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别此意》 《休别此意》正文 第1章 楔子 传说混沌初开,生灵万物俱无,天地连成一片,只在其间孕育出一株混沌青莲,结一莲子,亿万年后,莲子裂开,化生盘古大神,手执开天斧,劈开天地。天地既开,盘古大神身化万物而赴鸿蒙。 彼时天地之间,日月星辰,江河湖海,花草虫鱼,走禽鸟兽万物俱生,其中因缘能得天真地秀,能受日精月华者,皆通灵。大地之气育出女娲大神,人首蛇身,后为补天,蛇尾亦化为足,于是捏土造人,天地间遂有人形。 话说通灵之万物,亦仿其道,收本身,逐渐修成人形。因通灵而具术法,区别于女娲所造凡人,遂奔天界,自称为神。天界以族为制,诸神结合,孕育出多代神灵,尊龙族为首领,称天帝,尊盘古为万物之父,称父神,女娲为大地之母。 父神化万物时,身中逸出一团清气,一团浊气,两气化生阴阳,清气主正与善,浊气主恶与邪,父神以最后一丝元神将这两团真气封印于混沌莲子之中,落入东荒汤谷之内,因而万物生灵皆无欲无求,无善无恶亦无正无邪。 直到七万年后,东荒汤谷育出凤凰,双鸟衔火而生,吞吐金乌,此混沌莲子属阴寒之物且已裂过一次,再遇此纯阳之火,竟冲破父神封印,再度裂开,于是这两团真气迅速在天地间散开,万物生灵吸食浊气者心中生出自私,欲望,贪婪,杀戮和痛苦,而吸食到清气者心中生出温厚,无私,知足,和平和希望。于是天地间有了善恶正邪之分。 天界诸神,亦未幸免于难。半数天神吸入浊气者,心生恶念,欲使万物臣服而相互勾结四处挑起战事,而另半数天神,吸入父神清气,心生善念,不忍生灵涂炭,遂与之开战。 此次大战,实乃同族互伐,手足相残,但终究邪不压正,邪神战败逃往蚩刃,自称为魔,尊法术高强的龙族为首领,称魔尊,从此与天界势不两立。 至此六界齐全,万物生灵皆分属六界之内,诸界各自为政,各司其职,天地间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得享万年祥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2章 天魔大战 忘川河畔。百万天兵压境,群魔誓师,天魔大战一触即发。 魔尊旭凤化身凤凰,抱着锦觅飞舞到两军交战阵前。 天帝向魔尊讨要水神未果,反被魔尊以故意寻衅滋事之由激怒,一怒之下,下令天兵诛杀魔类,魔尊亦令魔界上下全力赴战,水神相劝不住,由是天地崩裂,雷火电光,六界遭难。 苍木境内,我向着兰漾溪俯下身去,透过清澈的溪水,眼见着额间至净金莲颜色渐深,隐有玄黛之气逸出,我不得已起身吹起绿意生,吸收万物灵气以调息内法,只是这灵气似乎愈加难以与我本体融合。 天地间突然一颤,我一个趔趄,停下调息,合眼靠在一旁。 我把自己关在这兰漾溪谷中大半个月,如今也算是想通了,如果注定无缘,我又何必强求,他与锦觅之间兜兜转转,终是要修成正果的,我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一串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主上,不好了主上”人未到而声先至,是素桑。 “何事惊慌?”少见得素桑如此失态。 “天帝陛下出兵魔界,已兵至忘川。” “仙上烦请稍候仙上,你不能进去仙上” 素桑话音未落,外间传来错乱的脚步声,和溪女手足无措急切的阻拦,溪女没能拦住邝露,邝露转瞬间就已疾步到我跟前。 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前日便是七月十五,天帝与水神大婚之日,水神被魔界所劫,由是昨日天帝亲自挂帅出兵魔界,讨要天后。 “上神,陛下下了旨意,不许任何仙家靠近魔界,可如今整整两日过去了,忘川那边没有丝毫消息传回,也不知陛下安危,邝露求你,你快去忘川看看吧”邝露红着眼眶,眼泪在眶中打转。 可我分明记得,旭凤与锦觅早之间已恩断义绝,魔界怎会无故劫持锦觅:“陛下明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忘川,你现在让本座过去,是要本座抗旨吗?” 邝露声泪俱下:“元和上神,算邝露求你了,陛下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他为了救水神刚刚散去半数修为,如今与魔尊开战,全然是生死未卜啊” 他那一颗心,早就掏给了锦觅,他那一条命,早就握在了锦觅手里,如今,你要我如何去救他,又怎么去救他? “天帝与魔尊之间处理私事,与本座何干?本座管不着也不想管。”我侧身挥袖,想要送客。 “上神你不能不管啊,就算不为了陛下,如今天魔开战,六界大乱,生灵涂炭,你是司和之神,主六界和平,若是连你都不管,岂非万物枯荣,再归混沌。” 我是司和之神,可是他开战时,可有半分想到过我是司和之神?我痛苦的闭上眼,不在人前落下一滴泪。 全然,他从未为我考虑过半分,可当我听到他没有与锦觅成婚之时,我仍旧会心动,会心痛。 我无话可说,转身向魔界忘川而去。 天上两日,人间两年。凡人没有仙骨神元,被妖界围攻,毫无还手之力,人界众生早已任由妖界拿捏,几近灭绝之地。 我向人界扔出法器青龙伏辰箫,以此设下结界,罩住一方百姓。后来得知瑶姬只身下界斩杀十二魔龙,为凡人驱逐虎豹豺妖,助大禹治理水患,又用青龙伏辰箫育种灵芝治病救人,耗尽灵力,竟连元神也化为巫山,后人尊为巫山神女。 我越是靠近魔界,越是感觉体内充盈,仿佛灵力大涨,修为愈精。 我还未进忘川,四周的天空就已是暗淡得不透光亮。神魔开战,天崩地摇。锦觅站在一众天兵魔障之间,嘶喊哀鸣,天帝魔尊二人斗法,皆杀红了眼,纵是锦觅喊破嗓子劝阻也都无动于衷。 我远远见着旭凤高举赤霄剑,集结天地灵气,心中不耻: “历代战神所佩赤霄剑,乃愿替天巡守,斩妖除魔之用,如今,昔日战神已然堕入魔道,敢问尔还有何颜面,再执赤霄剑?” 于是向他飞去,不知是我真的修为大涨,还是他与天帝斗法疲累,竟被我一手夺下赤霄剑。 不止是我,天帝与魔尊皆是被我惊到。赤霄剑认主,非常人所能收服,何况我还是亲手将它从旧主战神手中夺下。 “灵和,这里没你的事,退下”润玉只在我身上扫过一眼,随即命令道。 “我乃先天帝亲封元正和神,授鸾鸟符节,司正善,主和平,如今陛下私心开战,元和自要匡扶天道,维护六界。” 我手中凝聚灵力,正欲加入斗法,天帝与魔尊同时向我呼来一阵掌风,我躲避不及,握着赤霄剑被扇到一旁,正好落在锦觅身边,瞬间结出一道结界,将我与锦觅和外界隔开来。 “别打了,住手啊不要打了,凤凰”锦觅趴在结界上,泪流不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结界外的人一个个倒下。 此结界是润玉旭凤二人联手布下的,我几次尝试召集灵力都无法冲破。反而每次一用灵力就会感到心悸,感觉有很强大的力量在注入我身体,我却无法控制。 结界外,润玉和旭凤二人都已接近癫狂。我见润玉占着上风,一剑刺进旭凤胸膛,旭凤手臂结霜,却再次起身取出陨魔杵,凝结天地之力,润玉使出禁术召唤穷奇之力,一声龙吟后,浑身绿光萦绕,再次一刀刀向旭凤砍去 “别打了凤凰”锦觅叫得一声比一声尖利,却一声比一声显得苍白无力。 若不是她,怎么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原本夜神与世无争,火神天之骄子,各司其职,共同造福六界,如今天帝一心求胜,竟用禁术召唤穷奇,火神被她杀害,重生入魔道,与魔为伍屠杀昔日战友天将,原本兄友弟恭,如今手足相残,天魔一战六界遭难 锦觅你本就是逆天夺命而存在,你不心存感激便罢了,为何还要为祸众生 我缓缓抬起头来,朝着锦觅而去,我不知道的是,我额间的至净金莲已经彻底变黑,盛开的黑色莲花在眉心萦绕出幽光。 “锦觅,去死吧”我只手便将锦觅控住,凝集灵力,想要震碎她的元神。 我用尽全身灵力,一次次向锦觅身上施法,锦觅节节败退,愈退愈后,眼中含着不可置信,最终被摔在结界上,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污血,再度倒下。 “锦觅!”旭凤一声惊呼,眼见锦觅被我残害,抽身而出,他向我挥来陨魔杵,我侧身甩袖,竟一掌接住。 我一手控住锦觅,源源不断的耗她灵力,一手支住陨魔杵,与旭凤斗法,一时之间,我感觉体内灵力大增,修为愈纯,我再度调息,凝聚灵力向四周散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结界破开,锦觅被甩到地上,旭凤及时收法,召出寰谛凤翎护盾,却也被我震出数米之远。 “觅儿!”润玉瞬移到锦觅身旁,想要抱起锦觅为她疗伤。 我知锦觅有玄灵斗姆元君所赠香灰护体,刚刚香灰已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后消散,如今只要我再度出手,毁她元神,她将必死无疑。 “锦觅,受死吧!”我使出全身力道,将锦觅拘到我身前,润玉没有料到我速度如此之快,竟眼睁睁看着我从他手中夺过锦觅。 旭凤稍加调理,很快凝集天地之力聚于陨魔杵中,浑身散发着蓝色的火焰,向我紧逼而来,我无必胜的把握,随即更加大法术,拾起了掉在地上的赤霄剑 我卡住锦觅咽喉,一手将她高高举起,锦觅一口鲜血吐在我衣裳上,虚弱的问道:“为什么灵和我一直以为,你是天界最明事理,有胆识的神仙” “闭嘴吧,锦觅,你看看你脚下的土地浸透鲜血,你看看这些为你枉死的六界众生,再看看你自己,早该身赴鸿蒙却非要逆天夺命,今日我誓要替天行道,灭尔妖女” 或许他们都没有看见,锦觅眼中划过一滴清泪,然后放弃了挣扎和抵抗。 我眉心的至净金莲疯狂的吸收天地灵气,愈长愈大色愈深,此力过刚,甚为霸道,我无法真正将其操控,现下已能感觉到反噬了。 我手执赤霄剑,正欲向锦觅内丹刺去,就在刹那之间,润玉向我扔来人鱼泪,将赤霄剑震落在我脚畔,召唤出穷奇之力,向我袭来。 前有润玉穷奇之力袭身,后有旭凤握着陨魔杵紧逼而来,若是此时放下锦觅,我或许还可以应付过来可这断断不行。 我身为元正和神,本应当司和平主正善,可我从当年任由润玉篡位之时,就从未真正尽到过自己的职责,种恶因,结恶果,如今六界遭难,我早已做好了与锦觅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任由着旭凤润玉二人向我施法而来,并不还手。 只要我能再撑住半刻,锦觅必将元神俱散,从此海晏河清,万世升平 我算过得失,算过把握,算过屠戮上神的天劫,我算尽了一切,可独独没有算到润玉,他竟然会亲手毁了灵火珠 我的真身是一条水龙,当初为了戴上这串灵火珠,天知道我这手腕被灼出了多少伤疤。 锦觅命悬一线,我掌中亦集结全力,想要给她最后一击。 润玉飞身到我身前,一手夺过灵火珠,我眼中杀气正浓,并未理睬,直到我看见他掌中的寒气将灵火珠一颗一颗的破开,一颗一颗的脆裂,然后覆掌扔下 “不要不要啊!”我想要伸手接住,可惜晚了一点,灵火珠全部掉落在地上,散了。 我因着放下锦觅,身体内外灵力相冲,不再能平衡,又受了陨魔杵和穷奇之力的全部力道,直接被打出了真身,滚到一旁,呕着血也停不下来。 原来,他的心里从未有过我。以前我总抱有一丝期望,可如今我连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奢望都不敢再生。 锦觅被我放下后,本已身受重伤,却突然纵身一跃跳下忘川,打算以自己的性命换取息战。 “锦觅”旭凤向着锦觅飞奔而去,将锦觅从忘川河中抱了起来,锦觅浑身伤痕累累,已然断气,旭凤痛哭流涕,捧着锦觅难诉衷情。 这样的场景好熟悉,记忆中好像当年在这忘川河畔,父君也是这样抱着母上,撕心裂肺的喊着“摇光”,哭得像个孩子。 可我自从未见过母上,更从未来过忘川,这不是我的记忆。 润玉没有朝着锦觅过去,反而向我走了过来。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每一步都走在我心上。 他给我度了些灵力,我停止了呕血,变回人形。可我知道,没有用了,我体内来历不明的灵力与我本身相冲,迟早会被反噬而亡,如今只不过是加快了些时候罢了。 他应当已经察觉到了,将我抱着坐起来,我靠在他怀里,听见他抑制不住的啜泣声,还有一滴滴滚烫的泪珠砸在我脸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能感觉到我的元神在消散,身体也在逐渐变轻,我亲眼见到我抚在他脸上的手化作云烟飘走,我不忍再看下去,可这一闭上眼,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润玉泪眼婆娑中,灵和的身体已经烟消云散,她眉心的黑色至净金莲逐渐从身体里脱离出来,成了一株独立的枯萎莲花。 灵和身体消散后,元神也正往四处散开,润玉取出镇魂鼎想要收集她的元神,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收集不起来,忍不住摇头嚎啕大哭。 润玉原还抱有一丝希望,只要镇魂鼎保存好她的元神,就能救她回来。可如今眼睁睁看着她的元神消散,却束手无策。他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腕龙角,刮龙鳞般锥心刺骨的痛,也丝毫不能比拟。 “海中月是天上月,心上人却未必是眼前人”润玉绝望的闭上双眼,他知道,昙花谢了,海螺碎了,灵火珠散了,这一次,灵和是真的离开了。 正当他绝望之际,镇魂鼎动了一动,一束金光注入润玉手中枯萎的黑色莲花,然后黑莲逐渐退去颜色,最后恢复为一株枯萎的金色莲花。 旭凤涕泗横流,怀中锦觅亦慢慢化作青烟飞逝,润玉垂眸一眼,转身捧着至净金莲和镇魂鼎离去,扬言有生之年再不踏入魔界,以剑指苍天划过忘川为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3章 东方帝姬 “主上,绛珠仙子、稷谷仙君到了” “主上,朝霞仙子、晚霞仙子也到了” “主上,岱舆君、员峤君、蓬莱君” 少青隔着帘子被我一袖挥了出去,随后传来一阵哇哇的乱叫。 我摇了摇头,在心里暗自恼悔,就不该将这只聒噪的老鹦鹉带回天界。 约莫半个时辰后,少青再次飞到我面前,许是有些讪然,低声嘟囔道:“帝姬,这次是东君春神到了” 按例,今日是诸仙千年一次的朝礼。 我只好放下刚拿起手的奏章,唤道:“更衣” 殿门外随即涌入两列仙娥,皆捧着衣饰,为首的素桑仙子,端着朝服,我瞥了一眼,又是藏青云龙纹,次次除了黛紫如意纹就是藏青云龙纹,我看着实在心烦,干脆合上眼帘,将就着休息。 自从祖父归隐后,我便代掌东方青帝位,镇居紫宸宫,辖东荒五山十二泽,掌春种,司六界草谷与万物生长,至今已逾万年。 从前祖父在位时,这下界的仙官神君是年年都要上□□礼的,倒也不是真有什么大事,按祖父的说法,不过是热络感情罢了,可我素来不善与人相处,又烦朝礼中诸多的繁文缛节,因而我一代掌青帝位,对下界诸君下的第一道法旨便是,百年呈奏章,千年上礼朝。 我伸开双臂,由着仙娥换上朝服。 半盏茶后,溪女过来道:“主上,时辰到了” “可到齐了?”我问。 “除了瀛洲女君,其余仙家都到了。” 于是我又等了片刻,才徐徐往长生殿去。 少青眨着它圆鼓得有些凸出来的鸟眼,巴巴的看着我,见我点了点头,欣喜的飞到溪女肩上立着。 我刚走到长生殿门前,素桑立即朗朗报道:“灵和帝姬到” 隔得老远就听见长生殿内诸位仙家正在寒暄客套,极为嘈杂,这下倒是当即停止了高谈阔论,肃然安静下来。 诸君分立在两侧,垂首弓背,为我让出一条道来,我一路走上殿阶。 “属下拜见少神殿下”一阵整齐的祝拜声,我转过身来,正见诸君盈盈下拜。 我在人群中一扫,淡问道:“瀛洲女君何在?” “仙瀛洲女君座下仙侍,代君上再拜少神”偏僻角落的一个白衣仙使抬起背来,又再度拜下。 “今日礼朝,汝君何故不亲上天界朝拜?” “请少神宽恕,君上百年前被百足蝼蛄所伤,现仍养伤卧榻,由故先派仙请礼,他日痊愈,君上定当亲上大紫宸宫请罪。” 狄泽女君亦拜道:“请少神见谅,百年前我狄泽辖境内百足蝼蛄横行,属下无能,由请员峤君,襄泽君与瀛洲女君一同前往制服,瀛洲女君正是不慎被虫王所蛰。”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呈奏章上报” 东君春神道:“当时少神尚在凡界历劫,狄泽女君已先上报神之手” 原先我还当是我许久未曾理事,这瀛洲女君有意怠慢与我,正想借此机会整顿整顿风气,可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诸君请起,赐坐” 我走下殿阶,到东君春神身旁,亲自扶他坐下:“伯伯请” “神惶恐,殿下折煞神了” “伯伯是祖父青帝座下辅神,连父君都尊伯伯为兄长,何况灵和尚未封神位,按理来说,灵和受伯伯一拜已是有愧” 实不相瞒,我与春神的这一番推辞谦让,每千年一次,已不下十次。虽说我心中敬重春神,但起初这般客套谦让时,我还极为腼腆,如今次数多了,倒也应付得如鱼得水了。 “我见诸君奏章中言,两百年前,花界牡丹断了鸟族粮供,鸟族穗禾曾向我青帝宫借粮?” 诸君皆道:“是有此事” “可知缘由?”我接过溪女倒上的清茶,饮了口茶接着问道。 晚霞仙子道:“听闻是鸟族掳走了花界的一个果子精,还打伤了海棠仙子,后来经鸟族穗禾公主排查后,没有找到凶手,但牡丹认为鸟族是有意窝藏,一怒之下,就断了鸟族粮供。” “当时花界断粮断了整整百年,鸟族那些幼鸟是各个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好生凄惨。” “可不是嘛,前几十年鸟族尚有存粮还好过些,后来几年,不知道饿死了多少雏鸟呢” “当初倒是没看出来,这牡丹也是个狠人”绛珠仙子忍不住称奇。 “当初我襄泽境内飞来一群鸟族雏鸟,我实在不忍心眼见它们饿死,也收养了它们好几十年” “哎,我蓬莱山不也是,一夜之间突然飞来一群幼鸟,也是给了不少粮食才将其打发送走” 底下诸仙想起当时鸟族惨象,仍是忍不住感叹。 我心中暗叹牡丹好魄力,却也疑惑:“穗禾难道就这么眼看着鸟族遭难?” “穗禾公主曾向我请礼借粮,当时殿下不在,神也不敢擅作主张私开粮仓,因而只将前些年还未入库的余粮,借了出去,估摸够它整个鸟族三年吃食。”春神如是道。 我点头赞许:“不过穗禾公主为何不将此事上报天帝?若是早些上报天帝,鸟族也不至于如此惨烈。” “我当时还让穗禾公主与我一同上天界,向天帝请命开仓赈济,不过穗禾公主婉拒后就离去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穗禾这个鸟族族长当得可也真是有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4章 负阴抱阳 前些日子锦觅被长芳主关在水镜中闭门思过,被夜神润玉私自带回璇玑宫,长芳主很快发现锦觅已经逃走,有了前车之鉴,便直奔天宫要人。润玉只好设法让锦觅先去凡界躲避。 此事宜早不宜迟,夜神即刻将锦觅扮作男装,送往人界,寻了个舒适宜人的庄子,并且为她化名“陵光公子”,等一切安顿妥善后,这才离开。 夜神正是在返回天界时,途经苍木境内,徒感四周仙气浓厚,脑海中赫然响起:“我明日就要回苍木境了,以后就让它陪你一起布星挂夜吧”润玉有了一下失神,想起来了,是当年躲在布星台后的姑娘。 “你听,这个海螺在回你的话呢”将海螺放在耳旁,接着耳边就传来悠悠调“野草青兮枯荣,烟柳萋兮重重” 于是也就放缓脚步,随着仙气寻去,最后驻足望向“青帝圣道苍木照东大紫宸宫”十二字牌匾上。 这时正是诸仙朝礼过后,准备返还的时候,润玉使了个隐身咒,匿在宫墙外,透过琉璃窗,向宫内望去,众仙谈笑风生结伴而行,倒也未曾注意到他。 润玉心中生疑,平素闻见的青帝宫,皆是长门紧闭,清寂无人,少见得如此众仙云集,心下一思量,便猜测今乃朝拜之日,暗道:“想必今日她也回来了吧” 我听闻狄泽境内百足蝼蛄虫王作恶,想要亲自去查探一番,于是送走了诸位仙家后,换了身衣裳,后脚也跟着出了门。偶然向后一回头,竟发现夜神大殿立在一旁侧门,还使了隐身咒,想来是平素夜神深居简出惯了,也不愿别人打扰。 我正想当做没看见直接离去,偏巧不巧的润玉此时正好转过身来,这下四眼相对,只好上前请礼:“夜神殿下” “夜神殿下大驾,也无人通报,灵和失礼了” 润玉面上有了半刻窘态,但很快爽朗一笑,收了隐身咒,回礼:“灵和帝姬” “殿下这是刚从凡界过来?”我在凡界待得久了,对凡界烟火人气了如指掌,哪怕夜神身上只沾得一星半点,却也叫我识别了出来。 夜神随即举起袖子,凑到鼻下一闻,朗声笑道:“今日刚将一位友人送往凡界休养,回途感于此地仙气云集,竟连隐身咒也忘了收,只是没想到灵和帝姬修为竟已如此了得” 修为了得?我在心中反复咀嚼,隐身咒对神仙来说,本来就作用不大,想来他是感于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从凡界过来? 那我可就要大言不惭了,好歹我三番五次下凡历劫,又在人界玩乐多年,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对得起我这堂堂东方帝姬之名呢。 虽说我心中如是想来,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端着浅笑:“过奖过奖”不显山不露水,一幅深藏功与名的样子,竭尽所能来展示我一代女君的沉稳端庄。 夜神接着又说明道:“少见得青帝宫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润玉也想来图个热闹。只是不知今日是个什么好日子?” “今日是属地诸仙千年一次的朝礼”,虽说是想图个热闹,夜神却只立在外侧,想来也只是好奇,随意一看罢了。因而我也侧身请到:“能劳夜神殿下大驾,着实让这紫宸宫蓬荜生辉,请——” “不必劳烦,刚见帝姬出门,想来也是身有要事,我便不再多加叨扰”夜神推辞道。 我虽见夜神并无留意,却也记得这人间有句话叫做,再三推辞而不受,他受与不受在于他,而我请不请则在于我,诚然说的便当是如此。 于是我复请道:“不过是适才属地上报,说是百余年前狄泽境内,百足蝼蛄盛行,其虫王当时虽被制服,却死而不僵,近日卷土重来,我本欲下界视察,但见殿下光临,我作为东道主,怎能不请殿下进宫歇息,喝碗茶?” “帝姬客气,喝茶倒是不必了。”果然夜神再而推辞。 不过百足蝼蛄接着道:“百足蝼蛄,听闻是百足蜈蚣与蝼蛄杂交所得,因其逆天的生存能力而为天道不容,因而无法育出后代,存世量极少,而其中最为少见的红头绿瞳褐翅者可被尊为虫王,更是千年难见” “殿下当真是博古通今,我也是刚刚知晓,这百足蝼蛄虫王乃是当今世间仅存的唯一一只虫王,觉得稀奇,想要一睹为快” 闻得虫王之时,夜神面露惊奇:“我不过是在古籍中有所涉猎,却未曾耳闻目睹,今有良机,不知帝姬可否允我同行,也好让润玉长些见识” “百足蝼蛄,死而不僵,灵和也恐无力制服,本欲先查探一番,再上报天帝请贤,今有殿下屈尊愿携相助,灵和自然求之不得” 当即,我与夜神一同前往狄泽。 狄泽女君亗纾带领狄泽生灵出来相迎,被我给撤了回去。 随后亗纾带着我们巡视了狄泽辖境,看见许多粮食果谷,花草种物遭到百足蝼蛄肆掠荼毒,亗纾含泪请罪叩拜,言道:“百足蝼蛄侵我土地,毁我种物,扰我生灵,近已扩散到周边襄泽,大融泽境内,请主上出手相助” “本座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今有夜神大殿同行,必要铲除百足蝼蛄这等祸患。” 我粗略看过一遍,对百足蝼蛄造成的损失有了了解,也不想再多闲看下去,便要人带着我与夜神去见虫王。 狄泽女君亲自带着我们前往禁逆潭,言:“二位殿下,这里就是封印百足蝼蛄虫王之地” 禁逆潭在地底溶洞中,常年荒废,一进去就乌烟瘴气的,甚至还挂着蛛丝,我远远的望向潭中央的石台上,铁索囚着一个庞然大物,红头绿瞳褐翅,身长约七八丈,一半挂在石台上,一半盘缩在潭水中,见到来人后,病恹恹的扭着身躯,扑腾着翅膀,谁也不理谁也不看。 “这就是虫王,还未修成人形,百余年前被我与诸君合力封印于此,如今隐有脱困之像” 没等她说完,我便纵身一跃,跳上石台,蹲下来凑近看着虫王的绿瞳幽光,我见它还算温顺,身体又被铁索困住,正欲伸手触它翅膀,谁知虫王竟突然发疯似的,朝我扬起头来,张开虫嘴,却露出两排尖刺刺的白牙。 我被这一吓,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仰去险些跌进潭水中。好在夜神此时也正好跃上石台,伸手扶了我一把,我倒是没事,亗纾却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赶来查看。 虫王被铁索困住,根本就咬不到我,我不过是被吓了一跳,倒叫别人看了笑话。 “好牙口,好牙口”我恢复了平和,拿着食指指向虫王,敲着它的红头虫脑袋,不无彰显我气量大度的说道。 当然若是说这话时,没有咬牙切齿的话,可能效果会更好。 “主上还是心些吧”亗纾见我与虫王离得近,怕我被它伤到,又不敢上前将我拉回来,遂只能求助的望向夜神。 夜神见了,随即走上前来,不露声色的扯了扯我衣袖,然后站到我前面,将我与虫王分隔开来:“听闻虫王剧毒,被蜇上一口,伤口处就会当即腐烂,随即扩散全身” “再怎么说不过一只虫罢了,居然有这么尖利的牙口” “主上,瀛洲女君被它蛰了一口,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我复向虫王看去,心中暗忖竟敢吓得本座在人前失了颜面,看我不拔光你的毒牙,于是飞身跃起,唤出法器龙尾伏辰箫,手中凝聚灵力,向虫王施去。可它任凭我一通乱打,却纹丝不动。 我向夜神使了个颜色,夜神即刻加入,与我一起试过千般招数,皆不能伤它分毫。我们只好先行停下。 夜神思索片刻,问道:“帝姬可会使电光之术” 我摇了摇头。 “雷火之术呢” 我亦摇头:“我修的是水木两系术法,只会唤雷召电,却不能使电光雷火之术” 我大概能猜到他是因知我修木系,而火取之于木,因而以为我会使电光雷火之术。 “古籍中言,百足蝼蛄克金土。刚刚我们二人使水系,它也丝毫不惧,想来,还请帝姬试试木系的绿意生,可否能束缚其灵力” 当年父君所修绿意生,万里草木皆为他所用。但我虽身为乐神之女,却不善乐理,所修绿意生不到父君的三成 如今,我骑虎难下,却也只得取出龙尾伏辰箫一试了。 我原以为,我修了将近万年的绿意生,虽却从未使过,却也算有所成果,直到今日我见夜神听我吹起绿意生,神色古怪,满脸充满着不可置信,连亗纾也频繁摸耳挠腮,才知道什么叫做被揭短了。 想到夜神刚刚才称赞我修为了得,我更是无地自容啊。 最后自然是没有办法诛杀虫王,夜神不得已提议上天请贤,于是我与夜神将潭水凝结成冰,施以玄冰寒夷咒,再度将其封印,想必此次能让他再消停上千年。狄泽境内的百足蝼蛄见虫王再度被封,也四下散去,重回虫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6章 昙花 “你竟从未见过昙花?”身后响起一句冷冰冰的问话声,我回身一看,不知何时夜神已经回来,面若冰霜的站在一旁。 夜神耳中传来当年布星台后稚嫩的声音:“这是昙花,只在夜里开花,而你呢,夜里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里,现在有这株昙花陪着你,就像我在这里一样”然后是跑的脚步声,以及渐远渐消的:“我走了哦,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来这里拿”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再去布星挂夜,不出一会,都会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孩跟在背后不停的跟他说话,那时候觉得她烦,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然后那个女孩走的时候,就会留下一株昙花,放在布星台后,整整一个月,直到她说要回苍木境了,布星台后再无昙花。 我点点头,我没见过的东西何其之多。 我再看向他时,他已面若春风含笑道:“我只是好奇,帝姬代掌青帝位多年,竟还未曾见过昙花”“ “祖父早已将司花之职送了出去,百花皆不入我青帝宫管辖之内” “昙花是只在夜里开花的”我见他神色有几分落寞。 “晚香玉和玉簪花不也都是只在夜里开花的吗” 夜神边瞥了我一眼边向一旁踱步,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传说许多万年前,昙花爱上了为它浇水除草的韦天上神,日日开花,季季灿烂,可是韦天上神潜心修道,早已断了七情六欲,只有每年仲夏之夜,上神会下山采集凝露煎茶,而昙花就选在这个时候,耗尽它整年的精气绽放它最美丽的一瞬” “原来昙花还有这样凄美的传说啊”我感慨道。 “我也是听闻一位故人所述才得知的”夜神低头浅浅一笑,眼中藏星辰,潋滟风月,素衣盖苍梧,身姿如竹;当真担得上: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 想来那位故人便是送夜神昙花种子的锦觅仙子吧。我在心中暗道,夜神虽说温润如玉,含笑春风,可毕竟是清冷而疏离的,能让他露出这般柔和暖意 我向着邝露看去,看来这位邝露仙子如同传说中的昙花一般,注定无始无终。 于是我取出龙尾伏辰箫,吹出回春曲令,虽说我不善音律,毕竟也是学了万余年的人,又不是绿意生那样的高阶秘法,终归不算得太差。 “此乃回春曲,可令大地回春,万物重生。只是不知对上当年先花神的落英令能否奏效,夜神殿下的这盆昙花,我自拭目以待。” “能得帝姬亲自施法解除落英令,润玉不胜感激。来日花开,定当重谢。” “重谢倒是不必,只是传说中昙花的爱情坚贞而凄美,着实令人感动,灵和也想亲自一睹芳华” 夜神听完面露讶异,随即也笑道:“定将亲自送往紫宸宫” 我自满足,礼毕转身飞去。 等我们回到紫宸宫,素桑急忙问道:“主上,你就这样解了先花神的落英令,算不算是越权了” “祖父只让出了司花之权,可当年先花神一怒之下,毁了天宫所有花草,草族损失惨重,也是祖父仁善,才没有怪罪于她,更何况先花神仙逝几千年了,如今花界首领牡丹,也算是我青帝宫的半个旧人” 我懒洋洋的瞪着素桑,素桑这才不再多言。 溪女端着碗鲤鱼汤过来说道:“主上,刚才南方的瑶裳帝姬派人来过了” 我接过鱼汤,溪女接着道:“说是赤帝逼着她下界历劫,她躲不过去,想要主上下次再下界时带上她一起” “去紫曜宫传话,本座近日要再次下界” “不可啊主上,再过一月就是天后娘娘的寿辰了,今年是整万年的大寿,请帖可是三年前就送进咱们紫宸宫了”素桑急忙赶来插嘴道。 “主上这才回来多久啊,上次你在人界可是活了整整三百岁,这次何不等天后娘娘寿宴过后,再与瑶裳帝姬一同下界” 我无法不感慨,我这青帝宫内虽说人也少,比之璇玑宫却不见冷清。也不知是不是被少青那只老鹦鹉带坏了,个个说起话来都是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主。 “停停停耳朵疼”我这个人生得性急,最是不耐别人烦我,一拂袖子:“出去出去都走开,赶紧的” “主上,你怎么又耳朵疼了,要不我再去找医官过来” 溪女和素桑一见我捂着耳朵,又齐齐凑近过来。 “是啊主上,你这次一从凡界回来就老喊耳朵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素桑你快去请药王真君过来看看,主上将来可是要继承乐神之位的,这耳朵决不能有事” “还不是主上在人界道观敲多了木鱼铜鼓”少青扑腾着翅膀飞过来,特意拖长了音道:“耳鸣啊” “死鹦鹉给我过来”我听得她们叽叽喳喳闹得不停,正愁没地方撒气,正巧少青不识相的飞到我身旁,我一把抓过少青,像敲木鱼一样敲起它脑袋。 “杀鸡啦,杀鸡啦”少青尖着沙哑的鸟嗓子,发出鸡一样的咯咯声。 “少青,你是鸟是鹦鹉,这怎么能算杀鸡呢”溪女幸灾乐祸的嘲笑道。 