眉眼愈加深邃,在拓跋嗣的声音再次发落前,抬脚迈进内室。 “儿臣给父皇请安!”他行礼过后,便立在拓跋嗣的床前,使了一个眼色给阿干里,又道,“父皇今日可是觉得好些了?” 叱木儿眼角余光瞥过拓跋焘微微拂动的袍角,心中一动,顿时紧张起来,手心突然就冒出许多汗。 拓跋嗣见他进来后,眉心不由舒展开来,声音很是疲惫:“还好!你不在前面理事,怎地这时候过来了?” “儿臣过来侍候父皇喝药!”拓跋焘平静道,虽是关心的话语,偏偏由他说出来,就没有那种谄媚的意思,让拓跋嗣心里很是欣慰。 “刚才已经用过了,倒是没有再吐。”他说着就看了一眼地上伏着的叱木儿,说道,“无欢的事,终是做得急了些。” 语气无奈,微有斥责,却是轻轻一句带过,让叱木儿心头一松,拓跋焘则皱起了眉头:“总是儿臣考虑不周,叱木儿有罪不可恕,儿臣也要一同领罚才是!” “殿下,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伏罪,不关殿下的事!”叱木儿忙抢道,却被拓跋焘厉声喝止:“闭嘴!若不是那无欢当真拿鸩尾给陛下治病,你如何能够知道这东西?平白往自己身上揽罪,也是欺君!” 拓跋嗣不免有些奇怪,问道:“怎么回事?” “回父皇,虽然叱木儿的鸩尾是从太医署拿的,可那鸩尾经太医令的辨认,确是入过药,也不算她拿错!”拓跋焘的声音不高不低,似是陈述一般,却让叱木儿的后背冷汗潸潸,崩得久了,一时无法动弹。 她想说话,却哽在喉中。 “无欢……”拓跋嗣突然就想起姚皇后对其所托,声音不由低沉下去,“她为何要这么做?” “回陛下!无欢说曹操治头风就是用这个鸩尾治的!”叱木儿一听到无欢的名字,就有些忐忑不安,忙抢了话,“是奴婢不求甚解,以为她要暗害陛下,全是奴婢的错!” 拓跋焘的眼风扫过叱木儿,她虽然没有看见,仍旧感到一片冷意透骨。 他抿唇不语,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拓跋嗣禀道:“父皇大病初愈,就不要为此等事由劳烦心神了,不若交给儿臣处理,也省得父皇老是惦记!” 拓跋嗣却是摇首一叹,突然就问:“范儿还没回来么?” 拓跋焘一征,随即回道:“是,想必这几天就回来了!他去长安那边也有两个月了,应该有不少收获。” “嗯,长安物饶民富,却远比西北复杂,范儿的性子谨慎儒雅,又熟史知经,只不知他喜不喜欢那个地方。” 拓跋焘略一沉思,便出声道:“父皇是想四皇弟封镇长安?” “你意下如何?”拓跋嗣抬眼看来,拓跋焘却是不动声色,没有急着回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长安好是好,只是那里毗邻几国,历来为各国虎视,如果将四皇弟放到那里,怕是有些危险,如今他还不满十五岁,便是父皇舍得,恐怕慕容夫人那里也不好说。” 拓跋嗣却是一笑:“你不也刚满十五么?” 拓跋焘一赧。 “至于他母妃那里,便由他去说罢!朕素日便知他在慕容面前极尽孝道,而慕容也对他有求必应,想来,也不会费多少口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准备 拓跋范回来的时候,拓跋弥早早就等在宫门前,不等车马进入,就急急拉了拓跋范往一边去。 “怎么了?”拓跋范有些莫名其妙,声音仍旧温和,不见一丝恼怒。 拓跋弥却是垂眉低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你当真不知?”的话来,更让拓跋范找不着头绪。 “三皇兄有什么事尽管说罢。”拓跋范看看停在宫侧门的坐骑,才发现有宫人出来,正在和自己的侍卫说着话,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显现分毫。 “无欢她,”拓跋弥眸中含悲,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无欢她被行了绞刑……” “什么?”拓跋范温和的声音中,迸出一声尖利,那双无比温雅淡然的眸子,亦是不可置信地睁大,“无欢?” 拓跋弥低垂着的头,已经快要贴到胸口处,声音低到将将能够让人听清楚:“是,无欢鸩害父皇,让大皇兄下了狱,前几日已经被执刑去了。”他的肩膀微微一动,颤声道,“我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拓跋范的心中翻江倒海似的,一直在激荡不休,尽管拓跋弥一直在说话,他却浑然不觉,眼前只有那一双秋水似的眸子闪动,眨一下眼就变换一回,好像每呼吸一次,就听到那样清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夫人的病已经没有大碍。殿下可是要休息休息?”“殿下可是有暖床的侍婢?” 虽然宫人一直有传,她的容颜丑陋,他竟从来不觉得容颜美丑于她有什么重要,甚至有时候,只感到她庆幸于自己的丑陋面容,她在他面前亦是从容自在,没有一点自卑。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鸩害皇上? 仿佛长街传来车辙辘辘,她带着那份从容,就那般消失在尽头。他好像看见,落日余晖中,她的笑容殊无颜色,轻轻道一声别,从此不复相见。 那方砚,如今还躺在他的书橱中,而她。再也不会用得上。 “范皇弟?”拓跋弥连着叫了好几回,才将沉浸在思绪中的拓跋范唤回,他不停地打量着他,问,“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嗯?你说了什么?”拓跋范木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却让拓跋弥有些生气。他的声音提高不少。“你在想什么?” 拓跋范此时满心满脑都是郁欢的死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致于他有些无法相信,清俊的面上添了几分凝重:“父皇可还好?” 应该没问题罢?既然这么多天,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且无欢的死这样突然,想必大皇兄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不然。他且能这般悠然而归? “父皇这几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已经能够下床,多由大皇兄在旁侍疾,我也是刚刚得空,大皇兄一直盯着我,不让我出宫。”拓跋弥有些委屈,看着拓跋范,令他有些失笑,明明他是自己的兄长,可一直以来,两个人就像换了个,有什么事情,总是会来先问询自己,哪有什么兄长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几片云彩移得很快,本来垂日红霞是极美的景色,却被这几片云遮了大半去,那红光从团云后面射出几缕,始终透不过来。 “走罢,先进宫看看父皇再说。”拓跋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初夏风暖,却让他感到一阵凉意,拓跋弥亦是一叹,深深地刻在风中,吹不散去。 “你是说,要十日后出发?”此时,郁欢正倚在床上,她已经能够坐起来,并且可以进食一些米粥。 “怎么,你觉得不好?”游真给她端来一碗汤药,放了一碟蜜饯,等着她服药。 “你老实说,是不是被你父亲发现,要逮你回去!”郁欢一口气就将药喝尽,一粒蜜饯都没用,只用清水漱了口,见游真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挑眉,“有什么不对么?” 游真掩饰般地咳了一声,转首他处,片刻后才看向她,道:“这药这么苦,你都不用蜜饯。” 这也值得奇怪?郁欢不解地看着他,道:“你用?” “那是,”游真随手捡起一个来,扔进嘴里,咕嘟着舌头道:“我从极少喝药,哪怕喝半滴,非就着蜜饯不可。” 果真是一副公子哥作派,她却一直不知他的真正身份,听说南朝极重视门第出身,便拭探着问道:“你既姓游,便不是那些百年公卿世家出来的,既然如此,想必也是门第显宦罢?” 自魏晋以来,名门巨户,王谢风流,便是连前晋皇室司马氏,都不得不仰其鼻息,即使如今掌国者刘氏,虽然出身草莽,打破贵胄世袭之例,亦多会拉拢这些世家大族,以固帝祚。 游真一征,仔细想了想,便郑重其事道:“如果你答应随我回建康,到时候便可知晓我的身份了。” 还要故作玄虚么?郁欢不禁莞尔,也不说话,只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衣,便垂下头去,看着锦被上的花纹出神。 好像,叱木儿的被子上也绣有这样一朵花,只不过她那花,多是由自己折腾上去的,太过难看,真不知她那双手除了做饭,还会做些什么。 随即,她便哑然失笑,自己终不是那等心思缜密之人,不然,与叱木儿这么几年,竟然不知她还会武技,且还是个中高手,也难怪前世里的叔叔贺迷说自己,总归是个妇人,眼界短了些。 没想到,重活一世,亦是如此。 刚想了一会儿,就听游真说要出去一趟,安排一下几日后的行程,她想了想,开口道:“你若是出去的话,就到我的私宅看看,如果方便,买两个下人过去,帮着照看一下,可好?” 游真一听,不由喜上眉梢,笑着咧了嘴,道:“你同意和我一起去建康了么?” 郁欢抿唇,片刻后才道:“如今我也不方便出去,便由你帮我安排些事项,倒是麻烦了你。” 她告诉他自己的私宅坐落之处,姚皇后替自己置办的地方,便连拓跋嗣都不知道具体位置,更何况拓跋焘等人?她又让游真帮着打听一番慕忠的消息,还告诉他木山厘此名,细细嘱咐一番,已是接近晌午。 不到半日的功夫,室内光线尚还充足,游真便转了回来,抖了拌外袍,一进门就道:“都安排好了,等你的身体好些了,我们便出发。” “通关的东西也都办好了?”郁欢轻轻问道。 “这些东西岂用我出面,早弄好了。”游真笑道,见她的气色好上许多,越发开怀,“下午睡得可好?” 这语气,像极夫妻那种亲昵,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情意,让郁欢不由一阵脸红,低了头不说话。 游真却没有想到这些,继续道:“你说的那个慕忠,据说在军镇上,具体哪个军镇,没有打听到,还有那个叫木山厘的,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郁欢抬眼看去,游真说得很是肯定,竟连她这在平城住了几年的人都比不上,难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想到这儿,她不由暗暗计较起来,看向游真的目光中,亦有几分探究,游真刚说完话,见她这般看着,一时不知何故,便出口道:“怎地半日不见,就这般想我?” 郁欢一愣,瞥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这等不在乎世俗规法,不在乎自己身段之人,想必也不是那等王谢之流,不然,岂能如此儿戏,想出来就出来,说话也没个章程? 念头一闪,心里便有些奇怪,只不知他如何这么快地就将自己所要的消息打听出来,且这般自信。 由此,她更加笃定,游真,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不过,她的这些念头都埋下,只问道:“骑马还是驾车?” 游真刚要问她这个问题,便听她也问了出来,不由笑道:“你说呢?” “骑马倒是快些,如果我的身体恢复不错,就骑马罢!” “嗯,好,听你的。”游真对此毫无异议,只管应道,郁欢笑出了声,声音已经恢复七八成,很是好听,他不由一顿。 “我听那个马怜儿叫你郁姑娘,难道你姓郁?”游真看着她,问道。 他不提,她倒忘了这回事,此时听游真问出来,便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遂回道:“我姓郁,叫郁欢。” “郁欢?”游真仔细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易容过的面貌有些平庸,却掩不住他眉眼间的狡黠,“可比无欢好听多了。” 郁欢苦笑一声,叹道:“我叫郁欢,姐姐叫郁柔,还有一个哥哥,却是只见过一面的,早夭而亡,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世事真是难料……” 她的情绪一下子便低落下去,倒叫一旁的游真有些手足无措,言语中满是急切:“那怎地就只剩下你一人呢?”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郁欢咬唇,吸了几口气,慢慢吐出:“阿娘与姐姐皆是为了救我才殒命的,乱世扰攘,活下来却是不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缘浅 拓跋范见到皇上,只问候了几句,便被拓跋嗣遣去看望慕容夫人,待他走后,拓跋嗣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阿干里:“你说,皇后会不会怪朕?” 阿干里垂首立在床边,听闻此言一征,心上亦起了微澜,面上却是不悲不喜,语气极是恭敬:“陛下圣体安康就是对皇后娘娘最好的消息,娘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怨怪陛下的。” 拓跋嗣却是摇摇头,声音中尽是疲惫,满是感慨:“想那孩子刚进宫时,就习得一手好医术,如今却阴差阳错失了命去,终是有些不忍。朕记得晕厥前,她提到过丑归,有些记不太清楚,难道她和叔孙建一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这个老奴当时并不在陛下身边侍候,并不清楚无欢说了些什么,要不……”阿干里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拓跋嗣打断:“哪天请安平公进宫叙话,再问问罢!” 阿干里噤声,安平公叔孙建正在邺城镇守,便是他的次子丹阳公叔孙邻亦被皇上派往凉州出镇大将,此时便是让安平公快马加鞭往平城赶,所需时日也不短,万一皇上再问下来,他该如何回话。 他这边正想着,拓跋嗣就出言问道:“那叔孙邻有几年没见了罢?自从丑归殁后封了安城王,他降为丹阳公离开平城,与家里人分隔日久,也该让他们团聚团聚了。”说着,他就让阿干里传口谕,让叔孙建和叔孙邻同往平城述职。也算是了了阿干里的一桩为难事。 拓跋范自出了天安殿后,就有些心神不宁,不知皇上为何这么急的就让他去自己母妃那里看望,竟是一刻都不耽搁地就驾车去了长阳宫。一改往日步行的习惯。 一入殿苑,见众多宫人有条不紊地穿梭来去,没有一点肃重的气氛。方将心放至一半来,急急往寝殿赶去。 “母妃!”拓跋范一眼就瞧见床上倚卧的慕容夫人,见她面色有点苍白,却无过多病气上浮,又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母妃可是有什么不好?” 慕容夫人见自己的儿子还未脱戎装,风尘仆仆的样子。便知他是刚刚归来,不由一阵心疼,轻道:“可是用过膳了?”话一出口,方觉不妥,又改口道。“可是见过陛下了?” 拓跋范此时哪里有心思回答慕容夫人的话,只管上上下下将她看个仔细,良久才道:“母妃的身体可是有恙?儿刚面圣片刻,就被父皇遣来看望母妃,以为有什么不妥。”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气郁,吃几副药便好,范儿不必担心。”慕容夫人垂下眼睑,寝卧已经点起灯来。床头的那盏宫灯发出很亮的光线,比平时还多了几分亮度,照在她清癯的面容之上,投下两扇睫影,很是有些韵味。拓跋范征征地看着他的母妃,张了张口。又闭上,只等着慕容夫人抬起头来。 母妃又有些清减了,他走的时候,托了无欢看顾,那时,母妃的脸颊上还有些丰腴,气色也调理得很好,不像现在,一脸颓废之气,又想到那个永远明媚如春光的女子,心中便是一阵抽痛。 “你知道……无欢她,已经不在了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拓跋范才等到慕容夫人的一句话,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她。 慕容夫人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哀伤,竟是不能自已:“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就突然得病走了呢?几日不见,就生了这样的变故……” 得病?拓跋范有些诧异地看向慕容夫人,不明白此说何故,便问:“什么病?” 慕容夫人又是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床前明显带着惊讶的拓跋范,慢慢吐出话来:“听说是急症,摔了一跤就没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怎么就这么凑巧,摔一下就能把命丢了,究竟是个福薄的。” 说完,抬眼看向拓跋范,见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有些惋惜地说道:“原本你辟府另住,我还想求陛下将无欢指给你,不管正位也好,侧位也好,留个心善且懂医术的人在你身边,便是一时见不着你,也不会那样担心,岂料天不遂人愿,竟出了这般祸事。” 拓跋范听到慕容夫人此言,一时无语,心中却是痛甚,原来,无欢,竟同时让自己和母妃都放在心里了么?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般地就道了一句:“母妃不嫌她面容丑陋?” 慕容夫人却是轻轻一笑,笑容苦涩:“以色侍人岂能长久?遥想当年,陛下身边美人如云,世家大族皆想将那些女子送入宫中,以期飞上枝头一朝成凰,可陛下除了早年的几位夫人,又见得纳过谁家女子为妃?便是皇后,也不见长得比杜贵嫔好看,却偏偏进了陛下心里,说来,性子好是最主要的,而且,得了眼缘才是造化。”她的思绪飞起,眼神迷离,“可惜,说走就都走了,陛下的心也跟着去了,我们谁都比不上……” 没有怨怼,没有哀情,只是淡淡地陈述,却让拓跋范眼睛一涩,母妃,据说当年也是草原上的百灵鸟,只是他从没有听过母妃唱歌,记忆中风华绝代的容颜亦随着岁月流失而不再,再没有那份明快与青春,只留下从容与淡泊,无嗔无怨。 “母妃,”拓跋范盯着慕容夫人,半晌才开口道,“可是怨怪父皇?” “没有情爱,哪有怨怪?”慕容夫人并不看他,只将目光看向殿窗,窗外角灯忽明忽暗,道,“这宫中,也只有杜贵嫔与陛下是相互折磨罢了。” 母妃竟是看透了这些!拓跋范随着慕容夫人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些什么,却有声音如水般掠过耳畔:“那无欢,想来也是看透这些的,既得了帝后青眼,却时时处处置身事外,不然,如何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这样的女子,若是伴你左右,倒是一桩美事。”说到这里,她收回目光,看向拓跋范,眸子温和而平静,道,“你去代我看看她罢!听说是叱木儿帮着收殓的,也不知是葬在了哪里。” 拓跋范轻轻应了,又陪着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出了长阳宫。 月华如水,沁人体肤,唯有那高高在上的玉盘清冷无声,俯瞰尘世,叫人登时便生了弃世之心,直想避入烟山之中,听鸟鸣虫叫,看花开日落,只是,他这样的身份,终不能够。 终不能够弃了这桎梏,生生困在里面,无欢,想必你在另一个世界,会开心的罢? 叱木儿见到拓跋范深夜前来,似乎并不意外,客气地迎他入了简陋的寝屋,平静地问道:“殿下可是要问无欢的事情?” 拓跋范抬眼看着她,眼前这个女子,眉眼中透着一股倔强,却是叫人生不起厌来,也不奇怪无欢为何会喜欢她,只是这份信任,到最后却害了自己。 一时间,他静默无言,叱木儿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急着开口,只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轻问:“她走时可是痛苦?” 叱木儿此时的心境无法向人道明,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皇子,一直与无欢交好,那日若是他在话,自己也不必冒险做下那等迫不得已之事,心里便先软了几分。 “殿下只是想知道这些?”她问。 拓跋范一征,脑里便出现郁欢那遮了面幕的容颜,竟有些模糊不清,“你可有收拾她的东西?” “嗯,都收起来了,既然人不在了,留着那些东西又有何用?”叱木儿回道,又暗里打量着拓跋范,只见他面上清淡高远,看不出喜怒,只让人觉得那双眸子极清亮,照人于无形,又极淡漠,世事皆远离。 这样的天皇贵胄,竟也喜欢无欢么?她自嘲一笑,随即又释然,既然当时自己决定要救她,再想这些岂不是自添烦恼? “那”,拓跋范顿了顿,迟疑道,“你可是见过有一方砚台,不大,刻着荷花……” “哦,就那方荷花砚啊,”叱木儿不等他说完,就接过话来,道,“奴婢收起来了,都在箱笥里,无欢生前极是喜爱这方砚台,经常用它来磨磨抄经的。” 说罢,她起身打开炕角的箱笥,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即见一堆药瓶纸包,几本书,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方荷花砚。 叱木儿取出砚台来,道:“大人可是要看看?” 拓跋范却是有些不敢接过,只道:“无欢葬在哪里,方便祭奠么?” 他这样问,不是没有原因的,一般宫婢死后自有集中处置的地方,如犯了重罪的,在施惩后扔入乱葬岗,如是老病死的,便要统一埋掉,即便是脱了奴籍的女官,只要未入夫家,便要按着品级,葬入相应的地方。 