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图》 《神——机——图》正文 楔 子 南宋年间(公元1196年)的七夕佳节,宁国府(今日安徽宣城)汀溪镇十里外的神机山庄一改往日的安静祥和,客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这并非为了庆祝七夕佳节,而是江湖中享誉盛名的神机山庄二公子行抓周礼,各路江湖人士相继赶来,有的是相熟的,有的是慕名的,但无论谁来,庄主皆热诚相待。故而,汀溪镇的村民也纷纷赶来凑个热闹。 “快来看,那个灯笼真好看。”“可不是,还没亮就好看。你看那房梁,那是啥玩意?”“哎呀,亏庄主大度,放你这乡巴佬进来。那是凤凰,庄主夫人叫凤姑,所以庄主寻了画师,把梁柱都画了凤凰。”“呀!庄主还是个重情义的。”村民们挤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快看,又来了一个带刀的,江湖人和慕庄主不一样呢?”“江湖这玩意可不是我们能懂的,走,前厅吃甜点去。”一个老妇人带着孙女匆匆走向前厅。她们谈论的那个武林人士一身黑衣,双目炯炯,打量着庄内的亭台楼阁。 这神机山庄建在依山傍水之处,与汀溪镇并不十分贴近,庄内是不寻常的双环结构,外环是神机山庄抵御外敌之所在,机关重重;而内环围着一座七层高的玲珑塔。这塔虽装饰得典雅秀丽,却是不可逾越的机关。内外两环之间套有前后左右四座院落,这四座院落前厅迎客,后院住着家眷,左跨院为商队休息之所,右跨院专为迎客,凡是前来投靠的各路朋友均可留宿,可见庄主之气量。黑衣人里外查看,默默点头,暗想:此处除外环和内环,其他庭院与寻常宅邸无异,那享负盛名的神机图真的藏在这里? “陆少侠,您这是寻什么呢?今日客人众多,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啊!”一个年逾花甲岁须发皆白的老者与黑衣人寒暄。 “这不是裘老爹嘛!在下头一遭来这神机山庄,实是想一睹这江湖一绝的机关术啊!”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想来是在下唐突了!” 裘老爹点点头,道:“如今,像陆少侠这般直来直往的人,不多了。来了这么多人,其实也都是想看看神机山庄有何玄妙,今日是少爷的抓周礼,我们庄主也是准备了些个玩意,若是少爷可抓得机关,陆少侠便可见得这庄内的些许机关啊!” “哦?就是说少爷如抓周选中机关,我们就可一开眼界咯?这可不能错过,老爹,我先行去了!”说罢,健步如飞奔往前厅。 裘老爹目光淡然,望向内环的七层塔,无奈的摇摇头,自语道:“庄主,守护神机图的使命,何时方休!” “白胡子爷爷,你怎么还不去前厅,弟弟的抓周礼就要开始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欢快的跑向前厅。 裘老爹摸摸自己的胡须,应和道:“这就来,少爷您慢点跑!” 男孩一路不停,跑进前厅,奔向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衫的男人:“爹,还不开始吗?” “再等等,你那未出世的妻子还没到不是?”男人打趣道。男孩不甘的嚷道:“要不是你什么都偏着弟弟,我也不会抢他的……”话到此处,男孩白皙的脸染了一层绯红,“他的……” 男人还是不肯放过他,道:“他的什么?他的什么啊?” 男孩脸涨得通红,转头跑向一个女子,撒娇道:“娘,爹又欺负我!” 女子转过身,抚着他的头说:“好云儿,不与你爹一般见识!”语罢,望向男人。目光流转处,犹如一汪碧波沁人心脾,眉间一颗朱砂痣,更映衬风韵。男人微微一笑,剑眉凤目间似水柔情尽现。 此时,家丁来报:“庄主,狂刀门的霍掌门协妻儿前来贺礼。” 慕庄主听罢,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男孩的脸“腾”的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他哈哈大笑,转身出迎。 “慕庄主,恭喜,恭喜!”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对着迎出来的慕庄主深深一礼,道:“慕庄主,我先要代表湖心岛向您致歉啊!” 慕庄主一怔,道:“怎的?冥弟没有同来?” 霍掌门微微摇头,故作思虑状,道:“也许这是天意啊!” 慕萧然急道:“霍大哥,冥弟与虹姑可是有事?” 霍忠见慕萧然大急,哈哈大笑,道:“我们来的途中,虹姑突发不适,想是你的儿媳也要见见这抓周礼,哈哈哈哈!” 慕萧然闻言,大喜道:“他们现在何处?” “回湖心岛去了,想必再过百日,你便可到湖心岛坐客啦!”两人相对大笑,相携走入前厅。 进入前厅,凤姑已然将少爷抱出来,这娃娃眼珠就是紫葡萄,又黑又亮,皮肤像他哥哥一样白嫩,肥嘟嘟的嘴微微撅起,像是在说:这么多人,都谁呀,不要理我。但是大家对他可是喜爱得很,纷纷围上来与他亲近。 大家见慕萧然进来,便自觉分列两旁,这就等着仪式开始了。就在这时,家丁王大来报:“庄主,有人看见似是霍家少爷向汀溪镇方向去了。” 霍忠一听便跳了起来,道:“这么半天,确是没见那个熊孩子,怎么此时捣乱!庄主,且不用理他,我去寻他回来即可。”霍忠妻子也起身,意欲同往。 慕萧然道:“霍大哥莫急,汀溪镇民风淳朴,想公子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我命人与二位同往。”他转身向裘老爹,道:“裘老爹,差人去汀溪镇,定要将霍公子寻回来。” 裘老爹领命去安排人手,这边的抓周礼算是正式开始了。抓周礼是在孩童满周岁时,将一些物品放在他面前,通常有刀剑、书册以及其它物品,孩童对什么样的物品有兴趣,既是预示着将来有什么样前程。今日慕萧然准备的物品有点特别,少爷面前左侧摆放着一个圆柱形的木筒,但是对他来说,那也许应该是大木桶。中间是一卷画轴,大家暗忖:想必那也是什么机关,不得而知。右侧则是一柄木质匕首,雕花碎玉刻着一只凤凰。 凤姑站在桌案另一侧,呼唤着:“风儿,过来,快到娘这来!” 慕风并未理会,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周遭的人群,而人群也在看着他。凤姑拿出来一个铃铛,铃铛清脆的响声引起了慕风的注意,他开始边张嘴痴笑,边爬向母亲的方向。众人纷纷凑上前来,都想看看这少爷的未来。慕云也屏气凝神注视着一切,似乎这也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一样。慕风趴到桌案中间,发现了阻挡在他和母亲之间的东西。他停下来,左顾右盼,思量半晌。而后,径直爬向正中的画轴,将它抓起,但这个画卷对于他来说太重了,“扑通”掉在桌子上。他又用双手将其牢牢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棵树一样。慕萧然哈哈大笑,慕云一脸悻悻,凤姑瞪了慕萧然一眼,大家不明所以。 慕萧然拱手,道:“今日我儿选了画轴,我这神机山庄估计只能我的云儿接掌了!”他假意叹气摇头,续道:“若我冥弟喜得千金,风儿怕是要入赘湖心岛,做上门女婿啦!” 众人听罢均慧心一笑,谁人不知神机子的徒弟慕萧然与湖心岛的天殊剑传人南宫冥是好兄弟,且都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南宫冥已隐居于湖心岛,但这江湖盛名却久弥不散。 一旁的陆无名有些失望,因为少爷不选机关,今日是见不到机关术了。 慕萧然又道:“今日既是儿生辰,又是七夕佳节,各位请各路英雄、众位乡亲随家丁至侧厅饮宴,不醉无归!” 各路英雄、商贾、汀溪镇的村民齐声应和,道:“不醉不归!”“对,不醉无归!”“庄主豪情,定当深领。”“走,喝酒去!”众人纷纷至侧厅饮酒,直至深夜。 一些跑惯江湖的赶惯了夜路,饮宴结束即纷纷离去。而村民们不习惯走夜路,裘老爹便安排他们住下。 慕萧然与妻子凤姑相倚在后庭的回廊中,仰望着七层塔。凤姑道:“萧然,当真让云儿接掌这神机图?” 慕萧然嘴角微扬,道:“怎么?你就那么怕你大儿子讨不到老婆吗?” 凤姑推开他,嗔道:“都当了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这么没正经?!” 慕萧然耸耸肩,仰望塔顶的新月,道:“凤儿,男儿当报国。我不希望他们如我这般,躲在青山绿水间,只为守着这张图。当年,我欲献神机图于朝廷,却屡屡碰壁。然而,虽奸佞当道,国力积弱,却不是叛国误国的借口。此图若落入异族之手,我大宋或将血流漂橹。故,必须有人舍弃自由,守护此图。” 他转头望着自己的妻子,那碧波一般的眸子已然湿润。他俯身轻吻她额间的红痣,道:“我倒是很感谢那些奸佞,否则怎有娇妻如斯?”言罢,哈哈大笑。凤姑站在原地,真是恼也不是,羞也不是。不过,心中却是甜蜜。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心容四海,兼济天下,是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自己的前半生以鲜血为伴,做梦都想不到会过上今天的日子。 “就算今日是生命的尽头,也无妨。”她低语着。 慕萧然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慕萧然点点头,道:“赶紧去齐云山,找忘尘道长烧柱香去!” 凤姑这次真的恼了,举手便是一掌,直击慕萧然面门。 慕萧然轻身闪过,大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凤姑第二掌只得收住,轻嗔道:“不要惊醒了风儿和云儿。” 慕萧然趁此间隙,一把揽住凤姑的腰,双脚点地,嗖呼人影全无。再看两人已径直向七层塔飞去,只留下了一句轻语:“我们去塔尖看月亮吧!” 新月撒下银亮的光辉,映着静谧的夜。由于汀溪的村民大部分都留宿在神机山庄,镇内一片寂静。忽的山林那边传来喊声,打破夜的寂静。“继儿,你在哪啊?”声音虽微弱,却悲切得很,似是七旬老妪寻子不得。正在此刻,一户村民家的鸡窝里迸发出清脆的孩童啼哭声,“娘亲,我要娘亲。”远处的一行人闻声迅速赶来,火把照亮下正是霍忠夫妇,霍夫人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声音嘶哑。一见那孩童,霍夫人连跑几步抱住孩童,痛哭道:“孩子,你跑这里来干嘛,害得娘好找啊!”霍忠见儿子没事,心也放下了,旋即气恼不已,道:“你这熊孩子,大家为了寻你,都误了慕少爷的抓周礼,看我回去怎么罚你!”满头是草的孩看了众人几眼,思量半晌,突然抱住母亲大哭起来,哭得刚止住泪水的霍夫人又伤心了。众人劝阻了一番,这才停歇。 神机山庄的家丁王大,问道:“我们寻了少爷一天都不见踪影,怎的忽然出现在此处?少爷可是有何奇遇啊?” 孩板着手指,喃喃道:“鸟儿想同我玩,我就追鸟儿去了,但是鸟儿不见了,我就见了这些大鸟儿,然后同它们一起玩,之后就睡着了。” 王大暗忖道:这孩子已然六七岁大,这灵气可是比我家云少爷差多了,云少爷三岁吟诗五岁作画,同他这般大时已然会制作简单的机关,这娃儿连鸡和鸟都不分,前途堪忧啊。 霍忠大吼,道:“行了,什么鸟事啊,这是。赶紧给我回神机山庄,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一口酒。” 王大闻言,连声应和,心下暗想:古人云有其父必有其子,自有道理啊。 一行人连夜折返神机山庄,这一番折腾,已是寅时了。临近山庄,就见远处天光乍亮。霍忠疑道:“虽说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也不至天光大亮吧?” 家丁李三惊道:“那是火光!”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大事不妙,神机山庄设有很多机关,因此建筑均以木质结构为主,平日山庄内用火就较为谨慎,此次火光染红天际,想是出了大事。众人急奔,越近越觉得身体燥热难耐,烈火像要抽干众人身体的水分一样肆虐着,庄内不时传出木梁断裂之声。 霍忠命众人停下,道:“大家都不要往前了,我去前方看看。” 霍夫人急道:“夫君,危险啊!” 霍忠道:“我虽为狂刀门掌门,但湖心岛对我有大恩,因此我狂刀门甘为湖心岛护卫,今日有一半是替南宫兄弟道贺的,却因这个不争气的熊孩子,让神机山庄出了大事,我……我难辞其咎。你与娃儿且先回去吧!” 众人皆知,神机山庄已烧得如此模样,前去救人很难全身而退。而霍忠执意前往,确是忠义之士。 “霍掌门高义,我等感佩在心。但令公子年纪尚幼,且您贵为一帮之首,实不应冒险。我等必与山庄共存亡,请霍掌门放心。”说罢,王大等人急奔山庄而去。 霍忠见状感慨,道:“神机山庄主仆情深,他妈的,老子死也要把慕萧然这子救出来!”说罢,不顾霍夫人和霍忠继啼哭,也转身奔去,扑入火光。 天边如钩新月洒下羸弱的银辉,清风摇着树影,摇着火光。房梁相继塌落,但似是听不到声音,没有哀嚎,没有怒吼,只有清风钩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一章 机动马出发 临安城再见 犹若林间风, 不似曲意浓。 百折韧如竹, 怀抱寰宇中。 “救命呀!救命呀!”一个弱冠少年在沈府廊间上蹿下跳,后面一个年近不惑的妇人健步如飞的追赶。可这弱冠少年身如鸿毛,穿行于亭台,似是任何阻碍都不能减慢他的速度。这妇人也不逊色,急赶几步,起手一串石子径直打在少年右侧腿上,少年“哎呀”一声倒地。妇人霎时就到了近前,将这少年拎起,扔进了一间房间。吩咐丫鬟道:“看好少爷,若是跑了,打断你们狗腿!”“是,夫人。”丫鬟们赶紧拿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大锁,将房门锁住,将窗户全部钉上模板,屋内一片黑暗。丫鬟们还不放心,在房间一周布下上下五道带有铃铛的丝线,屋里的人插翅难飞了。 正午时分,沈夫人来到重重包围的房间前面,问道:“你想通了没有?”无人应答。 沈夫人又道:“别给老娘装死,这一招没用了。”还是一片寂静。 沈夫人狐疑道:“难道这子又跑了?从哪跑的呢?”她边思考边向上打量这个屋子,“不好,难道是房顶?” 沈夫人纵身一跃来到房顶,房顶完好,并无破损。她想,定是这子又给我装神弄鬼,一定在屋里。随即向屋里喊话:“你不应声,就在里面饿着吧!” 沈夫人回到前厅坐定,道:“翠,沏壶茶来。” “是,夫人。”翠端着一壶茶,为沈夫人斟了一杯茶。 沈夫人端起茶杯,凑近一嗅,皱眉道:“翠,为何不是汀溪叶?” 翠道:“夫人,这是王员外前日里刚送来的龙井呢!王员外说,那日他家公子大婚,沈夫人冒雨送去十坛醉刘伶,他感激不尽,故而送了些薄礼过来。” “这样啊!”沈夫人望着翠,道:“翠啊,你们平日辛苦了,把这龙井拿去吧!再给我泡一壶汀溪叶吧!” “夫人,翠不懂,汀溪叶是粗茶,夫人为何……?” 沈夫人微微笑道:“翠,我们沈家虽是大户,但也不能忘记穷苦的日子。” 翠脸颊微红,道:“夫人,翠懂了,这就给夫人换茶。”翠转身,匆忙离去。 沈夫人的目光透过半掩的窗纱,望向前厅一侧那棵庇荫沈家祖辈的大榕树,苦涩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汀溪叶,这是我回忆的味道。 沈夫人正似是陷入回忆,只见堂前一人,犹如猿猴手舞足蹈做着鬼脸,这不是被关进屋子的沈沐风吗?沈夫人一跃而起,嚷道:“兔崽子,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沈沐风不慌不忙,道:“爷我想出来就出来,想进去就进去,你拿我如何啊?” 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厅堂中间,只听得咔吧一声,抬头看,一座大木笼子从天而降将她困在其中。她气其败坏的吼道:“兔崽子,你困住我干嘛,你不能去神机堂。” 沈沐风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去。 “兔崽子,你回来……” “有本事来抓我啊!”沈沐风头也不回的走出沈府大门。 沈夫人大喊:“来人啊,把我放出去!” 翠闻声赶来,急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这又是少爷……”“哐啷”“啊!” 翠端来的汀溪叶翻了一地,人也被高高吊起,翠略带哭腔道:“夫人,少爷太过顽劣了!”但她看到夫人的时候,笑出了眼泪。原来,翠踩的机关连动了木笼中的机关,一盆面粉在木笼中爆开,沈夫人成了一个白人。 沈夫人仍镇定自若,道:“翠,你这又哭又笑,成何体统。” 此时闻声又赶来几个家丁,但无疑,都是房梁倒悬,沈夫人也越发白了。 临安街头 “让开,都让开,我的机动马来啦!都让开!”人群一阵喧哗,四散奔逃。 “快跑吧,沈家那个疯子又来了!”“这次不一定整个什么玩意害人呢……”大家一边喧闹,一边让路。只见沈沐风胯下一匹木头马疾驰而过,路人都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这又是什么妖术啊?”“可怜了沈夫人啊,早早守了寡,还生养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啊!”“沈夫人可是好人啊!”“谁说不是啊!” 沈沐风骑着机动马听着人群的议论,心里暗忖,:爹死得早,娘养我确实不容易。闯过人群出了城,沈沐风又想起临安城人们的议论,娘不容易,可是我就是不爱酿酒,我就爱摆弄机关。一天不让我研习机关术犹如百蚁钻心,这日子怎么过?正想着,猛抬头看见一个黑衣大叔,这机动马的速度虽快,但制动不好,很难停下。沈沐风大惊失色,大叫道:“大叔,快跑!” 那黑衣大叔不慌不忙,一脚蹬在马头上,沈沐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飘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啃了一脸土,吓得旁边一户农家摇篮的娃儿放声啼哭。听到儿啼哭,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从屋里出来,推了推摇篮,道:“弟弟,怎么啦!你不是最喜欢那个疯哥哥做的摇篮吗?”摇篮一晃,果然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沈沐风爬起来坐在地上,吐了吐嘴里的泥,回头道:“大叔啊!你这一脚够狠的啊!” 女孩闻声出来一看,大叫道:“王大妞,王大妞,快来看,是疯哥哥来了!” 一个微微发福中年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见沈沐风喜上眉梢,道:“呦,这不是沈少爷,这次又发明了什么啊,摔了这样一脸灰?” 沈沐风抬眼,道:“原来是大妞姐,这么快我都跑到您这啦!可见我的机动马脚力很好啊!” 黑衣人走过来,道:“伙子啊!你这木马脚力虽好,可控制力很差啊!要不是我,换做这位大嫂,可能就躲不过啦!” “谁是大嫂啊,你这大叔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沈少爷的机关术指手画脚的?”那个叫王大妞的妇人不高兴,道:“我们田里用的都是沈少爷的机关术,我家狗蛋的摇篮也是沈少爷做的,还有你看”黑衣人顺着她手指方向向上看,“这个机动晒衣杆也是沈少爷造的,还有后院的机动波轮机。”黑衣人被她拉着来到了后院,之间一只驴被蒙住了双眼,正在推着一个似磨非磨的东西,妇人接着说,“沈少爷改造了磨盘,这牲口一边磨豆子,连动那边的波轮,我家的衣服就不用我来洗了,你看看,沈少爷为我们省了多大的事,你竟敢说他造的东西不好,那是因为现在只是试验阶段,等造好了,我们所有人都要用上!哼!” 王大妞轻蔑的瞟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脸上略过一丝犹疑的神情,转头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何人?你可住在汀溪?” 沈沐风无精打采的打量着他,道,“大叔,你是什么人,先是把我踹下马,现在又查户口?” 黑衣人深深一揖,道:“在下陆无名,是宁国府杨威镖局的总镖头,押镖至临安。方才却是在下唐突,请公子见谅。” 沈沐风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道:“大叔不必如此客气,我叫沈沐风,是临安人,沈家的刘伶醉大叔不会没喝过吧。无刘伶不成席,你应该听说过吧?可惜我的酿酒技术十分差,倒是喜欢摆弄这些个东西……城里人都不喜欢我。” 王大妞接道:“那是那些人没眼光,像我们沈少爷这等人才,启示他们那种肉眼凡胎识得的?”说着,脸上浮现出很得意的神情。 沈沐风嘻嘻一笑,道:“我就爱听大妞姐说话!”两人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沈少爷快进来,喝点水吧!妞,去拿点汀溪叶茶。” 陆无名一皱眉,道:“沈公子喜欢喝汀溪叶茶吗?” 王大妞怒吼道:“不是沈少爷喜欢,是我们农家没有高档的茶,哪像你们镖头,整天吃肉喝酒的!”她自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切”,转身回去泡茶了。 陆无名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沈沐风转向陆无名,道:“陆大叔,我想你肯定是误认为我和神机山庄有什么关系了吧?” 陆无名深吸一口气,道:“是啊,你与故友形容相仿,一时之间……唉,汀溪应是再无活口,怎么可能……” 沈沐风叹了口气,道:“我很是仰慕神机山庄,可是我娘说我的机关术还不及神机山庄的万一。而且,我娘说神机山庄就是因为机关术太厉害了,才招致灭顶之灾,要我不要摆弄那些了,专心酿酒。” 陆无名若有所思,道:“你娘也知道神机山庄?” “是啊,当年神机山庄的酒也是我家的刘伶醉!”说起这个沈沐风又来了精神,续道:“大叔,你说神机山庄的慕庄主喝过我家的酒,我的机关术是不是能厉害点?” “能,一定能!”王大妞从屋里出来,端着两个破旧的粗瓷碗,道:“沈少爷,你这连名儿都改得和他们那么像,怎么可能不厉害呢,没道理,姐支持你,好好干!” “改名字?你的名字不是爹娘取的?”陆无名问道。 沈沐风满脸憨笑,道:“我时候叫沈醉风,我觉得太难听啦!谁最疯啊?我才不疯呢。我就要改名字,从听说书先生说的神机山庄牛的不行不行的,我就决定在名字里加个慕字,也算是对前辈先人的敬仰之情吧,但是,大叔你不要误会,我可是立志超过神机山庄的。” “有志向,沈少爷,喝茶!”王大妞倒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茶递给沈沐风。转而,撇了陆无名一眼,冷冷道:“老头,自己倒。” 陆无名哭笑不得,自己倒了一碗茶,对王大妞道:“这位妹妹,老夫刚才实在冒失,请妹妹海涵。” 王大妞噗嗤一笑,道:“大叔还会说句人话。你们聊,我还得奶娃子呢。” 陆无名看着进屋的王大妞,道:“这妹妹带你倒是很好!” 沈沐风一口茶水差点呛到,“大叔,你还真的妹妹长妹妹短啦?” 陆无名道:“无妨!” 沈沐风咽下茶水,道:“大叔,你是老江湖,你知道大巴山那边又出了个神机堂吗?” 陆无名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看着波动的茶水,点头道:“知道!” 沈沐风兴奋的凑上前,道:“说不定那个是真的神机山庄的传人啊!我要去拜师学艺。” 陆无名皱起了眉头,道:“你娘允你去吗?” “哈哈!”沈沐风放下茶碗,跳上了石台,略带自豪道:“说到我娘,她定是不肯啊!我把她关进笼子,她的丫鬟现在应该也都掉在房梁上呢!哈哈哈哈,想起来我就……我就……哎呦!肚子疼。”沈沐风说着在石台上打滚大笑。 此刻,沈家大厅,白色的沈夫人和房梁上的家丁、丫鬟齐齐打了个喷嚏…… 陆无名见状,心想:这还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涉足江湖甚是凶险,还是劝他回去吧,想到此处,陆无名道:“沈兄弟,江湖凶险,我想你应听你娘的话,不要……” 沈沐风纵身从石台上跃下,打断他道:“你们都一样,什么江湖凶险,人心叵测,你也要抓我回家吗?我才不会回去!”说着,沈沐风三窜两跳便跃上机动马,脚踩踏板,绝尘而去。 陆无名赶紧起身,追道:“沈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兄弟……”可沈沐风已然去远。陆无名叹息道,“这子,着实有点疯……” 细看之下,那个机动马前后两个轮子,以马头马耳为舵执掌方向,两个马镫前后连通,可催动轮子向前,设计着实精巧。但在这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尚颠簸剧烈,想是那崎岖山路更是无法应付,他果然不会是神机山庄的后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章 江陵结兄弟 渡江遇劫匪 湖心出冰莲, 惴惴落尘缘。 历尽人世险, 韶华驻流年。 沈沐风骑着机动马不仅招来许多路人的侧目,主要还是正值盛夏,衣衫单薄,颠得屁股疼。但是,他心急如焚的要去神机堂拜师,还是委屈一下屁股吧。这一日,终于快到江陵城,正午太阳毒得很,晒得人浑浑噩噩的,沈沐风到官道旁的茶棚略趴休息,因为他已经不能坐了。正趴在桌子上,勾画拜师的美景,突然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文质公子搭言,道:“这位兄台,我可以坐这里吗?” 沈沐风瞪大了眼睛,心想:天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双目清如许,唇间一点红。不对不对,这是形容女人的。可是眼前这位实在与英武搭不上边。嗯,我一定要让他做我的兄弟。不知为何,沈沐风头脑中竟冒出来这么一股子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执念。 文质公子见他不搭言,又解释道:“兄台,这棚舍已经满客了,可容我与你同坐?” 沈沐风突的一跃而起,道:“兄弟,坐!二,快给我兄弟上茶。” 沈沐风的举动吓得文质公子倒退了一步,沈沐风也觉得自己热情过度,于是清清嗓子,道:“兄弟,坐,哥哥为人一向这么热情,慢慢你就习惯啦。” 文质公子微笑,道:“兄台这般豪迈,弟愧不如也,多有失礼之处,万望兄台海涵。” 沈沐风简直被他笑得神魂颠倒了,心下暗忖: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也不过如此吧。我平日对着娘那个母夜叉,对男人的抵抗力都下降了? 正在他愣神之际,文质公子叫道:“兄台?兄台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沐风一愣,略感尴尬,道:“哦!没有没有,我舒服得很。不知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文质公子微一蹙眉,道:“在下莫离,家住淳安。” 沈沐风一拍大腿,笑道:“哎呀!我是临安人,咱们家不远啊!我叫沈沐风,家里是酿酒的,你有没有听过无刘伶不成席?” 莫离莞尔,道:“原来是沈家公子,失敬失敬。” 沈沐风身子凑上前,道:“哎呀,兄弟,咱别整那么多虚的,哥哥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人。” 莫离神情略变,道:“兄台是何意?” 沈沐风也感到此言不妥,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和莫兄弟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结拜吧。” 莫离微微一笑,暗忖道:此人倒是很有意思。 沈沐风见他微笑不语,急道:“我不是坏人,哎呦!你别笑了,我每天对着我娘那个母夜叉啊!看你笑得那么好看,我有点头晕。” 莫离蹙眉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沈兄与我投缘,何须那些繁文缛节。” 沈沐风被他一语点醒,道:“说得对,莫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你哪年的?” “丙辰年” 沈沐风又一拍大腿,道:“太好了,我是乙卯年长你一岁,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了!” 莫离笑道:“沈大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沈沐风一饮而尽,手扶额头,道:“好说好说,哈哈哈,莫兄弟,你不要笑了,我晕。” 两人吃了几碗茶,暑热略消。沈沐风问道:“莫兄弟这是何往啊?” 莫离放下茶碗,道:“去重庆寻个故人。” 沈沐风又是一拍大腿,激动道:“要不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莫兄弟去重庆寻人,我也去重庆,去拜师。” 莫离思肘道:“去重庆拜师?” 沈沐风道:“看莫兄弟这般文弱,想也不懂我们江湖之事。”他清清嗓子,继续道:“你可知最近江湖盛传0年前被毁的神机山庄传人在巴蜀境内,设立神机堂,闯关成功者,即可见到堂主,一窥神机图的究竟。” 莫离忽的神情略变,沉声道:“你也是觊觎神机图之辈?”莫离眼神流露出的异样的冷冽光华,使沈沐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沐风忙解释道:“莫兄弟,不要误会,神机山庄被毁,乃是我大宋的损失。我无意窃取神机图,我是去向堂主拜师的。” 莫离神情缓和了下来,道:“刚才多有失礼,请沈大哥见谅,弟也是仰慕慕庄主为人高义,不想江湖狐鼠之辈觊觎他的遗物。” 沈沐风打量着莫离,心想:莫兄弟虽然不像坏人,一定也不那么简单。就看他好看成那个样子,一定有来头。于是,他试探道:“难道莫兄弟也是去神机堂寻人吗?” 莫离一怔,看了看沈沐风,道:“沈大哥,我……我只是去重庆。”莫离心道:沈大哥虽不像坏人,但我也没必要告诉他实情。想到此处,莫离起身,道:“沈大哥,与你相遇,甚是有幸,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哎,莫兄弟,别走啊!”沈沐风拦在他身前,道:“此去巴蜀,还有好多路要走,你我结伴同行,岂不更好?” 沈沐风站起才发现,莫离比他要矮上许多,且背着个大包袱,其中有个长形硬物。沐风暗忖道:看来也是个练家子,想必怕引人注意,短剑背在包袱里了。我不便再问,追问下去怕是兄弟也做不成了。想到此处,沈沐风道:“莫兄弟如多有不便,那为兄也不强求。只是希望以后有见面的机会。” 莫离见他如此诚恳,便道:“沈大哥,那我们便赶路吧!” 沈沐风闻言一愣,旋即高兴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顷刻又捂着屁股一跃而起。 莫离完全被他搞迷糊了,急道:“沈大哥,你怎么了?” 沈沐风表情痛苦,却强作镇定,道:“大哥没事,大哥高兴得屁股疼。” 莫离脸颊微红,沈沐风笑道:“莫兄弟是不是觉得我太粗俗了啊?哥哥我也是会吟诗作赋的,但总觉得那玩意太矫情,不适合我。如果莫兄弟喜欢,我倒是也可相陪。” 莫离摇头,“心到意到境到,矫揉造作的,我也不喜欢。沈大哥真性情,我欣赏得紧。” “真的啊!”沈沐风高兴得傻笑,心里甜甜的。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江陵城。 自孝宗帝淳熙年间,江陵城周重建了数丈高的城墙,城门宽阔雄伟,街道整洁,两侧楼阁鳞次栉比,丹楹刻桷。往来商贾无数,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虽已时近黄昏,摊贩却无倦意。渡口船只往来不断,船工忙碌有秩。好一座天赐通衢之城。 莫离道:“沈大哥,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找一家客栈投宿,明日再去码头寻个商船载我们一程,如何?” 沈沐风道:“那是很好啊!我们去找客栈吧!” 两人找到一家名为临江的客栈,正好有两间上房,便安歇在这里了。 傍晚,太阳虽已西沉,但是暑气难消,沈沐风问店二要了两碗解暑汤,端着去找莫离。莫离正端坐于窗前,擦一只白玉笛。沈沐风远远的望着莫离,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他浑身打了个冷颤,暗想:难道我有断袖之癖?在临安城的时候没有什么表现啊!这可如何是好,让娘知道非打死我不可,我也对不起死去多年的爹啊,对不起我沈家的列祖列宗啊!他心乱如麻,端着解暑汤转头就跑。 莫离早就看到他了,估计会给自己送个解暑汤什么的,这种桥段不是多得很嘛!岂知他掉头就跑?莫离心下不解,跳窗追了出来。只见他跑进自己的屋子,门也不关,把解暑汤放在桌子上,双手抱头,很痛苦的样子。莫离心里一沉,不是沈大哥有什么恶疾吧?这我不能坐视不理。莫离喊道:“沈大哥,你可好?门没关,我可否进来?” 沈沐风心乱如麻,心里想见他,却又不敢见他。莫离又道:“你不做声,我就当你默许啦?!我可进来了?” 莫离走进屋里,与他同坐在桌边,手里还拿着那只没来得及放下的白玉笛。他轻声道:“沈大哥,你可好?” 沈沐风摇摇头,默不作声。 莫离焦急,道:“沈大哥可是有旧疾不便言说?我去请郎中!”说着,起身便走,沈沐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莫兄弟,别走!” 莫离一跃而起,沈沐风都没看清出了什么事,只见莫离已在门前的庭院内,手持白玉笛注视着他。晚风扬起他白色长衫的下摆,晚霞的柔光勾勒出他脸庞柔和的曲线,沈沐风都看呆了。猛的,他回过神,暗想:沈沐风啊,沈沐风!以前没看出来你是一个这么肮脏龌龊之人。自己有断袖之癖也就罢了,还连累了莫兄弟,真是个挨千刀的。想到此处,他将头狠狠的撞在桌子上,将四角方桌撞得直颤。 这举动可吓坏了莫离,莫离暗忖道:莫不是遇上了个疯子? 沈沐风心下暗忖:就算我是个断袖,也决计不可连累莫兄弟。莫兄弟要是也是个断袖就好了!沈沐风!!你在想什么呢!绝对不能让莫兄弟看出自己是个断袖啊!想到此处,他抬起头对着莫离笑了笑,起身走出来。 莫离见他头上撞了大包,还对着自己微笑走出,这场景真不知怎样是好,只有呆立在庭中,定睛看着他。 沈沐风走到距莫离尚有七八尺的样子便停下了,道:“莫兄弟,为兄确有旧疾。实不相瞒,为兄患这头风已有数载,遍寻名医却不得痊愈,发作起来便疼痛难忍,适才吓到兄弟了。为兄实无意相瞒,怎奈此次发作如此突然。”沈沐风心中忐忑,这谎扯的有点大,老天爷不要罚我,弟子也是逼不得已,望佛祖保佑。 莫离闻言,略作思索道:“不想沈大哥这般年纪,却有如此旧疾。头风实难医治,家父识得一位前辈高人,医术当甲天下。如有机缘,可请那位前辈为沈大哥诊治诊治,或能解沈大哥之苦楚。” 沈沐风听得百感交集,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却强装镇定道:“多谢莫兄弟关心,为兄刚问二要了两碗解暑汤,来,赶快喝了吧!”他转身进屋端出两碗解暑汤。 莫离俏皮一笑,道:“大哥要弟在这庭院中一饮而尽吗?” 沈沐风这才意识到,两个大男人站在庭院里,对饮解暑汤,却是有失风雅。但如若进屋,怕自己的“头风”病又犯了。 正在为难之际,莫离道:“沈大哥,不如我们去屋顶看夕阳如何?” 沈沐风喜道:“莫兄弟的主意甚好!” 莫离微笑,接过沐风手中的托盘,一纵一跃窜上屋顶,两碗解暑汤未洒分毫。沈沐风惊叹,这莫兄弟的轻功着实了得,我也不能丢人啊!想到此处,他双脚点地,凌空腾起,后转落上屋檐,悄无声息。 莫离微吸了一口气,道:“沈大哥轻功了得,是弟失礼了。”他本怕沈沐风轻功不佳,洒了解暑汤,才抢端了两碗。谁想,以沈沐风的造诣,区区汤汁不在话下。 沈沐风见莫离似有歉意,道:“莫兄弟,为兄工夫练得确实不怎么样,但被我娘每日追来打去的,这轻功却毫未松懈过。”说到此处,沈沐风将后面的话生生吞回肚里。他本想问莫离出自何派,轻功如此了得。转念一想,还是不问为妙。一则问了他也未必坦诚相告,何必为难他!再则就是,不要让他再起疑心,寻思着自己是个坏人。沈沐风举头望向渐暗的天边,心中略有凄楚,隐隐的念起了娘亲,不知娘亲有没有从笼子里出来。 临安城沈府大门前。 “夫人,您这一去要多久回来啊?”翠不舍地问:“没有翠的随行照顾,您定要心身体,不要着了风寒!”说着,翠竟哭了起来。 沈夫人摇摇头,道:“每次你都要哭,真没出息。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无需忧心!为了安顿家里的事,已经耽搁了这么多时日,不知那个兔崽子骑着那个跑得快,却停不下来的破木马行到何处了?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啊!我须尽快寻他回来。你们就好好看着家吧!” 翠还是依依不舍,道:“夫人快去快回,翠每日在这里等您!” 沈夫人点点头,翻身上了一头高头大马。她轻点马镫,这匹马似是听懂人言般缓步向街上走去。翠还在门口张望,直至沈夫人没入人流不见,方才擦擦泪痕回转府内。 江陵渡口。 沈沐风与莫离两人刚来到渡口,便有人上前搭言,道:“两位公子,可是要渡船?” 两人打量眼前这人,穿着灰黑色粗布短衫,裤管袖口均高高卷起,赤脚蹬着一双麻鞋,皮肤黝黑,双目精亮,片嘴黄牙,笑容憨厚。 沈沐风问道:“船老大,我们两人欲渡船至重庆,多少时日可到?” “那要看两位公子搭什么样的船了,有快船和慢船。” “哦?快船多久?” “快船日可达,但相应的费用较高。” 沈沐风道:“怎讲?” 船老大道:“这大江渡船凶险,均以人力渡船,快船是以数十人轮流无休的行船,自然费用高昂。” 莫离问:“那是多少银两?” 船老大道:“到重庆需银十贯,先付订金五贯,两位可付得起?” 沈沐风倒吸了一口气,“那么贵,你这宰人啊?那慢船如何?” 船老大眼皮一耷拉,“慢船月余,尚不能达重庆。” 沈沐风急道:“怎么差那么多啊?那快船能否再便宜些?” 船老大眼中露出狡黠神色,但两人江湖阅历毕竟尚浅,未曾察觉。 莫离追问:“船老大,我们去重庆有急事,可否行个方便?” 船老大面露难色,道:“我们船工每日挣不到几文钱,两位公子何不可怜我们穷人?” 莫离暗下思忖:这船工确是不易,他们也只是维持生计。想到此处,莫离爽快道:“十贯就十贯吧!船老大,我们何时可登船啊?” “莫兄弟!”沈沐风欲阻止莫离也已不及,心想:这莫兄弟怎的这般心急。 那船老大喜上眉梢,道:“这就开船”,转头对岸边停靠的一艘中等大的商船喊:“雇主多给钱啦,兄弟们拿出点干劲来!” 沈沐风撇嘴对莫离道:“还真是有钱好办事!” 莫离低垂眼帘,道:“沈大哥可是怪我?” 沈沐风歪头看莫离,本想说几句风凉话,但看到她低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心中那股子断袖之情突然迸发出来,吓得他自己倒退三步,转过身去,道:“不……不曾怪你,我们上船吧!”随即上船。 莫离望着沈沐风的背影,低声自语,道:“沈大哥果然生气了。”他内心有些失落,也跟上船去。 他们被安排在两个相邻的客舱之内,沈沐风进了客舱就再没出来,也没找过莫离。莫离暗忖:不就是多给了几个钱嘛,沈大哥为何这般生气?船工也是人,莫不是他家也是压榨穷苦人的豪绅?他不理我,我也不去理他了。 正在思量中,忽听得有人在甲板上喊:“漏水啦!船漏水啦!” 莫离一跃而起,漏水啦?这般大船怎的漏水了? 他急推房门,正撞上前来寻他的沈沐风,直撞得沈沐风鼻血直流。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沈沐风急道:“快走,漏水了!”他一把拉起莫离,向甲板跑去。 两人上得甲板遇见正在匆忙指挥的船老大,船老大神色慌张,道:“两位公子,这船不知为何竟漏水了。为保两位安全,请先转移至我们的船,如若大船无事,便接两位上船。如若不能,唉!”船老大从口袋掏出那五贯订金,道:“这订金先行退还。” 沈沐风刚想答话,莫离抢言道:“船老大,这钱你收下,不必退还。兄弟们有难,我们……”他略一停顿,改口道:“我不会不管,我陪你们共渡难关。” 船老大神色变了几变,不知是感动,亦或是为难,似是心中动摇。但转念又回归平静,道:“有公子此番言语,我等定铭记于心。不过,公子不必担心,即便船沉了,以兄弟们的水性也无碍,只怕到时就不能照顾两位公子了!” 莫离闻言,神色黯然道:“是在下莽撞了,全凭船老大安排。” 莫离拿上包裹,沐风抱着机动马,跟着船老大上了一叶扁舟,船老大安排了个船工渡船,自己又回到大船,目送他们离开。那个船工渡船本领甚是了得,不到一炷香时间,船便没入浓夜,不见踪影了。船老大暗自叹道:这伙子和姑娘都不是坏人,我真是造孽啊! 夜色渐浓,月亮似娇羞的女孩,躲在云后不肯出来,载着两人的一叶扁舟没入黑暗之中。 “天太黑了,兄弟帮忙点个灯吧!”船工对沈沐风道。 沈沐风点头,道:“好,灯在哪里?” “就在船那头。” 沈沐风走到船端,用火石点燃了船头的油灯,这才略看清江上的情况。江面很宽,江水湍急,船工却在这样的黑暗中娴熟的驾船,毫无靠岸之意。沈沐风突觉哪里不对,猛的倒地叫道:“船工大哥,我的头风发作了,可否请你先行靠岸?” 莫离闻言,急忙过来,道:“沈大哥,你怎样?船工大哥,麻烦你赶紧靠岸。我大哥生有旧疾,突然发作……” 只听江面上有个女人的声音,搭言道:“靠岸?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此时只听“噗通”一声,莫离转身再看,那船工已不知所踪,他这才意识到上了贼船。正在此时,船身猛的震动,左弦剧烈倾斜,两人随着船一并翻在这黑暗的大江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章 逃得一桩婚,又寻一段缘 在黑暗的大江中,莫离识得水性,并不慌张。突然,她只觉得有人向下拉他的脚踝,心道:不妙,要是被这些深谙大江水性的匪徒将我拖住,便难逃升天。 想到此处,莫离自腰间抽出三尺软剑,向脚下一划,那歹人果然松手。莫离趁此间隙,提气纵起,一跃脱离水面。可是,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在这黑暗中寻得方向,无奈又落入黑暗的大江中。她闭气凝神,只觉身边水流异动,似是有什么东西窜过来,莫离猛向侧面闪躲,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江中刺出,莫离挥软剑格挡,剑锋顺势下弯,直点歹人腕部,只听“哎呦”一声,那歹人依仗水性精纯,嗖呼一下没了踪迹。莫离也不急追,他深知此时追下去势必吃亏,可是又往哪里去呢?沈大哥也不知怎样了,只盼月亮快快出来,好看清周遭情形。 正在这时,忽的水中出现一片莹莹蓝光。莫离一惊,嗖的跃出大江。然,他仔细一看,水面冒出一人一马。而歹人犹如游鱼,盘旋于水中,正在伺机行动。 只听沈沐风“哈哈”大笑,道:“跟爷我玩这套把戏,让你们无所遁形。吃我一招!”不知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激射而出,直戳入水中,那些待人惊乱而散。但,江水黑沉湍急,蓝光很快便随江水而去。沈沐风的手在空中一辉,江天蓝成一片。沈沐风大叫:“莫兄弟,莫离!你在哪里?莫兄弟……” 莫离其实离他不远,只是潜在江中,听他呼喊,便要过去。他刚欲游过去,只觉一阵疾风奔沈沐风而去:“沈大哥,危险!”莫离顾不得那么多,催动内力,提气纵起横飞至沈沐风身前,软剑挥处一只雕翎箭被斩成两截。莫离腾空翻跃,站立在机动马的屁股上。由于沈沐风洒出的蓝光,莫离的行动沈沐风尽收眼底。他又惊又喜,道:“莫兄弟,你没事就好。你的功夫也太好了!” 只听远处一个女子声音,道:“呦!今儿遇上高手了,不过这黑漆漆的江上,难不成还让你跑了?兄弟们拿下那女的,重重有赏。” 沈沐风冷笑一声,低声道:“看吧,咱们赢定了!” 莫离不解,问:“为什么?” 沈沐风道:“那女的想是被你刚才那两下子吓傻了,说拿下那女的?那不是她自己吗?” 莫离并未作声,沉沉夜色掩住了他的面容。 蓝光再次消退,沈沐风道:“莫兄弟,这磷光粉发光毕竟有限,刚是为了寻你,现已寻到了你,我们便偷偷跑了吧!在这大江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莫离冷“哼”一声,道:“我们想跑,她们会放过我们吗?沈大哥,你守好机动马,我们也未见得会输。”莫离转对暗夜深处,朗声道:“对面的妖女听着,有什么招数尽可使出,我在此统统接下便是。” 那女子尖声笑道:“妮子,好大的口气!今天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那女子话未说完,便大叫道:“啊!妮子,你用什么伤我,尽然敢伤到老娘的脸……哎呦!” 莫离傲慢一笑,道:“我只用普通的绣花针伤你,你最好知难而退,否则我便取你性命。” 那女子再不吭声了,莫离低声对沈沐风道:“沈大哥,我的计谋似乎被识破了,这下危险了。” 正在两人身陷囹圄之际,月亮扒开云缝,悄然露出些许月光。这银辉虽微弱,但在大江之中的两人来看,便是救命的稻草。沈沐风抬眼,只见不远处,一艘船正飘摇在江面,上面站着一名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这已经足够。 女子见月光破云而出,冷哼一声,道:“算你们运气,兄弟们,撤!” 看着船飘远,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沈沐风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嬉笑道:“看,我就说她被你吓傻了吧,你还不信。自己抓自己不说,这会还吓跑了!哈哈哈”他玩味着莫离跃身相救的情景,不禁又感叹道:“不过说实话,莫兄弟,你真的好厉害啊!你是怎么从江里直接跳出来的?我怕是再练十年八年,也赶不上你啊!” 莫离羞赧,道:“沈大哥,其实我骗了你。我是女儿身,她们口中的妮子,就是我。” 沈沐风波浪波浪脑袋,心道:我听错了?莫兄弟说他……他是女儿身??他只觉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头也似要炸开了,胸膛也要炸开了,哪里都要炸开了,这次是真的发头风病了。他趴在机动马上一动不动,生怕碰到莫离,亵渎了心中的“兄弟”。 莫离见他不吭声,还以为他生气了,又道:“今日遇险,全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江湖阅历不足,也不会上了船老大的当。多亏沈大哥相救,如果没有你和机动马,今日恐凶多吉少。” 沈沐风仍不吭声,莫离心中焦急,又道:“沈大哥,我本无意骗你,只是女儿家行走江湖诸多不便,我才化为男装,实无意欺骗。” 沈沐风还不吭声,其实他并不是不吭声,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喜悦无法言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我不是断袖!” 莫离见他始终不肯说话,情急之下抱拳道:“沈大哥,你若怪我,我们便重新认识一下。吾乃湖心岛岛主南宫冥独女——南宫莫离,天殊剑第三代传人。今去重庆实则是为寻……” 不待她说完,沈沐风“咕咚”一声,一头扎进了大江之中,这可吓坏了莫离。莫离探手一把拉住他,将他拖回机动马之上。 沈沐风吐了口水,瞪大了眼睛,急道:“莫兄弟……不对,南宫姑娘,你切不可在旁人面前再提起你是南宫莫离。江湖险恶,觊觎神机图的人虽多,但不代表觊觎天殊剑的少啊!只是你们天殊剑传人个个武功卓绝,难以下手。若缝今日这等处境,歹人占尽天时地利,你我岂非人人鱼肉?那时天殊剑决也是难保。” 莫离听得心中感动,道:“沈大哥,我记下了,你不生我的气了?” 沈沐风此刻已经清醒,道:“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啊?” 莫离心中只觉一丝暖意涌入心底,驱散冽冽江风的寒意。 沈沐风借着微弱的月色打量四周,不禁叹息道:“也不知道这是把我们冲到哪里了,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得想办法上岸才行。” 莫离凝望山崖,道:“嗯,峭壁险峻,就算上去也无法行走,得攀爬上去才行。” 沈沐风道:“你看那边,似是有一片平坦滩涂,我们就在那里上岸。” 莫离点头,道:“全听沈大哥的!” 沈沐风从机动马的屁股中拿出一根四五丈长的抓钩,两人等待机动马漂到适当位置,沈沐风单臂较力,甩出抓钩。抓钩旋绕住峭壁上的一棵树,拖住随江流飘摇的两人,机动马随着江流下行速度骤然减慢,慢慢向岸边靠拢。 两人登上滩涂,好似泄了气的皮球,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沈沐风在滩涂上洒了一些磷光粉照明,又去捡了一些干树枝,搭成火堆。 他对莫离,道:“莫……莫姑娘,你先把衣服烤干吧!”说罢,将自己的长衫脱下,用抓钩绳索串起袖筒,两端固定在斜生的荆棘上,挡在了他与莫离之间。又道:“衣服烤干就睡会儿吧,天亮了再想怎么出去的事。” 莫离道:“沈大哥,你不冷吗?” 沈沐风心中一暖,险些喜形于色。他强装镇定,道:“这大热天的,我皮糙肉厚,不碍事!你快烤干衣服,睡下吧!” 莫离在长衫的一侧,悠悠叹道:“沈大哥,能遇上你真好。此次去重庆,我也是去神机堂的。” “哦?莫兄……不对,莫……莫姑娘也是去神机堂的?我就说咱俩有缘分嘛!” 莫离羞涩浅笑,道:“沈大哥,不如你就叫我莫离吧!省得兄弟姑娘的。” 沈沐风暗暗窃喜,道:“可以吗?莫……莫离。”莫离点点头。沈沐风看着地上跳动的火光,满脑子的机关也似生了绿草,直是一派春风十里,鸟语花香的场景。 莫离怔怔的盯着火光,若有所思道:“沈大哥,其实我是从家里逃婚出来的。” “啊?”沈沐风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追问道:“逃婚?有人向你提亲?” 莫离摇摇头,道:“也不算逃婚,只是狂刀门掌门去给他儿子霍忠继提亲。我心中不喜这门亲事,又听闻……又听闻神机堂的事,就跑出来了。” 沈沐风佯装沉稳,道:“你心中不喜,自然你父母也不可逼你。否则,我这做大哥的都不答应。”他表面一本正经,心中那个沈沐风早已乐得满地打滚,南宫姑娘不喜欢狂刀门的子,哎呦,我真是乐死了…… “沈大哥……”莫离支支吾吾,道:“其实,我在未出生时就与……与神机山庄……与神机山庄定下了婚约。只可惜,庄毁人亡。” 沈沐风心中一紧,暗忖:婚约?神机山庄? 只听莫离续道:“只盼得这次真的能寻得……寻得……” “寻得什么?”沈沐风头脑一热,一把拉开隔在两人中间的长衫,看着莫离那似红霞晕染的脸庞,心中微凉,道:“可是寻得你的未婚夫?” 莫离羞涩的低下头,道:“沈大哥,我总觉得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般,才与你说的。你不会觉得我不知羞耻吧?”莫离心中也很奇怪,为何自己会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说起这些? 沈沐风将长衫拉平挂好,坐回地上,道:“不会。”他心中暗忖:要是神机堂真的有个神机山庄的慕少爷,莫离就要嫁给他了。我还想拜他为师,莫离不就成了我的师母? 莫离并未察觉沈沐风的异样,又道:“沈大哥,慕公子在我尚未出生时就送我一幅画,画的是我们湖心岛的凝碧崖,里面还暗藏机关,甚是精巧。还说,他要雕一只白玉笛做聘礼,前来迎娶我。” 沈沐风心中憋闷烦躁,却不敢发作,只得隐忍搭言,道:“那只白玉笛……是他送你的吗?” 莫离摇摇头,道:“我出生前,神机山庄便已化为乌有。我无缘见得他送我的白玉笛了。沈大哥见我拿的那只白玉笛,是爹爹在一支西域商队购得,现在也失在这茫茫大江之中。也许……我们本无缘分吧!”莫离怅然若失的用木棍挑动着篝火。 沈沐风叹息一声,道:“有缘自会相见的。”他虽面上这样对莫离说,却暗自嘀咕,道:“她终是心里有人,怎么就不是我!唉!” 莫离耳力过人,听得他咕哝了一串,便问:“沈大哥,你说什么?” 沈沐风尴尬,道:“啊!没什么,赶紧睡吧,明天还不知道能遇到什么呢!” 莫离也没想那么多,道:“嗯,好!” 第一缕阳光射入峡谷,映照江水,倒映在石壁上,光线便骤然明朗了起来。南宫莫离揉揉惺忪的睡眼,偷瞧了沈沐风一眼,原来他还在呼呼大睡。莫离心道:这几日赶路,也没仔细瞧瞧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大哥哥。于是,她凑上前细细打量。只见沈沐风双目轻闭,浓密的睫毛笔直错落,眼睑折痕清晰,眉浓如剑,鼻梁挺拔,唇如丹珠,肤色也较普通男子白上一些。莫离又想起他白天哈哈大笑时,那清爽率真的神情,不禁痴痴笑起来。 莫离轻轻起身,暗忖:好了!看完沈大哥,该去搞点吃的祭祭五脏庙了,想必沈大哥也饿了。莫离笑了笑,悄悄的离开了滩涂。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莫离捧了一大把野枣回来,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自滩涂飘来。她欣喜,道:“沈大哥,沈大哥,你做了什么?” 沈沐风正用刻刀雕着什么,见莫离回来,道:“大清早跑去哪里了?” 莫离俏皮对眨了眨眼睛,道:“我去摘了野枣。”她将枣子双手碰到沈沐风面前。 沈沐风将一个枣子扔进嘴里,道:“你真是舍近求远,这大江里的江鲜不尝,跑去摘什么野枣?” 莫离向火堆上一看,笑逐颜开,道:“是烤鱼!”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捧野枣,俏皮的翻了翻眼睛,喃喃道:“只吃鱼也略显单调啊!” 沈沐风爱怜的看了看她,道:“算你说得有理!” 莫离莞尔。她又仔细瞧着沈沐风手上雕刻的竹棍,道:“沈大哥,你在雕什么?竹竿吗?是戳鱼用的吗?” 沈沐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低头继续雕。 莫离见他不说,也不多问,道:“沈大哥,我先吃鱼啦!”说着,拿起一条一尺长的鱼送到嘴边。莫离心中暗道:沈大哥真是厨艺非凡,这等简陋之所,烤鱼也能做的这般唇齿留香。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莫离见沈沐风仍在雕刻,便道:“沈大哥,你不吃鱼都凉了。你到底在干嘛啊?”她伸手拉过沈沐风的衣袖,只见他手中的竹棍已变成了一只长长的竹笛,莫离惊讶得合不拢嘴。 沈沐风吹了吹笛子上的竹屑,递到她面前,道:“送你。” 这可真是喜出望外,莫离接过笛子上下打量,心中不由得暖意融融。 沈沐风则抄起鱼,大吃特吃起来,边吃边说:“你们天殊剑,笛子也是武器吧,我是在书上看到的。我爹虽然死得早,可是有很多藏书,我都看过了。这只笛子虽然不怎么合用,但是可以凑活着,等遇到西域商队,搞块好的玉料,哥哥再给你雕一个。” 莫离心中快活得很,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新的笛子,还是有人又一次承诺送她笛子。突然,莫离双眉紧促,正色凝神。沈沐风刚想问,莫离示意他不要出声。沈沐风凝神侧耳细听,远远的江面之上似有金戈相击之声。难道这青天白日的,又有劫匪劫船?两人急忙越过滩涂,攀上石壁,向上游望去。果然,远处一艘大船被四五只船围在当中。船上的人顺着钩锁攀爬上大船,大船上不断有人跌落水中。大船上有一面大旗,上书大大的“蛟”字。 沈沐风和莫离齐声道:“蛟龙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章 巧救蛟龙帮 兄弟三结义 眼见大船无人掌舵,顺流而下,直冲岩壁而来。沈沐风对莫离道:“莫……莫离,我们救不救?” “救,定然要救!”莫离坚定的答道。 沈沐风暗忖:是啊,依她的性子,还要和骗我们的船老大共存亡呢,这次岂能不救。沈沐风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很镇定的对莫离道:“莫离,论水上功夫,我们决计没有胜算,合我们二人之力,能救则救,懂了吗?” 莫离想到昨夜的险境,不甘的点点头。 沈沐风又道:“你看后面船上那个红衣女人,指不定就是昨晚那个,她对你忌惮三分,你记得一定要震慑住她。你就说你是贺兰山什么洞的天知道的仙人弟子,吓住她就行。” 莫离疑道:“什么洞?天知道?这能吓住人吗?” 沈沐风皱眉道:“吓人吓人,一定要说得玄,懂吗?好了,没时间和你说那么多,我得赶紧准备了。” “你准备什么?”莫离不解。 沈沐风道:“你武艺高强,可以当武林高手,那我就做给你摇旗呐喊的娄罗呗!”言罢,微笑地看着大惑不解的莫离。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中这股爱怜之意能活活淹死人。沈沐风拍拍莫离的头,道:“有空看我,还不如去寻思你吓唬人的词儿呢!” 莫离被他搞得蒙头蒙脑的,只得默默背起词来。 沈沐风在机动马的屁股里掏出来大十几种工具,拿着奇形怪状的工具奔入滩涂的荆棘丛中。大约一炷香时间,大船已快到滩涂,沈沐风低声道:“莫离,该出场了。” 莫离应了一声,道:“好!”纵身直飞向大船。 沈沐风伸手欲召唤,但人已飞远,只得独自悻悻,道:“功夫好就是帅,本想让她骑上我的机动马出战的,竟然能直跃到船上。” 只见莫离单脚轻点船舷,径直飞上了瞭望台。她立稳身形,朗声道:“村妇,我们又见面了!” 沈沐风在滩涂上差点笑喷,暗忖:她是怎么想的,村妇,那妖女也算有几分姿色,这下子还不暴躁了。沈沐风憋住笑,继续观看战局。 果不其然,那女子暴跳如雷,道:“你个黄毛丫头,叫谁村妇?” 莫离不慌不忙,道:“谁答应,便叫的是谁。” 这两翻对话,船上打斗的人都绷不住了,全都停下,看这位立在瞭望台的俏公子。 沈沐风暗暗叹服,心道:长得好看就是能压住场子,可是,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才不想让那么多大老爷们这么看着我的“莫兄弟”。 再看船上的女子,已经气得嘴唇发青,拿起一张一人高的长弓,搭上三支雕翎箭,冲着莫离一齐射出。蛟龙帮的众弟兄皆惊,大喊:“兄弟危险!”“兄弟快跳下来,上面就是活靶子啊!” 莫离鼻孔冷哼一声,软剑一挥,三支雕翎箭转瞬分为六段,跌落甲板。 蛟龙帮众弟兄见此情景,欢呼雀跃,纷纷道:“兄弟好样的!”“兄弟牛!”“我们也不能拖兄弟后腿,大家杀呀!”蛟龙帮气势大增,与劫匪战做一团。 红衣女子连翻失利,怒不可遏,抽出七只雕翎箭,搭在弦上,一拉一放,七支箭居然从不同的方向飞向莫离,且前三后四,前后两组箭头间仅相距半只箭的距离。若挥剑断前三支,则来不及格挡后四支,若等待后四支,则前三支已将你戳了几个大窟窿。 沈沐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技艺,心想只要莫离跳下来就没事了,可转瞬箭到近前,莫离不躲不闪。这可急坏了沈沐风,我是让她去托大的,但也不能拼了性命啊!只见莫离不慌不忙,右手软剑斩断前三箭,左手嗖呼挡开了后四箭,用的却是沈沐风刚送他的笛子。沈沐风这心中又惊又喜,还真有点复杂。 只听莫离提高嗓门,道:“呀!失敬失敬,原来是人称七箭圣手的顾大娘。” 那红衣女子闻言,气得浑身战栗,道:“你是何方高人,因何在此与我等过不去。” 沈沐风皱着眉头,暗忖:莫离会编出什么词儿糊弄这娘们,听莫离叫他七箭圣手,还是有点江湖名头的,太扯的她会信吗? 莫离傲慢的头一扬,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红衣女子一眼,不屑道:“交手两次都不知道我是何方神圣,你这名头也是江湖朋友白送的吗?在下乃贺兰山什么洞天知道仙人座下大弟子。” 沈沐风听了,差点晕过去了,心想:我就那么一说,她居然也这么说,这不穿帮了? 但见那红衣女子狐疑许久,道:“神魔洞?天之道仙人?” 莫离见她犹疑,心中不安,剑尖直指女子船,道:“你若不知师父大人的名头,今日我便取了你的性命。” 那红衣女子一惊,暗忖:这女娃娃说话没头没脑的,昨晚亦是如此。但这功夫着实了得,今日我可不能在这儿翻了船。她对着船和大船上的劫匪道:“兄弟们下水,凿沉大船,卸货走人。” 沈沐风一看,到我出场了。在滩涂上一声大吼:“兄弟们,他们中埋伏啦!放箭!”话音落处,滩涂的荆棘丛中万箭齐发。 这下可吓坏了红衣女子,她心下忐忑,道:难不成这是蛟龙帮的计谋?沈沐风哪容得她多想,一只铁杵直钉进船船底,船顿时漏水。女子大惊失色,心中暗道大势已去,纵身窜入江中。那些虾兵蟹将一看主子跑了,哪里还有心恋战,纷纷跳入江中逃窜。 蛟龙帮弟兄见此场景,纷纷高举棍棒,高声大喊,道:“蛟龙帮!蛟龙帮!蛟龙帮!蛟龙帮!” 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对着瞭望台上的莫离,道:“兄弟,快下来吧!” 莫离应声飘身而落,对着大汉一抱拳,道:“在下,莫离,见过厉帮主。” 厉帮主哈哈大笑,道:“兄弟武功卓绝,还见闻广博啊!连我这乡勇匹夫的名儿都知道?”他复又抱拳,道:“今日承蒙兄弟搭救,大恩不言谢。以后兄弟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莫离忙道:“今日助厉帮主解围的并非是我,而是沈沐风沈大哥。请帮主将船靠岸,沈大哥还在滩涂之上。” 厉帮主闻言,立刻命人将大船向滩涂靠近,但大船不似舟,不能离得太近。但见沈沐风背着机动马,手里还拎着一个轮子,纵身飞上大船。他站稳抱拳,道:“厉帮主,在下沈沐风。” 众人打量面前这个英俊少年,背个木马,拿个轮子,确实奇怪。 厉帮主也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真是天降英才,各有不同,沈兄弟,好样的!” 沈沐风忙道:“蒙帮主抬爱,愧不敢当。” 厉帮主望向河岸,道:“怎么适才的千军万马,实是沈兄弟一人所为?” 沈沐风谦逊笑道:“雕虫技,只得骗过一时。帮主,为求稳妥,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厉帮主点头,道:“兄弟们,先行返回帮中,再做打算。” 众弟兄齐声应喝,开动大船,返回蛟龙帮。 正在此时,一位面色红润却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船舱中走出,躬身一礼,道:“少侠、侠女,两位大恩,铭感于心。” 两人一愣,厉帮主过来解释道:“这位就是这宗买卖的雇主,重庆的仇家商队的仇老板。” 老者摆手道:“什么雇主,厉帮主言重了。”他转身对沈莫二人道:“老夫仇万贯,不过是做些营生,山路难行,需得漕运。谁想近半载水鬼闹得甚凶。” “水鬼?”莫离疑道。 仇万贯点头,解释道:“是啊,就是水路的劫匪。这不,承蒙厉帮主不弃,帮老儿我押运货物,才得这半年平安。” 厉水生接过话茬,道:“今次,若非沈兄弟和莫兄弟出手相助,我蛟龙帮恐要在这大江之上栽了。” 仇万贯摇头道:“厉帮主,那是莫姑娘。” 厉水生朗声大笑,道:“仇老爷此言差矣。我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莫兄弟今日着男装,便是我的兄弟。” 沈沐风被厉水生这般豪气感染,接言道:“厉帮主说得对。我与莫兄弟也是一见如故,结拜为兄弟。也是昨日方知他竟是女儿身,又有何防?” 厉水生哈哈大笑,道:“沈兄弟,甚得我心。但将那木轮放下,我等三人在此结义如何?” 经厉水生提点,沈沐风方觉自己抱着机动马的轮子甚是可笑,这才急忙放下,道:“厉帮主,你我三人意气相投,何须那些繁文缛节?”可他心下暗道:和他结义需拜上一拜,这于姑娘家岂不是拜天地了?这可万万不成。 厉水生闻言,甚是不悦,道:“何为繁文缛节,我虽为一届草莽,这江湖规矩却不能坏了。我与你二人投缘,结拜之礼,岂可少得。弟兄们,备香案!” 沈沐风一看,这势不可挡,便如何是好? 蛟龙帮的兄弟们动作麻利,弹指间便备好了香案。莫离倒是轻松自在,沈沐风使眼色给莫离,让她拒绝,莫离竟不理睬他。 厉水生拉着两人,跪倒在香案前,道:“我厉水生,今日蒙沈沐风与莫离兄弟拔刀相助,大恩不言谢。我与他二人意气相投,愿在此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江为证。”说罢,抽出匕首将手指割破,鲜血滴入面前的酒碗中。 沈沐风心有不愿,但被厉水生的情义所感,发自真心道:“蒙大哥不弃,我与厉大哥、莫兄弟在此结为异姓兄弟,祸福同享,死生不弃,苍天为证。”说罢,也滴血为盟。 莫离听着二人言辞,心中甚是感慨。她自幼便无兄弟姐妹,这几日受沈沐风热情照料已觉欢喜,这又要来一个哥哥,自是高兴得紧。她面对高耸的岩壁,道:“厉大哥、沈大哥愿与我结为兄弟,我甚是欢喜。定当以两位哥哥马首是瞻、永不背信。青山为证。”语罢,滴血入碗,一饮而尽。 厉水生和沈沐风也都饮尽酒水。 厉水生哈哈大笑,道:“我又多了两位好兄弟,哈哈哈!” 突然,只听得“咕咚”一声,莫离栽倒再地。沈沐风大惊,忙扶起莫离,道:“莫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厉帮主忙道:“快,快把船医叫来!” 仇老爷上前瞧了瞧,捏着胡须笑了笑,道:“不打紧,这女娃儿不胜酒力,睡却啦!” 莫离揉揉惺忪睡眼,觉得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心下暗惊:我这样毫无戒备的睡着了?连忙摸腰间,软剑尚在,枕边一只竹笛,这才安心。细看这房间,木质梁柱,简朴异常,床帐均为粗布制成,地上一张四角方桌,釉色斑驳,上面搁置着泥茶壶泥茶碗,提鼻一闻屋内还略有些汗臭味道。难道这是蛟龙帮? 正在思忖中,只听外面沈沐风叫道:“莫离!还没醒吗?” 又听一个男人嚷道:“沈兄弟,你这叫法太过绵软了。莫兄弟听不到,来,我来叫。” 另一个男人呵斥道:“滚一边子去,莫兄弟是个姑娘家,你这大嗓门一吼,吓着人家,还是沈兄弟这样比较好。” “你们吵什么呢?扰了我兄弟的清净,把你们脑袋都扭下来。”厉帮主扯着嗓门吼道。 只听大家七嘴八舌,道:“帮主,那你来叫?”“对,帮主来叫!”“帮主,你来!” 厉水生也不推脱,道:“我来就我来!”他清清嗓子,道:“莫兄弟,日头都西斜了!再不起来,晚上可喝不到酒啦!” 众人哈哈大笑,道:“还喝酒?莫兄弟可是一杯倒啊!” “去,去,都给我滚回前面去。”厉水生赶着一众兄弟走了。 只剩下沈沐风,自语道:“早知你不胜酒力,就替你喝好了!唉!” 正此时,莫离推门而出。 沈沐风一见莫离,心中欢喜,转念一想,又自责道:“莫离,我们把你吵醒了吧?”。 莫离摇摇头,道:“没有,可能是这些日子赶路太累了。自从离家,就没睡得这么踏实过。帮里的兄弟热情,还认了两个哥哥,这一趟江湖,没有白跑。” 沈沐风脸上泛起些许忧郁,暗忖:在你心中,原来我与刚结识的厉大哥并无分别。算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好兄弟。想到此处,他笑道:“自是没有白跑。走!前厅喝酒去。” “啊?”莫离低下头,道:“我现在还头晕呢!” 沈沐风大笑,道:“逗你呢!再喝我也不答应啊!” 莫离羞赧,笑而不语。沈沐风也便呆呆的看着她,恨不得时间都停住。 过了半晌,莫离抬头看看渐暗的天光,道:“我睡了这么久,你们都聊什么了?那红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沈沐风微微叹息,道:“那红衣女子竟是临江阁的人!临江阁是隶属魔教的,那尼魔教害人不浅,曾被江湖人士合力铲除,谁知又死灰复燃了。我正与厉大哥商议,如何铲除临江阁,保这一方水路平安。” 莫离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我睡着了,错过了如此大事?” 沈沐风斜眼瞄着她,道:“你以为呢?” 莫离似有踌躇,道:“临江阁的人水上功夫了得,我们如何敌得过?若说攻其不备,我们又不知道他们的老巢……” 沈沐风点头,贼笑道:“说的是啊,厉大哥也是为难于此。故而,还要烦劳莫兄弟去打探一番啊!走吧,前厅吃饭,之后还有得忙呢!” 莫离虽狐疑,却不问,只是笑道:“看来,沈大哥已有妙计。” 沈沐风略感自豪,道:“那是自然。” 莫离突的歪头瞧着沈沐风,道:“沈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知道我是女儿身,你见我笑就不头晕了。” 沈沐风一怔,心下暗道:难道莫离知晓我对她的情义? 莫离接着道:“说不定我能治好你的头风。” 沈沐风听到此处,悬起的心啪叽摔在地上,片片碎…… “快去吃饭吧,你!”说着,拉起莫离奔往前厅。 入夜,江陵城边。 “孩子睡了吗?”船老大对一个妇人道。 “睡了。”那妇人没抬眼,还在收拾着院子中的灶台。 船老大从怀中掏出一只银锃锃的发钗,在身上抹了抹,满脸堆笑,道:“我的好娘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那妇人直起身,没有回头,道:“你净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不晓得啥时报应就到了。只盼老天有眼,不要应在我的狗剩身上。”说罢,转身奔向房门。 船老大几步拦住她,道:“娘子,我也是被逼的。要么丢了脑袋,要么还能过上好日子,你说我怎么选?”那妇人眼中带泪,头撇向一侧。 船老大清清拭去她的泪水,道:“好娘子,我给你带上。” 那妇人用手一推,道:“我才不要你的脏东西。”言罢,奔入屋子。 船老大攥着银钗,仰天长叹道:“造孽啊!” 正在这时,院外树影摇曳,沙沙作响。船老大本就做了亏心事,更加害怕鬼神。他双手合十,闭眼跪在地上,道:“求老天爷开恩,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都是那临江阁逼我的,不干我的事啊……” 他再三祈求,声音终于停止。船老大以为没事了,老天爷原谅他了,便睁眼起身,但总觉得月光变暗了。回头向月亮方向望去,妈呀,真吓得不轻。 挡住月光的竟是一具飘在空中的女鬼,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那女鬼见船老大看见她了,变“嗖呼”飘入院中,不见走路却向前移动。船老大大惊失色,大声呼唤,道:“娘子,娘子……”屋里不见却动静。 正此时,女鬼竟然开口说话:“不要叫了,这里是阴间,你的妻儿不在这里。” 船老大吓得浑身战栗,瘫软在地,颤抖着道:“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女鬼道:“船老大,你不记得我了?昨日我还搭了你的船,你却将我葬于江中。你说,这笔账该如何算啊?” 船老大听闻此言,炸着胆子抬头细看,只见女鬼面目紫青,但宛然就是昨日登船那女扮男装的人,娘子的那翻话突然像利刃一般直穿心肺。他无力的自语,道:“是啊!不晓得啥时报应就到了,报应真的到了!”想到此处,竟有些心下凄凉。 船老大深吸一口气,道:“我对不起你,只盼别殃及我妻儿,我与你们走便是了。”即便这样说,浑身仍战栗不已,只觉裆下一热,竟尿了裤子。 一股腥臊之气涌出,女鬼骤然后退几步。船老大正当不解,从天而降一披头散发的男鬼。船老大看后,自语道:“我当你逃出生天,启知却一并落难,罢了罢了。我已害过五条人命,以我一命相抵,还嫌不够。但恳请你们饶过我妻儿,他们是无辜的……”言罢,趴在地上连磕响头。 那男鬼道:“吾等亦知汝为人所迫,直须告知吾等何人指使,现于何地?吾等或饶你性命。” 船老大自当必死无疑,岂料又有转机,立刻停止磕头,道:“多谢两位神仙,多谢!”他慢慢回忆,道:“我也是一次行船,被他们截获。船上兄弟都被杀了,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崖壁上的阁楼。我想跑,却被打得半死,他们让我给他们运货,就是帮他们劫人,不应允就杀了我。” 男鬼追问,道:“你在何处被劫?阁楼位于何地?” “我在白洋被劫,我也不清楚那阁楼的位置,只记得那条河在阁楼处有个朝南转弯,不远便汇入大江了。” 只听得一声明锣,那男鬼道:“时辰到了,且留汝一条性命,如有妄言,吾等必会寻你。” 船老大扑在地上抖做一团,颤声道:“老儿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神仙大人。”待他抬头,两鬼已不知所踪。船老大连滚带爬进得屋里,但见妻儿仍在熟睡,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裆下的湿臭仍在,心下惊恐难消。他暗道:无论如何,再不做这勾当了。两位大神给我重生的机会,要是再做那伤天害理的营生,定遭报应。 “哈哈哈……哎呦!沈兄弟,真有你的,哈哈哈!” “笑死兄弟们了!” “没想到那老儿真的全说了,哈哈哈!” 蛟龙帮的兄弟们齐聚一堂,有说有笑,“没想到,这女鬼怕尿骚……” “就是,就是啊!” “这船老大儿子都那么大了,总不是童子尿吧……” 莫离听了又羞又气,转身出了大厅。 厉水生厉声道:“你们这帮口无遮拦的家伙,看看惹恼了我莫兄弟。” 大家哈哈大笑,纷纷道:“不说了,不说了!”“莫兄弟面皮薄,不说了!” 厉水生转向沈沐风:“沈兄弟,兄弟们已查清,临江阁老巢在三江镇附近的大江分支中。我打算明日就集结兄弟们,攻打临江阁。沈兄弟意下如何?” 沈沐风思忖片刻,道:“大哥何须如此心急,此翻攻打可有十足把握?” 厉水生蘸取酒水,在桌上画出地形,道:“我欲以前后夹击之势,攻破临江阁,但……”他微一迟疑,道:“要说十足的把握……倒是没有,只有七成吧。” 沈沐风摸摸鼻尖,道:“大哥给我三天时间,我将这七成胜算,增至九成,如何?” 厉水生大喜,道:“沈兄弟可有良策?” 沈沐风故作神秘,道:“大哥只需给我些人手和银钱,其余的就交给兄弟我来办。” 仇万贯从厅外走入,朗声道:“需多少银钱,沈少侠尽管吩咐。除此祸害,也是造福江陵百姓,我仇某义不容辞。” 厉水生哈哈大笑,道:“此番,有沈兄弟和仇老爷鼎力相助,大事必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章 攻破临江阁 欢悲何余多 入夜,蛟龙帮的兄弟们个个摩拳擦掌,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乘着夜色,几艘船悄悄的接近了临江阁。夜色中,临江阁高耸于江边,由于楼阁修建于一处三丈余的石壁上,犹如一个巨人伫立江边。三层楼灯火通明,并未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岸边有两人一组的哨兵,也是哈欠连连。蛟龙帮的兄弟们并不着急,他们静静的等待,等待夜更深,临江阁的人睡意更浓。又过了约一壶酒的时间,阁上灯火渐渐熄灭。石壁下守卫的哨兵东倒西歪的睡去,可见都是些乌合之众。厉水生心道:等的就是此刻。他向左右一摆手,两侧几个水性好的兄弟轻轻入水,不一会岸边的船只纷纷起火,惊醒了哨兵。 “着火啦!” “怎么着火啦?” “快去禀报阁主……” 岸边乱做一团,又来了几队人,有的灭火,有的跑去报信。 厉水生下令,道:“弟兄们,放箭!” 几只船上的弟兄们纷纷放箭,射得近的落在岸边,射得远的直接扎在楼阁上。但无论是射在哪里,只要接触到物体,雕翎箭便起火。这可吓坏了临江阁的人,刚灭了这边,那边又起火。 正在这时,红衣女子从临江阁的三层径直飞下,来到岸边,厉声道:“都给我镇静些。来人啊!下水把对面的船给我沉了,看他们还怎么放箭。” “是!”应声跳下去十好几个体格强壮的娄罗兵。 厉水生心道:沈兄弟真真的好计策,下令道:“放!” 下得水来的娄罗兵均是好手,眨眼间便到得船近处。谁料得,等待他们的是迎面一张大。临江阁的人也不甘示弱,掏出匕首意欲破,岂料手抓到上便如针刺一般,麻痹传遍全身,个个动弹不得。 厉水生哈哈大笑道:“沈兄弟,好计谋。咱们水下的功夫不如他们,可他们如中的鱼儿,又如何施展啊?” 蛟龙帮的兄弟们势气更高,不断将船阵前移,火箭纷纷落到临江阁上。 红衣女子见状怒气冲天,刚欲拉弓放箭,又听得临江阁后面喊杀声震天,她急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副阁主,不好了,有一伙人从后面杀过来了。打头的一个戴面具的,号称自己是贺兰山神魔洞的什么道长的传人……” 红衣女子听到此处,大怒道:“你们给我死守这里。”言罢,飞身上了石壁。 厉水生道:“想必沈兄弟他们已经趁乱杀进去了,咱们上岸!” 兄弟们齐声应和,将船向岸边驶去。不想离岸边上有十数米的距离,船纷纷被勾住。厉水生一惊,难道中计了? 原来,临江阁在此横行多年,防御工事建造从未松懈。他们在江底钉下了许多铁钩,如有船只侵入,必会被钩穿船底。好在蛟龙帮此次均使用船,破损并不严重,但也前行困难。厉水生心急如焚,因为他知道,扰敌的沈兄弟和莫兄弟只带了十余人,若是不能快速突围,二人可能陷入险境。 此刻,临江阁的娄罗们见蛟龙帮的船被钩住,纷纷跃上剩余的船,两边人马杀在一处。 红衣女子登上楼阁,刚好碰见从外杀进来的沈沐风和莫离,红衣女子呵道:“好一对不知深浅的娃儿,竟杀到我临江阁的地盘上,找死!”言罢,挥短刀劈头盖脸便是一刀。莫离迎上前来软剑格挡,上步就是一掌,直取红衣女子面门。那红衣女子身向后仰,匆忙闪避。莫离却觉得背后有人激发暗器,向自己飞来。只听得“叮当”几声,暗器全被沈沐风击落,他神色严肃的挡在莫离的后面。 此刻的临江阁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楼阁外侧皆已燃烧,内侧梁柱“咯吱”作响。 沈沐风盯着暗器来处,只见楼上跳下一贼眉鼠眼鹰钩鼻的驼背老头。 红衣女子道:“阁主,您来了?”话音刚落,只听这个阁主“哎呦”一声坐在地上。原来,沈沐风身形未动,靠指力激发数枚梅花钉,牢牢钉在他的大腿上。那老头捂着大腿,眼珠转转,见势不妙。他刚拔腿要跑,莫离向红衣女子虚晃一招,撤身追上老头,一把拎住他后领。 正在此时,楼阁突的摇动。沈沐风大惊,道:“不好!莫离快走。”可他自己看着熊熊火光,却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一阵阵恐惧侵袭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周围的火光,喊杀声,萦纡眼前眉间。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那老头见莫离分神,虚晃一掌,转身便跑。莫离顾不得管他,跳到沈沐风身侧,道:“沈大哥,沈大哥!你怎么了?这楼阁摇动厉害,需得赶快出去。”沈沐风没有回答。莫离暗道:莫不是沈大哥的头风病又犯了? 正在她焦急之时,那红衣女子跳上窗口,回身欲放箭射杀俩人。然而,她只听得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莫伤我兄弟。”随后便失去知觉了。原来是厉水生带着众弟兄攻上来了。 厉水生见沈沐风半俯在地上,疑道:“沈兄弟这是怎么了?” 莫离也不明所以,猜测道:“许是沈大哥的头风病犯了?这便如何是好?” 厉水生环顾四周,道:“楼宇已经快要坍塌,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计议。”言罢,一掌击在沈沐风后脑,背起他跳出楼去。 沈沐风悠悠转醒,眼前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是莫离,她正焦急的望着沈沐风。她见沈沐风醒来,微咬嘴唇,嗔道:“你怎么随便哪里都能发头风病啊?我定要叫爹爹寻人将你治好。” 沈沐风拍拍自己额头坐起,发现已是清晨,自己正身处回蛟龙帮的船上。他苦笑自语道:“又是头风病?” “是啊!沈兄弟,刚才太危险了!”厉水生接言道:“楼阁都要塌了,你却抱头蹲在地上。不得已,为兄将你击昏带出。” 沈沐风暗忖道:我何时真的患上头风病了?许是这几日遇到太多事了,累的吧!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觉得已无大碍,道:“让厉大哥担心了,我已无碍,倒是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不知那临江阁怎么样了?” 厉水生悻悻道:“让那个阁主临江跑了,只抓到那个娘们。”沈沐风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另一艘船上正是那红衣女子,被捆得跟粽子似的,结结实实。 厉水生转身对莫离道:“莫兄弟即已抓到那名唤临江的阁主,因何不立毙其于当场?还让他跑了!” 莫离一愣,低头支支吾吾道:“我……” 沈沐风连忙接言,道:“莫兄弟一定是急着救我,才让他跑了,这都怪我。” 厉水生见状,忙道:“沈兄弟,我没有责怪你和莫兄弟的意思,切勿多想。” “我们明白大哥的心意,岂会多心!”沈沐风转脸看着莫离,暗忖:她一定是手未染血,没杀过人,难为她了。若是让我当场杀人,我也未必能下手。 回到蛟龙帮,厉帮主立刻提审红衣女子。 厉帮主威严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哼!”红衣女子拒不作答。 莫离接言,道:“她是江湖人称七箭圣手的顾七伤。我之前听爹提过,似乎是个朝廷钦犯,可为人正直,曾劫富济贫。但后来又被官府捉拿,便不知所踪,谁想居然当了水鬼。” 顾七伤瞥了莫离一眼,道:“妮子倒是知道我不少。” 厉帮主狐疑,道:“你既曾劫富济贫,却为何又杀人害命?” 顾七伤冷笑一声,道:“人叛我,国叛我,天叛我!人人可杀我害我,我杀人害命又何妨?” 沈沐风冷言问道:“何谈国叛你,天叛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顾七伤哈哈大笑,道:“黄口儿,你懂什么?我爹当年乃追随韩侂胄大人抗金的朝廷命官。只因当时国力积弱,奸佞当道,韩大人落得个龛首求和的下场。我全家也被史弥远等奸人所害,只我一人逃了出来。”说到此处,顾七伤眼中略显泪痕。她强忍悲愤,续道:“我本决定即便落草为寇,也当除暴安良。谁想,那些虚伪的人,假意与我志同道合,背地里却要用我换取悬赏。他们将我打成重伤,幸得抚花圣使出手相救,我才能活到今日。自那以后,我便想明白了,并非我害人性命,那只是他们命当绝矣,与人无尤。”言罢,眼中又露出狠辣神色。 厉水生闻言,摇头道:“人心扭曲至此,无药可救。”他对旁边的兄弟道:“明日,将她及其他临江阁的歹人送去衙门处理吧。” 顾七伤听到“衙门”二字,哈哈大笑道:“衙门?我们劫财害命,衙门可曾管过?你要把我送去衙门,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莫离见她如此骄横,心中气恼,道:“你少在此跋扈!衙门再不济,我们抓现成的,他们总会收吧!” 顾七伤恶狠狠地瞪着她,道:“是啊,是会收,还会邀功呢。但我顾七伤,绝不会落在朝廷手里。”说到此处,只见她表情突的狰狞,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漫延到脖颈下,尸身咕咚栽倒在地。 莫离倒吸一口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后退七八步。沈沐风紧紧皱眉,心中滋味无以言说。 厉帮主慨叹一声,道:“竟咬舌自尽?拖下去埋了吧。看好其余人,不能再有寻死的。” “是。”上来两个蛟龙帮兄弟,将顾七伤拖下去了。 沈沐风走出前厅,已然是日落西沉的时候了。蛟龙帮的弟兄们正忙着杀鸡宰羊的庆祝,一片欢腾。连附近的百姓、商人,听说临江阁被蛟龙帮剿灭了,纷纷送来米粮、鸡蛋等物品。要不是炎炎夏日,真要疑是除夕将至了。 沈沐风穿过后院,不少人还在和他打招呼,道:“沈兄弟计谋了得啊!”“英雄出少年啊!”“沈少侠妙计,临江阁翻船,哈哈哈!”他草草敷衍了几句,便去找莫离了。 来到莫离房间,他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他刚想离去,只听有人叫他,道:“沈大哥,你找我?” 沈沐风抬头看,莫离正在屋顶坐着。沈沐风挤出一脸笑容,道:“你在那干嘛?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热闹?” 莫离面露委屈,道:“沈大哥,我不想见人。” 沈沐风见她有些沮丧,想必是为顾七伤之事,便故意调笑,道:“那就是说,沈大哥不是人,那我是什么?”说着,也跳上屋顶。 莫离一怔,旋即会意,道:“你逗我,我也不想笑。” 沈沐风佯装不解,道:“为什么?” 莫离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沈大哥,你说,顾七伤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沐风深吸一口气,笃定道:“以前是好人,但是后来变坏了,死的时候仍不悔改,就是这样。” 莫离轻轻咬着嘴唇,道:“她是朝廷钦犯,就算交给衙门处理,也是死路一条。而,他爹抗金……” 沈沐风低垂眼睑,沉声道:“抗金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她用手按了按莫离的头,续道:“有些人为了仕途荣华而盲目抗金,于国百害而无一利。顾七伤的父亲追随的韩侂胄便是如此。我大宋力量积蓄不足,勉强为之只能徒添祸乱。而那时,当朝的主和派又一味献好于金,苛税重负,致百姓于水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离紧促双眉,面脸忧思,道:“那就是说,他们都不是好人?” 沈沐风遥遥头,道:“也并非如此。国力积弱,只能求和,以暗度陈仓,静待时机。待到时机成熟,一招发难,必将克敌制胜。” 莫离歪着头,道:“沈大哥说的这些,我不懂。要是你遇到顾七伤那样的事,你会投靠魔教吗?” 沈沐风左手杵腮,双眼望天,若有所思道:“可能会!” 莫离大叫道:“啊?真的?” “不过……”沈沐风补充道:“有你在,可能就不会。” 莫离一愣,旋即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抽出竹笛,照着沈沐风肋下捅去。沈沐风一跃而起,道:“莫兄弟,饶命!我可打不过你……” 莫离双手叉腰,道:“看你还敢胡说。” “的不敢了,不敢了还不行嘛!”沈沐风暗自窃喜,想必莫离是在乎我的,嘻嘻嘻。 “你表情那么猥琐,又在想什么?”莫离蹙眉道。 沈沐风一板脸,道:“没什么!” 两人对峙了一阵,莫离放缓缓坐下,望着天边的夕阳,喃喃道:“沈大哥,你怎么懂那么多?” 沈沐风也学着她的样子,道:“莫兄弟,你功夫怎么那么好?” 莫离正色,嗔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沈沐风哑然一笑,道:“好好好!说正经的。并不是我懂得多,而是我过目不忘。我看过许多书,看了就记住了。久而久之,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都懂了。” 莫离张大了嘴巴,道:“哇!这么厉害,我要是有这本领就好了,就不会背错剑谱被爹骂了!” 沈沐风笑着看着她,心道:她其实就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姑娘,武功却高得离谱。他心中一荡,有点搞不懂自己的心意。喜欢她,却觉得她遥不可及;想放下,她却又近在咫尺。 “沈兄弟、莫兄弟……你们在哪?这席上就少你们啦!”厉水生扯着嗓门吼着,人明明在前厅,声音却传出五里开外了。 两人相对一笑,飞身跃下,奔前厅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六章 巫山救母女 智取抚花使 娉婷美人妆, 伶俜心上殇。 飘零蔷薇种, 独留一抹香。 沈沐风和莫离两人搭蛟龙帮的船,顺利抵达巫山码头。两人与蛟龙帮众兄弟道别后,已时近黄昏。巫山码头不似江陵,多以货物漕运为主,鲜有客栈。而巫山山路崎岖,沈沐风的机动马又无用武之地,只得与莫离步行赶往巫山村投宿。 沈沐风看看天色,道:“莫兄弟,天色渐晚,依照厉大哥的说法,此处距最近的巫山村尚有一段距离,不如我们抄路吧。” 莫离逗趣,道:“你不怕在遇到劫匪啦?” 沈沐风嬉笑道:“你武艺高强,可以保护沈大哥的。” 莫离嘴一嘟,佯装愤懑,道:“那我岂不是还脱离不了贺兰山的什么洞?”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往山林路奔去。 行得五六里路,莫离忽的拉住沈沐风,道:“有人!” 沈沐风细听之下,道:“似是有人打斗。” 两人提气轻身到得近前,只见一群桃红色长裙的女子正在围攻一位满头银丝,面蒙黑纱的妇人,人群外土地上坐着一个湖蓝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一边抽泣,一边道:“娘亲,你心啊!” 沈沐风与莫离对望了一眼,心下狐疑:这是啥情况?一群女人打做一团。 只听那蒙面妇人道:“秀儿,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只听桃红阵中一位秀丽美人道:“想走?哪那么容易。” 正在此刻,一个白衣男子自树林中飞身略过,停在人群中央,轻摇折扇道:“幻菊,不要伤了我的可人儿。” 那群女子立刻收手,道:“参见抚花圣使!” 沈沐风与莫离双双瞪大了眼睛。沈沐风对莫离眨眨眼,似是再说:原来这就是魔教的抚花圣使。 莫离点点头,想:那自杀的顾七伤就是被他所救啊! 只听抚花圣使道:“原来这位可人儿名唤秀儿啊!” 那姑娘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似脚踝受了伤,动弹不得。她紧咬朱唇,都要咬出血来。 蒙面妇人道:“原来是尼魔教的抚花圣使驾到,只是圣使阻住我母女去路,意欲何为啊?” 抚花圣使笑道:“夫人见笑了,区区在下仅是见秀儿姑娘花容月貌,才想请二位至寒舍品茗,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蒙面妇人道:“我母女二人尚要赶路,恐辜负圣使美意。” 抚花圣使合拢折扇,道:“夫人放心,我的美意可不是那么容易辜负的。”他又转头对着树林,道:“这边可是还有一位兄台?我抚花很是好客,若是同道中人,便可至我的幻菊阁一聚,不知可否赏光啊?” 沈沐风和莫离惊道:他已发现我们?沈沐风转念一想,一位兄台?那便是莫离尚未暴露。他对莫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去,自己放下机动马,便大步流星走出树林,拱手抱拳道:“抚花圣使的大名,如雷贯耳,弟仰慕得很。今日兄台诚邀,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哈哈哈哈……” 抚花圣使闻言,笑道:“没想到这山林之中,却有同道中人!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沈沐风暗忖:他果然没有发现莫离,天助我也。沈沐风也哈哈笑道:“弟初出江湖,不足挂齿。只是这点嗜好,今日却被兄台抢了先,心下不甘。不知兄台可否将这秀儿姑娘相让啊?” 蒙面女子“啐”了一声,道:“无耻之徒。” 抚花圣使略作思量,道:“兄弟初出江湖,便这般好眼力。不如你我二人共享秀儿姑娘如何?” 沈沐风先是不解,转瞬脸“嗵”的一下全红了,惊道:“共享?” 抚花圣使用眼角斜下瞄着沈沐风,道:“看来兄台并非与我真的同路啊!” 沈沐风一看诡计败露,回手就是三枚梅花镖激射而出,直取抚花圣使面门。 抚花圣使手腕一抖,用铁骨折扇将三枚梅花镖震落,金属激荡之声清脆悦耳。只见那抚花圣使一晃身,就到了沈沐风面前,蒙面妇人大喊,道:“少侠,危险!” 只见抚花圣使身形突然顿住,猛力向回撤步。莫离的三支绣花针落空,她拔软剑直奔抚花圣使。沈沐风和蒙面妇人与那一群女子战在一处。莫离软剑乱花飞点,那抚花圣使折扇翻飞,丝毫不落下风。莫离暗忖:这天色渐晚,我们初来乍到,况敌众我寡,久战于我方不利。她左手拔出竹笛,放在嘴边,一首如泣如诉的曲子款款飘出,音律到处摧花落叶。右手剑招更紧,如灵蛇吐信,又似落英缤纷。 蒙面妇人停住脚步,转望莫离,眼眸如一汪碧水,百感交集。 沈沐风第一次听到莫离以音律迎敌,只觉被她的笛音牵引,五胸翻腾。他忙对坐在地上的少女,道:“你快捂上耳朵。”随即,在怀中掏出两个木塞堵住自己的耳朵。 那群桃色衣裙的女子,怎能抵得过这般笛声,不懂抵御者纷纷倒地,少数坐定运气调息。 抚花圣使暗自心惊,这是哪里来的武艺高强的可人儿,今日搞不好阴沟里翻船,还是来日方长吧。想到此处,折扇急舞,虚晃两招,轻笑一声,转身离去。那群女子也赶紧连滚带爬的追随抚花圣使而去。 莫离也不追赶,停下脚步对沈沐风道:“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沐风摇头道:“有你在,我能有什么事啊!”他转身向蒙面妇人道:“这位夫人,您没受伤吧?” 蒙面妇人望向沈沐风,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色。顷刻间,又觉失礼,低眉颔首,道:“承蒙公子搭救,刚才多有失礼,万望公子莫怪。” 沈沐风脸微微一红,挠挠头,道:“在下临安沈沐风,武功实在不济,又不知对方底细,对夫人和姑娘多有冒犯,还得请夫人原谅。” 蒙面妇人一怔,低声自语道:“慕风……”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得与人诉说。 莫离走到那秀儿姑娘身边,俯身道:“秀儿姑娘,你的脚踝可是扭伤了?我来给你瞧瞧吧。” 秀儿身子向后挪了一下,似有不愿之意。蒙面妇人道:“秀儿,让这位武艺卓绝的姑娘给你瞧瞧,不打紧。” 秀儿这才放开了紧咬的嘴唇,道:“姑娘?” 莫离微笑,道:“我与你同是女子,秀儿姑娘大可放心。” 秀儿这才仰头展颜,甚是娇羞可爱。 莫离帮秀儿将脱臼的脚踝扶正,但秀儿姑娘不会武功,身子娇弱,仍不能行走。沈沐风见势,忙从树林中拉出机动马,道:“秀儿姑娘,请上马!” 秀儿愕然,定定的瞧着这个怪玩意。 莫离笑道:“秀儿姑娘不要看了这机动马,它可不食粮草,日行千里。也可泛于大江之上,使我与沈大哥免遭劫难。就是……就是有点……颠屁股。” 沈沐风瞪了莫离一眼,道:“秀儿姑娘,不要听她胡说,你且坐上,我慢慢推你便是。” 莫离蹙眉,微有怨怼,不做声。 沈沐风推着机动马,给秀儿讲述这一路行到重庆的多番艰险,秀儿被他说得时而惊慌,时而娇笑,忘记了脚伤的疼痛。莫离闷闷不乐的与蒙面妇人跟在后面。 蒙面妇人试探问道:“莫姑娘与沈少侠双双行走江湖吗?” 莫离闻言,脸微红,忙道:“夫人误会了,我与沈大哥不过相识数日,只是共同经历许多危难。沈大哥为人仗义,我很是欣赏。又因他与我都是来重庆探访神机堂,方才同行。” “神机堂?”蒙面妇人点点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姑娘武功如此高强,不知师从何派啊?” 莫离有点迷糊,心下暗忖:之前都是对着歹人说自己是贺兰山什么洞的,这蒙面妇人问起,难道我也如此答复?不过沈大哥告诫过我,不让我说是天殊剑的传人。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的向沈沐风望了一眼,正看见,他与秀儿姑娘讲到开心之处,秀儿姑娘娇笑连连,沈沐风张大了嘴巴,哈哈大笑。莫离心下恼火,道:“不瞒夫人,我本姓南宫,名莫离。是天殊剑第三代传人。” 沈沐风其实时刻留意着莫离与蒙面妇人的谈话,他想:都那样告诉过莫离了,他应该还是会说她是那个天知道仙人的弟子吧,不想莫离竟道出实情,他笑声戛然而止,张大的嘴巴停在空中,半晌没有合上。 只见那妇人闻言骤然停住,眼波流转处如一汪碧水。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孩子,功夫这么好,也没有辱没你爹的威名。” 莫离疑道:“夫人认识我爹?” 那妇人微沾眼帘,道:“我哪里识得,只是江湖谁人不知湖心岛的南宫……南宫岛主啊!你父母可好?” 莫离道:“家父家母身体康健,多谢夫人挂怀。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蒙面妇人道:“多有失礼了!你叫我苏夫人便好,那是家女苏秀。因我丈夫过世了,我母女二人生活艰辛,因此来重庆寻访亲人。” 莫离展颜笑道:“苏夫人,我们可算有缘,沈大哥是来拜师学艺,我则是寻访故人,您和秀儿姑娘寻亲,却又都是这重庆,这便叫缘分啊,是吧,沈大哥!” 她这会倒是把刚刚的愤懑忘干净了,可沈沐风却甚是不悦,道:“你觉得天下人都与你有缘!” 苏夫人见状,暗忖:此二人的关系或有些许微妙! 四人且行且说,来到了巫山村。此时夜色已深,但见村口有一户人家,有三间木板房,这在村中已算大户。沈沐风料想,今夜可能要再此借宿一晚,于是走过去敲了敲门。屋内出来一位须发花白的老汉,老汉一见沈沐风等四人,道:“年轻人,可是旅途劳累,需借宿一晚啊?” 沈沐风忙道:“正是正是,不知老伯是否方便?” 老汉热情异常,道:“方便方便,老婆子,来了几位客人,赶紧给下碗阳春面。” 里面出来了一个老妇人,向外瞧了几眼,道:“快往屋里坐吧,我给几位煮碗面!” 沈沐风连连道谢,道:“多谢两位老人家。”转向莫离等人道:“快来,还有面吃。” 莫离扶秀儿下了机动马,走进屋里。苏夫人在屋外左右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旋即进屋。 老汉陪笑,道:“几位先歇息片刻,我去给你们腾房间。” 沈沐风忙道:“老人家不必麻烦,给她们收拾一间房间即可,我在这厅堂也睡得,不打紧。” 老汉道:“那怎么行,年轻人,一看你们就是贵客,我老头子在这厅堂打地铺,也不能怠慢了贵客啊!”说着,那老汉转身去收拾屋子了。 苏夫人看着老汉的背影,对众人道:“大家晚上警醒些,不要着了道才好。”众人点头。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老妇人端了四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上面还点了蛋花。沈沐风见了大喜,道:“多谢大娘,我这五脏庙正闹腾呢!” 老妇人忙道:“饿了吧,年轻人,赶快吃吧!” 沈沐风端了两碗面给莫离和秀儿,道:“秀儿姑娘,受了此番惊吓,应是累了,赶快吃碗面早些休息。” 秀儿接过面,正欲吃,被苏夫人拦住,她抽出银针插入碗中。 沈沐风见状,暗道:“苏夫人也太过心了,这山野村妇,哪里找来毒药。再说,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片刻工夫,银针并未变色,苏夫人才放心。秀儿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沈沐风与莫离也都吃了起来。只有苏夫人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众人吃完面,沈沐风独自一人回到房中,倒头便睡却了。不知是何时辰,沈沐风觉得内急,便起身来到屋外。谁想正碰到那对老夫妇,沈沐风奇道:“两位老人家,这深更半夜的,你们怎么还不睡?” 那老汉见沈沐风出来,吓得浑身发抖,道:“你为何,为何还能起来?” 半睡半醒的沈沐风闻言,骤然清醒,厉声道:“你们莫不是真的给我们下了药了吧?” 那老妇“噗通”跪倒在地,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有一群人逼我们这样干的,还抓走了我们的独生女啊!”老妇人泣不成声的哭在地上。 老汉也跪倒,道:“少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一般村民,我们并无歹意啊!哦,对了,她们抓走了与你同来的两位姑娘,少侠赶快去打救吧!” 沈沐风闻言大惊失色,五内俱焚,心道:莫离,你万万不能被那淫贼掳了去啊!他顾不得那么多,推房门闯入莫离等三人的房间,只见窗户大开着,床上只剩下面纱被揭开的苏夫人。沈沐风赶忙上去,却是吓了一跳。苏夫人右脸颊一片青红烧伤的疤痕,从面容上看,也不过不惑之年,确是满头银丝。但此刻,也不容他多想,他狠命摇晃苏夫人,道:“苏夫人,苏夫人,你醒醒,莫离和秀儿呢?苏夫人,你醒醒啊!” 苏夫人悠悠转醒,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颊,发现面纱不见了,忙背过身去。 沈沐风喊道:“苏夫人,莫离和秀儿被掳走了!我们该当如何?” 苏夫人拾起面纱,遮住面容,道:“我就觉得那两个老东西有问题。” 沈沐风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已问过他们,他们也不知莫离被掳到何处,这该如何是好啊!” 苏夫人冷静道:“沈少侠莫急,为防不测,我在秀儿身上放了寻踪粉。”说着自行囊中掏出一包粉末道:“以此便可让寻踪粉现形,我们即可追上歹人。”言罢便欲起身,岂料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沈沐风忙将她扶起,道:“苏夫人,您没事吧?” 苏夫人摇头道:“这迷药甚是强烈,我无法使力,沈少侠未感不适吗?” 沈沐风伸了伸腿,道:“没有啊!” 苏夫人将那一包粉末交给沈沐风,道:“秀儿就拜托沈少侠了!这寻踪粉效力较短,少侠可要看仔细了。” 沈沐风接过,道:“夫人放心,我定保秀儿姑娘周全。”言罢,跃出窗户。 到得窗外,沈沐风抓起一把粉末,往地上一撒,果然亮起盈盈绿光,瞬时又消失了。他心下暗喜:原来苏夫人还有这等好东西,这样就不怕丢了歹人的踪迹了。 沈沐风一路追迹而来,原来这巫山村西南侧有一处密林,密林深处傍着一座无名山,有一座灯火阑珊的庭院。门前两个大红灯笼映照着匾额上三个大字:幻菊阁。 沈沐风暗忖道:难道这又是魔教一个据点?现下想不了那么多了,拼死也要将莫离救出来。转念又想,莫离能被掳走,必是中了迷药,若无解药恐难脱身。…… 沈沐风绕到山边,提气纵身从后院翻入庭中。他心道:今天白天与那淫贼交手,我显然不是对手,如距他太近,定会被他发现,只能拼拼运气了!苍天佑我!他身形一晃,跃上后院一间屋顶,轻轻揭开瓦片,向下望去。这间屋子灯火幽暗,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女子,似是在沉沉睡着。沈沐风心道:这个淫贼,居然掳来这么多无辜民女,还要来掳走我的莫离,真是罪无可恕。转念又想,莫离和秀儿姑娘不在此处,难道已经……?他不敢再想。 他由屋顶跃上了庭院中一棵粗壮的大树,这棵大树想必已有百年树龄,枝叶丰茂,盖住了大半个后庭。沈沐风在树上随风洒下少许粉末,想寻到痕迹。果然,后庭右侧的房间门口隐隐出现绿光。他心道:秀儿姑娘可能在此,要是莫离与她在一起就好了。 他轻轻的跃上那间屋顶,屋里没有动静。他揭开瓦片,明灭的灯光下瞥见,床帐内躺的正是莫离。只见莫离睡得香甜,身上盖着红色锦被,笛子与腰间的软剑已被卸下,放在桌子上。但见此景,沈沐风怒不可遏,心道:淫贼,可是你将莫离软剑取下,今日我非了结了你。可转念又想,不可鲁莽,我敌不过他,救不出莫离,我活着还有何用。 正在此时,前厅有人过来,边摇着折扇,边道:“我的可人儿,我来了!” 沈沐风胸口发胀,强压怒火,轻轻跃回树梢。 抚花圣使似是有所察觉,脚步微停,又自语道:“哈哈,是我太过谨慎了。此处隐蔽,鲜有人迹,没事没事!我的可人儿……”摇晃着径自进屋去了。 抚花圣使走到床前,挑起床帐,看到床上的莫离和秀儿,眯着眼笑道:“今日我真是好福气啊!一位娇俏可爱,一位闭月羞花。让你们睡着,太可惜了。”说着,折扇一展,一阵青烟散出,莫离便悠悠转醒了。 莫离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一个模糊轮廓,细看之下,大惊失色,叫道:“淫贼!” 抚花圣使微笑,道:“我的可人儿,今夜过后,你便应叫我夫君啦!” 莫离怒目圆睁,想提起真气,可自己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使不出力。 此时,秀儿也醒了过来,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抚花圣使伸手钩了一下秀儿的鼻子,道:“我的可人儿,这是在我的幻菊阁啊。” 秀儿一听,惊恐外分,眼泪扑簌簌的顺着眼睑滚落在秀花的枕头上,道:“淫贼,我便是咬舌自尽,也不容你玷污。” 莫离大吼,道:“秀儿不可。”她想起了顾七伤咬舌自尽的场景,她不愿看到人死去。她胸膛起伏,似欲炸开,道:“秀儿,沈大哥会来救我们的。” “哈哈哈哈!”抚花圣使大笑道:“你那沈大哥武功不济,现在八成还在呼呼大睡。待得他睡醒,咱们好事已成。” 莫离气得嘴唇发青,却是暗暗悲凉。我们都中了他的迷药,恐沈大哥也是动弹不得。只要他性命无忧便好了。 抚花圣使见她气恼的样子甚是怜惜,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正当此刻,窗外一阵疾风略过,一个人影飘过,抚花圣使斥道:“谁?” 只听一男子声音,道:“谁?当然是你家沈少爷!” 莫离与秀儿一听,喜出望外。莫离心道:沈大哥,你终于来救我们了。 抚花圣使甚是气恼,道:“臭子,两次坏我好事,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言罢,飞身追了出去。 片刻间,沈沐风穿着内衣,自后窗爬了进来。他跑到床前,将两块破布捂在莫离和秀儿口鼻之上。一股腥臭之气直扑莫离五脏,莫离忽的坐起,道:“沈大哥,何物这等腥臭?” 沈沐风奸笑,道:“你好了便好,能使力了吗?” 莫离下床走动几下,道:“倒是还好,但尚敌不过抚花圣使,可能还需要片刻时间。不想这腥臭之物有如此奇效,不如我再多闻几下。” 沈沐风阻止道:“莫离,够了。不要闻了。”他挠头又道:“秀儿姑娘恢复可能还要慢些,你且带她快走,这里我来抵挡。” 这时秀儿也下了床,道:“沈大哥,要走一起走。” 沈沐风上前一击打在秀儿后脑,道:“秀儿姑娘,对不住了。”随手将她交给莫离,道:“我阻住抚花圣使,你们快走,待你恢复,前来救我便是。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他将我怎样不成?”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你一定等我。”言罢,拿起笛子软剑,扛起秀儿,转身离去。 不多时,抚花圣使拿着一件长衫走进屋中,瞧着沈沐风道:“臭子,耍我!”说罢,铁扇直取沈沐风咽喉,沈沐风自知敌不过他,也不力拼。抽出匕首,挡住铁扇,身体顺势向后急撤。抚花圣使哪容得他躲闪,抢上一步就是一脚,沈沐风后倾之势尚未收住,这一脚哪里躲得过,结结实实的被踹在肚子上,一溜烟滚到墙角。但那抚花圣使也不好受,鞋袜上殷殷染血。原来沈沐风在腹部垫了木板,上面扎满了钢针,一则减缓了冲力,二则伤了抚花圣使。抚花圣使这一脚甚是结实,把木板都踹裂了。 他活动了一下脚踝,道:“臭子,和我玩这套,让你尝尝幻菊阁迷药的厉害。”说着,扇子一展一挥,屋内弥漫了一股桃红色烟雾。沈沐风连忙闭气,向窗口逃窜。抚花圣使从后拎住他的衣领,用铁扇抽他的脸颊,道:“臭子,还闭气,多吸点我的如梦令,尝尝五内俱焚的滋味。” 转瞬间,沈沐风被打得鼻血直流,闭气更是艰难。他心想:难不成,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罢了罢了,打不死我也憋死了。 抚花圣使将他重重摔在地上,道:“耍我?心我取了你的性命。” “我取了你的狗命!”莫离在屋外叫道。 “莫离,别进来!有毒。”沈沐风情急之下,喘了一大口气。心下暗道: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只要莫离没事就好! 莫离急道:“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沐风朗声道:“沈大哥百毒不侵,莫要惊慌,待我收拾了这淫贼,就出去。” 抚花圣使见他连声说话,却无半点痛楚,疑道:我这如梦令自肌肤都可透入人体,让人情欲大发,五内俱焚而死,怎么这个子没一点反应?他转身对莫离,道:“我的可人儿,你不进来,就只能给你的沈大哥收尸了。” 沈沐风暗道:卑鄙人,却不能让莫离着了他的道。他高声道:“莫离,相信沈大哥,不要进来。” 抚花圣使气恼不已,道:“我这就让你闭嘴。” 正此时,九枚绣花针自窗外激射而入,抚花圣使飞身躲闪。沈沐风见机猛的冲出房门,扑倒在院中。莫离连忙将他扶起,道:“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沐风抬头,微笑道:“没事!” 莫离见沈沐风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腮帮子鼓得像个癞蛤蟆,不禁笑了。 沈沐风爬起来,道:“我们快跑。”反手拿出一个细长木桶,对着追出来的抚花圣使一按机簧,弹射出千万根钢针。抚花圣使见势不妙,急退三步躲进房中。莫离携着沈沐风飞跃出院外。 抚花圣使追出,怒吼:“来人!来人!”无人应答。他哪里知道,莫离早已放倒了他的那些桃衣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七章 相念难相识 相识却不见 沈沐风与莫离跳出院墙,到树林寻到被莫离藏在此处的苏秀。秀儿上前道:“沈大哥、南宫姑娘,你们可安好?” 沈沐风扭着头道:“很好,很好!” 莫离笑道:“都被揍成猪头了,还好啊?” 秀儿急道:“沈大哥,快让我看看!” 沈沐风连忙摆手,道:“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你看什么?还不快走,心被抓回去。”他又转身对莫离道:“你,背着秀儿。” 莫离忍俊不禁,道:“好好好,遵命!”她俯身背起秀儿,同沈沐风两人提气奔向巫山村。 莫离边跑边问,道:“沈大哥,刚刚你给我们闻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一下子就解了迷药?” 沈沐风闻言,尴尬一笑,道:“不说也罢,赶路吧。” 秀儿也好奇,道:“沈大哥,如若方便,可给我多配一些适才的灵药,以防那淫贼又使下作手段。” 沈沐风笑道:“哈哈,你还想被那淫贼抓走啊?” 秀儿嗔道:“谁想被那淫贼掳走,只是……只是,你不说也罢。” 沈沐风坏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我也不吝赐教,只是你们不要揍我便好。”他挠挠头,干笑两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迷药都是让人的知觉被麻痹,只需强烈刺激感官便可恢复。我和娘学过一些制迷药的方法,也会解。只是……情急之间去哪里寻药材啊!于是我就……就……” 莫离奇道:“就什么?快说啊!” 沈沐风挠挠头,支支吾吾道:“我就抓了两只臭虫,又加了少许我的童子尿……” 听到此处,莫离忽的停住了,秀儿从莫离背上爬下,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把晚上吃那一碗面全吐了出来。莫离也作呕,但强忍恶心,探手抓住沈沐风前襟,道:“臭虫,还有你的……你的……” 沈沐风忙陪笑脸,道:“说好了,不动手的!我是会制一些醒神的药,我明日得闲就制给你们还不行吗?” 莫离借着月色,看他为了救自己满头是包的惨样,又好气又好笑,心道:算了,直当是权宜之计罢了,他也不是有意戏耍我们。她放开沈沐风,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沈沐风满脸赔笑,道:“多谢女侠饶命!” 莫离走到苏秀身边,道:“秀儿,没事吧!” 秀儿哽咽道:“我直当灵药,却怎料是此等秽物。我……我以后如何做人……”说着,眼泪竟扑簌簌落了下来。 莫离心头一震,暗忖:这事儿说,只是沈大哥为救我们的权宜之计。可说大,也算是玷污了秀儿的名节。女子名节最为看重,这…… 沈沐风却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缘由,直道:“快些走吧,一会那个淫贼追上来就不好办了。回到苏夫人那里,我任打任骂,随你们高兴总可以了吧!” 莫离忙附和,道:“沈大哥说的是,秀儿,等见了你娘,再做计议吧。” 秀儿点头,莫离又背起秀儿奔向巫山村,可是此刻她却觉得举步维艰,心上像压着千斤重负一般。 三人来到巫山村近前,远远见一个人影在向他们的方向张望,正是苏夫人。秀儿见到娘亲,从莫离身上跳下,扑入苏夫人怀中,泣道:“娘,娘!秀儿以为见不到您了!” 苏夫人抚着秀儿的头,道:“傻孩子,沈少侠武功高强,还救不得你了?” 秀儿听到沈少侠三个字,只觉脸颊似火烧一般,挣开苏夫人的怀抱,羞涩的跑进村里。苏夫人疑惑,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沈沐风和莫离也随着苏夫人进了木板房。只见那老汉和老妇被捆在一起,形容枯槁,甚是憔悴。莫离问道:“两位老人家,是谁把你们捆在这里?” “是我。”苏夫人沉声答道:“就是他们两个勾结魔教,害得你们两个险些名节不保,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已算宽厚。” 老妇人泣不成声,道:“是我们的不是,都是我们不好,求你救救我女儿,我求你了!”说着就往地上磕头,细瞧之下,他的额头已殷殷见血,可见适才应是已求饶多时。 莫离不忍,道:“苏夫人,要不就放了他们吧!两个村民不会惹出什么事端的,定是那魔教搞的鬼。” 苏夫人冷冷的望着莫离,道:“南宫姑娘,江湖险恶。有些时候你饶过他今朝,明朝他却容不得你!你的良善只会被人利用,被人欺骗。” 莫离摇摇头,道:“不会的,我相信他们不会的。”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望多年以后,你仍初心不改。” 莫离给两位老人家松绑,问道:“你们女儿是怎么回事?” 沈沐风接言道:“老人家,对不住,你们的女儿却是被那抚花圣使抓走了,但是他们人多,且武功高强,我们不是敌手。没能救出你们女儿,我愧对两位老人家。” 那老汉哀叹一声,道:“老婆子,咱们害人害己,应有此报啊!若是女儿出什么事,我们便随着去了吧。” 莫离转向沈沐风,道:“他们还抓了别人?怎么不早说?” “早说?”沈沐风撇嘴道:“依你那性子,又要去救人。我们保命还来不及呢!” 莫离怒道:“你……见死不救,你不觉得良心难安吗?” 沈沐风瞥了她一眼,道:“救是自然要救的,不急在一时。他们抓了七、八个姑娘,都关在后院,我看暂无性命之忧。我们人单力薄,又带着不会武功的秀儿姑娘,稍有差池你我都可能性命不保。” 莫离鼓着腮帮子,不服气道:“我已把他们前厅的人全部解决了,不然能逃得那么顺利吗?” 沈沐风也不示弱,道:“你毒性还没彻底解,你有十足的把握赢过那抚花圣使?万一又被抓回去,我不是白白被他揍的满头包?” 莫离还想分辨,苏夫人道:“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争吵了。他们虽做了错事,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还是想想办法,看能否救出那些姑娘吧。” 秀儿怯怯道:“想必那些姑娘也中了迷药……”却欲言又止。 苏夫人狐疑,道:“你们的迷药是如何解的?偷取了解药吗?” 秀儿脸“嗵”的一下红得像春节的春联纸,缩在墙角不作声。莫离暗想:苏夫人要是知道我们……沈大哥……她该如何想啊! 沈沐风拍着胸脯,道:“苏夫人,其实也无需解药,我已将道路记熟。我只需绘出地图,去官府报官便可。届时,官府自会派人围剿幻菊阁。” 苏夫人上下打量沈沐风,道:“这夜路难行,又难以辨别方向,沈公子居然能将这道路记熟?” 沈沐风略显腼腆,道:“傍晚我们来的路上,沿途风貌我已基本了解,绘出道路应是不难。” 苏夫人沉思片刻,道:“有纸笔吗?” 那老汉忙道:“有的有的。”边说,边急忙取出纸笔研墨,沈沐风提笔作画。不到一炷香时间,巫山村周边风貌尽在画中。 沈沐风蘸干画卷,道:“这就是去往幻菊阁的地图。” 苏夫人拿起图,看了片刻,道:“沈少侠可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沈沐风惊奇,道:“苏夫人怎知我过目不忘?” 秀儿抢言道:“因为娘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没想到沈大哥也是。” 苏夫人站起身,又仔细打量了沈沐风一番,道:“你是临安城沈家的人?” 沈沐风点点头,道:“对啊!” 苏夫人又问道:“你娘是沈凄霜吧!” 沈沐风奇道:“苏夫人认识我娘啊?还知道她的名讳?” 苏夫人摇摇头,道:“也罢,没想到沈少侠有此异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她向外望了望,道:“这五更已过,折腾了一夜,不如稍作休息,便以此地图到重庆城去报官吧。”说着,拉着秀儿进了房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沈沐风伸着懒腰从桌子上爬起,只觉腰酸背痛啊!折腾了一夜,清晨又不敢睡实,头昏昏沉沉的。他甩甩头,道:“沈沐风,清醒些!” 正此时,秀儿自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边笑边道:“沈大哥,吃面吧,我亲手做的,不会有迷药了。” 沈沐风伸个懒腰,道:“你做的我自是放心。只是昨夜我也吃了面,怎的就没事,反而是没吃面的苏夫人却被迷倒了?真是奇了。” 秀儿笑道:“娘说,魔教应是用了迷烟,她才被迷晕的。至于沈大哥,可能是天赋异禀吧!” “大清早就来讨好你的沈大哥吗?”苏夫人从屋里走出。 秀儿闻言,羞涩难当,放下面就转头跑进了屋里。沈沐风还困得迷糊,根本没注意这些,端起面吃了起来。 苏夫人坐到他对面,道:“沈家在临安也算大户人家,把秀儿托付给你,我也放心。” 沈沐风满嘴是面,答道:“苏夫人请放心,我定不会亏待秀儿姑娘。” 苏夫人道:“你们心照不宣自然是好,只是那南宫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啊?” 沈沐风抬头憨笑,道:“莫离武功那么好,无需我安置啊!” 苏夫人微笑点头,道:“那便甚好,我也可放心了。算起来,那南宫姑娘也是与神机山庄有婚约在前……” 沈沐风闻言跳了起来,道:“可是,神机山庄已毁……不能让莫离守着那婚约不放啊!” 苏夫人眼中露出凄凉神色,道:“是啊!……已毁!” 沈沐风此时清醒了不少,道:“夫人到底是何许人?连莫离的婚约都如此了解。” 苏夫人见沈沐风起了疑心,便道:“我也算是行走过江湖,那二十年前的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你快些吃面吧,让南宫姑娘也吃些,我们这就要启程去重庆城了。” 沈沐风疑心大起,暗忖:难不成这苏夫人对莫离有什么企图?我得去找莫离商量一下。 他找遍了屋子,也不见莫离的踪影。来到屋外,他大喊道:“莫离,你去哪里了?莫离!” “沈大哥,你找我?” 沈沐风抬头,不禁哑然,道:“你怎么又上屋顶了?” “屋里憋闷,出来透透气。”莫离没精打采的回答。 沈沐风见此,道:“你这是怎么啦?没睡醒?”纵身也跳上屋顶,道:“还是累着了?还是迷药还没有醒,需要更多解药啊?” 莫离扭头,道:“看你那恶心样子,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沈沐风一怔,道:“你突然说什么呢?你们是谁啊?什么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是我和……?”他故意不往下说了。 莫离白了他一眼,道:“不就是你和秀儿姑娘!她娘亲没有找你谈过,将秀儿许配给你?” 沈沐风摸不着头脑,他回忆刚与苏夫人的谈话,自语道:“她说把秀儿托付给我,我说我定不会亏待秀儿,她还问我怎么安置你?我说你无需我安置。”突的,他大叫一声,道:“她……她这不会当真……我只是说照顾秀儿姑娘没问题,我决计不会娶她的……这……这……不行,我得去和苏夫人说清楚。” 莫离嘟着嘴,道:“你明明就是见人家惹人怜爱,还在这里假正经。” 沈沐风大大委屈道:“天地可鉴啊!我沈沐风今生……”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心中暗自急道:沈沐风啊沈沐风,笨蛋蠢猪傻驴!快接着往下说,快说…… 莫离一嘟嘴,负气道:“也不错啊,我和慕云哥哥有婚约,若是此行能寻到他,就……”她望了沈沐风一眼,也似是被哽住。 沈沐风忽的想起苏夫人的话,道:“莫离,除了你爹娘,可还有人知晓你的婚约?” 莫离狐疑道:“怎么突然问此事?” 沈沐风压低声音,道:“苏夫人似是知道你与慕家婚约之事,此事难道妇孺皆知吗?” 莫离思虑片刻,道:“我听爹娘说,当时两家欲结姻亲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只是后来神机山庄被毁,提及此事的人也就不多了。怎么?苏夫人知道此事?” 沈沐风点点头道:“我觉得这个苏夫人,绝对不简单。” 此时,只听苏秀在檐下喊道:“沈大哥?你在哪里?要出发啦!”莫离哼了一声,转身跳下,道:“你沈大哥在上面。”言罢便进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八章 重蹈幻菊阁 人去楼阁空 几人辞别了两位老人,赶往重庆城。还未行到一个时辰,只见一队马车停在路旁,车上载满货物,且隐约有哭声传出。几人寻哭声走近道路一侧的树林,只见一个身着玄衫腰悬佩剑的年轻人扶着一位老妪,那老妪满头白发,脸上堆满了皱纹,皱纹间泪水纵横。 只听那年轻人,道:“老人家切不可轻生,即便官府不管,我陆隐华也管定此事,请老人家放心。” 年轻人身边一个上了些年纪随从打扮的人道:“公子,你管这档子闲事,我们的镖可怎么办?” 只听那老妪道:“公子心眼好,老婆子我感激不尽,公子还是让老婆子去了吧,我那可怜的孙女此刻怕也是被毁了清白,就算回来,怕也难再做人了!” 陆隐华拂袖道:“陆谦,此等不平之事,我杨威镖局若坐视不理,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说得好!”沈沐风一边拍手一边走进树林。莫离等人也跟了进来。 陆隐华被他吓了一跳,道:“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沈沐风抱拳,道:“在下沈沐风,敢问这位老婆婆的孙女可是被那幻菊阁的人掳走了?” 坐在地上的老妪沉思片刻,道:“一群姑娘,桃红色的姑娘。” 沈沐风点头道:“那正是幻菊阁的人,应属魔教。” 陆隐华上下打量了沈沐风一番,心道:此人衣衫破旧,脸肿成这样,后面还跟着两个妙龄少女和一位银发蒙面妇人,这是什么情形? 沈沐风又问老妪,道:“老婆婆,你说官府不管,是怎么回事?” 老妪放声痛哭,道:“我家孙女,昨日傍晚就被掳走了。我去报官,可哪知,官府不管,这让我老婆子如何是好啊!” 陆隐华示意沈沐风借一步说话。两人略远离那老妪,陆隐华才道:“官府应不是不接案,而是这老婆婆实是叙述不清,我也只知道她的孙女被掳了去,却不知是谁,掳到何处,为何掳人,很是难办。看兄台似是对此事甚为了解,不知可有线索?” 沈沐风指着秀儿,道:“昨夜,这位秀儿姑娘和……,秀儿姑娘也被掳去了幻菊阁,我们将秀儿姑娘救回,便得知了其所在。但我们人手实在太少,我虽发现了被掳去的七八个姑娘,却不敌魔教。”说到此处,沈沐风指了指自己的满头包,续道:“这便是那魔教的抚花圣使,就是掳人的淫贼,打的。欲破幻菊阁,我觉得现下就去报官较为妥帖。” 陆隐华道:“此刻已近午时,报官恐是来不及。那淫贼随时可能对那些女子不利,我们需尽快救出她们才是。” 莫离凑过来,道:“我觉得陆公子说得甚是有理,我们理应先去救人。” 沈沐风一把拉过莫离,走到一边道:“你不要总是这么激动啊!” 莫离不解道:“陆公子带了那么多人,要是肯相助,我们就可以去救人啦!” 沈沐风用眼皮子夹了莫离一眼,道:“我知道,这事就交给我吧。你这女扮男装,一不留神就被人看穿,千万不要多说话了。” 莫离眼珠转转,道:“我看陆公子甚是豪爽,不如我们先结拜,然后一起去救人!” 沈沐风皱眉道:“你还嫌兄弟少啊!结什么拜啊!以后不准你再与男人结拜。” 莫离蹙眉,悻悻的回道苏夫人身边。 陆隐华微笑的看着他们俩,见沈沐风过来,道:“怎么?商量妥当?” 沈沐风点头道:“不知陆公子有多少人手,我们与幻菊阁交过手,他们大约二十几人,但有一位抚花圣使,功夫不弱。” 陆隐华道:“我带了不过十几个弟兄,押镖至重庆。途遇此等不平事,不得不管。但镖车也不可疏忽,算起来,应可有十个兄弟同行。” 沈沐风暗忖:莫离一人就可以放倒那二十个女人,如果我们能缠住抚花圣使,剩下的兄弟救个七八人,应是问题不大,于是道:“陆兄若能带上十人,应可救人。” 陆隐华闻言,道:“好!沈兄稍候,待我安排妥当便启程。”言罢,转身去安置人手。 沈沐风回到莫离等人身边,道:“苏夫人、秀儿姑娘,此行凶险,你们还是留下为好,我和莫离同去便可。” 苏夫人道:“秀儿不会武功,留下甚好!但你们人手还是不够,不如我与你们同去?” 莫离摇头,道:“苏夫人,您还是留下看护秀儿,也可帮陆大哥保护镖车。” 苏夫人略迟疑,道:“罢了,这江湖毕竟是你们年轻一辈的了,我便在此等候你们的捷报吧。”说着,她目光流转,又似千言万语不可言说,续道:“你们定要心啊!” 陆隐华安置好镖车,带上十个兄弟,同沈莫二人直奔幻菊阁。这一行人均年轻力壮,武艺精纯,脚力十足。且陆隐华救人心切,更是加快了脚程。刚过午时便已到得幻菊阁。 沈沐风轻声道:“陆兄,让兄弟们从后院突入。”他拿出画好的地图,指着后庭的一个屋子道:“他们掳走的姑娘们都在这里。”众兄弟点头应下。 他又对莫离道:“我们三人从正门突入,莫离你还去放倒那一群妖艳货色,我和陆兄不便出手。”莫离点头。 陆隐华惊疑,道:“只莫姑娘一人,怎能敌过二十余人?” “什么姑娘?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姑娘,这位是莫兄弟。”沈沐风愤懑的大吼。 陆隐华皱眉道:“沈兄切莫激动,救人要紧。” 沈沐风哼了一声,对陆隐华道:“你我由正门突入,定要缠住那抚花圣使,给兄弟们救人争取时间。” 莫离抢言道:“我放倒那群妖女也去帮忙。” 陆隐华偷眼看着莫离,暗忖道:此女子非同可,单枪匹马可放倒二十余人,还有余力帮忙,定是大有来头。 沈沐风点头,道:“好!大家分头行事。”他一马当先奔到正门,大吼一声,道:“你家沈少爷又回来了,还不前来相迎?”言罢,带着莫离、陆隐华直接突入正门。可出乎意料的是,庭院中并无人影。沈沐风低声道:“心有诈。” 三人心前行,直行至后院,遇到已经救出被掳女子的兄弟们,也未见幻菊阁一人。沈沐风奇道:“怎么没人?难道是倾巢出去掳人了?” 莫离轻笑一声,道:“没人不是更好,反正人已救到,快走吧!” 陆隐华应和道:“莫姑娘说得对,兄弟们撤!” 沈沐风歪头对陆隐华道:“你叫谁姑娘?” 陆隐华指着莫离,道:“这位难道还是兄弟?” 莫离刚欲接言,被沈沐风拦住,道:“这位是莫兄弟,你只需记住便可。”言罢,拉着莫离出了幻菊阁。 陆隐华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道:“自欺欺人。” 一行人返回镖车处,陆隐华派手下兄弟将被掳的姑娘们各自送回了家。此时已日落西沉,陆隐华对沈沐风道:“此事已毕,在下也要告辞了。如若沈兄和莫……莫兄不弃,可到我宁国府杨威镖局做客。” 沈沐风心道:此人倒是不坏,我是不是对他不太好。谁让他总叫莫离姑娘呢,自作自受!于是,他抱拳道:“今日与陆兄相遇,又得陆兄相助,甚是感激。” 陆隐华谦恭道:“沈兄何出此言,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何来感激一说。若说感激,还是应向沈兄道谢。若无沈兄相助,我们都无从寻得那幻菊阁。” 沈沐风微微一笑,道:“陆兄太过自谦了。不过,说起杨威镖局,我倒与令尊有一面之缘。” 陆隐华奇道:“哦?沈兄识得家父?” “曾有一面之缘。”沈沐风将临安城外偶遇陆无名的事讲说了一遍。 陆隐华目光灼灼,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既然我们如此有缘,待得明日交镖后,我们一起喝上一杯,如何?” 沈沐风连忙摆手,道:“明日可能不行。” “哦?沈兄还有何事需处理?”陆隐华疑道。 沈沐风停顿了一下,道:“陆兄,其实我是来闯神机堂,拜师学艺的。” “神机堂?”陆隐华略显忧虑,道:“素闻神机堂机关重重,传言是二十年前神机山庄后人所造。闯过神机堂全部关卡者,便可有幸一览神机图。可至今却无人闯过那重重机关啊!” 莫离凑过来,道:“陆公子有所不知,沈大哥的机关术可厉害了,一定能闯过神机堂的。” 沈沐风听得莫离夸他,有点沾沾自喜,道:“不瞒陆兄,这机关奇巧之术我略通一二,但也没那么精熟!” 陆隐华神色微变,道:“我也想见识一下江湖传闻,能胜千军万马的机关术。不知沈兄可否允我同行?” 莫离抢言,道:“陆大哥也要去神机堂?甚好甚好!” 沈沐风盯着莫离,甚是不悦,但也不好驳陆隐华的面子,只得道:“明日陆兄交镖,不知何时有空?” 陆隐华喜道:“后日如何?我本应赶回向父亲复命,但……这不可多得的机缘,实是不应错过。不如就后日辰时,咱们兄弟神机堂门前汇合,如何?” 沈沐风不情愿的点头,道:“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九章 月色当如初 人皆难如故 道别了陆隐华,沈沐风等人直奔重庆城。沈沐风边走边暗忖:我和莫离在大江遇劫,莫离和我的包袱全都丢失,幸得蛟龙帮厉大哥收留,还给了我们一些散碎银钱,但毕竟有限。莫离还给那迷晕我们的老汉一些,咳!如若大手大脚的花,可能回不到临安。再者,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花苏夫人她们的钱吧。想到此处,他对莫离道:“莫离,我们盘缠所剩不多,捉襟见肘。不如我们就在城外找个客栈歇息一晚再进城吧!” 莫离思量了一会,道:“不够吗?那苏夫人他们怎么办?” 苏夫人闻言,停下脚步道:“你们助秀儿脱险,理当重重酬谢,可我们孤儿寡母,生活也甚拮据。不如这样,你们先在此处落脚,待我们到重庆城寻得亲人,有了依靠,再答谢你们如何?” 莫离闻言,不悦道:“苏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岂是贪图钱财之辈,无需答谢。你们且去寻亲便是,我们自有办法。” 沈沐风也点头,道:“苏夫人多虑了,我们虽然银钱不多,但蛟龙帮厉大哥也是给了我们些盘缠的,您不必介怀。”