傻少青不停的扑腾,只好惨兮兮的求饶:“别敲别敲,要长不高啦,再敲真的长不高啦” 我一乐,松手放了少青,少青连忙晃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又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素桑溪女也都相继退下。我这才算耳根清静下来。 想到昨日上天宫,天帝有意要我继承祖父帝位,可我劫难未满,恐德不配位,遭人非议,必然是要再次下界的。 只是天帝忌惮四方也是由来已久,西方上界早已沦为天帝私产,白帝帝君如今全然成了司秋之神,至于我这东方,父母早故,祖父母归隐,只我一个人守着这青帝宫,若是德不配位贸然继任,恐怕这东方也要任由着天帝操纵了,自然也不必急于一时。 何况前几次历劫,都因缘未曾遇见有缘人,与我经历爱别离之苦,思来想去,下次再下界还是需找月下仙人为我安排一番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7章 天后寿宴 一晃浮生满月流水而过。 今日天后寿宴,因我多年未曾参加这样的盛宴,怕我误时失礼,素桑早早的就将我叫唤了起来,一番梳妆后,我便带着寿礼向天宫而去。 我到九霄云殿时,殿内人尚少,都是品阶不高,甚至连本座是谁都认不出来的仙官在互相扯皮闲谈。 我觉得无趣,又不愿自降身份的去与之搭话。 念到当初我借住天宫时,天后待我不薄,加上有亲,干脆先去紫方云宫拜会,也算我一番心意。 我行至紫方云宫向天后请礼,发现火神旭凤与瑶裳帝姬也都在,又互相见了礼,刚坐下不过一会,天帝也赶了过来。 天帝见了我,又提起继任青帝之事。我以劫难未满为由推辞,天帝天后一番商议后,也不再坚持,最终定下让我继任母亲的元正和神之位。我们又等了片刻,等到夜神前来紫方云宫拜礼后,便一同朝九霄云殿而去。 天帝天后走在最前,夜神火神跟在旁侧,我与瑶裳又跟在其后,一同进入九霄云殿。 我经过蛇仙彦佑座前时,听见他在与人声议论:“这是瑶裳帝姬,人称瑶姬,南方赤帝之女,丰润婀娜,最是妩媚,不过腰却有一尺八粗啊” “哦啊”一声惊奇的闷叹,又听得那人问道:“那她旁边那个女神仙呢?” 我跟着瑶姬走到众神最前方的席台坐下,但仍暗自使咒在听彦佑下言。 “你说灵和帝姬啊,她是青帝独子乐神之女,如今代掌东方青帝位,是五方上帝中唯一的女君,长得倒也还行,只是性傲清寡难相处而且啊听说” 闻到此,我向着蛇仙彦佑一记冷眼而去,彦佑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上方天帝天后坐下尊位,天后言道:“本神今日寿筵,难得有空诸仙赏脸,叫敝方蓬荜生辉。” “哪里哪里” “天后客气了”殿下一干神仙皆应和道。 “灵和帝姬久居苍木境,难得今日有心,能来为本神贺寿,本神十分地欢喜” 我连忙起身回礼道:“不敢当,灵和多年未上天宫向娘娘问安,是晚辈失礼了” “陛下,你看灵和,多乖巧的孩子啊,灵和还未封神位吧?”天后身穿洒金绸缎,头上点翠满钿,满身矜贵气度,语气却少见得和善。 我轻轻点头。 天帝言道“当年因卿未曾受过人间七苦而无法继任青帝位,如今近万年过去,灵和你可历劫结束了?” “灵和不才,只还有爱别离一苦尚未经历。” “那也无大碍”天帝招手一挥,朗声道:“灵和上前听封” 我赶忙出席,俯身跪拜在大殿中前。 “苍木境东方帝姬灵和,天资敏慧,仁心通道,今封卿元正和神之位,司正善,主和平,授鸾鸟铜符,望卿秉志守节,以护六界” “灵和谨遵法旨,定如历代和神,入则司和为使规劝以正天道,出可行立双军阵前罔顾生死”我接过鸾鸟铜符,再三拜九叩谢恩。 “今天真是天界难见的双喜临门之日啊” “恭贺帝姬喜封上神” “恭喜恭喜” 一干神仙前来向我道贺,我也福身回礼。 片刻后,众神皆出席位,再度祝拜天后: “天后娘娘福寿绵长,千秋永继。” “众卿家免礼赐坐,开宴罢”上首天帝虽着着紫金冠,白玉带,华服云纹袍却不甚威严,看得出来很是高兴,连嘴角都噙着笑意,挥手道:“灵和,快坐到前面来” 我本已坐在众神最前位,闻得天帝召唤,随即提步向高台尊位而去。 天帝天后身侧分坐着火神与夜神,刚刚穗禾公主献舞后,已被天后唤去了旭凤身旁坐下,于是我便向着夜神身旁而去,夜神见了我微微颔首,我亦福身见礼后,才轻浅坐下。 天后寿宴,诸仙欢饮。 夜神亲自斟酒恭贺我晋封上神,我含笑饮下,亦连连回敬。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中,蛇仙彦佑身旁坐的锦觅仙子被鼠仙的一只老鼠吓得放声尖叫,惊扰了帝后,被天后施法看出真身,原是一颗葡萄。 酒仙误认锦觅为先花神梓芬,月下仙人急忙出来圆场,介绍到,锦觅是火神旭凤身边书童。 我这才想起,火神说自己丢了个书童到凡界,而夜神偏巧送了位友人去凡界休养,想来皆是这位锦觅仙子了。 如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可偏偏鸟族的几位仙子听到锦觅之名后,忍不住窃窃私语,咬牙切齿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让我们鸟族蒙冤受屈的花界精灵锦觅啊” 我向对面的穗禾公主看去,她眼中含恨,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锦觅,竟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 我不禁对锦觅充满好奇,长得神似先花神,能让花界断鸟族粮供,被火神带回天宫做书童,而与夜神也颇有渊源,这锦觅到底何许人也? 我正当向着此事,锦觅却突然提起天香图册,大谈灵修之道,我虽未曾见过,却也听闻天香图册乃是春宫图册,想不到锦觅如此放浪形骸,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天后斥其污言秽语,扰乱寿宴,想要出手惩治,却发现锦觅身怀火神旭凤的寰谛凤翎,蛇仙趁乱带着锦觅逃跑后,天后派人追拿,火神夜神同时跪地替她求情,天后不许,两人竟接连追了出去。 天后重颜面,今日万年一次的寿筵,广邀各界,连魔界都在受邀之列,可如今被锦觅这么一闹,这脸丢出了天界之外,算是颜面扫地,丝毫无存了。 众人遇此变故也都无心歌舞宴席,很快都陆续散开。我见人走了大半,也就起身告辞。 我摇着桃花合欢扇,自以为袅袅娉婷踱步而出。 瑶姬也顺势跟着在我身后请辞,这瑶裳帝姬说起来,我还要叫她声姑姑,我也不好先走,只好驻足九霄云殿外等她。 虽说辈分瑶姬高上我一辈,却是上辈中生的最晚的女子,年纪与我相差并不大。尤其赤帝真身朱雀,而赤后是九尾狐,生得瑶姬一双摄人心魂的丹凤眼,眼含秋波,是少见的美人,用彦佑的话“丰润婀娜,最是妩媚”来形容正是合适。 “灵儿,你等等我啊”瑶姬足步翩跹到我身前:“你可认得刚刚那个唤做锦觅的丫头” 我摇摇头。 “我感觉此人甚怪” “怎么说啊” “我也不知道,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她”瑶姬挑着眉,晃头嘟嘴,眼中有几分轻蔑。 “好姑姑,你这话当着我面说便罢了,可别叫旁人听了去” “听了去又如何,我堂堂南方帝姬,不喜欢她一个精灵,还生怕她听不到呢”我哑然,瑶姬从生在万千宠爱中,自然是性情中人,不像我独自守着青帝宫,活得这般心翼翼,拘谨束缚。 “我有预感,她可不只是一个的花界精灵那么简单” “哪又如何,你看她生得倒是个美人,却如此言行轻佻,招蜂引蝶,犹如九婴之母女歧再世,日后必定是个祸水”瑶裳一脸笃定。 当时我自恃有几次人间阅历,丝毫未将她话听进去,竟不想她居然一语成谶,若是早知如此 我轻笑道:“我倒是觉得她憨憨呆呆,不像那般挑拨风云之人”可我也确实不大喜欢她,还不如邝露机灵敏慧。 我记得夜神发间别着一根葡萄藤发簪,说是挚友所赠,意义非凡,而这位挚友更是手持旭凤的寰谛凤翎,实在匪夷所思啊。 我摇起团扇心中感叹,这简直比人间的折子戏还要有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8章 莫若天人 自天后寿宴当日过后,我被加封元和上神来,这紫宸宫日日都有人前来恭贺拜访,我一一接会,也是多日不得清闲了。 今日清闲下来,倒是想起了些前尘凡界历劫的琐事,于是上到姻缘府,想向月下仙求个凡界姻缘。 月下仙最是乐意给人牵线结亲,问我来意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要为我结个良配,与我渡过爱别离之苦。 当时缘机仙子也在姻缘府,闻得我已三番五次下界,却一次未曾经历情劫,很是讶异:“神仙历劫除非有意篡改司命薄,否则皆会受到这人间七苦,上神原先并未找过仙改命薄,怎么会几次三番独独不受爱别离苦呢?” 我无不窘迫道:“我原先几世在人界,都是鳏寡孤独的命格。一世遭人退婚我跳河轻生,二世倒是成了亲的,只是新婚之夜丈夫暴毙,守寡一生:三世时为了逃命自幼被父母扮做男身,隐姓埋名颠沛流离,还有上次下界,竟然投身道观,一生参禅悟道,从未谈及情爱之事,自然也是无法经历爱别离了。” “哎呀,灵儿啊,你这这这这几世为人,居然未通情爱,你可知这情爱二字,乃是世间至美至真的极乐之事啊”月下仙人原先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痛心疾首的一顿捶胸顿足,再提起情爱二字时,却又如醉如痴,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似的。 我惭愧一笑,却不知作何反应。 “啧啧啧,听说你前世还在人间活了三百岁,要是老夫恐怕半天也呆不下去”月下仙人一脸生无可恋,又道:“灵儿你可别怪叔父没有教你”随即手中变出一本图册,笑的眉眼弯弯:“这可是老夫珍藏多年的天香秘图,开窍啊,先从理论开始” 我自是知道所谓天香秘图就是春宫图,连摆手道:“不敢不敢,灵和虽是未谈情爱,却也不少见人间痴男怨女,自是知晓的,知晓的” “你这只死狐狸,思欲淫邪,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岂能由你祸害。”缘机仙子白眼扫过,一声冷呵,随后揪起月下仙人的狐狸耳朵,直叫得月下仙人连连讨饶。 缘机又正色道:“想来元和上神你这命格过高,哪怕堕入凡尘,亦无普通凡人可与之相配,自然无法结缘,只得皈依太上无极大道,可若真是如此,你再是下界也是徒劳无功的。” “那我岂不是永远无法历经情劫” “非也非也,凡人无此尊格,莫若天人,想必上神的情劫出自天界啊”缘机再度说道:“上神不必着急下界,且待我回去好好推演一番,再度盘算” “天界?天界好啊,灵儿你要是看上哪家上神,尽管跟叔父说道,叔父定当给你配好姻缘”月下仙人双手交错在胸前,比作心形,跃跃欲试。 我淡然一笑,这俩人情算是收下了。 我从南天门而出,本欲返回苍木境,巧遇夜神也在南天门当值,也就随口寒暄了几句。 这时身旁低头串来一个仙娥,脚步有些着急,然后靠在夜神身旁耳语,我觉得面熟,定睛一看,原是是退下戎装的邝露,生得清丽脱俗,也是个标致的美人。 “看来今日殿下还有要事,灵和就不打扰殿下了”我见夜神脸色渐变,也就福身请辞。 “等一等”夜神急忙叫住我。 “有什么灵和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我顺着他目光而去,远远便看见天后气势汹汹要离开天宫。 夜神点了点头,恳切道:“天后恐怕是要去花界找锦觅算账,锦觅是润玉与旭凤至交好友,如今旭凤已被天后惩罚禁闭,而润玉这般身份,帝姬也知道” 言下之意,是要我代为去花界一趟,天后或许会顾念我三分薄面,不至于大打出手。 “我明白了,既然锦觅仙子是两位殿下的朋友,也便是我灵和的朋友,灵和定当用心竭力”相互行礼后我便离开前往花界。 说起花界,我倒是还从未来过。以前花界还没有脱离天庭的时候,花神和众芳主都居住在天庭的百花宫,后来先花神梓芬与天帝不和,自行占领了一方仙地,另修百花宫,花神仙逝后,长芳主牡丹宣布独立出天界,这才有了花界。 我向着花界而去,眼看有着一道结界,还想派人去通报牡丹芳主,却不想居然轻松穿过,如若无物,想来花界名头上算是独立一界,却着实弱,还是要依附天界过活。 我在花界四处转了一会,很快经人通报后,牡丹海棠两位芳主都过来见礼。 虽说她们二人原都属于青帝宫春神座下,可如今既早已脱离天界,我也屈身还礼道:“灵和今日不请自来,还望两位芳主见谅” “帝姬言重了,里面请”长芳主领头带我前往百花宫。 “不必了,今日灵和是来找锦觅仙子的,不知现下锦觅身在何处?” “锦觅?” “锦觅?” 牡丹海棠两位芳主双双疑惑问道。 “不知帝姬何故需找锦觅”海棠接着问道。 “请恕灵和不便透露,但两位芳主放心,本座绝不会伤害到她。” 两位芳主对视片刻,牡丹言道:“请跟我来” 我弯绕几折,远远看见雾光潋滟高耸一联花冢。 “锦觅想必是在花神冢?” “她擅离花界,被罚在花神冢前思过” 我点点头,跟着两位芳主走近花神冢眼见着天后手中凝聚术法,正欲对锦觅下毒手,我一声“慢”字还未说出口,水神洛霖及时赶到,替锦觅化了天后术法。 二人一番口舌争论,牡丹海棠两位芳主似乎很是紧张,急忙往前过去,将锦觅来回转转看看确认无伤,这才向天后发问。 我见着两位芳主对锦觅似乎上心得过分,想必锦觅身份非同一般。看见水神之时,我本欲悄声离去,可此时两位芳主径直向天后而去,我也只好跟上。 “今日可真是巧啊,先是水神又是灵和帝姬,看来本座还真是瞧了这么个花界啊”天后一声冷哼,嘴上说着瞧了,神色间却不甚在意,依旧张扬。 “灵和见过天后,水神” “元和上神怎会来此?”水神问道。 天后眉头一挑,似乎也很好奇。毕竟我这个万年不出苍木境的人,今日却突然来到毫不相关的花界,着实可疑。 还好刚刚一路走来我已想好对策:“今日灵和是来祭拜先花神,向先花神请罪的” “帝姬何罪之有,需向先主上请罪?”牡丹海棠也都好奇问道。 “灵和贪玩,不慎解了先花神施在天庭的落英令,特来请罪”说完我向着先花神灵前行礼拜下。 这哪会有什么因贪玩而不慎解除了落英令的可能,分明只是我擅自解了落英令后的说辞,两位芳主自是看得出来,可我特意前来请罪,她们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认下这个哑巴亏。 “哈哈哈哈哈哈”天后掩面大笑,当年先花神的落英令让天宫百花不开,如今我举手就将落英令解除了,天后出了心中这口恶气,自然十分欢喜。 这方刚刚一番僵持,润玉此时携着天帝口令而来,请天后回九重天商议事务,天后心情大好,如意接了旨意跟着润玉返回天庭。 夜神与天后离开后,我再拜先花神,随后由着素桑扶我起来,起身向长芳主道:“天宫数万年来百花不开,本座心中看着着实不忍,由是解了先花神的落英令,还请长芳主勿怪。” 我话虽如此说,却并不担心她会怪罪。毕竟她只是一个的芳主,就算是当今花神在世,本座司万物生长,先行解了她的落英令,她也无法奈我如何。 长芳主显然很是明白这一点,也看出今日我是为了解救锦觅而来,于是还算客气的回道:“天宫与我花界早已无任何关系,主上的落英令解与不解都与我花界无关。” “承蒙长芳主体谅,本座这就告辞了”我又转身向水神行礼言道:“告辞” 水神亦回礼:“请便” 自从那日从花界回来后,我呆在苍木境乐在清闲,也未曾出门,倒是夜神前来拜访过一次,是特意来替锦觅道谢的。 我自是好奇锦觅面子竟如此之大,装作不经意的一问,夜神也没跟我打马虎,直接说道怀疑锦觅是天帝与花神之女,他与旭凤的异母幼妹。 我虽猜测锦觅身份非同一般,却也未曾料到,竟有如此宫闱秘辛,又念到天后对她杀伐果断,便也了然。但我当时去时,水神已经拦住了天后,锦觅侥幸逃脱也非我的功劳,于是又向夜神说明了多亏水神相助,夜神闻后辞别,又向花界而去。 今日天气不错,我带着少青在兰漾溪谷中习幻化之术,那只老鹦鹉,因为替我前世收尸安葬,得了造化通灵,后来被我带回天界,如今正是在教习它变换人形。 巧有此时天宫派了仙侍过来,说是天帝今日设了家宴,广邀亲友,我当时还以为天帝这是要认亲,替锦觅正名,也想去凑个热闹,于是欣然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9章 瑶池旧人 我从南天门进,远见水神与鼠仙叙旧,不便打扰,正想着绕过他们从侧旁穿过,却发现夜神与锦觅靠在一旁说着私话。 我虽非故意窃人墙角,却也听得几分:“承蒙仙子前言欢喜润玉,润玉亦欢喜仙子”,“只是润玉早已有婚约在身,恐怕要辜负了仙子”。 他们二人不是异母兄妹吗,怎么也生出这般情愫,夜神这番早些放手也好,免得乱了伦理,我心中正暗自思量,眼见着水神走近过来,我也加快了步伐,最后隐约只听得一星半点,应该是夜神在向水神请罪。 我到九霄云殿的时候,众人已差不多到得齐全了,因着上次我随手解了先花神的落英令,天后见了我,亦是满面欢喜,提议要我与旭凤合奏一曲。 “近日本座喜得这六界音律第一的凤首箜篌,”天帝亦望我笑道:“当年汝父潮尤遍访六界无所获,灵和你今可子承父愿,替他抚琴品鉴一二。” “灵和着实不才,辱没了父君之名”父君乃是司乐之神,通音律,善琴道,六界之内无人能及,“何况二殿下琴道通然,灵和情愿为殿下作配” 于是我取出青龙伏辰箫,此箫是父君半缕元神所化,与我作为法器,我虽不善音律,却是实在用心习箫,也不算辱没父君威名。 “旭凤自我便教他,琴道乃大自由之境界”难得旭凤文武双全,又抚得一手好琴,天后自是满面含笑,心傲自高。 殿内抚琴吹箫正盛,闻得水神求见,天帝记得水神也擅音律,遂将请进殿。只是水神身后跟着锦觅,天后与穗禾二人见了脸色大变,想要将其轰赶出去。 水神开口便言,锦觅是他与先花神之女,真身乃一片六瓣霜花,请天帝收回令女身上的火阳灵力。 不止是我,满殿的人皆是不可思议。只有旭凤眼中容光焕发,喜色难掩。 天帝亲自过来探查了锦觅神元,但天后还是不信,认为水神被锦觅花言巧语所骗,水神也借机想要与天后争论前尘旧事。我正奇这厢,夜神正好布星挂夜后而来,打断了天后与水神。 天帝趁机对夜神言道:“锦觅就是水神的长女,你未过门的妻子。” “夜神分明是与水神风神嫡长女所订有婚约,王兄怎么能让这么个无名无分的丫头来做玉儿的未婚妻?”瑶姬姑姑素来心性秉直,何况位尊辈分高,自然敢怒敢言。 “瑶姬说的极是,陛下可要多加考虑考虑”天后一向容不得夜神,若是此时任由他与锦觅成婚,便又多了花界水族风族的支持,更是如临大敌。 眼见水神就要动怒,天帝急忙呵斥道:“够了” 又问锦觅可否愿嫁,润玉可否愿娶,皆答曰欣然愿意。于是天帝做主,与水神商量,订下了润玉与锦觅的婚约。 旭凤黯然神伤,润玉欲让锦觅还凤翎,但最终未曾归还。 穗禾言道:“今日水神得女归,夜神得妻正,火神失物还,是三喜临门之日” 大殿内气氛微妙,她本意或是稍加缓解,却不想此话太过不合时宜。 天帝天后心中不快匆匆离开,瑶姬也仰面大笑离去。 我此时倒是想起刚刚南天门前,夜神与锦觅水神那番言语,想来他早已洞察锦觅真实身份,又念旭凤中意锦觅,由是故意在水神面前讨巧? 当时我路过他们身旁,锦觅或许毫无察觉,可他断然是发觉知晓的,我向夜神看去,果然他连忙侧身,躲避了我探究的目光。 我本也无意深究此事,毕竟人家郎情妾意,旭凤如此只能是单相思罢了,眼见穗禾与旭凤起身,遂跟上他们二人,相继离开。 穗禾出了殿门,再次不合时宜高兴的说道,润玉与锦觅二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可旭凤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不以为然的提醒她注意自己身份。 穗禾面羞,转身向天后的紫方云宫而去,而我跟着旭凤,本欲随他到栖梧宫劝慰叙旧,路遇天兵来报,说有要事需火神做主,我也只好请辞。 少青跟着我回天界也有大几十年了,我教了它不少的正统道法仙术,可它身上妖气依旧太重,也是学而不能致用。 既然今日到了天庭,我顺道便去找上清天的老君讨了颗净化妖气的金丹,又念到瑶池水乃六界至纯至净之源,可除去天地间一切孽气,也罢,算那只老鹦鹉命好,本座再替它取瓶瑶池水,助它早日修成正道。 瑶池地处天宫极西之尽,再往西去八千里便是西方白帝境内。瑶池旁有一西圣母手植的蟠桃园,种满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的蟠桃。记得以前年纪的时候,最是嘴馋这蟠桃,也是偷吃了不少。 我刚走到瑶池境内,远远就看见有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我。他面朝着瑶池,迎风而立,衣袂飘然,周身围绕着清冷之气,仿佛天地间只此一人。 我缓缓朝他而去,他竟丝毫没有察觉,我心中生奇,一伸手拍在他肩上,感到他猛然一抖,又赶忙别过身去,一阵手忙脚乱后,才整理了好衣袖,转身过来对我清浅温笑。 我在心中暗暗感叹,“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莫若此般清姿。 “灵和唐突了,殿下勿怪”我见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很紧张,被我一吓差点掉进瑶池,连忙致歉。 他轻轻摇头,意示无妨,随后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爱往这儿跑” “什么”我一愣,这儿?瑶池吗?我面色不解。 “你时候,不是最喜欢与旭凤来这瑶池,泡泉玩闹偷吃蟠桃吗” 我低头微微一笑,从前我有几百年借居天宫,旭凤当时确实是常常带着我来瑶池泡泉养伤,不过夜神殿下自就孤僻,从不与我们一起,就连话也没跟我说上几句,我还当他不知情呢,一时之间竟没有想到此处。 “说起瑶池,我当时最不喜欢的事可就属来泡瑶池了” 夜神挑眉,感到不可思议。 “这瑶池水看似纯净柔和,却十分刺人,我在瑶池泡上一次,往往都会被痛得昏过去若非父君耳提面命,又次次有蟠桃解馋,我是一次也不愿来这瑶池的” 润玉记得,从前乐神将灵和交与父帝母神时,曾言道,灵和在魔界受袭了魔气,当时灵和尚且年幼,神元不稳,故而请灵和借居天宫,以瑶池净水来洗濯她身上的魔气。 他常常见灵和倒在一旁,当时只当是她贪睡,竟不想原来是被痛得昏过去了。当时灵和年纪本就,旭凤还要上灵和好几千岁,恐怕这事旭凤也不会知情 润玉换言笑着问道:“既然害怕瑶池,怎么今日还肯再来?” “我历劫时从凡界带回来一只鹦鹉,身上妖气太重,想来给它取瓶瑶池净水,净化净化它的妖气” 夜神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羊脂玉瓶“我来吧” “那便多谢殿下了”我也没有推辞。 润玉蹲下身去,手中荡动着瑶池净水,并未感到有任何刺痛之感只是不经意间,他手中一串海螺滚在地上,被灵和抢先捡了起来。 “好别致的海螺”我将海螺捧在手心,闻得海螺中传来一阵像是歌声,又像是喃喃絮语,我放在耳侧,仔细听去,很稚嫩的声音,悠悠清唱“野草青兮枯荣,烟柳萋兮重重” 我听出来了,是春深幽,我们青帝宫最初级的木系术法曲令。 这海螺分明应当出自水族,却如何能收录着木系的春深幽曲,我向他望去:“这是” 润玉停了手中动作许久,最后轻启薄唇,缓缓道:“故友所赠”不过仅仅四字,犹如千斤之重。 夜神所谓故人,却突然让我想起锦觅,水神之女,出自花界,自然舍她其谁。如今她与夜神已然定下婚约,我突然觉得有些烫手。 “你若是喜欢,便就此借花献佛将它送与你罢”润玉取好了瑶池水,回身过来,正见灵和一脸兴趣盎然的捧着海螺,又在心中念及锦觅,认定今生要守她一世,也欲彻底告别过去,暗自吐气腹语“今已婚定,当别此意”。 “既然是故友所赠,灵和岂敢夺人所爱,殿下还是好些收藏为好”我从夜神手中接过羊脂玉瓶,又将这烫手的海螺放回他手中,转身离去。 润玉原先是想将海螺放进瑶池,可如今发现灵和并不喜欢瑶池,而且她也不愿与这海螺相认,更不愿再将其收回。 润玉依旧立在原地,风轻轻划过身畔,他举起海螺,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微光。过了良久紧紧握住海螺,自言自语道:“这里也不是你的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0 章 此时时候尚早,我也不急着回苍木境。在天宫转悠一会,偶遇摇光府的破军星君在寻找火神,我向他指路后,倒是想起“摇光者,资粮万物者也”,我也许久未曾司草谷之事,见过草木果谷众仙,便向兰芝宫而去。 我兜兜转转许久,居然转到了从前花神的百花宫,好在兰芝宫离此并不算远,有个过路的仙子将我带出去,领到了兰芝宫。 兰芝宫是草木众仙子司职居地,首领绛珠仙子,远见我来,急忙召集了所有草木仙子前来请礼问安,又派了人去百谷宫,向稷谷仙君传话,不一会儿,稷谷仙君也带着手下一众果谷仙子前来。 我向他们要了这些年,分司下界草木果谷具体事宜的册录,我本多年未曾理事,此番来此视察,也是心血来潮,不过绛珠与稷谷二人不愧拜在东君春神座下,惯是十分会做事的,例如册录“天元二十万九千八百二十八年,东部熬嵊广洲,棠细初月,司药草长卿,黄芪,田七,半夏总计七十二种,司乔木白杨,合欢,银杏,香樟总计七十二种,司果木”十分清细明了。 我虽非处处细看,只是大致扫眼,等我放下册录时,天空已是挂上了繁星点点,虽说上次封神后,天帝为了方便我参朝理政,已经在天宫赐了我一方府邸,但如今尚在修缮之中,我也不便留住兰芝宫,便准备从南天门返回苍木境。 我前脚刚出南天门,便见有人化作一团玄气被燎原君追捕,听说是五百年前伤害旭凤涅槃的嫌犯,要夜闯南天门,我连忙施法将其困在南天门内,天兵转瞬之间便也围剿了上来。 但很快有一人突破重围来到我跟前,我本欲与之斗法,却不料被他一掌甩开,未战而败,我还未回过神来,他便从我眼前将那人救走,我正气急败坏想要将他追上一战,燎原君已经认出了来人乃是鼠仙,及时制止道:“此事事关二位殿下的安危清誉,请上神务必先去告知火神” 燎原君一声令下,众天兵一同追了出去,我只好回身,向栖梧宫而去。 旭凤即刻派人封锁了南北天门,又派人请了夜神殿下一同前去鼠仙的甲子府,不过鼠仙并不在甲子府,后来听闻破军星君来报,嫌犯彦佑向着璇玑宫而去了。夜神大惊:“锦觅还在璇玑宫”夜神话音未落,火神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与夜神相互一视,也连忙赶往璇玑宫。 这一路上,我倒是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感慨,虽说天后一向不喜夜神,可任意将屠戮兄弟这样的罪名挂在夜神身上,这一挂还就是五百年,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因而,在闻得锦觅要彦佑假意挟持于她,好尽快脱身时,我心里忍不住连连翻起了白眼。 我们到时,火神与彦佑已经开战。锦觅见到润玉前来,大喜,拉着润玉衣袖便要他劝战:“鱼仙倌,你快让凤凰住手,不然他真的会杀了扑哧君” “你且放心,我们暂时还不会要了他的命”润玉温笑着拉住了急得像兔子一样乱蹦的锦觅。 一边说着,锦觅正好一肘子撞在我身上,她回身一声长“哦”,声音很是圆润,说道:“我记得你”然后举着食指指在我鼻尖,指尖狂抖,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你不是就是那个上回天后娘娘寿宴上,新封的灵灵什么,灵和正神好像还是什么元和帝姬,我们见过的!” 锦觅很是激动,像是老友一般,很热情的要来牵我的手,我不好甩掉,只好冲她一阵尬笑。 可她丝毫没有看出来:“你忘了,你上一次来花界祭拜先花神的时候,我就跪在你旁边,我当时就想着呢,看你好生面善” “是元正和神,灵和帝姬呀觅儿”夜神宠溺的将锦觅双手捂住,从我手中抽了出去,我突然有些失落。 锦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摸着鼻子,对着夜神撒娇般道:“这个神仙姐姐真好看” 言谈之间,旭凤已经捉拿住了彦佑,正要将其扭送到九霄云殿问罪,路过时眼神落在润玉与锦觅紧握的双手上,眼中怒火中烧。 九霄云殿。天帝亲审此案,天后陪同听审。 彦佑出逃,鼠仙为救彦佑而被抓捕归案,对谋害火神涅槃与冲撞夜神之事供认不讳。 鼠仙指责天后大兴鸟族,纵容穗禾党同伐异拥兵自固,私开天界八大粮仓为鸟族振粮,又揭露天后对内掩袖工馋弑神戮仙,对外纵容火神拥兵自重,我虽多年不理政事,却并非对此毫不知情,自是看出鼠仙字字含泪泣血,句句通情大义。 天帝面上难看,众仙又有意请求天帝轻赦,但天后故意要鼠仙攀咬夜神与水神,鼠仙凛然不屑:“公道自在人心,我今日也不畏死,只想恳问陛下,可否还记得这串灵火珠,又可否还记得笠泽簌离” “够了”天帝震怒,拍案而起,不顾众仙家阻拦,竟在九霄云殿当场处决了鼠仙。 我虽从未听过簌离二字,却也记得笠泽地处太湖,见得天帝天后闻得笠泽簌离时,应对如此反常激烈,又匆匆结案,将鼠仙就地正法,看来,这鼠仙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受到天帝天后的忌惮了。 紫宸宫内,一群身着桃红长裙的仙子围绕在一株柳树前,柳树枝上立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红头鹦鹉。 少青拖着一溜长的尾巴,两只黑溜溜的眼睛贼兮兮的向四周望去,然后压低了嗓子,学着戏台子上的伶人软腔语调唱道:“雪沫乳花浮午盏——寥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好” “唱的好” “好啊好”有人向它扔去一串红果子。 底下一片喝彩声,少青抖抖尾巴,扑腾一下翅膀,容光焕发,用嘴接过果子,囫囵吞了下去,接着高声洋洋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少青这厢正在兴上,远见素桑端了个装满水的大木盘朝着自己走来,连忙住了嘴,抖抖翅膀想要从一旁悄悄的溜走。 “少青,跟过来”素桑见少青要逃,立即叫住。 人群中一阵骚动:“哎,怎么这就走了” “鹦鹉,别走啊” 少青像没听见似的,径直穿过人群开溜。 素桑不屑的瞥了一眼,随即追上少青,少青被捉住,提着翅膀便被扔进了木盆里。 少青被吓得哇哇的乱叫:“啊,杀鸡啦,啊,救命啊”像鸟这样的物种,天生就是怕水的。 少青光油油的羽毛很快被沾湿皱巴巴的贴在身上,扑棱着翅膀好不容易从木盆中奋力飞起,只是刚出水面又被十几只手掌按了回去。 “少青,你好福气啊,连沐浴都有这么多姐妹帮你”素桑抿嘴笑着损道。 那群仙子也娇笑连连,相互打闹着玩水,一边往少青身上洒去。 多少年后少青逐渐才回过味来,如今可算得上是它这此生最风光最潇洒的时刻了,可此时的少青啊,只能感受到泡在水中的身体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啊,啊,啊救命啊”少青叫得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惨烈,再也没有了刚才唱戏的油腔软调,气势也慢慢焉了下去。 有仙子看不下去了,向素桑求情道:“素桑姐姐,要不今日就算了吧,少青还这么,等日后慢慢来也不急” “不行,这盆瑶池水已是我兑了朝露与陈年融雪水的,若是让主上知道了” 我刚从天界回来,老远就传来少青的惨叫,又刚巧听见素桑所言,遂落下云头,问责道:“本座只让你兑朝露,谁许你兑的陈年融雪?” “主上” 霎时间拜倒了一地人。 “主上恕罪,是素桑擅作主张,可少青妖气重,道行又太浅,属下也是怕” “罢了”我抬手打断,转而像少青望去,少青浑身羽毛都贴在一处,尾巴收得紧紧的,垂着头,期期艾艾的喊疼,一见我向它看去,立马又抖擞精神,晃着脑袋,溅了满地的水。 我在心里暗笑,真是只滑头的老鹦鹉:“本座近日就将移居天庭,少青你要是想要留在青帝宫看门,就尽管不必再泡着瑶池水了” 少青又哇哇叫到:“不干不干!看门是狗才干的事!”说完就自己趴在木盆中,只留了个脑袋出来,呆呆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提步便向内殿而去,刚刚从天庭参加锦觅晋封回来,我记得淮梧之地战火纷飞数百余年,如今锦觅即将下界,倒是盼着缘机仙子能将她安排到淮梧,替我整治淮梧之乱。 