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次初见你》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1 这是一栋九十年代的建筑,坐落洛杉矶南州大学的最深处,被层层叠叠的树林围绕着。漂亮的草坪从院外一直延伸到主楼前,在眼光的照耀下,像是璀璨的绿宝石。富有年代感的红砖墙上并没有明显的标牌,只在楼体的一侧竖着个不起眼的牌子,上面用烫金字刻着——洛杉矶犯罪行为研究中心人质谈判局。 犯罪行为中心成立于19八八年,十余年后才有了人质谈判局,谈判局主要负责协助警方在各类绑架案中解救受害人、阻止犯罪人的违法行为。这里的人都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纵观全局的判断力。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上午九点,他站在局长办公室里,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桌面上刮出一条条光线,将调令上的字涂抹的忽明忽暗。他想,人事部的人真是体贴到了画蛇添足的地步,不但在调令上打印了他的英文名“威廉·哈林顿”还打出了文名字——柳研司。 一个错字没有,也是难得。 谈判局的调令需要提交研究中心总部经过层层审批才能生效,所以永远都是厚的像一本书,他不需要仔细阅读也能知道这本书所代表的意义——要么签字,要么滚蛋。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他不公平!”洛杉矶警署的凯奇警官,已经跟这里的局长争论了很久,嗓门越来越大。 柳研司能理解凯奇警官的愤怒,但对于他来说,愤怒已经变成了奢侈品。 凯奇警官的大喊大叫像是腥风血雨一般,连续工作几天几夜的局长已经没有余力应付这位精力旺盛的警官,除了沉默,他只能抱着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显然,凯奇警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不甘心,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塞进局长手里,有些蛮横地说:“现在就打电话,你必须做点什么!” 局长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瞪着凯奇警官,并将手里的听筒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反问:“你让我打给谁?上帝吗?” “你是在推卸责任。”凯奇警官丝毫不畏惧局长的威严,大声地顶了回去,“一直以来你们都说得是‘需要再考虑’怎么今天突然决定了把他调走?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太突然了,身为他的直属上司,难道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看清楚现实吧,凯奇警官,除了上帝,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让他的脑袋恢复正常!” 局长的话音还没有在空气中消失,办公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凯奇警官愤怒的喘息声都听不到了。这一刻,局长的脸上写满了懊悔,下意识地看向窗边的那把椅子。 柳研司知道局长在看自己,甚至可以想得到局长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和惋惜,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尽管,本人觉得无所谓。 凯奇警官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隔着桌子揪住了局长的衣领,把这个大汉揪到自己面前,大有“你再敢说一遍,我就揍你”的架势。 “够了。”真的够了,你们的争吵让我感到头疼。 他径直走到凯奇的身边,将她的手从局长的衣领上扯下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就像情侣之间经常做的那样,并且不由分说地带她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你再为难他,他会去投诉你的。”柳研司半开玩笑似地劝说着。 凯奇警官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立时瞪了起来,“我才不怕他!” “正因为如此,你更不应该为难他。”柳研司已经把凯奇警官推到了门口,他深知这个女人有多倔强,仅仅是浮皮潦草的劝告并不能让她接受,故而又补充了一句,“让我跟局长单独谈谈,好么?” 许是因为他的声音低沉的如琴弦,又许是因为语气中夹杂了几分请求的温柔,凯奇警官压制着火气,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打算,甚至严肃地警告他:“不准签字,绝对不准!否则……” 柳研司诚恳地回答她:“放心吧,我不会签字的。” 凯奇警官注视他的眼睛,想要分辨这个人是不是在敷衍自己。然而,因为刚刚的情绪激动,眼泪模糊了视线,没等她擦干净,被柳研司温柔地拥抱住了。 “谢谢你,佩尔。”柳研司在她耳边低语,真诚地感谢。 凯奇警官的愤怒就这样偃旗息鼓,朝着局长留下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后,大力地打开了门。 就在办公室的门刚刚打开的瞬间,外面准备敲门的男人下意识地把扶住了凯奇警官的肩膀,这才没让两个人都撞在一起。 “佩尔?”来人诧异地看着凯奇警官,亲昵地称呼她为佩尔,并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用你管。”凯奇警官没好气地回答,语气中还有几分娇纵。 男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亲切地笑了笑,提醒她:“佩尔,你不是谈判局的人,不要胡闹。” 凯奇警官白了男人一眼:“谢谢你的提醒,我的哥哥!”言罢,推开了对方,扬长而去。 看着凯奇警官大步流星地走向远处,柳研司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她是不是又给你找麻烦了?”比利·凯奇问道。 柳研司半倚着房门,神色淡然地指了指办公室里面低气压的局长,不言而喻。比利凯奇苦笑了一声,举步走了进去。 局长的脸色很难看,直言不讳地说:“比利,你妹妹真让人吃不消,下次你能不能把她锁在家里?” “抱歉局长,佩尔只是太在乎这件事,她是很尊敬你的。你了解她,不是吗?”比利很绅士地笑着,走到办工作旁边,垂眼看了看杂乱无章的办公桌。 局长被凯奇警官吼了一早上,终于解脱般地松了口气,得空喝一口咖啡,咖啡早已凉透,糟糕的味道使那张怒气未消的脸扭曲起来。 比利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见状接过局长手里的咖啡杯,放在一旁。局长看也不看他,只问:“比利,你找我有事吗?” 比利凯奇没有立刻回答局长的问题,动手将被摔掉的听筒捡起来放回原处。柳研司回到窗前,目光模糊了外面宁静的景色,观察着从洁净玻璃上反映出来的比利的一举一动。 比利开始收拾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似随口问道:“局长,我想知道,局里怎么解决威廉的事情。” “你们兄妹搞什么鬼?”局长很不满意地质问着,不等比利回答,把话头丢给了柳研司,“你在跟他们兄妹俩一起谈恋爱吗?” 柳研司不喜欢这种玩笑,面色微沉,并进一步纠正局长:“我跟佩尔已经分手了。” 这时候,比利碰到放在桌子上的调令,脸上顿时浮现出吃惊的表情,脱口问道:“调令?调到哪个部门?” 局长不耐烦地回答:“数据统计部。” “那个‘养老院’?这不公平!”比利说道。 局长被气乐了。真不愧是兄妹,说辞都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2 比利显然要比妹妹冷静很多,这会儿表现出来的态度仅限于想问个清楚,没有半分责怪谁的意思。 局长苦苦地长叹了一声,说:“我也知道调令对威廉来说是不公平的。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继续留在谈判局了。”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柳研司听的。 自从事件发生以来,很多人跟他讲过很多道理,从香浓的心灵鸡汤到出自名家的哲学道理,花样繁多集各类忽悠宝典的精髓。可惜的是,他早就过了需要这些的年纪。现在他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法。 所以,继续争论下去没有意义。 柳研司将早上打印好的申请单放在办工作上,说道:“局长,请您签字。” 局长接过单子,看到上面印着“休假”,诧异地问,“你要休假?” “是的。”他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有休假,算起来我有一年左右的假期。” 柳研司的选择有些出乎局长的意料,就像调令一样的出人意料——昨晚下班时还没有所谓调令的消息,今早来上班,调令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上面还有各级主管的签字,他也不得不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份代表着权威和压力的调令让所有人无措,但当事人却没有接受它。局长诧异了一阵子后,才意识到这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既不妥协,也不冒进,总是能在困局中找到一线希望。 局长的目光扫向了比利,比利也在看那份申请单,紧抿着嘴,眉头微蹙。 柳研司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局长被这个动作扰乱了心思,竟然有种“我为什么还没有在上面签字”的自咎感觉。 局长郑重地问道:“威廉,你考虑好了?” 他点点头,黑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格外认真的态度:“如果假期过了,我没有回来,您就将这份申请签了吧。” 递出去的第二份申请是“辞职报告” 这不是开玩笑的!局长的手按住那份辞职报告,准备把它丢回去。比利一把夺了过去,愠怒地朝着柳研司质问:“你搞什么鬼?” 柳研司耸耸肩,笑道:“这只是备用方案,不用在意。” “这不一样。你跟佩尔商量过吗?” “我会告诉她的。”柳研司不温不火地回答。 “威廉,这不是小事……” “谢谢你的关心,比利。”柳研司不想继续讨论下去,及时打断了比利,并且将搭在椅子上的外衣拿起来。比利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字领的体恤,搭配亚麻的休闲外套,这明显是违反了局里必须穿正装上班的规定。 比利有些不满地说:“你早就准备好今天走,是吗?” 柳研司点点头。 局长是个明白人。休假申请不是在局里打印的,那么只能是他在家里打印的,就是说不管今天有没有调令,他都会走。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有了旁人无法揣摩的决心? 局长一直想在柳研司的神情上看出些情绪来,但,这张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局长的心沉了沉,拿起笔在休假单上签了字,指着右后方的门,说:“走后门,我不想看到外面那些暗恋你的姑娘小子们哭成一团。” 柳研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对局长拙劣的玩笑没有半分反应,甚至态度上严肃了几分,郑重地说对局长说:“您多保重。”言罢,绕过办公桌朝着后门走去。 房门开了又关,办公室里的气氛徒然地变化着,却什么都没改变。比利忽然想起了什么,疾步追了出去。 “威廉。”比利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出口叫他。 柳研司停下来,驻足回望。比利走到他面前,忧心忡忡地说:“你总是这么固执,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决定?”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说了。” 比利无奈地叹息道:“你和佩尔的事,我感到非常遗憾。但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遇到困难或者是需要帮助,请一定要告诉我。至少给我一次机会,为你做点什么。” 大概所谓的“挚友”就是这样了吧。可是柳研司什么都没说,只是像以往那样拍了比利的肩膀。本来,比利还有话要说,在他已经表明“我们不适合道别”的态度下,沉默了下来。 柳研司就这样走了,没有留恋,也没有迟疑。就像下班回家一样。 办公室的后门再度打开,比利走进来的时候嘀咕了一句:“他应该是您最喜欢的学生吧。” “不是喜欢,而是最好的。”局长抬起头来,愠怒地看着比利,“我不知道你到底搞什么鬼,最好不要让我查到你跟这件事有关。” 比利看着局长的手指点着“调令”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局长,您误会我了。我只是个谈判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改变任何人的命运。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留给您。” 比利放下了柳研司的辞职报告,在局长审视的目光中转身走向办公室房门,他的个子很高,背脊挺拔,看上去是个非常迷人的家伙。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其实您很清楚,调令是迟早的事。毕竟,一个无法识别‘悲伤’和‘愤怒’表情的人,怎么做谈判员呢?” 比利也走了,不同于柳研司的不着痕迹,他走出去的模样更像个胜利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局长突然把咖啡杯摔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好像一枚炸弹。他愤怒地低声骂着:”该死的!” 都是那起该死的绑架案,那个该死的炸弹! 对于局长办公室发生的事,柳研司并不知情。此时,他已经坐在前往机场的计程车上。今天有个好天气,风和日丽,阳光普照。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宁静幽雅,两旁绿茵成林,细软的风从敞开的车窗外吹进来,树木与花草的芳香沁人心脾。随着车速的加快,那些高高耸立的巍峨建筑被抛得远远的。 四十分钟后,柳研司不疾不徐地走进机场。机场里总是有很多不同肤色的人,他举目四望,忽听有人在自助值机前叫着他。 “哥,蛰边蜇边。” 柳研司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真实的暖意,快步朝着那人走过去,亲切地说:“你还是跟我说英文吧。” “你该叫窝的文名纸‘柳英俊’。” 二十年前,柳研司的母亲带着他到国定居,一年后嫁给了詹姆斯·哈林顿的父亲,因为种种原因,柳研司必须有一个英文名字:威廉·哈林顿。 兄弟俩相差四岁,詹姆斯的文都是跟着柳研司学的,可惜的是他不善此道,发音总是很古怪。但土著弟弟对于说文这件事简直是乐此不疲,甚至给自己起了一个自认非常酷的文名——英俊。 柳研司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叮嘱道:“照顾好自己,不准缺席例会、不准乱交女朋友、不准赛车……” 总之就是各种不准。 土著弟弟泄气地耷拉了肩膀,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但屎,窝搞不清楚,你医生不找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明显是意识到措辞不对,努力地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找补到医生……补找医生,找脑袋专家……” 柳研司担心地说:“你快咬着舌头了。” 詹姆斯气恼地呸了一下,随后开始飙英文——你需要的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外科手术医生,为什么要回到中国找脑神经生物学教授?这是什么见鬼的头衔儿,听都没听过。 柳研司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再高明的手术也不能在这里面打个补丁。” “补丁?”詹姆斯非常不喜欢这种玩笑,“不要说得这么轻松,我知道你什么情况,如果你没有完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说着,将带来的旅行包丢给了身后的司机。 旅行包里有柳研司的护照和机票,没有这些他哪都去不了。 柳研司看得出,土著弟弟不是在说笑。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一向舍不得对这个弟弟发脾气。所以,这种近乎于霸道的固执不但没有引起他的厌烦,反而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自从继父与母亲相继过世,兄弟俩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亲密。如果说,在这里还有什么人让他牵肠挂肚,那就只有这个弟弟了。 柳研司揽过詹姆斯的肩膀,把他带到人少一点的角落里,认真地解释:“ 那是一种‘微芯片’技术,你可以叫它‘脑修复芯片’它的应用范围很广——阿尔兹海默症、中风、帕金森症和癫痫。还有像我这种因损伤造成的脑功能障碍患者。” “闭嘴!我不想听你这么说自己。”詹姆斯气恼地怼了柳研司一下。 柳研司假装被打疼了:“幸好你没有打我的脑袋,要不然我又要多打一个补丁。” “不要总是开这种玩笑!” 见他真的急了,柳研司这才收敛了些,多了几分诚恳:“他们已经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我去看看情况。” 詹姆斯气呼呼地瞪着他:“这件事听起来一点都不可靠,难道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柳研司无奈地笑着,沉声说道:“现在不是好与坏的选择,而是坏与更坏的选择。”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这样的兄长让詹姆斯无言以对。詹姆斯不了解人类的大脑,甚至在兄长出事前,都不知道脑袋受伤了会无法识别面部的某种表情。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 “威廉,如果情况不乐观,你必须马上回来。答应我。”詹姆斯如是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3 柳研司稳了稳情绪,从口袋里拿出公寓钥匙丢了过去:“帮我照看公寓,少一样东西,我回来剃光你你头发。”为了提高威胁的真实性,顺手把土著弟弟的头发揉乱,在对方还没缓过神来反抗,从司机手里拿了行李,转身走人。 “什么?你是在欺负我吗?”詹姆斯避开周围的人追了上去,柳研司不疾不徐的脚步始终在前面忽隐忽现,仿佛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触及到对方的影子。詹姆斯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就在这时,柳研司停了下来。詹姆斯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队旅行团打着五星红旗站在队伍后面等着过检。柳研司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国旗。 詹姆斯心有所触——大洋彼岸敬究竟有没有拯救柳研司的契机,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面国旗所代表的国家像磁石一般深深地吸引着柳研司。 —— 九月,是尚海市的雨季,往年里那“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惬意雨景荡然无存,打从一开始,就上演了“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的戏码。 狂风卷叠着乌云而来,大雨漫天狂舞,像是一根根利箭射向大地。巍峨连绵的云来山连个轮廓都看不清,只有山腰的一处还有点点灯光。 这是隶属于neera生物科技公司的生物科技研究所,有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资源、最好的保安措施、最好的科研项目。所以,这里的灯永远都是亮着的,董事长赵华彬使得这一点充分体现了“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 晚上十点整,三楼的电梯叮地一声,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赵华彬大步跨了出去,他有一双大长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导致后面的人必须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很快,赵华彬走到了走廊尽头最后的房门前,门上挂着牌子——“数据监控组”,他不客气地大力推开房门,咣当声刺耳,引起了里面大多数人的注意。 是大多数人,而不是所有人,至少数据组的冯组长就没有半点反应。但赵华彬没有心思在意这种事,他马上看到了办公间里最大的桌子,上面除去乱糟糟的东西外,34英寸的显示器尤为显眼,大长腿两步就走到了跟前,双手扒着显示器,眼睛死死盯着上面出现的文字——最终防御系统已启动。 “怎可回事!?”赵华彬低下头,朝着脚边吼叫。从他进门到现在,数据组的冯组长连动都没动过,一直维持着盘腿坐在地上,把脸埋在手心里的姿势。赵华彬揪住冯组长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没有我的允许,你为什么要启动最终防御系统?立刻给我一个解释!” 冯组长的一动不动不是因为牛逼,而是被吓坏了。此刻,面对暴怒的赵华彬,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下意识地嘀咕着:“赵董,赵董……” 赵华彬的秘书赶紧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冯组长是研究所的老员工,不是鲁莽的人。您先把情况了解清楚,再发火也不迟。” 赵华彬完全没理会秘书的劝解,朝着冯组长怒吼了一声:“快说!”吓得在场的人都打了个激灵。 秘书的脸色很难看,使劲捶了一把冯组长的胳膊,催促:“你傻了?说话啊。” 冯组长捂着胳膊哎呦了一声,眼睛里好歹算是有了些光彩,下意识地扒着赵华彬的手腕,急道:“我们被黑客攻击。” “二十分钟前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过,说点我不知道的。” “本来我们是有把握解决的,但是没想到对方早就埋了病毒,我们的防御系统在瞬间瓦解啊!”冯组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赵华彬,奔回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敲下回车键。本来黑着的显示屏亮了起来,无数只眼睛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眼珠子还不停地向外跳着。 赵华彬猛地捂住眼睛。随行人员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赵董有密集恐惧症,快关掉!” 秘书踩着高跟鞋移动到赵华彬面前,使劲搓了两下他的胳膊,低声说了几句话,赵华彬这才有所缓解,睁开眼睛。冯组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了笔记本,战战兢兢,大有恨不能掐死自己的冲动。 赵华彬忍着不适感瞥了冯组长一眼,问道:“然后呢?” 冯组长咽了口唾沫,怯怯地上前一步:“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只有四十五秒,我根本没有请示您的时间了,如果我不启动最终防御系统,我们的数据会全部丢失。”说到这里,两条腿抖的更厉害,差点给赵华彬跪了。 谁都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当下全都看着赵华彬,看他的态度。赵华彬经历了一场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劫难”恢复过来后,似乎也镇定了许多。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集体呈现出呆愣状态。赵华彬烦躁地对数据组组员说:“没看见你们组长都站不住了吗?给拿把椅子!一群木头。” 下一秒,四五把椅子堆在了冯组长的屁股后面。 赵华彬按住冯组长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也扯了把椅子紧挨着冯组长坐下。沉着嗓音问道:“研究所这套防御系统,我花多少钱做的,你知道吗?” 冯组长没敢表态,怕被打死。 赵华彬接着说道:“上千万。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被攻陷了。你跟我说说,是我的钱白花了,还是对方太厉害?” 秘书赶紧给冯组长使眼色——死都要说实话! 冯组长:“这套系统,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系统。” 秘书第一个翻了白眼。 赵华彬冷笑了一声:“就是说,对方比你们都厉害,是吗?” 冯组长羞愧地低下头,所有人面对这个问题都无言以对。 “人外有人,这世上比你们厉害的多去了,没必要不好意思。”说着,赵华彬拿出电子烟抽了一口,抬手搭着冯组长的肩膀,一副话家常的模样,“芯片马上就要进入临床试验了,这个时候所有数据被锁,你能给我个解决方案吗?” 冯组长割脉的心都有了。因为这个最终防御系统真的很可怕,在设计当初,就有警告——在危及重要数据安全情况下,最终防御系统会删除一部分核心数据,确保不会外泄。 所以,就算解除了最终防御系统,究竟哪部分数据被删,只有到时候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4 作为一名领导者,最恼火的情况莫过于,当他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时,在场所有的下属没有一个吭声的!赵华彬又问了一遍:“我不怕数据被删,我关心的是谁能把删除的数据原原本本的恢复过来!” 工作间里鸦雀无声,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因为没人敢打包票,可以恢复被删除数据。这时候,他们几乎同时想起一个人来——神经学专家、生物医疗专家、脑修复芯片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也是科研所所长,柳阔文! 如果说,只有一个人能恢复数据,那么那个人只能是柳阔文! 赵华彬看了眼腕表,眉宇间流露出因为无法确定某件重要的事而焦躁的情绪,很快又压制了下去。他朝着秘书勾勾手指,低声道:“联系柳阔文,让他马上回来。” 秘书说:“可能是因为天气原因,柳老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赵华彬愠怒道:“派人去找。还有王斐!出这么大事,正副所长都不在,像话吗?” 突然,门外有个人兴奋地喊道:“我打通了,我打通柳老的手机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一双双眼睛尚未来得及表达式喜悦,那人一脸苦相地说:“又,又断了。” 赵华彬当即一声大喝:“继续打!” 所有人都掏出了手机,开始拨打柳老的号码。 —— 闪电像一柄利剑从天而降,威猛的几乎可以把云来山劈成两半!黑暗刚刚将白光吞没,震耳的炸雷声万钧压顶,当真是要把这大山劈出个天涧来。云来山上也有不少路灯,只是在连天地都分不清的黑暗中,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怜巴巴的不值一提。按理说,这种气候下,人们都该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看个肥皂剧,刷个网,掐个架什么的,可盘山路上却有一辆小巴士,像飘零在狂风骤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挣命似地往山下开。 汤愿是迫不得已才乘坐这辆巴士的,但凡还有第二个选择,她也不会上车。可这话说起来没意义,毕竟她已经在车上了。 相比外面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车里倒是安静的很。汤愿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女人,黑色的波浪长发飘来一阵阵高级香水味,又白又嫩的手从名牌包包里拿出一盒香烟,估计是个有钱人;右手边是个孕妇,斜靠在座椅上睡得直流哈喇子;再回头看一眼,最后一排坐着一男一女,挨得很近,应该是一对情侣吧。 想到这里,汤愿失落地叹息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男朋友呢? 在汤愿身边的老人听到了她的叹息声,扭着头认认真真地瞧了一眼,问道:“怎么,最近没有什么相亲活动吗?” “您说话能靠点谱吗?”汤愿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待见老头儿的话题。 “那你这是怎么了?担心道友渡劫不顺?”言罢,还瞄了眼外面恐怖的天气。 汤愿哭笑不得地说:“柳伯伯,您别逗了行吗?我没事,就是有点心慌。” “慌什么,有我在呢。等会伯伯请你去吃香客来家的烤鱿鱼压压惊。”柳阔文拍拍自己的胸膛,大包大揽的样子, 汤愿知道老头儿不是说笑的,他是真的准备去吃烤鱿鱼。虽然香客来家的烤鱿鱼已经在她的味蕾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只要听见这几个字,口腔自动分泌出口水来,可她不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跑去香客来。所以说,这老头只要有口儿得意的东西,狂风暴雨都会变成艳阳高照,可怎么能吃也不见他胖一点,还越来越瘦了。这么凉的天气,居然只穿了一件半袖衬衫。 到底是担心老人家的身体,汤愿打开背包,取出自己的披肩,一边给柳伯伯披上,一边说:“这时候还去吃鱿鱼,香客来老板一定非常感动,说不定还想跟您结拜兄弟。您不能马上答应,要装的高冷一点。” 柳阔文嘿嘿地笑着:“那感情好,就算不能免单,打个折也不错。” 汤愿瞥了柳阔文一眼:“您除了搞科研剩下的时间都琢磨怎么占便宜了吧?” 柳阔文抬手给汤愿的脑门儿来了个一指神功:“你要是有我三成功力,我就满足了。你说说你,从小到大都被人占便宜,你就不能硬气一回,别谁挤兑你,你都闷声不吭的。” 汤愿委屈巴巴地揉着脑门:“我哪有啊。” 话音刚落,手机在背包里响了起来,汤愿拿出手机,看到同事小草发来的一条微信——我刚接到经理电话啊,说甲方要求明早上九点前交分层图稿,我妈病了,我在医院呢,只能求你去工作室加个班了。猛虎落地式下跪乞求,汤大神,救救草民吧!! 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11:00。 汤愿直接回复了语音:没问题啊,我一小时后到公司。你别着急,安心照顾阿姨吧。 柳阔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汤愿:“傻孩子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汤愿诧异,因为她不相信会有人拿自己母亲病了做借口,这也太不吉利了。柳伯伯就是喜欢想太多。 看着汤圆一副笃定的态度,柳阔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这孩子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柳阔文还是担心汤愿的安全:“你怎么也不考虑一下实际问题?这天气别说一小时,俩小时你都未必能到。听柳伯伯的,推了。” 汤愿淡笑着,不想争辩,指了指柳阔文的手提包:“柳伯伯,你的手机震动好久了。” 柳阔文不满地白了一眼汤愿,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奸商大秘”,当下眉头一皱。 “喂?这么晚了还有事吗?”柳阔文的口气很严肃,不同于他跟汤愿聊天时的随和,听起来像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然而,对方说了几句话后,他面色大变,“这么快?什么都别动,等我回去再说。” 汤愿察觉到柳阔文的异样,没来由的慌了起来。这时候,柳阔文已经站起身,朝着前面大喊:“司机同志请你停车,我要下车。”他连续喊了两次,前方开车的司机才听见。 “这怎么停车?停不了。”司机转了一点头,大声叫喊着。 柳阔文已经从座位里挤着出去了,汤愿怕他在车体颠簸的时候摔倒,只好跟着起来搀扶着。 在汤愿的搀扶下,柳阔文摇摇晃晃地朝着司机方向走去:“对不住啊同志,我这事特别急。劳烦您就近踩一脚,让我下去就行。” “开什么玩笑呢?别打扰我开车,老实坐回去!” 汤愿紧紧拉着柳阔文的胳膊,忙问他:“柳伯伯,你怎么了?” 柳阔文焦急地说:“研究所出事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去。”言罢,又朝着司机大喊了一声,“我要下车!” 司机被他喊的直冒火气,扭回头暴躁地吼道:“找死啊?坐回去!” 汤愿本想跟司机好好商量,让柳阔文下车。就在她看向司机的瞬间,突然一片刺眼的光完全充斥了的视野,除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什么都看不到。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的同时,车体撞了什么庞然大物剧烈地震动起来,周围接连想起了惊叫声。猛烈的撞击让汤愿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车厢里,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阵剧痛! 车子的剧烈颠簸愈演愈烈,汤愿趴在地上伸出手胡乱抓着,不知道抓住了谁,满手滚热的液体,她知道染在手上的是血,紧跟着又是一波剧痛和天旋地转的窒息感。 对死亡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 汤愿的手四下摸索着,她叫喊、寻找…… “柳伯伯!柳伯伯!” —— “柳老?出什么事了,柳老?”赵华彬的秘书正在跟柳阔文通电话,忽听见几声尖叫,随后再无声音。秘书重新拨打电话,对方关机。不详的预感翻涌而来,对面色不善的赵华彬说:“柳老,可能出事了。” 