只不知,无欢作为太医署的医女,后事如何处理? 没想到叱木儿摇头苦笑,道:“殿下怕不能如愿了,那日奴婢请命收殓无欢,出宫后刚到西山脚下,就被人袭,等到奴婢和车夫醒来后,发现车子没有了,这事,奴婢一直没敢和任何人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追忆 那方荷花砚,最终又被拓跋范收回,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如果无欢在的话,会说他出尔反尔罢? 也好,总归有个念想。 而叱木儿对于自己编造的理由实是心虚,只想让他赶快离开,生怕他再追问,到时候露了马脚,也不是闹着玩的。 谁会相信,有人会截车截尸?便连她自己也不信,何况拓跋范?并且,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实话告之,万一寻过去,也没个坟茔,更不好自圆其说,好在那个车夫是她从宫中出来后换车后的雇来的,便是有人找到,也没任何问题,因为那个车夫,就是她趁其不备,打晕的。 想到这里,她抬眼悄悄看向拓跋范,他正垂目盯着手中的砚台,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敢惊扰。 半晌之后,才听到他说:“好了,你休息罢!” 说着,就起身抬脚向外走去,竟没有再问郁欢尸身何处! 叱木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奇怪,便心问道:“殿下不帮着找找无欢么?” 他正要离去的身形微微一颤,收住步子,却未转身:“随缘罢!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叱木儿咂摸这句话足有半天功夫,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拓跋范早已离去,那盏油灯噼啪跳跃,映着她的面容,即将熄灭。 与此同时,郁欢也辗转反侧,并未入睡。 听着屋外风声簌簌,初抽的芽叶并不是很茂密。只是风声有些响,擦过院中的花树,越发显得深夜静谧。 游真还没有回来。 这几日他也会出去,只是从没有像这么长时间过。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早已宵禁。他去哪里也未和自己打一声招呼,郁欢不由有些担心,怕他出了什么事,确切点说,是惹了事回不来。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响起,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走到屋前停下,却不敲门,也不进来。 “可是游真?”郁欢出声问道,屋外的人半晌才回:“是。” “你可是睡了?”游真又问。 “没有,进来罢!”直到游真的身形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许多,“这么晚?” 游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并没有易容,因此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萎|靡,那英挺的鼻翼亦在翕动,郁欢心里再次忐忑起来:“出了什么事?” “你”,游真看着她,二人离得不算近。郁欢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起伏的心绪,他紧走几步,近前再次仔细端详着郁欢,道,“你真愿意随我回建康?” 郁欢瞧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亦问不出口。只肯定道:“是。” 游真明显松了一口气,崩了半天的神经亦放松下来,坐到床榻边,轻轻说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快马赶回建康,你肯定是不能同行了。不过,我已经安排好车马,还有几个随从护卫,等你将养两天再启程,程资我已经吩咐下去,由随行的人带着,我这边也有几粒东珠,你且拿着,如果急用的话,这个可顶不少帛钱,足够到建康了。” 见郁欢平静地望着自己,也不问原因,只管应着,游真便有几分对不住,思量再三,才告知郁欢,原来建康那边传来消息,让他速速回归,他半是无奈半是担心,终咬牙道出缘由:“家君病危,再不回去,我的两个兄弟,难保不会再出事端,你也知道,这次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如果……家君万一不好,这便是最后一面,希望你不会怪我,丢下你一个人……“ 游真越说声音越,最后喃喃低语道:“总归是要随我去建康的,正好回去提前安排一番,免得你受什么委屈。” 郁欢在他说话期间,一直没有做声,只管静静地听着,待到他说了这话,才淡然一笑:“你尽管先回,不要顾忌我,我此去建康也算是开开眼界,如果不适应,我自是会回原来的地方去,哪有什么委屈可言,你大可不必如此郑重。” 游真的态度倒是出乎郁欢所料,且不说她与他只是数面之缘,便真是投缘,自己仅仅是一个医女而已,如何担得起他这般对待?不管此前如何,游真此次能救自己于泥途,便已经让她感激不尽,若是事事都麻烦他,又让他怎样看待自己?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一点,郁欢心里很清楚。因此,当游真对她这般好时,便有些受宠若惊,不由出口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游真却是一愣,好像没听清她说了句什么话,转而便反应过来,生了恼意,瞪她一眼,道:“你说呢?” 她无言以对。 他却是笑了,惯常的嘻笑,故意的逗弄,“不如你我共结连理如何?” 郁欢见他又是那幅欠打的模样,也生不起气来,只管哼了声“作梦”,便自顾倒头蒙被,再也不理他。 游真有些无趣,不禁自嘲道:“这么不情愿,是看不上我这个人,还是觉得无媒无聘,害羞了?” 这人真是越说越没谱,自己前后世加起来老大的岁数,居然被自己好多的男子调戏一番,真是越活越倒流,不由有些气愤,暗恼自己的性子,总是这样被人拿捏,无法畅快。 “你还是快些走罢,眼不见心不烦!”郁欢没好气地翻过身去,瞟了一眼,道,“既然明日便走,还是早点做些准备为好!” 游真嘿嘿一笑,也不打搅她的休息,起身道:“那好,明日行前再作别罢,好歹还有一夜的功夫在一起呢!” 而此时,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拓跋焘。 他行在日常练武的那片林子里,身后跟着赤狐,依旧一身暗红衣甲,在月光的莹润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反倒将前面沉默的身影映衬得一点也不出奇。 那一身靛紫,虽然低调中掩着华烈,终归没有那般张扬,若他不是常年不离左右,谁又能想到,泰平王只有十五岁而已! 高大威猛的身形,英气逼人的面容,仅仅是那一双寒眸,便能让他这等杀人无数的人,生出惧意。 而他,从不在意,似乎他的这种气势与生俱来一般,如风卷浪吞,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面上却是永远从容与淡漠,透着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沉稳与洒脱。 现在,他有些看不清殿下了,今日,他甚至看到殿下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烦躁,或者说,是不安。 四月春去,叶始茂密,穿梭在绿荫飒飒中,脚步无声,只余晚风清凉。 赤狐终于有点耐不住这种静默,正要开口相问时,却见拓跋焘刚好停在一株粗树前,抬起头来。 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似乎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沉重,一缕月光透过枝桠漫射到他脸上,那紧抿着的薄唇,看不出喜怒。 良久,拓跋焘移开目光,突然就问赤狐道:“花锦死后,玄狐可是又给你养了宠?” 赤狐见拓跋焘神色平静,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只回禀道:“没有,自花锦死后,属下也不想再养其他的东西了。” “哦?为何?”拓跋焘挑眉。 “属下自认没有那等养宠的心性,便是花锦,也只是养得久了,有了感情,至于其他,属下倒没有想太多。” 拓跋焘默了一默,侧首看着他:“这么说来,倒是本王疏忽了。” 赤狐不解,目光随之落到拓跋焘身上,拓跋焘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便用手摸着树干,笑道:“花锦当年就是在这里被她打死的罢?” 她?赤狐这半天来,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本来反应有些迟钝,却本能地想起那个女子来,若不是她,花锦如何能被打得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便是一抽,不知该不该怨怪那个女子,只是又一想到她已经殒命,便有些怜惜,只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说起这个来。 于是,他接了话道:“是,那无欢倒也有几下真功夫。” “只可惜,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拓跋焘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赤狐亦随之投注目光,却是一片虚无,又转过头来,看见拓跋焘仰首向天,轻轻道,“叱木儿真丢了她的尸首?” “是的。” “只是她为何要瞒下这个消息?”拓跋焘继续问道。 “属下不太清楚,估计是怕责罚罢!殿下何不去问问叱木儿呢?”赤狐抬起头来,大胆直视着他,没有一丝不敬之意,“殿下不是要让叱木儿离开御食监么,若趁此机会调离,陛下想必不会说什么的。” 拓跋焘十指修长,将肩上一片嫩叶拂落,暗黑中,身姿挺拔如松,与旁边那些高矮不整的树木,孰难分出谁更挺直些。 拓跋焘转眼间便祭出一柄短剑来,林中顿起几线寒光,等到赤狐终于可以眨动眼睛之时,身前身后那数棵刚长成的遒松便是一片惨不忍睹,看得赤狐目瞪口呆。 “怎么样,这剑法?”拓跋焘说话的时候,已经将剑入鞘,真如鹰飞鹄翔那般,即时出,立时止,气势如虹,却又能出其不意。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相请 拓跋焘问出此语,赤狐立即正色:“殿下剑术修为已经精进不少,属下自愧弗如!” “哦?”拓跋焘剑眉斜挑,笑了一声 那方荷花砚,最终又被拓跋范收回,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如果无欢在的话,会说他出尔反尔罢? 人找到,也没任何问题,因为那个车夫,就是她趁其不备,打晕的。 想到这里,她抬眼悄悄看向拓跋范,他正垂目盯着手中的砚台,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敢惊扰。 半晌之后,才听到他说:“好了,你休息罢!” 说着,就起身抬脚向外走去,竟没有再问郁欢尸身何处! 叱木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奇怪,便心问道:“殿下不帮着找找无欢么?” 他正要离去的身形微微一颤,收住步子,却未转身:“随缘罢!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叱木儿咂摸这句话足有半天功夫,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拓跋范早已离去,那盏油灯噼啪跳跃,映着她的面容,即将熄灭。 与此同时,郁欢也辗转反侧,并未入睡。 听着屋外风声簌簌,初抽的芽叶并不是很茂密,只是风声有些响,擦过院中的花树,越发显得深夜静谧。 游真还没有回来。 这几日他也会出去,只是从没有像这么长时间过,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早已宵禁,他去哪里也未和自己打一声招呼,郁欢不由有些担心,怕他出了什么事,确切点说,是惹了事回不来。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响起。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走到屋前停下,却不敲门,也不进来。 “可是游真?”郁欢出声问道。屋外的人半晌才回:“是。” “你可是睡了?”游真又问。 “没有,进来罢!”直到游真的身形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许多,“这么晚?” 游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并没有易容,因此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萎|靡。那英挺的鼻翼亦在翕动,郁欢心里再次忐忑起来:“出了什么事?” “你”,游真看着她,二人离得不算近,郁欢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起伏的心绪,他紧走几步,近前再次仔细端详着郁欢,道。“你真愿意随我回建康?” 郁欢瞧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亦问不出口,只肯定道:“是。” 游真明显松了一口气。崩了半天的神经亦放松下来,坐到床榻边,轻轻说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快马赶回建康,你肯定是不能同行了。不过,我已经安排好车马,还有几个随从护卫,等你将养两天再启程,程资我已经吩咐下去,由随行的人带着。我这边也有几粒东珠,你且拿着,如果急用的话,这个可顶不少帛钱,足够到建康了。” 见郁欢平静地望着自己,也不问原因。只管应着,游真便有几分对不住,思量再三,才告知郁欢,原来建康那边传来消息,让他速速回归,他半是无奈半是担心,终咬牙道出缘由:“家君病危,再不回去,我的两个兄弟,难保不会再出事端,你也知道,这次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如果……家君万一不好,这便是最后一面,希望你不会怪我,丢下你一个人……“ 游真越说声音越,最后喃喃低语道:“总归是要随我去建康的,正好回去提前安排一番,免得你受什么委屈。” 郁欢在他说话期间,一直没有做声,只管静静地听着,待到他说了这话,才淡然一笑:“你尽管先回,不要顾忌我,我此去建康也算是开开眼界,如果不适应,我自是会回原来的地方去,哪有什么委屈可言,你大可不必如此郑重。” 游真的态度倒是出乎郁欢所料,且不说她与他只是数面之缘,便真是投缘,自己仅仅是一个医女而已,如何担得起他这般对待?不管此前如何,游真此次能救自己于泥途,便已经让她感激不尽,若是事事都麻烦他,又让他怎样看待自己?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一点,郁欢心里很清楚。因此,当游真对她这般好时,便有些受宠若惊,不由出口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游真却是一愣,好像没听清她说了句什么话,转而便反应过来,生了恼意,瞪她一眼,道:“你说呢?” 她无言以对。 他却是笑了,惯常的嘻笑,故意的逗弄,“不如你我共结连理如何?” 郁欢见他又是那幅欠打的模样,也生不起气来,只管哼了声“作梦”,便自顾倒头蒙被,再也不理他。 游真有些无趣,不禁自嘲道:“这么不情愿,是看不上我这个人,还是觉得无媒无聘,害羞了?” 这人真是越说越没谱,自己前后世加起来老大的岁数,居然被自己好多的男子调戏一番,真是越活越倒流,不由有些气愤,暗恼自己的性子,总是这样被人拿捏,无法畅快。 “你还是快些走罢,眼不见心不烦!”郁欢没好气地翻过身去,瞟了一眼,道,“既然明日便走,还是早点做些准备为好!” 游真嘿嘿一笑,也不打搅她的休息,起身道:“那好,明日行前再作别罢,好歹还有一夜的功夫在一起呢!” 而此时,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拓跋焘。 他行在日常练武的那片林子里,身后跟着赤狐,依旧一身暗红衣甲,在月光的莹润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反倒将前面沉默的身影映衬得一点也不出奇。 那一身靛紫,虽然低调中掩着华烈,终归没有那般张扬,若他不是常年不离左右,谁又能想到,泰平王只有十五岁而已! 高大威猛的身形,英气逼人的面容,仅仅是那一双寒眸,便能让他这等杀人无数的人,生出惧意。 而他,从不在意,似乎他的这种气势与生俱来一般,如风卷浪吞,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面上却是永远从容与淡漠,透着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沉稳与洒脱。 现在,他有些看不清殿下了,今日,他甚至看到殿下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烦躁,或者说,是不安。 四月春去,叶始茂密,穿梭在绿荫飒飒中,脚步无声,只余晚风清凉。 赤狐终于有点耐不住这种静默,正要开口相问时,却见拓跋焘刚好停在一株粗树前,抬起头来。 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似乎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沉重,一缕月光透过枝桠漫射到他脸上,那紧抿着的薄唇,看不出喜怒。 良久,拓跋焘移开目光,突然就问赤狐道:“花锦死后,玄狐可是又给你养了宠?” 赤狐见拓跋焘神色平静,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只回禀道:“没有,自花锦死后,属下也不想再养其他的东西了。” “哦?为何?”拓跋焘挑眉。 “属下自认没有那等养宠的心性,便是花锦,也只是养得久了,有了感情,至于其他,属下倒没有想太多。” 拓跋焘默了一默,侧首看着他:“这么说来,倒是本王疏忽了。” 赤狐不解,目光随之落到拓跋焘身上,拓跋焘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便用手摸着树干,笑道:“花锦当年就是在这里被她打死的罢?” 她?赤狐这半天来,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本来反应有些迟钝,却本能地想起那个女子来,若不是她,花锦如何能被打得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便是一抽,不知该不该怨怪那个女子,只是又一想到她已经殒命,便有些怜惜,只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说起这个来。 于是,他接了话道:“是,那无欢倒也有几下真功夫。” “只可惜,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拓跋焘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赤狐亦随之投注目光,却是一片虚无,又转过头来,看见拓跋焘仰首向天,轻轻道,“叱木儿真丢了她的尸首?” “是的。” “只是她为何要瞒下这个消息?”拓跋焘继续问道。 “属下不太清楚,估计是怕责罚罢!殿下何不去问问叱木儿呢?”赤狐抬起头来,大胆直视着他,没有一丝不敬之意,“殿下不是要让叱木儿离开御食监么,若趁此机会调离,陛下想必不会说什么的。” 拓跋焘十指修长,将肩上一片嫩叶拂落,暗黑中,身姿挺拔如松,与旁边那些高矮不整的树木,孰难分出谁更挺直些。 拓跋焘转眼间便祭出一柄短剑来,林中顿起几线寒光,等到赤狐终于可以眨动眼睛之时,身前身后那数棵刚长成的遒松便是一片惨不忍睹,看得赤狐目瞪口呆。 “怎么样,这剑法?”拓跋焘说话的时候,已经将剑入鞘,真如鹰飞鹄翔那般,即时出,立时止,气势如虹,却又能出其不意。 那方荷花砚,最终又被拓跋范收回,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如果无欢在的话,会说他出尔反尔罢? 也好,总归有个念想。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从来 拓跋弥也随着郁欢的目光扭过头去,待看到柳徇天的面貌后,有些狐疑道:“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未落,又追了一句:“李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易铭哼哈道:“嗯嗯,好像是。” “他是谁?”拓跋弥继续问道。 “殿下,”李易铭满面锅灰色,又哼哈一声,“奴才也不记得了。” 拓跋弥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恶地挡掉李易铭伸出来要扶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去去去,连个人都记不清,也不知你那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李易铭讪讪然,退开半个身形,却听拓跋弥又问道:“你姓郁?叫什么?” 郁欢哪知道拓跋弥突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有点懵,没有立即回话,惹得一边的李易铭急道:“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哦,是姓郁。” “还有呢?” “嗯?” “叫什么?” “嗯,”郁欢终于被他问得有点烦闷,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没有正经样子,又一想过几日自己就要离开平城,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如果拓跋弥的命运真如上一世那般,那和他最多再活不过明年去。如此一想,便心软了一分,声音亦放软了些:“嗯,我叫郁柔。” “这个名字真好听。”拓跋弥抚掌一笑,却听柳徇天急道:“郁姑娘,能不能快点?” “快点?”拓跋弥抢过话来。挡在郁欢身前,“跟你们去哪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拓跋弥也随着郁欢的目光扭过头去,待看到柳徇天的面貌后,有些狐疑道:“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未落。又追了一句:“李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易铭哼哈道:“嗯嗯,好像是。” “他是谁?”拓跋弥继续问道。 “殿下。”李易铭满面锅灰色,又哼哈一声,“奴才也不记得了。” 拓跋弥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恶地挡掉李易铭伸出来要扶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去去去,连个人都记不清,也不知你那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李易铭讪讪然。退开半个身形,却听拓跋弥又问道:“你姓郁?叫什么?” 郁欢哪知道拓跋弥突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有点懵,没有立即回话,惹得一边的李易铭急道:“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哦。是姓郁。” “还有呢?” “嗯?” “叫什么?” “嗯,”郁欢终于被他问得有点烦闷,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没有正经样子,又一想过几日自己就要离开平城,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如果拓跋弥的命运真如上一世那般,那和他最多再活不过明年去。如此一想,便心软了一分。声音亦放软了些:“嗯,我叫郁柔。” “这个名字真好听。”拓跋弥抚掌一笑,却听柳徇天急道:“郁姑娘,能不能快点?” “快点?”拓跋弥抢过话来,挡在郁欢身前,“跟你们去哪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拓跋弥也随着郁欢的目光扭过头去。待看到柳徇天的面貌后,有些狐疑道:“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未落,又追了一句:“李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易铭哼哈道:“嗯嗯,好像是。” “他是谁?”拓跋弥继续问道。 “殿下,”李易铭满面锅灰色,又哼哈一声,“奴才也不记得了。” 拓跋弥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恶地挡掉李易铭伸出来要扶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去去去,连个人都记不清,也不知你那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李易铭讪讪然,退开半个身形,却听拓跋弥又问道:“你姓郁?叫什么?” 郁欢哪知道拓跋弥突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有点懵,没有立即回话,惹得一边的李易铭急道:“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哦,是姓郁。” “还有呢?” “嗯?” “叫什么?” “嗯,”郁欢终于被他问得有点烦闷,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没有正经样子,又一想过几日自己就要离开平城,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如果拓跋弥的命运真如上一世那般,那和他最多再活不过明年去。如此一想,便心软了一分,声音亦放软了些:“嗯,我叫郁柔。” “这个名字真好听。”拓跋弥抚掌一笑,却听柳徇天急道:“郁姑娘,能不能快点?” “快点?”拓跋弥抢过话来,挡在郁欢身前,“跟你们去哪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拓跋弥也随着郁欢的目光扭过头去,待看到柳徇天的面貌后,有些狐疑道:“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未落,又追了一句:“李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易铭哼哈道:“嗯嗯,好像是。” “他是谁?”拓跋弥继续问道。 “殿下,”李易铭满面锅灰色,又哼哈一声,“奴才也不记得了。” 拓跋弥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恶地挡掉李易铭伸出来要扶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去去去,连个人都记不清,也不知你那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李易铭讪讪然,退开半个身形,却听拓跋弥又问道:“你姓郁?叫什么?” 郁欢哪知道拓跋弥突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有点懵,没有立即回话,惹得一边的李易铭急道:“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哦,是姓郁。” “还有呢?” “嗯?” “叫什么?” “嗯,”郁欢终于被他问得有点烦闷,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没有正经样子,又一想过几日自己就要离开平城,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如果拓跋弥的命运真如上一世那般,那和他最多再活不过明年去。如此一想,便心软了一分,声音亦放软了些:“嗯,我叫郁柔。” “这个名字真好听。”拓跋弥抚掌一笑,却听柳徇天急道:“郁姑娘,能不能快点?” “快点?”拓跋弥抢过话来,挡在郁欢身前,“跟你们去哪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拓跋弥也随着郁欢的目光扭过头去,待看到柳徇天的面貌后,有些狐疑道:“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未落,又追了一句:“李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易铭哼哈道:“嗯嗯,好像是。” “他是谁?”拓跋弥继续问道。 “殿下,”李易铭满面锅灰色,又哼哈一声,“奴才也不记得了。” 拓跋弥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恶地挡掉李易铭伸出来要扶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去去去,连个人都记不清,也不知你那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李易铭讪讪然,退开半个身形,却听拓跋弥又问道:“你姓郁?叫什么?” 郁欢哪知道拓跋弥突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有点懵,没有立即回话,惹得一边的李易铭急道:“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哦,是姓郁。” “还有呢?” “嗯?” “叫什么?” “嗯,”郁欢终于被他问得有点烦闷,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没有正经样子,又一想过几日自己就要离开平城,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如果拓跋弥的命运真如上一世那般,那和他最多再活不过明年去。如此一想,便心软了一分,声音亦放软了些:“嗯,我叫郁柔。” “这个名字真好听。”拓跋弥抚掌一笑,却听柳徇天急道:“郁姑娘,能不能快点?” “快点?”拓跋弥抢过话来,挡在郁欢身前,“跟你们去哪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拓跋弥也随着郁欢的目光扭过头去,待看到柳徇天的面貌后,有些狐疑道:“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未落,又追了一句:“李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易铭哼哈道:“嗯嗯,好像是。” “他是谁?”拓跋弥继续问道。 “殿下,”李易铭满面锅灰色,又哼哈一声,“奴才也不记得了。” 拓跋弥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恶地挡掉李易铭伸出来要扶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去去去,连个人都记不清,也不知你那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李易铭讪讪然,退开半个身形,却听拓跋弥又问道:“你姓郁?叫什么?” 郁欢哪知道拓跋弥突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有点懵,没有立即回话,惹得一边的李易铭急道:“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哦,是姓郁。” “还有呢?” “嗯?” “叫什么?” “嗯,”郁欢终于被他问得有点烦闷,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没有正经样子,又一想过几日自己就要离开平城,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如果拓跋弥的命运真如上一世那般,那和他最多再活不过明年去。如此一想,便心软了一分,声音亦放软了些:“嗯,我叫郁柔。” “这个名字真好听。”拓跋弥抚掌一笑,却听柳徇天急道:“郁姑娘,能不能快点?” “快点?”拓跋弥抢过话来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震惊 柳徇天上楼来的时候,就看到拓跋弥与石子木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你这个刁民!若是我皇兄在此,岂容你这般轻视?” 石子木轻轻地笑了一声,瞟了他一眼,便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掷到食几之上,声音亦有几分冰冷:“轻视?你以为泰平王像你这般无理取闹?真是不成体统!” “少主!”柳徇天见石子木真的动起气来,忙忙上前,躬身低语,“少主,葛伯在外面。” 石子木本有些怒意的面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正容道:“郁姑娘稍等片刻,石某去去就来。” 说罢,起身就随着柳徇天下楼去了。 郁欢却是松了一口气,刚想抬头又想起边上还有个瘟神守着,便赶快抓起幕离扣在头上,才慢条斯理道:“没想到殿下身份如此金贵,倒是我失礼了。” 拓跋弥手一挥,不在乎道:“没什么!我只问你,可曾见过无欢?” “不曾。”郁欢有点头大,紧着跟上他的思路。 “那无欢的幕离怎地在你这里?”拓跋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咄咄逼人道。 郁欢垂首:“回殿下,无欢姑娘的幕离本就是我的,先前有一回,无欢的面幕坏了,便借了我的幕离去,后来不知怎地就还回来了,我却再没有见过她。” 话说得很顺溜,理由也无懈可击。 “这样啊,”拓跋弥一撇嘴,叹口气道,“如今都找不到她了……” 言罢转身,落寞失望,让郁欢心中突然生了不忍之心,便叫住他道:“殿下,无欢虽与我瘳瘳数面,有一次却提到过殿下的。” “哦?”拓跋弥倏地转过身来。急着问道,“她说了些什么?” 郁欢作势想了想,才轻轻说道:“她说,在宫里知心好友不多。殿下便是其中一个。她还说,若是殿下改改那急躁的毛病,行事之前再多想想,想必会更让圣上欢喜几分!” “她这样说的?”拓跋弥的眼眸之中迸出一缕光彩,连声问道,“她真的这样说?” 郁欢哪里想到他会这般激动,只得撤了撤身子。回道,“也只说过这么一回,殿下不必着恼。” “她居然也是念着我的……”拓跋弥喃喃道,转身往楼下走去,却蓦地发出一声“啊”的声音,众人抬头。 只见一袭青色罩袍杵在拓跋弥身前,挡了他的去路,随后。就听到拓跋弥吃痛的声音,旁边的李易铭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冲撞我家殿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头上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三皇兄这是要去哪里?” 郁欢猛地看过去,才发现赫然是拓跋范! 拓跋弥和他站在一起,显得稍矮一些,身形虽然差不多,却不似拓跋范那般入眼熨帖。 “你怎么也来了?”拓跋弥显然吃惊不,忙忙四顾,问道,“不是大皇兄也来了罢?” 拓跋范面上一僵,转瞬又恢复自然,笑道:“大皇兄没来。难道你就能自在不成?” 他的笑依然,拓跋弥却是瞪起眼来,朝着他身后喊道:“哎,你怎地又上来了?” 石子木沉着脸,抬眼看看他,复又垂下。道:“这醉春楼看来是龙潜凤匿之地,倒是聚个齐全!” 这话说得暗里带刺,拓跋弥听着就不舒服,却见拓跋范舒袖前行,缓缓道:“三皇兄不如和弟也尝尝这里的手艺罢!” 自捡了一处榻几坐下,离着郁欢所在之处,不过几步距离。 石子木皱了皱眉,静默片刻后,才对郁欢道:“叫郁姑娘久等!这便上菜罢!” 后一句显然是吩咐柳徇天,随后酒保堂倌鱼贯而上,各种南北特色菜食摆满食几。 郁欢有些郁闷了,这个石子木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叫她上来,既不说目的,也不问事情,难道就是单纯想请她吃喝一顿? 自己好像和他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罢?哦,对了,除了那一个尚未兑现的人情。 想到这里,她不由悄悄从睫下看过去,石子木却是悠然闲然地拿着酒壶倒酒,没等她收回视线,就对上他投射而来的眸光,寒冷摄人,“怎么,在下的脸难道比这些佳肴更有看头?或者,郁姑娘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郁欢有些尴尬笑了笑,道:“子木兄说笑了。” 说完就举箸低头,猛张嘴狂吃食,竟叫一旁的柳徇天看得呆了去。 石子木亦是一愣,摇摇头道:“没想到姑娘家也能吃得这般香。” 这话说的。 郁欢含着一口饭,一时没来得及下咽,只得翻翻眼皮,饮了一口甜酪,半天才顺气,道:“反正不能让自己饿死……况且,这里的东西确实好吃。” 反正不吃白不吃,既然你不问我话,我也装做不知,随你而已,郁欢打定主意后,便放得轻松起来,尤其自出宫后,一直喝粥,嘴里边恐怕除了喝药的苦味就没有其他的味道。 “看你吃得这般香,旁人倒也能多吃一些。”石子木的笑褪了几分寒凉,只是,始终热不起来,见郁欢刚把一块鸡仔放进嘴里,稍等一会儿,才又问道,“不知道郁姑娘对闭气之症怎么看?” “闭气?”郁欢重复一遍,不解道,“什么闭气?” 石子木的眼神往侧后方的拓跋弥那里瞟了瞟,见他们也在饮甜酪,便收回视线,笑着睨向郁欢:“难道郁姑娘作为医女不知此症?” “呃,好像病症上并没有闭气症罢?”郁欢亦回看他,脑中又仔细回想一番,才慢悠悠说道:“倒是有中风失音,肺热咽痛等病症,恕我浅薄,真想不起来还有闭气症此说。” 石子木沉思不语,片刻不到,便又说道:“那么,如果是有人扼喉而闭气,当时验之已经气闭而亡,还有没有可能活过来?” 郁欢刚刚放下的心思,因他这一问,突然便被提起来,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武技怕不会差,千万不能在这关键时刻露出马脚来,便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气息,淡淡道:“这个劳子木兄高看了。我本是医坊的医女,这等疑难病症,实在无能为力。恕罪!” 又道:“不如子木兄去找太医署的博士们问问,想来应该有个结果的。” 她这也不是瞎指,太医署的太医博士、太医助教,平常都会在官学中教授医药之学,一般不会在太医署内办公,因此,就是平头百姓,亦可以去官学请教问题,当然,前提是,人家愿意见你,愿意给你答疑解惑。 “这么说,郁姑娘真不知道?”石子木并不看她,只将郁欢剩底的杯子续满甜酪。 郁欢正想说无事告辞的话,却听到拓跋弥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皇弟不信?” “我信什么?”拓跋范永远那般风清云淡的样子,便是别人急得火上眉毛,他也没有丝毫躁意,淡淡道,“你又从何听来,无欢没死?” 拓跋弥背对着郁欢等几人,根本没有看到郁欢的表情,完全是惊诧意外,石子木面上异色转瞬即过,却没有逃过柳徇天的眼睛。 “少主……”柳徇天刚开口,便被石子木挥手打断。 郁欢的手心都是汗,脑子一片空白。 “居然能弄丢尸身,你信?”拓跋弥的声音又高了几分,气愤无比,“我可不信!哼,叱木儿若不是心虚,如何会丢下无欢一个人?这会儿找不到,我就认为她没死!” 拓跋范抬眼瞟向石子木,轻轻一叹:“那又如何?既然她离开这深宫禁地,天大地大,你要到哪里去找?并且,回来也未见得就是好事,说不定,下场还会比这更惨。” “不可能!”拓跋弥据理力争,声音已是嘶哑,“大皇兄既已做错一回,难道还会再重蹈覆辙?” “大皇兄,”拓跋范笑着,笑容却有些苦涩,“也是身不由己罢!” 郁欢一听一顿,石子木垂眉,二楼堂内,除了拓跋弥的声音犹自响着,都陷入沉默。 “范皇弟,还有一件事,”拓跋弥喝了一大口酒,将那酒杯抛出,地板顿时响起咣咣的声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可不信!哼,叱木儿若不是心虚,如何会丢下无欢一个人?这会儿找不到,我就认为她没死!” 拓跋范抬眼瞟向石子木,轻轻一叹:“那又如何?既然她离开这深宫禁地,天大地大,你要到哪里去找?并且,回来也未见得就是好事,说不定,下场还会比这更惨。” “不可能!”拓跋弥据理力争,声音已是嘶哑,“大皇兄既已做错一回,难道还会再重蹈覆辙?” “大皇兄,”拓跋范笑着,笑容却有些苦涩,“也是身不由己罢!” 郁欢一听一顿,石子木垂眉,二楼堂内,除了拓跋弥的声音犹自响着,都陷入沉默。 “范皇弟,还有一件事,”拓跋弥喝了一大口酒,将那酒杯抛出,地板顿时响起咣咣的声音, 。。。。。。。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事 s抱歉,补昨天一章,昨天上研考确认信息差点弄错顾得上码字,一直在联系解决,一会儿今天的更新! 郁欢却没有发现拓跋弥的异状,只轻轻向他和拓跋范点了点头,便要下楼去。 身后石子木的声音悠悠传来:“那枚竹牌对姑娘而言,永远有效。” 她的步子一顿,却未回首,声音清脆,让堂内众人似曾相识:“多谢!后会有期!” 刚出醉春楼门口,不等她叫了马车,就被贴身追来的拓跋弥扯住了衣袖,他急着开口,却是语无伦次:“你,你可是······” “皇兄!不要唐突!”拓跋范随后就过来拉着他的身子,一个趔趄,撞到拓跋范怀中,“快放手” 拓跋弥的手依旧紧紧地拽着郁欢的衣服,醉眼迷离中说的话亦是含糊不清:“你可是……可是无……” “殿下!”