淮梧内战百年,外有强敌凉虢。听闻缘机有意将锦觅投身淮梧圣医族,可圣医族整族一生无婚嫁,深居简出,如此恐无法胜任定国□□之责,又念到瑶姬屡屡被催下界,不妨我便要亲自去这趟赤帝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2 章 披香殿大门虚掩,我推门而进,见台阶上有一木桌,整齐排放着几卷书籍,甚至还摆放着笔墨纸砚,砚台上墨汁未干,只是我四周张望也不见有人。 我粗微一瞟,只见到“灵火珠”三字,正心中生奇,背后赫然响起一声“灵和” 回身一看,夜神手中捧着书卷,正朝我缓缓走来。原来我方才进门之时,夜神便已听见了动静。 “殿下这是要住在省经阁了”我打趣笑道。 夜神走近,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面:“闲来无事,过来查阅典籍罢了” “也对,你自就爱一个人往省经阁跑”我想起我在天宫借住的那几百年,日日与旭凤四处玩闹,有时候穗禾来了也会跟着一起,只有这位夜神,昼伏夜出,与书为伴,从不同我们一起,几百年中见到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手不释卷,目不窥园” 夜神只是谦谦温笑。 “想必你也早已对省经阁了如指掌,正好,来帮我一起找找” “要找什么” “《梵清净心咒》,给我们家的鹦鹉提升心境”我不经意间便朝藏书格栏而去。 “梵清净心咒”夜神呢喃片刻,随即抬头拉住我“不必找,我璇玑宫就有” “方才我问邝露,她说没有的啊” “太久未用,她也许不知放在何处”扭头回味过来,他目光落我我身上:“你去过璇玑宫了?可是有事?” 我们本就离得十分相近,现下四目相对,我甚至能看清他眼帘上的每一根微微翘起的浓密睫毛,我突然一阵心慌,整个心揪到一起,提到嗓子眼。 “啊也没什么大事无事”难道告诉他,我是觊觎他那盆昙花?亦或者,是觊觎他?可若无事,我为何去璇玑宫,难道我们之间关系已经到了,我可以随意进出璇玑宫的地步了?我越是着急越是不知如何是好,吞吞吐吐,想必脸色也不太好看。 我背靠在桌台上,此时心中一阵惊慌,一挥袖竟将书桌上笔砚扫落地面,我本想尽力接住,却不想忙中出错将书卷全部散落在地,我被这一吓,整个人仰面跌落,所有事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夜神本想扶住我,只是刚伸出手我就已沿着台阶一路滑了下来。 嗯,墨汁沾满衣裙,地面一片狼藉。这下好了,我苦心经营的端庄稳重形象怕是轰然倒地,一代女君的颜面这下算丢尽了。 夜神忍着笑意,想要拉我起来,我被摔得愣住,又见他眉开眼笑,不知是跟他赌气,还是跟自己赌气,甩开他伸来的手,想要故作镇静的爬起来。 只是当时没太控制好力道,“哐”的一声甩在砚台上,手背上瞬间涨起一道红痕,火辣辣的,有些肿胀。 骨头去撞石头,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夜神见我眼中泪花闪烁,被疼得说不出话来,也收敛了笑意,转而含歉。他拉过我的手,我见手中墨汁顺着滴下,想躲,却被他抢先一步,握在掌心,指尖摩挲着轻揉,他指尖很凉,落在我手背上,我一阵冷颤,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窘迫,也忘记了这天地间的一切。 我目光空洞,感觉浑身都在颤抖,他抬眼,目光含惑,我惊慌失措的别过脸去。 夜神半拉半拽的想要扶我起来,但我丝毫不为所动,夜神面色窘迫,手像是不知道往哪放,最后揽在腰上,将我单手抱起,缓缓放在凳椅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背后赫然响起天帝清冷威仪的问声,我被吓得不轻,夜神倒是不急不缓,云淡风轻的转过身去,躬身行礼:“见过父帝” 我见天帝一掌中悬着镇魂鼎,一掌背在身后,面色清冷,也急忙要起身行礼。 “灵和你这是怎么了?”天帝眉头一皱,打断让我坐下。 我低头一看,四周地面上乱糟糟的一片也就罢了,我一身素白衣裳沾满墨汁,浑身也脏兮兮的,墨汁顺着手背还在向下滴落,如此狼狈,哪里有半分帝姬上神的端庄仪态? 我满面羞愧,不知从何开口,只又复低下头去。 倒是夜神从容,揖让进退:“父帝恕罪,孩儿方才练字,不慎打落砚台,这才慌了手脚,伤到了灵和。” 天帝侧头挥袖道:“这一辈中就你年纪最大,身为长兄,行为处事应当做好表率,如此粗率浮躁,成什么体统?” “是”夜神揖手再拜:“孩儿知错了,日后定当谨遵父帝教诲” 话是对着夜神所说,却是说给我听的,我毕竟是外人,天帝不好直接斥责,转身神色稍缓道:“朝暮殿已经修缮完毕,灵和可去看过了?” “看过了”我急忙回道:“甚合我意,多谢陛□□恤” 又见夜神还拜在地上,接着自顾圆话道:“订了两月后迁居移所,今日是特意来请兄长帮忙写请帖的” 天帝略一思索,吩咐道:“起来吧”,带着镇魂鼎转身离去。 夜神躬身拜别天帝,我亦松了口气。 我刚刚本就未曾伤到,不过一时肌肉僵硬,不过片刻,也就恢复过来了。 我挥袖施法,很快将披香殿收拾妥帖,只是身上的墨迹却无论如何都去除不掉,夜神身上墨迹也是不少,背后还印有我一个手掌印。我与夜神相视一笑,随即一同返回璇玑宫。 邝露见我们走近,神色愈加目瞪口呆,我被看得浑身很不自在,好在夜神从容,吩咐邝露将我带去偏殿更衣。 我刚在偏殿坐下,望片刻,就见邝露盘中端着大红衣饰走来。 “上神,邝露清寒,衣裳粗陋,只有这件胭脂鲛绡云锦乃是月下仙人所赠,还望上神莫要嫌弃” 我见是月下仙人所赠,刚要摆手让她撤换,邝露只当是我嫌弃,面上难堪,我只好连忙收下。 邝露替我换上后,一出门正好遇见夜神,夜神目光闪烁,立在一旁愣了许久。 我轻快跳到他身旁,转了一圈问道:“不好看吗?” 他摇摇头。 “不适合我?” 他再次摇头。 “那莫非是太好看了?”我挑眉。 夜神这次没有摇头,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真该好好换换平素的衣裳了” “哦?”我扭头示意洗耳恭听。 “你平时多着何色衣裳?” “藏青,黛紫” “老气” “明黄,鎏金”我挑眉,面色清冷了几分。 “俗气” 我面色又冷了几分,在他身上瞥了一眼,倦懒开口:“素衣白裳,碧纹波鳞” “气”只言片语中夜神已经摸清了其中隐藏的门道,不过神色未变,自如言道。 “既然气,大殿下又为何常年一身波鳞素衣着身?”我笑着反问。 “我只是个闲散的守夜之神,于我而言,合适的便是最好的,可你不同,你要代掌一方上界,穿着若是随心所欲,难免惹人” 我听他语气大致猜出他是知我处境,想要宽慰几分,不过我历来崇尚冷暖自知,自然也不愿在人前露短,连忙打断道:“兄长今日怕是过于清闲了些,若是如此,不妨先去写上请帖,灵和在此多谢了” 我福身行礼,此声道谢非谢请帖之事,而是谢过他有心宽慰之意,只是不知夜神能否听出此层含义。 夜神佯装问道:“请帖?什么请帖?” “我移居天庭宴请诸神的请帖啊” “我可没有答应你” “兄长现在莫不是想要赖掉?不行,已经晚了。”我边说着便将他向书房推去:“久闻兄长笔走龙蛇,一手书法闻名六界,不妨也趁此让灵和开开眼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3 章 璇玑宫藏有《梵清净心咒》,邝露听夜神所述,很利索的就将其找了出来。我带回紫宸宫后,便直接扔给了少青。 这日,我刚回到紫宸宫,偶遇缘机仙子过路,据说锦觅下凡后,天帝就派了缘机仙子暗中照顾,正巧今日遇见缘机,便上前打了声招呼。 缘机向我抱怨了一阵锦觅闹腾,难于看护周全,又怕天后为难,天帝责怪之类,直叹气道:“想我堂堂玄清九真缘机仙,从来都是我摆弄别人的命格,如今竟也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这才知道,锦觅已经投身在人间有十二个年头,并且被推举为圣医族的圣女,当时试药中毒,险些直接回了天庭,好在缘机救治及时,这才能继续历劫。 我又向缘机仙子问起瑶姬姑姑,记得上次缘机答应的,给她定下了人世间最是尊贵顺畅的命格,只是不知道是何具体。 缘机想了一会,言道:“瑶裳帝姬比锦觅早三日下界,投身在凉虢王族,凉虢王命中无子,只得此一女,将来瑶姬便能顺理成章的继任了王位,之后合扫诸国,一统天下,承启繁荣盛世,再接下来就会遇见命定的有情郎,退位为后,偕手白头。”缘机手指在胸前画了个心,很是满意自己编排的命格。 我也点头称好,瑶姬从没吃过苦头,只能由这样顺畅的命格循序渐进,同时也正好替我平定了下界百年的战火,我忍不住又对缘机高看了几分。 听闻旭凤也下了凡,他身为战神,投身乱世淮梧王族,定然也是要参与诸国争霸的,若论驰骋战场,恐怕瑶姬无法与之匹敌,但瑶姬命格中注定了会一统诸国,我还是十分好奇,旭凤将来会怎样败在瑶姬手上。 我忍不住即刻下界前往凉虢,却在凉虢王宫找寻了许久,也未曾见到瑶姬姑姑,四处打听后,才从百姓口中得知:“瑶裳公主自八岁起就跟在军营从军,十二岁便亲上战场带兵,伴随大王屡破敌寇,人称王姬大将军。” 于是我又飞去军营寻找这位传说中的王姬大将军,我没有想到,原本娇生惯养的瑶姬姑姑,在秋风萧瑟的漫天黄沙中一身戎装竟英气逼人。 我放下心来,听缘机说她二十岁那年就会继任为王,左右在天界不过几天的事了,我便在人间转悠起来。 民间传言熠王旭凤能文能武,止戈为武所向无敌,我便又赶去淮梧,看过旭凤与穗禾二人,他们仍是表兄妹,自幼定有婚约,与在天庭没有什么不同。锦觅深居在圣医族,与他们都没有交集,这还算令人欣慰的。我原本以为锦觅就这样留居圣医族,此世将与旭凤永无交集,直到我在他们足上看见分别缠绕的红线绳时,我知道,我错了。 凉虢王宫,探子呈上信报:“王上,淮梧南平侯府传来密报” 凉虢王病入膏肓,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由人扶着起来,撕开信封,含笑看完,再将其扔进火炉,合眼道:“传话过去,寡人答应的事决不食言,也望南平侯出手能够干净利落些。” 瑶裳刚刚回宫,还未卸下戎装,跑上殿跪在床前:“父王,孩儿回来了” 凉虢王苍白的脸上扯出笑意,伸手拍在瑶裳的后脑勺上:“为父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以后的路我儿要自己走了” 没过多久,凉虢王逝,瑶裳继位,淮梧境内熠王狩猎,被凉虢二百伏兵重伤,后为锦觅所救。 “孽缘孽缘呐”我从观尘镜中望见锦觅救醒了旭凤,忍不住向月下仙人抱怨:“叔父,你怎么能将他俩捆上红线呢?锦觅已经与大殿定下婚约了,你这是乱点鸳鸯” “润玉就是个闷罐头,他跟锦觅压根就不相配,凤娃才是觅儿的真命天子” “不论配与不配,他们毕竟定有婚约啊。旭凤此次下界已是惹人非议,觊觎兄嫂简直是明目张胆的乱来” “哎呀哎呀,这都什么年头了还谈婚约,现在崇尚婚嫁自由”月下仙人略微尴尬,随即双手前后各举起一只手指嘟囔道:“一个未嫁一个未娶的,凤娃怎么就成了觊觎兄嫂了” “不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再有任何瓜葛了,这样子对得起大殿下吗?”我转身想要下界斩断他们的红线绳,好让他们此生不复再见。 月下仙人着急拉住我,脱口而出道:“凤娃锦觅二人本就两情相悦,要不是润玉摆弄手段,水神早就取消了那什么破婚约了” “叔父你这是何意?”我心中纳闷,润玉摆弄手段,难道指的是当日南天门一事,不过锦觅分明是答应嫁给他的,又怎么会与旭凤有了两情相悦一说。 “灵儿,你真是是非不分啊”月下仙人痛心疾首,把我拉到一旁坐下,细细对我讲了许多从前旭凤与锦觅之事,最后斩钉截铁对我言道:“觅儿根本不爱润玉,以后成了婚也不会幸福的,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各自安好。” “可锦觅若是不爱大殿下,为何又要答应婚嫁?” “问题就出在这,锦觅那丫头不懂情爱一事,于她而言,嫁人就跟与朋友相处一样,这次历劫我就是要让她明白自己爱的是凤娃,好让他们二人早日修成良配啊” 闻得锦觅无意于夜神,我倒是忍不住喜从心来,若她真是与旭凤两情相悦,早些取消这婚约也是极好,省得成亲后才追悔莫及,再与旭凤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叫全天下指着夜神笑话。 我不过是在姻缘府待了一会,再返回淮梧,赶去罗耶山时,旭凤身体已经恢复,正与锦觅坐在一起碰杯,互相告别。 我听月下仙人所言,没有斩断他们的红绳,只是想起穗禾,难为她对旭凤一片深情,跟着跳下因果天机转盘,此生在人界却也依旧是有缘无分。 南平侯府,穗禾坐在窗前独自红着眼眶,挥袖拂去婢女端上的果盘:“若是表哥有什么三长两短,穗禾也绝不独活” “好好好,乖女儿,你先吃点东西,我这就去将熠王迎回来,还不行吗”南平侯虽是满脸皱纹揉在一起,一双眼睛闪着精光,在穗禾面前却也只能无奈哄道。 没过几日,旭凤便回到北苑山庄,南平侯以熠王中毒病危为由,请来了圣医族的圣女锦觅,锦觅与旭凤二人关系日益亲密。 润玉透过观尘镜见到此番,暗自握紧了拳头。 月夜下,锦觅被一神秘的蒙面男子用灭灵剑瞄准,千钧一发之时,夜神及时出现,不露声色的挡在锦觅前面,那男子见射杀锦觅无望,随即化作青烟离开。 润玉原先都是以元灵在梦中与锦觅相见,此番看见旭凤与锦觅日益亲密,害怕再不现身,锦觅就真要跟着旭凤了,按捺不住连忙赶来与锦觅相认。 害怕锦觅再次遇见危险,又从怀中取出一片龙鳞,赠与了锦觅,并深情言道:“只要你有需要,拿着龙鳞,便可召唤我出来” 锦觅收下后,取出了珍藏的桂花酿表示答谢,润玉很欢喜,变出一坛昙花放在一旁,并动用仙术催动昙花盛开。 我过来时他们正在欢饮,我使了隐身,锦觅自然看不见我,夜神见到我后,略表讶异,但很快清浅一笑,对我点头示意,后来熠王与彦佑君也都相继赶来。 熠王与夜神正欲比试拳脚,相互切磋,彦佑恰时说道自己别号扑哧君,是以前的夫人起的,夜神眼中一道寒光刺在彦佑身上,熠王也醋意十足的将锦觅拉到身后,目光警惕。 我在人间的时候,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三个女人一台戏”,人间男子多拈花惹草,因而妻妾成群者家中常备戏台子,如今见到他们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争风吃醋,却也觉得很有意思,只是头一次发现锦觅竟如此泛情,有了些许惊讶。 虽说叔父曾说锦觅年纪尚幼,不通情爱之事,可她毕竟与旭凤彦佑相交过密,尤其是当我听见彦佑说是要从璇玑宫偷人,其中滋味,甚为微妙啊。 我见他们三人大有龙争虎斗之势,而锦觅后知后觉竟丝毫看不出来,连忙显出人形阻止,后来,夜神见今晚事情闹的大了,也就挥手消去了他们的记忆。 省经阁。 据夜神所言,锦觅昨晚凶多吉少,险些被灭灵剑所害。 我曾听闻灭灵剑出自幽冥界,凶煞至极,乃是上古禁术 锦觅素与人交善,唯不容于天后之眼,此事众人皆知。 幽冥界数万年前被魔界吞并,灭灵族被灭族,如今灭灵剑重现江湖,天后灭灵族幽冥界暗潮涌动的六界,也不知这表面的平静还能再维持多久 我与夜神相视一眼,各自看见眼底的忧虑。 无奈摇头,如今对灭灵剑知之甚少,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复又埋头穿梭在行列交错的书架之间。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我刚翻开一本典籍,从中滑落出一纸画卷,我拾起来看,画卷中有一红衣女子手中戴着灵火珠,踏浪捉鱼,满面春风。 我记得夜神曾被灵火珠灼伤,上次鼠仙手中也是握有灵火珠,连忙唤来夜神,夜神拿起画卷若有所思,清淡念到:“忽堕鲛珠红簌簌,白首今朝不相离” “簌离!”我惊呼出声,抬首望向夜神。 鼠仙就是提到簌离时,被天帝在九霄云殿当场处决, “我自幼在省经阁苦读,六界掌故皆过目不忘,独独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了无记忆。”夜神眉头微皱,摇头道。 我夺过画卷,细细看到:“北辰君” 落款处有北辰君三字钤印。 “北辰君是父帝早年间自起的别号” “手戴灵火珠,天帝亲绘画卷,这么看来,此女子与天帝陛下关系非同一般啊”我挑眉出神,却没有注意到我竟一直将视线落在夜神身上。 夜神心中早已泛起波澜,不过面不改色,稳稳合上画卷,暂且收下后,再度查阅起灭灵剑之事,我微微摇头,叹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多久,邝露推门而进,面上喜不胜收,拿着古籍跑到夜神身旁:“殿下你看,灭灵剑需以灭灵族人骨血所造,可戮神杀佛” 我跟着凑上看去,书籍中记载,灭灵剑凶煞,可毁世间所有灵元,就连不死不灭的神仙被灭灵剑所伤后,也会元神俱散,即刻身化万物。 不过制造灭灵剑需以族人骨血所养,对造剑者本身损害极大,且每把灭灵剑只能使用一次,灭灵族曾毁尽所造制法,明令禁止制造灭灵剑,唯有王族仍保留秘法可制灭灵剑。 灭灵族曾被魔尊屠灭满门,如今灭灵剑重现江湖,这样看来,灭灵族怕是仍有侥幸逃脱的王室存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4 章 听闻人界淮梧与凉虢两国互递战书,即将开战,我身为司和之神,下界战乱连年,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又念到,世间哪里会有绝对的和平呢?天下从来就是分合有道,既逢盛世开平,以德以益劝和,既逢乱世狼烟,必定止战以戈,人间如是,六界亦如是。 北苑山庄庭院中摆满了凤凰灯。 旭凤即将带兵出征,就亲手做了满园的凤凰灯陪着锦觅。 “待我凯旋归来,圣女可愿嫁与寡人为后?”旭凤那般骄傲张扬的人,此刻眼角隐有泪花闪烁,若乞若盼心翼翼的问道。 锦觅没有说话,只连连点头,繁星月夜下与旭凤相拥而泣。 他们二人缠绵缱绻,连我也忍不住为之打动。而夜神素来大度,万事不争,见到他们二人如此情深意笃,不知是否也会放手成全。 我从树上取下一盏凤凰灯,决意问问夜神意下,但刚回身,见到夜神面如寒霜隐忍愠怒,我这话到嘴边也只得咽了回去。 彦佑君嬉皮笑脸的转出来,不合时宜的打趣问道:“夜神大殿难道不感觉他们二人很相配吗?” 夜神在彦佑身上一扫眼,没有接话,却是厉声质问道:“为何要抢灭灵剑,你到底是谁?” 彦佑君闻到灭灵剑后,也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正色道:“如果想要知道答案,就跟我去个地方,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夜神半信半疑,我也插不上话,只跟着一同到了洞庭湖畔。 润玉越是接近洞庭湖,越是心慌,脑海中幼时的零星记忆飞快划过,我见他神色慌乱,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连忙扶住,附在耳旁言道:“兄长要是不想去,就不要为难自己” 我不知道,这洞庭湖底到底有什么,会让夜神如此心慌害怕,或许彦佑君是知道些内情的,不过看得出来夜神对此十分抵触。 嗔怪的向彦佑望去,彦佑耸耸肩,我冷笑一声,带着夜神转身离开。 回到璇玑宫后,夜神彻夜难眠。 昏暗的湖底,头上长着龙角的孩子被一群红鲤龙鱼围着欺负,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跑回母亲怀中哭诉,竟被母亲腕去龙角,头上裹着浸血的纱布,被母亲推出门外一切都如此熟悉,像是撕开了被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 寒冷和恐惧时刻包围着他,简直要让他窒息,夜神抱着自己靠在墙角出神,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邝露叫他,他就回神过来,冷淡说声“退下”,邝露走后,又不动也不说话,就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邝露不知所措,头一次且行且问,来到苍木境,请我去璇玑宫看看殿下。 原先我不知道,只当他抵触洞庭湖,未曾深思,如今我也大致猜测,或许洞庭湖是有着他不愿面对,不愿回想的过去。 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一味忍让退缩,倒不如挺起胸膛上战场,从容应对。 这次,夜神鼓起勇气,走进湖底,我与邝露跟在其后。 夜神好像对此很是熟悉,轻车熟路的走到湖底中央,一座上了年头的府邸,牌匾上书“云梦泽”三字。 “云梦泽,不是笠泽吗?”我听见夜神低声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大门缓启,向两侧敞开,彦佑君在前,露出欣慰的神色:“终于等到你了,大殿下” 夜神一步步朝着台阶而去,每一步,都像是撕扯着未痊愈的疤,心跳动得快要蹦出胸膛,手脚却是冰凉颤抖,终于,走到台阶中间,他双手青筋凸起,揪着身侧白衣,提脚却未抬步,停了下来。 我虽不知,他到底有何过去,但见他如此煎熬难过,只想与他共同分担。我走上前去,费了好些力气,将他僵硬冰凉的手指从衣裳上扯开,又将他双手合在掌中,我看见他低下头去,红了眼角,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声音沙哑低沉却不容置疑道:“走吧” 府内厅中,隔着薄纱素帘远见,一红衣夫人在教幼儿抚琴弹奏,言笑晏晏。 彦佑通报道:“恩主,夜神大殿下求见” 彦佑话音刚落,帘帐内传来拨断琴弦的残音。 夜神跪叩,行大礼参拜:“洞庭君在上,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邝露大惊,随即想要拉起夜神,但夜神不为所动,这下连我也被惊到,堂堂天帝长子,竟对除了天帝天后,况且还是素未谋面的第三人,行如此跪叩大礼。 “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洞庭君难掩不安,目光躲闪。 “行于所当行,仙上受得起”夜神言语舒缓,风轻云淡的起身,面上不动声色,我却念到他心中恐怕早已波涛汹涌,果然端庄威仪的姿态做的久了,就融进骨子里去了。 我心中自嘲,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神近日偶得一幅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夜神从袖中取出画卷,尚未展开。 我心头一颤,不敢置信,缓缓抬头向着洞庭君看去,虽说洞庭君大半张脸被头发遮挡住,却也让我确信了她便是画卷中的女子——笠泽簌离。 笠泽簌离!笠泽! 耳旁赫然响起夜神低喃“云梦泽,不是笠泽吗”,再念到方才夜神尚在帘外便行跪叩大礼 “妾身不识丹青,要让上神失望了” “无妨,就让我来为仙上解此画”夜神展开丹青,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将画卷扔在案桌上。 我连忙示意众人退下,邝露还欲多加停留,也被我半拉半拽了出来。 原来,他早就猜出了簌离的身份,原来,他有生母却从不能见,我心中急躁,泛起惊涛骇浪,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出来了,脸上泪痕未干,沮丧,失落,或许还有决绝。 我没有过问如何如何,此时彦佑和邝露也还算有眼力,没有打乱多问。夜神提步向外而去,我们紧跟在其后,前方有滴泪珠飘落,邝露伸手接住,但很快泪珠便融进了无边的湖水中 我独自返回苍木境,停驻在紫宸宫外,久久凝望着“青帝圣道”的门匾上,眼中竟也忍不住溢满笑意。 祖父曾与我在此围着环腰粗的大树捉迷藏,祖母曾带我在此趴在软糯的云朵上布起朝暮青霞,连父君在此也会放下手中的碧绮琴,抱起我一同遥望着夜空中的北斗摇光星楼阁仍在,古树长青。 再顺道而入,森严威仪的殿宇中,徒感四周氛围冷淡,我逐渐收敛了笑意,冷眼打量着周遭,生长行宿于此,已经太久不曾会觉冷清。 自父母亡故,祖父祖母归隐后,这偌大的青帝宫从来就是空空荡荡的,原先我爱热闹,哪怕只有我一个主人,也时常让底下的仙子排演歌舞,笙歌曼舞觥筹交错中,我以为这便是所谓人味所谓热闹,可日日月月年年啊,漫漫时光消磨了太多热情,内心枯竭一切都是索然无味的,最终我也不得已向其低头。 我不再巴望着热闹,也愈发不爱丝竹歌舞,不爱与人亲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原来孤寂也是有棱有角的,足以撑起这青帝宫的门楣便也罢了。 自从封了神位后日子是越发忙碌起来,我这才回到紫宸宫还没两天,天帝天后都相继派了人来传召。天后那边,不用想也便知道,是见我近日与夜神走得近了,想必是要借机提点提点我的。 我先行去了天后的紫方云宫,果不其然,天后气善妒,素来容不下夜神,如今夜神与锦觅定下婚约后,已是得到了水族和花界的支持,如今我再与夜神交好,天后自然是沉不住气了。 天后面上还算客气,请我过去赏花品茶闲谈叙旧,不过所谈却都是打压贬低夜神之言,或是装作偶然,提起旭凤幼时一度叫我一声“阿姊”,话说半分,夜神不可深交,隐晦是要我远离夜神,支持火神,方为明智之举。 堂堂天后毫无气度便罢了,还如此拉帮结派铲除异己,我在心中暗讽,明面上却转言我们四方上帝各司其职,各为其政,像是立储继任这样的内政,素来是互不干涉的。 再说夜神本就与世无争,无意夺嫡,我自然是要让天后尽管放宽心,也好让她少难为些锦觅,然后便以天帝尚有公事传召为由,急急离去。 天帝传召询问下界旭凤与瑶裳交战之事,我趁机提起灭灵剑,天帝意下,灭灵剑危险凶煞,恐将掀起风浪,下旨要我严查此物,又怕引起诸界不必要的慌乱,只叫我先私下着手调查。 言后,我便前往璇玑宫找夜神商议,如今有了天帝授命,我自然无所顾忌。 我从天河彩虹桥绕去璇玑宫,魇兽远远见了我便跑来迎接,咬着衣摆玩闹,我如今与它相处次数多了,倒也并不排斥,蹲下来捏捏它幽蓝的角,任它牵往璇玑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5 章 我进入内宫时,邝露正在花园中裁剪树枝,见我到来,放下剪刀上前行礼,我问起夜神,想要了解当晚锦觅被灭灵剑瞄准之事。 邝露欲言又止,面露难色言道:“殿下还在休息” “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夜神可曾起身用过午膳?” 邝露摇摇头。 我抬头望天,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不出一个时辰便将入夜,往日此时殿下也该准备着布星挂夜了。 “可是病了?身上不舒坦?” 邝露又摇头。 “那便是心病了”我见邝露无意相告,一记冷目瞪去,说完便抬步向内殿而去。 邝露也急急跟上,欲哭无泪,真不是她不愿相告,实在是她午膳时分叫唤夜神出来用膳,刚走到殿门前便被夜神轰了出来,此后也实在不敢再去打扰。 我停在门前,见大门紧闭,抬手敲门,连敲了三遍,也无人应答,便要推门而入,邝露连忙一手将我拉住“上神,这样不好吧。” 我本就不喜别人碰我,又恼她三缄其口,当即将其甩开,态度强硬推开房门。 说实话我这般做法确实蛮横了些,但邝露不过一介仙,我也是吃定她不敢当真与我作对,这才做出这等有辱风范之事 我默默为自己找遍理由开脱,只因我转头,便能见到床榻上幽幽坐着的那位夜神殿下,披头散发便罢了,衣衫不整也便罢了,您这扑朔着疑惑的目光是要怎么回事我是敲过门的阿喂,您就是醒了也该吱个声不是? “夜夜神殿下”仗着身份欺压仙,强闯人家寝宫,说起来着实不太光彩:“兄长醒醒了就好” 夜神平静的眨着如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面上也无表情,实在让人看不出悲喜,殿内回荡着我干巴巴的笑声,最后我点点头,撇嘴出去。 很快夜神收拾好衣衫出来,我牵着魇兽跟着一道前往布星台。路上提起灭灵剑,夜神言道:“上次见到彦佑抢夺灭灵剑,还是该要找他问问清楚才行”。 “我见彦佑似乎与簌洞庭君相交甚密”上次在洞庭湖见到彦佑君我就早已心怀疑惑,抢夺灭灵剑如此大事,洞庭君该不会不知情吧,我试探性的向夜神提到。 我见夜神扯唇冷笑,笑意苍白,又接连问道:“只是不知彦佑与洞庭君是何等关系?” “母子” “什么?”我大惊,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他岂不是” 我的一句“异父兄弟”还未说出口,夜神很快接道:“是她捡回去的”清冷的不带一丝一毫情感,仿佛置身事外,与己无关。 我讪讪点头。 “那洞庭君”我脱口而出,本意欲问洞庭君是否愿意与夜神相认,但又念到当日夜神狼狈模样,不忍再问揭人伤疤,又赶忙圆话:“那洞庭君洞庭洞庭君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圆的是什么话,多说多错,还不如闭嘴为好。 “一双孩儿终日承欢膝下,自然是好的”夜神一声冷笑,停下手中动作,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启齿道。 我见夜神脸色不好,也不再追问。抬眼看见一盘散星悬挂在夜空,连珠断弦,熠熠生辉,我不懂星宿,更不会布星之道,玄灵斗姆元君讲法论星道,我也是惯不曾去的,不过我却也并非全然无知,一排亮星弯折成魁成杓,一眼望去便知是北斗七星。 “魁杓合斗,斗柄指四季,今日适逢冬至,殿下是否要使之斗柄北指?” 夜神轻轻摇头:“五斗星均乃洪荒大神伴生之星,规循阴阳自然,固非我所能操纵” “洪荒大神”我长叹口气低声喃喃,遥望着斗柄末端,似乎比从前明亮了不少 夜神循着我的目光望去,言道:“此乃摇光,象征和平祥瑞之星” “我知道”我淡淡向他瞥了一眼,这可是我母上的伴生星,能不知道吗,瘪嘴道:“只是忽觉比从前明亮了不少,较之玉衡也不见绌了” “最早的时候摇光星本就是最亮的”夜神收回目光,落在我身上:“只是先和神身化万物后,众星失色,摇光黯然蒙尘,而你如今已继任和神,摇光星自然要尘尽光生” 我与夜神本都是寡言之人,久处一处难免相对无言。 夜神自顾自的值夜,我坐在布星台后,望着满天星河,却也止不住呵欠连连,一阵冷风刮过,我打了个寒噤,只觉得夜晚的时光竟如此难熬。 “若是乏了,就且先回去休息” 我摇摇头:“本就是我非要跟你过来守夜的,哪能这么容易说走就走”若是此时离开,未免太过不够意思了。 “其实在我面前” “你长年一人布星守夜于此,不会感觉寂寞吗?” 我与夜神异口同声。 “你说什么?”我未听清夜神所言,问道。 夜神温润轻笑,摆头,伸手顺着魇兽油亮的毛发:“不是还有魇兽吗” 这只哑巴魇兽夜晚常常四处乱跑,偷食别人梦境,能顶半点用?就算陪在身边,也只会撒泼捣乱,我可是将它脾性摸得透透的。 我心中对此深不以为然,却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等我悠悠转醒,便见到夜神立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团黄色雾境。 我仔细一看,雾境中魇兽被我骑在身上,我双手紧握在魇兽幽蓝的角上,脚蹬着魇兽让它快速飞驰,最后魇兽被累得趴在一旁口吐白沫,我翻翻它的眼睛,开始生起了火堆 天哪,这不是我刚刚的梦境吗!我不敢置信的向魇兽瞪去,魇兽高兴的抖了抖自己树枝般轻盈的角,见我面色逐渐深沉,察觉到不妙,赶忙趴在地上,翻着白眼装死,许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腿脚抽搐着打绊,慌忙崩了起来,躲在夜神身后瑟瑟发抖,发出幽怨哀戚的叫声。 夜神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即挥手消去了雾境:“你醒了” 我含怨望着他:“再不醒你这只魇兽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夜神爽朗一笑,伸手拍在魇兽背上,怪罪道:“胆子是愈发大了,竟敢偷食上神梦境” 若是没有你的默许,它敢?