赵华彬的表情已经很可怕了,抬手拍了拍额头,镇定说:“他说没说在什么地方?” 秘书摇摇头:“应该是在车里,我听见他叫司机停车。” “车里,车里。重要的是这车在哪里!”赵华彬站了起来,在工作间里来烦躁不安地踱步。 在场的人寒蝉若禁。秘书的心里七上八下——明天就是最后一次决定芯片开始临床实验的表决会,今晚先是数据组被黑客攻击,紧跟着唯一可以恢复数据的柳老又出事了…… 赵华彬焦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对着秘书说:“报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5 因为天气的原因,航班一再取消,柳研司不得不转在其他城市落脚,等了整整一周才有前往尚海市的大巴。这一周来,他一直联络科研所,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他只好留下在国内办理的新号码,尽快赶到尚海市。 长时间的旅途总会让人感到非常疲惫,到了酒店房间,柳研司匆匆洗了澡倒在床上瞬间进入了沉睡。 这二天的早上,一个自称“小王”是科研所所长柳阔文助理的人找上门来,柳研司只穿了件浴袍,显得不是很得体,但小王没有在意这件事的心思,他直言,上周柳老出了车祸,现已住进医院。 柳研司无法分辨小王脸上的表情,对他来说,当某个人的面部出现了“愤怒”或者是“悲伤”的表情,并不是一片空白的,他无法形容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那应该是——诡异。 柳研司稳定一下情绪,分析着:跟小王是初次见面,他的肢体语言和语气都没有任何攻击性,那么,现在小王的表情应该是“悲伤”。 柳研司的心猛地缩紧。 雨季在柳研司昏睡的时候已经虐够了尚海市,载胜而去。艳阳终于熬出了头,挂在湛蓝的天空上,热情地关照着大地,暴风雨留下来的余孽从大地深处散发出令人不适的返潮,透过地表把整个城市染上了廉价澡堂子的气味。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尚海市也没能落了俗套,别看阳光明媚的,温度可是嗖嗖的往下降。 柳研司刚走出酒店门冷的打了个哆嗦,只是他无心体会这里的气温,紧跟着小王上了车。 三十分钟后,小王带着柳研司到了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六号住院楼。一楼人满为患,六部电梯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小王翘着脚看了几眼,随后跟柳研司商量:“柳老住八楼,要不,咱走楼梯?” 柳研司:“我没问题。” 小王觉得自己也没问题,但是爬到五楼之后,就有了问题。小王是个很典型的“书生”,体力方面完全应了那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话,爬了五层楼就已经气喘吁吁,迈不动腿了。柳研司伸手挽着他的手臂,稍微用力就把人推上一步台阶,他朝着小王淡淡一笑:“把呼吸放长,腰不能向下用力,弓起来,稍稍弯一点。慢慢走。” 小王感激的无以言表,只能说大实话:“威廉先生,您人真好。” 柳研司扶着小王爬楼梯也是如履平地,趁隙,他问道:“车祸很严重吗?” 小王唏嘘道:“别提了,那天晚上是最大的一场暴风雨,柳老不想麻烦所里的司机,就搭乘小巴士下山。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柳研司在小王粗略的讲述中获取了几点信息:晚上、暴风雨、小巴士、山路。这几点碰到了一起,出车祸似乎并不意外。但是,车里的人呢? 小王瞥了眼柳研司有些发白的脸色,说:“车里一共七个人,就属我们所长伤的最轻。” 听到这里,柳研司安心地长出了口气。 小王没有察觉到柳研司的变化,继续说着:“司机当场死亡,一个孕妇到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还有个女的,好像是毁了容。哦,还有俩人都是骨折。这俩人算是伤的比较轻的,那个救我们所长的小姑娘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 柳研司:“小姑娘?” “对。”小王踩上两阶台阶,叹息道,“车里着火了,又赶上山体滑坡,倒霉事都凑一块儿了。要不是那小姑娘把我们所长拖出去,所长肯定没现在这么幸运。那小姑娘伤的不轻。” 柳研司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八楼是脑外和脑内的病房,他们拐过两条走廊,越往里走越是安静。小王说柳阔文住在南区9号病房。话赶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南区,柳研司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三个身穿警服的人,小王也看到了,一把拉住了柳研司。 柳研司的反应极快,当即问小王:“那三位警官,你认识?” 小王沉了脸色,说:“肇事车辆逃逸了,一直没找到。” 柳研司的眉峰一紧,压低了声音:“是两车相撞?” 小王点头说:“是的。” 柳研司的眼神沉暗了几分,迅速搜罗了一遍小王透露的信息,自言自语地说:“大雨和山体滑坡会毁了现场。” “可不是嘛,警察说什么都找不到了。”小王凑近了些,小声汇报情况,“而且,小巴士里边又着了火,反正那些警察现在是一筹莫展。我估摸着,这是又来跟医生商量,找所长调查线索的。咱们这时候过去不合适,威廉先生,您先到后面的休憩区等一等,我去跟院方打个招呼。” 柳研司只好转身,回到刚才经过的小休息区。 从决定回来开始,暴风雨、航班取消、生病、到现在柳老的车祸,一系列的突发性事件已经无法用“出师不利”来形容这一次的开端。每一步都有一个困难,这是预示着什么吗? 回来之前,他做了很多梦,就像当初离开时,每晚都会梦到些什么。梦的内容早已模糊不清,只记得是同样的惴惴不安。 思绪繁杂,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休息区。这里连着南北两条走廊,六七排椅子,一张长条桌子,靠着南墙还有个自动贩卖机。从醒过来就跟着小王到了医院,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本想买个三明治充饥,怎奈钱夹里除了一些美金只有一张百元的人民币。想起在来的时候经过了护士站,离这也不算远,柳研司决定去找护士换点零钱。 这会儿护士站没人,倒是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和一个金发的外国男人正在争论着什么。柳研司走了过去,就听女孩儿很吃力的报单词:“knyug嗯……‘这里’怎么说来着?” 外国男人:“haareyualkgabu” 女孩儿:“ienglishng” 柳研司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女孩儿听见了他的笑声,转回头一脸怨念。柳研司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走了上去,和善地对她说:“你的英语真的很难懂。” 女孩儿鼓起了脸蛋,看上去有几分可爱。柳研司转过头对那个外国男人说:“anihelpyuot 老外总算是见一个能沟通的了,一口气说明了原委——他是来找这里的院长,在楼里迷了路,遇到女孩儿向她问路,女孩儿一竿子把他支到中医诊室。本来他也没打算回来责怪女孩儿,只是又凑巧回到这里遇到了她。老外随口说你怎么给我指错了路,没想到女孩儿表现出压根没见过他的态度。这就很让人恼火了。 柳研司将老外的话转达给女孩儿,女孩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一支笔,刷刷写了几行字,将小本子递给了柳研司:“帮我说给他。” 柳研司接过小本子,上面的字体娟秀令人赏心悦目,随即翻译起来:“如果是我给你知错路,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真的不记得那你了。因为……”翻译到这里,柳研司的声音戛然而止,待又看了一遍接下来的几个字,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女孩儿。 女孩儿听不到他满口的英文,还以为说完了:“这么快?” 柳研司终于明白这个小本子对女孩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仔细地合上本子,还给那女孩儿。转而对老外说:“她是‘顺行性失忆症患者’” 老外的表情变了,看来他是了解什么是“顺行性失忆症”的,眼神愧疚地望着女孩儿:“isrry” 柳研司也在打量这个女孩儿,她听懂了老外的歉意,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既可爱又温暖:“nprbleot 柳研司:“你应该说‘iesnaer” 女孩儿眨眨眼:“你说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6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小的误会并没有给人带来不悦。而且一名护士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里回来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尴尬。可惜的是,护士实在太忙,既不能送老外去院长办公室,也不能送女孩儿回病房。 老外留下诚恳的歉意后去找他的目标了,护士打量着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不知啥状况的女孩儿直叹气:“你是郑医生的患者,我记得。” 女孩儿的表情惶急,应道:“对。我是小敏的患者,我忘了很多事,我要找她问问清楚。” 护士为难地说:“郑医生还在做手术,这会儿出不来。我先送你回病房吧。” 护士把刚准备好的东西放在移动车上,护士站里的呼叫器接二连三响了起来,她必须先解决这些问题。 柳研司看到护士真的是很忙,再看看身边的女孩儿。女孩儿比他矮不少,大约有一百七十公分,这会儿仰着头,眨着眼睛对他笑着。 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柳研司对护士说:“我会送她回去。” 护士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你们是朋友吗?那太感谢您了。”说着,走到女孩儿面前,从她病号服的衣领子下面拉出一根挂带出来,带子连着一个塑封好的小牌子。护士把牌子正面给女孩儿看,“这个牌子要放在衣服外面,以防你忘了。” 女孩儿举起手里的小本子,略有几分骄傲地说:“我有备份。” 柳研司忍俊不禁。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护士哭笑不得地帮女孩儿放好牌子,叮嘱道:“不要再自己跑出来,快回去吧。先生,她住在西区八03号病房,麻烦您。”说完,推起移动车,离开了护士站。 就这样,柳研司暂时充当女孩儿朋友的角色,既然是“朋友”首要的是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他弯腰仔细看了看女孩儿身上的牌子,上面写着:八03、汤愿、顺行性遗忘症。 “汤愿?”柳研司试着叫了她的名字。 汤愿笑弯了眉,点头应着:“我是叫汤愿。” “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去。” 汤愿握紧了小本子,跟着柳研司朝着南面病区走了。 汤愿很安静,走在身边,低着头细细地看着她的小本子。她头顶的头发也被剃光了,上面缠着纱布,像个帽子似的透气包扎将头部包住了大半。柳研司想着,受伤面积不小,她究竟经了什么? 柳研司对顺行性失忆症了解的并不多,知道它不同于“逆行性失忆症”——逆行性失忆症是人在经历过事故后,受损大脑失去事故前的所有记忆,但对于事故后所经历的一切会形成新的记忆,且不会遗忘。而“顺行性失忆症”完全相反。在患上该类失忆症后,事故前的记忆不会受到影响,但事故后无法对所经历的一切形成新的记忆。 她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真的太年轻了,她会被治愈吗? 察觉到身边人在看自己,汤愿垂下了头。毕竟是个女孩子,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遇到帅气英俊的异性,当然会觉得羞窘。她讪笑着说道:“其实不用都剃光的,只是头发脏的打了结,只好这样。” 柳研司看到她一只变得通红的耳朵,被腮边的雪白皮肤衬托着,竟有几分透明感,恰好有阳光照进来,汤愿就在这一线阳光里昂起了头冲着柳研司眯眼一笑,指着自己的秃脑袋,问他:“像不像卤蛋?” 柳研司闻言略略皱眉:“卤蛋是什么?鸡蛋的一种吗?” 汤愿抿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能说:“你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柳研司:“……” 卤蛋是什么柳研司真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发现汤愿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儿。 从她鬓角冒出来的头发茬儿来看,手术刚刚做完不久。想自己苏醒后的那几天里整个医院都被染上了黑压压的“至郁”气氛,哪里还会对一个陌生人展露笑脸呢?所以,她还能笑,足以证明她的坚强。 然而,噩运不会在乎任何人,更不会跟你讲道理。不管是洛杉矶的谈判专家还是国内一个可爱的女孩儿。抓住你那就是你, 柳研司收敛了有些复杂的心情,刻意与汤愿保持半步的绅士距离,随口问道:“你的家人呢,没来照顾你吗?” 汤愿的脸上本还有几分的笑意,在他的问题之后忽然凝固了,眼神涣散无焦点。柳研司有些后悔方才的问题,毕竟她无法形成新的记忆。就在柳研司准备岔开话题的同时,汤愿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超过了他。 柳研司赶了上去:“你很着急吗??” “我不记得了。”汤愿昂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有了难以忽略的惶急,“要赶快回去,我怕再过几分钟连你都不记得了。”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软倒了下去,幸好柳研司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 “怎么了?”柳研司问道。 汤愿扶着额头,微微地摇晃着。柳研司忽然想起,自己刚刚醒过来那几天也是经常头晕,简直是说晕就晕。医生说,这是外伤导致脑部受伤的后遗症。 “到这边休息一下。”柳研司扶着汤愿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 汤愿面色苍白,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柳研司犹豫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细软的手温度冰凉。现在说什么对她而言都是无用的,受伤的大脑拒绝接受外部所有信息。 柳研司还是放低了声音,说:“什么都不要做,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想,你的头晕情况很快就会好。我给你弄点水。” 柳研司放开了汤愿的手,起身准备离开。衣襟忽然那从后方传来了阻力,回头看着,是汤愿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这算是本能的求助反应吗? 柳研司回过身蹲在她的面前,轻轻拉下她的手,将掉在地上的小本子捡起来,塞到她的手心里,说:“别动,等我回来。” 汤愿似乎听得了他的话,握紧了小本子。柳研司这才急忙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他把自己的手帕用冷水浸湿,拧干,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觉有些凉了,又调节了温水打湿手帕。 等柳研司回到休息区的时候,看到有两个年轻的女人正站在汤愿的面前,看样子她们是认识的。然而,其中那个染了红发的女人用鄙视的目光在看着汤愿。。 “怎么回事啊你,这都听不懂。”红发女人不耐烦地说,“你被公司解聘了,这回明白了吧?” 柳研司正在走过去的脚步一顿,短发女人的话勾起了他很多回忆。而汤愿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7 汤愿起身的时候很急,手里的小本子又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一边打开本子做记录,一边惶急地问道:“怎,怎么突然解聘了?任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称呼为“任姐”的女人撇撇嘴:“你都这样了,还能上班吗?公司补偿给你一个月薪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别不知足啊。” 汤愿情急之下抓住了另一个女人的手臂:“小草,你知道这事吗?是经理说的吗?” 小草尴尬地把手臂抽了回去,先是看了眼任姐,后者不耐烦地使了个眼色,她才对汤愿说:“是昨天开会时候决定的。” “原来如此”的含义大抵就是这样。汤愿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后,慌了,急着问道:“那大赛怎么办?我已经进入复赛了,我的作品怎么办?” 没等小草回答,任姐像是魂穿了一样,表现出非常惋惜的姿态:“你看看你,怎么搞成这样了。那天晚上为什么跑到山上去呢?” 汤愿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无暇顾及任姐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低下头,眉头紧紧地皱着:“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任姐闻言像是安心了一般,马上变回刻薄脸,抢先道:“参赛是以咱们公司的名义,你那两幅画的版权可是属于公司的。你要是继续参赛,只能用个人名义喽。” “这怎么能一样呢?”汤愿急道,“当时说好了版权共享,我也有版权的啊。” 任姐白了汤愿一眼,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来给她。汤愿将纸展开,看了那寥寥无几的文字,惊讶地问道:“让我放弃版权?” 任姐那双涂着豆蔻的手掐着腰,俯视着汤愿,质问:“这几年你住的公寓是不是公司给的?你创作的工具是不是公司给的?上次的大赛得到了不少奖金吧,那还不是公司给你的机会?你摸着良心说,是不是!” 汤愿想起这两年公司对自己的照顾,的确是应该感谢的。可是她已经被解聘了,要从公寓里搬出去,要上缴所有的设备、笔记本、画板……她什么都没了,只剩下那两幅画。想到这里,汤愿想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点的优势,可是看到任姐凶巴巴的表情,顿时不敢吭声了。她不擅长应付强势的人,特别是像任姐这样说不通可是会动手的人。 汤愿被任姐的强势逼的低下了头,蔫蔫儿地点了两下。任姐得意地笑道:“这不就行了。现在公司要你两幅画的版权怎么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不签字,到时候发生什么纠纷,公司可是会起诉你的。” 柳研司把她们的谈话听得一字不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导致骨节发白。 然而,汤愿之于他只是个陌生人,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也是陌生人的陌生事。他过去上演一幕“英雄救美”并不合适。只是,他答应了护士会送汤愿回病房,他从不失信于人。 柳研司重新把皱巴巴的手帕叠得板板整整,朝着汤愿走去。这时候,任姐已经强塞给汤愿一支钢笔,让她马上签字。汤愿抿着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任姐更是瞧不起她这个样子,一脚踢在汤愿的小腿上,催她快点。汤愿捂着被踢疼的小腿,委屈巴巴地看着任姐:“你怎么这样啊?野蛮人!” 任姐瞪起了眼睛:“你啤住我做么啊,你脑坏咗啫,你手坏嘛。签字啦,扑街冚家铲!” 柳研司已经走到了任姐身后,他1八5公分的身高很难被忽略,任姐意识到身后有人,急忙回头看。只看到笔挺的西装,宽阔的胸膛。 柳研司完全没有理睬任姐,上前两步走到汤愿面前,将打湿的手帕递给了她,带着一点笑意:“这一次我不能给你做翻译了,我也听不懂。” 汤愿怔楞地看着柳研司,有几分面熟,但是……谁来着? 看到汤愿呆呆的表情,柳研司知道她八成已经忘了自己。这不重要,他低下头,看着汤愿通红的眼睛,说:“我答应过护士,送你回病房。” 汤愿已经处于“我是谁?我在那里?”的状态中,只是本能地随着柳研司的脚步走动起来。 任姐当即拦住了他们,上下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第一反应——好帅! “你是谁啊?”任姐拦住了去路,质问柳研司。 柳研司对她露出了非常得体又礼貌的笑容:“她的情况还不稳定,如果你们有重要的事,请等主治医在场的时候告诉她。” 任姐柳眉倒竖,怒道:“让她签个字而已,有多难?你到底是谁啊?凭什么拦着我?” 柳研司不疾不徐地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一旦她发生了紧急情况,有主治医在场,就不会牵连到你们。” 任姐似乎被柳研司的这番话说动了,仔细看了眼汤愿。汤愿的脸色很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该不会真的要犯病吧? 小草偷偷拉住了任姐的手,低声说:“算了任姐,你别跟她吵了。万一那个什么了,她讹咱们怎么办?只要让她签了字,咱们就走吧。” 就在这时,小王和两个警察从南病房区走了出来,小王一打眼就看到了柳研司,警察也看到了汤愿。其中一个提到了嗓门,说道:“汤小姐,总算找到你了!” 柳研司寻声看去,只见小王三步并作两步地奔着自己来,两个警察的眼睛都盯着汤愿。其中一个个子很高,差不多跟柳研司齐头的警察,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犀利,看到汤愿的面色不对,神情也不对,自然而然地打量起柳研司来。并问道:“怎么回事?” 小王赶忙打圆场,简答明了地说了柳研司是身份及来意,柳研司也只是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领取的“任务”而已,并没有针对任姐和小草的行为多说半句话,只当她们不存在罢了。 整个过程中,汤愿仍保持着“我为什么在这里?她(他)们都是谁?”的状态。高个子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把在场的人走马观花一般看了个遍,基本掌握了情况,首先感谢了柳研司的好心,随后把汤愿护在身边,对任姐说:“你是海娱公司的人吧?汤小姐的情况并不好,你们不要刺激她。” 任姐见到有警察来,像是看到超级大瓜一样,眼睛都亮了:“她干了什么?警察都来了。” 高个子警察不耐地说:“你不要胡乱猜测。汤小姐是车祸中最后昏迷的人,我们找她是为了调查线索。” 听到警察的解释,柳研司多看了汤愿一眼。而得知真相并不能给自己更多构陷汤愿的材料,任姐撇撇嘴。 这时,跑来两个护士,警察把汤愿交给她们。护士们带着汤愿往病房走去。 汤愿扭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柳研司。 柳研司淡淡一笑:“再见。” 汤愿眨眨眼,还有些红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暖意,朝着柳研司轻声说道:“再见。” 再见,可能是下一次我们还会见面;也可能是再也不见。基于两个人的陌生关系而言,“再见”并不会代表多么深刻的含义,只是单纯的道别罢了。偶遇、道别、一个该去修养的继续修养,一个该去为自己前途奔波的继续奔波,至于任姐和小草,没人会去在意她们。 小王带着柳研司重新回到9号病房门前。推开门,轻缓的音乐声先流泻出来。 德彪西的《月光曲》这首曲子他很熟悉,几乎只听几个音符就能认出来。一时间,心绪不定。 随着迟疑的脚步踏入病房,视野变得宽阔起来。因为柳阔文老先生有足够的级别享受好的待遇,所以这间单人病房非常宽敞,采光充足,窗明几亮。病房里摆放着很多仪器,在窗前正坐个以为头发花白的医生。柳研司对着医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病床上。 病床摆放在正中央,上面躺着一位身材消瘦的老人,老人闭着眼睛,脸上还带着呼吸罩。他的眼睛几乎是贪婪地看着老人,无法错开视线。 这一刻,时间真的像是被静止了一样。只有月光曲那优美而又有些忧伤的曲调在病房里盈盈环绕。 站在窗下的老医生对着小王说了声:“谢谢。” 小王很知趣,并没有深入病房就转身离开。等房门关好,老医生开口道:“他在清醒的时候一直跟我说,要招待好你。” 柳研司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老医生的表情:“您是……”这一开口,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中竟然有些哽咽,忙咽了口水,“请问,您是他的主治医生?” 老医生点点头:“也是这里的院长。你叫我何院长就行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何院长说,“刚睡着,短时间不会醒过来了。我得跟你说说关于芯片的问题。” 柳研司嗯了一声,其实脑子里已经空空如也——柳阔文真的很老了,完全不像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斑驳的白发,额头上的皱纹,看上去像是到了八十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8 何院长上前几步,站在柳研司的身边,同样看着床上的老人:“他看起来很虚弱是吗?” 柳研司轻轻地“嗯”了一声。 “会好起来的,这老家伙总能给我惊喜。”听起来,他们是老相识了,所以有感而发。但这样的感慨对于陌生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何院长话锋一转,说道:“之前呢,老柳给我看过你的资料,我觉得问题不大。首先,我要给你做一个全脑检查,然后将修复芯片植入你受损区域,芯片在你的大脑里需要七到十天的适应期,如果没有发生排异现场,就可以激活芯片,修复大脑中的受损区域,你就可以识别悲伤和愤怒的表情了。” “他的家人呢?”柳研司忽然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我怎么没看到他的家属来护理?” 何院长显然没有预料到柳研司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咂了咂舌,说:“他没有家属,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柳研司的手出了汗,神情仍然非常平静:“我冒昧的问一句,您和他认识多久了?” “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那不是…… 柳研司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何院长,似乎想在这张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何院长感受到他怪异的目光,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抱歉。”柳研司意识到自己失态,将目光移开,看着病床上的柳阔文,“我很好,可能因为时差的关系吧,还没适应国内。” 何院长笑了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对了,你有文名字吗?资料上只有英文名字。老柳也不知道你的文名字。” 柳研司的目光暗淡:“您叫我威廉吧。” 威廉·哈林顿。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几个人的争吵声。因为声音很大,穿透了隔音门,柳研司听到一个男人正要进来,被护士拦了出去。 这样的情况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故而何院长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而是蹙着眉,有些不耐。 何院长:“很抱歉,我们必须离开了。他需要安静。” 柳研司遂点头应下。临走前,回了头,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这时候,老人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一点。 柳研司的脚步微微一顿。 可能是阳光造成的视觉错觉,待他仔细去看老人的时候,仍是虚弱的睡眠模样。 何院长已经打开门,柳研司收回目光,走出房间。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又缓缓睁了开来,窄小迷糊的视线里,柳研司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白墙的另一端。 走廊里的争吵声还没有停止,柳研司看到与护士争吵的是一男一女,男人个子很高,身上的西装价格不菲,旁边身穿职业装的女人应该是他的秘书或者助理,这个男人可能是个有身份的。 何院长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了柳研司:“你先回去吧,下周一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入院做检查。如果没有意外,周五就能做手术。” 柳研司接过名片:“好的,谢谢。” 何院长的注意力已经被不远处的争吵吸引了过去,忙着跟柳研司客气两句,赶去解决问题。 何院长无暇顾及他,柳研司索性回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小小的可视窗,看到里面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这时候,几个护士见何院长来了纷纷打招呼,在最高领导示意下,迅速撤离火线。等护士都走远了,何院长不满地对挑起事端的人说:“赵董,你不能在这里大声喧哗。” 赵华彬脸上写满了“老子很不爽!” 何院长:“赵董啊,你们这样我们很为难的。情况你也了解,再等等吧。” 面对何院长的好言相劝,赵华彬换了上了“我很礼貌”的表情,笑意浓浓地问:“您能给我个准确日期吗?” “都说了现在不行,他的情况不稳定。”毕竟是一院之长,说起话来没什么客套。 赵华彬真的很急,额头上都冒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截然一副煤老板的架势:“您总该给我个期限吧。还缺什么您说话,医生还是药物还是仪器?缺什么我给什么。只要能让他马上恢复工作。” 何院长的眼睛半眯起来:“你觉得我这里能缺什么?不是,赵董,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我懂。您觉得我咄咄逼人,您可知道有多少患者等着芯片呢?我的项目刻不容缓,我不是要把柳老拖回去没日没夜的工作,我只是让他恢复一些数据。” “不可能。”何院长当真一点儿弯儿都不会转,耿直的不能再耿直。 这时候,柳研司已经离开病房门口,朝着休息区走过去。路过何院长身边的时候,刚好看到赵华彬的脸上再次写满了“老子很不爽”! 赵华彬估计是急的没辙了,跟何院长吵嚷起来:“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吧?拿我逗闷子,好歹挑个吉利日子。现在告诉我不可能?何院长,你是脑科的专家,我不信您拿他脑袋里的肿瘤一点办法没有!” 何院长不怒自威,掷地有声地说:“谁敢说我没办法?” 柳研司的脚步戛然而止。 “那您倒是赶快的啊!”赵华彬急的直转圈,恰好看到了从最里面房间里走出来的老外,当即眼睛一亮,振臂高呼:“汉克斯教授!” “嗨,赵。”汉克斯快步走到赵华彬与何院长身边,亲切地打了招呼。 赵华彬挽着汉克斯的手臂,对何院长说道:“国际一流的专家我都请来给您打下手,您还等什么?” 何院长叹息道:“赵董,让我封锁老柳患脑癌的消息是你,在这里大声叫嚷的还是你。你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汉克斯是个聪明人,虽然听不懂文,但是从何院长的表情上已经猜出一些端倪,自认不该参与到他与赵华彬之间的纠纷中,于是借口去卫生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汉克斯走到休息区,看见了柳研司。一脸兴奋地走了过去:“hi,aga”他的声音不小,柳研司却毫无反应。汉克斯几步都到跟前,仔细打量。 柳研司的脸色很差,几乎没有多少血色,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神说不出的惊愕。汉克斯急忙扶住他的手臂:“ha’sgihyu” 柳研司打了个愣神,看清面前的人是不久前跟汤愿发生误会的人,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已经糟糕到让陌生人担心的地步了。 这有多糟?很糟! 柳研司稳住情绪,心想:刚刚何院长提到,要封锁柳老脑内肿瘤的消息,直接去问怕是会被拒绝…… 他的余光瞥见了身边的人——这个人好像是个教授,姓汉克斯。 “我很好,谢谢。是因为时差,有点不舒服”柳研司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咖啡,递给汉克斯一罐。 汉克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下咖啡。这是个很好开端,因为他们有两个共同点。一,使用同一种语言;二,都很闲 汉克斯对着柳研司笑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谢谢。你是刚回国吗?” “我是华裔,从洛杉矶来。”柳研司随口应道。 汉克斯喝了一口罐装的卡布奇诺:“难怪你的英文说得那么好。我母亲的家就住在洛杉矶,我们每年要在那里待三个月。天呐,这个味道真怪。” “这里只有这个。”柳研司说这话的功夫坐在汉克斯身边,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几眼,遂伸出手做自我介绍,“威廉·哈林顿。” “汉克斯。约瑟夫·汉克斯。哦,抱歉。”急着跟柳研司握手,他弄洒了一点罐子里的卡布奇诺。 柳研司想拿出手帕让他擦一擦,翻了口袋才想起,手帕给了汤愿。汉克斯也是翻了口袋,发现并没有带纸巾。柳研司又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包纸巾,整包给了汉克斯。他的举动,完全赢得了汉克斯更多的好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09 汉克斯道谢,接过纸巾开始擦手和地板上的咖啡,顺便抱怨着,“自从到了这里,什么都是一团糟。真该让她来看看,这跟想得完全不一样。” 柳研司斜睨着汉克斯,继而笑道:“你不是出差来的,对吗?是为了你的妻子?” 