郁欢瞅着这情形,一时无着,只得大声打断他的话道,“殿下请自重!” 心内却是涌过一阵暖流,拓跋弥,或许再见,或许不见,永远这般开心下去,但愿明年之事不会蹈现,但愿,安定王的封号之中,别再像前世一样,加了那个“殇”,此即分别,各自安好! 幕离之下的她,眼眶发热,禁不住又抬眼看了看面前正拉人的拓跋范,这一眼,权当最后一眼,从此以后,她与他,她与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或者,她与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关系。 仿佛自嘲一般,她轻笑,却听拓跋弥和风细雨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还请这位姑娘莫要生气!酒醉之人,多有失态,我这便拉他离开,惊扰姑娘,多有得罪了!” 郁欢的脚步一顿·突然想起自己血药救姚皇后那回,梦中的那人,是他罢? 前世错过,今生无缘,果真是命中注定,心中那点悸动早已被消磨殆尽,她稍稍侧首,声音平静道:“奴不敢得殿下如此致歉,这便告辞!” 却在转身之际,又想起许久前·在长阳宫看到的那幅字画,便不由自主地轻喃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快速离去,又暗运气,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唯有拓跋范征征立在原地,他似乎听到很熟悉的声音,又似乎听到很熟悉的诗句,只是旁边的拓跋弥·一直不曾消停,大着舌头总是念着一个名字:无欢。 无欢?他的心突然便有些抽痛,刚才的那个姑娘·难道是···…与无欢又有些什么关系? 石子木带着柳徇天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拓跋弥,语气寒凉:“乐安王还是快将他扶回去,酒楼人多,不怕失了皇家体面?”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柳徇天心翼翼地回首看去,只见拓跋范目光茫然·竟不知如何动作·只低头问道:“少主······” “且随他们去!” 却说郁欢离开醉春楼,独行于坊市之中·不知不觉便走到刚刚重生所住的坊这里。 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再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往记忆中那个院狂奔而去。 风过,轻纱飘,心亦痛。 颤抖地推开院门,依旧那般模样,不同的只是再无人声,没有欢笑,只剩飘渺的回忆。 她知道阿娘最喜欢自己与姐姐在院中习字,那株海棠树,如今依然枝繁叶茂,树下却是轻风无声。 阿娘。 你们还好么?泉下可还开心,可有苦痛?欢欢的心,很痛,无所适从,从不知自己竟是这般无用,如今欢欢就要离开这里,你们可会替我高兴? 室内的一切,仍如旧时熟悉,却不似旧时亲切,或许,没有阿娘与姐姐的陪伴,所有的物事,都失了光彩,便是那上面厚厚的一层尘土,也时刻告诉自己,再没有人疼惜,再不会重来。 她想起阿娘临前的嘱咐,如果有机会回来,定要将那幅字画找出来,字画上,便写着“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她对这幅画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另一幅,写的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这幅画一直挂着堂屋墙上,却被拓跋嗣取了去,诗句相似,只是为何阿娘要让她取出另一幅画来呢? 如此想着,脚下却不停,依着记忆,将阿娘可能放东西的地方一一察看一遍,都没有找到。又仔细回想一番,才记起俊叔每次来时,都会给阿娘带一些笔墨纸砚,还有不少绣活用的东西,只是阿娘从不示于人前,都会将它们放入墙角那里的橱中,用时又心翼翼地取出一点,显得极为珍惜 墙角橱,她也看过了,空空如也,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许是被带走时,让那些混帐东西们搜刮了个干净。 她贝齿轻咬,胸中仿佛燃起一团火,深吸了数口气后才平静下来。 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有注意的? 阿娘除了这些地方,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灶房! 她脚下飞快,赶紧朝着灶房那边奔去,一阵铿锵之后,终于发现米缸处有一角缝隙,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搬开一看,才看到后面有一突起,轻轻一碰,墙灰脱落,露出斑驳参差的方砖。 明显是松动的。 郁欢心内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会是什么呢?为何阿娘将它藏得如此隐秘,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取出方砖,才看清墙体被挖出一块,里面方方正,倒极像一个秘室,用来放那些重要的件东西,适合不过。 事实上,里面确实放了一些东西。 却不是金银财宝,只有一个卷轴,一个封笺,还有一把匕首,静静地躺在木盒里。 这些东西,想必对阿娘极其重要罢?不然也不会放在这样隐秘的地方,且珍之重之,唯死别,才托付于自己。 她的心思此时全不在这些东西,只想着阿娘当时是如何想到会有天降横祸,以致于未雨绸缪,弄了这么一个地方? 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暂且放下。 这个卷轴,便是阿娘要郁欢找的那幅画,只是开幅较挂于外面的那幅了很多,甚至一半都不到,诗有相似,画却不同,画的是茫茫原上,绿草丰盈,随风而动,像是近在眼前一般,极是传神。画中人物,只有一个女孩,迎风而立,在茂草之中,挺身向前策马而飞,活脱脱要跳出来,灵逸飘动,挟势而来,说不出的飒爽英姿,震人眼眸。 画中女孩,身着异族服装,面容却是模糊不清,只有那飞扬的衣角,满头珠辫表明,这是一个恣意美丽的女子,不然,不会有顾盼生花的眼神朝画外看来。 会是谁呢? 阿娘不会是胡族,因为爹爹是汉人,且从没有提过她们的身份,只说阿娘自失去双亲,与爹爹青梅竹马,由爹爹家收了童媳,很是疼宠。 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又去看那柄匕首。 这柄匕首与其他匕首并无不同,无论长短还是宽窄,却是依掌形而制,只稍稍比自己的手掌长一些,极易贴身而藏。 只是。······郁欢定睛一看,才晓得刀鞘处镶了一块琉璃,颜色在光线的映衬下,不时变幻,好像与自己身上的琉璃镜,是同样的做工。 她赶快将身上的琉璃镜取出来,两相对比,确认是相同的货色,遂明白,这柄匕首与琉璃镜定是一起到的阿娘手中,对阿娘亦有着特别的意义,单看大规制,就知道这是给孩子的,不然,这般巧之物,让成年人拿出去,岂不太过气? 还有那封笺,用火漆封住,封面上却无只言片语,只不知这封笺是不是阿娘的,如果是阿娘的,如何又用了火漆,好奇之心愈甚。 郁欢也不费心思去猜度,只将火漆拆了,取出里面的纸笺,展开读来。 却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 尽管她极力克制,终不能够,眸中清泪狂涌而出,将那些墨迹浸染晕开,模糊了视线。 她重生而来,严格来说,已经不是阿娘的女儿,但那份血缘亲情,骨血联系,怎能通通抹杀?便是她自己,前世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今生却在这里得到补偿,若没有重生,又岂会再次体会到失而复得的亲情 阿爹,爹爹,那个永远奔波在外的男人,那个每次匆匆来去的男人,那个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每每于归来时,带着宠溺的眼神关怀她们的男人,那个直至阿娘带她与姐姐没入营妓再没有出现过的男人,竟是,竟不是她们的至亲!! 恍惚中,她仿佛又见到阿娘,总是笑着,笑得温软,不争,不急,现在却突然感觉到,那笑中有无奈,有不甘,还有一丝悲哀。 是因为这个原因么?是因为爹爹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 又隐隐觉得不是。 那纸笺中,瘳瘳数语,皆是爹爹写给阿娘的话,只是阿娘为何没有拆开? 又想到出事前的那几日,阿娘神情恍然,做什么事都不在心上,当俊叔拖着病弱的身体送来一些东西后,阿娘便是这个样子,那送来的东西中,也包括这封笺是么?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离开 常子方的那位道友,要离开白云山了,去青泥岭。 郁欢一直没有见到过这位道友师叔,却知师父非常看重他。师父曾说过,此世间,情之虚妄,有如雾散,便是得而失之,亦心甘,因为强求不得,但若得知己一人,方知此生也无憾。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常子方执意要送道友前往青泥岭,直到行前,郁欢才知,师父哪是去送,是要打前站上路,在青泥岭等着道友。 也不知道友师叔有什么事会耽搁于他们后边,便是眼前这几大车的书籍与药炉,就够郁欢看的。 师父破天荒从山下请来几个匠人,打了木箱,把他珍之重之的东西都放入了这个箱子里,这些在郁欢看来,都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尽是些破砚,卷了边的字画,还有好些手札。 “师父,此去我们还会回来吗”郁欢其实心里很难过,也不知车伯究竟来没来接她,虽然希望渺茫,终还是有一分念想。 转而一想,便有这分念想又有什么用呢?终是错过了。 常子方却不答她的话,直直盯着庐舍一角边的石杌,半天不语,眼神苍溟幽远,似是散想抚臆,又像悲悼往古,说不出的形随容止。 郁欢自觉闭紧嘴巴,沉默地将那个不大的箱子要搬到车上。 却被常子方喝止:“那个,我亲自来!” 郁欢讪讪,只好放下,另去收拾些细碎杂物。 收拾东西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到第二天上路的时候,郁欢独自坐于第二辆车上,常子方则是骑马。 她没想到师父还会骑马,虽然那匹马看起来有些瘦弱,远不如拉车的马强壮有力,其实脚程还是不差的,若不是那几车的书和药炉沉了些,一日内还是能赶不少路的。 “一会儿便出了洛阳地界,如果遇着什么不寻常事,不可妄行不可行之事。”常子方驱马到郁欢车前,对她突然说了这番话。 郁欢不解其意,却知问也是白问,只低首闷声应了,继续看手里的医书。 常子方微叹,策马向前,与头马并辔而行。 郁欢在车里听着没有声音了,方抬首盯着车帐,也叹了一口气。 若她没有记错,这一年,将是晋军战果累累的一年,檀道济军次潼关久攻不下,刘裕率大军入河至洛阳。再过两个月,当是晋军前锋主帅王镇恶领舟师自河至,一个月后,王镇恶攻克长安,生擒秦主姚泓,送斩于晋新都建康。 郁欢大致的印象只有这些,若不是前世的爹爹在这些乱仗中殒命,想来以她一介闺阁女子,定不会关心这些战事的。 如今身处乱世,有了前世所知之依仗,避开这些祸事不难。 她兀自想着,猛不丁外面一声暴喝:“下马!” 吓了一跳,忙忙掀起车帘来,却被一阵黄土飞尘呛得涕泪立下。 又是官兵。人数还不少,且都是一人一骑。 “军爷,可有不妥?” 常子方依旧淡然处之,语气平缓,手中挽着马缰,对这伙官兵用语客气,却不乏骄矜。 为首那位倒也算是个识眼色的,瞧着常子方身后的几车东西,又看常子方气宇高华,想是个大家士族,冒冒然也不敢随便得罪,笑着作揖:“先生,我等皆是晋相国刘公帐下兵士,这条驿道今日怕不能走了,还望先生体谅我等为难之处。” 常子方皱了眉头,似是不耐烦他的一番说道,转首看了看前后上百名晋兵,语气不悦:“体谅?你们将我的书册如此乱翻,如何体谅?” “这个,职责在身”,他赔礼道,再次微微倾身,对着犹自翻东西的几伙兵士喊:“若没搜到什么东西,便都停下!” “属下这儿找到秦姚兴老朽的一幅字!”一名兵士回道。 就在郁欢的马车上。 常子方眉峰立陡,忽地转过身,眸光似箭般射出:“别动!便是晋军就可随便动人的东西么?” 边说边大步流星迈步,转眼便到了车辕前,再次重复道:“别动!” 这回,那个领头的军爷不干了,卸了善模善样,语气狰厉:“我等皆是奉相国命,于此封驿锁道,敢挡者,死!” 还没等常子方说话,郁欢便从车厢中钻了出来,站在赶车人的旁边,喊道:“给你们几个胆子,试试!” 稚声落落,声声入地。 常子方疑惑地看着她,一干晋兵也看着她。 “先生与我,欲往长安去,你等在此设路障阻截,用意为何?竟敢僭称职责二字,妄想混水摸鱼,为己谋利!你可知,此行是由晋军前锋檀将军亲自交由,托我等护送这几车东西于长安!想来,你们也知,宋公此时身在洛阳,意在何处罢?” 众人皆惊于此女稚言,竟是将晋军风向说得一清二楚,且口舌伶俐,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 见为首军爷还是将信将疑,郁欢掏出那枚檀道济于去年分别时赠予的玉佩,晃了晃,沉声说道:“这是檀将军交予我等的信物,诸位要不要上来看验看验?” 旁边一个兵士刚要举步上前,被喝住:“哦!恕末将等人无礼了。还望先生和姑子,大人不记人过!” 常子方有点征了,见郁欢一连串动作言语下来,竟连手中的那幅字亦忘了重新卷起,那位军爷的话自是没有入耳。 只见郁欢又朗朗启开接道:“军爷也是军务在身,先生自不会计较。此行本欲避人出之,不想正巧遇着军爷设关。军爷想必还有得忙,若无其他事,先生和我便先离开,可好?” 等到常子方和郁欢一行真正出了洛阳地界的时候,郁欢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汗湿布衫。 果真还是自己前世的那点所知帮了大忙。 常子方却自始至终没有问她,如何这般说话,如此行事。 郁欢也懒得说,只要脱了险便成,难道还要她再主动去挨训不成?况且,也是为了师父那些所谓的宝贝,才遭此际遇。 便是他训得,她还不愿意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建康 郁欢的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她炽猛刚烈,无处不痛,这的渣滓,为祸一方,即便没有阿娘之恨,也会这样做的罢?寓身于此,银牙咬碎,只为仇报,不管是拓跋嗣,还是那个扈娇娘,如今真个了结,反倒添了更多沉重,此心无由,唯剩悲怆而矣。 不过三日时间,她的心境竟是如此低落,尽管即将启程远赴建康,尽管远游是自己经年之愿,却没有丝毫高兴之处。游真安排好的人,已经和她接上了头,此行加上她自己,共有三人,原本留了马车与她,郁欢却提出和那二位护送之人,一同骑马,如果马的脚程快些,就会很快到达建康,长则一月,短则半月二十天,足矣。 那两位护送之人,一听郁欢的要求,皆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般,呼道:“姑子竟会骑马!” 随后,又有些怀疑道:“如果姑子只图快,或者只是将将能控马,还是乘马车好些!” 郁欢听闻,只是笑了笑,也不分辩,只管准备行李去,那二人大眼瞪眼,却是无可奈何。 郁欢又何尝不知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急切地离开这里,或者用“逃离”二字更为贴切。几年光阴,挥手而过,便是纵马长驰再不见,又如何平灭心中这一团火? 盘缠自不用她准备,游真离开之前已经交待过,为了避免招人眼目·只用金块徒作旅资,不然一路行去,光车资大概就要满满一车黍米,更何况山高水远,多有危险。并且他说,到了宋国境内,亭驿馆舍,有这二人便足矣,根本不用半个钱。 其实她也明白·游真的身份不低,但是如此深厚的能力,不免让她有些忐忑,光看护送的这二人,便知是武技高手,眉眼又多刚厉风霜之色,定是在军中供职,想必此行安全足可保证了。 所谓行李,也不过是两套换洗衣裳和一双靴子,除此之处·便是刚拿在手里的琉璃匕,还有身上久藏不露的琉璃镜与穿云珠。 木山厘终是找不到了罢?那慕忠既百般难寻,木山厘便也无迹可追,那么,就将这段往事埋在心底罢,总归有一点,在她重生的这几年,除了满心仇念,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故事·可以温暖她的心,并且带着这份温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放下,都忘记,都让时间去磨灭罢! 出发的时候,繁星满天,却也即将随着天边一线白亮,褪去光芒,平城郭门刚开·行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进城做工售卖的,早早候在城门前·一哄而入。 “郁姑,咱们这便走罢!”其中一人道。 郁欢牵马缓行·步伐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平城,眸中淌过一泓清凉,终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再也不复回头。 长天无际,远水遥岑,郁欢再次抬头,放目建康城郭时,已是五月。 第15八章建康 郁欢的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她炽猛刚烈,无处不痛,这样的渣滓,为祸一方,即便没有阿娘之恨,也会这样做的罢?寓身于此,银牙咬碎,只为仇报,不管是拓跋嗣,还是那个扈娇娘,如今真个了结,反倒添了更多沉重,此心无由,唯剩悲怆而矣。 不过三日时间,她的心境竟是如此低落,尽管即将启程远赴建康,尽管远游是自己经年之愿,却没有丝毫高兴之处。游真安排好的人,已经和她接上了头,此行加上她自己,共有三人,原本留了马车与她,郁欢却提出和那二位护送之人,一同骑马,如果马的脚程快些,就会很快到达建康,长则一月,短则半月二十天,足矣。 那两位护送之人,一听郁欢的要求,皆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般,呼道:“姑子竟会骑马!” 随后,又有些怀疑道:“如果姑子只图快,或者只是将将能控马,还是乘马车好些!” 郁欢听闻,只是笑了笑,也不分辩,只管准备行李去,那二人大眼瞪眼,却是无可奈何。 郁欢又何尝不知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急切地离开这里,或者用“逃离”二字更为贴切。几年光阴,挥手而过,便是纵马长驰再不见,又如何平灭心中这一团火? 盘缠自不用她准备,游真离开之前已经交待过,为了避免招人眼目,只用金块徒作旅资,不然一路行去,光车资大概就要满满一车黍米,更何况山高水远,多有危险。并且他说,到了宋国境内,亭驿馆舍,有这便足矣,根本不用半个钱。 其实她也明白,游真的身份不低,但是如此深厚的能力,不免让她有些忐忑,光看护送的这二人,便知是武技高手,眉眼又多刚厉风霜之色,定是在军中供职,想必此行安全足可保证了。 所谓行李,也不过是两套换洗衣裳和一双靴子,除此之处,便是刚拿在手里的琉璃匕,还有身上久藏不露的琉璃镜与穿云珠。 木山厘终是找不到了罢?那慕忠既百般难寻,木山厘便也无迹可追,那么,就将这段往事埋在心底罢,总归有一点,在她重生的这几年,除了满心仇念,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故事,可以温暖她的心,并且带着这份温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放下,都忘记,都让时间去磨灭罢! 出发的时候,繁星满天,却也即将随着天边一线白亮,褪去光芒,平城郭门刚开,行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进城做工售卖的,早早候在城门前,一哄而入。 “郁姑,咱们这便走罢!”其中一人道。 郁欢牵马缓行,步伐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平城,眸中淌过一泓清凉,终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再也不复回头。 长天无际,远水遥岑,郁欢再次抬头,放目建康城郭时,已是五月。 第15八章建康 郁欢的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她炽猛刚烈,无处不痛,这样的渣滓,为祸一方,即便没有阿娘之恨,也会这样做的罢?寓身于此,银牙咬碎,只为仇报,不管是拓跋嗣,还是那个扈娇娘,如今真个了结,反倒添了更多沉重,此心无由,唯剩悲怆而矣。 不过三日时间,她的心境竟是如此低落,尽管即将启程远赴建康,尽管远游是自己经年之愿,却没有丝毫高兴之处。游真安排好的人,已经和她接上了头,此行加上她自己,共有三人,原本留了马车与她,郁欢却提出和那二位护送之人,一同骑马,如果马的脚程快些,就会很快到达建康,长则一月,短则半月二十天,足矣。 那两位护送之人,一听郁欢的要求,皆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般,呼道:“姑子竟会骑马!” 随后,又有些怀疑道:“如果姑子只图快,或者只是将将能控马,还是乘马车好些!” 郁欢听闻,只是笑了笑,也不分辩,只管准备行李去,那二人大眼瞪眼,却是无可奈何。 