我满脸黑线,这锅甩得好,好像刚才一起偷看的人不是您似的。 “醒了正好,一会昴日星君将来换值,可以先回去了。” 我们回到璇玑宫后,邝露将我带到偏殿歇息,我趁机向她问起夜神与他母亲簌离之间的旧事,不过邝露似乎也毫不知情,倒是听她说起夜神回来后满腹心事,常常从梦中惊醒,让我心中为之一动,计上心来。 “邝露”我微微侧头:“上次我请兄长代写的请帖可都写好了” “写好了,殿下写了整整两个下午,早便写好了”邝露接着道:“可是要替上神拿来?” “不必,我先歇下了,你替我回一趟紫宸宫,让素桑来天庭,然后你把请帖交给她,让她送去各个仙居神府” “仙神多居天庭,邝露可以直接替您送去,也图个方便,省得素桑仙子来回跑动” 我知她是一番好心,故而转身盈盈笑道:“看来邝露仙子这是想投到我紫宸宫座下了?” 邝露素来机敏,自是听出我在提醒她注意身份:“仙这便去请素桑仙子”红着脸连忙告退。 支走了邝露,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找来了魇兽。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等夜神睡熟了,我带着魇兽悄然溜到内殿,破开夜神设下的上神结界,魇兽开始还有些畏缩,后见夜神沉睡,也逐渐兴奋起来,打着滚偷食夜神梦境。 等它肚子撑得圆滚滚的爬到我身前,我本已昏昏欲睡,瞬间清醒过来,毫不吝啬的对它夸赞一番,然后修好结界,将它带回我的偏殿。 我让魇兽吐出梦珠,蓝色雾境中呈现出一番惨淡:在幽暗的湖底,白龙为鲤,受尽欺凌,跑到母亲怀中诉苦,竟被腕龙角,刮龙鳞,泪眼婆娑中只见一片血肉模糊 我仿佛身临其境,逐渐从错愕转而揪心,以至于丝毫未曾察觉邝露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 “这这是殿下?”邝露语气讶异,却分明十分肯定。 我猛然回过神来,被吓得抖了一抖,稍加整顿神色,回过身去,却着实不好意思与之对视,魇兽趁机夺门而出,溜之大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6 章 “元和上神,你这是做什么”邝露赶上前来,挥手收起梦珠:“如此行径,与人何异?” 被邝露撞见我窥视夜神梦境,我这面上不太光彩,纵使再装作云淡风轻,也掩盖不了被人抓到把柄,倒是任她指责不为所动。 邝露见我态度冷淡毫无解释,愈发激动愤怒:“要是殿下知道你” 我急忙打断道:“此事,你知我知魇兽知”我半眯着眼,打转到她身旁,凑近耳畔,压低声道:“若是殿下知道了” “我也不为难你”我背对着她,轻呵一声:“只是太巳仙人为不为难你,本座可做不了这个主”我回身抬眼深深凝望着邝露,微微摇头循循诱导。 “你说过的” “本座食言了吗?没有!”我甩袖坐下,再次深切的注视着她。 “殿下已经很心翼翼,谦卑恭顺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邝露扭皱着眉头,眼中怨气渐浓,放声怒言:“没有想到,原来上神您也是这等趋炎附势之人”她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很少见她闹得面红耳赤,如此气势刚强。 我自是知她言之所指,只静静听着,不愿与之争执,更不愿因此而吵醒夜神。 “我不会让你伤害到殿下的,哪怕我以后回了太巳府,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邝露边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簌簌的往下掉,声音也逐渐哽咽。 我摇了摇头,聪明不少,人也机敏,偏偏遇事不冷静毫无分析能力,我挥手唤出梦珠:“你自己看看吧”。 我带着邝露接着看了剩下的梦珠,梦境中的情景支离破碎,却也大致能看得明白,完后我们都久久没有言语。 后来还是素桑过来,向我禀报了岱舆君与大融泽君因土地之争闹上青帝宫之事,要我回去主持公道。 我冷哼一声:“就这半亩三分地,争了几万年还在争,让他们自己闹,本座才不管这等闹剧” 我让素桑拿了请帖去各府拜送,又见夜神还在沉睡之中,遂趁机下界一趟,查看淮梧与凉虢之战。 双军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对峙边境长达两年之久,如今尚在交战之中,旭凤与瑶裳均是带兵亲征,驻边扎营。 直到后来淮梧传来内报,圣女锦觅毒发暴毙身亡,旭凤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随即抛下千军,快马飞驰回宫,凉虢趁机进攻,一举夺下边境数座城池,淮梧将士伤亡惨重。 只是,旭凤再是连忙赶回,迎接他的也只有锦觅的一具空壳,旭凤悲痛万分,以身殉情后,淮梧再无治世能人,被凉虢打得溃不成军,很快,凉虢便侵占了淮梧全部土地。 从此,中原地带结束了诸国分裂,算是大一统了。瑶裳按着缘机仙子的司命薄,很快承启繁荣盛世,再遇见命定情郎,退位为后,此生圆满渡过。 锦觅,旭凤,穗禾几人也都将相继重回天庭。 夜神从洞庭回来后便一直满腹心事,纵使在睡梦也难以挣脱心魔,他慢慢回想起时候的记忆,依旧寒冷却不再恐惧,原先零星的片段能够衔接起来,有了连贯的记忆。一次比一次深入的回想,甚至让他想起了浮梦丹的存在。 大梦三生,往事皆为浮沉。 原来从来都不是母亲不要自己,而是自己离开了母亲。 夜神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想起自己年幼时,鲁莽弃离母亲而去,上次在洞庭又复伤害母亲,愈发心中羞愧不已,急忙起身向洞庭而去。 邝露跟着夜神匆匆赶到云梦泽,祈求洞庭君原谅,但簌离在谋筹大事,不愿牵连夜神,于是依旧不肯与之相认。 夜神跪在长阶上,深深自责:“孩儿不孝,不敢奢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终能共享天伦”再三跪拜后才迟疑离去。 我见人界已然太平,便放心重返天界,途径洞庭湖,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立场质问簌离,便作罢了。 听闻岱舆君与大融泽君还赖在紫宸宫,他们两人年纪长,辈分高,多年争夺相邻的土地,倚老卖老忽视祖父法旨,祖父难断此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争闹,我更是不愿摊上这滩浑水,干脆躲着他们,再上天庭。 璇玑宫内空空荡荡,我见无人,本欲去寻找夜神,但因两日未曾休息了,着实困倦,也不好留住璇玑宫,便向朝暮殿而去,朝暮殿早已修缮完成,我一进门便倒头大睡。 后来,我每每想再起此时,都会忍不住后悔,如果当时我多加留心,如果我去找找夜神,如果我没有犹豫先去了洞庭湖会不会挽回许多悲剧?润玉会不会还是当初那个谦卑温和的夜神? 世人都说神仙无所不能,殊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遇见束手无策之事,更加无能为力令人痛苦。 等我一觉醒来,夜神已经回到璇玑宫了,只是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蛇仙彦佑,和泥鳅鲤儿。 夜神双眼红肿,眼中布满红血丝,彦佑与鲤儿也都神色悲戚立在身后,我见气氛不对,拉过邝露到一旁相问,这才得知,簌离已被天后所害,而当年夜神也是受天后诱骗服下浮梦丹,抛弃了生母簌离。 我闻后久久立在原地,虽说天后素来不喜夜神,我原先只当是非己所处,人之常情,毕竟对之尚有养育之恩,这两日不断深入得知夜神旧事,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当年天后久久未诞下嫡子,敢情收养,或者说是诱拐夜神更为合适些,不过是固宠邀功罢了。 天后诱拐夜神,簌离谋害旭凤涅槃,天后又杀害了簌离,夜神又反抗打伤了天后,如今我才算是明白了人间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之寓意。 “天后固然可恶,但洞庭君谋害旭凤涅槃也是不争之事实,还望兄长三思,遵循水神所言,继承洞庭君遗愿,福泽众生。” 听闻旭凤与锦觅回来了,天帝在九霄云殿晋封锦觅为上仙,我自是要去恭贺的,彦佑带着鲤儿返回洞庭。 我原先还害怕夜神冲动,再与天后为敌,见他愿意跟随前往九霄云殿,便知夜神这口气算是咽下了,此事翻章,不再追究,足见其气量。 九霄云殿上,锦觅晋封上仙,天帝有意让其继任花神,锦觅推辞后,天帝又定下了要之三月后与夜神完婚,水神风神神色各异,润玉与旭凤二人全程无言,锦觅拒绝无果,也只能勉强同意。 我对旭凤锦觅二人在凡尘互生情愫之事了如指掌,数次向旭凤使眼色,但旭凤因私自跳下因果轮回转盘本就被天帝指责,此时也不知他到底作何,竟是半分不敢言语。 我本也是着急,又见旭凤露怯锦觅为难,权衡之下,当前上前禀奏:“锦觅与旭凤二人两情相悦已然在凡界成亲,正如古语鸳鸯相配,霓虹为伴,婚配嫁娶,当如情投意合,婚后才能和睦美满,故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配佳偶良缘。” 我虽弓腰俯身,不见天帝眼色,但也感到四周氛围徒然变冷,空气仿若凝固,众人均噤若寒蝉。 “对对对,灵儿所言极是”月下仙人率先打破宁静,站出来附和道:“凤娃对锦觅的痴情程度可谓是是前无古人后无” “丹朱”天帝一声怒斥,月下仙人连忙住嘴。 天帝面露不满,将我上下一番打量,又转而看向夜神,神色狐疑。 我连忙作揖道:“夜神旭凤同为灵和兄弟,锦觅又乃先花神之女,灵和只愿佳偶相配,良缘相随,言至则无悔,言尽则无愧,余下还请陛下定夺” 天帝缓了缓语气,还算给我留了几分薄面:“你自己尚未婚嫁,倒是先操心起他人来了”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旭凤跪地请命,我正暗自松了口气,谁料旭凤一句:“父帝”刚出口,便被天后打断,旭凤又哑口无言,着实是恨铁不成钢,令我愤懑。 水神在旭凤身上扫过,随即言道:“凡界圣女与天界锦觅固非一人,熠王与火神亦固非一人,故凡界所往不过黄粱一梦尔耳” 此意分明是要锦觅与旭凤二人撇清关系。 天帝定下婚约照旧。 天后冷哼一声,她既不愿锦觅嫁润玉,更不愿锦觅嫁旭凤,更是忌惮我与夜神交情,我这一番脱辞虽让天帝散去疑心,天后却不愿放过我:“身为东方帝姬司和上神,日夜出入璇玑宫,更何况夜神早已定下婚约,也真不怕败坏了夜神名声” 这是讽刺也是警告,我怎会听不出来。 “夜神身为灵和长兄,灵和上到璇玑宫拜访,也不算过分吧,何况锦觅在人界遇袭,灵和奉陛下之命查案,需兄长相助” “嘴上称兄道妹,背地里谁知道” 我抬首向她怒目瞪去:“天后母仪天下,请莫信口雌黄” 荼姚被我镇住片刻,一时慌张,忘了接下言,等缓过神来,又讪然自语道:“也对,怪就怪潮尤摇光二人早亡,没能好好管教” “够了”天帝一度任由天后向我发难,但在闻到天后辱我父母之时,也急忙打断:“摇光上神是为维护天道而赴大义,天后慎言!” “潮尤大哥止此一女,东方一脉”月下仙人痛心疾首亦是连连叹气:“此话也亏天后才说得出口” 殿内又是缄默许久,最后水神摇摇头,带着风神锦觅一同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7 章 天帝多疑善变,自从上次天后在九霄云殿挑拨是非后,天帝便让我早些搬居朝暮殿,看来他对我与夜神也是起了疑心,我再是秉持清者自清,却也不得不避些嫌。 天界安稳太平了这许多年,四方辅政帝君又多归隐不再参政,天庭势力早已是形成以鸟族为首的新兴权贵一边倒之态,夜神如今生母新丧,天帝心中若还尚有半分挂念夜神,也断不会这般提防着我或是任何权贵与之相交。我无奈一声轻笑,手中笔尖落下一滴饱墨,逸在题字的牌匾上,刚巧笔画落若一点,于是我顺势将“朝暮殿”转而改作“朝暮府”。 近几日我已陆续搬居到朝暮殿安顿,等下月初三,估计到时瑶姬姑姑也历劫回来了,便是我宴请四方宾客,正式移居天庭之日。 溪女推开纱帘来报,说是岱舆君与大融泽君那两个日日赖在青帝宫老顽固,已经安生下来,各自回领地去了。 “回去了?”本座身为主君是定然不可能亲自回去听他们废话的,我一直呆在天庭,他们就一直等在青帝宫,原本以为照着他们那架势是要再闹上天庭,没想到这就回去了? “是啊,咱们青帝宫人基本都走光了,就留了几个打扫院子的仙,他们毕竟是一方君上,碍着面子也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点头,没有深思,坐下提笔又亲自写了一封请柬让素桑送去璇玑宫,转头对溪女道:“天庭不比在青帝宫,往后别处本座管不着,至少这朝暮殿,不能有半分再让人钻了空子” 往前我出入璇玑宫大多是为公事,天后做不了文章,唯有借宿偏殿一事,我无话可说,但我当时是有意避开人前的,只能说天后还是抬举我了。 少青飞到我跟前,用嘴叼来梵清净心咒在我身前左右乱晃,我知道他近来刚修得半幅人身,只还有个一溜长的尾巴收不起来,如今正是求学若渴的时候。他见我不理他,抖抖脑袋,眨眨眼,又四处乱窜。 我无奈从他嘴里扯过梵清净心咒,随意翻动几下,正欲教习少青法道,这边素桑一声不吭的急急闯入进来,我面色不耐,合上经书扔到一旁书桌上,才抬眼向她望去。 素桑面色很急,趴到我身前一阵耳语,我也没怎么听清,只大致听得“夜神替先母摆好了灵位让邝露去洞庭湖带彦佑与鲤儿上天庭祭拜”,不得片刻,便见天兵捉拿了彦佑君与泥鳅鲤儿,以及众多水族生灵,赶着朝九霄云殿而去。 “夜神呢?夜神可已知情?”我连忙问道。 “夜神跟着追了出去,我跟不上夜神,只能先回来了” 我迈步朝九霄云殿而去。 素桑连忙拦住我“主上,此时应当先去找天帝陛下才是啊” 我推开素桑,想要借路过去。 “不可啊,主上”素桑再度扯住我衣袖:“这是天后与夜神母子二人间的私事,您没有”说着便要拉着我掉头去寻天帝:“此事唯有陛下出面才有商量啊” “连你都知道要去找天帝,夜神难道当真糊涂,只是”只是结果未必会遂人愿啊。 我正在心中暗叹夜神孤立无援,洞庭水族恐此劫难免,远方传来一阵沉闷的雷鸣声——是雷公锤的震泽天雷,想必是天后已经对洞庭水族下手,“不好”我惊呼出声,顾不上素桑再三阻拦,一路朝着九霄云殿奔去。 素桑拦我不住,忙让溪女去洛湘府向水神风神求助,又跟着赶着急急追了上来。 我曾听前辈们私议,当年龙鱼一族覆灭,天帝置若罔闻,任由天后大开杀戒,鸟族强占八百里太湖,屠杀东南水域生灵,夜神母族已然殆尽,此次天后先灭簌离再屠水族,分明是要抱蔓摘瓜,火引夜神 不过片刻功夫,我按下云头,落在九霄云殿,远远地便见到缘机仙子踟蹰在殿外,愁眉不展四处徘徊。 缘机见我过来,连忙迎上前来:“元和上神” “缘机上仙”我微驻行礼,随即向内殿赶去。 “等等”缘机奔到我身前,见我恼她挡路连连道:“瑶裳帝姬已下界多日,感观人间疾苦,只需最后一劫即可回归天庭” “好,此事劳烦上仙挂心了”我突然想起旭凤已经回了天庭,忙让素桑去栖梧宫请火神前来。 “哎上神留步这最后一劫难渡,不顺恐招祸端,还请上神相助,随仙一同赶往凡界,将那命数改半分,可化此劫”我听着缘机此话渐行渐慢。 “劫数天定,由命不由人,强加干涉便是逆天改命,招患遗祸,为天道不容”我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审视缘机:“缘机你掌轮回道盘,司六界命理,洞察先机,最当遵循天道自然,如今却要强改瑶姬命数?” “非也非也,司命薄上瑶姬该有此劫却无此劫,我不过是去化劫罢了,并非强改命数对,化劫” 缘机在编写瑶姬司命薄时,强加此劫,后又将其化解,因而此时缘机去改瑶姬命数,乃是遵循司命薄所示,不算篡改命格。只是此时受灵和诘问,缘机有些着急,乱了语序,词不达意罢了。 我虽未明其意,但也想好歹堂堂玄清九真缘机仙,应当比我更加清楚可改命格与否,缘机还叨叨絮絮些“动心忍性因果轮转,鱼跃龙门”说了半天我反正也没注意听,只连让她下界化解,又闻得内殿传来阵阵电闪雷鸣,心中一紧,连忙闯入内殿大呼制止。 “住手!”眼见着天后运功,掌中结莲,将要呼出琉璃净火,我连忙飞身上前,凝聚灵力,化生水盾,挡下天后的琉璃净火。 九霄云殿内,洞庭一众水族生灵被天兵守押一旁,夜神被天后的红莲业火团团围住,身受天雷电火之刑,身负重伤,天后正凝集术法欲召出琉璃净火,置夜神于死地。 见我到来挡住天后,雷公电母也立马停下行刑,夜神灰头土脸的摔在大殿中央,鲤儿挣脱束缚,冲上前来,抱着夜神哭着呼喊道“大哥哥”“大哥哥”,彦佑紧跟着上前察看。 我原以为我修为不弱,尚能挡住天后三分,没想到琉璃净火着实霸道,遇水盾则破,我勉强维持住,分心之际,不到片刻,便被甩飞出去毫无招架,好在及时扔出青龙伏辰箫,替我挡住致命一击。 “哼,灵和”天后收了琉璃净火冷笑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休怪本座” 我忍着痛意,笑着趴了起来:“夜神这是造了什么孽,惹得天后娘娘使出琉璃净火,要赶尽杀绝” “龙鱼余孽早该死绝了” “龙鱼余孽与夜神何干?大殿下可是自幼养在天后您的膝下啊” “不忠不孝的白眼狼,本座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把你捡回来”天后说着就是来气,俯视着卧在地上的夜神,咬牙切齿抬脚踹去。 “润玉”我惊呼出声,奔到夜神身前,将之扶坐起:“天后,你太过分了” “过分?贱人簌离私蓄甲兵,妄图谋害我儿旭凤,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天后指着夜神破口大骂:“对,就是你,不是很能耐吗,忤逆本座?现在怎么装起死人来了弄起来倒像是本座欺负你似的” 天后越说越气,挥袖便将鲤儿与彦佑摔开,接二连三着向之施法,鲤儿很快伤痕累累,嚎啕大哭。 夜神如临大敌,将我拂开,上前连连叩首:“是孩儿错了,润玉愿一力承担,请母神降罪” “好啊”天后转身便一掌击飞夜神,向雷公电母瞪去“还愣着做什么” 三万道天雷电火夜神或许能受下来,可若是加之琉璃净火,夜神将必死无疑。 “原来夜神是无辜受戮”我装作恍然大悟,痛心疾首摇头道:“堂堂天后,心胸狭隘,竟为陷害夜神,如此卑劣,不择手段” 雷公电母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皆惭愧的低下头去。 “呵!灵和!你那点心思本座清楚得很”天后从前与我多少还顾着些表面功夫,如今看来是要不管不顾撕破脸皮了:“本座奉劝你,管好自己和你那东方一隅,少管闲事。” 天后丝毫不为我所动,不由分说凝聚术法,催促着雷公电母行刑。我念着栖梧宫离这儿近,火神应当就快赶来,干脆兵行险招激怒道:“天后当年一手遮天覆灭龙鱼一族,□□弄权驱逐凰族,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大兴鸟族,桩桩件件满天神佛皆有怨言” “住嘴!”天后恼羞成怒,手中凝集灵力,召出红莲业火:“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本座” 我亦运功,调息内法,与之僵持:“灵和不能,但是辅政帝君可以,本座虽未继任,但早已代掌青帝位,理应位属监察,匡扶中央!” 天后运着红莲业火欺身而近,我连连后退,天后眼角微颤,压低了声,威胁道:“你以为如今的青帝宫还是当年的青帝宫吗?笑话!”最后一用力,将我推开,然后再度唤出琉璃净火向夜神袭去。 看来天后今日是铁了心要铲除夜神。 我缓了缓站稳后,连忙飞身挡在夜神身前:“天界安稳太平了这许多年,四方辅政帝君放权归隐,不代表就是任你鸟族结党营私一家独大,败坏天庭风气。” “灵和,你好大的胆!”天后目光逬射出寒意:“自寻死路!” 我召唤出青龙伏辰箫,漫天树叶形成阵法结界将我与夜神护在其中,我修为本就不如天后,何况刚刚还受了伤,天后接二连三的用琉璃净火攻击,节节败退下,结界很快变得稀薄,我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8 章 润玉摔在地上许久,见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奈浑身是伤,最终只呕了口血,又滚了下去。 “大殿下!”我心焦急,额上豆大的汗珠,滚烫烫的顺着脖颈滑落,一口气还未喘过,天后眼中杀意更甚,掌间莲开灿灿,猛然掷来,我愈加被动,几欲支撑不住。 夜神尚无十成把握可与天后一战,自是看出灵和早已不堪一击,几番挣扎着立起无果,强忍着疼痛一手扯住灵和裙摆,用尽全力,将其拉入怀中,双手捧着灵和头部,再倾身覆上,将其护在身下,挡住了琉璃净火。 他这是活生生替我捱下整道琉璃净火?我愣住片刻。 “润玉润玉”目光扑朔中,他松了口气,瘫软下来,口中汩汩喷血不止,粘稠的血液顺着嘴角流落在我素净的衣裳上,白皙的脖颈上,手上,脸上,也不知是他滚烫的血还是我抑制不住哽咽的泪。 他听到耳旁传来缥缈的呼唤声“润玉”,扯开嘴角轻笑,露出满口血牙,然后蓦然阖上双眸,我颤抖着捧着拍着他的脸庞,悲戚欲绝。 “润玉!” “很好。”天后勾唇一笑,张扬道:“灵和,只要你迷途知返,现在乖乖认错,本座可以谅你年少,轻恕于你” “做梦!”我乃东方青帝后人,自修木系术法,但因真身水龙,亦自通水系,甚至水系更胜一筹,何况火本克木,我原先皆使木系,自是处处受制于天后于是收了青龙伏辰箫,一跃而起,掌中感聚南海北辰精气,召集水灵。 “不自量力”天后见夜神已倒,我且负伤,又无意取我性命,本已收了琉璃净火,只以红莲业火与我交战,许是没有料到,我竟游其红莲之中,数熄业火,于是又唤出琉璃净火加持,我势头虽猛,却乏于灵力涣散,好在正当我乏力之时,背后一股强大的水系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体内,瞬间唤出我真身龙形,盘曲长啸中,结出一片雾境,琉璃净火竟皆化于雾境,失于无形。 “洛霖,这个丫头无知无畏,你也要跟她一起忤逆本座吗?”天后望着掌中莲火皆化难掩诧异,随即拂袖而怒。 水神刚一收手,我便支撑不住,又变回人形,直直砸落在夜神身旁,我捂住胸口,直觉浑身气息紊乱,头昏目眩,口不能言。 “主上!”溪女急急奔赴过来将我扶住:“主上,您受伤了” 我靠在她身上,歇息了许久,总算是缓过气来,这才发现这九霄云殿内,除了水神风神,老君与天帝也都相继赶来,正与天后争法辩礼,商议处理洞庭水族之事。 素桑本是被派去栖梧宫请火神,但因火神被罚禁足,服侍的仙侍不肯通报,遂未能见到火神,无奈又赶去上清天请了老君一同前来,缘机守在紫霄云殿外,见到素桑带着老君赶来,也连忙一同跟着进来。 素桑见我身负重伤,本是着急,又是自责,更是瞬间就红了眼眶。 “哭什么哭”不嫌丢人呐,后半句我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因我一张口便忍不住呕血,这下不止素桑哭,惹得溪女也跟着泪眼汪汪。 我虽生气,却止不住虚弱乏力,更懒得与她们白费口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扭过身去,想要抱起夜神查探,溪女跟着过来,想要帮我一起,被我瞪了一眼,手是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讪讪的举在空中,我将之扶起,探了他的神元,忍住酸涩,只连声道“还好,还好” “哎呀”缘机连连摇头,也连连叹气:“还好,还好” 我见到缘机讶异道:“你不是下界去替瑶裳姑姑化劫去了吗” 缘机顿时脸色一沉,“糟了”,转瞬便没了身影。 “这是哪儿啊”,我站在悠长曲折的道上,四周望去,尽是漆黑一片,天空中一颗星也没有,四处一点光也不透,“真是奇了怪”,我低声嘟囔着,意图找到出路,却总是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 正当我不耐无奈之际,一阵低哼的歌声“野草青兮枯荣,烟柳萋兮重重”轻轻传来,让我喜出望外,仿若抓住一束光。 我循着声音找到一个身着深衣姑娘,那姑娘背对着我,仰着脸望着天空,边哼着歌,边蹦蹦跳跳向前而去,看得出来,姑娘心情很是不错。 “姑娘,这是何处”我想叫住一问,不过她似乎丝毫没有听见。 “姑娘姑娘”我又叫唤了几句,那女孩却始终如若无闻,甚至原先轻快的步伐也变得急促起来,我不在意的轻笑一声,瞬移挡在她身前,挑衅似的向她眨眨眼,这下那姑娘正面与我相对,我看见她高高扬起的嘴角,眼中难掩喜色,眉眼清秀,面似桃花,很精致的一张脸,却瞬间让我笑容凝在了脸上。 这张脸,我再是熟悉不过了。 姑娘也冲我眨眨眼。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回过神,冲上前去,想要将之抓住,但她就像一团空气,瞬间从我手中溜走,若不是耳畔传来低哼的歌声,我简直怀疑是在做梦。 那姑娘咯咯的笑,像是在笑我,又不像在笑我,依旧视我若无物般的,自顾自跑开了。 我愣了片刻,眼见她逐渐走远,连忙跟上。 一路跟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弯弯绕绕,总算是见到一抹我所熟悉的景色,我定睛一看,似乎前面是布星台,果然,她很是轻车熟路的走上布星台,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束昙花。 我侧过身悄悄躲在天石后面,看着她向着布星台前的另外一个人影走去,那人影似乎是个年纪略长的少年,一袭白衣在摆弄星盘,发觉来人后,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复又接着拨弄着星盘。 姑娘叽叽喳喳的围着他绕了好几圈,也不见少年回她半句话,最后高声长叹道:“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无趣至极啊”边说着边大摇大摆的躺下,抬头望着星空,捻着昙花,一片片的撕下花瓣。 我见那少年郎总算回身过来,但因听不清他们对话,于是悄悄跟着靠近,只见姑娘蹦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吓得我这才发觉自己躬着身猫着腰,十足十的窃人墙角,我抖抖袖角,理了理衣裳,然后伸出手来遮住半张脸接着听到姑娘嘴里在说着什么昙花仙子与韦天上神的爱情故事,真真让人唏嘘不已。 “反正你也不要这昙花,既然寂寞开无主,那正好我闲来无事给我玩”姑娘躺在地上,摇着腿,又变出一束昙花,弹弹花瓣道:“给我解闷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话音刚落,手中的昙花便被少年夺了过去:“谁告诉你我不要的” “这么说来,前些日子的昙花,你都悄悄收下了?”姑娘眉飞色舞。 “”少年支支吾吾的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姑娘笑着跳了起来:“你还没撒谎呢就开始脸红了”随后又是一阵大笑,姑娘笑弯了腰,然后趴在少年耳畔轻声道:“其实我每天都躲在那个石头后面”边说边向我这边指来。 我嗖的一下就缩头躲了回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汗毛竖起,腻,甜腻,太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19 章 “主上主上,你怎么了”素桑手里端着盘果子进来,见我躺在床上一阵痉挛,连忙将我拍醒:“你醒了?可算是醒了,太好了!” 素桑将我扶起靠着枕头,我晃晃脑袋,啧啧咂嘴,原来还真是个梦啊,可是那个姑娘好生奇怪的梦。 “我从前是不是有去过布天庭?”我见素桑一脸以为我病糊涂了的神情,忙解释道:“从前就是时候,是不是有来过天庭?” 素桑点点头,一脸绝望:“主上你幼时可是在瑶池养伤,呆了好几百年的啊”试探着问道:“难道您都忘了……完了完了,您还记不记得我”素桑见我不理她,更加更是慌张,边说着边指着自己鼻头:“我,我是素桑素桑,桑树精,您以前摘过我叶子的,后来青帝帝君就将我封为桑树仙” “哎呀,我当然知道,别给我打岔”也不知道这素桑是不是随了少青那只老鹦鹉,话多,戏也多。我这刚清醒过来,身体还未恢复,此时听她絮絮叨叨的,倒是忘记了要问什么,等我休息了好大片刻,总算是想起来,接着问道:“那我以前呢,养伤更早以前,可是来过天宫?” 我只记得当年我与父君前往忘川受袭了魔气,回来便大病一场, 从此再无之前记忆,后来父君让我去瑶池洗濯浊气养伤,那时起才对天宫有了印象。 “养伤之前养伤之前啊,当时老帝君还是辅政帝君未曾归隐,摇光上神与乐神殿下也均受任于天庭,按理来说,但凡节庆、盛典都要上天宫拜礼,您自然也该是常来天宫的”素桑歪着头想了一想。 这么说起来也是,我点点头:“那可曾有人与我讲述过昙花仙子与韦天上神的故事”说着就像是害怕听不见自己想要的答案般,紧接着又道:“当时祖父还未将司花之权让与斗姆元君,百花皆属青帝宫,昙花仙之事,你们这些必然是有人知情的。” 素桑挑眉捂嘴笑道:“主上,夜神殿下上回不是刚与你讲过吗?” 我轻咳一声,冷眼对她。 素桑不为所动,仍满脸笑意。 我抓起靠垫便朝她身上扔去,素桑没敢伸手接也没想躲,反正软垫砸不疼,仍旧腆着脸笑,冲我挤眉弄眼,倒让我这个做主君的显得气量不足。 她知我是佯嗔,大胆进言:“听闻夜神殿下到现在都还没醒,那璇玑宫的邝露啊,眼睛肿得跟个桃核似的,整日守在床前”素桑摇摇头,:“等不久夜神殿下一醒,邝露往他怀里这么一钻,再顺势闭着眼睛一哭,啧啧啧,不敢想不敢想啊”素桑边说边摆手。 我撇了下嘴,抱住枕头,身子就往被子里缩,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主上你不如过去看看?您与天后闹翻,拼了命救下夜神,就这么让别人捡了便宜,自己还不落得半点好,这口气您能咽下,我可咽不下去”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是看不惯天后那般做派,君子嫉恶如仇,舍己为人,何求回报你怕别是跟着少青戏本子看多了,要不要给你搭个戏台子啊”开始我还理直气壮义正言辞,越说到后越没底气,四处躲避着素桑灼灼目光,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去,好没气势。 “主上,你真不去?”素桑恨铁不成钢的跺脚。 “我病成这样,去什么去!不去!要去你自己你也不许去”我在被窝里翻个身恶狠狠的一脚踢在被子上,也恨铁不成钢的恼着素桑,你说平时多机灵的一个丫头,怎么现在就半点眼色也没有。 刚说少青时,少青就已飞到床头,正好,戏台子给它搭上了:“我我我倒是早就去看过了,夜神啊那遍身的伤,光看着都吓破了我的鸟胆,更别说浑身的鳞片掉了大半,剩下的鳞片都填满了血块和污垢,才勉强挂在身上,露出来皮早都烧焦了,像炭烤过,按一下还能冒出油来,不过你别说,看着丑,闻起来倒是挺香的”少青砸吧砸吧嘴,我越听越气,简直恨的牙痒痒,想到夜神更是揪心的疼。 “你想死啊!”我咻的一下就从床上蹦起来,少青吓了一跳,但见我体力不支,没能捉住它,赶忙又飞到素桑肩上落下。 素桑安慰着摸了摸少青的头,少青抖了抖脑袋,瞪着鸟眼,愣是没说半句长不高之类的话。素桑跟着一唱一和的又冲外间溪女喊道:“既然主上没见过,不如你去捞条鱼上来烤给主上看看” “闭嘴!”我慌乱中起身,竟不想掉到床下,连滚带爬的挣扎着起来,一张口竟是咯血不止,素桑见了也慌了,似乎没料到我伤得如此之重,又赶忙让我躺下不让出门,最后还是派人将我抬去的璇玑宫。 我愈加面容憔悴,形销骨立,只能由着素桑溪女一左一右将我扶着才勉强站稳。