说着,沈沐风一抬头,看到远处一处院落,门前的拴马庄上挑着一串灯笼,上书城边客栈。沈沐风一笑,道:“你们看,这不就有一间客栈,看起来甚为整洁。莫离,不如我们就在此落脚如何?” 秀儿不舍,道:“沈大哥,我们就此分别了吗?” 苏夫人微笑,道:“秀儿,你且记下这间客栈,无论此次能否寻得亲人,为娘都势必将你送回沈大哥身边的。亦或是,你现在就想跟着他?” 秀儿羞得脸像个红苹果,道:“娘,您这是说什么呢?我们快进城吧!”说着,转身径自走向前方。 莫离听得来气,闷哼一声,转身跑进了客栈。 沈沐风挠挠头,一脸委屈,道:“苏夫人,是我蠢笨,没有听懂您晨起时说的意思。”他对着苏夫人,支支吾吾,道:“苏夫人,其实我对秀儿姑娘只有兄妹之谊,并无……并无……” 苏夫人眉角一挑,道:“我家秀儿可是不合沈少侠的意?” “不是,苏夫人,我……”沈沐风脸憋得通红,不知怎样解释。 苏夫人看着他的神色,沉默半晌,道:“沈少侠,我也看得出,你对南宫姑娘一往情深。我也不想乱点鸳鸯。只是……”她欲言又止,摇摇头道:“罢了,沈少侠直须应允我一件事便可。” 沈沐风见事有转机,忙道:“应允什么事?只要不是娶秀儿姑娘,我什么都应允得!” 苏夫人眼神落在沈沐风脸上,一汪碧波般交织无数往事。她叹了口气,道:“沈少侠直须应允,若我有什么不测,你要照顾秀儿一生一世。” 沈沐风闻言,心中一紧,暗忖道:不测?这苏夫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危及性命? 苏夫人见他神色有异,又续道:“我自知此要求甚是无理,但我也是出于无奈,望少侠应允。”说着竟飘身拜下。 沈沐风忙伸手相搀,道:“苏夫人这是何意?若仅是照料秀儿姑娘,为她寻得如意郎君,我沈沐风义不容辞。自今日起,秀儿妹妹就如同我沈沐风的亲生妹妹,我绝不容她有半点闪失,请苏夫人放心。” 苏夫人见他如此恳切,起身道:“给沈少侠添麻烦了。我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沈少侠是值得托付之人。”她从包里取出两个青蓝色瓷瓶,续道,“我这里有两瓶伤药,沈少侠如若不嫌弃就拿去,白色瓶为外敷,红色为内服。无需两三日,沈少侠的面部即可痊愈。” 沈沐风接过瓷瓶,只觉一阵暖意流过心头。他望着脸上蒙着黑纱的苏夫人,又想起莫离被掳走那夜,她那布满烧伤的恐怖脸庞,心道:苏夫人必藏着什么重大秘密,她不愿袒露,我也不便多问。愿上苍保佑,苏夫人寻得亲人,安享晚年才好。想到这里,鼻子竟酸酸的。 沈沐风手中紧握着瓷瓶,不舍道:“我与您相遇不过两日,却觉得您犹如亲人一般。苏夫人,此次寻亲寻到便好,若寻不到也不必失望,可到临安寻我,我便是您和秀儿妹妹的亲人。” 苏夫人心中一动,道:“好孩子,届时你照看好秀儿,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沈沐风似是觉得,这苏夫人对生死看得比常人淡了许多,自己又不便劝说。他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道:“苏夫人,我娘说过,身陷囹圄之时,无助绝望是正常的。时时费神忧心不如呼呼大睡,待时过境迁,回头再看,你已走过那段崎岖荆棘。我娘还说过,有些事单凭一己之力很难完成,尽可借助亲友之力。不要担心连累了谁,其实真正的亲人又怎怕迁连?我娘还说了,……” 苏夫人听他如妇人般的叨念,“扑哧”笑了,道:“你这孩子,你娘真是这么说过吗?” 沈沐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被苏夫人识破了!” 苏夫人慈爱的望着他,道:“沈凄霜有子如你,不往今生啊!沈少侠,后会有期。”言罢,抱拳一礼,也向重庆城行去。 苏夫人迈向重庆城的步伐虽坚定,心中的不舍却如夕阳残影,长长的拖在身后。 沈沐风站在原地,呆立许久。不知为何,心中隐约徘徊着一缕不可名状的情愫。 直至苏夫人的背影隐没于山林之间,沈沐风才魂不守舍的进了客栈。一个店二模样的人上前招呼道:“客官,您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这边请!” 沈沐风心下难受,也没多想,跟着店二绕出正厅后门,来到后院。店二推开一间草棚的门,道:“客官,这就是您的房间。” 沈沐风道:“好,你先下去吧。” 店二迟疑了一下,道:“客官,店住店需先付订金。” 沈沐风闻言,道:“付多少?” 店二伸出三根手指,道:“三贯钱。” 沈沐风闻言,突的回神,伸手抓住店二的衣领,道:“你这可是黑店?订金要这么多?” 店二无辜的叫道:“客官饶命,客官饶命!是与您同来的那位客官开的价。说您住不贯带床的普通房间,必要住马棚。但这马棚是给来往客官拴马的地方,您要是惊了哪位客官的马,我们也是担待不起啊!与您同来的客官说您会给我们比上房高两倍的价格,我们老板才答允的。” 沈沐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肯定是莫离又生气了。环顾四周,这可不就是个马棚嘛!最里侧一个马厩,里面拴着两匹高头大马。马厩前的地上有一堆新铺的稻草,显见这便是比上房还贵两倍的宝榻。沈沐风放开店二,指着地上的稻草,问道:“我就住这儿?” 店二吓得退后两步,用眼角的余光怯怯的瞥着沈沐风,声道:“客官不是喜欢住稻草吗?这可都是的新铺的,干净整洁,绝无异味。” 沈沐风被气得苦笑着点点头,道:“我虽甚是满意,但这价格太贵了。与我同来的客官住哪里了?他的房间多少钱?” 店二道:“普通客房,每晚五十钱。” 沈沐风点头道:“告诉你们老板,我这马棚与她那间同价便好。否则,爷把你这破店拆了!”只见他身形未动,弹指间,马厩旁的木质柱子上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店二吓得直哆嗦,道:“客官,我们还有上房,不然,您就搬走吧!别住这里了!” 沈沐风摆手道:“这里甚好,就这里吧。”说着躺倒在稻草上。 店二不敢多说,正欲退出马棚,只听沈沐风道:“天气炎热,送一碗解暑汤给与我同来的客官吧!” 店二赶紧应声退了出去。 “客官,客官在吗?”店二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敲着莫离的房门。 莫离打开房门,道:“什么事?” 店二满脸堆笑,道:“您的朋友让我给您送解暑汤来了!”他将一个大瓷碗放在房间中的桌子上,道:“客官没有别的吩咐,我先下去了。” 莫离看着解暑汤,心中流出一丝温暖,道:“慢着!” 店二心里一紧,暗忖:今天真是走霉运啊,接了这么两位客官。那个住马棚的不好惹,这个还不一定什么怪脾气呢。 莫离问道:“他……他真的住在马棚?” 店二为了讨莫离欢心,忙道:“是啊!那位客官喜欢得紧呢。” 莫离一蹙眉,心想:马棚还能喜欢?这店二就是胡说。怒目瞪着店二,道:“他还说了什么?” 店二想了想,暗忖:这回答不对,指不定捅出什么娄子,还是不说为妙。便道:“那位客官没说别的,躺倒便睡了!” 莫离一听,火冒三丈,睡了?他居然睡了?手往桌子上一拍,桌子竟应声断裂为两截。原来莫离一时气恼,不觉掌上竟蕴了心念的内力。眼见盛着解暑汤的大瓷碗径直跌向地上,莫离心中也是一惊。她急忙缩身探手,稳稳的接住了大瓷碗,心道:幸好沈大哥送来的解暑汤没有洒掉。 她转身对着店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不是故意弄坏桌子的,多少钱?我赔给你便是。” 店二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连忙道:“客官随意,不用赔了。”说罢,撒腿就跑。 莫离也不以为意,喝了一口解暑汤,自觉心脾尽润,好舒服,还自语道:“好奇怪的店二。”随后,把一碗解暑汤喝了个干净。 正这时,沈沐风来了。他在屋外道:“莫兄弟,你是如何将那店二吓得屁滚尿流的啊?” 莫离听到沈沐风的声音,先是一喜,转念道:他都要娶秀儿姑娘了,又来找我干什么?便嘟着嘴坐在屋里不吭声。 沈沐风又道:“你不出声,我可进来啦?” 莫离心想,我不出声你就进来了,那我就不出声了吧。 沈沐风见她不出声,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屋内。只见屋内正中一张断成两截的方桌,莫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空瓷碗。“唉!”沈沐风长叹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莫离见他一声长叹,来了又走,气恼异常。正不知如何发泄,左顾右盼之际,发现自己手中还有个瓷碗。正欲摔碗泄愤,只听沈沐风道:“姑奶奶,不能再摔了!”只见他拿来了锤钉锉刀一应工具。 莫离心下稍宽,道:“你是来修桌子的啊?” 沈沐风俯下身,边叮叮当当的修桌子,边叹道:“你干嘛这么生气,我已经和苏夫人说清楚了,我与那秀儿姑娘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她也不强求,还给了我治跌打的伤药。” 莫离听他解释,顿时气恼全消,此刻又觉得自己做得过分,却不知如何补救,道:“沈大哥,对不起,我……我太任性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沈沐风三下五除二将桌子修好,坏笑道:“沈大哥非但不生气,还开心得很。你知道为什么吗?” 莫离一听,顿时心跳加速,脸像烧红得火炭一般,站起身道:“屋里憋闷,我出去透透气。” 沈沐风微笑地望着莫离背影,心里甜甜的。 入夜,沈沐风在马棚里辗转难眠。 他暗忖道:这两天如此劳顿,几乎没怎么睡觉,明明应该倒头便睡,怎的如此难眠。莫不是我患了失眠症?还是我从在家太过娇惯,睡不贯这马棚? 折腾到三更,还是睡不着。他走出马棚,仰望星空。只见一钩新月,银辉盈盈,星辰闪耀,夜风徐徐。 沈沐风心道:这大好的夜色,睡不着真是糟蹋了!累得狠了,想必又会发头风病了,累得莫离担心,还是回马棚睡吧。 他刚欲转身,只听得前厅有动静。细听之下,似是有人敲门。 急促的敲门声伴着一个姑娘的叫喊声,沈沐风隐约听得:“沈大哥,沈大哥……我娘……快……救人……,沈大……”声音渐弱。 沈沐风心下疑道:难道是秀儿姑娘?想到这,他连忙跑到前厅,只见店二闭着眼,半披着外衣,边去开门,边道:“这大半夜的,谁啊?” 刚一开门,咕噜一声,从门外滚进一个姑娘。这可把店二吓了一跳,瞌睡虫全跑光了。 沈沐风定睛一看,不是秀儿是谁?正欲上前,一个人影抢在他前面,抱住秀儿,道:“秀儿姑娘,秀儿姑娘,你怎么了?” 沈沐风一看,不就是傍晚还在吃人家醋的莫离。沈沐风也抢前一步,道:“秀儿姑娘没事吧?” 莫离将右掌抵住秀儿后心,将真气缓缓推入,秀儿这才悠悠转醒。见到莫离和沈沐风直像见到亲人,眼泪扑簌簌从眼眶滚落,边哭边道:“快救救娘亲,救救娘亲!” “苏夫人在哪?”沈沐风急问,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秀儿泣不成声的道:“城外五里的破庙里。” 沈沐风对莫离道:“照顾好秀儿姑娘!”言罢便向外奔去。 莫离急道:“沈大哥,我与你同去!”可她又看看怀中浑身栗抖的秀儿,只得暗暗着急。 沈沐风急奔在官道上,心道:我说怎么也睡不着,真的出事了。希望苏夫人没事才好啊!呸呸呸!苏夫人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他也不知道那个城外五里的破庙在哪里,到处乱撞。心下急道:早知道应问清方向才好!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他看见林子里隐约有户农户。此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撞开房门进到屋内。吓得正在熟睡的一对夫妇尖叫不已。沈沐风也顾不得那么多,身朝向外背对夫妇,道:“你们可知城外五里的破庙在哪里?” 那男人答道:“大侠饶命,您顺着我们宅子再向后行约两里便可见到。那破庙早已荒废多时,……” 沈沐风哪有空听他解释,将一贯钱放在桌上,道:“多谢大哥!”飞身离去。 那男人战战兢兢下床,拿起桌上的一贯钱,对妻子道:“莫不是财神爷显灵了?” 沈沐风又急奔两里,果然见到一座破庙,里面还隐约有光亮,他一口气奔进大殿。说是大殿,其实就是不过十尺见方的屋子,正中摆放一尊釉色斑驳的弥勒佛,供桌上满是尘土,果真是荒废已久。殿中有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趁着微茫的火光,沈沐风看到斜倚在大殿左侧柱子上的苏夫人。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身着的黑衣被划得破碎不堪,腿上还牢牢的嵌着一枚钢钉。沈沐风急到近前,道:“苏夫人,苏夫人!” 苏夫人并不搭话,仍紧闭双眼。沈沐风伸手推了推苏夫人,只觉得触碰处有一种粘粘的液体。再看手掌,他大惊失色——全是血! 他心急如焚,一把扯下苏夫人的面纱,见到了那张苍白得布满疤痕的脸,微薄的唇边浸着血痕。 沈沐风将苏夫人扶起,掌心对准她后背大椎穴,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注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炷香又一盏茶,豆大的汗珠自沈沐风的额角滚落。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力不断流走,劲力消退。 沈沐风,你要挺住啊!他暗暗给自己鼓劲。 一个时辰过去了,苏夫人身子一颤,整个人向前扑倒,呕出一口黑血,这才悠悠转醒,看到了正扶着她的沈沐风。不知是她伤得太重,还是神智未曾恢复,只听她轻声叫道:“儿啊!我的儿!”旋即便又晕了过去。 沈沐风急道:“苏夫人,苏夫人!”他连叫几声,却没有回应。沈沐风暗暗心惊道:苏夫人伤得如此之重,我的内力又不济,恐难保她性命,不如带她回客栈,再做打算。 沈沐风背着苏夫人一路急奔,回到城边客栈,莫离早已请来了郎中。 郎中看罢伤情又诊脉,却摇头道:“夫人都是皮外伤,看这伤情,又是去闯了那神机堂吧!” 沈沐风与莫离皆惊,道:“神机堂?” “是啊”郎中续道,“近日来,许多闯堂的人受伤,有烧伤的,有溺水的,仅有少数人像夫人这般。据说这是闯到内里啦!看这夫人还挺有功夫的。前日里我接诊一个病人,浑身都被扎烂了,不日就过世了。” 沈沐风怒道:“这神机堂让各方英雄去闯闯也就罢了,怎还伤其性命?” 郎中摇头道:“我听闻,都是些想要得到神机堂的什么宝贝,签定了生死契的。” “生死契?!”沈沐风暗忖道:亏得我还心心念念想去拜师学艺,这等毫无血性,罔顾人命的家伙,才不配做我的师傅。 莫离道:“郎中,苏夫人何时方可转醒?” 郎中又复摇头道:“这位苏夫人外伤并无大碍,只需每日涂抹伤药即可。但她脉象虚滑,恐是积郁成疾,何时转醒尚未可知啊!” “积郁成疾?”莫离不解道。 秀儿抽泣着,道:“娘亲却是积郁成疾,不时呕血。请神医救治!” 郎中捻着胡须,道:“心病尚需心药医,我只能开一些补气养血之方,为夫人续命。”言罢,郎中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并留下了伤药。 沈沐风送郎中离去,想到苏夫人的伤势,心如刀绞。为何这般心痛,似是经年累月也不能削减半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章 百疮东风残 金碎玉难全 莫离自客栈走出,见仍站在门口的沈沐风,轻声唤道:“沈大哥!” 沈沐风转身,道:“莫离,苏夫人怎样了?” 莫离低垂眼帘道:“涂了伤药,尚未转醒。秀儿姑娘在看护着。”她沉默了一会,续道:“沈大哥,你说苏夫人为何深夜独闯神机堂?她明明知道我们也要去的,与我们同行胜算应大许多。” 沈沐风长叹一声,道:“苏夫人若是如此简单,便也不会是苏夫人了……”沈沐风手里捏着郎中开的药房,续道:“你且在这看护她们两人,我去重庆城抓药。”他看了看药方,微微皱眉,道:“我们本就银钱不多,这人参……” 莫离见沈沐风为难,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簪,道:“沈大哥,你且把这只簪拿去当了吧!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家还有许多。” 沈沐风连忙摇头道:“岂能当了你的玉簪!万万不行!” 莫离急道:“沈大哥,你怎的这般死板?救人要紧啊!” 沈沐风笃定道:“莫离,我自会想办法的!” 莫离微皱眉,略带责备道:“沈大哥,这是目前最快的办法。如若耽搁了苏夫人的病,恐酿成大祸。待到那时,追悔莫及啊!” 沈沐风手中紧紧捏着药房,思虑半晌,点头道:“莫离,我定会给你赎回的!”言罢,转身奔重庆城而去。 莫离抬眼,暖暖的太阳正悄悄的探出头,金色的阳光洒满树林,留下斑驳树影。又是一个不眠夜,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莫离坐在客栈门外的台阶上,头倚着柱子,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泛出耀眼的金色。她想不通顾七伤为何要自尽,她也想不通苏夫人为何孤身一人夜闯神机堂。她辨不明正和邪,分不清善与恶。 不知过了多久,莫离似是听到急促的跑步声。她猛的惊醒,暗忖道:原来我睡着了!是谁跑来?是好事又是坏事?她向官道望去,原来是沈沐风抓药回来了。 只见他满头大汗,喜出望外,道:“莫离,我打听了一下,原来闯神机堂有两种。一种是……”他连喘两口粗气,续道:“一种是闯过后取走神机图,这就要签生死契。而另一种则是不要神机图,每闯一关便可得纹银五十两。五十两啊!” 莫离一听,喜出望外,道:“有如此事?你我本就无意取神机图,咱们只需闯过神机堂,便不担心盘缠的问题了!” 沈沐风道:“何止,我还能将你的玉簪赎回来!”两人相视一笑,顿觉气氛有些暧昧,尴尬异常。 沈沐风轻咳两声,道:“呃……今天……天真热啊!” 莫离略显扭捏,道:“哦……可不是嘛!” 正在此刻,秀儿自客栈跑出,泪光闪烁的笑着,道:“娘亲醒了,娘亲醒了!” 两人闻言,大喜过望,径直奔进客栈。 到得房间,只见苏夫人坐在床榻之上,面上的黑纱仍掩不住憔悴苍白。她见沈沐风与莫离进来,便伸手招呼,道:“快,好孩子,过来坐。” 莫离坐到苏夫人床前,沈沐风则坐在方桌旁。莫离拉住苏夫人的手,道:“苏夫人,你……你的伤……” 苏夫人微笑道:“不碍事,还要多谢你们两位仗义相救呢!” 沈沐风忙道:“夫人说得哪里话,我们遇到就是缘分,只是……” 苏夫人见沈沐风欲言又止,便已会意,道:“害得你们担心,实是我的不是,但这必有因由的。”她转头对秀儿道:“秀儿,去外面守着。” 秀儿应声而去。 苏夫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道:“这其中隐由,实是不必瞒着你们的。起初只是怕连累了你们,但临别时,沈少侠‘母亲’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我现在想通了,恳请你们帮帮我!”言罢,在床上跪起,一拜到底。 莫离从床边跳起,忙伸手相扶,道:“苏夫人这是何意?” 苏夫人起身,半躺回床上,悠悠道:“南宫姑娘,如是二十年前神机山庄没有被毁,现下,你便是我慕家的儿媳了。” 此言一出,惊呆了莫离和沈沐风。苏夫人见二人如此惊讶,续道:“我便是神机山庄庄主慕萧然的结发妻子,凤姑。” 莫离听到此处,眼眶渐湿,道:“你便是伯母?你还……你还活着!”莫离哽咽道:“不知爹娘知道,要多么欢喜呢!” 凤姑点头,道:“好孩子,见你出落得如此,伯母也甚是欣慰。”她用手擦去莫离眼角的泪滴。 莫离自己也用袖口摸了摸眼泪,道:“伯母既活着,怎不告知我爹娘,也好有个照应?” 凤姑眼光挪开,落在灰墙之上,道:“我岂敢让这世间再有凤姑?”眼中的一潭碧波泛起粼光,犹如要决堤一般。但多年的沧桑折磨已让她意志坚忍异常,她仅微笑了一下,似是这二十年的恩怨情仇便烟消云散了。她续道:“我已无求,旦望吾儿慕云也能平安。” 沈沐风心中不知缘何,百感交集,急问道:“伯母,不知二十年前神机山庄因何被毁?您此番可是去神机堂寻子?” 凤姑眼神移到沈沐风脸上,似是二十年前的往事重现眼前。 新月如钩,高悬天边。云淡风轻,静夜无眠。一对璧人坐在七层塔顶,凤姑倚在慕萧然肩上,道:“即便是新月,也这般美。” 慕萧然得意道:“那是因为有我在嘛!” 凤姑用手指轻推他鬓角,娇嗔道:“少臭美!” 慕萧然用手臂环住凤姑,微笑不语。 正此刻,神机山庄四周机关齐被触发,庄内金鼓鸣警。外环墙头不断有人影突入,机簧弩箭犹如雨点般射下。两人皆惊,这神机山庄自神机子开创,以机关术享誉江湖数十载,今日竟有人硬闯? 慕萧然对凤姑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且去照顾孩子们。” 凤姑答允,慕萧然挽着凤姑自七层塔飘身跃下,径自去了外环。凤姑急奔至慕风的房间,见奶娘正抱着熟睡的慕风惊恐走出。此刻,慕云也来到慕风房门口,道:“弟弟可安好?” 凤姑抚了抚慕云的头,道:“暂且没事。”她转对奶娘道:“春花姐,你去抱上秀儿,且随我至密室躲藏。” “多谢夫人!”奶娘春花感激涕零,将慕云交给凤姑,急忙跑了出去。 凤姑对慕云道:“云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照顾好弟弟,明白吗?” 慕云认真的答道:“明白。” 正这时,奶娘却从外奔回,道:“夫人,不好了!外面全是点了火的箭失,庄子里烧成一团,这便如何是好啊?” 凤姑心下一惊,暗忖:这是要专门对付我神机山庄吗?庄内机关多以木质结构,最忌明火,对方则欲以火攻制胜。 她稳住心神,对奶娘道:“春花姐,你且先带我儿去密室躲藏,密室机关云儿皆会开启,我替你去寻秀儿。”说着,便将慕风交还奶娘。 奶娘推却,道:“夫人,外面危险得紧啊!还是我去吧!” 凤姑急道:“外面强人无数,岂可让你涉险?你们且先去躲避,我自会寻得秀儿。”言罢,凤姑跃出门去。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庄内后庭已有星点火光。凤姑暗自寻思:这是何方势力,竟有如此能耐?可时不待人,她飞身向跨院奔去。 刚过侧庭门,便迎面遇到了裘老爹。裘老爹正引领汀溪镇的村民撤离跨院。 凤姑急道:“裘老爹,情况如何?” 裘老爹一边指挥村民向后庭暗道逃离,一边答道:“夫人,情况不妙啊!对方很是狡诈,以人多取胜!先是用草人、飞石触动机关,待弩箭用尽便扑将上来!还用火失油坛肆意纵火,这是想烧毁我神机山庄啊!” 凤姑心中焦急,却强定心神,道:“裘老爹莫惊慌,即便外环被攻破,我神机山庄内亦是机关重重,量他们也闯不过。” 裘老爹面露苦楚,道:“夫人有所不知,他们都是死士。不惜以己为盾,掩护后面的人,这样一道一道的攻进来。我裘老爹今日方知机关术的最大弱点就是,机关终有限啊!” 凤姑急道:“何方势力,竟不惜如此,也要毁我神机山庄?” 裘老爹长叹一声,道:“一个活口都没抓到,谁知道是何方势力啊!庄主命我先将村民妥善送走,再做打算。” 凤姑目光掠过,山庄内已是火光冲天,村民正有序退去,心中也略平静了些,道:“那便有劳裘老爹了!”她顺势又问道:“裘老爹可见到奶娘春花家的秀儿? 裘老爹摇头道:“不曾见到。” 凤姑心中一紧,自语道:“难不成还在跨院?”她转身欲奔入跨院。 裘老爹急拉住凤姑,道:“夫人何往啊?” 凤姑道:“去寻奶娘春花家的秀儿。” “夫人不可,万万不可。跨院已成一片火海,你如何寻她。夫人,你也带上少爷们快走吧!”裘老爹急得满头大汗。 凤姑正色,盯着裘老爹道:“裘老爹,此等不义之事,岂是我神机山庄做得?” 裘老爹急道:“可,此等情景……”他看着凤姑坚定的眼神,慢慢的放开了手,痛心道:“夫人,万事心。” 凤姑点头,道:“裘老爹,你也要心。”言罢,奔入一片火海。 入得跨院,凤姑只觉周身热辣难耐,呼吸困难,视线也不甚清晰。她心下暗忖:秀儿仅比我风儿大了月余,此等烈火,我都难耐,她一个女娃,怎受得了。她摸索着前行,到得春花住所,却不见秀儿。 凤姑额头冒汗,暗暗心焦,不祥的念头涌上心头。 正此刻,隐约传来一个女娃啼哭之声。她闻声而去,却原来秀儿躲在汀溪村民住的一间客房里。这间客房已被火焰包围,秀儿吓得啼哭不止。 凤姑紧好衣袖,冒着火焰窜入屋内,道:“秀儿,别怕!”却只听得头顶咔嚓一声,凤姑自觉不好,飞身将秀儿护在身下,登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面颊一疼,悠悠转醒。抬眼间,正是慕萧然抱着她。慕萧然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怜惜,道:“你醒了便好。” 凤姑看了看周遭,原来自己已被带回密室。 慕萧然正色道:“夫人,此次强人来势汹汹,我恐神机图不保,你且带云儿、风儿离开。” “那你呢?”凤姑仅仅拉住慕萧然的衣袖,抢言道。 慕萧然望着她烧伤的脸颊,心疼道:“我怎舍得我的娇妻,稍后便去寻你。” 凤姑将信将疑,不祥之念久久不散。 慕萧然转身,将一个木匣子交到慕云手中,道:“这便是你的命,人在图在,人亡图亡。身为我神机山庄传人,切忌离经叛道,背信弃义。记住了吗?” 年幼的慕云紧紧抱住木匣子,笃定的点点头。 暮萧然轻轻抚摸着凤姑的脸颊,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淡淡留下一句轻碎细语:“别怕!” 这便是他们夫妻的诀别…… 凤姑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泪水已将面纱浸湿。她摘下面纱,道:“莫离,这便是神机山庄被毁的印记……” 莫离一看,胆战心惊。沈沐风虽见过这疤痕,此刻再见,亦是心如刀割。 凤姑续道:“我难忍与萧然离别,便欲追去。” 时光又跳回那一夜,那场火…… “夫人,不可去,不可去啊!”奶娘紧紧拉住凤姑。 慕云定定的看着娘亲,眼里含满泪水,紧咬嘴唇,默不作声。 凤姑对奶娘道:“春花姐,你快带孩子们离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又转向慕云,道:“云儿,你已经是男子汉了,照顾好奶娘和弟弟妹妹。”言罢,欲追随暮潇然而去,却又不舍幼子,真是左右为难。她伸手从腰间兜囊中掏出几枚绣花针,道:“云儿,过来。” 慕云应声,走了过来。凤姑在慕云左胸纹上了一个慕字。钢针扎在胸前,针针见血,可慕云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凤姑又抱过刚满一周岁的慕风,他还太过幼,肌肤吹弹可破。凤姑思索再三,在慕风的屁股上纹了慕字。慕风疼得哭闹不止,闹累了便睡着了。凤姑含着泪水,亲吻慕风的额头,随后将慕风交给奶娘。 奶娘春花满脸泪水,道:“夫人,你这是何苦呢?” 凤姑道:“我们母子若是有缘,凭此相认。” 奶娘春花心道:庄主和夫人都待我不薄,夫人此刻便是决意同庄主共进退了。但,庄主定不愿如此。我该怎么办? 凤姑站起身,向密室外而去。春花大喊:“夫人,我带上两位少爷,先走了,秀儿就交给您了!” 凤姑站住身形,回头间,奶娘已抱着慕风,拉着慕云自密室的暗道逃走,暗道门随即关闭。 秀儿见娘亲离去,张着手爬向密室的暗门,边爬边哭。她并不会言语,只得用哭声倾诉情绪。 奶娘春华怎会听不到秀儿的哭泣,纵是千般不舍,急如刀绞,纵是遭逢绝境,九死一生,她也不愿负了这段主仆情义。 凤姑赶忙打开暗道的门,奶娘春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凤姑心似火焚,暗忖:春花舍弃自己亲女,带我儿逃走,我怎能弃秀儿于不顾?但,萧然却怎么办!挣扎,矛盾,痛苦全都一股脑袭上心头,再加之身受烧伤,只见她身子摇晃,倾斜摔到,竟是急晕过去了。 待她转醒,已是不知何时。秀儿坐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泪水和泥土涂花了她的脸儿。 凤姑看了看秀儿,无力道:“秀儿,好秀儿!”眼泪不禁顺着眼角径直流入鬓角。她伸手抚摸秀儿的头,岂料秀儿的头滚烫滚烫。凤姑惊起,忙将秀儿抱入怀中,暗道:秀儿,你可不能有事啊! 凤姑抱着秀儿轻轻离开密室,放眼后庭,还哪里有什么后庭。 借着晨起天边的惨白光线,映入眼中的是残垣断瓦,遍地焦尸和斑斑血迹。因密室建于地窖之中,且均以巨石修葺而成,其上只留出四处通风口,这才免于被大火烧尽。 凤姑已无法知晓自己活着还是死了,眼前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怀中的秀儿动了一动,凤姑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秀儿还活着。 正此刻,听得前面有动静,有人喝道:“快进去看看,有无活口?” 凤姑怒不可遏,何等妖人,还敢在此盘桓。她正欲冲出去杀他个鱼死破,突然想起了怀中的秀儿。又转念,不知风儿和云儿如何?她强忍悲痛,跃上屋脊。 凤姑拭去泪水,看了看莫离道:“要不是秀儿,我早已轻生,决计活不到今日。” 沈沐风皱眉道:“夫人想必也未寻到奶娘和令公子吧。” 凤姑摇摇头道:“我寻到了奶娘,她被杀死在汀溪十里外的一个山洞里,旁边是挂着风儿玉佩的婴儿焦尸。”说着,凤姑掏出一块雕刻着慕字的镂空玉佩,两行清泪径自留下。 莫离从床边呼的站起,怒道:“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凤姑长叹一声道:“何人,于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盼云儿能平安便好。”她抬头望了望沈沐风,犹疑了一会,道:“沈少侠,你身上可有纹身?” 沈沐风一愣,道:“我身上并无纹身。夫人定是觉得我的名字与另公子很像。其实,我时候叫醉风,是那刘伶醉的醉字。我嫌这名字不好,自幼又喜欢机关术,仰慕神机山庄,因此将名字改做沈沐风。” 凤姑低眉,道:“原来如此。若我的风儿还活着,也应如你这般高了吧!” 沈沐风心头转了几转,道:“如若伯母不嫌弃,我沈沐风就是您的儿子。” 凤姑有些惊讶,道:“真的吗?”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映着那班班泪痕。 沈沐风笃定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可能还需问过我娘亲,嘿嘿。”他挠挠头,傻笑道。 莫离看着他,抿嘴笑了笑,转向凤姑道:“伯母,此番可是要我们去神机堂替您寻子?” 凤姑点头道:“正是。” 莫离目光坚毅,道:“伯母放心,我也是想知道神机堂的堂主是不是慕云哥哥。” 沈沐风闻言急了,本想说点什么,但却被凤姑抢先,来不及开口。 凤姑动情道:“此番恩义,铭感于心。” 莫离亦心内澎湃,道:“伯母说的哪里话,慕家的事就是我南宫家的事。” 沈沐风闻言,心中更是懊恼,她们越聊越像一家人,苦命的我啊!可转念,他又何尝不想眼前这凄苦的妇人能寻得亲子呢? 正在他自哀自怜之时,凤姑道:“南宫姑娘,你在外不便透露姓名。一则天殊剑法出神入化,欲得之人不胜枚举。再则,你南宫家与我慕家关系慎密,难免惹来祸端。”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也如此考虑,他让我说是贺兰山什么洞天知道仙人的弟子。” 凤姑皱眉,道:“神魔洞?这未免太过玄虚了,遇到高手难以蒙混过去。你便不如说自己是齐云山太素宮那武痴道长的弟子,此人虽武艺精纯,但为人疯癫,想是别人问他,也难问出个所以,你正可利用。” 莫离想了想道:“伯母此计甚好。” 凤姑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身白色衣裙,道:“南宫姑娘,这是我年轻时的衣物。样式旧了些,你不要嫌弃。我料想你穿了应合适。你这女扮男装骗不得几个走江湖的,倒不如换回女装的好。” 莫离接过衣裙,道:“也是,似是只骗过了沈大哥一人。”言罢,低头偷笑。 沈沐风翻了个白眼,低声道:“谁道你好好的姑娘家,穿什么男装。” 凤姑续微笑的看着她们,暗忖:好一对璧人。她微笑着道:“你们明日去闯神机堂,务须心第三关,玄天阁。我便伤在此处……” 沈沐风急忙打断凤姑,道:“伯母切莫告知,明日我自当竭尽全力。” 凤姑愕然,旋即了解沈沐风的用意,点头道:“是我过虑了,以沈少侠这般智计,定可闯关成功。” 沈沐风挠挠脑袋,害羞道:“我只是不想作弊罢了……” 几人有说有笑,聊到太阳西沉。 夜深了,幻菊阁仍一派歌舞升平,八九个桃衣女子,正在堂中起舞,抚花圣使咪着眼陶醉其中。忽的,堂中烛火跳动,霎时间一个黑衣人伫立于门口,双目放出精光。 抚花圣使大惊,暗道:此人功夫好生了得,到得庭间我却丝毫未觉。他强装镇定,道:“不知哪方高人,驾临幻菊阁?” 只见黑衣人手持一块金色令牌,上书两个字“乱今”。抚花见令牌,忙抢下两步,俯身跪倒,道:“不知乱今圣使驾临,有失远迎……” “不必废话。”黑衣人打断抚花圣使,道,“近几日,你不可胡作非为,一切但听我的指示。” 抚花圣使不服,但又不敢忤逆,道:“不知乱今圣使有何吩咐?”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自会有人与你联系。”言罢,身形一晃,踪影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一章 唐门往事远 协手破青城 清晨的阳光洒在浓雾之上,渐渐蒸干了阴郁的湿气。沈沐风站在城边客栈门口,自觉心像被熨烫了一般舒展。他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江陵城遇莫离,大江遇劫匪,后又巧遇蛟龙帮,围剿临江阁,嘿嘿!沈沐风啊,沈沐风,还是干了几件大事的嘛!除去被那抚花圣使打成猪头一节,其余都还算得英雄。现在又要和莫离一起去闯神机堂……想到此节,他喜上眉梢,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摇头晃脑起来。 “沈大哥!”只见一道白影晃眼间便来到沈沐风的近前,吓得沈沐风急退三步,一个腚墩坐在地上。 抬头望,只见透过浓雾的几丝阳光照耀在一名白衣女子身上,泛着粼粼的波光,似是湖水倒映般的闪亮夺目。再往脸上打量,凝脂玉肤衬得那微张的樱桃口粉嫩异常,高挺的鼻梁在交错的光影下明暗有秩,一双紫葡萄般的眸子正紧张的盯着沈沐风,微翘的睫毛拥簇在那眸子周围,不时闪动。沈沐风暗忖:天啊!我看到了什么?九天玄女也不过如斯。 莫离急道:“沈大哥,怎的又呆了?难道是头风病又发作了?”沈沐风紧盯着莫离,也不作声。 莫离更加焦急,伸手去摸沈沐风的额头,道:“沈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沈沐风被莫离一摸,浑身如触电一般,打了个寒战,这才回神。咕噜从地上爬起,道:“啊!莫……南宫姑娘!” 莫离见他没事,嗔道:“沈大哥怎的随意吓人?我还以为你的头风病又发作了呢。” 沈沐风低头,不自在的笑道:“对不起,南宫姑娘,害你担心了。” 莫离歪着头,皱着眉,嘟着嘴,问道:“沈大哥怎么就与我生分了?南宫姑娘……不是让你叫我莫离的吗?还是说,你还是念着秀儿姑娘?” 沈沐风吸了半口气,顿时被卡住,急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 莫离追问:“只是为何啊?” 沈沐风脸一红,道:“只是从未见你着女装,不太适应。” 莫离一听,不是为了秀儿,便自高兴起来,拎着裙摆在沈沐风面前转了一圈,道:“沈大哥,你觉得我着女装如何?我蛮喜欢这件衣裙的,你看怎样?” 沈沐风只觉目眩神迷,登时又坐在地上,闭着眼道:“莫离别转了,我头晕!” 莫离赶紧上前扶他,沈沐风轻轻推开莫离的手,仰头望着她,道:“莫离,你心思单纯,沈大哥定要好好守护你的。” 莫离笑笑道:“沈大哥何出此言?” 沈沐风看着她那晴天般的笑容,暗暗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定要守住这分纯真,不负这般笑容。 他自地上跳起,道:“刚刚还不适应你穿女装,这会好多了。” 莫离故意板起脸,道:“以后我不要对你笑了!” 沈沐风急道:“为什么?” 莫离突的展颜大笑,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你头晕!”旋即向重庆城方向奔去。 沈沐风一愣,大喊道:“等等我啊!”随后急追。而脑海中浮现的仍是莫离那晴朗的笑容。 两人来到重庆城外,高耸的城楼下一队官兵正在盘查来往的百姓和商贾。莫离疑道:“难道有贼人欲混入重庆城?” 沈沐风摇头道:“由于重庆城是我大宋的西部要塞城池,驻兵也很多。因此,入城盘查也严格些。”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懂得真多。” 沈沐风看了看她,道:“江湖上的事,你可是知道的不少。我娘却从来未曾提起过,也不知她知不知道。走,咱们也去排队吧。” 两人过了盘查,进到重庆城里。这重庆城可不比江陵热闹,由于地处西部,山路险峻,物流不畅,再加之近半年水路不太平,使得重庆城甚为萧条。于此相应,街道上步便可遇见巡逻的哨兵,军机府邸错落而起。这些建筑均以简单豪放的设计为主,鲜有雕龙刻凤的。 两人边走边打听神机堂的所在,原来这神机堂就在城西南角处。两人正向城西南走去,忽听得一人呼喊:“沈兄弟,你们来了!” 沈沐风回头看,正是陆隐华。他今日穿着一件酱紫色的袍子,趁着英俊的面庞。远远奔来,似是紫微星落地般耀眼。沈沐风低头看了看自己多日没洗、浸着汗臭的灰布袍子。心下暗忖:我这才有男人味,怎是他那纨绔子弟可比。想到此处,信心倍增。再抬头看时,莫离已上前与陆隐华聊了起来。 “陆公子,你来了!交镖可还顺利?” “这便是莫姑娘吧!”陆隐华上下打量着莫离,续道:“交镖无非就是些例行公事的检查,我扬威镖局已在这行混迹几十载,雇主还都是信得过我们的。” 莫离看着陆隐华的酱紫袍子,道:“陆公子今日的袍子真好看。” 陆隐华一顿,哑然道:“莫姑娘谬赞了。倒是莫姑娘换上女装,惊为天人。正所谓一颦倾城,一笑倾国。” 沈沐风上前一步,插在他俩中间,道:“陆兄,你看这时日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神机堂吧!” 陆隐华摆手道:“不急,我正要与二位商议此事。” 莫离疑道:“我们不是闯神机堂?为何在此商议?” “想必莫姑娘近日住在城外,不了解其中隐由。”陆隐华叹了口气,续道,“二位应知青城派吧?!” 沈沐风与莫离对望了一眼,连连点头。 陆隐华又道:“自从两年前,青城派的掌门病重以来,青城派的两个少当家的,在江湖上无端挑起许多是非。这不,为了争夺神机图,青城派竟在路口设卡,来闯神机堂的人,需与他们签订契约,得神机图归青城派所有。如若不签,轻则不能通过,重则还会遭受毒打,甚至丧命啊!” 沈沐风怒目圆睁,道:“这还有没有王法,官府不管吗?” 陆隐华摇头道:“官府本就很少叉手绿林之事,再加上青城派有绿林追缉令,官府也让他们三分的。” “绿林追缉令?”沈沐风疑道。 陆隐华解释道:“绿林追缉令乃是为了维护江湖秩序,麟选出三个德高望重的门派,制作了三道追缉令。只要是绿林道的朋友,见追缉令均会出手相助,这也使得贼人无所遁形。原本这追缉令分别是在齐云山太素宫、润州金山寺以及巴蜀唐门。二十几年前,巴蜀唐门的独女,也就是散花天女手传人唐双儿叛出唐门。唐门无后,日渐衰微。而青城派老掌门为人宽厚,待人热诚,深得人心。因此,唐九爷召集武林同道,经众多英雄共同推举,青城派接管了追缉令。” 沈沐风点头道:“这江湖中,还有此等事。” 莫离略带羞愧,道:“此事倒是听爹娘提起过,当时没怎么在意,倒是有劳陆大哥讲解了!” 陆隐华至诚一笑,道:“据传闻,有一位隐士高人,助唐双儿隐姓埋名,她才得以脱困的。” 莫离抬头望向沈沐风,道:“你说,唐双儿为什么要叛出唐门啊?” 沈沐风皱眉,道:“我倒是不关心她为什么叛出唐门,我只关心,我们如何到得神机堂。” 莫离笑道:“那还不简单,掀翻他们便是。谁让他们不讲道理!”言罢径直向神机堂所在的路口奔去。 沈沐风忙大喊道:“你个大姑娘,不要总是掀翻人家啊!” 陆隐华微笑道:“沈兄弟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吗?” 沈沐风挠挠头,道:“暂时还没有。” 陆隐华道:“我倒是很欣赏似莫姑娘这般,豪气干云的性子。真是个奇女子!”言罢,追莫离而去。 沈沐风站在原地,自语道:“沈沐风啊沈沐风,你个木鱼脑袋。掀翻就掀翻吧,只要莫离高兴就好!”他自顾自的点点头,也追莫离而去。 莫离来到路口,只见一群穿着青色短杉的人,站在两段木制三角栅栏两侧,拦住了去路。她暗忖:想必这就是那群狂徒威逼他人,今日要你们好看。想罢,继续向前走。两个青衫人将她拦住,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上前问道:“俊俏的大妹子,这是要去哪啊?” 莫离听他言语如此粗俗,顿生反感,朗声道:“去闯神机堂,你们让开。” 另一个趴鼻梁上前道:“呦!姑娘好大的架子啊!你可知想去神机堂,需得我们青城派点头?” 莫离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那人见莫离不睬他,心生愤怒,伸手欲抓莫离的肩膀。突地,直觉手腕一疼,立时使不出力来。 莫离回头看,原来是陆隐华鬼魅般移动至趴鼻梁近前,将他的手臂摘脱了臼。 陆隐华冲着莫离撇了撇嘴,莫离微笑回应。青城派其他众人见势蜂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 莫离抽出软剑,陆隐华青罡剑出壳,两人背靠背站立。只见,人群一闪,走出一位身高不足七尺的男子,此男子鼻正口方,正直而立之年。男子开口道:“两位,这是要硬闯我青城派的青锁剑阵吗?” 陆隐华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青城派余当家的吧?我等只是对神机堂慕名而来,想一睹风采,不知余当家可否行个方便啊?” 那男子笑道:“行个方便?我青城派在此立了规矩,若是个个都要行个方便,我余惊涛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陆隐华摇头道:“那青城派的青锁剑阵,今日在下就要有幸领教了。”他转身对莫离道:“莫姑娘,你先退下。” 莫离想了想,又张望了人群外的沈沐风,沈沐风正对着她连蹦带跳的比划,示意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莫离点了点头,道:“好!” 只见青城派的众弟子,拉开架势,就等着当家的一声令下了。余惊涛右手摸着下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陆隐华抱拳道:“在下扬威镖局陆隐华,你们且报上名来,陆某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余惊涛闻言,心生怒火,道:“好大的口气,兄弟们,上!” 青城派弟子齐刷刷抽出长剑,从八个方向齐击向陆隐华。尽管青城派弟子言行粗俗,但确是名门正派,训练有素。围着陆隐华的八名弟子,配合默契,剑花翻飞,森森寒气逼向陆隐华。 再看陆隐华,不慌不忙,似生出三头六臂般,八面攻击均被他一一化解。辗转腾挪,紫衣翻飞。 莫离在一旁暗暗心惊,此人年纪轻轻,竟有此等修为,实是不可多得之才。 只见陆隐华逐渐战至上风,剑花加紧,将那八人压得透不过气。正此时,又有八名青城派弟子上前,抖出八条白练。这一下来得突然,陆隐华的左手被白练缠住。 莫离急道:“陆公子心。” 正此刻,适才那个塌鼻梁看准时机,脚下跟进,一剑直刺陆隐华左肋。此招凶险异常,反应稍慢,陆隐华将要血溅当场。 陆隐华不慌不忙,剑尖倒转,一招逆水行舟,青罡剑由左肋下穿出,直刺塌鼻梁咽喉。塌鼻梁以为自己得手,却哪知陆隐华还有这招,以他的修为撤身已是不急,这一下就要身首异处。他一闭眼,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正此时,一股力道猛然将他拉走。睁眼看,正是那白衣姑娘莫离。 莫离将塌鼻梁掷在地上,道:“陆公子,切莫伤了人命。” 陆隐华倒吸一口冷气,心下暗忖:这莫姑娘看似柔弱,实则武功奇高。刚那一剑,即便近在咫尺也难相救。她竟在一丈开外,奔来救人……看来,莫姑娘大有来头! 莫离朗声对余惊涛道:“你们都加起来也不是我们三人的对手,还是放弃了吧!” “三人?”塌鼻梁心下狐疑。 余惊涛哪听得了这般羞辱,即便莫离说的是实话,并无羞辱他的意思。余惊涛抽出腰间宝剑,喊道:“全都给我上!” 所有青城派的弟子均加入战团,数十人战在一处。这可引来了无数围观的群众。 青城派的青锁剑阵也是名不虚传,只见三层剑阵,内外两层均以剑见长,中间一层则白练翻飞。整个剑阵忽缩忽放,忽紧忽松,阵中配合天衣无缝。 莫离暗道:我俩与这二十余人耗体力,可非明智之举。但若不伤人,却又无破阵良方。 正这时,西侧阵脚那名青城弟子,“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原来是沈沐风看准阵眼,出手相助。 剑阵立刻慌乱,出现破绽。莫离抓住时机,将内力灌注于软剑之上,横扫青城弟子。剑气到处,令人凛然生畏。 正当剑阵一乱,莫离旋飞而起,脱离剑阵,剑尖直指余惊涛。那余惊涛见势不妙,急退五步。莫离身形骤变,横掠至余惊涛眼前。 沈沐风在大江之上就见过莫离这招,但余惊涛和陆隐华并未见过。余惊涛吓得目瞪口呆,陆隐华虽然手上没停,却也是感佩不已。 莫离用剑指着余惊涛,道:“你不得在此设路障,若……我发现再有路障,必会寻你。” 余惊涛强装镇定,但吓得声音微抖,道:“不知侠女何门何派?武功竟如此高强?!” 莫离眼珠一转,道:“我乃齐云山太素宫武痴道长的弟子,你待与我寻仇吗?!” 余惊涛闻言,心中暗惊,道:“哪敢哪敢啊!来人啊!赶快把路障撤了,让女侠通过。”旋即对莫离道:“莫姑娘,陆少侠,请!” 莫离笑道:“还有沈大哥。” 沈沐风拨开人群,上前道:“在下临安沈沐风,你要找他们寻仇,也算上我吧。” 余惊涛陪笑道:“少侠言重了!” 此刻,青城派弟子已将路障撤离。三人径直向神机堂而去。 余惊涛望着三人背影,冷笑一声,对塌鼻梁道:“去给我盯住他们。”塌鼻梁应声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二章 神机独玄巧 无饰自风流 醉卧云巅松, 浮华难入瞳, 何惧命多舛, 不畏岁峥嵘。 三人走向道路末端,只见一座宏大的宅院。不同于重庆城其他宅院的庄严肃穆,这座宅院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江南风格,飞檐廊宇均有宝蓝雕刻,门匾上书写三个大字“神机堂”。 由于青城派拦路,加之神机堂处于城角处街道末端,因此门前并无行人,只有一位身着青衫、书生模样的人坐在一张摆好的桌案前,三人与青城派打斗的场景已全被这书生看在眼里。 见他们走来,那书生起身相迎,道:“三位少侠,在下神机堂仇元宝,在此恭迎三位。” 陆隐华抱拳一揖,道:“仇兄客气,在下扬威镖局陆隐华。我等三人久闻神机堂玄妙,特此前来拜会。” 仇元宝拱手,道:“哎呀,这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我元宝是来不得的。但见几位少侠高义,为我神机堂驱走那些拦路狂徒,真是帮了大忙了。”他转向莫离道:“就连这位姑娘,身手也如此了得,元宝真是自惭形秽啊!” 沈沐风见他主动去和莫离搭讪,不悦道:“元宝兄,这神机堂机关玄妙,随意拿出几样不就驱走了那些蟊贼,怎的任其如此嚣张跋扈,伤人害人?” 仇元宝摇头摆手,答道:“并非少侠所想那般。我仇家世代经商,仅大哥一人自幼便喜欢摆弄木头机簧,曾有一位高人路过,指点了哥哥几日武艺。几位义士别看我神机堂上下这么大大宅院,现下只我与家兄两人,还有一个平日服侍的厨娘,其余的人都随着万贯爹爹走漕运去了。” 沈沐风和莫离齐声疑道:“万贯爹爹?” 莫离对沈沐风道:“难道是仇万贯仇老爷家的公子?” 陆隐华问莫离,道:“你们识得这万贯爹爹?” 沈沐风解释道:“我们在大江曾遭魔教临江阁暗算,幸得蛟龙帮的兄弟们搭救。那时,临江阁也想对仇老爷的商船动手,我们便出手相助,吓走了临江阁的人,便自此相识的。” 仇元宝一听,爹爹曾遭劫,急道:“万贯爹爹可平安?我就说近日里不太平,让万贯爹爹不要去了,可他就是不听……” 莫离见他如此焦急,安慰道:“元宝兄弟你莫急,那临江阁已被沈大哥和蛟龙帮的厉大哥带领众弟兄烧掉了,还抓获了……”莫离一顿,她又回想起了咬舌自尽的顾七伤。 沈沐风心思缜密,一眼便望破莫离所想,急忙道:“结果就是打得临江阁的龟孙子们屁滚尿流,再不敢生事。仇老爷现在怕是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正在回程的路上了。” 陆隐华眼睛一亮,道:“不想沈兄弟与莫姑娘还有此奇遇,竟踏平临江阁,为民除害。陆某佩服,只恨不得早些与沈兄弟相识,共破临江阁。” 莫离笑道:“不能共破临江阁,我们也共破幻菊阁了。不也一样?” 仇元宝一听,连忙问道:“幻菊阁也是几位少侠所破?哎呀!几位简直就是江湖救星啊!这城里的姑娘,遭这幻菊阁害的可不少,衙门曾出动了几十人去围剿却未讨得半点便宜。近日听闻有一队镖局人马攻破幻菊阁,还救出了十里八村的姑娘姐,正是不知何人所为,却也是几位少侠的手笔!” 莫离耿直言道:“应属我们运气好,不知何故那幻菊阁并无人看守,才救得姐妹们脱险。否则,那抚花圣使手段下作,武功又不弱,结果实难预料。” 仇元宝眼中现出一点疑虑,转瞬消失,道:“不管怎么说,几位少侠做了这许多为国为民的大好事,那就是大英雄了!” 陆隐华忙道:“仇兄弟言重了!”他转对沈沐风道:“我们与青城派纠缠已浪费不少时间,不如这就去一探神机堂的玄妙,如何?” 沈沐风道:“正有此意。” 仇元宝笑道:“几位少侠武功盖世,可万不可觑了家兄的机关术。这的神机堂也折损了许多江湖上赫赫威名之辈,几位万万心。” 沈沐风伸伸胳膊,扭扭腰,道:“在下不才,也自幼爱好机关,有一力作机动马,可不食粮草,日行千里。” “哦?”仇元宝将信将疑,道:“少侠有此神作?” 沈沐风自豪的点点头,道:“待我们闯过这神机堂,带你去城边客栈瞧瞧。” 仇元宝道:“自是甚好,自是甚好!”说着他走到大门口的桌案前,指着陆隐华道:“这位陆公子是扬威镖局的少公子,那么这位沈少侠和莫姑娘可否报上名讳,家住何方,师从何派啊?” 陆隐华疑道:“这是何意?” 仇元宝道:“并无他意。只是记录神机堂曾迎接过哪些贵客,家兄每晚瞧着这台册自豪一番罢了。” 沈沐风笑道:“没想到堂主还有此雅兴,在下临安沈家沈沐风,自幼便和母亲学了一些轻功暗器,上不得台面。这位姑娘功夫了得,乃是拜师于齐云山太素宫的武痴道长。” 仇元宝笔锋微停,旋即神色如常,道:“我并非江湖中人,但闻姑娘师父这名号,便知武功定是十分了得。”他记录完毕,将笔搁在一旁,正色道:“几位闯神机堂可是想得神机图?” 陆隐华哈哈笑道:“我等并非江湖狐鼠之辈,莫说神机图于二十年前便已下落不明,就算当真机缘巧合落入另兄之手,我等也不会强取豪夺。” 沈沐风接言道:“对!我们不是冲着神机图来的,我是看看你哥哥的机关术是不是比我厉害,要是比我厉害,我就拜他为师。” 仇元宝眯起眼睛,笑笑道:“两位公子气量不凡,不知莫姑娘如何思量?” 莫离脸一红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 沈沐风心中咯噔一下,暗忖:看着情形,莫离还是抱着寻未婚夫婿的心思,她大概还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看来,我还得再耐心等等啦!想到此处,他接言道:“这位莫姑娘与我本事同乡,一起闯荡江湖,并无夺图之意。” 仇元宝长吁了一口气,道:“今日真是福星临门,几位不但驱走了青城派,还不想夺取神机图。那我也不必与你们签订生死契,真是轻松啊!” 莫离道:“你本不想取人性命,却为何又要与人签订生死契?” 仇元宝闻言,反问莫离道:“若姑娘闯关得成,是否真的不取神机图?以姑娘修为,我等何以相抗?家兄得图,愿与众英雄切磋共赏,却缘何要拱手相让?” 莫离被问得哑口无言。 仇元宝略自豪的昂首道:“若有取图之意的,机关必定全开。但无意神机图,机关中害人性命的部分便不会开启。若有谎报者,神机堂内机关更甚,却也叫他不能得逞。” 沈沐风点头道:“原来堂主如是考虑,当今武林人心难测,确是应该加倍心。” 仇元宝自桌案下拿出一件锁子甲,道:“几位,这第三关玄天阁威力极强,这里有一件锁子甲,可保一人无忧。” “玄天阁?”沈沐风忽的想到了满身伤痕、寻子不得的苏夫人,心下有些难受,道:“多谢元宝兄弟提点,我们定当心。” 仇元宝点头道:“那三位这边请。”三人随他来到神机堂右侧角门,续道:“进得此门,机关便会启动,各位心。” 三人相视点头,相继进入角门。 进得神机堂,三人直觉光线骤暗,似是进入了黑夜,旋即火光亮起,这才看清。原来他们置身于一间石质暗室之中,六面石壁似是迷宫般凿刻着各种线条,屋顶四角有油灯照明。 正在他们打量房间之时,与进门相对的石壁中心闪现火光,似是引信被点燃,沿石壁凿刻的沟痕燃烧开去。随后,以此为圆心约半米直径内五个圆环相对转动,瞬时将引信的火光扩散了十余处之多。 陆隐华急道:“此处引信必与油脂火药等物相连,我们要速速扑灭引信。” 莫离点头称是,但沈沐风并不做声,他只呆呆的看着四周的石壁。 陆隐华与莫离抽出长剑,挑掉引信的火舌。但还不急他们全部扑灭,石壁便再次转动,且越转范围越大,火舌越多。 莫离急道:“沈大哥,你也来帮忙啊!不然我们就被烧死了。” 沈沐风不慌不忙,道:“有沈大哥,怎会让你烧死呢?把你的软剑给我。” 莫离不解,但也只得把软剑递给了他。 只见沈沐风将软剑直接插入左侧墙角一盏油灯内,原来那里别有机关。长剑插入,石壁转动骤然停歇。 陆隐华与莫离急忙把引信扑灭。由于石壁不再转动,火舌也不可再现。 莫离眉开眼笑,道:“沈大哥真厉害。” 陆隐华也道:“沈兄弟目光如炬,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识破了机关。” 沈沐风洋洋得意,但又故作谦虚道:“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哈!” 陆隐华见他得意,追问道:“沈兄弟是如何在这紧迫时间内,洞察机关所在的?” 沈沐风正色道:“此类机关多是恫吓人心,使人惊慌失措,急迫而不得法门。故而,首先是要冷静观察,这千次万缕的火舌终是要汇于几处的,否则无法引燃暗藏的油脂火药。只需细细端详引信走势,便可知其症结要害所在。” 莫离蹙眉,道:“这么多火舌,又转来转去,如何端详得出?” 陆隐华眼光流转,道:“若沉兄弟不便言说,也无妨。我们且去下一关吧!” 沈沐风急道:“你们不相信我,你们看!”他指着墙壁上的刻痕,道:“此处出现明火后,第一盘左旋,而第二盘右旋,相继将原来火舌的同路切断,但你细看这里。”他用手指点一处第一盘内分叉处,道:“此处边将原本是一条的火舌分为两条,如是往复,你如何扑得灭所有?” 陆隐华与莫离点头。 沈沐风续道:“但你们看!”他手指墙角油灯,道:“这石室内有四盏油灯,均连接火舌行走的刻痕。这些繁复的刻痕在墙脚处不得不减少通路,以至于在油灯处汇集。因此,四盏油灯必是克制机关的关键所在。” 陆隐华追问,道:“那四盏油灯皆是机关,沈兄弟是如何找到这一盏便是关键所在?” 沈沐风笑笑道:“这机关必是千变万化,并非刚才这一种旋转,因此,四盏皆有可能是停止机关的法门。我只是天生有过目不忘的异能,可记住这所有刻痕,待得它变化至一定程度,后面的变化就相继减少,自然可推演出这机关所在。” 陆隐华皱眉道:“莫非无有异能,便无法闯过这机关吗?” 沈沐风歪头瞧了瞧陆隐华,道:“陆兄怎的对机关如此感兴趣?” 陆隐华干笑一声,道:“不怕沈兄弟笑话,陆某自幼舞枪弄棒,之前只是武林传闻机关术如何厉害,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之术,故而……” 莫离搭言道:“沈大哥,快别卖关子啦!无也想知道!” 沈沐风暗忖:莫离现下定是对我刮目相看。想到此处,心下欢喜,续道:“其实只要识破机关症结所在,直须将每个油灯处均试试便可破解。只是,若碰错了机关,可能会导致这阵法突变,不过也不要紧。如是有四人同时对四个油灯机关动手,便一击必中,万无一失。” 正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自石壁传来。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位沈哥果然精通机关之术,将我的蔓藤火舌阵看了个透彻,那便请入我的第二关寒蟾冰泉洞!” 语音落处,只见石室中间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仅能通过一人的洞穴。三人相视,上前望去,却是黑乎乎的望不见底,直觉阵阵寒气袭来。 沈沐风对二人道:“想必适才便是那仇元宝的哥哥,神机堂堂主。” 莫离蹙眉道:“这又黑又冷的洞,下去上不来怎么办?” 陆隐华看了看二人,道:“纵是龙潭虎穴,今日我等也要闯上一闯,否则不是让堂主耻笑?”言罢,率先跳入洞中。 沈沐风看了看莫离道:“不然,你在此等我们?” 莫离嗔道:“我是来寻……没寻到怎可回去?再说……再说……” 沈沐风见他支支吾吾,想必又再想未婚夫,长叹一声,道:“那好吧,我先下去!” 正此刻,只听跳下去的陆隐华“哎呦”一声,两人惊道:“陆兄,陆兄你没事吧?” 过了片刻,陆隐华的声音悠悠传来,还带着回声,道:“此洞极深,约十丈又余,且地面崎岖,两位切莫鲁莽跃下。” 莫离闻言,道:“陆公子,你可摔着?” 陆隐华微清了清喉咙,道:“似是崴了脚踝。不过,并无大碍。” 沈沐风皱眉,暗忖道:第二关叫寒蝉冰泉,定是有泉水侵入,这十余丈的深洞正好可引入倚山形成的地下冰川之水。此水必定冰冷刺骨,如不能尽快找出破解之法,恐有性命之忧。 他正寻思着,只见洞内明火一展,是陆隐华点亮了火折子。沈沐风忙道:“陆兄,下面可有流水声?可有暗流?” 陆隐华寻找片刻,道:“有水声,但不见暗流。听这水声还甚急呢!” 沈沐风闻言,暗道不好。他对莫离道:“莫离,下面机关已经开启,我们须速速去救陆兄。”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我同你一道。我……我不放心你们。” 沈沐风笑道:“此时你若抛下我们,恐我们变成冰雕也说不定。”言罢,纵身跃入深洞。 莫离不解其中用意,但也确是放心不下,也随之跃入深洞。随着二人跃下,那仅一人宽的洞口也戛然封闭。 陆隐华打折火折子,沈沐风与莫离便可方便看清地面,不至摔伤。 到达洞底,沈沐风道:“陆兄快快熄灭火折子。” 陆隐华不解,道:“此洞并无半点光亮,熄灭火折子,我等如何辨清机关所在?” 沈沐风忙解释道:“这洞口已封,地下洞穴本就不利我等喘息,再使用明火耗损,我等便有窒息之危。我备有磷光粉,正可派上用场。”言罢,他挥手撒出磷光粉,洞穴中立刻闪现盈盈蓝光,似是漫天星斗皆踏于足下。 莫离已是第二次见这磷光粉,但此次不同,磷光粉粘连在石壁和地面岩石上,景象瑰丽异常。她拍手跳脚道:“好美!好美呀!” 沈沐风看了看莫离,暗忖道:此等危机时刻,她还笑得如此烂漫,真是不知忧愁啊!不过,沈大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沐风定睛看清周遭环境,原来这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此溶洞与地面约有丈余岩层相隔,神机堂凿穿其顶部利用起来。 沈沐风暗忖:这神机堂堂主心思何等巧妙,竟利用天然地貌构造机关,真是巧夺天工。再往下看,溶洞中大大悬着钟乳石,洞底是高高低低湿漉漉的岩石,岩石间隙中有潺潺涓流淌过。沈沐风比照周围的岩石构造及其高低大,径自点头微笑,似是搞懂了什么玄妙的东西。 莫离见他自鸣得意,凑过来问道:“沈大哥已有脱身之法?” 沈沐风道:“已参透了七成吧!” 陆隐华忙拖着瘸腿凑过来,道:“这水甚是刺骨,我等如何脱困啊?” 沈沐风安慰道:“陆兄,你且坐下,用这冰泉敷伤处,葚有裨益。”他又转向莫离,道:“莫离,你去到高处,莫沾湿了衣襟,待我去查探分明,便可脱困。” 莫离喜道:“就知道沈大哥有办法。”言罢,一跃跳上一块大大的钟乳石。那钟乳石洁白如玉,在盈盈蓝光下,更显迷人。 沈沐风摇头微笑,暗忖:就是个孩子。想罢,独自向溶洞下游而去。 这溶洞前后不过二十丈见方,但并无泄水之处,上游渗入的涓流径自积累。这并非天然,而属人为。 沈沐风寻思:这溶洞定是被神机堂截断了出水口,只需寻到出水口,便可泄水,此关自破。 他一脚神一脚浅的向水深处走去。到得一处石壁角落,沈沐风一脚踏空,骤然跌入齐腰深水。 浑身湿透的沈沐风打了个寒战,心道:这盛夏的天搞点冰泉倒也解暑,只是这洞中本就寒冷,这透骨之寒不易久尝。 他伸手向水下石壁摸索,果然一块似是人工凿刻的圆形岩石松动,他将岩石移开,闭气下水查看,里面是一处旋臂。 沈沐风欣喜,这必是机关,可旋即又犹疑:机关不可能如此轻易找到,这一关应比上一关更难才是。他又在水中撒下一些磷光粉,增强光亮,仔细查看。 原来这机关上缘和下缘各有凹槽,下缘便是触动机关自动联动,而上缘则是另一机关的联动。沈沐风爬出深潭,掏出抓钩,慢慢攀爬石壁。到得约八丈的岩壁上,发现一处与深潭中样貌相似的机关。他对自己点点头,暗道:沈沐风,真有你的,这都能让你发现。自鸣得意之间,不觉笑出声来。 莫离在远处听得他笑,问道:“可是机关已找到?” 沈沐风得意道:“找到了,待我开启机关。”他伸手欲挪开那块阻挡机关的岩石,那块约两掌大的岩石却如何也挪不动。 他甚是疑惑,难道我看错了?应是先动下面的机关?想到此处,沈沐风跃下岩壁,又到深潭。他伸手扳动深潭内的旋臂,只听“咔咔咔”机关联动之声。霎时间,溶洞周围石壁突出了许多幽蓝冰蟾模样的石雕,每只冰蟾皆张大了嘴巴,冰泉如柱般喷涌而下。 正在莫离所坐的溶石侧便有一只冰蟾,莫离只觉一股洪流倾泻而下。不及多想,提气飞身而下。 陆隐华正在冰泉中泡脚,突见此景也是吓得目瞪口呆。急忙跃上岩石,穿好鞋袜。 细数之下,整个溶洞之中冰蟾竟有百只之多,冰冷的水面迅速上涨。整个洞中水湿之气与寒冰之息令两人深深打了个寒战。 莫离急道:“陆公子,你没事吧?” 陆隐华摇头,道:“没事,刚用沈兄弟之法,果然有效,现下已好多了。只是,这许多冰蟾齐吐冰泉,怕不时将把我等淹没啊!” 莫离仍并不惊慌,道:“沈大哥一定有办法的。”旋即叫道:“沈大哥!你还好吗?” 只听“啊洽~”一声,沈沐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道:“莫离,这机关有些难办,快来帮忙。” 莫离应声跑了过去,陆隐华一跛一跛也跟了过来。 只见沈沐风浑身湿透,站在一块岩石上,水已没到腿。 他见莫离过来,便急忙叫道:“莫离快来,快到沈大哥这里来。”言罢便脱掉外衣。 这可吓了莫离一跳,她顿在原地,不敢上前。 沈沐风拿着衣服急道:“愣着干嘛?快过来,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见莫离还是不动,他是真的着急了,大声吼道:“难道你想就这么白白的死在这冰泉中吗?” 陆隐华抢到前面,道:“沈兄弟有话好说,这般吓坏了莫姑娘。” 此时水已及腰,冰冷彻骨。沈沐风揪着头发道:“难不成,真要水涨到八丈,我等才可脱困?莫离一个女儿身,怎经得起这冰冷刺骨的冰泉浸泡……都怪我鲁莽,错开了机关,这便如何是好!” 莫离这才隐约听懂,似是机关在上方八丈岩壁之上,她试探着问:“沈大哥可是要我上岩壁?” 沈沐风忙道:“正是。” 莫离松了一口气,道:“那你脱什么衣服啊?” 沈沐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衣服,又想了想自己刚才情急说的那些话,后悔莫及,道:“莫离你千万别误会,我……”说着,他自己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语道:“让你这张臭嘴亵渎了莫离。” 莫离见状,尴尬笑道:“没事,沈大哥,不要怪罪嘴巴了,快说如何破这寒蟾冰泉洞吧!” 沈沐风正色道:“莫离,上方八丈左右有一机关,但未浸水便无法开启,你上去将我这衣衫中的水注入机关,即可开启。另一机关在这水下,我与你同开,方可泄水。”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交予我吧!”他接过沈沐风的衣服,纵身跃起,攀附石壁之上游走,上至七丈余时一跃抓住沈沐风留下的抓钩绳索,攀上机关所在处。那机关已被沈沐风用磷光粉做了标记,莫离用浸水衣衫敷在机关上,但毫无动静。 她大叫道:“沈大哥,还是不能打开机关!” 此刻,下方的冰水已有齐颈深,沈沐风脚点岩石,道:“把衣服扔下来,想是水不够。” 陆隐华忙道:“沈兄弟,我有水壶。” 沈沐风喜道:“甚好,甚好!” 陆隐华将水壶灌满,沈沐风又将衣服狠狠兜了一捧水,两人奋力将水壶和衣衫扔给莫离。 莫离将水倒在机关岩石上,并用衣服将岩石缝堵住,沈沐风在下方也将机关的石缝堵住。这样往复几次,上面的机关岩石似有松动,石缝已汩汩益处水来。莫离将软剑插入,撬起岩石,只见里面也是一个旋臂。 她叫道:“沈大哥,我看到一个旋臂,是否扳下?” 沈沐风自水中冒出头来,道:“你发号施令,你我共同扳下。”言罢,沈沐风又潜入水中。 莫离估计沈沐风应准备好了,便道:“沈大哥,开启吧!”言罢,手一用力将水平旋臂扭为垂直。 沈沐风也同时扳下旋臂。 旋臂一动,一个大洞自沈沐风身下骤然开启,一股巨大的力量抽吸着沈沐风极速向泄水口而去。 沈沐风暗道不妙,想抓住些什么东西却也来不及,一瞬间便到了泄水口。 沈沐风暗叹,道:我命休矣。 正此时,他突觉脸上一疼,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被水压在了泄水口上。 过了约半柱香时间,水流减缓了许多。一人潜下来,将沈沐风拖了上去。 陆隐华把沈沐风拖上湿漉漉的岩石,双手压住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将沈沐风肚子里的水压出。 沈沐风迷迷糊糊,嘴里不时吐出水花。 莫离焦急的在一旁看着。 又是约一炷香时间,水全部退去,沈沐风也悠悠转醒。洞顶那一人宽的洞再次打开,一道绳索连成的软梯被甩下。 三人欣喜不已,这关算是过了,真是惊险异常。三人相继攀上,却发现并非是那蔓藤火舌阵,而是一个木质房间,墙壁雕刻着形态各异的凤凰。 三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拧干了衣衫,坐在地上。只听“嘎吱”一声,一扇木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穿着湖蓝色长衫,带着银色鎏金纤丝假面的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放着三只精致的青白瓷碗,瓷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汤汁。 男子道:“三位远到而来,又经了我神机堂两关的这般折腾,想是累了。这是三碗热姜汤,请三位饮下。”男子面具仅遮住眼鼻,却露出了那微薄的嘴唇。微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看得让人心里痒痒的,却也不忍将目光移开。 陆隐华抱拳道:“这位兄台,可是这神机堂堂主?” 男子并不搭他的话,对沈沐风和莫离道:“快些喝下吧,后面还有星陨玄天阁和悠悠梦归乡等着你们。” 沈沐风对莫离道:“莫离,快喝吧!你万不可着凉了。” 陆隐华阻止道:“切莫莽撞,心有诈。” “有诈?”面具男子目光深邃,暗含笑意,道:“我何须如此?” 沈沐风坦然道:“堂主确无须使诈,若要至我等于死地,刚刚我便已命丧洞底。” 莫离借着灯光,望向沈沐风,却哑然失笑。只见沈沐风脸上有三道纵向红檩子。在灯光掩映下,可比那戏台上的戏子奇装。 面具男子俯身将青白瓷碗送至莫离近前,道:“这位莫离姑娘,趁热喝了吧!” 沈沐风见了,抢先夺过一碗,道:“多谢堂主。” 面具男子头微微抬起,眯着双眼,若有所思地打量沈沐风。莫离随后,也喝了姜汤。陆隐华见两人都喝了,自己也端起碗一饮而尽。 面具男子见三人都无大碍,转身道:“我去内堂等诸位,望不多时便会重逢。”言罢,又扭头对沈沐风道:“因为,你,你们很有意思。”言罢,哈哈大笑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三章 玄天星未落 梦归泪空流 三人喝完姜汤,一股暖流行遍全身,那冰泉的恶寒全消。沈沐风暗忖:这个仇堂主人还不错,机关也做得甚是精妙。不过这前面的玄机全都被我参透了,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妙笔。 他正在想着,忽听机簧声作响,“吱呀呀”似是整间房间都在移位,但几人却没有感觉到移动。 沈沐风从地上跳起道:“不好!”用右臂拖起陆隐华,急撤出步。莫离身形轻快,随即也奔至沈沐风身旁。三人尚未站定,只觉脚下一倾,径自斜去。沈沐风和莫离一起拉着陆隐华急纵出一丈右余,可脚踏之处又倾斜翻转。 莫离大惊,道:“难不成,这件房间竟无立足之地?” 沈沐风眼光急扫,他发现就在刚刚面具男进来的那扇门正对面的墙间,有一处“凹”形空地。即便房间内的地面剧烈翻转,那里却纹丝未动。他暗忖:想必那是处避险之地,但留在那里想必也难以过关,先将陆兄安置,再做筹谋吧。 想到此处,他拉起陆隐华,踉跄脚步跑进凹形墙。可哪料到,刚到得凹形墙,墙体的前端便极速伸出十余根石栏,将两人牢牢封在其中。 沈沐风大惊失色,回头只见,莫离还在房间中央。而刚刚自寒蟾冰泉洞冻得七荤八素的,并未仔细打量这房间,原来这房间天顶均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花团锦簇中包裹着繁星般的寸余洞。 沈沐风暗道:不好!那面具男言下的星陨玄天阁定藏有多如繁星的暗器机关,莫离尚在房间中央,这便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之间,那些机关已然发动,齐齐射向莫离。 沈沐风悔之恨之,应让莫离先到这凹墙之内,可现在却也晚了。 只见莫离抽出软剑,挥舞得风雨不透。地面无实处可落脚,她便如莲心起舞般闪转腾挪,却没叫暗器伤了半分。 莫离的曼妙身姿把陆隐华看得都呆了,只是觉得这世间还有此等奇女子。他正发花痴,只见房间天顶吱呀呀变幻方位,在孔之中伸出许多长约半寸的木管头。他正失神之间,沈沐风一把扯下他的腰带,吓得他呀呦一声,回了神,忙问:“沈兄弟这是何意?” 只见沈沐风手中已夺走了他的青罡剑,手中还有仇元宝给的那件锁子甲,他冲着莫离极速扔了过去,喊道:“莫离,穿上锁子甲以免受伤,这一波弩箭势大力沉,你用陆兄的青罡剑。” 莫离趁着阵势转换的间隙,单脚立于翻板之上,收了软剑穿起锁子甲,心下暗道:刚才那一波已勉力支撑,再来几次我也支持不了。难怪伯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但她怕沈沐风担心,对着他们笑了笑,道:“放心,我这武痴道长的传人岂是浪得虚名!” 沈沐风的脸上挤出一个干瘪的微笑,其实他心急如焚。这星陨玄天阁的机关尚未全开,如若全开,武功再高怕也是要变成刺猬的。沈沐风啊沈沐风,快些找到机关所在,否则莫离就…… 正此时,凹墙前面一片水晶屏风缓缓落下。陆隐华疑道:“这是什么机关?” 沈沐风道:“这是预示此一回机关更难闪避,怕伤及你我的防护屏风。” 陆隐华瞪大了眼睛,道:“更难闪避?那莫姑娘她……” 沈沐风没好气道:“你闭嘴,我一定可以破此机关。” 陆隐华知他心下焦急,但也担心莫离,对莫离道:“莫姑娘,定要心啊!” 莫离看着他,点点头。心下苦恼,这机关犹如暴风骤雨,我要如何心啊!不及她多想,一排排手指粗的钢针应声而下,正如沈沐风所言,此轮弩箭甚是沉猛,莫离使用青罡剑及剑鞘左拨右挡,幸得天殊剑玄妙异常,且极善左右齐动,方可勉励支撑。但,莫离也被这迅猛钢针逼得连连倒退,脚下又不能踩实,已是险象环生。待得约半盏茶时间,弩箭放禁。屋顶的木管头缩回,图案再次旋转。 再见莫离,已是香汗淋漓,吁吁带喘。 沈沐风心如刀割,但也不敢懈怠,双眼紧盯着图景的变化。他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在控制,可使多重机关连环变化,并无任何典籍记载此种繁复的机关。但见雕饰纹理扭转,连房顶以下一尺余的地方都显出花纹,淹没了原本的凤凰图案。沈沐风明白,但有花纹处均可放出暗器,但如何将墙壁与机关如此巧妙融合?有暗门,有避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沈沐风脑海!暗门,凹墙避所,正是两面墙遥遥相对之所在,天顶与地面一个机簧如星似雨,一个翻板如洪如洞,且天顶机关巧变,天底也是翻转侧腾。这必然有机关相连,而这最可能的连接点,必是另外的两面墙。沈沐风手指两侧,喊道:“莫离,快击打对侧墙壁中央,看是否有机关。” 莫离闻言一手执剑挑向右侧,另一手掷出刀鞘。只听叮当一声,似是碰到金属,玄天阁机关骤然停止。莫离欣喜,道:“沈大哥,你终于找到机关所在了,可累死我了!” 陆隐华也长出了一口气,道:“沈兄弟,真有你的,我是佩服极了。” 只有沈沐风,眼睛紧盯着那两处。只见对立的两侧墙中央均弹开木板,浮起一块青砖,左侧青砖上画着一个微笑的狐狸,写着大大的“退”字。而另一块青砖则刻着哭泣的狐狸,书写大大的“进”字。 莫离疑道:“这是什么意思?退?难道要我们知难而退吗?” 沈沐风双眉紧锁,默不作声。 陆隐华思量道:“难不成这是个选择的机关?若选择退,便可不受伤害,退出这玄天阁,但必是见不到堂主和神机图了。若是进……恐是凶多吉少啊!沈兄弟,我们该如何是好?” 沈沐风长叹一声,看了看这四壁的凤凰和繁星般的暗器机簧孔,又看了看屋中央如蜻蜓点水般翩然而立的莫离,道:“不如,我们便回去吧!” 莫离怒道:“沈大哥,怎能回去?” 沈沐风道:“闯关是,你的性命更重要,莫离,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再者说,我也确实解不开这机关,我穷尽所思,却只找到了这选择之所在。沈大哥无能啊!” 莫离忿忿道:“谁说沈大哥无能,要是没有沈大哥,我们也来不得这里。此刻,机关停滞,你再想想,说不定就想到了。” 沈沐风摇摇头,道:“我想,堂主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会有此种选择。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通室机关尽发,到那时,你便性命难全。” 陆隐华略显失望,道:“虽然不能尽睹神机堂风采,不过此行已然大开眼界,莫姑娘,不如就此收手?” 莫离沉思片刻,道:“沈大哥,是否是机关尚未全现,你无从判断?我尚可一战。”言罢,她径直走到“进”的青砖前。 沈沐风和陆隐华大叫,道:“莫离/莫姑娘,不可!” 莫离很轻快的将书着“进”字得青砖一按,机关霎时又开启了。四壁上沿与屋顶散落流星雨般的暗箭,一时间,在水晶屏风内的沈沐风和陆隐华都看不清莫离的身形。只听得暗器叮当作响,激飞的箭驽打到水晶屏风,又被弹开,震得水晶屏风颤抖不已。 沈沐风自知,机关已开,此刻再多言语亦是无用。他思绪飞转,暗暗计算着弩箭数量和机关走势的旋转。一炷香时间后,此轮机关完结。莫离仍飘立于翻板之上,只是嘴唇微白,额角流汗,白色的衣裙微染血迹。 沈沐风强压心中悲愤,努力咽了一口吐沫,道:“莫离,你还好吗?” 莫离苦笑,道:“沈大哥,擦伤而已,并无大碍。” 此刻,玄天阁内的雕饰已变成艳红色,花纹反复悬折后,竟成了彼岸花的图案。屋顶与上沿两尺满满充溢着血般的彼岸花,下面仍是凤凰浴火,光影森然,似是跌落地狱般使人汗毛倒竖。 沈沐风道:“莫离,你记住,一会阵法变化完成后,这顶部必有似北斗七星之势,七星勺口正向北辰,那便是阵法的破绽。” 莫离眼睛一亮,道:“在哪里?我现在就戳死北辰星!”愤然之情,溢于言表。 沈沐风叹息,道:“阵法未定,不能识别。莫离,此事甚是凶险,你记住,每一个机簧口都可射出十只弩箭,而五只为一组,中间略有间歇,整个阵势旋转正好补足这个空隙。因此需顺势而近,方可得成。稍有差池,可能命毙当场。” 陆隐华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怎可让莫姑娘行如此凶险之举?” 沈沐风略带哽咽,道:“陆兄,可有高见?” 莫离强笑道:“沈大哥、陆公子,放心。我南宫莫离的功夫,还不至于命毙于此。” “南宫?”陆隐华疑惑的自语道。 沈沐风忙道:“南宫乃是武痴前辈给莫离姑娘的道号。” 陆隐华点头,道:“原来如此。” 此刻,阵型变幻完成,飞簧如雾似烟般倾斜而下。沈沐风定睛看着阵法转移,道:“莫离,阵法逆转,抢空隙,北辰在右上方。” 莫离听着沈沐风的号令,身形融入剑雨之间,随阵移转顿觉轻松许多,没那么多钢针石驽往身上招呼的感觉,甚是清爽啊!只听,沈沐风道:“莫离,就是此刻!” 那形若北斗七星的驽孔机关稍顿,莫离转身行斜掠而起,顺着阵势的间隙来到紫薇宫北辰近前,青罡剑直插进北辰星宿的间隙,阵法变幻嘎然而止,弩箭应声而落。水晶屏风开启,石栏撤离。三人终于闯过了这九死一生的星陨玄天阁。 陆隐华拖着瘸腿自凹墙内走出,拍手叫好,道:“沈兄弟果然不同凡响,此关似是暗藏星蕴之力,居然也被你化解,真是当世奇才,当世奇才啊!” 莫离用脚试探了一下地面,发现已经不再动弹,开心得又蹦又跳,道:“沈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沈沐风在凹墙内呆立半晌,突然瘫软在地。 莫离吓得魂飞天外,赶紧去扶他。 陆隐华也急奔过来,道:“沈兄弟?沈兄弟?” 沈沐风俩眼发直,瞪了半晌,长吁一口气。抬头看见了莫离,嗖然蹦起,道:“莫离,你没事吧!你伤得怎么样啊?” 莫离微一顿,道:“沈大哥,我没事,只是皮外伤,你这是……” 沈沐风挠头笑道:“唉!还不是你吓的。这次能过关,我觉得我都快灵魂出窍了。” 陆隐华道:“沈兄弟,你真是奇人,这机关繁复无常,你居然可破解。” 沈沐风道:“此机关甚是玄妙,但每次阵法变幻都有七星呈现,而紫薇宫却暗淡无光,因此机关必在此处。但,如无莫离这般身手,恐也到不得近前。” 莫离摇摇头,道:“没有这锁子甲,我恐怕也早成筛子了。” 三人正谈论间,那扇隐门开启。沈沐风道:“看来,我们可以去悠悠梦归乡了。” 三人出了隐门走过一道幽暗的回廊,尽头有一房间。此房间是木门纸窗,门口悬着翠玉风铃。推门进入只觉一阵清风,原来窗户半掩着,透微风而入。窗下摆着红木桌案,上有纸墨,镇石下还压着一副为完成的水墨山水。室内的墨香伴着室外的花草香,让人觉得异常愉快。门对侧是一处方几,想是会客品茗之所,与红木桌案以湖蓝珠帘相阁。方几上方墙壁之上有一幅画作,上绘一处风景绝佳之峭壁。刀削般的峭壁之下清莲点点,碧波万顷,峭壁之上水天远连。一对人影立于峭壁之端,似是正观赏美景。画卷上还提有诗四句:“凝碧涯下凝碧波,凝碧涯上楚天阔。少年当存凌云志,不让岁月徒蹉跎。” 见到此景,莫离无法抑制心中酸楚,两行热泪径自流开去,滴落地上。她手扶方几一角,颤声道:“暮云哥哥,我找到你了,你真的还活着!” 沈沐风一惊,心下暗道:难道莫离识得此处?可陆兄仍在,陆兄虽非歹类。但,这仇堂主若真是凤姑伯母的儿子,神机山庄的传人,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想到此处,他扶住莫离,道:“莫离!切勿伤悲,让陆公子笑话。” 陆隐华疑惑的看着二人,道:“两位若有何隐情,陆某也不便多问。但这房间并无奇特,为何……” 沈沐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陆兄有所不知,这房间布置蕴含易经八卦之术,莫离身为女子,属性纯阴,受影响颇深,才会有此种表现。而你我是为纯阳,但也不可久留,还是找到阵门,速速离去为妙。” 陆隐华大惑得解般点头,道:“这堂主也忒邪乎了点,还会此等妖术。怪不得取名为悠悠梦归乡,原来是扰人心志的邪法!” 沈沐风捏一把冷汗,暗忖:这陆兄弟也是江湖鲁莽之辈,我这样打马虎眼,都过得了关。他转而轻声问莫离,道:“莫离,可知此处玄机?” 莫离收敛心神,略搌泪水,道:“沈大哥还记得,你我江边落难,我与你提起慕家公子送我的画卷?” 沈沐风心中已然明了,道:“记得。” 莫离道:“便是这幅一般无二。” 沈沐风心中澎湃,自己仰慕已久的神机山庄传人近在眼前,自己拜师有望。凤姑伯母寻找的亲子尚在人间,莫离的……呃……莫离的未婚夫……想到此节,沈沐风不觉心中怅然若失。他甩甩头,暗道:就算有娃娃亲又如何,我便向伯母表明心计,公平竞争嘛。 他抖擞精神,道:“我们赶快找出机关,去见堂主吧!” 莫离在房间中坐着休息,沈陆两人便寻找机关。寻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什么机关。陆隐华道:“难不成这房间并无机关?你我自这窗户跃出,便可到庭院,也就算过关了吧。” 沈沐风摇摇头,道:“窗子那边我已查看,若妄动便会被倒刺木笼封住,我在家也常用此等机关,虽不高明却甚是有效。所以,窗子陆兄就别想了。” 陆隐华道:“难不成要破墙而出?” 沈沐风叹气道:“我也猜不透这机关,但若是停个十天半月,无水无粮,我等三人真要一名呜呼了。” 陆隐华泄气道:“那便如何是好?” 沈沐风道:“再找找!” 两人将室内陈列一一反动,画卷也拿下来研究了半天,还是不知机巧在何处。 莫离起身,接过画卷,挂回墙壁。拿起毛笔,舔饱了墨水,在画卷人影上方寸于处,写下了一个“云”字。霎时间,只见这个云字犹如被神力吸引,墨色竟如烟般被吸走,画卷后侧的墙壁透出光来,两侧墙壁如顽童剪纸般,纵横错叠,眨眼间一个暗门出现在方几后,画卷则鬼神般被移至侧方。机关精妙,难以尽数。 陆隐华奇道:“想不到莫姑娘不仅身负绝世武功,对这机关奇巧之术,也无一不通。” 莫离并不做声,沈沐风生硬的接茬道:“碰巧……嘿嘿!她是碰巧。” 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道:“碰巧?那可不是碰巧,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来寻我了。” 沈沐风听了此言,就像喝呛了水,狂咳不止。 莫离很沉静,眼圈红红的,并不作声。 陆隐华更是迷糊,“娘子?” 只见面具男自里间出来,道:“既已破我神机堂,便请几位入内叙谈叙谈吧!”他伸手拉住莫离道:“苦了你了,我的娘子!” 莫离眼框湿润,只觉面具男整个身影都晕成了模糊的一团光影。她也不闪避,任由面具男拉着,进了内堂。沈陆二人也跟着进了内堂。 进得内堂,豁然开朗。穿竹石栏,翠径花阁,好一幅入画江南。陆隐华道:“堂主好见识,竟将这巴蜀之地打造的胜似江南。” 面具男道:“谁说不是呢!我这庭院可是美不胜收,你们护送我娘子有功,可多盘桓几日。”他停住,转身向沈沐风道:“你这穷酸子,一会让元宝给你置办几套衣服。” 沈沐风愤愤不平,道:“你说谁是穷酸子?我是临安沈家的沈沐风,沈大少爷!” 面具男眼光忽亮,旋即转为平淡。沈沐风接着道:“吓着了吧!我这是过大江遭了賊,才落得如此地步。” 面具男也不理他,拉着莫离继续走。来到后堂会客厅,几人落座,厨娘进来奉茶,还有一些茶点。沈沐风折腾了这许久,水米未进,内里正闹得欢。见茶点上来,便塞进嘴里一个。谁知这茶点甚是粗糙,不似他在家吃的那般华润,他被噎得直瞪眼,赶紧灌茶,算是顺下了这口茶点。但觉这茶的味道似曾相识,细细品来,原来是……“汀溪叶!”沈沐风大叫,旋即觉得有些失仪,道:“是因我娘也喜欢喝这个,所以……” 面具男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沐风,一言不发,看得沈沐风心里发毛。 陆隐华起身,一揖到地,道:“素闻神机堂机关之术高明,今日一见竟如此精绝,陆某甚是佩服。不知堂主师从何人习得此技?” 面具男感叹一声,道:“陆公子何必试探于我?这一路闯关下来,想必陆公子已将如何破解我这神机堂计算明白。他日来破,也是成竹在胸。” 陆隐华微恼,道:“堂主何出此言?陆某出身扬威镖局,从不干鸡鸣狗盗之事。我断不会为取神机图而来,也不会告知他人破解之法。今日在此立誓,若将神机堂破解之法转述他人,必遭天谴。” 沈沐风忙站起,道:“陆兄何必立此重誓?”他转向面具男,道:“仇堂主,陆兄绝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曾共破魔教幻菊阁。他为人热忱,侠义心肠,我相信陆兄。” 面具男歪着头,道:“罢了罢了,我只是不喜欢他,随他去吧!” 陆隐华见此情景,昂首道:“既然仇堂主不屑于我,我也不强留,告辞!”言罢,拖着瘸腿,愤然离去。 莫离见此情景,怨怼道:“你……你怎的如此待客?” 面具男道:“我?你是否应叫我一声夫君啊?” 莫离看了一眼沈沐风,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沈沐风皱眉,道:“你……你怎得如此轻狂?若真是神机山庄的后人,切莫辱了先辈的名声。” 面具男仰面大笑,道:“我仇暮云何德何能,能辱了二十年前享誉江湖的神机山庄名声?” “慕云……”莫离眼睛怔怔的盯着面具男,久久不能移开。沈沐风不知道莫离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吃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四章 身困囹圄苦 心囚万古愁 黄沙漫菊台, 风卷秋月白。 宁可抱香死, 残躯戈壁埋。 堂中气氛正尴尬,仇元宝自外面跑了进来。急匆匆道:“哥,怎的那闯过关来的陆公子,竟一瘸一拐气鼓鼓的离开了?莫不是你又刻薄了人家?” 仇暮云左手托腮,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似是没听到仇元宝的问话。 仇元宝看了看站立两旁的沈沐风和莫离,摇头叹气。径直走到仇暮云跟前,手握拳头重重砸在他头上,疼得仇暮云“哎呦”一声。 沈沐风和莫离见此情景无不愕然,沈沐风暗道:这堂主是元宝的哥哥,性情又这般乖僻,元宝这样举动岂不是会惹恼了仇堂主? 只见仇暮云揉着头,道:“爱弟这是何故?” “爱弟?”沈沐风不觉重复出声,只觉不可思议,听闻许多种兄弟相称,这爱弟实属头遭。 元宝见沈沐风迷茫,也不好意思道:“家兄由于年幼遭逢变故,性情有些古怪,但绝计不是坏人,请二位莫怪。”他顿了一会,又道:“至于爱弟的称呼,是我让他这样叫的,免得他过于沉迷于机关世界,而忽视了身边的人。每每听他如此唤我,我心甚慰。” 沈沐风暗忖,道:这仇家人竟如此古怪,幸好仇老爷不似有此怪癖。 仇暮云揉了会脑袋,服了服面具,厉声道:“爱弟,你这般帮别人,为兄可要恼怒了。” 元宝挥着拳头,道:“恼怒你个头,你赶快去给陆公子赔礼。” 仇暮云眼角蕴着笑意,不屑道:“我才不去与那跛子赔礼。” 莫离怒道:“你这人也忒无礼,陆公子显是被你神机堂所伤,人家不怪罪你,你反倒要耻笑人家?” 仇暮云嘴角微扬,坏笑道:“我的好娘子,你可是冤枉为夫我了。” 莫离怒发冲冠,道:“无耻!” 元宝忙从中调停,道:“两位莫急,莫急!”转头道:“哥,什么娘子?你这又是哪门子的典故?” 仇暮云悠悠站起,晃晃荡荡走到莫离面前,沈沐风忙上前当在他面前。他不慌不忙,推开沈沐风,伸手摘下腰间的玉佩,悬在莫离面前。莫离定睛看,一块羊脂玉佩,神态迥异的两条青龙盘附四周,中央镂空雕刻一个“慕”字,确与凤姑手中慕家二公子的玉佩并无二致。 莫离眼圈微红,身形微微晃动,仇暮云伸手扶住了她,道:“南宫姑娘,是否不愿我尚在人间?那又何必不远万里来寻我?” 莫离一掌掴到仇暮云脸上,登时一座殷红的五指峰显于仇暮云脸颊。 仇暮云先是一愣,旋即大叫道:“娘子怎的打人?” 莫离也无暇理会他对自己的称呼了,道:“我自是盼你安然,前来寻你,也是……也是践约而来。可,你即活着,为何……为何不与故人联络?你可知……可知……我爹娘日夜锥心之痛?” 仇暮云又服了服面具,捂着脸道:“娘子训斥得是,那便请娘子告知伯父伯母,神机山庄不孝子慕云,尚且苟活于世。”他笑了笑,续道:“不如娘子也顺道去替我与那陆公子赔礼道歉如何?” 莫离气急,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手指仇暮云,连声说了三个“你……” 仇暮云拨开她的手,道:“不是说了,该叫夫君嘛!” 莫离涨红了脸,怒不可遏,伸手在腰间摸到了临行前凤姑交予她的凤钗。她手一抖,一道精光直奔仇暮云。 沈沐风一看不好,这仇元宝一点武功不会,不知这仇堂主武功如何?倘若被莫离伤到,便更横生枝节了。可莫离出手甚快,沈沐风急近身却也不及。 只见仇暮云“啊呀”大叫,将右臂当在身前。莫离只是一时情急,才胡乱摸了东西砸他,不想伤他,手上并未发全力,可谁知他竟避不开。只听“咚”的一声,凤钗似乎扎上了木梁。几人不明所以,只见那只凤钗牢牢钉在仇暮云的右臂上,还径自颤抖着钗尾,凤凰翎羽震得嗡嗡作响。仇暮云不慌不忙将凤钗取下,把玩在手中,目光犹如一片暗不见底的深潭,一切光芒似是都会陨落于他眼中。他抬起头,道:“此物竟在你手中,也算我们有缘。” 莫离见他没事,负气,道:“神机山庄的慕庄主英明一世,怎的生出你这般鸡鸣狗盗之辈,竟在手臂上藏有木板,害我白白自责。” 仇元宝上前两步,道:“莫姑娘怕是误会了,家兄因儿时变故,失去了右臂,故装有义肢。” 莫离听罢,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嘴巴,暗忖道:此下失言,定会被他责怪,我怎的如此鲁莽…… 正在她暗自神伤之间,听得仇暮云道:“唉!难怪娘子一路来与沈公子打闹嬉戏甚欢,想是不屑我这半残之躯。” 莫离闻言急道:“我没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沐风插言道:“莫……南宫姑娘绝无此意,我……我与南宫姑娘只是在江陵偶遇。因都是来寻神机堂,便一路同行至此。期间,她还与我提起此行目的,对……对堂主也是思念得紧呢!”沈沐风这一番伪心的言语,刺得自己心直流血。 莫离怔怔的看着沈沐风,似是不认识眼前这个沈大哥似的。 仇暮云正色,道:“那你是因何来我神机堂啊?” 沈沐风本不想再提及拜师的事,但此刻他思维已经僵硬,便生生的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我此次前来,想见识一下神机堂玄妙的机簧之术,拜师学艺。” 仇暮云哈哈大笑道:“拜师?那你钟情的女子岂不成了你的师娘?真是快哉快哉!难怪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得很,真是让我舒心啊!”他转过身,道:“不过,我还没想好收徒弟的事,你且等等吧!”他又转向莫离,道:“娘子,我这彩礼也没准备停当,不然你先回湖心岛等我的消息?” 莫离目光暗淡,道:“无妨,我且替你去寻陆公子致歉。那凤钗的主人自在城边客栈等你。”言罢,莫离转身离去。 沈沐风见莫离离开,追恐失了礼数,不追还担心。正在踌躇之际,只听仇暮云道:“你还不去追?” 沈沐风道:“我……我去恐是不合礼法吧!” 仇暮云踱步回主位坐定,道:“笨徒弟,为师命你护师母周全!快滚!” 沈沐风听着这话又扎耳朵又顺心,扎耳是由于这一个“笨”还不够,还一个“师母”。这顺心又是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陪着莫离。可是,这答允了,莫离便是师母了,不答允又没理由再去见莫离了。哎呀,真是左右为难,顾此失彼。 仇元宝看着他,不禁哑然失笑,上前推了他一把,道:“师命难为,赶快去吧!”硬生生将沈沐风推出了神机堂的大门。 日落西斜,人去堂空。仇元宝将神机堂的大门关闭,在门的左侧拉动一根藤条,只听吱呀呀声响,一块千钧巨石放下,在内侧抵住了神机堂的正门。仇元宝仰望斜射在院墙上藤蔓的金色阳光,自语道:“今日想必是个好兆头。” “夕阳如血,哪来的好兆头?”仇暮云踱步至前厅的栏杆处,远望西下的残阳,二十年前那熊熊烈火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仇元宝见他出神,怕他又忆起过往,暗自神伤,打断道:“哥,你这不羁的性子,也该收一收了,当心被我未过门的嫂子嫌厌了!” 仇暮云斜眼看着元宝,道:“元宝爱弟啊!你怎的也这般世俗了?” 仇元宝叹气,道:“哥,你已是而立之年,我见嫂子也定是等你,否则早就嫁了吧!这等好姑娘,哥还是要怜惜啊!” 仇暮云摇头,道:“元宝爱弟,为兄大仇未报,岂敢妄谈儿女私情。” 仇元宝走到暮云身边,坐在栏杆上,道:“哥,你整天报仇报仇,咱这二十年也没查出仇家是谁?这仇如何报啊?” 仇暮云手握玉佩,道:“二十年间,我彻夜煎熬,不得安枕。每每想起慕家百余口性命顷刻凋敝,我就郁忿难平。就算倾尽此生,我也要寻得仇家,为我神机山庄雪恨,为汀溪百姓讨回公道。” 仇元宝低头,道:“哥,报仇这事,我和爹都支持你。但今日三位或可成为咱们的助力,你却为何这般戏耍他们?” 仇暮云笑笑,道:“元宝爱第,今日我以神机图为诱饵,希望引诱当年仇家上钩,不想却引来了故人,哈哈哈!” 仇元宝无奈的翻翻白眼,暗自叹气。 仇暮云又道:“南宫家与我家世代交好,我不忍拖累他们。而沈家二十年前救我于水火,否则今日就不会有仇暮云了,我怎可再让他家独子受累?至于那个陆隐华,尚敌友难辨。他们闯关之时,我于窥天镜中见到,他对每一关的机关所在询问得甚是翔实,不知是何用意。总之,心为上。” 仇元宝叹息,道:“哥,我和万贯爹爹都想你能放下仇恨,可你终是放不下。”他顿了顿,续道:“哥,嫂子给你的凤钗是何用意啊?” 仇暮云心中一痛,道:“那是我娘的贴身之物,南宫姑娘应是暗示我,我娘尚在人间,且也来寻我了。”他手握栏杆道,“我想,应是前夜来的那位黑衣人。” “啊?”仇元宝大惊,道:“那个黑衣人被伤得那么惨!是了是了,怨不得她怎样也不肯离开。” “是啊!”仇暮云叹气道:“娘若活着,必来寻我,可我以己为饵,此时与她相认,岂不是害她犯险?” 仇元宝急道:“这般情形,你就不怕她再来硬闯?” “再来也不会受伤了。”仇暮云苦笑道:“显然,南宫姑娘已与她相认,以南宫姑娘的武艺,定不会让娘出什么事的。” “那你就不打算去见娘亲啦?”仇元宝追问。 仇暮云仰望天空,闭目道:“只待夜半三更,我偷偷的去看上她一眼,便也心满意足了。望她恕我不孝之罪!” 仇元宝默不作声。斑驳阳光渐渐褪去,黑暗又造访大地。神机堂淹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华灯初上,重庆的街景里渐渐热闹起来。正直盛夏,重庆城内晕着雾气,酒香自酒馆中飘逸而出,混杂着楼阁内轻歌曼舞的脂粉香气,虽不似江陵过往商贾繁多,街道喧嚷热闹,却也晕成了独特的重庆味道。 沈沐风奉了“师命”,独自徘徊于街头。夜色渐浓,寻找莫离应是无望了。胸中寂寥,真是星月难解。正自仰天叹息,忽想到,莫离每每负气,定然端坐屋顶,我怎不上这重庆城的高处寻她一寻?想到此节,沈沐风寻了一条无人的路,提气纵身上了屋檐,三窜两纵便到得楼宇之巅。 他四处张望,这重庆是座山城,东北部雄踞着大巴山地,东南部斜贯有巫山、大娄山等山脉;其西为红色方山丘陵;中部主要为低山与丘陵相间排列的平行岭谷。重庆城正位于山脉丘陵之间,高低起伏不定。伴着渐弱的微光,沈沐风四下张望,忽见北方有一座楼台,窗格大开,里面穿着艳丽的姑娘们如穿花蝴蝶般进进出出,那楼顶似有一人,身着白色衣衫,畏缩在宽广的瓦檐之上。 沈沐风心头一喜,提气轻声,顺着屋脊飞奔而去。 他跃上那阁楼的瓦檐,正见莫离。莫离早就发现他过来了,也不理睬。沈沐风挨着她坐下,道:“就知道你往高处跑!”莫离并不理他。沈沐风续道:“你不是答应师……呃……仇堂主,去和陆兄致歉吗?” 莫离狠狠瞪了沈沐风一眼,道:“没去!” 沈沐风摇头,道:“就知道你没去!也没吃东西吧!”他从怀中拿出刚买的肉包递给莫离,道:“吃吧!” 莫离自闯神机堂只喝了一碗姜汤,五脏六腑空得很,这肉包又香气扑鼻,令她食指大动。她接过肉包,啃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心情一下舒畅了许多。沈沐风见她吃得香,也很高兴。 莫离啃了大半个肉包,忽然问道:“沈大哥,你吃了吗?” 沈沐风道:“我早吃了两个了。你快吃吧!” 谁想,莫离眉头一蹙,又不高兴了。沈沐风忙道:“这是又怎么啦?” 莫离委屈,道:“我在此想这婚约之事,想了许久。你倒好,自己大吃肉包,不用烦心。” 沈沐风听罢,哑然失笑,道:“我道是什么事,惹恼了莫离姑娘,却原来是婚约。” 莫离气恼道:“爹娘也不查探明白,我尚未出生,便平白把我许了这浪荡痞子!后来又说他早夭,又要许给木讷石头。”她气鼓鼓的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包,腮帮子鼓鼓囊囊,言语不清还在说:“好不容易遇到了沈大哥,虽也不算是个正常人物,时而发呆,时而疯癫的。”沈沐风听得略有些扎耳,莫离也不顾,继续啃包子,道:“但是,沈大哥待我极好,又会摆弄许多有趣的玩意……”说到这,她不吃包子了,伸长了脖子,脸色发青,手中的半个包子也从屋檐跌落。 沈沐风见此情景,慌了神,急拍她后背。莫离喷出一口肉包,咳嗽半晌方有好转。沈沐风往身上一摸,陆隐华的水壶尚未归还,里面还有那寒蟾冰泉的泉水,便给莫离饮下。莫离只觉,泉水清冽甘甜,沁人心脾。这般,才算是压下了咳嗽。 沈沐风摇头,道:“噎着了吧!吃个包子话也那么多,白搭了我半个包子。” 莫离吐吐舌头,道:“我也只是在沈大哥面前,才如此失礼,只是觉得你不会笑话我,我可是很知书达理的。” 沈沐风温柔一笑,道:“沈大哥当然知道,不过肉包没了,你吃饱了吗?” 莫离摸摸肚子,道:“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沈沐风道:“那我再去买点!” 正此时,楼下有人大叫:“沈公子,莫姑娘,我家陆公子正寻两位呢!快下来!” 这一喊不要紧,楼下的大姑娘、媳妇、好事的歌姬、来往的路人,甚至老鸨都跑出来了,纷纷议论:“呦!这百花楼这么高,这一对情侣是怎么上去的?”“姐姐,姐姐,你看,那娘子身穿白衣上有血渍,莫不是他们私奔不成,要殉情吧!”“哎呦,那可不得了了!” 老鸨闻言,怒目圆翻,指点着沈沐风和莫离二人,道:“你们两个快给老娘下来,跑到老娘的百花楼寻晦气。你可知现任的京西兵马钤辖孟珙孟大人,也曾是我百花楼的入幕之宾,连官府都要礼让我三分。你这蹄子竟跑来这里轻生?来人啊!来人啊!拿钩连来,将此二人给我拿下。” 莫离恼怒,今日里不是被人拉着叫娘子,就是被人指点说是私奔,还竟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双足微点,就这样飘身跃下,想要教训教训这老鸨。 她这一跳不要紧,惊坏了四下。心善的大叫道:“姑娘可不要……哎呦!”老鸨更是惊得老脸蜡黄,暗自心道:完了,血光之灾,大大的不吉利啊! 谁想,莫离翩翩落地,悄无声息。行至老鸨面前,道:“你道谁是蹄子?” 老鸨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众人见了齐声跪倒,大喊仙姑,搞得莫离一头雾水。 沈沐风也随着跳了下来,拉着莫离,扛起扬威镖局的伙计就跑,霎时不见了踪影。人群膜拜后,抬眼发现,仙姑不见了,一阵骚动。 一个老妇人带头喊:“追仙姑,求灵符啊!”人群混乱不堪,很多胆的悄悄躲在后面,胆大的跟着老妇人边追边喊,“追仙姑,求灵符!” 由于宋朝求仙问道之风上始于帝王将相,遍及民间。因此,百姓对仙神之事笃信弥深。有人喊“仙姑在那边,追啊!” 扬威镖局的伙计趴在沈沐风的背上,道:“哎呀,都怪我,累了两位。沈公子且放我下来,为去寻我家公子来给二位解围。” 沈沐风闻言,将他放下,道:“我俩且在此兜兜转转,你且速请陆公子相助。”伙计点头离去。沈沐风和莫离两人也不敢在人前使用武功,更不能出手伤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只得兜兜转转,焦头烂额。边跑莫离边道:“沈大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沈沐风气喘吁吁道:“没有,只是百姓没有见过女侠这般高强的武艺。” 莫离羞愧道:“沈大哥,你又取笑我!” 两人正经过一个胡同,突然一阵浓烟骤起,两人嗖呼不见。后面追随的人群骤然乱了,有人喊“仙姑飞升啦!”还有人喊,“快看看房顶,仙姑可能又上房啦!”更有甚者又开始跪地祷告,“仙姑保佑,我全家安康。”胆大的往巷子里试探,刚走进两步,只听“喵”的一声,一只猫跑了出来,吓得也退了几步。在看巷子里黑乎乎,空无一人。 隔了大约半个时辰,人群渐渐散了。黑暗的巷子里,一张五丈余的黑色幕布缓缓落下,后面正是沈沐风和莫离。迎着盈盈月光,一个面带金丝银质面具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后,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正在把玩腰间的玉佩。 沈沐风抱拳,道:“多谢堂主出手相助!” “堂主?”仇暮云咂舌道:“为师命你保护师母,你怎的捅出这般篓子?这让为师怎么放心?” 莫离心下气恼,道:“谁是师母,我才不需要你出手相助。” 仇暮云冷笑两声,道:“那倒是在下唐突了仙姑了。告辞!”转身便欲离去。 沈沐风抢步,问道:“师……师父意欲何往?” 仇暮云打个哈气,道:“回家睡觉。要不是爱弟道,街上被你们俩闹得欢腾,我也懒得出来。”言罢,径自走了。 莫离看着仇暮云的背影,恨恨道:“这个人,嘴巴怎生得那样坏?” 沈沐风望着仇暮云的背影,自语道:“怎么说,他也是专程为我们解围而来,下次一定要向他道谢。”他又转身向莫离,道:“便看在,他是专程搭救你我的份上,仙姑就不要怪罪他了。” 莫离嗔道:“你怎也与他学?还叫他师父?那,我……” 沈沐风苦笑道:“你别急嘛,我料想,他这个人只是喜欢嘴上讨些便宜去,我们不与他计较,也便无事了。” 两人说着,正往外走,恰巧碰到了正在四处找他们的陆隐华。伙计大喊:“公子,沈公子在那!” 陆隐华连忙迎上去,一揖到地,道:“我家伙计给两位多添麻烦,真是不该,回去我定重重罚他。” 沈沐风道:“万万不可,陆兄客气了。” 陆隐华摇头,道:“我还想了百般的法子给二位脱困,看这人群已是散了,想必也用不上了。沈兄弟和莫姑娘尚未用晚膳吧?为兄已备下酒菜,不如请两位至微雨楼一叙。权当为兄赔罪,给两位压惊。” 沈沐风道:“陆兄太客气了,我俩也正要去寻陆兄,还了这水壶。” 陆隐华看到水壶,不觉想起闯关种种,大笑道:“你我兄弟闯得神机堂,破得幻菊阁,以后更要同心同德,闯出一番大事业。走,喝酒去!” 两人相对大笑,并肩而去。莫离心中念着自己的心思,并不做声,只是默默的跟随在后。 城边客栈。 苏秀坐在客栈外的木梯上,头倚着栏杆,望着夕阳落山,繁星又升起,焦急等待着。 凤姑披着衣服,自客栈走出,道:“秀儿,沐风和莫离还没有回来吗?” 秀儿忙起身搀扶,道:“娘,你怎的又出来了,我不是在这里守着呢。他们两个,一个智计过人,一个武功盖世,更何况陆公子也会同去。区区神机堂,定是难不倒他们的。娘就放心吧!” 凤姑摇摇头,道:“娘不放心啊!他们两个虽武功智计都属上乘,但毕竟初历江湖,娘怕他们着了人家的道啊!”凤姑喘了口气,续道:“也不知有没有见到那个堂主……” 秀儿撇嘴道:“娘,你还不是急着知道,那堂主是不是您的亲骨肉!哪是担心沈大哥!” 凤姑斥道:“胡说,我自是也担心你沈大哥的安危,毕竟是故人之子。” “呃哈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划破长夜。 母女二人一惊,凤姑与秀儿退后几步。借着客栈门口灯笼的昏黄烛光,只见林中走出一个身披火红斗篷的女娃,看身材也就十五六岁样子,唇红齿皓,身材娇。他身后却是那抚花圣使和幻菊阁的众人。 凤姑心下暗忖:这次凶多吉少。于是,提高嗓门,道:“不知抚花圣使,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抚花圣使上前一步,道:“在下只是来与赤莲姑姑叙叙旧的。这位……”他手指那女娃,道:“这位便是现任嗜血圣使的首徒,御毒堂堂主御毒妹妹!” 只见那女娃疾言厉色,道:“谁是你妹妹?” 抚花圣使忙道:“哦,是御毒姐姐。” 只见御毒上前一步,道:“少废话。赤莲姑姑也是我尼魔教出身,本教的手段想必你也清楚,你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便速速交出神机图,我便给你个痛快。”她手指着秀儿,道:“那个就是圣使想要的吗?姿色平平,不如给我炼毒吧。” 抚花圣使忙道:“哎呦!那可不成,今日让你来帮忙,可不是毁了我的美人的。” 御毒啐了一口唾沫,道:“肮脏龌龊勾当!” 秀儿听得花容失色,双手紧抓着凤姑的衣裙,道:“娘,他们怎么……说您……也是魔教?” 凤姑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先到屋里去,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秀儿的泪水扑簌簌滚落,道:“不,我要和娘在一起。” 御毒不耐烦,道:“少在这装母女情深,快把神机图交出来!” 凤姑暗忖:我的身份是何时暴露的?难道是沐风和莫离落难?他俩也绝计不会供出我啊!现下管不了那么多。凤姑一咬牙,暗忖:望我儿安好,就算此番见不到,能保得他下半生周全也算值了。想到此处,凤姑昂首,道:“神机图已被我烧了!” 御毒听了,大怒道:“烧了?那我便把你烧了!” 抚花圣使忙道:“谁不知赤莲姑姑有过目不忘之能,烧了也便能默出来吧。” 凤姑道:“我都不曾打开卷轴,又如何默得?不过,蒙圣使不弃,我倒是可以试试看。” 御毒皱眉,道:“少废话,不吃点苦头,想你不会说实话。”她自斗篷间拿出一个背篓。 凤姑深知,历代御毒堂都是炼毒高手,驯养毒物自不在话下。 只见御毒将背篓盖移开,嘴里簌簌作响,一条条竹叶青蛇爬向地面,霎时间布满客栈门前。店里的老板和二都吓得不敢出来。秀儿哪里见过如此多的蛇,吓得面如白纸,浑身瑟瑟发抖。 凤姑仍镇定自若,道:“谁人不知御毒堂的毒见血封喉,霎时毙命,我死得痛快,何惧之有?” 抚花圣使奸笑道:“赤莲姑姑此言差矣,此代御毒与历代不同。她制毒的天赋极高,使蛇毒缓缓发作这等计俩,真是不足挂齿。” 凤姑暗自心惊,竹叶青乃剧毒之蛇,被它咬后浑身麻痹,登时便可丧命。此毒乃蛇身自带,如何人为干预?但,见那御毒狂妄自负,连抚花圣使也要让她三分,料想此言非虚。 凤姑正想着,只听秀儿惨叫一声,咕咚倒地。凤姑忙俯身查看,原来一条蛇已咬了秀儿的脚踝。上下对称的四个血点在秀儿白色的鞋袜上格外鲜明。凤姑忙拾起门外的扫帚扫打蛇群,可这蛇群却盘绕到扫帚上,凤姑忙扔了扫帚,抱起秀儿向客栈内退去。 御毒哈哈大笑道:“今日,我的宝贝儿要饱餐一顿啦!”言罢,指挥群蛇,侵入客栈。店二和掌柜的吓得跳窗而逃。抚花圣使欲追,被御毒拦住,道:“随他们去吧,我也不想毒到不相干的人。” 凤姑回到屋中,将秀儿放在床上,只见秀儿额角浸出冷汗,双唇紫青,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凤姑怜惜的问道:“秀儿,你可能听到我说话?” 秀儿缓缓睁开眼,道:“娘亲,我好冷。” 凤姑赶忙给秀儿盖上被子,心下暗道:亏得那御毒改良了毒性,否则秀儿此刻已然毙命。正寻思,突然直觉肩膀一疼,转头看,一条毒蛇正咬在自己左肩。登时觉得浑身麻痹,瘫软在地。 御毒和抚花圣使破门而入。御毒咂舌道:“还敢号称与我师父是师姐妹,不论狠辣还是手段,都万万比不上我师父。你是使用了什么狐媚法子,被那慕萧然看上的?” 凤姑啐了她一口,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口出污言秽语,诋毁先夫!” 抚花圣使忙解释道:“赤莲姑姑有所不知,御毒……姐姐可是很崇拜你的,整日盼着有慕庄主那样的侠士,也可让她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呢!”他用手拉着御毒的斗篷,续道:“你看,这都秀着凤凰呢不是!” 御毒反手推他,抚花圣使不敢与她接触,连忙放手道:“好,好!我不碰!” 御毒伸手拿出一尾钢鞭,道:“快说,神机图在哪?”挥手就是一鞭。 凤姑浑身一颤,一阵钻心剧痛难以忍受,他呻吟了一声,暗暗心惊,道:这是什么鞭,怎的疼痛如此鲜明。 御毒瞧她疑惑,道:“不是鞭子有异,而是我调整了蛇毒,使你全身神经极度敏感,你最好速速说了,我好让你痛快死去。” 凤姑咬牙,道:“已经说了,就是烧了,已化为灰烬了。” 御毒怒道:“不说实话,那便怨不得我了。”鞭子卷杂着风声呼啸而下,将室内的桌椅杯碗尽数激飞。 正此刻,屋外有人断喝,犹如一声闷雷:“好个歹人,欺侮老幼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快快出来,与我霍忠继大战三百回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五章 历尽千般险 母子终相见 抚花圣使听得院中人呵斥,暗道: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这援手也来得太快了些。他转头对御毒道:“且看看外面动静。”御毒点头。两人并未作声,静待外面的变化。 片刻时间,只听一队人马打在一处,抚花圣使透过窗缝向外观瞧。只见一群水手打扮的人正与幻菊阁众人打作一团,那群水手模样的人身手不弱,丝毫未落下风。官道上还有几个商人和伙计打扮的人举着火把,在远远的观战。 近处,一个半截黑铁塔般的彪悍汉子矗立院中,这汉子穿着比自己身材上一号的粗布马甲,下身一条吊腿裤,足蹬一双粗麻鞋。站在他旁边的正是城边客栈的店二。 原来,店二逃出后径直奔向码头方向,正巧遇到赚得盆满钵满、满面春风的仇万贯仇老爷一行人,被蛟龙帮兄弟送回,这才求救。 那大汉见屋内没了动静,又叫道:“好个歹人,快快出来与我霍忠继大战三百回合……” 抚花圣使疑惑,道:“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难不成在等我们出去?我偏不出去,他待如何?” 御毒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道:“缩头乌龟。” 抚花圣使也不介意,继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那大汉第三次叫,应该说是咆哮,声音直如春雷裂地:“好个歹人,快快出来,与我霍忠继大战三百回合……” 店二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道:“英雄,英雄,这么叫也不是办法,我看您就直接冲进去吧!” 霍忠继怒道:“二哥,我霍忠继不是淫贼,女子闺阁,怎可擅闯?” 店二一听,急了,道:“我的爷爷啊,这是客栈!再者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时那娘俩就要丧命了,您还在这计较这些!” 霍忠继厉声,道:“二哥,我此生只娶南宫姑娘一人,其他女子我便不会多瞧上一眼,更莫说做出擅闯闺阁此等淫贼行径。” 抚花圣使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请了哪路英雄来援手,却原来是个呆子!” 霍忠继闻言暴怒,道:“淫贼,你说谁傻?快快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抚花圣使一掌击飞窗户,登时屋内景色尽收眼底。他轻摇折扇,道:“我偏不出去,你就看着这母女香消玉殒吧!” 御毒甚是不耐烦,道:“你与他废话干嘛?赶快结果了他,耳根清静。”言罢,举起手中钢鞭夹杂风声重重抽在凤姑身上,道:“你说不说?” 霍忠继见此情景,心下焦急,但又不敢闯入。店二急得直跺脚,大叫道:“英雄,你是来救人的吗?刚才在码头还扬言要为民除害,此刻连屋子都不敢进。可怜这一对母女啊!” 霍忠继眼看着御毒一鞭一鞭的抽下,目眦尽裂。突地,大叫一声:“南宫姑娘,我今生负你,来生自当做牛做马,还尽亏欠。”言罢,头一低撞向房门。 抚花圣使见他撞进来,推出一掌直击他面门。霍忠继只觉前方风声乍起,头一歪避开一掌。抚花圣使哪容他进得屋中,连出三掌封住前路。霍忠继只得退出门去,抚花圣使也跟着走出屋外。折扇轻摇,道:“我出来了,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啊?” 霍忠继气得嗷嗷暴叫,挥拳直击抚花圣使左肋,抚花圣使轻闪避过。紧接着,霍忠继的右拳已到,奔着抚花圣使的面门,抚花圣使身体略后倾,随意闪过。 霍忠继并不放松,一拳接着一拳,施展狂风拳。只是这路全法虽刚猛,但变化甚少,加之霍忠继为人木讷,鲜有变通,遇到普通的绿林人士自是招招夺命,虎虎生风。但抚花圣使是魔教三圣使之一,岂是一般武林人士可比,霍忠继这套狂风拳在他眼里不足为惧。 抚花圣使只是左躲右闪并不还手,辗转腾挪便轻松避过了他的拳脚。霍忠继心中焦急,猛的大吼一声。这一声不要紧,本就不合身的衣服哧哧作响,竟是被他的肌肉崩裂。抚花圣使面不改色,对着屋内的御毒道:“御毒姐姐,问出来没有啊?我这里好生无聊啊!” 御毒没好气的答道:“赤莲姑姑的骨头倒是硬得很,估计打死她也不会说了。不如,我将这妮子弄死,看她说不说。” 抚花圣使一听,急道:“你可不要弄坏了我的美人。”说着,似是怕秀儿遭了御毒的毒手,手下折扇攻势加紧,迎着霍忠继面门虚晃一招,霍忠继身向后仰避过虚招,抚花圣使顺势速收折扇,对着他胸口用力一点,霍忠继只觉胸口发闷,直接仰倒在地。抚花圣使轻瞟了他一眼,转身回转屋中。 他走到凤姑跟前,道:“赤莲姑姑,你就说了实话吧。否则,我也保不住秀儿姑娘啦!” 凤姑爬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但仍倔强的抬着头,指点御毒,道:“御毒,你倘若有一丝人心尚存,企盼有人救你脱离魔教,今日必多行善事。否则,他日有你悔恨之时。” 御毒仰天狂笑,道:“当年你在尼魔教可曾行善??身在我尼魔教可有善可行?笑话,天大的笑话!” 院中。 店二扶起嘴角带血的霍忠继,道:“英雄,英雄,你没事吧?” 霍忠继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没事,想打倒我霍忠继,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是路上被水鬼摆了一道,丢了我的宝刀,今日便由不得那歹人猖狂。” 店二摇头,心下暗忖:今日算是找错人了,这位英雄看似勇猛,却是草包。这母女命苦,怕是救不下来了。 正此刻,只听得一阵清亮的竹笛声,婉转之余暗藏绵绵内力。店二只觉得耳膜哄哄作响,登时不省人事,官道上的仇老爷等人不会武功,也纷纷倒地。 随着众人晕厥,竹笛声突然由婉转转为凄鸣,震得屋檐颤抖作响,内力不佳的幻菊阁和水手一干人等顿觉不支,也纷纷晕厥。客栈内的群蛇闻笛音,竟也不理御毒的驱使,纷纷逃窜。 御毒也觉胸口发闷,正待发火,房间的后窗咔嚓一声应声而裂,自窗外飞入一人。抚花圣使借着明亮的月光上下打量,却不是沈沐风是谁? 沈沐风双手交替自右而左,又由左及右,激发暗器。霎时间,数十只飞石钢镖激射而出。御毒和抚花圣使见状,忙闪身夺门而出。沈沐风随即飞身跳到客栈门前的院子,大喝道:“竟趁你家沈爷爷吃酒的功夫,在这里闹事?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你们。” 抚花圣使扯扯御毒的斗篷,道:“这子武功平平,倒是房上那妮子,有些棘手。” 御毒抬头望见,屋檐上飘然站立一人,手执竹笛,正是莫离。御毒低声,道:“她居然以音律克我的蛇阵,那我们就斗斗法。”言罢,御毒口中又响起了簌簌声,群蛇又自聚集。 莫离见状,飞身跳入院中,轻吹竹笛,蛇阵闻笛声而退。但御毒并不示弱,不仅口中簌簌作响,双手犹如长蛇一般不断扭曲,且有丝丝细烟溢出。蛇群在烟雾的刺激下,变得狂躁不安。加之御毒的驱使,群蛇似是渐渐适应了莫离的笛声,而不断聚拢向前。 莫离见笛声效力减弱,心中焦急,忙催动内力,蕴力于气,散于音律之中,蛇阵再次蠕动欲散。御毒心中冒火,她的蛇阵不说举世无双,但也世间罕有,今日却被音律逼退,心中甚是不服。正这时,莫离突然吹出一个破音,随即笛声戛然而止。笛音骤然停止,蛇群迅速前涌。 沈沐风焦急,跃到莫离跟前,道:“怎么不吹了?” 只见莫离神色颓然,将竹笛从口边移开,道:“竹笛难耐我的内力……” 沈沐风往莫离摊开的手上望去,只见莫离手中的竹笛已然破裂为两片半圆形竹片,一排笛孔纷纷变为半圆。沈沐风心下暗忖:难怪莫离先前拿的是白玉笛,可这紧要关头,没有笛音克制蛇阵便如何是好? 御毒见状仰天大笑,道:“我当今日遇到了敌手,不想却是个半挑子水。”她簌簌的口哨声下,蛇群开始向沈沐风和莫离围去。沈沐风暗道:不好,我和莫离此刻若是中毒,不单救不得她们母女,连我俩可是危在旦夕。正想着,脚下一疼,沈沐风浑身打了个冷颤,难道自己被咬了一口,低头一看,正是一条竹叶青。他心道:这下完了,我今日就要丧命于此。无论如何,我也要护得莫离周全。想到此处,他一手拉起莫离飞身上了屋檐。 御毒朗声道:“我当你们有多大本领,却也是怕了我的竹叶青,今日就救让我给你们送葬吧!”言罢,她一挥手向着沈沐风和莫离射出一物。 沈沐风忙挡在莫离前面,一手接下,只觉手上一疼。细看竟是一条黑白花的寸余蛇,在他的手上啃咬了一个丁点的伤口。蛇盘踞在沈沐风的手背上,骄傲得昂着头,沈沐风忙将其抖落。 御毒冷笑道:“此乃我特别喂养的‘入画’,被咬伤者顷刻丧命。” 莫离一听,脸色煞白,道:“沈大哥,你觉得怎样?” 沈沐风握了握拳,道:“并无异状。” 莫离抽出腰间软剑,指点御毒道:“魔教妖女,速速取出解药。” 御毒道:“来不及了,我数三声,他便毙命了。一……二……” 莫离急得快要哭出来,脚尖轻点,便欲飞下屋檐。沈沐风一把拉住她,低声道:“我没事。” 莫离疑惑,只听御毒尖声笑道:“三……”四下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沈沐风伸了个懒腰,道:“此毒甚好,爷爷我被咬得甚是清爽啊!” 御毒又惊又恼,先是莫离以竹笛破她的蛇阵,后又一个沈沐风居然不惧她的蛇毒。她伸手探入腰间,摸出一个鎏着金丝的琉璃瓶子,里面一汪澄澈的液体。但,她略一犹豫,便又将琉璃瓶子放回腰间。御毒身形旋转,似是脱手一鞭,直击沈沐风而来。 莫离看得分明,那是一条长约三尺的红斑纹毒蛇。她迅速抽出腰间软剑,挥手间毒蛇便被斩成三段。岂知蛇虽斩断,可去势不停,那蛇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奔沈沐风而去。沈沐风后退两步,脚下踩了碎瓦片一滑,眼见闪避不急,那蛇头正正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两排齿痕,鲜血直流。 御毒见此情景,心下不忍,又强作镇定,道:“这是我的百步赤练,想要活命,快来求我刺你解药吧!” 沈沐风捂着脖子的伤口,道:“什么百步赤练,不就是比其他蛇嘴大点吗?” 御毒见他鲜血直流,还不肯服输,心下恼火,道:“赤练蛇与其他毒蛇不同,它的毒牙生于最内侧,但毒性甚猛。何况这条赤练蛇经我炼化,前端牙齿浸染狼蛛毒素,中毒者不出百步必命丧黄泉。我劝你还是乖乖求我救你吧!” 沈沐风哈哈大笑,道:“我见过能吹牛的,没见过这么能吹的。你的毒蛇在我身上毫无作用,除了这伤口有点疼之外,别无它用。” 莫离睁大眼睛盯着沈沐风,低声道:“沈大哥,你真的没事?我看她不似儿戏,还是先夺了解药再说吧!” 沈沐风对莫离道:“莫离,也不知为什么,她的毒似乎对我无效,一会我下去,你便站在我肩上,我们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怎样?” 莫离拉过沈沐风的手,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被咬到了,颈上也伤口确凿。她疑惑道:“沈大哥,你真的没事?” 沈沐风道:“当然没事,我可不拿自己的性命儿戏。我们速速退敌,不然秀儿姑娘和……和她娘亲就危险了!” 莫离点头。 御毒见沈沐风中了她的剧毒,却毫发无损,甚是奇怪,问道:“子,你可是与那巴蜀唐门有什么渊源?” 沈沐风拧着眉头,不耐烦道:“你这妖女,整天东拉西扯什么?谁与唐门有渊源?” 御毒冷哼一声,暗忖道:这子虽然百毒不侵,却是个愣头青,连巴蜀唐门的九转剔骨秘术都不知道。唐门名满天下也就靠着散花天女手的独门暗器,和这九转剔骨秘术了,这子竟然全然不知。 此刻,半卧在屋内的凤姑可听得分明,唐门的九转剔骨秘术可使人脱胎换骨,百毒不侵。但此法过于凶险,施于成人则无法完全剔骨脱胎,而施于幼童又因幼童体弱难以支撑。因此,此法虽妙,但成功施术者却甚寥寥。 凤姑泪如泉涌,暗忖道:沈少侠的母亲沈凄霜,正是当年夫君救下的唐门独女唐双儿,难道她对沐风施用了九转剔骨秘术,难道沐风他可能是我儿慕风?想到此处,她本能的燃起了求生的欲望,她鼓足力气道:“沈少侠救我,莫离救我……” 沈沐风听到凤姑求救,心如刀绞般撕痛。他朗声道:“伯母,你再忍耐片刻,我们这就救你和秀儿姑娘脱困。” 二人紧了紧衣衫,由屋檐飞下。沈沐风用脚踢打蛇群,还不时发出暗器,夹杂机簧箭弩,蛇群死伤过半。莫离则轻点沈沐风肩头,剑尖直指御毒而去,闪电一般的攻势,行云流水般的杀招。御毒急退三步,眼看退避不及,抚花圣使一挥折扇,上前挡住了莫离凌厉的攻势。但由于抚花圣使不敢接近蛇群,而莫离又需依附于沈沐风肩上,这场忽近忽远伺机而动的打斗也甚是离奇。 御毒看着群蛇惨死,心有不忍,而未能问出神机图的下落,想必回去又得挨师父一顿鞭子。罢了,本不想结果她们的性命,可自寻死路,与人无尤。想到此节,她自斗篷中取出一个圆形草篓,抛向空中。霎时间,蜂群嗡嗡作响,御毒一声尖锐的口哨,蜂群径直奔沈沐风和莫离而去,吓得抚花圣使急忙撤步,道:“放毒蜂怎的都不打个招呼,伤到自己人多不好!” 御毒撇撇嘴,道:“伤了你性命,我还算为民除害了。” 再看毒蜂,速度比蛇群快上许多,沈沐风与莫离二人急撤身,但并无抵挡群蜂的武器,眼看就要被螫伤。 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如雨的钢针从天而降,月色掩映下犹如万柱冰凌坠落天际,将群蜂尽数钉在地上。钢针势大力猛,让人直觉得连空气也被尽数钉在地上。这一股突如其来的攻势,惊得御毒和抚花圣使急退出一丈右余。 只听一个冰冷声音,道:“这大半夜闹腾得还不够吗?” 沈沐风惊喜道:“师父,是师父!” 御毒抬眼望,只见硕大的满月前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立于屋脊之上,白蓝浅晕的长衫随微风轻摆,带着皮质手套的右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金丝银质面具下一双犹如深潭般的眸子,正趁着月光打量自己。御毒只觉得被他看得脸颊发热,胸中鹿乱撞,一股女子的情愫涌入她多年尘封的心。可她嘴上却不落下风,道:“来者何人?想必是前来送死的?” 仇暮云微笑,道:“在下是来接我的万贯爹爹的,正巧,赶上姑娘你杀人放火啦!因此前来看看热闹。” 御毒见他言语轻浮,好感顿失,冷声道:“你道谁是姑娘?不要以为你的机关厉害就得意忘形。”御毒双手一晃,犹如变戏法般手中多了两个蜂巢。 沈沐风见此景,大惊道:“师父,这个妖女擅长使毒,这么毒蜂可受不住啊!” 仇暮云叹了口气,道:“笨徒弟,你护好你师母便是。” 正此时,只听房门“吱呀”作响,凤姑自屋内爬了出来。她已满身伤痕,但仍难掩眼中的期盼。沈沐风扛着莫离,一个箭步过去将凤姑扶起,道:“伯母,您怎么出来了?”他看着凤姑这新伤叠旧伤的枯槁残躯,心中似是浇了一锅滚开的油,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他自己也不明白,倒是为什么这般心痛。 凤姑急促喘息,道:“是他?是他来了吗?” 沈沐风一把将凤姑抱起,生怕她在被群蛇所伤。来至院中,沈沐风趴在凤姑耳边,轻声道:“屋脊之上,便是慕云公子。但此刻人多眼杂,不便相认。” 凤姑那明如秋水的眸子里似被暴风雨侵袭,巨浪翻江的情愫涌入胸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沾湿了沈沐风的衣襟。 仇暮云凝望着二十载未见,生养自己的亲母,凝望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娇躯,凝望着血泪混杂,月影交错的夜。他仰天长啸一声,旋即哈哈大笑……压抑在胸中二十年的恨与怨,萦绕在脑海二十年的思与盼,此刻全都迸发出来。他如疯似癫的笑着,两行清泪在银质面具的遮挡下肆意的留着,折出晶亮的月光。 莫离见此场景,不由得被感染,泪湿眼眶。但她突然觉得身后有风声,本能的回身格挡。只听“嗖”一声,一只短箭自身边激射而过,抚花圣使哎呦一声,倒退七八步,被短箭刺伤右臂。 仇暮云收敛笑声,道:“果然是暗箭伤人的卑劣之徒!恶心!”转脸又对御毒道:“姑娘,你那两篓子的蜂还放是不放?” 御毒嗔怒,但此时形式不利,她按压住怒火,道:“素闻神机堂堂主手段高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但你来搅和我尼魔教的事,似乎不妥。我尼魔教找赤莲姑姑有事要问,堂主可否行个方便?” 仇暮云居高临下,眼含笑意,道:“有什么可问的?我便是你们日夜想杀死的神机山庄的传人,你想要的神机图就在我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而仇暮云则云淡风轻的自袖筒中露出了那只木质义肢,左手抚摸着右手,悠悠道:“这只手便是依据神机图打造,刚刚将你的毒蜂尽数击杀的便是凤羽翎。” 抚花圣使眼睛一亮,道:“凤羽翎?果然是神机图,今天真是走运啊!” 仇暮云冷笑,道:“走运?碰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伸手自背后拿出了一只白玉笛,对着莫离道:“这是我曾许你之物。”说着,将白玉笛抛给莫离。 莫离接过白玉笛,百感交集。轻点沈沐风肩头,飞身跃上屋檐。 沈沐风双手抱着凤姑,望着手持白玉笛犹如仙子般飞上屋檐的莫离,望着一双璧人伫立于明亮的月光之下,胸中感慨万千,酸苦辣咸,唯独无甜…… “歹人,吃我一拳!”霍忠继犹如呓语,打破了片刻宁静。他揉了揉眼睛,呼的从地上跃起,大叫道:“啊!歹人!”他先是面向沈沐风,眼睛由模糊渐渐清晰,转头看见了抚花圣使,挥拳便打。 莫离急道:“霍大哥,不得鲁莽,你不是他的对手!” 霍忠继闻言,转脸观瞧,却不是莫离是谁?他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在房顶上。莫离妹妹,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他刚欲奔向莫离,只听林间一阵夜莺悲鸣。 抚花圣使和御毒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跳出院落,向树林急奔而去,蛇群也随即窜入草丛中。 沈沐风将凤姑轻轻放在地上,仇暮云来到近前。凤姑颤抖着伸出手,欲抓住暮云。暮云抢上一步,反握住凤姑的手。 凤姑看着暮云的面具,泪如泉涌,道:“我儿难道也与我这般?”说着,她将自己的面纱费力扯下,露出了布满伤痕的脸。仇暮云浑身一颤,左手微微颤抖的摘下银质面具。凤姑定定的望着他,悲戚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泪流满面道:“萧然!是你吗?萧然!” 银色的月光映衬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入鬓,双瞳点墨,目若深潭,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英俊洒脱之气像极了神机山庄庄主慕萧然,也难怪重伤之下的凤姑,神思恍惚。 仇暮云紧紧握着凤姑的手,轻轻道:“娘!”这一声娘,却是这二十年间都不敢奢求的。其中滋味,也只有他们母子能体尝的。 凤姑点点头,似是还想说点什么,但气力已是不支。她努力的挣扎着,不舍得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莫离见状,用手抵住凤姑的后心,真气缓缓流入凤姑体内。哪想,凤姑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六章 莽汉犹怜秀雪香 薄幸难逃灯盏尽 仇万贯被伙计摇醒,站起身拍了拍尘土,向客栈方向望去,道:“这是怎么了?我们怎的都晕倒了?” 伙计答言道:“回老爷,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似是听到一阵笛声便头脑晕眩,便晕过去了,醒来发现少爷也来了。” “少爷?”仇万贯定睛观看,只见摘下面具的仇暮云,赤裸上身的霍忠继,还有在蛟龙帮识得的沈沐风和莫离围着一个人,大家神情都十分焦急。仇万贯暗忖道:暮云少爷甚少出门,此番必定发生了大事。 想到此处,他吩咐伙计协助蛟龙帮兄弟制住幻菊阁众人。自己则奔向客栈。到得近前,方辨清众人围住的是一个满脸疤痕的妇人,双目紧闭。 仇暮云拉着她的手道:“娘!您醒醒,不孝孩儿在此。” 仇万贯脑中轰隆一声,犹如炸雷。娘?暮云少爷叫这妇人娘,也就是说这妇人就是神机山庄的凤姑夫人。仇万贯想起二十年前,他身在巴蜀初闻神机山庄被毁时的惊愕,又见断臂的暮云少爷时的痛心。二十年了,今日又见奄奄一息的夫人,心中真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暮云少爷直呼娘亲,恐暴露身份,尽管此干人等皆侠义之士,但二十年前的迷离惨剧仍萦绕于心。他搌了搌湿润的眼眶,俯身问道:“暮云孩儿,这是怎么了?” 仇暮云回头,看到仇万贯,道:“万贯爹爹……”他难忍心中苦痛,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便是……便是……” 仇万贯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暮云孩儿,夫人她可是受了重创?” 仇暮云略稳心神,道:“娘中了魔教御毒堂主的蛇毒,又受了重伤,现下命悬一线。” 仇万贯倒吸一口冷气,暗忖:夫人受了如此重伤,必要寻个安全之所。今日有魔教来袭,少爷又出面拦阻,恐身份已然暴露。他压低声音对仇暮云道:“暮云孩儿,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机关重重的神机堂,你且带夫人自密道回转,其他人等我自会安排。” 仇暮云也压低声音,道:“万贯爹爹,那女子乃是湖心岛南宫家的传人,你不在这几日,他们来闯过神机堂,那个楞头子……” 仇万贯接道:“便是你恩人独子,我了解。我在渡大江之时,幸得那两位出手相救,否则这一趟就要人才两空了。” 