汉克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柳研司:“你怎么知道?” 柳研司笑道:“一点细节而已,你不会有兴趣听的。” “不不不,我有兴趣。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研司心想:很好,这样就达成了‘接轨’,接下来的谈话会非常顺利。 于是,柳研司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在说‘她’的时候,嘴角上翘了一点,这是形成自然反应的微表情。你戴着结婚戒指,所以是‘妻子’而不是‘女朋友’” 很显然,柳研司的分析让汉克斯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问:“我只是提到‘她’也有可能是我的母亲。” 柳研司抿了口咖啡,微微摇了摇头:“刚才,你提到‘母亲住在洛杉矶’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所以,你说的‘她’不是母亲。” 汉克斯一脸的惊讶:“你还看出什么了?” “嗯……”柳研司装作很认真思索的样子,“可能,你到这里没超过30小时。来的时候很匆忙。” “天哪,这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柳研司心想: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你的眼睛里充满血丝,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就是说你没时间倒时差,所以到这里的时间不会太久,减去路上和日常琐碎事的时间,30小时只是取了中间值。再看你的手表,那是医院内部使用的带有呼叫功能的手表,可见你出发前非常匆忙,所以忘记换下这块手表。 汉克斯像个好奇先生,追问柳研司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后者很谦虚地说:“以前学过一点心理学,皮毛都谈不上。我也只能看出这点表面的信息,再深奥一些我就不行了。” 汉克斯笑道:“就这些已经非常惊人了,跟女孩子们约会的时候会很受欢迎。” 这几句话让柳研司判断出,汉克斯虽然很随和健谈,可是仍然保持着警惕性,将话题从自身上引开了。 柳研司像是无所事事地翘起了二郎腿,看上去非常放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苦恼又无奈:“女孩子啊,我不是很了解她们。” 这话听起来很容易引人遐想,汉克斯神狐疑地打量着他。 柳研司苦笑道:“刚被女朋友甩了。”这话倒是真的。 汉克斯难以置信:“无法想象,你这么英俊的人也会被甩?” “可能是性格问题,或者是工作的问题。我的工作很不稳定……”他笑着,斜睨着汉克斯,“我很羡慕你,你和你的妻子一定非常恩爱。” “是的,不过……”汉克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太会使唤人了。突然跑到我工作的地方,把机票和护照丢给我,再把我丢上飞机。” 言罢,一副“女人,你懂得”表情。 柳研司保持着好听众的态度,感慨道:“她很着急,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吧?” 说道来此的目的,汉克斯的表情沉了沉,叹息道:“是来给她朋友的朋友帮忙的,这里有位老人患了脑癌,这刚好是我研究的专项。” 柳研司的心紧了又紧,如果他们只是偶然在异国他乡相遇的陌生人,那么出于礼貌,这个话题该就此打住。然而,柳研司有他自己的打算。 柳研司朝着走廊方向瞥了眼,这个小小的变化引起了汉克斯的主意,很快回想起方才那一幕。 柳研司:“我刚才听见走廊那边在争吵,是不是应为那位老人?” 汉克斯翻了第二个白眼:“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在这里做不了什么。这里的医疗技术非常完善,也有足够先进的仪器,就算在我的医院,我能做的也是这些。”话已经说得很直白,在这里他真的做不了什么。只是,汉克斯又抿了抿嘴,眉头一皱,“那位患者的情况太奇怪了。” “奇怪?” “是的,我搞不懂是因为什么。”汉克斯掰着手指头数着,“头疼、呕吐、意识模糊、忽然晕倒……这些症状他都没有。我看过他的脑补成像图,肿瘤已经压迫了神经,按理说这种情况会造成他的记忆功能障碍,但是他还在正常工作。我真是搞不明白。” 当啷一声,咖啡罐掉在了地上,浓郁的咖啡液慢慢流了出来,蔓延到了柳研司的脚边。他忙附身伸手去捡,手却抖得厉害。 汉克斯说起关于病人的事,就会忽略周围的情况并滔滔不绝:“现在的医疗科技这么发达,而且他也是一位神经学专家,应该在早期就意识到。为什么会拖到现在呢?你的咖啡怎么掉了?太难喝了吗?” 就在柳研司已经疲于回答的时候,走廊那边传来了赵华彬的声音。汉克斯一脸苦相地抱怨着:“那位赵先生真让人头疼。” 柳研司思索了一下:“你不想跟他见面?” “是的,完全不想。” 这倒是合了他的意。柳研司站起身,招了招手:“跟我来。” 等赵华彬和秘书走到休息区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赵华彬焦躁地拿出烟来,被秘书提醒这里不能吸烟,只好怏怏地收了。看了眼腕表,不耐烦地说:“王斐怎么还不到?一点破事都处理不好,还当什么副所长?” 秘书知道大老板这几天心情一直很糟糕,只能劝道:“他需要向警方提供情况,还要管理科研所。您再等等吧,最近事情太多了。”, “这些事都不对劲儿。”赵华彬一锤定音,并且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先是科研所被黑客攻击,再是柳阔文的车祸,紧跟着就是他查出脑癌……我总觉得,有人在卯足了劲儿阻挠我的计划。” “这不可能吧?”秘书说道,“虽然柳老现在很虚弱,但是何院长说只要情况稳定,就可以工作了。至少恢复数据不成问题。所以您看,这是谁都不能掌控的随机性事件。您有点阴谋论了啊。” 赵华彬瞥着秘书,阴测测地说:“你刚才也说了‘需要他情况稳定’,谁能保证他会在短时间内稳定下来?” 秘书:“……” 时节秋初,有太阳照耀的地方暖融融的,风吹过时才能感受到秋天的凉爽。天空湛蓝,一朵朵白云懒散地飘着,像是美味的棉花糖。然而,不是所有棉花糖都是甜的,这里,处处透着苦涩。 柳研司坚持送汉克斯回酒店,在路上他们又聊了很多。柳研司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接近汉克斯,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所以,他给了汉克斯一张名片,诚恳地说:“如果你有任何我能帮忙的事情,请一定联系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汉克斯看清名片上的字,当即愣了愣:“你是……” 柳研司笑道:“私事公事都可以。” 汉克斯明了地收下了名片,作为交换,把自己的名片给了柳研司,二人约好回去后再见再聊。 其实,想要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沉重的现实阻隔了所有对美好的向往。他需要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沉淀下来,需要更多的精力来消化这一切。 是的,他急需全力思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0 时间对于一个彻底沉浸在思索中的人来说,真的如流水一般。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 不知不觉间,月上柳梢了。 不知不觉间,马路上没了行人,少了车辆。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与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洒进来,算是给昏暗的房间添了一抹亮色。柳研司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手边放着笔记本,笔记本的屏幕亮着,上面是很多关于脑癌的资料。然而,这些东西揉不开他眉间的愁结,反而越蹙越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动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夹,抽出里面一张被剪过又塑封好的老照片。这是他唯一拥有的关于童年的回忆。 照片中,青年盘着腿把他抱在怀里,他们身边是野餐用的毯子,上面摆满了三明治、火腿肠、饭团和水果。还有麦芽啤酒和柳橙汁。青年的脸是圆脸盘儿,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打理的很整齐,穿着黑色的运动短裤,蓝色的恤。恤上印着个滑稽的小鸭子。 印象中,那个人高大、强壮、无所不能。毕竟每个男孩的童年记忆中都有一个这样的成年男人。这种笼统概念化的印象,从八岁起就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也戛然而止。其结果就是导致他到了三十岁,还幻想着会见到一个高大,白发苍苍,有了皱纹面色红润的老人。 所以,那个躺在病床上瘦小干枯的老头儿是谁? 柳研司猛地站了起来,他要去确定事实,给自己一个不可推翻的结果——他就是我的父亲,柳阔文! 黑夜,万籁俱寂。月光淡淡笼罩着住院楼,在一扇扇窗上涂染出一层薄薄的浅青色。南北走廊相连的休息区空无一人,一排排整齐的椅子泛着冰冷的光,这里的窗没有关好,淡绿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撩到了墙面上挂着的钟表上,待窗帘缓缓落下,钟表上的数字才完全显露了出来——201八年9月27日02:00 护士按照惯例最后一遍查访柳阔文的病房,一切如常。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好房门,打着哈欠朝着护士站走,刚刚走了几步,似乎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身回看了两眼。幽深的走廊尽头什么都没有,跟以往一样安静、昏暗、不值得留意。或许是听错了,护士摇摇头,继续朝着护士站走,脚步声在深夜里尤为清晰,哒哒、哒哒……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背脊爬上了脑皮,脖子僵硬起来,眼珠左右转了转,视线里除了白色的病房门,只有灰暗暗的墙壁。她突然疾行,迅速回到护士站里面的休息间,明亮的灯光让她感到暖和了很多,长长地出了口气,打开某个视频网站,转移注意力。 夜风徒然变得疯狂,那面淡绿色的窗帘被吹起,像是巨大的水母拱起了身子,下落的时候,一角挂在了休息区墙上那面钟表上,透过冷冷的淡绿色,模糊可见猩红的数字仍在变化——02: 汤愿不知道醒来了多久,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被子上蓝色的小碎花。临床的大姐翻了个身,汤愿被吓得打了激灵。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病房里醒来,还穿着病号服。记忆中…… 脑袋里一片混乱,什么狗屁记忆,在这时候根本帮不上忙。她在努力回忆了一会儿之后,沮丧地感到了头晕脑胀,轻轻揉着太阳穴,手指触到了包扎。继而,惊愕地摸遍了自己整个脑袋。 我,变,成,卤,蛋了!? 下一秒,惊慌失措的汤愿下了病床。她看到了拖鞋,那是她很喜欢的一双拖鞋,只在家里穿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汤愿趿拉上拖鞋,冲出病房后举目四望,每一处都是陌生的,寂静令人齿冷,甚至还往她的心里渗透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寒意,脑洞禁不住开了大门。 恐怖小说里经常会有的桥段——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没有了记忆,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很黑很安静的大楼里,你想找到出口,四处乱跑。在几乎崩溃的时候遇到了某一人,可能是护士,也可能是患者,大多时候是清洁工阿姨,她会好心地给你指路,安慰你,就在你放松警惕以为遇到了好心人那一刻,她会忽然吐出一米来长的舌头,惨白惨白的脸上不停地流着血,黑乎乎的手向你抓来,咧着猩红的嘴邀请你:一起来玩吧 汤愿哭的心都有了,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努力向更远处望去。在走廊的天花板一角,悬挂着白色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显示灯忽明忽暗。这东西总是会让人有些抵触,因为你不知道在监视器的另一头,是怎么样的人在看着你。汤愿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那监视器,红灯亮起又暗下,再亮起再暗下,然后再也没有亮起来,就像风烛残年的老者熬到了寿终正寝的一刻。 汤愿怯怯地往前蹭着,嘴巴张了张,颤颤巍巍得低声呼叫:“有人吗……谁来帮帮我。” 淡绿色的窗帘还挂在钟表上,数字还在变化着——02:25 翌日七点。 “汤愿?汤愿?醒醒,别睡了。” 隐约中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汤愿像小猪一样哼唧了两声,缩进了被窝里,大有睡到天荒地老的决心。下一秒,被子被彻底抢了去,汤愿一下子卷缩起来,继续哼唧。 “汤愿,赶紧滚起来!” 汤愿被这吼声锻炼出了本能反应,挺尸一样坐了起来,闭着眼睛说:“我不吃早饭了,给点牛奶就行。你家还有面包吗?” 周围传来窃笑声,汤愿这才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也清晰了起来。她的老同学兼好友“郑敏仪”身穿白大褂,一脸愠怒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敏仪,你怎么还没走啊?今天休息吗?”汤愿迷迷糊糊地说。 郑敏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出手拧住汤愿的鼻子,气道:“你给我清醒清醒,看看这是哪里!” 汤愿垮着脸打着哈欠四下观瞧,习惯性地开始挠头…… “啊!我的秀发呢?”汤愿捂着脑袋惊慌地叫着,“我怎么了?敏仪,我怎么了?” 郑敏仪坐在床边,抓住了汤愿的手紧紧地握住:“冷静点听我说,你遇到了车祸,海马体受伤,导致你患上了‘顺行性失忆症’。” 汤愿一脸的迷茫:“啥症?” 一旁的护士帮忙解释:“这种病就是你无法对事故后的所有事情产生新的记忆。” 汤愿的脸上写满了——小姐姐你在说什么? 郑敏仪毫不犹豫地举例说明:“《海底总动员》里的‘多莉’。” 汤愿恍然大悟:“哦,明白了。”……“什么!?我失忆了?” 郑敏仪使劲捏了捏她的手:“你失忆的问题过一会我会给你详细解释。你先想想,出车祸的时候你跟谁在一起。” 汤愿咬着嘴唇,真的很认真地回忆,然而:“不记得了。” 郑敏仪提醒道:“柳伯伯。” “柳伯伯?”汤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倒是比知道自己患病那会儿更吃惊了。 郑敏仪忙着安抚:“你救了他。” 汤愿眨眨眼,当下长吁了一声,拍拍胸口。郑敏仪的神情却没她那么轻松,继续说道:“但是他因为其他病因也住院了,情况不大稳定,有间歇性昏迷的情况。你等一会儿再跟我瞪眼睛,听我说完!今天凌晨两点护士查房的时候他还在,早上就不在了。” 汤愿闻言刚刚恢复原状的眼睛又瞪了起来,眼泪瞬间在眼圈里打转,马上就要流出来。郑敏仪忙不迭地改口:“是不在病房了,人还在,人还在!” 人究竟还在不在,郑敏仪也不知道。毕竟从早上五点到现在,都没能找到柳阔文。但是,保安人员在柳阔文的病房里发现了一双不属于医院配发的拖鞋,上面印着字母。看大小,是成人女性的。所以,这样的一双女士拖鞋,出现在柳阔文的病房里显然是不正常的。护士拿着拖鞋照片到处询问,问到了郑敏仪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汤愿的。 因为上面印着“nepiee”的字样。于是,就有了早上七点叫醒汤愿那一幕。 在同一时间轨道上,柳研司的七点正是准备妥当的时候。 他几乎一夜没睡,因为熬夜,眼睛有点红,洗了澡,刮了胡子,脸色倒还说得过去。衣服是酒店干洗过的,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清淡的茉莉香味儿,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气味。对着镜子穿戴整齐,柳研司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对着镜子里的假想对象说: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柳研司,是你的……我们是…… 一向自信的谈判专家发现这并不容易,他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除了表明身份时的说辞,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出发前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擦手,随手将用过的纸巾丢进了垃圾桶。垃圾桶里已经全都是用来擦汗的纸巾,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1 在路上,柳研司犹豫过要不要买点礼物,他不知道国内探望病人通常要买些什么,而且,脑病患者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他也不是很了解。索性只买了一束花。 二十只颜色不一的扶郎花代表着二十年的分别。他的心思甚少会这样细腻,这一次只是…… 其实,他只是需要一个既寻常又不失礼貌的开场白借口而已。一束花,恰到好处。 柳研司赶到住院楼八楼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四十分。这里一切如常,忙忙碌碌的护士们,刚刚上班的医生们,还有吃过早餐在走廊里散步的患者们。真的是一切如常。那么,他也如常地走向9病房。 这时,9病房的门开了,小王一脸惶急地走了出来。两个人打了照片,小王疾步迎上去,到了跟前,说:“您来探望柳老?” 柳研司看到他神情不对,当下点了点头。 小王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急忙拉着柳研司往回走,口中念念道:“这边,这边。” 柳研司的心咯噔一下,只好跟着小王离开病房区。他们快步走到了人少一点的角落里,小王低声问道:“柳老失踪了。” “什么?”柳研司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小王神情有些慌张,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一大早就接到医院电话说柳老不在医院。” “等一下,院方几点发现他不在病房的?” “应该是早上五点,护士查房时间。” 五点……柳研司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请小王继续说下去。 小王:“我还以为是他是没打招呼就出去吃早餐什么的,因为他经常做这种事。所以我就没在意,想着过来在附近早餐店找找,总能找到。” 不料,小王加上医院的护士们找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柳阔文。于是,大家都慌了。柳老与何院长是故交,这事必然要先通知何院长,何院长接了电话就让保安全院寻找,仍然没有结果。最后,一名保安在柳老的病房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柳研司一直镇定地听着小王的讲述,到了“蛛丝马迹”,才微微挑起眉:“那名保安找到什么了?” “一双拖鞋,女士拖鞋。”小王看上去有点紧张,“不是医院配发的那种。” “确定是谁所有了吗?” 小王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把他带到了休息区,指着左侧的走廊深处让他仔细看。那里站着一些人,有护士和医生,还有三名保安。 小王:“我听这里的保安说,那双拖鞋是住在八03病房的……” 没等小王说完,柳研司脱口道:“汤愿?” “你怎么知道?”小王很惊讶,转而想起了昨天柳研司帮助过汤愿的事情。 柳研司:“先不说这个。汤小姐跟柳老认识吗?” “他们是朋友。”提到了汤愿,小王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愉悦感。柳研司觉得奇怪。 小王应该是早就接触过汤愿,汤愿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一旦再提起汤愿这个人,小王下意识地切换到“愉快”的模式。 对于自己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小王尚不自知,很认真的为柳研司做解释:“柳老和汤小姐早就认识,发生车祸那时候,就是汤小姐救了柳老。” 柳研司已然没有琢磨小王微表情的心思了,没等小王的话音落地,急着问道:“那汤愿头部的伤也是因为车祸?” “是的。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说,当时那辆巴士翻车了,汤愿把柳老拖出车外。那时候发生了山体滑坡,半山上的情况很糟糕,很多石头滚下去,汤愿把柳老护在身下,一块大石头砸中了她的脑袋。医生说她的海马体受伤,患上了‘顺行性遗忘症’。” 柳研司的手心开始冒汗,喉咙也有点发紧——昨天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卤蛋”竟然是救了父亲的女孩儿,早知道是她,当时就不该迁怒她。 然而,人生中太多的“早知道”都是不可能再重来一次的。柳研司是个擅于向前看的人,不会一直纠结这些事。关键是:汤愿的拖鞋为什么会出现在9病房? 柳研司又看了眼八03号病房门前的情况,那些人还没走,看起来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柳研司便问小王:”柳老的病房,现在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小王朝着南区看了一眼,“现在没人,等着把柳老找回吧。” 柳研司心思一转,低声道:“报警了吗?” 小王:“院方没有,不过我们赵董已经联络了警方。但是你看,柳老失踪不过两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警方会不会立案。” 这已经不是立案的问题了——早上五点院方发现父亲失踪,保安第一反应应该是调取监控。虽然病房里没有监控,但走廊里是有的。然而,到现在院方也没有找到失踪者的下落,就说明监控不起作用。这是非常奇怪的疑点。而且,一个患有脑癌的重量级科研人员在病房失踪,警方应该不会按常规来判断。赶到这里的时间只怕是长短而已。 之后的事,很简单。柳研司找了借口把小王支开,趁着警察还没赶到,偷偷溜进了9号病房。 此时阳光正好,病房里除了少了他准备认回来的父亲外,没有任何变化。 柳研司关好房门后,慢慢走了进去,开始观察起来,首先看得是病床。 病床上的被子并不乱,被折成两层放在床尾,显然是有人收拾过了,只是收拾的很潦草。他的目光落在床单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床单上有很多皱褶。父亲是一个深度昏迷的患者,他躺在床上时的状态是一动不动的,所以床单上的褶皱不该有这么大的面积。看上去就像是某个人因为失眠辗转反侧一样。那么,能够解释大面积褶皱的原因约有两个。 一,另外有人躺过这张病床。 二,凌晨,自己走后,父亲醒了! 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性:有人在病床上剧烈的挣扎过。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推论,他拿起枕头,闻了闻上面的气味,属于医院的气味充斥在鼻端,还有少许因为没有洗头而残留下的气味。这并不能给他更多的线索,他只好把枕头放回原处。紧挨着枕头的是床头柜,上面有一盏台灯、一个保温杯。 昨晚来的时候,父亲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仔仔细细打量着二十年没见的父亲,那时候床头柜上还有一个药盒,药盒是那种多功能型的旅行用药盒,绿色半透明。他拉开抽屉,里面并没有药盒,只放了一些没有拆封的洗漱用品,其中的毛巾引起了他的主意。用手摸了摸了,发现有点潮湿。 为什么不把用过的毛巾挂在外面?放在抽屉里会滋生异味。想到这里,蹲下去观察床底。床底非常干净,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清楚地记得,昨晚来的时候看到床下有一双医院配发的男士拖鞋。 柳研司的眉头皱了起来,起身走到衣柜前,把柜子门打开。里面挂着一套便装,衬衫、毛衫、外衣、一条裤子。柜子最下层有个空鞋盒。 外出的鞋子极有可能是他穿走了。小王说,在这里发现了汤愿的拖鞋,而父亲的拖鞋却不见了……所以,父亲的拖鞋有可能被汤愿穿走了。 原来如此。昨晚自己离开之后,遇到了汤愿。那时候只当她是半夜醒来忘记了遭遇车祸后的种种,又出来寻找什么人的帮助。但现在看来,自己离开后,汤愿并没有回病房,也没找任何人,而是到了这里! 柳研司的记忆随疑问回到了今日凌晨。 昏暗的台灯把父亲脸色照的很不好看,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张消瘦的脸与印象中父亲的脸渐渐重合了。这个老人就是他的父亲,柳阔文。 柳研司的心微微刺痛起来。当初,他还不知道脑修复芯片的研究者是谁,他只是把自己的病例发到了科研所的邮箱里,里面只写了英文名字,还有一张两寸的免冠照。本以为这事要等个把月,没想到四天后就收到了回音。那时候,随同信函一起来的还有一份脑修复芯片研究团队的少许资料,当他看到“柳阔文”这个名字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是他吗? 他认出我了吗? 这么快就有了回音,是他做的吗? 种种猜测下,竟然让柳研司莫名地紧张起来。毕竟那是二十年没见的父亲,毕竟当初分别的时候,他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起。 柳研司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不会酸溜溜地想着:二十年,你为什么不试着找我?因为他知道,母亲恨父亲到了什么程度,也知道父亲怨念母亲。身为他们的儿子,柳研司不想评价谁对谁错,他只知道,自己是不恨父亲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幻想过父亲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因为母亲的缘故,他一个字都不能提。渐渐的,亲生父亲于他变成了一个固化式的“心结” 二十年了,如果你醒过来,能认出我吗? 他不能在这里过多停留,平复了一下复杂的情绪,把父亲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离开病房。 按照原路返回,必须途径护士站。他并没有刻意隐藏,心很乱,无暇估计其他,被看到就被看到,无所谓了。但是,护士站里并没有人,他就这样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休息区的时候,仿佛听见只有恐怖电影里才有的声音。 “有人吗……谁来帮帮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2 事实上,他并不适合去帮助任何人,因为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糟”,而是“非常糟” 半年前的那场爆炸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便所有人都为此慌了神,他仍然有信心改变自己的劣势。然而,轨道已经偏航,可笑的是:他到现在才知道。 在回国的飞机上,他做过简单的“预想”。 1,他会找个恰当的机会告诉父亲,自己是谁。然后,他们都会非常尴尬。 2,很快,他们会为了血缘关系,开始试着接触对方,稍加了解。可能会在聊起母亲的时候有些争吵。 3,他们不会像普通父子那样相处,因为分开了二十一年。但是他们会相互牵挂对方。 4,他会照顾父亲,还会为他养老、送终。 现实删掉了1、2、3、直接让他领取了4。 这时候他再次想起了老师的话:遇到问题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想当然”,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比方说:现在。 现在,他大可以掉头走人,不理会求助声。但是,他的内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柳研司不是执法者,工作却与执法息息相关。所以,他的正义感、骑士精神、要比普通人强烈很多。犹豫再三,还是循着那惊悚的声音走过去了。 很快,他到了休息区。这个休息区像个十字路口,而声音就是从他的右前方传来的。再往那边走会到达东区,离他刻意不被发现并顺利离开住院楼的那条路越来越远了。他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眼腕表02:30。 这么晚了。本以为只在床边坐了几分钟,没想到竟然过了二十分钟。 思想随便开了小差儿,走过拐角的瞬间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哎呀,谁!?” 柳研司这才发觉自己撞到了人,忙伸手扶住。昏暗的光线下,是看不清对方脸的,倒是裹着包扎的脑袋格外显眼。他想起了某人,脱口叫道:“卤蛋?” 汤愿方才走得急了些,跟柳研司撞在一起的时候,甩飞了一只拖鞋。乍一听有人叫自己卤蛋,当即俩眼放光,抻着脖子盯着柳研司,这一眼,不晓得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呆住了。 柳研司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汤愿晃了个神,恢复过来后,急忙问道:你认识我?” 柳研司眼皮直跳——又忘了。 “先把鞋穿好。”柳研司将汤愿扶稳后就放了手,汤愿单腿蹦了两步,把甩飞出去的拖鞋重新穿回脚上,柳研司一直看着她,并发现她的脖子上并没有挂着白天里的牌子。 汤愿走回柳研司的面前,因为身高差的原因,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你是医生,所以认识我,是吧?” 柳研司摇摇头,说:“白天我们见过一面,我知道你是这里的患者。”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现在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 汤愿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你知道自己住在哪个病房吗?” 汤愿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 汤愿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柳研司由衷地体会了一把挫败感,不禁抱怨起来:“这里的护士都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汤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其实,我可能是出来找医生。” 虽然柳研司觉得这是个麻烦,却不能丢下她不管。虽然很烦,还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送你去护士站。” 汤愿拘谨地笑了笑,跟在柳研司身后,亦步亦趋。她忘记了很多事,在一个陌生地方醒来,遇到一个陌生人,心里自然是忐忑不安,哪还有多余的心思跟陌生人搭话。而陌生人的心情也不佳。两个人之间相差的半步,沉默着朝前走。 就在他们已经看到了护士站明亮的灯光时,从里面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三名护士从护士站里面的休息间跑出来,刚好跟一名医生汇合。其中一个护士用飞快的语速说了些情况。因为距离有点远,柳研司只听见医生回答:“马上抢救!。” 柳研司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汤愿。汤愿只望着走廊那边的情况,眼睛一眨不眨。 “……除颤!” 砰! “200焦耳。除颤!” 砰! “家属还没联系到吗?快点!” 那情那景突然地闯进了汤愿的眼睛里,她就像凝视着深渊的思考者,一下子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孤独、感伤、凄凄惶惶。 柳研司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故意咳嗽了一声。 汤愿转过头来,对着柳研司尴尬地笑笑:“好像不大合适哈。” 现在过去的确不合适。柳研司指着旁边的休息区:“去哪里等一等吧。” 就这样,汤愿跟着他去了休息区。 病房区的声音渐远,仍可听见一些零星的声音。汤愿坐在椅子上,瞥了柳研司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似乎不是很烦的样子,便试问:“贵姓?” 柳研司迟疑了一下,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患上了‘顺行性失忆症’,所以,记不住近期发生的事。” 汤愿脑袋一歪,纳闷地问:“啥症?” 柳研司重复了一遍:“顺行性失忆症。” 汤愿眨了眨眼睛:“我没失忆啊,我记得自己的名字,住在哪里,在什么地方工作。” 柳研司不耐地抬手打断了她的如数家珍:“记不住这些情况的失忆症是‘逆行性失忆症’你的情况刚好相反,你的失忆是针对近期内发生的事。” 柳研司的解释算是非常简洁易懂了,汤愿抿着嘴“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她摸了摸鼻子,安心地拍拍心口:“还好还好,我没忘了重要的人。” 这句话像是打在柳研司心上的铁锤,让他闷疼至极!他想了汉克斯的一些话:柳先生的脑肿瘤压迫神经,影响了记忆功能。但是他的情况太奇怪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竟然还在工作。 可能,他早就不记得我了。 这时候,汤愿似乎在柳研司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表情,下意识地缩紧肩膀,她的动作唤回了柳研司的理智,忙侧过头,调整心情。 “你,没事吧?”汤愿谨慎地观察着,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他几乎压制不住心里的负面情绪,也没心情给与更多的照顾,冷声冷语地说:“你的病房是八03,你必须马上回去。看标识牌你会找到的。”言罢,准备起身走人了。 岂料,汤愿一把抓住了他,跟着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那个,你告诉我,我怎么就得了‘顺……’什么的失忆症。” “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柳研司抢白道。 