郁欢又何尝不知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急切地离开这里,或者用“逃离”二字更为贴切。几年光阴,挥手而过,便是纵马长驰再不见,又如何平灭心中这一团火? 盘缠自不用她准备,游真离开之前已经交待过,为了避免招人眼目,只用金块徒作旅资,不然一路行去,光车资大概就要满满一车黍米,更何况山高水远,多有危险。并且他说,到了宋国境内,亭驿馆舍,有这二人便足矣,根本不用半个钱。 其实她也明白,游真的身份不低,但是如此深厚的能力,不免让她有些忐忑,光看护送的这二人,便知是武技高手,眉眼又多刚厉风霜之色,定是在军中供职,想必此行安全足可保证了。 所谓行李,也不过是两套换洗衣裳和一双靴子,除此之处,便是刚拿在手里的琉璃匕,还有身上久藏不露的琉璃镜与穿云珠。 木山厘终是找不到了罢?那慕忠既百般难寻,木山厘便也无迹可追,那么,就将这段往事埋在心底罢,总归有一点,在她重生的这几年,除了满心仇念,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故事,可以温暖她的心,并且带着这份温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放下,都忘记,都让时间去磨灭罢! 出发的时候,繁星满天,却也即将随着天边一线白亮,褪去光芒,平城郭门刚开,行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进城做工售卖的,早早候在城门前,一哄而入。 “郁姑,咱们这便走罢!”其中一人道。 郁欢牵马缓行,步伐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平城,眸中淌过一泓清凉,终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再也不复回头。 长天无际,远水遥岑,郁欢再次抬头,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s:补昨日一更,这几天放假,医院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唉,大家好好注意身体,减少出门哈!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倾心 郁欢的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她炽猛刚烈,无处不痛,样的渣滓,为祸一方,即便没有阿娘之恨,也会这样做的罢?寓身于此,银牙咬碎,只为仇报,不管是拓跋嗣,还是那个扈娇娘,如今真个了结,反倒添了更多沉重,此心无由,唯剩悲怆而矣。 不过三日时间,她的心境竟是如此低落,尽管即将启程远赴建康,尽管远游是自己经年之愿,却没有丝毫高兴之处。游真安排好的人,已经和她接上了头,此行加上她自己,共有三人,原本留了马车与她,郁欢却提出和那二位护送之人,一同骑马,如果马的脚程快些,就会很快到达建康,长则一月,短则半月二十天,足矣。 那两位护送之人,一听郁欢的要求,皆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般,呼道:“姑子竟会骑马!” 随后,又有些怀疑道:“如果姑子只图快,或者只是将将能控马,还是乘马车好些!” 郁欢听闻,只是笑了笑,也不分辩,只管准备行李去,那二人大眼瞪眼,却是无可奈何。 郁欢又何尝不知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急切地离开这里,或者用“逃离”二字更为贴切。几年光阴,挥手而过,便是纵马长驰再不见,又如何平灭心中这一团火? 盘缠自不用她准备,游真离开之前已经交待过,为了避免招人眼目只用金块徒作旅资,不然一路行去,光车资大概就要满满一车黍米,更何况山高水远,多有危险。并且他说,到了宋国境内,亭驿馆舍,有这二人便足矣,根本不用半个钱。 其实她也明白游真的身份不低,但是如此深厚的能力,不免让她有些忐忑,光看护送的这二人,便知是武技高手,眉眼又多刚厉风霜之色,定是在军中供职,想必此行安全足可保证了。 所谓行李,也不过是两套换洗衣裳和一双靴子,除此之处便是刚拿在手里的琉璃匕,还有身上久藏不露的琉璃镜与穿云珠。 木山厘终是找不到了罢?那慕忠既百般难寻,木山厘便也无迹可追,那么,就将这段往事埋在心底罢,总归有一点,在她重生的这几年,除了满心仇念,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故事可以温暖她的心,并且带着这份温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放下,都忘记,都让时间去磨灭罢! 出发的时候,繁星满天,却也即将随着天边一线白亮,褪去光芒,平城郭门刚开行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进城做工售卖的,早早候在城门前一哄而入。 “郁姑,咱们这便走罢!”其中一人道。 郁欢牵马缓行步伐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平城,眸中淌过一泓清凉,终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再也不复回头。 长天无际,远水遥岑,郁欢再次抬头,放目建康城郭时,已是五月。 只待明日一早就出发, 第159章建康 郁欢的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她炽猛刚烈,无处不痛,这样的渣滓,为祸一方,即便没有阿娘之恨,也会这样做的罢?寓身于此,银牙咬碎,只为仇报,不管是拓跋嗣,还是那个扈娇娘,如今真个了结,反倒添了更多沉重,此心无由,唯剩悲怆而矣。 不过三日时间,她的心境竟是如此低落,尽管即将启程远赴建康,尽管远游是自己经年之愿,却没有丝毫高兴之处。游真安排好的人,已经和她接上了头,此行加上她自己,共有三人,原本留了马车与她,郁欢却提出和那二位护送之人,一同骑马,如果马的脚程快些,就会很快到达建康,长则一月,短则半月二十天,足矣。 那两位护送之人,一听郁欢的要求,皆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般,呼道:“姑子竟会骑马!” 随后,又有些怀疑道:“如果姑子只图快,或者只是将将能控马,还是乘马车好些!” 郁欢听闻,只是笑了笑,也不分辩,只管准备行李去,那二人大眼瞪眼,却是无可奈何。 郁欢又何尝不知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急切地离开这里,或者用“逃离”二字更为贴切。几年光阴,挥手而过,便是纵马长驰再不见,又如何平灭心中这一团火? 盘缠自不用她准备,游真离开之前已经交待过,为了避免招人眼目,只用金块徒作旅资,不然一路行去,光车资大概就要满满一车黍米,更何况高水远,多有危险。并且他说,到了宋国境内,亭驿馆有这二人便足矣,根本不用半个钱。 其实她也明白,游真的身份不低,但是如此深厚的能力,不免让她有些忐忑,光看护送的这二人,便知是武技高手,眉眼又多刚厉风霜之色,定是在军中供职,想必此行安全足可保证了。 所谓行李,也不过是两套换洗衣裳和一双靴子,除此之处,便是刚拿在手里的琉璃匕,还有身上久藏不露的琉璃镜与穿云珠。 木山厘终是找不到了罢?那慕忠既百般难寻,木山厘便也无迹可追,那么,就将这段往事埋在心底罢,总归有一点,在她重生的这几年,除了满心仇念,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故事,可以温暖她的心,并且带着这份温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放下,都忘记,都让时间去磨灭罢! 出发的时候,繁星满天,却也即将随着天边一线白亮,褪去光芒,平城郭门刚开,行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进城做工售卖的,早早候在城门前,一哄而入。 “郁姑,咱们这便走罢!”其中一人道。 郁欢牵马缓行,步伐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平城眸中淌过一泓清凉,终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再也不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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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欢牵马缓行,步伐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平城,眸中淌过一泓清凉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登极 及时更新s新卷不知怎么就各种卡,大概是因为我太想写好这个时代,所谓的魏晋风流尽管到了刘宋时期,已经弱化很多,本卷中将要涉及的人物亦是各种旷达与不羁,本来码字就蜗牛爬,费尽心力又怕不讨好,可悠歌真的想写好每一个人物,不期读者亲亲全部留意,最起码得让自己不留遗憾,就这样,谢谢大家! 陈勤一问,郁欢一顿,她不问,他却没有继续回答的打算,只收了话,安静地走在前面,半晌才讷讷道:“穿过这里,到谢家别院能少一半的时间。” 郁欢看着他窘迫的神情,目光微转,道:“嗯,也好,早累了。” 一路再也无话。 等到郁欢见到所谓的谢家别院时,蓦地便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这……真是别院?” 谢家迎客的老仆,自称谢老六的,早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见郁欢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自是了然,但凡来他们谢家别院的人,十有都会出现这般表情,便赔着笑道:“这位姑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郁欢此时脑中心中满是震惊,王谢风流,世不二出,便是帝皇龙家与之相比,也只有逊色以退,如今她刚入谢府数步,便深刻地体会到这点。 只是一处别院而已,却有一幢二层门楼,且此门楼雕梁画栋,饰极华丽,便是那五脊庑殿式瓦纹顶和瑞兽挑檐便是一般富贵人家不可相比的。以致于郁欢越往里走,越是惊讶·这别院根本就是一处私家园林! 在这繁华之地,占地极广,便是她随着谢家内宅仆妇走了许久,竟还未到自己要歇息的地方。 陈勤先前已经离去,说是游真要他安顿好自己便去回禀一声,那谢家仆妇也是个和善的,自是领着她,说是已经为她安排好客房,即使走了不短的时间·若是开口问话,又显得自己太过家子气,不如不问。 这别院倒是个清静所在,一路行来,也没有遇到太多人,只有几个婢女来去,庭院穿筑,极林泉之致,泉石之美,殆若自然·凡眼所见,皆是室宇高华,亭台楼阁杂处其间,更是赏心悦目之余,荡心扫郁,心胸亦开阔几分。 “还请女郎在此将就一晚,记住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待明日我家郎君回来,另一处院子收拾好了,就请女郎移步。”那仆妇的笑容恰到好处,根本没有让郁欢觉出她有抱歉之意·却也不疏离,相反还有些亲切。 她抬头看了看将要入住的院子,颇有些不安道:“妪说的是哪里话!这里便是极好·何必换地方?” 说着,她盈盈一福,对着那仆妇行了一个礼,吓得仆妇连连摆手道:“老奴不敢当女郎如此礼遇!”也赶快蹲着行了一个礼,便叫来几个婢子,将郁欢迎至房中。 这个院子不,房中更是宽敞,此时已经点了粗烛数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没有一处死角。无论榻几还是橱子,或者妆台亦或隔屏·都精美无端,却未露丝毫俗气·人若置身其中,只感觉雅气横流,华而不艳。 “这是今晚侍候女郎就寝的婢子青竹与墨竹,女郎若有需要,可随时差遣她们。”仆妇笑着说道,同时指了这两个婢女近前行礼,又安排了一些事项,才告辞而去。 郁欢直到进了被窝,仍是有些恍然,这便是到了建康么?这便是天下士人蜂涌 第一百五十六章倾心 陈勤一问,郁欢一顿,她不问,他却没有继续回答的打算,只收了话,安静地走在前面,半晌才讷讷道:“穿过这里,到谢家别院能少一半的时间。” 郁欢看着他窘迫的神情,目光微转,道:“嗯,也好,早累了。 一路再也无话。 等到郁欢见到所谓的谢家别院时,蓦地便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这……真是别院?” 谢家迎客的老仆,自称谢老六的,早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见郁欢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自是了然,但凡来他们谢家别院的人,十有都会出现这般表情,便赔着笑道:“这位姑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郁欢此时脑中心中满是震惊,王谢风流,世不二出,便是帝皇龙家与之相比,也只有逊色以退,如今她刚入谢府数步,便深刻地体会到这点。 只是一处别院而已,却有一幢二层门楼,且此门楼雕梁画栋,饰极华丽,便是那五脊庑殿式瓦纹顶和瑞兽挑檐便是一般富贵人家不可相比的。以致于郁欢越往里走,越是惊讶,这别院根本就是一处私家园林! 在这繁华之地,占地极广,便是她随着谢家内宅仆妇走了许久,竟还未到自己要歇息的地方。踝勖先前已经离去,说是游真要他安顿好自己便去回禀一声那谢家仆妇也是个和善的,自是领着她,说是已经为她安排好客房,即使走了不短的时间,若是开口问话,又显得自己太过家子气,不如不问。 这别院倒是个清静所在,一路行来,也没有遇到太多人,只有几个婢女来去,庭院穿筑,极林泉之致,泉石之美,殆若自然,凡眼所见,皆是室宇高华,亭台楼阁杂处其间,更是赏心悦目之余,荡心扫郁,心胸亦开阔几分。 “还请女郎在此将就一晚,待明日我家郎君回来,另一处院子收拾好了,就请女郎移步。”那仆妇的笑容恰到好处,根本没有让郁欢觉出她有抱歉之意,却也不疏离,相反还有些亲切。 她抬头看了看将要入住的院子,颇有些不安道:“妪说的是哪里话!这里便是极好,何必换地方?” 说着,她盈盈一福,对着那仆妇行了一个礼,吓得仆妇连连摆手道:“老奴不敢当女郎如此礼遇!”也赶快蹲着行了一个礼,便叫来几个婢子,将郁欢迎至房中。 这个院子不,房中更是宽敞,此时已经点了粗烛数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没有一处死角。无论榻几还是橱子,或者妆台亦或隔屏,都精美无端,却未露丝毫俗气,人若置身其中,只感觉雅气横流,华而不艳。 “这是今晚侍候女郎就寝的婢子青竹与墨竹,女郎若有需要,可随时差遣她们。”仆妇笑着说道,同时指了这两个婢女近前行礼,又安排了一些事项,才告辞而去。 郁欢直到进了被窝,仍是有些恍然,这便是到了建康么?这便是天下士人蜂涌 第一百五十六章倾心 陈勤一问,郁欢一顿,她不问,他却没有继续回答的打算,只收了话,安静地走在前面,半晌才讷讷道:“穿过这里,到谢家别院能少一半的时间。” 郁欢看着他窘迫的神情,目光微转,道:“嗯,也好,早累了 一路再也无话。 等到郁欢见到所谓的谢家别院时,蓦地便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这……真是别院?” 谢家迎客的老仆,自称谢老六的,早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见郁欢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自是了然,但凡来他们谢家别院的人,十有都会出现这般表情,便赔着笑道:“这位姑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郁欢此时脑中心中满是震惊,王谢风流,世不二出,便是帝皇龙家与之相比,也只有逊色以退,如今她刚入谢府数步,便深刻地体会到这点。 只是一处别院而已,却有一幢二层门楼,且此门楼雕梁画栋,饰极华丽,便是那五脊庑殿式瓦纹顶和瑞兽挑檐便是一般富贵人家不可相比的。以致于郁欢越往里走,越是惊讶,这别院根本就是一处私家园林! 在这繁华之地,占地极广,便是她随着谢家内宅仆妇走了许久,竟还未到自己要歇息的地方。 陈勤先前已经离去,说是游真要他安顿好自己便去回禀一声,那谢家仆妇也是个和善的,自是领着她,说是已经为她安排好客房,即使走了不短的时间,若是开口问话,又显得自己太过家子气,不如不问。 这别院倒是个清静所在,一路行来,也没有遇到太多人,只有几个婢女来去,庭院穿筑,极林泉之致,泉石之美,殆若自然,凡眼所见,皆是室宇高华,亭台楼阁杂处其间,更是赏心悦目之余,荡心扫郁,心胸亦开阔几分。 “还请女郎在此将就一晚,待明日我家郎君回来,另一处院子收拾好了,就请女郎移步。”那仆妇的笑容恰到好处,根本没有让郁欢觉出她有抱歉之意,却也不疏离,相反还有些亲切。 她抬头看了看将要入住的院子,颇有些不安道:“妪说的是哪里话!这里便是极好,何必换地方?” 说着,她盈盈一福,对着那仆妇行了一个礼,吓得仆妇连连摆手道:“老奴不敢当女郎如此礼遇!”也赶快蹲着行了一个礼,便叫来几个婢子,将郁欢迎至房中。 这个院子不,房中更是宽敞,此时已经点了粗烛数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没有一处死角。 无论榻几还是橱子,或者妆台亦或隔屏,都精美无端,却未露丝毫俗气,人若置身其中,只感觉雅气横流,华而不艳。 “这是今晚侍候女郎就寝的婢子青竹与墨竹,女郎若有需要,可随时差遣她们。”及时更新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路遇 谢灵运如此一说,游真竟已脸红,失了往日的劲头,直管瞪着谢灵运。 郁欢却是笑得坦然,看向谢灵运,道:“殿下怎么不向我介绍一下这位大人呢?” 话音刚落,谢灵运便抚掌大笑,笑得游真有些着恼,便狠狠道:“介绍什么,这人最是张狂,除了父皇,天下没几个人能放在他眼里!” 谢灵运却是摇摇头,一副你错了的样子,又笑着打量郁欢,郁欢心里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流露半分不满,只听他啧啧称赞:“殿下此话差矣!这美人当前,便是圣君皇胄,又能如何?” 郁欢一愣,心道这个谢灵运,看样子已经过了而立,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有分寸,这还有一位王爷在这里,就敢这般说话,当真是胆大疏狂! 没想到刘义真听了,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地瞄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郁姑子可是你能肖想的?” “哈哈,这还没有怎么着了,殿下就这般护着么?当真是有了美人,忘了朋友啊!”谢灵运大笑,根本没有把刘义真的话放在心上,只管看着郁欢。 郁欢面上已经泛起红霞,根本没有料到他们如此直白露骨,由此又有些着恼,只是自己如今重生而来,又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只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侧身而笑:“怎么,咱们就要在这门口说话么?” 稍坐片刻·郁欢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宋主刘裕已经病入膏肓,只等最后殡天,新皇登极。 “殿下,如今太子已经在陛下榻前侍医奉药数天,殿下自回来后每天往返宫中,也不过夜,那帮早先入侍之臣恐怕对殿下已经颇有微词了。”谢灵运呷了一口茶汤,很是担心。 刘义真却不甚在意·看了一眼郁欢,自顾说道:“那么多人都在谄媚献宠,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而已,反正我已经让父皇头疼无比,不见我还好,见了我反倒会加重他的病情。” 谢灵运也不避讳郁欢,无奈一笑:“恐怕那个徐羡之越发对我恨之入骨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殿下又要受那些所谓股臂重臣们的弹劾了。” “哼,他们不让我与你交游,我偏不听,他们见我志在游侠,又上书父皇禁我足,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不想位列台鼎,也不想止戈定业,虽然有个庐陵王的帽子在这儿扣着,限了我诸多事情,却也拦不得我纵马天下·阅尽美景!” 这一番话落在郁欢耳内,实是太过震惊,她原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不想竟是个颇受刘裕倚重的皇子,原以为他志在四海,不想竟也有 她不由定定地看向刘义真,迟疑道:“殿下······” “殿什么下?私下还像以前称呼我即可,听得别扭!”刘义真语带不羁道。 “那,”郁欢目光一闪,轻笑道,“该叫游真好呢·还是刘义真好?” “什么都好!”