仇暮云略点头,道:“他们确是侠义之士,因此我想请他们去请唐门的唐九爷,来为娘解毒。眼下,诡算子老前辈在外云游,能解此毒的恐怕非唐九爷不可。虽说我们与唐门素无来往,但现下……” 仇万贯皱眉凝思,道:“此处到唐门尚需一日路程,还需得途经青城派,那青城派觊觎神机图已久,甚难对付。沈兄弟智计过人,莫离姑娘又功夫不弱,确是求医的最佳人选。” 仇暮云道:“而且,他们已与母亲相认,我也信任他们。” 仇万贯点头,道:“好,你们先行一步,我安顿好这里,便回转神机堂。” 此刻,仇暮云心神已定,转身对沈沐风道:“笨徒弟,为师命你护送师母去巴蜀唐门请唐九爷前来救人,你们速去速回。” 沈沐风起身,道:“好,我这就和莫离前往。”他转望屋中,低声在仇暮云耳边道:“屋内还有一名中毒女子,名唤苏秀。据夫人言,是当年奶娘的女儿,望师父照顾。” 仇暮云闻言心中一紧,暗忖:终是善有善报的,秀儿姑娘原来还活着。他道:“放心,我必照顾好她。” 沈沐风和莫离问清了唐门的大致方位,趁着夜色,直奔而去。 仇暮云抱起凤姑,对仇万贯道:“万贯爹爹,我且自密道而去。你便带着秀儿姑娘自正门而入,权当行商途中所救,以掩人耳目。” 仇万贯点头,道:“这位霍公子与我同行,你且放心去吧。” 霍忠继见大家纷纷离去,不解道:“仇老爷,大家怎么都走了?” 仇万贯道:“均是为了救人,你我也要去救那屋里的姑娘了。” 霍忠继朗声道:“救人我霍忠继义不容辞,但我是绝计不会娶那姑娘的。” 仇万贯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边走向屋内,边道:“谁让你娶人家姑娘?” 霍忠继委屈,道:“那店二让我闯了姑娘的闺房。” 这一路行来,仇万贯已知他木讷呆笨,只得摇摇头,道:“你快来帮忙!” 霍忠继还千般不愿,扭捏在原地不动。仇万贯有点焦急,道:“难道你让我这老头子背上这姑娘吗?”霍忠继这才进了屋。 只见床上的秀儿姑娘犹如一只濒死的猫,浑身颤抖,蜷缩一团。双目紧闭,嘴唇已咬出血痕。她不会武功,身体又弱,加之近些天的连番惊吓,神智已有些模糊。 除了娘亲,霍忠继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一个女子,本就有点脸红心跳。见中毒的秀儿气若游丝,生命犹如烛火,仅在一时的明灭之间,哀怜之情顿时充满了霍忠继的胸膛。 仇万贯伸手摸秀儿额头,摇了摇头。 霍忠继抢前一步,声如炸雷,道:“仇老爷,怎样?” 这一下,吓得秀儿浑身一阵抽出,额角渗出汗来。仇万贯皱眉低声,责备道:“你莫要吓到姑娘,她已有发热症状,我们快些。” 霍忠继瞪大了眼,捂着嘴点头。 仇万贯叹气,道:“速速抱起秀儿姑娘,随我回去吧!” 霍忠继摇头,仇万贯火大,道:“为何?你还在顾虑那些繁文缛节?堂堂七尺男儿怎如此扭捏别扭?” 霍忠继憋得脸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我用手捂着嘴,没有手抱她啊!” 仇万贯当即觉得天地倾塌,想狂刀门霍老帮主一世英名,怎生得这样一个呆笨儿子。仇万贯没好气,道:“哪个让你捂着嘴?此处不可久留,快走。” 霍忠继见仇老爷甚是不悦,赶忙来到秀儿榻前,伸手欲抱起秀儿,又不太好意思。不抱又怕她真有个闪失,难辞其咎。他纠结半晌,心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惧之有。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伸手将秀儿抱起。秀儿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顿觉没那么冷了,呼吸也顺畅了些。霍忠继见她不再发抖,也安心了。这是他第一次揽女子入怀,直觉秀儿犹如温香软玉般柔腻可人,被秀儿发丝缠绕的手臂痒痒的。他低下头看了看秀儿惨白的脸,顿感怒火中烧,暗下决心道:这么个好姑娘被欺负成这样,我定要让那些歹人血债血偿。 仇万贯给了店二一些银钱答谢,又安排几个伙计带领蛟龙帮中弟兄将幻菊阁一干人等扭送官府。随后,仇万贯带着一行人直奔重庆城。 明月不识人间情,仍肆意撒下皎洁的月光,这也为沈沐风和莫离照亮了前路。两人在林木交错中急奔,也顾不得脚上缠绕的杂草和溅起的泥土。沈沐风心中仅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唐门,快点请唐九爷去神机堂。突然,莫离拉住了他,示意他前面有人。沈沐风侧耳倾听,似乎有两个人慢慢走近。沈沐风和莫离提气跃上树叉,少顷,只见两只火把照亮前方。 只听得一人道:“今日,何文简那厮可是出尽风头,不就是跑到神机堂门口蹲了一天,有什么了不起的?” 另一人答道:“谁让人家运气好,蹲了一天就碰到了破得神机堂的人,咱们兄弟白天去打探,晚上还巡山,折腾了大半月也没见这般有能耐的人。” “哼!他就是狗屎运。你看今天代掌门夸赞他两句,他得瑟的样子,我可真是看不惯。我心中可是一直站在道勤大哥您这边的,改日定寻个由头,教训教训那个何文简。” 只听被唤做道勤大哥的人道:“哎!李城兄弟,不瞒你说,我也看不惯那个何文简,依仗代掌门信任,便为所欲为。但是,兄弟你切不可寻事,我等以余骇浪余大哥马首是瞻便是。” 李城道:“道勤大哥,我也为余大哥不平。就因为他是掌门的次子,就事事都要迁就大哥,代掌门也得让与大哥做,嗨!老帮主身体日益渐衰,这掌门之位……” 蒋道勤低声道:“切不可再胡言乱语,掌门大事岂是你我可妄加议论的?” 李城谄媚,道:“是是是,李城知错。” 两人边聊,边走过去,浑然未觉树上有人。 待两人走远,沈沐风与莫离自树上轻轻跃下。沈沐风观察四周,对莫离道:“莫离,你我想是已至青城派境内,需多加心。据仇老爷所述,我们直穿过青城派的境地是最快捷路径,想必正是此处。”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放心,我定全力探查周遭动静,我们快走吧。”两人再次穿行于夜幕之中。 两人轻功俱佳,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躲过众多青城派的守卫,绕过主殿,顺着后山路急奔而下。由于后山山路难行,几乎并无守卫,两人脚下更是加紧。突然,沈沐风与莫离齐齐停住,两人矮身行遁入灌木丛中。 原来,此处临着一处百余丈的悬崖,加之并无高大树木遮蔽,风声较前山大了许多,可风声中却夹杂着一女子的娇喘低吟之声。 沈沐风给莫离使了个眼色,两人蹑足潜踪寻声而来。只见悬崖边有一片空地,似是人为将荆棘铲平,距崖边约丈余处有一张白毯,两个人影正纠缠其上。 莫离见状忙闭眼,用双手捂住耳朵,娇羞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那两人察觉。 沈沐风也是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手心浸处汗来,又怕生出变故,因此只能屏气凝神看着那两人缠绵。他心道:这两人莫不是青城派里偷情的?也真是荒唐,竟跑来这种野岭。 大约一盏茶时间,那两人平静了下来。只见那女子俯身趴在男人的胸前,用手指抚摸男人的鼻梁,轻声道:“今日,你大哥又夸赞那个何文简了,显见要夺了蒋道勤的掌事之位。若真如此,这青城派就全落在你大哥手里了,你也不心焦!” 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胴体纤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道:“区区何文简,改日料理了便是。至于掌门之位,要不是老东西还在,我大哥那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草包又何足挂齿?”他伸手撩拨着女子的头发,又道:“灯芯,你只需听我的,伺候得我舒服,掌门夫人之位非你莫属。” 灯芯娇笑,半推半就道:“哎呀!你真坏!” 男人又俯身亲吻她颈下,手上也不老实,四处搜摸,惹得灯芯又娇喘连连。看得沈沐风都有些头脑发胀,血脉曲张。 正此刻,只听莫离大叫一声:“你个色狼!” 沈沐风只觉有一个拳头重重击在头上,登时如一盆凉水灌顶而下,欲念全消。他转头对莫离道:“你干嘛?” 莫离气鼓鼓道:“你……你……反正就是色狼。”原来莫离本想沈沐风即刻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岂知她偷眼看沈沐风时,见他正看的出神呢,这才气愤难平。 余骇浪披上外氅,向灌木走来,问道:“谁?”那叫灯芯的女子则裹着白毯瑟瑟发抖。 沈沐风和莫离走出灌木,沈沐风陪笑道:“呦!这不是余大哥吗!弟本有事禀报,岂知摸上来的不是时候……”言罢,沈沐风挠挠头尴尬一笑。 余骇浪暗忖:哪来的野子,撞破了我和灯芯偷欢,还想蒙混了事。 只听灯芯大喊道:“骇浪,快杀了他们,快!” 余骇浪微笑,道:“我余骇浪也不是不讲道理,且听听你有何隐由?”而他手里却已悄悄握有两只梅花镖。 沈沐风打个哈哈,干笑两声,道:“啊!这个……听闻余掌门武功高强,智计过人,弟佩服得紧,呃……这个……” 余骇浪斜睨着他,脚下慢慢向前移动,距离已近在咫尺。 沈沐风见他过来,深知他已动杀机,但看那灯芯也无甚功夫,他们两人迎战余骇浪一人,却也胜券在握。但只是打草惊蛇,怕很难脱身。 他吱唔许久,续道:“弟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神机图的下落。” 余骇浪闻言,脚步一顿。 沈沐风看此计奏效,突的对莫离道:“走!”两人飞身便走。 余骇浪惊觉,知道自己着了道,甩臂两枚梅花镖激射而出。 沈沐风听得两道风声破空而来,头也不回,反手弹出两道银光,原来是两枚银钩,前端犹如大号绣花针,后端一个钩环,正穿过梅花镖中心孔,梅花镖被银钩勾住,钉在灌木之上。 余骇浪并不追赶,而是回到了灯芯身边。 灯芯哭喊道:“你怎么放过他们了?我们的事要是传出去,夫人必是要遣我走了。”言罢,用拳头砸向余骇浪。 余骇浪不耐烦的将她推倒在地,道:“女流之辈,你懂什么。” 灯芯不依,又哭又闹,毯子由她的肩上滑下,的胴体在月色映衬下银白发亮。 余骇浪看了她一眼,俯身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拎起,冷声道:“那子发暗器的手法乃出自唐门,应是与唐门有极深渊源。他们途经此处,必是取近路奔唐门去了。你快些回去,我发出号令即刻追拿他们即可。你如此吵闹,是想将你我之事公诸于众吗?”言罢,又将她扔在地上。 灯芯抽泣道:“骇浪,你别生气,我即刻回去。”言罢,穿戴整齐,一路跑离去。 余骇浪冷笑一声,道:“好个无知荡妇。”他转身取下灌木之上的银钩,手握钩环用力插入自己胸膛,直觉一阵疼痛传入心间。他狠狠的笑了笑,气运掌心,用力打在自己软肋之间,登时吐血。 沈沐风和莫离正急奔而走,突听闻身后一只带着蜂鸣之声的响箭划破天际。沈沐风心道不好,这余骇浪好大的胆子,在外偷情居然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叫人来帮忙。他对莫离道:“莫离,我们快些走。”两人脚下加紧,一口气奔出青城派的境地,好在无人追来。 月亮西斜,已近五更。两人又行出不到五里,走进一片竹林,此片竹林与野生不同,排列整齐,粗细相仿,且竹子都是极高的,行不到百米就已将来时道路淹没在林影之中。 沈沐风心下暗忖:此竹林显是人工栽种,且层次重叠,有意令人迷失方向。看破此节,沈沐风便暗暗记下竹子的位置,以及行走路径。 走了约一盏茶时间,莫离有些迷茫,道:“沈大哥,我怎么觉得这林子都一样,莫不是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吧!” 沈沐风笑道:“此间竹林确令人有此感觉,但你放心,我们并无走错。” 莫离也笑笑,道:“全听沈大哥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莫离突然拉住沈沐风,身形急撤。但仍觉不及,抽出腰间软剑,只听叮当作响,九只梅花镖应声而落。 竹林暗影中闪出两人,道:“何人擅闯我唐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七章 往事多纠缠 今日仍难断 沈沐风与莫离站定身形,沈沐风抱拳,道:“在下沈沐风,这位是莫离姑娘,我二人有要事求见唐掌门。” 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道:“敢问沈少侠,师出何派?何事求见掌门?” 沈沐风道:“昨夜,一位夫人被魔教御毒堂堂主所伤,危在旦夕,我们是前来求医的。” 莫离低声对沈沐风,道:“沈大哥,我感到仍有人四下潜伏,但他们太擅隐藏气息,我竟分辨不出方位。” 沈沐风点头,又道:“我们对唐门绝无敌意,真心求救,望兄台通融。” 另一黑衣人上来与他耳语几句,黑衣人思忖半晌,道:“沈少侠可与昨夜青城派示警有所牵连?” 沈沐风心下忐忑,若是说出昨夜开罪了青城派,倘唐门与其交好,求医恐是难成。但隐瞒实情,若是给唐门招来祸端,那更是大大的罪过。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林子深处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后一个矮身影欢快的跑出,仔细打量,确是一个八九岁的女童。那女童踏地无声,身形飘渺,桃红色衣裙随风飘扬,显是轻功造诣匪浅。 她径直跑到离沈沐风和莫离七八步的地方,微嗔道:“昨夜是不是你们跑去青城派捣乱?你们知不知道,我爷爷身体不好?一声响箭搞得爷爷又一夜未合眼,你们该当何罪?” 沈沐风愧疚,道:“是我们惊动了青城派,但确是救人心切。任何罪责皆由我沈沐风一人承担,旦望掌门可同我们下山,为……为苏夫人解毒。” 莫离上前一步,道:“其实,都是我不好,若要惩罚,就罚我吧!只求掌门能下山为苏夫人解毒。” 女童杏眼圆翻,道:“我爷爷才刚刚睡下,你们又跑到这里来捣乱。解毒解毒,为什么要给那什么苏夫人解毒啊?我们又不认识她!” 沈沐风皱眉,道:“这位妹妹,我们自知来的唐突,但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望妹妹通融。” 女童斜眼望了望天,转身问后面的黑衣人,道:“浮屠是什么?” 黑衣人道:“回姐,是佛塔的意思。” 唐家姐嗔道:“你当我孩子好骗啊!我造那么多佛塔做什么用?”话还没说完,一抖手,三只梅花镖直奔沈沐风面门而来。别看这女娃只有八九岁年纪,暗器手法确是不差,眨眼间梅花镖便到沈沐风面前。女童料想,他一定急忙躲避,岂料沈沐风右手一抹,三只梅花镖已夹在指缝之中。 女童身后的黑衣人见此情景,抢上几步护住女童,道:“尊驾何方神圣?从何处习得我唐门拈花指?” 莫离也抢上一步,右手提剑左手按在仇暮云赠予她的白玉笛上。沈沐风一摆手,示意莫离不要冲动。转向黑衣人,道:“我这些招数,皆是家母传授,至于拈花指,我确实没有听说过。” 他话音刚落,只听疾风骤起,暗器四射。两名黑衣人护住女童,退隐林中。 沈沐风和莫离心下惊慌,急忙后退。此时,正是日月交替之时,竹影摇曳与暗器混杂在一起,很难以目力分辨。又由于竹林交错排列,每一个间隔不足五尺,莫离只得抽出白玉笛,与软剑齐用,左搏右挡,不时还会撞到竹子。想使用天殊剑招式,却也因这竹林密集不得使用。 再看唐门的人,则是利用竹林有利的地形,穿插空隙,不断施放各种暗器,占尽上风。 沈沐风穿梭在竹林间,躲避暗器。心下盘算:这地势与我们不利,倘若伤了唐门的人,结下梁子,则是求医不成,弄巧成拙。他转望莫离,只见她也受竹林影响,无法施展。情急之下,沈沐风突然想起在爹爹留下的游记一册中写到一节,途径巴蜀,偶遇仙姑。 他喜出望外,低声自语道:“是了是了,亏得爹爹记述详尽,我还偷偷练过这飞花逐蝶之术,呵呵……哈哈!”他不由得高兴得傻笑起来。 莫离心惊,忙道:“沈大哥,抱元守一。万不可此时发了头风病啊!伯母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沈沐风朗声道:“我没发头风病,只是想到了退敌之策。” 莫离听得欣喜,道:“那快讲出来,我们这样一味闪躲,确不是办法。” 只见沈沐风气运丹田,力发双掌,身形转环,力道四射。身边竹子纷纷颤抖,他虽内力不强,却也震落了许多竹叶。沈沐风旋飞而起,双手接了近百竹叶,身形转而下坠,就在此刻,他手中的近百竹叶犹如顽童转动油纸伞上的雨滴,飞射向四面八方。由于沈沐风只是学了个样子,并未得到此招式的真传,因此只能唬人,不能制敌。但唬人已经足够了,唐门弟子见到此招,无不收敛暗器,俯身躲避。莫离趁此间隙,窜入林中。唐门弟子依仗竹林拉开距离,以暗器克敌。而此时,莫离仅距他们不到丈余距离,他们哪得还手的余地。莫离剑尖直逼住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朗声道:“都别动,否则我便要了他的性命。”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沈沐风……你娘可是沈凄霜?她终是食言,将这散花天女手传给了你吗?”伴随着一阵咳嗽声,远远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形。那老者身高八尺,宽大的粗麻长衫中包裹着消瘦的身躯,花白的须发更添苍老,但目光矍铄透出侠骨铮铮。 沈沐风站定,看到这位老者心中一惊,这老人家长得怎得这般像娘亲?他心下狐疑,却强装镇定,道:“老人家想必就是唐掌门,我们只是……”沈沐风话还没说完,只觉疾风掠过腮边,他猛扭头,一道寒光擦着面庞而过,似是切掉了几根汗毛。这下沈沐风急了,压抑了半晌的怒火全发泄出来。他怒目圆睁道:“你这老头子,怎的这般不讲道理。我们以礼相待,你却动不动就出手伤人,还……”刚说到这,只听“哧哧哧”三声破风之声又响起。沈沐风身形微转,双手相交划了个半月型,三只梅花镖尽数接下。他冷笑一声,讥讽道:“廉颇老矣!” 老者仰天大笑,道:“好子,和你娘一个德行。”老者用手抹了抹眼睛,续道:“不想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的外孙,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啊!” 沈沐风听得迷迷糊糊的,莫离凑上来,声问道:“沈大哥,这唐掌门好像也有头风病,发病症状与你颇相似呢!” 沈沐风一愣,干笑了两声,道:“莫离,你且一旁看着,这边我来应付就好!”莫离点头。 老者笑罢转为咳嗽,那个八九岁的女孩从林中奔出,忙抚唐掌门的后背,道:“爷爷,你没事吧!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偏要跑出来啊!” 老者笑笑道:“嫣儿,爷爷没事,放心吧!” 沈沐风清了清嗓子,道:“唐掌门,你没事吧!” “混子!”霎时又是一镖。 沈沐风当真急了,怒吼道:“死老头子,你有病啊!” 老者边咳嗽边大笑,道:“你是我外孙,应叫我外公才是。” 沈沐风暗忖:莫离说的没错,这老头说不定真有病,只是不像我。他和师父倒是一对,都是讨嘴上便宜的,我且全听他的,只要他答应去救伯母就好。想到此节,沈沐风大声道:“外公!” 老者一愣,眼眶竟湿润了。他沉默良久,抬头道:“你娘可好?” 沈沐风不耐烦,道:“唐掌门,咱能好好说话吗?我真的不知道我外公是谁。你要是问我娘沈凄霜,她好的很,每天追着我打,精神着呢!” 唐九爷点头,道:“她都将散花天女手传授于你了,确偏偏没有告诉你,外公是谁啊!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沈沐风解释道:“刚才那招叫散花天女手吗?并非我娘教我,而是我在我爹写的游记里看到的。爹称那招叫飞花逐蝶,是他游历巴蜀之时偶遇仙姑的招式,我这手法还不及万一。” 唐九爷苦笑,道:“仙姑?你爹倒是打趣得紧。孩子,不如我们里面说话,如何?” 沈沐风摇头,道:“唐掌门,我求您,救救伯母。”言罢,沈沐风咕咚跪倒在地。 唐九爷点头,道:“我外孙求我的第一件事,我必须办。但,你先进来陪我喝杯茶,让我与你说说过往,你就明了我为什么是你的外公了。之后,再去救人不迟。”言罢,唐九爷转身离去。 沈沐风也没其他法子可想,只得与莫离跟着进去了。原来这巴蜀唐门名不虚传,两人走过这片竹林,视野豁然开朗,与青城派不同。唐门的宅院是倚山而建,借助陡峭山势将院落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会客,中层居所,上层演武。乍看上去,有点如临仙境之感。 两人跟着唐掌门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后,唐掌门吩咐上茶。沈沐风哪里有心情喝茶,急道:“掌门外公,快说说往事与我听吧!” 唐掌门用手捻了捻胡须,道:“我叫唐九,继承唐门以来仅得一女,就是唐双儿,也就是你娘沈凄霜。双儿天资极高,我希望她能继承我唐门,将我巴蜀唐门发扬光大。但那一年,就是你爹游历至此,与你娘一见倾心……”唐九爷的眼睛里似乎闪出了女儿年轻的模样。 “呵呵呵……”唐双儿在没膝的花丛中奔跑,后面一个男子在追赶她,边跑边喊道:“双妹,你等等我啊!” “笨蛋沈大哥,你快点!”唐双儿笑得花枝乱颤,但脚下不停。 “双妹,你等等……啊呦!”沈伯脚下一滑,来了一个漂亮的狗啃屎,笑得唐双儿上气不接下气的。 沈伯抹了抹脸上的泥,道:“不来了!不来了!我怎及得上唐女侠的上乘轻功。” 唐双儿跑到他面前,坐在花丛中,道:“笨蛋,你这个德行,被我爹看见可是很难过关的呦!” “知道你还这般胡闹?”一个严厉的声音如惊雷般传来,吓得唐双儿面色惨白。她拉起沈伯便走。 唐九爷哪容得他们逃走,几步抢在前头,劈头盖脸就是一掌。唐双儿迎面接下,道:“沈大哥快走!” 沈伯却咕咚跪倒在地,道:“伯父,我与双儿心意相投,望伯父成全。” 唐九爷气得胡须发抖,对唐双儿道:“我当你不好好练功去做了什么,却学起别人偷汉子,我真是白养你了。” 唐双儿挡在沈伯前面,道:“爹,你说得什么话,我与沈大哥真心相爱,只求爹爹不要阻止。” 唐九爷双眉都快拧到一起了,咬牙道:“相爱?不知廉耻。待我料理了这子,再好好教训你!” 唐双儿一听,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胸口,道:“爹,你若一掌毙了沈大哥,女儿当即死在你的面前。” 沈伯赶忙上前,欲抢下匕首,道:“双妹,不可!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 唐双儿胸口起伏,道:“你不了解爹,他一向刚愎自用,不听从别人的意见。依仗着自己的江湖地位,经常作出强人所难之事。” 沈伯厉声道:“双妹,住口。伯父是你爹爹,不可不敬。” 唐双儿不服,道:“沈大哥,你……” 沈伯转身对唐九爷,道:“伯父,我虽武艺学识均差强人意,但对双妹确是一片赤诚,若您觉得我配不上双妹,我便苦练武功,焚膏继晷,绝无松懈。但您让我离开双妹,却除非我身首异处。” 唐九爷看着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的沈伯,道:“那你接我三掌,若尚有命在,我便成全了你。” 沈伯挺起胸膛,答道:“好!” 唐双儿焦急,道:“不好!”他对沈伯道:“沈大哥,我爹一掌便可毙你于当下,你为何答允他?” 沈伯微笑地看了看唐双儿,道:“论武功学识,我均不及他人,但论爱你之心,世间再无出我右者。我胸怀此念,何惧之有?” 忽而,一人拍掌叫好,自远处缓步走来。沈伯打量那男子,身材颀长,湖蓝长衫,剑眉入鬓,目似点漆,挺鼻如峰,薄唇皓齿,好一个潇洒仿可入画的倜傥人物。 唐九爷转身抱拳,道:“慕庄主怎来到此间?” 慕萧然摆手道:“哎!是我胡乱逛过来,多有叨扰了。”他指了指举着匕首的唐双儿,问道:“双儿姑娘这是练什么神功吗?” 唐九爷强压怒火,道:“啊,一点家务事,让慕庄主见笑了。” 慕萧然眼珠转了转,道:“那我到一边赏花,你们继续。”言罢,他蹲到不远处,背对着三人,开始欣赏风景。 唐九爷见他不走,心知此事他定是要管上一管,便走上前来,道:“慕庄主,想必刚才你也看到,女……唉!”他长叹一声,续道:“女竟作出此等事来,不知……不知慕庄主是何想法?” 慕萧然站起身,走到唐双儿身边,轻轻将她手中的匕首拿下来,道:“双儿姑娘,你爹今日为何请我来,你可知道?” 唐双儿满面狐疑,道:“不知道。” 慕萧然摇头,轻声道:“他是邀我来,娶了你的!” 沈伯闻言,大叫:“不可!双妹不可嫁你。” 慕萧然对着唐九爷,道:“而我今日前来,也要向九爷你解释。我已心有所属,不能娶双儿姑娘。” 唐九爷沉声,道:“难道江湖传言是真?你当真要娶那魔教妖女赤莲?” “正是。”慕萧然正色道:“赤莲虽出身魔教,但心存善念,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我不能负她。因此,只得有违九爷美意了。我见他们也是情意笃深,九爷不如成全他们!” 唐九爷凝思半晌,道:“慕庄主,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强求。只是要提醒慕庄主,切莫引火烧身。然,女之事就不劳慕庄主费心了。”转而,他对沈伯,道:“来吧!第一掌!” 沈伯闭上眼,跪倒在唐九爷面前。唐九爷毫不留情,一掌劈下。 唐双儿哭喊着扑上来,道:“爹爹不可!” 沈伯闭着眼等死,只觉一个人重重砸在自己身上。他睁眼一看,正是嘴角浸血的双儿,已是不省人事。沈伯将她一把揽入怀中,道:“双妹,你怎么这么傻!” 唐九爷皱眉,道:“第二掌!” 沈伯一把将双儿搂在胸前,眼一闭,等死。等了半晌,唐九爷的手迟迟没有打下。他战战兢兢的睁眼看了看,只见唐九爷的手被慕萧然的手架在了半空中。 唐九爷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是心有不忍。可要让女儿嫁给眼前这个平凡男人,心中就有一团无名怒火灼烧难耐,真是左右为难。 慕萧然摇头,道:“九爷,今日这一掌已然打完,看在我的薄面,第二掌明日再打吧!” 其实,唐九爷心中也是不忍,正愁没个台阶下,正好慕萧然送上一个。他便道:“那就依慕庄主吧!明日午时,你便在此受死吧!”言罢,转身离去。 见唐九爷走远,慕萧然蹲下,为唐双儿切脉,道:“双儿姑娘伤得不轻,好在内力不弱,细细调养一段时日,应无大碍。” 沈伯抱拳,道:“承蒙慕庄主不弃,我沈伯能多陪双妹一日。” 慕萧然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想不想长长久久的陪着双儿姑娘?” 沈伯忙道:“想啊!” 慕萧然从怀中拿出一物,道:“此乃凤羽翎,你看好!”言罢,慕萧然一按机簧,尽万枚钢针齐声迸发,将三丈以内的花草尽数钉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花坑。 沈伯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此物如此霸道,如何闪避得开?” 慕萧然轻笑了一声,道:“如何闪避我还没有想到。”转身望向花坑,续道:“我便是借由凤羽翎的威力,击退了魔教的嗜血圣使,救出赤莲的。哦!不对,我已为她取了新名,应叫她凤姑。愿她直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慕萧然将凤羽翎扔给沈伯,道:“此间只剩一发,好好使用!” 沈伯将双儿轻轻放下,起身将凤羽翎交还给慕萧然,深鞠一躬,道:“我决计不会对伯父使用此物,庄主好意,我沈伯心领。” 慕萧然眼含笑意,道:“你且拿着,用于不用,自在你心。”他将剩余一发的凤羽翎塞在沈伯手中,径自离去。 慕萧然踱步回到唐门偏厅,看到正自发愁的唐九爷,他咳嗽一声,凑过去道:“九爷不会怪罪于我吧?” 唐九爷抬头,道:“岂会,若是没有慕庄主,我今日一气之下,毙了那厮,我女儿定不会独活,咳!只是此事难解啊!” 慕萧然道:“此事并不难解啊!” 唐九爷正色,道:“你休要再提成全他们,我定不许。” 慕萧然也正色,道:“九爷,若明日那沈伯有至你于死地之能,却放过了你,您是否就肯高抬贵手,成全了他们?” 唐九爷苦笑,道:“他若有这般本领,我自当他上宾迎入唐门,只可惜……” 慕萧然沉吟了一刻,道:“不怕九爷责怪,我将凤羽翎赠予了沈伯。” 唐九爷一跃从椅子上蹦到厅正中,怒道:“慕庄主,你与我无冤无仇,因何助那厮与我为敌?” 慕萧然一笑,道:“我自是不会与唐门为敌,喏!”他拿出一把铁伞,续道:“九爷明日带上此物便,可抵挡凤羽翎。如若那沈伯真的使用凤羽翎对付九爷,九爷当场毙了他,我绝不插手。但,若他抵死不肯使用,还望九爷放他一条生路。”言罢,慕萧然抱拳一揖,不再起来。 唐九爷沉思良久,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扶起慕萧然,道:“慕庄主苦心,老夫领会了,按慕庄主所言便是。” 唐九爷讲述到此处,又是一阵咳嗽。莫离正听得入神,急问道:“后来呢?我只听闻唐双儿反出唐门,却不知还有此隐情。” 唐九爷喝了一口茶,接着讲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八章 折翼木鸢乘风起 千里风波踏浪行 正午的阳光透过阴郁的雾气也变得软弱无力,花不再明丽动人,草不在鲜绿欲滴。唐双儿无力的倚在沈伯的身边,默不作声。沈伯安静的坐在草地上,目光柔和的落在唐双儿脸上,不愿离开。一人自远及近走来,两人听见却并未动弹。 只听唐九爷道:“怎么?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 沈伯轻轻将双儿扶起坐正,自己则起身,答道:“伯父,我沈伯今日便来接下您余下两掌。若我立毙当场,便是命该如此,绝无怨言。然,若侥幸留得命在,望伯父成全我和双妹。” 唐九爷摸了摸身后背着的铁伞,确认万无一失,这才道:“你若毫无对策,那便只能受死了!”言罢,他高高举起了手掌,灌注了修炼多年的浑厚内力,但并未急于落下。 沈伯挺胸昂首,一改昨日闭目等死的神态,定定的看着唐九爷,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并未打算用什么暗器。 唐九爷沉声,道:“你不怕死?还是自觉我打不死你?” 沈伯眉头微皱,道:“死,世人皆怕,我岂会不怕。但,我不能似昨日那般。虽然我已与双妹讲好,今日由我做主,但依她的性子,也难保不会跑来再挡上一掌。我不愿见双妹受伤,更不愿伯父失去爱女。” 唐九爷闻言,用眼睛余光偷瞄坐在地上的双儿。只见她双目无神,眼中噙泪。唐九爷实在心下难忍,暗道:罢了,罢了,我唐九一生只此一独女,今日若沈伯宁可受死也不使用凤羽翎,我便……成全他们吧! 可唐九爷嘴上确是分毫不让,对沈伯道:“功夫不行,口舌倒是伶俐,也难怪骗得我的双儿欢心。”言罢,他假意运力掌间,掌风呼啸而下,直击沈伯胸口。 沈伯双眉紧锁,屏住呼吸,直觉掌风已至,身子有些站立不稳,微向后倾斜。正此刻,只见一只钢针,犹如闪电般凌厉破空而至,唐九爷本无任何防备,而此针确是直奔他的心口,若是直插而入,即便未登时丧命,也是重伤。唐九爷急收掌风,腰间用力,身体腾空而转。但,这钢针来势迅猛,由于距离太近,速度疾快。况且唐九爷毫无防备,即便尽力躲闪,也未能完全躲开,钢针正正插在他心口旁开两寸之处,半尺余长的钢针一半都没入唐九爷身体。唐九爷踉跄落地,身体一斜,一口鲜血喷出。他急忙封住自己周身要穴,随即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丹丸吞服而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沈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被唐双儿拉着急奔而走。他只觉耳边生风,双脚几不沾地。这一口气奔出了约十多里路,突然,沈伯只觉拉着身体的力突然一泄,再看唐双儿踉跄几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她本已身受重伤,又耗费诸多气力奔走,身体已是不支,眼看就要跌倒,沈伯忙奋力将她环抱入怀。两人奔走甚急,此一失力,怎能停住,霎时间向前滚去。沈伯紧紧护着胸前的双儿,自己摔了个灰头土脸。 待翻滚之势停止,沈伯将双儿平放于地上,道:“双妹,你怎样?” 面色蜡黄的唐双儿气息微弱,道:“沈大哥快走。” 沈伯正色,道:“我不走,你这是何苦?” 唐双儿鼻子一酸,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入鬓间,抽泣道:“保你平安,余愿已足。” 正在这时,一群黑衣人将两人围在中央。为首一人道:“师妹,你……你竟为了他,伤了师父他老人家。” 唐双儿听声音便知是师兄车礼。她挣扎着坐起,道:“师兄,我伤了爹,便无再活的念头,你便抓我回去,但定要放了沈大哥……”她一阵咳嗽。 车礼摇头道:“师妹,你们速速去吧!我不会抓你们回去的,自此你们便隐姓埋名,不要再涉足江湖了。” 唐双儿蹙眉,道:“那师兄怎么办?” 车礼笑笑,道:“师父罚我几日,也就没事了。” 沈伯道:“不可,我已累了双妹,不可在累了车师兄。” 车礼笑道:“你善待师妹便是。”言罢,挥手带着黑衣人走了。 唐九爷剧烈的咳嗽着,唐嫣儿跑上去抚摸着他的后背,道:“爷爷每次讲这个就伤心,为何还要讲?” 唐九爷喘息一阵,道:“嫣儿,爷爷没事,看看车礼好了没?”唐嫣儿答应一声,跑向屋外。 沈沐风叹气,道:“外公,您的伤可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唐九爷点点头,道:“外伤不轻,加之急火攻心,便落了这病。” 沈沐风起身跪倒在唐九爷面前,道:“外公,我替娘亲为您赔罪,我自知不能弥补万一,但……” 唐九爷起身,扶起沈沐风道:“你这脾气倒是像你爹爹,敢做敢当。” 莫离上前道:“沈伯应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为何还要逃走?” 唐九爷笑笑道:“是呀,只怪我一时气急,发出了绿林追缉令,追捕他们,另他们日日逃亡,但也并无消息,两人似是顿灭人间。可谁知,半年后,沈伯却自行来我唐门谢罪。” 那日,也是氤氲天气,淫雨霏霏。沈伯跪在唐门竹林近前,一动不动。 唐九爷走近他身边,道:“你能躲得半载,确为何又送上门来?” 沈伯仍是目光柔和,道:“双妹伤势已痊愈,请伯父不必担心。今日,我瞒着双妹前来谢罪,望可消除伯父胸中怒气。” 唐九爷当真恼怒于他,若不是他,自己独女怎会反出唐门,他不假思索抬掌便打。沈伯不躲不闪,胸口实实的挨了这么一掌,登时身体如鸿毛般飞了出去,鲜血自嘴角涌出。 沈伯只觉头脑晕旋,眼前发黑,耳朵轰轰作响,意识模糊,想努力挣扎而起,身体却不停使唤。 唐九爷见他当真不躲不闪,自己只用了五成功力,想是他已重伤,若再下狠手,他必毙于当下。唐九爷手按胸口,似是半年前的伤口仍在隐隐发痛。他缓步走到意识模糊的沈伯面前,发现沈伯身边掉落一个一尺左右的柱状木筒,他拾起来,只见上面刻着三个刚劲大字“凤羽翎”!唐九爷倒吸一口冷气,暗忖:沈伯仍带着此物,却不使用! 仔细观瞧下,竹筒底部有一机簧按钮,唐九爷对着竹林深处一按机簧,登时钢针如飞溅的碎玉般喷射而出,霎时间布满竹林。唐九爷心中一惊,定睛再看,身侧约三丈见方的竹子上布满钢针,无一遗漏。 唐九爷心中一颤,低头看躺在地上的沈伯,问道:“你身怀凤羽翎,为何不使用?” 此时,沈伯已微微清醒,他撑着地,缓缓坐起,道:“半年前,我答允接您三掌,今日是来践约的。此物是我偶然拾得,不知是何用处。” 唐九爷心道:这谎话也太过拙劣,江湖中人,谁不知凤羽翎的威名。此时,他也不愿多计较这些,问道:“你还愿接我一掌吗?” 沈伯强忍胸中剧痛,道:“此约必践,但望唐九爷不要再责怪双妹了。半年间,她日夜自责,也是因此,伤势恢复甚慢。”沈伯抹了抹嘴角的血,续道:“伯父,我已无法站起,请恕晚辈无礼,坐着接您这第三掌吧!” 唐九爷定定的看着沈伯,沉默良久,道:“无妨!”言罢,抬手第三掌便至。唐九爷这第三掌临到沈伯跟前,掌式微变,两指前探,实是点了沈伯胸前大穴,否则他必登时毙命了。沈伯的身子被掌风激起数米,远远抛落于竹林之中。 “沈大哥~~”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人影窜入竹林。 唐九爷眼见半载未见的亲女,心中略有欣喜,但却不表露,只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唐双儿跪在沈伯跟前,用颤抖的手探在沈伯鼻息之下,她本心如死灰,以为沈伯必死无疑。但当她感受到沈伯微弱的气息时,泪似决堤,倾泻而下。 远处又缓缓踱出一人,正是慕萧然。他躬身一礼,道:“多谢九爷手下留情。” 唐九爷只是回礼,心中已然明了,这半年找不到他们二人,必有慕萧然相助,但也未多言,只是紧盯着自己的女儿,似是有不好预感掠过心头。 唐双儿见沈伯尚有气息,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转身跪倒在唐九爷面前,道“爹,女儿不孝,伤了爹,自知得不到父亲原谅,亦无颜苟活于世,今日便自毙于此,以报亲恩。”言罢,她手掌径直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唐九爷急探手,将其拦住,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唐双儿泪流满面,道:“慕大哥已将半载前事情原尾与我细说,爹可宽恕沈大哥,我……我……”她泣不成声。 唐九爷心下动容,但嘴上却不让步,道:“什么原尾,若不是你,此刻我已毙他于掌下。” 唐双儿一惊,道:“爹,你还是要杀沈大哥?” 唐九爷强装镇定,道:“自然。” 唐双儿心中的困惑和愤怒一并涌出,道:“爹,你为何如此固执?” 唐九爷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道:“你今日若选了他,就不要叫我爹!”唐九爷只是想让女儿服软,自己成全了他们也就是了。 可哪知,唐双儿的倔强与他如出一辙。只见双儿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走至沈伯跟前,又转身望了望唐九爷,目光凄然。 唐九爷心下不忍,却不看她,生怕心中怜爱泄露。 慕萧然走近唐九爷,低声道:“九爷这是何必。”转身,又对双儿道:“双儿,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双儿凄凉一笑,自竹林中拾起一根寸余钢针,道:“既然要选,今日,我便不再是唐门的唐双儿,我是沈家的沈凄霜,这唐门散花天女手的功夫,也一并还了爹爹吧!”言罢,她竟然将钢制直直钉入自己的右手,霎时间鲜血迸流。 唐九爷傻在当场,喉结舌木,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双儿跪拜三声,以谢亲恩。随后,负起沈伯,渐行渐远,只留下一行殷红血迹。 慕萧然摇头叹息,也随着去了。昏暗的竹林间,只留下唐九爷默默的望着斑斑血痕。 唐九爷拭去眼角的泪痕,长叹道:“就这样,留下了我这孤老头子一个人,独活了这二十余年了,真是报应啊!” 沈沐风听罢,暗忖道:娘当真生了这二十年的气吗?娘每每感叹却又不肯说,难道是因为外公?那回来相认便是了,为何要如此执拗…… 莫离感慨,道:“想不到,当年唐门竟有如此隐情。那之后,您便将绿林追缉令转给了青城派?” 唐九爷点头,道:“我自觉身体衰弱,也无心打理门内事务,至使唐门衰微,无颜再执这绿林令。这么多年,多亏车礼将内外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嫣儿懂事,我才能得以安心养病。” 正此时,一人背着一个竹筐走了进来,道:“掌门,一切准备妥当。”沈沐风和莫离一看,正是刚在竹林中护着嫣儿的黑衣人。 唐九爷道:“好!车礼,你好好守着唐门,我不日便归。” 车礼皱眉道:“掌门,您的身体……” 唐九爷起身,道:“无碍。”转向沈沐风,道:“好外孙,我们走吧!” 沈沐风上前接过车礼的竹筐,心下暗道:外公这是准备了什么?这重量有一个幼童的分量了。他也没多问,道:“我们即刻出发吧,还有大约一日的路程呢。” 车礼道:“不必焦急,自此至重庆城有半个时辰即可,一切已准备停当。这边请!”转身在前面引路。 沈沐风和莫离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车礼往外走,唐九爷则走在最后。只见车礼非但不引领几人出唐门大门,反而向后山行去。几人行了约一盏茶功夫,到得唐门倚靠的后山山崖,只见五名壮汉站在一个大木轮一侧。沈沐风抬头仰望,只见百仞之上竟也有一个木轮,下悬一间木笼直垂至他们站立的地点。车礼引领几人进得木笼,示意那五名大汉一齐发力,拉动缆绳,随着木轮旋转,木笼缓缓上升。 沈沐风眼睛发亮,道:“外公,咱们唐门还有如此机关,真是宏伟霸气。” 唐九爷哈哈一笑,道:“我唐门虽也有机巧玩意,却远不及此啊!这是神机山庄慕萧然慕庄主为我唐门建造的,一会你见到折翼木鸢更要惊奇不已啦!” “木鸢?太好了。”沈沐风已经忘掉刚才的沉痛,醉心于眼前的神奇机关之中了。 不一会,几人便到得山崖顶峰,只见那里有一只翼展约一丈的木鸢,翼展是由八片三角形木板组成,下有连动轴,显是折叠之用。木鸢下有两组扶栏,想必就是搭载人所用。车礼道:“此木鸢只能乘坐两人,但我见二位武功不弱,可有一位立于木鸢翼展之上,想必不会有危险。” 唐九爷摆手,道:“车礼,我熟悉木鸢飞行的属性,由我在上即可。” 沈沐风忙抢道:“外公,外孙我自觉轻功还不错,不如就我在上面吧。您身体不好,还是在里面吧。” 正在两人争执之际,莫离已立于木鸢之上,拍手道:“好好玩,好好玩!我要在这里。” 唐九爷道:“你姑娘家,快下来。” 莫离不愿,道:“姑娘家怎么了,我就要在这里。” 唐九爷性如烈火,虽然磨砺了这二十余年,仍是略有怒色,道:“怎的二十年后的女儿家也如此放肆?” 沈沐风解释道:“外公,你有所不知,他是湖心岛南宫家的独女,南宫莫离。轻功卓绝,武功了得,为行走方便,才未报上真名实姓,望外公莫怪。” 唐九爷抬头重新打量了莫离一翻,道:“既是南宫家的传人,定错不了,那便随她的愿吧!” 沈沐风转身来到木鸢下,自腰间掏出钩索,一边系于扶栏,另一边扔给莫离,道:“你定要心,不要逞强啊!” 莫离点头,道:“我们赶快走吧!” 唐九爷与沈沐风也上了木鸢,车礼命两人推动木鸢翼展,唐九爷和沈沐风一齐用力,木鸢直奔悬崖而去。到得崖边,沈沐风与唐九爷用力一跃,木鸢便脱离了悬崖,向前下方俯冲而去,速度极快。 片刻功夫,木鸢便乘风而起,稳稳的浮在空中,犹如一叶扁舟徜徉于宁静的湖面。 莫离此生第一次体验这般感受,随着木鸢俯冲,她紧张得抓紧钩索,都有一刻后悔要坐于翼展之上。但随着木鸢乘风而起,她高兴得大叫道:“我飞啦,我会飞啦!” 沈沐风也是第一次乘坐,只觉眼前顿时开阔,山的轮廓尽收眼底,高大的树木犹如草般簇拥在一起,有一种不真实的娇可爱。听着莫离大喊大叫,他也兴奋不已。 唐九爷听着莫离大叫,哈哈大笑,道:“这姑娘,倒也豪气。风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沈沐风便将如何遇到莫离,这一路的崎岖尽数道来。 转瞬间,便到了重庆城。 莫离叫道:“沈大哥,快看,重庆城好啊!街上的人也好啊!” 唐九爷道:“我们在城外的空地着陆吧!” 沈沐风道:“好!” 莫离却道:“我要直接跳进神机堂的院子,吓吓那仇暮云,看看他什么机关能挡我!” 唐九爷惊奇,道:“哦?这个把戏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且试试看。” 沈沐风急道:“不行,这么高,且飞行速度如此快,一个把握不好,轻则受伤,重则丧命,莫离万万不可。” 这唐九爷却来了兴致,道:“风儿,怎么还不如一个姑娘豪气?你这是不相信外公的飞行技艺啦?” 沈沐风忙道:“哪里是不相信外公,我是怕……” 唐九爷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岂会伤了我的孙媳妇。” 沈沐风闻言,脸腾得红得像刚染的红布,道:“外公,切不可乱点鸳鸯,莫……南宫姑娘是有婚约的。”想到此事,沈沐风心下一紧,总之就是不好受。 再看那爷俩,根本没理会沈沐风内心的脆弱。一个在喊:“莫离姑娘,准备好了没?”另一个在叫:“唐掌门,我早就等得不耐烦啦!” 只见唐九爷双臂较力,木鸢的翼展开始向内弯曲,他又将双腿用力回收,木鸢的尾部张开且向下回勾,直如鸟儿停靠树枝之时的动作,木鸢朝着神机堂下降而去。唐九爷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莫离闻言,双脚一跃脱离木鸢。 沈沐风忙紧张的回头看,只见莫离轻如飘絮,随风而舞,旋转的身形将急坠之势缓去,稳稳落入神机堂院中。 唐九爷右臂较力,使木鸢回转,径直落在了神机堂门口。此时尚不到午时,神机堂大门紧闭,仇元宝也不在堂外。沈沐风上前叫门,并无人应答。 唐九爷收起木鸢,背在背后,道:“多亏那丫头跳进去了,否则我们都进不去啊!哈哈哈……” “嘻嘻嘻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沈沐风背后的竹筐中响起,吓得沈沐风一下子把竹筐扔在地上。 “哎呦!”唐嫣儿丛筐里爬出来,道:“你这个无礼之徒,摔死本姐啦!” 唐九爷和沈沐风具惊,齐声道:“嫣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十九章 银针渡劫难 妙手春亦还 正在这时,神机堂的大门“吱呀呀”打开,仇老爷和元宝急匆匆走出,后面还跟着几名家丁。嫣儿见了急忙跑到爷爷身后,拉着爷爷的衣角,偷眼瞧着。 仇万贯一见唐九爷,紧上两步,躬身一礼,道:“恭迎唐掌门,您能亲自前来,我等万般感激,掌门快里边请。”言罢,侧身相让。 唐九爷还礼,道:“仇老爷客气了,外孙让我办的事,老夫自当尽心竭力,不知苏夫人何处?” 仇万贯疑惑,心下暗忖:外孙?看来是说的沈少侠,何时又攀上这门亲戚。此刻却容不得他多想,秀儿和凤姑已然危在旦夕。他前面引路,道:“唐掌门请随我来。”几人跟随其后,从正门进入了神机堂。元宝断后,又将大石门落下,街上恢复平静。 凤姑和秀儿被安置于后堂的一间客房内相邻的两张软榻上,轻纱幔帐低垂,内室只有一位厨娘正在为两人更换额头的手帕。 唐九爷行至门前,闻到淡淡的药香,道:“何人开的药方啊?” 仇元宝忙上前,道:“学生医术粗浅,只熬制了一些诊治普通蛇毒的药,却不怎么见效,还请唐九爷快快救救夫人和秀儿姑娘吧!” 唐嫣儿抢言,道:“这并非普通蛇毒,你单用重楼,怎可解得?”言罢,第一个冲进房间,唐九爷随后也进入房间,其余人等均留在了房间外面。一则是男女有别,再则是怕影响诊治。 众人均一言不发,默默等待着。突然,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南宫姑娘,你可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你啦!” 莫离吓了一跳,转眼看,正是木讷石头霍忠继。只见他满脸伤痕,显是昨天晚上被打得不轻,但精神倒是极好,牢牢的绑在身上的衣服凸显他结实的肌肉。 莫离见他精神得很,心中也很快活。她将食指放在嘴边,道:“霍大哥,你声点,唐掌门正在诊治呢。” 霍忠继瞪大眼睛点点头,犹如闷雷般的声音又响起,道:“秀儿姑娘怎样?” 莫离蹙眉,道:“你声点,有唐掌门在,不会有事的。” 霍忠继又点点头,使劲压低声音,道:“那我就放心了。”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声了,在众人听来仍是雷声隆隆。 正这时,房门吱呀开了,唐嫣儿走出来,虚掩房门,道:“谁在这大吵大叫的?” 霍忠继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抿着嘴,伸手指了指自己,不敢再出声了。 唐嫣儿白了他一眼,道:“元宝” 她叫得十分无礼,元宝也不在意,连忙上前,道:“嫣儿姐,什么吩咐?” 唐嫣儿道:“见你粗通医理,你便去准备这些药材吧!听好了!” 仇元宝急忙点点头。 唐嫣儿目光灼灼,认真道:“黄莲一钱,黄芩两钱,栀子三钱,黄柏两钱,蝉衣两钱,僵蚕三钱,全蝎四钱,防风、生地、丹皮、半边莲各两钱,金边重楼六钱,煎熬一个时辰。另取半边莲、半枝莲、青木香、马齿苋、金边重楼、芙蓉叶各一两,制膏剂外敷。快去!” 仇元宝呆立当场,因为他……没记住。 唐嫣儿见他不动,甚是恼火,道:“救人性命,岂容你这般耽搁?还不快去?” 仇元宝面露难色,道:“可否请嫣儿姐再说一次,学生愚钝,没有听清。” 沈沐风接言,道:“元宝兄弟末慌,可是黄莲一钱,黄芩两钱,栀子三钱,黄柏两钱,蝉衣两钱,僵蚕三钱,全蝎四钱,防风、生地、丹皮、半边莲各两钱,金边重楼六钱……” 仇元宝喜道:“沈兄弟好记性,你快与我同去。” 唐嫣儿斜睨着沈沐风,道:“你倒是记性好!记得文火煎熬一个时辰,快去!” 在这救命的时候,两人不敢耽搁,仇元宝急忙拉着沈沐风抓药去了。 唐嫣儿转头,对着霍忠继道:“大块头,去搬两个屏风过来,爷爷要施针。” 霍忠继点头,但不敢出声。仇老爷道:“他一人如何搬得了两个,我去找两个家丁帮忙。” 霍忠继赶忙摇头,轰隆道:“我能的。”说完,又觉自己声音太大,怕惊扰了病人,连忙把嘴捂上。 唐嫣儿蹙眉,道:“能就快去。” 仇老爷引着霍忠继去搬屏风,莫离看着嫣儿,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唐嫣儿道:“一会爷爷施针,为她们逼毒,但爷爷年事已高,再说又有两人,恐难办到,你可愿相助?” 莫离道:“昨夜我就试图用真气为苏夫人续命,可……” 唐嫣儿摇头,道:“她们由于中毒,经脉已然受毒气侵蚀,你强行运功反助毒气运行。而爷爷施针则是打通经脉,使毒气散出,但他们现下虚弱得很,需外力助之。” 莫离点头,道:“原来如此,放心吧!我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那要看你的全力有多少?”仇暮云自回廊间显出身形。 听他话中带刺,莫离心中恼火,道:“全力有多少,我就使多少,总不像有些人,心里担心得要死,却装得若无无事,藏身廊间。” 仇暮云歪头瞧着莫离,道:“娘子,这一夜不见,口舌伶俐了许多啊!” 莫离听她又叫自己娘子,心下气恼,道:“你……怎么又这般唤我?” 嫣儿不耐烦,道:“没人有空在这里听你们打情骂俏,既是有能力救人,速速同我来。” 莫离与暮云对望了一眼,都没再吭声,随着嫣儿进了房间。两人来到凤姑榻前,莫离伸手欲扶起苏夫人,仇暮云却抢在前面。他悄悄在莫离耳边道:“你去秀儿姑娘那里。” 莫离气恼,但见凤姑和秀儿已气息微弱,似有若无,再耽搁下去,恐有不测。心道:罢了罢了,暂不与他计较。转身来到秀儿榻前,将她扶起。 这时,仇老爷引着霍忠继背着屏风进了屋。霍忠继心翼翼的将屏风放好,捂着嘴退了出去。仇老爷看了看唐九爷,唐九爷示意他不必担心,仇老爷点头退出。 唐嫣儿自背篓中拿出一个大木盒,打开木盒摊出百余只银针,长短粗细形态各异。唐九爷站在屏风之前,道:“仇公子,准备好了吗?” 仇暮云按照嫣儿的指点,将凤姑身体扶正,褪去外衣,自己端坐于床内侧,道:“可以开始。” 唐九爷道:“待我施第三针后,你便将真气灌注于苏夫人体内,大约一个时辰不得间断。” 仇暮云道:“好!” 只见唐九爷回手拿起一只银针,挥手激射而出,银针穿过屏风,准确地钉在凤姑得气海穴,此手法隔空认穴之准,无人能及。 唐嫣儿为苏夫人切脉,道:“爷爷,可继续。” 唐九爷又拿起两根银针,左右同发,钉在凤姑的上下血海穴。凤姑身体一震,似是触电般抽搐了起来,仇暮云将左手抵住凤姑后心,一股真气灌入凤姑心脉,凤姑身体的抽搐顿止。 唐九爷又用银针刺入凤姑各大要穴,而嫣儿则在凤姑十指指间都戳了一针,下面接上瓷盘。随着真气流入,黑色的毒血缓缓由指间渗出。 不到一盏茶时间,仇暮云额角便浸出了汗珠。唐九爷转身,道:“苏姑娘这边可准备好了?” 嫣儿回答,道:“爷爷,都好了!” 唐九爷同样施针后,道:“辛苦两位了,这毒血催出干净尚需个把时辰,若觉真气不济,不要强撑,余毒用药物清出亦可。”莫离与暮云点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莫离只觉真气流失大半,汗水已湿透衣襟,浑身不觉有些颤抖。偷眼看仇暮云,只见豆大的汗珠自他额间滚下,想必也不轻松。 正此时,暮云似察觉了她偷看,轻声道:“静心敛神,心走火入魔。” 莫离心头不觉掠过一丝暖意,哦了一声,凝神运功。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四个瓷盘内均流存了半盘黑血。唐嫣儿端着两个青瓷碗,还有一个瓷罐走了进来。 嫣儿端着沈木风和仇元宝熬的汤药,轻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她们该喝药了。” 暮云和莫离缓缓收敛真气,将凤姑和苏秀平放在榻上,两人各端起一只瓷碗喂她们喝药。此时,凤姑和秀儿姑娘已有了知觉,药水灌进嘴中自可吞咽。嫣儿打开瓷罐,给她们的伤口上药,并包扎。一切完毕后,为她们盖上丝被,暮云和莫离退出房间。 莫离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暮云在侧静静的看着她。莫离瞟了他一眼,道:“看什么?” 暮云坏笑,道:“看娘子啊!犯律法吗?” 莫离心中气恼,抢步上前太掌欲打。仇暮云并未躲闪,身行不自觉的晃了晃。 莫离察觉,暗忖:适才疗伤,耗损不,想必他已力竭。再念及此前种种,显然他并非轻薄之徒。莫离收掌,只是摇摇头,犹如明媚阳光般轻轻一笑。 仇暮云望着她俏丽身姿,似是心中二十年的阴霾便烟消云散了一般。 …… 这一翻折腾,已时过晌午,厨娘为大家做了一桌丰盛的美食,鸡鸭鱼虾,皆列盘中。待得暮云和莫离来时,唐九爷和仇老爷已分宾主落座。沈沐风和霍忠继见莫离来了,忙起身相迎,其声道:“莫离/南宫姑娘!” 可,仇暮云却挡在他们前面,道:“来来,大家坐。哎呀!饭菜真香!”随后干笑两声。 沈沐风也干笑两声,道:“师父,您辛苦了!” 仇暮云点头,道:“恩,好徒弟,来吃饭。” 霍忠继挤到莫离身边,道:“秀儿姑娘……”说着,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沈沐风看在眼里,心中念动,急忙上前,道:“莫离出手,秀儿姑娘当然没事啦,你就放心吃饭,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秀儿姑娘,怎样?” 霍忠继惊喜交加,道:“真的?”这一声犹如惊雷,震飞了院子里的一群鸟。 莫离叹气,解释道:“霍大哥就是这样,大家不要见怪。” 仇万贯哈哈笑道:“这个孩子,生性耿直,不然也不会在大江边上让人家把钱财骗了个精光,连褂子都拿去典当啦!” 大家错愕,沈沐风拍拍霍忠继的肩头,道:“看霍大哥衣着异于常人,原来是没有合适的衣物,待吃过饭,我们去剪裁几身。” 仇万贯点头,道:“沈少侠言之有理。元宝,用罢饭后请成衣铺的掌柜来一趟,为大家都剪裁几件衣服。” 莫离问霍忠继,道:“是何人把霍大哥骗得如此惨状?” 霍忠继委屈,道:“一个驼背老头,说山路难行,让我背他,我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实在乏累便睡着了,醒来行囊盘缠全没了,就剩一身衣物尚值几个钱,就去典当了换馒头吃。要不是遇到仇老爷,我怕是……怕是来不了这重庆城了!”说着眼圈发红,泪水自眼眶中打转。 唐九爷见状,道:“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霍忠继强忍泪水,道:“对,我是男子汉,我不哭。” 沈沐风凑到霍忠继跟前,问道:“驼背老头长什么模样?” 霍忠继翻着眼睛想了许久,道:“有个鹰钩鼻子……呃……还有……” 沈沐风转身跑进房间,片刻时间,拿了一幅画回来,道:“是不是这个老头?” 霍忠继拿着画像,激动道:“就是他,就是他!” 大家都凑过来看,莫离惊道:“这不是魔教的临江?” 仇万贯惊道:“原来是他?” 仇元宝疑道:“万贯爹爹认识此人?” 仇万贯摇头,道:“我未曾见过,但我行船至临江阁时,险些被他们所劫,要不是沈少侠他们出手相助,爹爹便凶险了。” 沈沐风接言,道:“还有蛟龙帮的厉大哥和众兄弟,我们齐心协力端了临江阁的老巢。有机会介绍厉大哥给你认识,他为人豪气得很,甚是可交。” 仇元宝听得十分羡慕,自语道:“何时我也能去江湖中闯荡一番,该有多好!” 仇万贯正色,道:“你像只软脚虾一样,如何闯荡啊?” 众人均被此一翻对话逗得捧腹大笑。 正这时,嫣儿急匆匆跑了过来,道:“醒了,爷爷,苏夫人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章 命长命短皆由命 缘深缘浅尽是缘 凤姑强撑起身体,只觉一阵阵头晕。想见儿子,是他唯一的念头,也是这些年支撑她走遍大江南北的精神支柱。 就在昨夜,她见到了失散二十年的儿子,她好想听他再叫一声娘,这股强大的意念支撑着她残败虚弱的身体。她从床上爬起,扶着软榻边缘竭力站起,但酸软的腿脚仍是无力支撑她消瘦的身躯。她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的鞭伤阵阵刺痛,身体在发出警告,但她并不在意,仍是倔强的爬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门的方向挪去。 正这时,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仇暮云。母子目光相接的刹那,时间都羞赧退却,将这对母子定格为永恒,这便是母与子的爱。 凤姑双手伸向暮云的方向,身体已不听使唤的向前倾倒。仇暮云连忙抢上几步将她扶住,在他耳畔轻唤:“娘……”他的声音微微哽咽,但仍很镇定,悄声道:“娘,此刻人多眼杂,你且委屈做一阵苏夫人。” 凤姑这才有些回神,定睛看了看随后进来的众人,她微整衣衫,道:“多谢众位救命之恩。”言罢,欲起身施礼。 唐九爷忙抢在前头,道:“夫人身子太弱,万不要再多礼了。”他转向暮云,道:“仇公子,且扶夫人到榻上休息,待我诊脉。” 凤姑深吸一口气,道:“有劳唐掌门费心了,我的身体恐难维系,只盼能多活些时日”她的目光柔柔的落在仇暮云身上,续道:“给我女儿寻个好人家。” 霍忠继凑在门口,看得分明,暗忖:自打一开门,苏夫人眼睛就没离开仇暮云,现下又说要给秀儿寻婆家,这妥妥的是要说给仇暮云啊!他这心里像开了锅的沸水般,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伯母,先别忙随便给秀儿姑娘许婆家啊!” 这一声平地炸雷,凤姑被惊得头晕目眩。唐九爷狠狠瞪了他一眼,霍忠继连忙把嘴堵上。沈沐风拉拉他的衣襟,将他带了出去。 唐九爷道:“你们也都退去吧,待我诊脉。” 众人退出房间,仇暮云将凤姑扶上软榻,唐九爷咳嗽了一阵,上前诊脉。嫣儿一直在唐九爷身侧,生怕爷爷有什么闪失。凤姑看着两鬓皆白的唐九爷,只叹时光摧花折枝,霜华荏苒。 唐九爷眉头紧锁,右手四指交替按压,切准症结。诊过右手后,他道:“苏夫人,左手可让我诊一下?” 凤姑伸出左手,悠悠道:“唐掌门,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这些年劳苦奔波,恐时日无多了吧!” 唐九爷叹息,道:“苏夫人,恕老夫无能。虽然夫人所中之毒已然排出体外,但夫人身体虚空,需静静调养,否则……” 仇暮云急道:“掌门,否则怎样?” 唐九爷伸出三根手指,道:“否则,只能延寿三月了。” 仇暮云的心重重一沉,五内情感皆具翻腾。但是,表面却无异样,只是久久没有说话。 凤姑微微笑道:“唐掌门据实相告,感激不尽,三月残命足矣。” 唐九爷心中也是悲凉,思虑再三,道:“素闻诡算子前辈医术高绝,无人能及,且游居巴蜀深山之中。若有缘得他诊治,获可枯木逢春亦未可知。” 凤姑道:“唐掌门费心了,不知女秀儿怎样,为何尚未转醒?” 唐九爷道:“据我推测,你们二人皆应明日辰时左右方会苏醒,想必夫人思女心切,才会苏醒这般快。但夫人身子亏虚太甚,我先开一剂温和补药,为夫人维系身体。夫人尚需好好休息,切勿劳心劳神。”言罢,他便唤了唐嫣儿开药方去了。 仇暮云将唐九爷送出房间,将房门关好,转身回来,咕咚跪倒在凤姑面前,泪水倔强的在眼眶里打转。 凤姑伸手抚摸他面具下的脸颊,道:“苦了你了,孩子!” 仇暮云摇头,道:“孩儿不苦,孩儿……不苦!” 母子两人相互凝视,沉默良久,似是二十年的心酸苦楚在此刻交融,二十年的等待期盼和绝望挣扎都是值得的。 大约一盏茶时间,凤姑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痕,道:“云儿,你当年是如何逃走?风儿可是遭遇不测?” 仇暮云起身,坐到床边,叹了口气,道:“当年,奶娘带着我和风弟自密道逃出不远,便见到惨遭屠戮的汀溪村民……” 悠悠往事浮于眼前,恍若昨日。 春花拉着慕云,抱着慕风竭力奔跑着,后面是一群黑衣人在追赶。 慕云看着襁褓之中的弟弟,心道:这样跑下去只会全部被杀,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弟弟的性命。想到此处,他突然用力甩开奶娘春花的手,大声道:“我拦住他们,你们快走!快走!” 春花哪能撇下他,哭喊着道:“少爷,不要任性,快随我逃!” 慕云怒目斥道:“这样谁也跑不了,快走!” 春花见当下情形,确是难以全身而退,含泪道:“少爷心。”抱着慕风,转身离去。 慕云面对迎面而来的闪亮火把,浑身不停的颤抖。微醺的暖风吹拂着,他的后背却透出汩汩的寒意,目光被顺着额头淌下的汗水模糊。他自己都搞不清,那夜到底是盛夏,抑或是寒冬。他只知道,他不想死,却更不能让弟弟有闪失。他倔强的等待着黑衣人向他扑来,右手紧紧握着怀中的凤羽翎,这是他抓周礼时的选择,也是他以性命捍卫神机图的命数。 霎时间,黑衣人已来到近前,慕云拿出凤羽翎,一按机簧,“嗤嗤嗤嗤……”万枚钢针一齐迸发,近处的黑衣人顿时倒地,远处的纷纷躲避。 慕云见他们被阻住,奶娘已带着弟弟消失于夜幕之间,心下稍安。那群黑衣人见他手持凤羽翎,都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若稍有差池便命丧当场了。 就这样,僵持的局面持续了一盏茶时间。慕云从不知道,一盏茶时间是那样的漫长。他浑身发冷,手心全是冷汗,全神灌注的注视着眼前的动向。可他毕竟年幼,对手又武功高强。正在他全神灌注的看着眼前时,突的一人自空中落下,手起刀落。慕云大惊,可已然闪避不急。他急撤身子,哪只那人瞄准的正是他拿着凤羽翎的右臂。 只听“噗咔”一声,慕云右手臂被齐齐斩下,但慕云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只知道,失去凤羽翎自己便必然难逃生天,更无从保护弟弟,无从保护神机图。 他身体虽已后倾,右脚却抬起,正踢在自己折断的右臂。他脚尖用力回勾,折断的臂径直飞向自己。 黑衣人万万没有想到,区区十岁孩童,应变能力竟如此之强。 慕云只觉一股血腥气夹杂着腥黏的液体粘在脸上、左手和身上,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左手接过断臂却拿不下凤羽翎,索性直接按动右手拇指发动了凤羽翎。黑衣人被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得魂都丢了,正正被射成了个筛子。 然而,慕云深知,凤羽翎只有发,此刻再不想办法逃走,便再无机会。趁着其它黑衣人均在树木或大石头等掩体后躲避,他拔腿就跑。 他越跑越冷,越跑头脑越不清晰,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不平,目光弥散,更难看清黑夜中的路途。突然,他一头撞在一个软墙上,旋即跌倒。片刻功夫,他便清醒过来,定睛看,正有一个男人为自己包扎伤口。借着月色,慕云认出,正是平日给自己家送酒的沈叔叔。他悲喜交加,泪水夺眶而出,道:“沈叔叔,我……我好怕!” 沈伯为他包扎好,拍了拍他的头,道:“好孩子,不怕!” 慕云抽泣哭道:“沈叔叔,快去救救爹娘吧!我想要我爹,我想要我娘!” 沈伯心中哀痛,暗叹:今日我能护得你周全,就算老天待我不薄,哪里有余力救你爹娘啊!但他口中却不能这样说,他揉揉慕云的头,道:“好孩子,叔叔这就去救你爹娘,你这会好些了没?如果好些,你就顺着山路一直朝西走,千万不要再回来。待我救了你父母,自然让他们去寻你。” 慕云强忍住泪水,道:“真的吗?爹娘会去找我吗?” 沈伯笃定的点头,道:“当然会的,快走吧,孩子。” 慕云轻咬嘴唇,努力站起身,身体仍在打晃。此刻,他深刻的感觉到,右臂灼烧般的疼痛直入骨髓。但他必须走,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自己身上的神机图。 神机山庄的西侧是片丘陵山地,荆棘丛生,路险难行。慕云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一直向西走,不知走了多久,太阳都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了。他觉得白晃晃的日光照得他头晕目眩,又由于受伤脱水,身体已难支撑。正行得一条坡路,他一脚踏空,整个人滚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仇暮云沾了下眼角,道:“我被算出神机山庄劫难,前来搭救的诡算子前辈所救。待得我醒过来,已是半月之后了。前辈也无从得知何人毁我家园,便带我回到巴蜀。再后来,万贯叔寻到了我,便把我接到重庆城,收为养子。” 凤姑点头,道:“原来我儿是被沈庄主所救,那沈庄主……” 仇暮云微微叹息,道:“沈叔叔未能脱身,沈家声称是途遇盗匪而被害,只是怕被牵连吧!” 凤姑缓缓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悲恸的心久久未能平复。她温柔的看着暮云,道:“云儿,你觉得沐风那孩子怎么样?” 仇暮云轻笑道:“他!一出现就与我抢娘子,却是和弟弟一般无二呢!”他站起身,向外踱了几步,续道:“娘,沈沐风不但是我大恩人的儿子,而且机巧之术也颇为精通,我想把神机图传给他。” 凤姑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云儿,为何有这般想法?” 仇暮云转身,走回床边,蹲在凤姑身前,道:“娘,我慕家及汀溪百姓,两百余口性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此仇此恨,今生难忘!” 凤姑双眉紧锁,摇头道:“我心中何尝不是愁苦,愤怼难平。但是云儿,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忽视了身边人。就像沈少侠,自我见他就有一种亲切感,不可名状,甚是奇怪。曾经有一瞬,我觉得他才是我的儿子。”凤姑苦笑。 仇暮云拉着凤姑的手,道:“娘,我对那个笨徒弟也颇觉亲切,可能是他性格平和,又热诚待人。但毕竟是相识不久,怎会生出如此好感?”暮云自顾自的摇头,暗笑自己古怪,转头又问道:“这些年,娘可查出弟弟的下落?” 凤姑突的目光顿住,手紧紧握住暮云的手,道:“云儿,庄子被毁后我去寻你们的下落,发现风儿和春花的尸身……但我不相信……”她颤抖着伸手掏出了与暮云腰间一模一样的镂空玉佩。 仇暮云用颤抖的左手接过玉佩,眼中似是冒出火来。 凤姑拉住暮云的手,道:“云儿,二十年了,都过去了。” 仇暮云呼的站起,大声吼道:“二十年了,可什么都过不去了,我的时间停在了那一刻……”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深潭一般的眼眸中怒涛汹涌。 凤姑深知,仇恨一直折磨着暮云,从他还是一个孩子开始,整整二十年。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秀儿的陪伴,也几欲轻生,更何况一个懵懂孩童。她不想让自己的云儿就这样被仇恨吞噬,可她又能如何?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门外一个女童自语,道:“大青虫,好可怜,被一群蚂蚁吃掉了!大青虫,你希望青虫来为你报仇吗?如果青虫来到蚂蚁窝,会不会也被吃掉呢?” 仇暮云闻言,心头一震,暗忖:大青虫一定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去犯险,娘现下一定也是这般心意,我却未能察觉,真是惭愧。 他大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只见嫣儿在院中,正在用树枝捅一条僵死的青虫。暮云斜眼一睨,廊下还有一个身影躲在暗处,正是笨徒弟沈沐风。暮云摇头笑笑,转身回到房间,关闭房门,道:“师父反而被徒弟教训了,真是丢脸啊!” 凤姑疑道:“怎讲?” 仇暮云凑到凤姑身边,道:“那八九岁的唐嫣儿,怎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应是我那笨徒弟在外偷听。”他略一思量,伸手横抱起凤姑。凤姑忙道:“云儿,你这是……?” 仇暮云坏笑,道:“他想偷听,我就偏叫他听不到。”他抱着凤姑,脚在软榻侧角一踢,两张软榻之间遍悄然无声的显露了一条密道。暮云抱着凤姑自密道而去,片刻间密道又恢复如初,掩藏得不见半点痕迹。 仇暮云抱着凤姑自密道而下,来到一间石室。他将凤姑放在石室角落的一张铺着软垫子的石床上,道:“此间说话,再无人偷听了!” 凤姑见暮云恢复如常,也略放宽了心,道:“云儿,你我母子身份若被人知晓,恐将引来腥风血雨,自身难保。我看沈少侠确是心思纯净之人,你若有意将神机图传于他,娘也不阻拦,只望不要给他引火上身。” 仇暮云点头道:“我不会告知他那是真正的神机图的,但只怕那些歹人不日便会寻上门来,神机图的玄妙他无法尽得。” 凤姑微笑,道:“这一点云儿就放心吧,沈少侠与娘一样,有过目不忘之能,且又精通机簧之术,定可领悟其中奥妙的。” “过目不忘?”暮云惊疑,道:“娘,他真的有过目不忘之能?” 凤姑点头,并将与沈沐风相识以来的种种尽述。 仇暮云凝思良久,道:“娘,记忆超群之人本就为数不多,而这真正的过目不忘,至今江湖中也只娘亲一人,娘亲真的觉得沈沐风与我慕家没半点渊源吗?” 凤姑的目光又一次顿住,她何尝没有想过,沈沐风便是她的风儿。她叹息,道:“娘也想过多次,但他确是沈家的独子,应无理由是风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要去问过沈夫人才清楚啊!” 仇暮云抢道:“我记得,当年娘在我们身上都纹上了慕字,弟弟的应是在屁股上,娘不便查看,我代劳便是。” 凤姑眼中露出喜色,道:“你如何查看?” 仇暮云故布疑阵,道:“那就不劳娘亲您费心啦!” 凤姑微嗔,道:“和娘也卖关子。” 仇暮云微笑,道:“娘,您先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言罢,转身就走。 凤姑赶忙叫道:“等等!” 仇暮云转头,道:“娘,还有什么吩咐?” 凤姑急道:“当日刺青不深,不日也可脱落的,但风儿腰间有一半月形胎记,却是如何也掉不了的。”凤姑喘了一口气,道:“还有,他右脚底有一颗黑痣……”她不自觉轻抚自己的额头,摇头道:“那也许也会消失吧!” 仇暮云用怜惜的目光望着身经百疮的母亲,不觉一阵心酸,道:“娘,不要多想,说不定我会带回好消息呢!”言罢,调皮一笑,走出密室。 来到石质台阶前,暮云刚打开地板机关,却见一个人咕咚一声从外掉落,顺着石阶滚了下来。不用看,暮云也知道是沈沐风。 沈沐风正滚到暮云脚边,抬头笑嘻嘻,道:“师父,我看你不在屋里,怕您老人家出事,便来看看。” 仇暮云用眼睛斜睨着他,心中暗笑却不表露,道:“见你一口一个师父,叫得亲切,但却不曾行过拜师礼,你且随我来。”言罢转身出了密室。 沈沐风还想往里去,看看这密室的究竟,但也不敢违逆仇暮云的意思,只得乖乖出来,待下次有机会再来探究。 暮云引着沈沐风来到后堂的跨院,进入一间不起眼的柴房。暮云看似随意的敲了墙壁三下,却是洞开了一间暗门,连通着一个向下延伸的回廊。来到回廊尽头,暮云只是用手指在墙上随意画了几个图案,一扇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间石室。 沈沐风激动的问道:“师父师父,这是什么机关?还有你的悠悠梦幻乡的墙壁又是如何打开的?师父,你一定要教我啊!” 仇暮云不耐烦,道:“闭嘴!” 沈沐风也不敢多言,跟着他进入了石室。这间石室格外大,能容下几十人。石室的四面各有不同,正对着门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个与仇暮云长相颇为相似的男人,端坐其中,即便在画中也难掩风流气息。画前是一张供桌,桌上有香炉。 沈沐风暗忖:想必这就是神机山庄庄主慕萧然的画像了。 石室左手边墙上则是一整面书柜,上面摆满了书扎卷轴。 沈沐风心中窃喜,师父这是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看来是真心收我为徒啦。 再向右手边看,一席白色纱帘幔帐低垂于地,后面则是汩汩热气。 沈沐风心下叫绝,暗道:地下石室多阴冷潮湿,而这显然是引入了温泉为密室保暖,还可沐浴,真是绝妙。然这湿气却自幔帐后倾泻而走,丝毫不影响对面的书籍,此房间构思之巧妙,设计之思辨无以复加。 再看靠门的这边,摆放着三个木质架子,第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精巧工具,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第二个架子上有许多各色闪耀的宝石矿物,琳琅满目,宛然一个陈列柜。而四三个架子则是各类繁复巧的机关弩箭,凤羽翎也是其中之一。 他正为大开眼界而感叹,只听仇暮云道:“入我门下,必先焚香沐浴,快去吧!” 沈沐风闻言一惊,道:“师父,我……我也能用这里的温泉水洗澡?” 暮云看着他,思量了一会,道:“看你是较为肮脏,怕污了我这池子,那你不要拜师了!” 沈沐风一听,急忙道:“那怎么行,师父匠心独具,这温泉活水怎会因区区一个我,就脏了池子?您说是吧?” 仇暮云歪着头,右手把玩着玉佩,并没作声。 沈沐风见他不出声,又道:“师父不出声,那就是我说对了!哦哦哦!洗澡喽!”言罢,他迅速脱下身经百战的破烂外衣,顿时掀起一股尘埃和汗臭味。 仇暮云连退两步,道:“你是该好好洗洗啦!” 沈沐风嘿嘿一笑,又脱掉了鞋子,跑进了幔帐之后。仇暮云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一刻也不离开。 沈沐风回头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师父,哼唧了一会,道:“师父,咱们神机堂入门,洗澡还得这么看着啊?这我有点不习惯。” 仇暮云不耐烦,道:“不洗就出来,洗就快脱,我这里就这个规矩。” 沈沐风心下暗忖:这是什么破规矩,不过,为了那一墙的书啊!我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裤袜,噗通一声跳进了温泉中。 温泉水温润滑腻,犹如女子的肌肤般滑过沈沐风的全身,他浑身一哆嗦,心道:还有如此舒服的温柔乡,真是人生一大享乐啊!待有机会,让莫离也来享受一下。想到莫离沐浴,他不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他使劲摇摇头,又用双手拍了拍脸,道:“沈沐风,不要净想些龌龊事!” “想到什么啦?” 沈沐风吓了一大跳,转脸看,原来是暮云绕过幔帐,踱到他身边了。这下吓得他不轻,道:“师父,你怎么在外面看不够,还进来了?难不成……” “难不成怎样?”仇暮云眼皮耷拉着,看着池子里的沈沐风。 沈沐风心中不悦,也不敢言说,只得咕哝着,道:“难不成有什么怪癖?” 仇暮云听到,不觉哑然失笑,心道:这子脑袋里净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一探右手拎住沈沐风的左臂,手一用力将沈沐风自温泉中提起。 这下沈沐风大惊失色,忙用右手遮住私处,大叫道:“师父,你干嘛?” 暮云将他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不知道在看什么。沈沐风只觉得自己的左臂被暮云的木质手臂抓得疼痛难忍,似是要断掉一般。 暮云看了一会,咕咚一声将他扔回池子里,道:“抬起双脚!” 沈沐风彻底懵了,这拜师听说过沐浴焚香的,却没见过这般检查身体的,连脚也不放过。要说这是拜师,不如说是皇帝选秀啊!但是没办法,如若不听吩咐,一会被倒提着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沈沐风把双脚分别伸出,给仇暮云看了看。 仇暮云看罢,长叹了一口气。 沈沐风迷惑不解,道:“师父,为何检查这般仔细?我身体健康,并无不妥啊!” 仇暮云点头,道:“你是为师首徒,不能过于随便。” 沈沐风顿时将刚才的怨怼抛诸脑后,还满心欢喜,暗忖:我是师父的首徒,哈哈,首徒…… 暮云转出幔帐,道:“好好洗吧,我一炷香后过来。” 沈沐风道:“是,师父!” 仇暮云自石室走出,回转凤姑处。凤姑早已躺不住,心下忐忑难安,半倚在石床上等待着他。 仇暮云回转,见凤姑坐起,道:“娘,您怎么不好好休息?” 凤姑急道:“娘不累,结果怎样?” 仇暮云叹了口气,道:“沈沐风皮肤白皙胜似女子,身上并无半点胎记,亦无黑痣,更无娘纹上的‘慕’字。想来……应不是弟弟。” 凤姑唔住嘴,咳嗽了几声。暮云忙扶住她,凤姑摆手,道:“不碍事的。”她沉默片刻,自语道:“想来他是沈家独子,理应不会是风儿了。否则,沈家应有两个儿子才对。沈夫人原有一子,比风儿了双月余的。”她长叹一声,续道:“能再与云儿相见,老天已是待我不薄,我不应再有妄念的,不应有的……” 暮云神色暗淡,道:“娘,您有我呢,我会加倍孝顺您的。” 凤姑微笑点头,眼中却泛起了水雾,迷离了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初识暖风情切切 骤觉江湖彻骨寒 沈沐风泡在温泉里,哼着曲等着仇暮云回来。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甚是无聊。他一眼看见对面的书架,实在心痒难耐,便披上外衣赤着脚跑到书架旁边,把手上的水往身上擦了擦,盯着这一墙壁的书,吞了口口水,心道:趁师父不在,偷看他的书实在不好,不过他已经收我为徒,只是拜师礼没有行,看师父的书也不算偷看吧!他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伸出颤抖的手,怀着一颗激动的心,拿起了面前的一本书。一看书的封面,他整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只见蓝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神机图上册》。 沈沐风视线都有些模糊,几欲流出泪来。他怎会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拿到了历经江湖腥风血雨的神机图,真是比打马吊赢了钱还开心。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我未经师父允许就看了他祖传的神机图,他定会不高兴。想到此处,他皱着眉头,想把书放回原处,但手就像冻僵了一般,动也不动。 沈沐风暗忖:这右手怎的这般没出息,左手去帮帮它,可这左手也不听使唤。沈沐风只好身子向前走,硬生生的把书放回去。他站在书柜前,心中忐忑良久,终于平静了下来,随手又抄起一本书,定睛一看,头上浸出了冷汗。原来,他拿的那本书是《神机图第一册》。沈沐风忙又拿起了旁边的一叠书,封皮上写着:神机图甲、乙、丙、丁,另一摞则是神机图子、丑、寅、卯,上方的是神机图东、南、西、北,下面的是神机图春、夏、秋、冬。看到这里,沈沐风大惑不解,这一墙壁的书难道都是神机图?他飞身取下最上层角落的一叠书籍,上面大大的写着,神机图梅、兰、竹、菊…… 沈沐风心下暗忖:神机图不可能那么多,师父一定是为了对付我这种人,因此虚张声势的搞了这么一柜子的书吓人,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 正这时,仇暮云打开机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套秋月白的衣衫。他见沈沐风赤着脚站在书柜前,便知他心痒难耐,道:“笨徒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沐风挠挠头,傻笑一声,道:“师父心里明白,还不快些回来。” 仇暮云将衣服抛给他,道:“换上我的这件吧,快些把你那臭衣服扔出去。” 沈沐风接过衣服,转身跑回幔帐后,换上了仇暮云的长衫。一边穿衣服,嘴里还一边叨咕:“师父,你的书怎么全叫神机图啊?” 仇暮云微微一笑,道:“这便全是神机图,你能学得多少,便是多少了。” 沈沐风提上裤子,道:“师父少骗人了,神机图哪可能有那么多啊,你当年难道是扛着一面墙的书逃出来的?”沈沐风说出此言,顿觉不妥,急忙从幔帐跑出,道:“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仇暮云冷冷的看着他,并未做声。 沈沐风暗想,师父一定是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 仇暮云缓步走到慕萧然画像前,道:“沈沐风,你我投缘,你便拜我父亲为师吧!” 沈沐风一愣,道:“拜慕庄主为师?” 仇暮云点头,道:“我弟弟自幼便被歹人所害,今后我便待你如亲弟,你也不要再叫我师父,叫我一声哥哥便好。”仇暮云暗若深潭的眼中闪过一丝涟漪。 沈沐风傻在当场,不知何去何从。 仇暮云一皱眉,道:“沈公子,可是我仇暮云高攀了你?” 沈沐风一惊,咕咚跪倒在慕萧然的画像前,道:“我,我只是太意外了。师父,我……” 仇暮云冷哼了一声,垂眼看着他。 沈沐风俯身拜倒,连磕三个响头,道:“师父在上,不孝弟子沈沐风拜上。” 仇暮云拿了一炷香,递给了沈沐风。沈沐风点燃香火,高举过头顶,又拜了三拜,这才将香插入香炉。他转身对着仇暮云,张了半天嘴,才挤出了一声:“哥!” 仇暮云眼帘微微颤动,转过身去,道:“罢了,这里的书籍、物品、一干工具,随你取用。只是一条,一月以内,必将所有书籍熟背于心。” 沈沐风惊讶之余尽是感激!这里的书没有千册也有几百册,一月之内就要全部看完?他瞪大了眼睛,道:“一个月?这么赶?” 仇暮云道:“就是一个月,怎样?做不到?” 沈沐风生怕仇暮云改变心意,忙道:“做得到,做得到!” 仇暮云深吸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他心道:望他能替我将神机图传承下去,也可减轻我这不孝子的罪孽。希望那群歹人再给我一月的时间,待他将神机图奥妙尽得,我便再无顾虑。暮云正想着,只听“咕~~咕……” 沈沐风挠挠头,嘿嘿傻笑道:“师……不,哥,你看,我中午都没怎么吃饱……” 仇暮云心中明白,晌午时分娘醒了,大家都没怎么吃好,但他却偏不说破,道:“怎的,厨娘做的饭不好吃吗?那晚上你来张罗酒菜如何?” 沈沐风听了大喜,道:“好啊!哥,你久居重庆有所不知啊!我沈家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我吃遍京城所有的酒楼,各大名厨我也略有交情,晚上你就瞧好吧!” 仇暮云见他眉飞色舞,将信将疑,道:“午间大家都没怎么吃好,你可不要让大家饿着肚子睡觉啊!” 沈沐风见仇暮云不信,道:“不信你问莫离,她便吃过我烤的鱼!” 仇暮云故意逗他,一皱眉道:“莫离?现下你应叫她嫂嫂啦!” 沈沐风闻言,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仇暮云哈哈大笑,走出密室,边走边道:“晚上尝尝弟弟的手艺!” 晚饭时分,沈沐风果然整制了一桌颇具江南特色的菜肴,他站在桌边,招呼大家来落座。唐九爷和仇万贯坐在正中,其余人也分宾主落座。唐嫣儿瞪大眼睛,指着中间一盆飘着浓浓香气的汤,嚷道:“这是什么?好香呢!” 沈沐风自豪道:“这是桂花蜜乳羹,有美容养颜之功效哦!”他一手拿起唐九爷的碗,盛了半碗,道:“外公,请您品尝!” 唐嫣儿撅起嘴,道:“嫣儿也要尝!” 唐九爷笑眯眯的把碗递给唐嫣儿,道:“嫣儿先尝,嫣儿喜欢,这些都是嫣儿的,好不好!” 沈沐风叹气,道:“外公太宠溺嫣儿妹妹啦!” 唐九爷佯怒,道:“臭子,你又不陪爷爷,只有嫣儿又乖巧又懂事,你还嫌我宠溺他!” 唐嫣儿听了,心花怒放,冲着沈沐风吐舌头,做鬼脸。沈沐风眼睛一撇,只当没看见,不理会她。 嫣儿见沈沐风不理她,便拉着莫离道:“莫离姐姐,莫离姐姐,他不理我,你也不要理他,好不好?” 莫离笑笑,道:“好!全听嫣儿的。” 沈沐风一听,便急了,道:“莫离,切不可听她的。” 仇暮云接过话茬,道:“你应叫他嫂嫂的!” 此言一出,大家全呆住了。仇元宝揪了揪自己的耳朵,道:“哥,这午时还是师娘,怎的到了晚上,你却矮了辈分啊!” 这一句顿时打破了僵局,大家闻言纷纷哈哈大笑。仇暮云才把让沈沐风拜在神机山庄门下的事细细道来。最后,还要补上一句,道:“沐风爱弟啊!以后不得对嫂嫂无礼,知道吗?” 莫离听得脸上像铺开了一张红纸一般,道:“谁要嫁你!” 仇万贯哈哈大笑,道:“这兄弟俩又开始争媳妇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开怀。沈沐风忽然觉得似是少了一个人,问道:“霍大哥呢?怎么不来一起吃饭?” 嫣儿一边享受着桂花蜜乳羹,一边撇嘴摇头,装的一副大人神态,道:“他正在学某些人,屋檐下偷窥女子闺阁!” 沈沐风恍然大悟,道:“定是在偷窥秀儿姑娘,我就知道!” 莫离疑道:“那为何是学某人呢?” 沈沐风支支吾吾,挠头瞪眼,也解释不出什么。嫣儿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蜜羹呛到。 仇暮云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因为,沐风爱弟先去偷窥的。” 唐九爷闻言大怒,道:“臭子,怎能干出这等龌龊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仇万贯忙拦着,道:“暮云,不要乱说话!” 嫣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仇元宝在一旁摸不着头脑,莫离则是暗暗生气,沈沐风憋得脸通红,也不知如何解释。 仇暮云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人们,嬉笑怒骂声弥散于朗朗星空之下。 虽说岁月无情,星月无言,二十年前的痛,二十年间的恨,与今夜的吵闹嬉笑相比,也不过是旧梦一场。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不知这烈酒余味竟是沁人心脾的甘甜。 …… 玉兔傍地,金乌初现。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沈沐风伸着懒腰从屋里走了出来,发现莫离已在院中做起早课。他绕过花间,笑嘻嘻道:“早啊!” 莫离手中软剑收式,撅着嘴道:“与我搭言干嘛,去偷窥你的秀儿妹妹吧!”言罢,转身回了房间。 沈沐风哭丧着脸,自语道:“大清早怎的这么大火气?” 仇元宝自廊间走出,道:“谁让你去做那龌龊事!”言罢,捂着嘴偷笑。 沈沐风双手抱头,道:“连你也来取笑我!” 仇元宝见沈沐风无计可施,便不与他玩笑了,道:“快来帮我开门去吧!今日还不知什么人会来闯堂呢!” 沈沐风跟着仇元宝来到门口的巨石前,仇元宝照例开门,沈沐风无精打采的倚在柱子上。大门开到一半左右时,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沈沐风一惊,不假思索的将仇元宝扑倒在地,自己一翻身跃出大门外。 他站定一看,好家伙,门外浩浩荡荡站了百十来号人,均是青城派打扮,为首一人正是余惊涛。后面还有一架轿撵,灰白色幔帐后斜倚着一人,似是余骇浪。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看不出是谁。 余惊涛见沈沐风出来,便道:“骇浪,可是此人?” 只听幔帐后的余骇浪咳嗽几声,十分虚弱,道:“正是,还有一名女子。” 沈沐风闻言一惊,心下暗忖:难不成他们是寻我和莫离晦气的?沈沐风正色道:“余代掌门,弟前日却因急事路过贵邦宝地,未来得及向您禀报,在此赔礼了!” 余惊涛一听,怒不可遏。虽然他未取得掌门之位,但大家背着老掌门,都叫他余掌门,现下里沈沐风却叫他代掌门,听着着实扎耳,但也不便于此事发作。他冷笑一声,道:“大胆狂徒,跑到我青城派的地盘撒野,还拒不认账,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知道我青城派的厉害了!来人,布阵!” 沈沐风见过青城派的青锁剑阵,甚是厉害。正欲退避,只听一声断喝:“谁敢动我的外孙!”随后一人跳出,挡在沈沐风身前。沈沐风一看,正是外公。 余惊涛用鼻子冷哼一声,道:“外孙?唐掌门,这是要护短吗?” 唐九爷抱拳一礼,道:“余代掌门,不知我的外孙如何开罪了代掌门,老夫这里替他赔不是了。” 余惊涛皮笑肉不笑的打个哈哈,道:“代他赔罪?他将我兄弟骇浪打成重伤,您是要自绝经脉替他赎罪吗?” 沈沐风闻言,怒气上涌,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打过他?”转身对唐九爷,道:“外公,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我没有做过。” 只听幔帐中的余骇浪咳嗽着,道:“哥哥,我就说不要来,他们怎会认呢!爹爹身体不好,我们青城派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余惊涛一听,更是怒上心头,心道:我青城派怎能任由凋敝多年的唐门欺负?今日若是不能给弟弟讨回这公道,岂不是让江湖人笑话,说我这个代掌门无能?想到此节,他一摆手,道:“来人啊!布阵!” “慢着慢着……”只见仇万贯自里面跑出,道:“哎呦!这不是青城派的众位英雄吗?今日怎么得闲来犬子的宅院,若不嫌弃,我们里面叙谈如何?” 余惊涛冷笑一声,道:“仇老爷,我们进得你儿子的神机堂,可还出得来?” 仇万贯陪笑,道:“英雄说的哪里话,自是会恭送您出来的。我神机堂也是讲一个理字的,不能随便污了人清白不是?” 余惊涛怒目圆翻,道:“仇老爷的意思,是我污了这位少侠的清白?好好好!”他转身对着幔帐里坐着的人,道:“江公子不愧为智囊,真真被你说准了!那好,我们便对质一翻,看看是谁人不讲这个理字?” 余骇浪叹了口气,道:“哥哥,我们还是回去吧。在这里惹恼了唐掌门,于我们青城派不利!” 唐九爷摆手,道:“你直说便是,若是我的外孙做错了什么,我定当还你公道。” 余骇浪有气无力的道:“既然唐掌门这样说了,那我便照直说了。” 沈沐风心下狐疑,暗忖道:他哪里好意思说出真相,且待看他如何说。 余骇浪道:“前夜,我在后山巡山,岂知撞见一对男女正行苟且之事,他们见我撞破他们的好事,便欲杀我灭口……” 沈沐风听到此节,怒火直燃心头,怒吼道:“你闭嘴,你再血口喷人,休怪我不客气。” 余骇浪续道:“当夜你便要取我性命,只是你们对地形不熟,才被我侥幸逃脱。我施放了示警箭,才惊走了你们。”他自怀中取出一物,“当啷”扔在地上,续道:“这便是你钉在我胸前的暗器,铁证如斯,你还要狡辩不成?” 沈沐风气得已说不出话来,指点着余骇浪,道:“明明是你……明明是你……” 余骇浪咳嗽一阵,道:“是我撞破你们的好事,可也是因你们在我青城派的后山。否则,你们唐门的事,我也不便管。”他又对唐九爷道:“唐掌门,我不愿说出此事,也是因当年唐门已出过此等见不得光的事,这回又……咳!”他这是暗指唐霜儿为了沈伯叛逃的事,众人怎会听不出来。 唐九爷的脸色阵阵青白,无言以对。仇万贯听了这番说辞,也难辨真伪,只得问道:“沈少侠,当夜可发生了什么?” 沈沐风气得浑身发抖,心下思量:这余骇浪也忒歹毒了,竟玷污莫离的清白。但我不能说出那夜的事,那样对莫离也是不利。他又怎能用这般伪造之事和爹娘的旧事讥讽外公,可我又将如何是好?真是进退两难。 只听唐九爷厉声,道:“沐风,你到底有没有伤了余代掌门的弟弟?” 沈沐风胸膛急剧起伏着,只是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伤他!” “那你将真相讲出来!”唐九爷有些急躁。 余惊涛见沈沐风神态,更加笃定余骇浪所言具实,道:“唐掌门当夜若在唐门之中,定当听到我派示警箭的响声,你说是也不是?” 唐九爷铁青着脸,道:“我确实听到了示警箭!” 仇万贯急道:“他们两个是去请您救人的,十万火急,怎会……怎会半途伤人?” 余骇浪叹气道:“都怪我学艺不精,两位少侠侠女均武艺高强,我完全不是对手啊!” 唐九爷和仇万贯均了解,莫离武功之高,别说伤一个余骇浪,就是余老掌门正值盛年,也不一定有把握取胜。 余骇浪又道:“你们若是还有疑虑,便叫府内的女子皆具出来,我指认她便是。” 沈沐风一听,他要指认莫离。此事做实,莫离如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他眼睛充血,头脑发热,飞身跃起,直逼余骇浪而去。 只听余骇浪大叫:“你又要杀人灭口不成?” 青城派众弟子瞬间将余骇浪的轿撵护住,八名弟子齐齐抛出白练,将沈沐风的手脚困住,将他拖下,重重摔在地上。 唐九爷刚欲出手,余惊涛挡在前面,道:“唐掌门,刚刚说的还我们公道,可还算数?” 唐九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仇万贯不会武功,只是干着急,没法子。 余惊涛得意的狂笑,道:“臭子,落到我手里,要你好看。来人啊!先在他身上开几个窟窿,为我兄弟报仇!” “是!是!”青城派以塌鼻梁为首的几个人来到沈沐风近前,举剑便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二章 乱剑剧毒险 兄弟情意深 塌鼻梁何文简刚欲手起刀落,听得“当”的一声。他只觉手腕发麻,手中利剑霎时间脱手,惊得他“妈呀”一声,倒退了五步。定睛看去,原来是莫离飞身而出,以指力震飞了他砍向沈沐风的剑。青城派弟子见莫离跃至沈沐风身边,各个拔剑相向。有的青城派弟子径直上前欲制住莫离,莫离身形转动,一道气墙激涌而出,将围上来的青城派弟子震得纷纷倒地,缠在沈沐风身上的八条白练亦如飘雪般碎落于地。 沈沐风翻身站起,道:“莫离,你怎么出来了?” 只听幔帐内的余骇浪有气无力道:“女侠,我并非有意撞破你们好事,请高抬贵手啊!” 余惊涛大叫道:“弟弟莫怕,今日大哥定为你讨回公道!”他对着未倒地的弟子,道:“快给我上,将这妖女擒住!” 莫离拔出腰间软剑,缓缓走向轿撵,手中宝剑嗡鸣不已,似是在诉说怒火。青城派弟子远远围着她,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余骇浪见莫离过来,扑倒在轿撵中,急促的嚷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边喊还边偷眼瞧着唐九爷那边的动静。 果不出他所料,唐九爷沉声道:“莫离姑娘,若代掌门他们所言皆具属实,还请姑娘莫妄动杀念,凡事都要讲求一个理字……” 不等唐九爷话说完,只见莫离右手运力剑尖,软剑似是注有魂魄般,一招灵蛇吐信直击轿撵,这闪电般的动作猝不及防,众人皆具惊呼,但为时已晚。只见莫离的软剑已将轿撵的前端立柱齐齐斩断。她顺势跃起,腾空一脚踢在轿撵门楣上,后端两根立柱也是应声折断,整个轿撵的顶盖以及挂在其上的灰白幔帐一并被踢飞,裸露出四根立柱和趴在其中的余骇浪,旁边还坐着一名墨绿衣衫的男子。 沈沐风定睛看那墨绿衣衫的男子,身材不高,双目有神,鼻梁高而微弯。沈沐风暗忖:看年纪,此人不过而立之年,便能与青城派的少当家同乘,定不是普通人物,但我怎么觉得此人如此面熟呢,江公子……? 他正自疑惑,莫离已至余骇浪近前,剑尖直指余骇浪,道:“我欲取你性命,还容得你逃了吗?” 此言一出,不仅唐九爷和仇万贯心中一动,只连那余惊涛都为之惊讶。他心道:妮子年纪不大,但这身手着实了得,要从她手下逃走,确是不易,想必当日她确无心伤骇浪性命。 正此刻,房顶一阵女子的娇笑:“呵呵呵呵……” 众人皆惊,只有莫离镇定自若,道:“御毒,你又是来抢神机图的?难为你忍那么久都没出声!” 御毒站起身,笑道:“也难为你,为了救情郎,顶着荡妇的美誉就出来了!”言罢,又是一阵娇狂奸笑。 沈沐风刚欲上前理论,只听对面房顶有人搭言,道:“手下败将,还有心来管别人的闲事!” “你……”御毒气得娇颜变色,但却不好反驳,只得吃了个哑巴亏。 沈沐风一看,正是仇暮云,不知怎的,他直觉是见到了亲人,这一身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急道:“哥,我没有,他们血口喷人,我们真的没有……” 仇暮云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当然信你。我总不至于糊涂到相信那些在我神机堂门口设卡打劫的伪君子的言辞吧!” 莫离听他此言,犹如在风雨飘摇的深夜湖心抓住了一抹明亮的涟漪,心中顿觉温暖。她本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仇暮云。 仇暮云见他们俩这委屈的样子,心中早已有数,便对余惊涛道:“代掌门,我这弟弟不懂规矩,冲撞了代掌门的弟弟,我这个做大哥的在这里替他赔礼了。”他躬身一礼,续道:“不过,若代掌门一定要讨个公道的话,我神机堂的机簧之术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位莫离姑娘乃是齐云山太素宫武痴真人的关门弟子,相信你们也不愿与太素宫为敌吧!” “我的徒弟在哪?我武痴的徒弟在哪?”随着声音而至的是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以至于沈沐风都没有见到他行走的踪迹,他便来到了莫离身边。 莫离大惊,看此人的身法,武功造诣绝不在自己爹娘之下,甚至高出爹娘一筹。莫离丝毫不敢怠慢,急退丈余,右手持剑左手抽出了白玉笛。 只见自称武痴的人停住脚步,整理了一下破旧的麻布短衫,拉了拉麻布裤子。用手指点莫离,道:“你就是我武痴的弟子?快来拜见师父!” 莫离打量眼前此人,满头凌乱的白发迎风乱飞,但看面容应不过天命之年,面色红润,鼻直口阔,没有胡须。身上的衣服着实破了一点,麻布的衣襟和裤腿都成了布条,一双麻绳缠的草鞋前面还破了一个洞,身后背着一件长形物体,用破布条包裹缠绕,似是兵器。要不是武痴这名号响彻武林,乍一看眼前这老头,决计以为是个乞丐。但莫离深知,武功高强的前辈通常都有些怪癖,因此她不敢怠慢,道:“武痴前辈,晚辈南宫莫离见过前辈!” “南宫?”武痴用右手指挖着耳朵,道:“听起来挺有意思,来,和师父打一场再说!”说到此处,若流光射影般晃身形举右掌,直击莫离左肋。 莫离与他相距丈余,但只觉霎那间武痴便到了近前,她欲抽身纵跃却已不及,天殊剑最善以攻代守,莫离软剑斜起,直挑武痴左肋下。剑长掌短,若武痴不躲,必将被刺个血窟窿。武痴亦非浪得虚名,只见莫离剑到肋下,他不但不撤掌,反而脚尖点地,身子突然倒挂起来,不仅躲开了莫离的剑,掌势丝毫未减。莫离的天殊剑法也已近精纯,她见势不妙,身子顺右手剑攻之势极速扭转,毫厘间避开了武痴的掌风。 武痴腰间用力,在空中一个翻转,欲落在莫离身后。莫离哪能给他这般机会,头也不回,翻手一剑便到。武痴不躲不闪,指尖轻弹,莫离只觉剑身剧烈的颤动直接传入手臂,震得虎口疼痛欲裂。她不敢再强攻,急忙退出几步,又拉开了距离。 武痴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自从回中原,还没有好好活动过筋骨,今日便陪师父玩个痛快,哈哈哈……”他笑着,手下可没停,电光火石之间已与莫离拆了几十招,莫离频频退后,忙于招架。 沈沐风在旁着急,心下暗道:不能让莫离吃亏,得想个办法摆脱这疯老头。他偷偷自兜里摸出三枚铜钱,手指用力,直奔武痴腿激发而去。他料想,武痴正忙于与莫离比试,此下定当生效。可谁知,武痴手上掌法半点不停,右脚单脚立于地,左脚向着沈沐风方向把草鞋踢飞,沈沐风侧身躲过草鞋,再看武痴已用脚趾将铜钱尽数接下。莫离及众人皆惊讶于这出神入化的技艺。 他单脚稳稳的站在地上,不高兴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扰我放松筋骨了,那怎么办呢?”他又用右手挖了挖耳朵,道:“有了!” 他将脚中的铜钱拿下,揣进怀中,转身踢起倒在地上的青城派弟子的长剑一十四把,直冲沈沐风激射而去。莫离急奔两步,用软剑拨挡,可那些长剑似是定海神针一般,去势已定。莫离将内力灌注软剑剑身,但软剑一碰触长剑便被震弯,她笛剑齐用却也只化去了两把长剑的去势。其余长剑直逼沈沐风,惊得沈沐风呆立当场。长剑似是长了眼睛,伴随一股大力,托起沈沐风,十二把长剑直直将沈沐风钉在神机堂门前的圆柱上。长剑虽穿入衣裤,确未伤及皮肉半分,只是令他动弹不得而已。 莫离一愣的功夫,武痴已经拣回鞋子穿好了。 余惊涛在旁拍手叫好,道:“武痴前辈,打得好!您今日出手相助,我青城派上下没齿难忘。” 武痴并不理会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回勾勾,示意让莫离攻过去。 莫离见此情景,暗忖:若是不能力压武痴,想必难以脱身了。今日便使出浑身解数,权且一试吧!想到此节,她深吸一口气,以电光火石之势急近身,舞动长剑直逼武痴咽喉,武痴身子略斜便避开此剑。 可这只是天殊剑的虚招,莫离手腕使力,剑尖急转,横划而过,去势仍指向武痴的咽喉。由于距离较前一招更近,出手更快,闪避更难。武痴不慌不忙,身形略矮,头一仰,又避过此剑。应变之神速,当今武林无人能及。 这还不算完,莫离舌尖点齿催动内力,脚尖点地,也与武痴刚才一样,提气倒挂而起,剑尖朝下,直刺武痴咽喉。此剑又急又快,且灌注内力,剑未到气先至,武功高强之人,也是非要满地打滚才有可能躲过。而滚地躲剑便失了先机,这便是天殊剑的锁喉三式。 武痴心下暗惊,道:这个女娃娃年纪不大,竟是武学奇才,此等神奇招式都能使得如此得心顺手。但他也不干示弱,双掌在胸前犹如一扇大门般关闭,内力蕴于掌上,将莫离下坠的剑生生顶住,莫离倒挂的身姿停在了空中。 莫离早知自己内力不如武痴,拼内力定是赢不了的。她在空中将白玉笛吹响,这笛声诡戾乖绝,正是用于冲破高手的内力屏障。武痴听笛声只觉内力霎时泄流而出,眼看难以支撑,他旋身倒地,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出丈余,翻身跳起。此刻莫离已到他近前,白玉笛直指他的后心。莫离本以为得手了,可哪知,武痴身形犹如鬼魅般嗖然不见。莫离一惊,回剑转身,可剑却被武痴右手双指夹住。莫离见势不妙,踢左脚直点武痴腋下。 武痴左手挡住攻势,右手较力,只听一声清脆鸣响,莫离的软剑生生被折断,震得莫离倒退十余步。 正此刻,只听风声骤起,武痴向后连纵三次,躲开了密如微芒的凤羽翎的攻势。 武痴气得眉毛上翘,道:“又是谁来打扰我?”只见武他双手上下划出圆形,双掌之间的空气都有些扭曲变形,众青城派弟子均觉手中长剑开始嗡鸣,在一股大力的牵引下,长剑纷纷脱手朝向武痴而去。只见武痴双手一分,青城派弟子的几十柄长剑便凝成了两股长鞭般左右分列。 莫离大惊失色,以剑凝鞭是什么邪门招式,她从未见过。这带着利刃的鞭子挨到身上,霎时间便血肉模糊了。 正这时,一人嗖乎挡在了莫离前面,正是仇暮云。仇暮云右手一抬,三只弩箭应声而出,速度惊人,真可谓是声到箭到。 但武痴的剑鞭占了长的优势,两鞭一合便挡住了弩箭的攻势,剑鞭的尾部蜿蜒而上,直扑向仇暮云和莫离二人。 在一旁观战的御毒见仇暮云顷刻间便可能血肉模糊,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她取出蜂巢一挥,数千的毒蜂直奔武痴而去。 毒蜂的速度远远不及武痴的剑鞭,但武痴听到蜜蜂的声音,剑鞭一顿。他回头望见一大群蜜蜂冲着自己飞来,吓得魂不附体,几十柄长剑霎时散落一地。 武痴抱着脑袋,吖吖大叫,径直向着大路跑了出去,把蜜蜂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众人均不解其中原由,但眼前的危难算是暂时化解了。 余惊涛见武痴都落荒而逃,心下胆寒,暗忖这毒蜂怕是甚厉害,也生了逃跑的念头,但面子上仍不示弱,道:“神机堂和巴蜀唐门居然与魔教勾结,我青城派今日算是见识了。今日算你们走运,改日我再与你们一较短长。”他转身对何文简道:“我们走!” 仇万贯躬身施礼,道:“余代掌门,走好!” 青城派的人浩浩荡荡、灰头土脸,拉着没顶的破车走了。 沈沐风被钉在柱子上,看着那墨绿色衣衫的人,仍是想不起他是谁。 御毒拍了拍衣襟,自房顶跃下,对仇暮云道:“今日之事,你如何谢我?” 仇暮云冷笑一声,道:“谢你?来日的麻烦不可限量,你让我如何谢你?” 御毒冷哼一声,道:“那自诩名门正派的青城派跑来找茬,什么齐云山的疯子真人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我还真不愿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为伍。”言罢,她右手自腰间解下长鞭,道:“神机图拿出来,否则荡平你的神机堂。” 唐九爷上前一步,道:“妖女,你以毒伤人,今日我便为民除害。” “慢着!”一声炸雷天边响起,霍忠继从院内跳出。只见他哇哇暴叫,道:“你伤了秀儿姑娘母女,今日我便要你偿命!”言罢,他径直扑上去,分掌便打。 御毒闪身躲过,道:“她们母女都未对你们坦诚真姓名,你这莽汉就来替人家出头,愚不可及。” 霍忠继手下不停,道:“我不管,反正你伤了秀儿姑娘,就是不对。” 御毒十分不耐烦,反手一鞭将霍忠继脚踝缠住,用力一拉,那硕大的块头便咕咚倒地,只听“嘶啦”一声,霍忠继的裤子开了裆。霍忠继登时自地上跳起,双腿夹紧,双手捂住臀部,向后跳了几步,道:“妖女,竟使用邪法羞辱于我!” 御毒羞得面颊绯红,怒不可遏,道:“住口!分明是你衣不得体……”她也不知说什么好,气得浑身发抖,道:“快滚!”转脸对仇暮云道:“这就是你们武林正道?” 仇暮云看罢,哈哈大笑,道:“你一个魔教妖女,怎的这般家子气?江湖儿女,不拘节才对。” 御毒气得脸色发青,道:“好一个江湖儿女,不拘节,那我也不必客气了。”言罢她双手交错,向众人周围扔出数十枚烟弹。烟弹触地,皆具化作青白烟幕,唐九爷挡在众人身前,急道:“闭气宁息,此为毒烟!” 他话音刚落,只听“吧唧”一声,仇万贯应声而倒,自台阶滚下,躺在地上。众人见状,纷纷坐下调息。唐九爷身形晃动,坐在地上,道:“此毒竟可自皮肤侵入,妖女,你也忒歹毒了。” 御毒眼光一暗,道:“此毒名唤‘醉霓裳’,虽无孔不入,但只是涣散内力,并不致命,与你名门正派血口喷人相比,何来歹毒?”言罢,她举长鞭向唐九爷走去。 正此刻,御毒只觉肩头一疼,一只弩箭直直的钉在她的右肩,长鞭“铛啷”一声落地。御毒左手捂住肩头,怒目瞪着仇暮云,满眼怨恨。 仇暮云悠悠坐在地上,也不闭气,闲散自在,道:“箭上无毒,又不致命,你自可放心啦!” 御毒手按伤口,鲜血直流,道:“好!看你能得意到何时?”言罢,她忍痛捡起长鞭,手起鞭落抽在仇暮云脸上,银假面疾飞而起,裸出英俊的面容。 仇暮云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道:“你这是泄愤啊?怎不给我来点致命的什么毒,也让我解解心痒?” 御毒嘴角微微抽动,眉头紧锁,道:“你当我不敢杀你吗?”言罢,素手深入腰间的包囊。 唐九爷见仇暮云的脸庞,莫名之间,骤然想起了慕萧然。又不知御毒要使出什么阴损毒术,情急难耐。他大吼道:“妖女,有什么毒术尽管冲我来,我唐九绝不怕你。” 御毒用鼻子哼了一声,道:“那莫离想杀的人便能杀,我便不行?我告诉你,我御毒欲取性命的人,你也是救不得的。”言罢,她自包囊中拿出一个橙色琉璃瓶子,里面装着一汪无色液体。她忍着肩伤拧开瓶盖,对仇暮云道:“喝下它,你便解脱了。” 仇暮云接过瓶子,闻了闻,一股香甜的气息涌上来,他笑笑,道:“真是好味道,我喝了它,你便满意了吗?” 御毒神色黯然,道:“我出身尼魔教,是命。你出生便要守护神机图,也是命。你若累了,便喝下它,今日我不再为难任何人。但神机图我势在必得,你去了也便不必困于此宿命了。” 仇暮云心中动容,暗忖:难道她并不想委身魔教?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又转念道:这也许是她的计谋也未可知,但我等今日困于她手,她也不必装得如此悲凉。 正在仇暮云思量之时,沈沐风大叫,道:“哥,不能喝,不要听她胡说。什么宿命不宿命的,我出生便没了爹,难道就是我自怨自艾的理由?别人就应该怜悯我吗?”他朗声对御毒道:“你若真心向善,便应脱离魔教,为何还在此为魔教抢夺神机图?” 沈沐风句句扎在御毒的心里,御毒仰天狂笑,道:“黄口儿,你以为尼魔教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你以为我真心向善,你们这些自诩正道就会接纳我吗?我手上染的血,身上背的债,会因我真心向善就一笔勾销吗?” 仇暮云心头一震,不经意间涌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情愫,他长叹一声,道:“也罢,你难以回头,正如我不能回头一般。”他举起琉璃瓶子,送到嘴边。 莫离急道:“不可不可,你……不能喝!” 仇暮云微笑,道:“别急,当年与你订下婚约之人,并非是我,你亦不必守着这契约。”他转眼看了看沈沐风,道:“他还等着你呢!” 莫离眼眶含泪,道:“你胡说什么,不许喝!” 御毒心中一凛,暗忖:他竟当真愿为别人放弃自己的性命,扪心自问,我可做得? 仇暮云对着沈沐风,道:“笨弟弟,你一定要勤加努力,不可荒废学业哦!” 沈沐风目眦尽裂,想到马上要失去这个性格怪癖的哥哥,直犹如万把钢刀腕心割肉般疼痛。 眼见仇暮云一仰头,将那瓶液体一饮而尽,分毫未剩。 霎时间,沈木风只觉胸中犹如要炸裂一般,真气上涌,不知哪里来的那么一股大力,将武痴钉在他身侧的十二把长剑尽数激飞,犹如疯了一般扑向御毒。 御毒一惊,忙闪身后退。 沈沐风直如野兽一般,双目赤红,双掌翻飞。御毒强忍箭伤,勉力支撑,躲闪不及,被沈沐风一掌打在后心上,一口鲜血喷出。沈沐风仍不放过,扯住御毒的左手,又欲下掌。正这时,一人挡住了他的掌势。他瞪着充血的双眼一看,竟是仇暮云。沈沐风惊喜交加,道:“哥!你没死!你果然是我哥哥,你也不怕那妖女的毒!” 仇暮云叹气道:“笨弟弟,她给我喝的竟是方才那‘醉霓裳’的解药。” 众人皆惊于眼前的一幕。 仇暮云转身对御毒,道:“为何给我的是解药?” 御毒喘了口气,抹掉嘴角的血,道:“拿错了而已。” 仇暮云都要气笑了,道:“拿错了?你定是痴迷于我的俊朗,不忍下手吧!” 御毒直勾勾盯着他,眨了眨眼,不耻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仇暮云半眯着眼睛,反唇相讥道:“见过花痴的,没见过这般花痴的。” 御毒气得嘴唇发紫,扬手一缕细丝径直袭向仇暮云,仇暮云侧身一闪,只听御毒“啊”的一声,身子飞出数丈,咕噜噜又滚出几尺。 众人皆惊。 只听一人悠悠道:“无量天尊,妖女休再伤人。” 仇暮云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真人,此人他识得,正是齐云山太素宫的忘尘真人。 仇暮云躬身一礼,道:“多谢真人出手相救,但……” 忘尘一摆拂尘,道:“妖女先是惊吓武痴师弟,再又出手伤人,现下又出毒招。刚那一招号称‘无影千丝’,一盏茶时间便可致命。” 仇暮云心头一惊,暗忖:这魔教妖女,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我还想她不会伤我,原来真是毒技。又一转念,但是我已躲过,想必她又不是真心伤我的吧! 忘尘见仇暮云尚在迟疑,只身走到刚踉跄爬起的御毒跟前,道:“妖女,卸尽毒物,贫道饶你一命。” 御毒边咳嗽边笑道:“你那疯师弟呢?” 忘尘道:“他怕了你,不敢现身。” 御毒点点头,道:“你似是很了解我的毒,那就都来试试如何?”言罢,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仍跳脱轻盈,双手连弹,毒弹连发。 忘尘真人用拂尘左右拂扫,将毒弹卷入拂尘之中,化去其攻势,滚落地上,也不至爆裂。 御毒转身双手齐扬,万缕轻丝缠绕而出。 忘尘真人拂尘一收,道袍飘舞,腾空而起,将毒烟尽数躲过,双脚交叠相加,掌风激起,毒烟硬生生的被掌风激散。他借助落势,将御毒压制于自己的内力之下,探手将御毒身上的毒囊背包等一应毒具尽数解下。 御毒被他内力压制得透不过气,惊恐万分,连连后退。 忘尘真人一甩袍袖,道:“我已除去你身上的毒物,你走吧!” 御毒仔细看着忘尘拿着拂尘的右手手腕,似是有黑色刺青,细细的花纹散乱的蔓延着。再看忘尘的面相,眼眶微陷,印堂发黑,显是有团毒气。御毒哈哈大笑,道:“真是苍天有眼,你这牛鼻子老道活不过今年啦!” 忘尘真人一皱眉,道:“不劳阁下费心!” 御毒得意道:“此毒名为‘蛛丝盘’,意思就是,中了此毒就犹如被蜘蛛逮住的昆虫,迟早都是要死的,哈哈哈!”她狂笑一阵,又道:“最重要的是,无药可解!”她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忘尘真人,问道:“你自何处中得此等剧毒?” 忘尘真人拂尘一甩,道:“你若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御毒还想说点什么,仇暮云上前打断道:“魔教妖女,快滚!” 御毒心中一冷,眼光落在仇暮云身上。似是疑惑,似是怨尤。正这时,一人自侧面屋顶跳跃而下,抱起御毒飞身而走。 沈沐风大喊,道:“抚花圣使?” 忘尘真人俯身咳嗽两声,道:“莫去追了!” 仇暮云上前扶住忘尘,道:“真人,您真的中了如此剧毒?” 忘尘点头,道:“此毒甚是厉害,侵筋蚀骨使我内力大减,要不是今日御毒道破,我都不知此毒名字。” 仇暮云皱眉,道:“真人此行可是来寻诡算子前辈的?” “正是”忘尘真人道:“我学艺不精,特来请家师解毒。” 仇暮云沉默片刻,道:“前辈云游南海,已有半载未还。” 忘尘听罢,点头道:“命当如斯啊!无妨,此行见到了武痴师弟,还有你,也算不枉此行了!” 沈沐风凑上来,道:“刚那御毒似乎了解此毒,不如我们去追她回来,逼问解法?” 忘尘真人摇头,道:“我刚勉力支撑,现下已然不行了!武痴师弟疯疯癫癫,此刻又不知何往。虽然御毒已无可惧,但魔教的圣使武功应不弱,尔等勿要为贫道犯险!” 仇暮云凝思片刻,道:“真人,你先入神机堂休息,也便为唐九爷他们解毒。再看看那御毒的毒囊是否有可用之物,我去追那御毒,看看有何收获。我有凤羽翎护身,应可全身而退。” 沈沐风抢上前,道:“我也同你去!” 仇暮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翻,道:“你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这时,沈沐风才想起,刚被钉在柱子上,浑身破洞,虽不至于向霍忠继那么狼狈,但也是大腿两肋通透凉快得紧。他干笑两声,道:“那……那好吧!那你心,且不可乱喝东西了!” 仇暮云听闻此言,心下升起融融暖意,道:“放心!再也不会了,我保证!”言罢,飞身跃屋脊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正邪难两立 氤氲掩晴明 仇暮云追寻御毒出了重庆城,他走走停停,并未见御毒和抚花圣使的踪影。他暗忖:这巴蜀地域广阔,他们能去哪里呢?听沐风说,巫山附近有个魔教据点幻菊阁,但应该已被官府查封了。唉,去碰碰运气吧!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穿树林走路,向着沈沐风描述的巫山幻菊阁方向前行。 刚走出不到十里路,便隐隐听到似是御毒的声音,道:“你色胆包天了,连我也敢碰?” 仇暮云站定身形,仔细听着。 只听一男子道:“你身受重伤,我救你一命,你理应以身相许啊!之前是畏惧你满身毒物,现下,你就是一只被拔去毒牙的温顺蛇,不如就委身于我吧!” 御毒怒道:“做梦!……住手!” 抚花圣使笑道:“你半生凄苦,我这是为你好!” 仇暮云心头一紧,暗忖:难道那抚花圣使连教中弟子都不放过?他以密林树木为掩护,心谨慎的向前缓缓移动,渐渐能够看清前面发生的情景。此处是密林深处,若不是仇暮云想掩藏行踪,也不会深入到密林中行走,便也不会发现御毒遇险。 只见抚花圣使欲伸手解开御毒的衣衫,御毒奋力反抗,肩头的血汩汩流出,已染红了半边身子。她嘴唇铁青,眼中满是愤恨,大声喊着:“凌落崖,你今日如此对我,终究不得好死。待我师父来中原,你必死于她的鞭下……” 突然,抚花圣使停住了。 仇暮云暗道难道这叫做凌落崖的抚花圣使如此惧怕御毒的师父?只见凌落崖站起身,对着仇暮云方向,道:“既来了,便现身吧!” 仇暮云一愣,自己已经心隐藏,居然仍被发现了。他缓缓走出,道:“在下途径此处,不想扰了抚花圣使的清静,罪过罪过!” 坐在地上的御毒一见仇暮云,喜出望外,急道:“你是来救我的,对吗?”她转头对着抚花圣使道:“凌落崖,我早说过,你的死期已近。” 抚花圣使警戒的看着仇暮云,道:“你?……救她?” 仇暮云连忙摇头,道:“救她?抚花圣使可别抬举我了,她刚刚还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呢!你看……”仇暮云侧过脸,道:“这血痕就是御毒用鞭子抽的。” 抚花圣使手扶折扇,道:“那你为何追至此处?” 御毒忙抢言,道:“你是来抓我回去解毒的吗?也可以,你只要把我抓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仇暮云冷眼看着御毒,并不作声。 御毒见到仇暮云,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那热切的目光似是可灼伤人的皮肤。可仇暮云只冷冷道:“我只是追来问御毒一句话的。” “哦?”抚花圣使道:“问什么?” 仇暮云向前走了两步,抚花圣使一摆手中折扇,道:“就在此处问吧!” 仇暮云微微一笑,道:“御毒,你说的那蛛丝盘是否有解药?” 凌落崖一听,哑然失笑道:“不必问了,无药可解。” 仇暮云皱眉,道:“你怎知道?” 抚花圣使在御毒身前走了几步,道:“此毒是御毒前些年炼制,她自己都未曾配出解药。她还和她师父,也就是尼魔教现任的嗜血圣使,一起用蛛丝盘毒死了前代嗜血圣使。”抚花圣使一合折扇,道:“此等丧伦背德之人,相信慕少爷也不屑于救吧!” 御毒听着抚花圣使的话,句句腕心刺骨,但她却无从反驳。她用哀怜的目光看着仇暮云,只剩下祈求,但倔强的性格使她不能说出一句话。 仇暮云冷冷的看着她,道:“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解药?” 御毒坐在地上,身体似秋风中的落叶,失去了温度,萧瑟颤抖。她目光迷离涣散,眼泪自眼角肆意流到下颌,滴入泥土,消失不见。 仇暮云又重复了一遍,道:“倒底有没有解药?” 片刻,御毒眼神恢复成坚毅冷漠的神色,道:“没有!” 凌落崖遗憾摇头,道:“你为何不说有?这样或许他会救你?” 御毒苦笑,道:“忘尘那个牛鼻子中的毒,确实是我炼制的,但却不是我下的毒。至今,我只用此毒毒杀过先代嗜血,那是因为她不死,我就得死。” 仇暮云不听她多做解释,转身道:“告辞!” 凌落崖甚是惊诧,道:“你真的不救她?” 仇暮云脚步未停,道:“救她何用?” 凌落崖惋惜的对着御毒,道:“你是很希望自己能像赤莲姑姑那样,有个慕萧然能来救你。只可惜,那终究只是你的梦!”他望着仇暮云的背影,故意用力扯掉御毒的外衣,可御毒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凌落崖抬高嗓门,道:“怎么?放弃反抗了?那就对了。”他看着御毒半身血迹,一背的鞭痕,道:“嗜血也真够狠的,好好的被她祸害成这样,唉!” 御毒仍不做声。 仇暮云渐行渐远,隐没在树林中。 御毒的心已随着他离去,沉入无边的黑暗。但,她仍有意识,她暗忖:我不能任由自己被凌落崖这淫贼肆意糟蹋!对!不能,死也不能!虽然还没能找到父亲,还没能找到大伯,还没能找到她心中向往的那个慕萧然……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向着仇暮云离开的方向大喊,道:“仇暮云,愿我来生不会身陷魔教,也便不会让你们这些武林正道瞧不起了!” 其实仇暮云尚未走远,只是树林密布,看不到身影,再加上他更加心的隐藏了气息,连凌落崖也觉得他已走远。他清楚的听到御毒喊的每字每句,一向平静的心中不觉泛起丝丝涟漪。 凌落崖静静的看着御毒,御毒望着密林中那个尚存一丝期望的方向,但并无回应。御毒绝望的冷笑一声,道:“罢了!这就是我的命!”言罢,她决绝的提起真气,使其逆筋脉而上,直冲心脉。 霎时间,她只觉胸痛欲裂,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瘦弱的身体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这下惊得凌落崖不轻,他心上前试探鼻息,发现御毒已气息全无。他不禁惊道:“不会真的死了吧!嗜血那家伙不会找我要人吧!” 正此刻,密林中的仇暮云闪电般飞出,冲到御毒身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娇的身躯,肩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染红了一大片草地。雪白的背部裸露着,遍布大大的伤疤。胸前红色的肚兜也已被血浸染,但依旧是红色,因为它本就是红色。 凌落崖见仇暮云回来,心念一动,道:“好你个仇暮云,杀害御毒,我一定会回来与你清算的。”言罢,转身便逃走了! 仇暮云捡回御毒的外衣,为她披盖上,左手探在她脖颈处,赫然发现尚有脉博。仇暮云连忙气运掌心,缓缓将真气渡入她的后心。一盏茶时间,御毒身体剧烈抽出,猛的咳出一口鲜血,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仇暮云心下欢喜,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欢喜呢?真是奇怪,应是她没死,就有可能为忘尘真人解毒吧。他径自点点头,伸手抱起御毒,回转神机堂。 青城派正厅内,余惊涛正在和身着绿衫的江公子喝茶。 余惊涛放下茶杯,道:“今天真是邪了!本来有武痴那疯子相助,我们便有胜算取得神机图,可偏偏那个魔教妖女来搅局,真是可恶!倒是她与神机堂有何关联,要援手神机堂?” 江公子品了一口茶,道:“掌门,这妖女援手神机堂,我们便更要为江湖除害,岂不是好事?” 余惊涛叹了口气,道:“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怎么打?还为江湖除害,今天不是被打得灰头土脸的?” 江公子笑笑,道:“掌门,关于您的家事,有些话我不便多说。可是……” 余惊涛一摆手,道:“江公子但说无妨。” 江公子放下茶杯,道:“掌门,令弟的伤恐有蹊跷啊!” 余惊涛一皱眉,道:“怎讲?” 江公子俯身向前,轻声道:“今日我与令弟同乘,从旁观察,他的伤似乎并不十分严重。再看那莫离姑娘的功夫,无意取他性命,不至失手伤他,欲取他性命,恐现下早已发丧啦!” 余惊涛点头,道:“有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骇浪为何要这么做呢?” 江公子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余惊涛不满,道:“哎!江公子这样有所保留,你我还如何交心啊!” 江公子起身,一躬到地,道:“承蒙掌门不弃收留,我实不想挑起青城派内部纷争啊!” “哦?”余惊涛站起,道:“江公子直言,无需忌讳!” 江公子咕咚跪倒,道:“恐,令弟是要夺取掌门之位啊!” 余惊涛听闻此言,道:“他要争这掌门之位?” 江公子点头道:“若我推测不错的话,他是故意让您在众弟子面前出丑。让大家知道,您做掌门,青城派竟连一个衰落多年的唐门,一个富家公子的把戏都抵不过的无用掌门啊!” 余惊涛一愣,随即一掌将桌子上的杯子震飞,抽出腰间宝剑,道:“我宰了这吃里扒外的!” 何文简连忙扑上来,道:“掌门息怒!” 江公子忙道:“掌门息怒,我们并无真凭实据,也定不了他的罪,还是稍安勿躁!现下,要紧的是怎样让掌门您挽回名声!” 余惊涛气得头发直翘,道:“如何挽回?今日之事要是被人知晓,我颜面何存?” 江公子略思忖,道:“请掌门多派人手盯住神机堂,今日他们与魔教联手便是机会,倘若这勾结魔教之罪做实,便可联合武林同道铲除神机堂。届时,不但神机图唾手可得,掌门还可名利双收。” 余惊涛听闻此言,慢慢坐下,道:“却是妙计,但倘若神机堂没有勾结魔教呢?” 那江公子微笑,道:“只需要何兄弟多去走动宣扬,这神机堂有没有勾结魔教,还不是您余掌门说了算?” 余惊涛、何文简和这位江公子三人,相视之下,皆具点头奸笑。 仇暮云抱着御毒回到神机堂门前,仇元宝正探头张望。一见暮云,便迎上来,道:“哥,你可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仇暮云脚步不停,只道:“我没事,快叫忘尘真人和唐九爷来救人。” 仇元宝仔细一看,仇暮云抱的正是妖女御毒。他吓得大叫,道:“妖女!哥,你怎的把这妖女带回来了?” 仇暮云不耐,道:“一会再与你解释,先救人要紧。” 仇元宝满脸不乐意,跑去找忘尘真人和唐九爷。 仇暮云径直将御毒抱进自己的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见御毒喘息急促,嘴角不时溢出血水,不由得心下焦急。 正这时,忘尘真人和唐九爷来到暮云房间。忘尘真人走到床边,为御毒切脉。而唐九爷则怒目圆睁,压低声音道:“你这不孝子,当真要效仿你爹吗?” 仇暮云一惊,定定的看着唐九爷。 唐九爷眼眶湿润,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我看得分明,你也不必瞒我了!我自是不会将你的身世说出去,但你也太肆意胡为了。你开设神机堂,宣扬神机图,还将这魔教妖女带回来,这样做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吗?” 仇暮云低头,道:“既然您知道了我的身世,也应明白我的所为。” “我不明白!”唐九爷急道:“你历尽千难万险逃出升天,为何还要跳入这江湖纷争中去,为人父母怎会希望如此!” 仇暮云幽若深潭的双眸射出怒火,道:“难道你让我背负这血海深仇,隐忍度日,只为这虚无的性命吗?” “你……”唐九爷深吸了一口气,气得闭目片刻,道:“我老了!失了你们年轻人身上的闯劲,罢了罢了!”他转眼看了看床榻上的御毒,续道:“我外孙似是与你十分投缘,你就算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信赖着你的朋友,老朽言尽于此,万望自重!”言罢,唐九爷转身走了出去。 仇暮云低着头,一言不发,走到床前。 忘尘真人为御毒切完脉,拿出一瓶护心丹,道:“她伤得不轻,好在内力尚浅未能自绝心脉。即便如此,恐也要七八日方能起床。每日给她服用一粒这护心丹,助她调息一个时辰,慢慢便会好转的。” 仇暮云接过药瓶,道:“忘尘真人也觉此举不妥吗?” 忘尘真人沉思片刻,道:“世间本无正邪善恶之分,将来你会懂的。”言罢,转身走出了房间。 暮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自语道:“想必今日不该救你,但……”他自顾自的摇着头。 门“呀”的一声响,凤姑自门外走进来。仇暮云抬头见到娘亲,略带责备道:“娘,您的身体这样不好,怎么还出来走动?” 凤姑微微笑道:“听嫣儿说,你带回来一个魔教妖女,我便来看看!” 仇暮云扶凤姑坐定,道:“娘也是来责怪我的吗?” 凤姑摇头,道:“娘本就是你爹所救,又怎会责怪你救助魔教中人呢?娘只是来看看她,她也只是个可怜人吧!” 仇暮云见凤姑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料想她又想起了爹,便道:“忘尘真人说,御毒调养几日便没事了,秀儿姑娘那边怎样了?” 凤姑抬头,道:“已然转醒了,唐九爷也看过了,应无大碍。那个懂事的嫣儿一直照料着她。”凤姑眼望暮云,道:“忘尘真人现在府中?” 仇暮云点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知他,娘尚在人间呢!只是忘尘真人中了御毒的蛛丝盘,尚不知能不能解。” “蛛丝盘?这是何等毒物,未听闻魔教有此邪毒啊!”凤姑狐疑问道。 仇暮云道:“似乎是近些年由御毒炼成,但不知忘尘真人是如何中毒的。” 凤姑若有所思,道:“应是魔教所为。”她叹了口气,续道:“云儿,当年你还,不知魔教的渊源。这尼魔教实是由西方的花剌子模国传入我大宋,花剌子模国强盛一时,无人能敌,现下更胜于从前。然,他们的传教士由大宋带回去的青瓷细软却让他们大开眼界,花剌子模国王对我大宋垂涎三尺,但苦于路途遥远鞭长莫及。自从听闻大宋有神机子修著神机图,重现了山海经中记述的奇肱飞车,可日行千里。花剌子模便想方设法欲抢夺神机图,就这样尼魔教在中原武林搅扰了近三十年。” 仇暮云凝神思量片刻,道:“娘,神机图中的奇肱飞车只有残页,并不完整,可是被魔教所得?” 凤姑摇头,道:“尼魔教虽也设立了神机堂,但只在花剌子模国境内活动,且机关术与我神机山庄天差地别。那残卷只是因你爹当年去大宋朝廷献图不得,结交了一个叫关山岳的朋友。岂知遇人不淑,那关山岳抢居然走了半张奇肱飞车的图纸。” 仇暮云点头,道:“原来如此,却偏偏是奇肱飞车。” 夜渐渐深了,雾气弥漫了巴蜀。青城派后山的悬崖边上,痴缠着一双人影。 灯芯趴在余骇浪身上,娇嗔道:“你怎么那么傻,把自己伤成这样,害我担心了好久。” 余骇浪挑弄着她的秀发,道:“这叫苦肉计,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灯芯嘟起嘴,道:“是是是,我不懂,那你的计谋可成事了吗?” 余骇浪摇头,道:“并未成事。” 灯芯向上爬了爬,道:“怎的不成?” 余骇浪叹气,道:“本想或是利用唐门和神机堂挫了大哥的锐气,抑或是得了神机图破了唐门。可谁想,却闹得如此收场。还搞得大哥怀疑了我。想来,这神机堂里也都是厉害角色。” 灯芯用手轻抚着余骇浪的脸颊,道:“那现下怎么办?” 