汤愿仍旧不放手:“不是医生?那你大半夜的在走廊里干嘛?” “你还知道现在是‘大半夜’?” “我当然知道,失忆也不可能不认识时间啊。” “你终于明白自己失忆了。” “这是你告诉我的。” 柳研司有些气了:“听着,如果你没有患上顺行性失忆症,为什么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你不记得这是哪里,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记得白天发生过什么,就连临睡前的事都不记得!”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柳研司。 柳研司一番抢白后也有些气喘。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可怕。可悲的是,他无法控制。 汤愿揉了揉鼻子,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柳研司不想分析她的情况,想要生气那便生气好了!然而,他还是被汤愿的一举一动,吸引了注意力——她的呼吸节奏和肢体动作表明她在生气,但是她的表情分明是“委屈” 柳研司来不及分析她为什么会感到很委屈,而不是生气。只知道,这种委屈是酝酿某种情绪的讯号! 汤愿突然逼近一步,气势上居然有几分强悍,柳研司的竟下意思地绷紧了肌肉!随即,就听她掷地有声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叫我卤蛋!” 柳研司愣了,下一秒才反映过来——他以为她会哭,或者是埋怨自己欺负一个女孩子。但是,卤蛋?为什么是卤蛋?对她来说“卤蛋”才是重点吗? 这一刻,从父亲病房带出来的悲伤、苦楚、烦闷、都被不算争吵的争吵消弭的一干二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3 柳研司被汤愿又呆又愣的劲头儿逗乐了,总归是觉得自己不够绅士,迁怒了一个陌生的失忆者。而这个失忆者却在纠结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他哑然失笑:“你是不是属于那种,一旦生气了就不知所云的人?” 汤愿皱着眉头嘀咕:“我没生气,就是有点着急。” 柳研司想:着急的不止你一个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放慢脚步,等等你的灵魂。 想到酸溜溜的鸡汤,柳研司也禁不住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拍拍自己的口袋,对汤愿说:“你找找,可能会有个小本子。” 汤愿狐疑地朝他的上衣伸出了手,柳研司向躲了躲,不得不提醒她:“是你的口袋,不是我的。” “那你干嘛拍自己的口袋?” “我总不能拍你的,那样做很不礼貌。” 汤愿闻言,方知是自己会错了意,臊的满脸通红:“我真是蠢死了。”说着,抬手敲打自己的脑袋。 柳研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感觉,细而柔软…… “你的脑部受伤,尽量不要做这种动作。”汤愿瘪了瘪嘴,柳研司慢慢地将她的手拉下去,放开,“慢慢来,脑部受损的人在最初阶段都有些不正常。会好的。” 汤愿只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不正常的范畴,朝着逗逼方向策马狂奔,特别的丢脸!红着脸低下头,在口袋里胡乱翻找起来。 气氛,一度尴尬。 汤愿为了找回点颜面,很正式地向柳研司道谢,只是,她平日里就逗逼惯了,话匣子一打开不多说点什么,关不住:“其实,我平时也有点小迷糊,闺蜜总是骂我一天到晚丢三落四。以后她再骂我,我就可以说,我失忆了!” 什么意思?失忆了,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丢三落四? 虽然柳研司很想笑,甚至觉得应该为她的可爱豁达笑一笑。然而,柳研司知道,她的这份可爱很快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找到了!”汤愿终于在身上摸到了小本子,兴奋地亮给柳研司看,献宝一样。 “找到就好。”柳研司说,“你用这个记录很多事情。要保存好。走吧,我送你回病房,你再慢慢看。” 汤愿却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我送你。”柳研司坚持,“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 他的言辞很奇怪,汤愿竟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只是不想再麻烦他:“真的不用了,我总要习惯的,不能依赖别人。” 她的话像是戳中了柳研司心里的某个地方,故而有几分意外。只是,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让她一个人回去,柳研司再次坚持送她回病房。 汤愿轻轻浅浅地笑着,被柔和的灯光映衬,可爱而又温暖。她昂起头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柳研司:“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以后我或许还会在半夜跑出来,可是未必每次都会遇到你。” 柳研司默然。所谓的绅士风度,骑士精神,就是要用在需要的地方。就像汤愿。她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孩儿,而尊敬她的最佳方式,就是让她走自己想走的那条路。 “既然这样,我告辞了。”柳研司不疾不徐地说:“你最好记在本子上——八03病房。” “嗯嗯,我会记的。”说着,从小本子里抽出了笔,认真记下来。 柳研司在转身离开之前,用愉快的语调跟她道别:“祝你一路平安,卤蛋小姐。” 汤愿假模假式地朝着他呲牙笑着,却在他转身走出去之后,叫了一声:“喂!” “什么?”柳研司回身,看着月光下的卤蛋。 哦不对,是汤愿。 汤愿朝着他笑的很好看:“我的名字不是‘卤蛋’,我叫‘汤愿’” “我知道。”他说。 身姿挺拔的陌生人在离开的时候,脸上仍然是淡漠的。汤愿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恍然苏醒。扶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她搞不懂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有了奇怪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又明知是从未见过。下一秒,她做了一个决定,要记住那张帅气却没有表情的脸。 对于患有顺行性失忆症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幸好,她还有小本子和一支笔。 汤愿是个中老手,几笔就勾勒出了陌生人的眼睛,她拿起来左右看了看,并不满意,索性撕了去,重新勾画。这一次,她认真且努力地回想着,慎重地落下第一笔。 不知不觉,陌生人跃然于纸上。这一次,汤愿是满意的,只是端详画像的时候,眉宇间多了一道浅浅的疑惑。再翻过一页,写下:你失忆了,去找敏仪问清楚。别乱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住在八03病房。 自己给自己留言总觉得有点怪,但胜在已经了解了基本情况,汤愿也知道应该马上回病房。出发的时候,开始翻看小本子的内容,尽可能多掌握一些情况。她一面走一面看本子,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口中念念:“9。” —— 时间:201八年9月27日09:00 八03病房的采光非常好,但是病房里人们的心情却不怎么样。负责调查柳老下落的莫宁警官,已经急的想要钻进汤愿的脑袋,亲自寻找柳老下落的线索。 莫宁:“……所以,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柳老的人,我拜托你汤小姐,你使劲想想成吗?” 汤愿坐在病床上举着手机,手机正在录影,屏幕里的莫宁又急又气,伸手过来,按住了她的手机 莫宁:“你能不能不要录了,好好想想我的问题。” 汤愿一脸无奈地回答:“我不录下来,再过一会儿会忘得一干二净。”。 莫宁空有一身本事也是拿汤愿没辙,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给站在病床边的汤愿的主治医,郑敏仪医生身上。郑敏仪的手轻轻抚着汤愿的肩膀,神情严肃地对莫宁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她帮不了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莫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身心疲惫! 郑敏仪也知道莫宁肩负着责任,只是现实没有给他什么希望。 “莫警官”郑敏仪看了眼腕表,说道:“她可能马上就会忘了你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所以……” “我有备份!”汤愿抢白,回手在枕头下面抽出小本子,翻开来亮给莫宁看。 素描本上是莫宁的画像,虽然是用油笔画的,倒也非常逼真,尤其是眉间的那三道皱纹,特别传神。话画像下面还有备注:负责调查车祸案的莫宁警官,找过我询问线索。(有点凶) 莫宁看着自己的画像和括号里的“有点凶”,无奈地笑了笑。这笑容还没完全退去,他注意到了那个小本子。 莫宁:“能让我看看吗?” 汤愿大大咧咧地递出了本子:“当然。” —— 柳研司离开9病房后并没有走,而是一直留意着汤愿病房门口的情况。他又买了一罐味道奇怪的卡布奇诺,一边喝着,一边观察。不多时,一个青年匆忙地朝着汤愿的病房走了过去,敲开门,站在门口说了两句话,打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柳研司记得他,是昨天遇到的警察。 莫宁反手将房门关好,脚步飞快地走向电梯等候区。柳研司扭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几眼,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就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电梯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是昨天见过的赵董,那个女人他也见过,应该是赵董的秘书。而走在他们后面的男人看上去像个学者。 莫宁一打眼就看到了赵董,迎了上去。巧合的是,他们碰头的地点,刚好在柳研司身后。 赵华彬还没开口先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莫队长,有眉目了吗?” 莫宁一本正经地说:“汤小姐的情况你也了解。” 赵华彬咂了咂舌:“好吧,指望不上她,总归会有其他办法吧?监控你们看过没有?” 柳研司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们的对话上,就听莫宁说:“从昨天下午一点开始,医院的1号楼、五号楼、六号楼、三栋楼做监控系统维护,到今天早上八点才恢复工作。” 住院楼正是六号楼。 “就是说,什么都没录下来?”赵华彬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开什么玩笑,早不维护晚不维护,偏偏这时候维护?” 莫宁说:“我查过了,系统一年维护一次,往年也是九月或者十月。算不上异常。” 柳研司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赵华彬忽然笑了,只是笑容里夹杂着讥讽和无奈,转头对着秘书说:“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有人从中作梗!” 莫宁反应快,当下便问:“赵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研司也想知道,“从中作梗”指的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4 赵华彬上前一步,离莫宁近了些,低声道:“你知道我的科研所被黑客攻击,丢失了一部分重要数据。只有柳阔文能恢复数据,现在他失踪了,数据无法恢复,芯片就不能进入临床试验。” 因为赵华彬的声音很低,柳研司听得有些吃力。但好歹算是都听见了。下一秒,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看来科研所那边是出了问题,芯片无法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既然如此,何院长为什么还说下周就可以给自己移植芯片? 另一方。 莫宁在听过赵华彬的话后,谨慎地思索了一番,遂问道:“你是怀疑有人阻挠芯片临床试验?” 赵华彬:“对!” 莫宁:“你有竞争对手吗?” 赵华彬哼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 这时,跟在莫宁身边的警员上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把手机递给了他,说:“莫队,找你的。” 莫宁接过手机,喂了一声,随后告诉赵华彬:“稍等我一会儿。” 一个电话把莫宁从谈话的小圈子里叫走了,小警察也跟在后面,柳研司估摸着身后只剩下赵董那三个人。恐怕,他们还有一些私下里的话会说。 果不其然,莫宁离开之后,就有人刻意压低了嗓音,跟赵华彬说:“没找到吗?” “没有。”赵华彬没好气地回答。 “时间不等人呐,赵董。” 柳研司想,这个说话的人应该是那位看似学者模样的男人,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此人十有八九也是科研所的员工。 赵华彬比谁都知道“时间不等人”的严峻性,可眼下丢了柳阔文,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还是个失忆症患者。真是叫人想发脾气都没处发。他烦躁地咂了咂舌,叫道:“小楠,所长的继任问题,资料书提交董事会没有?” 小楠是赵华彬几个秘书之一,平时负责一些书面文件,赵华彬的问题也算问对了人。然而,她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为难之色::“赵董,柳老还没下落,我们现在就找继任,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赵华彬眼睛一横,“他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脑癌晚期!现在不考虑这事,什么时候考虑?给他办葬礼的时候?” 听着赵华彬的回答,柳研司的心里冒出一股火气。虽然他明白赵华彬身为一个话事人是应该对紧急状况做出最好的抉择,但是他们在谈论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这时候,无法言明的孤独感充斥着整个空间,不是他不习惯国内,而是想起了小时候,躲在房间里听着父母不停争吵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秘书嗫喏道。 赵华彬白了她一眼,随即斜睨着身边的男人:“你也没戏。你才提副所两年,资历、成就、年龄、都不够。” 男人急着解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赵华彬厌烦地问。 从方才起,休息区的人多了起来,走走来来,声音也跟着嘈杂了不少。男人并没有提高声音,而是又靠近了赵华彬一点,说道:“如果实在找不到柳老的下落,可以让那位汤小姐试试咱们所里的‘记忆提取’。” 柳研司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琢磨着“记忆提取”是什么。 那一边,没等赵华彬想明白,打完电话的莫宁闻声走了过来,定睛看着赵华彬身边的人,问道:“王副所长,你说的‘记忆提取’是什么?” 从莫宁的话中柳研司得知那个人姓王,是科研所的副所长。 王副所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也是我们所的一向新技术。嗯,怎么跟您说呢?”他很是认真地想了想,“人类记忆系统非常复杂,说得太详细我怕您一时理解不了。” “肯定理解不了。”莫宁耿直地说。 王副所长只好试着说:“首先,您要了解大脑里有九百亿神经元,当你做某件事的时候,这段经历会转化为电信号在神经元内传输,首先到达的是‘短时记忆区域’,停留几秒或者是几分钟,再经由‘海马区’前往‘长期记忆区’分门别类储存起来。那么神经元彼此间会借由‘神经递质’在‘突触’部位传递信息……” 莫宁连忙打住他的滔滔不绝:“你等等。”说着,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王副所长莫名的有点紧张了。倒是赵华彬的眼睛里冒出了看到希望的光芒,一把扣住莫宁的手机,急道:“你要了解原理,等有空的让他详细给你解释。”言罢,转回头去看着王副所长,“你有多少把握?” 王副所长谨慎地说:“现在不知道,我需要跟汤小姐的主治医沟通一下。如果汤小姐的情况可以接受记忆提取,我估摸……应该有七成的把握。” 赵华彬闻言顿时兴奋起来,拉起王副所长的胳膊就往病区里面走:“走走走,我带你去找医生。” 莫宁不像赵华彬那么兴奋,确切地说他还在犹豫着,但赵华彬已经开始行动,他也不能继续呆站着。给身边的下属使了眼色:“跟过去看看。” 下属点了头,快步追着赵华彬那几个人去了。莫宁留下来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半,去数据监控局调取医院附近的道路监控的人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似乎只能等待。 不过……莫宁的眼睛瞥向身后的座椅排,落在了一个笔挺的背脊上。 柳研司决定去找小王打听些关于“记忆提取”的情况,于是站起身朝着电梯走过去,没走出多远,忽觉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莫宁:“先生,又见面了。” 柳研司从容地转回身,看到莫宁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这一次,柳研司正正经经打量着莫宁——三十岁上下,身材挺阔,眉宇间彰显着与常人不同的严厉。 他能在人流流动较大的环境中认出自己,想必是个很有能力的警察。 柳研司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你好,警官。” “别这么叫,别扭。”莫宁嘻哈着,指了指他怀里的花束,问道:“昨天你是来探望柳老的,今天来探望谁?” 柳研司从容地回答:“也是来探望柳老的。很遗憾,我听说他失踪了。” 莫宁半眯着眼睛瞧着柳研司,问道:“连续两天来探望同一个人?昨天我听小王说,你只是柳老的客人。” 柳研司点着头:“是的。” 莫宁笑了笑:“那请问,您住在哪个酒店?” “希尔顿。” “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你在哪里?做什么?” “在酒店休息。” “有人陪你吗?” “很遗憾,没有。” “你跟柳老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从洛杉矶飞回来探望他?” 一连串的问题都没有给柳研司半点喘息的机会,饶是如此,柳研司还是不急不忙地回答:“警官,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了。” 莫宁愣了。不是因为柳研司搬出“个人隐私”来回避他的问题,而是那笑容看上去没有对他的问题产生丝毫的不适感。通常,被他逼问的对象在这时候不是发火就是甩袖离去。而眼前这个人,似乎天生一副好脾气。 怎么说呢?莫宁有点看不透柳研司。越是看不透,越想看透。这可能是警察的天性吧。 莫宁爽朗地笑了起来,朝着柳研司伸出手:“我叫莫宁,是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 柳研司很和善的跟他握了手:“威廉哈林顿。你知道我从洛杉矶来。”下一秒,他的手没能从莫宁的手里抽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5 莫宁笑意浓浓,这笑容里说不出藏着多少算计,像是在油锅里浸过了头的老油条,不容小觑! 柳研司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也不言语。 莫宁笑道:“威廉先生,几点到医院的?” “七点半到八点之间。” 莫宁自言自语着:“这样啊。”言罢,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汤小姐有个小本子,你知道吗?” 柳研司如实回答:“我知道。” 莫宁这才放了手,说:“从本月24号开始,她用那个本子记录很多重要的事。内容是根据日期和时间向后排序的。” 这是当然。柳研司应道:“很合理。” “我们怀疑她是最后一个见过柳老的人,所以我特意借了她的小本子看。”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 柳研司知道莫宁在等着自己的反应,是惊慌?还是不安?他神情淡然,说:“请继续,我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莫宁继续说道:“她昨晚就寝时间是九点三十分左右,最后写在小本子上的事是提醒自己早上几点吃饭、几点复查、几点输液……今天早上七点,她是被主治医叫醒,您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柳研司坦然道:“从昨晚睡下后到她今早醒来,没有更新过本子上的提示信息。” 莫宁挑挑眉,竖起大拇指:“不错。”言罢,话锋一转,“从昨晚九点三十分到今早七点之间,她都没有更新过本子。但是,那不是最后一页。” 柳研司没有像之前的问题那样及时回答,而是想着,汤愿更新的内容会不会跟父亲的下落有关。 莫宁从包里取出pr调出照片,把pr给了柳研司,指着照片说:“这就是昨晚九点三十分更新的信息。” 的确是关于第二天需要做什么的提示。 莫宁撩起眼皮看着柳研司:“后面还有一页。” 柳研司的手指划过pr的屏幕,第二幅照片闯入他的视线。那是他自己。 瞬间,柳研司被照片里的素描吸住了全部的注意力。照片上的自己面无表情,眼睛却充满了悲伤,左眼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右边脸上已经流下一滴,泪痕像是一道浅浅的疤。 原来,昨晚的自己在汤愿眼里是这样的。 莫宁死死盯着柳研司的表情变化——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浅,很苦恼。 柳研司抬起头,把pr还给了莫宁,不急不躁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盯上我了。” 莫宁神情严肃:“如果你的素描出现在昨天上午或者中午的位置上都正常,但是最后一页的位置就不正常了。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从昨晚九点半她睡下到今早七点醒来,再也没有更新过本子上的信息。”说着话的功夫,柳研司靠在身后的窗台沿儿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稍稍歪了一些。看上去非常放松。 莫宁自然意识到了柳研司的变化,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小子有点能耐。 莫宁:“既然你都明白了,咱俩也别墨迹。来吧,该说的都说了,省得我再去查你。”说道这里咂了咂舌,“查国际友人很麻烦哒。” 柳研司笑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莫宁有瞬间的怔楞,随即哭笑不得地说:“还问我‘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柳研司挑挑眉:“就因为我在24小时内来探望同一个人?” “足够我把你列为嫌疑人了。” 柳研司乐了,说:“二十年前我跟母亲移民国,母亲再嫁后我随继父姓,改了名字。四年前进入洛杉矶犯罪行为研究中心下属的人质谈判局,按照国内的说法,我是一名刑事案件谈判员。这次是趁着休假回来探望二十年没见的父亲。我的文名字叫柳研司,生父的名字叫柳阔文。” 莫宁:“……” 柳研司从口袋里取出钱夹,将里面的证件和照片抽出来,递给了莫宁。莫宁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才确定他说得都是真的。 莫宁诧异地问道:“就这点事不用藏着掖着吧?你要是痛快点,我至于废这么多话?” 柳研司说:“莫警官,你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并没有隐瞒。而且,你看上去很享受剥茧抽丝的过程,我愿意成人之美。” 莫宁眨巴眨巴眼睛,直在心里犯嘀咕:自己的问题他的确都回答了,可怎么总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呢? 柳研司指了指还在他手里的证件:“上面有谈判局的电话和邮箱,你随时可以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确定我的身份。当然了,我还可以把局长的私人号码给你。” “你等会儿。”莫宁的脑子转过弯来,“方才我问你和柳老的关系,你还说是个人隐私,怎么了,现在就不隐私了?” 柳研司说:“那句话啊,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事做铺垫的。” 莫宁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 柳研司微笑着:“莫警官,在说服别人这种事上,我真的很有实力。” “说服别人?谁?”莫宁指了指自己,“我?” 柳研司点点头。 莫宁信心十足地说:“不可能,我是局里出了名的老顽固。” 十分钟后,莫宁阴沉着脸带着柳研司推开了汤愿所在的病房。这会儿,病房里正吵得热火朝天。 郑敏仪:“……你们的实验对象都是脑健全人,她的情况不同,海马体受损,不适合接受记忆提取。” 赵华彬所长据理力争:“您刚才说的情况我很清楚,汤小姐的海马虽然受损,但是没有完全切除。而且,我们……” “开什么玩笑?”郑敏仪大声喝断了他的话,“你以为海马体是什么?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 一旁的王副所长跟着插话:“郑医生,我们不是针对海马体……” 郑敏仪根本不搭理王副所长,只管瞪着赵华彬:“这件事我不可能同意,你们最好也不要再来跟我提。” 赵华彬突然抬起手,在郑敏仪面前打了个响指:“郑医生,我会取得何院长的同意。这行了吧?” 用院长压我?郑敏仪冷笑道:“谁同意都没用,我不允许!” 柳研司的目光越过郑敏仪,落在被她护在身后的汤愿身上。 汤愿好像很想说点什么,但是郑敏仪和赵华彬的争吵完全容不得她插句话。她只好开始翻看那个小本子,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沮丧地合了本子,继续找机会插话。 汤愿的目光无意间见到了柳研司,两个人的视线相碰,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继而马上翻开了本子,刷刷地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看这一页再看看看柳研司,再看看这一页,再看看柳研司…… 柳研司在心里一个劲的叹息——谢谢你把我画下来,让我荣升嫌疑人。 其实,柳研司不会怪汤愿的,更何况汤愿的这个行为误打误撞的让他跟莫宁成了同盟。以这个角度来说,还要感谢汤愿。但是现在,并不适合跟汤愿解释,自己的脸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小本子上。 柳研司朝着汤愿微微蹙眉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汤愿接受到了他的信息,莫名地紧张起来。眼睛转了转,偷偷摸摸把本子掖在了枕头下面。 柳研司哭笑不得,都暴露了还藏什么藏。 另一边,赵华彬继续跟郑敏仪吵了起来,围绕究竟谁该听谁的判断。一旁的王副所长只能见缝插针,说明记忆提取不会给汤愿带来二次伤害。 这么吵下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柳研司给莫宁使了个眼色,想让他劝劝。莫宁那老奸巨猾的怎么可能参与这事,丢了个眼神回去——连我你都能说服,这几个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上! 柳研司在心里送给莫宁一记白眼,随即想起下落不明的父亲,再看看汤愿眼巴巴的小眼神…… 柳研司走近两步,站定在赵华彬的身后,开口道:“你们的争吵足够写一篇论文了。” 柳研司有一把好嗓子,就像大提琴的弦音般动听,再加上略带几分笑意的语调,不着痕迹地介入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赵华彬和郑敏仪都诧异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柳研司,心里都有一个疑问——你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6 赵华彬和郑敏仪的脸上怒气未消,柳研司的呼吸微微一滞,本能地开始抗拒靠近他们。像他这种脑功能障碍者,遇到无法分辨的“愤怒”表情时,是觉得非常诡异的。就算在记忆中搜寻所有见过的愤怒的脸,来弥补这种“诡异”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感觉越来越奇怪。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尽力回避这种场合。 眼下的情况不但没有回避的余地,而且还要迎难而上。他必须表现的很正常,这并不容易。 柳研司忍耐着心理的不适感,对赵华彬礼貌地微笑点头,随即看向郑敏仪:“昨天我跟汤小姐有一次偶遇,莫警官知道。” 郑敏仪立刻看向莫宁以求真伪。莫宁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给他作证啊。 得到了莫宁的回答,郑敏仪这才安心。 “那时候,她的情况很不好,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你。”他望着郑敏仪的眼神真诚表达了由衷的尊敬,“您好,郑医生。” 郑敏仪:“你好。” 柳研司礼貌的介入打断了郑敏仪的愤怒,继而,目光在赵华彬和她之间流转,认真地说:“我是威廉哈林顿,从洛杉矶来。我刚认识柳老不久,这次旅行到国内,来探望他。” 他必须说清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此的目的,这样才能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初步的信任感。 很显然,赵华彬和郑敏仪都有些诧异。但,很快他们都意识到,这是个局外人!既然是局外人就没资格说三道四。 柳研司知道三言两语是劝不住他们的,一只手指向郑敏仪,一只手指向赵华彬。他的手掌是完全舒展开的,而不是用一根手指指着对方。 手指的指向会引起对方的反感,给人不尊敬的冒犯之意。而他的手掌摊开,手心下压,使用肢体语言来稳定两个人的激愤的情绪。不疾不徐地说:“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法,争吵是唯一不可取的。赵先生,郑医生,你们都是有影响力的人,在对待柳老失踪这件事的出发点都是理性又善意的,只是在意见上无法达成一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意见?” 下一秒,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病床上的汤愿! 汤愿仰着脸,认认真真地端详着面前的男人。她不记得他,但是他的脸却在小本子上…… 见汤愿盯着帅哥发呆,郑敏仪碰了碰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想的?” 好吧,趁着现在还记得点什么,尽快争取一下。汤愿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想接受记忆提取。” 话音一落,有人欢喜,有人恼。恼的那个自然是她的主治医郑敏仪。 “我刚才说什么,你都没听见是吧?”郑敏仪无奈地说,“他们没有对脑损伤患者进行过记忆提取,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汤愿立刻看向赵华彬:“会有危险吗?” 赵华彬忽悠汤愿不遗余力:“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汤愿朝着郑敏仪咧嘴一笑——看,他说没问题啊。 郑敏仪感慨道:“你是真心大啊。” 柳研司很赞同郑敏仪的判断——真心大啊。 汤愿有些困扰,嗫喏道:“柳伯伯失踪了,我又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我能帮忙找到他啊。” 不错,很有说服力! 柳研司见事情有了进展,悄悄后退了几步,把空间完全让给了几个当事人。谁都没留意到他的举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汤愿身上。 郑敏仪还是不甘心,严肃地说:“海马体就像是图书馆员,把你的记忆分门别类储存起来,只有储存起来的记忆才能被提取。但是你的海马体受损,无法工作,你的记忆根本没有被储存。没有的东西要怎么找?” 汤愿的眼神飘到了王副所长身上。 王副想了想:“这个核心技术我不方便透露……郑医生,我是准备从汤小姐的rp作为切入点。” 郑敏仪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虽然她是脑外医生,但对生科方面的脑神经学了解远不如王副所长。她知道rp区是如何理解另外一个人的,也是思考别人如何思考的。这块区域能不能作为记忆提取的切入点,一时间,很难判断对错。 见郑医生犹豫不语,赵华彬趁热打铁:“您看这样行吗,不管记忆提取能不能成功,等芯片正式进入市场,我无偿赠送汤小姐一枚芯片,外加一个团队的跟踪治疗。这样,她就可以拜托失忆症了。” 不得不说,赵华彬为了找到柳老的下落,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从郑敏仪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已经有了松动的意思,汤愿忙不迭地说道:“敏仪要陪我去。” 赵华彬:“对对对,必须陪着!一旦有什么问题,马上停止记忆提取。郑医生,您看这样可以了吧?” 郑敏一滞,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汤愿。如果失踪的不是柳阔文,那倒还好说,可偏偏是汤愿很重要的人。想到这里,郑敏仪也只好点头。但是,她有约法三章。 郑敏仪:“这件事我要先跟院长商量,这是一点。第二点,一旦在提取过程中发生异常,你们必须尊重我的意见停止提取;第三点,如果汤愿在记忆提取过程中受到伤害,你们必须负责。” 赵华彬满口答应下来。