刘义真应声接了·朝她微微一笑,爽朗之极·“便是那声游郎,我听着也极舒服!” 郁欢瞪他一眼·继续先前的话道:“谢郎君所说,我劝你还是听着些好。 天下众生,悠悠众口,不管你心里多么洒脱,总敌不过人言可畏这四字!” 她这边话刚落,谢灵运那边便放了茶盅,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料到她能够说出这番人情世故来,遂神色一肃:“姑子的话实是让谢某刮目相看!殿下果真是好眼光!” 郁欢却是正正经经一拜,声音脆如银铃:“郁柔一介孤女,蒙殿下之福,暂托身建康,然志不在此,待到时机一到,自会离开,望谢郎君不要误会,我与殿下之间生出嫌隙,实是郁柔不愿看到的。” 这话说得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谢灵运神色有些窘迫,却看刘义真,依旧一幅笑嘻嘻的模样,看样子根本没有把这话听进去,谢灵运便也去了几分不自在,忙笑道:“既然如此,谢某以后自会谨记!”随后,又对着刘义真道,“殿下还是上些心罢!陛下三月病重时,就给殿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侍中等一系列改任职官,又命殿下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出镇历阳,但凡熟知陛下行事章程的人,都能看出陛下对殿下是何等厚待与期望,若殿下还是这般不敛心性,若陛下有什么万一,谁能保得殿下?” 郁欢了一眼刘义真,见他眉宇间没有恼恨,便也释怀,只是某处,又起了一丝担忧。 正如谢灵运所说,游真既是刘义真,那么按照前世里的走向,他会在太子刘太符登极大宝之后,不到两年就要被害而死,现在她既然知道后来之事,要不要再提醒一番? 谢灵运看来也是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现在突然就有些茫然,仿佛进了一个怪圈,根本搞不清自己重生的意义在哪,难道是老天借以让她来改变这些人的命运么?姚皇后与杜贵嫔因她虽晚逝两年,终也是去了,那么如果自己利用前世所知让刘义真避祸,结果又当如何? 她把不准,也由此更加郁闷,脸色也沉了下去。 只是,这份微沉没有持续多久,院外便有一个厮直闯而入,未至门前便大喊:“郎君!庐陵王殿下可是在这里?” 谢灵运一听,忙站起身来,刘义真也随后跟着出了门去,只听那厮惊慌失措,颤抖道:“殿下!陛下怕是不好!令殿下速速回宫!” 郁欢一惊,心知这回刘裕怕是真要崩逝了,便与刘义真和谢灵运匆匆道别,留在院等消息。 傍晚传来消息,皇帝刘裕于宋历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日驾崩于西殿,时年六十,是日太子刘义符即皇帝位,大赦,制服三年,尊皇太后萧氏文寿为太皇太后,刘义真等众王依例于皇帝大行出葬后前往封地。 直到两日后,郁欢才再次见到刘义真,不过这回随他前来的并不是谢灵运,而是另一个陌生人,只是这人穿着的衣服和刘义真很相似,只是标称身份的远游冠换成白绡所制的练冠,衣袍换成斩衰丧服。 既然有外人在,郁欢就不便像先前那样不分尊卑,不过也没有行跪礼,只曲膝道:“殿下安好!” 刘义真明显精神不济,却也是努力挤出笑容,道:“郁柔,这是我的三皇弟,宜都王。” “宜都王殿下安好!”郁欢再一次行礼,动作很是从容。 同时,她心里也在打鼓,皇帝大行,身为皇子的他们不在宫里守灵,怎地出现在这里?而且又带了一个王爷来。 刘义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那身侧的宜都王却是看见郁欢不解的神情。 他的声音亦是温和有礼:“郁姑子还请不要见怪,实是本王要让皇兄带来,见见姑子的。” 郁欢听后,脸色微凝,只顿了顿,便平静道:“不知宜都王殿下有何事情要郁柔办的?” 郁欢的态度谦和温逊,却是不卑不亢,她心里实在是太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不然也不会乱中反静了。 这个宜都王,就是日后叱咤南北的宋帝刘义隆,在刘义符登极后的第三年,徐羡之等重臣废杀少帝,迫害刘义真,最后便由三皇子、宜都王刘义隆登上龙位,承继大统。 而这个帝位,便是由徐羡之推举保荐得来,既如此,面前的宜都王刘义隆便不可等闲视之。 刘义隆的身形并不如刘义真那般高颀,却也是一个翩翩少年,尤其那带着笑的眸子,凡所见之人,皆生亲近之意。听到郁欢如此之言,他却是拱手相礼:“听闻郁姑子为医道妙-手,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郁姑子随本王入宫,为太皇太后看诊!” 郁欢一愣,看向刘义真,只见他吞吐半天,才说道:“太皇太后因父皇之事,心生不郁,已经两度晕倒在灵堂,宫中太医虽然尽心,并且说没有什么大事,太皇太后却始终醒不过来,我想起你是干这个的,便私下和皇弟说了说,没想到他倒上了心,非要我带着他来,亲自请你入宫去看看。” “我知你心情,原想着他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刚才出宫时,他早等在宫门处,郁姑子愿意进宫呢,我自是不阻拦半分,如果不愿,皇弟也不会强人所难。” 刘义真的话,正反话都让他说了,郁欢只得无奈撇嘴,她很清楚,若是这些皇亲国戚强行带她走绝对没有二话,如今这么放下身段来亲自相请,已是给足了她面子,如果她不识相,反倒打了刘义真的脸,得不偿失。 况且,自己有多重分量,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个宜都王既然能如此做,便是有八分看在刘义真的面子上。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锋芒 s又跑了一天医院,唉,春季多病易高发,亲亲们也要注噫身体,今天实在累了,明天上午换章吧,医生说亏气厉害,不能再熬夜了,早睡早起身体棒啊! 几乎就在徐羡之刚下马车之时,刘义真的声音就传了他的耳内:“哟,这是谁呀?原来是司空大人啊?本王还说呢,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惊了马,徐司空快来看看,这子是不是你府上的?如果不是,那便是归本王处置了!” 徐羡之抬头看来,面上不动声色,只躬身行了礼,淡然说道:“一个奴才而已,殿下想怎么处置请随意。” 说罢,便看向一边的刘义隆世道变幻,昔年草莽刘裕跻身贵介,封王拜相,萧文寿也一路拜豫章公太夫人,后加宋太妃、太后之号。刘裕践阼,又尊皇太后,居宣训宫。刘裕恭孝为行,奉太后素谨,便是刘裕春秋已高,却是每日晨起必朝太后,未尝晚过一刻。 现在少帝即位,第一件事便是加崇萧文寿为太皇太后,可见这个萧文寿的分量之重。 既如此,郁欢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刘义真却是有些担心,低头沉思半晌,才道:“太子已经登极,文武百官此刻都聚于前朝,太皇太后的病情牵延不愈,且众人都盯着,若你去了,那些太医怕是见不得。不如你扮作皇弟的婢女,由他带你进去,你到时候见机行事,能看得了便看·看不了也不要逞强。可好?” 郁欢听完后,也没有急着回话,神色平静,像是在思索,刘义隆依旧温言煦语,缓缓道:“郁姑子还请放心,本王既然能将你带进去,也能完好无损地将你带出来。 郁欢笑了,眸中亮晶晶的·光动气浮,让人亦是眼前一亮,她笑道:“宜都王说得哪里话?郁柔既已应下此事,便不计后果。只不知庐陵王殿下,为何不随同进宫?” “哦,灵运先前与徐羡之起了些冲突,我放心不下,听说他在谢家主宅那边,我先过去看看,二来·我也不想看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省得倒了胃口。”刘义真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道。 “是谁竟让殿下如此厌恶?”这一问出,刘义隆便笑了,“自然是徐羡之,徐司空。” 接着,刘义隆的语气很是老沉,对刘义真道:“皇兄大可不必如此,既然不愿意与他相见,便是见了不理他·谁又能奈何?不过,弟认为皇兄还是收敛一些自己的脾气,不然看进旁人眼里·只道是你以势压人,胸无半点容人之量。” 刘义真气呼呼道:“哼,这样胸无点墨的人,也配说灵运?他早前就上书父皇,说我与谢灵运狎昵过甚,有失皇家脸面,说得义正辞严,好似灵运在他眼里就是一根草!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灵运出身大家·年少好学,博览群书·其文章之美,与颜延之为江左第一·纵横俊发尤过于延之,这样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天下还有谁能入得他眼?” 郁欢从这话里话外的也听个大概,自然明白刘义真的心结,因此主动揽了话道:“事不宜迟,赶快出发罢!” 刘义隆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便往外行去,只有刘义真落后半步,低声嘱咐道:“我这皇弟性子最是温和绵软,你也不要怕,反正就是看一眼,成不成的,还有太医呢!” 郁欢笑笑,安慰似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不要总是逆着来,给自己惹祸。” 可不就是这样?若不是刘义真不得徐羡之眼缘,前世里如何能被他害死?堂堂皇子御封王爷,竟让一个臣子得手,也许就是跟他这张狂的性子有关,或者说,他的真性情在这些士大夫的眼中,已经悖离礼法,唯有除去他才能得到他们自己的安稳。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徐羡之等人废杀少帝刘义符后,接长幼之序,本是刘义真登位,偏偏刘义真与他们积怨甚深,遂在政变发动前,先将刘义真杀害,才能顺理成章地迎入他们眼中合格的皇帝人选。 这些念头一一闪过,郁欢已经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行驶在街市之 满城不闻丝竹声,便是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是脚不沾尘,轻来飘去,一片肃穆。 建康城的繁华,一夜消弭。 然而,郁欢知道这是暂时的,只要有这些公卿士人和文人俊彦在的地方,不过多时,便又是一片清淡阔论,宣赞盛化之气象。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外突然就传来一声马嘶,郁欢与墨竹在车里被甩得东倒西歪,墨竹大惊失色,忙问:“女郎可是撞到哪里了?” “没有。”部自跌倒的地方重新坐起,抚着额头道,“没事,你呢? “婢子也没有事。”墨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下来,撩开帘子就往外看去,正在开口问话,却是钻进刘义真的脑袋来,“你没有磕着罢?” 墨竹忙撤后半个身子,外面的光线立即照了进来,车厢内一览无遗,郁欢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游真放了帘子就开口喊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惊了马?” 郁欢听了,轻皱眉头,不愿刘义真于此多事,便急忙掀了车帘,探身而出,却见刘义隆也下得马来,走至自己跟前,关心道:“郁姑子没有事罢?” “谢殿下关心!没什么事。”说着,郁欢就朝刘义真看去,他的前正立着一个厮,抖抖索索,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干什么要惊我的马?”刘义真喝道。 刘义隆静静立在一边,不说话。 “回······回······回殿下,人……人急着追人……没看到。”那厮哆嗦着声音回道。 “你刚才扔了个什么东西?”刘义真继续道′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问,“你既然叫我殿下,那便是知道本王的身份了?你也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在这街上疯跑什么,还扔东西,你究竟要做什么?” “的,的不敢!求殿下饶命!的是司空徐大人府上的,刚才大人出来,落了东西在家,的便拿着追过来,眼看着要追上,不想被那块石头绊倒,并不是人扔东西啊!”厮一直在解释,街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正值国丧期间,却并不妨碍人们看热闹。 刘义真手里正拿了那件东西,掂了掂,“这就是你说的那件东西?” “也没有人认识你,谁知你是不是徐府的人?” “既然这样,你且随我走一趟罢!至于这东西,待本王查看了再说。” 刘义真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迸话,不意间被刘义隆扯了扯袖子,道:“皇兄说话注意些!以免落人把柄!” 刘义隆提醒得对,郁欢的眉头依旧皱着,不知刘义真又卖得什么关子,便也插嘴道:“殿下还是快些放了人,咱们赶路要紧!” 刘义真听罢,嘴角微微绽出一丝笑容,正要开口放人,却听前面传来一声厉喝:“何人在此喧哗?还不快点避开!堵着路算怎么回事?” 刘义真的话咽了回去,抬眼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一队奴仆阵仗颇大地开路,一辆饰金纹银的豪华马车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下,刘义真的双眼放光,冷哼了一声,刘义隆的神色一紧,忙看向马车,郁欢的心里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亦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 只见刚才出声的奴仆又说道:“快些让开!堵了我家大人的马车,不够你们几个脑袋掉的!” “哦?那堵了你们家大人的车要几个脑袋才够?”刘义真冷哼一声,怒火一触即发。 刘义隆的神色也颇为凝重,却只陪在郁欢身边,并没有上前理论半句。 那奴仆听见这边说话,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一见之下大惊失色,上前跪倒就拜:“的不知是庐陵王殿下!还请殿下饶过的,是的有眼无珠,全是的错,殿下莫生气!”边说边抬头瞅去,看见刘义隆也在,又磕头道,“的见过宜都王殿下!” “哼!主跋奴扈,倒是配得巧了!”刘义真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知道正值国丧期间,教训几句便也够了,就转首和刘义隆道,“皇弟先送郁柔入宫去罢!我先去那边,出来后你将她送回谢家别院便可。” 又看向郁欢,满含歉意道:“我在京中也有宅子的,只是不常去住,没有你住的那地方舒适,反正灵运也不是外人,你大可放心,有什么事,自会有人帮你料理。” 他这边说话,却见刚才那奴仆使了个眼角,让眼前一人去不远处的马车那里回禀,只是还没跑几步,就听那辆马车中传来低沉的斥责声:“怎么还不走?” 说是低沉,也叫刘义真几人听个真切,刘义真的怒气爆发开来:“谁人喧哗?还不下来见过本王!” 此话一落,那辆马车中的声音便是一禁,片刻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帘而出,正是身着丧服头戴练冠的徐羡之几乎就在徐羡之刚下马车之时,刘义真的声音就传了他的耳内:“哟,这是谁呀? ,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辩诊 s天晚上码字比较快,码了六千字,呵呵,明天大概还会晚上发,上午悠歌到去研究生体检,估计又得折腾一天,唉,各种折腾…… 不过,郁欢虽然头大,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意,反倒给了那太医司马一个大大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大人好!” 就这三字?太医司马明显有些不高兴,听了郁欢的问候却是哭笑不得,暗笑又是个民间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便也没有在意,摆摆手道:“既然殿下让你来的,你便替太皇太后看诊一回,不过事先说好,可不许动什么歪脑筋!” 能动什么歪脑筋?躲还来不及,难不成我脑子坏了,上赶着讨你的嫌?郁欢腹诽一番,面上却依旧笑容恬淡,很好地诠释了淑女之风,医家涵养。 郁欢依言上前,来到萧氏的床榻边,先是仔细观面,又看了手心,接着便静心沉目把脉,一旁的陈嬷嬷只觉得这姑子煞有介事,倒真有一些医家风范,遂也将信将疑起来,盯得越发仔细。 刘义隆静静立在郁欢一旁,神色淡然,只有太医司马一脸悍然,一双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接下来又如何对付这名不见经传的医女。 历来女医都不为人重视,便是太医署也分三六九等,况且本朝承继前晋,自然对门阀族第极为看重,尤其这样一个医女,若不是因生计所迫·如何会抛头露面自甘贱役,操持这行医营生?因此在太医司马心中,先入为主地便为郁欢定了身份,对她的态度好得起来才怪! 郁欢不知他此刻的龌龊心思,把脉半晌之后,才收回手去,却没有立即起身说话。 刘义隆挑眉看向她,没有催促,只等着她轻呼一气·自己道来。 郁欢心中矛盾十分,适才探脉诊断,心中已是了然,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又如何说,说了定会得罪面前这个瘟神太医司马,估计连带着太医署诸人都不会给她好颜色不说又过不去自己心理那道坎,为人医者,理当看病医人,救死扶伤·只是关乎自己性命之事,总会有所顾虑。 她回看刘义隆,心知这位定然胸有千壑,别看事事不争,恰因为他懂得藏拙隐晦,才会有后来的龙腾一跃,那么,既然是他将自己请来的,自然要先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将自己推出去,再拉了自己当背家·可就是自己有眼无珠,晦气到家了。 如果一切有他做靠山,自然不同·不管她诊断如何,得不得别人认同,最起码有这位皇子贵王保着她,也就不会有性命之尤。 这一番思来想去,道是不短时间,也不过是电转闪念一瞬间而已,刘义隆看着她,见她神色有异·知她定是有所顾虑·便主动开口道:“如何?” 见郁欢仍旧一副思索的样子,随即又出口道:“你且如实说来·凡事有本王为你作主。” 直到得了他这句话,郁欢心中一块大石才蓦地落下·不过面上仍旧现出为难之色,言辞闪烁道:“回殿下,郁柔还需问陈嬷嬷一些话。” “你且问罢!嬷嬷是皇祖母自年轻时就跟着的,比谁都了解情况,想必嬷嬷定会知无不答!”刘义隆说着话,目光却投注到陈嬷嬷身上,笑着看她。 陈嬷嬷活了数十年,也是个成精的人物,不然也不会随萧文寿一路行来,颇得萧氏信任不说,私下里更是将她视作姐妹一般,为她置地建宅,只恐将来自己归去,她老无所依。 见刘义隆把话头抛给自己,陈嬷嬷也承了这个情,赶着话笑道:“女郎尽管问来。” “嬷嬷可知太皇太后平时吃些什么?”郁欢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太皇太后吃喝上倒没有太多讲究,只是一年间得过风寒,自那以后食量渐少,每每用膳时,只说堵得慌,吃两口便放了箸,至于吃的东西,什么都有,不过先前爱吃的肉糜鱼脍,已经许久没有碰了,近来只吃一些素菜和清粥。”陈嬷嬷答得也快,显然对萧文寿的起居饮食都十分了解。 “那太皇太后是不是经常感到胸闷憋气,背部发胀,还会困盹多睡,不时有头眩之症?” 这一问,却让陈嬷嬷想了一想,随即答了一个“是”。 “太皇太后说没说过自己口干不欲饮水,且饮后越发干渴?或者,太皇太后有没有经常惊悸,抑郁不快,言出泪下的情况?”郁欢继续问道。 “嗯,这倒是,自从先皇病疾甚笃,太皇太后便经常梦中惊醒,又时常会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来,每每去看过先皇之后,来便是茶饭不思,有几回泪流不止,谁都劝不住。”陈嬷●说起这个来,也作欲哭状,带了泣音。 话问到这里,郁欢就没有再问。 却引得太医司马惊疑不定,死死盯着郁欢,目光却是冰冷倨傲,十分锐利。 刘义隆听得这一番话,也隐隐猜到大概,便先郁欢出口道:“皇祖母可是有什么隐疾?” 郁欢犹豫再三,心中斗争不已,先前她问陈嬷嬷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只是借由此来增加这些人的信任,也为即将出口的话做些准备。 主意既定,她便也显得从容了一些,道:“回殿下,太皇太后恐怕不是胆风毒气之症。” 话还没有说完,那太医司马就一嗓子嚎起来:“大胆!” 刘义隆却是鲜少厉色以对,连忙喝道:“太医司马还请自重!” 太医司马虽然敛了脾气,却仍是狠狠看着郁欢,郁欢也不惧他,坦然说道:“回殿下,太皇太后恐怕是因为痰饮之症,才昏迷不醒。” “如何说?”刘义隆眉宇间聚了忧色,语气却很是沉静。 “适才郁柔诊脉,太皇太后脉象确属滑数,看样子也像是胆风毒气之症,可是观其面色晦暗浮肿,手足亦是作胀,舌头驰纵胖大,舌苔黄白相兼,额头隐有汗出,又结合陈嬷嬷所说,郁柔认为太皇太后症属痰饮,并不是先前所说。”郁欢语速很快,让陈嬷嬷听得很是吃力,刘义隆却是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先前那帮子人,皆是以脉断诊,想来没有详细问过陈嬷嬷日常习惯,这样一来,诊治粗漏的过失必是逃不了的了。 