余骇浪一翻身,将灯芯压在身下,道:“看来只有你能帮我了!” 灯芯疑道:“我?” 余骇浪奸笑点头,道:“就是你,我的美人!”言罢,双手在灯芯身上游走挑逗,灯芯发出娇憨淫笑,在氤氲的雾气中飘荡,隐没在山崖之间。 翌日,阳光洒向大地,驱散了雾气。 御毒悠悠转醒,但眼前仍有些模糊,想要挣扎坐起,只觉浑身针刺一般疼痛。她看了看四周,轻纱帷幕拉合,湖蓝色的锦被绣着白鹤。透过轻纱隐约可见一张圆桌,上摆青瓷茶具,桌下掩藏着三脚圆凳。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户射入屋里,照射在两尺余的青石砖地面,碎碎虫鸣伴着清脆婉转的鸟鸣,如此惬意,宛若回到了童年的江南。御毒深吸了一口气,尽情享受这如梦似幻、却不可多得的时光。 正此时,仇暮云推门进来,一看御毒醒了,便道:“你还真是命大,这么重的伤都活过来了!” 御毒并未搭言,只是看着仇暮云。门缝中透过的阳光直直照射在他银色的面具上,泛出一缕金黄,挺拔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一袭青瓷色长衫直垂到地,腰间还是那块玉佩,被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把玩着。 暮云见她不出声,只是看着自己,心中犹疑,暗道:难道是伤得太厉害,记忆都受到影响了?还是仍在发烧,烧得认不出我了?想到此节,他几步上前,用左手轻抚御毒的额头,御毒头一晃,道:“你干嘛?想轻薄于我吗?” 暮云吓了一跳,见她刚才只是发愣,并无大碍,便打趣道:“哎呀!我当是伤到脑袋了,却原来又是在犯花痴呢!” 御毒一听,火往上撞,道:“再胡说,心我……”她突然顿住,只觉得胸口一热,喉咙里涌出一股血腥味。她头一歪,一口鲜血吐在床边。 仇暮云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自怀中掏出忘尘真人给的护心丹放入御毒口中,左手掌心抵住她后背,一股真气推送而入。 御毒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行遍全身,伴随着药力的发作,体内翻涌的血气渐渐平复。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仇暮云收住真气,撤掌将御毒缓缓放平。 御毒见仇暮云额头鬓角满是汗水,便伸出手欲为他擦汗,可暮云一闪,道:“你又要出什么毒技吗?” 御毒忿忿难平,道:“你是存心的,我的毒囊都被那个牛鼻子拿去了,哪里还能害到你?” 仇暮云坏笑,道:“看你这么有精神,我也是没白费力气,你好生休息,一会让厨娘给你送些汤粥来。” 御毒见仇暮云要走,心中不舍,欲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便道:“这就要走了吗?” “不走又待如何?”忘尘真人推门进到房中,对暮云道:“云儿,不可妄生情愫,不要忘记,你与那莫离姑娘有婚约在前。” 暮云恭敬的一礼,道:“忘尘真人,您来了。” 御毒听他说仇暮云有婚约,就愤懑,没好气道:“你个牛鼻子,随便闯人家房间,还乱点鸳鸯谱。你可知道,与那个莫离订婚的不是仇暮云。” 忘尘真人拂尘一摆,道:“魔教妖女,你莫心存妄念,直所谓正邪不两立,即便云儿无婚约在前,你也不要打他的主意。” 御毒气得脸通红,道:“谁爱打他的主意啊!姑奶奶还瞧不上他呢!” 仇暮云哑然失笑,道:“忘尘真人说笑了,就算她打我的主意,我也不至对一个未成年的女娃娃动什么念头。” 御毒听了大叫,道:“你道谁是女娃娃,你家姑奶奶今年已双十又七,你道谁是娃娃?” 忘尘真人和仇暮云皆惊,若说这女儿家最忌讳谈及芳龄,这魔教妖女不谙常理也就罢了,不至生生将自己说大这十几岁。 御毒见他们不信,续道:“我自幼随大伯来到魔教,在魔教,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大伯为人宽厚,我又年幼,武艺不精,难以生存。被嗜血收为徒弟后,她就逼我炼毒,我只能以身试毒,尝试了近百种毒虫草药,以致身体停止生长,才落得这副模样。你们若不信,我也没办法。”由于说话得太多,她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咳嗽了几声,好在并未呕血。 忘尘点头,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你诚心向善,便脱离魔教,或有转机。” 御毒叹了口气,望着屋顶道:“魔教之人当真能脱离魔教吗?仇暮云的娘不就是我尼魔教的人,终究还是会被教众找到,不得安宁。” 忘尘打个揖手,道:“无量天尊,她的心已脱离魔教。” “心?”御毒若有所思的重复着。 忘尘转身,对暮云道:“云儿,我这就要走了,你万事心,凡事不可强求。切记切记!” 仇暮云忙道:“怎的不多留几日?您的身体尚需调养啊!” 忘尘真人摆手,道:“无妨。此次来到重庆,一来是寻师父解毒,二来是寻找我师弟武痴。若我有个万一,太素宫也不至凋敝。” 听到此处,御毒道:“牛鼻子,蛛丝盘确无解药,你不必浪费精力去找了。” 仇暮云闻言微怒,道:“不亏是魔教妖女,忘尘真人就不该救你!” 御毒冷冷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虽不是我下毒,但今日牛鼻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自绝,以报今日之恩情。”她举起右手,续道:“如违此誓,便让我肠穿肚烂,暴尸荒野。” 忘尘真人摇头,道:“你性格怎如此执拗,我并未怪你,你却为何起这样的毒誓?我死无妨,怎能拖累无辜性命?造孽啊!” 仇暮云望着御毒,道:“你可还有解毒的办法?” 御毒顿了顿,道:“没有!但大伯说人生在世,一定要活得坦荡。我身在魔教,却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即便杀人也是为了生存。虽对不起死者,但我也无愧于心。” 忘尘道:“杀人也无愧于心,真是正邪难两立!罢了,今日云儿救你,我便饶你。他日若再为非作歹,我便取你性命。” 御毒不屑,道:“有本事就取走!” 仇暮云见两人话不投机,便道:“御毒,若你往后不在毒害无辜,我便助你脱离魔教,你可愿意?” 听闻此言,御毒差点从软塌上蹦起来,只是碍于伤势过重,实难挪动。她连忙点头,道:“好!好!我愿意!只是再过百日,我就要随着这牛鼻子去死了。但是即便是一日,我也愿意。” 忘尘真人看着仇暮云,道:“云儿,魔教中人最背信弃义,不可轻信。” 暮云点头,道:“真人放心,我自会心的。” 忘尘看着仇暮云,似乎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慕萧然,他摇头道:“真是和你爹一个脾气,你好自为之。”他又转身对御毒,道:“我不要你报恩偿命,你且记住今日与云儿的誓言,不可再害人性命。”言罢,转身便出了房间,仇暮云在后面相送。 御毒躺在榻上,心里乐开了花。她暗忖道:我以后就是神机堂的人了,不再受师父摆布,不再受凌落崖欺负。大伯,你知道吗?你让我寻机会脱离魔教,我做到了,我这就去救你。暮云大哥会不会也帮我去救你呢?想到此处,她更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 算时节已是初秋,阳光晃晃的照着一朵朵软云,地上便出现了明暗相间的倒影。倒影飘忽犹如这满心欢喜的女子的命运,飘摇不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武痴乱点鸳鸯谱 三生簿上注风流 仇暮云将忘尘真人送至神机堂大门处,忘尘真人道:“云儿,江湖险恶,莫要为仇所驱,为情所蔽,为悔所苦!” 仇暮云点点头,道:“真人教诲,暮云铭记于心。”他又问道:“真人身中剧毒,意欲何往?” 忘尘目光安然,丝毫不露怯色,道:“我想,先去寻武痴师弟回来照看太素宫。余下的日子,便游历四方,即便多得一日,多走一处,也可多渡一人。” 仇暮云望着坦然面对生死的忘尘真人,心道:到底是何人,竟用这无药可解之毒,毒害武林之北斗?其居心叵测可见一斑。 正在他思忖之时,只听得院内一阵喧闹。先是铜铃鸣响,再是金属掷地、花盆翻碎之声接踵而至。 仇暮云一惊,道:“居然有人硬闯神机堂!”言罢,他急转回院中,忘尘真人也随着他回到院内。 两人尚未站定,只见一连串的机簧弩箭连番射出,眼前一袭白衣胜雪,翩然飞过。后面一个麻衣布片,破洞草鞋飞掠追赶。这一前一后的两人闪转腾挪,时而跃上房顶,时而穿梭廊间。他们每行一步便触碰机关,银针飞闪,弩箭激发,两人躲避间仍脚下不停。 仇暮云见状,生怕机簧无眼,伤到他们,忙将角门边的机关锁闭。 忘尘真人无奈的皱着眉头,朗声道:“师弟,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武痴翻身自房上跃下,挖了挖耳朵,嘿嘿笑道:“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忘尘真人冷着脸,道:“你难道不是以为我已经走了,才跑回来的吗?” 武痴嘟着嘴,双手食指指尖一对,放在颔下,活脱像个未成年的娃娃。只见他道:“呀!要不是实在按耐不住,真该等你走远些再出来。” 忘尘真人拂尘一摆,道:“好歹晚辈尊称你一声真人,你看看你的样子。” 武痴不服,又扭屁股又跺脚,道:“我怎么啦!我这是在教徒弟,知道吗!”他指了指吁吁待喘的莫离,道:“那个,她就是我武痴的徒弟。” 忘尘真人一把拉住他,对仇暮云道:“云儿,借你书房一用。” 仇暮云点头,引领两人前往书房。留下了院子里不明所以的莫离和闻声而来的众人。 沈沐风缓了缓神,跑到莫离身边,道:“莫离,你有没有受伤?” 莫离刚欲搭言,只听客房门响,“沈大哥,沈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秀儿自房间出来,怯生生的站在房门口,由于毒性刚刚退却,她的脸色仍显苍白,危立风中更令人怜惜。 莫离一听,便怒从中来,道:“我自然没事,快去照顾你的秀儿姑娘吧!”转身便回了房间。 沈沐风一脸委屈,暗忖道:自从来了神机堂,莫离就没给我好脸色,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难不成她真的要践行婚约,故意冷落我?可,哥不是说,与莫离订婚约的并不是他,但那又会是谁?看来我得查清此事才行。 霍忠继见秀儿姑娘出来,急忙跑上前去,声如炸雷,道:“秀儿姑娘,你可以走动啦?” 秀儿吓得一哆嗦,眨了眨眼睛,心的问道:“请问英雄如何称呼?” 嫣儿蹲在门口,笑疼了肚皮,道:“秀儿姐姐,这为大哥哥可是整日都来看你,可谓望眼欲穿呢!却原来你连他是谁都不识得?” 霍忠继听了,心中不好受,道:“秀儿姑娘只是因为一直昏迷,才不识得我,我霍忠继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秀儿狐疑的站在房门前,却不知如何插言。 嫣儿仍不依不饶,道:“可我听说,你可是去人家南宫家提过亲的,怎的这般见异思迁?” 唐九爷怒道:“嫣儿不得无礼。” 嫣儿吐了吐舌头,不言语了。 正这时候,只听得自仇暮云的房间传出打破碗盘的清脆声响,继而便是御毒的咒骂。只听她道:“亏你还是仇大哥家的厨娘,你做的东西连猪都不吃。山野村妇,快滚!”随后,只见厨娘抹着眼泪从房间跑出,直奔向仇万贯的房间去了。 嫣儿站起身,倚靠在门边,道:“魔教妖女就是翻脸无情,我照顾苏夫人和秀儿姐姐多日,人家都是对我礼遇有加。可那个御毒却挑三拣四,连厨娘都给骂出来了,看谁还去搭理她。” 凤姑蹙眉,微微叹息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以后我来照顾她便是了。” 秀儿闻言,道:“娘,您身体不好,还是秀儿照顾她吧。您传授给我的手艺正愁没地方施展呢!” 沈沐风跑到苏夫人面前,略显自豪道:“苏夫人,秀儿姑娘,你们身体尚虚弱,还是我来吧!我的厨艺外公和嫣儿……对,还有元宝都是尝过的,不说胜过名厨,但也决计不差。” 唐嫣儿撅起嘴,道:“你们这群怪人,一个魔教妖女,也值得你们这般费神。要我说,直接拉出去喂了狼,一了百了,落得清闲!” 唐九爷怒道:“嫣儿,切不可无言乱语。”他转身向凤姑深深一礼,道:“慕夫人,儿口无遮拦,多有得罪了!” 凤姑心中微微一凛,深施一礼,道:“九爷,妾身实非有意欺瞒。” 唐九爷连忙将她扶起,道:“我也是自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推揣而知。不过夫人放心,老夫决计不会泄露半句。” 嫣儿熟知江湖是非,又冰雪聪明,一听便懂。她连忙跪倒在凤姑面前,赔礼道:“嫣儿年幼无知,请慕奶奶责罚。” 这一叫,可叫得众人皆哑然失笑。凤姑忙扶起嫣儿,道:“你这一声奶奶,可是让我知道岁月不饶人啊!” 秀儿故意上前,打趣嫣儿,道:“你唤我姐姐,却唤娘亲奶奶,可是何道理啊!” 嫣儿趴在地上,笑嘻嘻道:“大家开心就好嘛!” 沈沐风抚摸她的脑袋,道:“你这个鬼灵精!” 正当众人说笑之际,仇万贯也来到堂前,道:“元宝!你过来!” 仇元宝正在笑嫣儿,听爹唤他,便跑过去,道:“爹!什么事?” 仇万贯远远望着凤姑,见她气色好了许多心下稍安。他拱手对众人道:“近日诸多波折,众位衣衫皆褴褛破损。午后让元宝请几个裁缝过来,给大家量体裁衣。”他又转对元宝,道:“元宝,你再去街上问问,有没有谁家大嫂愿意来我们这里做厨娘的,一并招呼来!”他微一思索,又道:“还有,看看这一批货备得如何了?” 仇元宝点头,道:“孩儿这就去办!” “等等!”秀儿轻移莲步上前,道:“仇大叔,听娘亲讲,这几日多亏您的照顾,我和娘亲才得以脱险。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女子虽人微力薄,但照顾众位起居之事还是做得的,您就不要另请厨娘,让女子一尽绵力吧!” 仇万贯微一迟疑,道:“你伤势未愈,还是多多休养为好!” 秀儿坚持,道:“仇大叔,就让我尽一点心意吧!” “这……”仇万贯甚是为难,一来她是庄主夫人的义女,这论身位也不低于自己这个管家。让她来做厨娘丫头,似乎不妥。再则,她身体本就娇弱,又中毒初愈,定是力不从心的。 凤姑微笑摇头,道:“万贯,秀儿虽弱不禁风,但性格却是倔强,你便依了她吧。” 沈沐风也上前,道:“既然秀儿姑娘有此意,仇老爷何不成全,也好让我们尝尝秀儿姑娘的手艺。这食材用料采买之事,便包在我沈沐风身上,也给您节约开支不是!” 仇万贯仍推辞,道:“有两位帮忙自是甚好,可我怕委屈了二位。” 凤姑接言,道:“无妨的。”她转向仇元宝,道:“元宝,下午也不必请什么裁缝了,少时我与秀儿去街上采买些布料回来,为大家缝制一身便是。我家秀儿虽琴棋书画不怎么精通,这女红针线可是出众得很,将来一定是个好媳妇!” 秀儿闻言,脸颊绯红,偷眼看了看沈沐风,又对凤姑道:“娘,瞧您说什么呢!” 仇万贯见状,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秀儿姑娘啦!” 莫离在房间里,听着院子里的人说笑,心里莫名窝火。尤其是秀儿做厨娘,沈沐风去采买,她更是怒火中烧。本想不听,但又忍不住,想出去,却又不想见沈沐风,于是便整个人贴在窗户上,生怕听漏了什么。 听着大家领了各自分工,纷纷忙碌去了,她心中怅然。刚欲从窗户上下来,却听外面窗边有人说话,“乖徒弟,你是不是也舍不得师父走,所以贴在窗户上?” 吓得莫离一跃而起,险些撞翻了屋子里的茶几。她站定深吸一口气,道:“你个疯道士,又要干什么?” 只听武痴装作正经,道:“为师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这会是来向你赔罪加辞行的。” 莫离心中一动,回想这两天被武痴纠缠的种种,他不过是性格像孩童,又舐武成痴罢了,并无半点心机。纠缠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曾扬言是他的徒弟,这也不是他的错。凭他这般性格,也难收到徒弟的。想到此节,莫离不禁释怀,她打开门,见武痴老老实实站在门口。 武痴看莫离出来,喜不自胜,道:“徒弟,你终于肯见师父啦!” 莫离微顿片刻,道:“前辈,晚辈乃湖心岛天殊剑传人,我爹便是南宫溟,晚辈借您名头闯荡江湖,实是对不住前辈,这里给前辈赔罪。”言罢,她深深一揖倒地。 武痴表情悲切,似是要哭出来,声音抖抖的道:“那就是说,你也不愿陪我玩!”说这,眼圈里还真的溢出了些泪水,绕着眼眶打转转。 莫离一见,心下慌了,暗忖:我怎的把武痴前辈弄哭了,这便如何是好?她忙道:“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没有经过您的准允就乱用您的名头,我这是给您赔罪的。” 武痴突然破涕为笑,又跳又拍手,道:“那就是说,你不讨厌我,愿意和我玩!” 莫离被他这大悲大喜,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心问道:“前辈所言的玩,可是像方才那般,上窜下跳?” 武痴喜道:“你觉得那样可好?还是我们直接比拼刀剑?”他略一迟疑,道:“哦,对了!”只见他将背后的那个用麻布条捆绑的长物卸下,单手递给莫离,道:“好徒弟,师父折断了你的剑,这个赔给你,我武痴可是从来不赖账的。” 莫离狐疑,道:“前辈,这是何物?” 武痴骄傲的一昂头,道:“这是师父闯西域魔教老巢抢来的,这可是传说中的魔剑‘离魂’哦!” “离魂?”莫离大惊,她暗忖:听爹讲,离魂乃是数十年前的魔教所铸的魔剑,传言被此剑剑气所伤便会魂魄分离,故名离魂。 武痴见莫离发愣,不耐烦道:“徒弟,徒弟,快拿着,快点拿着啊!” 莫离被催促无奈,便举双手接过此剑。剑到手上,她只觉一股大力冲击双臂。莫离心中顿时明了,此剑不知用何材质,阴冷沉重,欲用此剑必得内力浑厚,剑术高明。否则只能被剑身所累,自取其辱。她托着剑,道:“前辈,此剑……恐晚辈无法使用!” 武痴不高兴的嘟起嘴,道:“我武痴的徒弟,怎用不得?来,师父再传你一种神奇的内功心法。”他眉毛挑了挑,便开始在身上左掏右摸。不一会,自裤子里掏出半本破烂不堪的“秘笈”。武痴用手抖一抖破书,递给莫离,一本正经道:“依此法勤加修炼,不日你便也会连剑决啦!”他得意的凑到莫离耳边,道:“就是昨天差点打伤你和你情郎的那招,怎样?” 莫离一听,顿时脸涨得通红,道:“谁是我情郎,你别乱说!你还不是被御毒的蜜蜂追得四处跑!” 提及此事,武痴恼怒异常,双脚直跳,道:“那还不是你那情郎的错!” 莫离蹙眉,道:“你莫要再胡说!” “我胡说?”武痴急得直蹦,道:“当年我败给那个嗜血,搞得头发都白了。可是,你情郎的爹爹却打败了嗜血,还抢了个媳妇。我哪里愿意,便上门找他比试。可哪只那个慕萧然不但不和我比试,还将我困在一个破屋子里。你的情郎就搞了一大堆蜜蜂来蛰我,害得现下我都听不得蜜蜂叫!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莫离听得似懂非懂,但见武痴气得头发直竖,不觉哑然失笑。武痴见莫离竟然笑了,疑是她也嘲笑自己,居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脚乱蹬,哭闹起来。莫离惊愕万分,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一闹,惊动了刚好经过院落的仇暮云。他快步而来,狐疑道:“前辈,您这是怎么了?” “你们夫妻俩一同欺负我,我不干!我不干!”武痴哭闹得更加厉害,无法控制。只见,他自廊间滚到院子里,又在院子里滚回回廊。 仇暮云近身伸手欲将他扶起,可武痴根本不理,在地上直打转。 莫离见状,真是手足无措,欲哭无泪。 突然,武痴停止了闹腾。他翻身跃起,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 正此时,听得沈沐风大吼一声,道:“秀儿姑娘,我将食材买回来啦!” 武痴眉毛一立,一晃身蹦到沈沐风身边,一巴掌打在他头上,道:“你个坏事的屁孩!” 沈沐风委屈,道:“我买菜也坏事啊!” 秀儿自厨房里出来,道:“沈大哥,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做了些点心,这便准备饭菜,你将食材搬过来吧!” 沈沐风看了看莫离和仇暮云,暗自神伤,心道:那两人确是一对璧人,可是我…… 秀儿又叫道:“沈大哥!沈大哥!” 沈沐风无奈的答应着:“来了来了!”说着,将一干食材搬进了厨房。 神机堂外的一株大榕树上,一个暗影隐在枝叶之间。此人暗忖:武痴果非凡人,刚才一时疏忽失笑,险些被发现,看来绝不可掉以轻心了。 ---- 清晨的露珠打湿秋叶,也打湿了莫离的脸。她坐在神机堂庭院中的假山之间,内力运行了十八个周天,顿觉灵台一片清明。她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自怀中掏出武痴赠予的内功心法,暗道:这是什么心法,真的有那般神奇,修炼之后便可使用离魂剑?她翻过已字迹模糊的封面,默默参悟秘籍记述的功法。 莫离翻了几页,心中忐忑。她暗忖:此心法与自家心法大大不同。天殊剑的心法称为心念,乃是将真气运行周天,外向之力。而此心法则是真气内敛,似是将外物的精气吸入体内一般。 想到此处,莫离暗道:难怪武痴前辈能将青城派几十柄长剑纳为已用。以此心法,若勤加练习,说不定真的可助我拿起魔剑离魂。 她偷偷窃喜,心道:此次行走江湖竟有诸多奇遇,爹娘定然惊掉下巴。她正想着,突然有人自身后偷袭,莫离气息流转自如,一纵身便自躲过,定睛一看,正是武痴。莫离不解,道:“前辈,您不是走了吗?” 武痴嘻嘻嘻傻笑,道:“忘尘师兄已经走了,我只要不把他让我保管的东西丢了,就行了。好徒弟,快陪师父活动活动筋骨!”说到此处,探掌便打。莫离没有办法,只得迎战。俩人身形飞旋,搅乱了晨光雾影。 沈沐风经过一夜的努力,打造了一件自己很满意的成果,推着出了柴房的门。他伸了个懒腰,自语道:“白天要买菜做饭,夜晚还要学习机关术,真是累啊!”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身影纵身踩上他的新作,一跃上了房顶,沈沐风大叫道:“干什么啊……”还不等他喊完,另一个身影已到近前,如法炮制的踩上新作跃上房顶。 沈沐风叹了一口气,道:“莫离……唉!”他只能将新作上的脚印擦干净,推去仇暮云的房间。 到得院中,正巧碰到在院中玩耍的唐嫣儿,嫣儿见沈沐风推着一个带轮子的木质椅子,很是新奇,便问道:“沐风哥哥,这是什么啊?” 沈沐风微笑,道:“这是哥哥的新作,我叫它代步行。” 嫣儿左右打量这个奇怪的椅子,道:“做这个干嘛?” 沈沐风道:“这是给御毒的,她这些日行走不便,但总在屋子里,难免心情不好。有了这个,她便可以出来晒晒太阳啦!” 嫣儿撇嘴,道:“你对那个妖女可真好!” 沈沐风用手按了按嫣儿的头,道:“她有心向善,我们便应给她机会。况且,前些日我还打伤了她,这便算是赔罪吧!” 正这时,秀儿自廊间走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香甜的汤汁。秀儿见到沈沐风,面颊微红,道:“沈大哥,早!” 嫣儿见了他们俩,偷笑道:“我便不打扰你们啦!”言罢,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秀儿行到沈沐风面前,道:“沈大哥,我做了临安的桂花酥。做得多了些,一会我拿给你。” 沈沐风挠了挠头,他明白秀儿的心意,但却不能回应她,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不用了,还是留给大家吧!” 秀儿虽心中有些失落,但心道:沈大哥从来都是先人后己,是我考虑不周了。于是便道:“那我再做些甜汤,一会早餐一起用吧!” 沈沐风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是应答允还是拒绝。 “你俩要谈情说爱就换个地方,把我的早餐和椅子拿进来。”御毒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秀儿一脸羞涩,低下头道:“沈大哥,我先进去了!” 沈沐风也颇不知所措,道:“我把这代步行留在门口,一会你推御毒姑娘出来晒晒太阳,这样对她的伤势有好处。” 秀儿点点头,羞赧的推门进了房间。 日夜交替,转眼便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了。车礼派人已接了唐九爷和嫣儿回唐门。沈沐风每日除了采买,就是蹲在密室内研读书籍。霍忠继由于身子壮、力气大,被仇万贯招去码头帮忙。 午间的阳光白亮刺眼。树影下,秀儿正在教坐在代步行上的御毒刺绣,院内的茶几旁仇暮云正与凤姑品茗,而他们也都习惯了莫离与武痴的上蹿下跳。 突然,武痴又顿住了身形,可他忘记了,他正站在莫离刚刚借力跃出的弱树枝上,只听他“哎呦”一声自树上跌下来,一屁股坐在秀儿的绣针篮子里。武痴瞬间跳起,脸憋得通红,捂着屁股又跳了好远。 秀儿用手掩着嘴偷笑,而御毒气恼不已,道:“你个疯老头,你看你把我的刺绣都弄坏了!” 武痴一手捂着屁股,一手食指伸到嘴前,道:“嘘!” “嘘什么嘘?”御毒不依不饶,道:“你赔给我,赔给我!不然我放毒蜂咬死你!” 武痴浑身一颤,道:“你个妖女,不要吓我!” 莫离走过来,道:“御毒,我刚刚也隐约觉得似是有人监视着我们。” 仇暮云闻言,走过来,道:“有人监视我们?你可确定?” 御毒不屑,道:“我们尼魔教要夺神机图,当然会监视这里!”她转身又对武痴叫道:“你赔我的刺绣!” 武痴不耐烦,道:“你个妖女,还懂什么刺绣。” 御毒气愤难平,故意卖个关子,道:“我看你也只有本事欺负我们这些妇孺之辈,还想做莫离妹妹的师父,哼!” 武痴瞪圆了眼睛,道:“我怎么当不得,我什么时候欺负妇孺了?你说,你说,你说!” 御毒轻蔑的看了看武痴,道:“若我料想不错,监视我们的人应该就是尼魔教夜部的夜雀,他可藏匿自己的全部气息。你若真有能耐,就去把他捉回来,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御毒的激将之言果然起效,武痴双眼发亮,似是找到了更好玩的事情,道:“好!我就去捉这个夜雀,看你还说我什么,哼!”言罢,飞身便走。 莫离在后叫道:“前辈,前辈……师父!”无论怎样叫,武痴都没有回头。 武痴每日缠着莫离,莫离觉得甚是烦躁。但此刻,武痴突然离去,莫离却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心中空荡荡的。 仇暮云见莫离有些失落,便斥责御毒,道:“你又不知是否真有夜雀刺探,就这样激走武痴前辈,你存的什么心?” 御毒杏眼圆翻,怒道:“真不知让我说你天真还是愚钝,武痴是何等人物?以我见闻,只有夜雀可能在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监视我们。”她略停顿,故意拖长了声音,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尼魔教会放过了你们?” 仇暮云狐疑,道:“当真?” 御毒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我在江湖混迹了多少年,我有九成把握,要不要赌一赌?” 仇暮云仍狐疑不定,凤姑站起身,道:“历代乱今圣使手下均有三部,分别为隐、夜、暗。这夜雀我不曾见过,但御毒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御毒得意,道:“还是夫人明事理,这夜雀不过十四五岁,夫人自是没有见过,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她转脸对仇暮云,道:“看来,还有很多事你得多多向我讨教呢!” 她得意的望着仇暮云,故意提高嗓门,道:“我看,就从你那宝贝弟弟的九转剔骨秘术说起吧!” “九转剔骨秘术?”仇暮云疑道:“那是什么?难道沐风中了此术?” 御毒见他不知,得意道:“九转剔骨秘术乃是唐门秘术,据传能使人脱胎换骨,百毒不侵,否则那子怎的都不会中毒?” “脱胎换骨?”凤姑急切的问道:“如何脱胎换骨?” 御毒见凤姑如此急切,不解道:“夫人也对此感兴趣?” 凤姑几步抢到御毒身前,双手扶着御毒的代步行扶手处,急切道:“快告诉我,如何脱胎换骨?” 御毒如实回答,道:“被施术之人应是皮肤重铸,容颜大改,百毒不侵。” “容颜大改!容颜大改!”凤姑不断重复着这一句。 仇暮云上前问道:“你是凭何判断,沐风曾受过这九转剔骨秘术?” 御毒不奈,道:“你看他肌肤白皙犹如女子,且百毒不侵。我料想,他身上应并无半点胎记痣痕。不过,你们若想确认,恐还要去问你那宝贝弟弟的娘亲,我看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凤姑身体摇晃几下,暮云连忙上前扶住她,她才未跌倒。凤姑悠悠的望着树影,道:“确是应去向沈夫人讨教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五章 曲未终 人却散 焰漫天 “哥!哥!”沈沐风手里拿着一本书,大叫着自柴房跑到院子里。他转圈看了看,院子里空无一人,便又大叫道:“哥!” “吵什么吵?烦死人了!”御毒自仇暮云的房间里走出,看了看沈沐风,道:“你这么叫魂似的,有什么事啊?” 沈沐风撅着嘴,道:“自从你来了,哥把房间让给你住,他自己就不知道去哪里住了,想找人都难。” 御毒一翻白眼,道:“房间是他自愿腾出来的,你找不到他,关我屁事?” 这时候,秀儿也自仇暮云房间出来,道:“沈大哥,你要找仇公子啊!最近,他似乎和仇大叔,还有元宝公子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忙。” 沈沐风疑道:“秀儿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秀儿脸一红,低头道:“是霍大哥告诉我的。” 御毒哈哈大笑,道:“那个霍忠继真是呆笨愚钝,每日出去帮忙搬运货物,无论多晚回来都要和秀儿妹妹聊天。可是秀儿妹妹怎会看得上那块木讷石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沐风心中不快,道:“我看霍大哥就挺好的,总比你强。你这都可以走动了,怎么还不回你的魔教去?还每天让秀儿姑娘伺候着你?” 秀儿插言,道:“沈大哥误会了,御毒姐姐是要我教她刺绣之法,绣个丝帕赠予仇公子……” “秀儿,别说!”御毒一把捂住秀儿的嘴,道:“谁叫你多嘴?” 沈沐风闻言,坏笑道:“莫不是想绣一对鸳鸯什么的吧?我看你也只能绣山鸡!” 御毒一听,抽出腰间的鞭子便抽向沈沐风,沈沐风向后闪身躲避,而御毒的鞭子却停在了半空中。 仇暮云抓着御毒的鞭子,道:“你曾答允不再伤人,我才允你在神机堂呆着,你这又是何故?” 御毒满脸怒气,道:“他说我只能绣山鸡!” 仇暮云一听,扑哧笑了,转脸问沈沐风,道:“你的书读得怎样了,这都已半月有余了?” 沈沐风得意的举起手中的一本书,道:“除了这本残卷,其余我都读完了。” 仇暮云一惊,心道:笨弟弟果然记意过人。他看了看沈沐风手中的残卷,封面上赫然写着《奇肱飞车》。 沈沐风举着这本书,道:“哥,为什么这本书只有一半?这本还挺有意思的,残缺不全很可惜啊!” 仇暮云看着沈沐风,眼含笑意,道:“你如觉得可惜,便补全吧!”言罢,将御毒的鞭子一甩,转身去了凤姑的房间。 沈沐风很是失落,喃喃自语道:“补全?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啊!” 月朗星稀的夜,和风掠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秋虫鸣叫,似是诉说着对夏的眷恋。 沈沐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奇肱飞车那残缺的图纸。他辗转反侧,思考着另一半图纸的样子。 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突然听到轻微的咔嚓声,若是常人定不会警觉,但沈沐风自幼摆弄机关,加之这月余的磨砺和学习,霎时便辨明那是机关开启的声音,他警觉的跳到地上,再看床板突然翻起,遂又瞬间关闭。 沈沐风心头一惊,暗忖:神机堂的机关应是由哥和元宝控制,为何会深夜突然开启?他纵身跳进院落,抬眼看莫离也恰好自房中跳出。 莫离见到沈沐风,道:“沈大哥,你没事吧?为何有机关开启?” 沈沐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还好你没事,我们去看看其他人吧!” “不用看了。”两人一惊,只见仇暮云自沈沐风房间踱出,他摇头叹气,道:“你们两个,一个机关神通,一个武功盖世,我只想掩人耳目的请你们去聊聊天也这么困难!唉!” 沈沐风闻言,道:“哥!你找我们聊天还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仇暮云无奈的看着他,道:“闭上嘴,跟我来!”言罢,转身回到房间。 沈沐风和莫离两人跟随着仇暮云进入房间,原来床板机关已被开启,三人顺暗道进入了密室。此间密室不同其它几间,此间修葺于庭院之下,由水晶石做顶,上接庭院中的蜿蜒流水,自上面看似是流水渐深,而自下面看则波光粼粼,明亮透彻。屋中间是一张大型木案,上面摆放着一张山川图,四角用金丝楠镇木压着。正中藤椅上坐着凤姑,下垂首是仇万贯,之后便是元宝、霍忠继、秀儿和御毒。沈沐风看了看大家,道:“原来大家都在啊!” 霍忠继揉着惺忪睡眼,道:“我正睡觉,不知怎的就滚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仇暮云左手服了服面具,慢慢踱到山川图案前,道:“今夜,请大家前来,是要商讨攸关生死的大事。” 仇万贯起身,对着暮云深深一礼,道:“少爷,今日之事有乎存亡,您将御毒请过来,是否……” 凤姑起身,道:“万贯,是我让云儿将御毒姑娘请过来的。”她转身走到御毒身前,道:“御毒姑娘,今日请你来,只是希望你说句心里话,你若真心向善,我今日绝不将你视作异己。但你若是魔教细作,量你也破不了我儿的神机堂,望你知难而退。” 御毒自藤椅上一跃跳起,道:“赤莲姑姑,你怎的也这样瞧不起人?我御毒虽不是名门正派,却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您以及众位对我的恩情,我今生必结草衔环。”她眼光流转到仇暮云身上,道:“至于向不向善,说句实话,不是我能决定的。”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续道:“我御毒对天起誓,今后不再用毒害人,如违此誓不得善终。” 凤姑一蹙眉,道:“御毒姑娘,何苦起这般毒誓?” 御毒苦笑,道:“我御毒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在这里半月时光过的快活。有人和我说话,有人陪我聊天,还能做普通女子可以做的刺绣。我并不向往惊天动地的生活,我只想平平淡淡了却此生。但身在尼魔教,这想法怕决计不可实现。从前,我整日刀头舔血,嗜杀如命,多少冤魂欲索我性命,这些我都不怕。我只想多过几天平实的日子,便死而无憾了!” 此一番话,重重的撞击在凤姑心头,她百感交集。当年,她身陷尼魔教何尝不是这般所思所想,被慕萧然救下时直如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本想此生陪伴他直至终老,岂知天意弄人,阴阳两隔。 她停顿许久,流水浸湿面纱。凤姑搌了搌泪水,自怀中掏出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凤钗。她拉过御毒,塞进她的手里,声音微颤,道:“这是萧然当年赠予我的。他望我涅槃,可却与我阴阳永隔。虽我人未涅槃,心未重生,旦望你能了我这残念,真正的永获自由。” 御毒看着手中闪耀夺目的凤钗,银色的月光和灵动的波纹似是给了它生命般,跃跃欲飞。她咕咚跪倒在凤姑面前,眼中含泪,道:“御毒绝不违背今日誓言。” 仇万贯在一旁摇头,道:“夫人,这……” 凤姑摆手,道:“万贯,我相信她是真心向善的,你勿要多言了!” 她转身又走到秀儿身边,道:“秀儿,娘可能要与你分离了,明日你便随仇大叔他们去襄阳吧!” 秀儿闻言,登时站起,道:“娘,那您去哪里?” 凤姑道:“娘有些私事要办,你就不必过问了。” 秀儿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道:“娘定是又丢下秀儿去做什么危险事,秀儿定要跟着娘亲,不要娘亲弄得满身伤痕。” 秀儿这样一说,沈沐风也想起那夜在破庙中的场景,急道:“苏夫人,您这是要往何处啊?秀儿姑娘说的对,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啊!” 凤姑摇头,道:“你们这群孩子!现下,我与暮云的身份等同于公诸天下,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岂能让秀儿白白丧命?” 仇暮云上前一步,悠悠道:“笨弟弟,你和南宫姑娘也赶紧离开我这神机堂吧!不要在这里等死了!” 沈沐风一愣,只听秀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切道:“秀儿的命是娘亲救的,娘亲到哪里,秀儿便跟到哪里。今日娘亲若不带秀儿走,秀儿便自绝于此,以报亲恩。”言罢,她竟拔下头上珠钗,抵住喉咙。 这下可惊呆了大家,更是惊坏了霍忠继。他不知怎的,心猛的一沉,就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大喝一声,道:“秀儿,不要!” 这一声炸雷,吓得秀儿珠钗“铛啷”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萎靡,她望着奔过来的霍忠继,轻声自语道:“秀儿没用,秀儿真的没用,霍大哥一吼便吓得秀儿胆颤心寒,秀儿还能做什么?” 霍忠继听她如此说,只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直愣愣戳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凤姑上前,一把抱住秀儿,道:“我的好秀儿,你若执意如此,我们母女便一同上路,不要哭了,娘心疼得紧。” 秀儿闻言,更是悲喜交加,抽泣呜咽不止。 此刻,霍忠继突的灵光乍现,故意压低声音,道:“明日我便保护夫人和秀儿姑娘上路,我看哪个敢来为难?” 仇万贯略思忖,道:“这也不失为上策,霍少侠力猛刀沉,江湖宵之辈当无从讨得便宜。” 凤姑看了看霍忠继,心道:暮云满心仇恨,沐风又与莫离心意相投,忠继这孩子倒是心眼实,秀儿如愿意,也是不错的归宿。她点点头,道:“霍少侠,秀儿便全拜托你了!” 沈沐风将这悲切看在眼里,叹在心中,只是无处言说罢了。他转头问仇元宝,道:“元宝,你也要去襄阳吗?” 元宝点头,道:“是啊!此处已然不安全。我和爹爹已在神机堂重现江湖时,便将辎重转移去了襄阳。一来可以隐藏行迹,保存神机山庄的实力,再者可以驰援朝廷,抵御金兵。” 沈沐风看了看那山川图案,心下暗忖:原来哥他们不止为了报仇,还在为国筹谋,真是可敬可佩,我也应出一分力。想到此节,他坚定了信心,道:“我要留在神机堂,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兴风作浪?” 莫离马上跟言,道:“我也是,我愿留下。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仇暮云右手念着玉佩,左手扶着桌案,并未看他们两人,只是低声道:“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 凤姑扶起秀儿,转身道:“云儿这神机堂只不过是诱敌之计,只为引得当年屠戮我神机山庄之人现出真身,并非搏命,你们自可安心离去。” 沈沐风抢言,道:“当年神机山庄何等机关重重,慕庄主不也……我不能让哥有任何闪失,反正我不走就是了。” 仇暮云哈哈大笑,道:“你在这里能抵什么用?不过是个厨娘!” 沈沐风脸一转,道:“就知道你会用这招。不管用,我就是不走,你随意说!” 仇暮云被噎得个正着,只得道:“你不走,也要考虑一下南宫姑娘吧!” 莫离立刻接言,道:“就算他走,我也不会走的,你也无需多言。此中艰险,我们自然明了。” 时间犹如定格在众人的倔强中,大约一盏茶时间,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也不走!” 仇暮云转头看着御毒,道:“你这又是闹哪般?” 御毒腼腆的低下头,道:“我只是不放心你!” 仇暮云满头汗,道:“你这花痴病犯的不是时候,搞不好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御毒嗔道:“你才是花痴病,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只是报恩。报恩,懂吗?” 仇暮云皱眉,道:“当初就不应救你,真是麻烦!” 仇万贯见争执不休,赶忙上前,道:“既然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决定,那么便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启程。” 仇暮云用鼻子哼了一声,道:“随他们吧,我也懒得管。”可心中却如初春的暖风掠过,冻结的心渐渐复苏,嫩芽已在心中悄然萌动。 沈沐风走到凤姑面前,道:“虽不知你们去哪里,但山高路险,务必心。我已将机动马修整好,明日你们便骑上吧。它不食粮草,日行千里,相信你们用得着的,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凤姑心中动容,她拉过沈沐风的手,道:“好孩子,那就谢谢你了!”她伸手自怀中取出那枚刻着“慕”字的玉佩,道:“孩子,我的风儿怕是已不在人世。既你与云儿这般投缘,这块玉佩便赠与你吧,算是机动马的一点回礼好了。” 沈沐风心中激动万分,嘴上说着:“这怎么行!”手上却早就把玉佩拿了过来。 凤姑摇头笑笑,心道:沐风,待我寻得你娘亲,便可知晓,你是否就是我失散二十年的风儿了。 翌日天方破晓,凤姑、秀儿和霍忠继三人带着机动马,便自神机堂的暗道出城去了。稍晚,仇万贯则同元宝押运着货物车马自正门而去,同时还带了两辆轿撵,以掩人耳目。 偌大的神机堂中,只剩下四人。 沈沐风每日不是采买下厨,就是研读机关,而莫离整日在房间或是庭院中修习武痴的秘笈,仇暮云则出入不同的密室,神龙见首不见尾。 御毒坐在大树下,拿着自己绣的鸳鸯,怎么看怎么像山鸡,越看越火大。她一把将刺绣扔进筐里,暗忖:这刺绣怎的这般难,没有秀儿妹妹指点,我还真的绣成了山鸡,这不是要叫沈沐风那疯子笑话。她左右看了看,心道:不知仇大哥在做什么。她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却不得,悻悻而归。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仇暮云自柴房密室中出来,正撞见御毒,看御毒笑咪咪望着自己,不知在盘算什么。他也不理御毒,径自走去。御毒一把拉住仇暮云的右手,仇暮云下意识的用左手推开她,可谁知御毒突然出掌,与仇暮云对了一掌。仇暮云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 御毒心满意足道:“不干什么,我去找莫离逛街去啦!”言罢,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仇暮云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无异样,目光微移,暗道:摸了我的手就这样开心吗?十足的花痴。想到此节,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径自走开了。 “你慢点,御毒姐姐!哎!别撞到人啦!”莫离被御毒拉着,在街上疯跑着。 御毒边大笑边跑,道:“我开心就好啊!”恰巧,迎面正有一个农妇拿着一篮子青菜,御毒一个不留神,正撞在农妇身上。那农妇身向后仰就要跌倒,一篮子菜流星般砸向前方。 莫离一惊,一手勾住那民妇的腰,另一手使出了武痴传授的内力,青菜无一遗漏,尽数接回篮子中。莫离暗暗自嘲,道: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功夫,居然用来捡青菜,倒也甚是好用。她对着怀中的民妇,道:“大嫂,你没事吧!” 那民妇早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扔出去的菜还能自行回到篮子中,闻所未闻,今日却见到了。她再仔细看莫离的脸,突然大叫道:“仙姑!是仙姑!” 街上的行人听她大喊,纷纷过来围观,有人道:“哪来的仙姑?”另一人道:“哎呦,你不知道吗?前一阵子传言,百花楼顶曾有仙姑现身。”“仙姑为啥在妓院楼顶现身?”“哎呦!谁知道呢!”众人七嘴八舌吵做一团。 御毒不明所以,道:“什么仙姑?莫离,你曾当过仙姑吗?” 莫离真是百口莫辩,道:“御毒姐姐,快走!” 正此时,只听一人大喊,道:“神机堂的妖女,大家快跑啊!妖女会害人!” 御毒闻言,杏眼圆翻,顺声音望去,这不正是青城派的塌鼻梁何文简。御毒抽出腰间的鞭子,指点何文简,道:“青城派的走狗,你是不是皮子发痒啊?”言罢,一鞭子抽了下来。 莫离忙上前接住鞭子,道:“御毒姐姐,不可如此!” 旁边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议论。“你听见没,青城派的少侠叫那个鞭子女是妖女啊!”“可是仙姑为什么叫她御毒姐姐?”“御毒,你没听说过啊!是魔教的,和之前掳走好多家闺女的坏人是一伙的。”“啊?”“不能吧!仙姑应该不会害人的吧!”…… 何文简见莫离拦住了御毒,更加放肆,故意往人群里钻,边钻还边喊:“神机堂妖女要杀人啦!快跑啊!”许多不明就理的百姓跟着边喊边跑,一时间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御毒怒火中烧,道:“好你个狗娘养的,看姑奶奶怎么教训你。”她自怀中不知摸了什么,一抖手一股轻烟激射而去,直奔何文简。莫离欲拦阻,那轻烟似的东西却穿过莫离的手掌而去,正打在何文简的后颈。只听那何文简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莫离大惊,道:“御毒,你不是说不在毒害无辜,你这是?” 御毒微笑,道:“那只是隔山痒草,不碍事的。” 莫离将信将疑,走到何文简身边。只见何文简在地上连滚带蹭,两手上下抓痒,还嫌不够,脱掉鞋子,手脚并用。莫离摇头,道:“他看起来异常痛苦,你便给他解药吧!” 御毒手提鞭子走上前来,对何文简道:“痒不痒啊?” 何文简大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御毒不屑,道:“我是妖女,和女侠可扯不上边。你既然这么痛苦,就让我帮你解解痒吧!”言罢,手起鞭落,抽得何文简满地翻滚。 莫离焦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道:“好了好了,御毒姐姐,他知道错了,你便绕过他吧!”可御毒根本不听,一鞭接着一鞭抽下。 “住手!妖女休得伤人,吃我一剑!”一位目光炯炯的玄衫老者自人群中跳出,手持一柄青罡剑,直点御毒的面门。这一下猝不及防,御毒眼看无法避过,莫离伸手猛力一拉,将御毒拉到身侧,避过那一剑。 只见那玄衫老者用剑指点御毒,道:“好个魔教妖女,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看我不教训你?” 御毒惊魂甫定,怒气上涌,道:“你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姑奶奶连你一起教训。”言罢,举鞭抽下。那老者功夫了得,侧身闪过一鞭,擎剑突入,剑尖直点御毒右手手腕。 御毒连忙收手,左手欲摸毒药,可想到自己的誓言,生生将手收回。可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老者反手一剑,直点她的面门。 眼见御毒便要血溅当场,情急之下,莫离效仿武痴破她剑招那般,出双指一弹,一股真气注入青罡剑身。那老者只觉手臂发麻,青罡剑嗡鸣震动。他大惊失色,连忙收剑,道:“不知这位姑娘师出何家,年纪轻轻竟有此进境?” 莫离刚欲搭言,御毒抢先道:“她是神机堂的护卫,专职保护我御毒的。老东西,怕了吧!”御毒得意忘形的看着老者。 老者皱眉,沉声道:“你当真是神机堂的人?” 御毒哈哈狂笑,道:“之前,我确是尼魔教的御毒堂堂主。但现下,我是神机堂的人。神机堂中机关重重,你要不要来领教一二?” 老者仰天闭目,道:“神机堂果然勾结魔教,天理难容!今日,老夫便为民除害!”言罢,抖剑便刺。 “大叔!”沈沐风背着菜筐自人群中挤出,道:“大叔,慢着慢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者看了看沈沐风,疑道:“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沈沐风对御毒和莫离道:“这位是我在临安城郊结识的陆无名陆大叔!自己人,自己人!”转脸又对陆无名道:“陆大叔,我们还遇见您儿子陆隐华了,还与他共讨幻菊阁呢!令公子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真真的一表人才啊!” 陆无名冷哼一声,道:“你识得这妖女?” 沈沐风眼珠一转,暗忖:这大叔嫉恶如仇的,说御毒是妖女恐难过关。于是,便道:“她不是什么妖女,只是脾气粗暴了点,是……是之前我在山中挖野菜的时候捡回来的,那时候啊!她衣衫褴褛,满身是泥啊!” 御毒恼火,道:“谁满身是泥,你不要东拉西扯的!” 沈沐风狠狠瞪了她一眼,续道:“反正就是捡回来的脾气暴躁的山野丫头一个,大叔千万别误会,自己人。” 陆无名冷眼瞧着撒谎的沈木风,也不戳穿他,只是冷声道:“那你便管好她,莫要让她再伤害无辜。”言罢,转身走出了人群。那何文简早已趁乱爬走,了无踪迹,人群也随着慌乱散了。 回转神机堂,沈沐风道:“御毒姐,你脾气这般暴躁,以后只能住进深山了。” 御毒不屑,道:“我本就住在深山,那又如何?” 沈沐风叹了口气,道:“怪不得这般脾气,显是不善与人打交道。” 正在此时,一只银针直奔御毒而来,沈沐风手疾眼快一把接住,道:“什么人,竟敢在神机堂里放肆?” 仇暮云自廊间转出,根本没理沈沐风,笑津津走到御毒跟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臂背到她身后。 御毒直觉一股大力,似是要将手臂折断,她大叫,道:“仇暮云,你干什么?” 仇暮云狠狠推开她,道:“你违背了誓言,快滚!” 御毒心头一沉,道:“我没有!是他先挑衅,我只是……”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渐渐弱下去。 抽暮云俯视着矮的她,道:“接着说啊!” 御毒鼓起勇气,道:“今天是我鲁莽,但他日若有人欲取我性命,我也不能用毒吗?那……”她微微迟疑,却又朗声道:“那你仇暮云发誓,此生此世都要保护我御毒。” 仇暮云忘向远方,目若深潭,流光不见。他停顿片刻,摇摇头道:“此生此世?我不能。” 我不能,这三个字重重敲击在御毒心头,她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她大喊道:“你终究是嫌弃我,嫌弃我只是个魔教妖女……”继而,又仰天狂笑,两行清泪自腮边流下。 沈木风和莫离看着两人,却不知如何开解。 片刻功夫,御毒抹了抹泪水,道:“没关系,妄自菲薄不是我御毒的脾性。走就走,后会无期。”言罢,御毒飞身上了屋檐。哪知,她脚刚踏上屋檐,一只钢针霎时便到。御毒身向后倾,却也躲避不及。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钢针自她身侧而过,只听“铛啷”一声,两只钢针相撞而落。御毒身体已然失去重心,眼见就跌下房来。 仇暮云一个健步上前,将她接下,转而抛在地上,道:“要滚便从大门滚,不要污了我的屋檐。” 御毒见暮云救她,本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然听他一番话,却又怨怼痛心。她忍着疼痛翻身爬起,狠狠的咬着嘴唇,似是怕软弱的泪水在人前落下。她冷冷的看了仇暮云一眼,转身跑出大门。 仇暮云望着御毒的背影,心中默道:一生一世,我如何许你?! 御毒一口气跑出城,边哭边跑,边跑边哭。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心具疲。她寻了一棵树,飞身坐在树杈上,此处正可望向城角神机堂方向。 御毒心中苦恼,暗道:御毒啊御毒!你还当真是花痴!人家这般言语讥讽于你,你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他,这是何苦呢!就这样,想着想着,便沉沉入梦了。 待得转醒,已是星月漫天。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望向城边,只见神机堂所在的城之一角火光冲天。 御毒大惊失色,她站在树上尽力张望,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心头一紧,暗忖:难道他是有意激我离开?我怎么这般傻,竟中了他的激将法!想到此处,不禁手上使力,生生抠下一块树皮。 她一刻也不愿停留,飞身跃下树枝,直奔神机堂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六章 逃出火海落深网 秋菊艳浓幻境哀 夜晚,沈沐风躺在床上,将竖着拇指的两手举在眼前,他动了动左手拇指,自语道:“魔教妖女,咱们本来就正邪不两立!”他又动了动右手拇指,道:“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我也不屑与你们为伍!”“你……”沈沐风叹了口气,放下双手,寻思道:哥,会不会对御毒太绝情了?御毒本是魔教妖女,做事难免偏激张狂,但毕竟她心存善念。唉!想不清楚,睡觉。 正在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时,只听有人敲窗棱,道:“沈大哥,你睡了吗?” 是莫离!沈沐风心中突喜,暗道:自打来了神机堂,莫离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这会儿突然找我,莫不是想通了?想到此处,他忙道:“没睡,没睡!”而后,一个鲤鱼打挺儿跳到地上,跑去开门。 莫离见到喜形于色的沈沐风,迟疑道:“沈大哥何事欣喜?” 沈沐风一愣,暗道:我表现得太明显啦!不好不好。他胡乱应道:“没有御毒吵闹,自觉清爽不少,是以欣喜啊!” 莫离目光黯然,道:“莫不是沈大哥也觉得御毒姐姐是魔教的,就应该被人奚落驱逐?” 沈沐风刚刚说话就没走脑,被莫离这么一问,心中顿感不妥,正色道:“你说的哪里话?虽然她确是魔教妖女,但我沈沐风还是善恶分明的。只是觉得她过于聒噪,让人不安生而已。” 莫离见他义正辞严,心中略感愧疚,道:“那是我误会沈大哥了。我只是见你大半夜的还这么喜形于色,妄自揣测罢了,我给沈大哥陪不是了!” 沈沐风连忙摆手,嘿嘿傻笑,道:“沈大哥怎么会为这点事生气呢?”他挠挠头,道:“莫离,你这会儿来找我,是不是……又想去屋顶聊天啊?” 莫离被沈沐风提醒,道:“差点忘了正经事。沈大哥,我刚刚隐隐听到院子外面有声音,不知是否仍有人窥视神机堂?” 沈沐风倒吸一口冷气,道:“难道魔教仍不死心?我们去找哥商议一下。” 莫离点头,两人刚欲寻仇暮云,只听院子中间一声清脆的响声,似是瓷器坠地之声。两人皆惊,忙跃入院中。只见,几十个酒罐从院外被径直掷入,随后尖端被点燃的白羽箭如雨点般坠落。 沈沐风见势头不妙,对莫离道:“八成是贼人偷袭欲夺取神机图,你赶快拿上兵器,我去柴房拿书!” 莫离点头,道:“沈大哥,你心啊!” 此时,只听高悬于神机堂后庭的一串银铃叮铃铃作响,沈沐风暗道:贼人胆子不,居然闯进了神机堂的机关门户。这神机堂夜晚飞檐门廊上的机关全开,且门上又抵有千斤巨石,只有沈沐风他们闯堂时那个机关重重的机关门户开启。若无人开门,只能自机关门户闯关进入。而那银铃便是有人闯入机关门户的警铃。 沈沐风并不理睬,因为,在他看来,仇暮云机关无双,任凭那贼人如何,也无法闯过那四重玄妙的机关。想到此节,他并不慌张,径直奔向柴房。 沈沐风刚行到月门前,便与迎面奔出的仇暮云撞了个满怀。仇暮云皱眉,道:“这么疯疯癫癫的干什么去?” 沈沐风忙道:“可能是有觊觎神机图的贼人前来夺图了,我得去柴房把那些密集拿出来保护好啊!” 仇暮云嘴角微扬,道:“不必了,那个暗室已经被我开闸注水,你打开可会被冲走哦!” 沈沐风一呆,道:“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仇暮云仰望星空,悠然道:“你不是都记下了吗?那便不可惜了。” 沈沐风差点急哭,道:“那么多典籍,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仇暮云冷冷道:“二十年的仇,仇人近在咫尺,难道我还要抱着神机图逃走吗?” 沈沐风心中一懔,暗忖:神机图?难道那些书真的是神机图?神机图原来那么多!!转念又想:难道哥就是在等今夜,等了二十年?我可不能让他出什么危险。他正呆立在月门,仇暮云已经绕过他,到庭院中间了。 莫离背上离魂剑,跳出客房,出门便看到院中的仇暮云。只见他静静的看着身边明灭的火焰,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莫离上前,道:“你没遇到沈大哥吗?” 仇暮云看了看莫离,点头道:“遇到了,他应在柴房门前等你,快去吧!” 莫离狐疑,道:“你为何还在此处?敌暗我明,我们还是先退守为上啊!” 仇暮云一波深潭般的眸子映着火蛇,明暗跳脱。他摇头道:“我还真怕这些暗处的仇人不来呢,他们来了我又有什么道理离开呢?” 莫离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报仇,没错,他要报仇。莫离心下暗忖:看这火势,来攻神机堂的贼人应有几十人之多,若是硬拼毫无胜算。她仰望着仇暮云,娥眉微蹙,道:“你这样单枪匹马,根本就报不得仇的。听爹娘讲,当年神机山庄外环机关重重,还是被突破了。现在你据守在这的神机堂,又有何用?不如我们先行退守,再作筹谋,如何?” 仇暮云摇头,道:“你们快些走吧!” “我们不走!”沈沐风走上前来,道:“哥,无论前路多凶险,都有我陪你!”他又转身对莫离道:“莫离,此间机关厅堂均是石梁,屈屈火攻,不足为惧。我料想,哥应是等待贼人们攻堂精疲力竭之时,便生擒一两个,这般便可知晓仇家来路。那时,再由秘径逃脱。报仇大计理当另作筹谋。你说是吗?哥!” 仇暮云叹了口气,道:“我这点心思,却全被你看透了。罢了罢了!但你们留下,我未必能保你们全身而退啊!” 沈沐风凛然,道:“生死有命,有何闪失也是我们学艺不精,与哥哥无由。今日,我们兄弟就齐心协力逮他个活口,逼问出当年的仇家到底是谁!” 莫离见他俩一唱一和,负气道:“你们都知道,就耍我一个人!” 仇暮云见她鼓着腮帮子,郁郁不欢,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以没有告诉你。你若是先行离开,我便省了挂牵不是!” 莫离听闻此言,两颊一红,幸好乘着夜色,无人看见。她忙道:“谁要你挂牵,我功夫好得很。今日肯仗剑助你,是你上辈子积德行善了吧?” 沈沐风见他俩有打情骂俏的嫌疑,干咳两声岔开话茬,道:“这贼人怎的只扔些没用的进来,这油虽然烧的旺,却也会干的呀!想是脑筋不太好用!” 正自说话间,只见角门旁的石壁突然一亮,一行蒙面黑衣人出现在夜幕之中。这下可惊坏了沈沐风,他大叫一声,道:“好家伙,他们是怎么闯进来的?哥,难道你忘记开机关了?” 莫离也惊讶,道:“那个地方……不是我们闯神机堂时……那个……那个……” 仇暮云并不惊慌,朗声道:“陆跛子,脚踝可好了吗?” 沈沐风心中咯噔一下,陆隐华?难道真的是他?近些日只有他们三人闯堂得成,可陆兄怎么看也不似贼人!可,不是他又是谁?沈沐风心中五味杂陈,昔日至交好友,今日却刀刃相向? “不会的,不会的!”沈沐风不住的摇头,碎碎念叨。 此时,莫离拉住沈沐风,低声道:“沈大哥,放心,不会是陆公子的。我们可闯得,自有高手也可闯得。” 沈沐风心中动容,他借着月色,望向莫离,莫离的眼睛不改往日清澈明亮,丝毫没有迟疑。沈沐风暗道:我怎变得如此,怀疑患难与共的兄弟?他转念又想:即便真的是陆兄,我也要保住莫离的这份纯真。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莫离点了点头,旋即挡在仇暮云身前,朗声道:“不管来者是谁,擅闯神机堂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再看那一群黑衣人,一句不答,领头的黑衣人自腰间摸出一只响箭,抛向天空。霎时间,神机堂院墙屋檐上的机关竟一齐被触发,沈沐风暗暗心惊,道:这是有多少人来强闯?而这群黑衣人却不急于打开大门,又有什么企图呢?他正想着,只见一个个燃烧的火人自屋顶跌入院内,三人皆惊。 莫离更是惊恐,退后一步道:“他们怎能这般杀戮?这……这绝计是魔教行径!” 仇暮云冷静的看着那些黑衣人和掉进院内的火人,道:“莫要惊慌,那些应是浸了油的干草人,活人烧起来可不是这样的。” 沈沐风听闻此言,心中莫名的绞痛,他暗忖:哥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往,才能如此镇定的说出这般言辞,那过往必定是炼狱般的恐怖。 此时,干草火人身上扎满弩箭,不停的跌进院子中,熊熊火焰在神机堂的院墙顶和院内越烧越烈,浓烟四起。 领头的黑衣人见三人渐渐被干草火人围住,一个手势示意其他黑衣人向廊间散开。他们哪知,廊间的机关更是厉害,莫离武痴这等高手也曾被逼得腾挪难行。只听嗖呼疾风掠过,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突然听院外一声刺耳的鸣哨,黑衣人急忙退避,躲开大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神机堂门前的千斤巨石竟被炸成碎块,零落飞溅于院内。三人急退躲避碎石,但黑衣人却紧逼不放,纷纷借火力撒出白磷粉。白磷粉十分易于燃烧,又因院内的草人燃烧导致院内升温,瞬间庭院化为一片火海。 沈沐风见到院中的火蛇肆虐,不觉一阵头痛。莫离持着白玉笛,道:“暮云哥哥,我们先撤离此地吧,我尚不能使用魔剑离魂,他们人多,我们胜算很低。” 仇暮云镇定道:“我今日必要弄清楚二十年前灭我全家,灭我汀溪的是谁!放心,我不会螳臂当车,你们先离开吧!” 莫离微微摇头,道:“好!那我就去给你生擒一个贼人!” 正这时,只听“咕咚”一声,沈沐风应声倒地。 莫离大惊,道:“沈大哥,沈大哥!你怎么了?”只见沈沐风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身体不住颤抖着。 莫离急得快要哭出来,俯在沈沐风身上道:“沈大哥,是不是你的头风病又发作了?沈大哥!” 仇暮云也是一惊,他拿出凤羽翎向着黑衣人连射三发,逼退涌上的黑衣人,打灭沈沐风衣角的火苗,背起沈沐风急向后庭退去。仇暮云边跑边问莫离,道:“什么头风病?” 莫离道:“沈大哥有头风病,上一次在临江阁也是如此,我们陷入火海,他便头风发作晕倒了。” 仇暮云回头看沈沐风,只见他额头布满汗珠,不住的自语道:“不要,不要!”仇暮云将沈沐风放在后庭堂间的空地上,对莫离道:“你们快走!堂后便是密道,直接可以出城。” “那你呢?”莫离急问。 仇暮云眉头紧锁,道:“我等今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了……”他起身欲走。哪知,沈沐风的手牢牢攥住他的袖口,口中不住道:“不要,不要!” 仇暮云心中一阵抽痛,突然似是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挡住敌人,让奶娘带着弟弟先走,可却未能保住弟弟……现在,眼前这个“弟弟”,又是否能逃出升天? 莫离见他犹疑不定,道:“暮云哥哥,我们快走吧!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仇暮云仍不愿离去,毕竟他等了二十年,现在却要“逃走”,再想找到仇家的踪迹,却不知何年何月了。 莫离见他不动,怒道:“你满脑子都是复仇,却罔顾这视你如亲兄的弟弟的性命吗?” 仇暮云脑中“轰”的一声,母亲的语重心长,唐九爷的谆谆教诲,沈沐风的顽皮笑脸,喷香可口的饭菜,甜软酥脆的点心,精致的代步车,有趣的机动马……一切一切,历历在目。仇暮云扪心自问,我要复仇?不,我要救他,我的“笨弟弟”。 夜幕中的百花楼灯火通明,弥漫着轻歌曼舞之熏,纸醉金迷之意。老鸨满面春风的迎来送往,宾客也不乏王孙贵胄。抚花圣使凌落涯斜倚在阁楼软塌之上,左手揽着幻菊,右手举着杯盏对着烛火轻摇。西域琉璃制成的夜光杯晶莹剔透,内盛的红色液体娇艳如血。 幻菊用手轻点夜光杯,悠悠道:“这御毒堂主那里还真有些好东西!” 抚花圣使手一颤,殷红的酒水溅落在幻菊莹白如雪的手上。幻菊用舌尖舔舐,道:“怎么?圣使还在担心嗜血会来复仇吗?” 抚花圣使柔声道:“幻菊,不是说了,只有我们两人时,便唤我落涯。” 幻菊莞尔一笑,道:“落涯……” 凌落涯用手抚弄着幻菊的头发,长叹一声道:“唉!最近真是时运不计。临江阁被蛟龙帮捣毁,断了咱们的财路。现下,又被乱今圣使胁迫,折损了幻菊阁的一干姐妹。而临安的闻天阁远在二十年前就被官府围剿了,现下是那些贪官污吏寻欢作乐之所啦!我凌落涯混迹至此,难道是因果报应?” 幻菊闻言,坐正身姿,低声道:“落涯,你可曾想过脱离尼魔教?” 凌落涯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用手按住幻菊的头,揽入怀中,道:“切莫胡言乱语。” 幻菊轻扭身子,挣脱坐起,道:“落涯,不如我们远走高飞吧!再不理什么神机图,什么尼魔教。你我都是中原人,我们找个山村隐居,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即便生活简朴,也胜过刀头舔血啊!” “放肆!”一股阴沉的声音冲撞着两人的鼓膜。凌落涯翻身跳下软塌,道:“谁?” 只见一条人影闪电般自他身边窜过,霎时间将软塌上的幻菊拎起。幻菊被勒住咽喉,高悬于空中,气滞憋闷难耐,双脚乱蹬。 凌落涯见状,忙咕咚跪倒,道:“乱今圣使饶命,幻菊她不知轻重,胡言乱语,但念她为我教尽忠多年,请圣使高抬贵手。” 幻菊双手紧紧抠住掐在自己脖颈上那乱今圣使的大手,眼睛望着凌落涯,发不出声音,惊恐的神色深陷在眸子之中。 黑衣蒙面的乱今圣使并未转身,只是背对着抚花圣使,道:“你的意思,是你纵容手下,亵渎尼魔教?还意欲叛教?” 凌落涯浑身一颤,急道:“圣使误会,圣使误会了,我对尼魔教忠心不二,天地可鉴,绝无叛教之念。” “那么,叛教的是她?”乱今圣使将幻菊又举高了些。幻菊眼睛充血,眼泪不住的流出。可她知道,叛教就是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劲摇头。乱今圣使又问了一次:“抚花圣使,叛教的可是她?”顿了顿,又续道:“抑或是你?凌落涯。” “不是我!”抚花圣使额角冒汗,他抬眼看了看幻菊,眼眸中尽是怜悯,但口中却道:“乱今圣使,叛教的却是幻菊,请圣使降下天罚!” 幻菊听闻此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拼命张嘴,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她幽怨的死盯着凌落涯,似乎再说:“你竟抛弃我?” 凌落涯只得别开脸,不再看她。 乱今圣使点头,道:“好!叛教之徒本应送往总坛受主教天罚,但现下乃是争夺神机图的非常时期,我便代主教大人宽恕于你吧!” 凌落涯心头一喜,忙道:“多谢乱今……”圣使两个字尚未出口,乱今圣使手上用力,“咔嚓”,幻菊的脖子应声而断。再看幻菊,眼睛仍瞪得大大的,瞳孔放大,嘴角溢出血来。乱今圣使将尸身摔在一旁,转身坐在软塌之上,道:“你是要替她谢恩,如若到了总坛,主教天罚,她恐要受万蚁食心之苦。” 凌落涯伏在地上,大声高呼道:“圣使英明,圣使慈悲!” 乱今圣使点点头,道:“凌落涯,你虽贵为抚花圣使,但不要倚仗你与教宗的关系便为所欲为。教宗只是不知你在外的风流韵事,否则……我不说你也知教宗的手段。” 凌落涯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大声道:“我凌落涯唯乱今圣使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你明事理便好!”乱今圣使站起身,道:“你凌辱御毒,让他得以接近仇暮云,做得很好。” 凌落涯听乱今圣使提及此事,浑身颤抖,道:“御毒并非我害,是那仇暮云……” 乱今圣使沉声,道:“区区事,你便吓得如此,真是没出息。御毒并没有死。” 凌落涯抬起头,道:“没死?” 乱今圣使点头,道:“夜雀传来消息,仇暮云托忘尘救了御毒,还收留在神机堂内。” 凌落涯皱眉,道:“可御毒叛教之心昭然,恐难被我教所用,望圣使明察!” 乱今圣使凌厉的眼神似切肤炙肉般投射在凌落涯脸上,道:“这便不劳抚花圣使操心了!” 凌落涯忙低下头,道:“是是是,全凭乱今圣使安排。” 乱今圣使冷冷道:“现在,凤姑带着两个不中用的辈往江南去了,你去追上她们,看看神机图可被带走?”他踱步至窗边,续道:“切忌失手。”言罢,霎时消失于夜色中。 凌落涯趴在地上一炷香时间,断定乱今圣使已然走远,才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走到幻菊已然冰冷的尸身前。他俯身伸手,将幻菊仍睁大的眼睛抚合,叹息道:“幻菊,并非我不救你,而是我自身难保啊!”他嘴角抽动,闭目仰天。 正这时,老鸨敲门,道:“客官,客官!您住在这也有不少时日了,也不叫姑娘们,酒菜也难得点些,我们这百花楼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可不养吃白食的。” 凌落涯哪有心思理他,根本没应声。老鸨见没人搭言,心下狐疑:难道是走了?她推门便进,一眼就看见了冰冷的幻菊尸身。她吓得魂魄难全,转身就跑,一不留神脚下踩空,自楼梯滚下,边滚还边喊:“杀人啦!杀人啦!”霎时间,百花楼乱做一团。 凌落涯摇了摇头,叹息着自窗子跳出,飞身遁入夜幕之中。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沈沐风自觉头昏脑胀,且摇摇欲坠的。他伸出手揉了揉脑袋,想翻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可一只坚硬的大手牢牢钳住了他的身体,这种感觉……不就是在温泉沐浴时……迷糊至此,戛然而止。沈沐风突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仇暮云夹在腋下。只见仇暮云,正屏息凝神,注视着远方。再向下看,原来自己身在一颗大茂密的大榕树上。透过树叶的缝隙隐约可见,不远的树上躲着莫离。沈沐风完全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便悄声问:“哥!我们为什么在树上啊?” 仇暮云低下眼皮看了看他,轻声道:“有狗追我们呀!你睡得像个死猪,怎会知道。” “狗?” “嘘!来了!” 沈沐风顺着暮云望去的方向看,一群黑衣人正向他们的方向奔来,领路的居然是几只土狗。只见黑衣人牵着的这几只土狗,四处嗅闻,眼看就要逼近沈沐风二人藏身的大榕树。 沈沐风暗暗心惊,道:这是哪路贼人,竟然利用土狗追踪我们,看来是要铲草除根啊! 只见有两只土狗同时来到大榕树下,一抬腿撒了一泡尿。两名黑衣人相互点头,全神戒备的走向大榕树。 仇暮云叹了口气,道:“看暗器!”言罢,将沈沐风仍了出去。 那群黑衣人只听风声咋起,具是一惊,纷纷退让躲避。哪知沈沐风从天而降,重重摔在狗尿上,他没好气的大喊道:“哥!你干嘛啊?” 正在黑衣人搞不清状况,皆具傻傻看着沈沐风之时,银针一阵疾风骤雨般洒落。原来是仇暮云激发了凤羽翎,几名站得较近的黑衣人应声倒地,其余黑衣人退开三丈又余,纷纷解下背后的盾牌,九人一组组成方阵挡住身形。沈沐风又是大惊,道:“哥!他们这是……” 仇暮云自树上跃下,道:“他们就是这样,已然纠缠我们一夜。想必是要耗到你我精疲力竭,机簧用尽之时。” 沈沐风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便如何是好?” 仇暮云斜睨着沈沐风,道:“昨夜是由于你突然昏迷,我们才受制于人。现下再想困住你我手脚,却也是不能了。”他对着莫离的方向,道:“女侠,该出场了!” 沈沐风向莫离方向望去,只见莫离左手吹抚白玉笛自树梢飞下,仇暮云则伴着乖戾的笛声直扑向黑衣人的盾牌,他举起右手直击正中的盾牌,只听“铛啷”一声,金属互击之鸣,火星四射。仇暮云的右手义肢乃是以竹为筋以木为骨,掌背镶有精铁,一击之下如有千钧。黑衣人的阵型在一击之下便略显散乱,再加之莫离的笛声有催破内力之效,这一击更是事半功倍。沈沐风一见黑衣人阵型散乱,盾牌之间有隙可乘,抖手便射出三枚梅花镖,只听“哎呦”一声,中间那个持盾的黑衣人倒地,阵型霎时间散乱。莫离乘胜,飞身突入黑衣人阵型,出手之处黑衣人无不倒地。而仇暮云并不急忙出手,而是逐一检查倒地的黑衣人。 沈沐风凑过来,道:“哥!你不忙着御敌,这是在干嘛?” 仇暮云摇头,道:“无一活口!” “啊?”沈沐风倒吸一口冷气,道:“莫离出手如此很辣?” 仇暮云皱眉,道:“笨弟弟,你看不出他们是服毒自尽的吗?” 沈沐风仔细看,被扯下面纱的黑衣人个个眼圈发黑,嘴唇乌紫,嘴角还隐隐有血迹。沈沐风道:“难道是死士?” 仇暮云点头,道:“我们恐怕抓不到活口,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只能被他们拖死……” 沈沐风眼珠一转,道:“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得跑啊!” 仇暮云站起身,与黑衣人战在一处,边打边道:“他们有土狗,杀了一批还有一批,如何跑得?” 沈沐风左躲右闪,脑袋却在不停的旋转:土狗……土狗……突然,他大叫一声,道:“哥!莫离!快脱衣服!!” 这一声不要紧,众人均顿住身形,片刻间,又恢复打斗。 莫离懊恼道:“沈大哥,你莫不是头风病又发了?刚刚醒来就这般胡言乱语。” 仇暮云也道:“笨弟弟,为何脱衣服?” 黑衣人虽要至他们于死地,似是此时也赞同仇暮云和莫离的说法,对于脱衣服一事甚为不解。 沈沐风急道:“哎呀,不是与你们说笑的。那些土狗定是嗅着我们身上的烟火气味寻来,我们不脱衣服,如何摆脱土狗的纠缠?” 仇暮云一听,跳出战圈来到沈沐风身侧,道:“笨弟弟,说的有些道理。但莫离一个姑娘家,如何大庭广众脱衣服?”言罢一个头槌打到沈沐风头上。 沈沐风“哎呦”一声,痛的不轻。正揉脑袋之际,只听头顶风声作响,心下大惊,道:“不好!” 一张大从天而降,将沈沐风和仇暮云罩在其中。仇暮云伸出右手欲撕断大,却哪知这不知使用什么材质,以暮云义肢千钧之力居然撕扯不断。 莫离见状,忙上前应援,却哪知距沈仇二人被擒不到两丈的地面仍有一张大,莫离踩在当中,大急收。莫离轻工卓绝,提气纵起一丈又余,不料另一张大从天而降。 沈沐风见莫离将欲被擒,也不顾自己仍在中,伸手弹出九枚飞黄石,正打在东南侧收的黑衣人脚踝和腿上。黑衣人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莫离趁此间隙,脱离大。可一把长剑却已抵近沈沐风的咽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七章 魔剑离魂屠万命 深山秘境藏仙踪 就在长剑抵近沈沐风咽喉之际,仇暮云一把扯住沈沐风,用力向后翻滚。两人犹如一只大肉粽,带着一身的咕噜噜翻滚。收的黑衣人见他们翻滚避开利剑,更加用力拉紧,大将二人牢牢缠住,动弹不得。持长剑的黑衣人近身上前,一剑刺向沈沐风。只听“铛啷”一声,黑衣人的长剑被一把青罡剑振飞,脱手而去。 沈沐风本以为,完了,我命休矣。却不想,一身着锦缎之人挡在面前,救了他的性命,此人便是陆隐华。 “陆兄!”沈沐风喜出望外,道:“陆兄,你来救我们啦!” 陆隐华点头,道:“我昨日才到重庆城,便听说你们与爹爹起了冲突,今日一早便到神机堂想问个清楚的,哪知……”他正说话,黑衣人却不给机会,舞动长剑便攻了上来。陆隐华青罡剑舞得风雨不透,转瞬间便击退两三名黑衣人。 可,莫离那边战况不容乐观,不知黑衣人自哪里又弄了一张大,莫离左右四面和上面皆被围住,眼看便要落入中。沈沐风大叫,道:“陆兄,不要管我,快去救莫离。” 陆隐华闻言,直奔莫离而去,挥剑斩倒了两个围的黑衣人,莫离趁间隙迅速跳出围困的中,与陆隐华并肩战到一处。而沈沐风这边无人守护,两名黑衣人对着仇暮云和沈沐风挥剑便刺。眼见救援已是不及,陆隐华大喝,道:“休得伤我兄弟!”急奔向沈沐风。可他人尚未奔到,直觉一阵劲风自身侧略过,两名黑衣人顿时被震翻在地。不及他多想,莫离已抢在他前头,来到沈沐风与仇暮云近前,手起剑落,大被魔剑离魂一刀两断。 陆隐华呆立在原地,看着莫离手中殷红如血的长剑,不自觉道:“魔剑,离魂!” 黑衣人见陆隐华不动弹,便绕过他直奔三人而去。 沈沐风和仇暮云挣脱大,站起。沈沐风喜道:“莫离,你能用离魂剑啦?” 莫离并不搭言,挥剑迎上黑衣人,几张大霎时间被莫离一一斩断。沈沐风正在欣喜,只见莫离突然长剑触地,身体一晃,一口鲜血喷出。沈沐风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扶住莫离,她才不至跌倒。仇暮云冲上去,挡在二人身前。 沈沐风急道:“莫离,你这是怎么了?” 莫离摸了摸嘴角的血痕,道:“我强行催动离魂剑,想是受了内伤。” “啊?”沈沐风抬头看,仇暮云一人力顶十余个黑衣人,眼见不支。沈沐风大叫,道:“陆兄,快来帮忙啊!” 站在一侧的陆隐华并不搭言,眼睛直勾勾盯着莫离手中的离魂剑。 正在这危机时刻,一只彩蝶翩然而至,不畏刀光剑影的停落在仇暮云的肩头。只听一女子娇声斥责,道:“把我赶走,自己却搞得这般狼狈。哼!” 只见黑衣人身后青烟乍起,一个娇的身躯自青烟中隐隐浮现,正是御毒。御毒指尖拨弄着几个烟弹,轻轻道:“你们都是死士,对吧,我便遂了你们的心愿,让你们快快变成死人。” 仇暮云一见御毒,心中喜忧参半,又见御毒用毒,他急道:“不可再用毒。” “要你管,反正你已将我赶走了。”御毒纵身跃起,毒弹纷纷散落。那些黑衣人虽是死士,却也惜命,纷纷掩住口鼻后退。御毒借着浓烟,拉住仇暮云,道:“快走!” 仇暮云道:“你又使毒?” 御毒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没毒,笨蛋!” 青烟渐渐散尽,留下呆立原地的陆隐华,和趴了一地的黑衣人。密林中闪出一个黑衣老者的身影,只听他道:“逆子,还不跪下!” 陆隐华闻声咕咚跪倒,垂首道:“爹!” 只见那老者黑纱蒙面,腰间也悬着一柄青罡剑。只见老者对着黑衣人道:“青烟无毒,快追!”黑衣人得令,四处搜寻那四人下落去了。老者对跪在地上的陆隐华,道:“逆子,你可知错?” 陆隐华低着头,道:“爹,我……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与魔教勾结,可……” “可,先是那南宫莫离手持离魂魔剑,再是魔教妖女出手驰援,你作何解释?” 陆隐华沉默片刻,道:“即便他们与魔教有染,那便不能回头,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黑衣老者怒道:“愚不可及,魔教妖人,何谈改过?你在此思过,想通透了便回府吧!此间事宜我来料理。”言罢,转身而去。 陆隐华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下五味杂陈,忐忑难安。太阳缓缓升起,洒下斑驳陆离的金光。突然,一阵夜莺悲鸣划破天际,陆隐华浑身一震,心道:是他?找我何事?他抖抖身上的尘土,循声而往。 陆隐华走了不到三里路,又一位蒙面黑衣人挡住了去路。陆隐华单膝跪倒,拱手抱拳,道:“参见乱今圣使!” 乱今圣使不慌不忙转过身,道:“你跪那陆匹夫都用双膝,而跪我却是单膝?” 陆隐华不卑不亢,道:“圣使明鉴,我与陆无名佯装亲切,故必定全力伪装,亦不辱乱今圣使赋予我的使命。” “哼哼!”乱今圣使冷哼两声,道:“我就是看中你这少年老城,好了,不必跪了。你是我隐部的精英,我岂会疑心于你?”他来到陆隐华身前,双手搀扶。 陆隐华哪敢怠慢,忙推辞站起,道:“蒙圣使不弃。” 乱今圣使点头,道:“今日只是路过,过来看看你。想来我们为避人耳目已有十余载未相见了吧!” 陆隐华笃定的看着乱今圣使,道:“回圣使,整整十载又余七十八天。” 乱今圣使眉眼带笑,道:“亏你记得这般清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妄动真情。你也看到陆无名对待我尼魔教的做法,二十年从未变过,他若知晓你出身尼魔教,你还哪有命在!切记,心谨慎。” 陆隐华拱手道:“谨遵圣使圣命。” 乱今圣使拍拍他的肩膀,道:“隐华,最近夜雀不知所踪,故而各方消息,你要多加留意了。” 陆隐华疑道:“夜雀不见了?” “是啊!”乱今圣使道:“半年前,我传讯给夜雀,让他前来中原监视神机堂,他每十日便给我传讯。可此次已有半月余未得到消息了。” 陆隐华略一思量,道:“今后,我每月向您传讯一次,若过于频繁恐被发现。” 乱今圣使点头,道:“嗯,那就辛苦你了,隐华。”言罢,转瞬隐没于密林之中。 陆隐华额头隐隐冒汗,心下暗忖:今日乱今圣使居然亲自前来,我今后要更加谨言慎行,以免惹来麻烦。不知爹那边可还顺利?想到此处,陆隐华心中微微刺痛,这个叫了十年的爹,是待自己极好的。可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如此对待自己吗?陆隐华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怅然。 御毒带着三人直奔密林深处逃窜,边跑还边洒下一些药粉。仇暮云皱眉,道:“你莫要再施毒计了!” 御毒不奈,道:“我御毒在你仇暮云眼中就这么不堪?需得你实时提点,我是只会害人的魔教妖女?我撒的药粉只是防止那些土狗再找到你们的气味,再说,就算毒死土狗,你也不能说我害的是人吧?” 仇暮云瞪了她一眼,岔开话题,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御毒边跑边道:“还不是看你那个破神机堂着火了,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本想着前来帮你收个尸的,……” 沈沐风听了咂舌,道:“御毒姐姐,你担心我们大可直说,怎么说得这般冷漠,让人心寒。” 仇暮云抢言,道:“她哪里有心,你莫要抬举她了!” 御毒闻言怒火中烧,道:“你才没心没肺,要不是当日我在你身上种下迷迭香,你早就成了仇家刀俎下的亡魂了。” “迷迭香?”仇暮云略回想,原来当日御毒在柴房门前与他对的一掌是给他种下了可供彩蝶追迹的迷迭香,想到此节,仇暮云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我当你那日又犯了花痴呢!” “你才花痴呢!”御毒争辩道。 正此时,莫离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出,几欲昏厥。沈沐风忙扶住莫离,道:“莫离,你没事吧?” 御毒走上前,看了看,道:“哼!吐血吐成这样,说没事鬼才信。” 仇暮云上前欲为莫离诊脉,一把被御毒拦住。他不解道:“御毒,你干什么?” 御毒瞪圆眼睛,道:“你瞎了吗?她中了尸毒!你碰她你也会染上的。” 沈沐风和仇暮云皆惊,仇暮云狐疑道:“莫离始终与我们在一处,如何染上尸毒?” 沈沐风也道:“她难道不是被剑气所伤?” 御毒眨了眨眼睛,道:“如我料想不错,应是魔剑离魂上浸染尸毒,莫离妹妹使用时染上的。” “离魂?”沈沐风急忙从莫离身上摘下离魂剑,此剑一入手,便觉甚是沉重。沈沐风心奕奕的将魔剑拔出,只见剑身殷红,上有斑驳的黑白斑点,剑柄似乎为纯木质,上面凹陷镶嵌一颗殷红宝石,乍看之下此剑却如鬼魅一般,魔气甚重。 御毒用丝帕捂住口鼻,近前查看一翻,道:“没错,就是尸毒。”她又问沈沐风,道:“傻子,你可有中毒迹象?” 沈沐风皱眉闭目想了一会,道:“并无异样啊!” 御毒翻了个白眼,道:“唐门秘术果然名不虚传。那你赶紧背起她,随我回御毒堂吧!” “御毒堂?”沈沐风和仇暮云齐声道。 御毒看了看他们俩,道:“怎么?不想救她?” 仇暮云上前,道:“你现下不能解毒?” 御毒怒道:“此剑恐怕已流传百年,杀人无数,你看它通体殷红,那是死人的鲜血凝注而成,上面的黑白尸毒源自成千上万的死人。此毒只能摄取清血方能解毒,她若不是遇到我,恐怕就是等死了。” 沈沐风急道:“御毒姐姐,那莫离她现在有没有危险啊!要不要先吃点什么灵丹妙药续命啊?” 御毒不耐烦,道:“尸毒是侵蚀五脏六腑的,与蛇蝎毒扰乱知觉不同。不过,再耽误个三日五日,恐也是大罗神仙难救。” 沈沐风一把抱起莫离,道:“哥,我们火速奔往御毒堂吧!” 仇暮云也别无他法,只得跟随御毒一路南行,来到了娄山北侧。 娄山虽然植被茂密,但由于岩石被雨水冲刷,斑驳裸露极多,仇暮云仰头望去,层叠的巨石夹杂灌木兰草,涓涓细流缠绕山间,云雾间也不乏断崖绝壁矗立千仞,确是一处旖旎俊秀,匿迹藏踪的妙处。 御毒偷眼瞧了瞧仇暮云,见他似有欣赏的神态,自鸣得意道:“此处风景差得很,待得到我的御毒堂,让你们知道哪里才是人间仙境。” 仇暮云闻言,一本正经道:“唉!堂主太过自谦了,御毒堂应是极乐世界才对。” 御毒听闻仇暮云这么说,更是得意却假装谦虚,道:“没那么好啦!” 仇暮云扑哧失笑,道:“步成毒,七八尺丧命的地方,称之为极乐世界一点也不为过,堂主就别推辞了!” 御毒一听,停下脚步,柳眉倒竖,怒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我让你有来无回!” 仇暮云斜睨着御毒,坏笑道:“极乐世界定是有来无回的呀!” 御毒恼怒非常,正欲发作,沈沐风忍不住道:“你们要斗嘴也不要耽误赶路啊!莫离……尽快给莫离解毒吧!” 御毒转头看了看莫离,只见莫离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气若游丝。她撇了撇嘴,道:“跟我来。”刚走出五步,又突然回头,对仇暮云道:“你再惹姑奶奶生气,就心莫离妹妹的性命了!” 仇暮云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投降,御毒才略平息了怒气,行入了蜿蜒山路。山路难行,尤其是沈沐风抱着莫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咕噜噜滚落。 莫离虚弱的喘着气,轻声道:“沈大哥,放下我歇一歇吧!” 沈沐风摇摇头,道:“我不累,你不要讲话,一会到了御毒堂你就会好了。” 莫离躺在沈沐风怀中,仰望着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的温度,不觉一阵脸红心跳。 御毒察觉,道:“莫离妹妹,你最好凝神静息,以免毒素扩散加快。” 莫离羞赧得别过头去,轻和道:“嗯!” 众人继续前行,来到一处山洞。洞口在藤蔓的掩映下不甚明显,藤蔓下有潺潺溪流渗出,微风卷夹着洞内的凉爽之息吹抚藤萝叶子瑟瑟作响。 御毒挑起藤蔓,道:“这边走!”沈沐风抱着莫离随着进入山洞,仇暮云在最后。 进入洞中,御毒用火信点燃了洞壁的烛台。在烛光的映衬下,石洞内景色尽收眼底。原来此处竟是一处天然溶洞,与寒蟾冰泉洞不同,此处涌出的竟是温泉,在赢弱烛光的映照下,袅袅温熏的水汽绕上倒悬的钟乳,直如仙境般迷离幽幻。温泉中通体透明的螃蟹横行霸道,银鱼跳跃翻腾,一派生机,却哪有半分魔教毒巢的景象。游弋鱼的身影倒映在高悬的钟乳石上,分外可爱。 莫离不自觉道:“好美啊!” 御毒不屑,道:“这才不算什么呢!等下才是真正的美景!” 仇暮云撇撇嘴,御毒杏眼圆翻,道:“你道怎样?” 仇暮云自牙缝里挤出一个“美”字,御毒翻了个白眼,不与他计较。几人再往前行,步道渐窄向高处攀去,水流也变得微急,转过一个急湾,一道光出现在眼前,却是一个洞中狭缝。只见夹缝间一缕清泉倾泻而下,原来这洞溪源头却是自山内流下的暗河,水顺着岩壁流下分别流向狭缝两边。 仇暮云暗忖:这个狭缝仅能一人通过,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之地,且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必过了此处便是御毒堂了。 御毒率先窜过夹缝,仇暮云和沈沐风两人一前一后护着莫离通过。通过狭缝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人工开凿的洞中深潭倒映着天光,原来此处离南端洞口的石台不过十丈距离,但潭深水急无路可行,几人只得停下。 只听御毒大叫,道:“破晓,我回来啦,快来接我啊!” 沈沐风暗忖:这御毒堂戒备也太过松散了,还得现喊人出来。 过了片刻,只听“吱吱”一阵尖叫,一只灵猴乘着一叶扁舟出现在洞口。沈沐风瞠目结舌,道:“破晓是只猴子啊!” 御毒不满,道:“猴子怎么了?破晓十分通人性的。” 仇暮云手捻腰间的玉佩,道:“这御毒堂还有别人吗?” 御毒兴奋,道:“有啊!堂内还有望月在等我呢,她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沈沐风喃喃道:“破晓是猴子,望月不会是熊吧!” 莫离听罢,莞尔一笑,道:“沈大哥就会说笑。” 御毒瞥了他一眼,径自跳上扁舟,道:“快上来,别掉到水里去,这下面有暗河。” 沈沐风抱着莫离轻跃上船,这船就开始左右摇摆,仇暮云登上船时,船已摇摇欲坠。御毒对灵猴破晓道:“破晓,我们走!”言罢,双手上抛,将破晓扔上了倒垂的钟乳石柱之间。破晓拉着系在船头的绳子,在石柱间纵跃穿行,船左右摇晃着向洞口处驶去。 沈沐风看罢,道:“破晓甚有灵性,不亏为灵猴。”又转向御毒道:“你这御毒堂果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御毒摇头,道:“其实后山另有悬梯出路,这里是前代嗜血圣使命人开凿的,就为了在此温泉中沐浴。今日要不是急着赶路,我也不会带你们走这里。” 仇暮云疑道:“前代嗜血圣使?就是被你毒死的人?” 御毒点点头,道:“她中了我的蛛丝盘,又被师父打成重伤,跌入前面的山谷之中。不过,……我不杀她,迟早要被她弄死的。” “怎讲?”仇暮云问道。 御毒叹了一口气,道:“她每日为了增长功力,永驻青春,在我身上试炼各种毒药,以致我在十几年前身体就停止了生长。” 仇暮云微微低下头,俯视着御毒,道:“你试炼过那么多毒药,也不能百毒不侵?” 御毒蹙眉,道:“你白痴啊!吃毒药就能百毒不侵的话,还要唐门的九转剔骨秘术干嘛,那不人人百毒不侵啦!” 沈沐风疑道:“什么秘术?外公的?” 御毒看了一眼沈沐风,道:“你更是白痴!” 沈沐风不服气,道:“好好的,干嘛骂人啊?” 正此时,船“咣当”一声撞到了石壁,原来洞口已到。四人下船,走出洞口,眼前又是另一翻景色。抬头望,西南方向连绵不绝的群山高大险峻,尽管是盛夏,山脉顶部仍被皑皑积雪覆盖,金色的夕阳为雪峰披上了霞衣。略向下看,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仲夏风景,直犹如一片生机托着晶莹宝石般夺人双目,撼人心神。 莫离第一次见如此壮美的景色,不禁感叹道:“人间还有如此美景?” 御毒得意道:“这才是人间仙境,我毒仿前的悬崖是看日出日落,望雪峰奇景的绝妙之所在。待给莫离妹妹解毒,我带你们去领略真正的人间仙境。” 沈沐风接过话茬,道:“要是再能有歌,有酒,有朋友,白天看莹辉万丈,夜晚赏雪醉花香,那便不枉此生了!”他正陶醉,突然想到莫离,急忙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莫离摇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景色,我要再看一会。” 御毒上前,用丝帕搭在莫离腕上,右手四指压住莫离的脉门,道:“我先去给你制配解药,你喜欢这里,便多看一会吧!”言罢,她用一根钢针一划,莫离手臂上骤然破了一条寸余的伤口,鲜血直流。 沈沐风见此情景,大叫道:“御毒,你干什么?” 御毒不慌不忙,道:“想救她就给我闭嘴!” 沈沐风再不敢多言,看着御毒自怀中拿出一个蓝色琉璃瓶子,接了半瓶莫离的血,转身跳上藤梯,攀上崖壁。沈沐风这才看清,原来洞口处仅有一条人工开凿的下山路径,仅一人多宽,而上山却再没有路,仅是一条藤蔓编成的软梯竖直悬挂在崖壁之上,甚是危险。 仇暮云看着御毒攀上的身影,暗自摇头,心下暗忖:这御毒倒也是心性坚韧,生活在如此偏僻之所在。他转身对沈沐风道:“此藤梯难行,你在此处等上一盏茶时候,我去弄个吊篮拉你们上去。”言罢,随御毒而上。 向上十余丈便到崖顶,一座竹制院落映入眼帘,竹帘半悬在窗棂上,山风吹得竹帘摇晃。 御毒高兴的叫道:“望月,望月,我回来了!”她蹦蹦跳跳的走进正中的厅堂,仇暮云也跟了进去。 仇暮云刚刚走进屋子,只觉后颈一阵寒气逼近,他猛的一歪头,一条金鳞巨蟒张着血盆大口自仇暮云肩头掠过,一击未中旋即退回房梁。仇暮云惊得闪开数步,抬头看那只巨蟒,竟有碗口那么粗,保守估计也得有八尺长,正吐着毒信注视着仇暮云。 御毒见到金鳞巨蟒,高兴道:“望月,你怎么这么调皮啊!这是我的……”她脸颊微微泛红,续道:“这是我们的客人。” 那金鳞巨蟒似是听懂人言,自竹制梁柱上攀下,行至仇暮云身前,上下打量着。仇暮云又退一步,道:“御毒,这巨蟒就是望月?” 御毒点头,道:“嗯,我就说望月一定会喜欢你的,是吧?望月?” 仇暮云皱眉,暗忖:这沐风说是熊,却原来是条巨蟒,还不如熊呢。 御毒又道:“望月本是山间的金环蛇,与我一起住在这里已有七八载了,就是因为吃得太好了,才长得如此巨大,成了一个大胖妞。” “大胖妞?!”仇暮云无奈的点头,道:“好吧!不管她是什么了。御毒,你这里可有竹篮之类的,我去接莫离和沐风上来。” 御毒想了想,道:“侧面的屋子好像有,你自己找找吧!我要去给莫离妹妹制清血了。” 正此时,望月突然缠住了仇暮云的脚踝,仇暮云一惊,忙将脚缩回,可望月却勒住他的脚踝顺势攀到他的腰间,将头直接趴上了仇暮云的肩头。这一下可吓坏了仇暮云,先别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再说这八尺长的巨蟒重量也不轻,又勒又重,仇暮云奋力挣脱。 御毒忙上前,道:“哎呀,你个笨蛋仇暮云,一点也不理解望月的心意。” 仇暮云一头雾水,微怒道:“她有什么心意?” 御毒嗔道:“她这是要带你去找竹篮啊!” 仇暮云看了看肩头的望月,只见望月微微别过头去,确似羞涩的女子一般。仇暮云被搞得头懵懵的,只好道:“好吧好吧,带我去吧!” 御毒见他狼狈的样子,扑哧一笑,道:“把她们接上来后,记得去后山给我多抓几只兔子回来。” 仇暮云不奈,道:“晚饭有沐风,不必你操心了。” 御毒解释道:“谁说要吃,我要活的!莫离妹妹解毒还要多谢那些兔子呢!”言罢,转身穿过厅堂而去。 仇暮云驼着望月,哭笑不得,暗忖:这御毒堂果然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八章 雀入林 花嫣然 黑巾裂断 “神机堂走水了,不知道沐风哥哥他们怎么样了。车礼都下山去打探消息了,爷爷就不让我去,哼!不过,这还能难倒我唐女侠!”唐嫣儿得意的走出竹林,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走。突然,她发现路边的草丛动了一下,她心中一紧。要知道,她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女孩,从未独自出过门,更别说只身走山路了。好在这大白天的,她在唐门也算见多识广,功夫练得扎实,轻功也还不弱。于是,她手上捏了三枚梅花镖,仗着胆子向草丛走去。她缓缓移动,只觉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不住的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这大白天一不会闹鬼,二不能诈尸,顶天儿就是个受惊的兔子。嫣儿,不怕!” 她边给自己打气,边向前移动,离草丛还有三尺不到的距离时,她提起真气脚尖点地猛然突入草丛,结果……什么都没有!若是别人定会走开了,但是嫣儿自幼便随着唐九爷炼药,她闻到一股血腥混杂着金创药的味道。嫣儿暗忖:定是有人受了伤,我作为一代女侠理应拔刀相助。她更加心谨慎,寻着气味,向荆棘丛生的密林寻去。刚走进密林,突地一只手将她的嘴捂住,一柄尖利的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道:“别乱动,不然杀了你。” 嫣儿扭动身体挣扎,但此人力气比她大太多,根本无法挣脱。嫣儿暗忖:这下不好了,遇到歹人了?但此人为何不直接结果我的性命?难不成是误以为我是仇家?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女侠,这是什么眼神才能看错啊!算了,拼了!想到此处,她突然一动不动,紧抓歹人手臂的双手猛的垂下,浑身瘫软如泥。 这下可把那人吓了一跳,还道是自己手劲使得过大,勒坏了嫣儿。他连忙将嫣儿放倒在自己的臂弯,急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嫣儿闭着眼睛心中偷笑:居然叫我姑娘,连个字都不加,这眼神确是不大好。 那人见嫣儿仍是不动,便伸出手探嫣儿的鼻息。嫣儿突然睁眼大叫,道:“骗到你啦!”此时,嫣儿断定此人并非歹人,戒备之心全然消退,她放声大笑。 那人被吓得直向后纵跃五尺又余,嫣儿被扑通一下扔在地上。 嫣儿揉揉后脑勺,道:“哎!你这人真是的,先是捂人嘴,又把人家扔地上,真没礼貌。” 那人见嫣儿没事,自己受骗,身形一矮径直窜起,一手拉住树梢,翻身跃上。嫣儿看着他的动作不觉心惊:好家伙,轻功这么好!再仔细看,那人似乎是一个弱冠少年的样子,身着黑色夜行衣,面上蒙着黑纱,头上裹着黑巾,只有一双银色的瞳孔在密林的阴影间分外明亮。银瞳少年似乎身受重伤,在树梢上摇摆不定,胸口极具起伏着。 嫣儿打打身上的土,跑到树下,道:“我知道你受伤了,你用的金创药只是凡品,我这里有更好的,此药消肿止痛去腐生肌,包你涂上便好。”言罢,唐嫣儿自兜囊中拿出一个瓷瓶,一只手举着,续道:“你接好,我给你扔上去哈!”说着,手上发力,瓷瓶如流星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少年手中。唐嫣儿觉得今日做了好事,得意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回去给你搞点吃的,你等我哈!”说着向密林外走去,走出步,又回头,道:“你叫什么名字?”银瞳少年也不搭言,嫣儿撇撇嘴,道:“不说拉倒,我看你银色的眸子挺特别的,就叫你银瞳吧!”她笑了笑,又补充道:“一会我可能就要稍晚给你送吃的,你不要再吓我啦!我怕黑,更怕鬼哦!”都说完了,嫣儿转身出了树林。 银瞳少年自树上跃下,摸了摸大腿上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他打开嫣儿给的药,轻轻嗅了嗅,又自怀中取出银针插入其中,片刻功夫,银针并未发黑。他将药敷在伤口上,登时觉得伤口不那么疼痛了。他心中暗忖:这女孩是谁?为何救助素不相识的我? 嫣儿哼着调回了唐门,早把去打探沈沐风消息的事情抛诸脑后。 日落西斜,嫣儿自厨房偷了些晚饭未吃完的糍粑,用手帕包好,见四下无人,又偷偷的溜下了山。天光越来越暗,山路上的荆棘被风摇动,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唐嫣儿边走边道:“嫣儿不怕,嫣儿是救死扶伤的女侠,才不怕黑!” 她走着走着,看见山路上远远的一个黑影,正在离银瞳的养伤密林不远处的山路上走来走去。嫣儿心想:难不成他的仇家来了?正这时,那黑影突然消失,转瞬便出现在嫣儿眼前,嫣儿吓得“妈呀”一声,转头就跑。那黑影一把拎住嫣儿,嘿嘿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唐门的丫头!” 嫣儿眼里都是泪水,模模糊糊的看着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拎着自己,她抹抹眼泪,道:“原来是疯疯癫癫的武痴爷爷啊!吓死我了!” 武痴嘿嘿傻笑,把嫣儿放到地上,问道:“唐门丫头,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猴子跑到哪里去啦?” “猴子?”嫣儿被问得迷糊,道:“没见到猴子,就见到了你!” 武痴拨浪脑袋,道:“不对不对,是个人,就这么高。”他比划到自己肩头,又道:“穿着一身黑衣服,黑漆嘛糊看不见脸!”他用手挖了挖耳朵,补充道:“对了对了,我还用树枝刺伤了他大腿,料想这次跑不远了,可还是没找到!”他叹了口气,蹲在嫣儿面前,嘟着嘴道:“好丫头,你有没有看见啊?” 嫣儿眼珠一转,暗忖:定是他打伤银瞳的,前几日不是还缠着莫离姐姐打打杀杀,现在却欺负起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辈,真是为老不尊,我才不告诉他银瞳的下落呢。想到此处,嫣儿道:“你说那个人啊!” 武痴急道:“你看见了?他往哪里去了?” 嫣儿故意拉长声音,道:“他……往……”嫣儿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续道:“他往青城派方向跑了!” 武痴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这子定是跑远了,我得赶紧追去了!”他刚转身想走,突然停住,问道:“唐门丫头,这么黑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 嫣儿被问得张口结舌,正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只见武痴突然跳转身形,大喝一声:“又是谁?” 只见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身高七尺又余,目光矍铄的黑衣人站定。嫣儿哭丧着脸,道:“怎么这么多黑衣人啊!” 武痴嘟着嘴,问:“你是谁?也来和我抢猴子吗?” 那人并不搭言,近身挥掌便打。武痴吓了一跳,急忙闪避。躲过一掌之后,他大叫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怎么不说话就动手?” 那人仍不说话,掌下加紧,舞得虎虎生风。武痴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此人武学早已臻化境,若不认真动手恐难取胜。再加之,他本身就好武成痴,见到武艺高强之人,更是技痒难耐,定要一较短长。 只见武痴也一言不发,双掌推出,一招排山倒海伴着醇厚的内力直奔黑衣人。黑衣人也不示弱,翻掌接下,两人内力激荡,震得嫣儿一屁股坐到地上。 黑衣人撤掌勾手,欲擒住武痴的右手手腕。武痴与莫离整日切磋,也略通了天殊剑的奥义,天殊剑最善以攻为守,他左手直推向黑衣人的胸口,以此逼迫黑衣人收式。而黑衣人勾手手势不收,右手抵住武痴的左手,两人内力相交,激风四起沙石横飞。 武痴应变神速,见他不收招,右手如蛇般卷住黑衣人的勾手,反制黑衣人。黑衣人再进一步,右手直点武痴的脉门,武痴左手抵住他的右手,两人互不放松,内力相较也难分高下。 招式来往间,武痴大喜。这许多年来,江湖中都没有能与他打得如此酣畅淋漓之人。今日得见,还没能见到真面目,这怎么行。只见武痴突然撤力,身子一矮,黑衣人一惊,忙收住前倾的身体。武痴一个长身直点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了一跳。要知道,高手较量内力,凶险异常,似武痴这般自撤内力,最易被内力所伤,而他却毫发无损。黑衣人暗自心惊,暗道:这武痴果然不负江湖盛名。他这微一迟疑的功夫,武痴掌风便到,他向后仰身,躲过此掌。但武痴的掌缘扫过他的蒙面黑巾,内力到处黑巾竟应声撕裂。 迎着初升的月色,武痴和嫣儿定睛观看。黑衣人原来是一位老者,鼻直口方,一双鹰眼锐利冰冷。他见自己黑巾被揭也不再恋战,转身便走。武痴大叫:“你是谁,你叫啥啊?别走啊!我们再玩一会啊!”边叫着,边追着黑衣人跑去。 嫣儿拍了拍身上的土,自语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站定想了想,又道:“不过,那个黑衣人长得有点向那个魔教妖女,嗯,有点像!”她暗自点头,向密林走去。 她走到密林边上,轻声道:“银瞳,我来啦,你在哪里啊?银瞳!” “在这里!”嫣儿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答道。 嫣儿吓得一蹦三尺高,转过身大叫:“吓死人啦!” 银瞳少年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别叫!” 嫣儿挣脱他的手,轻声嗔道:“叫你别吓我,你还这么神出鬼没的。” 银瞳少年疑虑的看着嫣儿,问道:“如何才能不吓到你?” 嫣儿瞪大眼睛想了想,道:“我叫你,你就学声狗叫,我就知道你在啦,我就不怕啦!” “狗?”银瞳少年皱眉不语。 嫣儿怒道:“不高兴啊?” “好!” “好?”嫣儿瞪大眼睛道:“好什么?” 银瞳少年冷冷道:“你叫我,我就学狗叫。” 嫣儿偷偷笑笑,自怀中掏出手绢包裹的糍粑,道:“看你听话,喏,吃吧!” 银瞳少年摇头。嫣儿疑道:“你不饿?” 银瞳少年点头。嫣儿歪着头,道:“你吃过了?” 银瞳少年点头。嫣儿悻悻道:“我真是自作多情,原来人家都不需要我送东西吃!” 银瞳少年闻言,从嫣儿手中接过糍粑,道:“谢谢姑娘!” 嫣儿扑哧笑出声来,道:“姑娘?大家都叫我丫头。” 银瞳少年皱眉,道:“谢谢丫头。” 嫣儿怒目而视,道:“我救了你,你却叫我丫头,好没礼貌。” 银瞳少年迟疑一会,没作声。 嫣儿叹气,道:“我叫唐嫣儿,你叫我嫣儿就好啦!” 银瞳少年目光掠过嫣儿的脸颊,道:“谢谢嫣儿姑娘!” 嫣儿拨弄着自己的发梢,道:“银瞳,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银瞳少年皱眉顿了片刻,银色的眸子凝视地面斑驳的月色,深吸一口气,道:“夜雀。” 武痴追着那黑衣人一路向着青城派狂奔而去。那黑衣人的轻功了得,但却怎么也甩不掉武痴,心下焦躁,暗忖:这武痴甚难对付,日后必先除之。正想着,来到青城派后院墙,他一纵身跳入院中。武痴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跑边喊:“等等我,快再陪我玩一会。”也随着跳入了青城派的后墙。 他们跳入的青城派后庭乃是侧后方的花园,正是余惊涛平日饮酒赏月的场所。虽无神机堂清雅别致,也算仿着江南的水榭亭台,当得起曲径通幽。武痴站定身形,发现那黑衣人踪迹皆无,懊恼得直跺脚,大叫道:“老不中用的,猴子抓不到,大黑怪逮不着,真是没用透顶了!活该没人陪你玩!”旋即,他便在这园子中大呼叫道:“大黑怪……大黑怪……快出来陪我玩!” 这么大的动静,定然惊动了青城派弟子。只见一队人马点着火把围拢过来,带头的正是蒋道勤。那日,青城派去神机堂挑衅,他并未随行,因此不认识武痴。他用手指点着武痴,道:“哪里来的老乞丐,三更半夜闯入我青城派有何图谋?” 武痴一看有人来了,高兴道:“哎!你们可是大黑怪一伙的?快让大黑怪出来。” “大黑怪?”蒋道勤皱眉道:“什么大黑怪?” 武痴用手挖了挖耳朵,道:“就是被我扯下蒙脸布,就羞得逃跑了的大黑怪呀!” 蒋道勤上下打量着武痴,虽然这老乞丐模样的人行事疯疯癫癫,说话没头没脑,但却红光满面筋骨硬朗,头束松散的道髻,看似有武艺在身。虽然武痴穿着甚是破旧,但须知江湖人怪癖不少。因此,蒋道勤也不敢怠慢,道:“不知前辈高人怎么称呼?” 武痴歪着头,不奈道:“我要找大黑怪,你们要是没有大黑怪,给我猴子也行。” 蒋道勤有些恼怒,道:“前辈,你夜闯我青城派,到底有何贵干。如只是戏耍我青城派,恐怕您是挑错了地方。” 武痴懒得理他,纵身跃起,踩着蒋道勤的脑袋,自正面飞过青城派众弟子,落地无声。他回头看了看蒋道勤,道:“没空理你,我还的去找大黑怪和猴子。”言罢,旁若无人的径直向内堂方向而去。 蒋道勤见状,恼怒异常。他可是青城派的首徒,今日正巧替何文简轮值巡夜,在众人面前被人踩了头丢了脸,怎还了得。他一改方才的矜持有礼,大喝一声,道:“弟兄们,抓住这狂徒。”青城派众弟子得令,一拥而上围住武痴。 武痴嘻嘻笑道:“你们也想陪我玩?好呀好呀!来呀来呀!” 蒋道勤见他如此挑衅,怒道:“兄弟们,上!” 青城派众弟子纷纷举长剑,向武痴砍去。武痴不慌不忙,左躲右闪,忽而擒住一个弟子手腕,与另一弟子搏杀,忽而又拎住一个人的脚踝倒提着当流星锤玩。他倒是玩得尽兴,可苦了青城派的一干弟子。 “住手!”一个墨绿衣衫的男子转过假山,匆匆奔了过来。 蒋道勤收住招式,抱拳道:“江公子,此处危险,请您退避。”蒋道勤心下暗忖:这江公子是余惊涛的人,他来了也就是说代掌门知道了此事。若今日不能擒住狂徒,自己的地位更加难保。 江公子摆摆手,朗声道:“都住手!”青城派弟子纷纷停住。 武痴不满意,道:“怎么不打了?我还没玩够呢?” 江公子抱拳,道:“不知齐云山武痴前辈驾到,惊扰了前辈,我在这里替掌门给您赔礼了,望您不要与我们这些不懂事的辈计较。”说着,一躬到地。 蒋道勤一听,眼前这个疯老头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武痴,吓得两腿发软,心道:我这运气怎么这么衰,何文简那斯难倒是故意害我?想到此节,他拳头紧攥,咬碎钢牙。 只见武痴挖着耳朵,道:“余老头这帮徒子徒孙陪我玩得挺高兴的,就是功夫差了些,不如猴子和大黑怪有趣。” 江公子躬身抱拳,道:“武痴前辈神功盖世,岂是这些晚辈能比?” “咕噜”武痴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揉着肚子,道:“这两天忙着追猴子,都忘记吃东西了,不得了不得了!” 江公子哈哈一笑,道:“巧了,我们掌门刚设下酒菜,前辈您就到了,您说这是不是缘分?”他对着青城派的众弟子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前辈与我们青城派有缘?” 众弟子纷纷识趣的应和道:“是啊!”“对啊!”“前辈和我们青城派有缘!”“就是就是!”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想讨武痴的欢心,武痴却不以为然,突然纵身越过人群,径直奔向内庭。 江公子大惊,忙从后追赶,可他哪里能追得上,武痴身影霎时间隐入夜幕。他只好潜众弟子四下寻找,自己则自庭院寻到内宅。 突然,只听得武痴的声音,道:“丫头,你拿的什么好东西?借我也玩玩?” “你是谁?怎进得青城派内宅?”一个女子娇声斥责。 江公子闻声而至,只见内庭门廊处,武痴正与一个婢女说话。那婢女见到江公子过来,飘身一礼,道:“江公子。” 江公子点头,道:“灯芯,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内宅伺候去吧!” 灯芯点头,道:“不知今夜是哪个值夜,竟如此大意,待得我回了掌门,看怎样收拾他。” 江公子闻言,似有深意的一笑,道:“灯芯姑娘,今夜是蒋道勤兄弟值夜,不如姑娘看在在下的区区薄面,就饶他一次,直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 灯芯眼神飘忽,思量片刻,微笑轻拜,道:“既然江公子这么说了,我便当没有遇见过这桩事好了。”言罢,面色略显尴尬的转身回了内宅。 武痴皱着眉头,挖着耳朵,道:“这丫头是伺候余老头的吗?” 江公子点头,道:“前辈不知,她可是我们青城派内唯一的婢女,可是老掌门身边最近的人。老掌门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全凭灯芯姑娘悉心照料。” 武痴瞪大了眼睛,道:“余老头的糟糠死了?纳妾了?” 江公子被问得目瞪口呆,道:“并非如此,夫人身体康泰,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武痴故意压低声音,道:“那她怎会有和我一样的东西?” 江公子一头雾水,道:“与前辈一样?那是何物?” 武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见无人过来,偷偷自怀中取出一个翠玉印章,在江公子眼前一晃,旋即收回怀中,神神秘秘道:“看清楚了吧!” 江公子并未看清,只是恍惚见得一个翠玉印章,但他心中明了,江湖中的绿林通缉令便是翠玉印章。他心中大惊,却故作镇定,苦笑道:“在下武功微末,目力更是不佳,实是未看清前辈所持是何物?” 武痴见他没看到,却也不肯再拿出印章,只是悄声在他耳边,道:“绿林通缉令!” 江公子故意浑身一震,暗忖:这齐云山太素宫的绿林通缉令向来是由掌门持有,不知是何变故却到了这武痴手中。武痴又言灯芯也有此物,那必是青城派的那一块绿林通缉令,可这令牌却万万不会在灯芯手中。他心中疑惑无从开解,但也并未表露,仍镇定道:“前辈定是眼花了,青城派的绿林通缉令向来由老掌门保管,都未曾传于两位公子,兹事体大,前辈切不可胡言啊!” 武痴见他不信,急道:“你不信?我这就把那丫头逮过来,倒提着抖一抖,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武痴刚欲奔向内宅,五脏庙又开始咕噜噜闹腾不休。 江公子摇头,道:“前辈,余掌门正备得好酒菜等着前辈呢!” 武痴舔了舔嘴唇,道:“都有啥啊?” 江公子伸出手指,一一列数,道:“有酱炖鸡、香酥鸭、毛血旺、堰水虾,冰粉、软糍粑,还有京城的刘伶醉,这可是我们掌门托故人不远千里运过来的。” 武痴吞了口口水,道:“那我就先去打个牙祭,再回来捉猴子、大黑怪,还有那个丫头。”他自己用手指数了数,自语道:“怎么越来人越多了?” 江公子笑道:“前辈,请随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二十九章 乱世乌云压心境 涅槃傲骨炼狱生 武痴东瞧西看的随着江公子来到青城派的偏厅,余惊涛早就等候多时,一见武痴进来,满脸堆笑,道:“哎呀!前辈能来我青城派,真使我派廊宇添色,蓬荜生辉啊!” 武痴也不理他,一步跃上椅子,抡起一只鸭腿便塞进嘴里。 余惊涛僵在当地,表情甚是难看。江公子忙打圆场,哈哈干笑两声,道:“武痴前辈想必真是饿坏了。余掌门,我们坐下说,坐下说,哈哈哈!” 余惊涛暗忖:要不是这老家伙武功高强,或许还有些用处,我定要好好教训他。转脸,又是一脸堆笑,道:“前辈,这菜品可还合胃口?” 武痴嘿嘿傻笑,道:“合得很,合得很!”他顾不得多言,又去抓起一块软糍粑塞进嘴里。 江公子在一旁倒酒陪笑,余惊涛举起酒杯,道:“前辈,在神机堂门前蒙您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今日特设酒宴以谢大恩。” 言罢,他刚欲一饮而尽,只见武痴舔舔手上的油,道:“那是去见我徒儿,与你何干?” 余惊涛闻言,端着酒杯的手又僵在半空。 江公子忙解围,道:“余掌门,您的心意前辈早已晓得,否则也不会赏光来此啊!” 余惊涛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舒坦些,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放在桌上,再不说话。 江公子见余惊涛已然不奈,心下暗忖:这余惊涛果然性情急躁,难当大任。他不慌不忙道:“前辈,尝尝这虾,这可是我们巴蜀地域有名的堰水虾,肉质肥嫩,滑而不腻。”说着夹起一只虾,剥好了皮,送到武痴眼前。 武痴一口吞了虾,瞪大眼睛,道:“嗯,好吃,再剥几只给我。” “好嘞!”江公子又剥了几只虾。 武痴道:“他们都叫你江公子,你叫江什么?” 江公子笑笑,道:“不瞒前辈,在下江临,家中虽不富足,但也自幼饱读诗书。本应报效朝廷,但投靠无门。蒙余掌门不弃,收留在青城派中。”他转向余惊涛,道:“在下感佩余掌门为人高义,仗剑行侠,今后定当尽心辅佐掌门除暴安良,为武林乃至朝廷献一份绵薄之力。” 此番话语把余惊涛的心里说得甭提多舒坦了,他又展露笑容,道:“好说好说,江公子在我青城派,我定待你如上宾。有我余惊涛一口饭吃,定少不了你江公子的。” 武痴用筷子剔着牙,撇嘴道:“唧唧歪歪,麻烦死了。我吃饱了,我要去抓猴子,大黑怪了!”说着,他起身便要走。 江临赶忙上前拦住,道:“前辈干嘛这么匆忙,不如留宿一夜,明日再走啊!” 武痴皱眉道:“那猴子和大黑怪跑了,你赔啊?” 余惊涛微有怒色,道:“什么猴子、大黑怪的?” 江临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啊!” 余惊涛上前,道:“前辈是个明白人,今后如有机缘,还请前辈能在爹爹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若我登上掌门之位,定当报答前辈。” 武痴皱着眉头,道:“什么掌门不掌门的,不好玩,我走了!”言罢,他纵身跃出屋子,三纵两跳便消失于夜色中。 余惊涛回到桌边,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这个老家伙,是在这给我装傻充愣呢吗?” 江临上前,道:“余掌门,我看未必。” “怎讲?”余惊涛问。 江临凑到余惊涛近前,道:“这位前辈虽然为人疯癫,不似会帮我们,但也决计不会帮二公子,这也未尝不是今日的收获啊!” 余惊涛眼珠转转,思量片刻,道:“言之有理。他不能为我所用,却也不能为二弟所用,也好!否则就难办了。” 江临咪眼看着余惊涛,心道:这个草包是一定争不过余骇浪的,但正好为我所用。 武痴自青城派里兜兜转转,也没见到猴子和大黑怪的踪影,心下颓然。明月伴着夜风,吹得武痴阵阵晕眩。他心道:好多年没喝过酒了,这刘伶醉的劲头还真大,才喝了几杯就头晕目眩了。他跌跌撞撞来到青城派院墙,纵身一跃,前脚跨过,后脚却不听使唤挂在墙头上,整个人栽倒在墙外,旋即人事不省。 一个黑衣蒙面人自阴影中踱出,走到武痴近前,用脚踢了踢他,武痴一动不动。此时,又一人自墙头跃出,正是江公子。他一见黑衣人,忙躬身施礼,道:“参见乱今圣使。” 乱今圣使点头,道:“临江,你做的很好。” 临江奸笑,道:“能为乱今圣使效劳,是的的福分。” 乱今圣使“嗯”了一声,又看向武痴,道:“凌洛崖那子制迷药的手段倒是高明,连这武痴都着了道。” 临江心中动念,难不成乱今圣使要把今日的功劳记到凌洛崖的身上?他忙道:“圣使,的还有事禀报。” 乱今圣使看着他,沉声道:“讲!” 临江陪笑,道:“齐云山太素宫的绿林通缉令或许就在这武痴身上。” 乱今圣使一惊,道:“你说的是真的?” 临江见乱今圣使的反应,心下欢喜,道:“当然是真的。”他俯身摸索武痴的衣襟,果然在怀中掏出了一个碧玉印章,印章上大大的写着通缉两字,右下角标记着一个“素”字,正是太素宫的印记。还有一个巧的铜制八卦,背面也是一个素字。 乱今圣使见到此物,不觉冷声失笑,道:“看来忘尘那个老家伙自知命不久矣,就将整个齐云山托付给了师弟。天助我也,哈哈哈!” 临江见乱今圣使高兴,自己也喜上眉梢,道:“圣使,您看我这……” 乱今圣使何等人物,早知他的心思,便道:“你立得此等大功,我定在教主教宗面前为你美言。” “多谢圣使!”临江赶忙谢恩,又道:“您看我什么时候能去总坛?我自打进了尼魔教,还没有去过总坛呢。” 乱今圣使点头,道:“你为我教尽心尽力,教主自然会诏你回去,但不是现在。你手中的八卦乃是齐云山太素宫的掌门信物。现下忘尘那个牛鼻子已经中了我的毒,想必是寻解药去了。你便可乘虚而入,霍乱太素宫。待你为我教立下不世之功,再去参拜教主教宗不迟。” 临江心中不愿,但又不敢违抗,道:“是,全凭圣使安排。” 乱今圣使察觉到他心中不愿,道:“待你为我教拿下青城和齐云两大举足轻重大武林门派,我定遣你去花剌子模总坛。届时,何止衣食无忧,以你的才智,封官加爵亦无不可。” 临江闻言大喜,道:“多谢圣使抬爱,临江必不辱命。” 乱今圣使走到武痴近前,抬掌便要将其毙于当下。临江忙阻拦,道:“圣使不可。” 乱今圣使皱眉,道:“何故?” 临江哈腰弓背,道:“不瞒圣使,齐云山一向清规戒律森严,我欲混入实是不易。若能从武痴口中得知些讯息,便可大大增加胜算。” 乱今圣使摇头,道:“他武艺高强,又见过我容颜,今日不除恐再难寻得机会。” 临江得意的奸笑,道:“圣使有所不知,这武痴十分惧怕蜜蜂,我自有妙计制住他。” 乱今圣使将信将疑,思量片刻,道:“那便凭你安排吧。”他转身,声音冰冷的补充道:“如果你搞砸了,当知我的手段。” 临江不觉后背一阵发凉,道:“临江定不辱圣命。” 乱今圣使拿过临江手中的碧玉印章,续道:“寻机会,也将唐门那个丫头了结了吧!”旋即嗖呼一阵风般消失于夜幕之中。 临江躬身不敢抬头,只是应和:“尊圣命。”待乱今圣使走远,他才长出一口气,暗忖:只是见了容颜便要灭口,乱今圣使也忒很辣了点。不过无毒不丈夫嘛,要出人头地,必当如此。 夜深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女人打着灯笼走在后山的山路上。烛火赢弱,几次险被山风吹灭,她回护着一点光亮,来到后山的一处崖边,余骇浪早就等在那里了。 余骇浪见灯芯来了,假意温存,道:“冷吗?夜风凉,别着了风寒。” 灯芯心中一阵暖意涌上,娇声道:“不冷,有你在,到哪都不冷。” 余骇浪吹灭烛火,揽她入怀,道:“得手了吗?” 灯芯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才自怀中掏出了一枚碧玉印章,娇嗔道:“为了你,刀山火海我都敢跳,别说偷这区区的绿林通缉令。” 余骇浪一阵狂喜,连吻灯芯额头,道:“有没有人看见?” 灯芯浑身一抖,顿了顿,道:“没有!” 余骇浪翻身将她按倒在地,手已游移至她的衣襟之内。灯芯微微扭动身体,别过脸去。余骇浪突然冷声,道:“莫不是有人撞破你盗印?” 灯芯翻身坐起,胸口不住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浸出流下。余骇浪借着月色,见灯芯眼中噙泪,柔声道:“被人看见我也会维护你的,但你不说,我如何帮你?” 灯芯一头扑进余骇浪怀中,抽泣不止,边哭边道:“还不是你那好兄长。” 余骇浪一惊,推开灯芯,怒目道:“被他看到了?” 灯芯委屈娇嗔道:“没有!我怕你焦急久等,本欲早些时候便来。哪知一个叫武痴的疯癫道士闯进了青城派,我本将这印章收在袖中,不知怎的便被他看到了。我觉得他便是你兄长派来诈我的,我收在袖中何人得见啊?再后来你兄长那边的江公子便来把武痴带走了,还嘱咐我不要对他人言起今日之事。” 余骇浪听到此处,不由得心下疑虑。暗忖:那个大哥何时有此等本事,竟叫了武艺高强的武痴前来助阵。灯芯武功微末,若是漏了破绽,袖中印章被武痴所见也未可知。想到此劫,余骇浪不觉隐忧。他双眉纠缠在一起,道:“当时怎样情景,细细道来。” 灯芯便把当时情景原原本本讲给余骇浪听,最后续道:“不知道你手下的蒋道勤是如何值夜,竟放了疯癫道士进来,还有脸号称青城派首徒?要不是他有意跟随你,我就回了老掌门,狠狠罚他。” 余骇浪听罢,转头看了灯芯一眼,她还在月色下抽泣。余骇浪暗忖:这样看来武痴闯入纯属偶然,并非大哥请来的援手。若当真东窗事发,舍弃这贱妇便罢,也无人可怀疑到我的身上。想到此处,他皮笑肉不笑,道:“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兄长请那疯癫道士吃酒,我等到这夜半三更才敢出来,让你久等了。”她偎入余骇浪的怀中。 余骇浪抚着她的头发,道:“记得,若有人逼问你印章去向,只管说出你今夜所见。” “嗯!”灯芯娇弱的点点头。夜风摇曳着婆娑树影,似是在为这无知妇人悲切。 秋日的天少有沉阴,而今日却云层厚密。阳光只能洒在云层上,映亮树林。霍忠继满头大汗的在巫山附近的树林中艰难的骑着机动马,后面还坐着凤姑和秀儿。山路难行,加之机动马甚是颠簸,秀儿早就被颠得七荤八素了,但她仍然坚持,因为她知道,娘亲得知神机堂被烧毁,心急如焚。未免打草惊蛇,他们不敢走大路,只得从林间的山路赶回来,各中艰辛谁人明了。 凤姑叹了口气,道:“忠继,停下来,让秀儿休息一会吧。” 霍忠继一听,赶忙用脚拖住地面,道:“秀儿姑娘累了?我真笨,都没察觉到。” 秀儿急忙,道:“我不累,不累,真的。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霍忠继停下机动马,道:“秀儿姑娘,不要勉强,还是身体为重啊!” 凤姑扶着秀儿自机动马上下来,秀儿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霍忠继连忙上前,把外衣脱下来,垫在地上,道:“秀儿姑娘,坐下休息一会吧!” 秀儿点头,轻轻坐在霍忠继的衣服上。她只觉双腿麻木不能行走,酥麻之感直至双股。但她仍忍耐,不向娘亲说起,生怕娘亲抛下她。 凤姑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她知道秀儿自幼随着自己颠沛流离,满心满意就这么一个“娘亲”。她还是一个认死理的丫头,说是要跟着娘亲便不会放弃。凤姑微微摇头,道:“忠继,拿些水给秀儿吧!” 霍忠继一听,赶忙掀起机动马的屁股,拿出水囊递给秀儿,道:“我真蠢啊!都没想到秀儿姑娘渴了。” 秀儿叹了口气,打开水囊,递给凤姑,道:“娘,您先喝。” 凤姑摇头,道:“我不渴,你喝吧!” 秀儿坚持,道:“娘先喝吧!” 霍忠继见两人都不肯喝,上前一把握住秀儿的手腕,道:“秀儿姑娘,你口渴,就先喝吧!” 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秀儿哪里肯让他拉住手腕,素手一抖,水壶落地,一壶白水尽数浇灌了土地。 霍忠继连忙缩回手,脸红了几遍,捡起水壶就跑,边跑边喊:“我去打水,等我!” 远在百余丈外官道上的行人,尽数望天道:“打雷了?” 凤姑见霍忠继跑远,微笑道:“秀儿,你还念着沈大哥啊?” 秀儿脸一红,撒娇道:“娘亲又要开秀儿的玩笑了。” 凤姑扑哧一笑,道:“你看忠继这孩子,虽然脑子不甚灵光,却憨厚老实,对你也是……” “娘亲不要再说了!”秀儿抢言道:“娘亲又要说,待得百年之后也好有人照顾我!我不要别人照顾,我只要娘亲。娘亲也不准说那些丧气话,秀儿不准娘亲离开秀儿。” “哈哈哈!秀儿姑娘要找婆家?我也来提个亲如何?” 凤姑一跃而起,道:“难倒是抚花圣使?” 秀儿挣扎着站起身,道:“淫贼,你还敢来?” 抚花圣使自林中转出,道:“秀儿姑娘让我好找啊!怎么离开重庆城也不知会一声?” 凤姑拦在秀儿身前,道:“圣使此来,不是只为与我母女叙旧吧?” 凌洛崖轻摇折扇,道:“还是赤莲姑姑明事理,我只是来问问神机图的去向,顺便见见秀儿姑娘,聊慰相思之苦。” 凤姑冷笑一声,道:“我早已说过,神机图已毁,你何苦再费唇舌?” 凌洛崖叹息一声,道:“你不肯说实话,那我只能……”他故意拖长声音,突然身形一晃将秀儿揽入怀中。 凤姑大惊,挥掌便打。可她重伤未愈,又久病缠身,掌式力微。凌洛崖揽着秀儿左躲右闪,便避开了掌锋。秀儿双腿本就麻木,行动不便,现下又被凌洛崖制住,更是无法挣脱,只得峨眉紧蹙,呵斥道:“淫贼,你放开我。” 凌洛崖淫笑,俯身侧头,在秀儿的脸上亲了一口,秀儿浑身一震,泪珠扑簌簌顺着双颊滚落,颤声道:“淫贼,你今日羞辱于我,我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凤姑急道:“抚花圣使,你欲何为?” 凌洛崖悠悠道:“你把神机图下落说出来,我便还你秀儿,如何?”他停顿片刻,续道:“姑姑最好快些决定,对着这秀色可餐的美人,我可把持不住许久啊!” “淫贼!放开秀儿姑娘!”一声天雷似自耳边炸裂,吓得抚花圣使一哆嗦,揽住秀儿向后急退出一丈多。抚花圣使正欲瞧瞧是谁叫的,一阵风声劈头盖脸而至。抚花圣使不明所以,以为是有高手前来搭救,他将秀儿夹在腋下,转身施展轻功向着密林深处就跑。 霍忠继举着水囊便追,凤姑喝住他,道:“忠继,骑上机动马去追!” 霍忠继如梦方醒,飞身上了机动马,也不顾山路颠簸,卯足了劲猛蹬一阵子。机动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直逼抚花圣使而去。抚花圣使胆战心惊,偷眼看着恨不得把机动马骑飞起来的霍忠继,暗道:几日不见,这傻子练的什么奇功,可驾驭木马腾云不成?我这上乘轻功仍甩他不掉。想到此处,他也失了方向,脚下加紧在密林中急奔。秀儿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林木倒退越来越急,竟渐渐失去了意识。 抚花圣使慌不择路的乱跑,谁知却跑到大江边上的一处丈高的陡峭河岸,眼看前面无路可走,后面霍忠继追的甚急。抚花圣使心下暗忖:难倒今日要栽在这傻子手中?转念一想,乱今圣使交代的任务若有闪失,恐我也性命难保,我可没空陪他们玩。想到此处,他突然急收劲力,脚下骤停,反手将秀儿抛向霍忠继,道:“傻子,还给你!” 秀儿被这一震,突然惊醒,只觉自己的身子已然腾空,不及她多想,霍忠继已经接住了她。在这河岸边上,机动马的制动全靠霍忠继的双脚。然而,此刻霍忠继全身心都在接住秀儿这件事上,机动马飞一般直接冲下河岸,扑通一声,两人一马落入湍急的大江中。 抚花圣使看着掉落大江的两人,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我的美人。”转念,他暗忖:和这两人纠缠良久,不要让凤姑跑了才好。他边想边往凤姑的方向赶,迎面正碰到赶来的凤姑。 凤姑遥遥看着抚花圣使只身一人,上前几步,道:“我的秀儿呢?忠继呢?” 抚花圣使叹息道:“掉入大江了!可惜了我的美人。” 凤姑直觉一阵热血直冲上头,秀儿自襁褓中的样子,到她长大后的执着,对自己的依恋,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咬碎银牙,道:“抚花圣使,今日我便与你来个了断。” 