随即问王副所长,记忆提取什么时候开始。 王副所长谨慎地说:“后天上午吧。” 赵华彬的眼睛半眯起来,看上去并不满意这个结果。王副所长只好把时间压缩一下:“那……明天晚上八点吧。不能再快了,我们也需要做准备。” 郑敏仪点点头:“只要院长答应了,我们这边没问题。” “那好,明晚七点我来接你们。”赵华彬满意地说。 一直旁观的莫宁终于开口:“商量好了?” 这时候,众人在想到,警察还在呢。赵华彬不好意思地笑着:“抱歉抱歉。” 莫宁:“没关系。”说着,走到汤愿的病床前,“汤小姐,您介不介意在调查柳老下落的同时,看看车祸发生的经过?” 莫宁的话音一落,病房里鸦雀无声。 汤愿有很多不擅长做的事,特别是与自己相关的一些大事,总是犹犹豫豫。她知道正在讨论的“车祸”跟自己有关,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焦躁的无力感唤醒了身体的记忆,疼痛一丝一毫的慢慢缠了上来痛入每一很神经。 久久没有听见汤愿的回答,柳研司换了个角度去看看她。她仰着头,目光呆滞,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倾洒在她的身上,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滴泪。 时间在汤愿的身上施了魔法,像是灰姑娘的南瓜车,到了子夜就什么都没了。 汤愿在大家各异的目光中匆匆低下头,翻开小本子…… 郑敏仪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别看了,我告诉你。” 汤愿没有放开手里的本子,也么有回应郑敏仪。她看上去像是倔强地固守着什么,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东西需要她的守护,即便有,她什么都守不住。 柳研司深知汤愿此刻的感受,开口说:“抱歉,打扰了。”言罢,第一个离开了病房。他的举动提醒了大家——汤愿需要休息。 郑敏仪对莫宁摇摇头:“你们先走吧,我跟她谈谈。”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一群大老爷们逼着个小姑娘点头?太跌份儿了。 莫宁打了招呼,先行离开了病房。赵华彬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也不会就留。等他们出去之后,郑敏仪将小本子从汤愿手里拿出来,翻到第一页:“我们慢慢来。” 汤愿抬起了头,怔楞地看着郑敏仪。她慢慢地勾起嘴角,笑了。 病房外,莫宁四下寻看柳研司。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人是去数据监控局调查医院周围监控情况的下属,下属汇报的线索很少,只能说,分支道路监控摄像头太多,即便是半夜医院周围的人流、车流也不少,只能尽快排查。 莫宁蹙着眉叮嘱:“重点是机动车,柳老的身体虚弱,不可能步行。去约车平台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记录。” 电话那边的下属问道:“你是觉得,柳老自己走的?” 莫宁说:“谨慎一点好。我倒是希望是他自己走的。” 话赶话说道这里,莫宁看到了正在等电梯的柳研司,当下挂了电话疾步走了过去。 “你要走?”莫宁站在柳研司身后,问道。 柳研司:“我不走,还等着你请我回去喝咖啡?” “反正你回去也没事,陪我在这待会儿吧。” 柳研司乐了:“你还没有相信我。” 莫宁咂舌道:“毕竟你们二十年没见,你突然回来,他又突然失踪。我不得不多琢磨琢磨。” 电梯门打开了,等候电梯的人鱼贯而入,门关上的时候,他还在原地。 柳研司微微叹息了一声:“莫警官,到现在没人接到绑匪的电话,这件事还没升级到绑架案。所以,很可能是他自己走的。” 莫宁摇头摆手:“人找回来了,怎么都好说,找不回来,我的压力比谁都大。” “你说这话,赵华彬肯定不同意。” 莫宁:“这个……好吧,他赢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言语之间没有试探,没有猜忌,只是在随便的地方随便开了个玩笑,随便笑一笑。 气氛很好,适合道别。柳研司的道别也很随便,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拒绝了莫宁的要求。 莫宁是看着柳研司进了电梯的,电梯向下运行,他仍是没走。下属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走到他身边,汇报:“我核实过了,他的身份属实。” 那又怎样?莫宁的脸上还是一片阴云,没有朗日。 下属纳闷地问:“莫队,你还在怀疑他?他是柳老的儿子。” “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他吗?就因为他是柳老的儿子。他知道柳老得了癌症,可是我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如果说因为他们分别了二十年没啥感情……”莫宁扭头看着下属,“那他回来干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7 离开医院之后,柳研司在街边买了一份尚海市的地图,跟手机里的地图对比着,以医院为中心画了一个圈。 他于今日凌晨两点半离开医院,假设父亲在他离开之后失踪,时间上大概是凌晨三点。几条主干道的监控应该没有拍到父亲,不然的话,莫宁早就离开医院去寻父亲的下落了。莫宁还坚守在医院,就说明警方仍在调查中。 那么,排除几条主干道,剩下的支路、小巷、更有可能性。 柳研司折好纸质地图,在手机上选择了一条最近的支路。 上午时分,阳光正好,温度正好,就连风也是好得正好。沿着主干道走到支路口,看到了很多路边摊。大妈掀开满是烧锈的锅盖,一直被压着的热气腾腾而升,带着陌生的香味,蛮横地诱惑着他的嗅觉。他想起了小的时候,父亲不经常回家,偶尔回去一次,就喜欢在厨房给他煮一碗鸡蛋羹。金灿灿的鸡蛋羹看上去软绵绵的,舀一勺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仿佛把春天永远留在了人间。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摊位前。锅子里五六只小碗整整齐齐地码在盖帘上,一个个黄澄澄、金灿灿的。 大妈看着站在摊位前的青年有着不俗的容貌,只是眼神有几分痴,倒像个没吃过鸡蛋羹的。大妈热情地招呼着:“小伙子,来一碗吗?” 柳研司在恍惚间听见自己说:“嗯,要两碗。” “五块钱一碗,两碗十块钱。” 柳研司拿出钱夹,忽然想起一直没换够rb,里面只有一张一百元、一张两元。他拿出一百元来递给大妈,大妈摆着手说找不开。柳研司蹙蹙眉,有些为难了。大妈笑着,指了指牌子上的二维码:“微信,支付宝都行。” 柳研司看到大概二十米开外有家便利店,对大妈说:“请稍等。” 他跑去便利店买了一大盒的挂耳式咖啡,得了零钱再回到大妈摊位前,掏出是十块钱来买了两碗鸡蛋羹。 坐在摊子上慢慢地吃着鸡蛋羹。一张老旧却干净的桌子,一条摇摇晃晃的长条椅,就在路边圈出了让他暖心的小世界。他细细品咂着嘴里的香,听着大妈跟环卫工人聊着最近的天气、飙涨的肉价、前阵子的八卦。听着听着,柳研司放下了手里的一次性塑料勺。 “抱歉打扰一下。”他礼貌地加入了他们的对话,看着那位年近半百的环卫工人,“请问,您是负责这一条路的清扫工作吗?” 环卫工人点点头:“对,这几条街都是我负责。” “您几点上班?” “那可早了。”环卫工人喝了口杯子里的热水,“天不亮就得出来。” 就是三四点左右吧。柳研司想着,便问道:“大约是三点到三点半之间,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从这里经过?”说着,他比划了一下,“大概跟您差不多高,很瘦。可能戴着帽子,走路有些虚浮。” 环卫工人想了想,才摇头说:“没留意啊。怎么着,你家老人不见了?” 柳研司的呼吸一滞,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透不过气来。但,仍是点了头:“我父亲。” 大妈听了他们的对话,跟着着急:“怎么走失的?” 柳研司看了眼医院的方向:“他从医院出来,我们错过了。” “没打电话联系联系?” 柳研司语塞。他不想说: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即便是有,也是打不通的。故而,只好扯个谎:“他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环卫工人愣了愣,大妈哎呀了一声,转头解释说:“老年痴呆。” 环卫工人听了当即从摊位的另一边走了过来:“小伙子你别急,我帮你问问啊。对了,你有照片吗?” 柳研司急忙掏出手机。昨晚,他偷偷拍了一张父亲昏睡的照片,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了。将手机递给环卫工人,工人却没接。只说:“咱俩加个微信,你传给我。” 柳研司看着自己的手机:“我没有微信。” “没有微信很不方便的。”大妈是个热心肠,对环卫工人说,“你就这么对着手机拍个照吧。” 环卫工人对着柳研司的手机拍下了柳阔文的照片,随后打开微信群,发了一条语音:“大家伙都看看,这个老哥有老年痴呆,从医院走丢了。他儿子正找呢。谁要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柳研司,“几点走丢的?” 柳研司忙不迭地说:“今天凌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 “三点到三点半之间,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大家伙帮帮忙,谁要是看见了,赶紧吱一声。” 柳研司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找到父亲的下落,此时此刻,他只想着多一个人就一分希望。 很快,环卫工人的微信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滴滴声,一条条语音发了过来。 “他儿子急坏了吧?天没亮那会儿可冷了,报警没有啊?” “我这边没见着什么老头啊。我问问三队的人,我在他们群里。” “你跟那小伙子说,我去问问我老伴儿,她不到三点就出摊了。他爸爸要是走望向门儿我老伴儿准能看着。” 不到两分钟,就有二十多条微信发了出来。无一不是在担心老人,心疼儿子。柳研司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工人,那双粗糙的双手,被风霜洗去了棱角的面容,像蛛网一般的皱纹、温暖就这么好无预警地把他的心融化了。 可惜的是,谁都没有见到他的父亲。 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们。 环卫工人却放不下走失的老人,说:“你留个号码吧,有消息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大妈也拿出了手机:“对,留个号码,我们都帮你找。” 他只是在地图上随意选了一条路,偶然间吃了两碗鸡蛋羹,换来的是人间温暖。柳研司郑重地说:“谢谢你们。我姓哈林……”他顿了顿,重新说“我姓柳,叫柳研司。我父亲叫柳阔文。” 灿烂明媚晃了他的眼睛,眼睛里是重回的信心和愉悦。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奔走于医院周边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子。从阳光正午走到日渐西斜,从金色黄昏走到满天星斗、累了随便找个地方歇歇,饿了买份汉堡果腹,直到马路上没了行人,车辆也是稀疏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酒店。可到了酒店门口,又折返了回去,抬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到了医院门口。 时间已经是是2八号凌晨两点。他在急诊室大厅等着,安安静静地仿佛与世界隔离了开来。偶尔的会想起汤愿,想她有没有再次醒来一个人跑出病房。更多的是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就这样一直坐到凌晨三点半,他起身走了出去,一路走到住院楼的后门。 今晚的星星格外璀璨,月光也是皎洁,应和着路灯,将世界置于无声的世界中。他想着——让我走走你走过的路吧。 9月2八日20:30 赵华彬准时去医院接了汤愿和郑敏仪,载着他们到了位于山腰的科研所,同行的还有莫宁和一位警员。 郑敏仪忧心忡忡地看着汤愿,看着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嘴上说着不会有事的,可心里还是紧张。 郑敏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重又把目光落在了“实验室0八”的房门上。那是一道需要虹膜验证才能打开的门,根据科研所的规定,可以进入的只有相关人员。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莫宁和另外一名警员可以在准备室看监控。 莫宁递给郑敏仪一个眼神,示意——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到准备室的外面,莫宁说:“郑医生,我非常感谢汤小姐愿意帮助我们调查车祸细节,我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地走出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别太紧张。” 郑敏仪知道他想说什么,正色道:“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这时候,汤愿在准备室里喊着:“敏仪?” 郑敏仪急忙回到准备室,见实验室的门已经打开了,王副所长“王斐”站在门口,等着她们。郑敏仪走到汤愿身边,陪着她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并不大,在一堆仪器旁边,摆放着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躺椅。只是躺椅上端链接着一个造型古怪的头罩,扶手上也各有两条带子,带子上各有两个磁片。 王斐在一旁解释:“我会先诱发她的浅层记忆,进而一步步寻找她的思索记忆。这些记忆通过电波传输到这台计算机上。”他指着旁边笨重的机器,“计算机会把她的记忆以图像形式保存下来。全程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浅眠一样。” 尽管王斐说得轻松,汤愿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郑敏仪轻笑了一声:“现在才知道紧张?没事,就当睡一觉了。” 汤愿抿着嘴点点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豁出去了!” 她的话引来郑敏仪的不满:“说什么呢?有我在,还能让你挨刀子?就是挨刀,那我也我砍的。” 王斐有些催促道:“开始吧。” 汤愿坐在了躺椅上,眨了眨眼睛,告诉郑敏仪:“还挺舒服的的。” 郑敏仪翻了个白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8 王斐很仔细地将头罩和监控心率等设备连接在汤愿的身上,随后拉过一把无靠背椅子,坐在汤愿面前,正要说话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开了,赵华彬的大长腿迈进来,实验室里顿时响起了警报声。 王斐无奈地说:“赵董,您不适合进来。” 赵华彬不耐烦地咂舌:“又是什么问题?” 王斐看了眼监控器上的数值:“您是不是喷了香水?”言罢,微微摇着头。 赵华彬啧了一声,只好退出实验室。 王斐对操控计算器的下属说:“净化空气。” 从墙壁上的一些漏网孔里喷出了薄薄的白色气体,监控器上飙红的数值很快降到安全线。王斐这才轻声对汤愿说道:“请闭上眼睛。” 在汤愿闭上眼睛的时候,黑暗像是蓄谋已久,将不安带给了她。她的听力瞬间敏锐起来,能够听见王斐的呼吸声,郑敏仪的呼吸声,以及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 王斐从推车上拿起一个试管,忽见汤愿正在嘀咕着什么,声音很小听不清。他凑近了去听,汤愿跟念经似地叨咕着:为了柳伯伯,为了柳伯伯,为了柳伯伯…… 王斐轻轻地咳嗽一声,将试管搁置在汤愿的鼻子下:“吸气闻一下,是否有气味。” 汤愿吸了吸鼻子:“橘子。” 王斐注视着显示器,上面有四十秒的倒计时。等倒计时归零,他才又拿起第二根试管:“吸气闻一下,是否有气味。” 汤愿闻了闻:“茶水。” 又是四十秒的倒计时。接着是第三根试管:“吸气闻一下,是否有气味。” 汤愿:“茉莉香味的清新剂。” 在汤愿闻着试管回答问题的同时,计算机屏幕上跟着她不同的回答,显示出不同的画面。 一个简易的木桌上放着三四个橘子,橘子旁边有一盒蜡笔和一双小孩子的手,白嫩嫩的小手上贴着创可贴。创可贴上面还印着一只可爱的粉色兔子。 古香古色的茶海上放着一套白瓷茶具,一旁坐着柳阔文。 阳光穿透玻璃,将干净的卫生间打出一道道光束,空气清新剂的微小颗粒在空中漂浮着。 这是汤愿味到气味时大脑中显现的画面。 郑敏仪一看就看出来,那个卫生间是她家的。在大学时期,她接触过气味与记忆是紧密相关的知识。原因在于嗅皮质与边缘皮质的直接相连,边缘皮质是记忆和情绪主要涉及的一个区域,当刺激被用来触发有意义的个人记忆时,气味比视觉刺激更加稳定地激活了边缘系统。比方说:闻到玫瑰香,会想起红色、爱情、女人、花束…… 然而,汤愿大脑中的“管理员”已经罢工,记忆提取真的可以成功吗? 王斐朝着正在操作计算机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表示第一阶段成功。继而,拿出了第四个试管,放在汤愿的鼻子下。 汤愿蹙蹙眉。 计算机屏幕上显示出医院的画面…… 赵华彬跟莫宁一起在准备室里看着监控画面,他有点烦躁,看到王斐拿出第三根试管的时候,不耐烦地离开了。 准备室里剩下一名工作人员和莫宁以及他的下属。 下属看了眼手机,随即对莫宁说:“他一直在街上找柳老的下落。酒店方面已经确认过了,昨晚他在一点二十分经过大堂,离开的酒店。” 莫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几点回去的?” “凌晨三点四十八分。” “监控排查那边有消息了吗?”莫宁问道。 下属说:“现在已经将范围缩小到望天门至凯旋广场之间。” 莫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说来,柳老没回家。” 下属跟着分析:“柳老名下只有一处房产,我们也排查了医院附近的酒店、旅馆、车站、洗浴中心、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等等。”莫宁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他有个关门弟子,叫什么来着?” 下属翻了翻手机记录:“程启新。”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的视线从监视屏上忽然挑高,看向下属。莫宁的余光瞥见工作人员的变化,笑着问道:“大哥,你认识程启新吗?”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不熟,不熟。” 莫宁犹如x光射线的眼神在工作人员的脸上扫了一遍,末了对下属说:“去查一下程启新的地址,以及他名下的房产。” 下属点着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准备室。 莫宁琢磨着:柳研司说27号凌晨两点去医院探望父亲,两点半左右离开,之后汤愿很可能去了柳老的病房。下属去酒店核实的结果也相吻合。假设,他真的不是绑架柳老的嫌疑人,他为什么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呢?亦或,他是抱着第三种可能性的目的回来的。 想到这里,莫宁给柳研司发了一条短信:27号凌晨三点十一分,襄阳路与北海街交叉路口的监控拍到了柳老。看方向是朝南走了。我们正在抓紧排查。 柳研司刚刚回到酒店房间,扑上床,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二十几个小时的不停寻找,结果却是毫无收获,不仅仅给身体增加了难以承受的负担,精神上备受压力的煎熬。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找个老人居然像大海捞针一样。他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甚至有点后悔在学信息分析的时候,为什么不再认真一点。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连个朋友都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只能靠自己全力争取!他猛地坐了起来,决定从最基本的联络方式开始学起,比方说:微信。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短信划过。 会给他发短信的只有莫宁。 柳研司的眼睛紧紧盯着短信内容,来回看了两遍,疲劳的大脑才运转起来。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使不完的力气和精力像是马达一样,在身体里轰鸣。 许是上天眷顾他,在计程车接近襄阳路的时候,那位清洁工人给他打了电话。 “小伙子啊,你去巴罗巷看看。我有个朋友说好像见过你爸爸。” 柳研司感激的连说了好几次谢谢,随后让司机赶往巴罗巷。司机为难地说:“巴罗巷好几个口儿呢,你到哪儿啊?” 电话那边的清洁工人听见了司机的话,忙说:“小伙子,你有微信没啊?我可以把位址直接发给你。” 柳研司:“给我三分钟。”把下载好的微信打开,注册、申请加好友,一气呵成。 清洁工人把位置发给柳研司,他又转给了司机。司机只是瞥了一眼,保证在五分钟内把他送到。 五分钟后,柳研司下了车,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知会莫宁一声。他拨通了莫宁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一连打了三四次,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柳研司气恼地打消了这个念头,重新将手机页面调整到父亲的照片上。 莫宁的手机一直在响,可他无暇顾及。实验室内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房门应声打开,郑敏仪大叫着:“快回医院,快!” 莫宁一个健步冲了进去,把昏死过去的汤愿抱了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朝外面跑着。郑敏仪跟在他身边,又是一叠声的喊叫:“叫外面的人把车准备好,联系医院抢救室,联系何院长!” —— 巴罗巷虽然只是个巷子,但出口四通八达,不熟悉这里的人百分百会迷路。柳研司按照位置继续往巷子里走,一路走一路看,巷子里有很多聊天的居民,他逢人便拿出父亲照片打听,对方不是摇头,就是说没见过。 继续前行,继续逢人便问。 半小时后,柳研司不得不停下来,缓解脚底的酸痛。这时候,一个出来倒垃圾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把垃圾袋丢进垃圾桶,刻意打量他几眼。 八成是看着柳研司眼生,问道:“你找谁?” 柳研司喘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晚上好。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您见过这位老人吗?”说着,将手机递了过去。 中年男人没有接他的手机,只是探头看了一眼,想了几秒。倏地抬起头来:“这老头可够麻利的。” 柳研司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您见过?” 中年男人哼笑了一声:“见过。他还抢了我叫的车,那腿脚,刘翔都追不上。” 任谁都能听出中年男人语气中的不满,柳研司急道:“对不起,我为他向您道歉。请告诉我,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过他。” 柳研司的焦急让中年男人有些歉意:“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大概一小时前吧,我送朋友到路口,本来我叫的车,这老头跑过去先上去了。”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医院。凯旋广场旁边的医大。”中年男人指着一个方向,“老头说地址的时候,车门都没关呢,我听得清清楚楚。” 凯旋广场附近只有一家医院——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父亲回医院了?这是柳研司的一个念头。 就在柳研司终于打听到父亲的下落时,柳阔文已经在医大院长的办公室了。 何院长重新戴好眼镜,流过泪的眼睛通红通红,他吸了吸鼻子,难过地长吁了一声。伸出去的手在发抖,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柳阔文消瘦的肩膀上:“老柳啊,你太狠了。这种事我怎么下得去手。” 柳阔文了然一笑:“算是我欠你的,谁叫我只信得过你呢。” 何院长想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二十来年的好友了,一起喝过酒,一起发过疯、一起为了屁大点儿的小事吵得面红耳赤……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就去做吧。 柳阔文换上了手术专用的衣服,平平静静地等待着。 何院长把最好的助手、护士找回来,做手术的准备。 汤愿躺在抢救室里,被诊断为接近脑死亡。 柳研司终于叫到了计程车,急着往医院赶。 今夜的星星寥寥,每一颗都像是一团小火苗在燃烧着,散发着微弱的光,算不上温暖,也说不上漂亮。这些光在漫无边际的黑空中不值一提,却坚持着不肯熄灭,固守着需要固守的东西。 就像二十年前——为什么不跟你爸爸留下? 年仅九岁的柳研司在父母离婚的时候,选择了谁都无法相信的选择。而理由,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为什么?因为妈妈没有他,真的会活不下去。爸爸坚强,他是最勇敢的人。 二十年,我回来了,我回来选择你。你等等我,必须等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19 手术室在住院楼七层最深处,连着等候区和准备室。王斐一直留在手术室门前,那盏“手术中”的灯还没亮起,他不明白为什么手术还没有开始,这样下去,他很担心汤愿挺不过这一关。 且不说研究所要付多少责任,这种时候,身为总公司的老板,赵华彬应该在的。 赵华彬是在车子到了医院门口时离开的,那会儿情况混乱,王斐只听见他说要去找律师,转头的功夫,赵华彬就没了踪影。莫警官也不知道去哪了。 手术室的门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打开,匆匆走出来的人是何院长。王斐急忙迎上去,问道:“何院长,汤小姐的情况怎么样?” 何院长的脚步极快,只匆忙说了句:“不会有事的。” 五个字,给了王斐定心丸。因为这话是何院长说的。 王斐一路跟着何院长,提出了很多问题,大多都是围绕着什么时间动手术,何院长只在最初给了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何院长的脚步越来越快,走到电梯前。这是医院内部专用电梯,所以门开的很快。何院长走进去,电梯门关上。王斐抬起头看到楼层显示着从7一直到1。 这时候去一楼?尽管王斐不是很了解手术前的流程,还是对此有了一点疑惑。 电梯载着何院长到了一楼,他神色匆匆步入大厅,目光在四下里寻找,忽然看到了目标,扬起手来大喊:“这边,这边。” 柳研司刚刚走进一楼大厅,就被何院长的叫喊声吸引了过去,一口气跑到跟前,还没开口,就被何院长拉着往电梯门那边去了。 “何院长,您看到他了吗?”柳研司一面疾行,一面询问。 何院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情况有点复杂,进去再说。” 进去,自然指的是电梯。柳研司揣着满腹狐疑,一步跨了进去,电梯门还没关严实的瞬间,一只手忽然伸了进来,本要关闭的门再度打开,两名护士推着装有满满一车的医药用品进了电梯。 “院长?这么晚了您还要做手术吗?”年长一些的护士看到何院长穿着手术服,出于礼貌才问。 柳研司暗暗咂舌,两个护士在,要怎么谈父亲的事?显然,何院长也忌讳两个护士,只是随便嗯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电梯运行的很快,他们在七楼停下,电梯门刚打开,就见王斐站在门口。这下子,还是没法说话。何院长顾不上王斐,拉着柳研司又开始急行。 王斐愈发觉得事情古怪,为什么何院长要拉着华裔男人过来?这个男人跟汤愿有什么特殊关系吗?他本要跟上去再打听些情况,意识到他跟上来的何院长不悦地说:“你不要过来。” 王斐的脚步戛然而止。 走廊里,何院长和柳研司的脚步声急促而又脆响,这脚步太急了,柳研司心慌意乱。 何院长拉开准备室的门,把他推了进去。不等柳研司开口,抢先道:“记住,不能离开这里。要一直留下来,等我做完手术回来找你。” 柳研司张张嘴,却在看到何院长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明白了吗?绝对不能离开!”何院长叮嘱道。 柳研司有只能郑重地点头:“我保证。柳老……” 何院长没有听他说完,已经转身打开房门走出去。门,惯性地关闭,浅留一条缝隙时,柳研司看到何院长打开了手术室的门。 父亲在里面吗? 准备室不算大,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迅速滋生,逼着他进入惶惶不安中…… 孤独是恐惧向期望的致敬,掏空你的身体,无处可依。能做的只有等待,而等待代表着无数种可能性。 房门忽然被推开,柳研司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他知道来的人不会是何院长,可也不是他以为的王斐,而是莫宁。那位非常敏锐的刑警队长。 莫宁看到他着实一愣:“你怎么在这呢?” “我在等何院长。”他尽可能平静地回答。 莫宁带着一身烟味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手术刚开始,不知道要等多久。哦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你父亲了,你确定他回来了?” 柳研司闻言一愣。 “你怎么了?”看出柳研司反常的表情,莫宁问道。 柳研司真的有些糊涂了。如果手术室里的人是父亲,莫宁怎么会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找的?”柳研司问道。 莫宁:“你给我打完电话,我马上就安排人去找了。”言罢,看了眼腕表,“怎么还没找到呢?我说,你的消息靠谱不靠谱啊?” 手术室里的人难道不是父亲?凉了半截的心回暖,柳研司急着问道:“那在手术室里的人是谁?” “汤愿啊。” “汤愿?” 莫宁抹了把脸,叹了口气:“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来,好姑娘来着。” 柳研司的思绪有半秒钟的停摆——父亲不在手术室,仍然下落不明。何院长是在给汤愿做手术,她怎么了? 汤愿与父亲,他选择了后者。 “有多少人在找?” “你父亲?”莫宁仰头看着他,“十来个,我把附近的兄弟都撒出去了,还有医院的保安。” 不对,有细节是错位的。 这一次,莫宁没有察觉到柳研司的异常,自顾自地说:“不过我跟你说啊,那个告诉你消息的人只听见柳老说回凯旋广场医大,其实呢,咱们不能确定他真的回来了,还有可能他在医大附近下了车,去了别的……” “我告诉何院长他回来了。”柳研司抢断了他的话,“如果何院长先一步找到他,会不会因为太忙,忘了告诉你。” “不可能。”莫宁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送汤愿回来的路上联系了何院长,他是在楼门口跟我们汇合的,然后我和王斐一直跟着他给汤愿做检查,他接你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跟着就是进了手术室。他没时间出去找人。而且,不管是谁找到柳老,都会第一个通知我。” 细节上捋顺了,但是何院长为什么要求自己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柳研司待不住了,也要出去找父亲。他的手刚刚触到环形锁,手机响了起来。莫宁在一旁打哈哈:“哎呦,除了我还有人给你打电话呢?” 柳研司没空搭理他,因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土著弟弟的号码。 以往,詹姆斯的开场白总是:“hi, her”这一次,却没有听到他的惯用招呼。 电话里传出詹姆斯长长的一声叹息,除了无奈还是无奈。通常这种情况代表着有事发生。 柳研司直接问:“你怎么了?” 詹姆斯:“我并不想给你打这个电话,真的,完全不想。” 柳研司不能不管詹姆斯,只好说:“好了,直接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詹姆斯:“你还记得卡尔吗?几年前他抢劫了一家便利店,打伤了老板。是你说服他自首,他很信任你,你还去监狱探望过他。” 柳研司把“卡尔”从记忆深处挖出来,想起了那张看上去很纯良的脸,也想起,近期卡尔应该是出狱了。 卡尔是这通电话内容的核心,因为他出狱后发现自己的老婆带着自己的孩子跟了另外一个男人。比尔有很严重的偏执狂症,一怒之下杀了那个男人,绑架了自己的妻儿。警方发现后联系谈判局,希望能说服卡尔放了两个孩子以及那个可怜的女人。但是卡尔非常不配合,并且提出条件,只跟威廉哈林顿谈。 詹姆斯:“谈判局找不到你,只好来找我。” 现在柳研司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打这个电话的原因了。 莫宁的英语虽然只是半吊子,好歹听出了柳研司是遇到了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 柳研司蹙着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头绪。莫宁索性不问,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拿杯子接水。 柳研司一直在犯嘀咕。卡尔的事始料不及,就算他身在洛杉矶,局里也不会把谈判任务交给自己。但是,卡尔的事是个特例。 思前想后,柳研司还是拨通了局长的电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20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柳研司先是听见了使用扩音器的喊话声,有点模糊,不大真切。压着心中的忧虑,平静地说:“局长,我是威廉。” 局长那边沉默了半秒:“天哪,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卡尔的事了,进展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的?” “我弟弟,你联系他了,不是吗?” 局长似乎在快速移动,声音嘈杂了起来。