璇玑宫一如既往的冷清,魇兽软绵绵的趴在夜神床下,见到我来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邝露立在簌离的灵牌前,手中拿着一段简牍,念到:“手足如断齑,身形似玉碎,炎炎业火烧,涛涛血海沃,冥冥泉台泣,离离白骨空。”边说着一手便合上简牍,抬首望向灵牌,一边缓缓启齿“闻如是,俯首唤、世、尊” 素桑清咳两声,以示提醒。 “上神”邝露略显诧异,随即转身行礼道“承蒙上神相助,邝露替殿下及洞庭众水族多谢上神” “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我虚扶了一把,邝露顺势起来,递上简牍,我伸手去接,却忽感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险些站立不稳。 “主上!” “主上心” 好在素桑与溪女两个眼疾手快,将我扶住。 “上神快请坐下”邝露斟了茶水,我歇息片刻后,缓过神来,见到邝露目光灼灼的落在我身上:“我脸上有花吗?” 邝露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难为情道:“上神额间的莲花好像颜色变深了” 我下意识的触上额头,然后向素桑看去,素桑点了点头,又向溪女望去,溪女也点了点头,我理了理衣襟,坐端正后,稍微翻了翻简牍,尽量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老毛病犯了,休息几日便好” 邝露看我无意谈此事,转而言道:“这是殿下为超度洞庭仙上所写的祭文” 我细细翻看后,目视前方思量许久,合上简牍,递与邝露:“收下吧” 随即便向夜神的床前前去看望,夜神脸色苍白,哪怕是在昏睡中,也是眉头紧皱,我探了探他的神元,受了不的内伤,恐怕就是醒了,也要养上许久才能恢复。 “陛下来看过殿下了,还送了药来,想必殿下也快要醒了”邝露上前来掖了掖被角。 “陛下怎么说?”我见邝露露疑,解释道:“陛下怎么处置的天后和三万六千洞庭水族?” “水族算是殿下替他们赎罪,放了他们回归洞庭,由水神仙上监管”邝露顿了顿,救助的望向素桑,素桑无奈,学着天帝道貌岸然的模样:“夜神执意要替洞庭水族领罚,天后责罚本是应当,但天后下手不知轻重,禁足半月,以示惩戒” 夜神险些命丧九霄云殿,就得了轻飘飘的一句下手不知轻重? “呵”我一声冷笑,寒心念到,天后若是没有得到天帝授权处置洞庭水族,断然不敢不顾要置夜神于死地,如今借由天后之手打压了夜神,也警告了我,再在众仙面前假意惩戒了天后,又给我,给夜神送药,再轻恕洞庭水族,彰显自己仁义,果然,一举数得,这才是天帝做派。父子情义,在帝王心术面前何值一提? 我看着躺在床上还未苏醒的夜神,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也只能拂袖而去。 我刚出来还没走上两步路,便忍不住头晕眼花,只觉得浑身冷汗直流,休息了好久,素桑问道:“再过几日便是乔迁喜宴,主上这般虚弱,不若延期?” 我合眼靠在琪树旁,大口喘气:“延期往后推个把月”溪女来替我拍背顺气,又休息了许久,我接着道“此事不宜声张,等我回了朝暮府还得想个法子搪塞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0 章 我刚回到朝暮府坐下,就有仙使来报,说是狄泽女君已在偏殿等候多时,我本欲歇下,却念到无事不登三宝殿,只得又传召接见。 “亗纾拜见主上”很快狄泽女君便急急赶来,俯身下拜。 我躺靠在软垫,难掩倦容:“狄泽近来还好?” “狄泽很好”亗(音同岁)纾向四周扫了一眼,压低声道:“主上,亗纾有事禀报” 我见亗纾神态急切,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听闻亗纾所言,原来是岱舆山与大融泽争闹之事,想着岱舆君与大融泽君平日就爱拌嘴争执,打闹了几万年,一直未放在心上,竟不想也真闹得剑拔弩张,兵戎相见之地。 前几日亗纾便为此事亲上天庭,但因我尚在昏迷之中,素桑只得去请了东君春神前往镇压,当时还算见成效。谁知这两日他们竟还联合了其余属地之君,斗权夺土以争霸,五山十二泽君不少都参与了此事,如今东方上界已经闹得是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了。 “他们仗着老帝君仁厚,我行我素多年,如今是越发大胆了,恕我直言,您再不管,以后怕是”亗纾欲说还休,我也知道,她是怕我以后镇不住那群倚老卖老的家伙。 可殊不知,他们本就不服气我这个黄毛丫头做了他们的君主,更何况我还未曾继任青帝位,自然要是闹事的,不过时候早晚的问题,只是我没想到会是现在如今我重病卧榻,正是他们的好时机 除了当日九霄云殿之人,几乎再无人得知我已被天后所伤,休息这几日来,连素桑开始都以为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此好时机,若说是凑巧我是不信的可究竟是谁能有如此神通我揉着额头只觉头疼。 亗纾见我半天不曾回话,以为我不知事态严重,忙点拨道:“如今各属自相戕贼,主上已是失了颜面,若是青帝宫再为此伤了元气,上至属君私心不睦,下至生灵受屠难安,日后恐一蹶难振呐” 亗纾与我相谈了将近两个时辰,我端着架子许久,实在是支撑不住,便先将其打发走:“稍候我会派东君前往镇压,你且回去,稍安勿躁” “他们一个个敢如此轻举妄动是因有人传言主上重病”亗纾眉宇间疑惑窦生,坐立难安,就差没有掀开纱帘一探究竟了。 “既是传言,可能信?”我强打起精神,中气十足,威仪问道。 “可是主上东君上次就已去镇压过,收效甚微,甚至愈演愈烈”言下之意是要我出面破除谣言,或许能有转机,只是她不知道,那些人年纪大,脾气更大,既已分派便是覆水难收。 “好了,本座心里有数,退下吧”我浑身冷汗直流,湿黏黏的粘在身上,只得作势不耐将之赶走。 亗纾无奈离去,素桑跟着就冲了进来,我早已冷得发抖,素桑添了好几床被子,我还是冷得不行,是阴冷,湿冷,好像从骨头里冒出冷气似的,刚开始还是冷汗,慢慢就结成一层霜,附在身上,满面苍白,只有嘴唇冻得青紫。 “天后明明是使火系,主上怎么会寒冷至此”素桑抱着我, “去去瑶池瑶池水去取”我裹着被子抖得如同筛糠“快去快去!” 邝露这边送走了灵和再回璇玑宫,挨着夜神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手上,她从未感到这样压抑,好像自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目光游离了许久,最后落在夜神脸上,声音虽轻却极为坚定:“殿下,邝露一定会永远陪着你”感到夜神手指微微动了两下,邝露又是惊又是喜,连忙跑去膳房端药。 邝露双手捧着药碗,想到刚才夜神手指在她发间悸动,似乎是要清醒了,更是忍不住笑意逸出嘴角。 “邝露仙子”闻到背后传来呼唤,邝露回身望去,一个青衣仙侍正立在身前。 “你是” “仙名叫紫英,是紫方云宫天后娘娘座下仙侍” “天后”邝露低声重复,下意识的双手抓紧了药碗,眨了眨眼,谨慎问道:“紫英仙侍是有何事吗” 紫英莞尔一笑:“邝露仙子不必紧张,天后娘娘上次误伤了夜神殿下,心中有愧,十分挂念夜神伤势,特命仙来请邝露仙子前往紫方云宫回话” 邝露立刻泰然笑道:“既是询问伤情,应召岐黄仙君才是,邝露只是遵照吩咐煎药送药,并不清楚殿下伤情如何”边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就要离去。 紫英立刻面露凶光,:“懿旨传召,你敢不遵”就冲上去,粗鲁的抓着邝露手臂往紫方云宫而去。 邝露反抗中打翻了药碗,清脆的声响惊醒了病床上昏睡的夜神。 “邝露邝露”夜神揉揉额头坐了起来,连声呼唤邝露,却因喉中干涩燥痛,无法发出声来,挣扎片刻,又昏倒在床上。 瑶姬好几日前就历完劫返回了天庭,这几日因她凡界的夫君年岁已高,她时常下界照顾陪伴,闹得凡人都以为她那夫君胡言乱语怕是疯了,好在这两日他总算是再入了轮回,瑶姬也就闲了下来。这不,刚听闻了东方属君内乱,就连忙跑到天庭来寻灵和。 “灵和灵和灵丫头灵儿”瑶裳才进朝暮府见到四处张灯结彩,边啧啧称奇,边扯开嗓子大呼,少青隔的老远就跟着叽叽附和“姑姑来了,姑姑来了”溪女连忙迎了出去,将之引进内殿。 “这青帝宫都闹翻天了,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在这泡澡呢”瑶姬见我懒洋洋的躺着闭目养神,以为我成竹在胸,心下一乐,接着作势挖苦道。 我躺在浴桶中,泡了两天,虽仍未好,也见成效:“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紫薇宫请姑姑来呢” “诶诶诶诶快把人叫回来我还没回过紫薇宫,可别让父帝知道我已经历完劫了”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瑶姬弾袖坐下饮茶边道“说吧,有我什么事” “姑姑过来些”我吭哧吭哧的蠕动两下,招手让瑶姬附耳过来。 片刻之后,瑶姬摆手,不在意道:“你要准备继任,自己继任便是了,何必受别人脸色” “你有所不知,如今天帝忌惮与我,恐怕不会让我顺利继位,好姑姑,你先去帮我探探口风,若实在不行,我也不是能随意任人拿捏的” 没过多久,邝露便返回璇玑宫,夜神本怕天后为难于她,特意仔细查看,见她安然无恙,也便不做声响。 只是邝露心神不宁的,一会煎药忘了加水,一会斟茶摔了茶盏,一会又烫伤自己,反正事事不如意,弄得是焦头烂额。 夜神躺在床上也并不能睡的安稳,再是追问,邝露始终三缄其口,丝毫不提起紫方云宫,不由得让夜神起了疑心。 “之前你去哪了?”见邝露面色露疑,夜神接着温和道:“方才我清醒过来,唤你许久也不曾回应” 他故意轻松神色,就是循诱邝露自己吐出紫方云宫四字,但事实总归是令人失望。 邝露神情紧张:“啊啊没去哪啊,我一直我在膳房熬药” “你打翻了药碗”夜神很冷静,神色间没有一丝波动。 “殿下!”邝露登时便跪了下来。 “天后为难你了?” “没没有的事” “天后与我璇玑宫有血海深仇,难道还能请你去品茶赏花?” “天后娘娘确实不曾与我为难”邝露知道夜神已将她列为亲信,关心她,在意她,心中自是窃喜,不过窃喜之余更是羞愧难当“不过是向我打探了打探打探了殿下的伤伤情” 其实听邝露语气,夜神便知天后没有刁难她,若她不愿多言,夜神也必不会强求,倒是这番打探伤情的说辞,让之摇头,又气又恼,恼得是她油盐不进顽固不化,气的是她不愿以诚相待 这漫漫万年来唯一的心腹,竟然也不愿与他以诚相待,以心相交,夜神苦笑自嘲道:“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希望我能信任魇兽一样信任你”夜神本是生闷气,不曾想这一顺口就脱口而出。 “殿下!”邝露瞬间眼中便盈满了泪水“殿下,邝露此生唯殿下是从,绝不会伤害殿下”又怕是他不信,跪着匍匐向前,泪眼婆娑中起誓:“邝露,邝露可以对天起誓,若有半分谋害殿下的心思,就让我顷刻元神俱灭,堕入畜道” 邝露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脸上藏不住心事,她对夜神的心思,夜神自己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怀疑,可是天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叫走了邝露,还安然无恙的将之放回,夜神心下一思量,锦觅返回天界便一直呆在洛湘府,是灵和,几乎就在一瞬之间,灵和的脸从脑海中划过,便让他确信了是灵和。 可怜邝露这片情真意切的誓言,夜神竟半分也没听进去。 夜神已经猜出来天后要对付的人是灵和,不过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让邝露起身退下。等邝露刚才转身出门,便爬了起来,带着伤暗中打探消息,东方的属君内乱到处传得沸沸扬扬,也并不难打听,何况,他原先本就因着灵和而对东方青帝宫了解较多,几番思索下,决意还是去朝暮府与灵和共同商议。 我连着整整三日一动不动的泡在瑶池水中,身上的浊气洗濯的差不多了,身体也就逐渐恢复。 夜神进来的时候,我并不想起身,但碍于男女之别,干脆就变回真身,一尾青龙盘桓叠绕在浴池中,也并不觉得害臊。 精致细密的鳞片条理分明,一对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龙角弯弯,体态轻盈似吐雾吞云,龙爪矫健若纵横四海,温润如宝玉的鳞片在水中泛起幽光,夜神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胸前的逆鳞伤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1 章 月色如霜,丝丝缕缕入西门。夜神伏案疾笔而书,听到外间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停了片刻,轻挥衣袖便收起案卷,再悄然躺回床上,应道:“进来” “殿下,您还睡着吗?”邝露端着晚膳进来,见到夜神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心下一沉,夜神这都已经清醒了两三天了,按理来说,身体该逐渐恢复了 “殿下身体可好些了?”每次过来,夜神都是虚弱卧榻,邝露有些不知所措。 夜神点点头,接过碗勺,没有答话。 “既然好些了,不如四处走动走动,也有助于恢复”邝露立刻欣喜提议:“上次你教我布的荧惑守心,我学会了”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自豪,迫不及待与之分享:“要不殿下待会随我一同去布星台” “荧惑守心,即火与心遇,两星斗艳,则犯帝冲,与疾、丧、兵、乱而相连,为山河动摇之凶兆,切记此(星)象慎为” “邝露谨记教诲”很乖巧的点头,不过在听到夜神接下来的体乏易困,不便行走时,眼里闪亮的光黯了黯。 “近来我本是伤势未愈,又体乏易困,可再没几日便是朝暮府的喜宴,还需得趁此多加休息,布星之事都且先交与你了”夜神用完了膳,将碗勺放回盘中,边道:“对了,灵和伤势如何” “殿下此劫多亏了元和上神相助,上神还因此犯了旧病,你本应该亲自去探望的”邝露连声道好,面上却笑得牵强“虽说这两日朝暮府也在闭门谢客,不过我昨日送去的补药,素桑仙子收下了” “我知道了,邝露你先退下吧”夜神作势露出困意,收拾床榻,邝露见他如此嗜睡,忧心忡忡却也只能退下。 夜神一直目光灼灼的望着邝露背影离去,不过邝露丝毫没有察觉,毕竟,她连自己浑身在打颤都没有发觉。她脚步很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的,没有力气,出门后望着满天的星空,不知怎么,突然眼中就盈满了泪水。 邝露离去后不久,夜神就起身转进朝暮府,夜晚天暗,又避开了人前,应当是没有人知道的。 溪女将他迎了进来,夜神在我身上匆匆扫了一眼,也许是见我真身沐浴毫不避讳,很不自然的扭过头去,拘谨的立在一旁出神,微微后撤了两步。 他进来时,我嘴里还啃着蟠桃,见他瞬间扭头目不斜视,顺手便朝他扔了个蟠桃过去,夜神毫不费力的接住,戏笑道:“西圣母的蟠桃园怕是都要被你偷过来了” 他知道我从前泡瑶池的时候最是嘴馋蟠桃,这蟠桃又是昨天邝露送来的,那我自然以为是他送来的,我只在心里偷笑,却没注意听出他好像并不知情。 刚才我扔蟠桃与他,本是想让他吃,但他拿我时候偷蟠桃之事打趣,揭我老底,若不是我的青龙之身,恐怕早已面红耳赤。 于是我虎虎生威的出了浴池缠起果盘,嘴里叼着蟠桃便一个一个朝他砸去,见着夜神逐渐招架不住,我愈发兴奋,但因我不常变作龙形,人形的手使惯了,龙爪又短又,十分不好用,一时兴奋,手忙脚乱中缠绕中的果盘竟被我一并扔了出去。 好在我机灵,眼疾尾快,一扫尾巴就将果盘拖了回来,当然,要是当时没能把夜神一起扫进尾巴拖回来的话,这估计够我吹上好大一阵子。 我怕果盘砸到他,火急火燎的扫出尾巴接住,却未曾注意将他一起卷了进来,他也是受了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尾巴缠住了拖回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夜神已经被我勒得满脸通红了,我越是着急,身体越是绷得厉害,夜神就被勒得更紧,眼见他快要喘不上气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变回人形,夜神却突然变出真身,这下他倒是头不晕了,脑不涨了,喘上气了,两条龙尾巴却是实打实的缠到一起,像打了死结一样,弯弯绕绕怎么也解不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2 章 我本就是因为不方便变回人形,这才急于尾巴缠住了夜神,可没想到,夜神一急之下,竟也变出了真身,这下可好,两条龙尾巴不知道怎么就百转千折就绕得乱糟糟的一团。 润玉又是扭啊又是抖的,使尽千般手段,却越绕越乱,越缠越紧,他着急,我也着急,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像转圈圈似的被他甩过来甩过去,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就怕被甩出去,好在这尾巴缠得是真结实,过了一会,兴许是他累了,一头把我栽在床上。 我半躺在床上,没到片刻,他也跟着一同摔倒在我身上,灰溜溜的低垂着着两条尾巴拖到地,我轻轻甩了两下,能感觉到尾鳍拧在一起,疼的我直打滚,从床上滚到地上,又从地上滚到水池,哼哼唧唧的吵来了素桑,不过素桑一进门就捂着眼往外跑,不对,她还顺便把赶来看热闹的少青一起抱了出去。 “哎哟疼啊”我吃了痛,气得用头连连往他身上撞。 他几乎没有多想,一把便将我头往他怀里按住,我当时还欲哭无泪,变什么龙啊,龙角都戳到他下巴了。 我听到闷哼一声:“别动”,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安静下来,静静靠在他胸前,几乎能听清他如同擂鼓的心跳,粗重而湿热的喘息吐在我脑后,让我忍不住微微打颤。 我绷紧着身子,任由他在水中蠕动,听到他轻柔的一声:“放松,别怕”让人如沐春风,竖着的尾巴也逐渐垂了下来,他在我身上游走盘旋,尾鳍分开后,龙尾也逐渐解开,我能感觉到尾鳞上裂开了口子,有水钻了进去,有些嘶痛,很快空气中就弥散开了血腥气,却并不是我的血。 他前些日子受了天后的琉璃净火还未痊愈又经此波折,鳞伤遍体满目疮痍,本是泛着白玉光泽的龙尾磷下也是血痕斑斑,很快染透一池清水。见我嗅着鼻子向水中探去,仓促的将龙尾化成双足。 我不服气的从水中探出脑袋来,呲牙咧嘴的喷了他满脸水。他也不恼,由着我嬉闹,顶着他一路后退靠在墙上,只是下意识的轻轻拍我脑勺安抚。我这龙脑子也是糊涂,当时只顾着想他可别是把我当成了魇兽,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等我闹够了,这才发现润玉呆呆的靠着,目光空洞,不说话,不喊疼,只是眼尾渐红,像是三月里潇潇暮雨下吹散的桃花嫣红,纯净而妖冶。我咬着他的袖子晃啊晃,他惨白着脸冲我哀戚一笑,抬首间,忍泪欲滴。 司夜之神,与星为友,长夜为伴,夜空和星辰赐予了他一双皎洁璀璨而深邃动人的眸子。我在这双眸子里看到过他谦和有礼的样子,他从容不迫的样子,他温情宠溺的样子,他无助绝望的样子,他隐忍愤怒的样子,他悲戚哀伤的样子,一幕幕呈现在我眼前,一段段萦绕在我脑海,让我如醉如痴沉沦其中。 夜神眼中泪花闪烁,眼尾煞红,这样清傲绝然的一双眼睛白玉无瑕,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事实上,我也真的亲上去了,确切点的来说,应该是舔了上去。 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何况“生而为龙,本不知羞”。 你说我亲就亲嘛,乖乖的趁机捞点便宜不好吗?可谁知道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舔了上去!舔了上去!还流了一脸口水!再是从容不迫的夜神也被我惊得跳了起来,满脸红得能滴血,强装镇定的飞身跃出水池,然后踉踉跄跄的行礼告辞。 等我反应过来,又是懊恼又是羞愧,“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呐,干脆做一辈子龙算了”,气得我横冲直撞,连连撞墙。 正当我呼天抢地,在水池里撒泼打滚的时候,夜神又突然重返回来,清咳一声以示提醒,然后见我火速安静下来,端身盘曲而坐,忍了笑意,一挥衣袖变出一卷文书,放在案桌上,言道:“东方之乱我怀疑与天后相关,这是这两日我在岱舆山与大融泽收集到的消息,你看看” 我犹豫着点头,等他一走,又捂着脸潜入水中。 话说夜神这边,今日本是专为送信而来,不曾想误了些时辰,又被灵和这么一闹,弄得不知所措。夜神本是要回璇玑宫,因着这一路心事不断,竟不知不觉行至布星台前。 自从夜神受伤以来,邝露就代其布星挂夜之职,此时正在布星台,见到夜神前来,喜不胜收,以为夜神是因听她说学会了“荧惑守心”而特意前来指点。 “殿下怎么来了”邝露本在上参星,见到夜神前来,喜出望外,正欲停下行礼,夜神摆手意示她继续布星,邝露顿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清亮如水的夜晚,满天星斗如银珠,似碎金罗列在玉盘,薄雾轻云微微掩住一角,朦胧的星光悄悄溜出幽蓝夜幕,恬淡而安详。 夜神临风而立,安静的注视着邝露挂夜布星,有时候轻轻点头,邝露凝神聚星也丝毫不敢言语,空气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还是夜神率先打破了寂静,轻声言道:“刚才我去过朝暮府了” “朝暮府殿下是该多走动走动的”邝露回头笑道。 夜神目光落在邝露身上许久,又是一阵沉默,邝露只觉得渗人:“朝暮府闭门谢客了这么许久,想必今日元和上神身体康健多了?” 夜神装作若无其事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素桑说这两天好像加重了不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药王真人守了一整天,也束手无策” “加重了?我昨天去朝暮府的时候,上神就已经好转了许多”邝露有些紧张,却似乎并不意外,敛了神色沉气道:“也许只是一时病情反复吧” “我见她面色暗沉泛紫,似是中毒之状”夜神见她话说得坚定,又轻飘飘的似不经意提起。 “中中毒?”邝露当下心中一紧,她曾反复确认过蔓兰铃是无毒的,从天后手中接过的蔓兰铃也浸泡洗濯了许久。中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邝露哆哆嗦嗦的摇头,连声絮语不可能。 夜神察觉到邝露异样,也不知是喜是怒,只装作不察:“你昨天送了些什么过去?” 邝露回过神,侧身不敢正视夜神:“蟠蟠桃,送的是蟠桃” “蟠桃?”润玉挑眉问。 昨天润玉曾让邝露去库房挑些礼品代他送去朝暮府问候,可璇玑宫库存并无蟠桃。 邝露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口,深吸气道:“是上次陛下送来的”细语软糯。 润玉勾唇一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等了好一会儿,看到邝露提心吊胆的,身子微微打颤,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邝露沉乱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有发现夜神离开,该是到了半夜里,四周张望,才发现夜神已离开多时了。 邝露一路跑跑回璇玑宫,见到夜神寝殿已经熄了灯,指尖施法变出盏灯笼,转身向七政殿而去。 七政殿内黑漆漆的一片,手中提的灯笼也不够亮,邝露凭着记忆,四处摸索到《六界异闻录》,翻到记载着蔓兰铃的魔界异草篇,上面明明白白的记录着蔓兰铃生于忘川河畔,以腐烂的幽冥草为生,根细而分枝密,交结成巢,澄亮如水晶,无色无毒,可做聚气凝神之药,固本培元之引。 “聚气凝神之药,固本培元之引”邝露喃喃自语,天后也说过她只要灵和病情反复无法继任,绝不会害她性命,可为何会中毒呢?难道是与蟠桃相克?邝露大吃一惊,又翻到前面的神界奇果录找到蟠桃,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与之相克之物。 “究竟为什么”邝露几乎带着哭腔,若是天后真要灵和无法继任青帝,为何送来的是大补药蔓兰铃?若不是蔓兰铃与蟠桃相克,那为何还要送来圣果蟠桃?明明蔓兰铃无毒,也不与蟠桃相克,为何元和上神又中毒重病? 天后阴险狡诈,邝露自知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如今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元和也因此中毒,更是羞愧难当,恐惧掺半。 邝露一想到夜神延期了与锦觅的婚事就止不住的害怕,若是再让他知道她跟天后一起算计了灵和,后果更是不敢想象,无力的坐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却压抑着不敢哭出声。 夜神本就没有睡下,等着邝露回来,跟着来到七政殿,一直立在门外,看着时机成熟,本想着推门而进,但隔门听到邝露压抑着支吾的哭声,终是没忍心,心中暗愿邝露不要再让他失望,便径直回去。 很快到了后半夜里,夜神听到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还有邝露的抽噎声,却只装作没听见,等到天色大亮后,推开门,才发现邝露跪在门前一夜,泪痕未干。 我本是在水池中玩闹,没成想一不心就睡了过去,对,是睡了过去,不是以前那样痛昏过去,等我醒来后,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来人来人素桑”我迷迷糊糊的想起身更衣变回人形,连呼了三四遍都没人应答,不耐的扯开嗓子大吼道:“来人啊” 喊完自己就被惊醒了,没想到我竟然如此中气十足,这身大喊简直响彻云霄啊。我扭了扭身子,感觉浑身轻快有力,又打坐调理,竟发现气息平稳,有条不乱,身体已然无碍。 “主上主上?”溪女一路飞奔过来,满面春风的试探叫问。 “一晚上都跑哪去了?叫了半天也听不见” 素桑与溪女相视一笑:“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我眼睛在她们身上打转,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天天神叨叨些什么呢,去,找身衣服来,我要更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4 章 晦朔月亏如细弦,辽阔的天空只有点点繁星装饰了夜晚,微弱的清光偷偷穿过窗户,洒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人身上,映得面上惨白一片。 梦中混沌,只觉一双冰冷的手掐在脖子上,将我缓缓举了起来。 黑沉沉的一片寂静,只是空气中充满了黏腻的血腥味。 我挣扎着,手慌脚乱一阵乱踢,那人身着鎏金玄袍,眼中戾气更甚,舔着嘴角残忍一笑,逐渐加重了力道,手指咔吱咔吱作响,仿佛要掐穿我的皮肤刺进血管里去。 我浑身汗似水流,眼珠几乎要崩了出来。 正当我呼吸细微,眼皮逐渐沉重起来时,对岸的一个素衣夫人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那人眼中逐渐燃起希翼,笑意从深沉阴的脸上破冰而出。 蓦然松手,一个踞趔,我被扔到了地上。再看时,那双青筋嶙嶙似锋棱手已然握在细腰上化作绕指柔。 我缓缓神张望,只见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下,荧光幽惑,水卷潮涌。 四周残破不堪,一块上了些年头的石碑,上书“忘川河”三个暗红的遒劲大字。 再向对岸望去,父君一身清霜独立,满眼只装着这紧紧相拥的两人。 终于父君目光落到了我身上,几分怜爱,几分贪恋,却并没有朝我走来,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绝然离去。 “父君,救我父君,父君不要走,我怕父君”我冲着父君呼喊求救,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 父君顿了顿,终是一步一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再一转眼,我已被那夫人抱在了怀中,她衣裳上刺着大片的团绣金莲,拖着很长的裙尾,我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闻到一股暗香,淡淡的水雾味,很清幽,很柔和 翌日清晨,空中繁星尚未隐去,整个朝暮府还是烛火微亮,素桑过来收整,一拉纱帘,发现我静静的靠在床上,压低声道:“时辰还早,主上怎么不多睡会” “我刚才做梦,梦见了父君”我淡淡开口。 “君上?” “好几天了,每晚梦中都是幼时与父君种种” “许是知道主上今日继任,君上高兴,来托梦了” “可是父君,他不要我了”我撅起头向她望去,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呸呸呸,君上是最疼主上的,怎么能不要你呢”素桑跟着坐下,伸手将我抱住。 岂止是他不要我,所有的人都不要我了,我抽了口气,没让眼泪掉下来。 刚才醒来时梦境遗忘得差不多了,只是父君离去时,满目的清冷绝然还记忆犹新。 很快,天色透亮,各府神仙鱼贯而入,朝暮府中逐渐门庭若市,我也无愿多加伤春悲秋,很快收拾好情绪,招呼着诸仙坐下。 “主上,时辰差不多了”素桑在一旁提醒。 今日承祖父之情,天界位高权重,得高望重之辈得我请柬,皆尽力前来。唯有我那东方蓬莱君,渭泽君,大融泽君之类,诸多端着架子,给我这个主君摆谱。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我冷笑一声,别后悔就是了。 “今日灵和移居天庭,宴请四方,承蒙诸位前辈赏脸,灵和在此拜谢”接过素桑端来的白玉酒盏,一饮而尽。 “想当初我西往问道时,碧霞未嫁,转眼间,孙女都这么大了”九幽道母想起当年与碧霞元君一同居住神女宫的日子,忍不住泪眼婆娑,如是道。 “你都问道九万年了”太上老君回首呛话。 “呲”九幽道母冲着老君嗤了一声,牵着我的手道:“好孩子,慧根不错,以后会有出息的” 他们二人德高望重,却是祖父祖母至交,若非我拿着信物去请,断然是不会来参加此类宴会的。可若非他们前来,我着实怕一会镇不住场子。 满门诸仙,见到九幽道母与太上老君时,就已念到,今日恐非单纯的乔迁之宴那么简单。 自然天帝天后那边也是收到了消息,天帝沉得住气,没有贸然前来,倒是天后,暗中找到邝露,再三确认了亲口见我饮下的蔓兰铃,急急朝着朝暮府而来。 “今日良辰,众仙齐聚,正好灵和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我穿过诸仙,走上前阶。 “祖父已隐万余年,这万年来灵和代统东方事宜,自认兢兢业业竭心尽力,不过,想必大家也都清楚,如今东荒属君作乱,灵和身为青帝唯一的后人,扬汤止沸无所作为,着实有愧” “这是要继任的架势啊” “九幽道母都请出山了,你说呢” “看来老帝君真的不会回来了” 底下诸君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我向素桑使了个眼色,素桑点点头,呈上青龙印。 “诏令东荒,统领属君,始终需借青帝之名。灵和既无青帝之名,亦无长辈之尊,名不正则言不顺,有心而无力”我顿了顿,向着四周张望一圈,见到夜神冲我微微颔首,接着道“今日承诸仙之情谊,慰属君之恳盼,得老君以告天地,道母以授宝印,灵和克传弓冶,顺继东帝” 话音落下,老君当即一甩拂尘而起,面前变出盏香炉,念道文,通经咒,告天地,我连忙跪下,跟着拜天告地,最后老君收了拂尘,轻轻落在我肩头两边各敲了三下,道:“秉合旧章,敬承先志” 我跟着道:“秉合旧章,敬承先志”,说完便被素桑扶起,转而向九幽道母跪下。 九幽道母手执青龙印,也是先行嘱咐一番,然后牵起我的手,轻轻一用力,感觉手指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瞬间滚起血珠。 我记得接下来便该是将血滴在龙眼上,等龙眼将血融了干净,便会在金光闪烁中睁开眼,则是礼成了。我本还在感慨今日未免也太过顺利,隐隐希望赶快礼成,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人还未到,天后尖锐的一声“慢”字倒是先传了进来。 身在天庭,继任这样的大事竟无天帝天后出席,底下诸君早就按捺不住内心好奇,见到天后风尘仆仆赶来,便都各种猜测起来。 我静静的看着天后一路行至我面前坐下。 “天后这是何意?”九幽道母看着这个径直走来坐在自己身旁的天后,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头。 天后向之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却并不答话,而是装作不解的挑挑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我问道:“东方帝姬,你这是在做什么?” “继任东帝”终于还是来了,我不知天后到底在耍什么诡计,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目视前方,淡淡开口。 “继任?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先告知陛下呢”天后呼出一口气,连头上的金钿都在微微颤动:“虽说各方立嫡继任互不干涉,但总归是要先上告帝后的,可,为何本座对此毫不知情?” “灵和昨日已经递上折子奏告天帝了”我轻笑,抬首对上天后,眼中警告,天帝尚无权阻止本座继任,你最好不要太不知趣。 “可得天帝授意?”天后见着灵和这番洋洋自得的神情就是来气,立即反问,还未等人回话,又连忙抢道:“想来是没有的,毕竟陛下绝不可能让一个魔头,做我这天界的东方大帝”天后逐渐神色肃穆,说到魔头时更是站了起来,手指直击于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5 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诸仙抱作一团窃窃私语。 “魔头?”我缓缓立了起来,拍拍袖子,扯唇笑道:“五方大帝同宗同族,我东方青龙系乃是正统的神族血脉,敢问天后魔头二字从何而言?” “你不必故意曲解我意,因为你”天后指着我,一字一顿道:“根本就不是青龙血脉” “胡说八道”老君话音刚落下,九幽道母向之摇摇头,低声道,且听她言。 天后挑挑眉:“万余年前,魔龙太子发动天魔大战,诸仙可都还记得?”四周环视一圈摊手问道。 “魔龙太子重掖?” “可是曾向青帝求娶摇光不成,一怒集兵忘川,挥师攻上天庭的那个”有些神仙年纪太大,已经记不起重掖谓谁了,但很快就有身旁的仙君提醒。 “当年生擒战神奏敬,直逼九霄的魔龙太子啊” “后来和神摇光请战,玉石俱焚与之同归于忘川” “一代枭雄,狠角啊” 四周传来交头接耳的啧啧叹声,以及远久而尘封的秘闻。 众仙都是天界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诸如“这东方帝姬该别是魔龙重掖的血脉吧”之类的话自然都烂在了肚子里。 “魔龙太子曾与我天界的摇光上神有过一段凡世尘缘是众仙皆知的,后来摇光上神与乐神潮尤成婚后很快就有了灵和,重掖本已万念俱灰,不再纠缠”天后听着四周议论声起很是满意。 清了清嗓子,绕着我道“直到几千年后的某一天,他发现了灵和身上竟然有他的魔龙气息,几番确认,正是他的血脉,不甘心,便将你带回了魔界” 天后望向我:“你还记得吧”接着道:“将灵和带回魔界后,重掖又向青帝求娶摇光,遭到青帝所拒后,一怒之下发动天魔大战,摇光救女,亲自前往忘川,与重掖同归于尽后,乐神潮尤又将灵和带回天界,并交由本座照拂,日夜泡在瑶池洗濯她身上的魔气”逻辑通顺,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这些年,我听过的风言风语并不少,不论是什么,我都能找出破绽一笑置之,唯独这次,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满脑子都是梦境中父君离去时满目的哀伤绝然,还有祖父祖母归隐时的疏离冷淡。 我抓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往事一幕幕的重现在眼前,回忆似潮水涌上来,根本挡不住。 “父君不走,父君会永远陪着你” “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父君好女儿” “灵儿,再叫一次父君,叫父君,快呀” 父君赴道前,我守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让我唤他父君,只是我喊破了嗓子也没能把父君唤回来。 众仙见我如此失魂落魄更是面面相觑。 九幽道母与太上老君二人,早已超脱向道,不理俗尘,自然也是被天后这番话惊到,将信将疑,愣住片刻。 “父君说过,我是他的好女儿,父君不会骗我”我抽咽着,眼睛涨得通红却露凶光,发了狠,拂袖取出青龙伏辰箫,就要向天后攻去。 夜神察觉我面色不对,怕我在众仙面前失了仪态,连忙移到我身前,挡住了我满面怒容,附耳在我跟前,轻声道“别慌,她就是要你自乱阵脚”,手掌缓缓下移,悄悄将我手中的青龙伏辰箫夺了过去。 润玉在众仙脸上扫过,眼中凝着精光,笑着提醒道:“母神什么时候也开始看起话本子了,若是没有记错,叔父府中有一卷胭脂劫与母神所言故事无异” “我就说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胭脂劫啊”月下仙人连连点头,拍着脑瓜一念惊醒众仙,无凭无据只怕是天后的一番臆想。 “润玉,你少在这混淆视听,你俩那点破事真当本座不知情吗?”天后指着夜神鼻子骂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狼子野心!” 今日水神也在场,天后这话分明是说与水神听,不过水神信得过夜神为人,并不追问,倒是道母逼问天后,要她拿出证据,莫要血口喷人。 “这也不难办”天后向紫英使了个眼色,紫英随即退下,片刻后领着一只鬼车鸟上殿。鬼车行过,一路上滴血不断,很快,殿内便是浓重的血腥味。 “此乃鬼车,又名九头鸟,十脰(脖子)九头,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食人魂气,若为清,则滴鲜血,若为浊,则滴污血”天后眯着眼向我望来,眸中有几分得意。 九幽道母神色戒备,将我先拘去探了神元,没有发现任何魔气,松了口气笑道:“去吧,孩子” 蔓兰铃生于忘川河畔,以腐烂的幽冥草为生,而幽冥草是忘川河内的孤魂野鬼所化,怨念集结,至浊至煞,食用后,浊气只浮与表面,自然探神元难于发现。 此时我倒是明白天后为何要让我饮下聚气凝神的蔓兰铃了,不过为时已晚。鬼车已经转到我身前,九只头环绕在我身旁,试探着靠近着嗅了过来。 我回过神来,认清了现状,正是进退维谷的时候,眼中忧虑显而易见。夜神二话不说的将我护在身后,九头鸟畏畏缩缩围着我们绕圈子,我也跟着夜神一圈圈跟它耗着,九头鸟啾了啾两声,终是没敢上前。 天后冷笑一声,向九头鸟呼了阵掌风,九头鸟瞬间鼓足士气,径直朝我们袭来,我象征性的躲着,也不敢在众仙面前公然与天后作对,更何况,若我真是出手伤了这鸟,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九头鸟愈靠愈近,在我身旁使劲嗅气,想要吞噬精魄。我难于想全对策,只能步步后退。片刻后,只见九头鸟突然被甩了出去,原是夜神唤出了灭日冰凌,直刺鬼车羽翼,鬼车不敌,瞬间滚了出去。 “润玉!”天后怒目而视,自是没有想到润玉竟然在众仙面前如此胆大妄为。夜神收了手,侧身而立:“这九凤身上的气味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母神不想去看看吗”说完便朝九头鸟的方向飞了过去,天后见了也跟着追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差点瘫坐下来,好在九幽道母及时将我扶住,道母道:“别怕,孩子,你身上没有魔气,放心上前,让那九头鸟试上一试,也好堵了悠悠众口” 我是让您老来镇场子,救场子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啊,无奈下苍白的点点头,没有答话。 我刚休息,没想到片刻之后,夜神便跟在天后一同返回,身后跟着九头鸟滴血。 我咻的一下站了起来,润玉神色很平静,倒是天后咬牙切齿的,似乎很不甘心。我瞪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他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 我虽是心中忐忑,奈何情势所迫,只能一步步艰难的向前走去。 众望所归中,鬼车心翼翼的靠来吸了精魄,又知趣的闪到一旁,我面上端着温笑,从容而冷静,却念及方才路过夜神身旁的时候,见他飞快的冲我眨眨眼,等我朝他看去,脸上又恢复一片庄重严肃。 我在心里发笑,果然都是面具长在脸上的人。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众仙心思各异,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九头鸟的断头上,不见任何异样,更是寸阴若岁,聚精会神。 不知何时,天帝已经悄然入了殿内,天后心思没在九头鸟身上,自然发觉了天帝到来,眼见天帝面露疑色,天后侧了侧身,咽下口气,艰难的向天帝摇摇头。 天帝再看向九凤,果然不见半滴污血,于是立刻板起脸高声训道:“底下的仙侍爱嚼舌根,天后你怎么也如此不辨是非” 众仙面面相觑,这才发觉到天帝到来,纷纷向天帝行礼。 天帝又厉声斥责了天后几句,天后面上不好看,正欲张口回顶,天帝立刻一挥手将九凤扔了出去,怒道:“身为天后该要母仪天下,随意受人迷惑,捕风捉影的成何体统”虽是斥责之言,却是句句为天后开脱。 倒是天帝将这九凤扔了出去,又说些天后捕风捉影之类的话,分明是既要在我面前送这个人情,又要让众仙感到虚实难辨扑朔迷离,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懒于再观赏天帝自我陶醉的惺惺作态,咽下恶心堆笑问道:“既然陛下相信灵和,不知灵和这青帝之位是继任或否?” 天帝原想着就此行个缓兵之计,或许是没有想到我竟然这般直白的向他问话,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缓过神,痛快道:“继,继!仪式继续” 等我滴血将青龙印龙眼唤活后,天帝唤来仙下旨道:“昭告六界,即日起,东方帝姬继任青帝,袭青龙印统领东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6 章 天帝天后两人心里堵,这边方才散宴,前脚跟着后脚便早早的离去。 “你不是说此事全权交与你,让本座放心的吗?这下好了,弄巧成拙,赶着便宜就让她当上青帝了” “哎这怎么能怪我”天帝在众仙面前责罚天后,天后已是失了颜面,此时又被天帝责怪,更是憋屈,指着天帝鼻子,压低声道:“是你告诉我要从摇光身上做文章的” “我说的是这些吗?我是问你为什么九头鸟滴不出污血?你不是确信她服下了蔓兰铃吗?”天帝甩袍坐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案桌。 “这我我哪会料到邝露她竟敢骗我”天后跟着坐下,扯着天帝衣裳:“邝露说她亲眼看着灵和喝下去的” “我让你缓些时候缓些时候,你非要轻举妄动,急不可耐的挑动内乱逼她继位,结果到最后自己还不可收拾!” “缓?还能怎么缓?朝暮府里全是青帝宫跟过来的旧人,连只虫都塞不进去,更别说让灵和喝下蔓兰铃了!这本是最好的时机,邝露就是最好的人选。”若非润玉搅和,今日该是必胜的棋面,煮熟的鸭子飞了,你让天后如何不气。 “行了行了,邝露是润玉的心腹,你也敢信?” “那又如何?灵和当上了青帝,邝露这辈子都别想嫁给润玉,做的都不可能”天后气急败坏一阵乱吼,手里紧紧拽着袖子。 平复片刻,鬼心思一转,接着道:“不对,陛下,你想,邝露绝没有这个胆子,润玉是润玉,对,一定是润玉那个白眼狼,整日里与灵和眉来眼去陛下你难道看不出润玉的狼子野心”天后那咬牙切齿的劲,往她嘴里塞根骨头,都能啃碎。 天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摇摇头:“这下灵和有了实名,以后东方恐怕是更不好把握了” “陛下,润玉!润玉!”天后见缝插针就要迫不及待的摆上润玉两道:“你没发现润玉跟灵和走得太近了吗?” “再近他也是订了婚的人,上神之誓不可违!”话虽如此说,天帝却突然危险的眯起了双眼,不知何时,灵和的羽翼已经丰满了,下一个 天后见太微隐有怒容,识趣的先行离去,出了九霄云殿,这才刚松了口气,回到紫方云宫,见到润玉早已等候一旁,荼姚又是一阵烦乱。 “夜神如今好生威风啊,前番忤逆本座,与嫡母大打出手,如今竟还学会了威胁本座”天后今天四处碰壁,正是心里不痛快的时候,见到润玉自然少不了讥讽。 夜神并没有被天后的言语刺激,依旧清淡的躬身行礼:“母神” 荼姚最是看不惯他这般,明明卑躬屈膝,却有一股子清冷姿态下的傲然,还偏偏叫人抓不得半分错处,忍着怒意道:“陛下那边,本座已经解释清楚了,润玉,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夜神伸手,掌心变出一方长条的檀木盒子,递给天后,天后接了过去,盒中躺着一只灭灵箭,其上覆放着一道奏折。 天后向着夜神瞟了一眼,夜神再度躬身:“若是母神无意教诲,润玉告退”言毕,仙袂飘飘绝然凌尘而去。 天后眼中迸射出恨意,目送着夜神离去后,奏折看都没看上一眼,覆掌唤出琉璃净火,将之与灭灵箭一同烧成灰烬,肩膀更是气得忍不住的颤抖,忿忿道“本座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名为方便夜神守孝,实则将之禁足免职,又逼迫其在缌麻丧服与生麻丧服中选制守孝的场面。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当时夜神只是记挂着先前灵和神色不对,有些担忧,离开紫方云宫后便又返回朝暮府,却被素桑告知“主上送完宾客就出门了,还不许人跟着”,夜神心下一思量,当即朝着紫宸宫而去。 我回到紫宸宫,径直朝着父君的书房而去。自从父君赴道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进来过,平日我也不许仙侍打扫,一切都还是完整的保存着父君在时的模样,似乎还残存着父君的气息。 案桌,书橱,木箱,琴架,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我翻了个底朝天,说实话,我却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也许只是隐隐约约心底有个声音引导着我该这么做。 很快,原本整齐的书房就被翻弄成一片狼藉,入目之处杂乱不堪,却一无所获,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念到父君平日最喜高堂素壁,窗明几净,就这样脏乱未免太过不敬。我摇摇晃晃的立起来,抹干眼泪,将四周收整干净,这才再向琴架而去,琴瑟鼓笙埙笛箫琵琶依次排列整齐。 顺手拿起父君常用的碧绮琴,轻轻拨弄两下,还是原来松沉缥缈的音色。想起父君常常坐在繁星满天的夜下,抱着碧绮琴,遥望着北斗摇光星,指尖便传来婉转缠绵的古琴乐 夜神过来时,灵和正抱着碧绮琴坐在石阶上。 我学着父君深沉的样子,手指在琴弦上反复拨弄,或急或缓,或轻或重,笨拙的在记忆中跟上父君的指法,乐音虽空灵,却无韵味。 今晚月色很暗,夜神还未走近,只能看见大片模糊的身影,抱着柄琴,坐在朦胧的月色下,孑然一身冷若清霜。夜神逐渐放缓了脚步,最终停驻不前,就地坐了下来,安静的听着对面传来缥缈虚幻的琴音。 一阵鸟鸣后,琴音戛然而止,顿了片刻,杂音散去,琴声复起时已是变了曲调,原本如同浮萍飘荡般虚幻的音色一扫而空,转而哀伤而旷远,赋予了更多的□□,如同一幅尘封的画卷徐徐展开,一段古老的故事缓缓道来,细微而悠长。 琴以传情,琴以载道,琴,拟声象物,乃大自由之道。星辰日月湖海,人间事物百态,一唱三叹千回百折化为琴,会其意则通万物而协四气。 一双春葱玉指在琴上反复吟猱挑剔,偶然起风,满院竹叶簌簌的往下落,夜神冷得打了个寒噤,仿若置身荆榛漫野中隐有鹤疑惊唳,夕阳落波下两岸猿嚎哀啼,满目尽是一片萧条。 夜神觉着这曲调既熟悉又陌生,一阵思索后,方才念到此乃颂乐,也就是专为祭祀而用的丧乐。 正沉浸其中双眼湿润之时,曲调渐变,悲凉的曲调里有了生气,仿佛贫瘠的土地上绿意破土而出,万物复苏,大地回春,风雨雷鸣接踵而来,雨滴滚进泉眼里,激越奔昂似江河一泻万里 很快,天色破晓,夜神匿在竹林中,有光漏了进来,映出一片金光影,辉光灿烂中游龙戢鳞抬首,我起身将碧绮琴放回琴架,出来时,竹林深处,光影尽头,夜神向我招招手,我笑了一下,跟着返回天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7 章 入了南天门后,夜神与我分道而行,向着暗林之中的璇玑宫而去。 璇玑宫空荡而寂寥,内殿中,魇兽软糯糯的趴在邝露脚下睡着了,邝露背对着大门,面前是一片朦胧的蓝色雾境,雾境中盛开着大片如火的凤凰花。 夜神呼了一声“邝露”,邝露慌忙挥手收了雾境转身行礼,低着头,眼帘却不住的轻颤,夜神抿了下嘴唇,不语坐下,邝露纠结再三,还是挥手重唤出雾境。 雾境中先是盛开着大片如火的凤凰花,花中冲出一只火烈凤凰飞腾上天,接着俯冲进紫色的水晶霜花中,风雨摇动,缱绻交缠,霜花花瓣含苞吐蕊 邝露心翼翼的瞟着夜神脸色,却不见任何悲喜,冷静的可怕,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倒是眼中转瞬即逝闪过一束精光。 润玉也不知道该作何心情,自己守了四五千年的婚约,若是让她如同弃子一般被随意舍弃,他不甘心,可若说他与锦觅感情如何如何,却也并不见得。但只要旭凤出面,请求解除婚约,于他而言必是有利局面,可又念到天后几次三番要置锦觅与死地,日后若跟着旭凤,怕是婆媳之间难于相处,处境艰难 邝露识趣的收了梦境,牵着魇兽退下。 润玉抚额沉思许久也丝毫想不到办法,倒是记起旭凤从凡界回来之时,曾对叔父说过:“我自会想个万全之策,绝不让她(指锦觅)踏入不幸福的婚姻之中” “婚期已被我一拖再拖了,旭凤,你的万全之策什么时候能想出 来?”润玉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手指清脆的敲在桌面上发出和谐的旋律。 “殿下,火神殿下来了”邝露隔着门在外通报。 润玉立刻起身,眼中燃起希翼,火热热道:“让他进来” 朝暮府外面环着一条溪,将四周圈在其中,溪边土地较为潮湿,印满了深浅不一却同样歪歪扭扭的脚印,我寻着脚印过去,其间一角堆砌着乱石形如假山,只露出半身色彩斑斓的鹦鹉。 少青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水中的倒影,跟着骚姿弄首,一会撑开翅膀观赏油亮的羽毛,一会再扫扫色彩斑斓尾巴,头顶上竖立着几根七彩的毛,骄傲的随风飘来飘去 “少青,你不是修成人形了”我刚开口,少青肥墩墩的身体抖了抖,话音未落,收起尾巴张开展翅就溜。 “怎么回事?”我回头,素桑与溪女双双摇头。 “谁知道啊,我们每次一叫他就跑,成天往外爬,就没见回过屋的” “现在连戏都不唱了,就整天照他那身毛”溪女是最喜欢听少青唱戏的戏腔的,少青以前也爱缠着她,立在她肩头,或是顺势就要她抱,溪女嘟哝着:“那身毛金贵着呢,摸不得,碰不得,更别说让抱了” 我听着来了兴致,眨眨眼向她们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兴奋得止不住的点头。 我们跟着少青东边拐,西边绕,围着天庭转了好大一个圈子,最后绕进一片暗林之中,与他色彩相融,一眨眼便消失在眼前,我在四周张望一圈,目光却落在琪树下的两个人影上。 旭凤得知了天后杀害润玉生母簌离之事,今日特意来代天后向夜神赔罪,带着酒来,杯酒释恩仇,润玉冷语相待,以“重孝在身,不便饮酒”为拒。 旭凤轻描淡写的一句:“是我疏忽了”。 润玉又心软念到,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也好,也无意怪罪于他:“你尚在禁足之中,别又惹得父帝母神不开心,快回去吧” 旭凤放下酒杯,直言并无意于天帝之位,兄长贤能稳妥,日后愿追随兄长,臣服于兄长,也希望兄长能原谅母神。 “你能这么说,我心领了”润玉收了收眼帘泪光闪烁,至少,他与天后不同,心中尚存一份兄弟之情:“只是,你来找我,难道就没有别的事要说吗?” “还有一事相求” “锦觅”润玉挑眉看向旭凤,在等他口中的“万全之策”。 “我希望你能取消与锦觅的婚约,天界的权利,我不会与你相争,也会替母神赔罪,只要你放了锦觅” 听听,听听,多么大义凛然的话啊,未来的天帝之位我让给你了,杀母之仇我也赔罪了,可就差兄长你去帮我把婚退了喂。我悄悄匿在丛林中,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将他那脑瓜子拍碎了看看里面是不是全装着豆腐渣。 “我与锦觅的婚约是父帝与水神定下的,我有何权利取消?”润玉突然觉得好笑,你不求天帝,不拜水神,过来打着兄弟的名号,竟是要我替你死? 兄弟之情?润玉凉薄一笑,这便是他的万全之策,一句兄长,锅就该兄长替你背,烂摊子就该由兄长来替你收拾,润玉觉得寒心,但还是有心提醒道:“再者,天界的权利从来都是握在父帝与母神手中,不是你争或者不争就能决定的” 天界的权利,他是自己不能争取吗?需要你来施舍?何况,你都做了多少年的嫡独子了,连个太子之位都没攥进手,就敢过来大言不惭的让权? “我与锦觅两情相悦,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旭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润玉瞬时间觉得自己高看了这个弟弟,原以为他碰了锦觅,就会负起责任,想尽办法说服父帝母神,早日向水神求亲,没想到润玉摇摇头,如此自私自利,毫无担当,锦觅嫁过去,以后的日子难。 见润玉甩袖离去,我又谴退随从后,从暗林后走出来。旭凤还呆呆的立在琪树下,似乎不敢置信。 “你爱锦觅吗”我忍住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他。 “上至碧落下黄泉,此生不变” “蜜语动听,可观其行?” 旭凤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抓着我袖口道:“阿姊,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任何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我淡漠的将他双手从我袖间扒拉开。 润玉离去后转身回头一眼,正是见到二人拉拉扯扯的一幕“给我,抢我,从来都是这样”,润玉心中颇有不耻,白袖下紧紧握住了双拳。 “我知道,你看上了润玉,兄长和善,待你也好,可若他真与锦觅成了婚,我们都不会幸福的”,我本意是在提醒他,他却充耳不闻,只顾沉浸在自己设想的美梦中:“只要你去向水神说明一切,水神自然会去向父帝” “啪”旭凤话音未落,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已经落在他脸上,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连潜鱼的游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旭凤半侧着头,愣了有片刻,反应过来后,桀骜的眼中怒意腾腾,我见他仍无半分悔意,反手又是一巴掌摔在脸上:“我既不是你兄长,更不是你母神,可不会由着你,惯着你” 登时旭凤四周萦绕起杀气,掌中结起琉璃净火,莲开灿灿,但我如今袭承了青龙印,修为涨了不少,反应也敏捷,伸手便将他手腕扭扣住。 “还手?真不愧是天后教出来的好儿子”当日天后讽刺我无父母引教,却不想她自己教出来的好儿子,也是个跟位尊年长之人还手之辈。 我不屑笑道:“别急,等你当上天帝之后,自然有资格来与本座较量,不过就凭你这一身武力,连在纷乱的人界当个的淮梧王都当不安稳(指穗禾弑父),若是哪日真为君父,这六界万年来的太平怕就保不住了” “多少神仙都说天庭的二殿下纯良忠善,可他们都不知道软弱无能是你,自私伪善是你,蠢而不自知更是你” “你的兄长,你若当真尊过他,敬过他,爱过他,何苦连身边的仙侍都看不上他?何苦他的未婚妻历劫非要与你绑上红线?何苦在他守孝之时还端着酒杯又拿话欺辱他?你的心中可曾有过半分愧疚?半分不安?亦或者你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说到底,你爱的不是你的兄长,你爱的不过就是一个兄友弟恭的美名罢了” 我说了许多,无非是要旭凤自力更生,自己去向水神争取锦觅,别事事都指望着依草附木。不过旭凤对此嗤之以鼻,也许他只听见了我句句是在为润玉鸣不平,认定了我是在奚落他。 旭凤丝毫未曾将我所言听进去,只是眯着眼轻蔑道:“我真是看不懂你,明明爱着润玉,却又不表明心意,更是无作为不争取” “爱?爱最起码的是尊重和自重。该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求不得,既然姻缘薄上早已注定,哪里是你争与不争就能改变的?” 他既然没有提退婚,我又有何权利替他向水神退婚?他若对我无情意,我也绝不会死皮赖脸的乞着求着。 “你根本不懂爱情” “我是不懂爱情,旭凤,但我懂礼义廉耻”言毕,我自绝尘寻夜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8 章 七政殿内,邝露立在一旁,夜神独坐台前,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棋盘上黑白分明。黑子擅攻,来势汹汹,已连吃三子,大有包围之势,白子主守,以静制动,唯一角尚留有破势。 “不可!”眼见夜神手中黑子将落,此子一落,黑子中腹雄厚异常,却彻底丢了边势,若不能一击即中,让白子绝地奋起,在这弹丸之地搅出一方活棋,再逐一击破,形成四角穿心之势,黑子恐无力回天。 “落子无悔”夜神语气生硬,依旧捻着黑子落在原处。 “优势如此之大,为何还这般急于求成?”我捻着白子,落在右下角突破的关键位置,抬眼不解的望向他。 “你这才活了一角而已,如何逆转乾坤?” “坚壁清野,孤注一掷”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又如何?哪怕只胜半子,我也心甘情愿” 夜神一挥手,棋盘瞬间消失。 “邝露,你先出去” “你也出去” “你”我愣了一下,装作没听见,往他身旁坐下。 我本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究竟对锦觅是何情意,但念及方才旭凤将他气得不轻,又忍了下来,安慰道:“旭凤天真直率,说话处事难于考虑周全,你别往心里去” 夜神缓缓侧过头来,眼中有几分诧异,原本灿烂若星河璀璨的眸子,闪动了两下,变得黯淡而阴沉。 “他是自尊自傲了些,但对你也是有几分情义的”情义自然是有的,只是几分未可知。但我更宁愿相信,旭凤只是思虑不周,而非故意欺侮于他。 “情义?”为了这句情义,夜神可没少被天后责罚:“情义二字太重,我已经承受不起了”夜神端起茶盏,鼻尖传来淡淡的茶香从前灵和也曾真心待过他,直到她知道了自己卑微的出身后,便只与旭凤相处,而唯恐对他避之不及 “也对,你们才是一路人”夜神挑眉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起茶盏,吹开浮沫,无关痛痒的神色,云淡风气的抿着茶。 灵和偏生是看不惯他这般清高自傲又疏离冷淡的模样,几乎没有多想,瞬间冷哼出声:“夜神当真好眼光啊” 润玉从未见过这样阴阳怪气的灵和,瞬间停驻手中动作,直直打量着她。我亦是气他竟拿我同旭凤相比,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与我对视不到片刻,润玉轻咳了一声,便冷漠的起身向外而去。 “莫名其妙”我在他身后喊道:“你同我置什么气” 邝露听到声音,以为还在刚才棋盘之事,进来悄悄道:“殿下这盘棋,快则一旬半月走一步,慢则三年五年也不曾走一步” 我正惊讶于此,外间传来仙侍的传话声:“请殿下早做决断,剩下的一个我们还需带回紫方云宫复命” “天后?”我抬眼向邝露望去,邝露想起蔓兰铃一事,面露羞愧,低头支吾解释道:“我真的不知,只以为是寻常的补药,殿下也是用用过的” 我并未听进去,伸手将之打断,隔着门缝,向外看去,夜神双手颤抖着接过一制丧服,两个白衣仙侍相互看了一眼,端着另一制丧服拜辞。 “啪”两个侍女刚一出门,润玉便气得将丧服重重砸在地上。 “将丧服仍得满天飞,这便是天庭守孝的规矩吗” “大哥哥怎么这么生气” 刚巧彦佑带着鲤儿一同进入内殿,见到润玉生气的摔掉丧服,彦佑便蹲下来跟鲤儿解释道:“按咱们龙鱼族规矩呢,守孝应服生麻丧服,而按照天庭礼俗,守孝应服缌麻丧服” “那大哥哥是不是选错了呢” “他没有选错,身为天帝长子,自然应服天庭礼俗”我怎会不知这是天后故意折辱于他,不过,大智若愚,大勇似怯,以义变应,知当曲直故也。 几乎是同时,润玉脱口而出:“是大哥哥没用”瞬间润红了眼尾,只是倔强的抬起头。 “孝存于心,大殿切莫自责” “远远不够”璇玑宫内烛火闪烁,润玉长吐浊气:“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 “那大殿不如放下一切,跟着我与鲤儿一同远走高飞” “如今,恐怕连做闲云野鹤,都是一种奢望了吧” “树欲静而”我并未接着往下说,转而言道:“人不愿染是非,奈何事与愿违啊” 彦佑不再劝慰:“那大殿今后作何打算?” “戒急,用忍”润玉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道。 “既然如此”彦佑是何等机灵狡猾之辈,一听便知润玉心意,点点头,送上洞庭君留下的遗物匣子:“干娘临终前曾交代,若是日后风云变幻,便将此物交与你” 润玉半带疑惑的接过,粗粗看了一眼,奁内分别横放着一块水族令牌,一本早已失传的梦陀经以及一纸翼缈洲鸟族兵力布防图。 “我想带鲤儿回洞庭”我手中正拿着鸟族兵力布防图,彦佑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要带鲤儿回泥潭打滚,我当做没听见,夜神却自然是不许的:“这里就是鲤儿的家,你还要带他回哪里去?” “天庭戒备森严,尔虞我诈,住在这里只会抹灭孩子的天性”彦佑并非心血来潮,自从干娘走后,他就一直在考虑此事,如今,润玉既然已经决定铤而走险,他自然是要好好护着鲤儿的。 “天庭长大的孩子太多了,也不见得个个都泯灭了童心,主要还是要人教导的”此事本轮不上我插手,只是彦佑这番言论我着实不赞同,随口提了一句,又复埋头翼缈洲布防图中。 邝露趁势提议,让鲤儿自己选择跟着润玉或是彦佑,鲤儿丝毫不犹豫:“我想要跟着润玉哥哥” “娘亲之前说过,若是哪天她不在了,让我一定要找到润玉哥哥”鲤儿冲进夜神怀中,润玉苍白的面上也露出一份笑意。 “到姐姐这来”,我也深觉欣慰,这个鲤儿看着可比旭凤顺眼多了,合上布防图将之收进奁内。向之招手,鲤儿很乖,一点也不怕我,飞快就挪步到我跟前,甜甜的叫了一声大姐姐。 “乖,等下次姐姐过来,就把少青给你带来做个玩伴” “少青?”鲤儿扑朔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 “是只彩毛鹦鹉,跟你差不多大,他可爱往这璇玑宫跑了” 彦佑见到这边其乐融融,憋了瘪嘴:“年纪就嫌贫爱富,也罢也罢,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便随时过来接你” “彦佑,其实我也一直把你当兄弟” 彦佑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润玉,若是留在天庭,日后必然少不了见到润玉处处摆弄心机,鲤儿要跟着他也罢,反正自己是眼不见为净。 “不敢当,不敢当,大殿身为九天应龙,我可还没有火神的能耐,哪里配与大殿称兄道弟”彦佑拱手作揖,却满脸讽刺,或许是恼润玉着着素衣白裳却偏要踏向淤泥,又或许是恼鲤儿不知好歹非要闯进龙潭。 润玉笑容僵在脸上,不过没有多说,只是道:“你想走,我也不留你,日后若是想要回来,我璇玑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彦佑嗤笑出声:“敬谢不敏,敬谢不敏”抱着拳向四周作揖。 彦佑面上恭敬之至,语气中却明里暗里极尽嘲弄与讽刺,轻飘飘的一句,却极其尖酸刻薄,事实往往就是这样,软绵绵的话才最是伤人。 “龙蛇岂能称兄道弟混为一谈,不过彦佑君自己清楚便好,就不必说出来自取其辱了”我学着彦佑轻嘴薄舌的样子,不在意的笑着回讽。 “灵和”没想到彦佑还没开口,润玉倒是先跟我急了起来,不过他可威慑不住我。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彦佑君这是在等酒等菜还是等践行宴啊?要不要本座去南天门”给你摆上几桌酒席,再昭告六界? “够了!”话音尚未落,就被润玉粗鲁打断。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夜神已经面红脖颈粗,额上双侧青筋异常凸起,横眉怒目,四周气氛徒然变冷。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雍容自若,宠辱不惊。 光芒敛于内而喜怒不形于色。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如此粗莽失态,却又如此血气方刚。 虽然不愿触之伤疤,但我还是很冷静的告诉他:“你把他当兄弟,人家可未必把你当兄弟” 灵和人前知性大方,骨子里却是个性情急躁的,又倔,自然是很不甘心地抬头与之怒目相对。 就这一个时辰之内,我便与他争了两次,不过这一次,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闪烁,僵持了许久,他早已静心平复下来,冷淡的扯了扯唇角,平静到近乎无情道:“这里还是璇玑宫,青帝之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润玉!”我瞬间勃然大怒,戳着鼻尖就想与他好好争论一番,邝露见势不对,连忙过来将我拉开。 “放开”我扭了一下身子,从邝露手中挣脱出来,拂袖便朝外走:“贤者自贤,愚者自愚,有目无睹,自取其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9 章 朝暮府从前是碧霞元君闺阁,其名源于凡间子有诗云“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传说碧霞神女司人界朝暮青霞,某日暮色晚归,偶遇当年的青帝帝君,仪表堂堂,乱其心房,归来后,思之念之,感之怀之,朝暮不分,乱了霞光秩序,因而凡界有子传“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为笑谈。 碧霞元君好玉,朝暮府白玉的花瓶,茶盏,枕屏随处可见,其质地细密,光泽柔和,浮雕游龙,彩绘繁花,栩栩如生。 灵和这边方才气呼呼的返回朝暮府,满屋子的玉器又让之心中烧起一股无名火,随手便举起一白玉茶盏,狠狠向地上砸去,口里还念念有词: “我让你言念君子” “我让你温其如玉” 我还不解气,手上又举起了玉茶盏,素桑许是未注意,刚巧闯了进来,言道:“主上,长淮君求见” 我手中捏着茶盏是摔也不是,放也不是,素桑讪讪笑着挠头,我瞅了一眼,素桑善解人意的伸出手接过茶盏。 “属下拜见帝君”长淮君一见灵和进来,立马俯身弓背以大礼参拜。这还是灵和继任以来,第一次受如此大礼,连忙将之扶起。 “长淮受命惩处岱舆,大融泽等一众作乱属地诸君,已依律拟罚,请主上决夺” “说来听听” 长淮君见灵和面色阴郁,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不卑不亢道:“岱舆君与大融泽君私动兵戎自相鱼肉,又结党营私诱使多地属君犯上作乱” 我懒于听着长淮君絮絮叨叨,伸手将之打断,长淮君瞬间明了,言道:“依律当废除仙籍贬入凡尘,需十世修行扬善方可重列仙班” “十世?”我冷笑一声,倦懒回道:“可以,不过要将他们贬入畜道” “这”长淮犹豫了一下,没回话。 贬入畜道既要封其灵智,又要任人屠宰,还如何修行扬善,就算得了机缘再重返仙班,十世为畜也足够让他们永远抬不起头了 长淮君尚在为之哀怜,耳旁赫然响起一声冰冷问话:“其他人呢” “渭泽,溯泽,垣泽等诸君废其君位贬为散仙,且需各领五百年劳役苦刑” “其中可有蓬莱君” “蓬莱君归顺与岱舆君,自然是有的” “待五百年刑满之后,将渭泽君与蓬莱君贬下人界,其余诸君贬做地仙” “不知渭泽君与蓬莱君需在人界修行几世?” 我知长淮君会错我意,不过笑出声道:“我是将他们贬做人仙,专在人界物色慧根收入门中引之修行,不过自身永世不得飞升” 长淮干笑着抖了两下,复问道:“主上此番惩处会不会过重了?” “重吗?”我反问道,若是真要重罚,就该令之元神俱灭,或是永堕轮回才对。 又是一阵沉默,我不耐烦道:“长淮,你如今怎么畏畏缩缩的,有何思量,不妨明说” 长淮立即拱手道:“岱舆君与大融泽君投在天后座下,公然与主上作对,重罚无可厚非,不过其余诸君,虽心思不纯,受之诱导,但毕竟非主谋,又是老帝君座下的元老,若是处罚过重,恐怕闹得诸仙心惶,主上又才刚继任,宜施以仁治,彰显主君气量,否恐适得其反” “接着说” “是。若是主上想借此扬威立信,可重罚岱舆君,大融泽君二人以儆效尤,而轻恕蓬莱君,渭泽君之属以彰显主君仁义,且对其余诸君应不吝赏赐,以示陟罚臧否无偏私,君上赏罚分明” 长淮君越说声音越,帝君统领东方万年,何止施政以仁,简直是无为而治,任由底下诸君胡作非为,这才导致了诸君野心勃勃犯上作乱而铸下了大错 我静静听着,见他似乎回过味了,毫不吝啬赞扬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界,很不错”只可惜心性未定,玩心又重,若是日后好好引导,必定大有成就。 “” “听闻东君近日在给你张罗议亲?不知道伯伯看上了哪家仙子?” 长淮君不知主上为何突然转而言他,虽不情愿提起,却也只能艰难的点点头道:“是通元真人府的广韵上仙” “听闻广韵上仙兰心蕙质楚楚动人,多少的仙官神君向之求亲,可把通元真人眼光养的刁了,东君此行”我摇摇头:“怕是难啊” 我见长淮眼中抗拒之意愈加明显,接着佯装问道:“不若本座去替你求亲,想来通元真人总不好拂了本座的面子?” 长淮咻的一下抬起了头来,欲哭无泪道:“主上长淮还想为您效力呢” 长淮君苦着张脸,还想着该怎么开口让灵和帮他说服东君,却没料到灵和很爽快的回道:“好啊,那你择日便来天庭任职” 长淮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我接道:“你回去告诉东君伯伯,他以后再也不必为你的婚事操心了”,我学着他的样子冲他眨眨眼。 “不对啊”长淮皱着眉头这么一想,什么效力,不过是自己随口的一句客套话,灵和不可能听不出来的啊 “三日为限”长淮君一转眼就见到灵和眸中透出狡黠,还有一双手掌落在他背上,语重心长道:“以后就在天庭好好干啊” 灵和拂袖离去后,彦佑也灰溜溜的自行离开,邝露见夜神眼尾泛红,隐忍着怒意,很快也就牵着鲤儿一同退下。 “邝露姐姐,润玉哥哥是不是很生气,是因为彦佑哥哥走了吗”,刚到殿外,鲤儿便仰着头向邝露问道。 “才不是呢”邝露赶紧安抚道:“润玉哥哥没有生气,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可是刚才那个大姐姐好像也很生气,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呢” “你见过润玉哥哥会跟人吵架吗?” 鲤儿悄然摇了摇头。 “就是啊”邝露边说着边蹲了下来,用手轻抚着鲤儿的头道:“刚才走的那个大姐姐呢,你以后称她上神也好,称她帝君也罢,只是切不可再叫姐姐了,明白吗” “为什么啊”鲤儿不解问道。 “你刚也听见了,她说啊龙与蛇是不能做兄弟的,那你是泥鳅,能把龙称作姐姐吗?” 鲤儿似懂非懂的摇头:“可是是她自己让我叫的姐姐啊” “你现在还,听不懂没关系,但若是润玉哥哥让你不要这样称呼她了呢?” “那我肯定听润玉哥哥的话” “鲤儿真乖,快去找魇兽玩吧”邝露看着鲤儿欢快的跑开,缓缓地立了起来,回头之际,瞬间凝住了笑容。 “殿下”邝露吓了好大一跳,不知何时,夜神就立在她不远处,满面寒霜,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针扎似的,一寸寸的戳进心窝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7 章 入了南天门后,夜神与我分道而行,向着暗林之中的璇玑宫而去。 璇玑宫空荡而寂寥,内殿中,魇兽软糯糯的趴在邝露脚下睡着了,邝露背对着大门,面前是一片朦胧的蓝色雾境,雾境中盛开着大片如火的凤凰花。 夜神呼了一声“邝露”,邝露慌忙挥手收了雾境转身行礼,低着头,眼帘却不住的轻颤,夜神抿了下嘴唇,不语坐下,邝露纠结再三,还是挥手重唤出雾境。 雾境中先是盛开着大片如火的凤凰花,花中冲出一只火烈凤凰飞腾上天,接着俯冲进紫色的水晶霜花中,风雨摇动,缱绻交缠,霜花花瓣含苞吐蕊 邝露心翼翼的瞟着夜神脸色,却不见任何悲喜,冷静的可怕,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倒是眼中转瞬即逝闪过一束精光。 润玉也不知道该作何心情,自己守了四五千年的婚约,若是让她如同弃子一般被随意舍弃,他不甘心,可若说他与锦觅感情如何如何,却也并不见得。但只要旭凤出面,请求解除婚约,于他而言必是有利局面,可又念到天后几次三番要置锦觅与死地,日后若跟着旭凤,怕是婆媳之间难于相处,处境艰难 邝露识趣的收了梦境,牵着魇兽退下。 润玉抚额沉思许久也丝毫想不到办法,倒是记起旭凤从凡界回来之时,曾对叔父说过:“我自会想个万全之策,绝不让她(指锦觅)踏入不幸福的婚姻之中” “婚期已被我一拖再拖了,旭凤,你的万全之策什么时候能想出 来?”润玉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手指清脆的敲在桌面上发出和谐的旋律。 “殿下,火神殿下来了”邝露隔着门在外通报。 润玉立刻起身,眼中燃起希翼,火热热道:“让他进来” 朝暮府外面环着一条溪,将四周圈在其中,溪边土地较为潮湿,印满了深浅不一却同样歪歪扭扭的脚印,我寻着脚印过去,其间一角堆砌着乱石形如假山,只露出半身色彩斑斓的鹦鹉。 少青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水中的倒影,跟着骚姿弄首,一会撑开翅膀观赏油亮的羽毛,一会再扫扫色彩斑斓尾巴,头顶上竖立着几根七彩的毛,骄傲的随风飘来飘去 “少青,你不是修成人形了”我刚开口,少青肥墩墩的身体抖了抖,话音未落,收起尾巴张开展翅就溜。 “怎么回事?”我回头,素桑与溪女双双摇头。 “谁知道啊,我们每次一叫他就跑,成天往外爬,就没见回过屋的” “现在连戏都不唱了,就整天照他那身毛”溪女是最喜欢听少青唱戏的戏腔的,少青以前也爱缠着她,立在她肩头,或是顺势就要她抱,溪女嘟哝着:“那身毛金贵着呢,摸不得,碰不得,更别说让抱了” 我听着来了兴致,眨眨眼向她们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兴奋得止不住的点头。 我们跟着少青东边拐,西边绕,围着天庭转了好大一个圈子,最后绕进一片暗林之中,与他色彩相融,一眨眼便消失在眼前,我在四周张望一圈,目光却落在琪树下的两个人影上。 旭凤得知了天后杀害润玉生母簌离之事,今日特意来代天后向夜神赔罪,带着酒来,杯酒释恩仇,润玉冷语相待,以“重孝在身,不便饮酒”为拒。 旭凤轻描淡写的一句:“是我疏忽了”。 润玉又心软念到,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也好,也无意怪罪于他:“你尚在禁足之中,别又惹得父帝母神不开心,快回去吧” 旭凤放下酒杯,直言并无意于天帝之位,兄长贤能稳妥,日后愿追随兄长,臣服于兄长,也希望兄长能原谅母神。 “你能这么说,我心领了”润玉收了收眼帘泪光闪烁,至少,他与天后不同,心中尚存一份兄弟之情:“只是,你来找我,难道就没有别的事要说吗?” “还有一事相求” “锦觅”润玉挑眉看向旭凤,在等他口中的“万全之策”。 “我希望你能取消与锦觅的婚约,天界的权利,我不会与你相争,也会替母神赔罪,只要你放了锦觅” 听听,听听,多么大义凛然的话啊,未来的天帝之位我让给你了,杀母之仇我也赔罪了,可就差兄长你去帮我把婚退了喂。我悄悄匿在丛林中,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将他那脑瓜子拍碎了看看里面是不是全装着豆腐渣。 “我与锦觅的婚约是父帝与水神定下的,我有何权利取消?”润玉突然觉得好笑,你不求天帝,不拜水神,过来打着兄弟的名号,竟是要我替你死? 兄弟之情?润玉凉薄一笑,这便是他的万全之策,一句兄长,锅就该兄长替你背,烂摊子就该由兄长来替你收拾,润玉觉得寒心,但还是有心提醒道:“再者,天界的权利从来都是握在父帝与母神手中,不是你争或者不争就能决定的” 天界的权利,他是自己不能争取吗?需要你来施舍?何况,你都做了多少年的嫡独子了,连个太子之位都没攥进手,就敢过来大言不惭的让权? “我与锦觅两情相悦,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旭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润玉瞬时间觉得自己高看了这个弟弟,原以为他碰了锦觅,就会负起责任,想尽办法说服父帝母神,早日向水神求亲,没想到润玉摇摇头,如此自私自利,毫无担当,锦觅嫁过去,以后的日子难。 见润玉甩袖离去,我又谴退随从后,从暗林后走出来。旭凤还呆呆的立在琪树下,似乎不敢置信。 “你爱锦觅吗”我忍住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他。 “上至碧落下黄泉,此生不变” “蜜语动听,可观其行?” 旭凤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抓着我袖口道:“阿姊,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任何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我淡漠的将他双手从我袖间扒拉开。 润玉离去后转身回头一眼,正是见到二人拉拉扯扯的一幕“给我,抢我,从来都是这样”,润玉心中颇有不耻,白袖下紧紧握住了双拳。 “我知道,你看上了润玉,兄长和善,待你也好,可若他真与锦觅成了婚,我们都不会幸福的”,我本意是在提醒他,他却充耳不闻,只顾沉浸在自己设想的美梦中:“只要你去向水神说明一切,水神自然会去向父帝” “啪”旭凤话音未落,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已经落在他脸上,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连潜鱼的游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旭凤半侧着头,愣了有片刻,反应过来后,桀骜的眼中怒意腾腾,我见他仍无半分悔意,反手又是一巴掌摔在脸上:“我既不是你兄长,更不是你母神,可不会由着你,惯着你” 登时旭凤四周萦绕起杀气,掌中结起琉璃净火,莲开灿灿,但我如今袭承了青龙印,修为涨了不少,反应也敏捷,伸手便将他手腕扭扣住。 “还手?真不愧是天后教出来的好儿子”当日天后讽刺我无父母引教,却不想她自己教出来的好儿子,也是个跟位尊年长之人还手之辈。 我不屑笑道:“别急,等你当上天帝之后,自然有资格来与本座较量,不过就凭你这一身武力,连在纷乱的人界当个的淮梧王都当不安稳(指穗禾弑父),若是哪日真为君父,这六界万年来的太平怕就保不住了” “多少神仙都说天庭的二殿下纯良忠善,可他们都不知道软弱无能是你,自私伪善是你,蠢而不自知更是你” “你的兄长,你若当真尊过他,敬过他,爱过他,何苦连身边的仙侍都看不上他?何苦他的未婚妻历劫非要与你绑上红线?何苦在他守孝之时还端着酒杯又拿话欺辱他?你的心中可曾有过半分愧疚?半分不安?亦或者你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说到底,你爱的不是你的兄长,你爱的不过就是一个兄友弟恭的美名罢了” 我说了许多,无非是要旭凤自力更生,自己去向水神争取锦觅,别事事都指望着依草附木。不过旭凤对此嗤之以鼻,也许他只听见了我句句是在为润玉鸣不平,认定了我是在奚落他。 旭凤丝毫未曾将我所言听进去,只是眯着眼轻蔑道:“我真是看不懂你,明明爱着润玉,却又不表明心意,更是无作为不争取” “爱?爱最起码的是尊重和自重。该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求不得,既然姻缘薄上早已注定,哪里是你争与不争就能改变的?” 他既然没有提退婚,我又有何权利替他向水神退婚?他若对我无情意,我也绝不会死皮赖脸的乞着求着。 “你根本不懂爱情” “我是不懂爱情,旭凤,但我懂礼义廉耻”言毕,我自绝尘寻夜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29 章 朝暮府从前是碧霞元君闺阁,其名源于凡间子有诗云“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传说碧霞神女司人界朝暮青霞,某日暮色晚归,偶遇当年的青帝帝君,仪表堂堂,乱其心房,归来后,思之念之,感之怀之,朝暮不分,乱了霞光秩序,因而凡界有子传“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为笑谈。 碧霞元君好玉,朝暮府白玉的花瓶,茶盏,枕屏随处可见,其质地细密,光泽柔和,浮雕游龙,彩绘繁花,栩栩如生。 灵和这边方才气呼呼的返回朝暮府,满屋子的玉器又让之心中烧起一股无名火,随手便举起一白玉茶盏,狠狠向地上砸去,口里还念念有词: “我让你言念君子” “我让你温其如玉” 我还不解气,手上又举起了玉茶盏,素桑许是未注意,刚巧闯了进来,言道:“主上,长淮君求见” 我手中捏着茶盏是摔也不是,放也不是,素桑讪讪笑着挠头,我瞅了一眼,素桑善解人意的伸出手接过茶盏。 “属下拜见帝君”长淮君一见灵和进来,立马俯身弓背以大礼参拜。这还是灵和继任以来,第一次受如此大礼,连忙将之扶起。 “长淮受命惩处岱舆,大融泽等一众作乱属地诸君,已依律拟罚,请主上决夺” “说来听听” 长淮君见灵和面色阴郁,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不卑不亢道:“岱舆君与大融泽君私动兵戎自相鱼肉,又结党营私诱使多地属君犯上作乱” 我懒于听着长淮君絮絮叨叨,伸手将之打断,长淮君瞬间明了,言道:“依律当废除仙籍贬入凡尘,需十世修行扬善方可重列仙班” “十世?”我冷笑一声,倦懒回道:“可以,不过要将他们贬入畜道” “这”长淮犹豫了一下,没回话。 贬入畜道既要封其灵智,又要任人屠宰,还如何修行扬善,就算得了机缘再重返仙班,十世为畜也足够让他们永远抬不起头了 长淮君尚在为之哀怜,耳旁赫然响起一声冰冷问话:“其他人呢” “渭泽,溯泽,垣泽等诸君废其君位贬为散仙,且需各领五百年劳役苦刑” “其中可有蓬莱君” “蓬莱君归顺与岱舆君,自然是有的” “待五百年刑满之后,将渭泽君与蓬莱君贬下人界,其余诸君贬做地仙” “不知渭泽君与蓬莱君需在人界修行几世?” 我知长淮君会错我意,不过笑出声道:“我是将他们贬做人仙,专在人界物色慧根收入门中引之修行,不过自身永世不得飞升” 长淮干笑着抖了两下,复问道:“主上此番惩处会不会过重了?” “重吗?”我反问道,若是真要重罚,就该令之元神俱灭,或是永堕轮回才对。 又是一阵沉默,我不耐烦道:“长淮,你如今怎么畏畏缩缩的,有何思量,不妨明说” 长淮立即拱手道:“岱舆君与大融泽君投在天后座下,公然与主上作对,重罚无可厚非,不过其余诸君,虽心思不纯,受之诱导,但毕竟非主谋,又是老帝君座下的元老,若是处罚过重,恐怕闹得诸仙心惶,主上又才刚继任,宜施以仁治,彰显主君气量,否恐适得其反” “接着说” “是。若是主上想借此扬威立信,可重罚岱舆君,大融泽君二人以儆效尤,而轻恕蓬莱君,渭泽君之属以彰显主君仁义,且对其余诸君应不吝赏赐,以示陟罚臧否无偏私,君上赏罚分明” 长淮君越说声音越,帝君统领东方万年,何止施政以仁,简直是无为而治,任由底下诸君胡作非为,这才导致了诸君野心勃勃犯上作乱而铸下了大错 我静静听着,见他似乎回过味了,毫不吝啬赞扬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界,很不错”只可惜心性未定,玩心又重,若是日后好好引导,必定大有成就。 “” “听闻东君近日在给你张罗议亲?不知道伯伯看上了哪家仙子?” 长淮君不知主上为何突然转而言他,虽不情愿提起,却也只能艰难的点点头道:“是通元真人府的广韵上仙” “听闻广韵上仙兰心蕙质楚楚动人,多少的仙官神君向之求亲,可把通元真人眼光养的刁了,东君此行”我摇摇头:“怕是难啊” 我见长淮眼中抗拒之意愈加明显,接着佯装问道:“不若本座去替你求亲,想来通元真人总不好拂了本座的面子?” 长淮咻的一下抬起了头来,欲哭无泪道:“主上长淮还想为您效力呢” 长淮君苦着张脸,还想着该怎么开口让灵和帮他说服东君,却没料到灵和很爽快的回道:“好啊,那你择日便来天庭任职” 长淮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我接道:“你回去告诉东君伯伯,他以后再也不必为你的婚事操心了”,我学着他的样子冲他眨眨眼。 “不对啊”长淮皱着眉头这么一想,什么效力,不过是自己随口的一句客套话,灵和不可能听不出来的啊 “三日为限”长淮君一转眼就见到灵和眸中透出狡黠,还有一双手掌落在他背上,语重心长道:“以后就在天庭好好干啊” 灵和拂袖离去后,彦佑也灰溜溜的自行离开,邝露见夜神眼尾泛红,隐忍着怒意,很快也就牵着鲤儿一同退下。 “邝露姐姐,润玉哥哥是不是很生气,是因为彦佑哥哥走了吗”,刚到殿外,鲤儿便仰着头向邝露问道。 “才不是呢”邝露赶紧安抚道:“润玉哥哥没有生气,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可是刚才那个大姐姐好像也很生气,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呢” “你见过润玉哥哥会跟人吵架吗?” 鲤儿悄然摇了摇头。 “就是啊”邝露边说着边蹲了下来,用手轻抚着鲤儿的头道:“刚才走的那个大姐姐呢,你以后称她上神也好,称她帝君也罢,只是切不可再叫姐姐了,明白吗” “为什么啊”鲤儿不解问道。 “你刚也听见了,她说啊龙与蛇是不能做兄弟的,那你是泥鳅,能把龙称作姐姐吗?” 鲤儿似懂非懂的摇头:“可是是她自己让我叫的姐姐啊” “你现在还,听不懂没关系,但若是润玉哥哥让你不要这样称呼她了呢?” “那我肯定听润玉哥哥的话” “鲤儿真乖,快去找魇兽玩吧”邝露看着鲤儿欢快的跑开,缓缓地立了起来,回头之际,瞬间凝住了笑容。 “殿下”邝露吓了好大一跳,不知何时,夜神就立在她不远处,满面寒霜,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针扎似的,一寸寸的戳进心窝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30 章 邝露心翼翼的低着头,心神不安的盯着脚尖,过了许久,听到夜神饱含愠怒的一句:“再有下次你便自请回太巳府吧” 言毕,夜神便疾步离去,邝露想要解释,却泣不成声,想要伸手将之拉住,却又不敢。 他总是把心事藏在心底。 他总是喜与怒不形与色。 他总是温和儒雅却疏离。 曾一度认为他的心是一滩枯水,如今却眼睁睁见着滚滚泉涌泛起了涟漪。 邝露思来想去,心中念到,哪怕他恼我也好,斥我也罢,喜怒哀乐都是释放真性情,总比如今这样若即若离,疏离冷淡好得多犹豫再三,等她再次抬起头来之时,夜神已经离得很远了。 邝露心里着急,想着要跑去追上他,可脚步却不听使唤,再是一阵犹豫后,夜神早已远的背影都看不见了邝露打起了退堂鼓,转而念到,要不就这样吧,如今至少还能陪在他身边 润玉一步步的朝外向着花界而去。 卑微的出身,他无法选择。 所以他谨慎细微,进退得仪。 天后的为难,他无法逃避。 所以他昼伏夜出避开人前。 旭凤的抬爱,他无法割舍。 所以他与世无争,纯良忠善。 可是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虚幻之中。灵和,旭凤,哪怕就连邝露,都是金尊玉贵的出身,唯有他,一个不明不白又卑微低下的私生子树欲静而风不止。 给我,抢我,从来我都要靠你们母子的施舍度日,你们总是决定给我什么,或拿走什么,我便要乖乖接受,从现在起,我要主宰自己的天命,从此刻起,我要自己选择。 润玉踩着祥云向花界飞去,烟雾缭绕云渺渺,吹起袖角衣袂飘飘。 “从前凉薄,多情偏于无情,如今寡情却专一”润玉向长芳主请礼,他早便对锦觅起了疑心,如今正是来找长芳主确认,果然,锦觅体内确有陨丹。 “若是从我初心,更愿帮她将陨丹取出,任何人都不应该剥夺她爱的权利” “先主曾算出锦觅万年内有情劫”长芳主神色闪烁片刻,很快从实回道:“无爱则刚强,无爱则洒脱,这是先主留给锦觅最好的礼物,若是取出,如怎可保她万年无虞” 长芳主见夜神神色怪异,连忙加快了语气道:“我也知道这对大殿不公(指锦觅无情无爱嫁给夜神),但若真如此,大殿可有把握护得锦觅周全” 夜神连忙行礼作揖道:“神承诺此生必会护住觅儿安康快活”,停顿了一会,道:“只是陨丹已经自然裂开了” “什么!”长芳主不敢置信,瞳孔急剧放大,缓了一会,指尖抖动着指向夜神“是”,不过夜神摇了摇头,长芳主脸刷的一下白了:“火火神,难道是火神?”心止不住的乱跳,在一片寂静中见到夜神悄然点头,长芳主更是几乎站立不稳。 润玉伸手将长芳主扶住,静静的观察着,隔了一会,见她面色好转了些,正欲开口,却被长芳主愤慨打断。 “孽缘呐,孽缘!牡丹愧对先主所托,应顷刻自毁元神” “长芳主三思”润玉连忙出手阻止,将牡丹拦了下来。 牡丹满脸早已涕泗横流:“先主被天后所害,我花界此生与天后为敌,锦觅锦觅”长芳主捂面几次三番提到锦觅,却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润玉一边心中默念“觅儿,对不起,我就这一次对不起你,以后必千倍万倍的补偿你”,一边趁机提议修复陨丹,长芳主没有任何思量,点头如捣蒜。 “此事还需提前告知水神仙上” “不!”长芳主急忙打断:“水神同样憎恶天后,绝然不可能让锦觅与火神有何瓜葛,再说,他本也不知锦觅服过陨丹,此时再告诉他,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当晚,锦觅从月下仙人的寿宴回来后,便倒头大睡。 润玉悄悄入了房内,望着锦觅如同稚子的睡颜,又念到落星潭的初见,无限感慨,却只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觅儿,对不起,我已经决定走上这样一条路,但你夹在我与旭凤中间为难,这将是无休止的折磨,我也想要你无忧快活,做回从前那个不谙世事却活泼开朗的葡萄” 一滴泪滑落,不知润玉是为了锦觅还是自己,片刻间便将陨丹修复得完好如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31 章 今日是月下仙人的寿宴,我带着寿礼亲自向叔父拜寿。 紫方云宫,天后斜卧在榻上,上次被润玉胁迫着喂食鬼车精魄,动伤了元气,如今胸口还隐隐有些作痛。 于是让人唤来穗禾,让她替自己带着寿礼去向月下仙人贺寿,并嘱咐穗禾无事要勤到月下府走动。 月下府并不算热闹,太巳父女,水神父女,穗禾与我,加上天帝缘机,尽是些亲近之人。 水神疼爱锦觅,父女欢笑连连,太巳宠爱邝露,在寿宴上便请天帝为之保媒。穗禾心里泛酸,低声嘀咕了一句“一个二个都有父亲疼,父亲宠”,正巧被我听见,转头一看,穗禾面色凄楚,眼中已经噙着泪水。 这样父慈女孝的场面,穗禾见了心里不好受,我也同样不好受,见她离去以后,很快也以东方事务繁多为由请辞。 当年祖父祖母带着我去参加西方秋泱帝姬的婚宴,临走前,父君还抱着我指着东方的流波山,说等我回来以后要带我去捕只夔来作玩伴,可当我匆匆忙忙的赶回青帝宫时,却亲眼见到父君自毁元神,淡然,安详,无牵无挂,在我身旁元神俱散,化作青烟。 曾有好长时间,父君日日入我梦中伴我成长,直到近来,我的梦境中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父君便再也不曾来过了。 两日后,长淮君踩着点来朝暮府报道,我带着他上九霄云殿,言其是东君春神之子,天帝派人查缺,听闻司法上神身边还差个副使,便让长淮君做了执法仙君,协助司法上神主掌天条。 两月后,玄灵斗姆元君受天帝之邀,上九霄云殿讲法论道。 润玉日日守孝不出门,自从上次跟他闹翻了以后,我也再没去过璇玑宫。原本我还以为他过不了两日,就会醒悟过来找我道歉,不过整整两个月,两个月,已经把我的耐心消磨完了。 时辰还很早,九霄云殿外已是众仙云集,不过尽是些散仙,毕竟只有这样的盛会,那些职位低微的仙才有机会进入九霄云殿,听大罗金仙讲道,再一睹天帝真容。 