凌落崖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傻子驾驭那个木马太急,直接冲下了河岸,那河岸也不甚高,也就丈的样子,大抵不会有事的。” 凤姑听着他的解释,气得浑身发抖,目眦尽裂,怒吼道:“秀儿不会武功,也不会浮水,丈的样子……”她不再多说,挥掌便打。 凌落崖闻言,心中一动,虽然他武功高出凤姑许多,却似自己犯了错一般,畏首畏尾,反而被凤姑所制。凤姑一招猛过一招,分明就是搏命的打法,边打边道:“你还我秀儿,你还我萧然,你还我的云儿……” 凌落崖心中突然似是被刺痛了一下,猛然清醒,他心道:今日不能问出神机图下落,恐怕我也会与幻菊一般,身首异处。想到此节,他抽出折扇直点凤姑面门,霎那间招式便至。凤姑并不躲闪,双掌突入直逼凌洛崖肋下。凌洛崖侧身躲闪,右手一翻直击凤姑胸前。凤姑被一股大力击飞一丈又余,一口鲜血涌上喉间,喷射在地。 凌落崖双眼一闭,长叹一声,道:“赤莲姑姑,对不住了。你只要说出神机图的下落,我必不会为难于你。” 凤姑朝着凌洛崖吐了口血水,道:“想要神机图,做梦。” 凌落崖眉头紧锁,道:“你这是何苦?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凤姑半伏在地上,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抚花圣使这般,只爱惜自己的性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言正撞击在凌落崖的心头,他不由得心中一紧,幻菊的惨状,顾七伤的容颜,霎那间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不由得无明怒火心中烧,道:“既是如此,姑姑莫怪我不留情面。”他一脚踢在凤姑的腹,凤姑滚出三尺多,嘴角浸出一道血痕。但她并不示弱,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倔强的眼神令凌落崖胆寒。 必须问出神机图的下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凌落崖不由得又想起了凤姑的话,那句话犹如钢刀一般不断刺痛他的心。他走到凤姑近前,道:“你说不说?” 凤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言。 凌落崖心中焦躁难安,道:“你即这般为难我,那就不要怪我了。”他举起折扇重重击打在凤姑的右腿上,只听咔嚓一声,凤姑右腿的腿骨应声折断,凤姑疼得止不住的颤抖,银牙咬住早已苍白的嘴唇,但仍一言不发。 凌落崖急促的喘息着,似乎受伤的是他,鬓角冷汗直流。他不忍心直视凤姑,只是别过脸去,道:“为了别人这般痛苦,值得吗?” 凤姑冷眼漠视,默不作声。 正此时,一排梅花镖激射而至。凌洛崖本就心烦意乱,这一突变更让他手忙脚乱。他急忙翻身遁出三丈开外,仍有一枚梅花镖擦破了他的胳膊。他定睛一看,一个半老徐娘奔至凤姑跟前。仔细打量这妇人,似是眉目间与那唐九爷颇为相似,他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夫人如何称呼?为何来管此档闲事?” “闲事?哼!”那妇人将一粒药丸塞入凤姑嘴里,道:“我乃临安沈凄霜,你欺凌妇孺我就要管!” 凤姑望着沈凄霜,霎时间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救助慕云,还可能收养慕风,这般大恩永世难偿,想到此处,她心情激荡竟晕厥过去。沈凄霜看着满身伤痕的凤姑,心中亦五味杂陈。 凌落崖心中明了,眼前这个临安沈凄霜定是赤莲故友,看适才的身手亦是不弱,此人隐约与唐门也有渊源,今日恐再难得手。他抱拳道:“即然夫人决意要管,那在下便给夫人这个面子,后会有期。”言罢,凌落崖飞身而走。 沈沐风正背着竹篮挖晚餐的竹笋,突然觉得一阵寒战袭遍全身,心中莫名绞痛。他起身四下望了望,自语道:“也没有风啊!我怎么突然打起寒战?”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继续挖竹笋。 啧!仇暮云咬住割破的手指,暗道:今日怎的这般心烦意乱?他放下手中的刻刀,摸了摸盘踞在他身上的望月,道:“望月,快中秋节了,想不想赏灯啊?” 望月如少女般羞赧的低下头,吐着长长的毒信,微微点了几下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章 月明天下聚 同心护愿飞 虽秋风瑟瑟,却也抵不过佳节的热闹。银亮温润的月色流淌在沈沐风刚刚烹饪出的山珍野味上,显得越发使人垂涎欲滴。沈沐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津津地摸着竹质桌椅,自语道:“哥哥这手艺与我不相上下啊!”又转头看了看吊在两根竹竿间那一串颜色不均的彩灯,道:“莫离这手艺就差强人意了。” “沈大哥,你叫我?”一阵清风般,莫离飘至沈沐风身旁,俯身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啊!沈大哥,开饭了吗?开饭了吗?” 沈沐风见莫离精神抖擞的样子,呼了一口气,道:“真不知御毒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几天的时间,你就又活蹦乱跳了!” 莫离一吐舌头,道:“说了是兔子血,你又不信,就是兔子血啦!它们救了我一命。我今天要许愿,天下的兔子都长命百岁!”她双手合十,对着月亮煞有介事道:“神仙在上,我南宫莫离受兔子大恩拣回一条性命,望神仙多多加护兔子们。让它们健康安泰,长命百岁,多子多孙……” 沈沐风连忙拦住莫离,道:“够了够了,兔子们得你这般祈愿,也是福分啦!” “让开,让开!傻子,谁让你把酒菜都端上我的新桌子?”御毒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绸缎走过来,道:“你弄脏了我的新桌子,我要你好看!” 沈沐风咋舌,道:“不就是我哥给你做了一张桌子,看把你心疼的。说起来也怪,你堂堂一个魔教堂主,居然孤零零住在这破山里……哎呦!”沈沐风突然一缩手,借着月光一看,一只两寸多长的大蜈蚣正盘踞在他手指上,幸福的吸血。沈沐风猛甩手,将蜈蚣甩掉,怒道:“御毒,你居然,居然让蜈蚣咬我?” 御毒冷哼一声,道:“反正你也不会中毒,有什么要紧?今日中秋节,我的毒虫也是要过节的!” 莫离忙道:“御毒姐姐,你就别戏弄沈大哥了,他虽不会中毒,却也疼得很啊!” 御毒眉毛一挑,故意戏弄道:“怎么,心疼你的情人了?” 莫离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子,嗔道:“御毒姐姐,你别胡说!” 御毒一脸得意,道:“就说你心疼了,还不好意思?” “我没有,我没有!” “你们吵什么?笨弟弟,还不过来帮忙?” 沈沐风抬头一看,仇暮云抱着两盏孔明灯,背着两盏孔明灯,身上还盘着那条金鳞大蛇望月。沈沐风心道:这望月确是与哥哥投缘得紧,一人一蛇形影不离的。他边想着边上前接过两盏孔明灯,道:“哥,你这灯做得甚是精巧,竹丝穿骨,轻巧异常,为何还搞得这般满头大汗啊?” 仇暮云摇摇头,叹息道:“望月好像又胖了!”言罢,坐定在桌边。 众人哈哈大笑。 御毒上前,道:“望月,去到毒室与那般弟兄团聚去吧。今日中秋,也不能冷落了它们啊!” 望月似听懂人言,欲自暮云身上下来,却又依依不舍。终于,还是去找她的“兄弟们”了。 暮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御毒,你这是整我不是?搞一条大蛇,每日折磨我。” 御毒偷笑,道:“望月喜欢你,与我何干啊?”她又转身,对着沈沐风大喊,道:“快些把你的菜端走,我要将我新秀的桌布铺好,以免污了我的桌子。” “桌布?”莫离上前扯着御毒手里的黄色绸缎看了看,道:“御毒姐姐,你交与我吧!” 御毒死拽着不放,道:“我辛辛苦苦秀的,你不要给我弄坏了。” 莫离道:“不会的,我给你铺上!” 御毒只得松手,道:“你要心啊!” 莫离点头,左手暗蕴内力将桌子一拍,一桌子的杯筷碗碟尽数腾起,莫离右手将桌布一展,平平的铺在桌上,酒菜落定,丝毫未洒,御毒这一颗心才放进肚里。 却听得沈沐风一阵大笑,道:“御毒,你又秀了一对山鸡啊!哈哈哈……” 御毒闻言,脸忽红忽白,气得直跺脚,道:“傻子,你再要胡说,便将你当作饵料,给我的毒虫过节。” 仇暮云单手托腮,悠悠道:“不似人家秀儿姑娘温婉,却非要东施效颦!” 御毒凝思片刻,转向莫离,道:“莫离妹妹,什么是东施效颦?” 莫离呆立当场,真不知如何解释。沈沐风早已笑得直不起腰。四人便在这吵吵闹闹中,饮琼浆、品佳肴、赏美景。 仇暮云将夜光杯迎着月亮举过头顶,月光穿过红色的琼浆和剔透的水晶杯,映在他脸上。御毒在侧面偷偷的看着他的举动,鼻孔差点喷出血来,心道:天下间怎会出了这么俊朗的一个男人?我若能伴他左右,死而无憾了。她正想着,仇暮云突然开口,道:“花痴,你这酒可是自西域运来的?” 御毒一紧张,掉了筷子。她慌忙拾起,道:“是啊!” 仇暮云坏笑地看着她,问道:“你这意思,你便是花痴?” 御毒一听,恼怒道:“你才是花痴,你不是问我酒是哪里来的吗?” 沈沐风搭言,道:“你这酒确非凡品,甜润甘洌,与我家的刘伶醉大大不同,这琉璃杯盏也甚是精巧。” 莫离接言,道:“何止琉璃杯,御毒姐姐为我解毒时使用的琉璃管子细如牛毛,我连想也想不到呢。” 御毒听闻大家都在夸自己,心中怒气顿消,道:“这酒是西域葡萄所酿,这些琉璃器皿均是我自花剌子模带过来的。那边的人不懂烧制陶瓷,因此十分向往大宋。” 沈沐风敛住笑容,道:“他们有这般能工巧匠,为何还要向往大宋?” 御毒摇头,道:“你当这琉璃器皿是普通人家可以使用的吗?能有这些东西的,非富即贵,即便是那些达官贵人,得到琉璃器皿也视若珍宝。” 仇暮云斜睨着御毒,道:“那我们的御毒堂主要比达官贵人高贵许多,才能搞得到这么多稀世珍宝啊?” 御毒叹息,道:“你们有所不知,尼魔教的教主便是花剌子模国的国王,教宗便是他的女儿纳罕公主。” 沈沐风一惊而起,道:“国王?公主?” 莫离也惊喜,道:“那御毒姐姐,你是不是也是什么公主,或者是贵胄千金?” 御毒摇摇头,道:“我是中原人,只是时候家逢巨变,随大伯流落至尼魔教。他们口口声声说,爹爹在教中,我和大伯却从未见过爹爹。后来,大伯也被带走了,不知所踪。我才来到中原,只为寻找大伯和爹爹。”她悠悠望着远方,低叹一声,续道:“大伯告诫我,尼魔教绝非久留之所,一有机会便及早脱离尼魔教,可谈何容易。”她默默的低下了头。 仇暮云目光自她身上移开,喝了一口酒,并未做声。沈沐风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言辞。莫离拉住御毒,道:“御毒姐姐,你这就脱离那个破魔教吧,来我湖心岛。” 御毒抬起头,望着莫离,道:“你愿收留我这个魔教妖女?” 莫离瞪大眼睛,笃定的点点头,道:“御毒姐姐,你不要再说自己是什么魔教妖女了。你救了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姐姐,我们结拜吧!” 沈沐风闻言,一捂脸,道:“莫离,你这结拜的瘾还没过够啊?” 莫离扭头,道:“不行吗?我做男人时,与你和厉大哥结拜。我做女人时,就与御毒姐姐结拜!” 御毒紧紧握住莫离的手,低头道:“莫离妹妹,结拜那种俗礼,我并不看重。你有这份心,姐姐就……就……”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仇暮云把玩着琉璃杯,道:“魔教妖女也这么爱哭鼻子啊!” 莫离突的站起,道:“暮云哥哥,我不许你再叫御毒姐姐魔教妖女。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仇暮云打个哈哈,笑道:“你自己仍叫她御毒姐姐,我叫魔教妖女又有何不妥?” 莫离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御毒确实是魔教的赐名,又比妖女好过多少?她只得略显悲伤的坐下。 仇暮云转向御毒,道:“要不要我给你取个名字?比如说……” “不必了!”御毒笃定道:“我有自己的名字。” 仇暮云神色飘忽,瞬间恢复如常,轻蔑道:“哎呦!失敬失敬,你也如那凌洛崖一样,有自己的真名吗?” 御毒点点头,拉起莫离的手,道:“好妹妹,我叫关萍儿。” 莫离喜出望外,道:“萍儿?萍儿姐姐,这个名字太好听了!以后我就叫你萍儿姐姐,好吗?”她拉起关萍儿,在月光下转起圈来。 萍儿被她扯得没办法,只得道:“好,好,莫离妹妹!” 沈沐风看着月光下的她们俩人,发自内心的笑了。只有仇暮云,皱眉凝思:关萍儿?关?难倒只是巧合? 莫离笑了一阵,道:“萍儿姐姐,我们放灯许愿吧!” 萍儿也展露笑颜,道:“好呀!”两人犹如孩童般,拿着大大的孔明灯,跑到悬崖边。 沈沐风对仇暮云道:“哥,咱俩也去放灯吧!”仇暮云点头站起。 四人点燃孔明灯,站在崖边,心中默念着愿望。 仇暮云暗暗心念:愿我大仇得报,母亲安康。念罢,撒手放飞了心中所愿。 沈沐风则偷眼看着莫离,心下窃喜,道:愿我和莫离,有情人终成眷属,嘿嘿嘿。一阵秋风吹走了他手中的孔明灯。 莫离看着他嘿嘿傻笑,道:“沈大哥,你许了什么愿?连风儿也要来抢?” 沈沐风答道:“是啊!我许的愿望大家都想要,风也想抢呢!”他偷偷心想:其实就是你啊,我的莫离! 莫离边笑边念叨着自己的愿望:愿爹娘喜欢沈大哥,不要再逼我嫁给别人才好啊!念罢,脸颊绯红,匆匆放飞了孔明灯。 沈沐风瞧见,凑过来调笑她,道:“这是许了什么愿,羞得脸通红?” 莫离羞涩难当,道:“要你管?”纵身奔回桌前。 只有关萍儿还在默念个不停,道:愿我顺利脱离尼魔教,愿我能常伴仇大哥身旁,愿我能找到大伯和爹爹,愿我妹妹莫离永远平安,愿我认识的所有好人都一生康泰…… “你这样多的愿望,会压得灯都飞不起来的!”萍儿一惊,转脸一看,原来是仇暮云。她如望月一般扭捏着,娇嗔道:“你偷听?” 暮云无奈低看着她,道:“你在心中默念,我如何偷听啊?” 关萍儿一想,也对,没有说出来他怎么听得到,旋即放心的又开始许愿。 仇暮云轻轻在她耳边,道:“不过我好像听到你说,想要一辈子陪着我!” 萍儿一惊,道:“你还是听到了?”旋即明白,他这是在捉弄自己,双手捂嘴,道:“你这个大骗子……” 仇暮云哈哈大笑,道:“你还真的许了这个愿啊?哎呦!笑死我了……” 萍儿双脚跺地,道:“你太欺负人啦!” 沈沐风在一旁,尴尬道:“萍儿姐,你的灯飞走啦!” 萍儿转头再看,她的孔明灯在山谷间平飞打转,并未升上空中。一阵山风吹来,那盏灯径直挂在了对侧山崖上的一颗歪脖树上,烛火明灭跳动,却也挣不脱那棵树的束缚。 仇暮云收敛笑容,道:“你看,我就说愿望太多,灯就飞不起来了吧!” 萍儿双眸暗淡,道:“我终究逃不开,躲不掉,这就是我的命!我的愿望全是不自量力的空想罢了。”一行清泪竟自眼角留下,划过鼻侧滴到唇上。 仇暮云见状,暗忖:这次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不料出了这般意外。他道:“不如,我即刻另做一盏给你?” 萍儿转身,低头道:“不必了,我的愿望太难实现了,老天都不帮我。” “天不帮姐姐,我来帮姐姐。”莫离飞奔过来,拉住萍儿的手,道:“我过去将姐姐的心愿放飞,让天看看我这人称仙姑的能力。” 听到这句,沈沐风不禁失笑,却硬憋回去,道:“对,莫离可是仙姑,一定能帮你实现愿望的。”他转头看了看这二三十丈远的悬崖,暗忖:莫离的功夫再高,也飞不过去啊!他摇摇头,道:“只不过,莫离你怎么过去啊?” 莫离眨眨眼,道:“沈大哥一定有办法的。” 沈沐风一头汗,心下暗道:合着这个傻姑娘等着我想办法呢。他思量半晌,道:“办法倒是有,只是……” 莫离一听,高兴道:“只是什么?”萍儿也抬头看他,眼中全是期盼。 沈沐风看着关萍儿那期许的目光,实不忍令她失望,他道:“只是,需要精钢簧!只怕弄好精钢簧,这中秋早就过完了。” 关萍儿一脸失落的神色,莫离则不认输,道:“沈大哥,你再想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沈沐风摇头道:“沈大哥又不是仙姑,这二三十丈的距离,哪是说过去就能过得去的啊!我寻思用一根长绳抛过去,以你的轻功或可攀越这天险。但这办法一来需要精钢簧将绳索钉在对侧崖壁,二来需要你确实能在这夜晚山风大作的情形下平安往返。”沈沐风挠头,道:“此计太过凶险了,不可不可。” 萍儿也摇头,道:“不能让莫离妹妹犯险,那只破灯我不要了。” “怎么不可?”莫离兴奋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去找绳子。”言罢,飞似的跑走了。 沈沐风望着莫离的背影,自语道:“可这精钢之材,我去哪里找啊?” 正在他发愁之际,仇暮云来到他身旁,道:“笨弟弟,哥哥义肢之中便有这精钢簧,你去准备一个钢爪来吧!” 沈沐风眼前一亮,道:“哥,是真的?” 仇暮云点点头,道:“而且,南宫家的凝碧崖也似这般构造,只是在两峰顶端搭了铁索,距离与此相当,莫离攀越此处应无大碍,你自可安心。” 沈沐风听此言,心下稍安,随即又想到:哥才是莫离的未婚夫,我这是算什么啊!心中不觉怅然若失。 沈沐风将自己的钩爪上的铁爪绑紧在莫离找到的三指粗的绳子上,暮云则打开了义肢的上盖,里面露出精铁打造的指粗的一根机簧。他将钩爪搭在精钢簧上,义肢手指一蜷,钩爪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只见对侧岩壁火星四溅,钩爪带着绳索,牢牢钉在岩壁上。沈沐风用力拉了拉绳索,确认结实,望向莫离。 萍儿拉着莫离的手,道:“这样太危险了,妹妹还是不要去了,一只破灯罢了,姐姐不那么看重它的。” 莫离按了按萍儿的手背,道:“姐姐,你怎不相信我?”言罢,飞身上了绳索。 沈沐风忙道:“莫离,带上这磷光粉。” 莫离笑笑接过,道:“沈大哥放心,我十二岁便能在这绳索上来去自如了,你安心便好。”言罢,她洒出磷光粉,飘然飞向对侧峭壁。 只见莫离犹如一只彩蝶,在山间翩然起舞,磷光粉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点亮月夜。 沈沐风看得如痴如醉,竟不自觉的叨念,道:“这就是九天玄女下凡间啊!” 转眼间,莫离便到了对侧。她伸手摘下被树枝挂住的孔明灯,在灯上放了一些磷光粉,双手一推,将它放飞空中。那只灯悠悠升空,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蓝色尾巴,犹如众星拱月般护送着关萍儿的心愿遥遥飞远。看着自己的孔明灯再次回到夜空中,萍儿泪如泉涌。她拼命拼命的忍着,泪水却不听话的奔涌而出。 月光顺着窗檐洒在重庆城郊城边客栈的一间客房里。 “慕夫人,喝点鸡汤吧!”沈凄霜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自屋外走入。 凤姑半倚在床上,双目无神,嘴唇苍白,有气无力道:“谢谢沈夫人。” 沈凄霜叹气,道:“今日中秋,老天爷让我们两个孀居已久的妇道人家见面,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凤姑无力的笑笑,道:“那日多亏沈夫人赶到,否则我怕是再见不到中秋圆月了。” 沈凄霜坐在床边,舀起一勺汤汁送到凤姑嘴边,道:“别瞎说,这不是好好的吗!” 凤姑苦笑,道:“其实,我有一事想问妹妹。” 沈凄霜又舀起一勺鸡汤,道:“慕夫人有什么疑虑,尽管问便是了。我能帮上的一定竭尽全力。” 凤姑费力咽下一勺鸡汤,道:“我只想知道,沐风是不是萧然的骨肉?” 沈夫人的手突然停下了,她转身站起,将粗瓷碗放在桌上。屋里陷入了沉默,大约半驻香的时间,沈凄霜开口,道:“这重要吗?” 凤姑斩钉截铁道:“重要!我命不久矣,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萧然的骨肉!” 沈夫人呼的转身来到床前,眼中噙泪,道:“这孩子命苦,你就不能让他安稳的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吗?难倒非要让他卷入武林纷争,为你慕家雪恨?那样他就幸福吗?他出生在哪里不能选,但是自己的道路也不能选吗?”言罢,晶亮的眸子中噙满泪,而并未滴落。 良久,沈凄霜转身,深吸了一口气,道:“刚才这些话有些失礼了,对不住。” 只听“咕咚”一声,凤姑竟拖着断腿跪倒在地。 沈凄霜忙俯身搀扶,道:“慕夫人,这是做什么?” 凤姑眼神悲切,却已无泪可流。她心如刀绞,道:“沈夫人,这么多年,苦了你了。你对我慕家的大恩,受我千拜尤不为过。” 沈凄霜怔了一下,一把抱住凤姑,二十年的丧夫丧子之痛,犹如决堤的大江之水将她淹没。然而,泪水却深深锁在眼底。 凤姑抚慰着沈凄霜,心中亦是血泪纵横。尽管自己多年颠沛流离,但骨肉得全,是为幸事。而她,与爹爹决裂,又遭丧夫丧子之痛,人生悲恸,莫过于此。凤姑拭了拭泪痕,道:“如今,我受了重伤,无处可去,不如我们去投靠唐掌门如何?” 沈凄霜浑身一震,轻轻抬起头,道:“慕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唐门我再不愿踏入。” 凤姑摇头,道:“你何苦这般执拗?前些日,我见唐九爷身体日渐憔悴,也甚是思念你啊!” 沈凄霜关切的问道:“他……他身体不好吗?” 凤姑慨叹一声,道:“自打你走后,唐九爷便抑郁难舒,这么多年身体日渐衰微了。”她看着沈凄霜,续道:“你便全当给我这个将死之人一个薄面,好吗?” 沈凄霜坐起身,道:“你呀!别老是死呀死呀的,多不吉利。不管怎么说,唐门我是不回去。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养伤,不要胡思乱想了!” 凤姑叹息,道:“你若执意不回,我也无可奈何。可时光不等人,我是怕你后悔。” 沈凄霜笑笑,道:“你管好你自己,不要操心别人了。” 她转身欲走,凤姑道:“沈夫人……” “什么事?” 凤姑犹豫了一下,道:“沐风是个好孩子,他姓沈,永远都姓沈。” 沈夫人咬住下唇,沉默片刻,道:“他已不是孩童,理应知道真向。今后的路,由他自己选便好。” 凤姑迟疑片刻,又点了点头,咪上了眼睛。 清晨的鸟鸣虽杂乱却悦耳,沈凄霜正在客栈前舒展筋骨,只见店二自重庆城方向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边跑还边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沈凄霜一见,上前呵斥道:“让你去买只鸡,你也急成这样,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店二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有所……有所不知啊,上次跟屋里……屋里那位夫人前来的少侠和姑娘……被……被……” 沈凄霜听到这里,一把抓起店二的衣领,道:“被什么?快说!” “被通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一章 唯今朝 故情难解 风云难散 重庆城里这几日分外热闹,除了中秋佳节的缘故,还出了几桩大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沈凄霜快步走向城内,浏览街边的景象,恍若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时光。就在她出神之际,一个声音响起:“师妹?是你吗?” 沈凄霜的脚步戛然而停,她凝神定睛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丈余的人,阳光映着他微黑的面庞,五绺须髯随风轻摆,双鬓显出几根银丝,平日暗淡的双眸焕出了一丝神采,此人正是车礼。车礼见沈凄霜迟疑不前,又上前几步,道:“师妹,师父……不,是掌门,他老人家日日都盼着你能回来,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沈凄霜心情激荡不已,要知道自从与父亲决裂,便再没有踏足过巴蜀一带。但她心性坚韧执拗,不肯服输道:“师兄不要误会,我只是来看看我那不孝子开罪了谁,居然发出了绿林通缉令?今日巧遇,只是偶然,请师兄不要告诉他。” 车礼深吸一口气,道:“师妹,你还是不肯原谅掌门他老人家吗?” 沈凄霜心下狐疑,道:“师兄因何口口声声叫他掌门?” 车礼微微一顿,旋即陪笑道:“师妹不要介意,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沈凄霜更加疑惑,道:“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礼迟疑片刻,轻描淡写道:“当年我放走了你和沈伯,掌门震怒,便不再让我叫他老人家师父了。”车礼目光越发黯淡,但立刻解释道:“这些年,掌门带我仍视如己出,没有丝毫亏待于我,至于区区称呼,我也并不那么在意。” 沈凄霜秀眉紧蹙,下唇微微抽动几下,道:“我对不起师兄!” 车礼摇头,道:“师妹,你不必觉得亏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掌门。其实,他心中是最舍不得你的,面子上却又不肯服软,我才私下放你走的。掌门对我的责罚,也只是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的。”他稍顿了顿,续道:“你又何尝不是性子倔强,这一走就是二十几年!” 沈凄霜长叹一声,道:“不论往日了,我今日只是来看看我家那个孽子闯了什么祸端?” 车礼欲言又止,四下看了看,道:“师妹,各中缘由我也略知一二,不如我们去茶楼叙话?” 沈凄霜略思量,心知应是事关重大,便点头随车礼而去。 车礼遣走了跟随的几名唐门弟子,引沈凄霜来到了街角的一家茶楼。此处茶楼店面不大,却斜对着重庆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巷,街巷另一端尽头便是百花楼,街巷中央是巴渝客栈,客栈旁边便是江湖告示牌。 二人择了一处窗边雅座,车礼道:“师妹有所不知,此次的通缉令另有蹊跷。” 沈凄霜侧头静听,道:“怎讲?” 车礼用手点指窗外,道:“师妹请看,那便是告示牌上张贴的通缉令。”沈凄霜顺他手指方向,定睛观看。告示牌上有两排画像,上侧是一男一女,她并不认识,下侧则是四人,其中一男一女与上排重复,而另有一男一女,那男的便是沈沐风。沈凄霜常年修习暗器,目力过人,凝神细看下,那通缉令上印的是“唐*青”。沈凄霜柳眉倒竖,这个印迹她再熟悉不过,当年通缉她和沈伯的就是唐门的绿林通缉令,后被唐九爷转给了青城派才会多得一个“青”字。再看上侧两幅人像下的印迹,居然是一个“素”字。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齐云山太素宫的绿林通缉令?” 车礼点头,道:“正是,这正是蹊跷之处。” 沈凄霜道:“师兄可知晓缘由?” 车礼微捻须髯,将近日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沈凄霜凝神静听。 车礼言罢,续道:“这不,我与掌门匆匆下山,来看个究竟,竟想不到是青城派所为。更蹊跷的是,齐云山太素宫的绿林通缉令也在此时现身。掌门曾言,忘尘真人中了无解奇毒,此刻应奔赴南海寻诡算子前辈去了。再者,忘尘真人与神机堂的仇公子相熟,岂会通缉他?” 沈凄霜皱眉凝思,道:“若不是忘尘真人,这绿林通缉令如何落入他人之手?” 车礼也忧虑道:“掌门与我也想不透此节。然,青城派的诡计确是昭然若揭。他们为了夺取神机图,发出绿林通缉令,诬陷沐风等人,实有违江湖道义。故而,掌门现已前往青城派,去问个究竟。” “他去了青城派?”沈凄霜急道。 车礼点头,道:“掌门言道,不可让自己的外孙受此不白之冤,更不可让唐门的绿林通缉令蒙羞。” 沈凄霜一拍桌子站起,道:“怎么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如此鲁莽?他们既是有胆发这绿林通缉令,自是想好了应对之策。此时前往,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鱼肉?” 车礼忙道:“师妹息怒,我料想余掌门并不知情,而是他的两个儿子搞的鬼。师妹多年未归,自是不知余掌门身体大不如前,早已令他的大公子余惊涛做了代掌门之职。余掌门是明事理之人,此次,掌门前往拜访余老掌门,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沈凄霜闻言,心中一紧,瘫坐回椅子,悠悠道:“不想,岁月如此催人。他的身体……”她没有说下去。 车礼目光收敛到面前的杯盏,道:“掌门身体每况愈下,亦是大不如前了。” 突然,车礼“嗖呼”站起躲入窗后阴影中,并示意沈凄霜不要作声。沈凄霜不明所以,但只得照做。 大约一盏茶时间,车礼坐回座位,道:“师妹,刚刚青城派的二公子余骇浪自巴渝客栈中出来,匆匆离去,不知所谓何事?随后,又有一队人马架马车离去。虽着我中原服饰,但看似非我族类,这重庆城最近不太平啊!” 沈凄霜狐疑,道:“余骇浪?异族?”她思索片刻,道:“师兄,我们去巴渝客栈问个究竟。” 二人结了茶钱,来至巴渝客栈前。这巴渝客栈虽表面普通,内里可是富丽辉煌,堪比乡绅贵胄的庭院。出入来往的也都是些商贾乡绅、江湖豪客模样的人物。在重庆城这样的军机重镇,亦不乏隐踪匿行的官府要员往来其间。二人十分谨慎,车礼面孔较熟,留在旁边街巷侧应,由沈凄霜唤出店二盘问。 沈凄霜掸掸衣襟,道:“二哥,我见刚刚过去的可是青城派的余公子啊?” 店二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凄霜,见她面孔不熟,但衣着富贵,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道:“正是余二公子,夫人问他作甚?” 沈凄霜眼珠一转,故意压低声音道:“二哥有所不知,我是余家老夫人的内侄女,近日里二公子外出频繁。老夫人想啊,许是二公子外面有人了,让我来偷偷看看是谁家的闺女,好去说个媒不是?二哥切不可声张啊!” 店二闻言,憋笑道:“这二公子确实年纪不了,应是讨个媳妇了。不过夫人这次打错了主意,二公子来见的正是刚刚走的那一队人马,没一个大姑娘呦!” 沈凄霜假意失望,道:“啊?一群臭老爷们,凑一起有啥意思?” “哎!夫人有所不知。”店二神秘的悄声道:“那一队人马可神秘得紧呢!吃食餐具均不用我们客栈的,住的是最高档的客房,每夜都有人巡夜。你看我们诺大的客栈,他们把天字号、地字号和人字号的客房全包了。” 沈凄霜惊讶道:“呦!那得有多少银钱啊?你可知他们的来头,指不定家里有位千金看上了我们骇浪……” 店二抿嘴一笑,打断沈凄霜道:“哎呦!夫人,您可真会想啊!我虽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但怎么瞧,也和这说亲贴不上边。我看你就别瞎想了,啊!去回了余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另做筹谋吧!” 沈凄霜佯怒,道:“你怎知没有?你是他们肚里的蛔虫吗?你且告知我那家人家姓甚名谁,我前去问上一问?” 店二看着这位胡搅蛮缠的夫人,有些不耐烦,道:“夫人!我陪你聊这一会子,都耽误伺候客人了。您愿意问自己问去吧!” 沈凄霜一见店二想走,顺手自腰间摸出一两银子,塞到店二手里,道:“二哥,帮帮忙呗,老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店二手里一掂量,银子足有一两,立刻心花怒放,道:“夫人您这不是见外了嘛!”说着,将银子揣进怀中,满脸陪笑,道:“夫人您有所不知,他们从不透露姓名,那些人都叫那个领头的主子,那个主子似乎叫完什么颜的。” 沈凄霜心头一惊,暗忖:完……颜?这可是大金的国姓,想必这店二不学无术,并不知晓。她略沉心气,道:“什么破名字啊?真难听。” 店二见她不屑,道:“这可是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啊!有一天晚上,我蹲茅厕时,听两个守夜的人讲的。” 沈凄霜故作惊讶,道:“别人都不知道啊?那你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免得人家来与我们骇浪抢媳妇。”言罢,沈凄霜又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店二,道:“二哥,不要告诉别人哈!”言罢,笑嘻嘻的走了。 店二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自语道:“哪来的疯婆子,这点破消息居然换了这么些银子,看来我以后可以发财了。” 沈凄霜回到街巷,向车礼讲明原委后,车礼惊道:“难不成这青城派勾结金人?” 沈凄霜目光流转,道:“尚不能确定,但想必不简单。” 车礼又道:“若真如此,掌门是否会有危险?我立刻前往青城派,搭救掌门。” 沈凄霜摇头,道:“师兄不必焦急,他们若真是勾结外族,打我大宋的主意,我们此时突然前往,反而打草惊蛇,救人不成。况且,瞧这余骇浪和金人的行事,不似青城派整派投敌卖国,师兄近日盯紧青城派的行动便可。” 车礼点头,道:“师妹所言甚是,我设法将消息传给掌门,让他万事心。” “嗯。”沈凄霜应和,道:“还有,让他……得脱身便即刻脱身,且不可多做停留。” “嗯。”车礼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此事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厘清了。”他转念,道:“师妹,这么重要的消息,那店二会不会胡乱说出去?” 沈凄霜摇头,笑道:“师兄放心,那二哥是聪明人,一个消息便可换那么多银两,你说他会不会胡乱说出去?” 车礼点头,笑道:“还是师妹冰雪聪明。” 沈凄霜打打身上的尘土,道:“师兄,我这就告辞了,有事就到城边客栈寻我。” 车礼一怔,不舍道:“师妹,你……你不回唐门吗?” 沈凄霜摇摇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车礼伸手欲唤住她,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正如当年他也未能留住她一样。车礼缓缓放下手,眼神慢慢回归平淡,但平淡中留下了一丝生机。 青城派后山,余骇浪正悠闲的逗着笼中的鸟儿,李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吁吁喘着粗气,道:“哎呦!我的余大哥,我的二少爷,大事不好了!” 余骇浪用竹丝挑逗着笼中的鸟儿,满不在乎道:“什么事啊!这般大惊怪的。” 李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余大哥有所不知,这大清早的,唐门那个老家伙就跑上门来,说咱们通缉了他外孙,非要见老掌门讲个清楚。我们自是不许啊,那老家伙就大打出手啊!他倚老卖老咱们也没办法,那个草包余惊涛也拦不住,结果惊动了老掌门。” “哦?有此事?”余骇浪故作惊讶,道:“那老掌门怎么说?” 李城一拍大腿,道:“老掌门十分震怒,那个余惊涛吓得屁滚尿流的。这本是好事,岂料那个江公子却为余惊涛开托,说是武痴前来吵闹那夜,灯芯和蒋大哥合谋盗取了绿林通缉令!还说武痴前辈就是见证。蒋大哥那夜明明是被何文简那斯换了班,何来合谋啊?现下大殿里跪了一屋子的人,老掌门不见您的踪影,这又大发雷霆呢!” 余骇浪将鸟笼递给李城,道:“竟这般有趣?那我便回去看看吧!” 李城面露奸笑,道:“余大哥,这也算天赐良机。您要是抓住时机,一举将那余惊涛铲除,您就是我青城派的掌门了!” 余骇浪眯起眼,看着李城,道:“好子,好好做事,自是亏不了你,余下的事你就少操些心吧!”言罢,径直向大殿而去。 青城派的大殿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正中,只见他面色微白,嘴唇发紫,身体还在不住的发抖。他身侧,一位天命之年的老妇人忧心的看着他。大殿的右侧上手位,唐九爷稳坐其中。地上跪着一大片人,以余惊涛为首,后面跟着江临、何文简、蒋道勤以及当夜执勤的弟子们。在众人的左侧,余掌门的贴身侍婢灯芯低头跪着,还不住抽泣。 正这时,余骇浪急匆匆自外面跑进来,进门便跪倒,膝盖着地跪行至余惊涛身旁,向着端坐正中的余掌门连磕三个响头,道:“不孝子骇浪来晚了,请爹爹责罚,但望爹爹宽恕大哥!” 余掌门一拍桌案,怒道:“派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不在。说,去干什么了?” 余骇浪支支吾吾,道:“儿子去后山遛鸟了!” “放肆!”余掌门一阵剧烈的咳嗽,掌门夫人忙上前递过茶水,道:“老爷,莫气坏了身子!” 余掌门一摆手,示意夫人无碍,续道:“孽子,孽子啊!”转头对着唐九爷道:“唐兄见笑了。我向唐兄保证,绿林通缉令绝非我青城派发出。请唐兄在我青城派盘桓几日,待我查明真相,定当给唐兄一个交代。” 唐九爷起身施礼,道:“余掌门,现下证据均指向灯芯姑娘,不知灯芯姑娘作何解释?” 灯芯吓得浑身发抖,忙叩首,道:“我平日伺候掌门尽心竭力,从未懈怠。至于这通缉令,我确实不知啊!那夜我确在内宅门口见过武痴,他莫名其妙的问我有没有见过大黑怪和猴子。之后,江公子就来了,还告诫我不可把当晚的事说出去。我是冤枉的,请掌门明察!”言罢,她连连叩首,额头都蹭破了。 余掌门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会怀疑你,罢了罢了。” 余骇浪忙接住话茬,道:“爹爹,请您也不要责罚大哥。” 余掌门一拍桌案,震翻了茶杯,道:“不责罚他?让他做代掌门,却搞得我青城派颜面无存。跑去神机堂设卡,当街闹事威逼诱夺神机图?还跑去人家门口大打出手,口口声声讨回公道?这都是我名门正派所为吗?自幼,我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孽子,孽子啊!”余掌门猛烈的咳嗽几声,气喘吁吁的瞪着余惊涛。 余骇浪跪行抢前几步,道:“爹爹,大哥都是为了我,爹爹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余惊涛闻言,怒道:“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挑事,岂会搞得我颜面无存?你分明就是要与我争夺掌门之位,现下又来装好人!” 余掌门闻言,勃然大怒,道:“都给我住口!” 正此刻,灯芯跪在地上,突然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伴着阵阵晕旋席卷而来。她身子摇了摇,旋即栽倒在地。 余掌门一惊,关切道:“快看看她怎么了?要不要请郎中?” 唐九爷抱拳,道:“余掌门,想是刚才这位姑娘受到了惊吓,唐某略通医术,不如让唐某为姑娘诊治如何?” 余掌门忙道:“怎敢劳烦唐兄!” 唐九爷沉声道:“余掌门可是不信唐某人?你我虽尚存芥蒂,但唐某亦不会因此而加害掌门婢女。” 余掌门忙解释道:“唐兄说得哪里话,她有幸得唐兄诊治,是她的福分。只是太劳烦唐兄,过意不去罢了。” 唐九爷起身抱拳,道:“掌门这才见外了。” 两个青城派弟子将灯芯扶起,坐在左侧的木质椅子上。唐九爷右手四指扣住她的脉门,四指轮流按压。灯芯的脉向往来流利,滑则如珠。唐九爷心中一沉,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唐九爷起身,长出一口气,道:“余掌门,灯芯姑娘应无大碍。许是近日劳顿,又受了些许惊吓,静心修养几日便可。” 余掌门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这丫头侍候我多年,吓坏了她,我还真是心下难安。”他转身对夫人,道:“夫人,去请个郎中来,给灯芯抓两副安神药吧。” 唐九爷忙制止,道:“不必了,唐某医术虽粗浅,但此等病尚可医治,我即刻为灯芯姑娘开个方子,吃上五付即可痊愈!” 余掌门一听,分外高兴,道:“唐兄不计前嫌,肯为她诊治,真是太好了!” 唐九爷仍阴沉着脸,道:“余掌门,可否借一步说话?” 余掌门见他仍满脸不悦,心中迟疑,道:“好,我们去内宅说话。”转而对着余惊涛道:“你给我好好彻查此事,三日若查不出眉目,我打断你的狗腿。” 余惊涛忙叩首,道:“孩儿定当全力查出真相。” 余掌门将唐九爷相让至内宅,打发了身边的人,连夫人都借故遣出去了。这才对唐九爷道:“唐兄不必顾虑,有何事但说无妨。” 唐九爷冷哼一声,道:“余掌门平素也该略检点些,若当真和你的心意便纳了进门。这般无名无份,岂不害了人家姑娘。” 余掌门被唐九爷这一番没来由的话搞得一头雾水,道:“唐兄此话怎讲?” 唐九爷见余掌门似毫不知情,狐疑道:“灯芯那丫头,已身怀六甲,难道余掌门毫不知情?” 余掌门听闻此言,脸气得铁青,愤愤道:“唐兄可是疑心我?我岂会作出如此下作之事?不过,灯芯乃是我与夫人的贴身婢女,夫人约束甚严。平日,她鲜出内宅,岂会有了身子,难倒是有人要打我的主意!?”言罢,又是一阵咳嗽。 唐九爷忙上前,拍击他后心,道:“余兄且先躺下,不要动怒,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言罢,他扶余掌门躺下,自己坐在了床边。 余掌门长叹一声,道:“唐兄,此事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唐九爷点头,道:“余兄放心,此事我决计不对他人提起。但,怕是那灯芯姑娘自己也会揣摩清楚,余兄若想查明真相,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余掌门双眼微眯,显是乏累不堪。他虚弱道:“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本想在他们兄弟俩中挑一个中用的。可今日你也见到,老大急躁冒失,老二阴险诡诈,都不是良选。”他伸手自床榻内侧掏出了一柄短剑和一枚翠玉印章,双手捧给唐九爷。 唐九爷忙站起身,道:“余兄,你这是何意?” 余掌门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这短剑是我青城派的掌门信物,印章乃是当年你交予我的绿林通缉令。我老了,没用了,竟然看不住这枕边的东西。”说着,他自床上爬起,翻身跪倒在地。 唐九爷忙双手将他搀扶,急道:“余兄,我相信你,那通缉令定是伪造,此事与你青城派无干。” 余掌门摇摇头,道:“我的贴身侍婢都与人勾结,何谈与我青城派无干啊!今日,我恳请唐兄替我暂管掌门信物和绿林通缉令。待他日,要是我的儿子能担此大任,再将信物交还给他们。否则,……”余掌门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续道:“否则,我死不瞑目啊!” 唐九爷皱眉,道:“余兄,你这是何苦?” 余掌门坚持道:“唐兄,答应我!” 唐九爷见他执意如斯,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应了你便是。” 余掌门愁容稍展,道:“唐兄,这几日你便住在我这里,借看诊之名,帮我留意谁与灯芯那丫头有往来。我倒要看看谁在我眼皮底下捣鬼!” 唐九爷点点头,道:“余兄,我定当尽心竭力帮你,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车礼急匆匆回到唐门,不知如何将消息送给掌门,急得团团转。要是直接派人过去,怕青城派起疑,恐对掌门不利。但若就此等掌门回来,也太不放心。掌门带领几名弟子已然去了大半日,眼看日落西斜,天色渐暗,这便如何是好? 正这时,唐嫣儿蹦蹦跳跳跑出来,道:“车礼,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车礼见是嫣儿,便道:“姐,我也盼着掌门快些回来呢!” 唐嫣儿见他心神不宁,道:“车礼,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爷爷有危险?” 车礼迟疑,道:“这……” 嫣儿急了,道:“难道青城派胆敢对爷爷不利?看我唐女侠平了他青城派。”言罢,就要冲出大门。 车礼一把拉住嫣儿,道:“我的祖宗,你不要再添乱了,我这正怕打草惊蛇,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知如何送出。你这一去,掌门岂不更加凶险?” 嫣儿听罢,急得眼中含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爷爷,我要爷爷……” 车礼无奈,将今晨的事讲给嫣儿听。嫣儿眨眼,道:“就是把这个消息送给爷爷吗?” 车礼道:“姐你有办法?” 嫣儿点头,道:“我有一个朋友,轻功甚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消息送到。” 车礼狐疑,道:“什么朋友?何时认识的?” 嫣儿眼珠一转,暗忖:若是说夜雀,车礼不认识,一定不允。她笑道:“不就是那个老孩武痴爷爷,他不爱见别人,因此常与我一个人玩,我这就去拜托他帮忙,你千万不要跟来。”言罢,便跑出门去。 车礼不放心,大叫道:“嫣儿姐,天色渐暗,你不要乱跑。”他见嫣儿并不回头,便远远跟在了后面。 只见嫣儿一溜烟跑出了竹林,奔向荆棘密林。车礼生怕嫣儿出什么事情,紧追不放。可哪知,突然听得几声犬吠,待他到得密林,却不见了嫣儿的踪迹。这下可吓得他不轻,赶忙四处寻找,可就是寻不到踪迹。他心下暗忖:奇了,以嫣儿姐的身法,不可能离开我的视野,难道真的是武痴前辈相助?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便不再担心,径自回了唐门。 夜深了,临江躺在床上思量白天的情景,暗忖:显然,绿林通缉令是那余骇浪伙同灯芯窃得,用后归还,可没有证据拿不住那余骇浪的把柄,不能令他为我所用,唉!正这时,烛火突然一闪,临江“腾”的翻身跃起,道:“谁?” 只见屋里突然多了一个全身墨黑的少年,只有一双银瞳明亮皎洁。临江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 夜雀毫无表情,道:“余骇浪与金人勾结。” 临江大惊,道:“你从何处知晓?” 夜雀道:“车礼亲见,唐嫣儿转述。” 临江听到唐嫣儿的名字,突然想到乱今圣使的命令。他心念一动,道:“何时转述?” 夜雀道:“不到半个时辰。” 临江又问,道:“她现在何处?” 夜雀微一迟疑,目光掠过临江的面庞,低声道:“在后山密林,你欲何为?” 临江哈哈笑道:“为乱今圣使办事。夜雀,莫要夜路走多了,迷失了双眼。” 夜雀低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言罢,烛火一闪,临江眼前一花,夜雀已了无踪迹。但夜雀的话却凝在他的耳边,余骇浪与金人勾结?天助我也!临江一阵狂喜,转身出了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夜双亲丧 孤心何其殇 临江行到青城派后山路,正巧碰到余骇浪拎着鸟笼子,悠闲赏月。临江躬身一礼,道:“二公子,很有闲情嘛!” 余骇浪瞟了临江一眼,道:“是江公子啊,你可是大哥的左右手,不用去帮大哥彻查通缉令一事吗?” 临江冷哼一声,道:“彻查?正主就在眼前,何须再查?” 余骇浪斜睨着临江,道:“江公子似是话中有话?” 临江故意长出一口气,道:“二公子,您是聪明人,咱们就不打哑谜了吧。您命那灯芯姑娘窃取老掌门的绿林通缉令,用后完璧归赵,当真做得天衣无缝。但恰巧武痴前辈撞破此事,只要武痴前辈出面,怕是您百口莫辩吧?” 余骇浪耸了耸肩,摇头道:“我当被大哥奉为上宾的江公子有何等韬略,那武痴的疯话也可作数?再说,武痴何时肯来作证?再退一步,就算武痴前辈真的来作证,盗印的也是灯芯,与我何干?” 临江哈哈大笑,道:“二公子心思缜密,在下领教。”他慢慢踱了几步,又道:“在下实不想搅入青城派的争斗当中,今日便要离开了。但临行之际,不想二公子这般人才就此凋敝,这才好意提点。” 余骇浪将鸟笼挂在枝头,道:“江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但在下心无愧疚,何须提点?” 临江微笑着踱到余骇浪身后,轻声道:“有人亲见二公子与金人来往,若此事被掌门知晓,恐就不是打断腿那么轻松了。” 余骇浪听闻此言,浑身如触电一般打了个寒颤,但仍故作镇定,道:“我与金人来往?江公子这扯得也太远了些。” 临江奸笑,道:“我不欲与二公子为敌,二公子擅自珍重。”言罢,悠悠向后山密林行去。 待得临江走远,余骇浪抓住身旁的一根树枝,捏得吱吱作响,心下暗忖:这江公子并非等闲之辈,听他意思,此消息就要传到爹爹的耳朵里。那老家伙本就偏心,要是知晓我通敌卖国,轻则废我武功逐出青城,重则直接取了我的性命。这可不是区区一个灯芯便可了事的了。况且现下还有一个唐九爷在派中,这可如何是好? 他气息不宁,焦急不堪。许是这焦躁的气息扰了鸟儿美梦,那只笼中鸟开始不停的扑腾翅膀。余骇浪抬眼看了看那只鸟,狰狞的笑了笑,自语道:“无毒不丈夫,爹爹莫要怪孩儿啊!”他轻轻打开了鸟笼,道:“去把灯芯带来!”鸟儿振翅高飞,直奔青城派内宅方向。 余骇浪闲坐在青城派后山的断崖处,明月映照出他脸上的杀气,清风都不敢掀动他的衣角。远处,一名穿着斗篷的女子,提着昏黄的灯笼跌跌撞撞的奔过来。 “骇浪!”女子轻声道:“骇浪,我……我……” 余骇浪起身,道:“你来了。” 灯芯一头扎进余骇浪的怀中,呜咽抽泣。灯笼掉在地上,里面的烛火燃到了外面的灯笼纸。灯笼纸燃尽,渐渐的露出了焦黑的竹质骨架。 余骇浪略推开灯芯,道:“我知道今日你受委屈了,我对不住你!” 灯芯摇摇头,道:“不委屈。”她摸了摸泪痕,道:“骇浪,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余骇浪压根不想听,但还是假意逢迎,道:“什么好消息?” 灯芯娇羞的将脸埋进余骇浪的臂弯,道:“我怀了你的骨肉。” 这声音虽微弱,但在余骇浪耳中,却犹如炸雷一般。他猛的推开灯芯,双手钳住她的双臂,道:“你说什么?” 灯芯疼痛难忍,娇嗔道:“我……我怀了你的骨肉,你不高兴吗?” 余骇浪一怔,皮笑肉不笑,道:“高兴,哈!我都怀疑我的耳朵。”他一把将灯芯揽入怀中,手压着她的头。灯芯直觉自己要窒息而死,她狠命挣扎,余骇浪才回神将她放开。 灯芯羞赧,道:“你也高兴得过头了,差点憋死我!” 余骇浪冷眼看着她,心道:若不是你还有用,现下我就结果了你。但他仍不动声色,假意高兴,道:“灯芯,不如我们成亲吧!” 这正是灯芯心心念念盼望的,她终于不用看他人脸色,终于可以做少奶奶了,欣喜之情不言而喻。 “可是……”余骇浪又道:“不知爹爹会不会应允?” 灯芯心头一紧,道:“夫人不允我与门内男子有染,她……她会不会逐我出去?”言罢,泪眼朦胧。 余骇浪故作伤感,道:“我在门内没什么地位,恐也帮不上你,这便如何是好?” “那便去与你爹爹说清楚吧!”一个人影自荆棘后转出。 余骇浪定睛一看,原来是唐九爷。心下暗忖:今日就是我的霉日,诸事不顺,危机四伏。他故作镇定道:“唐伯伯,您都听到了吧,我与灯芯是真心相爱的,望您高抬贵手成全了我们。” 灯芯吓得咕咚跪倒在地,道:“九爷,您饶了我吧!千万不要告诉夫人和掌门!求您了!” 唐九爷摇摇头,道:“掌门已知悉你身怀六甲,你还不去禀报,是否有违余掌门的信任?” 灯芯一听,浑身冷汗直流,道:“掌门他……知道了?” 余骇浪当即跪倒在唐九爷面前,道:“唐伯伯,我们知错了,这就去向爹爹请罪。” 灯芯一听更是魂魄难全,颤声道:“骇浪……请罪?如何请罪?” 余骇浪一把抓住灯芯的手,道:“灯芯,你我情意相投,天地可鉴。我们去求爹爹成全,如若不成……”他狠狠捏了灯芯的手一把,灯芯直觉手中被塞入了什么东西,也不敢看。余骇浪续道:“如若不成,你我便做一对鬼夫妻,也乐得自在。” 灯芯望着余骇浪真挚而灼热的目光,点点头,道:“唐九爷,待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去向掌门请罪。” 唐九爷无奈的点点头,道:“你们去吧!好自为之。”言罢,转身离去。 灯芯也随之回转青城派,只有余骇浪心下忐忑,但又不失欣喜。这种复杂的心情,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 青城派内宅。 余掌门坐于茶几一侧,轻放在杯盏旁的手微微颤抖,显是气得不轻。唐九爷则在右侧边桌旁落座,等待余骇浪和灯芯前来请罪。 只听门外一声颤抖的娇吟,道:“掌门,灯芯求见。” 余掌门冷哼一声,道:“进来。” 灯芯推开门,自屋外走进。只见她一身淡紫罗裙,微施粉墨,头插素兰,身上飘出淡淡的幽香。唐九爷上下打量着她,暗忖:灯芯虽不如莫离那丫头清丽脱俗,但这样收拾一番,确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余二公子要把持不住了。 余掌门才不管她装扮怎样,怒道:“那个孽子怎的没一块过来?” 灯芯翩然拜倒,道:“求掌门责罚我一人,不要责怪二公子。” 余掌门一皱眉,道:“你还有脸替别人开罪?我不与你计较,待夫人管教于你。” 灯芯身体忍不住的颤抖,道:“掌门,我与二公子确是两情相悦,您与夫人何不成全我们?” “放肆!”余掌门一掌拍在茶几上,杯盏茶水散落一地。他怒不可遏的站起,走近两步,道:“成全?你当我不知,那逆子自幼便心狠手辣,你又这般有心机,我成全了你们,可是要断送我青城派的百年基业?”余掌门用手指点灯芯,道:“说,绿林通缉令是不是你们偷去的?” 灯芯胸口不住起伏,直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灌顶而来,她强打精神略带哭腔,道:“是又如何?你什么好处都给那个草包余惊涛,却偏偏不理智计过人的骇浪,是你偏私,怎怪别人?” 余掌门听闻此言,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须发皆燃,浑身战栗,指着灯芯的鼻子,道:“好呀!我今日定不能饶了你们,定不能……”说到此处,余掌门突然双眼上翻,口鼻涌血,栽倒在地。 灯芯吓得“啊”的一声,旋即也晕了过去。 唐九爷忙上前,呼唤余掌门,却无任何反应。用手探他的鼻息,却已绝气身亡。唐九爷倒吸一口冷气,暗忖:难道是被灯芯言语刺激,急怒攻心所致? 他气运掌心,正欲给余掌门过真气。只听房门被“噹”的一声踢开,余惊涛带着人闯了进来。他一见唐九爷扶着倒在地上的爹爹,狂怒道:“唐老贼,你污我爹爹发通缉令追捕你外孙在先,现下又害我爹爹性命,我与你不共戴天。”说着,举长剑便刺。 唐九爷心下大惊,暗忖:我这是中了余骇浪的奸计!他大吼一声,道:“住手!”唐九爷在武林之中也是极具声望之人,一声断喝吓得青城派的人全都不敢动手了。他皱眉,道:“我害余掌门于我有何好处?这全是……” 不待他说完,窗外突的跳入一人,一掌正击中唐九爷背心。 唐九爷向前急抢几步,险些栽倒,身上的短剑掉落地上。他回头一看,正是余骇浪。唐九爷怒发冲冠,道:“余骇浪,你竟设计陷害于我?” 余骇浪抢前几步捡起地上的短剑,举在手中,道:“唐九爷,你竟是为了窃取本门信物毒杀了我爹爹?” 余惊涛一听,脑袋充血,大吼大叫道:“唐老贼,今日就要你偿命,拿命来!”说着,就向上闯。 正此时,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都给我住手!” 余惊涛一看,原来是娘,气鼓鼓的收起宝剑,道:“娘,唐老贼杀害了爹爹,我要给爹爹报仇!” 余夫人双目含泪,走到余掌门身边,轻声道:“你怎的先走了?” 唐九爷看到此景,心下不忍,但却没有回天之力。 余夫人悲切一时,转身对唐九爷道:“唐掌门,倒底发生了什么?外子是如何过世的?” 余骇浪抢道:“他自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余夫人看了一眼余骇浪,走到他近前,一把夺过短剑,道:“那你道谁会说出实情?” 余惊涛见状,道:“娘,就是唐老贼干的,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对爹爹不利。” 余夫人蹙眉,道:“可还有他人在场?” 余惊涛寻思了一会,道:“当时,灯芯好像晕倒在地上,唉?灯芯呢?” 余夫人扫了一眼屋内的人,不见灯芯,道:“惊涛,去选副棺椁安葬你爹爹吧!骇浪,将唐九爷暂时压至石牢。何文简,全力追寻灯芯,定要找到。” 余骇浪还欲说些什么,余夫人一摆手,道:“先散了吧!”言罢,掩面而泣。 后山路。 余骇浪蹑足潜踪直奔与灯芯幽会的山崖,到得山崖却不见灯芯。他心下焦急,轻唤道:“灯芯?你在吗?” 草丛响动了一下,灯芯颤巍巍站起,已是吓得香魂半陨。本待迎来余骇浪的温侬软语,体贴关爱,可哪知余骇浪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道:“我还道你先行逃走了,那我可就难办了。” 灯芯被他扯着向悬崖边走去,吓得胆颤心寒,大叫道:“骇浪,骇浪,你干什么?” 余骇浪并不搭言,拖着她径直走向崖边。 灯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浑身战栗,不住嘶叫着:“余骇浪,难倒你要灭口吗?” 余骇浪冷笑着,他单臂用力,一把将灯芯扔下山崖。看着那一席淡紫罗裙隐没于幽暗的山涧,余骇浪悠然叹息,道:“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灯芯的身体犹如短线的风筝般急坠而下。直到现在,她都不愿相信那些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誓言全是假的。最终,自己连一句为什么都来不急问,便坠入冰冷的河流中…… 深夜,密林。 唐嫣儿坐在树下,望着被树叶半遮半掩的月亮,心里默念:爷爷快回来,爷爷快回来! 突然,一人闪现在她面前。她以为是夜雀,急忙跑上前几步,却发现这个人比夜雀略高一些,略胖一些,正在对着她狰狞的笑。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她深知这个人不是好人。此时想跑,已然不及。临江一步上前掐住嫣儿的脖子,将她拎起在空中。嫣儿双手死死扣住临江的大手,双脚不住蹬踹,可却始终挣不脱。正在她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双弯刀直砍向临江,直欲将他双手剁下。临江吓的一缩手,嫣儿被咕咚扔在地上。夜雀一把接住嫣儿的身躯,但她已然失去了知觉。 临江抚着手背细细的伤痕,道:“夜雀,你这是何意?” 夜雀低头,道:“为何杀她?” 临江冷笑一声,道:“她看到了乱今圣使的真颜,圣使命我杀她。” 夜雀浑身一震,轻轻将嫣儿放在地上。夜色下的银瞳如旷野凶兽般迸发精光,临江看得心里发毛,道:“这是圣使的圣命,你敢违抗?” 夜雀不作声,缓缓向临江走来。临江深知,夜雀乃是乱今圣使三部中夜部的精英。虽然他年纪轻轻,但暗杀和追踪的本领天下无双。他心中却懦,道:“你待怎样?有话好说!” 夜雀走到他面前,一双银瞳死盯着他的双眼,道:“忘记今日事,滚!” 临江心下气恼,却不敢发作,只得灰溜溜的离去。他尚未行出多远,只听夜雀叫道:“别忘记带上自己的东西。” 临江回头,只见夜雀举着一把弯刀,月光照得弯刀明晃发亮,上面却有一处发暗,细看之下却是一绺头发。临江一惊,当即摸索自己的头发,赫然发现自己左侧头发短了许多。他不禁后背发凉,掌心冒汗,道:“你放心,今日我权不曾见过你和那个丫头。”言罢,转身急奔而走。 清晨,唐门。 车礼急匆匆来到嫣儿房间,连敲房门,道:“嫣儿,嫣儿?” 唐嫣儿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居然身在自家床榻之上,想想昨夜的陌生男人,吓得冷汗直流。 “嫣儿!嫣儿!大事不好了!”车礼焦急的喊着。 嫣儿不及多想,穿上鞋子,跑去开门,道:“大清早,吵什么呀?” 车礼一见嫣儿,便问:“你昨夜可托武痴前辈将消息送给了掌门?” 嫣儿被问得张口结舌,她并未见到夜雀回转,也不知消息送到了没有,只得东拉西扯,道:“那武痴前辈行事疯癫,你也是知道的,我让他去送信,但他并未回来找我,想是送到了吧。” 车礼急道:“你可知,今晨我得到消息,青城派的余掌门遇害,说是被咱们掌门所害……” “啊?爷爷?不可能!”嫣儿急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车礼双手直拍大腿,道:“我也不清楚啊!我这就去营救掌门,想必那余夫人也是明事理的人。为防不测,你记得,若我明日仍无消息,你便去重庆城外的城边客栈寻一位姓沈的夫人,请她速去营救掌门,切记切记!” 唐嫣儿拉住车礼,道:“车礼,我也去救爷爷!” 车礼摇头,道:“姐,不可犯险。哦,对了,若你见得武痴前辈,定要说服他去青城派搭救掌门。” 唐嫣儿说了谎,心中有愧,也不坚持,只是支支吾吾道:“哦,好的。” 车礼转身离去,带着一队弟子赶赴青城派。 青城派,石牢。 余骇浪支开了石牢守卫,走入石牢。 手带镣铐的唐九爷一看余骇浪来了,便怒道:“贼子,是不是你伙同那灯芯毒害余掌门,陷害于我?” 余骇浪咂舌,道:“唐九爷说得哪里话来,我为何要毒害爹爹,还要陷害于你?”边说,他边打开了石牢的大门。 唐九爷怒道:“你是生怕你和灯芯的事败露吧!但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何要残害生父。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定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灯芯将你怎样,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余骇浪摇头,道:“唐九爷,你就要去往极乐世界了,我就让你走得明白。我那老爹一心只偏着余惊涛那个草包,却对我视而不见,我早就想宰了他了。还有娘,虽然叫她娘,她却从来未曾把我当过儿子吧!处处偏袒那个草包。” “你……”唐九爷用手指点余骇浪的鼻子,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贼子。” 余骇浪冷笑道:“今日杀了你,就无人知晓当夜的事,我会让你死得毫无痛苦的。”言罢,他在腰间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走向唐九爷。 “住手!”对面石壁机关一动,一扇石门洞开。 余骇浪一惊,道:“谁?” “就是你不愿叫娘的人!逆子!”余夫人自石室内走出。 余骇浪迟疑片刻,遂即狂笑道:“近日我还真是霉运不断!我在青城派呆了这三十余年,却不知这里还有密室,哈哈哈……说出去,我还是青城派的二公子?” 余夫人摇头,道:“你大哥也不知此处密室,何况是你?这是当年慕庄主为我青城派打造的,那时你们都还。岂不知,你大了,却是这般狼子野心。” 余骇浪长叹一声,道:“罢了,娘,今日可能最后叫这一声了。”他撩衣襟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 余夫人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上前伸手搀扶,道:“儿啊!你知错便……”话还没说完,那把匕首已刺入余夫人的胸膛。 唐九爷惊呆在当场,他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亲手弑母。他颤抖道:“你……你……” 余骇浪狠狠拔出匕首,转身奔向唐九爷。唐九爷一把握住匕首,死命不放。两人正在争夺之际,只听外面余惊涛的声音,道:“这群偷懒的家伙,怎么不见一个人影?走,我们进去瞧瞧,别让唐老贼跑了。” 余骇浪一惊,不知往哪里躲藏,他转身看到了密室,一跃而入,关上了石门。 唐九爷惊魂甫定,手持匕首呆立当场。 余惊涛一进石牢便见到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和手持匕首浑身是血的唐九爷。他一步抢上,抱起母亲,哭叫道:“娘!娘!您醒醒啊!醒醒啊!” 余夫人被他一摇,又缓过一口气来,她奋力将掌门信物短剑举在手中,声音微弱却分明在叫着:“骇浪!骇浪……” 余惊涛颤抖着双手接过短剑,眼中含泪,道:“母亲,您性命攸关,却还在想着骇浪吗?你的心里只有骇浪吗?” 余夫人泪流满面,伸着手欲抚摸余惊涛的脸颊,哽咽道:“骇浪……心……”说到此处,手无力的垂下,绝气身亡。 余惊涛悲愤交加,怒吼道:“把唐老贼架到外面的石柱上暴晒,待安置好母亲的棺椁,我要将他开膛破肚。我要看看他的心倒底是什么颜色的?为何要加害我的爹娘?为何?为何?”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转而变为悲泣,犹如失去双亲的孩童般,抱着母亲的尸身嚎啕大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三章 心牵情绊未明言 娄山断崖命攸关 正午的阳光撒在娄山山巅也并不觉得炎热,微凉的山风裹着浓密的翠竹摇曳生姿,远处的雪峰犹如一面铜镜,反射着银亮耀眼的阳光,提醒着世人,仲夏已逝,严冬将临。 仇暮云坐在竹屋前的台子上,手中拿着一块木块正聚精会神的雕刻。望月盘踞在房梁上,远远伸着头看着他。关萍儿拎着鞭子自屋里出来,偷偷绕到暮云身后,偷瞧他雕的是什么。 突然暮云开口,道:“不去绣你的山鸡,又来发花痴啦?” 关萍儿一跺脚,道:“你才花痴,我只是好奇你雕的是什么?” “娘亲。”仇暮云淡淡的说了一句。 关萍儿心中一动,他还从没心平气和的与仇暮云对过话,总是吵得一塌糊涂。她心的坐在仇暮云身边,生怕碰到了他。 仇暮云斜眼看了看她,微微笑了笑,继续手中的雕刻。关萍儿只见他手中的刻刀一钩一划间,凤姑的神采便跃然而出,连裙丝摆皱都雕得精细,心中不禁感叹,道:何时,他也能为我雕一个木像,我便死而无憾了。 仇暮云竟似听到了她的心意一般,道:“你若能改邪归正,我便给你也雕一个,如何?” 关萍儿惊喜,道:“当真?” 仇暮云抬起头看着她的脸,眼含笑意,笃定的点了点头。 关萍儿心中欣喜难以掩饰,但却怕他嘲笑,用力咬住下唇,羞赧道:“谁稀罕你的破玩意!”旋即别过头去。可心中却是乐开了花,不住回想刚刚仇暮云对他微笑的样子,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仇暮云并未在意,只是继续手中的木雕。 萍儿偷乐了一阵子,悄悄转过头,试探的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暮云长叹了一声,道:“无家可归,还能有什么打算,就赖在你的御毒堂里呗。” 萍儿一听,乐得蹦起三尺高,道:“真的吗?你真的今后都住在这里?那我们还是要再盖几间竹屋。”她板着手指,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你们一来的时候就应该盖几间新屋子,那个疯子和莫离妹妹也要常来住住。还要……还要……”她自己羞红了脸,低声呢喃道:“还要接娘亲过来一起住!” 仇暮云只是低头微笑,并不理她,任由她独自发花痴。 关萍儿想了一会,一拍手,道:“对了,这御毒堂也要改个名字。怎么能叫魔教的名字呢?”她低头问道:“你给这里取个名字吧!” 暮云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萍儿,萍儿的心都要自嗓子眼跳出来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尖叫:“吱~~~~~”破晓从天而降,摔得呲牙咧嘴,旋即如触电般跳起,掉头就跑,好像后面有猛虎紧追一般。 萍儿正要发飙怒吼,莫离随后自屋顶飘下,犹如飞絮般落地无声。她手指着破晓,道:“破晓莫走!”晃身便要追出去。 萍儿气得直跺脚,无奈道:“莫离妹妹,你追它干什么?难不成拜了武痴这个师父,你也痴痴傻傻了?” “谁说我们莫离痴傻?”沈沐风自竹屋里走出,满脸笑意,道:“看莫离多有精神!” 莫离顿住脚步,嘟着嘴道:“萍儿姐姐,我……我也不想惹你生气的。只是,在这山上我也没事可做,你每天不是刺绣就是制药,沈大哥每天不是挖野菜就是下厨房,暮云哥哥又整日东修西补雕琢木头,我也只能与破晓玩玩了。”她俏皮的眨眨眼,续道:“其实,我还挺想念师父他老人家的。” 萍儿叹了口气,心道:我的傻妹妹,姐姐这难得的好时光就这么被你给毁了。她摇摇头,道:“那你就去和破晓玩吧!” 正此刻,只听破晓几声短促的尖叫,声音如泣如诉,像是传达什么信号。莫离一惊,道:“难道我把破晓欺负得太厉害了?” 关萍儿正色,道:“不好,师父来了,你们快随我进去躲避。” 仇暮云皱眉,道:“师父?那便是嗜血圣使?” 萍儿急道:“知道还不快走!”言罢,拉起仇暮云直奔竹屋里间。里间有两个竹质箱子,萍儿打开箱盖,对仇暮云道:“快进去!” 仇暮云则转身对沈沐风道:“笨弟弟,快带莫离进去!” 沈沐风一愣,道:“那你呢?” 萍儿急道:“你们俩先进去也好,那边还有一个呢,快!”她急着一把拉过莫离,用力一推,莫离和沈沐风被塞进大竹箱中,她伸手抄起椅子上的大锁便将箱子锁住。转身对暮云道:“你来这边。”她将暮云塞进屋子另一侧的竹箱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可出来。” 正此时,只听外面一个女子的尖利声音响起,道:“御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师父来了都不迎接?” 御毒顾不上给箱子上锁,便赶忙出了里间,来到竹屋外间,眼前已挤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炫紫轻纱的高挑女子。只见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眸色略浅,嘴唇艳红,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双手中拎着两尾长鞭,腰间还挂着两尾。她身后紧跟着一个彪形大汉,身高八尺多,满脸络腮胡子,活像个大黑熊。在这秋风萧瑟的时节,却只穿了一件汗搭,裸露出健硕的臂膀和黑漆漆的胸毛。他们二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异域打扮的精干男子,个个身背一个大背囊。 萍儿一看这个阵仗,立刻屈膝跪倒,俯身下拜道:“恭迎圣使!” 嗜血拨弄着垂下的散发,轻扭纤腰,道:“我的乖徒儿,听闻师父不在身边,你长进不少啊!” 萍儿不敢抬头,道:“这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只听得“啪”的一声,萍儿浑身一颤,直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她连忙俯身趴倒在地,道:“师父,不知徒儿何事惹师父生气,请师父明示。” 旁边的彪悍男子上前,操着不太纯正的汉语,道:“你私通中原武林人士,意图叛教,你当圣使不知吗?” 关萍儿冷冷的抬起头,对着彪悍男子道:“雷火,你也太不懂规矩了,我与师父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嗜血圣使见状,娇吟狂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儿!”言罢,左手长鞭一扬,卷住萍儿的脖子,气运手腕用力一甩,萍儿的身子如沙包一般嗖的飞进了里间屋子,正撞到沈沐风和莫离的竹箱子。 萍儿挣扎爬起,下意识的挡住箱子。嗜血近身,已然进得里间。萍儿抢前几步,跪在嗜血面前,道:“师父责罚徒儿,徒儿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师父因何责罚徒儿?徒儿不解。” 嗜血圣使低垂眼帘,目光如利刃一般凝视着萍儿,道:“我让你取神机图,图呢?”说着,举手就是一鞭,正抽在萍儿的左侧脸颊。关萍儿动也没动,咬牙定在原地。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再退却,里面还有三条人命。 嗜血圣使续道:“我让你搅乱中原武林,却让抚花那个贱货和乱今那个老不死的得了先机,你则躲进了神机堂?真是我的好徒儿。”说到这里,她双手齐扬,双鞭如雨点般落在萍儿身上。关萍儿嘴角渐渐溢出血来,但她仍旧不躲不闪。 嗜血圣使撒了一阵泼,停下了手中的长鞭。她走近萍儿,一探手摘下她头上的凤钗。萍儿一惊,登时站起,道:“你还给我!” 嗜血圣使一脚正蹬在她的胸前,她的身子又一次飞了出去,可这次并没有撞上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温柔的怀抱接住了她。只听那人道:“这位大嫂,怎么随便抢人家姑娘的东西?” 萍儿喘息站定,心中喜忧参半。喜自是喜仇暮云挺身而出,前来救她,但忧的却是他们能否全身而退。 嗜血圣使对仇暮云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道:“我还道是谁,这不是被通缉的仇暮云吗?怎的?看上我这不中用的徒儿了?” 仇暮云亦是不慌不忙,道:“你这徒儿连她师父的半点风韵都没有,这身子犹如幼童,我可不敢亵渎。” 嗜血闻言呵呵娇笑,道:“神机山庄的后人,眼光果然不凡,不如你就留下陪我如何?” 仇暮云向前两步,笑津津道:“也好!我正好无家可归呢!”说到此处,他突然抬手,一道电光激射而出,直奔嗜血圣使的前胸。这只钢针是精钢簧弹射而出,距离又近,真是刹那间便抵近嗜血圣使。只听“噹”的一声金属相掷的声音,钢针被弹出半尺仍去势不减,直掇入房梁两寸又余,嗜血圣使被震得连退了四五步方才站定。她定了定神,怒气上涌,挥鞭便打。 仇暮云心中一惊,暗忖:这嗜血身上难道穿有精钢卫甲?以精钢簧的威力,普通的护甲一击便可洞穿。此时,一击未中也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出掌与嗜血缠斗一处。 只见嗜血舞动双鞭,呼啸生风。而仇暮云尽管武功远不如嗜血,但游走于双鞭之间,右手机簧飞旋难料,嗜血也不敢过于轻敌。然,嗜血毕竟身经百战,四尾长鞭名震江湖。她抽出了第三尾长鞭,三尾长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尽数往要害招呼。仇暮云被鞭风逼得连连败退,险象环生。 只见嗜血的两尾长鞭自上方绕到暮云身后,第三尾鞭则正面直击,眼看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关萍儿心中焦急,甩出长鞭架开后面两尾,而身体却挡在暮云身前,道:“仇大哥,你赶快走。”言罢,硬生生用身体扛住了嗜血的长鞭,的身躯被嗜血醇厚的内里震得退后两步,一口鲜血喷出。 仇暮云心中一阵绞痛,暗忖:我仇暮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他虽心中动容,但并为表露。他一手环住萍儿闪身躲过长鞭,一手探入囊中拿出了凤羽翎。凤羽翎虽威力不如精钢簧,却以大片攻击见长,正可克制嗜血的精钢卫甲。 仇暮云对准嗜血按动机簧,漫天的钢针径直射向嗜血。他原料想,就算不能伤到嗜血,亦可逼退一时,换得片刻逃脱的空隙。岂料,他刚扶萍儿转身欲走,直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只见一条钢鞭的鞭头在胸前出现,鲜血渐渐染红了衣衫。他不相信的转头,只见嗜血傲慢的狂笑着,凤羽翎的钢针犹如刺猬的硬刺一般吸附在第四尾钢鞭之上。 暮云恨恨道:“磁石!” 嗜血猛力一抽长鞭,暮云的身体随之倾倒,一股血腥味用上咽喉。他只觉温度自体内缓缓流走,头昏昏沉沉的。萍儿扑倒在他身边,不知说着什么,冰冷的水滴滴在脸上,眼前画面逐渐模糊,慢慢失去了知觉。 嗜血还不肯罢休,一甩长鞭卷住关萍儿的脖子,道:“你这般伤心,去陪他如何?” 萍儿目眦尽裂,嘶哑道:“我就算死,也要让你为他陪葬!” 正此刻,一阵凄厉的笛声伴随一声巨响,被撞到墙角的竹箱子碎成竹片。莫离飞身上前,挥离魂剑斩断了卷住萍儿的长鞭。沈沐风连滚带爬的跑到仇暮云身边,连点他周身大穴,将汩汩冒出的鲜血止住,撕心裂肺的喊道:“哥!你醒醒!哥!” 嗜血一惊,倒退两步,紧盯着莫离,道:“离魂剑?”她上下打量了莫离一番,又道:“妮子,这把剑你是从何得来?和那武痴又是什么关系?” 莫离双目射出骇人的光芒,道:“你不必知晓。” 嗜血看了看沈沐风,又看了看莫离,心念一动,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城派通缉的两个人。我可听闻,唐掌门为了给他的外孙讨公道,跑去青城派毒杀了余掌门,现下被擒住要开膛破肚呢!” 沈沐风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道:“你说什么?” 莫离冷冷道:“沈大哥,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快带暮云哥哥走!”言罢,便与嗜血战在一处。 沈沐风看了看嗜血,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仇暮云,一咬牙,道:“好!莫离,你定要心!”旋即,背起仇暮云,抱起关萍儿便要夺路而逃。可嗜血挥舞长鞭封住了出路,整间屋子都充斥着冽冽鞭风。 正在他踌躇之际,只听一人道:“哪里走?”,旋即“轰”的一声,嗜血、莫离和沈沐风闻声均跳向一侧。原来是雷火堂主抛出了土雷,登时将竹质的屋壁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沈沐风暗忖:正愁如何突破嗜血的三尾半长鞭,这后面就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倒是省了不少逃跑的力气。他大声道:“谢了,兄弟!”转身便夺路而逃。 嗜血气得脸色发青,转身一鞭抽在雷火身上,怒道:“你个蠢货,还不快追!” 莫离橫剑拦住去路,冷傲道:“想过去,问过我手中的离魂剑。”莫离深知,以自身的武功,恐难战胜嗜血,只能强撑一时是一时。再者,这离魂剑上仍存有尸毒,无法祛除,若强行催动内力使用,又会受其毒害。 哪知,嗜血对离魂剑十分忌惮,陪笑道:“妹妹,同姐姐说说,你是从哪里得来这把剑的啊?” 莫离并不理会她,只是凝神静气守住门户。 嗜血见莫离并不打算分神与自己攀谈,暗道:这妮子虽武功不一定高过我,但瞧她断我长鞭的功力也是不低。加之离魂剑的威力,孰胜孰负很难计算。但神机图就在眼前,如何能让他逃脱?想到此处,嗜血用鼻孔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就让我嗜血圣使,给你松松皮肉吧!”言罢,举起三尾长鞭,分上中下三路直逼莫离。 莫离不敢用离魂剑相抗,连忙躲闪。雷火则趁此间隙自墙壁大洞跑出,去追沈沐风等人。莫离心下焦急,暗忖:沈大哥挟着两人,定然跑不快,这便如何是好? 嗜血不容她多想,长鞭旋飞一刻不停,一鞭紧似一鞭,一鞭快似一鞭,招招致命。莫离左支右绌,亦是险象环生。 嗜血在打斗中暗暗观察莫离,心道:原来这个妮子并不能善用离魂剑,哼!她催动内力,直灌鞭稍,三尾长鞭犹如千钧重石般,卷夹着屋内的竹屑向莫离频频卷来。 莫离也顾不得尸毒,催动了自身的全部内力相抗,但始终是略逊一筹。正此刻,突然听得不远的山崖处一声巨响。莫离心中一惊,不由得叫出声来:“沈大哥!” 嗜血手上不停,笑道:“你的沈大哥这会恐怕只剩一具焦躯了。妹妹,要不要姐姐带你前去看看啊?” 莫离头“嗡”的一声,胸中似失去了心之所在。她也不管强行催动离魂剑的后果,内力流转注入离魂剑,离魂剑顿时嗡鸣。莫离右手颤剑直逼嗜血,左手则将白玉笛送至嘴边,笛声破气,剑魂摄神。 嗜血暗惊,道:“天殊剑?”手下丝毫不敢怠慢,催动周身内力,舞动三尾长鞭,以气御鞭,以鞭护体,以体续气。周身上下犹如包裹了一个内力光球般,将莫离的笛声和长剑阻挡在外。 而此刻的莫离,全然不顾自己,一心要击退嗜血,去救沈沐风。武痴传授的心法本与天殊剑的心念相异,而此刻她体内两股截然相反、本不相容的内力,在情急之下竟浑然一体相辅相成,使离魂剑产生了共鸣,离魂剑的剑鸣与白玉笛的笛音共同穿破嗜血的内力护罩。嗜血强催内力,勉力支撑。而莫离则是将自身内力提至了极盛的情境,只是拼这一刻的胜负,全然无回转的余地。 高手相较,不仅拼的是武功高低,更拼的是胆识。嗜血见莫离双目充血,全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击败她,心生寒意。而就是这一丝怯懦,使她心神稍离。莫离乘此机会,一剑破入她的护罩,离魂剑伴着长长的剑鸣飞转旋折,霎时间斩断了嗜血的两尾长鞭。 嗜血大惊,急退三丈又余,跳出竹屋。莫离强拼内力,此刻内力一泄,一口鲜血喷出,浸染了掉落在地上的凤钗。但她并不顾那么多,拾起凤钗揣入怀中,转身自墙上的大洞跃出,急奔山崖而去。 沈沐风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又遇雷火堂的人围追堵截,慌不择路,却跑到了绝处悬崖。那一声巨响便是雷火堂的人施放的土雷,震得地动山摇。沈沐风气喘吁吁将昏迷的仇暮云平放在山崖上,鲜血已然浸红了他的衣衫。关萍儿则自己挣扎站起,手提长鞭,道:“你这个傻子,怎么跑到这里?你快些带仇大哥走,我来拦住他们。” 沈沐风摇头,道:“不行,你们先走。” “谁都别想走!”雷火手中提着两个漆黑的土雷,狰狞的笑道:“快些交出神机图,否则让你们飞灰湮灭。” 关萍儿挺直身板,道:“有种你就炸,炸烂了神机图,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雷火没好气,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先炸断了你的腿,看你还嘴硬到何时?”言罢,将手中的土雷往一个手下的火把上一凑,随即抛向关萍儿。 沈沐风手疾眼快,抖手三枚梅花镖连续撞击土雷,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这枚土雷威力不,将山崖旁的一颗树齐齐炸断。 关萍儿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她早已把生死抛诸脑后。沈沐风一把拉过她,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找死吗?” 关萍儿怒道:“我不想死,可活路在哪里?” 沈沐风焦急道:“哎呀!你没有听说过绝处逢生吗?只要我们不放弃,希望总会有的,怎能像你这样自暴自弃的?” 关萍儿心中一动,道:“我自暴自弃?” 沈沐风叹气,道:“可不是,你这是逃避,你若是真的死了,我哥会伤心的!莫离来救我们的时候,也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 关萍儿狐疑的看着沈沐风,道:“你真的认为,莫离妹妹能打赢我师父吗?说不定,现下……” 沈沐风怒道:“住口!不许胡说,莫离一定会来的。” 关萍儿被他的怒气震慑,也被他的坚定感染,她从口袋中掏出一粒丹丸放入口中咀嚼,随后走到仇暮云身边喂给了仇暮云。 沈沐风倒吸了一口气,暗忖:这魔教妖女就是不一般,此等危急时刻,又是众目睽睽之下,竟有如此举动。 雷火在一旁不耐烦,道:“你们倒底交不交神机图,不交老子就炸飞你们,让你们去做一对绝命鸳鸯。” 沈沐风跳起来,道:“萍儿姐正在给我哥服用灵丹妙药,一会莫离也会前来搭救,届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关萍儿喂完药,站起身,道:“我并无什么灵丹妙药,那只不过是归息丹,可护住濒死之人的心脉,但若未能及时救治,也是难逃升天的。” 沈沐风一听,急道:“啊?那怎么办?” 关萍儿摇头,道:“不知道!” 沈沐风眼珠一转,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萍儿姐,你看这三面绝壁,他们怕咱们狗急跳墙,也不敢轻易上前。一会,我用暗器尽量压制他们,你带哥赶快离开。” 关萍儿狐疑的看着沈沐风,道:“你的暗器如何压制雷火硝磺?” 沈沐风神秘一笑,道:“哥那还有一发凤羽翎,记得,机会只有一次。” 关萍儿急道:“那你呢?” 沈沐风故做深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自有办法脱身。”其实,他怎么脱身,自己也没想好。 关萍儿见他胸有成竹,暗忖:这疯子诡计多端,料想也不会出什么纰漏。便道:“好!那你多加心。”言罢,俯身扶起仇暮云。 沈沐风则朗声道:“雷火,你今日若放了我,他日我必将厚报,如何?” 雷火和他手下人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还能受你收买?”刚说到这里,只觉一阵激风扑面而来,几枚暗器飞射到胸前和脸上,吓得他赶忙趴下。手下人见他趴下,也纷纷跟着俯在地上。 沈沐风大喝一声,道:“快走!”关萍儿负起仇暮云便冲了过去。 雷火方知中计了,怒吼一声,道:“别让他们跑了!”此时,关萍儿已背着仇暮云冲过了雷火堂的阻拦。原来,沈沐风的暗器早已用尽,故而他重施巴蜀唐门前的故技。以他的修为,离飞花逐蝶的程度相去甚远,因此也只能是吓人。 雷火发觉被骗,恼怒异常,对着沈沐风道:“子,我今天炸死你!”说着,双手取出六个土雷,点燃便朝沈沐风抛去。 关萍儿奔过雷火堂的人时已是发觉沈沐风并没有什么凤羽翎,他这是想牺牲自己换他们的活路。只听得一声巨响,她转头望去,只见山崖上浓烟大涨,沈沐风的被淹没在滚滚的浓烟之中。雷火堂的人纷纷躲避着滚滚烟尘火焰,而关萍儿却迎着火焰而去。她大叫道:“疯子!沈沐风!回答我!” 正在她叫的时候,一根钩爪自浓烟中探出,似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关萍儿知道,这是沈沐风的钩爪,她甩出长鞭缠住钩爪,用力向外拉。 雷火见势,丧心病狂了一般,又拿出两个土雷,冲着萍儿掷去。刹那间,一只白玉笛从斜旁飞出,横击两个土雷。土雷在距离关萍儿丈余处炸裂,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推着她向山崖外侧跌落,仇暮云的身体也跌落下去。 关萍儿一闭眼,心道:疯子,我本不想放弃,可终究还是没能寻得转机。 片刻间,硝烟渐散。关萍儿只觉自己身体并无下坠之势,睁眼一看,原来是莫离拉住了她。莫离右手紧抠住悬崖边缘,左手则紧紧拉着她的手。再向下看,自己的长鞭缠着沈沐风的钩爪。钩爪的另一端,沈沐风正抱着仇暮云死抓着绳索,满脸是土还笑嘻嘻道:“怎么样,我就说莫离会来救我们的。” 关萍儿鼻孔冷哼一声,道:“刚刚不知是谁想要舍弃自己救人呢!” 莫离低头对他们道:“你们抓好了,我们要上去了!”言罢,她深吸一口气,单臂较力,身体腾空而起。哪知,正在他们窜上的途中,一尾长鞭锁住了莫离的脖颈,上升之势戛然而止,转而是猛的下坠,四人被重重摔在山崖下侧的石壁上。 莫离右手死死抠住长鞭,减缓勒入脖颈的力道,声音哽咽,道:“嗜血!你……” 嗜血笑津津俏立于崖边,道:“怎么样,神机图拿来,我便拉你们上来,否则全部勒死再拉上来。” 沈沐风大声叫道:“你勒死她就别想得到神机图!” 嗜血娇笑道:“看来,你知道神机图的下落?若不想她死,就赶快说出来,否则……” 莫离尽全力大喊,道:“不要说!” 嗜血一拉长鞭,莫离顿感窒息难耐,话都说不出来。沈沐风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他也不知道仇暮云身上有没有神机图,亦或真的如他所言,已毁在神机堂内,心中百般挣扎。 正此时,莫离松开了右手,不再与长鞭抗争。 只见她反手抽出了背后的离魂剑,手起剑落,嗜血的第四尾长鞭被生生斩断,四人犹如滑落叶尖的露珠,跌入层云迷雾的山谷。 嗜血惊呆在当场,她万万没想到莫离会斩断自己的长鞭。此处山谷深不见底,且御毒堂常年炼药,残渣皆倾倒于此。就算没有摔死,也会被毒瘴毒死,神机图的消息也将随之消失无踪。她懊恼异常,抡起半截断鞭狠命的抽在雷火身上,怒道:“你个废物!快去给我找!” 雷火堂众人吓得跪了一地,雷火道:“圣使,这山谷奇深,恐难活命啊!” 嗜血目眦尽裂,道:“快去找!去找神机图!那几个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滚!快滚!都给我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四章 暗夜银瞳护黄口 谷底江心回伏流 “不好了!嫣儿姐,不好了!”一个唐门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唐嫣儿心中一紧,额头已渐渐浸出汗来。她强装镇定,道:“怎么了?” “姐,车师兄被青城派抓起来了,他们还扬言……”那弟子吞吞吐吐的不肯说。 唐嫣儿急得直跺脚,道:“你快说啊!” “他们说……他们说明日要把掌门开膛破肚……” 唐嫣儿闻言,脑袋“嗡”的一声,连退几步,眼泪扑簌簌滚落。她用手抹掉腮边的泪水,抽泣道:“还我爷爷,还我爷爷!”边说边向外跑去。 后面一群唐门弟子跟着叫道:“跟着姐,踏平青城派!”“对,跟着嫣儿姐,营救掌门!”几十号人跟在嫣儿身后,浩浩荡荡奔向青城派。嫣儿也不顾他们,自顾自的边跑边道:“爷爷,爷爷!还我爷爷!”要知道,她才是个八九岁的孩童,突遇此变故,莫说引领唐门弟子,就是自己该做什么都思虑不清。 一行人刚出了竹林,只觉一阵微风拂面,再往前看,嫣儿踪影不见。这下可惊了众弟子,四处奔走呼喊,寻找嫣儿。 唐嫣儿只觉心神一晃间,已被一人挟在臂弯之中,转眼间便到得密林深处。嫣儿摸了摸朦胧的泪眼,定睛看了看带走自己的人。一身黑衣,乌纱蒙面,一双银瞳。嫣儿鼻子一酸,哇的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夜雀,我爷爷被青城派抓走了!怎么办?”她拉过夜雀的衣襟,摸了摸鼻涕,续道:“车礼也被抓走了!我该怎么办?”她伤心痛哭,哭得夜雀心中隐隐难受。 夜雀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视线,任凭她哭闹。唐嫣儿哭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自觉心中悲泣发泄了不少,才站起身,抹了抹泪痕,道:“我要去救爷爷,夜雀,你要不要帮我?你的功夫比我好,有你帮忙一定能成。”她一双大眼睛用力的瞪着夜雀,等待他答应,可夜雀却摇了摇头。 嫣儿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她伤心道:“我救过你,你怎么能忘恩负义?我爷爷现在有难,你怎能不救?”言罢,她蹲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夜雀走到她身边,又走开,又走过来,却不知怎样安慰她。他咬了咬牙,低头道:“我是尼魔教之人。” 嫣儿听得真切,她顿时敛住了哭声,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夜雀,似是怀疑自己的耳朵。片刻的安静,对于嫣儿和夜雀却似漫漫长夜,永无光明。嫣儿握紧的拳头,道:“你是魔教中人?那么,你没有把消息传给爷爷?” 夜雀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他点点头。 嫣儿看着他,两行清泪沿着脸上交错的泪痕散乱流下。她又道:“是你设计陷害爷爷,污蔑他杀害青城派掌门?” 夜雀急忙道:“不是我!”此刻的他,内心满是愧疚。嫣儿曾经是那么信任他,甚至将如此重要的消息托付给他,他却背叛了嫣儿。夜雀呼吸急促,心中烦乱不解。他从未遇到如此境遇,他只是在为魔教效力,并未有违教义。但面对嫣儿的质问,他却急于辩解。 嫣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好!你说没有。那我问你,青城派可有魔教之人?你是否将消息告诉过其他人了?你说?” 夜雀的银瞳之中,充斥着唐嫣儿的愤怒和悲伤,这股情感似乎直闯进他的心。回想那日密林初遇,嫣儿调皮的神态和灿烂的笑颜,夜雀只觉得自己在隐隐心痛。但他立刻清醒,暗暗对自己道:夜雀,你是尼魔教乱今圣使座下的人,不可对中原女子有任何怜悯之心。 嫣儿死盯着夜雀,道:“你说啊!青城派可有你魔教之人?” “有!”夜雀毫无感情的回答。 嫣儿点点头,道:“你可把消息告知了他?” “是!”夜雀肯定的答道。 嫣儿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洒落一地,但她仍强撑着娇的身体,紧咬着银牙,林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嫣儿!”“嫣儿姐!你在哪里?”“嫣儿!”唐门弟子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嫣儿听到呼喊,声音颤抖着对夜雀道:“你现下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 夜雀一怔,他何时想过要伤害嫣儿?银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解的神色,转瞬恢复平静,道:“我是不会杀你的。” 嫣儿看了看他,眼中充满了怀疑,但此刻不容她多想,她要赶快去救爷爷。想到此处,嫣儿转身就走。 夜雀急道:“你去哪?” 嫣儿并不搭言,捂着嘴强忍哭声,越跑越快。 夜雀心下慌乱,暗忖:她不会又要去青城派,那便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可她现在能去哪里?她不会责怪自己识人不察,害了爷爷而轻生吧?看着嫣儿越跑越远,他的心越是不能安定,紧握的手心隐隐冒出汗来。他一塌腰,脚下加劲,转瞬间便挡在嫣儿面前。 嫣儿正跑得及,一头撞在夜雀胸前,然后弹了出去,咕咚坐了个腚墩。她强忍心中悲愤,不愿让夜雀见到自己哭,自己没用的样子,道:“你后悔了?”她一伸雪白的脖颈,道:“来吧!给我个痛快!”她嘴角不住的抽搐,眼泪不住的自眼角留下,已经不受控制。 夜雀迷茫,道:“我不会杀你的!” 唐嫣儿的悲痛、愤怒、怨怼如暴风雨般爆发了,她大吼道:“你不杀我,也不让我去救爷爷,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被……被青城派的那群坏人杀害吗?不对,是你们魔教,你们魔教中人都是没有心的,没有情感的,我与你们势不两立!”她腾的自地上跳起,伸手捻出九枚透骨钉,挥手向夜雀打去。这九枚透骨钉直指夜雀的头部和八大要穴,这是唐嫣儿能使用的最厉害的招式了,夜雀却一晃身间全部躲过。嫣儿看着眼前的夜雀,无力的瘫软在地,的身子在秋风中战栗。 夜雀走到她身边,蹲下道:“我如何帮你?” 唐嫣儿目光呆滞,盯着地面,道:“帮我救出爷爷!你帮我救出爷爷,我的命你拿去,好不好?” 夜雀摇头,道:“我说过,不会杀你的。” 唐嫣儿精神几近崩溃,不住念叨着:“爷爷,是我害了你!爷爷!……” 夜雀用手轻轻在她后颈击打了一下,嫣儿便晕了过去。夜雀将嫣儿慢慢放在地上,心道:好好睡上一觉吧! 娄山山谷。 山谷峭壁上留下了一条条长长的剑痕,离魂长剑直插入石壁,下面飘飘荡荡挂着四个人。莫离单手紧握离魂剑,鲜血顺着撕裂的虎口淋漓淌下。 关萍儿对着沈沐风叫道:“疯子,下面还有多深?” 沈沐风夹着仇暮云,向下张望,道:“看不清,好多雾!” 莫离轻吸一口气,道:“那我们再向下些!” 沈沐风急道:“莫离,你还撑得住吗?” 莫离咬牙笑道:“当然,我可不能丢了湖心岛和齐云山的脸!”言罢,她脚踏石壁,猛力拔出离魂剑,身体便顺势跌落下去。莫离直觉耳边风声越来越急,心下暗忖:差不多该停住了。她内力灌注右臂,猛的将离魂剑插入山崖石壁之中,火星溅起。几人身体骤然一震,离魂剑在崖壁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莫离直觉一股裂心之痛自臂膀传来,她咬碎银牙勉力支撑,待得急坠之势停住,鲜血已流淌至她的脖颈。 正此时,只听沈沐风兴奋大叫道:“谷底?难道是谷底?我能看到谷底了!” 莫离闻言欣喜,道:“我们已达谷底吗?”她侧过头向下看,道:“似乎真的是谷底,怎么这般寸草不生的模样?” 萍儿叹气,道:“这里是我常年倾倒炼毒残渣的地方,想必不会有任何活物吧!” 沈沐风急道:“啊?炼毒残渣?那我们怎么活啊?” 关萍儿“切”了一句,道:“这倒应是我们三人担心的,你百毒不侵,有何惧怕?” 沈沐风傻笑了一阵,道:“也是啊!不过有御毒堂堂主在,我们也定是死不了的。那我们下去吧!莫离!” 莫离点头,道:“好!”言罢,猛力拔出离魂剑,四人飘落入浓雾弥漫的谷底。 大江之上。 一艘古制典雅的游船漂荡在波涛起伏的大江之上,船头迎风站立着一位二十出头的贵公子。这位公子一身紫色绸缎,上秀各色牡丹,面容俊朗意气风发,一看便是官宦子弟。只见他凝视着大江中一件起起伏伏的物件,颇为出神。他身边跟随着几名侍从,正在指挥船工靠近这物件。 “快,快!再向前些!”贵公子摆着手,道:“再靠近些!” “珙少爷,我看差不多了!下吧!”一个侍从急道。 另一个侍从也应和道:“我也看差不多了,珙少爷,错过了就不好追了!” 这位被称作珙少爷的人却摇头,道:“不可急躁,此乃兵家大忌。” 船逆着风又向前进些,而那个物件又向下漂过了一些,借着夕阳已大致看清了轮廓。原来是一只雕刻的木马,还带有两个轮子,造型古怪。 珙少爷一挥手,道:“就是现在!” 他身后侍从一听号令,立刻撒,霎时间住了这个奇怪的木马,众人合力将它拖上了大船。 珙少爷喜上眉梢,急忙将木马立起,众人七手八脚将缠住木马的水草拿掉。珙少爷打量着这木马,道:“这似乎是有人精心打造的坐骑,哈哈哈!我孟珙今日又得了宝物啦!”言罢,他翻身骑上木马,脚踩马镫,却不想这马镫可以移动,带动木轮旋转,直奔船舱而去。 侍从们皆惊,大声叫道:“珙少爷!心啊!珙少爷!” 孟珙骑着机动马,去势甚急,已然收不住,只听“哐”的一声,死死撞在船舱之上。他与机动马一齐倒地,随即躺在甲板哈哈大笑,道:“好宝物!好宝物!看来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并非轶闻啊!” 侍从们连忙去将他扶起,道:“珙少爷,您没事吧?” 孟珙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有什么事,走,回府,我要练习骑这木马。” 大船飘飘摇摇隐没于暮色之中。 大江的峭壁之上,一名衣衫褴褛的壮汉,正负着一位娇弱姑娘艰难攀爬。这姑娘腰间绑着壮汉的腰带,才不至滑下。壮汉的衣服被尖利的岩石划成一条条的丝缕。这一对正是霍忠继和秀儿。 秀儿轻叹一声,道:“霍大哥,你快快放下我独自去吧!我只会拖累你的。” 霍忠继瞪大眼睛,道:“秀儿姑娘说得哪里话来?我答应了苏夫人要护你周全,岂能丢下你不管?” 秀儿轻蹙峨眉,道:“可这石壁如此陡峭,你已负着我攀爬了三日,待得气衰力竭之时,你我二人便会双双殒命……” 霍忠继大喝一声,道:“秀儿!休要胡言!”这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吓得秀儿浑身一震。但这几日的相处,她已慢慢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吓。 霍忠继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声,道:“秀儿姑娘,我……我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秀儿摇摇头,道:“霍大哥,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霍忠继傻笑,道:“秀儿,你不要总是说泄气话。霍大哥就算拼出这条命,也要背着你爬到崖顶,你放心便是。”他爬了两步,续道:“霍大哥人是蠢笨了些,但就是有一身用不完的气力,你大可放心。” 秀儿点了点头,并未做声,心中隐隐有些感动,暗忖:霍大哥人虽蠢笨,但为人真挚热诚,待我也是极好的。若沈大哥也这般心意待我,该是多好! 暮色中,一个孤单的人,拖着长长的身影,行走在大江边泥泞的浅滩上。他空洞迷惘的眼睛不住向大江中望去,试图寻得一点前行的勇气。可湍急的江水卷杂泥沙滔滔而下,似是不会为任何人驻足。突然,江面上出现了一抹淡紫色的轻纱,一个娇弱的身躯顺流而下。他眼中迸射出希望般,猛的跃入江中。 将那江中的女人拖上岸时,已是暮色消尽。他坐在泥泞的岸边,丧气道:“还以为是秀儿姑娘,唉!” 那紫衣女子咳嗽几声,吐出来一些水,微微张开双眼,气息微弱道:“恩人!”只说了两个字,泪水犹如决堤的江水般倾泄而出。她挣扎坐起,道:“不知恩人姓名,他日定当报答!” “唉!不必他日了,我便是尼魔教的抚花圣使,近日正无女人相伴左右。你虽容貌平平,但既要报答,便以你的身子报答吧!”凌洛崖用眼斜睨着紫衣女子,料想她定会惊恐不已。哪知,女子竟眼中流露出更加感激的神色。凌洛崖阅女无数,此次却懵了头脑,暗忖:此女不是神志不清吧! 只见自已女子嘴角抽搐,道:“蒙圣使不弃。我本是青城派的婢女,名唤灯芯。为人所害,推下悬崖。今日圣使索求,灯芯不敢应允,只因灯芯身子不爽,已有产迹象。待得他日康健,定还今日恩情,一偿圣使所愿!” 凌洛崖心下狐疑,道:“你是青城派的婢女?你产了?” 灯芯点头。 凌洛崖迎着微弱的暮色细瞧之下,只见灯芯的下襟确现殷红。他心头大惊,一把抱起灯芯。 灯芯挣扎,道:“圣使,放下我!只怕灯芯污了圣使!” 凌洛崖皱眉,道:“不要动,我带你去找郎中。” 灯芯怔在当下,任由凌洛崖抱着她在泥泞的浅滩上摇晃前行。 太阳被地平线遮掩了光华,月亮似乎也要与人们做对,不肯露出笑脸。密林中一片漆黑,只有唐嫣儿身边闪烁着亮光,是夜雀为她生的火堆。 嫣儿眉头紧锁,不住翻身,睡梦中不住念着:“爷爷,爷爷!” 突的,她自地上弹起,大叫道:“爷爷!”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两颊淌下。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打量着周遭的动静。整个密林静静的,没有人声。嫣儿仰望密林之上的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只有身边一丛跳跃的火苗照亮自己。 唐嫣儿凝视着火堆,仔细回想着一切。夜雀背叛了自己,害了爷爷,爷爷明日就要被杀害,车礼去救爷爷,也被捉了。如何才能救爷爷?到底如何才能救爷爷?突然,她想起了,车礼临行前与自己说过什么!对,让她去找一个人,是谁?去那里找?她抱着头努力回想…… “为防不测,你记得,若我明日仍无消息,你便去重庆城外的城边客栈寻一位姓沈的夫人,请她速去营救掌门,切记切记!” “城边客栈?”嫣儿一跃而起,暗忖:车礼临行交代的沈夫人一定有办法救爷爷,对!我要去找她。她伸手拿起一只烧红的粗树干当火把,急匆匆出了密林,向重庆城方向跑去。一双银瞳在树林的缝隙默默注视着她。 黑漆漆的夜色中,一阵阵恐惧向嫣儿袭来,她向左边跑一会,再向右边跑一会,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她平日甚少独自出门,因此根本不知城边客栈在何方位。她急得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仰天道:“老天爷,帮帮我!我要救爷爷!城边客栈在哪里?在哪里啊?” 正此时,一只树枝突然掉在她不远处的左前方。嫣儿站起身,走了过去。刚走到树枝处,前方不远又有一只树枝掉落。嫣儿暗忖:难道真的是老天爷帮我?想到此处,她大喜道:“谢谢老天爷,待救出爷爷,我当给老天爷敬上一大柱香!”言罢,欢天喜地的跟随树枝的指向跑去。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嫣儿远远看到了一处灯火,明灭的灯笼旁一个布帆上写着四个大字“城边客栈”。嫣儿喜出望外,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老天爷帮忙,他日我定当践约。”言罢,飞一般跑向客栈。夜色中一双银瞳默默的跟随着她的身影。 “掌柜的,可有一位姓沈的夫人住在这里啊?”嫣儿边敲门边叫道。 店二跑来开门,他看了看嫣儿,道:“呦!是位姑娘啊!” 嫣儿闯进屋子,急道:“倒地有没有沈夫人在这里啊?” 店二看着嫣儿,道:“有,不知姑娘你寻这沈夫人有什么要紧事?” “当然要紧!”嫣儿说着就往里闯,大叫道:“沈夫人!沈夫人!我是唐嫣儿,是车礼让我来找你的!” 沈夫人正在与凤姑谈论青城派之事,听得一个女童在外呼唤,便道:“我出去看看!”凤姑点头。 沈夫人刚出房门,正遇见往里闯的唐嫣儿,嫣儿一眼望见沈夫人,心头一动,暗忖:此人生得好像爷爷!莫非她就是沈夫人?嫣儿急抢两步,道:“您可是沈夫人?” 沈凄霜点头,道:“你说,是车礼让你来寻我的?” 唐嫣儿见她点头,一双泪水又流了下来,抽泣道:“爷爷被青城派抓了,他们说明天要把爷爷开膛破肚呢!车礼去救爷爷,也被抓了!唐门就剩我一个了,求沈夫人救救爷爷!”言罢,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沈凄霜闻言将信将疑,暗忖:他……被青城派抓了?就是为了风儿?!青城派也忒鲁莽了些吧!她心神不宁,汗珠顺着额角淌下。 唐嫣儿连磕响头也不见沈夫人动静,她以为沈夫人不愿去救人,急道:“沈夫人,连老天爷都帮我,你就救救爷爷吧!” 沈夫人蹙眉,道:“老天爷岂会帮你!” “是真的!”唐嫣儿将今日遭遇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 沈凄霜听完大惊失色,抱起嫣儿转身回房。心下暗忖:此事有魔教中人插手,想是他遭到了陷害。当今之计,唯有硬闯青城派,救出他,才能查得真相。但,凤姑重伤难行,听嫣儿的意思,那位老天爷想必仍在跟踪嫣儿,这便如何是好? 夜色渐浓,凤姑哄着嫣儿入睡后,轻叹道:“不想,二十年后,武林风波再起。” 沈凄霜点头,道:“且牵连甚广。” 凤姑叹息,道:“我累疾难愈,不能助你一臂之力,真是惭愧。” 沈凄霜看了看凤姑,道:“这股暗流并非合你我之力便可平息,方要找到源头才好。” 凤姑抬头,道:“你待如何做?” 沈凄霜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人是要救的。救人之前,需先解决了那个老天爷。”言罢,她起身走出房间。 来到院中,沈凄霜朗声道:“这位朋友,我虽感应不到你的气息,但我知道你就在此处。若你无加害嫣儿之心,可否出来一见?”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微风缠着树叶沙沙作响。 沈凄霜见无人应答,便道:“我刚给那个妮子服了七魂破……”言至此处,院子外的一棵大树的几片树叶突然微微抖动了一下,沈凄霜直当不知,续道:“阁下如也无心过问,那就是在下多心了!”言罢,她转身欲进屋,一个黑影霎时间挡住了她的去路,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直逼沈凄霜脖颈。 沈凄霜脚尖点地,急退一丈又余,手中瞬间多了三枚梅花镖。她上下打量着这位“老天爷”,微笑道:“看来,你是舍不得那妮子死,才引她来此的。那却因何害她爷爷?夜雀!” 夜雀提着弯刀,一双银瞳直逼沈凄霜,冷冷道:“解药!” “想救她?”沈凄霜凝视着夜雀。 夜雀点点头。 沈凄霜微笑,道:“好!”她自腰间掏出一颗丹丸,道:“你吃下,我便给你解药!” 夜雀皱眉,道:“倘若你不给解药呢?” 沈凄霜哈哈大笑,道:“既然不信我,直接取我性命便是。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夜雀摇头,道:“你不会害她,我上当了。” 沈凄霜走近夜雀,手举药丸,道:“吃了它,算你给嫣儿赔个罪。” 夜雀的心咯噔一下,自语道:“给嫣儿赔罪?她就会原谅我吗?” 沈凄霜点点头,道:“会的!” 夜雀一双银瞳聚焦在沈凄霜手中的药丸上,他低声道:“这是什么?” 沈凄霜微笑道:“只是让你七日之内武功尽失,以保你不会再去魔教告密。” 夜雀点点头,接过药丸,一口吞下,道:“你要我怎么做?” 沈凄霜踱了几步,道:“真是个聪明人。我要你明日护送嫣儿和苏夫人去唐门。” 夜雀点头,道:“何时给我解药?” 沈凄霜长叹一声,道:“你如此聪明,岂会委身魔教?”夜雀并不搭言。沈凄霜又道:“不错,我给你的才是真正的七魂破,七日后没有解药,你就会毒发身亡。至于给不给你解药,就要看能不能救出唐九爷了!” 夜雀直盯着沈凄霜,道:“素闻唐门之女出手狠辣,果然名不虚传。” 沈凄霜仰望漆黑的夜空,道:“我只为救人,你但求赎罪,我们的目的恰好一致,不是吗?”沈凄霜直视夜雀的银瞳,道:“你不惜叛教,也要护着那唐嫣儿,是为何?我刚扬言给嫣儿吃了七魂破,可不见你如此沉得住气。” 夜雀别过双眸,默不作声。 沈凄霜又道:“明日看住嫣儿,倘若我不能救出唐九爷,也不能让嫣儿罔送了性命,知道吗?” 夜雀的银瞳移回沈凄霜脸上,看着她那决绝的面容,心中暗忖:看来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夜雀道:“可需我出手?” 沈凄霜摇头,道:“你公然反抗魔教,恐怕也难有好下场吧!” 夜雀冷冷道:“我教中人,已离开青城派,无妨。” 沈凄霜迟疑了片刻,道:“还是我一人前往,没有魔教阻挠,想那几个青城派的烂蒜能奈我何?” 夜雀双眸低垂,道:“夫人仍是不信我,罢了!” 秋夜的风微凉,吹拂着嫣儿娇的面庞,一双银瞳默默的守护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五章 尽释数载离别苦 不惜血染亡者灵 翌日清晨,天微微氤氲,秋风微凉。夜雀雇了一辆马车,护送凤姑和唐嫣儿绕道回唐门。 沈凄霜救父心切,披荆棘,超路,径直奔往青城派。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一片素白的青城派山门便近在眼前了。看见山门的一刹那,她突觉脚步沉重,过往旧事如烟似雾般萦绕眉间眼前,重重击打着心房。自与沈伯相识相知,却遭父刁难;无奈下刺伤父亲,遁逃隐世;自沈伯重创,她也自废右手后,便与父亲决绝,再未回过巴蜀……今日,却又踏入这再熟悉不过的土地。 她正想得出神,只听青城派中人声嘈杂,许多人嚷着,道:“快点,快点,代掌门叫我们去前厅集合呢!” 沈凄霜收住心神,定睛观看,只见披麻戴孝的青城派弟子成群向前厅跑去。她潜藏身形望去,前厅门前的广阔场地已经聚集了许多青城派弟子,被擒获的唐门弟子均被锁在两根粗大的柱子之间。唐门弟子即便被擒,仍是端坐于地,凝神静气,不失唐门风骨。高耸的两根两三丈高的粗壮柱子上,正吊着唐九爷和车礼。 只见唐九爷身染血污,面容枯槁,双目无神。 沈凄霜见此情景心中一紧,暗忖:青城派的两个狗东西,竟将一把年纪的“他”吊在柱子上,看老娘今日如何收拾你们。 身披重孝的余惊涛面色蜡黄,双目充血,坐在厅前的桌案旁。余骇浪则另有盘算的站在他身侧。 青城派弟子渐渐聚集到前厅门前,余骇浪声音略显激动,朗声道:“众位兄弟,我青城派老掌门和掌门夫人,也就是我与大哥的爹娘,竟惨死于唐门掌门唐九之手,今日我等兄弟便在此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为我青城派雪恨。” 青城派的一众弟子也纷纷跟着高呼,道:“对!手刃仇人,为掌门和夫人报仇!”“唐门欺人太甚,定要为我派雪恨!” 车礼吊在柱子上,听得分明,他怒道:“你等休要信口雌黄,掌门他老人家岂会毒害余老掌门?分明是尔等的污陷。” 余骇浪单手一摆,青城派弟子呼声骤停。他转身对车礼,道:“你说我们诬陷唐掌门,你可有证据?” 两根柱子下面的唐门弟子,纷纷叫道:“你说我们掌门杀人,你可有证据?”“对,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胡乱抓人,当我们唐门是什么?”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与余骇浪理论,突的,余惊涛一拍桌案,怒目而起,道:“你们要证据?我亲眼所见可算证据?唐九那厮浑身染满了我娘的血,可算证据?”他目眦尽裂的死盯着唐九爷。 唐九爷无奈的摇摇头,道:“惊涛贤侄,你不知你的二弟余骇浪,才是真正的弑母真凶啊!” “住口!”余惊涛怒吼一声,道:“你害我父母,污我兄弟,你是何居心?” 唐九爷长叹一声,道:“虽然我不知你父亲如何被害,但我亲见余骇浪这个狼心狗肺之徒将余夫人……” 余惊涛一震狂笑,道:“唐老儿,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我亲见你杀害我母亲,骇浪当时分明不在狱中。”他强压怒火,长呼一口气,道:“休要多言,来人!将那老匹夫给我拖到家父家母灵前,剖开胸膛,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黑是白?” 这一声令下,拥上来四五个青城派弟子,将唐九爷自柱子上放下,意欲压走。车礼急道:“慢着!那余骇浪果然不是好东西。他勾结金人,还害我掌门,真正居心叵测的是他才对。” 余骇浪闻言,假意一惊,道:“勾结金人?这是何处得来的罪名?” 余惊涛一摆手,道:“二弟,不要再听他们胡言乱语。今日污你勾结金人,明日还要攀污我投靠魔教?”他一挥手,道:“带走!”言罢,率先走近灵堂。 青城派的弟子压着唐九爷直奔灵堂而去。唐门弟子和车礼怒不可遏,呼喊着掌门,却无人理睬。 沈凄霜看得分明,暗忖:此刻那余惊涛已被连番悲恸压垮,难辨是非。欲救出“他”,当要用强。但自己人单力薄,怎敌得过那么多青城派弟子,况且青城派的青锁剑阵也并不好对付。我当先设法救出唐门众人,再合众人之力救出“他”。 想到此节,沈凄霜趁青城派弟子均涌向灵堂之际悄悄潜入,来到车礼被吊的柱子旁。她悄声对车礼道:“师兄,我来将你们救出,你可知钥匙在何处?” 车礼一见沈凄霜,分外高兴,低声道:“师妹,你来了?”他向四下望了望,略显焦急,道:“难道只有师妹你一人?” 沈凄霜微微点头,道:“我救下你们,不就多了许多帮手?” 车礼皱眉叹气,道:“师妹错了,那余骇浪甚是阴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我等现下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救我们也是无用……” 沈凄霜一惊,道:“师兄都无法辨别他的手段?” 车礼摇头,道:“无法识得,但此毒了无痕迹,症状不似寻常可得。” 此时,只听青城派弟子大喊着:“杀了他,给老掌门报仇!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车礼焦急万分,道:“师妹快想办法救掌门他老人家啊!” 沈凄霜额头渐渐浸出了汗珠,她呼吸急促,思虑飞转,暗咬银牙,道:“只得冒险一试了!”想到此处,她跳到院子当中,高声断喝,道:“兔崽子们,住手!” 此一声犹如鹤泣凰鸣,青城派众人皆具肃静,转身向院子里望去。余骇浪抢先冲到院中,上下打量沈凄霜半晌,脸上掠过一丝阴笑,道:“我当时谁?大哥,却是唐门的不孝女。” 唐九爷闻言,心中激荡,忙转头观瞧。只见院中迎微风站立一中年女子,一席雍容长裙及地,银丝绕鬓却风韵犹存。他怎会不认识她,那便是她爱不得、恨不得、追杀过、思念过,又伤了他半生心的爱女。他颤抖着喊道:“双儿,别管我,快走!” 沈凄霜遥遥望着被强行按倒在两具棺木前的佝偻老者,鼻子酸楚,无名之水溢入眼眶。她微微仰天,抑住泪水,道:“既然识得我,还不速速放人?” 余骇浪上前两步,道:“识得你又怎样?今日,就是太素宫的忘尘道长与金山寺的念生方丈同来,也救不得那厮。” 沈凄霜不屑的淬了口唾沫,道:“嘴巴放干净些,谁是与你讲理的?今日不放人,我便血洗你青城派!” 唐九爷闻言,急道:“双儿,不可胡来!” 沈凄霜并不理睬他,续道:“快快摆出青锁剑阵,你们青城派也就这么点能耐。” 余惊涛抢上前来,大吼道:“你爹爹杀害我爹娘在先,你又羞辱我青城派在后。我青城派与你唐门不共戴天,来人,布阵!”此令一发,二三十个青城派弟子举长剑将沈凄霜团团围住。 沈凄霜微微一笑,道:“今日,我便让你们血溅灵堂。”言罢,晃双掌与青城派弟子战在一处。 唐九爷颤抖着大喊,道:“双儿,不可!” 车礼急道:“师妹心!” 只见,沈凄霜双掌翻飞穿梭于长剑白练之间。唐门轻工暗器乃是双绝,但沈凄霜右手手臂藏有钢针,无法全力施为。加之青锁剑阵亦是江湖一绝,想要破解也并非易事。此节沈凄霜当然明白,她今日便是存了鱼死破之心,意欲孤身破阵震慑青城,以此解救众人。因此,她使出浑身解数,左手暗器犹如鬼魅般在剑阵中回旋流转,时而直逼青城派弟子,时而相激改变方向。不到半盏茶时间,已有五六名青城派弟子中了梅花镖等暗器。但,这里毕竟是青城派的地盘,青城派弟子将受伤的人抬下去,便有其他弟子顶替其间。大约一炷香时间,沈凄霜额间渐渐浸出了汗珠,但仍未露败迹。 余骇浪暗暗心惊,暗忖:这唐双儿虽多年未涉江湖,可这功夫着实了得,加之青城与唐门久有故交,她对青城阵法的变化已了然于胸。倘若今日真的被她破阵,说不定大哥会碍于颜面,放了唐九爷,那可于我大大不利。想到此处,他急奔进前厅,用剑抵住唐九爷的咽喉,大声道:“哥哥,我先杀这老匹夫为爹娘报仇!” 余惊涛闻言一惊,暗忖:此时杀人,有违江湖道义,未免落人口实。但又转念道: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此时彼时又有何妨。他对着余骇浪点点头,道:“也好!免得与他们纠缠,徒增枝节。” 沈凄霜闻言大惊失色,心神一晃之间被青城派弟子的两柄长剑前后合击,两道长长的血痕自前胸和后背殷出。她怒道:“好你个卑鄙人!” 余骇浪可不管什么卑鄙,什么人,抽剑便砍。 眼见余骇浪就要手起刀落,沈凄霜心如油抨,直觉浑身血脉直欲爆裂般。 余骇浪手腕用力,长剑霎时深入唐九爷皮肤,鲜血淋漓而下。 正此时,只听“噹”的一声,余骇浪手中长剑被一枚浸满鲜血的钢针激荡开来。他惊恐的望向沈凄霜,只见沈凄霜举着右手,掌心处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溢出。 车礼大叫:“师妹!” 唐九爷看着爱女,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般,低吟道:“双儿……双儿!” 沈凄霜朗声道:“唐掌门,今日情非得已,我要背弃当年的誓言了!”言罢,只见她身侧风声骤起,卷起万千树叶干枝。 唐九爷看在眼里,心神却荡回了二十几年前陪伴女儿练这散花天女手的情景。那时还父慈女孝,那时还春秋正盛。 青城派年老者皆知,唐门散花天女手的厉害,纷纷匆忙躲避,而年纪轻的并不识得,仍是向前冲杀。余骇浪自是知道唐门暗器的厉害,连忙将唐九爷挡在身前。沈凄霜双掌一分,那万千叶刃枝锋犹如雪片般激射四方,青城派弟子身上少不得被钉上件,个个捂住伤口倒地不起,而这些锋刀利刃却未伤到唐门弟子分毫。 沈凄霜身负刀伤,也是踉跄落地,怒道:“今次,只用了七成功力,若你们仍是皮痒难耐,自可再吃我一招,如何?” 躲在桌案后的余惊涛缓缓站起,眼中含泪,道:“你休要猖狂,今日我与你决一生死。你若能杀了我,救走那老匹夫便是。” 唐九爷摇头,急道:“双儿,不可,不可啊!” 淋漓的鲜血自沈凄霜的右手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而她浑不在乎,道:“你即这般想死,我便成全你!”言罢,晃左掌直奔余惊涛面门,余惊涛拔长剑迎战。 而那余骇浪贼心不死,又挥长剑直取唐九爷心窝。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阵如泣如诉的笛声响彻天际。众人均觉头晕气闷,内息不稳,倾泄于体外。余惊涛忙用长剑撑住地面,身体才摇晃不倒。而沈凄霜本就重创在身,腿一软几欲栽倒在地,一名夫人扶住了她。而那余骇浪杀唐九爷之心不死,抵抗笛声仍勉力出剑。但一人影在他眼前一闪,他的身体就不自觉的飞出丈余,跌倒在灵前的香案旁。 此一席变故,惊得吊在柱子上的车礼呼吸几欲停止。他略稳心神,只见一名青衣妇人将沈凄霜搀扶坐下,正渡真气给她。而屋中走出一面慈目善的灰衣男子。此人身材不高,肚腹微胼,约逾不惑的年纪。此人虽样貌平平,但武艺卓绝,适才急奔竟无人看清他的行踪。只见他扶出唐九爷,来到院中,出掌抵住他后心。片刻功夫,与那夫人齐齐撤掌。 夫人对余惊涛抱拳,道:“湖心岛南宫溟夫妇游历至此,听闻余掌门不幸遇害,特前来吊唁。不想遇此情境,无奈插手,贤侄不会责怪吧?” 余惊涛怒目而视,道:“你们也是来阻拦我为父报仇的?” 虹姑蹙眉,道:“并非如是。我湖心岛虽避世已久,但素闻唐门一向行侠,唐九爷亦是高节,不惜相让了绿林追缉令,想必并非歹人。”她略迟疑,续道:“此番疑案当召开武林公审大会,由德高望重之人主持,绿林英雄们众口评判,而非在此处不分皂白的动用私刑!”她转问南宫溟道:“溟哥,你说是也不是?” 南宫溟点头,道:“夫人说得是。” 余骇浪自前厅冲出来,道:“大哥,不要听她诡辩,今日不能让那唐老儿走出青城派!” 虹姑手指一弹,一道气流直击余骇浪喉间,他一个趔斜,顿时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点虹姑,却发不出半声。 虹姑转向余惊涛,道:“贤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正此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轰隆响起,道:“你们两个老家伙跑的也太快了,也不等等我这个老跛子!”伴着这惊雷,一个铁塔般的老汉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身材魁梧,面赤须白,左腿腿是为断肢,替代腿脚的则是一根木棍。 虹姑转头斥道:“霍老鬼,你这声音够吓死一头牛啦!” 霍忠不服,道:“嫌我声儿大,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跑了,我儿子才去追。我儿子不去追,我也不会跟着你们两个老兔子四处跑呀!累死我了!” 余惊涛见他们又来帮手,大怒道:“够了!”他双眼含泪,颤抖道:“今日我敌不过你们,你们要开武林公审大会!好!我余惊涛奉陪到底。唐九害我双亲之仇,唐双儿血溅灵堂之恨,咱们都待公审大会说个分明!”他抱拳,道:“几位请便,不送!”言罢,欲回转前厅灵堂。 沈凄霜强撑真气,朗声道:“若不想你青城派再留下什么污名,解药拿来!” 余惊涛不耐,道:“什么解药?你莫要欺人太甚。” 沈凄霜冷笑一声,道:“你们若没有下药,我唐门岂会任你鱼肉?” 余惊涛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愤然道:“骇浪,若当真给他们下药了,解药给他们便是,切莫损了爹一世英名。” 余骇浪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无奈,只得交出解药。 众人找了滑杆抬着沈凄霜和唐九爷回转唐门。 刚过竹林,唐嫣儿便飞似的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唐九爷怀抱中哭了起来,边哭边道:“爷爷!你可回来啦!爷爷!你有没有受伤?爷爷……呜呜……” 唐九爷抚摸着她的头,道:“嫣儿乖,爷爷这不好好的,不哭不哭!” 嫣儿边抽泣边抹去眼泪,道:“爷爷,那些坏人有没有伤到你?” 唐九爷摇头,道:“嫣儿乖,爷爷并没有受伤,只是……”他将目光移至沈凄霜的身上。沈凄霜见唐九爷看向她,故意低垂眼帘,避过了他的目光。唐九爷轻叹一声,也收敛了目光。 嫣儿不解,道:“爷爷,爷爷,你是否受了伤瞒着嫣儿?你怎的叹气?” 唐九爷苦笑摇头,道:“自己种下的因,这苦果自然也要自己尝的。” 嫣儿仍是歪着头不解,车礼却看在眼里,道:“掌门,师妹已然回转咱们唐门,怕是苦果也要变甜了吧!” 沈凄霜闻言,提气跳下滑杆,脚下踉跄两步,方才站稳。 车礼连忙上前相扶,道:“师妹,你这是干嘛?” 沈凄霜目光凄凉,道:“这里恐不是我能回去的地方了吧!” 虹姑见势,上前两步,道:“怎的就不是你能回的地方?”她一伸手将沈凄霜送回滑杆,续道:“你的事我也是略知一二。若慕大哥尚在人世,也定劝你与你爹爹讲和的。”她转头对南宫溟,道:“你说是不是,溟哥?” 南宫溟连忙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 唐九爷皱了皱眉头,对抬着滑杆的弟子道:“将我放下。” 众人摸不到头脑,将唐九爷的滑杆放在地上。唐九爷慢慢站起,来到沈凄霜面前,道:“双儿,这二十余年爹想了很多。若是当年为父不阻拦你与沈伯的亲事,许是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他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续道:“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是,爹还是要给你赔个罪,当年,确是爹错了!”言罢,唐九爷抱拳躬身,一礼到地。 沈凄霜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似是不认识一般。 车礼上前轻推了推沈凄霜,低声道:“师妹!师妹?” 沈凄霜双眼用力闭上,两行清泪霎时淌下。她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双肩随着抽泣而耸动着。 唐九爷抬起头看着沈凄霜,道:“双儿,自幼爹就不让你哭,只因你娘去得早,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爹怕你心性不坚,日后无法接掌这掌门之位……是爹不好,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沈凄霜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模糊的唐九爷,多年的积苦一股脑倒将出来。她颤抖的嘴唇终究挤出了一声“爹”!这个字已然远离她二十余载。回想这些年,她弃家,伤父,丧夫,丧子,孤单的肩膀强撑着沈伯留下的家业,何其悲,何其哀。伤恸也好,愧疚也罢,被泪水与真情融合后也不那么清晰了,余下的只是那二十年未变的竹林清风。她含着泪对唐九爷道:“爹,咱们回家!” 唐九爷听得这一句,直如盛夏冰泉般甘洌沁心,忙道:“好!好!咱们回家!” 沈凄霜伤势较重,车礼将她安顿于多年未变的闺房之中。虹姑边为她包扎手臂的伤,边道:“以前,曾听凤姑道,你是烈性女子,可不知竟刚烈至此,好好的往手里插只钢针,看这大血窟窿得个月余方可愈合了。” 沈凄霜半倚在软榻上,道:“多谢南宫夫人。”她微抬了抬手臂,续道:“那凤姑曾与你道我性子烈?难道她的性子就好吗?” 虹姑停下,叹气道:“是啊!凤姑也是烈性女子。当年叛出魔教,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想她与慕大哥一双璧人,却死于非命,着实令人伤心啊!”言罢,黯然神伤。 沈凄霜笑道:“那你可说错了,凤姑现下就在唐门。” 虹姑腾的站起,道:“不要以为你曾与慕大哥有些交情,便胡言乱语,对死者不敬。若再以此事与我说笑,我可要恼了!” 沈凄霜慢慢起身,道:“我这刀伤剑伤的,怎有空与你说笑?她被抚花圣使所伤,被我救下。现下就在客房,你们快去相见吧!” 虹姑见沈凄霜不似玩笑,真是喜出望外,不想寻女不得却遇故人。她纵身飞出闺房,直奔客房而去。虹姑并不清楚凤姑在哪间客房之中,便逐间查看。当她推开第三间客房的房门时,呆在了门口。 客房中,一位面蒙黑纱的夫人安坐于床沿,额间一点疤痕,外侧的腿悬在床边,而另一条腿则用硬质木棍捆扎着,显是断了。 那夫人见虹姑推门而入,先是一愣,旋即别过了头。 虹姑嘴唇颤抖,泣不成声道:“你是……姐姐?” 凤姑无声的点点头。 虹姑又问:“你额间的朱砂痣……” 凤姑低垂了眼帘,道:“为掩人耳目,去了。” “那,你的脸……?”虹姑追问。 “神机山庄被毁时落下的伤,多年了,也都好了。只是这疤痕去不掉。” 虹姑见凤姑如此淡然,显是多年的风霜将韶华磨砺殆尽。想到此节她更是哭得厉害,抽泣道:“那……慕大哥他……” “不在了吧!”凤姑的道出这句,泪水终决堤而下。 虹姑一头扑进凤姑怀中,嚎啕大哭。凤姑抚摸着虹姑的背,道:“都二十年了,你怎还是这般孩子脾气?” 虹姑也不抬头,道:“我怎的孩子脾气了?这许多年,你为何不联络我们?你和慕大哥究竟是着了何门何派的道了,怎的神机山庄顷刻覆灭?何人有此能耐?” 凤姑摇摇头,道:“不联络你们是怕暴露了我的行迹,连累你们。至于仇家是谁,我也不知道……” 虹姑止住哭声,抬头道:“连累?我与溟哥岂是怕株连之辈?只是,我与溟哥暗中打探了这几十年,也没什么头绪,仅是隐隐觉得此事与官府中人脱不了干系!” 凤姑抹去眼泪,正色道:“怎讲?” 虹姑起身,坐在床沿,道:“我与溟哥去了烧毁的神机山庄,除七层塔机关犹存,不能近身外,其余地方均被清理的不留一丝痕迹。官府查封包括汀溪镇的地界,且设路障贴封条,二十年来不曾懈怠。你可曾见过官府对绿林恩怨如此上心?” 凤姑闻言,胸中千丝百结难以疏解,她暗忖:若此事当真与朝廷有关,万不可牵累了南宫兄弟一家。她拉住虹姑的手,道:“妹妹,你可能过虑了。官府如此重视,想必是因为汀溪的村民也死伤惨重,因此官府才过问的吧!” 虹姑凝思片刻,抬头看了看凤姑,道:“姐姐,我明白你的心,但万不要为我们忧心。溟哥与慕大哥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苦于仇家从未露出破绽,我们也无从查起。”她站起身,踱了几步,续道:“听闻此次巴蜀神机堂一事,我与溟哥便要赶来的。谁料那霍老鬼非要来提亲,不料女离儿仍念着你家的婚事,竟留书出走,霍老鬼的儿子闻讯,也追了出来。”她转身,道:“结果,我们带着一条腿的霍老鬼,哪里走得快呀!” 凤姑狐疑,道:“霍大哥何时断了一条腿?” 虹姑顿了一下,叹息道:“他代我与溟哥去贺抓周里,然,未能护得你们周全,自责得紧。当夜冲入大火中救人,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终是没保住那条腿。” 凤姑双眉紧锁,鼻子一酸,道:“对不住霍大哥……我与萧然欠你们的,如何还的清?” 虹姑上前,蹲在床前,道:“呸呸呸!姐姐说的什么话?哪个要你们还的?霍老鬼丢了一条腿也不耽误他打儿子的。” “谁在说我的坏话?”这晴天霹雳的一声吼,振得窗棱直颤,可人还在数丈之外。 