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声音再度传来:“威廉,局里有意向招你回谈判局,不过中心高层们还需要继续讨论。关键是,如果你没能谈好卡尔的案子,会直接影响中心对你的安置问题。” 柳研司并没有因为局里准备将他召回去而感到开心,而是实事求是地说:“现在,我无法执行谈判任务。” “我明白。所以,我没有考虑过你。”说着,局长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威廉,我没有找你弟弟。” 柳研司一怔:“那是……” “比利。是他给你弟弟打了电话。” 柳研司很清楚比利在想什么。他不想看到自己回谈判局,而卡尔的案子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谈判失败,结果可想而知。 突然,砰的一声!柳研司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紧,他知道那是枪声,忙问道:“怎么了?” 局长没有回答,电话被切断了。 柳研司焦躁地在准备室里踱步,今夜发生的事一件重过一件。父亲到现在还没找到,谈判那现场情况不明,何院长古怪的要求…… 莫宁一直在观察他,见他面色凝重,便问道::“很严重吗?” 柳研司捏着眉心:“绑架案,绑架犯提出要求,只跟我谈。” 莫宁还以为多大的事,便笑着说:“那就谈。连个视频分分钟的事。” “我不能……”现在,真的不行。一旦失败了,可能会导致几个人的死亡。他不能用赌注的心态去执行任务。 莫宁还要说什么,被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柳研司看到的是来自局长手机的视频邀请,没做他想,手指划过屏幕,接受邀请。 下一秒,出现在视频里的不是局长,而是比利。柳研司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开始朝着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因为是视频,声音也扩了出来。莫宁自然看到了屏幕上同样面色凝重的比利。 而柳研司却看见了站在比利身后的局长,还有研究中心的几位高层。 比利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疙瘩,急切地说:“威廉,我们没办法了,中心上层特别准许你跟卡尔谈判。” 越过局长直接联系了上层吗?比利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虽然知道前因后果,柳研司还是不能挂断这次视频,他只能问:“刚才怎么开抢了?” “是卡尔。他要求我们送点药品。那个小儿子患有先天性哮喘症……该死的!那孩子才五岁。” 柳研司的心沉了沉,问道:“这是第几次要求了?” “第二次。之前要了烘干的衣服和食物。” “谁在谈判?” “没有人!卡尔只要你,只要你。”比利气愤地说,“他非常聪明,狙击手根本住不到狙击点,已经过了七个小时了。” 柳研司沉重地叹息着,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耳畔的电话系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的生命,这里的安静系着父亲的下落与安危。是出去寻找父亲的下落,还是去执行一次没有把握的谈判任务。 选择,没有多少时间容他思考。 “我跟卡尔谈。”他如是说。 比利的样子惊讶不已,转了个角度,像是回避着身后的那些人,低声说道:“威廉,你不能冲动。你可是‘上帝的说客’万一失败……” “你很在意我这个绰号吗?”柳研司平静地问。 “兄弟,你可是零败绩。不能因为这案子……” 比利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做了决定,心也沉淀,更不想再看比利的表演:“我只是威廉哈林顿。没什么了不起的。想办法让卡尔跟我视频,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可能这就是比利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他再也没有劝说什么,开始快速朝现场移动。他的速度非常快,导致画面极度不稳定,柳研司只看勉强判断现场似乎在农场里。 比利气喘吁吁地问:“威廉,你需要什么资料?” “现场的。” “不要卡尔的?” “我了解他。” 一旁的莫宁明白发生了什么,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柳研司看了眼手机屏,面色严正地说:“这里信号不好,我需要一个信号稳定的区域,不能被打扰。” 莫宁当即挽住柳研司的手臂:“跟我来。” 莫宁带着他上了九楼,七拐八拐的到了走廊尽头外的阳台上。这里的信号满格,只是没有坐的地方。电话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局长打来的。 局长说:“这是一次非常艰难的任务,哈林顿,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局长称呼自己为哈林顿,说明他现在不方便说话。 “我知道。”柳研司回应着。 局长:“你必须再准备一部手机,跟指挥车联系。” “让他们打我洛杉矶的号码,我马上开机。” 说话的功夫,柳研司已经拿出在洛杉矶用的手机,忽又想起了什么,问莫宁:“有耳机吗?” 莫宁将自己的蓝牙耳机借给他,还帮忙连接好。手机信号满格的瞬间已经有电话打了进来。 “你好,哈林顿,我们长话短说。”来自指挥车的声音刻板而又严谨,“基本情况你都知道了,现在绑架犯和人质都在地下室,地下室只有一扇4030的窗户可以跟外界交流,三小时前我们切断电源,室温大概在八2华氏度左右。犯人有枪,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已经开过一次枪。如果能把犯人引出来,我们的狙击手就能击毙他。如果不能,一定要说服他把孩子们送出来。” 柳研司回道:“明白。” 随后,局长在另外那部手机里对他讲:“准备好了吗?三十秒后与比尔连接视频。” 柳研司:“准备好了。” 局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紧张:“哈林顿,至少保证把孩子救出来。” 柳研司低着头,没有回应局长迫切的希望。 ——有人向您发出视频邀请。yesn yes —— 生命总是跟时间赛跑,等待,总是代表着无数可能性。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手术室里,郑敏仪紧张的几乎窒息,以她的经验资格是不应该站在这里的,何院长允许她以巡回护士的身份进来本是给了她一份殊荣,只是这殊荣来的太不是时候。 另外一名护士为何院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何院长控制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手里的工具稳稳地剪断了一根线,沉声道:“准备缝合。” 人工心肺机仍在工作。何院长离开了汤愿的手术台,却不能离开手术室。他走到另外一台手术台前,视线忽然模糊了起来,他紧忙闭上了眼睛,朝着护士扭过头:“擦汗。” 护士摘掉了何院长的眼镜,熟练地为他擦去那些汗水。明明刚擦过一次,额头上鬓角边又多了一些,就连眼角都渗出了一滴…… 护士克制着心里的讶异,为何院长戴好眼镜。何院长神情肃穆,朝着她伸出手,她熟练地递出一把手术剪,何院长没有接。 “院长?”她自认不会递错,狐疑地叫了一声。 何院长的眼睛低垂着,握住手术剪的时候手似乎抖了一下,护士的心也跟着发抖。因为数十年累积下来的手术时间,导致何院长的手指、脚趾都变了形,平时无法合拢。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高强度的大型手术。护士怎能不担心? “院长,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陈医生来做?” 身为本次手术的第一助手医生,陈医生却没有积极要求,何院长也没有这个意思。手术剪完成了它的工作,沾了血回到托盘里。 他守护的也是一位守护者,这怎能不心痛? 何院长举着手,微微垂眼,眼睛里不见丝毫的情感波动,平静的就像镜面。 “开始切除肿瘤。”声音很沉,慷锵有力。 九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莫宁惊讶地看着手机屏幕里出现在的狼狈男人,三十多岁,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那些金色的头发黏腻地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又脏又闷热。男人一直在哭,哭着责问柳研司,你为什么不在这里。 柳研司的内心很冷静,或者说他“表现”出了对方希望看到的焦急模样:“我很抱歉没能在你身边帮助你。相信我,如果我现在可以回去,我一定不会让你面对外面那些陌生人,你讨厌他们是吗? 卡尔擦了一下已经流进嘴里的鼻涕,开始提要求:“能见到你也不错。哈林顿先生,‘小樱桃’的情况不是很好,他们拉了电闸,这里很冷。” “你们不应该待在那里。”柳研司慢慢引导着,“孩子们需要更好的环境,相信我,我保证任何人都不会受到伤害,也包括你。你曾经相信过我,我对你做过保证一定会做到。” “不,他们,那些人想杀了我。我知道。”卡尔失控了,从呜咽抽泣转而嚎啕大哭起来。 柳研司的额头已经积了汗水——他看不透卡尔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在哭。卡尔的肩膀紧缩着,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枪。说话的语气连贯,半分停顿都没有。 卡尔在屏幕里对他哭喊着:“我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我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这都是那个贱人的错,都是她的错。她就我身后,我要杀了她,一枪打碎她的脑袋!” 柳研司提高了声音:“别这样卡尔!至少不要在孩子面前杀了他们的母亲。” 卡尔又开始怒吼,骂妻子是该死的婊子,他不停的抱怨着,指责着,每一句怒骂都让他更加愤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21 柳研司能够分析出卡文现在非常疲惫,而疲惫会导致悲剧的发生,增加疯狂的可能性。让卡尔本已反复无常的行为变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卡尔,看着我。我是哈林顿,你的朋友哈林顿。” 卡尔抽泣着,重新抬起头来。角度在一瞬间的变化让柳研司发现了躲在卡尔身后,地下室角落里的三个人质。 女人抱着两个孩子瑟瑟发抖。 柳研司的目光流转,落在了卡尔依靠着的桌子上。上面有一些干面包和几瓶水。他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对身边的莫宁说:“可乐,快!” 莫宁也是个聪明人,当即迅速走出了阳台,撒丫子往自动贩卖机跑去。 阳台上的风很大很强,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为了不影响通话质量,他蹲在了角落里,沉声问道:“卡尔……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们都没有理由伤害你。跟我说说话吧,别去伤害孩子的母亲。” “不,我要杀了她。你根本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卡尔抽着鼻涕,挥舞着手里的枪。 不能让他说,不能让他重复回顾作案动机,那只会让他不停地伤害自己以及人质。 柳研司急道:“卡尔,我能为你做什么?告诉我,无论什么都可以。就像我去看你的那次,你想吃蓝莓馅饼,我给你带了一大份,还记得吗?我还没打开袋子,你就闻到了蓝莓馅饼的味道,还有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可乐。” 这时候,莫宁猫着腰带着两瓶可乐回来。他避开手机可能拍摄到的范围,从侧方递给柳研司一瓶。 柳研司把可乐举到屏幕前:“那时候,我们用这个代替啤酒干杯,你一口气喝了一大半。”说着,拧开了可乐瓶盖,微微一举,:“为我的朋友。” 柳研司在卡尔面前喝下一大口的可乐。莫宁偷偷看着屏幕上的卡尔——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为什么,莫宁也很想喝一大口可乐。他明明最讨厌碳酸饮料的。 剑拔弩张的时候,卡尔抽泣着,忽然说:“哈林顿先生……我想离开这里。” 柳研司佩戴的蓝牙耳机传来指挥车里的人的声音:“很好,继续跟他谈,把他引出来。” “当然。”柳研司保持着很温柔的笑容,“你想怎么离开。” “我要一架直升机、食物、衣服、一条毯子、还有小樱桃的药。飞机上只能有一个人,如果被我发现多了谁,我就杀了那个婊子!” 视频里隐约可听到女人极力忍耐的哭泣声…… 柳研司把为难表现的非常明显,他说:“就算我在你面前,也没有权力给你一架直升机。不过你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争取,但这不是几分钟能决定的事……” 没等柳研司说完,卡尔的妻子终于无法忍耐恐惧而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快救救我们,他是个疯子,他什么事干得出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一分钟前还有点脆弱的卡尔忽然冲到妻子和孩子们身边,用枪顶着妻子的脑袋,大骂着:“这都是你的错,该死的婊子!去死吧,去死吧!” “没有人会死!”柳研司大声喝道,“卡尔,不要伤害她,她是护士可以照顾你的小樱桃。如果她死了,小樱桃怎么办?你很爱他不是吗?” 不管柳研司说出多少条妻子的可取之处,卡尔完全置若罔闻,还不停地用枪口去戳妻子的头。地下室的寒冷仿佛穿透了手机屏幕,渗透到了阳台上。卡尔的手指只需要一微秒就能了结一个可怜女人的生命。压抑的哭泣声,孩子们的尖叫声,卡尔愤怒的咒骂声,预示着悲剧马上就会发生,而能阻止悲剧发生的只有他。至少,此时此刻只有他。他必须说服卡尔,放弃伤害那个女人。 “卡尔,想想你究竟要什么。”柳研司大声地对着屏幕说,“你想离开这里,不是吗?你想带着孩子们离开那个地方,所以我们需要一架直升飞机,我会尽全力为你争取。如果你杀了她,就不会有直升机。看着我,卡尔!转回身看着我,卡尔!” 在他第二次叫喊之后,卡尔的头机械地转了转,重新看着手机屏幕。 柳研司小心翼翼地说:“过来卡尔,让我看清你的脸。走过来一点,我很担心你,让我看看你,好吗?” 卡尔的枪离开了妻子的脑袋,他拖着趿拉的脚步慢慢走回到桌子前。这让柳研司大大松了口气:“卡尔,你不能伤害她,至少现在不能。我知道你身边有把椅子,你需要休息。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对吗?如果你要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你需要很多体力照顾他们。所以听我的,坐下休息。我去为你争取直升机。” 卡尔没有动,大口喘着气,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柳研司附身,更靠近了些摄像头:“你不坐下,我就不会去申请直升机。” 卡尔仍然没有动。他的脸是扭曲的,两腮因为咬牙切齿都变形,眼睛里充满了委屈、绝望和愤怒,这一切在柳研司眼中只是“诡异”他无法辨认卡尔的表情,他甚至有种想要马上离开这里的。 然而,他必须坚持下去。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不论是他,还是卡尔。 窒息一般的僵持,每一秒都变成了煎熬。不只是柳研司,就连莫宁都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尔缓缓坐下了。 柳研司点着头,对卡尔说:“谢谢……等我回来。” 第一次视频谈判告一段落,柳研司握着发热的手机,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腿没有抖,手也很稳。倒是莫宁,起身的时候有些脱力。 “我听见你说直升机了。”莫宁说。 “不会给他的。”柳研司笃定地说“给他直升机,就代表他会被击毙。” 柳研司定定地看着莫宁,莫宁从他寡淡的表情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不想卡尔被打死。 威廉哈林顿。不,应该叫你柳研司。如果你要履行“这里不会有人受伤”的承诺,准备怎么破局? —— 与此同时。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汤愿被推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两位助手医生,他们向王斐做了简单的说明——汤愿度过了危险期,已经安定下来。 挽救了汤愿生命的何院长带着郑医生从手术室的另外一个门离开,直接乘坐专用电梯上了八楼。他们推着移动床进了病房,将病人安置好,何院长却不能安心。 “你们先出去吧。”他对几个护士说。 护士们安静地离开了,病房里只有郑医生。何院长的眼神忽然发生了变化,急切地对她说:“你去准备室找威廉,你见过他,威廉哈林顿。” 郑敏仪愣住了。 何院长急的没了耐性:“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把他带过来!” “好,我马上去。”郑敏仪顾不上想太多,转身跑出了病房。 何院长还是不能放下提在嗓子眼儿的一口气,疲惫地坐在病床边上,望着他的患者:“挺住啊老伙计,他马上就来了。” 下个楼还能用多少时间?郑敏仪不到五分钟就跑回了病房,惶急不安地说:“没有,准备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何院长闻言猛地站了起来,通红的眼睛瞪得溜圆:“怎么可能?我让他等着的,真是……快去找,马上去找!” 郑敏仪不知道何院长究竟为什么找威廉哈林顿,只是凭着直觉去想:找不到那个人,院长一定很难过。 “我马上去,您别急。”说着,忙不迭地转身。 “等等。”何院长叫住了她,呼吸间都是颤抖,“你告诉他,柳阔文要不行了。” 郑敏仪惊楞地望着哽咽了的院长,身体先于大脑的指挥,开门,急奔,奔跑在长长的走廊里,向着不知明地而去。岔路总是有的,不同的路,别样人生。而有些人,往往没有时间思索,究竟怎么走下去。当眼睛看清了脚下的路才会明白,不是你改变了命运,也不是命运改变了你,而是你终于与命运相逢了。 病房里,何院长拿出手机联系柳研司,不管怎么拨打,只能听见一句话——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 “我再说一遍,现在换谈判员等于前功尽弃。”距离他切断跟卡尔视频不过才两分钟,局长的电话打到了他新手机上,原因是中心的高层们准备用比利换下他。 柳研司据理力争:“他杀了人,很清楚是什么结果,他是真的准备死在那里。我跟他谈,让他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希望,这时候换人谈判,对他那种情绪失控,精神不稳定的绑架犯来说是最大的忌讳。” “我明白。但是,威廉,中心bss直接给我打了电话。这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命令我。”局长无奈地说。 柳研司努力克制着内心的负面情绪,仍旧用他低沉的声音说:“局长,您教过我,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是特警。我们的责任是保证人质的安全,让罪犯放下武器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一颗子弹了结生命。” 局长沉默了下来…… “对不起威廉,已经来不及了。”话及至此,又是一段压抑的沉默,“比利已经跟卡尔在谈,答应他十五分钟后会有直升机。” 柳研司的脸上仍旧是没有表情,却直接挂断了电话,向卡尔的手机发出视频邀请。但是,屏幕上显示出——对方信号弱,无法连接视频。 他们在屏蔽信号! 怎么办?卡尔的生命只有十几分钟了。 柳研司站在阳台上绞尽脑汁想着解救卡尔的方法,走廊里,郑敏仪急匆匆地跑过了阳台。 《第n次初见你》,“或者”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22 有些人很愿意否定或者是贬低别人的价值,不管别人担负的责任多么困难,这类人从不会顾及自己与别人的关系,他们躲在面具的后面,跟你称兄道弟,借由拐弯抹角的暗示,让你以为眼下正在做的事多么的不顺利,他们相佯装对你的一切都很了解很关心的样子,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利用的你的成果。 比利虽然手段很恶劣,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有好处。 只要你有,我就能打开一扇门。 ——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事奔波忙碌。赵华彬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带着律师回到住院楼门口。得知汤愿有惊无险,大大地出了口气。汤愿能平安无事度过这一次劫难,何院长居功至伟。如果何院长就在他面前,他会拥抱那个老头的。 王斐在说完汤愿的情况后,又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消息。 柳阔文回来了。 赵华彬在楼门口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口气中带着随时可以哼出小曲儿的喜悦感,问道:“太好了,人呢?” “刚做完手术,人在病房里。” “我先去看柳阔文。”赵华彬挂了电话开始跑起来,律师只好追上去,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在八楼停下,赵华彬迈开大长腿走得虎虎生风,很快到了休息区,就在他从自贩卖机旁边走过去时,忽见郑敏仪神色慌张地拉扯一个男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带起一阵疾风从身边擦过。 那个男人好像是前天在汤愿病房的……叫什么来着? 柳研司被郑敏仪拉着一口气跑到9病房门口,站在门口的医生护士们纷纷为他们让路。柳研司来不及想清楚,郑敏仪已经推开房门,拉着他闯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柳研司就被推到了前面 郑敏仪气不接下气地说:“何院长,我把他找来了。” 柳研司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那被单一尘不染,就像他的脸,没有一丝生气。 何院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深深地弯下腰,双手握着柳阔文的手,额头抵在上面。他的肩微微颤抖着,哽咽声像是深秋里的小雨,稀稀落落。 柳研司的大脑在嗡的一声后,一片空白。 所谓“死相”就是可以让你一眼看出来,活着与死去的区别。 柳研司怔楞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父亲。他见过太多的死亡,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像这一刻让他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惧。身体瞬间变得冰凉,头皮一寸一寸地发麻,呼吸与哽咽搅合在一起,牙齿咯咯打颤。 何院长缓缓抬起头来,溢满泪水的眼睛看见了他:“你怎么才来啊。” 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那一声‘啊’被哭泣拖长了音,走了调,千回百转。 柳研司什么都说不出来,声音被卡在喉咙里。眼睛热的发烫,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下一秒,他马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对于一个无法表达悲伤表情的脑功能障碍者来说,他的“悲伤”真的很滑稽。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看,也不敢让别人看。 何院长起了身,本要对柳研司说点什么,一个年轻的医生跑进了病房,有些焦急地说:“何院长,赵董那边……” 何院长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言罢,叫上郑敏仪:“我们先出去。” 何院长和郑敏仪走得时候,房门发出轻浅的声音,隔绝了外面的世俗喧嚣。病房里似乎什么都没剩下,只有死亡弥漫开来,没人会在乎他脸上的表情,他仍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一滴、又一滴…… 让我想点什么吧。柳研司揪着头顶上的发,在脑海中搜寻着鲜活的父亲。但是,可以回想的事情太少,少的无法拿出来凭吊。那些零碎画面大多都是模模糊糊,只记得一个轮廓,一辆脚踏车,一首儿歌。 脚踏车在田埂路上吱吱嘎嘎地行着,阳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大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绵延至远,一眼不到头,他坐在前梁上,戴着父亲的草帽,听着父亲的儿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去捉泥鳅…… 儿歌像是一封质朴的家书,道着家长里短,细数日升月落,久不归家的人却捧着它潸然落泪。流干了泪,与家仍是各一方天涯。 “你是不是……认出我了。”他哽咽着的自言自语给悲痛打开了一道口子,所有坏的,更坏的,不能再坏的情绪瞬间涌了出来,压完了男儿的脊梁、双膝。 柳研司无力地跪了下去,脸深深地埋在一尘不染的被单上——你认出我了,一定认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二十年后,你又因为什么把我放下了,就像二十年前,你没有试着挽留我一样。 看到你照片的那一刻,血脉亲情来势汹汹,无关脑袋里的补丁,我只想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于是我回来,不辞万里。 你却走了。 该死的阴差阳错,该死的擦肩而过。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请求你,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柳研司的头脑里终于有了具体的念头,遂站起身,走到床头细看父亲的脸。头发很整齐,他却想为之再仔细梳理。手很轻柔地将那些发白的发丝一寸寸整理,碰到冰冷的面颊,忍不住用掌心记下父亲的每一道皱纹。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忙扭过头,不想眼泪落在父亲的身上。这时候,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两个大字醒目——遗书。 手写的钢笔字,漂亮的瘦金体。开头写:本人柳阔文,身份证号码:…… 1,在我过世之后,我的所有存款全部捐赠给希望之光助读工程。 2,从我脑中取出的“初yl65”脑修复芯片免费赠送给汤愿。 3,“初yl65”脑修复芯片不属于neera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及该公司名下的生物科技研究所。具体文件在我律师手中。 4,不要为我举办遗体告别仪式。 下面有几个被划掉的字,想来父亲在书写的时候出了错误。下面一行字才是正确的。 ——启新,我对不起你。 柳研司反复看了几遍父亲的遗嘱,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莫宁冲进病房时,看到柳研司背对着房门坐在病床边上,一动不动。他知道柳老已经过世,他无法想象柳研司如何面对这个现实。这个人刚刚解救了一个绑匪和三名人质,却错过了与父亲相见的最后一次机会。 现实总是跟希望或是想象相去甚远,柳研司没有痛哭,也没有失去理智。他像尊雕像一样坐在那里。 莫宁走了过去,试着说:“你……”该说什么?节哀?人死不是能复生,不要太难过?这不是放屁嘛!谁死了爸爸不难过? 莫宁放弃了深思熟虑,想来,这种时候没有比“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说。”来得更实在。 柳研司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一瞬间,莫宁有些诧异,柳研司的脸上毫无表情,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是哭过的样子,他绝对会以为柳研司丝毫不难过。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莫宁下意识地想着。 柳研司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咽了咽唾沫,说道:“我不了解这边的程序。遗体……火化这些事情。” “我会帮你的。”莫宁说,“医院和科研所也会帮忙,你不用太操心。”话赶话的时候,莫宁看到了他手里的遗书。 意识到莫宁的目光,柳研司指着遗书的最后一行字,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莫宁点点头:“应该是杭启新,你父亲的关门弟子。他抿了抿嘴,咂舌道,“半年前他因为跟你父亲的意见不合,离开科研所了。” 柳研司只“哦”了一声,可莫宁却觉得,他在生气。 突然,病房门被人大力地推开,何院长一脸怒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担心不已的郑敏仪。 何院长看到柳研司面无表情的样子,怒火中烧——你的悲伤就只有那几滴眼泪吗?他径直冲到柳研司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去哪了!?去哪了!?你这个不孝子!” 柳研司的眼睛里冷到了极点,扣住何院长的手腕,沉声说道:“他给我机会了吗?从我回来到现在,他给过我机会吗?” “他是病人,病人!一直都在昏迷,你不是不知道。” “他离开医院失踪那几天想过联系我吗?一个电话,一通短信,很难吗?” “那你告诉我,二十年了,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看看他?我让你在准备室等着,绝对不能离开,你哪去了?啊!你哪去了?” “我……”眼睛忽然瞪了起来,可是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可怕。何院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愕地望着柳研司脸上诡异的表情。 柳研司低下头,避开何院长的注视,心中暗恼——我到底做了什么!?我错过了与父亲相认的机会,违背了与之间的约定。还对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发泄对自己的不满。我怎么会这么卑劣,这么鲁莽。 “an”柳研司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推开何院长,夺门而出。 何院长在后面叫喊着:“你回来,回来!”忽然,心口一阵绞痛,他紧紧抓着心口,痛苦的弯下了腰。 郑敏仪忙上去扶住他:“何院长,您不能太激动。” 何院的手颤抖着指向房门:“去,去把他追回来……” 莫宁首当其冲:“我去。” 即便是有人去追柳研司,何院长仍然不放心:“小郑你扶我出去。我,我得出去找他。” 郑敏仪非常为难,可又不好违背何院长的意思,只好说:“先出去吃药,您这样可不行。” “好,先吃药。” 就这样,郑敏仪扶着何院长离开了病房。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赵华彬。 赵华彬从远处走来,边走边对着何院长嚷嚷:“我跟你说何院长,这事没完!你们不通知我,就把芯片给了别人,你们当我赵华彬是摆设怎么着?我科研所二百来人等着他,他竟然把芯片给人了!不对,我都气糊涂了。他怎么能瞒着我自己鼓捣出来一个呢?那是我们公司的,我的!” 看着赵华彬开战的样子,何院长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n次初见你》,“”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34 郑敏仪开车带着汤愿往莫宁家走,路上,汤愿紧张兮兮地想着该怎么跟柳研司谈,只是一想到柳研司生气的样子,又莫名的胆怯了几分。索性双手合十,祷告起来:“柳伯伯保佑我,柳伯伯保佑我,一定要说服他!” 郑敏仪不得不提醒她:“我劝你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他执意要买房子,你真拦不住。” “不行。”汤愿怏怏地说。 “汤愿,你要想明白,他才是柳伯伯的继承人。他有这个权利。” 汤愿抱紧怀里的包包,固执地说:“不行。” “你不要这么死心眼儿行吗?” 汤愿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上的帽子,随即沮丧地说:“这个问题是我的错。” “啊?你有个屁的错啊?” 面对郑敏仪的惊讶,汤愿坦言:“我不该昨天跟他说房子的,昨天我整个人都懵逼了。如果我换个时间,在他冷静的时候提房子的事,或许他就不会想着要卖掉了。还有杭启新,以前我见过他一次的,昨天根本没认出来,要是我跟他说几句话,可能他就不会跟柳研司打起来了。” 郑敏仪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打断了汤愿的自责:“所以,你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汤愿,做老好人也不是像你这样的。” 汤愿没有接受闺蜜的劝慰,认定了是自己没有处理好细节,才会导致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不止对她而言非常尴尬,那两个本应该成为朋友的人,同样尴尬,尤其是柳研司,他明明是柳伯伯的儿子,应该得到大家的尊重,可是现在,好像每个人都在抗拒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 柳研司一夜好眠,上午也没出门,把脏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洗涤剂的气味在满地阳光的落地窗前飘散开来,将每一缕阳光侵染出那令人舒心的味道。柳研司回到电脑前,给远在洛杉矶的医生打了电话,继续征求他的意见。 医生是柳研司的主治医,也是哈林顿家家庭医生的同学,跟柳研司非常合得来。是他告诉柳研司关于芯片的信息。于情于理,柳研司都应该跟医生进行阶段性的沟通。 医生在听过令人遗憾的结果后,说:“你不要着急,据我所知,还有很多机构在研发芯片,只是他们的进度没有neera快。我会继续帮你调查。”说到这里,医生沉思了片刻,“但是威廉,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回来,毕竟neera已经要进入临床试验,相比其他机构,他们还是领先的。” 这时候,门铃响了。柳研司简单的跟医生道了别,挂断电话后去问来者是谁。 透过可视门镜,一眼看到了郑敏仪。