因此,那太医司马根本不认郁欢所说,梗着头道:“只是的女医而已,如何能给太皇太后看得病?听你说话并不是本地人士,殿下莫不是被你唬弄了罢?” 刘义隆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斥责他,只是问了郁欢一个有些不好解释的问题:“太医们所诊虚实之症可是有误?” 郁欢一征,没有立即回答,却让太医司马得了空,正要反驳几句,却听她不慌不忙道:“胆风毒气在虚实之间,痰饮亦是虚实不调,只是风邪痰气′乘于脏腑′脏腑之气虚实不调′故气冲于目”目病诸候“风关于痰病脉象特征的论述。明刘默在《证治百问》“痰饮门”′专论“痰症之脉 “一百六十章 不过,郁欢虽然头大,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意,反倒给了那太医司马一个大大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大人好!” 就这三字?太医司马明显有些不高兴,听了郁欢的问候却是哭笑不得,暗笑又是个民间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便也没有在意,摆摆手道:“既然殿下让你来的,你便替太皇太后看诊一回,不过事先说好,可不许动什么歪脑筋!” 能动什么歪脑筋?躲还来不及,难不成我脑子坏了,上赶着讨你的嫌?郁欢腹诽一番,面上却依旧笑容恬淡,很好地诠释了淑女之风,医家涵养。 郁欢依言上前,来到萧氏的床榻边,先是仔细观面,又看了手心,接着便静心沉目把脉,一旁的陈嬷嬷只觉得这姑子煞有介事,倒真有一些医家风范,遂也将信将疑起来,盯得越发仔细。 刘义隆静静立在郁欢一旁,神色淡然,只有太医司马一脸悍然,一双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接下来又如何对付这名不见经传的医女。 历来女医都不为人重视,便是太医署也分三六九等,况且本朝承继前晋,自然对门阀族第极为看重,尤其这样一个医女,若不是因生计所迫,如何会抛头露面自甘贱役,操持这行医营生?因此在太医司马心中,先入为主地便为郁欢定了身份,对她的态度好得起来才怪! 郁欢不知他此刻的龌龊心思,把脉半晌之后,才收回手去,却没有立即起身说话。 刘义隆挑眉看向她,没有催促,只等着她轻呼一气,自己道来。 郁欢心中矛盾十分,适才探脉诊断,心中已是了然,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又如何说,说了定会得罪面前这个瘟神太医司马,估计连带着太医署诸人都不会给她好颜色不说又过不去自己心理那道坎,为人医者,理当看病医人,救死扶伤,只是关乎自己性命之事,总会有所顾虑。 她回看刘义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立足 s天好累,悠歌开车绕了大半个北京城终于绕回家了,迷路的人伤不起呀!本来觉得这二病没治了,结果副版徇天说,嗯,还能进步,然后悠歌兴奋了,心想终于有人要夸奖俺了,就在悠歌兴奋的等待中,这货说,二货还能向井货发展呀!吐血数升,谁都别拉俺!! 秦承祖笑眯眯地越过郁欢去,嘴里念叨着“不错”,也不知是和谁说的,郁欢自不去管他,却见刘义隆在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君臣之礼,自己立时清醒过来,问了皇帝的安。 只是那太医司马脸色苦得似要滴出水来,忝着脸跟在刘义符身边,刘义符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却全神盯着郁欢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又继续刚才的那一问:“你是谁?” 这皇帝还真是有点意思。郁欢轻轻回道:“民女郁柔。” 刘义符一指身后躬身侍候的宦者,道:“刑安泰你去将朕先前放置在东殿的那枚玉梳取来,朕好将它赏给这姑子。” 邢安泰唯唯称诺,即刻退下。 刘义隆扫了一眼郁欢,似乎想解释几句,却听陈嬷嬷禀道:“回陛下,太皇太后笃信佛教,想来也不想让宫人们跟着受罪,陛下之前已略施薄惩,不如现在老奴就去将他们遣了下去,也好圆陛下的慈心为怀。” 陈嬷嬷倒也是个有胆色的!郁欢与刘义隆不由都多看了她两眼,刘义隆亦附和道:“嬷嬷说得也有些道理·陛下不如就趁着皇祖母此时未醒,让他们各自回去祈福,既全了陛下对皇祖母的孝心,又得为皇祖母多得几份功德,想必那些宫人会感念陛下和皇祖母的。” 刘义符听罢,作势想了想,便吩咐下去,让殿外跪着的一众宫人都回去,只是又加了一句·会不会写字的不要紧,都义诵《观世音经》百遍,让同泰寺的僧人来,领着去诵。 郁欢觉得有点可笑,正值国丧,这少帝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不多想些朝政,尽做些这么幼稚的事情。不过又想到只要有徐羡之和傅亮、谢晦在,他这皇帝也用不着费多少心思,即使他有心发愤图强·恐怕这些辅政大臣一时间也不会让他如愿。 “陛下!”秦承祖已经看诊完毕,自萧文寿的床榻边转身,神色略显疲惫,语气却有着轻快,“太皇太后之症确是痰饮无疑,这位姑子所诊不差!” 一句话,众人面上便都显出赧色来,郁欢则是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宋国太医令开口定论,可算是让自己稍有立足之地了。 只是那太医司马还不甘心·连忙禀了刘义符道:“陛下,这病原也不是臣诊治的,若不是之前太医丞并太医们看诊·臣也不会就水推舟,臣难逃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 说的倒是义正辞严,只是满嘴歪理邪道,妄图混淆视听把自个儿都摘出来,好叫那些太医署的人来背这黑锅,可在座的哪一个又是傻子,能听不出来他的私心? 不等刘义符发难·就听到秦承祖哼了一声·冷笑道:“便是我太医署获了罪,你又能脱得罪去?虽然你名为太医司马·领陛下前朝殿事,不过·你可要明白,不是加了司马二字就能离了太医署去!” 秦承祖的话说得极不客气,却也在道理之中。太医司马虽然在太医署内地位超然,可也是隶属于太常太医这一官制下的,他推了同僚出来,却忘了自己地位再不同,也要听太医令的话,不然就是以下欺上,为人不齿。 刘义符不管这些,瞪了太医司马一眼,道:“还不快下去?日后再收拾你们!”转而又急嘈嘈道,“那还不快用药?” 秦承祖却是不忙,微微笑看向郁欢,略略点头道:“不知姑子要用什么方子?” 郁欢心想这是考校自己来了,这个时候可不能露怯,平白叫人看不起不说,若叫那年轻皇帝一个不高兴再罚了自己,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她低头深思半晌,再抬起头来,方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方子倒是有几组,不过民女见识浅薄,不敢班门弄斧,还是不说了罢!” “无妨,方子好坏你只管说来,自有太医令为你把关,朕也不会怪你。”刘义符及时补上话,叫郁欢挣了个红脸。 既然刘义符都给她保证了,那她就再不能矫情了,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这痰饮之症分为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秦承祖笑眯眯地越过郁欢去,嘴里念叨着“不错”,也不知是和谁说的,郁欢自不去管他,却见刘义隆在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君臣之礼,自己立时清醒过来,问了皇帝的安。 只是那太医司马脸色苦得似要滴出水来,忝着脸跟在刘义符身边,刘义符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却全神盯着郁欢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又继续刚才的那一问:“你是谁?” 这皇帝还真是有点意思。郁欢轻轻回道:“民女郁柔。” 刘义符一指身后躬身侍候的宦者,道:“刑安泰你去将朕先前放置在东殿的那枚玉梳取来,朕好将它赏给这姑子。” 邢安泰唯唯称诺,即刻退下。 刘义隆扫了一眼郁欢,似乎想解释几句,却听陈嬷嬷禀道:“回陛下,太皇太后笃信佛教,想来也不想让宫人们跟着受罪,陛下之前已略施薄惩,不如现在老奴就去将他们遣了下去,也好圆陛下的慈心为怀。” 陈嬷嬷倒也是个有胆色的!郁欢与刘义隆不由都多看了她两眼,刘义隆亦附和道:“嬷嬷说得也有些道理,陛下不如就趁着皇祖母此时未醒,让他们各自回去祈福,既全了陛下对皇祖母的孝心,又得为皇祖母多得几份功德,想必那些宫人会感念陛下和皇祖母的。” 刘义符听罢,作势想了想,便吩咐下去,让殿外跪着的一众宫人都回去,只是又加了一句,会不会写字的不要紧,都义诵《观世音经》百遍,让同泰寺的僧人来,领着去诵。 郁欢觉得有点可笑,正值国丧,这少帝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不多想些朝政,尽做些这么幼稚的事情。不过又想到只要有徐羡之和傅亮、谢晦在,他这皇帝也用不着费多少心思,即使他有心发愤图强,恐怕这些辅政大臣一时间也不会让他如愿。 “陛下!”秦承祖已经看诊完毕,自萧文寿的床榻边转身,神色略显疲惫,语气却有着轻快,“太皇太后之症确是痰饮无疑,这位姑子所诊不差!” 一句话,众人面上便都显出赧色来,郁欢则是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宋国太医令开口定论,可算是让自己稍有立足之地了。 只是那太医司马还不甘心,连忙禀了刘义符道:“陛下,这病原也不是臣诊治的,若不是之前太医丞并太医们看诊,臣也不会就水推舟,臣难逃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 说的倒是义正辞严,只是满嘴歪理邪道,妄图混淆视听把自个儿都摘出来,好叫那些太医署的人来背这黑锅,可在座的哪一个又是傻子,能听不出来他的私心? 不等刘义符发难,就听到秦承祖哼了一声,冷笑道:“便是我太医署获了罪,你又能脱得罪去?虽然你名为太医司马,领陛下前朝殿事,不过,你可要明白,不是加了司马二字就能离了太医署去!” 秦承祖的话说得极不客气,却也在道理之中。 太医司马虽然在太医署内地位超然,可也是隶属于太常太医这一官制下的,他推了同僚出来,却忘了自己地位再不同,也要听太医令的话,不然就是以下欺上,为人不齿。 刘义符不管这些,瞪了太医司马一眼,道:“还不快下去?日后再收拾你们!”转而又急嘈嘈道,“那还不快用药?” 秦承祖却是不忙,微微笑看向郁欢,略略点头道:“不知姑子要用什么方子?” 郁欢心想这是考校自己来了,这个时候可不能露怯,平白叫人看不起不说,若叫那年轻皇帝一个不高兴再罚了自己,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她低头深思半晌,再抬起头来,方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方子倒是有几组,不过民女见识浅薄,不敢班门弄斧,还是不说了罢!” “无妨,方子好坏你只管说来,自有太医令为你把关,朕也不会怪你。”刘义符及时补上话,叫郁欢挣了个红脸。 既然刘义符都给她保证了,那她就再不能矫情了,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这痰饮之症分为 秦承祖笑眯眯地越过郁欢去,嘴里念叨着“不错”,也不知是和谁说的,郁欢自不去管他,却见刘义隆在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君臣之礼,自己立时清醒过来,问了皇帝的安。 只是那太医司马脸色苦得似要滴出水来,忝着脸跟在刘义符身边,刘义符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却全神盯着郁欢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又继续刚才的那一问:“你是谁?” 这皇帝还真是有点意思。郁欢轻轻回道:“民女郁柔。” 刘义符一指身后躬身侍候的宦者,道:“刑安泰你去将朕先前放置在东殿的那枚玉梳取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狎昵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寿也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寿也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寿也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寿也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寿也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 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欢喜 重生之医路欢颜vi第一百六十三章欢喜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政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 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捉弄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朕还是要问郁姑子一声,你可愿意?” 郁欢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民女一个粗野之人,实不敢与太医署诸位前辈共事,而且,民女一直在寻找师父,估计在建康不会待太长时间。” 这期间,秦承祖这个太医署的主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刘义隆特地留意了他的神情,也只见到他严谨端肃地皱眉思考,并没有什么出位的表现。 不过,趁着郁欢答话的功夫,他的目光投向刘义符,刘义符自然接收到讯息,出声问他:“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秦承祖考虑了这许久,刘义符又将他推到前面来,他亦应景一笑,道:“回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你也认为?难道你是怕这姑子抢你的饭碗么?”刘义符笑谑道。 秦承祖却是面不改色,正色道:“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这位郁姑真如陛下所说,能担得起太医署,臣自也能退下来!”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便是缠绵病榻的萧文笀也多看了他两眼,“ 刘义符的话音刚落,郁欢与刘义隆齐齐出声:“陛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让对方先说的意思,刘义隆也不推辞,当先道:“陛下,郁柔本是二皇兄的旧识,此番进宫也是被臣弟拉来的,如果冒然让她进了太医署,不说她同不同意,臣弟也脱不了言而无信的帽子,再说太医署好像也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旦进去,势必会引起太医署诸人的反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义符听后并没有多做表态,服侍太皇太后用药,用罢才道:“你说得在理 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归葬 郁欢和刘义真到了秦淮河畔,远远地就有人骑马奔来,和他们招手,刘义真也摆手回应,大喊:“等着!” 郁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在卖什么关子,瞪大眼睛看着那人飞马过来,隔了一个马身很有技术地停下,和刘义真说话也没有客气:“灵运说他先去船舫上等着你,我因有些急事,需回家一趟,殿下便去那边寻灵运,过两日我作东再请殿下!告辞!” 刘义真无奈一笑,嘱其心,便领了郁欢继续前行。 郁欢心中好奇此人不拘礼法,见了刘义真不下马不拜礼,亦不尊不敬,遂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他?呵呵,他是我的好友,太子舍人颜延之!之前我说过,他与灵运二人,文采不输彼此,与我也交好,只不过这人有个怪脾气,不喜欢宽袍博带,每每见了谢运,都要嘲笑一番!” 刘义真说得好笑,唇间不意露了浅笑,转首看向郁欢,却是一本正经道:“此世间,除了父皇纵容我,便是他二人,没有视我为王候,因此我与他二人在一起,最为开心。” 这便是和郁欢说了心里话,郁欢却是听出一丝苦涩之意,她想起自己与刘义真最初相遇的那一回,明明狼狈不堪,确要打脸充胖子,吃尽苦头。再说在平城那一段过往,这人每次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待她却最是真心。 虽然她心里明白未必没有其他因由在,但是数年间的瘳瘳几面·就让她认定此人绝非胸无大志之辈,却每每做出让人噫吁的事情,或许他的心里自有沟壑,只是隐藏在这些为世人不齿的怪诞行为里,从而掩饰他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郁欢静静地看着刘义真,刘义真不久也发觉她异样的目光,便有些矜持道:“你这样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仅仅一句话,又击碎了郁欢慢慢积聚起来的同情与理解·她瞪了身侧的刘义真一眼,没好气道:“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刘义真嘻嘻一笑,吩咐车夫将马赶快一点,没有多少功夫,马车就停在秦淮河畔的一处码头,这里画舫云集,多是高楼大船,装饰得亦是富丽堂皇,有的甚至直接用了幔纱罩了船舱,叫人看了难免不往他处想。 只是正值国丧期间·多数画舫都泊在码头处,并没有开动,并且看样子只有几个看船的人在而已,反倒有些冷清,不过就凭这些装饰精致的船舫,郁欢也能想像到这里曾经是多么地脂粉喧嚣,红颜声俏。 想到这里,郁欢的脸红了起来,便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可是刘义真像是看到一件稀奇事一般·指着她就笑道:“哈哈,你不是看到灵运就不好意思了罢?究竟还是女儿家!”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郁欢很郁闷,郁闷得不想理他·却不想在扭头 郁欢和刘义真到了秦淮河畔,远远地就有人骑马奔来,和他们招手,刘义真也摆手回应,大喊:“等着!” 郁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在卖什么关子,瞪大眼睛看着那人飞马过来,隔了一个马身很有技术地停下·和刘义真说话也没有客气:“灵运说他先去船舫上等着你·我因有些急事,需回家一趟·殿下便去那边寻灵运,过两日我作东再请殿下!告辞!” 刘义真无奈一笑·嘱其心,便领了郁欢继续前行。 郁欢心中好奇此人不拘礼法,见了刘义真不下马不拜礼,亦不尊不敬,遂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他?呵呵,他是我的好友,太子舍人颜延之!之前我说过,他与灵运二人,文采不输彼此,与我也交好,只不过这人有个怪脾气,不喜欢宽袍博带,每每见了谢灵运,都要嘲笑一番!” 刘义真说得好笑,唇间不意露了浅笑,转首看向郁欢,却是一本正经道:“此世间,除了父皇纵容我,便是他二人,没有视我为王候,因此我与他二人在一起,最为开心。” 这便是和郁欢说了心里话,郁欢却是听出一丝苦涩之意,她想起自己与刘义真最初相遇的那一回,明明狼狈不堪,确要打脸充胖子,吃尽苦头。再说在平城那一段过往,这人每次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待她却最是真心。虽然她心里明白未必没有其他因由在,但是数年间的瘳瘳几面,就让她认定此人绝非胸无大志之辈,却每每做出让人噫吁的事情,或许他的心里自有沟壑,只是隐藏在这些世人不齿的怪诞行为里,从而掩饰他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郁欢静静地看着刘义真,刘义真不久也发觉她异样的目光,便有些矜持道:“你这样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仅仅一句话,又击碎了郁欢慢慢积聚起来的同情与理解,她瞪了身侧的刘义真一眼,没好气道:“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刘义真嘻嘻一笑,吩咐车夫将马赶快一点,没有多少功夫,马车就停在秦淮河畔的一处码头,这里画舫云集,多是高楼大船,装饰得亦是富丽堂皇,有的甚至直接用了幔纱罩了船舱,叫人看了难免不往他处想。 