凤姑不禁失笑,道:“这二十载你们可都没有变呢!” 门外响起了南宫溟的声音,道:“嫂嫂!愚弟南宫溟叩见!” 凤姑莞尔,对虹姑道:“南宫兄弟还是那么刻板,与你真真一点也不像呢!”言罢,撑住床边站起,虹姑忙上前相扶。 来到门前,只见南宫溟规规矩矩一礼到地,霍忠则一跛一跛急跳过来,大声道:“我还当唐九爷唬我,原来你真的没死啊!要不是那熊孩子跑了,我还来不得这里。今次还得托那熊孩子的福了!哈哈哈……” 凤姑微笑,道:“霍大哥的公子,我也是见了,英武得很,怎的在你口中竟成了熊孩子?” “你见了?”三人齐声道。 凤姑点点头,便礼让三人入客房,把近日的遭遇尽数道来。凤姑讲完,道:“霍大哥!我仍是对不住你,未能救下令公子。” 霍忠摇摇头,道:“那熊孩子命大,庄主夫人不必挂心,待我去寻他回来便是。”言罢,转身便走。 虹姑不奈,道:“霍老鬼,你跑那么快干嘛?” 凤姑拦住她,道:“他定是寻子心切,你莫要拦他。难道你就不担心南宫姑娘吗?” 虹姑顿了一顿,道:“我与姐姐才刚相见,不忍离去。我那女儿虽任性,但武功还算过得去,还有两位慕公子的庇护,想必不会有事的!” 凤姑摇头,道:“妹妹切莫放心早了,神机堂遇袭,恐与当年旧事相关,加之青城派推波助澜,太素宫又情况不明,我怕武林会生出变数,于他们不利。不如,你们也早些去寻南宫姑娘她们,也好护我儿周全!” 虹姑思量片刻,道:“那好!姐姐你定要保重身体。我料那青城派定会寻唐门的晦气,若当真召开武林公审大会,我等定会前往护姐姐与唐门周全。” 凤姑点头,道:“沈夫人于我慕家有大恩,此番有你们相助,我便放心了。” 虹姑点头,转身拍了一下南宫溟,道:“溟哥,我们也赶快去寻离儿吧!说不定还能与仇家照个面!” 南宫溟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转而,对凤姑深深一礼,道:“嫂嫂,我定护得两位子侄周全。”言罢,两人离开唐门,追霍忠而去。 凤姑拖着残腿,来到院中,仰望唐门背靠的高峰,自语道:“萧然,虹姑和南宫兄弟,大家都安好,想是你也放心了吧!”秋日的阳光挥洒在她的双眸,似是又荡起了微微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六章 毒竹亦可食 鲜血饲长兄 雾气笼罩的娄山山谷中,枯枝败叶交错横斜。仇暮云躺在沈沐风为他搭的草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沈沐风焦急的在一旁走来走去,边走还边挠头;莫离坐在不远处,双眸紧紧盯着暮云;关萍儿则蹲在暮云身边,将怀中药丸捣碎,敷在他的伤口上。 她扯下自己的裙角为暮云包扎好,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沐风忙上前,道:“哥他怎样?你……你怎的叹气,搞得我心里发慌?” 关萍儿抬眼看了看他,道:“疯子倒是不傻,他的伤很重,又失血过多,恐怕……” 沈沐风急道:“别说了别说了,你是神医,定能医治他的,对不对?” 关萍儿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我直当这样天真任性的话,只有莫离妹妹才能说得出,疯子你难道也这般看不清情势吗?” 莫离起身上前,道:“萍儿姐姐,沈大哥说的话都是我想说的。” 关萍儿摇头,道:“好妹妹,如若能救他,要了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只是现下的境遇,一没有水,二没有食物,更别说药草了。仅靠我背囊中的这些丹丸,怕是你我也撑不过七日!” 沈沐风看着气若游丝的仇暮云,心如刀绞。他伸手探暮云的额头,直是滚烫。他急道:“哥!哥在发烧啊!” 莫离抢上前,道:“不如我再渡些真气给他?” 沈沐风道:“不可。你适才已渡过真气,加之与嗜血一战,又拖着我们三人攀越峭壁,内伤外伤一大把,怎能再……” 莫离抢言道:“那沈大哥可有更好的法子?” 沈沐风略思虑,道:“我来!我虽没你内力精纯,但也可撑得一时。” 萍儿起身,道:“如果管用,我当第一个,哪怕自己力竭而亡……唉!” 沈沐风急得直跳脚,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论什么法子,只要有法子,总要试一试才好啊!” 莫离连连点头,赞成沈沐风的说法。 关萍儿仰天长叹,道:“好!你们两个现下就到周围去寻一寻,这山谷毒瘴密布,说不定有奇药藏匿也未可知。若当真机缘巧合被你们求到,仇大哥就有救了!” 莫离一听,喜出望外,一跃而起道:“我这就去找,就算把山谷翻个遍也要找到!”言罢,她拉着沈沐风就走。 沈沐风被她拉着走出数十丈远,便停下了。 莫离不解,疑道:“沈大哥,怎么不走了?我们要快些才行啊!” 沈沐风低头,道:“你真以为这个毒山谷能长出什么奇药吗?这只是支开我们的托词罢了!” “托词?”莫离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道:“难道她会加害……不会的,我相信萍儿姐姐!又或是萍儿姐要舍弃自己?” 沈沐风点点头,道:“皆无好事!我们悄声回去看看,若无事再悄悄出来便是。” 莫离点点头,两人蹑足潜踪转回向草榻而去。 离得尚有三四丈远时,只见关萍儿左臂高挽着袖子,右手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再仔细看,她的左臂上已有一条长长的刀口,鲜血正淋漓滴入仇暮云的口中。眼见那条刀伤渐渐结痂,她却又用刀划上一下。 莫离看得浑身发凉,纵身一跃,霎时间便到了关萍儿近前,一把夺过匕首,带着哭腔大喝,道:“萍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萍儿一惊,加上失血过多,险些栽倒。她强打精神,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可找到什么?” 沈沐风也奔回,道:“我就知道你想牺牲自己,我俩便回来看看。但即便如此,怕是哥也难以得救吧!” 萍儿苦笑摇头,道:“我若还有其他法子,定不会出此下下之策。只是,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前面!”言罢,两行热泪顺着苍白的面颊留下。 沈沐风卷起袖子,道:“就算是喝血,也应该由我这个男人来!”说着,拔出自己的匕首就要割下。突然,他觉得手腕发麻,匕首失去控制般飞入莫离手中。 原来,莫离使出了武痴传授的无名心法,夺去了沈沐风的匕首。莫离红着眼睛,道:“你们如此做,就算暮云哥哥得救了,他心中可会好过?” 关萍儿瘫坐在地上,道:“若能救他,我已心满意足。” 莫离胸中懊恼,却也无法可想,只得生闷气。 沈沐风突然道:“若这山谷中当真有些许活物便成了!” 关萍儿斜眼看了看他,道:“真是痴人说梦,这毒谷之中,就算有侥幸存活的草木禽兽,也定是剧毒入骨。” 沈沐风兴奋,道:“这么说,还是可能会有存活的草木鸟兽?” 莫离狐疑,道:“沈大哥,你不会是……想试试你的百毒不侵?” “正是!”沈沐风笑道:“知我者,莫离也!”他续道:“我百毒不侵,在这毒谷未服用解毒丸也并未感到不适,那么这里的食物我一定吃得。我的血又是无毒的,这样就有生生不息的血源供哥哥养伤。待哥哥好转,我们便可设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关萍儿听了他的话,自地上缓缓站起,眼睛渐渐有了神采,道:“确是个折衷的法子。” 莫离闻言急道:“可如此一来,沈大哥折损太大,又能撑得几时?不可不可!” 沈沐风走近,拍了拍莫离的头,道:“那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莫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只得默不作声。 沈沐风笑道:“你们俩个快去寻一些野果野味来,我在此搭一个避雨的棚子,作为我们暂住的营地。” 关萍儿点头,道:“好!就依你的法子。此处山谷是娄山豁口内侧,三面无出路。我与莫离先去豁口外侧寻一寻,那处应是毒性低许多。若能觅得生路那是最好,但此处群山环绕,怕是难寻。” 莫离愤懑道:“再难寻我们也定能寻到出路,沈大哥,等我们的好消息!” 关萍儿与莫离沿着山谷行出约五里也不见一丝生机,快到娄山山谷的豁口处,路面变得渐渐平缓湿润,雾气也越来越大,近在咫尺却不见人影。 萍儿轻声道:“莫离妹妹,你看这雾气愈浓,前方可能有水源。你且拉着我的手,免得我们走散了。” 莫离答道:“好!” 两人手拉手继续向前行走,突地,莫离停住了,她紧握住关萍儿的手。 萍儿不解,道:“莫离妹妹,因何……”还不待她把话说完,直觉脚踝似是被藤蔓锁住,一股大力将她娇的身躯倒提而起。幸得她与莫离手拉着手前行,莫离催动天殊剑的霸道内力拉住萍儿,左手拔出离魂剑,手起剑却未能落下。另一根藤蔓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将离魂剑和莫离的手臂缠住。莫离直觉周身内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莫名牵引,似是要流出体外。她心下一惊,暗忖:江湖之上,以我家的笛音最能破功,但却不能牵引,此招数难道与武痴前辈传我的无名心法同源?但武痴前辈的心法并未如此邪门,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情境也难容她多想,她振臂将内力灌注于离魂剑之上,长剑一抖,霎时间便切断了藤蔓。岂知,这两条藤蔓一断,四面八方的藤蔓犹如灵蛇般直扑两人而来。关萍儿大惊,却无半点还手之力。莫离亦是招架无法,只得拉着关萍儿左躲右闪,避开藤蔓。 关萍儿边闪躲,边轻声道:“莫离妹妹,这藤蔓最多时有几根?” 莫离道:“最多九根,最少两根!” 关萍儿心中咯噔一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谁?”莫离急道:“是谁?萍儿姐姐,你可有办法?” 浓雾掩住了关萍儿惨白的面色,但难掩她声音的颤抖。她气息断续,用力使自己冷静,道:“莫离妹妹可有暗器?” 莫离道:“有,九枚绣花针。虽不及沈大哥和暮云哥哥的,但准头尚可。” 关萍儿颤声,道:“当九尾藤鞭袭来时,你不要管我,跃起抓住自上绕下的那一根,然后向出鞭方向打出你的绣花针,我们方得一丝机会逃走!” 莫离闻言,道:“好!萍儿姐姐,你心啊!” 正此时,九尾藤鞭鬼魅一般自四周袭来,莫离一跃而起,果然隐约可见三尾长鞭的来向。莫离暗忖:我直当今日撞鬼了,藤蔓竟可从四周袭来,辨不出敌人的方向,却不想原来是借浓雾隐藏在空中。这种招式似乎在哪里见过!此刻不容多想,她掏出九枚绣花针径直抛出,逆鞭行方向而上,果然藤蔓瞬间收回。莫离落地,夹上关萍儿撒腿就往回跑。大约跑出两里余路才停住。莫离累得吁吁带喘,而关萍儿则浑身颤栗不已。 莫离看了看萍儿,笑道:“适才多亏萍儿姐姐识破妖人伎俩,否则我还以为是撞鬼了呢!” 萍儿双眼盯着地面,道:“妹妹说笑,适才当是撞鬼了!若不是撞鬼,又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莫离不解的问。萍儿并不作答。莫离追问,道:“姐姐如何识破妖人伎俩的?姐姐这么一说,我也突然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此类招式……啊!对,是嗜血!” 关萍儿浑身一个寒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莫离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萍儿,狐疑道:“难道……难道……我们刚刚碰到的是……前代嗜血?”说出这句话,莫离心中也不禁咯噔一声,要知道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境遇了。莫离轻叹了一口气,道:“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赶在了一起啊!这可如何是好?” 萍儿强打精神,道:“豁口方向是决计不能去了,我们先回营地再做打算吧!” 莫离点头,搀扶着萍儿慢慢回了营地。 沈沐风见她们回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前道:“回来这么快,可是有什么发现?” 莫离叹气道:“确是有发现,但并非好事!” 沈沐风疑道:“还能有比我们掉进这毒谷还要坏的事吗?” 莫离点头,道:“这次是真的最糟糕不过了!” 沈沐风急了,道:“你们倒底遇到了什么事?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莫离朝着关萍儿努了努嘴,低声道:“我们刚行到山谷那边的豁口,便碰到了萍儿姐姐的师爷,险些都跑不回来了,好在她没有追我们!” “什么?师爷?”沈沐风惊奇,道:“难道是前代嗜血圣使?她不是死了?” 关萍儿单手扶住额头,道:“她中了我的蛛丝盘,被师父打下山崖,怎有活命的可能?”她瘦的身子不断颤栗,低声续道:“就算摔不死她,都十几年了,除非她有办法解这蛛丝盘?!” 沈沐风双眼精光乍现,道:“她若可解蛛丝盘,忘尘道长岂不是有救了?” 莫离接道:“可问题是,就算她会解,也不一定给我们解药。何况,我们现在连谷口都出不去,再过十天半月,就饿死在这里了。” 正此刻,暮云似是呓语般,道:“水……水……” 三人惊喜交加,关萍儿抢上前去,右手搭住他的脉门,左手轻抚他的额头。沈沐风和莫离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片刻后,关萍儿摇头,道:“虽有些许气色,但仍高烧难退,只得看能否过了今夜了。” 沈沐风抽出匕首,道:“只要哥有反应,就是有希望,我是不会放弃的。”言罢,他在自己的左侧臂上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迸流而下。看得莫离心中一紧,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眶湿润了起来。沈沐风将鲜血灌入仇暮云口中,仇暮云似久旱遇甘霖般,费力的吞咽,这是人在濒死之刻的求生本能。 莫离不忍看下去,道:“沈大哥,我去对面山崖上看看是否能寻得些吃的。” 关萍儿站起身,道:“我与你同去!” 莫离微惊,暗忖:刚刚萍儿姐姐吓得魂飞魄散的,怎的这会又来了精神?她摇头,道:“萍儿姐姐还是在这里歇歇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关萍儿轻叹一声,道:“你晓得哪颗果子有毒,哪颗无毒吗?” 莫离笑了笑,道:“这我确实不知,但我可以多采些,回来姐姐再来分门别类即可啊!” 沈沐风也道:“莫离说的也是,你刚吓成那样子,还是歇歇吧!” 沈沐风料定萍儿会生气,岂料萍儿平静地道:“只要仇大哥尚存一丝生机,我就绝不放弃。”她转脸对沈沐风道:“今后,我们俩得好好的伺候你,好让你有血喂仇大哥!” 沈沐风一曲鼻子,道:“怎么听起来,我就是奶娘啊?” 莫离扑哧笑出声来,道:“也就是沈大哥你,在此等绝境也能讲出这般笑话来!” 沈沐风不屑,道:“怎的就是绝境了?待过个天,哥的身体略有好转,我便做一架奇肱飞车来,载着咱们四人飞出那谷口。” 关萍儿眼睛一亮,道:“当真有如此神奇之物?” 沈沐风骄傲道:“骗你干嘛!奇肱飞车乃上古神兵,只是图纸不齐备,我还得再研读研读。” 莫离也开心得很,道:“我就知道沈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关萍儿看了看满眼纯真情谊的莫离,摇头道:“莫离妹妹,我们赶紧走吧!否则今天就要饿肚子了。”言罢,两人有说有笑的行向对侧山崖。 沈沐风见她们安心离去,暗自叹了口气,自语道:“哥,你要快些好起来啊!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四人在山谷中兜兜转转找寻食物,勉强度日,暮云的伤势也难有起色。相比之下,唐九爷则拿出了珍藏数十年的珍稀药材,沈凄霜和凤姑的伤势日渐好转。 这日傍晚,沈凄霜斜倚在软榻上,趁着微弱的烛火看闲书,一阵秋风自窗口吹入,凉意卷了进来。她起身去关窗,刚欲关合窗棱,一只手拉住了窗户。她先是一怔,随即悠悠道:“我料得,今日你也该来寻我了。” 夜雀一缩身,悄无声息的跳入屋内,冷冷道:“解药!” 沈凄霜瞥了他一眼,道:“时日过得真快,算算已是七日了!” 夜雀并未搭言,只是默默的站在屋中。 沈凄霜自怀中掏出了一个蓝底瓷瓶,倒出三粒丹丸,道:“每日一粒,连服三日即可。此毒刚猛,欲泄清你身上的毒气,尚需三日。” 夜雀接过丹丸,揣入怀中,道:“谢沈夫人。”言罢,转身欲走。 沈凄霜叫住了他,道:“慢着!”夜雀站定不语。沈凄霜续道:“我自知你不欲加害我们,但毕竟中原武林与你们魔教势同水火,若有一日刀剑相向,望你放过嫣儿。我想,这也不违你的本心吧!” 听闻此言,夜雀立在屋中,身体久久没有移动丝毫。沈凄霜点点头,道:“我知你为难,就当我唐突了。” 夜雀突的转身,道:“嫣儿见了我教乱今圣使的真容……我不可能时时在她身边……” 沈凄霜疑道:“嫣儿有何机缘见到魔教圣使?再说,见了真容又如何?难不成他在我中原武林中是个有头脸的人物?” 夜雀停顿片刻,道:“总之,你们保护好嫣儿。”言罢,转身飞出窗外。 沈凄霜心下烦乱,暗忖:这乱今圣使定是筹谋什么霍乱武林之事,连嫣儿都莫名卷入其中,不知我家那臭子现在如何了?正想着,手指一疼,一根窗棱木刺扎入手指,霎时冒出血来。 娄山山谷。 莫离自岩壁上缓缓攀下,关萍儿道:“近日怎的如此慢啊?” 莫离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道:“萍儿姐姐,这片岩壁上的植物都快被沈大哥吃干净了,再向上我也很难攀越了!” 关萍儿咬住下唇,暗忖:已经七日了,那疯子每日吃些竹子叶子,应该已经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他也性命难保。莫离妹妹与我只喝些露水,也快油尽灯枯了。三日内,定要冲出那个豁口,才得一线生机。想到此节,她暗自摸了摸怀中的几页残卷。 莫离拉着她的手,道:“萍儿姐姐,你想什么呢?快与我说说!” 萍儿苦笑着,道:“我的好妹妹,我们还是节省些体力吧!”言罢,她将莫离自崖壁上砍下来的细竹子收起,道:“咱们回去吧!” 莫离也拾了一些略粗壮的竹子,道:“也不知道沈大哥那个奇肱飞车做得怎样了,再这样空耗下去,怕是他身体吃不消吧!”一边说着,一边朝营地方向走去。 离营地尚有七八丈营地,远远不见灯火,莫离疑道:“怎的今日沈大哥没有生起篝火?” 萍儿看了看,道:“雾气浓重,也不见人影,我们赶快回去看看!” 两人直奔回营地,只见沈沐风正趴在地上。这可吓坏了莫离,她扶起沈沐风,大叫道:“沈大哥,沈大哥!莫不是你的头风病发作了吧?” 关萍儿切住沈沐风脉门,心道:脉浮虚空,他果然到极限了啊! 沈沐风悠悠转醒,睁眼一看莫离眼中噙泪,便道:“我刚刚睡个安稳觉,你这是干什么啊?” 莫离见沈沐风醒了,破涕为笑,道:“睡觉怎么不去草榻,还来怪罪我?” 沈沐风坐起,道:“没有怪罪你,只是你不必那么大惊怪啊!” 关萍儿将一困竹子递给沈沐风,道:“不管怎样,先填上肚子吧!”言罢,又去看了看沉睡的仇暮云。有沈沐风的鲜血滋养,暮云近日脉象平稳了许多。她聚拢干柴,默默将篝火生起。 沈沐风也不管她,见了竹子分外开心,道:“就等这个了,你们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晚,饿死我了!”言罢,开心的啃起了竹叶。边吃边道:“我的奇肱飞车已经初具雏形,再有个日,我们便能飞过那老妖婆,逃出山谷了!” 莫离听了,惊喜万分道:“真那么神奇?雏形在哪里啊?” 沈沐风指着远处一个大竹筐,道:“就是那个!” 莫离跑过去仔细端详,悻悻而归,道:“就是一个造型古怪的大竹筐,怎的就是奇肱飞车了?” 沈沐风不服,道:“你不懂,奇肱飞车就是这样子的!” 正在他们争吵之际,突地听到一声:“好吵!” 三人一惊!关萍儿的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一把扑到仇暮云身边,道:“你可醒了!担心死我了。” 沈沐风嘴里嚼着竹子,言语不清道:“哥……里醒了?” 莫离也是喜出望外,一跳多高,道:“暮云哥哥,你终于醒了!可吓坏我们了呢!” 三人将仇暮云团团围住,上下左右的看。 仇暮云不奈,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沐风傻笑着,道:“我们是想多看看你啊!哥!你可知道,你在鬼门关徘徊了整整七日了!” 仇暮云看了看周遭,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的记忆,疑惑道:“这是何处?你为何与猫熊同食?” 沈沐风顿在当场,不知是该将嚼了半截的竹叶吐掉还是吞下。 莫离哈哈大笑,道:“暮云哥哥你有所不知,这里是娄山山谷,你近日能转醒全是因为……” 沈沐风一把上前捂住莫离的嘴,道:“我觉得竹子很好吃啊!哥,你要不要尝一尝?”转头,对莫离狠狠使了个眼色,莫离随即会意,不再言语。 关萍儿一把推开他俩,道:“你们不要吵了,仇大哥虽转醒,但却虚弱得紧,让他早点休息吧!” 仇暮云舔了舔嘴唇,自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借着篝火看了看周遭情形,心中已是明了了八九分状况。他仰望沉沉的雾气,暗忖:我断不能连累他们。 翌日,莫离与关萍儿依旧去寻找沈沐风的食材,沈沐风则在营地看护仇暮云,研制他的飞车。 仇暮云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沈沐风,道:“你在弄什么?” 沈沐风便将谷口的事说与仇暮云,道:“我想重新制成奇肱飞车,飞出山谷豁口。” 暮云摇摇头,道:“我穷十年精力亦未能完成……那半阙图……唉!” 沈沐风笑嘻嘻,道:“哥,这神机子老前辈能制出这奇肱飞车,我们也能制得。”他放下手中的活,来到仇暮云身边。突然出手点住暮云大穴,道:“哥!得罪了!”言罢,撸开袖子显出了布满二十几道伤口的胳膊。用匕首将堪堪长合的嫩肉再次割破,鲜血滴滴答答流入仇暮云的口中。 暮云已猜到八九分,但沈沐风的鲜血淋漓滴下之时,他仍是睁大了眼睛,刀绞一般心痛难耐。一股股温热黏腥的血顺着喉咙流入脾胃,鼻子酸楚,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野。 沈沐风强挺着虚弱的身体,笑道:“哥!不必担心,我每天都好好吃饭的。” 仇暮云哽咽气闷,万千个责备落在心头。他自责,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这么不争气,拖累了弟弟,拖累了众人。 沈沐风按照每日的分量饲血后,帮暮云解开穴道,自己按压伤口止血。仇暮云干涩的笑了笑,道:“笨弟弟,你果然没有好办法了!” 沈沐风傻笑,道:“哥,我觉得我这个方法很好啊!” 仇暮云费力的举起义肢,道:“打开这个……” 沈沐风十分好奇,道:“哥,打开它做什么?” “打开啊!”仇暮云费力道。 沈沐风打开了义肢的上盖,仇暮云又道:“最底层有一个木匣子,拿出来!” 沈沐风拿出匣子,道:“哥!这个匣子似乎是个十分精密的机关啊!你该不会是藏了什么神兵厉器吧?” 仇暮云摇摇头,道:“后拍三下,前按两下,左旋七周,右侧开匣!” 沈沐风照做,但匣子并无异动,但却真真的被打开了。沈沐风惊喜,道:“哥!这个机关好神奇!” 暮云微笑,道:“这是我爹做的机关,当然神奇!里面便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机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七章 草木形色去 绝处难逢生 “神机图?”沈沐风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仇暮云看着他的表情,不禁哑然,道:“笨弟弟,就是神机图。” 沈沐风带着崇敬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盒子,以及里面有点泛黄的绢布。 仇暮云敛住笑容,道:“沈沐风,跪下!” 沈沐风吓得一哆嗦,俯身跪倒。跪下又觉得奇怪,道:“哥,为啥跪下?” 仇暮云轻呼一口气,道:“爹,孩儿自觉替您收了个好徒儿,资质甚高。今日便将神机子师祖留下的神机图传给他,以报亲恩!” 沈沐风一听,有点头晕目眩,他转头道:“哥,为何传给我?” 仇暮云严肃,道:“你不要问那么多,跪好!” 沈沐风不敢怠慢,整衣襟跪好。 仇暮云深吸了一口气,强打精神,道:“沈沐风,你在我神机堂习得的便是我这二十年间对神机图的解读。” “啊?”沈沐风心中顿时明朗,原来那些真的是神机图,他看了看那张黄黄的绢布,竟能演化出如此多端的变化,哥的功力可见一斑。 只听仇暮云续道:“神机图奥妙非常,我尚未完全参透。但此图关系重大,如落入歹人之手,恐有祸国殃民之难。今日你我落难至斯,你且将此图背熟,随即销毁。” “什么?”沈沐风又一次张大了嘴巴,也学着武痴挖了挖耳朵,心道:今日难道我的耳朵坏掉了?他试探着问:“销毁?销毁神机图?” “不错!”仇暮云微微动了动头,显是已然疲累,但他仍强撑着,道:“笨弟弟,我信你的为人,你快叩谢师祖和师父吧!” 沈沐风胸膛起伏,要知道享誉江湖近百年的神机图,今日要毁在自己手里,真不知是喜是忧。但,哥如此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想罢,他俯身奋力磕了三个响头。 仇暮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笨弟弟,起来吧!” 沈沐风起身,来到他的草榻前,道:“哥,当真要毁了此图?” 仇暮云抬起义肢,拉住他的胳膊,道:“定要毁了,且不可让她们二人知晓。” 沈沐风一怔,道:“哥!你竟不相信她们?” 仇暮云摇摇头,道:“难道你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沐风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仇暮云续道:“将木匣子帮我收回义肢吧!毕竟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点念想。” 沈沐风将泛黄的绢布轻轻取出,将木匣子放回义肢装好。他随口问道:“哥,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啊?” 仇暮云微微笑了笑,目光飘向雾霭深处,悠悠道:“他对家人关怀入微,对朋友肝胆相照,对大宋更是忠心不二。为保一方平安,违背本心,弃舍闲云野鹤的生活,修建神机山庄,守护神机图。他……胸怀天下,可天下却不容他……”暮云眼中突然失去了色彩,残留的只有深深的恨意。 沈沐风见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忙道:“哥,哥!师父长什么样子啊?” 仇暮云扭头看了看沈沐风,道:“和我长得相差无几。” 沈沐风嘿嘿傻笑,道:“我真是拜了个好师父,长得又帅,又是一个一等一的大英雄。” 说了这许久的话,暮云也累了,见他喜不自胜,心中的仇恨便不自觉的淡了许多。 沈沐风喜滋滋打开那绢布,薄薄的绢布竟可展开丈余,上用金线勾勒着细密的图画。沈沐风仔细观看,神机图中错综复杂的线条连着一个又一个机关,若不是先前研习仇暮云的解读颇有心得,此番看懂尚颇费功夫。他顺势向下看,直到右下角处,正是记载奇肱飞车之所在,竟金丝断,银线裂,缺了一角。 沈沐风急道:“哥!这神机图怎的破了,又是没有奇肱飞车!” 仇暮云正闭合双眼歇息,被他一叫神思一晃,微怒道:“叫什么呀!不过是由于一些缘故破损了。”可他心中却在暗暗思量:当年,关山岳为抢夺神机图,致使其破损。这关山岳是何许人?为何要夺图?我家被灭门可是与他有关?他思来想去,不由得想起了关萍儿,她也姓关,出身魔教……她寻找的爹爹和大伯又是何人? 沈沐风悻悻,又道:“看来这神机图,还得靠我沈沐风补全啊!”言罢,又去研究他的奇肱飞车了。 仇暮云看着沈沐风的身影,心中释然许多,暗忖:想那么多干什么,有一个笨弟弟足以,无需再自寻苦恼了。迎着朦朦雾色,他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在这雾气浓重的山谷中,天光是唯一辨识时辰的方式,虽不准确,但寥胜于无。 莫离悬在半山腰,借着刺破雾气的微弱天光打量岩壁,果然光秃秃的,能拔的全拔了,能砍的也全砍了。她横向攀爬了几百米,也不见一枝半叶,无奈垂头丧气的跳下岩壁。 她扳着手指数了数,自语道:“已经八日了,竹子都拔光了,我也饿得头昏眼花了,这便如何是好?还是赶快回去找萍儿姐姐商量对策吧!” 她边想着,边跑到与萍儿分散的谷底。即便饿了这几日,但莫离轻功仍是极佳,双脚踏地无声。透过朦胧的雾色,她远远的望见,萍儿并未寻找吃食,而是静坐于一片平整的枯枝上,五心朝天,似是修习心法。莫离心中疑惑:难道萍儿姐姐有什么独门绝学,还躲在这里修炼?她悄悄凑上前,道:“萍儿姐姐,你这是干嘛呢?” 谁知萍儿双肩一耸,一口鲜血喷出。吓得莫离一跃而起,道:“萍儿姐姐,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修习的心法如此凶险……我……” 萍儿紧蹙双眉,抹了抹嘴角的血,道:“没事!”她抬头看了看莫离,道:“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莫离上前扶住萍儿,道:“萍儿姐姐,你与我说实话,你这是在练什么功夫?以你刚刚的情形,险些走火入魔。” 萍儿望着莫离清澈的眸子,苦笑道:“武功一路,我是万万瞒不过你的!”她自怀中掏出几页泛黄的书页,道:“我修习的是魔功——食灵。” 莫离一愣,道:“这是什么功?我怎的从来没听过?” 萍儿站起身,道:“这是花剌子模国的巫师传下的唯一内功心法,书写却是汉文,再多的缘由我也不清楚了。”她将书页递给莫离,续道:“据传,教主为了表彰前代嗜血圣使武功高强,特将这花剌子模国的珍宝赐给她。岂知武痴前来寻衅,抢走了大半本。但那武痴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据说被打得满地找牙,因此还白了头发。” 莫离接过那几张黄页,仔细看了看,心中不觉疑虑,道:“难道这便是武痴前辈赠予我的残卷的后半册?”莫离自怀中掏出上半册,果然,正是一本。 萍儿喜道:“原来上册在妹妹这里,快给我。” 莫离却紧握着两个半册,不肯放手。 萍儿嗔道:“怎的妹妹这般气?” 莫离沉默片刻,道:“姐姐难道没有发觉,这最后几页中记述的是如何打通旁人经络,将内息据为己有?” 萍儿眼珠左右顾盼,支支吾吾道:“我武功如此低微,哪看得透彻!” 莫离薄怒,道:“萍儿姐姐,此功名为食灵,又是花剌子模国的国宝,你又怎会不知它是窃取他人内力的魔功?” 萍儿听了,恼火异常,跳起道:“你当我愿意练,还不是为了仇大哥。他和那个疯子恐怕撑不过三天了。你我也快油尽灯枯,再等下去便成了这谷底的几具骸骨。那封住谷口的嗜血便是以此内力制住你我,若我也习得此功,便可吸走她的内息,我们便可脱困了。你可好,反而来责怪我?” 莫离被关萍儿吼得张口结舌,连连摆手,道:“萍儿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萍儿吵了一通,也是口干舌燥,她深知此时应保存体力,只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莫离妹妹,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我只是心中积郁难疏罢了。” 莫离见她平静下来,低声道:“萍儿姐姐可知,以你的功力,若真的去吸食那嗜血圣使的内力,恐有性命之忧!” 萍儿看着莫离,道:“无非就是一死,我不怕,只要他……你们大家都好好活着,我余愿已足。” 莫离一听,怒道:“萍儿姐姐说的哪里话,沈大哥不是说了,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更不能牺牲你啊!” 萍儿杏目一瞪,道:“莫离妹妹,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全身而退吗?无医无食,仇大哥定然命陨,疯子以血为他续命,迟早也是衰竭而亡。解毒丸已无多,你我也撑不过三日了。” 莫离低着头,听着萍儿细数,也深深的感到了绝望。但如果人人都泄气,丢了求生的希望,那沈大哥的心血就白费了。她挺了挺腰,拍了拍胸脯,道:“萍儿姐姐,这本秘籍就交给我吧!” 萍儿叹息,道:“你不要闹了,已经来不及了!以我的资质三日习得此法,实非易事。” 莫离莞尔,道:“我料得姐姐三日定是练不成的。” 萍儿杏眼圆翻,怒道:“莫离妹妹,你今日是定要惹毛我吗?” 莫离捂着嘴扑哧笑道:“姐姐,我已修习过这大半册,由我修习这后几页岂不是事半功倍?” 萍儿闻言,一把抓住莫离的手,惊道:“万万不可!这是花剌子模的功夫,是魔功,是吸食旁人的内力,你乃武林正道,决计不可修习。姐姐不想你与我一样,成为千夫所指,为人唾弃的妖女!你速速将秘籍给我!”言罢,伸手便抢。 可她的身手岂是莫离的对手,莫离微笑了一下,道:“武痴前辈传我时,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心法,竟胡乱练了,也许这就是机缘吧!” 萍儿摇头,道:“将心法给我!” 莫离央求道:“萍儿姐姐,听我一次。我仅以此功法惩奸除恶,绝计不伤良善之辈。”她顿了顿,低头道:“不管怎么说,能在短时间内练成此法,四人中也只有我了,不是吗?” 萍儿急得不知说什么好,道:“你……” 莫离笑笑,道:“萍儿姐姐放心吧!我爹说过,武功同剑一般,并无正邪之分,只是修习者的用心不同而已。” 萍儿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不住摇头。 莫离摇晃着萍儿的胳膊,道:“萍儿姐姐,这些日都是你们照顾我,我只是多修习一门内功,便有解救大家的可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萍儿眉头紧锁,道:“你切记,那嗜血的功力非同可,就算是你,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莫离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们不是已与她交过手了。我自己的斤两,我还是晓得的。” 萍儿无奈,只得默默叹气。 莫离见她闷闷不乐,故意找说辞,道:“对了,萍儿姐姐,我喝了你给我的解药后,便不再怕那离魂剑上的尸毒了,你真是华陀在世啊!待我们逃离此处,你可不可以多制一些解药给我,万一哪天我伤了旁人,令他染上了尸毒,我也好施救啊!” 萍儿转脸看了看莫离,道:“我天真的好妹妹,这尸毒不似旁物,因人而异,并无一般的解药。我当日为你解毒,也是取了你的血方制得解药,这才是尸毒令人胆寒之处。你若不是碰到我,现下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 莫离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么厉害!那这剑还是少用为妙!” 萍儿点头,道:“不过,也有似武痴那般,功力深厚,体魄强健,不被尸毒所侵。” 莫离歪着头,若有所思般道:“原来如此,我说师父怎的都未提及离魂剑有毒,竟是这般缘故。” 入夜,天色微凉。沈沐风在篝火中加了一把枯枝,让火烧得更旺些。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打了打土,递给莫离,道:“穿上些,免得着凉。” 莫离望着沈沐风苍白的脸色,心中酸楚,道:“沈大哥,我不冷,你快些穿上吧!” 沈沐风傻笑着挪到莫离身旁坐下,道:“你穿上吧!这几日你给我找吃的太辛苦了!” 莫离一听吃的,胃里不觉一阵抽动,许是由于太久没有进食,肚子竟不争气的咕咕大叫起来。莫离按住肚子,羞红了半张脸,道:“沈大哥……我……” 沈沐风听得真切,他知道莫离每日攀爬岩壁,为他寻找尚能入口的东西,但自己却连续七日水米未进。想来,不觉一阵心酸。但他仍强颜欢笑,道:“莫离,肚子饿了啊!沈大哥的血还多着呢!来来,你也喝一点。”说着,他便掏出了匕首,撸起袖子,露出了布满伤痕的手臂。 莫离映着火光,定定的看着沈沐风那恐怖的伤痕,鼻子一酸,抑制不住的情感奔涌而出,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吓了三人一大跳,尤其是离她最近的沈沐风。沈沐风忙道:“莫离,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你怎的哭了?” 莫离只是自顾自的哭,并不理他。 关萍儿走过来,拍着莫离的肩膀,道:“好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疯子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收拾他!好了,不哭。”说着,将莫离揽入怀中,还恶狠狠的瞪了沈沐风一眼。 沈沐风委屈的收好匕首,道:“我没说什么,我只是问她是不是饿了!” 正此时,关萍儿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莫离收敛了哭声,四人陷入了沉默。无边的夜色,沉沉的雾气,明灭的篝火,无望的明天。 …… 仇暮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道:“我还道你身子娇,当不会浪费粮食。岂知,你也这般贪吃懒做的!” “你道谁贪吃懒做?你说谁呢?”萍儿丢下莫离一跃而起。 沈沐风和莫离不自觉的哈哈大笑起来,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谁都撑不了几日了。 巴蜀唐门。 “报!”一个唐门弟子跑进前厅,道:“掌门,金山寺传书信来了。” 车礼上前,双手将信笺接过,呈给唐九爷。唐九爷接过信,展开看了看,点头道:“我料得时日也差不多了。车礼,准备启程吧!” 车礼躬身,道:“是,掌门。”转身向厅外走去。 唐九爷叫住他,道:“车礼……” 车礼转身,道:“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唐九爷悠悠道:“这些年,师父对不住你!你……切莫与师父生分了!” 车礼闻言,俯身跪倒,双目含泪,颤抖道:“……师……师父……” 唐九爷的眼眶也微微湿润,点点头,道:“好徒儿……” 沈凄霜背靠着门旁的窗棱,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脸颊。这多年的隔阂,今日算是烟消云散了,却不知前路如何。她暗忖:我闯了青城派已有十日,金山寺来信定是要让爹爹赴公审大会的,若不能找出那贼子余骇浪的把柄,恐爹爹还要吃罪,我当暗中去察探一翻。 刚想到此处,只听唐九爷道:“双儿!进来吧!” 沈凄霜沾了沾泪痕,转身进入,道:“爹爹!师兄!” 唐九爷点头,道:“好!好!”他用手轻抚眼角,道:“我明日便启程前往金山寺,赴那公审大会。此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嫣儿!双儿,你可愿意替为父照料她?” “这……”沈凄霜不知是否该应允,若应允,便无暇抽身去拿住那余骇浪的把柄。若不应允,嫣儿无人照料确是不妥。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只听一个声音叫道:“这次爷爷休想丢下我独自前往,嫣儿决计不允。”一个身着桃红色纱裙的姑娘,自厅外飞入,犹如翩翩蝴蝶。 沈凄霜眼前一花,竟将嫣儿恍然看作了当年的自己,霎时间她明了爹爹为何收养了被人丢弃的女婴,不由得眼中噙满泪花。她上前道:“爹爹放心,女儿定当护嫣儿周全。” 嫣儿不悦,道:“我要跟着爷爷,一步也不离开,你休想分开我们。” 唐九爷薄怒,道:“嫣儿,不要胡闹!” 嫣儿不依不饶,手指着沈凄霜,道:“自从她回来,爷爷就不要嫣儿了,是不是有了亲生女儿,就不要我这个捡来的孙女了?”言罢,竟呜呜啼哭起来。 唐九爷刚欲起身抱起嫣儿劝慰,沈凄霜则上前两步,道:“你如此啼哭,以后如何接掌这诺大的唐门?” 嫣儿睁大了眼睛,盯着沈凄霜。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接掌唐门,她只是爷爷的乖孙女,怎么会接掌唐门? 唐九爷也是一怔,旋即会意,哈哈大笑,道:“将嫣儿托付与你,为父便放心了!你便留在唐门照顾嫣儿与慕夫人,明日我与车礼便启程前往金山寺。” 沈凄霜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对车礼道:“师兄,照顾好爹爹!” 车礼凝视着沈凄霜,心中百感交集,道:“师妹放心,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师父周全!” 翌日清晨,车礼带领十八名唐门弟子与唐九爷一同上路,前往巫山渡口。大江依旧奔流不息,滔滔东去。不驻足,不叹息,一路奔驰到江陵城。 “霍大哥!霍大哥!”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向着江陵渡口跑去。 一个赤裸上身,仅穿着紧身短裤的大汉正背着一个大木箱,自船上卸货。见女子跑过来,他嘿嘿憨笑,道:“秀儿姑娘!” 他身边的工友起哄道:“霍兄弟,你家娘子来寻你啰!”“就是就是,还不快去!” 霍忠继黑黝黝的脸上飞起了红霞,腼腆笑道:“别胡说,还不知人家秀儿姑娘怎么想的呢!” “切~~~”大家一起起哄。 霍忠继放好木箱,匆匆来到秀儿身边,道:“你怎么跑到这里啊?这里都是熏臭的大老爷们,你一个姑娘家,多不好啊!” 秀儿气喘吁吁,道:“霍大哥,我也是着急啊!我做工的那家,明日要出货船到重庆去。我拜托夫人替我们说说好话,带我们回去,他们老爷便应下了。我们明日便可回重庆了!” “当真?”霍忠继心中一喜,转而反忧。 秀儿见他又自不高兴了,疑道:“霍大哥怎的不高兴?” 霍忠继强笑,道:“没有,高兴,怎么不高兴呢!” 秀儿也不管他,自顾自道:“我们明日一早便要搭船,我想今日带你去江陵城内扯几尺布,缝制件衣裳。自我们遇险后,你就又没了衣衫,这天气转凉了,当心着凉。” 霍忠继一听,喜出望外,道:“秀儿姑娘,你真好!”转念,又道:“不妥!我们要搭船,也不好不给银钱,我们本就没几个铜板,怎好再给我缝制衣裳。再说,秀儿你还没有新衣衫呢!” 秀儿蹙眉叹气,道:“霍大哥,这几日,你在码头做苦工,我在江陵城里做些针线,赚了也有一贯钱的,给你缝件衣裳应费不了多少的。再者,明日搭人家的船,你怎好如此打扮?” 霍忠继嘿嘿傻笑,道:“秀儿姑娘说的在理,我这就去结了工钱,与你去缝制衣裳。”言罢,他转身去找工头结算。 秀儿扯着自己的袖口,心中喜不自禁。她暗道:回到重庆就可以找到娘亲了,说不定娘亲已经找到沈大哥了。这几日,往来的人都在说,重庆城的神机堂虽然被毁了,却不见一个人影,想必沈大哥他们都全身而退了。不知沈大哥有没有想念我?想到此处,竟双颊绯红。 霍忠继结了工钱,喜滋滋跑回来,发现秀儿的脸红红的,惊道:“秀儿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着了风寒啊?” 秀儿吓了一跳,扭捏道:“没有,霍大哥……我们走吧!”言罢,转身走开。 说起来,他们已经到这江陵城七八日,霍忠继还是头一次进城。他赤着脚,上身一件短汗巾,下身一条紧身短裤,显露出结实的肌肉。两人行至一间二层楼宇之间时,一群姑娘在二楼娇笑,门口的姑娘更有上前拉扯霍忠继的。 霍忠继一惊,道:“你们干什么?” 姑娘们嬉笑,道:“哥哥这一身好体魄,妹妹们见了喜欢啊!” 霍忠继一抱拳,道:“姑娘们过奖了!” 秀儿早就羞红了脸,一把拉过霍忠继,疾走开去。只听后面的姑娘们还在调笑,道:“呦!谁家的闺女,这般凶?”“哥哥,别走啊!”“别走啊!哥哥!” 霍忠继一脸迷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道:“秀儿姑娘,因何走得如此急啊?” 秀儿气得脸色发青,低声道:“霍大哥,你难道不知,那都是青楼女子?” “青楼?”这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声音,震慑得大街上的人群都如被定身了般停顿了片刻。霍忠继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故作聪明道:“请楼上坐!”他偷眼瞧着周遭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又看了看秀儿铁青的脸色,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巧,旁边一家客栈的店二叫卖,道:“十钱住店!十钱住店!” 霍忠继拉起秀儿三步并做两步,奔进客栈,道:“住店!” 秀儿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道:“大清早的,住什么店?再说,我们哪有钱住店?” 店二插言,道:“夫人这话说得不对,大清早怎的就不能住店呢?更何况……”店二故意压低声音,道:“您家官人看起来生猛得很呢!” 秀儿闻言,脸就像熟透了的苹果,头顶似有袅袅青烟溢出。此时此刻,什么知书达理,什么三从四德,全都抛诸脑后,只听她大吼一声,道:“谁是她夫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八章 江边鸳鸯苦 谷底诀别近 秀儿这一声吼,不亚于惊雷破山,引得街上的人群纷纷向客栈里面看。秀儿实在羞涩难当,情急之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上了楼。 霍忠继一见秀儿哭了,也顾不得许多,急忙道:“秀儿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随即,也追上了楼。 店二站在门口,对着街上扒门看人闹的人群道:“别瞧了,别瞧了!”人群被驱散了。他转身对着楼梯,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个紫衣贵公子骑着一只木马,远远的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抬头看了看这家客栈的名字——“临江客栈”。 “珙公子!珙公子!船要启程了!误了时辰怕是又要被老爷骂啊!” 孟珙摸了摸木马的头,道:“船是万万不能误了,闲事也要管上一管!飞鸽传书给隐华大哥!让他们来收拾收拾这些临江阁的余党!” 随从道:“是!不过,珙公子,还是先去码头吧!” 孟珙点头,道:“好!”随即,脚下一踩踏板,机动马如飞似箭窜了出去。 后面的随从一边追一边大喊,道:“让开啊!我家公子来啦!”“珙公子啊!您慢着点啊!” 孟珙踩着机动马一路狂奔,不知撞飞了多少往来贩。眼见面前一名孱弱的淡紫衣裳的女子,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孟珙一闭眼,仿佛眼前又浮现了爹爹的鞭子!他直觉咣当一下,头碰到异常坚硬的地方,暗忖:这是什么女子,竟硬如磐石!睁眼一看,果然,一根大石柱子!原来,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紫衣女子被一名白衣男子飞身救走,孟珙便撞在路边门廊的石柱上。 只听那男子道:“灯芯,怎么这般不心?你身子尚虚弱,撞坏了怎么办?” 灯芯站定,道:“洛崖!我无碍的!” 孟珙的随从跑上来,道:“对不住啊,姑娘!您没事吧!我家公子不是故意的!” 灯芯一摆手,道:“我没事!快去看看你家公子吧!似是摔得不轻。” 凌洛崖上前,道:“你家公子这木马甚是有趣,不知自何处得来啊?” 随从无奈,道:“这是我家公子打从大江里捞的,爱不释手啊!你瞧,都摔得满头包了,还不死心……”言罢,去扶孟珙了。 凌洛崖拉过灯芯,便走开了。灯芯低声道:“这木马……” 凌洛崖道:“不错,正是霍忠继那傻子骑的玩意!说不定,此行有收获!我们先去临江客栈歇息吧!你的身子还不好,整日跟着我奔波,我心中难过。” 灯芯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凉,道:“洛崖,我……不觉苦,反而甘甜得紧。”言罢,随着凌洛崖直奔临江客栈。 凌洛崖转过前巷,见后巷左右无人,轻叩门环,“啪!啪啪啪!啪啪!”停顿约半盏茶时间,一个声音响起,道:“客官怎的不走前门?” 凌洛崖答道:“远道而来,不识前门。” 只听声音又道:“客官可是投的大宋的店?” 凌洛崖并不作答,又在门环处轻叩了三声。门“吱吖”一声被打开,出来的正是店二。他笑嘻嘻道:“贵客里边请!” 凌洛崖牵着灯芯走入后门,那店二领着二人转入后堂门,轻拧角桌上的灯盏,地面翻板弹起,一条延伸于地下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店二躬身道:“圣使请!”言罢,打开火折,前方引路。 灯芯随着也走入这地下通道。原来,这临江客栈正是临江阁设置于江陵城内的一家内应客栈,专做通风报信,消息传递之用。那店二将二人引到深处一间地下石屋,点燃烛火,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道:“恭迎抚花圣使!” 凌洛崖坐定,道:“临江可在此处?” 店二答道:“阁主身在齐云山!” 凌洛崖冷哼一声,道:“他倒是乖巧得很。罢了,有没有那姑娘的消息?” 店二喜上眉梢,道:“回圣使,就在刚刚,那位名叫秀儿的姑娘与一个壮汉投宿到咱们店里了!”他将刚刚的原委讲述一翻。 凌洛崖不禁失笑,道:“今次真是好运气啊!他们可是在二楼?” 店二道:“正是。可要的将他们拿下?” 凌洛崖一摆手,道:“不急,好生招待。一会,我亲自去见秀儿姑娘!” 灯芯默默的抓紧了裙摆,暗忖:洛崖要去见秀儿姑娘了!心中不觉一阵醋意。 凌洛崖察觉到她的心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别胡思乱想!”言罢,轻轻在她额头一吻。 店二一见这情景,很是知趣,道:“圣使若无别的吩咐,的先行告退了。” 凌洛崖点头,道:“给灯芯姑娘熬一碗参汤过来!” 店二应声而退。 灯芯被凌洛崖揽在怀中,心中却是酸楚。她轻声道:“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什么,我残败之身,怎与那秀儿姑娘相比。可我……” 凌洛崖俯身一吻印上她的樱唇,许久不愿离去。大约一炷香时间,他轻轻抬起头,道:“不要胡说,我对你,对秀儿姑娘,南宫姑娘,对幻菊,乃至顾七伤,我对你们的情谊半点不假。”他温柔的凝视着灯芯,道:“只是我如此多情,你会不会怪我?” 灯芯猛力摇摇头,道:“怎会!相比那忘恩负义的余骇浪,你的情义可比真金。何况,多情又岂是你的错?” 凌洛崖紧紧将她抱在怀中,轻轻道:“我会真心爱你们每一个女子……”心中却忆起那不堪回首的旧事。沦落青楼的娘亲,被欺凌的童年,被掳入魔教沦为圣宗玩物的自己……他暗道:灯芯,我怜你怜她,不如说是怜惜我自己罢了…… 灯芯身体仍十分虚弱,加之连日奔波早已不支,她渐渐在凌洛崖怀中沉沉睡去。凌洛崖将她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出。后厨,正在熬参汤的店二见凌洛崖来了,忙打打身上的灰尘,道:“圣使!” 凌洛崖看了看火上的参汤,道:“给秀儿姑娘也留一碗吧!” “是!”店二答应着,心道:这抚花圣使可真是多情的种子,却不知是真的多情还是薄幸。 凌洛崖缓步走到二楼,听得一间客房中有女子的哭声,一个男子正劝慰,道:“秀儿姑娘,我是真不知道那里是青楼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霍忠继发誓,今后绝不与其他女子交谈,哪怕一句也不行!” 秀儿哭泣,嗔道:“谁要管你,你爱交谈几句便交谈几句!” “秀儿姑娘,我决计不会再与她们有任何往来,看都不看一眼。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秀儿哭泣更急,道:“谁要理你与谁交谈,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别人误会!” 霍忠继急道:“秀儿姑娘,那……那我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啊?” 秀儿气得声音颤抖,道:“我何时气你与那青楼女子交谈?” “那你哭什么?”霍忠继不依不饶的问。 “我……我……”秀儿恼了,道:“我气我自己还不行吗?” 凌洛崖斜倚门旁,暗忖:他们俩何时这般火热了?我再来晚一步,怕是秀儿姑娘就要被这莽汉抢走了。他正想着,只听霍忠继又道:“秀儿姑娘既然不是气我与青楼女子交谈,那定是气那店二说你是我的……我的……” 秀儿听到这里,脸腾的一下子又红了起来,嗔道:“别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霍忠继一拍桌子,吼道:“果然如此,我这就拿了那店二,让他与你赔罪!” 秀儿抽泣更甚,道:“你个莽汉,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沈大哥以为你与我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此言一出,秀儿顿觉不妥,她收敛哭声,定定的看着霍忠继。 霍忠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地面,半晌才道:“秀儿姑娘,我……我不会让……让任何人觉得,你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我只是……遵照苏服人的意思,保护你!待得……待得将你安然无恙护送回重庆城,我便回狂刀门去。”他慢慢站起,似是丢了魂魄般,续道:“秀儿……不……苏姑娘,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秀儿见他如此失魂落魄,心中不忍,有意叫住他,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在心中默默自责。 霍忠继打开屋门,一头撞在凌洛崖身上,也不抬头瞧一瞧,便道:“对不住!”绕过凌洛崖走开了。 凌洛崖不禁哑然失笑,道:“看来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说得便是这般傻子吧!你说是不是啊?秀儿姑娘!” 秀儿一眼望见门口的凌洛崖,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大叫道:“霍大哥,救我!” 霍忠继猛然回神,道:“秀儿姑娘有危险!秀儿姑娘!”他转身欲往回跑,凌洛崖一个健步上前,霎时间点住了他周身大穴,他浑身麻软,登时瘫倒在地。凌洛崖一脚将他踢进屋内,反手带上房门,笑道:“秀儿姑娘,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秀儿见霍忠继被擒,想到那日在巫山村被虏的情景,不由得胆颤心寒。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靠在窗前,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泪水扑簌簌滚落。 霍忠继见秀儿浑身颤栗,梨花带雨,不由得怒火中烧,如晴天霹雳一般大吼一声,道:“休要碰秀儿姑娘,否则我霍忠继……” 刚说到此处,凌洛崖扇子一挥,桌上一只茶杯直击霍忠继的腮帮子,啪嚓一声,茶杯粉碎。霍忠继的脸上一片血迹,生生将后半段话憋了回去。霍忠继啐了一口血,其中还有一颗后槽牙。 秀儿大惊,连忙扑过去,道:“霍大哥,你怎样?很疼吧!” 霍忠继哼了一声,道:“还不够给老子挠痒痒!” 凌洛崖冷笑一声,道:“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快说,神机图在何处?说了,我还可能会放了你!” 霍忠继一听,更是恼火,朗声道:“区区蛮夷,妄图我大宋的神机图?休想!” 凌洛崖一听,颇有兴趣道:“呦!还和我拽文?好!看看你的嘴有多硬。”他说着,一把拉过秀儿,揽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秀儿奋力挣扎,却不能挣脱。 霍忠继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大吼道:“休得碰秀儿姑娘,我不知道神机图在哪里!” “哦?”凌洛崖看了看霍忠继,悠悠道:“那你岂不是没用了?” 秀儿心中突然生出了不详的预感,她暗忖:难道他要对霍大哥不利?她突然头皮发紧,胸中气闷,想着霍忠继就要身首异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霍忠继并不服软,仍是倔强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还不快快放开秀儿姑娘!” 凌洛崖揽着秀儿,道:“他说他不知道,我看不似假的。你说呢,秀儿姑娘?” 秀儿怒吼道:“淫贼,你休得伤我霍大哥,否则,休想得知神机图下落。”言罢,奋力一挣,凌洛崖也不用强,秀儿跑到霍忠继身边,道:“快些给我霍大哥解开穴道!” 凌洛崖摇头,道:“不可不可,你若不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言罢,折扇一展,一股青烟喷出,秀儿和霍忠继登时失去知觉,倒地不起。 娄山山谷。 “快来看,快来看!我的奇肱飞车制成了!”沈沐风骄傲的嚷道。 莫离揉着惺忪的睡眼,道:“沈大哥,你说的是什么吃食?” 沈沐风跑到莫离身边,按住她双肩摇晃道:“莫离莫离,不是吃食,是奇肱飞车!” 莫离晃晃头,道:“奇肱飞车?我只觉得头昏昏的,肚子饿!” 关萍儿自怀中掏出了最后一粒解毒丸,塞进莫离嘴里,对沈沐风道:“她这是轻微中毒,产生了幻觉。这是最后一粒解毒丸了,希望你的飞车能带我们逃出这里。” 仇暮云强撑着身体坐起,道:“笨弟弟,你那飞车只靠人力,难以平稳驾驭的。” 沈沐风挠挠头,苦笑道:“哥!这里素材有限,只能制成这般了,只要能越过山谷豁口,我们就有望逃出去啊!” 关萍儿立刻接言,道:“若前方还有险阻,我们岂不还是难逃一死!” 沈沐风也不气馁,道:“那就飞得一时是一时了。” 此时,莫离渐渐清醒,甩了甩头,道:“沈大哥一定行的,我们赶快出发吧!”沈沐风听着莫离的夸奖,心里不由得喜滋滋的。 四人来到奇肱飞车近前,只见两个一人高的三叶浆分别在车顶和下侧的吊篮侧方,而吊篮又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连动两个三叶浆的动力源,下面则可搭载人和货物,上下层吊篮中间有四条软藤连接,并有藤梯可供攀爬上下。沈沐风将仇暮云背过来,放入下层吊篮中,让关萍儿在下层照顾,自己和莫离登上上层吊篮。 莫离看着连动三叶浆的踏板,道:“沈大哥,这个结构与机动马一般,也是一座两板。” 沈沐风得意,道:“这是沈大哥发明的呦!奇肱飞车的残卷里就只有下层吊篮的设计了。” 仇暮云称赞道:“在这困境中,有这般进境,实属难得了!” 沈沐风嘿嘿笑道:“多谢哥哥夸奖!” 关萍儿心下忐忑,焦急道:“疯子,你可飞高一些啊!” 沈沐风和莫离坐上各自位置,道:“放心吧!必是一举成功!”两人一齐发力猛踩踏板,奇肱飞车的两个三叶浆开始缓缓旋转。由于沈沐风操作的是上升踏板,而莫离操作的则是方向踏板,因此沈沐风踩得费力得多。奇肱飞车随着三叶浆的转动缓缓升空,漫入茫茫雾色之中。莫离不停调整侧面三叶浆的方向,使其顺着山谷飞行。 仇暮云坐在吊篮中,望着挥汗如雨的沈沐风,心中突然涌出一个想法,他缓缓道:“笨弟弟,你说你若是我的亲弟弟,该当如何?”随即,自己摇摇头,道:“我又开始说胡话了,娘说,我的亲弟弟已……!咳!” 沈沐风一边踩踏板,一边答道:“亲与不亲又如何?你我现下不是比亲兄弟还亲吗?” 仇暮云点头笑道:“这次,竟然是哥哥迂腐了!”他仰望着沈沐风,不觉天地也开阔了。 关萍儿紧张得满头大汗,道:“你们莫要说笑了,快到豁口处了,别让那老妖婆发现了我们!” 莫离喘着粗气,道:“萍儿姐姐放心吧!那老妖婆肯定想不到我们能飞过去!” 话音刚落,一条粗壮的藤鞭破迷雾而来,重重击打于下层吊篮上。整个飞车猛烈的倾斜,关萍儿一手拉住吊篮,一手紧紧抱住仇暮云,莫离和沈沐风险些从座位上掉下来。两人这一停顿,飞车动力骤失,摇摇欲坠。沈沐风忙奋力蹬车,并道:“莫离,快转向,快转向!” 莫离急道:“往哪里转?我该往哪个方向转?” 关萍儿脸色煞白,银牙紧咬,一言不发。仇暮云也屏息凝神,静静的等待着。片刻间,两条藤鞭自后侧直直飞来。仇暮云和关萍儿齐声道:“莫离妹妹/南宫姑娘,快速向前我们便逃离了!” 可为时已晚,两条藤鞭齐齐卷住了两层吊篮中间的藤梯。莫离奋力踩踏板,可奇肱飞车却被藤蔓拉得越来越低,直向后退。关萍儿抽出匕首,挥手斩断一根藤鞭。岂知,突地又飞来了三根藤鞭卷住了她的手腕。仇暮云一把拉住她,道:“不要放手!” 关萍儿死死抓住吊篮侧壁,道:“疯子,快想想办法啊!” 莫离心急,翻身跳到下层吊篮,抽出离魂剑斩断萍儿身上的藤鞭。但,向前的动力骤然失去,整个奇肱飞车犹如被收线的风筝般直直拉回迷雾之中。四人惊叫着,重重摔在地上。 关萍儿抱紧仇暮云,自己却撞在岩石上,呕出来一大口血。莫离轻身滚落于地,护在他们身前。沈沐风摔了个狗啃屎,没好气的爬起来,道:“老妖婆子,毁了我的奇肱飞车,我和你拼了!” 莫离气喘吁吁,道:“沈大哥,那奇肱飞车毁了也罢,我眼看就要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了!” 沈沐风挠挠头,道:“我也觉得甚是费力,看来还需改进啊!”言罢,嘿嘿傻笑几声。 关萍儿费力挣扎起来,道:“我们快走,此处应是已越过了嗜血盘踞之地,我料得她行动不便,否则这些日早去寻我们的晦气了!” 沈沐风道:“你说得轻巧,这雾气如此大,怎能辨清方向啊?” 正此间,九条藤鞭自四面八方灌顶而来,直扑四人。沈沐风一个不留神,直接被藤鞭抽飞,重重摔到岩壁上,他近日本就失血过多,直摔得头晕眼花,难以站起。 莫离急道:“沈大哥,你怎样?快过来!”她一边忙于护住仇暮云,一边召唤沈沐风。 关萍儿道:“你快去把疯子救过来,这里有我呢!” 莫离轻点脚尖,直飞向沈沐风。却在这一刹那,九条藤鞭齐齐奔向了仇暮云和关萍儿。莫离心中焦急异常,舌尖抵住上齿,身形突的掉转,双脚踏空却似踩到实地般硬生生折返回来。但由于她连日水米未进,气力不济,离魂剑连斩,也只斩断了四根藤鞭,自己却被两根藤鞭缠住,而另外三根藤鞭卷住了关萍儿,两人齐齐被拉入迷雾深处。 莫离直觉体内本就不多的内力骤然倾泄而出,她暗道:不好!再这样下去,便难有还手之力了。情急之下,她默念心法,使出了食灵的心法。关萍儿直觉内息被两股大力拉扯,似是要折断一般,异常痛苦。但她紧咬银牙,并不吭声。她知道,她一出声,莫离必然收去内力,此番便再无胜算。 莫离虽勉力抗衡,但仍觉内息被缓缓抽走。她手腕较力,离魂剑一震,藤鞭刹时断裂。 萍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力激流震得喷出一口鲜血。可藤鞭并未放弃,两根藤鞭向两人袭来,莫离抱起萍儿躲闪,岂知那两根藤鞭直直插入岩缝之中。莫离正狐疑,一个草团般的怪物被藤鞭拉扯,突的飞了过来。莫离举离魂剑劈去,岂知仅仅斩断了外面的一层藤蔓。她大惊,道:“这是什么怪物?” 不等她多想,九尾藤鞭分自四面上下而来,距离之近,速度之快,完全不在莫离的意料之中。她被九尾藤鞭缠住手脚,勒住脖子,直觉窒息难忍,内力更是汩汩自体内涌出。她暗道不妙,利用食灵的内力反制。莫离虽内力不如嗜血那般刚猛,却是生死相搏,激发不少潜能。两人相持,难解难分。 关萍儿喘息了一口,捡起莫离掉落的离魂剑,猛力向那藤球刺去。由于双方以内力相抗,缠住莫离的九尾藤鞭已无法撤回。关萍儿一剑正插上藤球,登时她的内息又被两股大力撕扯。可她并不退缩,拼劲全力,将离魂剑一点点的送入藤球中心。渐渐的,有殷红的血自藤球渗出,也有殷红的血自萍儿嘴角涌出。 莫离只觉得内息的走势在向自己的方向流转,她知道这是萍儿在拼命。但此刻,她不能分心,她只一遍一遍默念心法,牵引内息。 片刻间萍儿内息扰乱,难以支撑,她叫道:“莫离妹妹,今日成败全在你了!”言罢,又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莫离眼眶湿润,心中的酸楚,肩上的压力,让她似乎失去了理智一般嘶嚎。离魂剑犹如感应到了主人的悲鸣,剑身震动不已,藤球的藤蔓竟一根根断裂。 “莫离!”沈沐风追到近处,看到莫离正与藤球比拼内力,离魂剑插在藤球之上。他抽出仅剩的匕首,运足内力激射而出。匕首直奔离魂剑而去,正正击打在离魂剑柄,这一撞击犹如神助,离魂剑嗡鸣而入,又深入了两寸又余。 莫离直觉藤球之上的拉扯的内力骤然散失,内息犹如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压来,已是来不及统纳于气海,这股刚猛的内息占据了她周身大穴,冲击过她的每一寸筋脉。 再看藤球,犹如一个炸雷般,藤蔓尽断,残叶横飞。里面显露的竟是一个佝偻老者,形容枯槁已然无法辨出男女,她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如蛛的黑丝。只见那目光呆滞的老人呕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萍儿见状,奋力爬起,拾起震飞的离魂剑,一剑便斩下了那老人的首级。 沈沐风跑过去,道:“你……你不必这么狠吧!” 关萍儿喘息,道:“她便是前代嗜血圣使,杀人如麻,嗜血如命。我为民除害,难道有错吗?” 沈沐风叹息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转身跑到莫离身边,道:“莫离,你没事吧?你可知道,你刚刚击败了前代嗜血,这在当今武林也没有几人能做到吧!” 莫离站在那里并不答言。 沈沐风疑道:“莫离,莫离?难道你受伤了?” 莫离笑了笑,直觉一阵温热涌上胸间,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摇了摇,旋即半跪在地上。 沈沐风一惊,道:“莫离,你怎么了?” 莫离用手捂住淋漓滴血的嘴,道:“没事,应是被那嗜血刚猛的内力震伤了,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沈沐风焦急的看着她,道:“吐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莫离勉强抬手示意,道:“真的……真的没事!”言罢,又一大口鲜血呕出。 沈沐风也不管她说什么,伸手抵住她的后心,将内力推入她体内。不想,一股刚猛的内力径直将他弹飞丈余。沈沐风翻身爬起,跑到莫离身边,道:“这是何故?怎会这样?” 莫离望着沈沐风,只是摇摇头。她暗忖:沈大哥,我心脉具损,恐怕时日无多了。若你知晓我修习了魔功食灵,是否会厌弃我? 关萍儿撑着离魂剑走过来,道:“疯子,你去那个藤球呆的地方找找,看有什么奇枝异草,或许可助我们疗伤。至于莫离妹妹,就交给我吧!” 沈沐风本不愿应允,但见萍儿也身受重伤,无奈之下,他双手紧握拳头,不甘心的道:“好!你一定照顾好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三十九章 幽谷迷雾瘴 深山赶尸忙 沈沐风向着迷雾中摸索前进,突然脚下一滑,他低头细瞧,原来是长满青苔的石头,滑腻难行。细看之下,大大的石头下面居然是潺潺溪流。沈沐风暗忖:这里有青苔,有暗溪细流,说不定这水里无毒,故而那嗜血才可在这里活上这十几年。 他又向前走去,离暗溪不到两丈处有一大片空旷地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血色植物。沈沐风俯身看了半天,心中疑道:这植物长得像极了解毒之草重楼,但却为何这般颜色? 他再向地上看,此处土地皆浸染血红之色,还隐隐存着血腥气。沈沐风想不明白个中道理,但估计那嗜血能多活这十几年定与这植物有莫大关系。他伸手拔了一大捆赤红色的植物,又用衣襟兜了一些泥土,便返回去寻莫离等人。 关萍儿背背仇暮云,手搀莫离,艰难的走出了毒雾弥漫的山谷。他们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所在休息。沈沐风赶到时,莫离已然沉沉睡去。 沈沐风悄悄走到莫离身边,俯身看了看,对关萍儿道:“她怎样?” 关萍儿摇摇头,道:“嗜血的内力甚是刚猛,在莫离妹妹体内横冲直撞,致使她心脉俱损。需寻一个可与嗜血内力抗衡的强者,方可助她化解,可你我几人并无此能力。为今之计,需寻一个克制之法才好。” 沈沐风黯然神伤,将那捆赤红色植物和泥土放在萍儿面前,道:“她……如何能吸取嗜血的内力?克制之法又是什么?” 关萍儿心头一紧,低头沉吟半晌,终于把魔功食灵的事与沈沐风讲说了一遍。 沈沐风听完,心如刀割。他狠狠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张开眼,看着莫离惨白的面庞,道:“莫离说得是,功法哪里分什么正邪。那克制之法又是什么?” 关萍儿略有踌躇,道:“我也没有头绪。”言罢,望向沈沐风取回的赤红植物。 沈沐风的心向压了一块千钧重石一般,他伸手欲怜抚莫离惨白的脸颊,却又怕惊醒她,扰了她的好梦。 仇暮云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悲痛,他安慰沈沐风道:“笨弟弟,你不是总说不能放弃希望吗?我们在此稍做休息,即刻启程,说不定能碰到什么隐士高人,莫离的伤就有救了,不是吗?” 沈沐风眉头紧锁,愁容满面,但却挤出一个笑容,道:“哥说得是,只要我们坚持,总会有希望的。”他转向萍儿,道:“萍儿姐,这些草可有用处?我看他们长得像重楼,但却并非重楼,这玩意可对莫离的伤势有益处?” 萍儿看了一眼沈沐风,道:“这就是重楼,只不过由于那些泥土浸染了嗜血的毒血,致使重楼草异化为赤色。若我猜的不错,这赤血重楼就是嗜血用于保命的法宝了。可惜的是,此物仅仅用于抑制毒气入脏腑,不能真正的清除毒素。” 沈沐风叹息,道:“原来就是一株解毒草,救不了莫离。” 关萍儿撕下一片叶子,舔尝了一口,道:“虽救不了莫离,但或许可为忘尘道长续命。” 仇暮云闻言,心中动念,道:“关萍儿,你将这赤血重楼收好。他日若有幸见得忘尘道长,也好为他解毒,算是赎你自己的罪。” 萍儿默默点头,将草药带好,道:“毒是我炼制的,且忘尘真人对我有恩,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回头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沈沐风,又看了看胸口一片血红的仇暮云,低声道:“我去寻点吃食来,大家都饿着肚子总不行的。” 沈沐风呆呆的望着熟睡的莫离,毫无反应。 仇暮云捂了捂胸口,道:“你心一点!” 关萍儿拖着沉重的脚步,越过荆棘蹒跚前行。此间并无什么可以入口的东西,只是草木没了山谷中的毒素罢了。她又向前走了约两三里路,发现瘴气越发浓重。她暗忖: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后有毒雾,前有瘴气,根叶为食,药石难寻,这是何等绝境! 她疲累的坐在了一根不高的树下,透过薄雾仰望清澈的天。她突然发现,秋日的天空很蓝很蓝。回想昨日还在那不见天日的毒谷中挣扎,今日已经有树可倚,有天可观,难道这便是那个疯子口中的希望吗?想到此节,萍儿的心也略感宽慰。她不禁自嘲,道:“关萍儿,你怎的也染上了疯子和莫离妹妹的天真?罢了,总之,不能放弃!”她奋力站起,随手掠断了几片杂叶。细看之下,原来被她信手拈来的正是抵御瘴气的瘴气藤。她兴奋不已,暗忖: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有了这瘴气藤就可穿越这片瘴气山林。从山体走势来看,过了这片瘴气林说不定就到武陵山境内了。萍儿欣喜的采起瘴气藤来,待她回到仇暮云等人歇脚的地方,已是日落西斜了。 沈沐风正拿着一个刚烤熟的番薯,递给莫离。莫离笑嘻嘻的接过,别过脸轻轻的咳嗽两声,偷偷将嘴角的血迹拭去。她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可三人全都看在眼里。大家知道,莫离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故而谁都没有说破。莫离举着烤番薯,见关萍儿回来,便道:“萍儿姐姐,你怎的这么慢啊!再晚一会,可就没有烤番薯吃了。” 关萍儿看着烤番薯,道:“你先吃,我不饿。”可,她的肚子背叛了她的嘴。这连续几日的饥肠辘辘,早已令她的嗅觉十分灵敏,闻着番薯的飘香,肚子不争气的狂叫不止。 沈沐风心中愁闷难解,但见到萍儿肠鸣不止,却也无奈的笑了,道:“萍儿姐,连续几日没吃东西了,你先喝一点水,少吃一些,免得伤了脾胃。” 关萍儿红着脸,接过半块番薯,道:“谢谢!” 仇暮云也憋笑,道:“不想身材娇,食量却如此巨大。” 关萍儿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身上一个大窟窿,嘴上还要来讨便宜。明日,我们就穿过瘴气林,去往武陵山方向,你可跟得上啊?” 仇暮云目光微抬,道:“武陵山?” “武陵山?”沈沐风激动,道:“我在爹爹的游记中看过,爹爹说武陵山风景秀美,盛产各种山珍野味,灵草妙药。说不定,还有什么隐士高人……” “但山势险峻难行,不知我们能不能出得困境啊!”莫离苦恼道。 沈沐风一跃站起,道:“莫离,你放心,沈大哥就是背,也要把你背过去!” 仇暮云微笑,道:“就是,这样瞻前顾后,可不是咱们南宫女侠的风格。” 莫离羞涩的笑了笑,暗忖: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内息紊乱,心脉重创。山路难行,大家又都有伤在身,我怎能拖累大家?正想到此节,直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抬头看,竟是仇暮云来到她身前,俯身盯着她的脸。莫离惊慌,道:“暮云哥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仇暮云神秘的笑笑,道:“我身上一个大窟窿,尚逃出了那毒谷,你的内伤又岂能难倒我们?打起精神来,不然,我那笨弟弟可要伤心了!” 莫离偷眼瞧沈沐风,沈沐风正静静的看着莫离。仇暮云低声在莫离耳边,道:“有没有被他那怜爱的眼神淹死?” 莫离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轻蹙娥眉道:“暮云哥哥,你怎的……”说到此处,直觉胸口发胀,喉咙发热,一口鲜血喷到地上。 沈沐风大惊,一把抢上前扶住莫离,眼泪几欲流出来了。他轻声道:“莫离,你觉得怎样?” 仇暮云自责,道:“都怪我,我不该与你说笑的。” 莫离强撑着身体,道:“没事没事!只是吐了口血而已,比起沈大哥每日失血,这算不得什么的。” 关萍儿看着莫离,心里也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悄声道:“早知道应多学一些治病救人的法子才是的。” 仇暮云看了她一眼,道:“现在研习,也不算晚。” 几人围着篝火,伴着秋风月色,沉沉入睡了。 莫离正沉沉睡着,突然觉得有人影在火光中晃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遥遥看见一名穿着嫩粉色薄纱漫裙的美丽姑娘,正与沈沐风亲热的聊天。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美丽姑娘正是秀儿。莫离心中恼火,怒喝道:“沈沐风,你做什么?” 沈沐风直如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与秀儿谈天。莫离气得一跃而起,跑到他们面前,道:“沈沐风,我叫你呢!你没听到吗?” 只见秀儿蹙眉,道:“沈大哥,你们落下悬崖后境遇竟那般凄苦。那后来呢?快与我说说。” 沈沐风一把揽过秀儿,道:“秀儿,我们与那藤球老妖交手后,莫离便重伤不治……” 莫离闻言不禁一惊,她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处新坟。 秀儿抹一把眼泪,道:“沈大哥,你会不会想她?” 沈沐风点头,道:“我当然会想她,她是为了救我们大家,牺牲了自己。不只是我,我哥和嫂嫂也会想念她的。” 莫离一屁股坐在地上,暗忖:我死了?为救大家?嫂嫂?这都是什么? 只听沈沐风续道:“秀儿,哥和嫂嫂早已完婚,都有了骨肉。不如,我们也早些把婚事办了吧!” 莫离闻言,怔怔的盯着沈沐风,摇头道:“沈大哥,你不是说你待她只是兄妹之情吗?” 秀儿羞红了脸,道:“沈大哥,你不是还念着南宫姑娘吗?” 沈沐风将秀儿的头贴到自己的胸口,道:“傻丫头,我待她只是兄妹之情……” 莫离直觉胸口发闷,内力在经脉中逆蹿,眼泪扑簌簌无声的掉落。然而,并没有人看得见她。 画面转瞬闪烁,张灯结彩的神机堂,觥筹交错的婚宴,在莫离眼前旋转,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她认识的人们已然遗忘了她,满心欢喜的恭贺着沈沐风和秀儿大婚。 莫离飘在空中,俯视着人群,肝肠寸断。 画面忽的又转,她又回到了娄山那毒雾弥漫的山谷,雾霭重重,只身一人。她扑倒在地,颤声道:“爹!娘!你们在哪里?女儿想回家……” 只听远处一个声音响起:“莫离,莫离……你怎么了?莫离你醒醒,莫离!” 莫离身子一震,歪头吐出一口鲜血。沈沐风赶忙用手帕帮她擦拭嘴角,道:“莫离,你怎么了?” 莫离悠悠张开眼,看到沈沐风,又四下看了看,哪来的秀儿,哪来的拜堂,只不过是一场梦。但她仍是一肚子的气,挣扎起身,道:“不要你管,去管你的秀儿姑娘吧!” 沈沐风一呆,狐疑道:“怎的好端端又提起她?” 莫离偷眼瞧了瞧沈沐风,见他一脸迷茫,不觉好笑,竟“扑哧”笑出声来。 沈沐风见她笑了,心下稍安,道:“好呀,原来一大清早,就拿你沈大哥寻开心,是不是?” 莫离收敛笑意,低声道:“沈大哥,要是我死了,你还能记得我吗?”言罢,她瞪着一双暗淡的眸子望着沈沐风。她暗忖:我南宫莫离别无它求,只要你能记得我就好。就算你娶了秀儿姑娘,总比娶了别家我不认识的女子强百倍吧! 沈沐风避开了莫离的眼神,道:“别胡说,什么死呀死呀的,谁都不会死的。” 莫离闻言,失落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直没说话的仇暮云道:“傻丫头,笨弟弟自然不会忘记你的,不要胡思乱想了。” 莫离淡淡的对暮云笑了笑,道:“暮云哥哥放心,我没胡思乱想。” 仇暮云微微皱了皱眉头,复又笑道:“笨弟弟,还不快去看看番薯,一会都烤糊了。关萍儿那丫头说是寻些生姜驱寒,怎的还没回来?” “你这是担心我吗?”萍儿提着一串生姜自灌木林中现身。 仇暮云用鼻孔看了看她,道:“比起你,我更担心生姜。” “你……”萍儿哼了一声,懒得与他争辩,径直去煮姜汤了。 江陵——临江客栈。 灯芯端着一碗米汤送到了临江客栈一间地下石牢中。石牢中的秀儿连眼睛都不抬,道:“快些端走,放在这我也不吃。” 灯芯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早就给你个痛快了。要想那个莽汉少些皮肉之苦,你就乖乖的吃饭,听懂了没?” 秀儿猛抬头,道:“你们将霍大哥怎样了?” 灯芯走近几步,道:“你一日不说,他便得受一日鞭身之苦啊!”灯芯俯下身子,又道:“啊!不如明日鞭刑我带你去瞧瞧?” 秀儿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她强忍道:“你们不要折磨霍大哥了,我不知道神机图的下落,你快快了结了我吧!” 灯芯摇头道:“这可不行,我们圣使可舍不得你这可人儿寻死。”言罢,转身走出石牢。只留秀儿一个人坐到地上,呜咽抽泣。 灯芯回转客房,见到凌洛崖,道:“落崖,你欲要了那姑娘便要了,却留着那莽汉干什么?” 凌落崖起身,一把揽过灯芯,道:“留着给你解闷也好呀!” 灯芯笑道:“洛崖,你是不忍取了他的性命吧!不如我替你动手。” 凌洛崖收敛笑容,摇摇头。 灯芯倚靠在他胸前,道:“落崖,你天性温和,不喜杀生。不如我们……” 凌落崖一把捂住灯芯的嘴,道:“切勿胡言,免得我也保不住你!” 正此时,店二来到房门前,道:“圣使!有教内密信。” 凌落崖站定,道:“进来吧!” 店二呈着一个火漆封印的手指粗竹筒走进来,凌落崖打开信,皱眉道:“我们的行迹暴露了……”他抬头对店二道:“你去收拾一下,今夜离开。”店二应声而退。 灯芯上前,道:“落崖,我们怎会暴露?” 凌落崖微微叹息,道:“许是那日来时,碰到的便是孟珙。” “孟珙?”灯芯狐疑道:“他是谁?” 凌落崖淡然一笑,道:“不知道,只是密信言道,他是京西兵马钤辖的四公子,颇有来头。此人头脑聪慧,耳目神通,年纪轻轻便甚难对付。”她转头看了看狐疑的灯芯,道:“你可知京西兵马钤辖是什么?” 灯芯愣愣的摇摇头,道:“不知。” 凌落崖哑然失笑,道:“不知便不必知晓了,我们走了,他们便再也找不到了。”凌洛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续道:“用迷药将那两人迷昏,好上路。心剂量,不要伤了秀儿姑娘。” 灯芯飘然一拜,道:“是!” 深山中。 “前方瘴气浓重,大家尽量少说话,若有不适,赶快告诉我!”关萍儿引领几人向瘴气林深处行去。关萍儿扶着莫离走在前面,沈沐风背着仇暮云在后跟随。四人渐渐深入密林,林木渐渐遮掩了日光,瘴气也越发浓重。突然,关萍儿停住,压低声音道:“这种瘴气浓重的地方,怎的还有墓碑?” 沈沐风寻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在林木深处整齐的排列着坟丘,坟丘已然长草,上竖大不一的石块,石块上似是用尖利之物雕刻的姓名,有的石头上甚至写着“无名商贾”“无名浪人”各色不一的名称。沈沐风暗忖:难不成未寻得仙人,反遇到亡灵。我们这几个人已是伤痕累累,经不起再入虎穴了。想到此处,他紧赶几步,道:“萍儿姐,此处甚是诡异,不如我们绕道而行吧!” 萍儿看了看莫离,道:“仇大哥伤势大抵平稳了,可莫离妹妹的伤……我们恐来不及绕道了。” 莫离忙接言,道:“我不要紧的,此处甚是邪异,不如我们就听沈大哥的吧!” 萍儿看了看周围状况,无奈道:“这墓地向北方延伸,我们绕向南边的山坳,再寻出路吧!” 莫离和沈沐风均点了点头,而仇暮云却道:“不妥,我们就正中穿过去,这样路途最短,遇险的机会最少。如若绕进山坳,遇到劲敌,恐更难脱身。” 莫离感激的望着仇暮云,道:“暮云哥哥一定是担心我撑不住吧,我没关系的。”她勉强站直了些,续道:“现下,我们个个伤痛缠身,择一条安全的路比择一条短快的路要强些。” 仇暮云闭上了眼,别过脸去,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便当我没讲过。” 萍儿撇了他一眼,道:“你少在这佯装怜香惜玉了,那疯子心里比你焦急百倍呢。”四人避开了墓地,转向南行。 密林中的阳光总比开阔地方少了许多,太阳渐渐西斜,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上,林间清风慢拂,灌木和竹林的枝叶沙沙作响。一股阴森之感渐渐蔓延至关萍儿身上,她不觉打了个冷战。 莫离感觉到萍儿身上的抽出,问道:“萍儿姐,你是否觉得冷?” 萍儿点头,道:“嗯,这天气转凉了!” 正此时,沈沐风突道:“禁声,你们听!”远远的,一阵阵闷闷的金石相激的声音幽幽飘荡而来。 关萍儿额头浸出了冷汗,压低声音道:“什么声音?” 莫离心头一沉,暗忖:我已无法发觉这近在咫尺的响动了。她歪着头,努力侧耳倾听,低声道:“似是农夫锄地?” 沈沐风慢慢放下仇暮云,道:“我前去看看。” 莫离一把拉住他,道:“沈大哥,心!” 沈沐风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只身向前走去。他边走边想:难倒真的择错了路?这瘴气弥漫之处怎会有农夫?别是再遇到那坟地才好。刚想到此处,抬头处一排新坟触目惊心。沈沐风的神经已然绷紧,暗忖:怕什么来什么,此时也不能退缩了。再绕道回去,又要大半天时间,一路劳累奔波,不只莫离,哥也难熬! 他硬着头皮继续蹑足前行,远远看见一人,正轮着锄头锄地。借着微弱的天光细看,此人样貌平平,头裹白巾,身穿灰色布衣,脚踏一双草鞋,背背一把细长窄刀。再向他身边看时,沈沐风不禁汗毛倒竖。此人身边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死尸。他这挥汗如雨的锄地,显是在给死尸刨坑土葬。沈沐风心中反复盘算:我应该出去打声招呼,试探一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还是就此悄声离去,绕过他的耳目继续前行?他还有没有同伴在此间? 正在他琢磨不定之时,只听那人开口,道:“兄弟来了这许久,还未看够吗?” 沈沐风一惊,心道:糟糕,被发现了!不得已,闪出灌木,抱拳道:“初到此处,路途不熟,让兄弟见笑了。” 那男人也不抬头,道:“本以为此处瘴气甚深,鲜有人来,便将这些尸体葬于此间,不想惊吓了兄弟吧!” 沈沐风闻言,心道:看来此人不坏,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他抱拳道:“兄弟不知,我们也是遭难误入此间,不知兄弟可否给我们指一条出山之路?” 那男人停下手中的锄头,抬头看了看沈沐风,道:“你们?遭难?” 沈沐风见他突然严肃,心头一紧,暗忖:此人不会如抚花圣使一般,见色起意吧!正此时,只听莫离的声音,道:“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沐风一回头,不远处,关萍儿搀扶着莫离和仇暮云蹒跚前来。沈沐风心头忐忑,但强装镇定,道:“兄弟,这便是我们一行四人,可否给我们指条明路?” 那男人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翻,指着莫离道:“这位姑娘可是身负重伤?” 沈沐风上前一步,挡在莫离身前,道:“兄弟看错了,这位姑娘只是身体弱于常人而已。” 只见那男人扔下锄头,伸手抽出了背后的长刀,微弱的天光中长刀赢辉依旧。而随着男人拔刀,他脚边的尸体似是回魂一般,竟然挣扎着纷纷站起。关萍儿见到此情此景,直吓得魂飞魄散,双手紧紧抓住仇暮云的衣服,瑟瑟发抖。 莫离双眸紧盯着男人的刀,低声在沈沐风耳边,道:“沈大哥,他手中乃是扶桑武士的刀。”言罢,将离魂剑塞到他的手中。 沈沐风手握离魂剑,暗忖:莫离应是感觉到对方的杀气了,但我不会用剑,暗器又全都用尽了,这让我如何迎敌? 只见男人将刀横于身前,道:“兄弟,你和那位姑娘可以通过。但,这位姑娘和那位重伤的兄弟不如就留在此间吧!” 关萍儿一听,要将仇暮云留下,胀着胆子颤声道:“你……是人是鬼?为何要将仇大哥和莫离妹妹留下?” 男人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人。在下湘西排教,赶尸阿诺!” 沈沐风一听,对方自报家门,便抱拳道:“原来是排教兄弟,我在爹的游记中曾读到过贵教的过往。排教也算中原的名门正派,后凋零隐居至湘西。怎的今日不帮我们救人,却要杀人吗?” 阿诺目光黯淡,道:“兄弟只知晓我排教凋零,却不知境遇。你看到这几个人了吗?”他手指着身边的死尸,续道:“他们皆是在中原诸事不利,辗转来到湘西谋生,却不料客死他乡。”他叹息道:“如兄弟所见,此间阴湿之气慎重,若肆意掩埋必会尸毒成灾。我排教不能送他们回归故里,只能让他们在此处入土为安。” 沈沐风环顾四周,道:“也就是说,这里葬的都是这些年客死异乡之人?” 莫离心头一动,暗忖:难道这个自称阿诺的男人,已经洞悉我死期临近?想到此节,她不由得悲从中来,胸口憋闷,涌出一口鲜血。她忙悄声擦去嘴角血迹,但也已被沈沐风看到。 沈沐风一把扶住她,道:“莫离,别怕。沈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诺摇摇头,道:“我自幼与尸为伍,已然嗅到了他们身上的尸味。” “胡说!”沈沐风怒吼,道:“莫离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关萍儿也怒道:“只要有安居之所,我必将仇大哥治愈,不劳你费心。” 阿诺眼中飘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无奈道:“为何,天不愿怜有情人?” 沈沐风回头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阿诺晃了晃头,道:“没什么,你们过去吧!绕过南山坳有一处峡谷,过了峡谷就到了湘西地界。那里虽有部族居住,但恐怕无人能救他们。”言罢,阿诺收起长刀,捡起地上的锄头继续挖坑,那些尸体也纷纷倒地。 沈沐风抱拳,道:“多谢兄弟告知。”言罢,背起仇暮云向前走去。 莫离被萍儿扶着,来到阿诺身前,道:“阿诺兄弟,你的佩刀应是扶桑名刀,不知是哪一把?” 阿诺抬头看了看莫离,道:“姑娘定是行家,此刀名唤八房,是师父留给我的。姑娘的剑……” 莫离免力抱拳,道:“在下南宫莫离,那把剑也是师父赠与,是魔剑离魂。” 阿诺点点头,道:“原来是南宫姑娘,可惜了!” 莫离苦笑,随着沈沐风等人走向南山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章 只闻新人笑 奈何旧人痴 出了瘴气林,由于莫离和仇暮云伤重,四人走走停停,又行走了两天时间。这一日,他们到了一处风光秀美的水畔。沈沐风高兴道:“此处池塘甚多,亦有活水流过,说不定将近阿诺口中的部族居地。” 关萍儿撇撇嘴,道:“不要都是阿诺那种,一拔刀尸体全部竖起来就好。” 仇暮云斜眼看着关萍儿,道:“你杀人都不眨眼,怎的这般怕死尸鬼怪呀?” 莫离笑道:“暮云哥哥就不要打趣萍儿姐啦!我就不甚怕鬼怪,却甚怕杀人呢。” 关萍儿冲着仇暮云一撅嘴,拉着莫离道:“还是莫离妹妹好!” 沈沐风指着一处清澈池塘,道:“我看那处池塘最干净,我去打点水,你们且在此处休息。”言罢,他向前面池塘跑去。 来到池塘边,他左顾右盼,想找个荷叶,兜些水给莫离等人喝。可这池塘边连一株草也寻不到,池塘中间的水中隐隐有一团阴影。 他狐疑片刻,道:“也罢,我先喝点,再去找个竹筒子给他们盛水。”他边自言自语,边撸起袖子捧了几口水喝,只觉得这池水甘甜清冽,沁人心脾。 哪知,池塘中心的黑影突然跃起,水花四溅。吓得沈沐风一蹦多高,倒退了十几步。待得水花散落,面前多了一个美人的胴体。沈沐风以为自己连日奔波劳累,眼睛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瞧了瞧,还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美人。他暗忖:许是这些天累了。他狠狠闭上了眼睛,又睁开,还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美人。他自语道:“奇了奇了!不想我沈沐风竟然如此龌龊,喝口水也能梦见美人。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说着,他又揉了揉眼睛。 面前的美人扑哧一笑,道:“原来你叫沈沐风,有意思。” 沈沐风一惊,瞪着面前的女人,道:“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美人扭着腰肢走到他面前,探身道:“你真有意思!” 沈沐风额头浸出冷汗,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道:“你……你别过来!” 那美人娇笑道:“你刚才看了个够,这会蒙起眼睛是何用意呢?” 此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喊道:“教主姐姐,教主姐姐……” 沈沐风透过指缝偷瞧,一个面容十五六岁,丰胸翘臀的女孩抱着一大团衣物,急奔过来。只见她尚未跑到近前,便被一块石头绊倒,手里抱着的一大团衣物径直飞向沈沐风。沈沐风双手一扬,利落的将衣物全部接下,递给裸身女人,道:“那个什么……教主,还是请先穿上衣服吧!” 那被称为教主的女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沈沐风,脚下则慢慢靠近。沈沐风尴尬的站在原地,道:“教主请自重。” 那女人也不搭言,只将外氅披在肩上,其余衣物散落一地。她凑近沈沐风,欲伸手抚摸沈沐风的面颊。沈沐风大怒,反手将她钳住,道:“教主,刚才是在下冒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教主此番行径,却不知为何?”他怒目而视,只见那教主衣衫飘忽,不时裸露出胸前的肌肤。沈沐风直觉脸颊发烫,别过头去。 那个摔倒的女孩见到此情此景,惊讶得合不拢嘴,连滚带爬的跑到沈沐风身边,上下左右的打量。沈沐风不耐,道:“你不救你家教主,看我做什么?” 那女孩显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道:“你……不……少侠……不……救星啊!你没觉得哪里不适吗?有没有中毒的迹象?有没有头晕?有没有麻痹?” 沈沐风莫名其妙,又气恼又好笑。他一把推开教主,道:“你们主仆二人真是前所未见。” 那被叫做教主的女人,整理衣衫,束上腰带,不疾不徐道:“我乃湘西排教教主冉栀子,这是舍妹朵娃,惊扰少侠请见谅。”言罢飘身下拜。 沈沐风闻言,暗忖:原来是排教教主,与他打好关系,说不定会让莫离去排教养伤。想到此节,他转头抱拳,可一眼便见到那教主前胸的峰峦叠嶂。他脸颊发烫,头脑发胀,刚想好的台词全忘光了。他皱紧眉头,道:“教主,秋风凉意重,还望保重玉体。” 旁边的朵娃高兴得大叫,道:“姐姐,你看我姐夫多关心你!”她又转头对沈沐风,道:“不过姐夫你不必担心,姐姐常年在这冰湖中沐浴,这点风根本伤不到姐姐的。” 沈沐风被叫得迷糊,道:“什么姐夫?我何时成了你的姐夫?” 朵娃跑到沈沐风近前,道:“哎呀!姐姐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盼来了你这个不怕蛊毒的姐夫啊!”沈沐风疑惑的看着朵娃,朵娃则讲得津津有味,道:“姐姐是我们排教的教主,为了保护教众,自幼便修习蛊术,搞得一身是毒。而这蛊术又不是人人均可修习的,需要姐姐的纯阴体质。为了排教,姐姐必须将纯阴体质延续下去,但是与姐姐交合的男人都会中毒,顷刻毙命。姐姐心存不忍,因此至今未嫁。懂了吧,懂了吧!你就是姐姐等的人啊!” 沈沐风皱着眉头,思忖道:“也就是说,你姐姐在等待一个不惧蛊毒的种牛繁衍后代?” 朵娃兴奋,道:“对,种牛就是你呀!姐夫!” 沈沐风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这姐妹两人,暗忖:难怪那个阿诺说排教渐入窘境,如只靠此法延续蛊术,恐怕这一两代之内,排教的男人就要绝迹了。 冉栀子上前,道:“好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过了,你只要与我回到教中,呆上月余让我受孕,我便放你走。”她踱步至沈沐风面前,续道:“届时,你若不想走了,我也可留你在教中。” 沈沐风倒退了三步,浑身打了个冷战,道:“你休想!” 冉栀子笑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到嘴的鸭子,我也不会让你飞了。只能先委屈你了。”言罢,双掌一翻合击而出。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又近在咫尺,沈沐风强行扭转身体,极力避开,但仍被掌风扫到,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朵娃自袖中激射出一条长绳,将沈沐风牢牢缠住。 正此刻,只听一个声音道:“修得伤我沈大哥……”伴随着一阵咳嗽声,一柄长剑凌空而至,正正斩断了朵娃的绳索,魔剑插在地上嗡鸣不止。 朵娃绳索骤断,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沈沐风挣脱绳索,跑到莫离身边。莫离由于动用内力,又呕出了两口鲜血。沈沐风关切道:“莫离,你怎样?” 莫离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道:“我没事。沈大哥,她是谁?” 冉栀子故意将肩上的衣服扯了扯,裸露出自己起伏的线条,道:“我与这位兄弟甚是有缘,想留他在我湘西排教,如何?” “留下疯子?”关萍儿跑上前,道:“我莫离妹妹比你好上千百倍,疯子怎么会看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还强行掳人!” 朵娃闻言,气不过道:“你这个妹妹说话忒恶毒了吧!我们教主姐姐也是个大美人,而且还不像那个姐姐那样,有气无力,病病殃殃的。” 关萍儿闻言,气炸心肺,道:“你道谁是妹妹?姑奶奶怕是比你姐姐还大呢!” 朵娃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指了指关萍儿的前面,疑惑道:“你……怎么可能比我大呢!” 关萍儿气的直跺脚,却不知说什么回讥。 仇暮云自远处看着他们谈话,不觉笑出了声音。 冉栀子望向他,道:“今日客人还真多呢!” 仇暮云捂着胸口,缓步前行,道:“我本不欲躲藏的,只是身负重伤,移动不便,还请教主海涵。”他目光移到朵娃身上,道:“这位妹妹言谈颇为风趣啊!”关萍儿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朵娃抬头看着仇暮云,心中更是鹿乱撞,嘴巴久久不能闭上,心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她理了理头发,一改适才的活泼性子,变得面红耳赤,扭捏不安。 冉栀子目光流转,打量这四人,思量片刻,道:“我看四位风尘仆仆,又有伤在身,不如先到我排教修养,待伤势好转再做计议如何?” 莫离接言,道:“计议什么?把沈大哥留下吗?” 仇暮云接言,道:“留下?那还要看教主的本事!”他目光轻瞟过莫离,见她已然气息平稳,也便放心了。 冉栀子看在眼里,神秘的笑了笑,道:“我堂堂排教教主,怎会如此气?妹妹此番恐伤重难愈,若不及时调养,性命堪忧。我教虽不是什么大教派,但也维系百年,自有一翻巫蛊之术,将妹妹的伤痛治愈也未可知!” 沈沐风闻言,双目放光,道:“当真?教主若此言非虚,我沈沐风上刀山下油锅,任由教主差遣。” 仇暮云闻言,忙阻拦道:“笨弟弟,不可莽撞!” 冉栀子双眉一挑,道:“哦?即是如此,你就不要叫我教主了,叫我栀子如何?” 沈沐风一听,后背发麻,道:“这恐怕不太好吧!不如叫您冉姑娘?” 冉栀子低头浅笑,道:“随你。”她转身拍了拍正流着口水的朵娃,道:“朵娃,请几位贵客入教!”言罢,自己飞身遁入林荫。 朵娃这才回过神来,上前羞涩道:“请……请几位贵客随我来!”她俯身将冉栀子留下的衣物拾起,转身在前方引路。 仇暮云到沈沐风身旁,道:“笨弟弟,你要心点。那教主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沈沐风点头,道:“哥,我知道。但她说可以治好莫离,我愿一试。”仇暮云微微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四人随着朵娃绕过池塘,缓缓来到一处林荫掩映的村落。朵娃红着脸,道:“这便是我湘西排教了。” 关萍儿四处瞧瞧,道:“这不就是个普通村落,你们排教总坛何在啊?” 朵娃低头抠着手指,道:“排教早已凋零,虽说大家都尊称冉姐姐一声教主,但与此处的村长并无差别。而且,排教现下大多青壮都不怎么习武,守护村子的重担都落在教主姐姐身上,其实她很辛苦的。” 仇暮云听着朵娃的话,暗忖:那个教主实在不简单,但这个朵娃却是心思单纯,看来这排教的玄机,还得自她处打探才好。 几人随着朵娃来到了村子正中的一个广场,广场前有一个祭坛,祭坛后是神庙模样的建筑,不甚恢弘,但不失庄严。 朵娃停下,道:“这便是神庙,几位稍等,待我通报教主。”言罢,跑进神庙。 片刻功夫,朵娃飞奔出来,道:“教主姐姐说了,先见……见这位公子!”她羞涩的用手指着仇暮云。 关萍儿一把推开朵娃,道:“为何先见他?” 朵娃被推得一愣,薄怒道:“你这妹妹,干嘛推我?这是教主姐姐的意思,我怎知道?” 关萍儿恼火,意欲争辩,却被仇暮云拦住,道:“你勿要聒噪了,我去会会那个冉教主,一会就回来。” 关萍儿愤愤难平,但又生怕仇暮云出事,道:“你心啊!” 仇暮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道:“安心。”言罢,缓步走入神庙。 朵娃见仇暮云对关萍儿又似嗔怒,又似宠爱。她不明究理,虽心中迷惑,但隐隐的觉得心中酸楚。 神庙内的结构甚是简单,前面一个大厅,左右两侧各一个角门通往后堂。冉栀子孤零零端坐于正中,已然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裙,双手带着黑色皮手套,衬托着她的姿容秀丽。 仇暮云缓步走入,拱手道:“蒙教主看得起,第一个盘问于我。” 冉栀子起身笑道:“这位少侠说得哪里话,第一个请你进来,只是由于我那妹看上了你,我只是问问少侠的意思。” 仇暮云哑然失笑,道:“怎么初次见面,教主便保媒啊?在下神机堂仇暮云,此时正是武林的通缉犯,令妹跟了我,恐是颠沛流离。” 冉栀子转身,双手背于身后,道:“我见仇少侠对那重伤姑娘情深意重,也不似会应了我那傻妹妹的心,但求少侠不要伤害朵娃。” 仇暮云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笑容骤然收敛,右手捻着腰间的玉佩,悠悠道:“冉教主还真是心直口快的人……” 冉栀子仰天一笑,转身道:“仇少侠放心,只要少侠不阻了我的好事,我定然不会坏了你与沈少侠的兄弟情谊。” 仇暮云那犹如深潭的眸子直射向冉栀子,似是要将她吸进去一般。而冉栀子丝毫未为所动,也定定的看着仇暮云。仇暮云冷哼一声,道:“冉教主对我那笨弟弟并无真情实意,为何如此执着?” 冉栀子走下正中主位,来到仇暮云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为了救人。” 仇暮云侧目盯着她,许久才移开目光,道:“你说能救她,是真是假?” 冉栀子哈哈大笑,绕到仇暮云身后,道:“仇少侠,此事自有你的笨弟弟操劳,就不由你费心了吧!罢了,我要与你说的话都说完了,让你心仪的女子进来吧!” 仇暮云皱眉,心有怒气却不便发作,只得忍耐。他转身走出神庙,来到莫离近前,低声道:“冉教主叫你进去,切记,她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莫离狐疑的望着仇暮云,不解的点点头。沈沐风跑到仇暮云身边,道:“哥,教主怎的还不叫我进去呀!” 仇暮云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道:“你等着便是。” 莫离强撑一口气,挺直胸膛走进神庙。她已然觉察,那个冉栀子对沈沐风有所图谋。虽自己命不久矣,却也不愿在此时此刻输在气势上。她边想着,边进入神庙。哪知,冉栀子却在门口迎她,道:“莫离妹妹心!”,还亲切的将莫离搀扶坐在神庙上垂首的木椅子上。 莫离正欲言谢,冉栀子却俯身跪倒在莫离身前。这一袭变故令莫离措手不及,她忙俯身相搀,道:“教主这是何意?” 冉栀子双目垂泪,道:“求妹妹给我排教一条生路!” 莫离迷惑不解,道:“我自身尚且难保,如何给排教一条生路?” 冉栀子抽泣,道:“妹妹有所不知,我湘西排教世代护教的乃是毒蛊之术,此术非纯阴女子不能习得。传承自我这一代,纯阴体质已仅我一人。”她半跪在地上,娓娓道来:“当年,我娘亲为了生下我,在全村选取身强体壮的男丁与她交合,全村的男丁死了大半,才生下了我!而娘亲也由于愧疚难当,在我五岁时,悬梁自尽了。” 莫离浑身一震,摇头道:“为何?为何要如此?” 冉栀子见莫离动容,续道:“我不想这种悲剧不停的继续,我便等待,等待向沈大哥这样的人出现。只有沈大哥这样的人,才能与我交合。” 莫离闻听此言,一捂嘴,指缝间渗出血来。 冉栀子道:“妹妹,姐姐本不愿直说。你现在的状况,恐熬不过七日。七日一过,你的沈大哥何等悲恸,你可曾想过?” 莫离身体前倾,俯在椅子扶手上,道:“不要说了!” 冉栀子泪珠不断,续道:“沈大哥对你情真意切,谁都看在眼里,怎知妹妹你去了,他会不会……会不会追随而去?” 莫离声泪俱下,道:“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冉栀子自地上站起,悠悠走向门口道:“好妹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湘西女子,凡是患了不治之症者,为不让家人和自己所爱之人伤心,便到村南十里的落花神洞去。那里有一棵落花神树,可让姑娘们毫无痛苦的死去,村里人都说她们是嫁给神树,便不会再为她们伤心了。”冉栀子突然顿住,似是猛然回神,道:“哎呀,妹妹,你看我这都胡说些什么啊!” 莫离缓缓站起,道:“教主的意思我懂了,但,我南宫莫离不会受你摆布。” 冉栀子眼睛一亮,道:“妹妹怎的这样说?” 莫离强撑身子站起,道:“什么落花神洞,我没有兴趣,要去你自己去。沈大哥,他自有他的想法,他的选择。至于你,你欲怎样与我何干?”言罢,转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神庙。 冉栀子擦干眼泪,满眼笑意的点了点头,自语道:“好一个南宫莫离!”随即,跟出了神庙,对着远处的沈沐风道:“沈少侠,请里面说话!” 沈沐风一听,终于叫自己了,一蹦多高,三窜两跳蹦上神庙,途经莫离身边时,悄声道:“莫离,等我回来!”莫离心结难解,闷塞在胸,也并不理他,一口气走下神庙的台阶。 沈沐风跟着冉栀子来到神庙,焦急道:“教主,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莫离?” 冉栀子看着沈沐风,道:“沈少侠叫我什么?” 沈沐风恍然,道:“冉姑娘,冉姑娘可以了吧!” 冉栀子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他一眼,道:“你这么敷衍,让我如何能思考得出救人良策呢?” 沈沐风支支吾吾的挠挠头,道:“栀子,栀子总可以了吧!” 冉栀子微笑着走到沈沐风跟前,道:“沈少侠,你知道吗?我自幼便不能与任何人接触,整日带着这一副手套。”说着她脱下手套,用手触碰沈沐风的面颊。 沈沐风一把推开她,道:“教主请自重。” 冉栀子身子一闪,险些跌倒,苦笑道:“罢了,欲求我想办法救你的情人,且让我沐浴的毒湖开出心莲。顺便提醒你,你的情人恐怕活不过七日了。” 沈沐风闻言,急道:“你的毒湖寸草不生,如何开出心莲啊?” 冉栀子一拂衣袖,道:“那……南宫莫离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沈沐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见冉栀子完全不似失口说出此言,更是心焦气躁,一拳打在桌上,道:“好!三日之内,毒湖开出心莲。”他转身欲走,冉栀子却叫住了他,道:“此事不得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否则……” 沈沐风不奈,道:“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言罢,眉头紧锁的跑出了神庙。 朵娃见沈沐风出来,便道:“几位贵客这几日便住在我家村外的筑吧。那里人少清静,适合修养。” 关萍儿拦在朵娃面前,不满道:“那因何只唤他们三人,偏偏不唤我?” 朵娃嘻嘻笑道:“这我可不知道。”言罢,三蹦两跳的向村子另一边走去。 仇暮云眯着眼睛凝视着朵娃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杵了他一拳,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不自觉的捂住胸口,回头看却是关萍儿。仇暮云一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关萍儿嗔道:“你看什么看?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仇暮云微侧头思量,便豁然明了,道:“不看她,难到看你?这般年纪却只是幼童身材?” 关萍儿气恼,用手指着仇暮云道:“你……”想要说点什么,却想不出反驳的词句。她用力将手收回,跺脚道:“我就知道,男人都是下流痞子,那朵娃胸前的两坨赘肉就让你们个个神魂颠倒了!” 沈沐风正心烦毒湖心莲的事,突然听得萍儿这样说,立刻接言道:“我可不是故意偷看教主沐浴的,是她自己从湖中飞出……” 关萍儿闻言,瞪大了眼睛,指着沈沐风,道:“我道是那教主自己不爱穿衣服,却是你去偷看了人家洗澡?” 沈沐风忙摇头,对着莫离解释道:“不是的,我是去给你们打水……” “你是去自己喝水!”朵娃见他们都未跟来,便又跑回。正赶上说到她看见的这段,便指着沈沐风自顾自的说起来:“要我说,你可真是不知好歹,那湖水剧毒无比,我们教主为了救你,被你看了个光光,你却没事人一样,不但不负责任还一点都不领情。要不是我及时给教主送衣服,你还死盯着我们教主看呢!” 沈沐风连忙摇头加摆手,道:“不是的,莫离,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去喝水,然后冉教主就突然蹦出来了……” 莫离若有所思,悠悠道:“这样说来,冉教主许不是什么坏人,她又不知你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朵娃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沈沐风,道:“你不只不怕教主的蛊毒?你什么毒都不怕?奇了奇了!”边说边摇头退后,哪知一不留神撞进了仇暮云的怀里。她抬头一看是仇暮云,嗓子眼像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粉嫩的脸胀得通红,胸口还在不住起伏。 关萍儿一把拉过朵娃,道:“你可休想打他的主意,他重伤未愈,胸口还一个大窟窿呢!” 朵娃焦急,道:“什么?胸口一个大窟窿?”她双手拉住自己的衣襟,道:“那你们快随我去筑休息吧!”言罢,扭捏的走在前面。 四人随着朵娃出了村东口,又行出不到两里便隐隐望见一处筑,筑与御毒堂的风格颇为相似,均为竹制房屋,由竹梁架起离地一尺又余,前面有三级台阶通向内室。筑仅有两间屋,外侧有一处露台,上有藤桌藤椅,可供平日饮茶憩。 朵娃来到筑前,道:“此处不甚华丽,但也算别致,望几位不要嫌弃。我每日都会送茶饭过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仇暮云上前道:“这里甚好,别的需要也没有什么,只要你每日多停留片刻,与我聊聊天便好!” 朵娃一听,满面绯红,双手揪着衣角不知如何作答。关萍儿气不过,上前道:“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在这拈花惹草!”转而对朵娃道:“你不想他早死,就给我拿些上好的伤药过来!” 朵娃用力的点点头,道:“好的,我记住了!” 沈沐风则若有所思,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特别耐得住毒性的植物?” 朵娃翻着眼睛想了许久,道:“这里很多植物可以解毒,但要说最耐毒的不就是你吗?”她用手指着沈沐风,道:“无论多么耐毒的植物遇到教主姐姐都一命呜呼,只有你还活蹦乱跳的。要是阿诺知道,非把鼻子气歪了!” “阿诺?”莫离问道:“可是那个赶尸阿诺?带着扶桑武士刀的?” “是呀是呀!你们见过阿诺吗?”朵娃惊奇的问。 仇暮云点头,道:“在瘴气山坳有一面之缘!” 朵娃兴奋的跑向仇暮云,胸前玉峰起伏。不待她到得仇暮云近前,关萍儿一把将她推开,道:“你站在那里便好,跑跑跳跳颠着你胸前的肉球,勾引男人吗?不要脸!” 朵娃听得一头雾水,她虽对仇暮云一见钟情,但却从未勾引,便委屈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勾引……” 关萍儿还欲言辞挤兑,仇暮云沉声道:“你不要胡闹了!”关萍儿还有些气不过,但只得一旁生闷气去了。 朵娃见仇暮云替自己解围,心中更是欢喜,暗忖:难不成,他也喜欢我?想到此处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跑走了!搞得四人晕头转向,不知何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一章 千尸暗葬毒梅娇 心死意断奈何桥 夜风徐徐,斗转星移。 莫离来到筑前的露台,仰望深邃的天空,积压在心中多日的生死郁结仍如鲠在喉,令她十分难受。她双手轻拍脸蛋,对自己道:“南宫莫离,你一定要争气!”目光望处,竟有一个黑影在筑前的阴影中蹲着。莫离一惊,心道:受了这内伤,耳力也不济,如此近处有人我竟毫未察觉。她借着月色仔细打量此人,不是沈沐风却是谁。莫离心中略定,走下露台,轻轻道:“沈大哥,秋夜风寒,心着凉。” 沈沐风竟没有听见,浑然不觉身后有人,仍在全神贯注地刻着什么。 莫离走近,道:“沈大哥?沈大哥!” 沈沐风这才猛然抬头,看见莫离,立刻把手中的物件藏在背后,道:“莫离,你怎么在这里?” 莫离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的木屑,问道:“沈大哥,你在做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沈沐风干笑一声,道:“没……没有!这大半夜的,黑漆嘛糊的能做什么!” 莫离心中微有迟疑,但也不以为意,道:“沈大哥,你看夜色这么好,不如你带我去屋顶。我们好久没有去屋顶聊天了。” 沈沐风心中微微痛了一下,刚遇答应却转念:现在哪是谈天的时候,让那个冉教主救莫离才是正事。于是他干咳一声,道:“莫离,这秋风甚凉,你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不要感了风寒。” 莫离不愿,道:“沈大哥,我没事的,就一会会,好吗?” 沈沐风摇头,拉着莫离走到筑梯前,道:“不好!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莫离见沈沐风不允,目光骤然黯淡,低垂着略显惨白的脸,悻悻回了房间。 沈沐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没有办法。他拿出身后的竹胚和刻刀,自语道:“莫离,撑住!沈大哥一定想办法救你!” 湘西的深秋分外潮湿,晨光初显正是最为阴寒之时。莫离没了内力护体,身体冰冷得很。她紧紧的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突然,她闻到一股温热的草香,只觉得身体渐渐的温暖起来。她微微张开眼,只见关萍儿正持着一束燃着的香艾,端坐在她的床边。莫离欲挣扎坐起,关萍儿将她按住,道:“别起来,多睡会!” 莫离指着香艾,道:“这是……” 关萍儿满脸愧疚的笑笑,道:“深秋寒气重,我见你发抖,便知你定是寒气入体。别看这香艾长得野草一般的不起眼,可是个好东西,能散寒止痛,温经祛湿。” 莫离闻言,心中动容。她假意揉揉眼睛,抹去眶中泪水,道:“萍儿姐,我不冷了,你快些歇歇吧!近日你照顾大家,也是累坏了。” 萍儿峨眉微蹙,摇头道:“我不累!”她望了望窗棱,低声道:“莫离妹妹,我是个直性人,有什么说什么。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伤得如此之重。如若当时是我吸了那嗜血老鬼的内力,恐是当场暴毙。”她吹了吹香艾,让火势燃起些,续道:“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报。你对我和……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关萍儿定当相报。所以,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莫离听罢,强笑道:“我当然晓得萍儿姐的性子。”言罢,默默低下了头,暗忖:我有今日,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又怎能怪罪萍儿姐!她向窗外望了望,见天光仍是昏暗,忽而又想起,不知昨夜沈大哥忙到何时?便问道:“沈大哥是不是还没起?” 萍儿不屑,道:“他?那个疯子昨夜就没睡吧!我去找火石燃香艾时,见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出去了。你别理他了,快睡吧!” 莫离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将自己藏进被窝,两行清泪默默自眼角留到脸颊。她心中思忖:沈大哥,我命不久矣,只想你多陪陪我,多与我说几句话,难倒这样渺的心愿也难成吗? 昏暗的天光映照着微显泥泞的路,一个匆匆的背影不顾脚下湿滑,急奔向村西的毒湖。后面跟着一个慵懒的女人,斜披着衣衫,长发披散双肩,遮掩住白皙的肌肤,春葱玉指不住揉着惺忪的睡眼,还不时打着哈欠。 沈沐风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跑在前面,还不时回头,道:“快点!你跟上啊!” 冉栀子犹疑不定,缓缓跟在后面,心道:这百毒不侵的男人就够离奇的了。只一夜功夫,他便能让这毒湖开出心莲,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沐风不耐烦,道:“你别磨磨蹭蹭的啦!就快到了!” 冉栀子抬头望了望阴郁的天空,道:“你看,今日天光不好!我们明日再来吧!” 沈沐风一听,便急道:“你等得天光好,莫离可等不得。”说着瞥了她一眼,继续急行在前。 冉栀子用鼻孔哼了一声,道:“反正毒湖也是开不出任何花的,这大清早被你吵起来,你若食言,要如何赔我?” 沈沐风头也不回,笃定道:“用我这条命够不够?” 冉栀子闻言,目光凛然,心道:这子难到是报着与那莫离同归于尽的念头吗?想到此处,心中一凉,不觉想起了阿诺。 她正神思飘忽之间,转眼已到毒湖近前。沈沐风一改平日嬉笑的嘴脸,正色道:“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一定要救莫离。” 冉栀子避开了他几近祈求又不失倔强的目光,轻蔑道:“你先让这心莲开出再说。” 沈沐风恨得牙痒痒,道:“你看好!”言罢,纵身跃起,直奔湖心飞去。他虽武功不甚好,但轻功却是一流,加之救莫离心切,这一纵卯足了劲力,直跃起有三丈又余。冉栀子昂首仰视着他的身姿,不禁暗惊道:这子竟有如此身法! 她迟疑之间,沈沐风双手齐翻,霎时间湖面激点涟漪,还不待她多想,只见一朵朵竹莲花苞,如雨后春笋般自湖中冒出,随着荡漾的湖水,花瓣悠悠展开吐露新蕊。 冉栀子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她从未试想过,被她沾染过的东西还能变得如此美丽。她的眼眶不禁湿润,平日装满狡黠的眸子流露出少有的感激之情。 正在她享受着心莲之美,只听“扑通”一声,沈沐风一头栽进湖中。原来,他一跃而去,却无着力点跃回,只得一头栽进水中。这下吓坏了冉栀子,她不知沈沐风是否识得水性,急忙宽去外衫跳入水中。 这毒湖也只是一个池塘,冉栀子三两下便游到沈沐风身边,见他也浮出水面便安心了,微嗔道:“逞强也好,救你的心上人也罢,坏了我这一塘湖水,你怎么赔我?” 沈沐风甩甩头发上的水,瞧着她,道:“你怎么什么都要赔?” 冉栀子眼中笑意定格在沈沐风脸上,沈沐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道:“你看着我干什么?”冉栀子也不搭言,突然窜向沈沐风,一把将他抱住。 沈沐风大惊,奋力挣扎,大喊道:“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你这轻薄的女人,你放开我!” 冉栀子双手紧紧锁住沈沐风的脖颈,使他动弹不得,樱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今日,你就是我的夫君,我们不如先应了这夫妻之实!” 沈沐风闻言,大惊失色,一不留神呛了一口湖水。他边猛的咳嗽着,边用手猛拉冉栀子的手臂。正在两人在湖中拉扯之时,一道阳光冲破了层层阴霾洒在湖心,一阵粼粼波光映射到二人脸上。 冉栀子不禁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美景。” 沈沐风被阳光映照着,似是心中积郁散去不少。听冉栀子如是说,心中不禁升起怜悯之情。他漂在湖中,尴尬道:“这可是你多年的心愿?” “什么?”冉栀子问道。 “毒湖心莲!”沈沐风望着波光中荡漾的竹莲,道:“与莲花共浴,想必是你多年的心愿吧?” 冉栀子心中微漾,将头轻倚在沈沐风肩上,道:“何止与莲共浴,我还想碰触我心爱之人。”沈沐风一惊,刚欲将她推开,可冉栀子却轻轻补充道:“只可惜,不是你!” 沈沐风心中狐疑,低头看时,只见冉栀子长长的睫毛上蒙了一层晶莹的露珠,不知是湖水,亦或别的什么。 两人相依,漂于湖心,却不知岸边有一人在偷笑。朵娃藏匿于荆棘草丛之后,张着嘴不敢笑出声来,正在她看得来劲的时候,直觉肩头被一只大手按住,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朵娃,你看什么呢?” 朵娃一惊,一屁股坐到地上,险些惊叫出声。她连忙捂住嘴,定睛一看,原来是阿诺。朵娃一把拉过阿诺,趴在他耳边低声道:“教主姐姐好事将近啦!你看……” 阿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湖心有两人,一个是冉栀子,另一个竟是深山中遇到的那个子。只见冉栀子双目微闭,倚靠在那子肩头,情景甚是暧昧。阿诺心中怒火直冲而上,胸膛几欲炸裂。他一跃而起,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吼吓得沈沐风差点掉进湖里,他挣扎几下,浮上水面,暗忖:这吼声不及霍忠继万一,却怎的如此骇人?他向岸边望去,原来是深山里赶尸的那个伙子。他扬起手臂,高兴道:“哎!兄弟,是我!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冉栀子挂在沈沐风身上,狐疑的看着沈沐风,又看看岸上的阿诺,心中暗笑:阿诺明明气得想要宰了这傻子,他却在这里和阿诺套亲近。想到此节,不禁失笑。 只见阿诺一把抽出长刀,指点沈沐风,道:“我当然记得你!你速速放开我教教主,否则休得怪我刀下无情。” 沈沐风一惊,暗忖:坏了,忘了这冉栀子还挂在自己身上。他忙推开冉栀子,陪笑道:“兄弟,误会!误会!” 此时,冉栀子开声,道:“阿诺,不得对我夫君无礼。” 阿诺听闻此言,呆立当场。自语道:“夫君?” 冉栀子拉着沈沐风上岸,披上长衫,道:“阿诺,此次赶尸可还顺利?” 阿诺单膝跪地,道:“回教主,一切顺利。”他迟疑片刻,道:“教主,不知这位……” 冉栀子长衫一摆,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够了!”言罢,拉着沈沐风回转村里。 阿诺看着冉栀子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沈沐风还不时回头,道:“阿诺兄弟,误会!真的是误会!” 冉栀子等了他一眼,道:“不要忘记我说的话!” 沈沐风忙低声道:“我没告诉他,没有违背我们的约定!你一定要救莫离!” 冉栀子浅笑道:“既知道,还不快走!” 阿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犹如木雕石刻一般,明丽的阳光只觉刺眼,粼粼的波光只是乏味,绽开的莲心也觉苦涩。 朵娃见冉栀子走远,跑来阿诺身旁,道:“阿诺!教主姐姐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说不定还得操办喜事呢!”言罢,蹦蹦跳跳的向村子跑去。跑了几步,转身见阿诺仍不起来,便回转身形,道:“阿诺!你怎么还不走?” 阿诺隐忍着,道:“你先回去吧!” 朵娃跑到阿诺身边,道:“我知道你喜欢教主姐姐,可你不能接近她的。你也看到了,那个沈少侠百毒不侵,是教主姐姐夫婿的不二人选啊!” 阿诺将双目紧闭,心中犹如油烹刀绞,道:“朵娃,你不懂。你先回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朵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哦”了一声,转身缓步离去。她突的想到了仇暮云,暗忖:若是他被那个古怪孩关萍儿抢走,想必我也会如阿诺一般伤心吧!想到此节,她不由得抽泣流泪。 突的,一个念头闪现脑中,比武!对,比武!她转身跑回阿诺身边,兴奋道:“阿诺阿诺!我替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能赢回教主姐姐!” 阿诺枯井般的眼神突显微芒,疑惑道:“如何赢回?” “比武!”朵娃解释道:“依我湘西的规矩,两名男子都倾心于一名女子时,不是可以比武分胜负吗?你武功那么好,肯定不会输的!” 阿诺浑身一震,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他双手抓住朵娃的肩膀,道:“我当真糊涂!怎么都没想到此节。”他又犹疑道:“可,你刚刚不是还为这桩喜事欣喜,为何又要帮我?” 朵娃闻言,脸颊一红,扭捏道:“因为……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我明了你的心。” 阿诺见她如此,会错了意,道是朵娃恋上了自己,正色道:“朵娃,我对教主之心,天地可鉴,你……谢谢你的好意!” 朵娃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会意,急道:“你个臭阿诺,哪个喜欢你啊!我喜欢的是仇暮云仇大哥,你不要乱想!我要赶快回去给仇大哥送饭了,他还重伤在身,需要我照顾呢!”言罢,飞也似的跑向村子。 “仇暮云?”阿诺心下盘算:八成是与那子同来的。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起身急步回村。 仇暮云正在筑前的露台杵腮坐着,只见朵娃蹦蹦跳跳的跑来,手里拎了个有她半个身形大的食盒。朵娃一眼便看见仇暮云,看着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觉脸红心跳。她扭捏着来到露台,将大食盒放在桌上。 仇暮云看了看她,道:“我那笨弟弟大清早跑到哪里去了,还得烦劳朵娃妹妹来送饭。” 朵娃闻言,忙道:“教主姐姐吩咐我照顾好你的……哦!不,是你们的饮食起居,这是我份内之事!” 仇暮云看了看他,道:“那多谢朵娃妹妹了!不知妹妹可知我那笨弟弟跑到哪里去了?” 朵娃见仇暮云问及此事,喜上眉梢,却又怕丢了女孩子的矜持,目光闪烁,神秘道:“他早上去陪教主姐姐了,说不定好事将近。” “哦?”仇暮云略仰头,目光恰好落在朵娃的胸前。却只听关萍儿大喊一声,道:“你这个妖精,休要迷惑我仇大哥!” 朵娃吓了一跳,连退几步,躲到仇暮云身后。仇暮云皱眉道:“大清早,你大呼叫什么?” 关萍儿怨怼道:“那大清早,你们打情骂俏什么?” 仇暮云无奈道:“我们何时打情骂俏过?” 关萍儿咬着下唇,道:“那你……你干嘛……总是盯着她胸前那两坨肉看?” 仇暮云不禁失笑,道:“这是你的心结,可非我的癖好!” 关萍儿怒急,道:“你……” 仇暮云打断她,道:“还不快把食盒给南宫姑娘拿去?” 关萍儿仍鼓着腮帮子,拎过食盒,道:“也不知道那个疯子在干嘛,饭也不做了!”嘟囔着回筑去了。 朵娃见她进屋去了,才略放心,道:“这个妹妹怎的这般吓人?” 仇暮云扑哧一笑,道:“妹妹?”他眉眼含笑的望着朵娃。朵娃被他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仇暮云叹气道:“她也是可怜之人,因年幼时误食毒草,致使身体停止生长。说起来,她比南宫姑娘还要年长些。” “啊?”朵娃惊讶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一直当她是妹妹,我得向姐姐陪不是才行!” 仇暮云摆手,道:“不必了,她不会介意的。对了!我那笨弟弟的事不要让她们知晓。” 朵娃疑道:“为什么?如果教主姐姐办喜事,全村都会知晓的。” 仇暮云叹息,道:“我就这么一个请求,你也不应允?” 朵娃慌乱道:“应允应允,你的要求,我都会应允的!”情急之下,她不知如何面对仇暮云,又转身就跑,匆匆离开了。 冉栀子换了整洁的衣衫,重整妆容回到前厅。见沈沐风仍湿漉漉的,便道:“你也去换一身衣服吧!” 沈沐风正色,道:“不急!你应允我要救莫离的。” 冉栀子闻言,娇笑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应允你的是,先让毒湖开出心莲,我再筹谋如何救你的莫离。缘何你一口咬定,此刻就让我去救她?” 沈沐风一听,急道:“你食言!你明明答应的!” 冉栀子淡然,道:“当初你我便是如是约定,我何时食言?” “你……”沈沐风气炸心肺,却也无计可施。他强压怒火,道:“你还欲怎样?反正,我是决计不会娶你的!” 冉栀子笑了笑,走到门口张望,见四下无人,道:“你随我内堂说话。” 沈沐风拒绝,道:“有话就说,进了内堂难保你又有什么诡计。” 