柳研司有点头疼——她们正找到这里,一定是莫宁给了地址的,如果假装不在,会让莫宁失了信用。于是,柳研司怀着不是很情愿的心情,开了门。 汤愿站在郑敏仪身后,偷摸瞥了柳研司一眼。脸上的伤还很明显,但是面色已经红润很多,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郑敏仪的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妙,开门见山地说:“我们需要谈谈,可以吗?”相对之前的态度,这回算是好了些。 柳研司点点头:“请进吧。” 汤愿紧跟在郑敏仪身后,迈着小碎步蹭进了客厅。柳研司把门关好,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放在茶几上:“这是莫宁家,我也是客人。招待不周。” 郑敏仪看向身边的汤愿——你几个意思?来了又不说话。要我说啊? 汤愿眨眨眼睛,把买的水果放在桌子上,问道:“你的伤好点没有?” “好多了,谢谢。”柳研司说道。 汤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郑敏仪是个急性子,可这事她开口提出来真的不合适,于是说道:“柳研司,汤愿是想跟你谈谈关于房子的事。” 柳研司淡漠的目光落在了汤愿的脸上:“蒋律师告诉你的?” 汤愿直在心里叫苦——他的思维也太快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把告密者挖出来了。 “因为,那个,这些年是我在照顾房子。他可能觉得,应该跟我说一声。”汤愿找了个最不合适的理由,解释着。 柳研司了然地笑道:“原来我不是跟一个人打交道,而是在跟一个小团队打交道。” 郑敏仪脸色一变,柳研司不疾不徐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不用这么认真。”言罢,翘起二郎腿,一副悠然的姿态,“昨天我们已经说过房子的问题,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请你再考虑考虑行吗?”汤愿似乎进入了状态,非常严肃地说,“那个房子你应该知道,是柳伯伯结婚的时候,校方分给他的。你在哪里出生,你的童年也都在那里度过。这些年来,有很多人出高价要买房子,柳伯伯都拒绝了。对他来说,那里不仅仅是一栋公寓,而是他所有的回忆。” “但是他死了。”柳研司毫不犹豫地说。 汤愿的眼睛倏然瞪了起来:“你不要说这种话!” 她一直都是温温和和,还偶尔冒傻气,这一番瞪眼高声大叫,是很反常的。但柳研司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沉稳地说:“汤愿,你是不是还没有接受现实?无论我说‘他过世了’、‘他离开了我们’、‘他上了天堂’……跟‘他死了’是同一个道理。我尊重你们,不想对着你们说些漂亮话。” 汤愿抿着嘴,竟然挑不出他话里的毛病。这些话明明很刺耳,听到最后竟然合情合理! 汤愿抿着嘴,眼睛通红地看着柳研司,忽而改变了口气:“对,不管用什么说法,柳伯伯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卖掉那个房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珍惜过什么人或者是物品,应该有吧?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你会卖掉他们吗?你敢想象你特别珍贵的东西,在别人手里吗?” 柳研司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母亲在弥留之际念着家人的名字,继父在过世时拉着他和弟弟的手,说来生还要做一家人,父亲躺在病床上,布满皱纹的脸毫无生气。 悲伤与愤怒混合在一起,像是一颗有毒的糖果,在口腔里、心里、身体里蔓延开来。而他必须拼命地克制面部表情,不流露出诡异的悲伤和愤怒,慢慢地说:“汤愿,你在讲这些话之前,考虑过我们的关系吗?” 汤愿看上去有点迟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柳研司继续说:“我很感激你照顾我父亲和那栋房子,你是个好女孩儿。但是你我之间,完全不熟悉,我不了解你就像你不了解我一样。直白一点说,我们还是陌生人。那请你想想,身为一个陌生人,你有哪些资格打探我的隐私。” 汤愿急着解释:“等等,你误会了,我没有想打探你的隐私啊,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想说服我改变主意。所以,汤愿,在有这种想法之前,你考虑自己的立场吗?”柳研司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在汤愿的对面,望着她的眼睛:“你跟我父亲关系好,不代表跟我的关系同样很好,你珍惜房子,不代表我也珍惜房子,你们认为我不给他办头七是不孝,不代表头七这个日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现在的态度,是强按着我的头,让我必须接受你的想法。” 就在汤愿完全愣住的时候,郑敏仪都要气炸肺了!这不是明里暗里地说,汤愿没资格跟他谈房子的事吗?他算老几啊,柳伯伯孤单的时候是汤愿陪着的,柳伯伯生病的时候是汤愿照顾的……那时候他在干什么? 就在郑敏仪要起身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汤愿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了回去。 汤愿抹掉一滴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坚强的没有哭出来。她接受了柳研司的说辞,只是这种说辞是建立在无情之上的,难道说真相都是无情的吗?汤愿理解不来,只知道,柳研司不会改变主意了。 汤愿高高地昂起头,使劲眨巴着眼睛,让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回到它该回去的地方,再回过来面对柳研司的时候神情坚定,只是看上起仍旧脆弱,连同她的坚定,也显得单薄。 “我不再跟你谈房子的事了。”一开口,便暴露了哽咽,咽了口唾沫,忍忍,“如果可能,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说到这里,汤愿顿了下来——不甘心啊,居然几句话就被他说服了。真的不甘心! 汤愿深深吸了口气:“柳研司,我没资格让你改变主意,但是我觉得我有资格帮柳伯伯对你说句话。你多保……” “免了。”柳研司沉声打断了汤愿,“好意心领了,我不需要。”不是他亲口对我说的话,我不需要! 汤愿忽然觉得有点头晕,微微打了晃。郑敏仪起身扶着她,事已至此,还有必要继续说下去吗?扶着汤愿,郑敏仪低声说:“我们走吧。” 汤愿点点头,没有跟柳研司打招呼,走向房门。柳研司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相送的打算。 郑敏仪开了门,汤愿在走出时忽然停了下来。她转回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沙发上的柳研司。他说话的那个语气,翘着二郎腿的姿势…… 汤愿:“你不像他,你们一点都不像。” 柳研司的喉结耸动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回道:“请把门关好。” 回应他的,是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下一秒,柳研司弯了腰,双手捂着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成功,他忽然拿起水杯,使劲地摔在了地上。一块碎片弹了起来,在他的耳边划开一道伤痕,丝丝的血渗透出来。 《{arile_i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35 现实总是跟预想有很大差别,而你在初期的时候完全想不到结果会是怎样的。汤愿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败下阵,怏怏而去。 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反而多了新的困扰。汤愿不禁纳闷,柳研司的一言一行都在表示着——我不需要父亲,什么都不需要。他就像个叛逆期的高中生,排斥着所有旁人给与的东西,不关是对是错,他都不需要。 接下来怎么办?那栋房子真的要落在陌生人手里?那个承载着柳伯伯所有美好的回忆的地方,即将属于别人? 汤愿知道自己很没用,尤其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情方面,总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换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我要买下那个房子。” 说出一句话并不难,毕竟从嘴里说出买房子跟说买两根大葱一样的轻而易举。然而,买一栋房子终究跟买两根大葱有着根本上的巨大的差异。 郑敏仪愣了愣,随即惊呼:“你疯了?” 汤愿认真地思索两秒,正儿八经地说:“应该还没疯。” 从芯片激活到现在,真的第一次这么冷静。汤愿深深吸了口气,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敏仪,柳研司说得对,我们不能强迫他。但是我也不能让柳伯伯的房子落在别人手里,所以,我要买下来。” “清醒点啊你,你知道那个地段的房子多少钱一平吗?三万以上了!全款下来要两百多万,你现在没工作,能不能贷款都是问题。” 事实上,郑敏仪已经说得很含蓄了。汤愿也能从含蓄的言辞中,挖掘出残酷的事实,比方说:作为一个住公司宿舍的女孩,连凑个首付都是难上加难。 在汤愿二十六年的生涯中,从没有这样困苦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郑敏仪说得句句在理,而事实上,汤愿比任何人都清楚,买房子有多难。 她曾经计算过,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经过计算,她至还要继续工作二十年。二十年后的人生项目突然摆在眼前,而她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这一切。 这就是现实,没钱别谈感情,更不要谈恩情。 郑敏仪担心不已,抓着她的胳膊好言相劝:“我接受你的说法,柳研司是柳伯伯的儿子,房子是他的,他有权决定房子的去留问题。我也理解你想买房子的心情,但是你想过买房子之后的事吗?就算你凑够了首付,还贷呢?你才二十六岁,今后就要为了还房贷过苦日子了。现在连工作都没找落,你拿什么还?” 所以,现实一点吧! 汤愿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安全带,说道:“柳伯伯总说我小事糊涂,大事认怂。他还说,年轻的时候不鲁莽几次,到老了一准儿后悔。” 郑敏仪无言以对。 汤愿抓着脑袋上的毛线帽,把它撸了下来,头上已经长出一层毛茸茸的头发茬儿,摸着有点痒,还有点好玩儿。在这片青茬儿之下,有一枚她从没见过的芯片。芯片来自于柳阔文。柳阔文唯一的儿子,要把他唯一在乎的东西卖掉。 汤愿摸着脑袋,半垂着眼,说:“没有柳伯伯,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可能永远是个失忆症患者。他为了我,得罪了一堆人,他那么大年纪了都敢鲁莽一次,我才二十六岁,为什么不能为他鲁莽一次?我还年轻,我输得起。但是,如果我没有买下那个房子,我一定会后悔。” 真是要命啊!郑敏仪苦恼地趴在方向盘上,半天没抬起头来。汤愿不是固执的人,特别容易被人说服,尤其是自己。而自己也真的可以说服她,可是这一次,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因为,当一个人把自己的大半个人生都放在一件事上的时候,很难被说服。 她们的车就停在路边,时间久了,有交警走过来,敲敲车窗,示意郑敏仪赶紧开走。郑敏仪抬起头来,发动汽车,先离开交警的视线再说。 车速很慢,停在第一个信号灯下的时候,郑敏仪说:“你有多少存款?” “十一万多一点。” “那套房子的首付大概是八十万左右。我手里有三十万,把这车卖了,能凑够五十万。加上你手里的十一万……”郑敏仪咂咂舌,“还差二十来万。” 汤愿闻言吓得一愣一愣的,脱口问道:“你你你干啥?” “凑首付的钱啊。”郑敏仪白了她一眼。 汤愿当即大声喝止:“不行,我不能让你掏钱,更不能让你卖车。” “除了我,你还能找谁?”郑敏仪假模假式地嘲笑她,“就你这样的,去裸贷人家都不会贷给你。” 汤愿知道她是在用玩笑带过自己的自责,可是这样并不会觉得好过一点:“敏仪,别开玩笑。你要是借我十万二十万的,我能接受。但是五十万,还要卖车,我绝对接受不了。就算是亲姐妹也没这么付出的。” 郑敏仪顿时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那你为什么要买房子?你跟柳伯伯也不是真的父女,怎么着,就许你为了柳伯伯冲动一次,不许我为了闺蜜冲动一次?” 汤愿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郑敏仪一边开车,一边跟汤愿就事论事:“你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被骗了怎么办?到头来,不还得是我给你擦屁股,干脆我直接把钱出了,省心省事。你心里边要是拗不过这个劲儿,就想那房子是咱俩买的。” 讲完了道理,郑敏仪转头看了眼汤愿,这一眼把她吓够呛!煞有急事地躲了躲:“你怎么又哭了?我的妈呀,你哭起来真不像个人……” 汤愿哭得超级惨烈,猛地抱住郑敏仪:“敏仪啊,这辈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 “二货,快放手,我开车呢!” 俩人回到家里之后,汤愿马上给蒋律师打了电话,询问房子的具体价格。其回答,也在她们的意料之中,预付款需要八十二万。就是说,算上杂七杂八的费用,她还差二十多万。汤愿铁了心不让郑敏仪再去筹钱,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开始打电话借钱。一万两万不嫌少,五万八万不嫌多,她的人缘还算不错,到了晚上八点,借到了十万元。 汤愿敲着脑门冥思苦想:还能找谁借钱呢? 想着想着,赵华彬那张脸从深水里浮了出来! 不好吧?汤愿皱着眉,抿着嘴,想了半天,还是把赵华彬的名字划掉了。 —— 晚上九点,赵华彬和姚美曦在餐厅吃饭,姚美曦吃了八分饱就放了筷子,闲着没事刷微博,赵华彬招呼服务生结账。转回头,就见姚美曦的脸上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赵华彬敲敲桌子,问道:“干嘛呢?笑得这么阴险。” 姚美曦抬眼,似笑非笑地问他:“我记得,郑敏仪家里很有钱,是吧?” “还能比我有钱?”赵华彬特别耿直地说。“他爸爸是大学教授,她妈妈开了几家美容店,小康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了?” 姚美曦嘟着嘴,歪着头,一副思索的模样,说:“这么看,郑敏仪应该不缺钱。那她为什么在这时候卖车?” “卖车?” 姚美曦把手机递了过去,赵华彬拿到手里,就看到郑敏仪的微博上置顶了一条——五行缺钱啊,跳楼吐血大甩卖啦。百十来字,下面配了九张图,都是她那辆车子的照片。 在赵华彬看微博的时候,姚美曦下载了一个用户最多买卖二手车的app,搜索一下,果然找到了郑敏仪卖车的信息:“华彬,郑敏仪卖车有点文章,你最好去打听一下。” 赵华彬头也不抬地问:“你关注郑敏仪了?汤愿呢?” 姚美曦:“搜‘我的关注’,她昵称是‘胡思乱道可可’。” 赵华彬撇撇嘴,一面吐槽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面搜索,当真搜到了汤愿的微博,发现里面的内容少得可怜。最后一条还是六十天前——贺道斯国际绘画大赛插画组初赛顺利过关,复赛加油! 赵华彬兴致索然地看了几眼,姚美曦就把手机拿了回去。 —— 留在莫宁家的柳研司当真什么都不管了,关上门琢磨着回洛杉矶之后,找个什么样的新工作。思来想去,觉得可以去大学当老师,就算无法修复大脑的受损区域,也不会影响到工作。 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柳研司给莫宁打了个电话,问他关于车祸肇事者调查的怎么样了。 莫宁郁闷地说:“算是找着了,但是吧,这人不大正常。” 柳研司不解:“不正常?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好。今天只见了一面,还挺匆忙的,明天正式叫他到队里来。到时候再看吧。” 听完莫宁的话,柳研司更加不解:“你都找到人了,怎么没抓?” “怎么抓?”莫宁笑了,“就凭汤愿脑袋里那两张复原图?哥们,你也算是系统里的人了,那玩意只能是线索,不是证据啊。” 柳研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自己的疏漏感到惊讶,以往他是不会忽视这么重要的细节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连思维的缜密性都被打乱了! 莫宁:“想什么呢?” “没什么。”柳研司说,“肇事车辆找到了吗?” “我就是为这事头疼啊。那辆车像蒸发了一样,哪都没有。我问肇事者车哪去了,他也想不起来。总是,就是很乱很乱。” 想不起来?十有是托词,柳研司冷笑了一声:“明天你可以仔细问问。” 说到这里,莫宁把白天的事想起来了:“我说,郑敏仪和汤愿去找过你了吧?怎么样?” 柳研司本想挂断电话,可莫宁已经正儿八经地问到了,他也不能闭口不谈。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微冷的风吹进来,清醒些:“不欢而散。”说着,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你也要劝我不要卖吗?” 莫宁呵呵笑道:“我可不掺和你们之间那点事,水深。我就是觉得那房子虽然年头久了点,但是那个地段,只要动迁价格蹭蹭往上涨。你留着等它升值也行啊。” 不知道为什么,莫宁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反而让柳研司觉得非常轻松,当即会心一笑:“你去忙吧,有事再联络。” 莫宁这边刚要挂电话,柳研司忽然说:“明天有什么结论了,你告诉我一声。” “什么结论?” “那个奇怪的车祸肇事者。” 那个所谓的“奇怪的车祸肇事者”到底哪里奇怪,莫宁说不出来。单凭直觉来讲,那位肇事者不是神经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不论是那一种,对破案都没好处。 这一个晚上,大家似乎都很忙。 汤愿忙着找人借钱,柳研司忙着联络洛杉矶,赵华彬忙着调查郑敏仪为什么卖车,莫宁忙着查案。 数小时后,太阳照旧升起,新的一天照旧来临。谁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 早上九点整,赵华彬准时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刚刚坐在大班椅上,手机响了起来。接听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似乎只有对方滔滔不绝地讲着。几分钟过后,赵华彬猛地挺直了腰板:“我付你双倍价钱,这段时间你不要接其他委托了,继续帮我盯着那几个人。” 赵华彬兴奋地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出办公室,途径秘书部的时候,推开门找叫庞秘书:“今天我不来了,不管什么事都别找我。” “赵董,上午还有例会呢。” 秘书部的房门已经关上了,庞秘书听见赵华彬在走廊里的喊声:“改到明天。” 真任性啊!庞秘书偷偷吐槽。 《第n次初见你》,“”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36 因为脸上的伤和骨折的手臂,柳研司暂时住在莫宁家,一是为了修养,二是等着研究中心高层发来会议时间变动的通知。 上午十一点,一直没着家的莫宁忽然回来了,柳研司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不是说,要审讯车祸肇事者吗?怎么快就结束了?” “别提了。”莫宁郁闷地摆摆手,把外衣脱下来丢到沙发扶手上,先跑去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润了嗓子,缓了口气,才说:“那位被送去医院做司法精神鉴定了。” 柳研司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一角,敲敲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 莫宁摇摇头:“看着也不像,跟我说话对答如流,就是前言不搭后语。”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折起来的打印纸,丢给柳研司。 柳研司将纸展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正面照。照片中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板寸、宽额头、鼻梁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与从汤愿脑中提取出来的记忆画面里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没想到,还真找到人了。柳研司在惊讶的同时,有了几个疑问:“莫宁,neera公司的记忆提取技术,你了解多少?” 莫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说:“你的重点是记忆提取?” 柳研司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警方之前有利用记忆提取破案的例子吗?” “那肯定没有啊。其实,这个吧,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别说,还挺神的。” 柳研司没再就这件事多问,继续看肇事者资料。 肇事嫌疑人叫“马正午”,1979年出生,无本职工作,在尚海市和韵区风雨路世家小区内经营超市。三年前与妻子分居,儿子“马小穆”跟着奶奶“吴爱香”住在尚海市铁山县。 柳研司翻到第二页,看了几眼便蹙起眉头来:“你这审问记录怎么这么乱?” “很奇怪吧?”谈到工作,莫宁也没收敛一身的懒散劲儿,“他好像把很多事都记混淆了,下雨那几天记成了上周的事,我提醒他在车祸当天下午,本市媒体通过所有渠道提醒市民谨慎出行的通知,他愣是说成了去年的事。我使用了交叉问询法,他的回答跟之前的一模一样,从我的专业角度分析,要么,他是在撒谎,要么,是真有问题。” 所以才会被送去做司法精神鉴定。柳研司了解多了基本情况,仍然觉得问题古怪:“都谁跟着去了?” “我们局里的法医,心理顾问,还有队里的两个人。”说到这里,莫宁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是找何院长了。他们医院还是很靠谱的。” 找何院长有什么奇怪的?你这挤眉弄眼的是什么意思? 莫宁夸张地挑挑眉:“估计机场那事之后,何院长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想见我。所以,我没跟着去。” 柳研司明白他什么意思,事实上,莫宁是不想被何院长追着问关于自己的近况。柳研司觉得他想多了,何院长并不会过多关注自己。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是来自谈判局局长的视频邀请。柳研司的无奈地叹着气,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一副我不是很想接的样子。 莫宁瞥了眼茶几上的手机,再看看纠结中的柳研司,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柳研司:“什么怎么办?” “洛杉矶那边啊。别说我瞎掺和啊,我要是你绝对不会让小人得逞。” 柳研司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也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他看着一直在响的手机,头疼地说:“我真的把他惹火了。” “你们局长也是爱才,接吧,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道。早死早托生。” 柳研司带着点笑意白了莫宁一眼,硬着头皮接通了局长发来的视频邀请。 局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一团疙瘩。可是看到柳研司一脸的伤,打了石膏的手臂,当即大呼起来:“天呐,你在那边都干了什么?” 柳研司举起石膏,说:“意外。” “这就是你不能回来的原因吗?”局长说道,“这很好,你还可以伤得再重一些。” 柳研司知道局长正在气头上,只能讨饶:“是我办事不谨慎,您不要生气了。” “生气?不,威廉,我没有时间生气。我必须知道你为什么辞职!”不等柳研司回答,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在屏幕上放大了些,“小子,你敢跟我保持沉默,我会立刻飞过去打断你的腿!” 柳研司:“……” 莫宁忍着笑,拍拍柳研司的肩膀——我也帮不了你了,哥们。 柳研司叹着气,琢磨着局长这口气,十有是知道一点内情了,这时候继续隐瞒不是办法,但是全部和盘托出,也不是上策。 柳研司捏捏高挺的鼻梁:“我会说的,关于那天晚上的事。” 这句话引起柳研司的反思,好像所有错位的变故就是从卡尔绑架案开始的。那时候,他已经说服了“卡尔”带着人质走出地下室,同事比利却利用跟上层的关系,抢了他的谈判权。 —— 时间回溯到9月29日深夜十一点二十分,柳研司站在阳台上,听着电话那边的局长说:“威廉,来不及了。比利已经跟卡尔在谈,答应他十五分钟后会有直升机。狙击手已经准备就绪。” 柳研司果断地挂了局长的电话,他很清楚比利想要什么。比利虽然手段恶劣,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有好处。 只要你有,我就能打开一扇门。 柳研司拨通了比利的电话。 很快,比利那令人不爽的声音传了过来:“威廉,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并不合适。” 柳研司打了直球:“你把谈判权给我,我辞职,永远不回谈判局。”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比利!”柳研司低喝了一声,“就算你拿到了谈判权,最多也只是完成一次任务而已。对于我,我要坚持回去,高层也不会拒绝的。如果我回去了,你在今晚的付出和所得利益,完全不成比例。” 比利沉默了,他显然是衡量利弊——他本是想利用这次谈判让高层对柳研司更加失望,却没想到柳研司居然说服了卡尔。所以,他才急着把谈判权抢到手。正如柳研司所说,即便他成功了,也只是完成了一次任务而已。高层对柳研司还是保留着很大的期望。 时间仍然继续跟生命赛跑,谁都没有空闲细斟细酌。柳研司继续说道:“就算你把卡尔引出来,也无法保证不会伤害到人质。我会继续跟他谈,失败了,对你有利;成功了,我会辞职。” 比利的大脑一定在飞速运转,时间不等人,柳研司干脆地抛出一个选择题。 yes 如果接受,就等于撕破最后一层脸皮。对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来说,脸皮要来干嘛? 比利冷笑了一声:“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我愿意接受,高层也不会答应。” “那是你的问题。”柳研司说,“想要得到什么,必须有所付出。” 比利的沉默只维持了几秒钟,随即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提议,你也最好守信用。” 柳研司想说:我又不是你。可是对一个没意思的人,说没意思的话真的很没意思。 五分钟后,谈判权回到了柳研司手里。通过视频,他再见到卡尔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他费了很多力气才说服卡尔冷静下来,并承诺会一直陪着他上警车。 莫宁一直陪着柳研司在阳台上跟绑匪谈判,他随着案情的发展而紧张,出了一身的汗。直到柳研司说服卡尔走出地下室,他才略微轻松一些,感到闷气的很,打开阳台门出去透透气。这时候,郑敏仪第二次跑到八层,一眼看到了莫宁。大声问他:“你看见威廉哈林顿了吗?” 莫宁愣了一下,才想起威廉哈林顿是谁。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郑敏仪立刻意识到,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郑敏仪跑得很快,莫宁都没拦住她,她扒着莫宁的肩膀,朝着站在阳台上的人大喊着:“快跟我走,柳老要不行了!” 柳研司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头顶,如坠深渊。 电话那边的卡尔听见了一个女人急切是叫喊声,虽然他听不懂文,应激反应下还是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哈林顿先生,你在跟谁说话?你要离开吗?你要离开我吗?” 卡尔突然出现了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举动,柳研司通过佩戴的蓝牙耳机,听见了现场那边有嘈杂的声音,指挥车马上传来指令:他怎么了?哈林顿,你跟他说了什么?快稳住他,一二号狙击手能不能狙击? 一号狙击手回答:不行。 二号狙击手回答:我这里可以。 “n’sh”柳研司强迫自己回到任务现场,急切地跟指挥车沟通,“ipersuaehi” 情急之下,柳研司在没有关闭视频音量的时候与指挥车沟通,他说的话都被卡尔听见了。卡尔惊恐而又愤怒地尖叫着:“你在骗我吗?“ “不!”柳研司抬眼看着被莫宁推出去的郑医生,低下头,非常真诚地说,“卡尔,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现场指挥方会采取哪些措施和应对方案。” 被柳研司这么一说,卡尔似乎真的发现自己很聪明,当即回道:“当然,我什么都知道,不要想着骗我!” “我明白,卡尔。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任务就是说服他们不要伤害你。听着,你要相信我,我保证过,谁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柳研司的话是卡尔唯一的救赎,他死死盯着屏幕,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这个贱女人和孩子,我还会自杀。” “不要那样做。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柳研司安慰他:“我也不会走的……” 不,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你距离警车还有多远?柳研司心急如焚,可他知道,这种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改变,一旦卡尔察觉到自己的慌乱,谈判工作将功亏一篑! “你不能骗我。”卡尔几乎是哭着哀求他,“你不会骗我的,是吗?” 郑敏仪终于推开了拦着她的莫宁,再一次冲过去打开阳台门。 柳研司背对着门,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了卡尔,并再一次郑重地表示:“是的,我不会,永远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上车。” 站在门外的郑敏仪瞠目结舌地看着柳研司…… —— 坐在莫宁家的客厅,柳研司面对着局长的质问,将长长的回忆简化为一句话:“我用辞职跟比利交换了谈判权。” 局长久久没有说话。这位已经两鬓斑白的局长,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柳研司:“算上您,三个人。哦不,应该是四个。”说着,他瞥了眼莫宁。 柳研司向局长详细解释了莫宁这个人的存在,局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代我谢谢那位警官。”随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这件事,我是说谈判案,你不能……” “我明白。局里所有的规章条例,我都记得。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正如他对局长的保证,这件事一直守口如瓶。 局长安心地点着头,下一秒,脸色又凝重了起来。柳研司用一个轻松的笑容,宽慰他:“不要为我担心,辞职后,我准备去大学教书。”他的语气是那么轻快,好像是说,亲,记得给个好评哦。 局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中已然不见了心疼与惋惜。他非常严肃地说:“中心已经通知我,你的辞职就审会议改在下周一上午十点。今天是周二,你能赶回来吗?” 柳研司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吧,我让苏珊给你订机票。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结束了跟局长的谈话,柳研司如释重负。莫宁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须臾,柳研司对着莫宁苦涩地笑了笑:“我真的准备去做老师。” “这里怎么办?”莫宁站了起来,“你就打算一走了之了?” 柳研司转头看向窗外的天,不知道是不是又有雨来,天空阴沉沉的,使人心口发闷。其实,天气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天的人是什么心情,柳研司没有回答莫宁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n次初见你》,“”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37 第二天上午十点,汤愿坐在一家位于写字楼六层的金融机构的办公室里,她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这里的接待人员只在最初热情地招呼了一会儿,听她讲了情况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汤愿觉得是白跑一趟了。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判断一样,一个身穿职业装画着淡妆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连个敷衍的笑容都欠奉,直言:“汤小姐,你的条件不够借贷。” 算上这家,已经问了三家了,都说不行。看来,只能试试传说中的“黑贷”了。 那个会不会很可怕?汤愿想到可怕的人或者可怕的事,就会禁不住紧张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刚走到电梯口,忽听有人叫她。 “汤愿?” 