只是正值国丧期间,多数画舫都泊在码头处,并没有开动,并且看样子只有几个看船的人在而已,反倒有些冷清,不过就凭这些装饰精致的船舫,郁欢也能想像到这里曾经是多么地脂粉喧嚣,红颜声俏。 想到这里,郁欢的脸红了起来,便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可是刘义真像是看到一件稀奇事一般,指着她就笑道:“哈哈,你不是看到灵运就不好意思了罢?究竟还是女儿家!”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郁欢很郁闷,郁闷得不想理他,却不想在扭头 郁欢和刘义真到了秦淮河畔,远远地就有人骑马奔来,和他们招手,刘义真也摆手回应,大喊:“等着!” 郁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在卖什么关子,瞪大眼睛看着那人飞马过来,隔了一个马身很有技术地停下,和刘义真说话也没有客气:“灵运说他先去船舫上等着你,我因有些急事,需回家一趟,殿下便去那边寻灵运,过两日我作东再请殿下!告辞!” 刘义真无奈一笑,嘱其心,便领了郁欢继续前行。 郁欢心中好奇此人不拘礼法,见了刘义真不下马不拜礼,亦不尊不敬,遂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他?呵呵,他是我的好友,太子舍人颜延之!之前我说过,他与灵运二人,文采不输彼此,与我也交好,只不过这人有个怪脾气,不喜欢宽袍博带,每每见了谢灵运,都要嘲笑一番!” 刘义真说得好笑,唇间不意露了浅笑,转首看向郁欢,却是一本正经道:“此世间,除了父皇纵容我,便是他二人,没有视我为王候,因此我与他二人在一起,最为开心。” 这便是和郁欢说了心里话,郁欢却是听出一丝苦涩之意,她想起自己与刘义真最初相遇的那一回,明明狼狈不堪,确要打脸充胖子,吃尽苦头。再说在平城那一段过往,这人每次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待她却最是真心。虽然她心里明白未必没有其他因由在,但是数年间的瘳瘳几面,就让她认定此人绝非胸无大志之辈,却每每做出让人噫吁的事情,或许他的心里自有沟壑,只是隐藏在这些为世人不齿的怪诞行为里,从而掩饰他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郁欢静静地看着刘义真,刘义真不久也发觉她异样的目光,便有些矜持道:“你这样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仅仅一句话,又击碎了郁欢慢慢积聚起来的同情与理解,她瞪了身侧的刘义真一眼,没好气道:“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刘义真嘻嘻一笑,吩咐车夫将马赶快一点,没有多少功夫,马车就停在秦淮河畔的一处码头,这里画舫云集,多是高楼大船,装饰得亦是富丽堂皇,有的甚至直接用了幔纱罩了船舱,叫人看了难免不往他处想。 只是正值国丧期间,多数画舫都泊在码头处,并没有开动,并且看样子只有几个看船的人在而已,反倒有些冷清,不过就凭这些装饰精致的船舫,郁欢也能想像到这里曾经是多么地脂粉喧嚣,红颜声俏。 想到这里,郁欢的脸红了起来,便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可是刘义真像是看到一件稀奇事一般,指着她就笑道:“哈哈,你不是看到灵运就不好意思了罢?究竟还是女儿家!”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郁欢很郁闷,郁闷得不想理他,却不想在扭头 想到这里,郁欢的脸红了起来,便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可是刘义真像是看到一件稀奇事一般,指着她就笑道:“哈哈,你不是看到灵运就不好意思了罢?究竟还是女儿家!” 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公主 郁欢再次走进建康宫,一开始的经历却不甚愉快。 刘裕长女刘兴弟被封会稽长公主,长久以来,一直颇得刘裕宠爱,道是为何?原因无他,只因刘兴弟早年跟随刘裕原配、先“敬皇后”臧爱亲贫苦相依,吃了不少苦。 说起这个“敬皇后”臧爱亲来,宫中上下诸人莫不佩服,她的祖父臧汪曾任尚书郎,而父亲臧隽则只是一个郡功曹,官职不大,却是家世清白。臧爱亲嫁给刘裕的时候,刘裕其时还是京口的一介布衣,刘裕未发达前的性子很是好斗勇猛,家境又是贫困,因此婚后二人的生活过得很是艰难。 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刘兴弟就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不久后,刘裕就离家从军,数年杳无音信,而臧爱亲在飘萍无依的生活中,侍奉婆母拉扯幼女,成为刘裕生死历战中最深的牵挂。刘裕一路从兵、亲兵护卫、司马加官进爵,以勇猛果敢成就赫赫战功,四十岁时已然成为东晋的殿堂之臣,夫妻二人再会时,臧爱亲已是半老徐娘,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刘兴弟,从此再无所出。 义熙四年正月,臧爱亲病逝于东城(今安徽定远东南),时年四十八岁。此时刘裕还只是东晋的豫章郡公,因此臧爱亲只得到了“豫章公夫人”的追谥,并归葬丹徒老家。刘裕对患难发妻的早逝非常痛心,当他称帝之后,追封已经辞世十二年的臧爱亲为“敬皇后”,七个皇子的母亲都仅仅封妃嫔而已。 也因此,刘裕对长女刘兴弟格外看重,即位之初就被封为会稽长公主。刘兴弟的夫婿——振威将军、彭城及沛郡太守徐逵之,在跟随岳父征战四方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只留下了儿子湛之、淳之。刘裕对这对兄弟非常疼爱,尤其是徐湛之,更得到了刘裕的格外关照——他可以和刘裕最喜爱的儿子刘义恭一起随着刘裕生活,形影不离。刘裕不但自己节俭,也不肯给予儿孙们太多物质享受,但是对刘义恭和徐湛之却有求必应。永初三年,刘裕还将未立寸功、年少的徐湛之封为“枝江县侯”,食邑五百户。 这样的公主,想来也不是柔弱之人,既然能执掌刘裕后宫,必有其铁腕之断。 郁欢自然也不能等闲视之,跟在刘义隆身后,亦步亦趋,生怕行差踏错一点,惹来杀身之祸。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刚入显阳殿,就听到一个女的声音高得出奇,甚至有些粗俗不堪:“你们这帮下作的奴才!一个的玉杯都拿不稳,要你们何用?下去领罚,别在我跟前碍眼!” 刘义隆也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僵,步子却不停,郁欢低眉顺目,只管数着步子跟上前去,入了内殿。 式乾殿与显阳殿是帝后寝居之处,按理来讲,在父亡之后,又没有皇后主持中宫的情况下,长公主是不应该来显阳殿的,而宣训宫的那位太后才是后宫之宰。可偏偏是这位长公主一直在后宫主持诸事杂务,足见刘裕对这位长女多么爱宠。 刚进内殿,郁欢眼风所过之处就看见上座坐着一位打扮很是朴素的妇人,脸颊虽显圆润,却有沧桑之感,南人惯常所用的假发高髻并没有在她头上摇曳,只于蚕发之中插了几支步摇花钿,随着妇人声音的高低微颤。 “义隆见过皇姐。”未等郁欢完全看清妇人面貌,就听刘义隆上前拱身行礼,态度极为恭谨。 妇人抬眸看来,用眼神回应了刘义隆的问候,她正是刘义隆的大皇姐、长公主刘兴弟。 郁欢刚收回目光,就感觉身上落下一缕灼热,感觉刘兴弟定是在审视自己,且觉这种审视并不带几分善意,禀着生人勿视、少说少错的原则,愈发含胸垂首,不敢抬头。 尤其看见刘义隆见到刘兴弟的样子,迎顾之间尽是恭敬心,更是肯定心中所想,这位长公主由贫贱跃富贵,性子定是极悍极凶的,不然也不会一入殿就让他们看到这样一出。想来那刘裕留下遗诏,将臧爱亲的棺木从丹徒迎至建康,与其合葬初宁陵,且由刘兴弟保管安排,也是有一番道理的。 “还不快给宜都王上座?”耳内又钻进一声厉喝,郁欢的心思即时收回,屏气凝神立在刘义隆的身后,一动不动。 却见宫侍悉悉萃萃搬了榻几过来,又奉上茶,热气缕缕逸出,在刘义隆面前,很有几分闲适的味道。 郁欢仍旧站在刘义隆身后,装作不谙。 大概刘兴弟也觉得这女子有些不识眼色,礼行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动作,遂问道:“车儿,之前你不是说要带个医女过来么?怎地不见人?” 这是明知故问! 郁欢腹诽,依旧不动声色。 “是弟疏忽了”,刘义隆忙欠身道,“这便是为皇祖母看病的郁姑子。” “民女正是郁柔!”郁欢不等刘义隆给她递眼风,也知道如今正是那位长公主势长,便上前再次行礼问安,“见过长公主!” 刘义隆急急起身,亦温声道:“皇姐,郁姑子医术了得,二皇兄对她很是推崇!” 又给她加了一顶高帽,却让郁欢很是汗颜,这个宜都王如此说话,又把刘义真拉进来,究竟是什么心思?这长公主看样子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也不知道刘义真与她关系怎么样,如果知道自己是刘义真帮着自己到得建康,她又会怎么想? 郁欢心思一转,马上接声道:“民女托庐陵王殿下之照拂,寓居于此,宜都王殿下宅心仁厚,对民女也有相遇之恩,民女心有惶恐,感激不尽。” 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境况透露出来,希望长公主不会因好奇,再出言不逊。 却听刘兴弟呵呵一笑,语气很是和顺,先前的气势消殆无踪,招手让郁欢上前:“来,让我看看。” 用的是“我”,而不是尊称,之前郁欢并没有注意,这回才切切实实地听清这位长公主的自称,很是惊讶。 遂恭敬上前,听候聆训。 不料刘兴弟拉住她的手,笑着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这该怎么回答好? 一时间郁欢急如锅上蚂蚁,手心里沁了汗。 刘义隆却是知道她的底细的,没等郁欢回答,便主动揽过话头,回道:“郁姑子是二皇兄从平城带回来的。他听说父皇病重,便作主请了郁姑子回来,未及赶到父皇便宾天而去,皇祖母那日急症发作,正是郁姑子疗治得当才醒过来的。” 尽管刘义隆急嘈嘈说了一通,却没有丝毫放松的神情,刚刚语歇,刘兴弟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她的不是,你说了这么一通,难不成这郁姑子真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句话惹得刘义隆脸色大变,郁欢的身体也顿时僵在原地,拉着她手的刘兴弟也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 “皇姐说的哪里话?郁姑子是二皇兄带来的人,弟驽钝不知事,生怕她有不适,皇姐这样说,倒叫弟没法和二皇兄交待了。”刘义隆定了定神,语落玉盘,声音清亮,竟是少了之前的唯诺之态,让郁欢心中一动。 刘兴弟放开郁欢的手,扶了扶鬓边的步摇,正色道:“说起义真来,我倒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他可是还和那谢灵运、颜延之时常在一起?” 语气不由就冷了几分,让郁欢为刘义真担起心来。 刘义隆的回答也有几分意思:“皇姐近日为父皇母后归葬的事情劳神,再为二皇兄的事情操心,身体会吃不消的,二皇兄的事情想必他自有分寸,皇姐还是要保重身体为上!” “我能不操心么?母后归葬在即,他却不露面,到时候那些老臣再弹劾一番,丢的到底还是我刘家的脸!”刘兴弟气呼呼地说道,眉头皱得死紧,本就沧桑的面容因这突来的怒气变得越发深刻,竟是隐隐有一些泣音传出。 郁欢暗暗心惊,又一想,刘兴弟以下的皇弟皇妹们都是在敬皇后年长不育或者病逝后才陆续生出来的,作为长姐的刘兴弟,自然比刘义符等人年长许多,且又和太皇太后、先皇后一起经历困苦,对于得之不易的富贵想必也更加珍惜。此番话语,明着看是担心刘义真不经世事,被朝臣诟病,实际上恐怕是对刘家江山后继担忧。 虽然刘兴弟嫁入徐家,却在刘裕入主晋宫之时,一直跟在刘裕身边主持宫聩,对于这等庙堂之事定是见识得多了,说她是担心幼弟也好,或者担心徐家家运也好,总之,一片赤诚之心昭然,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郁欢这样想,刘义隆的眸中更是泛起珠光,沉声道:“皇姐教训得是!弟一会儿出宫便去找二皇兄,嘱咐他收敛一些,省得那几个辅臣捅到陛下那里,倒叫皇姐为难!” (注:刘义隆字车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之医路欢颜》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衲衣 正说着话,殿外礼乐就响了起来,接着就有内侍高声喝道:“陛下驾到!” 郁欢一惊,从刘兴弟手中脱出来,忙看向刘义隆,刘义隆却是不慌不忙,整衣理带,从容不迫地挪动脚步向殿门处。此时,刘兴弟也急步而去,郁欢跟在她后面,未等众人到达殿门处,就听有人笑着喊道:“皇姐快免礼!” 只有刘义隆撩袍下跪:“臣弟见过陛下!” 刘义符这才注意到还有刘义隆在跟前,忙俯身道:“皇弟快起!朕来看看皇姐,未想你也在这里!” 一众宫侍皆跪地不起,郁欢也不好做那出头鸟,只得依例而为,却听刘义符奇道:“咦?这宫女是哪里来的?” 话音一落,郁欢就被刘义符拾颌而视:“朕问你呢!” 郁欢根本没有想到他如此肆意妄为,以帝之尊轻浮浅薄,一时征仲,倒不知如何去回话。 还是刘兴弟上前,拉起刘义符的手,道:“皇上还是移步内殿罢!那边有冰块降暑,好过这里站着!” 刘义符闻言,看了一眼郁欢,乖乖地随着刘兴弟入了内殿,刘义隆才近得郁欢身前,肃言道:“快些起来罢!一会儿谨言慎行,莫要出错!” 说罢,径直而去,郁欢莫名有些生气,心道这刘家天子果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废帝流放,客死异乡。 刘兴弟坐于刘义符下首处,指着郁欢道:“皇上刚才问这姑子是谁,我也是初次见她,听众位皇弟说她医术了得,曾令太后即时清醒,且身体康健如初,不如皇上来问问,这姑子有何过人之处?” 刘义符听后,反倒拍手而笑:“果真如此?哈哈,看来今天朕又有得玩了!”说着,便看向郁欢,眼神挚热,毫不避讳直视而去,“你告诉朕,你有何过人之处?” 郁欢只觉脑袋大如牛头,站在殿中,虽有冰气拂面,却如油锅煎熬,一时间愣着,竟说不出话来。 不是她害怕,也不是她无从回答,只是突然觉得这位皇帝的思维和常人不同,如果答得不趁他的心意,那她要何去何从,如果不好好思量一番,落了皇帝口舌,谁又能保她无虞? 尤其这位皇帝还是极其爱玩的,她又不了解他的性子,这话如何去说倒真难倒了她。 刘义符却有些急,道:“你倒是说话呀!朕先说明,如果你没有过人之处,可得任朕罚你,不得有二话!” 这一言出,刘兴弟也皱起眉头,看向郁欢,刘义隆忙上前道:“臣弟有事向陛下禀报!” 刘义符看了他一眼,哼哼道:“一会儿再说!姑子倒是说话呀!” 郁欢垂眸,眼帘下看了一圈殿中上座之人,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启禀陛下,民女并未有任何过人之处!” 刘兴弟的表情似是舒展,又似是忧虑,刘义隆频频看向郁欢,刚启口低语,“你”字刚出口,刘义符就拍手笑道:“这个姑子有意思!” 接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陛下,民女贱名郁柔!”郁欢心中稍定,语气也不复刚才紧张。 “郁柔?嗯,这名字刚强不足,反倒有些柔软,不知你家就何处?”刘义符收敛了一些刚才的不羁,正正看着她。 “民女无家,跟着师父学医,四处漂泊,师父现如今不知何处,民女过段时间便要回青泥看看。”郁欢侃侃而语。 “青泥?是不是以前二皇兄兵败的那个青泥岭?”刘义符问刘义隆。 “是。”刘义隆垂首回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郁欢心中却是一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说起二皇兄来,为什么朕近日一直没有见到他?”刘义符正色道,像是问刘义隆,又像是问郁欢,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不知看向哪里。 还是刘兴弟接了话,只是语气有点冷:“皇上不如先考虑一下父皇与母后合葬的事宜罢!” 明显不满。 这种不满也许是刘兴弟觉得刘义符怠慢了此事,或者对他的所作所为本就不悦,借题发挥而已。 刘义符也着实有点怕这个皇长公主,立刻笑着回道:“皇姐最近也劳累,朕也帮不上什么忙,皇姐说怎么归葬,朕就怎么做。” 刘兴弟淡淡地瞥了一眼刘义符轻笑一声,仿佛自嘲一般,收起了大嗓门,低声道:“我看皇上也劳累得很呐!若不是忙着在园子里建那些贩沽的腌臜,我还用得着劳累?在其位谋其政,皇上还是多往政事上操操心,我就能多活几年。太皇太后的身子骨时好时坏,岁数又大了,如今又逢丧子之痛,皇上就算不为政事操心,也该尽尽孝道,怎地身为一国之君,还不如臣下们关心皇祖母呢?” “皇姐误会了,在华林园建那些东西也是闲时所为,倒不费什么事,父皇新去,朕自当克荷国业家声,便是皇姐这里,朕也当勉力分担,总会让皇姐觉得舒心就是了。”刘义符话说得好听,刘兴弟的脸色也好转几分,只有刘义隆坐于榻几后,不声不响,无动于衷。 郁欢也被落下,侧耳倾听这姐弟俩说话,一时没有注意到刘义符的目光又睃巡于自己的身上。 “郁姑……”刘义符的话语又被刘兴弟打断,“皇上,不知道母后为父皇做的那件衲衣可取来了?” 刘义符一征,恍然道:“皇姐和朕说过的,瞧朕这记性,倒忘了有这回事。邢安泰!” “陛下!”一名宫侍模样的上前,躬身垂眉。 “快去把式乾殿收着的衲衣取来!”见宫侍邢安泰碎步离去,刘义符才转首说道,“皇姐要这件衲衣做什么?不是要陪葬的么?” 刘兴弟的眼睛有些湿润,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母后为父皇做这件衣服时,正是受苦受难之时,哪里会想到日后这泼天富贵?就是后来日子好过一些,母后也时时告诫我,要谨记这苦乐,万不能养出骄子贵女,反倒会害了他们。” 说到这里,刘兴弟抬眸,环顾殿中这二位弟弟,很是感慨道:“皇上和皇弟们自是没有受过累吃过苦,我却是随着母后和太皇太后一起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当中体会自然更深一层,对母后的话也更为赞同,甚至可说是感同身受。母后给父皇留下这件衲衣,父皇珍视不已,在自己的寝殿专辟了一间屋子盛放这件衲衣和其他旧时的用品,这是为何?” 见刘义符收起不恭的模样,刘义隆亦的态度亦是诚恳,她满意地点点头,声音中没有了泣诉,只有淡淡的一股哀伤漫延开来:“都以为父皇对母后情深至此才会如此,父皇固然对母后情深,你们却没有体会到父皇教子的一片苦心!他总是希望你们能承其远志,时时牢记咱们刘家是以何起家,以何打江山,以何坐天下!如今,这件衲衣又被皇上归为陪葬物事,却不知父皇意不在此,他要你们时时警醒,处处克己,将我刘家江山稳稳地坐住了,才对得起父皇的殷切之心!” 话音稍落,尚在殿中盘桓,刚才离开的邢安泰便入殿禀道:“陛下,奴才没有在式乾殿找到那件衲衣!”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刘兴弟就冲上前去,揪住邢安泰的衣服,喝问道:“不在式乾殿在哪里?” 邢安泰似是被刘兴弟的动作吓着了,站在内殿门槛处,哆哆嗦嗦,一直不成话。 刘义符忙起身,快步走到刘兴弟身边,安慰道:“皇姐不必着急,衲衣又没有人动过,总不会它自己走翅膀飞了。朕再命人去找,一定能找得到!” 刘义隆也适时说了话:“皇姐先坐下歇歇,陛下定会叫人找到的!” 郁欢就像是个隐形人一般,所有人都没有再注意她,她也不会再去凑什么热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静视众人。 刘兴弟死死盯着刘义符,咄咄出口道:“父皇珍藏的衲衣,既然没有人动过,怎地就找不着了?或者是皇上的母妃知道内情?皇上要不要去问问?如果它真长了翅膀,想来也是这世间奇闻,皇上更要着紧些才好!皇上说是不是这样?” “这和母妃又有什么关系?”刘义符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起来,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只得一字一句,轻声道,“皇姐还有多歇着,朕总不会弄丢这件衲衣就是了!” 刘义符的母妃?好像生了少帝及义兴长公主惠媛,倒是颇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之前刘义真和她简单说起过,说刘义符刚刚即位之初,除了册封皇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外,执意加封张夫人为皇太后,若不是群臣附议暂缓,恐怕又要掀起一番风波。 刚想及此,却见剧变突生,刘兴弟正要再说些什么话,话还未出口,就见她歪着身子,晃了两下,身边的皇帝和刘义隆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了什么,就见刘兴弟倒下来,彻底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