冉栀子似被沈沐风说到了痛处,苦涩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在卧房等你。你若想莫离香消玉殒,自可离去。”言罢,转身进了内堂。 沈沐风双手攥拳,真想上去揍冉栀子一顿。无奈,他救莫离心切,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不惜一试。 冉栀子的卧房门没关,沈沐风便径直进来了。 冉栀子见沈沐风进来,不觉心中酸楚。但表面她仍是娇赧可人,道:“你来了?” 沈沐风也不看她,道:“有话快说。” 冉栀子悠悠关上房门,倚在沈沐风身边,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沈沐风心中怒急,口不择言,道:“你这般不知羞耻,枉为一教之主。” 冉栀子闻言,突的撤身,厉声道:“休得放肆,污我排教。” 沈沐风也觉失言,心中有愧,道:“我……我一时失言,你不要见怪!” 冉栀子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沈沐风只觉气氛尴尬之极,想要找个话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在他左思右想之时,冉栀子道:“其实,我千般留你,也只是为了我一己私愿。” 沈沐风狐疑,道:“怎讲?” 冉栀子目光空洞,道:“我与阿诺自幼便在一处,情意相投。怎奈,我一身蛊毒,不得近人。”她一声长叹,道:“排教蛊毒,唯有纯阴女子可习得,若我不留下子嗣,排教危矣。可当年,娘为了生下我,排教上下数十名青壮毙命。娘也因罪孽太深,在我五岁时自缢身亡。”冉栀子的眼中渐渐盈了泪花。 沈沐风则暗暗心惊,暗忖:难怪这冉栀子性格如此怪癖,原来心中承受如此大的伤痛。 冉栀子续道:“我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亦不想阿诺为我殒命。我只好……”说到此处,昏黄的泪珠滚落两腮。她用手一抹,将泪水捧在手心,滴在桌上的一朵娇艳的插花上,花朵却渐渐枯萎。冉栀子苦笑道:“恶心吧!我的泪水都这般肮脏!” 沈沐风实是不忍她如此妄自菲薄,道:“冉教主,你言重了。” 冉栀子摇头,道:“不必安慰我。起初,我确是对你们存了坏心思的。我想诓你就范,我想诓南宫姑娘起疑,还想离间你们兄弟之义。不想,你们的羁绊比我想象的要深太多,我从来不知情比金坚的意思。见到你,我总算明白了。沈沐风,你只需应允我一件事,我便帮你延续南宫姑娘寿命三个月,再长怕是我也无能为力了。”她定定的看着沈沐风,等待答复。 “三个月?”沈沐风迟疑。 冉栀子道:“怎么?嫌少?” 沈沐风忙道:“不少,总比现下好。不知你要我帮你什么?只要……只要不是有背伦常,我……我答应你!” 冉栀子见他忐忑不安,破涕为笑,道:“你这个人,我不会逼你就范的!你只需让阿诺知难而退,保全了他的性命,我便帮你!” “知难而退?”沈沐风不解,道:“如何知难而退啊?” 冉栀子笑道:“那就要看你了!” 正此时,只听前厅有人道:“教主!阿诺求见!” 冉栀子目光狡黠,投向沈沐风,道:“看你的了!” 沈沐风犹疑,一想到怕是要在阿诺面前与冉栀子假意亲热,脸上顿觉发烫,尴尬万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二章 命数由天定 轮回亦难熬 两人来到前厅,阿诺则跪地等候。 阿诺一见沈沐风也从后堂出来,只觉血脉曲张。他又看了一眼冉栀子,心中不觉一阵撕痛。 冉栀子故意不看他,端坐中央,道:“什么事?” 阿诺低头,道:“教主,我……”他本不善言辞,此时却要向心爱的女人表明心迹,实是困难更甚,竟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正此时,朵娃自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一见堂上这阵仗,也猜出几分,便垂首站在一侧。 冉栀子不奈,道:“何事如此吞吞吐吐?” 阿诺双拳紧握,两鬓流汗,道:“我……我……” 朵娃在一边着急,低声道:“说呀!快说呀!” 冉栀子看在眼里,已猜出几分,道:“既然说不出口,那便退下吧!”言罢,起身拉着沈沐风回转后堂。沈沐风直觉后背发麻,两颊发烫,头脑不清,心中忐忑难安。 朵娃跑到阿诺身边,一个头槌道:“笨死了,她们要走了!” 阿诺被这一击,打得清醒了许多,道:“栀子别走!” 冉栀子身形微微一顿,却未停留。 阿诺急道:“栀子!我……我要娶你!” 冉栀子停顿片刻,旋即笑得花枝乱颤,转身轻蔑道:“你不记得我立的规矩?谁能让我的毒湖开出心莲,我便嫁给谁?” 沈沐风闻言,浑身打个冷颤,暗忖:原来如此,我竟傻乎乎掉到这么一个大坑里。难怪这冉教主不让我与旁人提及,这心思也忒细密深重了些。 阿诺起身,一挥手拔出刀来,道:“我要与他比武!”阿诺鼓足勇气,续道:“我湘西排教自古便可比武抢亲,今日我便挑战沈沐风,你可敢应战?”阿诺用扶桑刀八房直指沈沐风鼻尖。 冉栀子见状,怒斥道:“胡闹!谁给你的胆子,竟在神庙口出狂言?” 沈沐风尚未见过冉栀子如此暴怒,也被她的气势震慑,暗自心惊。 阿诺本就不善言辞,此刻被呵斥,也是乱了心神。朵娃却冲过来,道:“阿诺,别被她吓到!” 冉栀子目光凛然,扫过朵娃。吓得朵娃浑身一抖,躲到阿诺身后去了。沈沐风心中暗忖:不愧为一教之主,果然气势逼人。 冉栀子厉声道:“还不收起八房!” 阿诺缓缓放下长刀,目光黯然,犹如他驱赶的死尸一般,毫无生气。沈沐风见他如此神伤,心中不忍。转而问冉栀子,道:“教主,比武是何意?” 朵娃抢言,道:“要是阿诺赢了你,教主姐姐就是阿诺的。要是……” 冉栀子怒斥,道:“多嘴!”朵娃不敢再说话。 阿诺垂着头,道:“若是我输了,从此便不再纠缠,也算有个了结……” 沈沐风一听,心中欢喜,道:“这不是好事情吗?我答应你!” 冉栀子、阿诺和朵娃均是一惊,朵娃狐疑道:“你答应?”阿诺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盯着沈沐风。只有冉栀子,一巴掌糊上沈沐风的脸颊,道:“你疯了吗?” 沈沐风被打得眼冒金星,道:“你……你怎的打人?我若赢了,他便不再纠缠你,这是最快的方法啊!” 阿诺不解,疑惑道:“最快?什么最快?” 冉栀子怒不可遏,拉起沈沐风回转后堂。 阿诺尚未回神,问朵娃道:“他……答应了?” 朵娃也迷糊着,道:“好像是亲口答应的!” 冉栀子将沈沐风拉回自己的卧房,一脚将门踢上,道:“你活腻了吗?” 沈沐风委屈道:“你让我帮你,我就是在帮你。有比武这般快捷的方法,你怎的不早说?” 冉栀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肩上的薄衫也滑落。她将衣衫向上一扯,道:“你可知比武抢亲,除非一方认输,否则至死方休?” 沈沐风心中一紧,挠挠头一脸无辜,道:“我哪里清楚啊!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阿诺的!” 冉栀子用鼻子哼出一个不屑,道:“你可知阿诺的剑术乃是扶桑武士村上先生亲传,村上先生当年力挑中原武林,后遇到天殊子老前辈才败下阵来,远遁湘西隐居。想赢阿诺,就凭你?” “啊?这么厉害!”沈沐风张大了嘴巴,恐能塞下一个鸡蛋。 冉栀子轻蔑的瞥了他一眼,道:“怕了吧!” 沈沐风点点头,道:“村上先生是谁?” 冉栀子被气得都没了脾气,道:“你去问问你的莫离!” 沈沐风思索片刻,道:“阿诺的师父败给了莫离爹爹的师父,那么莫离八成有克制阿诺之法!好主意!我去问问莫离!” 冉栀子蹙眉急道:“你还是要比武?” 沈沐风点头,道:“没有比这更快的办法了!” 冉栀子微惊,微微点头,心道:这子竟对南宫姑娘如此执着,竟到了无畏生死的地步。她又下意识的摇摇头,道:“既然如此,我帮你拖延几天,你权且研究对策吧!” 沈沐风笑道:“哦?你还有妙计啊!” 冉栀子苦笑,道:“此时此刻,亏你还笑得出来!” 沈沐风不以为意,道:“能让莫离多活一天,我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皱眉头。再者说,你不是有办法救她吗!” 冉栀子点头,心下暗忖:愿我的命能全了你这份深情。 两人回转前厅,见阿诺和朵娃尚在堂间。 冉栀子坐上主位,厉色道:“阿诺,你既要比武,本教主便成全你!只是,我在湖边得见,沈少侠的兵器染有尸毒,为免伤了你,恐此事还需再议。” 阿诺疑惑的看了看沈沐风,道:“我在山坳中见过离魂剑,确染有尸毒。若沈少侠需使用,我可在三日内重铸此剑,祛除尸毒。” 沈沐风闻言,又惊又喜道:“你会铸剑?” 阿诺有些许害羞,支吾道:“是……师父教的。” 沈沐风欣喜,道:“你原来这么厉害,莫离一定会高兴的。” 冉栀子闻言不悦,干咳一声,沈沐风才觉言辞欠妥,道:“哦!我是说,你重铸此剑,我便可不必担心尸毒伤及你,也可全力施为了。” 阿诺双手攥拳,道:“沈少侠大可不必留手。如此说来,三日后我们便可比武。” 冉栀子一听,心道:三日?这沈沐风神通再大,也难以取胜。便道:“不妥!你重铸离魂,消耗很大,需再休息几日方显公平。” 阿诺心中一荡,不觉一阵温暖涌上心头,上前道:“我不累!为了……为了你……我不累!” 冉栀子坚持,道:“你需要休息!” 阿诺被心中的阵阵暖意袭击得七荤八素,只会道:“我不累!” 沈沐风见两人僵持,急道:“哎呀!别挣了。便五日,五日足以!” 冉栀子惊讶的看着沈沐风,道:“五日?” 阿诺点头应和:“五日便五日!” 冉栀子捋了捋鬓角的乱发,道:“那便五日,你二人权且准备。五日之后,神坛之上,死生天定,与人无尤。胜者,本教主便考虑……”她目光犹疑,不敢许下承诺。 沈沐风见她迟疑,接言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输的!” 沈沐风和阿诺的目光交错在一起,犹如金戈相碰,大厅内似冰凝霜冻般死寂。 片刻,沈沐风似由梦中惊醒般,突然道:“此事万不可被与我同来的几人知晓,望教主应允。” 冉栀子明白他的用意,点头道:“谁说出去,我便剪了她的舌头。”言罢,目光直逼朵娃。 吓得朵娃浑身一哆嗦,道:“我不说,我不会说的。” 阿诺也应声,道:“谨尊教主吩咐!”他转而对沈沐风道:“沈少侠,不如我们现在便去取离魂剑吧!” 沈沐风点头,道:“好!”两人并肩走出神庙。 冉栀子望着他们,沉沉的罪责压在心头。只有她晓得,这是一场命运的抉择,无论谁胜谁负都会有人死去。 难得一见的金色光芒洒在筑的竹顶上。檐下,关萍儿正借着天光搞刺绣,用一根长长的白棉线在白色的绢帕上细密缝制着。院中,伤势大好的仇暮云正伸展义肢,让自己尽快恢复。只有莫离将自己关在房中,呆呆的坐在床榻边,叹息连连。 正此时,沈沐风兴高采烈的跑进院子,大声喊道:“莫离!莫离!我请到一位铸剑师父,要帮你重铸离魂,祛除上面的尸毒呢!” 沈沐风见到院子里的仇暮云,高兴道:“哥!你的伤好得真快!多亏了朵娃照顾吧?” 关萍儿不爱听,斜眼瞥了沈沐风一眼,道:“你们兄弟俩,到这儿可是有了好归宿呢!还知道回来找莫离妹妹吗?” 沈沐风听萍儿讥讽,反驳道:“我可是每天干正经事,忙得很。不像某些人,整日游手好闲绣山鸡!” 关萍儿闻言,拍案而起,正待发作。莫离推门而出,道:“沈大哥!你回来了?” 沈沐风一见莫离,连忙跑过去扶她到案边坐下,道:“莫离,你看那是谁?” 莫离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一个头裹白巾身穿灰布衣的年轻人站在院子的门口。莫离微笑,道:“原来是阿诺!”她招手道:“阿诺大哥,快进来坐吧!” 沈沐风心中不觉一阵醋意,不悦道:“什么大哥大哥的啊!” 莫离也不理睬,偷偷道:“若我猜的不错,他应是当年妖刀村上先生的后人。若不是我来日无多,真想与他结拜呢!”言罢,目光中流露一丝惋惜的神情。 沈沐风一听,醋意和心痛交织在一起,难以区分。 阿诺走进院落,抱拳道:“南宫姑娘,各位!深山中多有得罪,请见谅!” 莫离起身,道:“阿诺大哥不必介怀。”她略有迟疑,道:“不知阿诺大哥可否应允我,到那时……送我回乡!” 阿诺闻言,身体微微后退一步,不知如何应答。 沈沐风一把拉过莫离,道:“不许胡说!什么那时这时,没有的事!”他转身进入筑,拿出离魂剑,递给阿诺,道:“快回去铸剑,没事不要来筑!”言罢,瞪了阿诺一眼。 阿诺也冷冷的回敬了他一眼,道:“三日后村北剑炉取剑。”转身,提着离魂剑而去。 莫离连忙道:“阿诺大哥,多谢你!” 阿诺一停,转身对莫离道:“安心养伤。”言罢离去。 沈沐风“哼”了一声,道:“莫离,外面风冷,咱们进屋吧!” 莫离摇头,道:“沈大哥,我想再多见见这天光。” 沈沐风心中一痛,温柔道:“那我给你拿件衣裳吧!” 莫离点点头。 沈沐风走进筑,拿上一件朵娃送来的披风,转身欲离开。仇暮云则跟进来,斜倚在房门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沈沐风。 沈沐风被盯得浑身难受,道:“哥!干嘛这么看我啊?” 仇暮云不搭言,仍是上下打量着他,右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沈沐风干笑一声,道:“哥,我去给莫离送衣服。” 暮云阴沉一笑,道:“不急!” 沈沐风挠挠脑袋,试探问道:“哥!你……你让我出去?” 仇暮云探身,凑到沈沐风耳边,道:“不要筹谋什么对不起南宫姑娘的事!”言罢,转身出了房门。 沈沐风直觉后背一阵发麻,暗忖:难倒走漏了风声?不会。许是我露出了破绽?看来今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啊!他边想边走,一不留神正撞到半开的房门,他“哎呦”一声,登时头上起了个大包。他一边揉额头,一边想道:难倒老天都不理解我吗?待为莫离延寿得成,定要好好向她道歉才行。 莫离见沈沐风取个衣服,头竟撞了一个大包,不禁失笑,调笑道:“沈大哥近日劳累,竟连路也走不稳了?” 关萍儿手中不停刺绣,还不忘挤兑沈沐风,道:“疯子哪天走路稳妥了?” 沈沐风怒目而视,道:“谁说我疯的?” 关萍儿还欲反唇相讥,被仇暮云拦下,道:“陪我去村里逛逛!”言罢,拉起萍儿便走。关萍儿霎时间忘记正与沈沐风斗嘴之事,脸羞红得像个粉嫩的桃子,怯怯的随暮云拉着走。 莫离见状,欣喜道:“沈大哥,你说暮云哥哥与萍儿姐是否心意相投啊?” 沈沐风一愣,疑道:“你竟能看出他们的情意?” 莫离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沈沐风,道:“你说是不是啊!” 沈沐风温柔笑道:“那关萍儿笃定是喜欢我哥的,但是,哥的心思深沉,我却是也猜不透的。” 莫离眸子黯淡,摇摇头道:“我本以为他们是情意相投,却是萍儿姐姐单相思吗?” 沈沐风忙道:“哥的心思谁能猜透啊!说不准他们已是情投意合了。” 莫离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道:“男人的心思真是难猜测。” 沈沐风含情脉脉的望着莫离,心中情意翻涌:谁说男人的心思难猜?我的心恨不得挖出来给你看呢!你却是如何想的啊?莫离。 莫离无意间抬头,发现沈沐风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觉脸颊发红,道:“沈大哥?我脸色很难看吗?” 沈沐风这才回神,挠头傻笑道:“啊!没有!” 莫离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沈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在江陵城外的初见吗?” 沈沐风心中隐痛,想那时莫离何等姿容,现下却憔悴至斯。若那时她未与我相见,她许是闯不过神机堂,见不到哥,也许就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他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真想那时未能遇见你。” 莫离闻言,疑惑的看着沈沐风,眼神中有些许惊恐,些许迟疑,些许悲凉,还有些许绝望。她略定心神,强颜欢笑道:“我却因遇到沈大哥而十分欢喜呢!” 沈沐风怜惜的望着莫离,道:“好了,不说这个!你不是想去筑屋顶吗?我带你上去。”莫离点头。沈沐风用披风裹住莫离的身体,拉住披风两角跃上屋顶。 莫离本以为,沈沐风会一把揽过自己跃上屋顶。而沈沐风却是怕亵渎了莹澈无暇的莫离。莫离的心微微痛着,沈沐风的心却是狠狠痛着。莫离眼中的沈沐风似水中倒影,忽近忽远,神秘难测。沈沐风眼中的莫离却如风中晨雾,忽浓忽淡,飘渺不定。两人在屋檐坐了良久,只听风婆娑,只望云婀娜,唯有心事无言说。 沈沐风自己给自己打气,道:沈沐风,你要振作起来。五日后输给阿诺,莫离便没救了。他用力甩甩头,道:“莫离!其实……” 莫离歪头看着他,等待他说完。沈沐风鼓足勇气,嘿嘿傻笑道:“其实,阿诺不是白白给我们重铸离魂剑的,他想用自己的八房与离魂剑比试比试。” 莫离闻言,正色道:“原来如此!难怪适才你们两人神色不对。” 沈沐风一愣,暗忖:难倒这样就蒙骗过关了?他忙道:“可不是嘛!我想着,你有伤在身,我又这般不济,岂不是毁了离魂剑的一世英名吗?” 莫离略迟疑,道:“他是八房的主人,想与天殊剑一较高下也是情理之中。若我……唉!”莫离微失落,旋即将目光放在了沈沐风脸上,欣喜道:“我有主意了!” 沈沐风疑惑,道:“什么主意?” 莫离兴奋道:“沈大哥,我可以传你几招天殊剑,你去与他较量便是。” 沈沐风一时难以转过弯来,本是自己欲向莫离讨教赢过阿诺的方法,现在却变成这个主意是莫离想出来的,难倒这便是传闻中的天意?他愣愣的望着莫离,道:“你说什么?” 莫离深吸了一口气,缓解身上的疲惫,道:“沈大哥你有所不知,那阿诺的佩刀八房乃是扶桑有名的妖刀,传闻可操纵八具死尸迎敌,那日见他便知传闻不假。且扶桑刀法最善后发制人,以静制动。故而,若遇到扶桑高手,一般的剑术很难化解。而天殊剑则不同,你可记得我与师父对决时使用的锁喉三式?” 沈沐风点点头,道:“记得。” 莫离轻轻喘息着,道:“我就知道沈大哥过目不忘!那便是天殊剑奥义之一的玄天倒地,专克扶桑刀法。” 沈沐风闻言,一拍大腿,双手抓住莫离双肩,道:“太好了!” 莫离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又觉这样被他抓住挣脱不开,心跳厉害,便道:“沈大哥,你放开我!” 沈沐风一怔,也感不妥,连忙松手,道:“对不起,莫离!是沈大哥唐突了。” 莫离略带羞涩的轻轻一笑,如阴霾中的一缕幽香,沈沐风顿觉目眩神驰。他暗忖:难倒这头风病又要发作? 正此时,莫离身子一歪,霎时自屋檐跌落。沈沐风大惊,再伸手拉时已是不及。只见莫离如风中落叶般飘忽而坠,沈沐风急跃坠地。只听咣当一声,沈沐风没有拉到莫离,自己却啃了一嘴泥。可他哪里顾得了自己,连忙爬起来找莫离。却见仇暮云定身站在那里,臂弯里蜷缩着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莫离。 关萍儿气喘嘘嘘的跑过来,怒急道:“沈沐风,你个疯子。莫离妹妹身体那么差,你竟让她自屋檐跌落?要不是仇大哥拼了命似的奔过来,恐怕莫离妹妹性命难保了!”她转身对仇暮云道:“快把莫离妹妹扶进屋,我来瞧瞧。”言罢,与仇暮云扶着莫离进了筑。 沈沐风站在原地,懊恼不已。自语道:“沈沐风你个大混蛋,怎的这般不心!真是不可饶恕的大混蛋。” 村北,熊熊的炉火边,阿诺正边拉风箱,边注视着炉火的颜色。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阿诺!阿诺!这是在干什么啊?自你师父走了,这炉火从没烧得如此旺过啊!” 阿诺朗声道:“婆婆,炉火旺的是阿诺的心,炉火如若不再旺了,阿诺的心也便死了。” 一个佝偻老者,拄着一根木拐杖,颤巍巍站剑炉外,手中提着一个大食盒,又道:“炉火再旺也要添柴啊!” 阿诺推门出来,道:“婆婆,你不必担心,阿诺都明白的。” 婆婆点点头,道:“阿诺啊!老婆子也听说有人应了冉丫头的话,还是个什么百毒不侵。这也许就是命吧,你要想开点!” 阿诺沉默。 婆婆拉过阿诺的手,慈爱的看着他,道:“阿诺啊!别认死理啦!冉丫头也是为了你好啊!不过婆婆这心里也替你难过啊!我们阿诺这般好,有谁能与我们阿诺比呢!” 阿诺隐忍,道:“婆婆不要难过,师父留下的炉火怎会轻易熄灭呢?” 婆婆抹一把老泪,道:“说心里话,阿诺啊!婆婆真的是盼着你能赢,又怕你能赢啊!赢了身死,输了心死!我的阿诺怎么这么命苦啊!” 阿诺接过食盒,放在地上,拉住婆婆的双手,道:“婆婆,阿诺不会死的。” 婆婆颤抖着,道:“冉丫头也是可怜人,有谁能改变我排教的命数啊!” 阿诺紧咬牙关,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如何改变排教这周而复始的命数,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走向何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三章 风靡云蒸乱 缘渡离魂劫 襄阳城。 “让开!大家快让开!我家公子来了!” 伴随着叫喊声,一人一马自街头飞奔而来。后面有四五个随从模样的人紧追不舍,边追还在边喊:“珙公子,您慢着点,心又摔着啦!”“大家!快让开啊!”“珙公子!” 仇元宝正在襄阳城新开张的仇家银号门前吊牌匾,只觉人群一阵骚动。抬眼忘处一匹机动马已到眼前,仇元宝自幼未习得什么武艺,也不爱好机簧之术,这一下躲闪不及,是妥妥要被撞个正着。 骑在机动马上的孟珙眼见人群分开,唯余一人。此人惊叫连连,脚下却不及躲闪。他心中起急,暗忖:可不能刚到襄阳便撞伤了人,爹爹非要扒了我的皮!恐这好玩的木马也难保周全。想到此处,他单脚踩地,猛扭马头,机动马犹如活了一般,后臀甩起一阵烟尘,生生在仇元宝的眼前停了下来。 仇元宝被甩了一脸的土,呛的直咳嗽。他打散灰尘,定睛瞧这位马上的贵公子,心中起疑:看此人打扮,非富即贵,却从何处得来沈兄弟的机动马?看来我要打探清楚才好。 想到此处,仇元宝如梦初醒般,大叫起来:“哎呦呦,可吓掉了我半条命!”双手抱拳作揖,道:“这是谁家的贵公子,我这的银铺才开业,缘何便上门寻我们的晦气啊!我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您要是看不惯我们这仇家银铺,我们搬走便是了!也不必这般兴师动众的给个下马威吧!……”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仇元宝一人唠唠叨叨,说起来没完没了。 孟珙的随从来到近前,怒道:“哎!别唠叨了!这可是京西兵马钤辖孟宗政孟大人的四公子,想讹诈也要看看对象吧!” 仇元宝闻言,心中一沉,暗忖:原来这位便是驻守襄阳的孟大人之子。可这光天化日的,这般在街上横冲直撞,实是顽劣!可他脸上却不显露,堆笑道:“原来是孟公子,人有眼不识泰山。的名叫仇元宝,是刚搬来襄阳的。以后还得仰仗孟公子,对我这的银铺多加照拂才是啊!” 孟珙下了机动马,掸掸身上的尘土,来到仇元宝面前,一揖到地。仇元宝吓得倒退几步,连忙还礼,道:“孟公子这干什么?” 孟珙抬头,道:“我骑这木马有些时日了,今日托了你的福,我竟将它停下,故而需得好好谢谢你!” 仇元宝听了这个理由,一头黑线,忙陪笑道:“哎呀!人如对孟公子有用处,那必是随叫随到的。以后孟公子想要练习骑马,唤我一声便是!” 孟珙听着仇元宝说话,暗忖:此人长得文质彬彬,不想也是个阿谀奉承的圆滑之辈。他抬头看了看牌匾,又看了看仇元宝,冷着脸道:“仇掌柜说笑了,陪我练马的人数不胜数,怎会劳烦到仇掌柜。”他斜睨着仇元宝,道:“都说这襄阳城要打仗了,别人家的商铺搬走还来不及,你却刚刚搬来,所谓何故啊?” 仇元宝心中“咯噔”一下,暗忖:这孟公子看似纨绔,神思却极为敏捷。他微微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孟公子的慧眼啊!这战场虽是险恶,但更是商机啊!” “哼!”孟珙不屑,道:“发穷苦百姓的财吗?真是无奸不商!不过你听好了,只要有我孟珙在襄阳,就不许你有越轨之举,否则决不轻饶。”周围百姓听了孟珙的言辞,无不拍手叫好! 仇元宝暗自揣摩:此番言辞不似做作,若是发自内心却也是百姓之幸。和着今日我却成了个捧哏的,罢了罢了!但这机动马缘何落入他的手中,实是匪夷所思。 仇元宝也跟着大家拍手叫好,道:“有孟公子在襄阳,我们何惧金人!是不是啊?”他冲着大家挥手示意,大家也七嘴八舌道:“是啊!襄阳有孟公子,必叫金人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仇元宝又道:“孟公子骑上机动马,威风八面,威震四方!”人群跟着喊:“孟公子威震四方!” 孟珙听仇元宝唤那木马为机动马,问道:“仇掌柜,你识得这木马?它叫机动马?” 仇元宝装傻充愣道:“识得识得,我在重庆城时,曾有一少侠骑着这木马,颇为威风。据说,这木马便是那少侠所制,名唤机动马。” 孟珙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喜悦,道:“那位少侠叫什么名字,身在何处?” 仇元宝佯装为难,道:“这我却不知……” 孟珙狐疑的看着仇元宝,道:“你就不想问问,这机动马是如何落入我的手中?” 仇元宝连忙躬身,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这机动马想必也是有灵性的。孟公子这般英武,连这机动马都折服了吧!” 孟珙闻言,哈哈大笑,道:“说的好!今后叫我珙公子,我家孟公子太多了!”言罢,骑上机动马扬长而去。 人群仍在欢呼着,仇元宝却独自寻思:听孟珙言辞,并不知这机动马来历,想必不是强取。看其人品,也并非强抢豪夺之人。那便是捡来,未见失主。哥哥他们已是不知踪迹,难倒……慕夫人他们也遭逢不测?我得赶快传信给万贯爹爹!想到此处,他急匆匆跑进了银铺。 孟珙缓缓骑着机动马,带着随侍众人渐行渐远。他回头见人群散开,仇元宝也回了银铺,便摆手招来随从,道:“飞腿,去,彻查这个仇家银铺。” “是!”飞腿应声,又道:“珙公子,刚得到陆公子的飞鸽传书。” 孟珙喜道:“怎么说?是不是剿灭了临江客栈?” 飞腿递上一个食指粗细的短竹筒,上有火漆印迹,道:“请公子过目。” 孟珙一看,皱眉道:“怎的如此?难倒未成?” 飞腿摇头耸肩,道:“火漆封印,的不敢拆。” 孟珙停在大街边,打开信简,皱眉道:“去!让隐华哥也查查这仇掌柜的底细!” 飞腿疑道:“珙公子这是怕飞腿办事不利吗?” 孟珙摇头,道:“火漆封印送信给陆伯伯,就说扬威镖局有内鬼。” “啊?”几个随从都张大了嘴。 孟珙补充,道:“今日之事,若走漏了半点风声……” 飞腿焦急抢言,道:“珙公子,这么重要的事,您在大街上说,还怕走漏了风声吗?” 孟珙一头槌敲到飞腿头上,道:“你懂什么,我这叫大隐隐于市!” 几个随从一脸无奈,道:“珙公子英明!” 孟珙拍了拍机动马的头,道:“马儿,今天知道了你的名字,是本公子最高兴的一天!”言罢,又骑上机动马绝尘而去。 随从们一愣,随即大喊:“珙公子,等等我们啊!大家让开啊!我家珙公子来啦!” 大巴山,青城派。 灵堂中,余惊涛跪在蒲团之上,低垂着头。烛火跳动,映着他消瘦的面容和两鬓的银丝。想想爹娘盛年之时,青城派在武林中威名赫赫。随着爹爹病了,青城派渐渐不复从前的鼎盛。自己修习武功不甚勤奋,自是难当大任。听闻神机图玄妙,方才动了歪念头,不想却惹来大祸。想到此处,他不禁顿足捶胸,热泪纵横。 正此时,余骇浪自外面走入,一见发狂的余惊涛,忙上前阻拦,道:“大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余惊涛犹如孩童般委在地上,哭着道:“骇浪,哥哥没用!哥哥没用!” 余骇浪眼中显出一抹狡黠,又佯装难过,道:“哥哥,你快别这么说,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爹娘,是我没有看破那唐老儿的诡计,是我抵不过那唐门妖女的暗器,都是我的错,哥哥不要再怪罪自己了。” 余惊涛听闻余骇浪提及唐九爷,突然怒火中烧,道:“骇浪,不是你的错,都是那唐老儿的错。我们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余骇浪叹了口气,道:“哥哥,我本不该说这个,但……” 余惊涛见余骇浪欲言又止,便道:“贤弟,有话只管说!” 余骇浪突然眼含热泪,跪倒在灵前,哭泣道:“我们恐怕不能替爹爹和娘亲报仇了!” 余惊涛闻言,腾地跳起,道:“骇浪,你何出此言?” 余骇浪假意无奈,抹掉泪水,道:“哥哥,那唐老儿早已去往金山寺多时,听闻金山寺对其礼遇有加。那沈凄霜伤我青城数十人,却托伤拒不前往金山寺。见那日情景,恐湖心岛的南宫溟夫妇和狂刀门的霍掌门都站在唐门一边了。近几日,据李诚打探,唐老儿的那个外孙沈沐风与蛟龙帮的厉帮主拜了把子,又与扬威镖局陆总镖头之子陆隐华关系甚密。加之那个莫离是齐云山武痴前辈的弟子,他们又与魔教妖女一路,现在看来,连魔教都不会站在我们一边啊!金山寺的主持方丈迫于压力,难免不会偏私,我们的公道又在何处?” 余惊涛闻言,气炸肝肺,道:“当真如此?”他看着余骇浪笃定的表情,心中绞痛,一拳砸在桌上,道:“骇浪,那你说我们该怎么?” 余骇浪见哥哥气得眼睛都红了,暗自高兴,忖道:草包,这点激将之法都熬不过,今后也难成大事。他故做悲凉道:“求人不如求己。” 余惊涛仰天长啸,声嘶力竭道:“好一个求人不辱求己。弑亲之仇,不共戴天,我余惊涛就算死,也要讨回这个公道!” 余骇浪忙道:“大哥!爹娘都已经不在了,你可不能丢下我啊!不要再说什么死啊死的,我……我心里发慌!” 余惊涛颤抖着伸出双手,按住余骇浪的肩头,道:“骇浪,若有一日,哥哥不在了,就由你来继任这掌门之位吧!这也是娘临终的愿望!” 余骇浪心头一阵狂喜,险些安奈不住。他强忍喜悦,佯装垂泪,道:“哥哥,你胡说什么。凡事长幼有序,我怎么能在青城派服众?哥哥一定不会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的,否则青城派就完了。” 余惊涛一愣,自语道:“是啊!不能服众!也罢,哥哥在此立下字据。”说到这里,余惊涛走到旁边的桌案旁,提起狼毫笔,沾饱了墨水,写下了几个不甚俊美,却算挺拔的字迹:“青城派众弟子:若我遭逢不测,青城派掌门之位由舍弟余骇浪继任。余惊涛手书于先父灵前。” 他吹干墨迹,递给余骇浪,道:“你留着这封手书,若到用时便拿出来,看有谁还敢说三道四?” 余骇浪这次是真的热泪盈眶了,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他颤抖着双手接过手书,双膝跪倒,道:“骇浪一定不负哥哥的厚望,不辱青城派。”他收好手书,抹了抹泪水,又道:“哥哥,求人不如求己。你我现下修习绝世武功也已不及,骇浪请命追查仇暮云、沈沐风等人下落,夺取神机图,为爹娘报仇。” 余惊涛惊异的看着他,狐疑道:“骇浪,你还想夺取神机图?当时要不是愚兄贪念作祟,也不至害死了爹娘……”说着,泪水又盈上了眼眶。 余骇浪恨恨道:“大哥,此言诧异。” 余惊涛疑道:“怎讲?” 余骇浪目光阴狠,道:“沈沐风闯入神机堂,恐怕神机图已被他所得。而他又是唐老儿的外孙,你说这神机图最后会落入何人之手?” 余惊涛骤然惊觉,道:“唐门?” 余骇浪点头,道:“正是如此。唐门现下也是风雨飘摇,在江湖中地位摇摇欲坠,若得神机图便如有神助。” 余惊涛倒吸一口气,道:“若真如此,那唐老儿也忒狠心了。既然神机图已是他囊中之物,又因何为难我青城派?我们只是被歹人所诬,通缉了他外孙,他便起了歹念报复?” 余骇浪摇头,道:“哥哥想得太简单了。我们通缉了他外孙,事情闹大了,大家就都知道他外孙闯过神机堂,就等于把唐门有神机图的事昭告天下了。他可不得赶紧来讨要说法,让我们收回这绿林通缉令?哪想,我们却也不明所以。可,唐老儿又怎会轻信?直当是我们的托词。逼急了便杀人灭口!” “别说了!”余惊涛怒发冲冠,生生将手中毛笔折断。他浑身战栗,道:“骇浪,那你说,现下我们怎么办?如何才能为爹娘报仇?” 余骇浪眼角露出奸猾笑意,道:“依我之见,应兵分三路。一路人马暗中寻找沈沐风等人,抢夺神机图。另一路人马,奔赴金山寺,请念生方丈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第三路人马暗中待机,若公审不成,咱们便自己动手,手刃仇人。” 余惊涛闻言,一拍桌案,道:“好!就这么办!让何文简带人马,立刻去追寻沈沐风等人下落。” 余骇浪一听,心中一紧。要知道,何文简对余惊涛忠心耿耿,若是让他得了神机图,定会献给余惊涛,倒是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忙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如让蒋道勤和李诚一并跟去,以保万无一失。” 余惊涛闻言,微微一顿。余骇浪又接言,道:“愚弟愿领一队人马潜藏暗处,做第三路接应。若公审不成,便暗袭唐老儿。” 余惊涛浑身一震,道:“骇浪,你可知此举若被揭穿,便身败名裂,武林之中再无你的立锥之地?” 余骇浪坚定答道:“为了爹娘的大仇,为了青城派,为了哥哥,愚弟万死不辞,又何惧一个虚名!” 余惊涛心中感动,道:“好兄弟!全按你说的办吧!” 余骇浪应声,恭谨的退出了灵堂。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却又不敢让旁人看见,面目扭曲狰狞,恐怖至极。 入夜,余骇浪唤蒋道勤和李诚至自己的书房,道:“明日,你二人随何文简一道去寻沈沐风等人和神机图的下落,此行定要有所收获。” 李诚谄媚笑道:“余大哥,我与道勤大哥必要先于那何文简寻到神机图,献于余大哥的。” 余骇浪摇头,道:“让你二人去,是辅佐何文简,勿要自作主张!” 蒋道勤恭谨,道:“请余大哥放心,我们定尽心尽力辅佐……辅佐何文简。” 李诚“切”了一声,道:“道勤大哥,你为何一定要这般忍气吞声,任那何文简骑在咱们兄弟头上?” 蒋道勤低声怒斥,道:“勿要胡言,当着余大哥的面,说的什么话!” 李诚吐了吐舌头,不吱声了。 余骇浪笑了笑,绕过书案来到蒋道勤身侧,压低声音道:“若是不想被别人骑在头上,就要想办法让那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否则,就要一直忍气吞声下去,你说,对吗?” 蒋道勤闻言,心头一震,暗忖:余大哥这是在试探我吗?他忙道:“只要是为青城派办事,我蒋道勤从不觉得忍气吞声!” 李诚奸笑,道:“道勤大哥何必这么紧张,余大哥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寻个机会,让何文简永远闭嘴,就没有人能骑在你我兄弟的头上了!” 余骇浪指点着李诚,道:“我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这可是你说的!”言罢,阴森奸笑,离开书房。 宁国府,扬威镖局。 “报!”一个家丁自外面跑到大厅,道:“庄主,金山寺飞鸽传书!” “报!”又一个家丁跑进来,道:“庄主,公子传来书信。” “报!” 陆无名放下手中茶盏,道:“还有?” 家丁道:“是孟珙公子的火漆竹简!” 陆无名一皱眉,道:“哦?先呈上来吧!”他打开孟珙的信,霎时脸色大变。他起身,在大厅中踱了几步,道:“将另外两封书信拿过来。” 三封书信看罢,陆无名仰天长叹,道:“又逢多事之秋啊!你们都退下吧,让陆谦来书房见我。” 不多时,陆谦来到陆无名书房,道:“总镖头,陆谦来了。” “进来吧!” 陆谦推门进入书房。只见陆无名坐在桌案前,正看着一本孙子兵法,窗间透过的阳光映照着他斑白的头发略显苍老。陆谦轻声,道:“总镖头,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操劳啊!” 陆无名放下书本,抬手道:“坐!”陆谦在下垂首的椅子落座。陆无名续道:“陆谦,孟珙贤侄传来火漆竹简!” “哦?”陆谦正襟危坐,已知将有大事发生。 陆无名又道:“你也知,孟珙贤侄素来看似顽劣,但聪慧过人,他从不轻易传此类信件。” “信中说什么?”陆谦追问。 陆无名叹气,道:“贤侄告知,他传讯隐华去剿灭临江阁余孽,却被魔教余孽遁逃。他怀疑我扬威镖局有内鬼,为魔教通风报讯。” “什么?”陆谦腾一下子站起,道:“内鬼?不可能!” 陆无名微惊,旋即转为平静,道:“宁可信其有!否则,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陆谦低着头,缓缓坐下。 陆无名道:“现下,金山寺的念生方丈请我去一趟蛟龙帮,帮忙彻查沈沐风等人是否勾结魔教之事,我必要应约的。隐华那边也传来书信,说是近期魔教并无动静,但孟珙贤侄又让他彻查仇家商队的事,无暇分身。”他叹了口气,道:“现下,大金又有动静。我们绝不可让歹人奸计得逞,釜底抽薪。” 陆谦点头,道:“我陆谦祖辈侍奉毕家,国家的事就是毕家的事,毕家的事就是我陆谦的事。有什么陆谦能够效劳的,请总镖头吩咐!” 陆无名起身,道:“去跟着隐华,随时与我回报。” “您怀疑公子?”陆谦退后两步,道:“总镖头,公子性情您比我更清楚不过,他是您一手带大的。公子一向谦和有礼,耿直忠贞。只因孟珙的一封来信,便招此猜忌,我替公子不服。” 陆无名目光犹疑,道:“我也希望不是他,但他毕竟不是我亲生,他十岁前身在何处始终无法查明……” 陆谦欲言又止,沉默半晌,道:“总镖头,陆谦一定尽心尽力查明此事。” 陆无名感激的点点头,道:“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马虎和私情。” 陆谦倔强道:“谁动摇我国之根本,陆谦定不放过。但有人恣意造谣,恶语中伤,我也绝不轻饶。” 陆无名会心微笑,道:“不愧为铁面判官的后人,全凭你决断。” 更深露重的湘西。 沈沐风拿着一根三尺长的竹竿,仍在筑前的院子中舞弄。仇暮云斜倚在门栏上,静静的看着他。 关萍儿走过来,道:“这几日,疯子真疯了,为啥每天练倒悬空中?都摔得满头包了,还不放弃。” 仇暮云用眼角斜睨着她,道:“你没看出来,他在练南宫姑娘的天殊剑?” 关萍儿“扑哧”笑了,故意打趣道:“怎的到了这湘西,仇大哥总是南宫姑娘长,南宫姑娘短的?” 仇暮云脸微微一红,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南……她……睡了吗?” 关萍儿见仇暮云居然一时语塞,顿时大笑,又怕惊醒莫离,双手捂着嘴,憋的眼泪都出来了。仇暮云看着她,不觉好笑,也扑哧笑了。关萍儿一见,顿时心跳加速,脸红得像个红苹果。她忙收敛笑容,道:“我……我先睡了!你慢慢看疯子吧!”言罢,转身回房。 笑容虽渐渐淡出仇暮云的面庞,但心中却畅快了许多。他暗忖:关萍儿,果然是个不错的开心果。不过,这个开心果很可能是有毒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时至三更,仇暮云缓缓走下筑的台阶,来到沈沐风近前。 沈沐风浑然不觉,仍是一纵一跃,试图将身体倒悬于空中,却每每稳稳的趴在地上。 仇暮云摇头,道:“你这样练习,就算摔残了,恐也剑术难成。” 沈沐风也不管不顾,道:“莫离说她就是这样练的,我也一定行!”言罢,纵身又跃起。 仇暮云伸手将他的脚踝拉住,这次沈沐风是倒吊起来了,只是脸着地。 沈沐风双手撑住地,道:“哥,你干什么?” 仇暮云眼珠转了转,道:“帮你咯!” 沈沐风急道:“哥!你别捣乱,我来不及了。” 仇暮云仍不放手,道:“你倒是说说,什么来不及了?你与那冉栀子做了什么交易?” 沈沐风闻言,登时不挣扎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仇暮云一把将他扔在地上,道:“说吧!” 沈沐风坐在地上,望着仇暮云,眼眶渐渐湿润。心里仍是激烈的挣扎着:告诉哥?他会理解我吗?他会原谅我吗?他会告诉莫离吗?可,不告诉哥!一个人承受,真是太苦太苦了。 仇暮云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低声道:“我不会告诉南宫姑娘,一个字都不会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她!” 这一句话激起沈沐风万千苦楚,喷涌而出。他一把抱住仇暮云大腿,竟声泪俱下。 仇暮云看着他,本应觉得好笑,挤兑他几句。可此刻,他心中亦如刀绞,半句戏虐之言也说不出。只是将木质的大手轻抚在沈沐风头上,犹如慈爱的父亲一般。仇暮云暗暗自嘲:这难倒就是长兄如父的滋味? 沈沐风哭罢多时,用仇暮云的衣襟抹了抹鼻涕,一五一十的将近日发生的事告知了仇暮云。 仇暮云皱眉听罢,道:“原来是这样!” 沈沐风犹如被欺负的孩子一般,拉着仇暮云的袖子,道:“哥!我这资质,恐怕练不成天殊剑的吧!这可怎么办啊?还有三天,三天!莫离她……”说着又要哭鼻子。 仇暮云不屑,道:“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沈沐风反驳道:“那是只因未到伤心处!再说,弟弟跟哥哭个鼻子也不算什么啊!” 仇暮云心中一阵暖意,他故意弯腰坏笑道:“你再哭,我就去告诉你的莫离,你要和冉栀子成婚!” 沈沐风一听,急的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蹦起,道:“不要啊!哥!” 仇暮云笑意盈满了眸子,道:“骗你的!” 沈沐风松了一口气,道:“哥!别这么骗人啊!吓死人啊!” 仇暮云转身仰望月空繁星,道:“反正都是一样,你赢不了阿诺,她……还是没得救。” 沈沐风泄气道:“连哥也这么说……” 两人沉默了半晌,沈沐风自语道:“那个冉栀子会不会骗我,她其实也……” “也什么?也救不了莫离?”仇暮云摇摇头,道:“不会,她应有办法的。” “真的吗?”沈沐风怔怔的望着仇暮云。 仇暮云微微点点头,沈沐风登时捡起了竹竿。 仇暮云皱眉道:“你又干什么?” 沈沐风急道:“哥都说,冉教主能救莫离,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赢了阿诺!” 仇暮云微怒,道:“你现在连离魂剑都拿不起,如何与那阿诺拼命?” 沈沐风低着头,思绪飞转,片刻间,道:“那我制一把假剑?反正也不是光明正大的比武,我只是要赢!” 仇暮云闻言,斥道:“那你练不成天殊剑,大可以将自己吊起来啊!反正也不是光明正大的比武!” 沈沐风双眼放光,道:“对啊!哥,你太聪明了!” 仇暮云怒目而视,道:“你要丢光我神机山庄的脸吗?” 沈沐风闻言,犹疑半晌,道:“哥!我只是要赢,冉教主也并未约束如何比武。如果实在有辱哥和神机山庄的威名,今日你就将我逐出师门吧!” “你!”仇暮云气得竟说不出话来。深夜的沉默更是难熬的寂静。大约一盏茶时间,仇暮云道:“你对她的情意……竟如此之深!罢了罢了!你安心练习倒悬神技,我去想办法帮你仿一把能与八房抗衡的离魂来!” “哥!”沈沐风激动的几步凑到仇暮云身边,吓得仇暮云倒退两步,急道:“别哭,也别再抱我大腿了!” 沈沐风揉了揉鼻子,道:“哥,你不怨我?不嫌我丢人吗?” 仇暮云悠悠的走上筑的阶梯,轻声道:“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清冷的风伴着扑朔的星光,映衬着两兄弟的身影在暗夜中渐渐清晰,又渐渐迷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四章 百毒亦有为 剑辉群星暗 沉沉暮色尚未退尽,关萍儿揉着惺忪的睡眼自筑内出来。本想学着秀儿去取点晨露,哪料刚出门便望见院子里倒悬着一个人影,脸色惨白,头发拖地。直吓得她花容失色,一声惨叫,倒退几步,差点撞坏了门板。 只见那倒悬的人影翻身落地,低声道:“萍儿姐,你叫什么啊?是我!不要把莫离吵醒了!” 关萍儿乍着胆子仔细瞧,真是一肚子气,那人影不是沈沐风是谁?她上前嗔道:“你大清早的不睡觉,吊在这里干嘛?” 沈沐风挠挠头,傻笑道:“这不是比武在即,我这笨鸟先飞一飞嘛!” 关萍儿不屑,道:“你飞这一时半刻的哪里管用,还不如用毒杀了那个阿诺!”说着,她右手一晃,两颗毒丸已在手中。 沈沐风惊得瞪眼撇嘴,道:“萍儿姐,别总是喊打喊杀的,阿诺也有他的难处。” 萍儿咂舌,道:“你这会替他说话,待到比武时他可能让着你?依我看,就不如……”她左手向自己脖子前一抹。 沈沐风顿时会意,忙道:“萍儿姐,万万使不得!” 萍儿冷哼一声,道:“知道你们都是大侠,都是好人,要不要姐姐替你出手啊?反正手上再多个一两条人命,我也不在乎。” “不可胡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关萍儿一回头,只见仇暮云走下筑的台阶,她吐吐舌头,嘟囔道:“不许我胡来,就等着你的宝贝弟弟送死去吧!” 沈沐风站得近,听得真,心中不满,道:“我怎么就是送死呢?萍儿姐,你也忒瞧不起人了!” 萍儿用白眼翻了沈沐风一下,嗤之以鼻道:“据莫离妹妹讲,阿诺是昔日仅败给天殊子老前辈的村上先生的徒弟,功夫定然不弱。我们又没和他交过手,不知底细,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他手里可是有妖刀八房,虽不知有没有离魂剑的威力,但也一定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而你,啥暗器都打没了!还有,就算阿诺祛除离魂剑上的尸毒,但你仍是操不起那魔剑,没有兵器,你的胜算何在啊?”萍儿自鸣得意,续道:“我赌你一定会输!” 沈沐风闻言,眼睛都气红了,怒道:“我管你其一其二其三,我一定要赢!” “沈大哥!我相信你!”莫离推门自筑内走出,道:“沈大哥只要尽数领会我天殊剑奥义,区区阿诺,何足挂齿?” 沈沐风闻言,干笑两声,暗忖:天殊剑奥义,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怕是练不成的。她上前,道:“莫离,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寒露重的,快进屋吧!” 莫离摇摇头,道:“我没事的,今日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沈大哥的锁喉三式练得如何?” 沈沐风面部僵硬,挠挠头,羞愧道:“还是……练不成!” 莫离顿了顿,向前走了两步,俯身坐在阶梯上,道:“那一招我也是练了月余的,且有天殊剑的心法“心念”配合。沈大哥现在修习心法怕是来不及了,不如我将招式尽数说给你,你通通记下,也好随机应变!” 仇暮云仰天打个哈哈,道:“南宫姑娘,这习武又不是卖白菜,兜售可是不行的。” 沈沐风本是高兴,但想想哥的话,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旋即也没了主意,道:“哥!那你说怎么办啊?比武就在眼前了。我……” 仇暮云右手把玩着玉佩,踱了两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尚需知彼!” 正此时,院外一个声音道:“阿诺携离魂剑拜访!” 仇暮云目光一亮,道:“送上门了!”转身高声,道:“阿诺兄弟,请进!” 话音刚落,一个矮的人影携着一个大食盒“嗖”的窜了进来,欢快道:“仇大哥快来!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关萍儿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整个人都气鼓鼓的。阿诺随在朵娃后面,手提离魂剑走进院中。 莫离忙起身相迎,一双渴望的眼神望着阿诺手中的离魂剑。阿诺双手捧上宝剑,送到莫离面前,道:“南宫姑娘,幸不辱命,真正的离魂剑重现江湖了。” 莫离欣喜的接过,拔出长剑,本不明亮的晨曦闪烁出一抹乌光。莫离仔细打量重铸的离魂剑,之前的青白斑点一扫而光,剑身通体乌黑,密布着缕缕流云图案,发出温润的光泽。两侧剑刃粗钝,并未开刃,但却透着森森寒气。剑身正中有一道血槽,血槽内对称镶有指甲大的六颗蓝宝石,正中则是一颗透光莹钻,七颗宝石犹如耀世七星般璀璨华晔。木质剑柄也被祛除,余下的只有与剑身一体的钨钢剑柄。剑柄上雕刻着龙鳞图案,剑柄后三分之一处突出镶嵌一颗葡萄大的红宝石,艳灼如血,内蕴流光。莫离的目光被这重铸的盖世神兵深深吸引,再也不能移开半分。 阿诺见莫离半晌不语,解释道:“此剑可能与之前大相径庭,之前它被血污埋藏,光华不见。因血污凝结,剑身变得越来越硕大,使用不便,故而被人加了木质剑柄。不过,那并非是离魂剑的真颜,如今才是离魂剑的本来模样。” 莫离闻言,抱着离魂剑深深一礼,道:“多谢阿诺大哥,还离魂剑本来模样!”莫离轻抚离魂剑,道:“它真的好美!” 阿诺欲再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他转身对沈沐风,道:“两日后见!”言罢,便向院外走去,沈沐风抱拳相送。 可仇暮云却抢身拦在阿诺面前,道:“来都来了,干嘛这么急着走?” 阿诺抬眼望了望仇暮云,眼神里流露出狐疑。 仇暮云缓缓脱下右手的皮质手套,道:“比武何须忍耐,不如今日我们先切磋切磋?” 阿诺闻言,看了看沈沐风,微微笑道:“原来如此!无妨,请!” 朵娃在一旁大叫,道:“不行!”她呼呼跑到仇暮云身前,拦在中央,道:“仇大哥重伤未愈,不能动手!” 阿诺无奈,对朵娃道:“放心,我不会伤他的!” 朵娃仍不允,道:“刀剑无眼,你如何保证?” 仇暮云左手轻拍朵娃的头,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病秧子吗?”朵娃回头看了看仇暮云,红了半张脸,心中鹿乱撞,但仍不肯闪开。仇暮云静若寒潭的眸子锁住她的瞳孔,轻声道:“今日动手实是阿诺吃亏,我们这是探他的底细呢!” 朵娃闻言,如梦初醒,大叫道:“啊!那更不行,那样对阿诺不公平!” 阿诺叹息一声,道:“朵娃,速速让开。沈少侠本不长于刀剑,与我比武本就是迁就我。”他转向沈沐风,道:“离魂剑并非轻易驾驭之物,若沈少侠无其他兵器,自可到阿诺处任选一把合手的,不必强求。” 沈沐风闻言一顿,暗忖:果然是行家,居然被他看穿我无法驾驭离魂剑。但又不能明说,这是拖延之计,只得尴尬笑道:“阿诺兄弟说的什么话,我就用离魂剑。” 阿诺无奈的低下头,沉默片刻,转对仇暮云道:“请!” 仇暮云举起右手,道:“此为义肢,既为我的兵器,请拔剑!” 阿诺犹疑,道:“八房锋利异常,恐会损毁你的义肢。” 仇暮云哈哈笑道:“想我神机山庄的少庄主,竟然被人担心损毁义肢无法接续,真乃笑话!” “神机山庄?”朵娃张大了嘴巴,道:“仇大哥,你是……神机山庄的人?” 仇暮云微微点头,道:“我还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仇暮云是神机山庄后人了呢!真是山里清静啊!” 阿诺站在原地,缓缓拔出妖刀八房,道:“即使如此,我便不再客气,请!”言罢,双手握住刀柄岿然不动。 沈沐风暗忖:果然如莫离所言,扶桑刀法,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哥!你要心啊! 仇暮云脸上漾出一抹欣然,挥右臂直击阿诺面门。阿诺不躲不闪,静待一拳迎面扑来,嗖的退后一步,仇暮云直觉拳势已尽却未碰到阿诺。他微微一笑,只听机簧作响,拳势陡然又起。阿诺直觉义肢来势不改,却又生生长出一寸。他急忙闪身躲过拳势,双手握刀横拨,八房直奔仇暮云未及收回的义肢而来。仇暮云不慌不忙,机簧声响义肢又生生短了几寸,他腰沉身转,脚下横扫,直击阿诺的脚踝。阿诺则腾身跃起,双手举起妖刀八房,斜劈而至。仇暮云矮身缩手,脚踏八卦方位连移三步,躲开阿诺的妖刀。 莫离眼睛一亮,赞叹道:“幻影迷踪步!” 霎时间,两人换了十几招。仇暮云每每先发制人,阿诺却后动先至,若不是他步伐奇妙,怕是早被制住。仇暮云暗忖:他显然未出全力,如此,笨弟弟很难取胜。想到此节,他猛缩身后退。阿诺警觉的撤刀封住门户。因为他知道,神机山庄以机簧闻名天下,若在此近距离发动机簧,实是很难躲避,故而静观其变。哪知,仇暮云并没有释放什么机簧,而是将右拳猛力向妖刀八房砸去。阿诺微惊,本能的倒转剑刃与仇暮云义肢相抗。只听“噌噔”一声,八房深入义肢,但却不能斩断。仇暮云利用义肢抵住八房的空当,翻左掌直击阿诺肋下。阿诺大惊,他猛吸气抽身,左手挡住仇暮云左掌的来势,右手反手一刀,八房直直削下义肢的半片,刀刃去势不减,直奔仇暮云的脖颈而去。众人大惊失色! 朵娃惊叫,不加思索的抛出绳索,牢牢困住了阿诺的八房,八房去势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两粒毒丸径直奔阿诺胸前飞去。阿诺一手挡住仇暮云的左掌,另一手被朵娃牵制无法动弹,眼见毒丸飞来,躲闪不及。他心道:不好!只听“扑扑”两声,两颗毒丸被两片石子削成四半,自阿诺身侧划过。阿诺回头,惊讶的望着沈沐风。 沈沐风得意的拍了拍手上的土,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巴蜀唐门的半个传人嘛!不必道谢!嘿嘿!” 仇暮云则盯着朵娃的兵器,微微点头。 朵娃大叫着跑到阿诺身边,道:“臭阿诺,你不是说不会伤了仇大哥吗?你刚才那是干嘛?” 阿诺无辜的收起八房,道:“我没有!” 仇暮云拉住朵娃,道:“刚刚是我不好,不怪阿诺兄弟。此番比试是我输了!” 阿诺按住八房刀柄,道:“你步法奇妙,若配以神机山庄的机簧之术,胜负尚难预料。”他转身又对沈沐风道:“沈少侠相救,铭记于心。此番比试方知人外有人,阿诺这就回去潜心修练。沈少侠,咱们两日后神庙相见!”言罢,提八房转身离开。 朵娃不依不饶,在后面追着道:“臭阿诺,把仇大哥的手臂弄坏了,你赔你赔!” 仇暮云上前拦住朵娃,道:“不怪阿诺!” 朵娃气得直跺脚,道:“就怪他!就怪他!” 仇暮云按住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说他,说说你的兵器,那是什么?” 朵娃回过神来,拿起那根绳索,道:“你说这个?这是阿诺打造的无影绳,虽然柔软如绳,却坚韧如铁,连阿诺的八房都斩不断,平日里我都舍不得用的。” 仇暮云满意的点点头,道:“不如送给我?” 朵娃惊疑的看着仇暮云,仇暮云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在朵娃面前,道:“我用此物与你交换如何?” 朵娃惊喜异常,暗忖:这可是仇大哥的贴身之物,难倒这便是定情信物吗?她兴奋得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刚欲伸手接过玉佩,便被关萍儿一把推在了地上。她抢过玉佩,道:“仇大哥,她那个破绳子,如何与你的家传玉佩相比?” 仇暮云冷冷的看着关萍儿,道:“这与你这个毒女何干?” 关萍儿听得仇暮云称她为毒女,心中一阵刺痛。她嘴角微微抽动,隐忍道:“毒女?我……是怕你受伤……” 仇暮云扶起朵娃,看也不想看萍儿一眼似的,道:“我受伤又与你这个毒女何干?” 空气顿时犹如凝固了一般,只有鸟儿仍在欢快的叫着。 关萍儿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前只是模糊的一片。但她知道,仇暮云去扶起了朵娃,为她掸去身上的泥土。她的心痛,但似乎也不是因为朵娃。 沈沐风见此情景,忙上前道:“哎呀,也不能都怪萍儿姐,反正阿诺也没事,朵娃也没事嘛!算了算了!哥!” 仇暮云狠狠道:“再用毒,我便亲手结果了你!” 两行热泪自关萍儿的两颊淌下,但她仍攥着拳头,道:“你不准把玉佩给她!” 朵娃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怯怯道:“萍儿姐姐,我不要玉佩,你不要生气了。我的无影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送给仇大哥便是了。” 关萍儿突的转脸,厉声道:“谁要你送?”说着,她自怀中掏出了一个黄色绸布包裹,丢到朵娃怀中,道:“用这个换!” 朵娃迷惑的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本麻线捆扎的书册,封皮上书写两个大字“毒经”。朵娃更加迷糊,翻开书页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类毒虫毒草的毒性、采摘要点以及培养技巧,千百种奇毒的调配方法及解救之法。朵娃像捡到了宝贝一样,兴奋的大叫,道:“这本奇书是哪里来的?可有方法祛除蛊毒?” 关萍儿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道:“这本书是我写的,我估计这世上一半的毒都尽数记载其中,够不够换你的无影绳?” 朵娃激动异常,长大了嘴巴,道:“你写的?”突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朵娃面前,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关萍儿吓得退后几步,惊异的看着朵娃,狐疑道:“拜师?我?你……不嫌弃我是毒女?” 朵娃猛的摇头,道:“师父才不是毒女,不会制毒,怎会解毒?我要向师父学习解毒之法,祛除教主姐姐身上的蛊毒,让她和阿诺……” “咳咳……”沈沐风使劲的咳嗽两声,撇着嘴瞪着朵娃。 朵娃一捂嘴,想到了冉栀子的话,吓得吐了吐舌头,道:“我就是要拜你为师,师父若是不肯收我,我……我就……”她左右张望,不知以何威胁,索性向前一扑,抱住萍儿的大腿,道:“我就不撒手!” 关萍儿被她闹得手足无措,呆在当地。仇暮云左手紧握玉佩,目光流转至关萍儿脸上。见她那无措的眼神,心中不觉隐痛。 莫离缓缓走过来,道:“朵娃妹妹,你刚才说,让冉教主与阿诺怎样?” 沈沐风一听,吓得头发根都乍起来了,忙道:“什么都没有!” 莫离更是狐疑,追问道:“那为何要解蛊毒?排教教主不是自幼修习的蛊术,若解毒不就等于自行破功吗?” 仇暮云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南宫姑娘,就算朵娃妹妹要毒害教主也是排教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便插手。倒是萍儿师父,可愿收了这个徒弟?” 萍儿见仇暮云问自己,不确定道:“我……有资格收徒弟吗?” 莫离拉住萍儿的手,道:“萍儿姐姐,你有的。你年纪轻轻便深谙毒理,若是用在扶危救困上,可是大大的功德呢。” 关萍儿疑虑重重的望着莫离,道:“是吗?” 仇暮云在旁悄声道:“若真能扶危救困,确实不错的。” 关萍儿闻言,双拳紧握。隐忍了半晌,终于俯下身子,抱着朵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许多的委屈,也只有她自己能懂。 朵娃拍着她的背,道:“好师父,不哭!不哭!” 萍儿哭罢多时,抹了抹泪水,扶起朵娃,道:“拜师可以,但是要约法三章。” 朵娃眼睛一亮,道:“约,多少章都行!” 关萍儿正色,道:“一、不可伤人害人,只得救死扶伤。” 仇暮云闻言,心中犹如被重锤一击。他望着关萍儿笃定的神色,敬畏之情油心而生。 关萍儿又道:“二、你虽拜我为师,但仍为排教弟子,且终身不得为外族所用,霍乱大宋。” 沈沐风闻言,不自觉竖起大拇指,叫了一声好,道:“萍儿姐姐如此心胸真叫人佩服!” 关萍儿得意的瞟了一眼沈沐风,续道:“三便是,不许和师父抢男人,除非我死了!” 沈沐风听了,险些跌倒,捂着额头道:“这第三条本该更大气磅礴些,却……却是这般!”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还道:“萍儿姐姐的心胸还是始终如一的狭啊!” 关萍儿气急,道:“疯子,你给我闭嘴。” 莫离和仇暮云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吵嘴,忍俊不禁。朵娃一开始傻愣愣的,渐渐会意,也大笑起来。 吃完早饭,朵娃拉着关萍儿去冉栀子那里,炫耀自己的师父去了。仇暮云则拿着朵娃的无影绳,一个人上山了。 沈沐风给莫离拿了一床被子裹在身上,道:“莫离,你看看我有没有进境?”言罢,拎起木剑站到了院子中央,提气翻身纵起。莫离眼见他内息尚未调整,一定又是不成,正急着提点,突见沈沐风竟倒悬于空。莫离仔细一看,原来院子中央被搭起了一排排的精钢丝,丝线极细,不留意真的以为沈沐风倒悬于空中。 莫林裹着被子,笑道:“沈大哥,都如你这般,天殊剑便不是什么绝学了!” 沈沐风倒吊在钢丝上,不好意思,道:“莫离,这么短的时间,我是真的练不成,才想这般取巧。不过你放心,我今后一定认真练好武艺,绝对会堂堂正正的再与阿诺比试一次的。” 莫离黯然,道:“沈大哥,阿诺无非是想挑战离魂剑,是我拖累你了。” 沈沐风自钢丝上跳下,道:“怎么会是拖累,我能与阿诺比武,高兴得紧呢!” 莫离疑惑的看着沈沐风,道:“高兴?” 沈沐风挠挠头,解释道:“啊!能与阿诺这般高手过招,是我沈沐风平生之幸啊!哈哈哈……” 莫离觉得他解释得牵强,却也不做计较,道:“沈大哥,适才见阿诺出手,我才想起……” “想起什么?克制他的办法?”沈沐风两眼精光四射,急道:“快告诉我!” 莫离见他如此焦急,不觉更加疑惑,转念想,沈大哥也是为了我和阿诺比武的,想赢也是人之常情,便道:“其实,扶桑刀法不重内息,专练外家功夫,他们的要诀乃是快准稳。沈大哥若可破了他的快,那妖刀八房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沈沐风若有所思,道:“不重内息……快?” 莫离将被子放下,来到院中,欲拿沈沐风手上的木剑。沈沐风一撤身,道:“莫离,你干嘛?” 莫离道:“我来给你舞一次完整的天殊剑,你一定要看仔细,我只能舞一次!” “不可!”沈沐风急道:“这样你的伤势又会加重的。” 莫离忍下心痛,勉强笑道:“沈大哥,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天殊剑也就我一个传人。若我不在了,你便是天殊剑的唯一传人了!” 沈沐风双眉差点拧在一起,呼吸都感觉沉重了。他颤抖着将木剑交到莫离手中,倔强道:“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一定要保护你!” 莫离眼中噙着泪水,笑了笑,道:“沈大哥,笑一笑,哭丧着脸都不像我的沈大哥了。” 沈沐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似万把钢刀锥心剜肉一般。 莫离深吸了一口气,展开剑式舞起木剑。她脚下虚浮,手腕无力,一阵清风似都能将她掠走一般。沈沐风强忍心伤,目不转睛的看着莫离。莫离一边舞剑,还一边讲解,道:“此招为江河逆流……此招为乾坤甫定……若阿诺再用那下劈之势,可用燎天一剑化解……”莫离讲得气喘吁吁,但仍不停歇,道:“他若退后,你便用日月争辉……锁喉三式!”说着,莫离竟提气纵起,剑式如虹。 沈沐风急道:“莫离,心受伤!” 莫离落地,险些摔倒,可仍不停歇,道:“如若仍不能制住他,你就……”正说到此处,莫离手中木剑停滞,一口鲜血喷出。她身体晃了晃,用木剑支撑在地才没有倒下。 沈沐风大惊失色,急忙跑到近前,道:“莫离,你怎么样?” 莫离虚弱摇头,道:“没事!沈大哥,阿诺有个弱点,在背后。你若能在锁喉三式后抢在他身后,必可克敌制胜。” 沈沐风怜惜的看着莫离,道:“莫离,你快休息一下!你放心,我绝不会输的!” 莫离苍白的脸上漾出一抹纯真的微笑,道:“我知道,沈大哥一定不会输的。但是,我想将天殊剑……咳咳……传给沈大哥!……也许这样,你便不会忘记我了……” 沈沐风听到此处,头嗡的一声,暗忖:原来莫离自觉时日无多,她不愿我忘记她。莫离啊莫离!我何尝会忘记你?你我生死与共的这些时日,你早已是我的命。你若去了,我沈沐风如何独活? 莫离见沈沐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觉脸颊发烫,道:“沈大哥,你看什么呢?” 沈沐风这才回神,尴尬道:“没什么,只是在揣摩你适才教我的剑招。”他拍着手,道:“精妙!真是精妙啊!”借势转过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 莫离略显失落,喃喃道:“原来只是剑招……” 沈沐风偷眼看着她,心中酸楚,想到两日后的比武胜负难料,若是输了不知莫离还有几天的命;又想到若是莫离得知比武是为了争夺冉栀子,不知又会如何想。真是千头万绪,难以厘清,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莫离见沈沐风叹息,暗忖:想是沈大哥仍觉没有胜算,不如将天殊剑的心法也一并传与他吧!想到此节,莫离道:“沈大哥,我将天殊剑的心法心念,也一并传与你吧!” 沈沐风一听,猛的转身,道:“不可!” 莫离疑惑,道:“沈大哥不是仍觉得没有胜算吗?虽然心法并不能一蹴而就,但总是有所裨益的。” 沈沐风摇头,道:“没有南宫伯伯的准许,你擅自传我,恐怕不妥。” 莫离暗忖:沈大哥有所隐忧也是人之常情。我该如何托词才好呢?对了,沈大哥最是喜新好奇,若能引得他兴致,说不定他就会听我的了。想到此处,她假意沮丧道:“沈大哥若有所顾虑,我便给你讲讲这心法的玄妙之处。其实,天殊剑的心法名叫心念,修练则为十重。前五重有口诀可寻,但后五重确是无字无形,因此,我也只修炼了五重境界。” 沈沐风果然奇道:“为何后五重无字无形?那南宫伯伯修练了几重?” 莫离见他起了兴致,便道:“爹爹修练了八重。” “啊?”沈沐风大大吃惊,道:“无字无形也能练?南宫伯伯果然非比寻常。” 莫离微笑,道:“爹爹说,这心念乃是修心,只有历经大悲大喜,方能大彻大悟。如我这般心思单纯,恐怕这辈子也只能是第五重境界了。” 沈沐风闻言,道:“大喜大悲?五重就挺好,不需要第八重、第十重的。” 莫离摇头,道:“沈大哥,你不知道,若是能如爹爹那般修练至八重,说不定我能自行化解嗜血的功力。” “啊?”沈沐风激动得跳了起来,道:“当真?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马上去找南宫伯伯!”说着,沈沐风就要走。 莫离一把拉住沈沐风,道:“沈大哥,你找爹爹也是没用啊!” “为什么?”沈沐风急道。 莫离喘了一口气,道:“嗜血的内力邪佞,我无法化解,但爹爹也无法替我化解啊!除非……” “除非怎样啊?你快说啊!” 莫离摇头,道:“除非爹爹将内力尽数传给我,但我不会让爹爹那么做的。那样,爹爹便形同废人了。他还需守护湖心岛,守护娘亲……”莫离说着,眼眶湿润起来,默默抽泣,道:“就算爹爹娘亲愿意,我也等不到了吧!” 沈沐风手扶桌案,道:“也就是说,我们并非无路可走。一是你爹爹为你传功,或你自己修练至心念第八重,都可以治愈你的伤势,是吗?” 莫离清澈的眸子望着沈沐风,点了点头。但旋即暗淡了神色,道:“我可能没有几天的命了吧!” 沈沐风一把握住莫离的手,道:“能为你续命三个月,可够用?” 莫离惊疑的望着沈沐风,道:“什么续命?” 沈沐风干笑一声,道:“啊!我就是说假如嘛!” 莫离眸子冷淡,思虑半晌,复又提起精神,道:“物、形、名、体、象、痴、绊、释、恕、空。我这几天也是在不停的想,看看能不能悟到,但还是不行!” 沈沐风凑到莫离身边,道:“还记得沈大哥说的吗?有希望就不能放弃!”言罢,他捡起木剑,仰天长啸,道:“我又有无限的希望啦!哈哈哈……” 他这疯癫举动,搞得莫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五章 素葩衬银叶 妖刀斗离魂 天色已晚,光影渐暗,阴风却乍起。沈沐风拿着木剑看了看天空,自语道:明日想必会下雪吧!不停歇的修练了整整两天,黑眼圈蔓延了他的半张脸,身体已疲惫不堪,亟需休息。 他转身坐到筑的台阶上,五心朝天,深吸一口气,调整气息自廉泉,入天突,走玉堂,下巨阙,经神阙,汇气海。尚未行得一个周天,便自觉神清气爽,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他暗暗赞叹:这天殊剑果然玄妙,又幸得莫离指点,不然进境也没这么快。这天殊子老前辈也是奇人,人道是出世为道,包藏万物。这位老前辈却偏偏不止于此,留下了入世的后五重境界,真是玄妙。 他坐在廊下调息运气,灵台清明,自觉疲惫也略减轻些,心中更是高兴,便摇头晃脑的念叨:“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突然,院外有声音靠近,沈沐风的身体不自觉自地上弹起,道:“谁?” 暗影中,仇暮云悠悠踱出来,右手衣袖空荡荡的,左手则背在身后,脸上欣然带着笑意,道:“呦,看来南宫姑娘调教得不错,耳目比之前灵光了许多!” 沈沐风几步上前,道:“哥!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萍儿姐都快找翻天了。”他低头看了看仇暮云空空的衣袖,道:“哥,你不是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吧?” 仇暮云神秘的自背后拿出一根被粗麻布包裹的长物,道:“你看这是什么?” 沈沐风接过一摸,硬邦邦的,转念会意,道:“离魂剑?” 仇暮云点头微笑,道:“打开看看!” 沈沐风三下并做两下拆开麻布,一柄通体乌黑的离魂剑尽现眼前。他将剑在手中舞出两个剑花,觉得甚是合手,道:“哥,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般轻巧,又这么像!” 仇暮云见沈沐风甚是高兴,深邃的眼神流露出些许喜悦,淡淡道:“不告诉你恐又要唠叨,罢了!中通剑骨是我义肢中的金刚骨,以薄精铁片包裹,外缠无影绳上的钢丝以提高抗度,再漆上油墨,就如此这般了。” 沈沐风仔细打量,道:“哥,这宝石又是如何仿得啊?” 仇暮云仰了仰脖子,道:“此物最是累人,我在温泉边整整找寻了两天,彻夜无眠。终于找到这么几颗圆润光滑,又大雷同的卵石。” “为何不打磨?”沈沐风一边仔细打量着假离魂剑,一边追问道:“还有,这卵石生来就这般艳丽吗?哥,你莫不是真的捡到了宝石吧?” 仇暮云摇头,道:“人工打磨便少了天然顽石的灵动,死板教条的玩意怎配得上离魂剑?若说颜色嘛,红色是茜草,蓝色是菘蓝,那块透彻的自是水晶。” 沈沐风欣喜的盯着仇暮云,道:“哥!你怎么连染布的功夫都会?” 仇暮云敛住笑容,面色微沉,道:“什么叫染布?这是幼年无事,在诡算子前辈洞中习得的。他整日倒腾些古灵精怪的东西,什么透光又不透光的墙,还有天蓝不似水蓝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理论……”边说着,边摇头向筑走去,还伸着独臂懒腰,道:“累死我了,今夜要好好睡上一觉。” 沈沐风看着他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几步窜到仇暮云近前,道:“哥!你还不能睡!” 仇暮云斜眼睨着沈沐风,道:“笨弟弟,这两日武功大有进境啊!还什么事?” 沈沐风双手搓了搓衣服,笑道:“哥!你看我也是神机山庄的弟子了,能不能把你的幻影迷踪步教我?” 仇暮云心中一动,正色道:“笨弟弟,不是哥不教你。这步法是配合轻巧机簧使用的,是神机山庄后人才可修习的步法。咱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山里,他日你若不慎使出,恐会招来杀身之祸!故而,不如不会。” 沈沐风眼珠转悠转悠,道:“可是若明日比武输了……” 仇暮云一听便心中有气,道:“你一切都只为明日而活?” 沈沐风倔强的点点头。 仇暮云也拿他没辙,道:“那你答应我,只用这一次,今后再不可使用。我为诱仇家,以己为饵,却不想把你这个笨弟弟搭进去,懂吗?” 沈沐风连连点头,道:“懂,我只明日用一次便好了。” 仇暮云定定的看着沈沐风,沉思良久,深吸一口气,道:“若当真是生死关头,用用也无妨。”言罢,便在院中演示起迷踪步的变化。 翌日清晨,阴风呼号,乌云密布。 关萍儿整理好衣衫,蹦出筑,一眼望见正要出发的沈沐风和仇暮云,忙道:“等等我!我也去给疯子助阵!” 仇暮云眉头紧锁,道:“你不能去,你在这里照顾南宫姑娘,切记,不要让南宫姑娘去看比武。” “为什么?”关萍儿大叫,道:“朵娃都带我看了擂台,张灯结彩,全是大红绸布,装扮得可漂亮了,为什么不让我和莫离妹妹去?” 仇暮云一瞪眼,道:“说了不准去!” 关萍儿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瘪在当地,喃喃道:“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啊!”转身,悻悻的回了筑。 沈沐风吐了吐舌头,道:“哥!你也忒凶了点。” 仇暮云冷着脸,道:“去了更难办,我们走吧!”两人并肩离开了筑,直奔村里。 关萍儿回到屋里东敲敲西撞撞,来回踱步,闷闷不乐。莫离见状,道:“萍儿姐姐,你不必管我,你去看沈大哥比武吧!” 关萍儿怨怼道:“仇大哥不让我去,也不让你去!看看都不许,真是器!” 莫离低头,道:“都是因为我!他们一定是怕我出事,不过我现在好的很,你快去吧!不然就晚了!” 关萍儿犹疑不定,道:“可是,仇大哥要是看见我……” 莫离忍俊,道:“你干嘛要让他看见啊?” 关萍儿一拍大腿,道:“莫离妹妹,好主意啊!” 莫离笑道:“还不快去?” 关萍儿一蹦三尺高,道:“等我回来给你汇报战况啊!等我!”言罢,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莫离推开窗棂,见关萍儿已然跑远。阵阵阴寒透窗而入,吹得枯枝败叶向天飞旋。她披上一件披风,缓缓走出了筑。不知沈大哥是否能赢,她心中暗暗盘算着向外走去。 莫离自从来到筑就没出过门,因此通往村里的路也不慎熟悉。她走着走着,只觉路径变窄,前顾后盼方察觉偏离正途。她正待退回寻路,突见一位老妪背背竹篓,缓缓行来。 莫离上前,问道:“婆婆,您可是这里的村民?” 老妪点点头。 莫离又道:“可否告诉我去村里的路?” 老妪打量莫离,道:“姑娘可是随那沈少侠同来的?” 莫离点头,道:“正是!” 老妪苦笑,道:“那姑娘可要快些,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由此处退回,第一个岔路向西行便是村子。” 莫离道谢:“谢谢婆婆,您为何不去看比武?” 老妪长叹一声,道:“不是谁都盼着冉丫头嫁给沈少侠的。” 莫离闻言,心头一紧。她略稳心神,暗忖:不会的,我定然是我听错了。不然便是婆婆糊涂。可这般想法,并不能安慰自己。她强颜欢笑,道:“婆婆,我是否听错?沈大哥和阿诺比武,与冉教主何干?” 老妪疑惑的看着莫离,道:“姑娘原来不知情?” 莫离满心狐疑,道:“知情?” 老妪见莫离迷惑,叹息道:“比武胜者便是教主夫婿,这是湘西的规矩!” 莫离回想起这几日沈沐风的举止行迹,似是处处隐藏着什么,难倒就是此事?不,不可能,沈大哥怎会……怎会……她喉头一热,一口鲜血涌出嘴角。 老妪一见,惊慌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她忙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丹丸,道:“快服下吧!” 莫离抬起冰凉的手,推开药丸,悲切道:“我时日无多,无需浪费这良药了。”她只觉眼眶发热发疼,眼前渐渐殷红,不自觉在脸上一抹,原来却是两行血泪。她自嘲道:“想必,我早知如此,却不敢面对,自欺欺人到今日!真是可笑……” 老妪放下竹篓,在里面翻了一会,取出一株黄色花,道:“姑娘,此株名为忘忧草,旦望能给你解忧!” 莫离浑浊的眸子凝视着这不起眼的黄花,摇头道:“原来,他早有抉择,痴缠的是我。” 老妪心疼的握住莫离冰冷的手,道:“姑娘,那不是痴缠,是情痴啊!” “情痴?”莫离缓缓转过头,望向老妪,似有所悟,道:“婆婆,谢谢你!”又转目光望向忘忧草,道:“这株忘忧草怎的在这个季节仍能绽放?” 老妪道:“东边十里有个温泉,这忘忧草常年盛开在温泉旁的。我怕今日阿诺输了比武想不开,才去给他采来解忧的。” 莫离浅笑,道:“那便不夺人所爱了。”她将忘忧草递给了老妪,续道:“西边寒泉,东边温泉,南有落花神洞,排教……还真是个好地方。” 老妪闻言,身子一震,道:“姑娘是如何得知落花神洞在南边?” 莫离空洞的眼神不知飘向何方,淡淡答道:“冉栀子。”她说着,仍向前行走。 老妪拉住她,道:“姑娘,你不是去村里吗?” 莫离轻轻摆脱老妪的手,道:“婆婆,那已不是我该去的地方了。”言罢,纵身飞入败草丛中,杳无踪迹。 老妪急追几步,却不见莫离踪影,不免痛心,喃喃道:“痴乃心魔,可无心又怎为人呢!”她叹息着背起竹篓走向村里。 神庙的祭坛上已搭起一丈高的方形擂台,四根碗口粗的木桅杆耸立四周,上面挂满了红色丝带编织的喜结,擂台的围栏缠了满满的红绸,全村的男女老幼围在擂台四周,伸长了脖子向擂台上张望。有人指着神庙前的沈沐风,还不住议论着:“那个就是不怕毒的沈少侠啊?” “还一表人才呢!” “嗯!他能入赘我们排教也算福气!” “可不是,还能得了冉教主这么个娇妻,真是赚大了……”几个中年妇人正七嘴八舌的聊天,全然忘记了曾几何时,教主大婚的恐怖场景。 旁边还有个年逾古稀的老妪,眼含热泪跪地祷告,道:“上天有眼,送来了沈少侠,送来了我排教的希望!” 另一个老妇人扶起她,道:“别难过了,今日可是教主大婚!” 那跪地的老妪颤巍巍站起,道:“沈少侠若是能早来二十几载,我儿……我儿……” “嘘!”搀扶她的妇人让她噤声,悄声道:“今日大喜,别提不吉利的。”随后,两人都沉默不语了。 正这时,冉栀子自神庙走出,引领沈沐风和阿诺提气飞身登上擂台,激起村民的一阵掌声和欢呼声。沈沐风和阿诺分列擂台两侧,冉栀子来到擂台正中,朗声道:“乡亲们,今日沈少侠与阿诺,于我排教祭坛设下擂台比武,胜者便可娶我为妻,为我排教诞下希望!” 台下的村民哄然,齐声叫喊:“兴我排教!兴我排教!……” 仇暮云站在人群中,默默打量沈沐风。只见他目光笃定,表情凝重,怒号的阴风更令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缩紧。阿诺也不轻松,双手仅仅的握住妖刀八房,生怕机会一纵即逝。两人都输不起,因为输掉的并不只是比武,而是挚爱。 仇暮云身边的两个放排伙窃窃议论,道:“三哥,你说阿诺哥是不是昏头了?有百毒不侵的沈少侠,咋子还要送死?” 那个被唤做三哥的人,疾言厉色道:“阿诺哥那是重情义,要是有人来抢你家皮鱼儿,你还能坐得住?”先前说话的放排伙被训得没了声音,那三哥又道:“要是能为排教出一份力就好了!” 仇暮云凑过来,道:“好男儿为何不能为排教出力呢?” 被训的伙子迎上来,道:“你是那个和沈少侠同来的病秧子?” 三哥厉声斥道:“泥鳅,怎么和客人说话呢?”泥鳅低下头去。三哥转向仇暮云,抱拳道:“这位大哥,我兄弟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仇暮云微笑,道:“兄弟说的哪里话!我等受排教大恩,自铭感于心,哪里有怪罪的道理?” 三哥陪笑道:“大哥不怪就好。”他长叹一声,道:“大哥是外面人,不知我们排教的事。其实,我们素以蛊毒行走,但唯有纯阴女子方可以身饲蛊,方可发挥蛊术的最大威力。” 仇暮云虽已知一二,却仍惊奇,他问道:“何为以身饲蛊?” 泥鳅抢前,道:“三哥!这是我排教的大事,不能同外人说。” 三哥点点头,道:“待沈少侠入赘我排教,你们自会知晓的。”仇暮云疑虑重重,却也不便再问,只得转头看台上的动静。 只见冉栀子双手压下,台下呼声骤止。她续道:“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今日比武,无论生死。两位没有异议吧?” 阿诺坚决的答道:“没有!” 沈沐风也坚持,道:“没有异议。” 冉栀子看了看沈沐风和阿诺,高举右手,道:“那么,比武开始。”随着她手臂落下,阿诺和沈沐风齐齐拔出了刀剑。 远处的大榕树上,关萍儿藏身在浓密的气根与茂叶之中,兴奋的看着这边的动静。她偷眼看着台下的仇暮云,心中得意道:仇暮云,就是臭暮云,不让我来!哼!我还是来了吧!就是听不清说的什么,有些遗憾。 她正想着,突然听得一人在树下叫她:“师父!为何在树上张望?” 关萍儿本以为,村里的人都在擂台周围了,岂知朵娃来到了树下。她吓了一跳,没好气道:“这里看得清楚!” 朵娃半信半疑,道:“是吗?”说着,一纵身,也上了树。 关萍儿更是气,道:“你不去看比武,上来干嘛?” 朵娃委屈,道:“是师父说这儿看得清楚啊!可是什么也听不到啊!” 关萍儿心中恼怒,却又不好收回前言,便道:“比武是看招式,又不是听说书,要听见干什么?” 朵娃思虑片刻,猛的点头,道:“师父说得对!” 关萍儿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无奈只能挪一截树干给她坐,师徒两人便安心在树上看比武了。 莫离跌跌撞撞的前行,路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湿,渐渐溪水已没过了脚踝。但,她毫不在意,继续向前。冰凉的溪水渐渐蔓延成河,莫离的泪水早已流溢成海。她踩着河底的沙石,感受着没膝的河水冲击自己的身体,浑浊的眸子中一片赤红。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周边,草青黄,天阴沉,唯有水赤红。她细看,这不是水的颜色,是沙石渐渐变成赤红色。莫离顺着河流张望,隐隐看到一个三四丈高的山丘,下有一个洞穴,河水缓缓汇入其中。莫离暗忖:这沙石赤红诡异,河水逆流入洞,难到那就是落花神洞?想到此处,她似突然来了精神,心道:我这残命不过一两日,现又心痛异常,不是说进了落花神洞便可免去一切痛苦,我便去看看这洞中有何乾坤?她脚下加紧,趟着河水前往洞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神洞便近在眼前了。再看周围草木,似已枯死多年,像极了娄山毒谷中的景色,只是少了雾白色,多了枯黄色。莫离暗忖:冉栀子果然心术不正,此处分明有毒,她为了抢走沈大哥,还真是煞费苦心。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现于她的脑海:难倒沈大哥是被她迷惑?转念又摇头自语,道:“不会,沈大哥这几日分明有事瞒着我!比武也是逼他不得的事,他又那般想赢过阿诺……”想到这里,她又觉胸中一阵撕痛,喉咙一热血腥味涌了上来。莫离一咬牙,暗道:你既不念我,我又何必挂记你?她大步走入了山洞。 山洞向着山丘西侧蜿蜒,倒悬的山石压得很低,莫离只能矮身前行。加之天色阴沉,洞内光线更是渐渐暗了下去。莫离摸索前行了不到十丈,便见左侧透出天光。莫离不解,这山洞内怎有亮光?难不成是夜明珠,抑或其他宝物?此洞难倒是人为开凿的吗? 她寻光而走,转过洞弯,视野骤然开阔。原来,这山丘中空,布满红色晶石。山丘顶端原是一个大洞,可直入天光,映照得洞中赤红河水波光琳琳。河岸两侧均是赤红色的沙石,开满了白色钟形花,花檐有五浅裂,裂片圆润饱满,顶部却似被能工巧匠拉出一缕纤弱细丝,犹若仙子霓裳。花朵蔓延,围住了一颗枝干褐红,卵叶流银的老榕树。这老榕树少说也有百年,人难以合抱,碗口粗的气根如栅栏般笔直插入沙石。树上枝叶稠密,浓荫覆地,甚为壮观。最奇的是红榕树的叶子不似其它榕树般布满浓郁的绿色,而是漫溢闪亮的银色,且时不时还滴下银珠。 莫离被眼前这一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震撼,她倒吸一口气,暗忖:清溪赤沙,绿萼素葩,红榕银叶,连天洞府。能得此美景,也不枉这尘世一遭。若是沈大哥……为什么又要想他?莫离猛的甩甩头,强压思念。她静静坐在赤沙之上,闻着悠悠的花香,身体轻飘飘的,胸中也没有那般疼痛了。她不禁暗忖:这难倒真是落花神洞,免除世人痛苦之地吗? 天色更加阴暗了,擂台上的沈沐风累得嘘嘘直喘,他暗暗心惊:我自当练了这许多日,应可有取胜的机会,却不想这阿诺如此难缠,这般下去恐难支撑。 台下的村民纷纷给沈沐风鼓劲,大声喊着:“沈少侠,加把劲啊!”“沈少侠,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阿诺兄弟!你赶快放弃了吧!”…… 沈沐风撇了一眼台下,见仇暮云气定神闲的看着他,还对他挥了挥空空的衣袖。沈沐风心中一紧,暗忖:哥为了我,连义肢都拆了,我若还是不能取胜,如何对得起他?又如何救莫离? 想到此处,他挥舞假离魂,劈头盖脸向阿诺砍来。阿诺毫不惊慌,侧身闪过一击,双手握住八房刀柄,横扫而至。沈沐风忙矮身躲过,阿诺却上步下劈。沈沐风本能的想要横剑相抗,突然想起莫离的话,他若下劈,你便使出燎天一剑。 沈沐风机敏过人,应变奇快,他扭转剑势,转守为攻,剑锋直奔阿诺下颚而去。阿诺大惊,暗忖:沈沐风这是不要命了吗?如此这般,定是我的八房先将他斩于刀下。可事实并不如他的意,沈沐风单手反剑上撩,身随剑势一侧,竟似躲开了八房的刀刃,而此刻不利的却是双手握刀的阿诺。 阿诺应变极快,眼看离魂剑到眼前,他将八房交于单手,身子猛侧。这一下与沈沐风的招式如出一辙,只是一上一下。仇暮云深知此间凶险,不由得紧张的抢前半步。只见沈沐风和阿诺跳到擂台两侧,沈沐风的左腿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显是未能躲过八房的刀锋,而阿诺的脸上殷出了一道血痕。 祭坛上坐着的冉栀子见此情形,嚯的站起,连抢上几步,关切道:“阿诺!” 阿诺闻声,看着冉栀子,用手抹了抹血迹,笑了笑,示意她没事。 冉栀子见他没事,才深觉自己的行径不妥,甩手转身回到座位。 沈沐风摸了摸大腿,暗自庆幸:幸好只是划破了裤子,要是伤了腿就大大的不妙了。他偷眼瞧了瞧头顶的纤细丝线,暗下决心:莫离的办法果然好用,一攻为守果然可以克制阿诺。那便用锁喉三式结束比武,也好早点回去陪莫离。想到此处,他身形飘忽而出,犹如鬼魅般缠住了阿诺。 台下村民骚动起来,纷纷议论:“这沈少侠这是什么法术?怎的看不清人影?” “不会是妖术吧?” “哎呦!你可别吓我!” “不能不能!快看着,别吵了!” 只有仇暮云面带笑意,暗暗点头:好子,过目不忘,加之一夜的练习,已然达到这般境界,却是可塑之才。 冉栀子看着沈沐风诡异的步法,心中难安。她本是想守护阿诺,却从不想让阿诺在比武中丧命。之前她还时时担心沈沐风会败给阿诺,现下却是忧心阿诺会受伤。矛盾焦虑充斥着她疲惫的心,使她把藤椅扶手捏得吱吱作响。 阿诺被沈沐风围在当中,却并不惊慌,只是双手紧握妖刀,伺机而动。 沈沐风依仗步法精妙,频频出剑,却被阿诺逐一化解。他暗想:莫离说过,他的罩门在身后,我便在身后下手。想到此处,他飞转至阿诺身后,阿诺果然未能及时跟上,沈沐风窃喜道:“得手了!”挥起假离魂便欲劈下。可他发现,自己不能向前,低头才见,八房已刺入他的左肩,钉在他的肩胛骨上。 沈沐风大惊,急忙跳出一仗多,忙点肩井、輒筋、渊腋等多处大穴,将血止住,一阵阵刺痛袭上心头。 阿诺转身,道:“还要继续?” 仇暮云在台下,眉头紧锁,暗忖:这笨弟弟一定会继续的…… 沈沐风挺直胸膛,咬牙道:“这点伤算什么?你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吧。” 阿诺摸了摸脸颊上的刀伤,看着沈沐风倔强的目光,笑了笑,又举起了八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六章 雪夜映朱砂 神洞再相逢 落花神洞。 莫离坐在神洞中欣赏过美景,便静息凝神,引导自身的真气流转。真气由中庭、巨阙,走神阙,过气海,转入督脉。旋即经腰俞,过灵台,走百汇回转任脉,汇入气海。随着真气的运转,莫离的思绪跳回了与沈沐风初识的情景。 盛夏,初识了那个被木马颠得七荤八素,还患有头风病的英俊少年。从解暑汤,到竹笛;丛蛟龙帮,又到临江阁。莫离自怀中掏出了一只裂痕斑驳的竹笛,抱在怀中,两行清泪不自主的流到腮边。她暗忖:什么魔教,什么神机图,光阴只停驻在我与沈大哥初识便好。那时,没有秀儿,没有冉栀子,没有濒死的南宫莫离…… 莫离将竹笛放在腿上,继续疏导真气。突地,她的心一阵悸动,似是有事发生。她手捂胸口,抬头望了望天空,暗忖:天光又暗了,难倒是要下雪吗?我却为何如此心神难宁?是忆起了过往,还是……沈大哥……他比武不会出什么事吧!转念,又道:他就要娶排教教主了,能有什么事!我时日无多,为何还要为负心薄幸的他忧心? 擂台上,沈沐风左肩外衫已被鲜血殷红,额头的汗珠被无情的阴风抽干。天光越来越暗,浓密的乌云也渐渐压上了头顶。冷风鞭挞加之失血的缘故,沈沐风打了个寒战。他心中暗忖: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莫离所讲定然没错,许是我刚刚鲁莽,直奔身后,自会被拆穿的。想到此处,自己连连点头,看得阿诺莫名其妙。 沈沐风抓住阿诺迟疑的片刻光阴,脚尖点地,飞身纵至阿诺近前,挥剑直刺阿诺咽喉。阿诺应变神速,俐落的侧身闪过,却正中了沈沐风的下怀。沈沐风剑尖横扫,使出了锁喉三式的第二式。锁喉三式变招虽快,可阿诺修习的扶桑刀法最擅长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只见阿诺以侧身之势带动双臂,将妖刀立于身侧,阻挡离魂剑横扫之势。这一变招路径之短,速度之快,封挡之准都令人赞叹。然而,锁喉三式并未完结,沈沐风脚尖点地,翻腾而起。他早看好了头顶纤丝的位置,双脚钳住丝线,身体倒悬于空中,假离魂的去势霎时间由横走变为下刺。阿诺大惊,此剑之快以武痴那般高手都被压制,更何况阿诺。眼见离魂剑就要插入阿诺的百汇穴,阿诺心一横,道:罢了!栀子,你我今生无缘。 冉栀子瞪大了眼睛,空气犹如凝在了喉间,惊得喊不出声音。 沈沐风正得意,这次胜券在握,只需在阿诺额头轻点一下,便可取胜了。可人算不如天算,正在他得意之时,脚上挂住的纤丝应声而断。沈沐风一下失去了重心,心中悔恨异常,要是听哥的不用这么细的丝线便好了,这下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身体急坠,却不忘强收离魂剑,硬生生一头砸在阿诺的头上,俩人霎时间滚作一团。 冉栀子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她无力的坐回藤椅。 台下看热闹的村民一阵欢呼:“沈少侠的头槌漂亮!”“沈少侠取胜啦!”“我还当这一招是剑招,却是头槌,沈少侠武功真高!” 沈沐风狼狈的爬起来,听着村民们的头槌论,哭笑不得。 阿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了看半垂的丝线,道:“头槌?甚是凶险!” 沈沐风闻言,不好意思道:“我借由外力,不算真本事。我们再来过!” 阿诺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了一丝相惜之意。 沈沐风手握假离魂,心中盘算:这纤丝已断,用不成锁喉三式,却以什么取胜呢?他站在原地不动,阿诺也不动。 两人僵持了约一盏茶时间,村民有些按耐不住了,纷纷叫喊道:“沈少侠,快些出招啊!”“怎的都不动啦?”“是啊,快出招啊!” 沈沐风听着村民的呼喊,突然灵机一动,有了!阿诺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这样就不会先暴露出门户弱点。若是遇上强敌,自然是吃亏,但恰巧我弱于他,不能洞悉他的罩门,便无法胜他!沈沐风闭起眼睛,想起莫离演舞天殊剑的场景。他暗自琢磨:天殊剑乃左手持短笛以音律御敌,右手长剑克敌制胜。现下,我只能将剑术发挥个三四成的威力,但我的左手却是闲着的。若我能用左手发出暗器,或有胜算。 想到此节,沈沐风默默将手伸向怀中。摸索中,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块冰凉的硬物。原来是莫离的玉簪。在重庆城外,莫离为凤姑抓药,典当了随身的玉簪。他早在重庆城的时候便偷偷赎回了,却一直藏在怀中。他紧紧攥住玉簪,心中涌起一阵汹涌的情愫,他默道:莫离,等我! 一片硕大的雪花飘飘而下,正落到沈沐风的鼻尖,瞬间化为水珠。 一片硕大的雪花缓缓坠入落花神洞,飘落在莫离长长的睫毛上,溶化,混入莫离的泪。 莫离的真气运行了多少个周天,她自己都无从知晓,因为她的心本就不在,意识远远的停留在过往的点滴之间。 她初识的少年,被抚花圣使打得满头包,却仍不退缩。她初识的少年,机敏博学,勇闯神机堂。她初识的少年,扛着自己,力战魔教。她与初识的少年,同自己共乘木鸢,长风而起。于她而言,这些都是弥足珍贵的记忆,即便命不久矣,仍不曾后悔。 沈沐风抹去水珠,望了望天,低声自语道:“下雪了!” 阿诺深情的朝冉栀子望了一眼,他似是已有预感,胜负将至。 冉栀子默默注视着擂台上的阿诺,似是再说,你我注定无缘,你又何必执着? 仇暮云空空的衣袖被风卷起,雪花凌乱了他的视线。台下的村民似乎也被两人的剑气所慑,意外的安静。 远处大榕树上的关萍儿和朵娃,也屏息凝神,静待着分出胜负的时刻。 沈沐风凝视着阿诺,身形未动却突的激射出三枚铜钱。阿诺一惊,忙闪身避过。哪知又三枚铜钱,夹杂劲风而至,阿诺挥八房将其击落。不待阿诺喘息,六枚铜钱直奔阿诺周身大穴打去。这六枚铜钱又与前不同,每三枚为一组,前后而至。这是沈沐风将顾七伤的箭法融入自身暗器,独创的一招。 阿诺也不示弱,他提气腾跃而起,避过铜钱不说,直跃到沈沐风近前,劈头便是一刀,这正是当日在筑用来劈斩仇暮云的招式。沈沐风一看,机会降至,他出剑假意格挡,脚下却踩迷踪步,霎时间绕至阿诺身后。这次他离阿诺略远,心堤防着阿诺妖刀倒插这一招。阿诺一刀劈空,便知沈沐风又绕到他身后。他也料得故计重施难以奏效,但也不能坐以待毙。阿诺灵机一动,忆起了拉磨的驴子踢人的场景,便用脚猛的向后一踢。这一踢来得迅猛,沈沐风正欲挥剑制服阿诺,只防护了上盘,却未防下盘,一脚正踢在胯下。只听假离魂“铛啷”一声脱手,沈沐风向后猛跳一步,汗水自两颊留下。 阿诺转身,见沈沐风捂着胯下,便知一二。连忙上前,道:“沈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沈沐风强忍疼痛,道:“你这……什么招式?” 阿诺脸一红,道:“应叫它……倒踢驴?是我刚刚情急之下……” 沈沐风一摆手,道:“不必解释了!” 阿诺关切的问道:“很疼吧!” 沈沐风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不然,你试试?” 阿诺惊恐的摇摇头。 仇暮云忍俊瞧着自己这笨弟弟,暗忖:今日比武,可是没少遭罪! 树上的关萍儿笑得花枝乱颤,道:“我当疯子爆发,一举拿下阿诺了呢!却不想……却不想是这般结果!真是笑死我了!莫离妹妹要是看到,也要笑到喷饭啦!” 莫离莫名的打了喷嚏,自语道:“真的是冬天了!”忆起中秋,在御毒堂一起结灯饮酒,恍若昨日。不知沈大哥那日许了什么愿? “阿嚏!”擂台上的沈沐风打了一个大喷嚏,心道:难倒是莫离担心我呢?不禁心中喜滋滋的,胯下的疼痛也少了许多。他心中暗忖:刚刚差一点就成功了,真是功亏一篑!罢了,再寻机会便是。他拾起假离魂,重又拉开架势,对阿诺道:“再来!” 阿诺点点头,双手紧握住妖刀八房。 时至此时,比武对于两人来说,并不只是胜负那么简单,而更多了相知相惜的情义。 沈沐风轻功本佳,加之有幻影迷踪步相助,阿诺想寻到他的踪迹甚是困难。而沈沐风欲近阿诺的身也不轻松。沈沐风右手持剑,左手借空袭激射铜钱暗器,围逼阿诺。阿诺则不慌不忙,左遮右挡,丝毫不乱。两人缠斗了半个多时辰,台下的村民都看得疲累了,纷纷叫道:“沈少侠,别光转圈啦,来点厉害招式啊!” 沈沐风气喘吁吁,暗忖:这样僵持下去,于我不利。莫离说过,扶桑刀法不重内息,不如和他拼拼内力。想到此处,沈沐风猛的近身出左掌,直击阿诺右肋。阿诺八房向下一划,切向他的左手。沈沐风右手假离魂横过格挡,刀剑相击之间,假离魂不露败相。 沈沐风心中窃喜,暗道:阿诺果然内力略差,此计或许能成! 阿诺见一掌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提气缩身,身体猛然缩进一寸。沈沐风哪里肯放弃这次机会,跟进一步探掌续击。阿诺见沈沐风再次近身欲取他肋下,而八房又被格挡在外,但他仍不惊慌,手腕较劲,妖刀八房竟如被拨动的琴弦般,在假离魂剑刃上极速震荡。 沈沐风只觉手腕发麻,定睛一看,暗道:不好!只见阿诺的妖刀借震动之势竟切断了假离魂外层的无影绳,直击中通剑骨。沈沐风此刻再欲收剑,已是不及。阿诺的妖刀犹如啄木鸟般,震动频率越发快了。 沈沐风心道:要命了!他身体猛的后仰,使出一个铁板桥,只觉得鼻尖一阵寒意,阿诺的八房直掠而过,假离魂被斩成两断。 阿诺撇了一眼断裂的离魂剑,眼中掠过一抹笑意,轻声道:“幸好是假的。” 沈沐风也顾不得那么多,眼看阿诺双手握刀,整个身体被招式带向左侧,右侧门户大开。沈沐风大喜,暗道:好机会!但是,此时自己身体后倾,绝无出手可能,这便如何是好?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抓住。 沈沐风暗下决心,猛的催动内力,以断离魂直击地面。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地面反击而起,他只觉刚被震麻的手臂一阵剧痛,这股强大的反力将他整个人弹飞起来。阿诺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得呆了,收招变招已是不及。沈沐风轻巧的落在他身侧,左手一只玉簪直抵阿诺的颈项。一霎时,似乎雪都停滞在半空,只有沈沐风温热的血顺着震裂的虎口默默流着。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渐渐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率先反应过来的村民带头大叫着:“沈少侠赢了?沈少侠赢了……”“排教有救啦!”“教主终于能有个活夫婿啦,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可不是……”“哎!大喜事,你哭什么?”“我……我激动呗!”台下乱成一团。 仇暮云并未欣喜,而是眉头紧锁,左手紧紧的攥着拳头。 远处树上的关萍儿高兴得紧,站在树上手舞足蹈的,差点把朵娃踢下去。而朵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关萍儿见朵娃闷闷不乐,道:“疯子赢了,徒弟你怎么不高兴?” 朵娃撅着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关萍儿撇嘴道:“我们离魂剑胜了你们八房,不高兴啦?师父的荣耀,你这个徒弟也要沾光的!” 朵娃长叹一声,道:“可是,阿诺却输了教主姐姐!” 关萍儿疑惑,道:“怎么还输了教主?” 朵娃靠着树干,仰望阴霾天空,道:“阿诺可是真心对教主姐姐的,为什么不是阿诺百毒不侵呢?” 关萍儿似是骤然明白了这场比武的真谛,狠狠道:“沈沐风……好子……”转念又想:“莫离妹妹……不能让她知道!”想到此处,她猛然跃下树,急奔向筑。 朵娃不明所以,喊道:“师父,你去哪里啊!”跳下树也追了过去。 这时,冉栀子重又登上擂台,高声道:“本次比武,沈少侠取胜!” “哦!!!”台下的村民各种起哄加庆贺,冉栀子心中却是又喜又悲。 阿诺向沈沐风深深一揖,道:“是我轻视了沈兄对栀子……不……是对教主的深情!” 沈沐风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一笑,溢出一丝血迹,他摇头道:“阿诺兄,过奖了!” 冉栀子望了阿诺一眼,道:“你可心悦诚服?” 阿诺点头,道:“我定不再纠缠!”他转对沈沐风道:“沈兄,你先好生休息,我回去给你取点伤药。”言罢,转身跳下擂台。 冉栀子看着阿诺走远,目光黯然,道:“你竟做到如此境地,也是让我惊讶!” 沈沐风一抹嘴上的血迹,道:“你只需记得你的承诺便好!”言罢,转身欲走。 冉栀子急道:“你去哪里?” “去找莫离啊!” “不行!”冉栀子沉声道:“你即已取胜,便要在此与我订下婚期。否则,我如何向排教众人交代?” 沈沐风咳嗽一声,道:“你且等等,我现在只想见莫离!”言罢,他跌跌撞撞跳下擂台,直奔筑而去,仇暮云也紧紧追在后面。冉栀子只得强颜欢笑与村民解释…… 兄弟两人未到筑,便迎面遇见了急匆匆跑出来的朵娃。沈沐风奇道:“朵娃,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去擂台吗?我可是赢了你们阿诺哦!”言罢,得意的冲着筑里大喊道:“莫离,我赢啦!我回来了!沈大哥回来啦!” 朵娃听着他大喊,眉头都快要拧成结了,低声道:“南宫姑娘……不见了!” “你说什么?”沈沐风只觉脑袋充血,不顾虎口疼痛,紧抓住朵娃的双肩,怒吼道:“你在说什么?” 朵娃被抓得疼痛难忍,呲牙咧嘴。仇暮云忙上前,掰开沈沐风的手,道:“笨弟弟,你冷静点。” 沈沐风脑海中翻涌出今日莫离没落的神色,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双眼迷茫的四处张望,道:“不会的,你骗我的。萍儿姐……她不是陪着莫离吗?对!关萍儿……”沈沐风推开仇暮云,向筑里跑去。他三步并做两步,进得筑,一把推开莫离的房门,只见关萍儿正神色慌张,四处翻腾。 沈沐风冷冷地道:“你在干什么?” 关萍儿定在当场,心中一阵愧疚,低头喃喃道:“对不起!” 沈沐风眼中不知是怒火,还是悲切,抑或是自责。他停顿片刻,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跑出筑。 仇暮云跟着跑进来,见关萍儿像是犯错的孩子般不敢抬头,关切问道:“他可曾为难你?” 关萍儿轻摇低垂地头。 仇暮云摇头叹息,道:“那还不快去找?”转身也离去。 朵娃随即进来,拉住关萍儿的手,道:“师父,走,我们去找找吧!” 关萍儿已是泪眼模糊,她恨不得有谁能大骂她一顿,甚至打她也可以。她心中暗忖:若是莫离妹妹得知沈沐风比武真相,一时想不开……我便万死难辞,难怪仇大哥一定让我看着她…… 朵娃摇晃关萍儿的手,焦急道:“师父,师父!我们快去找南宫姑娘吧!” 关萍儿抬头看着朵娃,哽咽的点点头。 天色更暗了些,想是到了傍晚,雪越发大了。 沈沐风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村里村外的乱撞,惹得村民议论纷纷,道是新来的教主夫婿中邪了,得赶紧祛祛邪气。但此中事由实不能与村民解释,也就任由他们议论了。 冉栀子和朵娃也将各处搜查了一个底朝天,阿诺也忘记了刚刚的失利,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众人回到神庙大厅内,也没了主意。沈沐风坐立不安,仇暮云只得强按住他,让他吃了些伤药。 正此时,一位老妪提着食盒,晃悠悠走近了神庙,道:“怎的客人走了吗?朵娃也不去取晚饭,还得我老婆子送来?”她走进来一看,只见一屋子人愁眉不展,心生疑窦,道:“这是怎的了?阿诺!” 阿诺摇头,道:“婆婆……我们有重要的事……要……” 婆婆四下看了看,道:“好!老婆子不中用了,先回去了!”她转身走出一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抬头四望,道:“怎的晨起那姑娘不在吗?她病得可不轻!别饿坏了!还是老婆子去给姑娘送饭吧!” “晨起的姑娘?”仇暮云狐疑道:“婆婆,你可是遇到过南宫姑娘?” 婆婆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南宫姑娘,只是晨起去为阿诺采忘忧草时,遇见了一位病得不轻的姑娘。不过,这忘忧草也是白采了,阿诺似乎用不到呢!哎!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仇暮云越听越疑,道:“婆婆,你在何处采忘忧草?” 阿诺一拍大腿,道:“忘忧草生在温泉,温泉就在村东!” 沈沐风一跃而起,道:“村东?” 冉栀子起身,道:“婆婆,那姑娘举止可有异常?” 婆婆愣了半晌,甚是惊疑,道:“那姑娘……她得知……”她目光移到沈沐风身上,续道:“沈少侠欲娶教主为妻,泣血而走……” “泣血……”沈沐风直觉鼻子发酸,心中绞痛。 朵娃急道:“婆婆,婆婆,她往哪里走了呀?” 婆婆似是了然,道:“难倒那姑娘还没回来?她当时是往南走的,我想要上前安慰,但却追她不上。” “南方……”冉栀子心中一紧,道:“难怪哪都找不到她……” 沈沐风急道:“莫离在哪?你知道她在哪?” 冉栀子点点头,道:“落花神洞!” “啊?”朵娃大叫一声。 关萍儿怯怯的上前插言,道:“那是……什么地方?” 朵娃颤颤道:“师父有所不知,入了落花神洞,便是做了神树的新娘,便回不来了!” 沈沐风闻言,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什么回不来了,就算是阎罗王来了,我也要将莫离抢回来!”言罢,她一把拉起冉栀子,道:“带路!” 冉栀子看着沈沐风惨白的脸,实在不忍,道:“阿诺,备竹排!” 阿诺一惊,道:“教主!” 朵娃也道:“教主姐姐,那可是本教禁地啊!只有神树新娘才能进入的……” 朵娃还欲再多说几句,冉栀子斥道:“住口!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教主?”朵娃吓得不敢再言语。 阿诺也不敢再说什么,应声去准备竹排。 冉栀子仰天长叹,暗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和南宫姑娘提什么落花神洞……她心中怅然,但又能奈何。她转头对朵娃道:“朵娃,你就不要去了,去将婆婆送回住处,等我们回来吧。”朵娃喏喏的点头。 朦朦夜色中,冉栀子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阿诺与沈沐风抬着竹排紧跟其后,关萍儿拉着仇暮云空空的衣袖走在最后。一阵寒风掠过,她深深的打了个寒战。仇暮云撇了一眼那怯生生的娇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河床渐深,河水渐急,几人乘上竹排,顺流而下。沈沐风焦急的看着前方,不住催促阿诺:“阿诺兄弟,快一点,再快一点吧!” 关萍儿蜷缩在竹排一角,静静的看着河水。微弱的烛火映在渐渐变白的两岸,映射出雪亮的光芒,而河水却流溢着赤红。关萍儿惊道:“河底怎会有朱砂?”众人向河中一看,果然赤红耀目。 沈沐风急道:“河水是否有毒?莫离……莫离……” 仇暮云按住沈沐风肩膀,道:“别急!她……不会有事的!”仇暮云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关萍儿伸手捧了一捧河水,凑上闻了闻,道:“朱砂无毒,河水也无毒。”沈沐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冉栀子却道:“此处乃河之上游,自是无毒的。” 关萍儿起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冉栀子沉吟半晌,“咕咚”跪在沈沐风面前。沈沐风一惊,但并未上前相扶,一股恐怖的预感袭上心头。他颤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冉栀子仰头看着沈沐风,道:“落花神洞中遍布曼陀罗,可麻痹知觉。我排教凡身染恶疾的女子,无药可医。为减轻痛苦,且不让家人伤心,便到落花神洞住上几日。回来后,便不再感到痛苦,家人得知女儿是嫁给了神树,也便不那么伤悲了。” 沈沐风钢牙紧咬,拳头紧握,杵在竹排上,任由风雪摇动着烛火。 冉栀子深吸了一口气,道:“若南宫姑娘有什么不测,我冉栀子绝不独活!” 阿诺一听,便急了,道:“栀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 “住口!”沈沐风大喝一声,道:“莫离不会有事的……” 关萍儿凑过来,低声道:“曼陀罗并非无药可解,只要莫离妹妹意识尚存,便可救得!” “当真?”冉栀子眼睛一亮,道:“关姑娘当真可解曼陀罗?” 要是以往的关萍儿,自当吹擂一翻。可此时,她满心愧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仇暮云心中的柔软之处似是被碰触了一般,用空空的衣袖卷住关萍儿瘦弱的身躯,挡住了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 莫离抬头看了看天,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突地想起了沈沐风送包子的情景,后又被重庆城的百姓误认仙姑,好不狼狈。想着想着,她竟不觉笑出了声音。转念,沈沐风伤痕累累的手臂又映入了莫离的脑海。在没有食物没有水的毒谷,他竟以血饲兄,无怨无悔。温热的泪水不自觉湿润了莫离的眼眶。 莫离双目微闭,催动内息流转之间,不住的问自己:认识这样的沈大哥,我可曾后悔?欣赏这样的沈大哥,我可曾后悔?喜欢这样的沈大哥,我可曾后悔? 莫离的真气不断在体内流转,随着她的思绪转动,真气流转的速度越发加快,似是欲冲破什么禁制一般,疯狂的驰骋于经脉之间。可莫离却浑然不觉,只是不断的问着自己,问着内心。 不曾后悔!莫离的心豁然开朗,她嘴角露出了浅笑。不管怎样,喜欢沈大哥,我何曾后悔过?!激荡于经脉中的真气渐渐平静,回归气海。 “莫离!莫离,你在哪?” “沈大哥?”莫离忽睁开眼睛,闪烁的火光映入眸子。莫离欣喜不已,大声道:“沈大哥!我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七章 情意缱绻寒月鉴 蛊生毒克死生间 沈沐风听到莫离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抢近洞中。 风骤止,雪方停,一道银色的月光自洞顶洒入。只见朱砂滩上,洁白的曼陀罗绕着银叶红榕轻盈盛开,树下一个素衣乌发的少女正朝沈沐风奔来。沈沐风的手指在颤抖,嘴角在抽抖,心也在颤动。他抢前几步,一把将莫离揽入怀中,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颈,久久不愿放开。 莫离被沈沐风抱在怀中,犹如乳燕归巢,多日漂泊的心有了归宿。 仇暮云看着眼前的一幕,漆黑的眸子流出一丝喜悦,又一丝痛楚。 关萍儿激动得热泪直流,却又怕打扰了他们这一刻幸福,只得用手堵住嘴,止住抽泣。 月色中,两人犹如相隔万里复又相见般,相拥许久,许久。 沈沐风缓缓睁开眼,低头轻轻抚着莫离的乌发,轻声道:“一个人跑到这里,可是有什么想对沈大哥说的?” 莫离似是被提醒,兴奋道:“有!当然有!” 沈沐风满眼爱怜的望着莫离又复清澈的眸子,心下稍安。但他转念又想:莫离应是听闻我与冉教主的事,才一怒来到这神洞,为何此刻却如此开怀?他不解的问道:“可是质问我比武一事?” 莫离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怀抱,原地舞了个圈,道:“沈大哥,我悟出了天殊剑心法,心念的第六重!你高不高兴?” 沈沐风笑容僵在脸上,半晌不能晕开。他干笑一声,道:“到处找不到你,原来是跑这里练功啦?” 莫离高兴得如飞舞的蝴蝶,道:“沈大哥,你知道吗,这样我就又可以延命几日。” 沈沐风闻言,高兴得差点哭出来,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倒是早说功法可以突破进境啊!我也不必去比武抢亲了!”说到这里,沈沐风又觉不妥,尴尬的望着莫离。 莫离不以为意,跑到沈沐风面前,笑道:“随便你去娶谁,我喜欢你,从未后悔过!” 这一句犹如炸雷般,在沈沐风原本僵硬的笑容上炸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他一把拉过莫离,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莫离纯真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沈沐风,道:“沈大哥,我喜欢你!” 沈沐风摇摇头,突地抡起右手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顿时,脸上起了五道红檩子。他用手摸着脸,自语道:“真疼啊!看来是真的!” 莫离见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笑得合不拢嘴。沈沐风则拉着她,道:“再说一次,莫离,再说一次!” 莫离边笑,边仰天对着洞顶的初冬霁月道:“我喜欢沈沐风~~听到了吗?我喜欢沈沐风!” 沈沐风也学着莫离的样子,对着明月道:“我沈沐风~~也喜欢南宫莫离!”回声袅袅,飘向明月。 沈沐风一把揽住莫离,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沈沐风爱南宫莫离,生生世世,亘古不变。”言罢,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皎洁的月光晕染着时空停驻于此,留住这纤尘不染的莹澈。 冉栀子寻着声音,挑着灯笼走进来,不屑道:“别爱来爱去的了,一会全都中毒了!” 关萍儿满脸泪水,抽泣道:“别打扰他们,让他们多呆一会,这场景太感人了!” 冉栀子“切”了一声,转头望见仇暮云。夜风撩起他空空的衣袖,月光洞穿他空空的心。平静如暗夜深潭的眼眸中,有已逝的爱恋,有悲凉的记忆,有新生的羁绊,也有难测的前路。冉栀子轻叹一声,转身出了神洞。 洞外的阿诺见冉栀子出来,问道:“怎样?南宫姑娘可安好?” 冉栀子不自在的撇了阿诺一眼,道:“好着呢,你且放心。” 阿诺凑近一些,又道:“栀子,我……我今天输了……” 冉栀子转过头,仰天打个哈哈,道:“你怎能胜过我选中的男人?痴人说梦!” 阿诺又凑过来一些,道:“可是……沈兄似乎对南宫姑娘甚是迷恋,他会真心待你吗?” 冉栀子微蹙娥眉,瞪着阿诺,道:“若非真心待我,何以为了胜你自伤脏腑?” 阿诺犹疑不决,心里只觉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默默呆立一旁。 冉栀子借着月色偷眼望着阿诺,暗忖:阿诺,你我今生无缘,待我死后,你便将我忘记了吧! 明亮的月色映着凄白的雪,潺潺的流水洗着赤红的砂。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只见沈沐风拉着莫离自洞中走出,仇暮云背着一个袋子跟在后面,关萍儿则搞了一大捆的各色叶子花草走在最后。 冉栀子不耐,道:“你们这是跑进我排教胜地寻宝呢?” 关萍儿这会已回过神来,眼睛一瞪,道:“这么多宝贝躺在你排教的神洞里,你们也不会用,岂不浪费了?还不如我带它们走呢!” 冉栀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道:“呦!这牙尖嘴利的,又恢复精神了?不是适才那般唯唯诺诺的卑微相了?” 关萍儿抢前一步,怒目瞪着冉栀子,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手指着她的鼻尖,道:“你……” 沈沐风忙上前劝解,道:“好了好了,萍儿姐,你不是说还要为大家解毒吗?怎么又开始吵嘴?” 萍儿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姑奶奶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 冉栀子看了看莫离,又瞧了瞧沈沐风,道:“都恢复精神了便好,我们快点回去吧!” 莫离上前几步,道:“沈大哥,回村后你要与冉教主成亲了吗?” 沈沐风闻言一愣,他看了看阿诺,又看了看冉栀子,尴尬笑道:“这个……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啊!” 莫离拉住沈沐风的手,道:“沈大哥,我想看你与冉教主完婚……”她低下头,声音微弱道:“我虽领悟了天殊子前辈心法中之‘痴’,却也不能延寿几日了。我想看着沈大哥娶个好娘子……” 沈沐风反握住莫离的手,急道:“莫离,我沈沐风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阿诺闻言,上前一把揪住沈沐风的衣领,怒道:“沈沐风,你说什么?” 沈沐风方觉失言,可又不愿伤莫离的心,直是左右为难。 莫离见状,忙道:“阿诺大哥,你别误会,沈大哥定是怕我伤心!之前是我任性,可现下我已经想通透了,只要沈大哥喜欢,无论是冉教主还是秀儿姑娘,我心里都欢喜的!” 仇暮云听着莫离的说辞,嘴角微扬,故意挑逗道:“这么说,我这个笨弟弟岂不是要享齐人之福了?” 沈沐风一听,急了,道:“哥!我哪里来的齐人之福啊!” 仇暮云佯装没听到,转向莫离道:“不知是谁刚刚还道自己喜欢我的笨弟弟,这会儿又要让他娶别人!” 莫离轻轻咬着嘴唇,道:“我是喜欢沈大哥啊!但喜欢并不是一定要占有,只要他活得好就足够了!” 莫离这一句话狠狠的敲在众人心间,阿诺慢慢放开沈沐风的衣领,定定的看着地上的白雪,喃喃道:“只要她活得好就足够了?” 一层薄雾浸湿了冉栀子的眼眶,她心中暗忖:是啊,只要他活得好就足够了……阿诺的身影模糊在她的视野之间。 关萍儿皱着眉头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她正色道:“不够!莫离妹妹,我当你跑到这破毒洞悟出了什么大道理,却原来都是歪理!”她掂了掂背后那一大捆草,续道:“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每时每刻陪着他,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他能活得好吗?”她又用脚尖踢了踢沈沐风,道:“是不是啊?疯子!” 沈沐风默默点头,目光移到冉栀子身上。 冉栀子半垂着眼皮,慵懒的整理衣裙,道:“大半夜的,谁有空听你们谈情说爱,快些走了!”她踱步到莫离身边,道:“明日,到神庙来,我为你续命。”言罢,转身上了竹排。 莫离神思恍惚了一下,自语道:“何为续命?” 阿诺闻言,径直到冉栀子身侧,道:“栀子,你这是为何?”冉栀子坐在竹排上,并不看他。 关萍儿则似打了鸡血一般,一跳多高,道:“续命?原来真的有办法为莫离妹妹续命吗?”她跑到沈沐风身边,道:“疯子,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答应娶那个不阴不阳的教主的?” 沈沐风没有想到冉栀子竟如此说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复。关萍儿却不依不饶,道:“是不是?是不是啊?你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子,所以才出卖自己的色相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仇暮云一把拉过关萍儿,道:“休得胡闹!” 关萍儿狠命挣脱,道:“哎呀,这正是他们互诉衷肠的好时机!你不要拦我!” 仇暮云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再胡闹就把你赶走!” 关萍儿心中一紧,被逐出神机堂的一幕浮现于脑海之间。她真正怕的并不是被赶走,而是那火海中不见了仇暮云的影子。她悻悻的上了竹排,嘴里嘟囔着:“一会让你吃上一筐大扁豆……” 仇暮云跟着上了竹排,闻言追问道:“为何是扁豆?” 关萍儿白了他一眼,道:“因为我们几个都中了曼陀罗的花毒啊!大扁豆的汁液有解毒的功效,至于你嘛!总是欺负我,就只能直接吃大扁豆了!” 仇暮云脸上掠过一丝轻松的神色,调笑道:“好在女侠尚愿为我解毒,不然我岂不是要毒发身亡了?到那时,要伤心的怕是女侠了!” 关萍儿闻言,脸颊晕开了一层绯色,微嗔道:“你……你无耻……” 仇暮云目光忽的又暗淡,抬眼望向远方的漆黑夜色。 冉栀子看着他,不禁暗自叹息。 翌日,东方微显霞光,沈沐风便迫不及待的敲着莫离的门,道:“莫离!莫离?醒了吗?” 关萍儿打着哈欠来开门,道:“疯子,昨天折腾了大半夜,今天又起这么早,这是折腾什么啊?” 沈沐风伸着脖子向屋里张望,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关萍儿白了他一眼,道:“也就你相信那个冉教主能救莫离妹妹,她年纪与我相仿,武功修为也一般,居然大言不惭要给莫离妹妹续命。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沈沐风也不理会她,对着坐在床边的莫离道:“莫离,今天觉得怎样?” 莫离微笑,道:“沈大哥,领悟了心念第六重后,我自感轻松许多,但还是难以抵抗前代嗜血的阴邪内力。” “那我们赶快去找冉教主吧!”沈沐风着急道。 莫离点点头,又有些犹疑,道:“沈大哥,若是……若是救我不成……” 沈沐风打断莫离,道:“莫离,不要先说丧气话!”莫离眼含笑意的点点头。 沈沐风微一迟疑,又道:“我与你们实话说了吧,我是不会娶冉栀子的。我与阿诺比武,只为断了阿诺对她的思慕之情,也是冉栀子救莫离的条件。她浑身蛊毒,是万不能与阿诺结合的。”说到此处,沈沐风不禁哀叹一声,转念又补充道:“此事万不可对阿诺说起,否则前功尽弃了。” 莫离漠然,心中暗忖:难怪冉教主打百毒不侵的沈大哥的主意。 仇暮云自廊间踱过来,道:“既然都说清楚了,就出发吧!” 关萍儿跳到仇暮云身边,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仇暮云斜睨着她,道:“那又如何?” “你……”关萍儿哼了一声,转身扶起莫离,道:“莫离妹妹,我们走!” 四人乘着霞光,来到了神庙前。 冉栀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轻纱罗裙站在神庙门前,早霞耀着她的乌黑云髻闪闪发光。阿诺和朵娃站在她身后,静静对等候四人的到来。 朵娃见关萍儿来了,忙上前相迎,道:“师父!”又转头看了看仇暮云,满脸羞涩,道:“听说,你中毒了!我还备了一碗扁豆汁……” 关萍儿眼睛一瞪,嗔道:“有师父在,还轮得到你操心吗?” 冉栀子上前,道:“哎呦!这大清早的,好酸呀!” 萍儿白了冉栀子一眼,道:“有空在这说风凉话,还不如好好给莫离妹妹诊病!” 冉栀子冷哼一声,道:“朵娃!将南宫姑娘带到我的房间。阿诺,你守在我房门前,不得让任何人打扰我为南宫姑娘诊治!”言罢,转身回转神庙。 沈沐风忙喊道:“哎!冉栀子,教主……我们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仇暮云拦住沈沐风,道:“笨弟弟,教主说得清楚,我们照做便是了。” 沈沐风皱着眉头,抢辩道:“可是我不放心……” 仇暮云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道:“你若担心,我们守在房外等候便是。” 阿诺不满,道:“你们可是不信栀子?她断不会害了南宫姑娘的!” 莫离忙道:“沈大哥!不要担心,我相信冉教主的。” 沈沐风皱着眉头仍是担忧,关萍儿还添油加醋,道:“什么诊治,还不让人看!” 仇暮云沉声斥道:“疑难之症更要静心诊治,当初唐九爷为娘解毒也是如此,你聒噪什么?” 朵娃上前,道:“师父您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教主姐姐如何治病,但她一定不会加害南宫姑娘的。”转头对莫离道:“南宫姑娘,请随我来!” 莫离点头,道:“多谢朵娃妹妹。”她转向沈沐风,嫣然一笑道:“沈大哥,这可是你为我搏出的一线生机,我一定会努力抓住的。”旋即,随着朵娃进了神庙。 沈沐风等人也急忙跟着进入,阿诺拦住去路,道:“请众位在大厅内等候!” 沈沐风急道:“不是说只要不进冉栀子的卧房即可吗?我到内堂等候。” 阿诺看着焦急的沈沐风,道:“沈兄缘何如此忧心?内堂狭,且无座位,恐怠慢了各位。再者,沈兄,你是要娶栀子的,不该对其他女子如此用心!” 沈沐风急得直揪头发,不知道如何说辞。仇暮云忙上前,道:“阿诺兄弟有所不知,我等四人同生死、共患难,行至今日,直如手足。你且想手足难全,何其痛焉?” 阿诺思虑片刻,道:“仇兄言之甚是,请!” 沈沐风急冲进内堂,只见朵娃正在院子里洒一种黄色粉末,沈沐风提鼻一闻,道:“雄黄?” 朵娃见他们几人进来,拍了拍衣裙,道:“你们进来做什么?还是去大厅里休息吧!” 沈沐风狐疑,道:“你为何在院子里洒这么多雄黄?” 朵娃摇了摇手中陶罐,道:“教主姐姐要用蛊术啦,为防止毒蛊逃脱,便洒些雄黄。”她摇着陶罐道:“不过,此次洒得也太多了些,铺满了屋子又要铺院子,我还得去取些雄黄来……”她边说边走出了内堂。 沈沐风焦急的搓着手,仇暮云按住他肩膀,道:“想这排教教主应是有些独门绝技,你稍安勿躁吧!”沈沐风点点头,仍是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踱步。 阿诺则直挺挺的堵在房门口,连一只蚊子都休想进入。 关萍儿则百思不得其解,她暗忖:巧用蛊术吸取毒素,为人驱病解毒倒是书中有载,可从未听闻受内伤之人可以蛊术治疗,难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且,瞧这阵仗,蛊物应不下百只,一招不慎别伤着莫离妹妹,我可得盯紧了。想到此处,她欲绕过阿诺趴门缝向里看,却被阿诺一把拦下。关萍儿忿忿道:“不看就不看,气的排教!” 仇暮云来到她近前,低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安分一会?” 关萍儿一吐舌头,蹲到窗边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内堂悄无声息,只能听到风声和寥寥冬鸟的啼鸣。朵娃提了一大壶热腾腾的油茶进了内堂,道:“天气凉了,大家喝碗油茶暖暖身子吧!”说着,将油茶倒进大海碗,分给大家。她自己也端了两碗,来到萍儿身边,道:“师父,油茶!” 萍儿接过油茶,提鼻一闻,油香扑鼻,她喝了一大口,道:“好香啊!” 朵娃却似没听到,靠在窗根坐下,喃喃道:“这都一个时辰了,也不知教主姐姐怎样了!” 萍儿瞧了她一眼,道:“我一直静听着,却不似用了蛊术,没听到一丝蛊物的声音。” 朵娃瞪圆了眼睛,道:“当真?那这雄黄……” 关萍儿一把捂住她的嘴,惊恐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朵娃也屏气凝神,静静听着。突然,萍儿猛的冲到门前,被阿诺一把揪住。萍儿大叫道:“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 朵娃急忙上前,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沈沐风也急道:“可是莫离有危险?” 萍儿气得呼呼直喘,道:“我听得有蛊物的声音!” 阿诺愤然,道:“排教就是以蛊术立足江湖,栀子更是练蛊高手,有蛊物的声音岂不平常?” 萍儿不确定,道:“这次的蛊物十分不同,我……” 仇暮云思虑片刻,道:“南宫姑娘病情甚重,是否冉教主使用了非常手段?” 萍儿摇头,道:“只有看过才知晓,但……这种骇人的蛊物……怕是除了排教,无处可寻。” 沈沐风闻言,心中更是焦躁难安。正当此时,他突然发现阿诺身后的门缝中有东西在挣扎,似是要破门而出。沈沐风正疑惑,只见那躁动之物挤出门缝,竟是一条拇指粗的血蜈蚣,约有寸长,身后还拖着长长的血迹。沈沐风大惊,一把推开阿诺,一枚铜钱直击血蜈蚣。岂料,那血蜈蚣虫甲坚硬异常,竟弹飞了铜钱。 关萍儿一把拔下头上的凤钗,上前直戳在血蜈蚣身上。那血蜈蚣被凤钗戳中,仍扭曲痉挛,久久不死。萍儿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瓶,打开瓶盖,向血蜈蚣身上滴下一滴银液,那血蜈蚣才渐渐不动了。关萍儿用丝帕将它包起,道:“朵娃,拿个竹篓来!”朵娃点头,飞奔而去。 沈沐风抢前道:“萍儿姐,屋子里怎会跑出这种毒物?莫离会不会有事?” 关萍儿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不要吭声。众人被这一惊,都不知所错,谁也不敢吭声。关萍儿静听了一会屋里的动静,对阿诺道:“如我料得不错的话,你们教主这是要以命换命。” 阿诺闻言,一把拉住萍儿的手臂,道:“你说什么?” 萍儿被他捏的呲牙咧嘴,道:“放开我!” 阿诺忙缩手,急得不知所错,额头生出了冷汗。 仇暮云见状,忙道:“你快说清楚,难不成冉教主有什么危险?” 萍儿手心冒汗,道:“这血蜈蚣应是教主身上寄养的蛊物,浸食她的纯阴血脉,才会如此难以对付。” 阿诺闻言急道:“栀子的血蜈蚣怎会跑出来?” 萍儿迟疑道:“蛊术应是制约蛊物不伤其主,不弃其主。眼下,应是冉教主危在旦夕,虫蛊才会破体而出。” 阿诺闻言,头脑发胀,眼前发黑,也顾不得冉栀子让他看守门户,转身一把推开房门。 关萍儿一把拉住他,道:“危险!” 只见还有只血蝎子在房中,一见门户洞开,猛的向外奔出。若不是萍儿拉住阿诺,恐阿诺便被蛰咬,霎时间丧命了。 关萍儿一抖手,琉璃瓶中的银液犹如断线的珍珠般撒向蛊物,几只血蝎子爬出去不远便不动了。萍儿额头浸除了汗珠,道:“疯子,你百毒不侵,快些将这些毒物捡入竹篓。”她又转身对拿回竹篓的朵娃道:“朵娃,生火烧掉蛊物!”朵娃应声动手。 关萍儿手捏着琉璃瓶子,心翼翼走进房间。只见莫离和冉栀子都只着了薄纱,浑身都被涂满了雄黄,冉栀子的双手紧紧贴着莫离的背部,正在为她传功。冉栀子背部已有七八个硕大的伤口,还有几处皮下鼓起大包,像是蠕虫翻土一般,不停痉挛着。冉栀子痛苦的紧锁眉头,气息急促。 萍儿看着此情此景,暗暗心惊。她凑到冉栀子耳边,道:“教主,能听到吗?” 冉栀子略微点了点头。 萍儿见她神志尚清,问道:“你身上有多少蛊物?” 冉栀子苦笑一声,道:“九九八十一只。” 萍儿倒吸一口冷气,道:“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冉栀子不再搭言,只是凝神静息为莫离传功。 关萍儿无奈对摇摇头,走出房门,表情甚是凝重。 阿诺急忙问道:“栀子怎样?” 朵娃也跑上来,道:“教主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萍儿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对着正远远瞧着她的仇暮云,道:“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毒亦可救人!” 朵娃眼睛一亮,道:“师父!你能救教主姐姐,对吧!我就知道……”她边说,边抹去已经流下的泪水。 萍儿冷静,道:“别哭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去拿一个大木桶来。阿诺,去村里收绣花针,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仇大哥,快去筑将我的东西尽数取来!疯子,你快去烧一大锅开水。” 大家点头,分头行动。一炷香时间,东西齐备。 仇暮云将落花神洞中取回的曼陀罗榨出汁液,萍儿则将神树的叶子上的银浆滴入瓷碗,并取出一块碎金子,扔入瓷碗搅拌,霎时间金子消失不见。 