我东方的属地诸君也在受邀之列,前番遭我贬黜的岱舆君,大融泽君之类早已被替换,如今尽是素桑跟着东君千挑万选提拔上来的新人,我派人将他们先请到朝暮府接见了之后,才带着他们一同去往九霄云殿。 我从夜神身旁走过,夜神微微向我行礼,带着笑意很温和也很客气,一贯的温和,却是是那种待人接物疏离的客气,我没停下,眼神也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抬步向前而去。 玄灵斗姆元君坐在殿内正中莲花台上,天帝与太上老君分坐北,东侧莲瓣,留下西,南两侧莲瓣留于我与天后,只是天后没来,我便随意坐了南侧。 过了一会儿,见到旭凤进来后,目光若有所思的朝着我身旁的空位停了两下,抬脚便朝外奔去,我正心生疑惑,又见一条青蛇悄悄溜进殿内,爬进润玉袖中,不是彦佑是谁? 我冷哼出声。 不到片刻润玉神色大变,传音入密与天帝水神二人,正好被我截住,原来是因为锦觅被天后骗去了紫方云宫。 天帝带着水神夜神向玄灵斗姆元君请辞后,月下仙人啧啧称奇:“这天界时发生了何等大事啊?一个个的连玄灵斗姆元君的法会都不听了” 我因着离玄灵斗姆元君近,正能听见她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突然又觉得好笑,回道:“既然天界都发生了这等大事,叔父还不跟上?” 于是我向玄灵斗姆元君请辞,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淡淡点头,月下仙人见我离开,连忙也跟了上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斗姆元君突然张口来了这么一句,底下众仙更是按捺不住内心好奇,暗自揣测着天庭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不过皆是不敢出声,却见斗姆元君又闭上双眼,不染俗世。 我与月下仙人赶到紫方云宫的时候,正巧见到水神怒发冲冠,向着天后攻去,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火神冲上前去替她挡了下来。 “你受伤了?”我见夜神面色苍白,嘴角残留着血迹,哪还记得前番与他置气,伸手想要查探,却发现他正扶着锦觅肩头,将锦觅护在怀中,锦觅也伤得不轻。 我伸出的手没能收回来,正好换了方向往锦觅身上探去。 锦觅本还是略带疑惑的望向我,不过毕竟虚弱,捂着胸口,也就任我查探。 “还好只是滚油之火,我朝暮府有几株白薇,性寒清热,一会派人给你送去洛湘府”我边说着神色就冷了下来,天后要置锦觅于死地,不可能不用琉璃净火,只是锦觅身上没有丝毫琉璃净火灼烧过的痕迹 我越说声音越冷,好在月下仙人与锦觅一心都放在旭凤身上,没有察觉,润玉轻轻扯了一下锦觅衣袖只,锦觅回头一望笑道:“那就多谢灵和上神了” “洛湘府离此太远,劳请帝君派人送往璇玑宫就好”夜神浅浅温笑,柔情似水的望着锦觅:“神害怕洛湘府太远,误了觅儿伤情” “好啊”我很爽快回笑,侧身向溪女道:“还不快去” 溪女刚一扭头,我又低声道:“让少青那只老鹦鹉去” 旭凤受了重伤被天后含泪抱住,气息奄奄向水神道:“我母神杀害先花神,又重伤锦觅,罪恶深重,仙上的仇,旭凤愿代母受之,只求仙上,能留我母神性命” 天帝一听天后杀害了先花神,也不知有几分震惊,几分无奈,即刻便废黜了天后,削其神籍,将之打入毗娑牢狱。 既然如此,水神也不好再多加追究,只能甩袖而去,而润玉望着眼前的旭凤眼中蒙上一层阴鸷,渐渐攥紧了双拳。 天后被废已成定局,前后几日,司法上神频频前往毗娑牢狱,笔录口供,后以天后残暴,无故屠戮上仙上神治罪,写成卷宗,又派执法仙君将之送入律鉴阁存档。 长淮君抱着整部卷案,屁颠屁颠的往律鉴阁而去。 没来秉公府之前,长淮君曾向这边的仙打听过司法上神,一致的说法都是司法上神是个沉默寡言又不苟言笑的老神仙,于是一个脾气怪异不好相处的蓬头垢面老头子形象在长淮君心中油然而生。 可当长淮君过来之后,却万万没想到司法上神虽说年纪稍长,人却长得清逸俊朗,最最重要的是竟然很喜欢这个新来的执法仙君,为人机灵,做事麻利,品行又端庄,很合他的眼缘,干脆就将长淮君收为弟子,以师尊之名教领培养。 律鉴阁存档着整个天庭所有的案件卷宗。而长淮君奉司法上神之命将废天后一案卷宗入档律鉴阁。因为废天后毕竟曾是天庭王族,司法上神特意取出收藏好的獬豸石牌让长淮收入内室密格。 长淮君手里紧握獬豸石牌,回想着司法上神教授的咒语,进入律鉴阁内室,将獬豸石牌一扔而起悬在空中,石牌双眼亮了一下,一格暗格缓缓移开。 长淮君将手中卷宗放了进去,发现里面好像还有许多异物,疑惑了片刻,飞身跃起,果然暗格中还有几卷新陈不一的案卷,卷面首页分别上书“魔界戮兄案”“龙鱼灭族案”“凰族逐离案”“灭灵灭族案”“私放穷奇案”“鼠仙谏杀案”“洞庭水族案”张张卷卷叙事完善,动机证据齐备,条理层次井然,甚至部分留白处另标注了物证何时何地取证,取放收纳何处 长淮君一卷卷摊开,过目之处,震惊转怒,心中波澜久久未平。 秉公府地处天庭南部之极位靠临渊台,背负烟萝峰与凌云峰,双峰自三重天拔地而起相对立,峰顶常年积雪不化,偶有散碎的雪团随着峰棱滚落,撒在四周青翠环绕的松柏叶上,遥映冰晶盈盈。 双峰中间低洼凹成一片兰花谷。凌云峰上有一株斜生的松树,曲折悬空树盖如伞遮下谷中的八角亭,司法上神坐在亭中石凳,泡上一壶绿萼梅花配上新茶青芽,低酌一口吹起热气腾腾的清幽梅香。 “师尊”长淮君几乎没有任何过多的思量,径直奔向兰花谷而来,一步一步落下明显的脚印。 长淮君一路跑过来,张口气喘吁吁道:“天帝天后作恶多端,有违人伦律法,师尊既已掌握实证,为何屡次缄口不言” 司法上神手中提着红瓦炉子,顿了一下,并未停下手中动作。 “天帝无道失德,诸神受冤罹难,师尊为何不揭露天帝罪行?”长淮君见司法上神无意于此,着急再次上前扯住师尊衣袖问道。 司法上神轻轻挣脱双手,沉默着递了一盏梅花茶与长淮君。 长淮君内心焦灼难耐,接过来又立马放回案桌上:“师尊为何不言?” 红炉茶盏上咕噜咕噜的煮着茶,司法上神不紧不慢揭开茶盖,兰香淡雅梅香清幽茶香甘冽,逸出满香交错却不杂乱反而相得益彰。 “师尊司法之神,律令天庭诸仙,明察秋毫,两袖清风,相处两月之余,其心洁,其身正,其德高,我所敬之,爱之,景仰之”沁人心脾的幽香中,长淮君逐渐冷静下来,心中也逐渐寒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长淮既入秉公府,私心以为司法执法穿梭于正恶之间犹如松柏立于风霜之中,风霜虽凛冽,松柏不调可庇寒士,天帝位虽高,司法无畏可守一堂政清人和” 长淮君言毕,再三躬身作揖,司法上神见了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随即道:“我既早已查明天帝罪行,又岂会坐视不理?” “师尊?”长淮眼帘轻颤,惊喜的抬首望向司法上神。 “天帝之罪我并非不知,放之任之缄口不言也并非畏于强权折舍气节,只是我人微言轻,徒劳无力罢了” “师尊是司法之神,代表着庄严的天界律法,若是师尊还人微言轻,偌大的天界还有谁能够制裁天帝胡作非为?” “天帝极权统领万神,乃是至高无上的君父,法律于他,只是约束,你可明白?若要天帝揭露罪行,无异于讨伐天帝,罪同谋反你可又明白?” “如今的天庭在他的统治下被搅动得乌烟瘴气,难道天帝有罪,德不配位不该被讨伐吗?” “讨伐天帝,蜉蝣撼树”司法上神喃喃着重复着,饮了盏茶后招呼着长淮君到身前坐下:“除非有人能够撼动树根,众神同心可一击而中” “可师尊” “可能够撼动树根的,从来不会是一个人,而要一群人呐” “所以师尊明察天帝之过而不言,实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司法上神拍了拍袖子,灭了火炉,饮下最后一盏绿萼梅花茶:“你乃东方属神却已认我为师,只是至今尚未行师徒之礼,不妨择日请来东帝,有她见证,也好正式拜入我门” 长淮君过来朝暮府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后园跟着绛珠仙子的修剪白薇丛。 白薇是聚气凝神的药草,效果奇特却不易存活,喜寒喜湿而畏光。我从青帝宫移了几株过来,竟然只养活了一株,就这一根独苗还送了出去,于是我又回青帝宫挖了几株过来,还特意去兰芝宫请来了绛珠仙子,让她帮我育活,如今正是在修剪枝芽。 “这么快?”听闻司法上神让我去秉公府,我还惊讶了一下,略带疑惑的望向长淮君。 于是长淮君向我说明了他在律鉴阁中发现的卷宗,话音刚落,我立即问道:“你是直接就过来了?还是先去见过了司法上神?” “自然是先去问过师尊的”长淮君讪笑一下,我却松了口气,长淮君接着道:“就是师尊让我来请你过去的” “好,我这就过去”顺手放下手中工具,一边接过帕子擦手,一边侧头道:“去璇玑宫叫上夜神一起” 素桑看了看溪女,溪女瞧了瞧素桑,都可劲的摇头,然后一起向着绛珠仙子望去,绛珠见气氛怪异,虽说心中疑惑,却也连连告退。 “你去” “你去” “你你去” “上次是我去的,这次该你了” “胡说,上次是少青去的” “少青” “对呀,少青,就让少青去” “站住”我冷眼见着素桑与溪女两人互相推脱许久,喝制住喜上眉梢而向外去的两人。 我知道她俩是因上次瞧见了我与夜神争吵,为我委屈不值,又不敢对夜神发气,正好见了邝露,对着邝露一顿奚落,说话不甚好听,被我瞧见了骂了一顿,又给邝露赔了礼,自然不好意思再去璇玑宫,加之,我与夜神闹得僵,大有再不相往来的架势,她们这才敢明目张胆的推脱。 “主上,你怎么突然突然”上次给锦觅送白薇,为了不跟璇玑宫有何瓜葛还特意让少青去呢,溪女被我凶了一下,委屈巴巴的红了眼眶。 我气他,恼他,哪怕从此对他断了私念,却也绝不至于如此公私不分。 “事有轻重缓急,让你去就去,哭什么哭,憋回去” 溪女爱哭鼻子,素桑劝了好多次都劝不住,此时见她抽抽噎噎的往回憋眼泪,忍不住咧开嘴笑,正好被我扭头瞧见,素桑赶忙捂住嘴。 “我到把你给忘了,别笑,跟上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32 章 我跟着长淮君来到秉公府时,司法上神许是没有料到夜神润玉会跟我一起,还惊讶了片刻,不过并未多说什么,依旧拿出律鉴阁取来的卷宗。 司法上神手中留了一卷,其余递与我们传阅,等我与夜神看完之后,司法上神拿出手中的卷宗,走到夜神面前,言道:“此卷乃是龙鱼灭族一案,包括龙鱼公主簌离与天帝之间的旧事,可能” 见到司法上神面色沉重,润玉似乎猜到了什么,双手已微微颤抖,上神顿了片刻,叹口气接道:“夜神还是自行选择,看或是不看” 等我们从秉公府出来的时候,昴日星官已经与邝露换了值,天空中,一轮金乌在薄雾中朦胧的露出半面金光。 “灵和灵和”润玉嘴里唤着灵和,前面的人步伐却越走越快。 润玉觉着奇怪,方才在司法上神面前,灵和对待自己,不说多亲密,至少含笑晏晏,温和有礼,这才刚一出秉公府,立马就敛了笑意,向她搭话,她不回,向她请辞,她不管,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径直而去。 本还想与她好好谈谈,转念一想,上神之盟不可违,就算没有锦觅,他们也绝无可能,更何况自己与锦觅的婚期也都定下来了,此时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去招惹她,还是就这样吧,慢慢的她就会忘了,还像从前一样,对,她很快就会忘了的 灵和这边也是提步便走丝毫没有停留。 自从上次因为蛇精彦佑跟他争吵过来,我们再也没有好好相处过,故意冷眼待他,本是指望着他会追上来,相互给个台阶,一切便可顺理成章,可没料到啊,润玉呆呆的伫立在原地许久,像是在那生了根要发芽似的,可就是纹丝不动啊。 灵和向前走了好几条路,都不见润玉跟上,免不了心里烦闷,提脚却不知往何处而去,浑浑噩噩就在天庭乱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栖梧宫附近。 栖梧宫前的长廊下,一袭水蓝长衫而立,望着向内进去的锦觅点点头,“水神怎么在这”灵和心中纳闷,随即上前问道:“这么一大早,水神这是”我目光落在前面锦觅的背影上:“锦觅?她的伤好些了吗?” “青帝”水神微微还礼“承蒙帝君关照,女伤情已无大碍,在此替觅儿谢过了” “仙上客气了,上次若非仙上出手,灵和恐怕重伤难逃,说到底,我还得叫仙上一声恩人呢” 水神摇摇头不甚在意:“觅儿身体恢复不错,我想将她带回洛湘府,这是特意来向火神殿下请辞的”目光落在远处锦觅消失的尽头。 “既是向火神请辞,怎么水神”我见水神微笑有些僵硬,立即改口道:“是我糊涂了,他们二人许久未见,又是离别,必定是有许多私话的” 我边说边打量着水神的脸色,果然水神神色骤变,我将两人说得如此暧昧,再往下说,指不定就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锦觅毕竟是女孩子,一不心可能就会被中伤了清白,水神立即打断道:“只是友人诀别,一些客套话而已,我也只是不愿多见火神,帝君应该是明白的” “明白,天后的确可恶” “我也不是怪罪火神,只是锦觅婚期已定,如今回洛湘府等待婚期,总要与火神诀别,也好了断前尘往事”水神好一双精明的眼睛,好一幅玲珑的心思,三言两语便撇清了锦觅,又暗示了我夜神婚期已定。 “水神总想着往事如风,可锦觅与火神他们未必” “是觅儿亲口说的要与火神诀别。”水神见我似乎不信,也有心让我断了对夜神的心思,于是一番推心置腹道:“从前我是不同意锦觅与火神有任何瓜葛,不过这次让我差点失去了她”水神轻笑了一下:“突然发现我最希望的不就是她能幸福和快乐吗,因此不论她作何选择我都愿意支持,嫁给夜神,与火神了断,这一切也都是锦觅自己的主意”。 “是这样啊”我低声喃喃,心中一片失落,眼眶也忍不住发酸。 我听见水神轻轻叹了口气,连忙咬紧牙关,抬首明媚一笑回道:“父爱如山,真是羡煞旁人啊,连本座都忍不住怀念起父君了” “有□□秀如此,乐神殿下若是有知,也必欣慰至极” 没到片刻,锦觅便出来了,我深深的望着她,良久却无言,最后只客套了一句“常来朝暮府”,水神明白单相思的苦楚,本想着宽慰灵和两句,不过我半分不露怯弱,他也不好自己开口提,跟着客套两句,便带着锦觅辞别。 灵和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思及夜神,锦觅最终还是选择了他,守了四千余年的婚约,这次是真要琴瑟调和了。拨云见日,云散月明,彩虹桥下夜神牵着锦觅,锦觅牵着魇兽,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样的日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乱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可胸腔里一阵酸楚,揪心的疼。失魂落魄的绕着有长廊转了一圈又一圈,有几个不懂事的仙侍,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打转,被我瞪了回去,讪讪的退下后,我思索片刻,直奔人界而去。 人间才刚到日落,大街上的店家都还未关门,廊巷中也有不少行人走动,很热闹。一边拐角处,我落下云头,好在无人看见,摇身一变,换了一身凡人的服饰,融入人群之中。 我落地之处仙气极重,一会少不了四周的山神土地巡游神闻着味寻过来要见礼,为避免过于招摇,还特意隐了仙气,才且行且寻着一角的酒馆而去。 “店家,要你这里最好的酒,多送些来”刚到门口就有厮迎接,见我看着屋内成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客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立马调头,带我到一个单独的隔间坐下。 跑堂的二刚提着两坛酒过来,见灵和抱着坛子直接往嘴里灌,一坛两斤,两坛片刻间就进了肚子,一个娇弱的姑娘家,饮酒如饮白水,比三尺大汉还豪迈,真是从未见过,二愣着僵住不动,被我叫了好几声才唤回来又想起去取酒。 两坛,两坛,又是两坛,将近十坛白酒下肚,灵和依旧面不红耳不赤,没有半分醉酒的意思,只是二跑腿取酒的功夫都要被连连催促。 二觉着奇怪,向店家说明了情况,店家过来只看了一眼,啧啧便道:“姑娘,你这哪是饮酒,分明是灌酒啊”见我神色不甚在意,又苦口婆心劝道:“姑娘纵是好酒量也不能这么灌呐,会出人命的” “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今日且让我试上一试”我抬首笑了笑,很纯真很明媚的笑容,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尝试着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店家却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喃喃自语:“看来又是一个被情所困之人呐” “本座自有分寸,退下吧”我瞬间面色冷了下来,四周空气顿时凝结成霜,店家被唬住了,额头上冷汗直流,呆呆的点头连连后退。 我在那家酒馆呆了一整晚,一整晚酒没断过,酒坛堆了一层山,店家也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却实在不敢再靠近,只能悄悄的往酒坛里掺水,最后干脆让二抱着白水上来,他还以为我尝不出味,我无奈摇摇头,这愚蠢的凡人啊。 不过我没有打算与之计较,这店家被我吓得不轻,他的酒又不醉人,干脆起身另寻其他酒馆,就这样,半个月时间,我喝遍了整个城中所有酒馆,也只是微醺,始终没能一醉。 瑶裳帝姬对上次历劫遇见的情郎情缘未了,这不,情郎投胎人间已满八年,瑶姬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天庭寻了缘机,让她给自己安排历劫,再次下凡与情郎相会。反正到了天庭,顺便便往朝暮府去,想找灵和说说话。 夜神与灵和一起从秉公府出来,素桑与溪女就先回了朝暮府。不过灵和久久没有回来,素桑一边招待着瑶姬,一边让溪女去璇玑宫问问,溪女虽不愿,但见瑶姬还等在一旁,也只能去寻夜神。 夜神腾云在人间转了个遍,也没能闻到灵和身上熟悉的仙气。整整半个月,四处打听,终于在一个老城中,听到人们闲谈,说是半月前,城里来了个千杯不醉的奇女子,喝遍了城中所有酒馆,已经朝着城外而去了。 凡界酒清淡,不似天庭浓烈,虽不能让我烂醉如泥,但饮酒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况且酒馆是有些江湖气的,形形色色的饮酒人身上各色各样的故事,快意恩仇,恣意洒脱,偷得片刻心安宁。 灵和坐在靠窗的角落,西边有一个浓眉圆眼络腮胡的汉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我撑着头看他大快朵颐也觉得痛快淋漓,痴痴地忍不住轻笑出声。 片刻后,在他那个方向,一袭白衣匿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夜神这样白净的人,与这江湖气浓厚的酒馆格格不入。 我头有些昏沉,靠在窗台上,依旧一眼不眨的望向西侧,一团水雾中,白衣悄然向我走来,我眯着眼扶额轻揉:“看来这次真是醉了” 片刻后,我能真切的感受到身旁有人坐下。夜神摇了摇我的手,我顺势放下,闭着眼趴在桌上,一幅沉睡之态。 夜神没能唤醒灵和,酒馆内人又众多,不好直接带着灵和凭空消失,只能将之扶起,一手搭在肩上,一手扶住腰部,摇摇晃晃的向外而去。 店家记得这个样貌出众的姑娘,却未见过夜神与之一起,不禁神色警惕堵在门口,半是怜爱半是正义的问道:“这姑娘与你什么关系?” “至交好友”夜神没有片刻犹豫,面色真诚,衣着打扮也不像坏人,店家这才将信将疑的让开了道。 润玉眉头紧锁扶着灵和出来,灵和昏昏沉沉的四处乱撞,怕她磕了绊了,只能疾步将之抱起,灵和这才算老实了些,只是夜神瞬间也沾染了满身的酒气,指责的话刚到口边,又化作心疼:“到底是喝了多少,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还没醉得糊涂,润玉扶着我腾云飞快,风很大,酡红滚烫的面庞吹得有些冷,却也让人清醒了不少。 我轻轻扭了扭身子,咳了两下,空气中都弥漫着酒气,润玉微微皱了眉头,搂在我肩头,一甩衣袖,将我挡在衣袖下,又减缓了行云速度,慢悠悠的朝着天庭而去。 到了天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润玉便直接将我送回朝暮府,不过瑶裳姑姑久等我不到,已先行离去了。 溪女素桑两人在门口见到夜神扶着醉醺醺的灵和时,两人面面相觑,都久久没有言语。 夜神本是让我手搭在他肩上,他手则搂在我腰间,溪女赶来后,他便将我放下交与溪女,就在他将手将抽离之时,被我反手抓住。 我半个身子靠在溪女身上,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怎么兄长也在” 我能感受到他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手也有些僵硬,不过我依旧笑着伸出手勾在他肩头,直勾勾的望着他言道:“既然来了,兄长也一同进来陪我说说话” 回应我的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勾在他肩头的手被甩了出去,随后是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你喝多了。” 听见他一步一响离去的脚步声,我抬起头,假装仰望夜空,眼泪依旧顺着腮帮子无声的滑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休别此意》正文 第 33 章 “夜神殿下大驾,也无人通报,灵和失礼了” “此乃回春曲,可令大地回春,万物重生。只是不知对上当年先花神的落英令能否奏效,夜神殿下的这盆昙花,我自拭目以待。” “订了两月后迁居移所,今日是特意来请兄长帮忙写请帖的” “久闻兄长笔走龙蛇,一手书法闻名六界,不妨也趁此让灵和开开眼界” “润玉!天后,你太过分了” “润玉,你怎么又来啦” “润玉”“润玉”“润玉” 天光很暗,润玉独一人失魂落魄的漫步在天庭,一步接着一步脚步虚浮无力。耳旁各种声音萦绕,欢快的,端庄的,哀伤的,一声声在润玉总在耳中交错。 回想从前灵和第一次叫他兄长,好像还是在省经阁,灵和摔了一跤,被天帝看见了两人举止亲昵,于是一声兄长从她口中脱口而出,瞬间机智的化解了气氛。 夜神思及此处,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只是片刻后,笑意便僵在脸上,眉眼上再度染上一层阴霾,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 “今夜昙花开了”润玉回到璇玑宫正是昙花盛开之时,庭院中一株株玲珑剔透的昙花瓣迎着月色尽情绽放芳华。 “昙花都开了有半月了,殿下今夜才看见?”邝露歪着头想了片刻,笑着问道。 “真好。”疲倦略带沙哑的音色让邝露隐隐不安:“去取酒来。” 见邝露面带疑惑,想问却不敢问犹犹豫豫的模样,润玉解释道:“赏花共佳酿,莫负好时光。” “花都要开过了,这时候可不是赏花良辰”邝露心中如是想,但没敢多言,慢吞吞的取了桂花酿过来:“这坛桂花酿还是锦觅仙上下凡前送来的” 闻言,润玉接过酒坛的手滑了一下,差点摔掉,好在邝露及时接住。 “怎么都存了这么久”润玉面色有些尴尬,毫不避讳的掩饰道。 “锦觅仙上可就送了这一坛过来,殿下这是舍不得喝吧”邝露边说着边为润玉斟酒,水蓝的酒盏中荡漾着柔和的暖金波纹,四周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 润玉瞬间如鲠在喉。手中紧紧握着酒盏,却无意下饮,就怔怔的坐着,坐在月下,坐在潭畔,望着流光溢彩的琪树出神。 邝露安安静静的立在身侧,想要与夜神说说话,却不知从何开口,尝试的唤了两声,气馁的垂着头,正好目光落在昙花上。 “殿下,殿下”没过多久,邝露便扯着袖子,将润玉思绪拉回道:“昙花谢了,你看,已经开始凋谢了” 顺着目光而去,雪白的昙花花冠开始闭合,内层外层一层层有条不紊的向着花蕊靠拢,白净如玉的花瓣失去水分变得干瘪而焉黄,耸拉在叶上,绿叶向外微微翘起,艰难的贴合着花枝。 昙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邝露唏嘘不已,夜神却只是淡淡道:“昙花一现,花开叶落,这就是它的宿命” 润玉举起手中的酒盏,对着微茫的月色溅起一片鹅黄的涟漪,观望了片刻,闭上眼一口饮下,微风拂过,抿酒浅酌,或许不经意间眼角还有水光泛着。 翌日清晨,邝露早早的就抱着昙花来到了朝暮府,我还未起,单手撑着身子,隔着纱帘将邝露请了进来。 “上次上神废除落英令时,殿下许诺的,他日昙花开,会亲自送往紫宸宫,昨夜昙花开了,只是今日殿下身体不适,邝露特意替殿下送来昙花,请上神一观” 这都几百年了,昙花不知道开了多少轮了,现在才想起来。 不过我没有说破,只是轻笑道:“不说我都快忘了,收下了,回去替我谢谢兄长”我用眼神示意溪女,溪女掀开纱帘一角,接过昙花放到庭院。 邝露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告退。 这事之后,不论在朝堂上或是私下,灵和倒与夜神不再斗气,俨然亲切如初,只是再是亲切如初,也无往日亲密无间了,少不了还要刻意回避些,才显得落落大方。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锦觅安心在洛湘府待嫁,旭凤却不依不饶,几次三番上九霄云殿向天帝求娶锦觅,天帝烦了,也恼了,觊觎兄嫂,无法无天,一怒之下撤去了旭凤的兵权,又将之关在栖梧宫禁闭。 鸟族那边,自从天后大势已去,穗禾久呆天庭也不得人心,我记起簌离曾留下了一幅“翼缈洲鸟族兵力布防图”,向润玉提了一下隐雀长老,动了些计谋,就让穗禾交出了鸟族大权,拿回了原本龙鱼族的太湖水域。 眼见着润玉大婚之日越来越近,就这两天,洛湘府的水神风神夫妇突然双双赴道,知道些内情的人都清楚此事跟火神旭凤脱不了关系,但是天帝封存了卷宗,此案不提交到司法上神手中,反而交给夜神,面上在查实则查无可查,烫手的山芋反正是甩到夜神手中了。 有人传闻火神杀害了风神水神,也有人言是这是阴谋论,夜神故意放出此等消息,为了败坏火神名声,加之此案不可查,不能查,因此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流言蜚语更是满天飞。 再这么下去,天庭这两兄弟的名声怕是都要臭了,可是天帝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反正我是没忍住,夜神这才刚刚接手政事,正是众仙面前树立形象的时候,连忙派人去平息流言。 朝暮府的庭院中,少青带着魇兽在阳光下玩闹撒欢,魇兽很少来朝暮府,开始还有些拘谨,我让溪女找了个绒球过来扔去给她玩,一会也就自如起来。 夜神过来的时候,我正半躺在藤椅上,看着这两人不对,两兽也不对,我歪着头砸吧嘴想了片刻,怡然笑看这一禽一兽争先恐后的抢着绒球,偶尔抱在一起打滚,享受着阳光下难得的悠闲与安宁。 夜神向我问起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 我觉着奇怪,九转金丹是借半缕魂魄来重新修复元神的丹药,若得机缘,再造出肉身,神佛皆可复活。 我再三追问后,夜神言道是水神仙上收留了先母簌离,又护住了万千太湖水族,于他恩重如山,我便知道他想要复活水神。 “听闻太上老君曾炼过一丹,名为九转金丹,与过老青帝救人”夜神停下来默默的望着我,言下之意是要我借着祖父的交情,向太上老君再讨一颗九转金丹。 脑海中突然闪过父君一脸沧桑的坐在台阶上抱着碧绮琴一幕。我突然出神,愣愣问道:“救谁?” 夜神摇了摇头。 我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要用九转金丹救人,除非尚留一缕元神或是肉体尚在,水神” “试试吧,应该是有的”夜神苦涩着启唇,若是母亲也留有半缕元神合上眼帘,心中的恨意更浓。 说起来,上次天后在九霄云殿对润玉用刑,我贸然阻止,差点自身难保,好在水神仙上来的及时,否则我怕是要被琉璃净火重伤,说起来,水神也算是我的恩人。我点点头,沉默不言。 兜率宫。老君提着拂尘,敲醒了一个偷懒睡觉的童子。 童子身边是一根松了绳的青牛,这青牛精是以前祖父送给老君的坐骑,青牛跺着脚,哼哼唧唧的回到棚中。放牛的童子揉了揉头,擦擦眼睛,瞬间青帝与师尊老君的两张脸映在眼前,吓了好大一跳,反应过来连连认错。 “上次睡着了,这青牛精下界惹了多少祸事,就给忘了?”老君气得胡子都歪了,甩出拂尘在童子身上乱敲了几下,却是风声大雨点“这次还好灵丫头碰巧捉回来,你还敢偷懒,还敢偷懒,还敢不敢了”。 童子连连喊着不敢了不敢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这东西散漫惯了”老君低声责骂了两句,一双大手拍在青牛背上,装得恶狠狠道:“下次再敢乱跑,把你扔进炼丹炉里烧了”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拉着老君往外走,老君边走边吹着胡子威胁道:“当着你旧主人的面,把你烧成灰信不信” 这青牛精原来是青帝宫一株万年古木,被祖父砍了下来雕刻成牛,年岁日久竟然通了灵性,成了青牛精,后来被祖父送给太上老君做了个坐骑。 “老君爷爷,你跟只畜牲置什么气,他现在这身皮可不是树皮,不经烧”我依旧拉着老君朝外走,差点忘了正事。 我赶紧向老君问起九转金丹。 老君像个老顽童似的转着眼睛,言道:“这九转金丹恐怕永远炼不成了” “为什么?” “缺味药” “缺什么?” “上神廉晁的玄穹之光”老君假装痛心疾首道。 “廉晁?他已经元神俱灭了啊” “对啊,所以永远炼不成啦” “啊?那当年祖父找你要的九转金丹难道也有玄穹之光?” “嗯没嗯啊”老君含含糊糊不答。 “祖父救的是谁?” “当年的重” “重?” “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见我被胃口被吊了起来,老君立马转口,我没有追问,转而一想道:“不对啊,廉晁上神仙逝几万年了,可你这九转金丹炼成一粒不过万余年,若是廉晁上神都不在了,你还炼金丹做什么?” “”老君哑然片刻:“哎呀,没有玄穹之光又不是完全没用” “可以用其他代替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效果不一定” “真的?”我惊喜问道,立马伸出手:“快快快,给我我有大用处” 老君痛心疾首的抱着葫芦罐,不愿撒手。 “哎呀,老君爷爷我真的是要拿去救人的,您炼丹不就是为了救人嘛,再说了,丹药没了可以再炼,人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拿去拿去”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老君无奈的伸出手,却撇撇嘴呼天抢地的喊着:“一个老东西一个丫头把我这几万年的心血都给撬走了” 我也不多的千恩万谢,怕他反悔,连忙往外跑,太上老君立着望着灵和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感慨着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想起归隐的老青帝,一别就是万余年,忍不住暗骂道:“老东西都不知道回来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