汤愿闻声望去,看到赵华彬正从一家什么护盾公司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赵华彬快走了几步,汤愿只好站在原地等他走到面前,问道:“赵董,你怎么在这呢?” 赵华彬挑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护盾公司:“我来谈笔生意。”说着,扭头看了看那家金融机构,低声问道:“你去找高利贷做什么?” 汤愿一愣。 赵华彬左右看了看,轻轻一带汤愿的手臂,带着她走远了几步,低声说:“那是一家高利贷,你不会不知道吧?” 汤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正规的金融机构吗?” “挂羊头卖狗肉的。你真是……你去干什么?借钱?你缺钱了?”赵华彬表现的很像那么回事,“医疗费不是都结清了嘛,你借高利贷干什么?” 汤愿几乎不会撒谎,被问到借钱的原因,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我有点急用。” “急用?怎么不找郑医生借?” “敏仪已经借给我了,但是不够啊,我还差十五万呢。”汤愿也是急的没辙了,遇到个可以交流的人,像诉苦一样道出实情。 赵华彬朝着跟他一起来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不用等自己。随即,对汤愿说道:“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慢慢说。” 汤愿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点点头,跟着赵华彬进了电梯。 十几分钟后,汤愿跟着赵华彬进了一家高级会所。咖啡厅恰好没人,赵华彬给汤愿点了一杯热巧克力,一口暖融融甜丝丝的热饮下了肚,汤愿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赵华彬问道:“能跟我说说吗?出什么事了?” 汤愿抿了抿嘴,并不想告诉他。 赵华彬不急不躁地说:“汤愿,这个社会有很多你不了解的地方,像你这样到处乱跑,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今天我没有遇到你,那是另外一个说法了。既然被我遇到了,我就不能看着你被人骗。” 赵华彬还是有几分口才的,汤愿的确被他说得动了心。 赵华彬见汤愿还有几分犹豫,再问道:“是不是跟郑医生卖车有关?” 汤愿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关注了你们的微博。”为了证明自己的所言不假,还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给汤愿看,“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十五万不多啊,至于又是卖车又是借高利贷的吗?” “不是十五万,是八十三万啊!”情急之下,汤愿脱口而出。 赵华彬刚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拿了张纸巾边擦着嘴角,边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汤愿急了,整个人在椅子里往前蹭着:“柳伯伯的那个老房子,柳研司要卖掉。” 尽管赵华彬早就知道这件事,在汤愿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表现的非常惊讶:“什么?卖掉?那房子怎么能卖呢?” 赵华彬的疑问,也是汤愿的心声。附和道:“你也怎么想吧?那房子不能卖啊,但是他非常固执。” 这会儿,可以明显看出赵华彬非常不满,拿起电话打给了柳研司。 留在莫宁家的柳研司正在给脸上的伤口上药,因为一只手不方便,搞得乱七八糟,心烦气躁的。接到赵华彬的电话,听对方口气不善地质问:“听说你要把柳老的房子卖了?” “谁告诉你的?”柳研司也冷冷地回问。 “我跟汤愿在一起呢。柳研司,那房子不能卖。” 柳研司本就烦躁的心情变本加厉:“赵先生,多谢你的关心。我正忙着,再见。” 咖啡厅里,汤愿眼巴巴地看着赵华彬,希望他能说服柳研司。但是赵华彬只说了两句话,就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他挂我电话!” 汤愿勉强地笑笑,虽然失望,但还是感谢了赵华彬:“谢谢你……算了,他真的很固执,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我才要买下那个房子。” “你买?”赵华彬放下手机,面色严肃地问:“八十三万是首付吧?” “我自己有十一万,跟朋友借了十万。敏仪那车卖掉能借我五十万。但是,算上一些手续的钱,我们还差十五万。” 听着汤愿说道最后,赵华彬的脸色更加难看。可是想着想着,突然笑着望向汤愿:“当初柳伯伯是不是抱错了,你才是他的孩子。” 汤愿郁闷的不想搭腔。 赵华彬拿起咖啡杯慢慢喝着,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汤愿有些尴尬,但是又不想走。她觉得,赵华彬是个成功人士,说不定可以向他请教一些办法,或者,请他介绍几家可靠不会骗人的借贷结构。 一杯咖啡见了底,赵华彬眉间的皱纹也舒展了开来,放下杯子,正儿八经地说:“首付的钱,我给你出。” “啊?”汤愿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脸的惊讶,一动不动。 赵华彬稳稳地说:“一事不烦二主。你把借的钱都退了,也不要让郑医生卖车了。你自己出十万,剩下的钱我借给你。”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像是复读机上身了一样,把赵华彬逗乐了:“汤愿,你觉得是我可靠,还是高利贷可靠?你先别急着说不行,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可以跟你把话挑开了说,我是想得到你脑子里的芯片,但我是商人,不是强盗。我帮助你,借你钱,是对你的投资。” 好吧,赵华彬的坦率让汤愿非常舒坦,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她抱着包包,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了一个特别实在的问题:“那你要是赔了怎么办?” 这一刻,赵华彬觉得,这丫头还有几分可爱。 “赔了就赔了。”赵华彬笑道,“谁做生意没赔过?七十几万而已,很多吗?” 土豪啊,太可恶了! 可恶的土豪是现实给汤愿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汤愿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提议。但是汤愿这人吧,特别在意欠债还钱这种事,借了他的钱还要搭上一份人情,简直双重压力! 就在汤圆冥思苦想的同时,柳研司那边已经酝酿出了一股新的气恼,他以为是汤愿找了赵华彬来说服自己,那接下来是谁?何院长?还是杭启新? 柳研司越想越觉得麻烦,索性给汤愿发了一条短信。 汤愿坐在咖啡厅里,脑袋上刚刚长出来的那点头发都要愁的掉光了。最后,她还是决定拒绝赵华彬的好意,没等她把话说出口,收到了来自柳研司的短信。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决定,但我并不想改变它,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你才刚出院,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再见。 看到最后一个字,汤愿几乎要跳起来大吼三声:“混蛋,混蛋,混蛋!”她撸起袖子,开始回复短信。 柳研司推开卫生间的门,准备如厕一下,收到了汤愿回来的短信。 ——不客气!我很好!简直精神百倍!那房子我买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柳研司的腰带解了一半,看完短信气的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开始打字。 汤愿紧盯着手机,没到半分钟,柳研司的短信回来了。 ——当然没意见,谁买下房子,对我来说都一样。问题是,你有钱吗? 汤愿气愤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吓了赵华彬一跳。 汤愿气鼓鼓地说:“赵董,我要跟你借钱!” 赵华彬怔怔地点着头:“好,好啊。”心里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虽说汤愿在气头上决定跟赵华彬借钱,但她也不是一点想法没有。首先:“我们需要一个还债计划,等我找到工作,每个月定期还你一部分。” 赵华彬心中一喜,趁热打铁:“不如这样,你到我公司来。我公司有个外宣部门,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你勤快,能吃苦就行。” 汤愿没想到竟然会进展到这一步,当即犹豫了:“不合适吧,我就是个画画的。” “画画在家里也行。只要你安排好时间,等于做两份工,赚的也更多。” 汤愿摸着下巴,琢磨起来:这倒是真的。 第一个目的达到了,赵华彬懂得见好就收:“要不要到我公司来上班,你回去跟郑医生商量商量。钱,明天我转到你银行卡里,贷款的事我会让公司律师帮你办。” 汤愿还没从神一般进展的速度中适应过来,赵华彬雷厉风行,把自家公司的网址给了汤愿,让她有个初步的了解。 随后,赵华彬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事,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汤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看着汤愿实实在在拒绝自己的那个认真样儿,赵华彬下意识地笑了出来,瞬间有想要去摸摸她脑袋的冲动。 钱真的借到了,房子不会落在他人手里,这是非常好的结果,可是汤愿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听郑敏仪说,赵华彬一直想得到芯片,甚至不惜在她患病的时候,坑蒙拐骗。所以,汤愿对赵华彬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抗拒的。可是,赵华彬说的明明白白:我是想得到芯片,可我是个商人,不是强盗。 很坦诚,坦诚的有点过头了啊!借了他的钱,欠了他的人情,以后要怎么还呢? 想到这里,汤愿又沮丧又郁闷——都怪柳研司,卖什么房子啊! 《第n次初见你》,“”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38 旁晚时分,柳研司拎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往莫宁家走。上午跟汤愿通的那几条信息,让他好半天才消了气。等着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汤愿真的是太在乎父亲了。 他从没想过汤愿会决定买下房子,不得不承认,她又让他惊讶了一次。就像看到她画的自己那样,完全想不到那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即便如此,又如何?没有改变任何事,对于这里来说,他仍旧是个局外人。 走着走着,柳研司的脚步慢了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这几天来,他最烦的就是电话!可是又不能不接。 来电的人是谈判局局长,柳研司走到小区里的长椅旁,坐下:“局长。” 局长非常严肃的声音顺着电波传到他耳中:“听好了威廉,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次妥协!” 柳研司的心莫名一紧:“您说什么?” “关于比利。”局长沉声说道,“他想把你赶出谈判局,是为了三年一次的谈判员级别审查,特级谈判员的名额是有一个,没有你,就是他。得到这个名额,年后会晋升副局长,等于是下一任的局长。” 局长说得这些柳研司都明白,只是局长现在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威廉,我也跟比利做了一笔交易。一年后,如果你找到了修复大脑的办法,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直接把特级名额给他,他至少省了五年的奋斗时间。如果一年里你没有找到修复大脑的办法……威廉,我跟你一起离开谈判局。那时候,谈判局就是他的天下。” 一阵微风吹来,打得柳研司瞬间冒出来了冷汗,从头到脚冰冰凉凉。 下一秒,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n!” 局长不容反驳:“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我跟比利的交易已经达成了,苏珊也没有给你定什么机票,而且,比利已经说服上层,驳回你的辞职报告。一切都成了定局。如果你还承认我是你的老师,就开足马力去给你的脑袋找补丁吧!” 局长果断地挂电话。柳研司回拨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电话一次次打过去,一次次被拒接,最后,他被局长拉入了黑名单。 柳研司万万想不到,局长今天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他有怎样的结局都无所谓,但是局长不行!急忙从电话簿里找到比利的号码,正要呼出的瞬间,手指猛地顿住了。 不能联系比利。局长跟他的交易已经达成,现在游说他放弃交易,等于把新的软肋交到他手里。示弱、处于劣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是谈判中的大忌。 怎么办?怎么办? 柳研司跌坐在长椅上,脑子乱成一锅粥。 —— 莫宁在外面忙了一整天,晚上七点推开家门时,就见柳研司正急急忙忙收拾东西。看架势,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我说,你这是赶着干什么去?”莫宁抢下他手里的旅行包,问道。 柳研司:“我必须马上回去。” “洛杉矶?你买票了吗?” “到机场再说。” “你可拉倒吧。”说着,莫宁把旅行包丢到一边,“稳当点,说说出什么事了。” 从接到局长的电话到现在,柳研司需要一个倾诉者,莫宁不但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手里的衣服已经被他攥出了褶子,这会儿才意识到满手都是汗。柳研司沉重地长吁了一声,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莫宁点点头:“继续说。” 柳研司坐在了莫宁对面,将局长和比利的决定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莫宁。莫宁听到最后,也是一脸的愁容:“这事压力太大了,难怪你要回去。你干什么?坐下!咱俩好好分析分析。” 莫宁按着柳研司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说:“你现在回去能解决什么?你是能解决脑袋的问题,还是准备一枪崩了那孙子?” 柳研司郁郁一言不发。 莫宁继续口灿莲花:“虽然我只是个刑警队长,可手底下好歹也算管着一些人,所以我能理解你们局长这么做的动机。你现在回去,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你们局长难做。” 柳研司不解:“你觉得,我不该回去?” 莫宁笑了:“一看你就不适合在官场混。柳研司,你真不能回去,你这一回去就等于告诉那孙子,你害怕了!但是他不会嘲笑你,被嘲笑的人是你们局长。明白为什么吗?” 柳研司似懂非懂。 “因为,你不是他的最终目标。局长那个职位才是他处心积虑要得到的东西。所以,他会利用你攻击你们局长。你回去,就是那孙子手里的枪!而且,为了达到目的,那孙子肯定会跟高层嚼舌根子,说你们局长护短。到时候,你们局长等于被夹在高层和你之间,里外不是人。” “我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是关心则乱。”莫宁把他的旅行包打开,开始往外掏东西,“所谓的小人呢,就是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重,你觉得他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他要是那么好说话,至于逼得你到辞职这个地步?柳研司,跟小人打交道,就不能君子。” 柳研司竟然被莫宁说动了,再看眼前这个总是懒洋洋的莫宁,竟然有几分陌生感:“莫宁,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莫宁又笑了笑:“我也是从你这步走过来的,我也冲动过,我也被坑过啊。你要气不过,就挣个局长当当,虐死那孙子。” 柳研司终于有点笑容了:“我没想接局长的下一任。” 这一点莫宁当然看出来了。柳研司这种人呐,只对专业有兴趣,一门心思往里钻,什么升职啊,官场斗啊,他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咱老祖宗有句话——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哥们,咱们说点实在的吧。据我所知,赵华彬可是削尖了脑袋要拿到汤愿的转让权。乐观点想,如果汤愿把芯片让给他,芯片能投入临床实验,你脑袋的问题就能解决了,那时候,你可以风风光光回去扇那孙子耳光!” 这本来是最有可能性也是最快的计划,柳研司却坚决否定了:“不行。我父亲的遗书里,用两条条款来说明芯片跟赵华彬没关系,我能确定,他不想赵华彬得到芯片。她转让给谁都行,唯独赵华彬不行!” 莫宁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问道:“给谁都行?” “是的。” “你也行?” 柳研司当即一愣,随后猛地醒过神来:“对,我也可以。” 但是…… 柳研司一副懊悔的样子,使劲拍了一下脑门。 莫宁噗嗤一乐:“报应啊。活该!让你当时把话说得那么死,现在傻眼了吧?” 柳研司郁闷地说:“我把她得罪的……非常彻底。” 莫宁起身走到柳研司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俩到底僵到什么程度了?” 柳研司默默地拿出手机,给他看短信。 数秒后,莫宁又是咂舌又是摇头的,说:“送花、送礼物、请客吃饭、鞠躬道歉、总之,先把关系缓和了再说。” 柳研司昂起头看着天花板,郁郁地问道:“这边的女孩子好哄吗?” 莫宁差点笑喷了:“你没有过女朋友啊?” “有过。但是……我交往的女人都是头脑精明,做事干脆,性格强势的。” 俩人一起想到了汤愿迷迷糊糊的样子…… 一起频频摇头:“不行,不行。” —— 汤愿吃过晚饭后,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屋子,光是擦柳阔文的遗像就擦了四五回。终于觉得满意了,奖励自己一杯泡腾片水,坐在书桌前准备画画。 过了九点,郑敏仪的电话打了过来,说道:“汤圆儿,我不能去陪你了。程锦回来了,他就待一天,明天下午还要走。我答应陪他去看午夜场。” 程锦的全名叫“顾程锦”是郑敏仪的男朋友,俩人交往了六年,感情一直很好。顾程锦的工作流动性很大,一年三百多天要在外面跑一大半的时间,郑敏仪倒也不在意这个,还打算如果能熬过七年之痒,就结婚。 听说顾程锦回来,汤愿当然愿意成人之美。只是,郑敏仪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钱咱们可以跟他借,但是你要做两份工作不行,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先把房子的事定下来吧,工作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好,我听你的。” “你们约好什么时候再见面?” 汤愿想了想:“明天下午。” 郑敏仪琢磨着:“明天下午我走不开啊。”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安心上班吧,有什么事我会先给你打电话的。” “行,那你早点睡。不要画画了,多休息,知道吗?” 汤愿看看手里的笔,满口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打开电脑,发了一条微博。 ——博主画手一只,专业学院出身。因为家有急事,急需用钱。现在开始无限量接活儿,封面、人物肖像、插画、低价两千元起。有需要的朋友请多多关照我。鞠躬致谢。 编辑完文字,有挑了一些自己比较满意的画稿放上去。点击发送,置顶头条。 很快,微博里一些相互关注的同行们纷纷帮转并发来评论,大多是问她出了什么事。汤愿只是谢过大家的关心,并没有说其他的。大概半个小时后,第一个来谈画稿的人给她发了私信。这人要约一副人物像海报,基本要素罗列出来之后,希望在两天后看到线稿,三天后拿到成稿。虽然时间上太苛刻了些,好在价钱给的不错。汤愿马上答应了下来。 谈妥了第一笔画稿生意,汤愿完全不想睡,拿起笔设计人物像海报的线稿。 汤愿平时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画画的时候格外认真专注。家里,只有电脑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将她不知疲倦的身影照的分明,柳阔文的遗像摆在她身后,黑白世界中的老人笑得慈祥,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般。 夜,寂静无声。只有笔落在画板上时发出的声音,不停地起起落落。 《第n次初见你》,“”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N次初见你》正文 42 柳研司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印象中,好像是跟佩尔最后一次争吵,她埋怨他的爱情太形式化,不体贴也不温柔。然后自己说什么来着? 大雨中,柳研司跑在马路上,四下寻找着汤愿的身影,脑子里却想起了跟上一任女友分手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仍然保持着非常绅士的礼数,对愤怒中的女人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如果你对我有任何不满,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挽留你的。 然后,她把剩下的杯子里的红酒都留在了自己的脸上,愤然而去。独留他一个人成为整个餐厅的焦点。 柳研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佩尔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信号灯下,周围打着伞的人们纷纷侧目,看着这个英俊又狼狈的年轻男人。 绿灯亮了,他第一个冲出去,朝着马路对面的地铁站跑。 —— 汤愿过了地铁站的闸口,走在人流湍急的地铁站里,那些往日里会让她流连忘返的商店,只成了掠过的背景板。 书店的玻璃门上映出她的样子,帽子下的脸上看不出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活力,气死沉沉的像是被夺去了灵魂。 这个丧到不行的汤愿是经常出现的,每每这种时候,她不是去找郑敏仪就是去找柳阔文。郑敏仪经常因为工作不能陪她,而柳阔文总会抽出时间听她的絮絮叨叨。 ——“你这孩子啊,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眼儿呢?”阳光明媚的街心花园里,汤愿捧着热狗,一边吃一边听柳阔文的训斥。 柳阔文撑着一把伞,给汤愿遮住灼热的阳光。继续耐心教导:“就是因为你总是不为自己说话,有些人才会觉得你好欺负。这种事会变成习惯的,他们会习惯欺负你。” 汤愿委屈的很,连剩下的热狗都不想吃了。柳阔文叹息着,把她的热狗拿了去:“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啊。” 汤愿瘪瘪嘴:“您说我一个小时了。” 柳阔文眼睛一瞪:“我都说你好几年了,你有改进吗?” 汤愿沮丧地低着头,为自己叹息连连。 “汤圆儿啊,女孩子要学得厉害些。特别是你,一个人生活,不厉害点怎么行?你看啊,社会就是这么回事,什么人都有,你不想欺负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想欺负你。可是往往被人欺负的人,都是自己先表现出‘我很好欺负哦,欢迎来欺负哦’。” 哪有您说得那么夸张?汤愿拿纸巾擤鼻涕,用过的纸巾没地方都攥在手里。柳阔文把她手里擤过鼻涕的纸巾拿过来,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叹息着:“你要是有个哥哥,该多好啊。” 汤愿眨眨眼:“柳伯伯,您想他了?” 老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拍拍大腿,豪气地说:“走,柳伯伯请你吃元气火锅!” “上次就是您请的,这次我请。” “我要吃佛跳墙。” “那个不行!” “不要这么小气嘛。” “那下次我被人欺负,您帮我打回去。” “熊孩子,你指望一条老狗去咬人吗?” —— “柳伯伯,这一次欺负我的是你儿子。我该怎么办?” 人潮中,她的自言自语像是投入大海中的一颗小小石子,瞬间沉没。 身边有长椅,抱着男孩儿的父亲,正视图让儿子把剩下的面包吃完。小男孩儿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坐在了长椅的另一头,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听着小男孩不肯吃面包的耍赖声。脑子里只有柳研司那张淋着雨水的脸。 小男孩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过去,忽然说“姐姐,你的电话在响哦。” 汤愿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打来电话的是郑敏仪,询问借钱的事进展的如何,汤愿将事情的变化事无巨细地讲给她听。 郑敏仪:“不卖了?柳研司这人怎么一会风,一会雨的。算了,不卖也是好事。”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没什么精神。” 不愧是闺蜜,仅是听声音就知道对方不对劲。 郑敏仪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说:“我跟你说过车祸的事,还记得那个一直没脱离危险的孕妇吗?” 汤愿嗯了一声。 “半小时前抢救无效,过世了。” 天呐!汤愿的心情跌落到冰冷的深渊之底。 “汤圆儿,我听说那个嫌疑人患有遗忘症。”郑敏仪继续说着,“到今天,车祸已经有三个人死亡了。” “三个人?”汤愿疑问道。 “别忘了,孕妇肚子里还有个不足二十五周的孩子。” 这一刻,汤愿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两个小时前,她觉得马正午很非常可怜。可是,如果他真的是车祸肇事者,还可怜吗?如果他算得上是可怜,那位当场死亡的司机算什么?那位孕妇算什么?那个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离去的孩子算什么? 遗忘了所有关于车祸记忆的自己算什么!? 柳伯伯又算什么? 如果没有那次车祸,自己的脑袋就不会受伤,也不会去做什么记忆提取,柳伯伯就不会为了救自己而提早动手术…… 柳伯伯舍弃了余下的生命,送给自己的芯片,怎么能糊里糊涂地交给柳研司?他必须明白,必须知道他有着一个怎样伟大的父亲。 这时,面前出现了一双鞋。 漂亮的有些夸张的白色高跟上又一双粉色玻璃做成的蝴蝶,鞋子的主人用戏虐的口吻说:“我还想呢,地铁站了怎么来乞丐了?原来是你啊。” 汤愿慢慢抬起头来,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公司的同事,任雨菲。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着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 任雨菲讥讽地笑道:“这么可怜啊?你是没地方住了,还是吃不上饭了?” 汤愿的意识忽然有些恍惚,许是因为鞋子上的粉色蝴蝶,几个零碎的画面浮现出来。那是……车祸当天的事情! 汤愿猛地站了起来:“任姐,我出事那天,我们是不是去见客户了?在哪里?什么时候?我们见了谁?” 任雨菲被汤愿吓了一跳,使劲甩开她:“你神经病啊?见什么客户?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记得,那天早上冯总要我去见客户,后来你说……” “汤愿,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任雨菲大声喝断了她的回忆,“那本来就是我的项目,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 汤愿好不容易想起一点那天的事,怎还在意任雨菲说她死皮赖脸:“好好好,是我跟着你的。那你告诉我,我们去哪里见客户了?” 任雨菲超级后悔走过来搭理汤愿。这人像块粘糕一样,沾上就撕不下去。没能甩开汤愿,气的直骂:“扑街啦!冚家铲!” “任姐,你就告诉我吧,那天咱们去哪见客户了?几点到几点?” 就在汤愿死缠着任雨菲追问结果的时候,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了过来,当即将汤愿推开,护着任雨菲。 “菲菲,你没事吧?”男人很关心地问。 任雨菲见靠山来了,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哎呀,这个人真是烦死了。你看,我的手都被她抓红了。” 那白白嫩嫩的手腕上哪来的红?分明是无中生有,可偏偏有男人就吃女人这套嗲嗲的撒娇气,恨不能一口亲上去,安慰安慰。 男人横了汤愿一眼:“菲菲,你认识她?” 汤愿恳切地说“求求你了,任姐,这事对我非常重要。” 任雨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诈,突然伸手把汤愿的帽子抢了过去。没了帽子,汤愿刚刚冒出一层青茬儿的脑袋完全暴露了出来。 男人惊讶地叫了一声:“脱发太可怕了!” 汤愿捂着脑袋,心里憋屈的要死:“你把帽子给我。“ “不给你怎么样?”任雨菲用一根手指转着帽子玩,“汤愿,你不要想着去骚扰客户,被我知道了,有你好看!” “你怎么不讲理?”汤愿蹦起来,去抢她手里帽子,“快还给我。” 男人见汤愿逼近了任雨菲,毫不客气地上去阻止。汤愿已经看到男人的手朝着自己的脸伸过来,心里又惊又怕,可这时候她已经收不住脚了。咬紧牙关,准备挨一巴掌。 突然,一件湿漉漉的衣服从天而降,把汤愿盖了个严严实实,从衣服里流下来的水,还带着外面风雨的气味。 要抓汤愿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肩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掳住,整条手臂一阵酸痛,无力地垂了下去。 隔着一层衣服,汤愿听到任雨菲的叫声“你干什么?” 汤愿蹭开一点脑袋上的衣服,只看到柳研司已经把帽子抢了回来。 “柳研司……” 帽子已经抢回来了,他不想跟不相关的人浪费口舌,搂着她开始疾行。完全不顾身后那对男女的谩骂声。 他走得很快,她几乎要跟不上了。 “柳研司……”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脸上冰冷冷的:“你对着别人怂的要死,怎么对着我就能发脾气?” 她想解释说,不是那样的。可是这话说来实在没什么可信度,只得郁郁地保持沉默。 柳研司把她带到一处比较安静的小角落里,拿掉了湿漉漉的外衣,那颗带着青茬儿的脑袋露了出来。 “戴好。”他把帽子丢了过去。 此刻的柳研司有点可怕,汤愿不敢看他,始终低着头,看上去像是一只被吓坏了鹌鹑。瞧她这样子,柳研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是你同事吧?怎么吵起来了?” “我……” 柳研司等着她讲述经过,可是她脸上狐疑又茫然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耐,抬手在她的面前打了个响指,问道:“你是想不起来了?” 汤愿茫然地点点头。 “那你都记得什么?” 汤愿舔舔嘴唇,眼睛左右看了看:“有个小男孩儿不肯吃面包……然后,那个孕妇抢救无效,过世了。” 柳研司越听越糊涂:“哪个孕妇?” “车祸的,那个一直没脱离危险的孕妇。” “你怎么知道,那位孕妇已经死了?” 汤愿怔怔地看着他:“对啊,我怎么知道的?” “你这是在问我?” 汤愿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惊惶的手足无措:“我,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柳研司也在纳闷:“芯片激活了,你应该没问题了。” 汤愿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抓着怀里的东西。柳研司及时握住她有些发抖的手腕:“你不要担心。我觉得,你这个情况像是片段式记忆遗失。” 汤愿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你能确定吗?” “之前也有过一次这种情况。” “啊?” 柳研司只好告诉她:“去万达广场的步行街买东西,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但是,你说地址的时候,只记得万达广场,不记得具体位置了。当时,你是看了手机里的记录才确定的。你跟那个老板认识,说明你经常去,你觉得,会忘记那个地址吗?” “我,我当时……” “怎么样?” 汤愿眨眨眼:“真的是想不起具体位置,现在就记得很清楚。” 柳研司的脸色愈发阴沉:“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咱俩吵架了?”汤愿的眼睛瞪得溜圆,“为什么?” 果然! “那还记得,我想要什么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 柳研司闭上了眼睛,长长一声叹息。光是看他这个样子,她就知道,自己一定忘了很重要的事。 “现在怎么办?” “把你手机拿出来。” 汤愿慌的六神无主,柳研司让她拿手机,马上就把手机给了他。柳研司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郑敏仪,说:“孕妇的事,可能是郑医生告诉你的。你真的一点印象没有吗?” 汤愿凑上去,看自己的通话记录,随后茫然地摇摇头。 柳研司郁闷的很。大雨里被拒绝,被踢了一脚,不出半小时她就忘得一干二净!她还能再不安分一点吗? 抓住她的手腕,转身就走。汤愿被他扯得只能小跑起来。 “柳研司,我们要去医院吗?” “医院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现在,我们需一个了解芯片的人。” 最了解芯片的人是柳阔文,他过世后,还有谁了解芯片? 汤愿想了想,无奈地说出那人的名字——杭启新。 《第n次初见你》,“”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