关萍儿冷静道:“朵娃,将绣花针先浸汞齐,再浸曼陀罗汁液。疯子,同我进来!” 朵娃点头浸针,沈沐风应声,随萍儿进了冉栀子的卧房。沈沐风一见冉栀子和莫离如此穿着,立刻背过身去,道:“这是做什么?” 萍儿瞪了他一眼,道:“收起你的授受不亲,眼下是要救人的。你后面,我前面,只要见到有蛊物在教主皮下蠕动,立刻将毒针钉入。” 沈沐风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但他又转念:此刻是要救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将心一横,出手就是三针。他授沈凄霜的真传,这点距离击杀蛊物自是不在话下。关萍儿也瞄准挣扎欲出的蛊物,插下银针。阿诺焦急的守在门口,不住向里看。 朵娃心中亦是焦虑,却佯装镇定,安慰阿诺道:“阿诺,你放心,我师父一定能救教主姐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八章 江岸一吼摄心魄 怒断铁索为佳人 虽然天是阴沉的,但时辰已近午时,只见冉栀子的房门一开,沈沐风抱着莫离自里面出来。阿诺抢前一步,道:“栀子怎样?” 只听关萍儿叫道:“还死不了!阿诺,将烧好的水倒入大木桶,抬进来。朵娃,拿赤血重楼和辰砂来!” 阿诺赶忙去倒水,朵娃却愣在那里,傻眼道:“赤血重楼?辰砂?” 仇暮云上前,看了一眼莫离,问道:“没事了?” 沈沐风点头,道:“应是过了这一劫。” 仇暮云点头,道:“快带她回筑休息吧!”转身来到朵娃身边,拿起血色的植物,道:“这便是赤血重楼。” 朵娃欣喜,道:“你认识?” 仇暮云点头,朗声对屋里道:“辰砂是什么?” 萍儿不耐,道:“就是你背回来的那一袋子红沙子!” 仇暮云低头苦笑,暗忖:难怪她背那么多回来,却原来非毒既药! 朵娃将药石洗净,一进卧房便撞在了屏风上。原来,萍儿将里面的屏风搬到了门口,只为遮挡视线,来去方便。 朵娃绕过屏风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冉栀子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关萍儿正祛除她身上的薄纱衣物,擦拭掉雄黄粉沫。她边擦还边埋怨道:“什么排教,御毒之术竟如此差劲,区区雄黄怎么挡得住血肉饲养的毒蛊?把自己搞成这样……唉!”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朵娃愣愣的站在一旁,眼里噙满了泪水。 萍儿撇了她一眼,道:“把我要的东西全倒进木桶搅拌。” 朵娃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立刻将辰砂和赤血重楼倒入大木桶中,桶内的水霎时间蒸起腾腾红烟,朵娃吓得忙缩回手。 关萍儿冷哼一声,道:“你这般畏首畏尾,如何做我关萍儿的徒弟?”朵娃不知所措的看着萍儿。萍儿摇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来给你们教主擦身子。”言罢,起身走到大木桶旁,撸起袖子用双手搅拌起里面的沙石和药草。搅拌一会,又去取来一些行囊中的瓶瓶罐罐,滴入大木桶。 朵娃一边给冉栀子擦拭,一边瞧着她,怯怯道:“师父,你这般不怕中毒吗?” 关萍儿也不抬头,道:“毒?只要使用得宜,何为毒?何为药?”她抹了抹额角的汗水,续道:“师父逼我亲试百毒,才能写出毒经。”她微一停顿,苦涩道:“也才有了今日容颜!”萍儿提鼻闻了闻大桶中药浆的味道,道:“把教主扶过来吧!” “哦!”朵娃忙将冉栀子扶起,来到大桶旁,两人合力将冉栀子放入桶中。只见一股黑血自冉栀子背部的伤口窜出,她疼得银牙紧咬,渐渐苏醒了过来。 朵娃见冉栀子醒了,眼泪扑簌簌掉落,趴在木桶边缘抽泣道:“教主姐姐,你可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了,不管我了!” 冉栀子强打精神,双目微微睁开,看了朵娃一眼,虚弱的勉强一笑,道:“我也以为,我要离你们而去了!” 朵娃一听便急了,大叫道:“教主姐姐,你怎么能撇下我不管?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啊!你知道阿诺他……” 关萍儿站在一旁打断她,道:“让你家教主姐姐省省力气吧!是死是活,现下还不知道呢!” 朵娃闻言,一下子跳起来,问:“为何?” 萍儿叹了口气,道:“一来,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厉害的蛊毒,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完全清除她身上的蛊物。二来,她将她这自幼习得、独一无二的阴柔内力尽数传给了莫离妹妹。此刻,她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是否能扛住这清毒的痛楚……我也不得而知。”朵娃胸口不住起伏着,眼泪挂在腮边。萍儿看了心有不忍,续道:“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全力保她性命。只是……” “只是什么?”朵娃急忙追问。 萍儿微微低下了头,犹疑片刻,道:“只是,她一身蛊术毒功尽破,内力全失,今后也再不可修练蛊毒,否则有性命之忧。” 朵娃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得直哭,又怕冉栀子难过,低声道:“教主姐姐可是排教的教主,现下武功尽失,日后也不能修习蛊术,可如何是好?” 萍儿目光低垂至地上,摇了摇头,并未搭言。 冉栀子又勉力睁开眼,声音低微道:“萍儿姑娘,你的意思可是,要将我浑身毒气尽散?” 萍儿来到木桶前,俯身道:“我不想瞒你,你的毒功将随这一桶药浆尽付东流。” 冉栀子苍白的面容竟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这笑容夹杂着多少苦涩,只有她一人知晓。她又问道:“祛毒需要多久?” 萍儿略思索,道:“祛毒除蛊,怎么也要三日。” 冉栀子眉头紧蹙,道:“三日,我只怕只能撑得一时三刻了吧!” 朵娃抹了抹眼泪,趴到木桶上,道:“教主姐姐,你一定行的,阿诺还在等你呢!” 冉栀子点点头,道:“历经此劫,我便重生,阿诺……等我……” 关萍儿心中一动,暗忖:这教主平日刁钻刻薄,看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也是痴情种!她心念动处,却想成全了她们。萍儿自行囊中拿出一只墨玉瓶子,倒出一粒白色丹丸,道:“冉教主,我这里有一颗龟息丹。此药服下,犹如死人,但可护住心脉,保你不死。” 朵娃欣喜,道:“还有这样的灵药?” 萍儿摇头,道:“并非灵药,而是毒药。服下此药将神志全失,若此间遭受重创将全然不知。” 朵娃忙问,道:“师父,那是什么意思?” 萍儿手持药丸,道:“就是说,失去知觉期间,若我们未能制住蛊物冲破经络,她也全然不知。” 朵娃额角浸出了冷汗,喏喏道:“也就是说,教主姐姐可能会残废,也可能根本醒不过来?这……” “但,还有一线生机!总比现在死到临头来得好!”冉栀子挣扎着抬起手臂,道:“萍儿姑娘,把药给我!” 萍儿看着她手臂上尚有一团蛊虫在皮下抽动着,暗忖:就算是死,也能死得比这会好受些吧!只盼这些药浆能尽数压制蛊毒。她想到此处,将药丸递给了冉栀子。 入夜,江风徐徐。 一条黑影窜入客栈楼的二层窗户,屋内烛火摇摇。陆隐华端坐在桌案旁,道:“你回来了?” 黑影站立在墙边,跳动的烛火耀入他的银瞳。夜雀右手微动,一粒弹丸弹射而出。陆隐华反手接住,展开看了一眼,边将纸条在烛火上引燃。他皱眉,道:“孟珙的疑心也太重了些。” 夜雀冷冷道:“圣使会解决的。” 陆隐华目光一凛,道:“烦劳给圣使带个口信,就说此事我自己解决。” 夜雀停顿片刻,道:“你还是不要徒劳了。”转身,便欲离去。 陆隐华急起身,道:“等等!”夜雀停住身形,转头看他。陆隐华目光闪烁,道:“可有……可有神机图的消息?” 夜雀微一迟疑,摇头。却又思量片刻,道:“他们一行四人被嗜血圣使打落御毒堂山崖,但却未得神机图下落。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陆隐华心头一惊,旋即笑了笑,道:“夜雀,你变了。可是碰到了什么事?抑或什么人?” 夜雀并不回答,推窗飞身而走。 陆隐华坐回桌案前,放在桌案上的右手微微颤抖,暗忖:爹爹,陆谦叔叔,我不想伤害你们,可……!他站起,踱步到窗旁,又踱回桌案旁,复又坐下,深深叹了口气,暗道:如若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怕爹爹不再是爹爹,兄弟也不复兄弟了吧。可正邪善恶,又岂是我可以拣选的?他又转念,暗道:南宫姑娘,你可平安? 破败的楼宇间,一顶粉帐,一张绣榻,两具胴体娇躯痴缠在一起,却被几声凄厉的鸟鸣惊醒。凌落崖忙披上衣服,飞身自烧毁的空窗跳出。江边,一抹黑影映入眼中。他几步上前,道:“呦!信使大人驾到,不知有何指示?” 夜雀冷冷道:“乱今圣使令你速速了结那三人,以免夜长梦多。” 凌落崖心头一动,故作狐疑,道:“三人?哪三人?还请信使明示!” 夜雀不搭言。 凌落崖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叹息道:“我本还想在这破败楼欢愉些日子,不想乱今圣使如此性急!罢了罢了,不过多沾几滴血,我领命便是了。” 夜雀挥手抛出一件物件,凌落崖抬手轻巧接入手中,低头一看却是一枚梅花银簪,额头立时浸出冷汗,胸中憋闷异常,颤声道:“这是何意?” 夜雀用眼角的余光撇着凌落崖,道:“抚花圣使聪慧无双,无需言明。”言罢,遁身引入夜色之中。独留凌落崖迎着江风,吹散一头乱发。 “落崖!”灯芯挑着灯笼走了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凌落崖肩上,道:“入冬了,夜风寒,心着凉了。” 凌落崖勉强一笑,道:“还是你心细。”言罢,将她揽入怀中。 灯芯依偎在凌落崖的臂弯中,低声道:“乱今圣使又逼你杀了那两人吗?” 凌落崖低头吻了灯芯额头,道:“这些事你不必费心。” 灯芯推开凌落崖,道:“落崖,你若当真不忍,我替你动手就好。” 凌落崖一怔,摇头笑了笑,将银簪别在灯芯的发髻上。灯芯用手一摸,遂欣喜道:“你自哪里寻到的?自你送我后,我便日夜不离身,可前几日偏偏不见了,我寻遍了整个……”她突然停顿,惊恐的望着凌落崖,道:“难倒是乱今圣使?他竟用我的命威胁你?” 凌落崖怜惜的望着灯芯,心中难忍悲痛。他暗道:并非是用你的命威胁我,而是他不想你揭露余骇浪,他想要你的命。是我不该,不该将你留在身边,送走你便无人知道你还活着了。 灯芯见凌落崖不说话,又道:“落崖,你不必为难。明日,我便动手了结了他们。” 凌落崖一把将灯芯的头压到胸前,道:“灯芯,你好好陪陪我!我好寂寞!” 翌日,晨起的阳光冲破江边的晨雾,透过烧毁的空窗,刺在凌落崖眉目之间。昨夜的几番缠绵,疲惫仍写在他脸上。他翻了个身,避开阳光,手臂想要环住灯芯,却落空。他心头一紧,登时从软榻上坐起,却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他心下暗忖:这是何故?昨夜并未饮酒,只是房事过度,为何如此晕眩?难道是灯芯给我下了迷药?他挣扎着站起,一步三摇的穿好衣服,向地下监牢走去。 “霍大哥!霍大哥!你还好吗?”苏秀儿正趴在木头栅栏上呼喊对面牢房中的霍忠继。 霍忠继双手被铁链吊悬于两侧,蓬头垢面,双目赤红。身上的衣物无一完好,皮肉上一道道血茄一条条淤痕。他抬起头,狼狈的笑了笑,道:“秀儿姑娘,我没事,你放心吧!” 秀儿紧咬着下唇,眼中盈满泪水。 霍忠继看着秀儿,干干的傻笑一声,道:“你看,你怎么又哭了?你这么哭下去,大江的水都要决堤了!” 秀儿闻言,破涕为笑道:“被关了这么些时日,霍大哥倒是学会打趣我了。” “别腻腻歪歪的了!” 秀儿一愣,只见灯芯端着一只瓷碗,走了进来。秀儿忙道:“这天光才刚刚亮起,还不到时辰,你怎的就来了?” 灯芯抿嘴娇笑,道:“我怎的就不能来?” 霍忠继愤怒的吼道:“来了最好,正好你家爷爷皮痒,快来给我挠挠痒!” 秀儿泪水轻轻滑落两腮,颤声道:“霍大哥……” 灯芯冷眼瞧着霍忠继,道:“你倒是算得一条汉子,这都近一月的时日了,你还这般有气力。好呀!今日,姐姐就再给你松松皮!” 秀儿双手紧握木质栅栏,指甲深陷其中。她紧咬银牙,道:“我已说过千百回,神机图应是在仇大哥身上,你们为何不信?为何还要为难霍大哥?” 灯芯轻轻叹气,道:“不妨与你实话说了,你的仇大哥、沈大哥早已被嗜血圣使打落山崖,一命呜呼了,不杀你们只是因抚花圣使不忍杀生。至于每日对这个傻子的鞭打,是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做给乱今圣使看的。”他转身看着霍忠继满身的伤痕,摇头道:“不过,乱今圣使似乎看够了这出拙劣的戏!” 霍忠继闻言,断喝一声,道:“休得伤害秀儿姑娘!” “那便先送你归西!”说着,灯芯将霍忠继的牢门打开,将碗送到霍忠继面前。 霍忠继看了看灯芯,问道:“就这一碗?” 灯芯无奈的笑道:“傻子,这是雷公藤泡的毒酒,一口便可至你于死地,还嫌少?” 霍忠继看了看秀儿,似是暗暗下了决心般,盯着那碗毒酒,道:“拿过来吧!” 灯芯狐疑,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你心心念念的秀儿姑娘说吗?” 霍忠继看着秀儿,想了想,道:“能为秀儿姑娘死,我心甘情愿!拿来吧!” 秀儿看着霍忠继笃定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他的用意,声嘶力竭的喊道:“霍大哥!不要!不要做傻事!霍大哥!” 无论她怎样呼喊都没有用,灯芯将毒酒端到霍忠继面前,霍忠继一口咬住碗边,用力一扬,一碗毒酒尽数倒进自己嘴里。 秀儿眼看霍忠继饮尽毒酒,整个人都瘫软的自栅栏上滑倒在地上。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灯芯竟未及反应。但她回神,霍忠继已将毒酒饮尽。灯芯怒目圆睁,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吗?” 霍忠继只觉胃中翻腾,身体麻木,双眼模糊,但仍不忘记保护秀儿,他喘着粗气,用力大吼,道:“没有毒药,你就不能加害秀儿姑娘了。” 灯芯气急败坏的将碗一摔,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道:“本欲给她个全尸,是你自己不知好歹,也莫怪我心狠手辣!”言罢,她转身出了霍忠继的牢房,直奔秀儿的牢房。 霍忠继只觉胸痛欲裂,外界的声音都如隆隆雷音,模糊不清了,但他仍能识别出,灯芯要对秀儿不利。他双臂较力,拉得铁链吱吱作响。 灯芯打开秀儿的牢门,一把拎起瘫倒在地上的秀儿,道:“与你的情郎一起见阎王去吧!” 秀儿远远望着霍忠继,道:“霍大哥,秀儿来陪你!” 灯芯举起匕首向着秀儿腹捅下。霍忠继双目尽赤,大喝一声:“住手!”这一声有海纳百川、气吞山河之势,震得灯芯双耳鸣响,险些失聪。她松开秀儿,左手扶墙,险些跌倒。 正在下楼的凌落崖也被这一声震慑,暗忖:不好!灯芯莫不是有危险,抑或是已对秀儿姑娘下手?他强忍头晕,摇摇晃晃奔着地牢而来。 大江之上,一艘船正顺流而下。霍忠继这一声吼,直震得船蓬也抖上三抖。只见船内一个独脚老人欣喜的蹦出船舱,道:“我儿子!我儿子!” 一对中年夫妇跟着走出,道:“在哪里?” 独腿老人深吸一口气,高兴的大喊道:“熊孩子!你死哪去啦?”这一声吼震得破败的临江阁掉落了许多灰尘。 灯芯心下大惊,暗道:难倒有人来救他们?她也不顾那么多,狠命甩甩头,令自己清醒些,一刀直刺向瘫倒在地的秀儿。 秀儿将眼一闭,暗道:霍大哥,秀儿来了。却听得“嘎嘣”一声,接着“扑哧”一声。似是有人挡住了灯芯的匕首,自己并未感到疼痛。她缓缓睁开眼,惊恐与心痛一股脑袭来。只见霍忠继双臂拖着铁链挡在自己身前,灯芯的匕首牢牢定在霍忠继的背上。 霍忠继拼尽最后一口气力,大吼道:“爹爹,快来救秀儿姑娘!”随着减弱的喊声,整个人瘫倒在秀儿身上。 秀儿紧紧抱住霍忠继,哭喊着道:“谁来救救霍大哥,谁来救救霍大哥?救救……霍大哥!” 灯芯见霍忠继倒地,上前一把推开秀儿,但却拔不出霍忠继身上的匕首。原来,匕首深陷霍忠继背肌,被牢牢钳住,似是誓死也要保护秀儿一般。灯芯气急败坏,拖住秀儿的头欲向墙上撞去。 正当此时,地牢的房顶轰然一声坍塌,尘暴般的土烟将她包围。灯芯只觉一股灌顶的内力直压下来,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等死。 待得尘埃落定,灯芯张开眼睛,只见凌落崖已将她护在身后。面前又多了三人,一个独脚老者,一对中年夫妇。 独脚老者用手指点灯芯,道:“你个毒妇,胆敢加害我儿,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我儿?”秀儿盯着这位老者,道:“前辈,您是……是霍大哥的父亲?快救救霍大哥!” 独脚老者对着秀儿一摆手,道:“我儿岂是一只匕首便能击倒的?” 南宫冥走到霍忠继身旁,用手搭脉,不觉心头一惊,道:“贤侄中毒了!” “啊?”霍忠闻言,大怒道:“妖妇,快快拿出解药!” 南宫冥道:“霍大哥别急!”只见他气运掌心,对着霍忠继后心处,内力寸发于毫厘之间。霍忠继一张嘴,一道水线直喷而出。 霍忠一见,哈哈大笑,道:“贤弟好手段,看我宰了这妖妇。”言罢,他抡起背背的大刀,向凌落崖和灯芯砍去。 凌落崖护着灯芯闪向一旁,心中暗道:寡不敌众,应先退走才是。但放回了那两人,怕是我与灯芯也性命难保。罢了,先走为上。想到此处,他虚晃一招,投出一枚烟弹,借烟幕而走。 秀儿见几人前来搭救,心中稍宽,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虹姑扶住秀儿,道:“我们往复寻找,不想他们竟被关在此处,这许久间想是吃了许多苦!” 南宫冥点头,道:“夫人说得甚是,若不是今日贤侄一吼,恐又要错过了。” 霍忠转身看着霍忠继,心疼道:“那个妖妇,他日定结果了她。走,回狂刀门。” 日头渐渐矮了下去,一队人马寻着路缓缓前行。 “师妹!前面就是皖城了,我们在那里过夜如何?” 马车上的帘栊一挑,沈凄霜探出头来,她看了看车里熟睡的嫣儿,道:“就听师兄的安排。” 月亮渐渐爬上来,一行人缓缓进了皖城地界。皖城是大江沿岸的镇,镇并没有什么城墙,阡陌纵横的田间路绕着一间间灰白尖顶的瓦房。一行人行到一间客栈门前,车礼命大家在此歇脚。马车一停,摇醒了熟睡的嫣儿,她揉了揉眼睛,便欢欢喜喜蹦下车,左顾右盼。 沈凄霜边扶着凤姑下车,边对嫣儿道:“鬼头,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听话,不乱跑的哦!” 嫣儿回头做个鬼脸,道:“姨娘放心,我自是听话的。我要快快去金山寺找爷爷,省得爷爷被那些老和尚欺负。” 凤姑闻言笑道:“素闻金山寺的念生方丈佛法无边,定不会为难你爷爷的。”她用手抚着嫣儿的脸庞,甚是爱怜。 嫣儿俏皮得一吐舌头,拉住凤姑的手道:“有我唐嫣儿在,谁也别想欺负我爷爷,哼!”嫣儿抚摸着凤姑的手,狐疑道:“凤姨姨,你的手怎的如此烫人啊?” 沈凄霜闻言一惊,立刻将手放在凤姑额头,不禁心中一沉。她暗道:凤姑又在发热,她重伤未愈,加之连日奔波,恐支撑不住。想到此处,她转头低声向车礼道:“师兄,距公审之期尚有时日,我们就在这皖城盘桓几日,休整一下吧!” 车礼迟疑,道:“师妹,我们为策万全,弃走水路,已耽搁不少时日。若再盘桓于此,恐行踪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凄霜点头,道:“师兄言之有理,我何尝不知。但凤姑重伤未愈,现下又发热难退,若不能好生修养,只怕……” 车礼轻叹一声,点头道:“那便盘桓几日吧!” 沈凄霜望着凤姑枯槁的面庞,心中不忍,暗忖:我儿已死却有沐风承欢膝下,她却孤苦半生只为寻子,人生还真是讽刺,只望沐风他们可吉人天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四十九章 手难不染血 心难不染尘 “姐姐!教主姐姐!” 冉栀子慢慢张开眼睛,看到了趴在床前的朵娃。朵娃见冉栀子醒了过来,兴奋得泪水直流,大声道:“姐姐,姐姐!师父说你应是要醒了,真的醒了!醒了!”言罢,一头埋在冉栀子的被子间,抽泣起来。 冉栀子抬起手,抚着她蓬乱的头发,轻声道:“我睡了几日了?” 朵娃在被子里,闷声道:“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她猛的抬起头,道:“对了,师父说你要先活动一下身子,看有没有什么损伤。”朵娃起身,续道:“来!我扶着姐姐!慢点!” 冉栀子用尽全力挣扎着坐起,只觉背部和四肢都火辣辣的阵阵疼痛。她轻轻喘息着,道:“我身上的蛊都除去了吗?” 朵娃点点头,道:“姐姐浸过药浴,毒蛊便将死未死,切开一个口子用银钩取出便可。姐姐身上这九九八十一只蛊,我和师父整整取了三个时辰呢!” 冉栀子扑哧一笑,道:“你这师父倒是认得合宜,叫得亲热呢!难倒忘记她与你是情敌了?” 朵娃闻言,霎时脸红得像年节里的灯笼,腾的站起,吱唔道:“什么情敌……才没有呢!”她这一站倒好,冉栀子咕咚跌落床下。朵娃大惊,急忙扶起冉栀子,道:“教主姐姐,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冉栀子看着她,笑出声来,道:“安心吧!你的师父,手段高明。经此一劫,我除了虚弱无力,并无其他不适。看来,改日要好生谢过你师父呢。” 朵娃使劲点点头,道:“姐姐,我扶你起来走走看。” 冬日无力的阳光慵懒的洒在筑屋顶,照得两条人影颀长。莫离倚着沈沐风的肩膀,双脚悬在屋檐上晃荡着。一阵微风拂过,沈沐风用手环过莫离,生怕她被风吹走,就像欲逮住稍纵即逝的光阴一般。 莫离挣扎了一下,仰头道:“沈大哥,干嘛抱这么紧?” 沈沐风略低头,凑近她的额头,道:“怕你跑了,抓不回来!” 莫离闻言,不服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谁会跑呀!我可是南宫溟的女儿,怎么会逃跑?” 沈沐风自怀中取出玉簪,慢慢戴在她头上,道:“就是啊,我们南宫女侠怎会逃跑呢?答应沈大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沈大哥,好不好!” 莫离挣脱沈沐风怀抱,一把拔下玉簪,道:“不好!沈大哥再去招惹别的女子,我还是要跑的!”说着将玉簪递给沈沐风。 沈沐风无奈又不解,道:“你放心,我这辈子都被你南宫女侠吃定了,哪里有闲心去找别的女子?快把玉簪带好吧!” 莫离摇摇头,道:“不,这个送你!”她迟疑一会,续道:“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但,你既偷藏了那么久,索性就送你吧!” 沈沐风欣喜异常,两眼盯着玉簪,道:“难倒……难倒这就是信物?” 莫离见他两眼放光,故意道:“不要啊?不要我收起来啦!”说着,就要放进怀里。 沈沐风一把抢过,道:“谁说不要的,我要把它缝在胸前,让它每日听见我的心跳,让它知道我的心里只有莫离你一个人……” 莫离听得双颊绯红,难得的娇羞道:“沈大哥!你好恶心!打哪里学来这么不正经的话!” 沈沐风却不以为然,自腰间拿出凤姑赠予的镂空玉佩,道:“莫离,这个送你!” 莫离一怔,道:“沈大哥,这玉佩我不能要……” 沈沐风拉过莫离的手,将玉佩硬塞给她,道:“我多希望我就是神机山庄的慕风,是那个与你有婚约的人。” 莫离攥着玉佩,盯着沈沐风,笃定道:“管他什么婚约,毁了便是。当初,我不就是逃婚出来,才遇到沈大哥的吗?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沈大哥不必忧心。” 沈沐风闻言,笑了笑,道:“南宫女侠悟得‘痴’之一字,却原来这心法就是教唆逃婚毁约呀!” 莫离一撅嘴,道:“居然敢嘲笑我,你忘了是谁在蛟龙帮的屋顶上求饶了吗?” 沈沐风故作惊恐,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笑罢多时,莫离道:“沈大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沈沐风正色,道:“当然是护送你回湖心岛啊!你不是说,只有你爹能救你吗?”他微一迟疑,道:“沿途还可以顺便打探一下外公和娘的消息。” 莫离深吸一口气,道:“沈大哥,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三个月应够我修练到第八重的。再说,我也不想爹爹为救我而耗尽功力!”其实,她修炼至第五重便再难有进境,更何谈八重。莫离慢慢的垂下眼帘,似有雾气萦绕其中。 沈沐风将手搭在她肩膀,道:“自是不能白白折了南宫岛主的功力,但有前辈在你身边,毕竟少一分危险,故而还是回去稳妥。”莫离轻轻点点头。 正此时,阿诺大叫着跑进来,道:“师父,朵娃的师父!栀子她,她醒了!你快去看看她!” 莫离闻言,心中一喜,道:“冉教主醒了?”她纵身自屋顶飞下,全然忘记自身内息难调。当她飞离屋檐,顿感内力不支,伴着沈沐风的一声鬼哭狼嚎的尖叫,莫离如雪片般跌下,却跌在了闻声自筑出来的仇暮云怀中。 仇暮云惊慌的看了一眼莫离,见莫离没事,便又没好气的抬头瞪着沈沐风,道:“怎么总上屋顶,快下来!”言罢,轻轻将莫离放在地上。 这时,关萍儿也自筑内出来,道:“我觉得她也该醒了,我们去看看吧!”几人跟随阿诺直奔村子。 冉栀子撑着朵娃的肩膀,正艰难行走。只听阿诺在外叫道:“栀子!朵娃的师父来了!” 朵娃一听,很是兴奋,道:“快让我师父进来!” 关萍儿推门进来,见冉栀子已能下床活动,故意得意的大声道:“冉教主已能下床活动了?还有哪里感到不适吗?” 冉栀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早已明了她这是说给仇暮云听的,便鼓足气力,大声道:“关女侠妙手回春,栀子感激不尽!” 她这一声倒把关萍儿吓了一跳,萍儿忙压低声音,道:“你尚虚弱得很,不要勉力强撑,快坐下我看看!” 冉栀子虚弱的坐下,喘了两口粗气,笑道:“关女侠对我冉栀子有救命之恩,这点事,栀子尚能效劳。” 关萍儿心中的感激每一分都写在脸上。她仔细检查了冉栀子的伤势,才略放心,道:“我只是说给那个老是疑心我会毒死人的仇暮云听的,教主虚弱,就不要勉强了!” 冉栀子笑而不语看着萍儿,心下暗忖:关萍儿,你可知道仇暮云心中的结? 关萍儿并未察觉,伸手拿出一个白瓷瓶,交给朵娃,道:“这丹药共三十颗,每日一颗,月余便可清除余毒!” 朵娃一听,一跳多高,道:“那就是说,下月,教主姐姐便可与阿诺成亲了!” 萍儿一愣,道:“呃!届时看教主的身体状况吧!” 朵娃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道:“教主姐姐,你和阿诺哥终于……终于……”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冉栀子感激的看着关萍儿,欲言又止,转头对朵娃道:“朵娃,把我的冰蚕织甲拿来!” 朵娃抹了把眼泪,应了一声,跑到房间的竹柜中,取出了一件洁白圣雪的丝绸马甲,交到冉栀子手中,而冉栀子则递给了关萍儿。 萍儿不解,道:“教主,这是何意?” 冉栀子微笑道:“别看这冰蚕织甲样貌平平,它可是我排教圣物。这是千年冰蚕丝织就的,薄如蝉翼,韧如蒲苇。你于我排教有大恩,又赐朵娃毒经,我排教上下无以为报,便以这冰蚕织甲报还一二。” 关萍儿闻言,微微摇头,道:“教主此言差矣。莫离妹妹为了救我们,差点丢了性命。若无教主舍身相救,恐怕她早没命了。冉教主,你这是救了我的恩人。我为你祛毒,无可厚非,更无颜求得报偿。”她转眼看了看朵娃,道:“至于朵娃这个徒弟,我也不知道能收多久。” 朵娃一听便急了,道:“师父,你不要朵娃了?” 萍儿忙摇头,道:“不是的。齐云山太素宫的忘尘道长不知为何,中了我的蛛丝盘。虽然不是我下毒,但我也责无旁贷。我与仇大哥有约在先,若不能为忘尘道长解毒,我便自戕谢罪!故而……” 朵娃听得眼睛都红了,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道:“师父,你干嘛许了这么毒的誓?你的毒经中不是言道,蛛丝盘无药可解吗?” 关萍儿笑了笑,道:“你倒是看了毒经,不愧是我的乖徒弟。”她微顿了顿,道:“师父当时眼界尚窄,试想天下哪会有解不了的毒!这些时日,我见识了断崖毒谷、落花神洞那般瑰丽迷境,也得了赤血重楼、辰砂流汞般都奇葩异石。现下,我已想到了蛛丝盘的解法。”她在怀中掏出了一张褶皱的泛黄纸张,道:“朵娃,按此法便可炮制出蛛丝盘的解药!” 朵娃接过泛黄的纸,看了半晌,道:“这解药如此繁复,还要用到落花神洞的辰砂、银叶?赤血重楼?”她看向下半页,疑道:“这是什么?” 萍儿得意笑道:“这蛛丝盘虽毒,可她的解药亦毒。师父将蛛丝盘与这解药的毒性调和,炼在一起,便得了这苦心结。此药服后症状与蛛丝盘一般无二,但却不致命。” 朵娃举着那泛黄的纸张,道:“这个没有解药?” 萍儿晃了晃脑袋,道:“不致命,何需解药?药效经历四季,自会清除。” 冉栀子闻言点头,道:“不能毒死人,就吓死人!果然聪颖过人。” 朵娃头一昂,得意道:“这可是我师父!”她又转念,道:“师父,那个什么道长在哪里啊?我们给他解毒啊!” 关萍儿微微叹气,道:“忘尘道长曾言,去南海找他师父,故而我得赶快去寻他。算起来再过不到一月,他便必死无疑了。” “啊???”朵娃大声惊叫,道:“那……师父,解药你可炼好?” 萍儿摇头,道:“那些辰砂和赤血重楼用在为教主拔除蛊毒的药浴了。”她自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琉璃瓶,略羞赧道:“仅剩的一点又被我炼成了苦心结,故而没有了。” 朵娃听了,急得直跺脚,不停在屋里走来走去,道:“师父,怎的不留下那解药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萍儿像贪玩犯错的孩一般,喃喃道:“见到蛛丝盘的毒性或可调和,我一时……一时没忍住……” 冉栀子扑哧一笑,道:“只听江湖中有武痴,朵娃,你却拜了个师父,叫毒痴!” 朵娃敲了敲冉栀子,负气道:“教主姐姐,你还笑得出来,我师父可怎么办啊?难不成当真去应了誓言?” 冉栀子略一思忖,计上心来。她不慌不忙道:“采摘药物可命阿诺完成,至于解药炼制,我与朵娃自可应付。我们在此炼好解药,待寻得忘尘道长,送来我湘西便可为他解毒。” 朵娃闻言,开心的手舞足蹈,道:“还是教主姐姐主意好!我这就去找阿诺。” 冉栀子再次拿起冰蚕织甲,道:“关姑娘,你当立时去寻忘尘道长,我明日便送你们出湘西。然,你我皆是用毒之人,不能用毒便如去了獠牙,何以防身?江湖险恶,这冰蚕织甲请务必收下。” 冉栀子一番话正说到关萍儿心坎上,但她仍迟疑。朵娃上前,一把将织甲塞给萍儿,道:“师父,你就收下吧!你不愿受此重谢,用完归还便是了。师父一身本事却不能施为,当真委屈得很,我可不想师父出什么意外!” 萍儿看着朵娃,心中感动,点头道:“好,那全当我借用了,待诸般事毕,定当归还。” 冉栀子点头,又嘱咐道:“这冰蚕织甲虽强韧,但却并非铠甲,若正面迎击宝剑利器,仍难免受损。你无毒防身,行走江湖当万万心。” 关萍儿眸子中盈了浅浅的泪水,心道:同为用毒之人,方会相知相惜。她假意揉了揉眼睛,道:“冉教主,排教立于江湖,也少不了纷乱。我传朵娃毒经,教主便再无需以身伺蛊,了结排教这悲凉的命运吧!” 冉栀子闻言,热泪噙于眼眶。她长吁一声,微微点头,转对朵娃道:“将你师父送出去,看看仇暮云可在,让他进来!另外,命阿诺备竹排,准备明日送他们离开。” 朵娃千般不愿,拉着萍儿衣角道:“啊?师父明日就走啊?” 萍儿踮起脚,笑着摸摸朵娃的头,道:“师父还会回来的!”她转念又道:“若师父回不来,你记得照顾好仇大哥!” 朵娃眼睛和脸一起红了,憋得什么似的,道:“呸呸呸!师父不要说丧气话!” 萍儿抿嘴,无奈的笑着走出了房间。 仇暮云被朵娃请进房间,见到憔悴的冉栀子,躬身一礼道:“冉教主医治南宫姑娘,仇暮云感佩在心!”他起身,续道:“教主想见我,不知有何指教?” 冉栀子一笑,看了看他空空的衣袖,道:“仇公子不必多礼,坐!” 仇暮云目光淡然,侧身危坐于桌案旁的木椅上。 冉栀子复又上下打量仇暮云一番,道:“不想你竟如此豁达,这么快便放下了。不知,仇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仇暮云微微一笑,叹息道:“冉教主深居湘西,可能有所不知。我已被绿林通缉,无处可去。唉!”他摇摇头,续道:“不如久居湘西可好?” 冉栀子扑哧一笑,道:“仇公子,你我都是同类人,何必故作托词?”冉栀子挪了挪身子,倚靠床头,续道:“虽我久居湘西,但排教耳目却也灵通。不知你是何人,岂敢留你们这么久?” 仇暮云仰天打个哈哈,道:“既然教主知晓,何必再问?” 冉栀子点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待得清醒时,已物是人非。” 仇暮云深潭般的眼眸中涌起一阵涟漪,他笑道:“教主,我感念你救了南宫姑娘,但我的事就不劳教主费心了。” 冉栀子摆手,道:“你不必感念我,我只希望你能感念我的恩人。她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心中清楚!” 仇暮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目光黯然,并未搭言。 正此刻,阿诺在外大叫,道:“栀子,你愿嫁给我了?是真的吗?天哪,祖先保佑,师父保佑!” 这一声打断了冉栀子的思绪,她皱眉,正欲训斥,只听阿诺又道:“栀子,我去备竹排了,你等我回来!”言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冉栀子无奈的叹息,眼中却满是幸福。仇暮云看着她,心中似被触动,转瞬又归于平静。 仇暮云离开冉栀子房间,沈沐风与莫离便来与冉栀子道别。 莫离一见面色苍白的冉栀子,便道:“冉教主,你为何不告诉我,此事如此凶险?若你丢了性命,我如何苟活?” 冉栀子轻咳一声,自床边取出一双黑皮手套,道:“我也道我必死无疑,但关姑娘不但救了我,还解了我一身蛊毒。”冉栀子笑笑,续道:“若不是为一己私欲,迫使沈少侠娶我,也不会有这诸多事端。各中缘由,是是非非,不必介怀了。”说着,她将手套递给莫离,又续道:“你现在身上有我的蛊毒残余,尚得十天半月散尽。这是我的物件,你且拿去用吧。” 莫离心情尚未平复,她颤抖着接过手套,心中激荡,道:“冉教主,我南宫莫离若安然度过此劫,愿凭排教差遣。” 冉栀子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湘西排教本就积弱,现下我又失了蛊毒,怕是再难立足江湖。幸而,关姑娘收朵娃为徒,传以毒经。再有南宫姑娘这句话,我便不必担心排教的弟兄们在外受欺压了!” 莫离闻言,忙道:“冉教主放心,排教的事就是我南宫莫离的事!”她眼珠转了转,笑道:“冉教主,不如我们结拜吧!” 沈沐风闻言,手抚额头道:“你又要结拜?” 冉栀子犹疑道:“又?结拜?” 沈沐风撅着嘴,道:“当初在蛟龙帮,与厉帮主结拜,到了御毒堂又要与萍儿姐结拜。” 冉栀子狐疑,道:“厉帮主与南宫姑娘结拜?” 莫离点点头,委屈道:“那是因为……当初我是着的男装!” 冉栀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旋即一阵咳嗽。 莫离忙上前,抚拍她的背部,道:“冉教主,保重身体。” 冉栀子略喘息,笑道:“难怪沈少侠有心结在此,男女结拜岂不犹若拜堂?罢了罢了,南宫姑娘有心便好。你们快去准备行囊,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呢!” 莫离瞪了一眼沈沐风,沈沐风故意避开她的眼神,佯装不见。就这样,两人辞别了冉栀子,回转筑。 翌日清晨,四人来到了村东的温泉水路。阿诺早已备好竹排,朵娃也来送行。竹排载着沈沐风等人顺流而下,时近正午便汇入奔流的大江。 阿诺向前方张望了一会,道:“再向前便是江陵城的地界,听闻沈兄弟与蛟龙帮厉帮主交情甚好,便送你们到蛟龙帮去如何?” 沈沐风抱拳,道:“多谢阿诺兄弟了,已坐了大半晌的竹排,想大家已是疲累,我们在此上岸便可。” 萍儿上前,道:“此处荒山野岭的,上岸做什么?” 沈沐风用手一拨她的头,将她当在后面,道:“阿诺兄弟,别理她,我们上岸略作休息。” 阿诺略思忖,道:“想必沈兄弟另有安排,那我们便送到此处吧!”他将竹排缓缓停靠岸边。 朵娃拉着关萍儿的衣襟不舍道:“师父,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你一定要保重啊!” 关萍儿踮脚拍了拍朵娃的头,道:“待寻得忘尘道长,自会引他来寻你,到时便可相见了啊!” 朵娃仍依依不舍,偷眼望向仇暮云。仇暮云佯装看不见,一甩衣袖,上岸去了。关萍儿也跳上岸,道:“回去吧,教主还等你复命呢!练好毒经,照顾好教主!” 朵娃用力的点点头,目光依稀徘徊在仇暮云的背影上。阿诺一撑竹排,竹排便逆流而回。他朗声道:“我在湘西等你们回来!” 沈沐风大声回应,道:“待诸事了结,定再拜访。”冽冽江风,虎虎咆哮,这真挚的承诺也被吹得飘渺。 竹排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关萍儿上前道:“疯子,为何在此处上岸?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何休息?” 沈沐风冲着她眨眨眼睛,道:“人有三急,懂不懂?” 萍儿一听,脸“腾”的一下子红成一张大红布,莫离掩口失笑。 沈沐风冲着莫离做了鬼脸,道:“我去去就来,你们等我!”言罢,四处张望了一下,向着远处密布的高大荆棘而去。 萍儿见仇暮云也随着走去,忙叫道:“仇大哥,你去做什么?” 仇暮云扭头坏坏一笑,道:“人有三急嘛!”言罢,哈哈大笑而去,萍儿气得直跺脚。 莫离安慰道:“萍儿姐,别与他们置气,随他们去吧!”说着,她蹲下身子,退下手套,撩起江水,轻声道:“入冬的江水真凉!” 关萍儿也不理她,嘴里仍旧碎碎念个不停:“臭子,臭暮云……”正此时,她听得有人声传来,心中不觉一惊。 只听一人道:“咱俩这苦差事,蹲守江边十余日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另一人道:“可不是,其他兄弟喝酒吃肉,我们却整日与大江为伍。”这两人抬眼,正看见莫离和关萍儿。 莫离一见,暗道不好,她低声对关萍儿道:“萍儿姐,他们是青城派弟子。” 萍儿闻言,心中一紧。 先说话的人指着关萍儿道:“你……不是那个魔教妖女?” 另一人道:“对!另一个是南宫莫离。快,快去回报何大哥。” 关萍儿一听,急道:“不准走!”抽出腰间长鞭,挥鞭便打。那两人也不示弱,各抽长剑将关萍儿围在中间,三人战在一处。 莫离见势,道:“萍儿姐,我来助你!”她虽内力不济,但招式仍精巧绝伦,加之青城弟子武功修为不高,莫离下便擒住了一个。她左手制住刀刃,两指扼住青城派弟子的脖子。可哪知,正一股真气卡在胸口,登时呕出一口血来。青城派弟子借势挣脱,挥剑便刺。 眼见莫离无可闪避,却只听“噔”的一声,那青城派弟子长剑落地,捂着手腕退后步。 沈沐风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莫离身边,道:“莫离,你没事吧!” 突然,那青城派弟子竟呕出一口黑血,登时倒地。众人皆不解其中缘由,只有关萍儿惊恐的看着莫离。 另一青城派弟子上前两步,大喝道:“秋师弟?秋师弟!”见秋师弟毫无反应,用剑指点沈沐风四人,道:“你们果然是魔教中人,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毒害我师弟,我要禀名掌门,为秋师弟讨回公道。”言罢,撒腿就跑。 关萍儿哪里容得他逃跑,举起长鞭,披头而下,长鞭却悬在空中。关萍儿怒斥道:“仇暮云!” 仇暮云见青城派弟子跑远,道:“何事?” 萍儿气急败坏,道:“你这样放他走,就等于找死,你知不知道?” 仇暮云白了她一眼,道:“你还是难改嗜杀的本性吗?” 萍儿愤怒的将鞭子猛抽向地面,激起飞沙无数,她嘶哑道:“你可想过莫离妹妹?” 仇暮云闻言一惊。 莫离盯着死去的青城派弟子,又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泪水不断自两颊留下。 沈沐风心下不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安慰道:“莫离,不要怕!” 莫离只是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寂静将四人吞没,只有江风白浪,滔天嘶号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章 浅滩困蛟龙 江风裂金兰 “报!”一个蛟龙帮兄弟跑进大厅,单膝跪倒,道:“帮主,杨威镖局陆总镖头和陆公子来了!” 端坐在大厅中间的厉水生闻言大笑,道:“贵客光临!快请,快请!”说着,径直迎了出去。 来到蛟龙帮大门口,只见一位面色红润,腰悬青罡剑的玄衫老者站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个高挑俊朗的玄衫少年,正是陆隐华,再向后便是陆谦及杨威镖局的一干兄弟。厉水生一见陆无名,抱拳道:“陆总镖头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陆无名抱拳还礼,道:“老夫不请自来,还请厉帮主多多包含!” 两人大笑,相让走入大厅,分宾主落座。厉水生大笑道:“粗茶一口,望陆总镖头和兄弟们不要嫌厌。” 陆无名谦让,道:“哪里哪里,厉帮主客气了。” 厉水生喝了一口茶,道:“不知陆总镖头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陆无名叹了口气,道:“想必厉帮主也有所耳闻,老夫此次前来实是受人之托!” 厉水生略一盘算,已料得二三,便道:“近日,我两位义弟的事闹得江湖沸沸扬扬,陆总镖头想是为此而来吧?” 陆无名品了一口茶,点头道:“正是。”他缓缓放下茶杯,又道:“老夫接金山寺念生方丈书信……”说着,他自怀中取出了信笺递给厉水生,续道:“厉帮主看完书信,自会明了我此行目的。” 厉水生接过信笺,匆匆看完,哈哈大笑道:“不想我的两位义弟竟力闯神机堂,真是英雄出少年。”他抬头对陆无名,道:“陆总镖头,我两位义弟本事大,惹出这许多事端许是真的。但……”他话锋一转,道:“若是有人无端污我义弟勾结魔教,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陆无名惊异,道:“哦?依厉帮主,这沈沐风与青城派交恶是真,而勾结仇暮云和御毒则是假?” 厉水生收敛笑容,道:“那是自然。陆总镖头有所不知,初遇两位义弟之时,我蛟龙帮正遭魔教围攻,若不是他们出手相助,当不知后果如何。再者,两位义弟在我蛟龙帮盘桓数日,与我并肩力战魔教,铲除了临江阁,此乃武林皆知的大事。沈兄弟身染头风病,还险些丧命火海,如此忠义之士,缘何污他与魔教勾结?” 陆无名捻须点头,道:“听厉帮主一席话,甚是有理。然,我也派人暗中打探,沈少侠与南宫姑娘闯入神机堂后,便与魔教纠缠不清。神机堂堂主仇暮云身份不明,正邪难辨,且行踪诡秘。自绿林追缉令发下,便失去了踪影,实是不得不防啊!” 厉水生一摆手,道:“陆总镖头不必多言,我厉水生以性命担保,义弟绝不会勾结魔教。” 陆无名见厉水生丝毫听不进劝诫,薄怒道:“既然厉帮主如此信任沈少侠他们,我也无话可说。但,还请厉帮主明辨是非,以武林安危为重。” 厉水生闻言,微微不悦,道:“听陆总镖头的意思,似是十分肯定我义弟与魔教有染?好!今日我厉水生立誓于此,义弟若与魔教有丝毫不清,我厉水生当与他们割袍断义,助陆总镖头铲除奸佞。” “好!”陆无名起身,道:“望厉帮主谨记今日之言!” 正此时,一名蛟龙帮兄弟急匆匆跑进来,道:“报!帮主!不好了,咱们门口一群人打起来了!” 厉水生闻言,腾的一下子站起,道:“何人来我蛟龙帮兹事?” 蛟龙帮兄弟又道:“帮主,我瞧着是沈少侠带着几个人,被青城派的追着打呢!” “什么?”厉水生一听,火往上撞,厉声道:“青城派胆敢在我的地盘撒泼,兄弟们!跟我来!”说着就往外走。 陆无名上前,挡在厉水生面前。 厉水生怒目而视,道:“陆总镖头,你这是何意?” 陆无名昂首,道:“老夫只是提醒厉帮主,看清来人。莫要善恶不分,忠奸不辨,为魔教而伤了武林和气。” 厉水生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他只冷哼一声,愤然离去。陆无名和陆隐华等人也跟了出去。 厉水生来到大门口,只见一群青城派弟子,正摆出青锁剑阵,将四个年轻人围了个密不透风。他向里张望,却不是沈沐风是谁。厉水生一声大吼,道:“住手!” 沈沐风闻声,心中喜悦,道:“厉大哥!” 厉水生几步来到青城派近前,道:“还不快快撤去剑阵?” 只见塌鼻梁何文简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道:“想必这位就是厉帮主,在下青城派何文简。” 厉水生最看不惯这般装模作样的狂妄之徒,都没正眼看他,便道:“在我蛟龙帮门前打打杀杀,这便是青城派的礼数?” 何文简见厉水生并没把他看在眼里,怒从心生,道:“厉帮主这是在指责我青城派?可厉帮主这般包庇魔教,袒护杀害我青城派弟子的凶嫌,是何道理?” 厉水生闻言暴怒,厉声喝道:“休得信口雌黄,污我义弟清白。” 何文简一阵奸笑,道:“厉帮主不信,自可叫你那好义弟前来对质。” 厉水生挺胸抬头,丝毫不惧,道:“对质便对质,怕你不成?沈兄弟、莫兄弟,你们且过来。” 沈沐风远远的看着厉水生和何文简,心中忐忑。他暗忖:青城派弟子确死于莫离之手,这如何与厉大哥解释清楚? 正此时,厉水生已拨开青城派弟子,走到沈沐风等人近前。不待沈沐风说话,他一把拉住沈沐风的手,道:“好兄弟,闯了这一翻大事出来!哥哥都为你高兴!”他转头看了看仇暮云和关萍儿,道:“又结交了新朋友?快带哥哥认识认识!” 沈沐风只是干笑两声,不知如何回应。 何文简穿过人群,尖声尖气道:“你义弟恐难以启齿,还是由我代劳吧!”他手指着仇暮云,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机堂堂主仇暮云,自称手握神机图,但现下已投靠了魔教。”他又用手指点关萍儿,道:“这位就更不得了,她可是魔教御毒堂的堂主,御毒!我也曾栽在她手里,要不是那位前辈搭救……”他手指陆无名,续道:“我恐早已命丧黄泉!” 厉水生顺着何文简手指的方向看去,陆无名点了点头。他又转头望向沈沐风,希望沈沐风反驳,而沈沐风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何文简又向前走几步,道:“就在刚刚,我派到江边巡视的弟子被他们毒害!廖师弟,是谁把秋师弟杀害了?说与厉帮主听!” 莫离不由自主的浑身抽动了一下,直觉空气几欲凝住。她从未杀过人,也无心杀人,可今日却有人死在她的手里。 那个被叫做廖师弟的人,瑟瑟发抖的走出人群。关萍儿一眼看见他,抬手便是一鞭。吓得廖姓弟子“妈呀”一声坐在地上。而这一鞭并未抽下,被厉水生稳稳接在手里。 何文简一见,更是不依不饶,道:“怎么,还想杀人灭口?廖师弟,快快指认,是谁杀了秋师弟?” 关萍儿用力想抽回鞭子,却被厉水生牢牢抓住。她只得厉声,道:“你敢!” 何文简催促,道:“廖师弟,不要怕,快说!”廖姓弟子慢慢将目光移到莫离身上。 沈沐风暗暗在手中藏了一颗飞石,暗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指认出莫离。哪怕与青城派为敌,与整个武林为敌,也在所不惜。 正此时,陆无名上前,道:“沈少侠,你我有几面之交,今日又见也算有缘。厉帮主对你信任有佳,你切不可包庇魔教妖孽,辜负厉帮主和帮中兄弟。” 沈沐风一皱眉,道:“总镖头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包庇魔教?” 陆无名目光矍铄,道:“你手握暗器,意欲何为?” 沈沐风倒退一步,张口结舌,道:“我……” 厉水生眉头紧锁,道:“沈兄弟,你……” 何文简见势,更加跋扈,不依不饶道:“廖师弟,快说,是谁害死了秋师弟?” 廖姓弟子见这么多人给他撑腰,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抬起手慢慢指向莫离。 “是我!” 众人一惊。 “是我杀的!”关萍儿用力抽回长鞭,道:“我御毒杀人不见踪影,区区一个青城派弟子怎能看清?”她怒目瞪着廖姓弟子,道:“若不是仇大哥阻拦,你以为你能活着回去吗?” 仇暮云上前,一把拉住关萍儿,道:“你胡说什么?你何时杀人?” 沈沐风也是一惊,低声道:“萍儿姐,这些都是名门正派,你千万不要胡说啊!” 关萍儿将仇暮云的手甩开,道:“名门正派又奈我何?” 话音刚落,陆无名的青罡剑已到近前,关萍儿大惊失色,只听“噔”的一声,沈沐风手中飞石弹出,正中剑尖。青罡剑霎时偏离了方向,但陆无名久经沙场,变招神速,手腕一抖收剑又刺。 关萍儿气急,道:“你们名门正派就会偷袭吗?”言罢,长鞭一扬直砸向陆无名。然而,两人的兵刃并未相激,仇暮云左手钳住陆无名的青罡剑,右臂衣袖一卷,将关萍儿的长鞭牢牢夹在腋下。鲜血顺着左手虎口滴答滴答流下。 陆无名见此景,心中一动,暗忖:他不愧为慕萧然的儿子,行事作风,抑或身姿眉宇,无不酷似。想到此处,他目光微微黯然。 关萍儿则关切道:“仇大哥,你的手……” 仇暮云不以为意,爽朗一笑,道:“陆前辈,厉帮主,可否容我这个不速之客说几句?” 陆无名撤剑,道:“讲!” 仇暮云松开关萍儿的鞭子,道:“青城派弟子确是死于我们四人之手。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此间缘由却错综复杂,若陆前辈和厉帮主有兴趣,我可细细说来。届时,杀寡存留,悉听尊便。”他转向何文简,续道:“但若有人不问青红皂白,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两个!” 何文简闻言,怒道:“你这贼子,勾结魔教,还巧言令色。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兄弟们,上!”青城派弟子闻号令又将几人围在当中。 “是我!”莫离终于忍耐不住,大声道:“是我,杀了青城派的秋师弟,与旁人并无干系。”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莫离!”沈沐风上前护住莫离,道:“不是的!” 何文简根本不听解释,道:“给我杀!”青城派弟子一拥而上,意欲拔剑。 “住手!”厉水生断喝一声,道:“此间因由,我虽听得不甚明了,但,是非曲直未明之前,谁都别想动我兄弟。” 一直跟在后面并未作声的陆隐华上前道:“我曾与沈兄弟,还有南宫姑娘围攻魔教幻菊阁,解救了巫山附近十几名少女,我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陆无名看了看陆隐华,又看了看厉水生,道:“全凭厉帮主定夺。” 何文简一听,不干了,上前嚷道:“怎么你们全都维护起魔教贼子,我青城派与你们没完!” 李成悄悄凑到何文简耳边,道:“何大哥,不如我们也跟去蛟龙帮,免得他们得了神机图。” 何文简一听,点头道:“嗯,有道理,你子的嘴里,有时候也能吐出象牙啊?”李成傻兮兮的陪笑,心中却是另一翻盘算。 何文简舔着脸,走到厉水生近前,道:“我青城派一名弟子惨死,我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厉水生虽横竖看不惯他,却也无奈,只得点头,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便先随我回蛟龙帮,再做筹谋。”众人随着厉帮主回转蛟龙帮。 厉水生安排蛟龙帮兄弟引沈沐风等四人先行休息,自己带领陆无名、何文简等人来到大厅。 众人堪堪坐定,何文简便第一个跳起来,道:“厉帮主,你待如何处置此事?” 厉水生心中迟疑,并不做声。 何文简不依不饶,道:“厉帮主,你不是有意偏私吧!”他见厉水生仍不做声,便激将道:“厉帮主莫不是看中了仇暮云的神机图,想据为己有?” “放肆!”陆无名训斥道:“何少侠,我等敬你是青城派弟子,礼让三分。你切不要损了老掌门的威名。” 李成一听,急了,道:“陆前辈,你这话可就礼偏了。咱们老掌门是得知仇暮云、沈沐风等人勾结魔教,才通缉了他们。那巴蜀唐门的唐九老儿却因此事,便一怒之下害了咱们老掌门。此刻,你们不惩戒凶徒,却又要评说咱们老掌门的不是?” 陆无名微微皱眉,道:“年轻人,嘴巴需放干净些。” 李成却变本加厉,道:“那唐老儿就是倚仗自己在江湖中有些地位,便横行无忌。她女儿更是蛮横,居然在咱们老掌门灵前,伤了我青城派几十名弟子,救走了唐老儿。”他说着说着,还声泪俱下,道:“可怜我们青城派,无人做主,处处受人欺凌!” 厉水生一拍桌子,道:“别说了!”他胸口起伏,道:“唐九爷岂会只为通缉义弟,而杀害余掌门?真是信口雌黄。” 何文简凑上前,不怀好意道:“厉帮主难倒不知道?你的义弟沈沐风,便是临安沈凄霜的儿子。而那沈凄霜,就是当年唐门通缉的唐门叛女。” 厉水生倒吸一口气,疑惑的看着何文简。 何文简见离间之计得成,奸笑道:“看来厉帮主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的好兄弟并未告诉你实情!”他转身又道:“你可知沈沐风回护的女人,便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的湖心岛岛主南宫溟的爱女,南宫莫离!” 厉水生呆在当下。 何文简绕到厉水生面前,道:“厉帮主,你与他们掏心掏肺,不惜与我们青城派、杨威镖局,乃至整个武林为敌,他们何曾与你坦诚相待?” 厉水生眼中流露出些许惊恐的神色,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扶着座椅扶手。 陆无名摇头叹息,道:“难得的少年英才,为何偏偏走上邪路?可惜,可惜!” 何文简见奸计得逞,更是得意,追问道:“厉帮主,只要你把他们四人交给我青城派处置,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可!”陆隐华上前一步,道:“厉帮主,你忘记他们如何与你共破临江阁了吗?我忘不了与他们共破幻菊阁,我忘不了与他们共闯神机堂。您可以不相信他人,难倒您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陆无名厉声道:“住口!华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为魔教开脱?” 陆隐华不服,道:“我没有!退一万步,难倒魔教就没有好人吗?” “跪下!”陆无名怒目圆睁,瞪着陆隐华,右手颤抖的握着青罡剑的剑柄。 陆隐华“咕咚”双膝跪倒,雾水蒙住了眼睛,他一字一顿道:“爹!你要杀我吗?” 陆谦忙上前跪倒,道:“总镖头息怒,总镖头,公子是无心的。”他又对陆隐华道:“公子,快给总镖头陪个不是啊!快!” 陆隐华倔强的跪在地上,心如刀剜。 陆无名转过身去,长叹一声,道:“罢了,以后,此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不可说。” 陆隐华目光黯然,心道:魔教出身,呵呵,在爹的心中,便是罪无可恕的。 蛟龙帮的大厅里,众人沉默不语,气氛异常凝重。 李成凑到何文简身边,道:“何大哥,你看厉帮主这么为难,我们也不能太强人所难,不如……” 何文简眼睛一瞪,道:“我们强人所难?” 李成压低声音,道:“何大哥,别急!你听我说完啊!” 何文简摸了摸自己的塌鼻梁,道:“有屁快放!” 李成满脸堆笑,道:“是,是!我是想说,厉帮主只是不想伤他义弟,而那个魔教的丫头,他是不会回护的。而沈沐风那群人,很是护着那个妖女,如果从这个丫头下手……” 何文简眼睛一亮,一巴掌打在李成头上,奸笑道:“真有你的,我想到好主意了!” 李成被打得一个趔斜,心中怨怼,道:草包,何时就变成你想到的主意,不要脸的东西。待得机会成熟,便收拾了你,看你还得意到几时! 何文简完全没注意到李成的心思,径直走到厉水生面前,道:“厉帮主,我何文简也不想你们兄弟反目。我猜想,帮主义弟定是受那妖女挑唆,方才步入邪道。” 厉水生闻言,犹如眼前的迷雾被吹散般,抬头道:“怎讲?” 何文简故意压低声音,道:“帮主请想,沈少侠也是忠义之士,若非受人教唆,岂会步入邪道?定是他与那魔教妖女来往过甚,方导致误入歧途。” 厉水生看着何文简的嘴脸,虽然恶心,但深觉他说的有道理,不由自主的听了下去。 何文简又道:“如若将那魔教妖女斩杀,必定可使沈少侠清醒,也可为我青城派的弟兄报仇。” 厉水生闻言,心中一动,若是杀了妖女便可了却此事,当是为今上上之计。厉水生皱着眉头,迟疑许久,方点头道:“何少侠言之有理。” 何文简见厉水生点头,欣喜道:“那便请厉帮主手刃妖女,为我青城派的秋师弟报仇。” 陆隐华跪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何文简。 沈沐风等人被分别关到后院的两间屋子里,说是让他们先好生休息,实则软禁。沈沐风不停的在屋中走来走去。仇暮云不奈,道:“你这是干什么?” 沈沐风快步走到仇暮云身边,低声道:“我担心莫离……” 仇暮云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沐风急道:“本来错就不在莫离。” 仇暮云摇头,道:“杀人偿命!” 沈沐风怒道:“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认为莫离要偿命吗?” 仇暮云叹气,道:“江湖中人看的只是果,又有谁会追究因?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如果厉帮主要一个因由,早就命我们陈说了。他要的只是一个解决眼前难题的办法,并非我们的因由。” 沈沐风皱眉,道:“我不懂。” 仇暮云目光冷峻,道:“不懂,也要懂。这便是江湖。” 沈沐风憋顿半晌,道:“不问因,只看果?那就必定要偿了这条性命,才是办法!” 仇暮云点头,道:“是啊!” 沈沐风突地奔到门前,意欲拉门。仇暮云急奔上前,道:“你做什么?” “去给他们偿命!”沈沐风转头,道:“我不能让莫离……” 仇暮云拉住他,道:“你去?莫离岂会独活?” 沈沐风双手挠头,蹲在地上,道:“那如何是好?” “我去!” “啊?”沈沐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不行,哥!” 正此时,蛟龙帮的兄弟端着酒菜进得屋来,道:“沈兄弟,仇兄弟,帮中简陋,你们可还习惯?” 沈沐风拉住蛟龙帮兄弟,道:“兄弟,莫离他们怎么样?” 蛟龙帮兄弟疑惑的看着他,道:“没事啊!在她们的屋子里呢。” 沈沐风狐疑,道:“没事?厉大哥准备怎么处置这桩事?” 蛟龙帮的兄弟笑道:“沈兄弟是在担心这事啊!帮主已经说服青城派和陆总镖头了,说是将你们押往金山寺,同唐九爷一道公审。这几天可能还要委屈你们,先做一做阶下囚,不然那个塌鼻梁子不依不饶,搞得帮主头疼。” 沈沐风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啊!”他一屁股坐到桌子前的板凳上,抓起了一只鸡腿大吃起来,转头对仇暮云道:“哥!快来吃啊!折腾一整天,肚子还真饿了。” 蛟龙帮的兄弟看了,哈哈大笑道:“那二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随后,将门关好。 仇暮云来到沈沐风身边坐下,道:“你相信他说的?” 沈沐风叼着鸡腿,道:“当然了,兄弟们说不得谎的。他们说谎,舌头会打结的。” 仇暮云微笑,道:“真有你的。”他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摇摇头,道:“淡而无味。” 沈沐风满嘴鸡腿,吐字不清,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入夜,睡得浑浑噩噩的沈沐风突感内急,推门就往外走,脚下却被什么绊住,直摔了个狗啃屎。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看门的蛟龙帮兄弟,显是中了迷药,昏睡不起。他心中一惊,难道是萍儿姐?他连忙跑进屋里,摇晃仇暮云,道:“哥!哥!”仇暮云却昏昏沉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寒爬上沈沐风的后背。 “厉帮主,动手啊!”何文简催促道。 陆无名将自己佩戴的青罡剑递给厉水生,道:“厉帮主!” 厉水生接过青罡剑,仍犹疑不决。 陆无名见状,道:“厉帮主,还有何迟疑?” 何文简不耐烦,道:“厉帮主,快动手啊!” 李成也道:“厉帮主,待沈沐风那帮家伙醒了,就难办了!”他又转头对蒋道勤,道:“道勤大哥,你也是说两句啊!” 蒋道勤迟疑,道:“这……” 正这时,关萍儿趴在桌子上,冷哼一声,悠悠道:“快动手啊!姑奶奶都等得不耐烦了!” 何文简被吓了一跳,道:“你……你这个妖女,竟然没有中毒?”他不由自主的边说边向后退,把蒋道勤向前推了推。 关萍儿自桌上爬起,拍拍手上的土,道:“你忘了,我是御毒堂堂主,想毒倒我?你还嫩了一百年!” 陆无名沉声,道:“妖女果然诡计多端,然,你已无路可逃。” 关萍儿娇笑一声,翻身站起,道:“我无处可逃?我何须逃?你们胆敢动我一下,我包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言罢,关萍儿轻抬手,一阵轻烟在右手食指上缠绕不散。 “萍儿,休得伤人!”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夜空,传入关萍儿的耳朵。 她心中一喜,道:“仇大哥!仇大哥又来救我了!”不知是这股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还是她深信正派人士不会背后伤人,她竟转过了身,直面大厅门口。 厉水生听得人声传来,心中一紧,暗道:不能让这妖女害了我义弟。他想到此处,呵斥道:“妖女,你教唆我义弟投靠魔教,今日我便了结了你!”言罢,青罡剑直指关萍儿背心刺入。这一剑距离极近,且情急之下,厉水生用了全力。 只听一声脆裂,萍儿后背一凉,一阵无力感传遍全身,接踵而至的是浑浑噩噩的晕眩感。仇暮云出现在她模糊的目光中,她伸出手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只是犹如喃喃呓语般说着:“我没有……杀人……”殷红的鲜血自嘴角流到脖颈,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跌倒了。 仇暮云纵身奔过去,强伸出右臂想要接住萍儿的身体,可萍儿娇的身躯却划过他空空的衣袖,摔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一章 何言故交浅 只道心未变 沈沐风奔入大厅,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焦急道:“萍儿姐!萍儿姐!”萍儿已全然没有反应。他抬头盯着手持青罡剑的厉水生,心中绞痛,道:“厉大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厉水生看着沈沐风质疑的眼神,一松手青罡剑掉落地上,他急欲解释,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不住道:“沈兄弟,大哥是为你好!你要相信大哥!真的……大哥……是为你好啊!” 莫离跑进大厅,一见眼前的景象,霎时间两行清泪扑簌簌流下。她猛奔上前,带着皮手套的双手紧紧拉住厉水生的胳膊,道:“厉大哥!杀人的是我,全身是毒的人是我!”她举起右手,道:“我全身蛊毒,才会带上手套。那日我退下手套在江边洗手,才会误伤了青城派秋师弟的性命,都是我的错……厉大哥,你杀了我,杀了我吧!”莫离撕心裂肺的喊着。 何文简在旁,闻言道:“原来是你,不要以为有湖心岛给你撑腰,你就不必偿命。拿命来……”说着,拔长剑欲刺向莫离。 沈沐风哪里容得他伤害莫离,伸手抽出魔剑离魂。他虽无法善用离魂剑,但在怒气催动之下,离魂剑也产生了嗡嗡剑鸣。只听“铛啷”一声,沈沐风手起剑落,竟生生斩断了何文简的长剑。 何文简振德手臂发麻,倒退五六步,方才站定。他恼羞成怒,道:“来人!把他们拿下!”此令一下,青城派的弟子立刻将四人围在当中。 闻声赶来的蛟龙帮兄弟涌入前厅,七嘴八舌道:“帮主,这是怎么了?”“哎呀?谁啊这是?”“关姑娘?”“妈呀!这是咋回事啊?帮主?” 陆无名叹息一声,道:“厉帮主还是早作决断,免得帮中兄弟无端受累。” 厉水生心如刀绞,但身为一帮之主,此时此刻却也不能退缩。他断喝一声,道:“蛟龙帮兄弟听着,沈沐风、南宫莫离勾结魔教,我厉水生与他们……与他们……恩断义绝!” 沈沐风闻言,心中犹如被大锤重重的砸了一下,他定定的看着厉水生,却隐约察觉厉水生的眼角湿润了。他低头看了看关萍儿,狠狠瞪了何文简一眼,强压心中悲愤,道:“大哥!兄弟日后定给你一个交代。” 何文简尖声尖气,道:“厉帮主已与你断绝情谊,你休要多言,兄弟们上!诛杀魔教奸佞,还我武林太平!” 青城派的弟子一拥而上,纷纷抽出长剑。蛟龙帮的弟兄却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仇暮云背起关萍儿,沈沐风拉着莫离,与青城派弟子战在一处。仇暮云失去了义肢,又背着萍儿,已是破绽百出,莫离真气不济,沈沐风又无法善用离魂剑,四人被青锁剑阵团团围住,难以脱身。 陆隐华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扑通”跪倒在陆无名面前,道:“爹爹,他们并非奸佞之辈,您为何不信?难倒一定要酿成二十年前的惨剧,才能收手吗?” 此言一出,陆无名须发皆燃,一巴掌掴在陆隐华脸上,怒斥道:“逆子!你知道什么?魔教狼子野心,祸国殃民。我等为匡扶社稷,诛杀魔教,何错之有?” 陆隐华苦笑一声,道:“魔教!”。他“腾”自地上跃起,抽出青罡剑,转身直杀入青城派的青锁剑阵。 陆无名见状,气得浑身颤抖,道:“逆子,你要我杨威镖局与青城派结怨吗?” 陆隐华并不理会,手中的青罡剑上下翻飞,犹如一道密实的屏障,将莫离等人护在身后。 何文简见状,道:“回护魔教者,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逆子!”陆无名捡起地上浸染鲜血的青罡剑,直欲冲入战群。陆谦忙上前阻拦,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总镖头,切勿冲动,交给我吧!”言罢,他冲入战团,道:“公子,我来帮你!” 陆隐华早已心中明了,陆谦是假意跟随,实则监视于他。此刻,他也无暇理会这些,转对沈沐风,道:“沈兄,你们快冲杀出去,我断后。” 沈沐风感激的点头,拉着莫离,向着门口猛冲过去。仇暮云背着萍儿,也跟了过去。陆隐华则与陆谦将青城派弟子牢牢挡住。 何文简一看这势头,高声尖叫,道:“陆总镖头,您这是公然勾结魔教啊!” 陆无名闻言,怒喝:“住口!”他胸中憋闷,只觉喉头一热,竟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陆隐华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痛。正在他神思恍惚的瞬间,一名青城派弟子的长剑直刺而来。他应变神速,却也未能全然躲过,左臂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他偷眼望,沈沐风等人已冲杀出大厅,自己心一横,道:“爹爹,孩儿不孝。”言罢,转身也消失在夜幕之中。 何文简嗷嗷大叫,道:“追!快追!”蛟龙帮弟子却不约而同的横在了门口。 何文简转头对厉水生道:“厉帮主,你也要勾结魔教,背叛武林吗?” 厉水生冷哼一声,道:“这是帮中兄弟的意思,我也无从左右。” “你们……”何文简眼珠一转,心中暗道:这是蛟龙帮的地盘,惹火了厉水生,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只得作罢。 沈沐风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江边浅滩行进,仇暮云只觉背后娇的身躯渐渐失去了温度,粘稠的液体已浸湿了他的长衫。仇暮云心中悔恨,道:我不让她用毒,不让她杀人,而现在她却无力自保,命在旦夕。我这么做对吗?这样做对她公平吗? 莫离则麻木的被沈沐风拉着走,心中百般苦闷。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杀了人,与厉大哥反目,害萍儿姐濒死,被武林唾弃。可这一切都不是本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突然,沈沐风停住了。陆隐华赶上来,问道:“沈兄缘何不走了?” 沈沐风眉头紧锁,道:“没路了。” 陆隐华向前望去,只见乌黑的江面抵着陡峭的山崖,荆棘灌木丛生。陆隐华急道:“这便如何是好?不知何时便会被青城派追上的。” 陆谦指着后方,道:“公子你看,江上有船。” 沈沐风顺着陆谦手指方向望去,果然一艘挑着灯火的货船正顺流而下。沈沐风喜出望外,道:“我们去搭船!”他向着江心大船高声喊道:“船家……船家……搭我们一程,我们有朋友病了!船家……” 不一会,大船上有人影挑着灯笼出来,道:“你们在何处啊?” 沈沐风挥手撒出一把磷光粉,道:“我们在这里!” 船上的人似是看到了他们,大船缓缓靠近过来。只听得船上有人声争吵,一人道:“船老大,不能靠过去啊!万一是水鬼怎么办?我们不要着了道!” 被叫做船老大的人,训斥道:“自临江阁被剿灭,哪里还有水鬼。这里是蛟龙帮的地界,水鬼也要看看这地头蛇是谁吧!他们道有人病了,我们不去帮忙,还算人吗?” 此时,船已靠近岸边,恍惚可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到船老大的身边,道:“我也赞同船老大的说法,江湖朋友落难,启能不帮?” 沈沐风仔细打量,心中暗喜,大声喊道:“是元宝兄弟吗?我是沈沐风啊!仇大哥也在。” 仇元宝闻声一惊,道:“哥真的在吗?船老大,快快靠岸!” 不待大船靠岸,沈沐风拉起莫离飞身上船,其他人也相继飞上甲板,吓得船工们纷纷后退。船老大一见沈沐风和莫离,吓得两腿一软,“咕咚”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鬼差大人饶命,自两位大人饶的一命后,的一直不敢做半点坏事,望鬼差大人明察啊!” 沈沐风一把扶住船老大,道:“船老大,之前恐吓于你,是弟的不是,但为得临江阁位置,情非得已,望你多担待。” 船老大战战兢兢抬起头,仔细打量沈沐风,有手有脚有影子,不似鬼魅,方才稍稍安心,道:“你不是鬼差大人?” 沈沐风摇头,道:“不是。” 仇元宝跑到仇暮云身边,道:“哥!你还好吗?” 仇暮云轻轻将关萍儿放在甲板上,道:“元宝爱弟,我没事,只是萍儿她……” 仇元宝挑着灯笼观瞧,只见关萍儿牙关紧咬,脸色惨白,无半点人色。他心中暗惊,道:“这御毒姑娘怎么了?” 仇暮云摇头,道:“一言难尽,她命在旦夕,这船上可有药材?” 仇元宝忙点头,道:“有,当然有!这批货是珙公子订的,说是以备战时之需的,有不少名贵药材呢!” 仇暮云点头,道:“先拿些能止血的吧!” 元宝皱眉,道:“我看御毒姑娘伤得不轻,不如让忘尘真人看看吧!” “忘尘真人?”仇暮云疑道:“他在何处?” 元宝忙道:“就在船上。只不过……” 仇暮云喜出望外,道:“不过怎样?” 元宝迟疑道:“道长恐熬不过几日了。” 仇暮云心中一紧,暗道:难倒这便是劫数? 关萍儿似是听到了忘尘真人的名号,又似梦境呓语般,喃喃道:“真人……朵娃……朵娃……牛鼻子……” 仇暮云听她呓语,心中猛的抽动了一下,暗忖:谁道魔教皆得而诛之?这关萍儿便可舍弃自身安危,救得他人性命,魔教正道自在人心。 正此刻,一位须发花白,身材瘦削的道长扶着舱门来到甲板上。仇元宝眼尖,急忙上去相搀,道:“忘尘真人,甲板风大,您还是回舱里吧!” 忘尘真人摆手,道:“无妨!”他向灯火处张望,问道:“何人受伤?” 仇元宝扶着忘尘真人缓缓走向人群,边走边道:“是之前那个受伤被我哥捡回来的御毒,不知怎的又受了重伤。” 忘尘真人闻言,摇摇头道:“孽缘!” 仇元宝陪笑,道:“孽缘也是缘不是,道长您看看,还有救不?” 仇暮云一见忘尘真人,深深一礼,道:“真人,您的身体……” 忘尘真人摆摆布满黑丝的手,示意道:“生死我早已看开,但此女终是魔教中人,我可救她一次、两次,却救不得她生生世世。” 关萍儿躺在地上,仍迷糊着,嘴里嘟囔着:“牛鼻子……朵娃……朵娃……” 忘尘真人遮蔽滔滔江水之声,侧耳倾听,疑道:“她难倒在忧心某人吗?朵娃是谁?” 沈沐风抢前,道:“真人有所不知,其实……” 仇暮云忙上去打断,道:“真人,还是先替萍儿诊治吧!其他事,我自会向您分说明白。”言罢,他看了一眼陆隐华,又向沈沐风使了个眼色。 沈沐风转瞬明了,暗道:原来,哥还是不放心陆兄。 忘尘真人叹了口气,道:“罢了。”言罢,俯身探萍儿的脉搏。 莫离噙着眼泪,关切问道:“忘尘真人,萍儿姐姐怎么样?” 忘尘真人又看了看她背部的伤口和衣衫,沉思片刻,道:“幸好有软甲护体,否则凶多吉少。此刻,只需医治得宜便无性命之忧。”他转对仇元宝,道:“元宝贤侄,你的货品中可有田七、冰片、散瘀草、白牛胆、穿山龙、淮山药、苦良姜、老鹳草和断肠草?” 仇元宝尴尬的挠挠头,道:“真人,这我哪里记得下啊!” 沈沐风忙道:“元宝兄弟,我记下了,你带我去存放草药的地方吧!” 仇元宝忙道:“好,好!沈兄弟随我来。”两人挑灯而去。 忘尘真人又对仇暮云,道:“暮云贤侄,你先将萍儿姑娘安顿在我的舱内吧,南宫姑娘,你来帮御毒姑娘清洗包扎!” 莫离点头,道:“全听真人吩咐。”仇暮云抱起关萍儿,莫离扶着忘尘真人进了船舱。 陆谦对船老大,道:“这位大哥,可否给我们公子寻一个歇脚的地方?” 船老大忙陪笑道:“哎呦,你看我,就顾着看他们救人,冷落了公子,真是该死。” 陆隐华陪笑,道:“这位大哥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宅心仁厚,搭救我们,我们恐要葬身江底喂了鱼虾,哪还有让你赔不是的道理。大哥不必麻烦,我在这里吹吹江风甚好。” 船老大闻言,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公子谦和!好多年都不见这么没架子的公子了,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陆谦道:“我家公子乃杨威镖局陆无名陆总镖头的独子,陆隐华。” 船老大一听,连忙施礼,道:“原来是杨威镖局的公子,今日真是遇贵人啊!快快快,到船舱说话吧!” 陆隐华苦笑一下,道:“大哥不必客气,这里甚好。敢问大哥,这趟船何时靠岸?” 船老大道:“天光放亮即可到江陵码头了。” 陆隐华皱眉,凝思不语。陆谦疑道:“公子,有何不妥?” 陆隐华叹息,道:“若青城派在江陵渡口堵截,我们便难逃升天了。” 陆谦一惊,道:“公子担心甚有道理。”他转向船老大,道:“大哥,可有其他藏身之所?” 船老大揪着鼻子,想了半天,道:“离渡口三、四里有一处我家老宅,但早已破败不堪了,如若几位不嫌弃……” “不嫌弃”陆隐华抢言道:“请大哥将我们安置于老宅即可。” 船老大憨厚一笑,道:“老宅破旧,得让我家老婆子去收拾收拾。” 陆谦忙道:“不必麻烦大嫂,这些粗活,我来做就行。” 船老大点头,道:“那我就让我家老婆子啊,给各位准备些吃食。也都是些粗糙玩意,肯定比不得公子和少侠们平日了。” 陆隐华一抱拳,道:“大哥客气,得大哥这般帮忙,我陆隐华定结草衔环。”他略一停顿,又道:“明日到得码头,大哥还需这般应对。”…… 一轮红日自东边升起,映得大江波光粼粼。这粼粼波光映在码头边一名身着炫紫轻纱的女子身上,显得分外妖娆。那女子身边,站立着一名大黑熊似的彪形大汉。 远远的,一艘货船缓缓驶来,慢慢停靠于码头。船老大下船,偷撇了一眼妖艳女子和大黑熊,不慌不忙的指挥着船工开始卸货。 嗜血轻盈走来,娇声道:“呦,这位大哥全当没看见我呀!那我可要问问大哥,这船是从何而来的,这货物又是什么?” 船老大心中忐忑,暗忖:这不会是青城派的人吧!他强装镇定,道:“这位姑娘,这船自重庆城来,运的一些粮食草药。姑娘对这也有兴趣?” 嗜血狐疑的看着船老大,手指抚摸着腰间的鞭子柄,道:“大哥不会是骗我吧!”她缓缓走近货船,突地一纵身便窜上甲板。 船老大只觉眼前一花,再看那女子已在甲板上,他暗暗心惊,道:幸好陆公子心思缜密,已将血衣残药处理干净,否则便惹祸上身了。 那大黑熊也跟着上船,翻箱倒柜的找了有一炷香时间才下了船。嗜血眼神冰冷,道:“这船货是谁的?” 船老大按照陆隐华指点,道:“回姑娘,雇主是江陵的王员外。” 嗜血闻言不奈,抽长鞭直直击打在船帮,木板登时断裂。她怒道:“又是员外,这几日都是江陵城里的各种员外要的货,早晚杀光那些员外,走!”言罢,忿忿然转身离去。 船老大忙对船工兄弟们道:“兄弟们加把子劲,快些卸了货回家。” 正此时,只听江上有人断喝,道:“前面船上的人都不要离去,否则就是与我青城派为敌。” 船老大一听青城派三个字,额角的冷汗渐渐流下,暗道不妙,却又得罪不起,只得陪笑,道:“原来是青城派的英雄们,叫我们兄弟,是有货要运吗?” 塌鼻梁何文简尖声,道:“少装蒜,快把仇暮云和神机图交出来。” 刚走出不远的嗜血,闻言霎时折返回来,道:“神机图何在?” 李诚见嗜血生得颇有姿色,探出脑袋,笑眯眯道:“这是哪来的大姑娘,这般好看。” 嗜血笑津津的看着李诚,手肘一动,长鞭卷住距岸尚有丈余的李诚,鞭梢一甩,“扑通”一声将他直拖入大江之中,惊起一片白白的浪花。 李诚落水,沉浮不定,大声呼救道:“救……我,道……勤大……哥……”原来,这李诚不识水性,眨眼间已喝了几口江水。蒋道勤忙宽衣跃入江中,将他救起。 何文简大惊,怒道:“你是何人?” 嗜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仍是笑津津的望着他们。大黑熊般的彪悍男子上前道:“见到尼魔教嗜血圣使,还不下跪?” 何文简心中暗暗盘算:怎的这么不凑巧,恰好遇到魔教的人,瞧这女人的功夫,我们不是对手,还有一个大黑熊,着实难对付。想到此节,他笑嘻嘻道:“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却原来是圣使啊!失敬失敬!” 浑身湿透的蒋道勤闻言,挺身道:“何文简,你岂可对魔教摇尾乞怜,如此行事,至我青城派于何地?” 何文简闻言大怒,道:“蒋道勤,别以为你是大弟子就处处摆臭架子,我何文简不吃这套。” 灌了几口江水的李诚拉住蒋道勤的裤腿,道:“道勤大哥,那女人惹不起啊!你少说两句吧。” 蒋道勤双眉紧锁,低声道:“都把老掌门的脸丢尽了。” 何文简不理睬他,堆笑道:“我青城派今日只是来寻几个故人,不知圣使可否行个方便?” 嗜血圣使娇笑道:“方便?你刚刚不是说要寻神机图的吗?” 何文简心中一动,暗忖:魔教定是来抢神机图的,这便如何是好? 正此时,蒋道勤抢前道:“神机图乃是我中原之智慧,与你此等妖人何干?” 雷火闻言大怒,喝道:“你说什么?找死!”说着,向青城派客船投掷出两只土雷。 何文简只觉两声巨响,浪花飞溅,船身剧烈的摇晃着。有几个青城派弟子大叫道:“船漏水啦!”“何大哥,怎么办?”“怎么办啊!” 何文简不知所措,道:“堵上,先堵上!” 蒋道勤趴在船舷一望,道:“不行了,洞太大,不时船就要沉了,大家快跳船!” 何文简大惊失色,拉住蒋道勤,道:“道勤大哥,我也不会水,你可不要丢下我啊!” 蒋道勤倒退了一步,无奈道:“我自会救你,但李诚他……” 何文简紧逼一步,大吼道:“就这么丈余,他自己也可以渡过。你一定要救我,我命令你!” 正此时,略缓过气的李诚悄声来到何文简身后,飞起一脚将他踢入江中,冷哼一声道:“别管我?你先喝点水吧!” 蒋道勤责怪李诚,道:“你这是干嘛?” 李诚咳嗽两声,吐了一口唾沫,道:“道勤大哥,你没忘了他是怎么欺负咱们兄弟的吧?”言罢,他拉起蒋道勤,道:“快走吧,再不走船就沉了!” 青城派的众弟子纷纷跃入江中,不到半盏茶时间,客船便沉没了,直笑得嗜血花枝乱颤。她对雷火道:“派人盯住那个开船的。”言罢,转身离开了。 船老大只觉后背发凉,暗忖:亏得有陆公子筹谋,否则我这老命都要丢在这了。他抬头看了看,残兵败将一般的青城派弟子,湿漉漉的落荒而逃。 蒋道勤也顾不得重整队伍,他将李诚放在岸边,又折回救起了何文简。李诚满心怨怼,道:“道勤大哥,干嘛救他?活该他淹死!” 蒋道勤擦拭脸上的水迹,道:“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再说吧!” 李诚低声道:“道勤大哥,这神机图若真在这船上,你我当如何?” 蒋道勤动作一顿,道:“自然是取来,交给骇浪大哥。” “正是如此。”李诚低下眼皮,冷冷道:“这厮就是眼下的阻碍。” 蒋道勤闻言,突然想起了离开青城派时余骇浪给的那枚药丸。他直勾勾瞪着李诚,道:“你不会是……” 李诚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了那枚药丸。蒋道勤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不可啊!再怎样也是同门弟兄……” 李诚瞪着蒋道勤,道:“道勤大哥,这厮记仇得很,待他醒来,可会轻饶了我?” 蒋道勤不住摇头,道:“那也不可!不可!” 船老大见这两人要走还不走的,远远问道:“两位英雄,有什么需要老儿帮忙的,尽管吩咐!” 蒋道勤一惊,忙道:“没事没事,只是这位兄弟不识水性,呛了几口,并无大碍。” 李诚趁蒋道勤一时疏忽,将药丸一把塞入何文简口中,旋即捂住了何文简的嘴。药丸入肚,何文简顿觉难受,但口鼻被阻,发不出声音。又因呛水,手脚又无力,只得勉强挣扎。 蒋道勤一把推开李诚,道:“李诚兄弟,你……” 可为时已晚,此药丸毒性甚烈,何文简已七窍出血,气绝当场。蒋道勤怔怔的看着表情狰狞,瘫死在地的何文简,不知如何是好。 李诚推了推蒋道勤,道:“道勤大哥,我们算是绑到一起了。快,将他抬走!”言罢,扯下一块衣襟,将何文简口鼻汩汩溢出的鲜血堵住。 蒋道勤机械的听着李诚的指挥,心中五味杂陈。 船老大看着这两人的举止神色似有大事临头,却也不敢上前打探,只是忙着尽快卸载船上货物,好早些回家。 李诚和蒋道勤抬着何文简的尸体,急步走出了码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二章 冰蚕织甲破 浮萍逆波生 一粒黄豆大的火苗跳动在乌泥碟中,昏黄的光影映衬着关萍儿惨白的脸。她用力睁开眼,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一个身影闯入她的视线。她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却只是无力的动了动手指。渐渐清晰的视线中,是一位形容枯槁、须发花白的道长。她神智尚不算清晰,沉重的眼皮使她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可那身影却挥之不去。她强迫自己费力的再次张开眼睛,又惊又喜道:“真人?……忘尘真人?”她激动得意欲挣扎起身,忘尘真人忙探身,道:“你伤得不轻,休得乱动。” 关萍儿泪水顺着眼角绵绵留下,道:“真人……你……又救了我一次……” 忘尘真人微笑,道:“不是我救了你,是那件丝甲。” 关萍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真人,时日无多,你快些去找朵娃!快……” 忘尘真人点了点头,道:“不必忧心,你既已转醒,应无大碍,明日我便启程。” 关萍儿气息不畅,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可却说不出来。忘尘真人微笑摇头,道:“你无需多言,暮云已安排妥当,你快些休息吧!” 关萍儿听到暮云的名字,略感安心。她本就虚弱,故而点点头,又自沉沉睡去。 忘尘真人自石屋内走出,遇见了守在门口的暮云和莫离。他长出一口气,道:“御毒姑娘醒了。” 莫离喜上眉梢,道:“真的?我进去看看。” 忘尘真人拦住她,道:“让她多休息一下吧!” 莫离不甘心的自门缝向里张望,道:“萍儿姐姐醒了,是不是就无大碍了?” 忘尘真人点点头,道:“亏得有丝甲护体,否则……” “来来来,大家吃点夜宵吧!”沈沐风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酥饼自院子外进来,续道:“这么每日每夜的熬三日,好人也要熬坏啦!快来吃酥饼喽!”他端着酥饼,看了看暮云,又看了看莫离。 莫离低声道:“沈大哥,萍儿姐姐醒了!” “什么?”沈沐风大声嚷道:“真的?” 莫离忙将手指放在嘴边,道:“嘘!萍儿姐姐还在休息呢。” 沈沐风一缩脖子,做了个鬼脸,道:“忘尘真人真是妙手回春啊!” 暮云对忘尘真人一揖倒地,道:“多谢真人。真人,据关萍儿所言,蛛丝盘毒性霸道。不如,明日便由元宝爱弟护送真人去湘西解毒,如何?” 忘尘真人微迟疑,道:“贫道深知,但……贫道尚需回转齐云山一趟。” 沈沐风不解,接言道:“真人此时为何要回齐云山,当务之急是去往湘西解毒。”他又略思忖,道:“难倒有什么变故?” 忘尘真人点头,道:“你们遁入湘西许久,却不知江湖盛传,我忘尘已亡故,临危将掌门印信和太素宫托付给了一个林姓少年。然,在重庆城时,我便将掌门印信交给了武痴师弟,此中定已横生变故。” 三人闻言皆惊,莫离急道:“怎会有这样的事?师父不会有危险吧?” 仇暮云皱眉,道:“武痴前辈的武艺冠绝江湖,放眼现在的江湖,也没有几人能与前辈相抗。但前辈心思单纯,若遇到心怀叵测之徒……”他并未言明,众人已知其中深意。 沈沐风则有些迟疑,重复道:“林姓少年?” 忘尘真人扭头,道:“沈少侠有何头绪吗?” 沈沐风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似是一团蓬乱丝线,捋不清头绪。” 仇暮云长吁一口气,道:“不管怎样,真人不应亲回齐云山!” 忘尘真人略沉吟,道:“贤侄此言差矣。岂能因我一人生死,置齐云山的安危于不顾?” 仇暮云点头,道:“晚辈自知真人高义,本也不该阻拦。但此刻情形未明,真人又身中剧毒,恐匆忙回山亦无裨益,反而糟了人毒手。” 忘尘真人心头一紧,道:“虽现下山上情形未明,我又身中奇毒,但若此刻,我弃太素宫而去,岂不正中歹人下怀?” 沈沐风眼珠一转,抢言道:“不如我替真人去一探究竟。” 仇暮云立刻摇头,道:“此行危机重重,还是我替真人去吧。” 莫离闻言争着道:“暮云哥哥,还是我去吧!”转念,才想起自己身受重伤,内里难复,只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差点忘记我内力全失……我才是最没用的。” 沈木风心疼,道:“谁说你没用?你留下照顾萍儿姐。”他又转头对暮云,道:“哥,我觉得自从神机堂被烧,魔教和青城派步步紧逼,都是冲着你和神机图来的。此次齐云山变故,说不准又是魔教引你入瓮。而我……”沈沐风嘿嘿傻笑,道:“我这个无名卒,必使他们疏于防范。” 仇暮云看着沈沐风,不觉笑了。他略思索,道:“说不定,你确是最佳的人选。” 忘尘真人一甩拂尘,道:“哦?贤侄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仇暮云低声,道:“现下,我确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之辈,他们定有诸般借口置我于死地,反而坏了大事。”他转而看着沈木风,道:“笨弟弟则不然。虽然身无长物,却是巴蜀唐门的外孙。” 沈木风一噘嘴,不满道:“哥,我刚刚是自谦,你也不用这么扁我啊!” 仇暮云微微一笑,续道:“真人,我这笨弟弟虽身无长物,但可过目不忘。齐云山的剑阵融入了诡算子前辈的奇门阵法,就算武痴前辈这种顶尖高手,一时半刻也无法破解。若真人不弃,可将阵法总决说于笨弟弟。依他的资质,不出半日便可熟烂于胸。彼时令他破阵,孰真孰假,一看便知。” 忘尘真人不住点头,道:“妙计,真是妙计啊。我的信物全然被夺去,正不知以何物佐证沈少侠,取信齐云弟子。沈少侠,我这就将剑阵总决传授于你。” 沈木风闻言,道:“这如何当得起?” 忘尘真人慈眉微展,善目含笑,道:“我也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知我这贤侄刁钻刻薄得很,被他看中的人,定然错不了。” 仇暮云干笑两声,道:“不想真人竟对暮云评价如斯啊?”三人哈哈大笑,向侧室而去。莫离心中怅然,呆立在原地。 沈木风走了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匆匆跑回莫离身边。莫离暗自欣喜,道:“沈大哥,我能做些什么?” 沈木风塞给她两个酥饼,道:“你给陆兄他们送去吧,他们守护在外,很是辛苦。”言罢,转身而去。 莫离拿着两个热腾腾的酥饼,心中酸楚,怅然若失,神思恍惚的向外走去。 陆隐华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莫离,心中不觉一丝欣喜。他快步上前,道:“南宫姑娘,你怎么来了” 莫离强颜欢笑,道:“沈大哥刚做了酥饼,让我拿来给你尝尝的。” 陆隐华接过酥饼,心中升起一团暖意,遂转念,道:“沈兄弟平素对南宫姑娘爱护有加,今日怎的潜姑娘前来?” 莫离眉眼低垂,喃喃道:“我现在也只能送个酥饼了。” 陆隐华闻言,心中一动,道:“姑娘何出此言?还记得,我们共闯神机堂时,姑娘面对青城派的剑阵何等从容。就算是神机堂机关齐发,姑娘也毫无惧色。姑娘的英姿在陆某心中挥之不去……”言到此处,陆隐华脸微微发烫,他忙别过脸去。 莫离本就无心看他,加之月光羸弱,丝毫未察觉异样,只是自顾自的低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连刀剑都提不起……” 陆隐华心中刺痛,想到莫离身受重创,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得一声叹息,复又安慰道:“南宫姑娘不必忧心,若姑娘不嫌弃,陆某愿护送姑娘遍访名医。” 莫离摇头,道:“怕是明日沈大哥就要离去了。” 陆隐华心念一动,道:“为何离去?” 莫离看了看陆隐华,面露难色道:“陆大哥,我……” 陆隐华瞬时了然,道:“南宫姑娘不必多言,我自知仇兄一直疑心我便是火烧神机堂的黑手,但清者自清,我也不急于这一时。” 莫离闻言,急道:“陆大哥,我……我从未疑心于你。若是你毁了神机堂,为何在我们危难之时出手相救,直接置我们于死地便可。” 陆隐华听着莫离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双手抱拳,道:“多谢南宫姑娘!” 莫离微笑,道:“陆大哥不要总是南宫姑娘长,南宫姑娘短啦!叫我莫离便好!” 陆隐华眼中泛起光华,遂又暗淡,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怕沈兄弟不允吧!” 正此时,只听远处一人大声道:“莫离……” 陆隐华不觉失笑,道:“沈兄弟终是不放心南宫姑娘的。” 话音刚落,沈沐风已到面前,他将拿来的一件披风给莫离披上,道:“莫离,刚才是我欠思量,我应自己来送酥饼的。夜晚风寒,你有伤在身,快回去吧!” 陆隐华也道:“南宫姑娘,快些回去歇息吧!” 莫离点点头,将披风宽下,递给陆隐华,道:“陆大哥,夜晚风凉,不要着凉。” 沈沐风一见,胸中打翻了十几个醋坛子,暗忖:陆大哥?还不要着凉?悔不该让莫离送这两个酥饼啊!!! 陆隐华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暗忖:看来明日沈兄弟要去齐云山了。若是南宫姑娘得知我是魔教出身,又会如何?他暗自摇了摇头,心道:我与她,只是绝无可能的妄想罢了。 突然,一人在陆隐华身后,道:“公子可是瞧上了南宫姑娘?” 陆隐华一惊,转身见是陆谦,道:“你吓死我了!” 陆谦坏坏一笑,道:“公子有多大本事,陆谦最清楚。若不是被这南宫姑娘夺了魂魄,怎会连我在身后都不知?” 陆隐华面带囧色,不耐道:“休得胡言。南宫姑娘与沈少侠良缘天赐,我……我祝福他们” 陆谦憋笑,道:“公子,沈少侠虽是少年英雄,但公子您也不差呀!论文才,论武功,公子也都不逊他一筹,为何将南宫姑娘拱手让人啊?” 陆隐华思绪烦乱,不欲理睬他。 陆谦绕到他面前,道:“公子,南宫姑娘人生的美,功夫也漂亮,与咱们杨威镖局也是门户登对……” “好了!好了!”陆隐华焦虑得向前走几步,道:“快去守好你那一路,这个酥饼给你!”他一把将酥饼塞给陆谦,将他赶走。 陆谦咬了一口酥饼,瞟了陆隐华一眼,道:“公子莫要委屈了自己!”说着,乐滋滋的走了。 萤萤微光洒在陆隐华眼底,混浊着前途的苍凉。 一只信鸽落在江边一间茅草屋的半掩窗棂上,余骇浪伸手将信鸽腿上的竹筒拆下。展信未待读罢,便面露笑容,自语道:“何文简,死的好!我要让你死得更值一点。” 正此时,一并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侧颈。余骇浪大惊失色,道:“你是谁?”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道:“时余半载,余二公子许诺我家主人的中原武林分崩离析,怎还不见?” 余骇浪闻言,略定心神,道:“原来是刺史大人,有失远迎,请多海涵。” 金刺史冷哼一声,将匕首收回,道:“我家主人亲来见你,诚意可见一斑。而二公子却迟迟不肯动手,是何用意?” 余骇浪奸笑,道:“刺史大人误会了,骇浪已然谋划万全。” “哼!”金刺史用鼻孔轻蔑一哼,道:“不知二公子计划如何帮我家主人?” 余骇浪皮笑肉不笑,道:“将军无非是想中原后方动荡,待我取得掌门之位,在公审大会上便可搅他个天翻地覆。” 金刺史转身坐到桌案旁边,道:“如今你这里连一个护卫都没有,何来如此口气?” 余骇浪将刚刚得到的信笺递过去,金刺史看罢不屑,道:“何文简是谁?宵之辈,他的生死于我大金何益?” 余骇浪拿回纸条,用烛火点燃,道:“此人对将军和刺史自然无足挂齿,但此人确是我大哥的左膀右臂。除了此人,我大哥便像没了牙的老虎,只需静待时机除去他,掌门之位便唾手可得。” 金刺史皱眉,道:“我家主人要的中原武林动荡,不是你当青城派掌门。” 余骇浪点头,道:“那是自然。若刺史信不过余某,静候月余,我便将武林搅个天翻地覆。” 金刺史斜睨着余骇浪,道:“月余……好!月余再不成,你便不要活着了。”言罢,踢开屋门而去。 余骇浪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暗忖:狗奴才,待我余骇浪飞黄腾达,再来收拾你。 翌日一大早,天色尚未全亮,一名村妇携着一个大篮子蹒跚而来。路隐华忙接过,道:“大嫂,辛苦了!” 村妇摇头,道:“不辛苦,你们安全就好!我得赶快回去了,最近我家那口子总觉得有人监视我们家,你们也多多心啊!” 陆隐华点头,道:“多谢大嫂提点!” 那村妇匆匆忙忙,跌跌撞撞自路返回。 路隐华提着篮子往回走,心中盘算:嗜血和青城派怕是不日便会发觉我们藏匿于此,陆谦监视我已被乱今圣使知晓,恐会对他不利。 正自琢磨,迎面碰到了仇元宝搀扶着忘尘真人向他走来,沈木风跟在真人后面。陆隐华躬身施礼,道:“真人这是去哪?” 忘尘道长看了看陆隐华,却未答言。沈木风上前,道:“我和元宝兄弟陪忘尘真人回船上拿药。” 仇元宝也点头,道:“对,对!拿药!” 陆隐华微笑,道:“那真人定要心山路陡滑,早去早回。”他又转身对沈木风,道:“前途艰险,万事心。” 沈木风略感羞愧的望着陆隐华,心道:待此间事毕,定要想陆兄道个歉。他干笑两声,道:“那我们便先走了,陆兄保重!” 陆隐华抱拳相送。 沈木风没走出几步,复又折返,定定的盯着陆隐华,半晌说不出话。 陆隐华不明就里,道:“沈兄何事?” 沈木风支支吾吾,道:“莫离……” 陆隐华闻言,爽朗一笑,道:“沈兄弟放心,我陆隐华绝不夺人所爱!” 沈木风闻言,脸腾的红了,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想说……陆兄……一定帮我照顾……照顾好她……他们……”他磕磕巴巴说完,转身便跑。 陆隐华不禁失笑,遂笑容渐敛,暗忖:若我不是我,你我,或成莫逆之交亦未可知。 金山寺。 冬日的阳光分外无力的映照着大雄宝殿的金色瓦檐,枯黄的落叶纷乱于殿前的院落中。一位身着普通僧袍的瘦削僧人正拿着宽大的扫帚清理落叶。 唐九爷慢步踱到僧人近前,道:“念生方丈,又在打扫院落了?” 僧人直起背,额头已见薄汗。他笑了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唐掌门今日起得分外早啊?” 唐九爷咳嗽两声,道:“忧思女,睡不着。让方丈见笑了。” 念生方丈右手扶着扫帚长柄,左手掐算时日,道:“算路程,便是无车马船只,也应到了。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唐九爷长叹皱眉,道:“女传书,说是病了,暂落脚于皖城。我想……去看看女,不知方丈可否行个方便?” “这……”念生方丈尚不待答言,只听一人断喝道:“唐九,莫不是你想跑?” 念生方丈忙回头,只见余惊涛自院外跑入,边跑还边大叫,道:“唐老儿,公审大会之前,你休想逃离此处。” 念生方丈皱眉沉吟,道:“余代掌门,怎生如此无礼?” 余惊涛却不理他,朗声道:“念生方丈,我敬你德高望重,你可不能于此事偏私啊!” 念生方丈略显怯色,摇头叹息道:“贫僧自不会偏私。”言罢,将目光移到落叶之上。 余惊涛仍不依不饶,道:“方丈绝不可应允他去看那唐双儿,公审大会在即,这定是他们爷俩的脱身之策。” 唐九爷闻言,怒道:“无理人。”他气得一甩衣袖,愤然而走。 念生方丈只是念着“阿弥陀佛”,径自扫地去了。 余惊涛走近念生方丈,道:“方丈,我青城派连续两名弟子,在江陵附近被魔教所害,我需即刻与二弟汇合,了结此事。据弟子回报,此事唐九的乖外孙也有份。” 念生闻言,身子一顿,眉头紧皱,口中不住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慢慢转过身,看着余惊涛赤红的双眼,道:“余代掌门节哀,我这便为两位施主念往生咒,让他们早登极乐。” 余惊涛紧皱眉头,道:“青城派的仇,我自会找那魔教清算,我只求方丈一件事。” “何事?” 余惊涛咬牙切齿,道:“万不能让唐九离开金山寺。” 念生方丈闻言,迟疑片刻,点头道:“我答允你便是!” 余惊涛俯身跪倒,眼中噙泪,道:“方丈,我父母惨死,青城派又百般受辱,望方丈主持公道,为我父母报仇雪恨,以慰他们在天之灵!”言罢,他连磕三个响头,额头都微微浸出血丝。 念生方丈忙放下扫帚,双手相搀,道:“余代掌门万不要如此,贫僧能做到的,定会做到。” 余惊涛瘦削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仰头道:“有方丈此言,我余惊涛便安心了。我只带10名弟子上路,其余守护在金山寺各要道路口,以防唐九走脱。也请方丈勿要错用了仁慈,中了他们父女的奸计。” 念生方丈无奈的点点头,道:“余代掌门放心,我已委托杨威镖局的陆总镖头去蛟龙帮查探,不日应有结果。待公审大会,定会给青城派一个公道的。” 余惊涛感激的点点头,道:“多谢方丈。”言罢,转身而走。 念生方丈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口中不住念着:“阿弥陀佛!” “难吃死了!疯子呢?让他给我做饭去!”关萍儿大声吵着。 莫离端着碗筷,低声道:“萍儿姐姐,你忍忍。沈大哥去齐云山了,这几日大嫂也不送饭来了,多亏陆谦大哥我们才有这热菜饭啊!” 关萍儿哼了一声,道:“疯子去了几日了?” 莫离不假思索道:“三日了。” 关萍儿略思量,道:“齐云山远着呢,料想还得个七八日才能回呢。” 莫离点点头,道:“若是等沈大哥回来,萍儿姐就要饿死了。不过,这两日大嫂也没来送饭,暮云哥哥也甚是担心,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一个乡野村妇。”萍儿很是瞧不起道。 莫离拉过关萍儿的手,道:“萍儿姐姐切莫这么说,船老大夫妇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这些日若没他们前后照料,我们早就落到嗜血手里了。” “嗜血?”萍儿眸子里闪出一丝恐惧,疑道:“她?在此地?” 莫离点点头,道:“你刚刚转醒,有所不知。嗜血在到处找我们,船老大在码头卸货的时候就被嗜血刁难过,还搜了船呢。” 萍儿一把反握住莫离的手,道:“莫离妹妹,那大嫂之前可是每日来送饭?” 莫离点头,道:“大嫂每日清晨会送炖煮好的鱼肉浓汤,给萍儿姐补身体,还有一些新鲜蔬果和干粮。沈大哥就算就地起灶,却哪里能炖出鸡汤啊?” 萍儿听罢,手微微颤抖,道:“莫离妹妹,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莫离不解,道:“怎么了?萍儿姐姐,有何不妥?” 关萍儿额角浸汗,道:“师父最喜这种猫抓老鼠的把戏,那大嫂怕是已遭毒手了。” “啊?”莫离一惊,腾的跳起,道:“船老大他们……嗜血……我……我……”她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双目无光道:“我又能做什么?” 萍儿看着莫离,心中不忍,道:“莫离妹妹,你会好起来的。现下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你快去叫仇大哥,我们尽快逃离这里,才是上策。” 莫离黯淡的目光望着萍儿,深吸一口气,道:“我还可以照顾萍儿姐,我还有用处。”她给用力点点头,道:“萍儿姐放心,我这就去叫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三章 彩蝶寻萍影 密林险环生 仇暮云、陆隐华和陆谦纷纷来到萍儿的房间,陆谦率先发问,道:“关姑娘如何推断船老大夫妇已遭毒手?” 关萍儿瞥了他一眼,道:“我出身自你们最不耻的尼魔教,那嗜血是我师父,她为人如何,我自然知晓。你们若不愿与我们同往,也不勉强,请自便。” 莫离忙插言,道:“萍儿姐,这几日多亏陆大哥他们守护,我们才能安稳度日。” 关萍儿冷哼一声,打断道:“师父就等我们去找那个失踪的船老大呢!我们再不离开此处,恐怕凶多吉少!” 陆谦闻言,道:“听姑娘的意思,船老大夫妇未必已遭毒手,若我们不去相救,岂非不仁不义?” 关萍儿眼睛一瞪,道:“不杀他们?留着何用?就算师父心情好,留他们一命,估计现下也是废人,救不救都一样。” 陆谦闻言,怒道:“果然是魔教妖女,行事如此狠辣。船老大夫妇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却弃他们于不顾,我陆谦不愿与你一路。” 陆隐华见状,忙道:“陆谦,稍安勿躁。”他转对仇暮云,道:“仇兄也是如此看法吗?” 仇暮云沉吟片刻,道:“陆跛子,你心知肚明,我并不信你。但,此时此刻,你可愿放下恩怨,帮我一次?” 陆隐华一抱拳,道:“我与仇兄,从无恩怨。” 仇暮云苦笑,长叹道:“神机图的下落,我愿相告。但……你要应允我一件事!” 陆隐华一皱眉,道:“仇兄,你就如此看轻我陆隐华吗?”陆谦悄悄扯了扯陆隐华的袖子,这又怎能瞒过仇暮云的眼睛。陆隐华夸张的将手一甩,道:“仇兄,我陆隐华向天起誓,绝无觊觎机神图之心。若有半句虚言,死后不得进陆家宗祠!” “公子!”陆谦急道:“公子为何发如此毒誓?” 陆隐华目光笃定,道:“我本也不知江湖人费尽心机夺取神机图,是何用意?” 仇暮云闻言,哈哈大笑,道:“陆兄却是与那些毫无见地的文臣一般?” 陆谦目光闪烁,道:“仇公子,这是何意?” 仇暮云神色狡黠,道:“我父慕萧然曾将神机图进献朝廷,那群主和的文臣便言道:此物何用?” 陆谦惊奇,道:“公子父亲曾觐献神机图于朝廷?” 仇暮云眸子黯然,道:“不错,但奸佞当道,正气枉然。” 陆谦抱拳,躬身一礼,道:“久闻慕大侠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侠肝义胆,风骨凛然。原来,此言不虚啊!” 仇暮云深邃的眸子泛出一丝笑意,道:“不想,陆前辈还对家父如此了解。” “这……”陆谦略感不妥,迟疑间不知说些什么。 陆隐华打断,道:“不知仇兄有何事相托?” 仇暮云看了看关萍儿和莫离,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望陆兄护他们周全。” 关萍儿一听,便急了,大吼道:“你要去哪?你不会去救那个船老大吧!他们没救了,你不要去!” “住口!”仇暮云呵斥,道:“若没有船老大夫妇,你怕是早已横尸江畔。” 关萍儿急得眼泪扑簌簌掉落,撕心裂肺的叫道:“你忘记你胸口的洞了?我就算死,也不想失去你!你不要去……我求你了!”她本就重伤在身,此时又急火攻心,气息堵在胸口,硬是喷出一口血来。 莫离忙上前扶住关萍儿,道:“萍儿姐,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陆隐华看着关萍儿,叹了口气,道:“不如我去吧!” “公子使不得!”陆谦忙道:“还是老奴去吧!”言罢,就要向外走。 陆隐华一把拉住陆谦,道:“你万万去不得!” 仇暮云见状,笑了笑,道:“不必争抢,我去瞧瞧情势便回。若是船老大一家真的遭了毒手,我便回来,另寻报仇良机。若是尚未遇害,我也会回来与众位商议救人之法。退一步讲,若是我被那嗜血逮住,她为得神机图,也不会杀我。届时,我再择机会逃出便是。我还不想死得那么早呢!”他说着,目光瞟向关萍儿。 关萍儿听他这么说,略安心道:“谁稀罕管你的死活?” 仇暮云笑笑,道:“你们快些离开这里,以免船老大顶不住刑讯,招出此处。” 莫离插言,道:“我们现在离开,暮云哥哥如何寻到我们呢?” 关萍儿闻言,自怀中掏出一只装着彩蝶的琉璃瓶。她伸手递给仇暮云,道:“跟着彩蝶便可找到我,就如跟着彩蝶也可找到你一样。” 仇暮云接过琉璃瓶,把玩于左手,不禁想起了密林之中、重围之下,一只彩蝶翩然而入的情景。他将琉璃瓶揣入怀中,道:“你们快些走吧!我探听清楚,便去寻你们。”他又看了看陆隐华,道:“陆兄,珍重!” 陆隐华一抱拳,道:“仇兄,珍重!” 仇暮云依莫离指点的路径,寻到江陵城外的一处宅院。他不敢轻易靠近,先围着宅子转了几圈,远远观望其中动静。虽院中不见人影,但炉灶仍炊烟袅袅,似是有人引火做饭。院落四周的林子间也不见嗜血的踪影,偶有行人也未见异常。仇暮云暗忖:难道只是船老大夫妇有急事,耽搁了这两日?他边想,边悄声走近宅子。离院门尚有一丈距离,一阵清风卷杂着灶底的焦糊和血腥味猛扑进仇暮云的鼻子。他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抽身便走。 却只听得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子娇声道:“这位俊俏哥哥,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仇暮云急纵几步,隐秘于密林之中。他向屋内张望,只见嗜血自屋里不紧不慢的出来,手中还拖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嗜血一甩手将那孩子摔在身前的地上,那孩子只闷哼一声,嘴里流出血来。 嗜血娇声,道:“哎呦!你就这样走了?你如何对得起我在此等了你两天啊?若是如此,我便把这孩子也扔进锅里,同他父母一道团聚了。” 仇暮云一听,浑身发麻,心中暗忖:船老大夫妇果然已遭毒手,嗜血也忒歹毒了些,连这七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正这时,嗜血一脚踢在那男孩腿上,只听“咯吱”一声,男孩又是闷哼一声,浑身抽出,缩成一团。 嗜血低头瞧了瞧,道:“哦!你看我都忘记了,他的舌头早被我拔去了!唉!谁叫你如此吵闹呢!” 仇暮云闻言,气得浑身颤抖,顾不得关萍儿的叮嘱,也忘记了胸口的痛。他挺身走出树林,喝道:“妖妇,休得猖狂,快快放了那孩子。” 嗜血见仇暮云现身,浅颦微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仇暮云怒气上涌,冷哼一声,道:“如此蛇蝎心肠,我岂能留你于世上?” 嗜血笑颜如花,道:“你既已回来陪我,这个娃娃就无用了!”言罢,她一脚踢在男孩腹部,男孩如被掷出的沙袋般,直冲锅灶石台飞去。 仇暮云一惊,忙提气飞身抢步,欲接住男孩,哪只一条冰冷的长鞭锁住了他的脖颈。他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头撞在石台上,血肉模糊。仇暮云左手拉住长鞭,目眦尽裂。 嗜血看着他,道:“怎么了?心疼了?” 仇暮云不答言,猛的一扭长鞭,嗜血的长鞭险些脱手。嗜血娇笑,道:“哎呦!哥哥你弄疼我了。” 仇暮云跳出一丈,只听机簧声响,漫天的银针近在咫尺处激发,卷携着劲风扑面而至。嗜血则不慌不忙,抽出另一尾长鞭,银针尽数收于鞭下。仇暮云在御毒堂时已吃过这个亏,自然不奢望凤羽翎还能有什么用处,只是用来争取时间。他借凤羽翎激发的一瞬,三两纵便遁入树林。嗜血见他欲逃走,收鞭飞身追去。 仇暮云在林中心潜行,心中却不住翻腾。他暗忖:船老大竟为了我们如此惨死,他日定要为他全家雪恨。可如何才能破了嗜血磁石鞭和精钢卫甲?他正思索,却觉得眼前越发模糊。仇暮云心中一惊,暗道:不好,难道鞭上有毒?又走出几步,他再也撑不住身体,“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只听林中一声娇笑,霎时间嗜血便追到近前。她用鞭子柄抬起暮云的下巴,咂舌道:“多俊俏的哥哥,谁让你跑那么急,毒性才发作那么快呀!” 仇暮云挣扎坐起,怒目而视,道:“你杀了我吧!” 嗜血摇头,道:“仇暮云,我知道你骨头硬,待我寻到我那不中用的徒弟,慢慢弄死在你面前,何愁你不肯说出神机图的下落?” “你!”仇暮云欲挣扎而起,却又跌到。 嗜血蹲在他面前,道:“我的徒弟去哪里了呢?” 仇暮云冷哼一声,道:“别费心思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嗜血伸出食指,在暮云眼前晃了晃,道:“我的徒弟是不会不理你的,她定会给你什么联络之法。”言罢,他便向暮云胸口摸去。 仇暮云急道:“住手!” 嗜血哪里听他的,三摸两摸便将彩蝶搜出。她将彩蝶举在眼前,悠悠道:“她竟对你这么好!” 仇暮云眉头紧锁,伸手欲抢回琉璃瓶。嗜血一把将他推开,道:“你可知这寻踪蝶要十年才可养成,百于蝶中也只能养成三两只。” 暮云左手撑住身体,心中懊恼非常。他暗忖:萍儿不让我来,我却偏要来,若此番连累了她,我不如便死在此处。想到这里,他心一横,欲咬舌自尽。 嗜血霎时间察觉,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道:“你想保全她?咬舌自尽?若是如此,我便将我的徒弟剜眼掏心,如何?” 仇暮云奋力挣脱他的手,道:“你的徒弟,随你!” 嗜血娇声狂笑,一把捏碎了琉璃瓶。彩蝶翩然飞出,伴着血腥的气味缓缓飞向关萍儿的方向。看着飞舞的彩蝶,仇暮云暗忖:萍儿,若你遭她毒手,我陪你同去便是。 关萍儿被抬在宽大的门板上,一阵寒风吹来,她浑身打了个冷颤,侧头看了看周遭密实的树林,暗忖:仇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莫离将她身上的薄毯向上拉了拉,道:“萍儿姐姐,你觉着冷吗?” 陆谦抬着门板后端,道:“关姑娘若是冷,便说出来,我和公子可慢些。” 萍儿摇摇头,道:“没事,我不冷。”她慢慢合上眼睛,却总是心神不宁。 突然,一只彩蝶翩翩而来,落在萍儿手边。莫离喜道:“彩蝶!可是暮云哥哥回来了?” 关萍儿睁大眼睛,道:“果然是我的彩蝶。” 陆隐华抬着门板前端,突然大叫道:“心!”只听一声震天之响,一棵大树猛然折断,挡住了去路。幸得陆隐华身法迅捷,急退丈余,才未被砸伤。 树林间闪出十几名身背布袋的异族人,为首的正是大黑熊。雷火不屑的看着众人,道:“若不是嗜血圣使让留着你们性命,现在你们早已成灰了。” 关萍儿强撑身体坐起,双眸紧紧盯着雷火,故作镇定道:“仇大哥呢?” “哈哈哈……”林中传出一阵娇笑,嗜血拖着仇暮云自密林中飞跃而出。她摇摆腰肢,道:“呦!又一个俊俏的哥哥,中原武林真是人才辈出啊。” 陆隐华上下打量了嗜血一番,暗忖:不亏人称花拉子模国的第一美女,确有几分姿色。他正色道:“你就是嗜血?快快放了仇兄,否则休怪我无情。” 嗜血故作慌张,道:“呦!这位哥哥好凶啊!让我猜猜,让我猜猜!你就是杨威镖局的陆隐华,那个应是你的仆人陆谦?” 陆隐华心中一凛,骤然想起夜雀的话。他暗忖:难不成嗜血要对陆谦不利?他强稳心神,道:“你倒是把我们的底细摸得清楚,杨威镖局可非浪得虚名,我劝你还是速速放了仇兄。” 雷火闻言暴怒,道:“杨威镖局是什么东西,看我炸飞你!”言罢,便掏出一个土雷拿在手里。 哪料,嗜血一鞭子抽打在他脸上,斥道:“狗东西,退下!”雷火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退下。嗜血转身又是一脸妩媚笑容,道:“乖徒弟,快过来和你的仇大哥团聚啊!” 仇暮云冷哼一声,道:“陆兄,别管我,快走!” 关萍儿挣扎站起,身体仍不住摇晃,莫离忙扶住她,道:“萍儿姐,你做什么?” 萍儿低声道:“师父一定是想用我威胁仇大哥,迫使他交出神机图,我岂能任她人鱼肉?”言罢,她强打精神,道:“师父这般远道追来,徒弟不给师父一份大礼都说不过去。”关萍儿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突的手指一弹,几缕青烟激射而出,直奔嗜血。 嗜血轻蔑一笑,顺势拉过仇暮云挡在身前,青烟霎时穿入暮云体内。嗜血娇笑,道:“乖徒弟,你这般手段招呼师父,真让师父为难呢!” 话音刚落,她只觉一股大力扭转了她的右臂,慌乱之间左手抽鞭直击下去。仇暮云急退两三丈跃到关萍儿身边。 嗜血这才恍然大悟,关萍儿适才并非施毒,而是解药。她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御毒,你这是活腻了吧!” 仇暮云冷傲的看着嗜血,接言道:“谁会如你这傻婆子般,煮熟的鸭子却总是飞了。” “你……”嗜血怒不可遏,道:“给我拿下,待问出神机图下落,统统炸死。”雷火等人得令,一拥而上。 陆隐华挥青罡剑挡在前面,陆谦和仇暮云拦住两侧,将关萍儿和莫离护在中间。雷火堂的人虽善用雷火,功夫却不甚高强,三人虽力战十几人,也还游刃有余。陆隐华三两下便放倒了两三人,青罡剑舞得风雨不透。 正这时,他只觉劲风响起,收剑已是不急,青罡剑被一尾长鞭牢牢缠住。嗜血手持鞭柄冷笑一声,一抖左手,两尾长鞭分左右而至。陆隐华早知嗜血四尾长鞭厉害,他用力抽回青罡剑封住门户,左搏右挡避开长鞭。哪知,刚躲开左右两尾长鞭,又一尾自头顶急坠拍下。陆隐华闻声顿感不妙,不急多想仰身后翻,钢鞭砸得地上金石开裂、尘土飞扬。 莫离上前两步,道:“陆大哥,你不是他的敌手,我们快寻脱身之计。” 陆隐华挥剑挡开两个雷火堂的人,退到陆谦身侧,道:“我自知敌不过她,陆谦你突围去寻爹爹前来救人。” 仇暮云苦笑,道:“你爹爹岂会来救我们这些投靠魔教的奸佞之辈?”正此时,一尾长鞭直奔仇暮云而来,仇暮云闪身躲闪,却被另一尾长鞭卷住了右脚。嗜血用力一拉,仇暮云身形不稳,踉跄跌到。陆隐华挥青罡剑向钢鞭斩下,可钢鞭却丝毫不损。 眼见仇暮云便被拖走,情急之下,莫离奋力抽出离魂剑,强行催动真气斩下,钢鞭尾部应声而断。莫离却顿感体内真气相互冲撞,喉间一热,呕出一口血来。 嗜血斜睨着莫离,道:“姑娘今日不敢与我缠斗,莫不是受了内伤?”莫离忙抹去嘴角血痕,强装无事。 仇暮云见状,暗忖:如此混斗不是办法,况莫离受伤,嗜血无人可敌。他对陆谦道:“陆前辈,我助你突出重围。请不请得到总镖头,就看你了。”言罢,他自怀中取出最后一发凤羽翎,朝向左侧按动机簧。这一下猝不及防,雷火堂的三名弟子立时变成了人肉针砧,雷火的右臂也被钉上了几枚钢针,疼得他哇哇暴叫,露出了左侧空当。仇暮云借此时机,一把将陆谦推出重围,道:“快走!” 陆谦急跃出步,道:“公子等我!”言罢,撒腿就跑。 嗜血看着陆谦的背影,嘴角微扬,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跑得了吗?”言罢,提鞭追了下去。 陆隐华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大喝一声,道:“嗜血!有种来与我斗!” 嗜血圣使似是丝毫未闻,霎时间已然追远。陆隐华心中焦虑,夜雀的话不住回响在耳边,令他毛骨悚然。但眼下形势也不容他多想,只得挥剑迎战。 陆隐华与仇暮云合力,不多时便将雷火堂的弟子撂倒了,打得他们鼻青脸肿,东倒西歪。只剩雷火一个人,胳膊上插着钢针,远远的吼道:“快把神机图交出来,不然炸死你们。” 陆隐华也不理会他,对仇暮云急道:“我去前面看看陆谦,你们快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不必了!”一名女子的娇声。 陆隐华一惊,回头只见浸血的长鞭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赤痕,嗜血仍笑意盈盈。陆隐华只觉后背发凉,他紧咬钢牙,道:“你把陆谦怎样了?” 嗜血瞧了瞧鞭子,道:“你说怎样了?” 陆隐华提剑之手不住颤抖,道:“今日,我要为陆谦报仇。”言罢,晃青罡剑直奔嗜血。 莫离急道:“陆大哥不可!” 陆隐华哪里听得进去,径直劈向嗜血。嗜血侧身闪避,两人身形交错时,嗜血低声道:“你还当真不知自己是谁了?”陆隐华闻言,心中一阵恶寒,额头浸汗,身形僵立当场。 嗜血一脚将他踢飞,道:“我对你没兴趣。”转而走向仇暮云,道:“还不肯交出神机图吗?” 关萍儿强撑着身体,挡住她,道:“不许再向前走一步。” 嗜血仰天长笑,道:“你当你是谁?还想阻我去路?” 关萍儿惨淡一笑,举起手中的瓷瓶,道:“师父,你不会忘记了蛛丝盘吧!” 嗜血闻言向后急退两步,死死盯着关萍儿手中的瓷瓶,不敢轻易上前。 莫离扶起陆隐华,道:“陆大哥,没事吧?” 陆隐华摇摇头,道:“我没事,都是皮肉之伤。” 关萍儿慢慢退后,道:“快走!” 几人刚欲退后而走,却闻一声大喝:“哪里走?青城派在此!” 仇暮云寻声望去,原来是青城派弟子自后方而来,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诚跑在最前面,道:“给我围住他们,快!”他往远处瞧,一眼便望见了嗜血。码头一幕尚历历在目,他忙退后一步,道:“道勤大哥!又是魔教妖女啊!” 蒋道勤向前张望,心中暗忖:看样子,这魔教妖女也觊觎神机图,绝不能让她得手。想到此处,蒋道勤将手一摆,道:“兄弟们,阻住那个番邦女子。” 李诚一听,急道:“道勤大哥,你疯了?那娘们咱们惹不起啊!” 蒋道勤皱眉,道:“神机图乃我中原武林的传世之作,岂可落入番邦之手?” 李诚敢怒不敢言,无奈道:“兄弟们,阻住那妖艳女人。”二十几名青城派弟子纷纷拦在嗜血面前。 嗜血倒提着四尾长鞭,咂舌道:“呦!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大江之水没喝够的青城派。” 李诚闻言,不满道:“你……”他看了看嗜血的长鞭,硬生生的把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蒋道勤挡在李诚前面,道:“李诚兄弟,不要怕。”他对青城派弟子们道:“弟兄们,让这番邦女子知道我青城派的厉害,起阵!”言罢,率先抽出长剑站在青锁剑阵阵眼所在,青城派的众弟子也纷纷拔出长剑。 嗜血搔首弄姿的看着青城派布下的剑阵,轻蔑道:“这种唬弄三岁娃儿的伎俩也要在我面前卖弄吗?” 蒋道勤手擎长剑,道:“是不是卖弄,一试便知。”言罢,挺长剑直刺向嗜血圣使。嗜血也不躲闪,长鞭一甩便将门户牢牢封住。蒋道勤一剑碰到长鞭,直觉虎口发麻,心中暗道:嗜血圣使绝非浪得虚名,鞭沉式巧,一不心便会葬身鞭下。想到此处,他身形一闪,变换入阵。嗜血舞长鞭追击,岂知青城派弟子心蕴八卦,脚踏星辰,交错之间,蒋道勤已没入阵角深处。 嗜血冷笑一声,道:“无非是个内外相援的伎俩罢了,哼!”只见,嗜血内息一提,四尾长鞭似注入生命一般,如灵蛇乱舞,霎时间将青城派的八名弟子横扫于地,刚欲抡鞭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却见那将道勤又自外杀入内。青锁剑阵阵型不乱,内外交替,嗜血的鞭子难以再触及倒地的弟子,这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陆隐华在侧,低声道:“南宫姑娘,现下的情形如何?” 莫离摇摇头,道:“青城派是斗不过嗜血的,我们还是早寻脱身之计为上。” 陆隐华点头,道:“南宫姑娘说得甚有道理,我们赶快离开。” 正此时,只听“啊!”的一声,青城派二十余名弟子应声倒地。原来嗜血的四尾长鞭齐出,同时将青锁剑阵的内外两层击溃。 她理了理前额微乱的碎发,娇声道:“区区青城派,也想阻我去路?不自量力。”话音刚落,她的两尾长鞭忽的又起,牢牢缠住了仇暮云和陆隐华的脖子。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吓得关萍儿尖叫了一声,急道:“你放开仇大哥!” 嗜血一手紧紧拉住这两尾长鞭,道:“不急,乖徒儿。”言罢,又一尾长鞭风驰电掣般直奔关萍儿而来。莫离看得清楚,此招并非缠住关萍儿,而是直取她的左臂。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莫离挥离魂剑阻住长鞭去路。可莫离强催真气流经周身要穴,引发体内三股真气的对冲,霎时间只觉头脑不甚清明,身体晃了几晃。 关萍儿强忍伤痛,抢步扶住了莫离,道:“莫离妹妹,不可妄动真气。” 莫离眉头紧锁,道:“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言罢,她提剑纵身抢近。嗜血深知莫离的厉害,不敢托大。她撤长鞭后退丈余,三尾长鞭犹如屏障般将自己护住。莫离催动离魂剑,飞身直抵嗜血,反手剑花将钢鞭绞在其中。 嗜血内力精纯,莫离却内息难以维继。她忙强催体内真气,哪知三股大力霎时间在经脉中冲撞不休。莫离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片赤红,心头涌起一个念头,杀! 关萍儿见莫离神色古怪,欲上前阻止。怎奈伤重难行,竟腿一软跪在地上。刚脱离长鞭困锁的仇暮云忙上前扶住她。 关萍儿紧紧拉住仇暮云的手,道:“快阻止莫离,快!不然,她将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仇暮云闻言一惊,忙飞身抵近。他只觉莫离与嗜血恶战的丈余之内,草木旋飞,风云失色。他大叫,道:“南宫姑娘!南宫姑娘!莫离!南宫莫离!” 莫离只觉恍惚中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但却不知身在何方。她稍一迟疑,身形微顿,嗜血的长鞭已达。陆隐华见势不妙,再欲拆招已然不及。情急之中,他竟飞掠而出,以身为盾挡在莫离身前。嗜血一鞭拍下,陆隐华的身子随鞭风而起,飞出了丈余方才落地。他就地翻滚几下,抬头间嘴角已殷出了鲜血。 乘此间隙,仇暮云纵到莫离身后,抬手击她后颈,莫离晕厥倒在仇暮云的臂弯。他抱起莫离,撤步回到萍儿身边。 嗜血也不理睬他,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陆隐华,道:“你若这么急着死,我便成全了你!”言罢,一尾长鞭飞掠而出,直奔倒在地上的陆隐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四章 魔影隐华晔 迷雾弄人心 陆隐华双目一闭,暗忖:罢了,能为南宫姑娘而死,也算不枉此生。想到此处,他便停在原地,舍生等死。 “休伤吾儿!”一个嘶哑的声音怒吼着,只听得“铛”的一声金戈相击。陆隐华慢慢张开眼睛,定睛望去,却不是陆无名是谁? 只见陆无名额角浸汗,玄衫上沾染了些许灰尘,显是闻讯急于赶路。他以青罡剑护住门户,道:“华儿,可伤到筋骨?” 陆隐华心中动容,眼中蒙了些许雾色。他强忍胸中激荡,翻身站起道:“爹,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嗜血倒提长鞭,翻了个白眼,道:“哼!好一个父子情深。” 正这时,杨威镖局的众弟兄纷纷赶来,长短兵器齐齐亮出,将嗜血和在侧的雷火围在当中。过不多时,厉水生也带着蛟龙帮的兄弟们赶到。青城派的弟子们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也跑上前来,三群人将嗜血和雷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雷火堂的人一见这阵仗,有的偷偷躲进树林,有的干脆装死不动了。雷火的额头也不禁冒出冷汗,低声道:“圣使,他们这是想以多欺少。” 嗜血看了看周遭,娇声笑道:“以多欺少?咱们两人不算少,不然就让他们欺你一人,如何?” 雷火闻言一怔,还不及他反应,嗜血纵身飞起,踩着各家弟子的脑袋翩然飞离了重围,只留下一串悠长的娇笑声。 雷火这才傻了眼,大声道:“圣使!你不能丢下我啊!圣使!嗜血!”任凭他如何呼喊,嗜血一去不回头。雷火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脱身。 陆无名一声令下,道:“将他给我绑了!”两名杨威镖局的镖师上前,压肩头拢双臂将雷火困了个结实。 陆隐华上前,道:“爹,陆谦呢?” 陆无名眉头微皱,并未回答。正这时,有三名杨威镖局的兄弟蹒跚赶到,似是抬着什么东西。 陆隐华抢步上前,只见两根竹竿之间困着麻绳,制成了简易滑杆,其上躺着一人,正是陆谦。陆谦双目紧闭,面如死灰,胸前一个大血窟窿已然不怎么流血,右手无力的悬在滑杆外侧。 陆隐华伸手探他鼻息,已然气息全无。陆隐华骇得闪电般缩回了手,心中咯噔一下。他急促的呼吸着,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陆无名将手搭在陆隐华肩头,轻叹道:“华儿,若不是陆谦报讯,你恐要葬身于此啊!” 陆隐华双拳紧紧握着,心如刀割。他心中明了,这伤痕定是嗜血留下的,也是她故意留陆谦一口气,让他报讯。爹爹亲见我抵抗魔教,自是疑虑尽散,同时又除去了爹爹身边最信任的人,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他看着陆无名怜爱的眼神,看着陆谦苍白的面庞,不禁仰天长啸,啸声盘旋于林间,久久不散。 厉水生叹了口气,上前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陆公子节哀吧!” 深深的泪水盈满陆隐华的眼眶,他的殇恸并非仅仅因陆谦之死,更是哀悼自己逃不开的宿命。他的情真意切,在陆无名眼中更是悲天悯人的情怀,陆无名不禁暗叹:孟贤侄也有揣摩不详、妄议忠良之时! 李诚见势,悄悄扯了扯蒋道勤的衣袖,道:“道勤大哥,赶紧抓了那个仇暮云,好逼问神机图的下落啊!” 蒋道勤点点头,道:“将这几个魔教奸佞一并拿下!” 厉水生闻言,厉声道:“且慢!”蛟龙帮的兄弟们一听,纷纷围过来,护住三人。厉水生低头看了看重伤未愈的关萍儿,心中有些许愧疚,又看了看昏迷的莫离,心中更是难受。他长叹一声,道:“兄弟们,去找辆马车给两位姑娘代步。” 李诚一听,不乐意了,抢上前道:“怎的厉帮主这是要徇私吗?” 厉水生眉毛一立,道:“济弱扶贫乃武林正道,何谓徇私?” 李诚冷哼一声,道:“这三人可是我青城派通缉的要犯,他们算什么弱?算什么贫?”他又转头对仇暮云道:“沈沐风呢?他不是号称是你的好兄弟吗?怎的这般凶险时候,却不见他?” 仇暮云懒得答话于他,反对厉水生道:“多谢厉帮主为两位姑娘着想,请受在下一拜!”言罢,一躬倒地。 厉水生点点头,道:“沈兄弟认你做大哥,那你就也是我兄弟。为兄刚刚亲见你们力抗魔教,待武林公审大会之时,我必向天下英雄分说明白。” 仇暮云抱拳一揖,道:“多谢厉帮主!” 李诚看着他们称兄道弟的不理自己,心中火气上撞,一步插在两人中间,瞪着仇暮云,道:“我问你话呢,沈沐风呢?” 他与暮云相距不足一尺,伸手可及。李诚正自叫喊,突觉一个东西顶到了自己的脸。只听仇暮云道:“你的头抵得过这凤羽翎,我就告诉你!”随之只听“嘎叭”一声机簧响动,李诚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妈呀!”只觉裆下一热,竟吓得尿了裤子。 蒋道勤一把拉过李诚,挡在身后,道:“仇暮云,缘何这般惊吓李诚兄弟,你欺人太甚。” 仇暮云左手把玩着凤羽翎的空管子,坏笑道:“凤羽翎早在和嗜血交手的时候用尽了。就算没用尽,对付如他这般无名之辈,又何须劳动凤羽翎?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何来惊吓之说?再者,堂堂一个青城派弟子,却因一个空管子吓尿了裤子,也是忒丢人了点吧!” 蒋道勤怒道:“沈沐风也是我青城派通缉的要犯,询问他的去向有何不可?却换来你这般侮辱恫吓?” 仇暮云斜睨着蒋道勤,道:“那我问你,青城派的塌鼻梁去哪了?怎么轮得到你们大呼叫了?” 此言一出,蒋道勤浑身一颤,不知所措的将目光别开。李诚见状,佯装悲愤道:“还不是被那个嗜血妖妇给害了,可怜的何大哥……”说着说着,却哭了开去,换来仇暮云一阵冷笑。 蒋道勤握拳道:“你笑什么?” 仇暮云故作神秘的将食指往嘴边一放,道:“嘘!何文简莫不是被你们害了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言罢,他还挑了挑眉。 蒋道勤闻言冷汗直流,一把抽出长剑,道:“你莫要胡说,快快交出沈沐风!” 李诚也一惊,也抽出长剑,道:“对,还有,交出神机图!” 陆隐华见状,强忍悲痛,喝道:“不要吵了!沈兄弟去了齐云山。”他搌去泪痕,道:“我们自蛟龙帮逃出来,便遇到了忘尘真人。然,忘尘真人言道并未传位给现任掌门,故而沈兄弟前去查看了。” 众人闻言一惊,厉水生疑道:“还有此等怪事?那忘尘真人因何不亲往查看?” 陆隐华叹息道:“忘尘真人身中剧毒,命在顷刻。” “啊?”陆无名抢前两步,道:“竟有此事?是谁下的毒?”陆隐华迟疑,并不作答。陆无名又问,道:“真人现在何处?可有解毒之法?” 关萍儿强撑身体,道:“毒是我制的,但不是我下的毒。真人现下已赶往湘西拿解药了,如果一切顺利,将养月余即可痊愈。” 李诚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们这说辞,唬弄三岁孩童吗?你下的毒,却要忘尘真人去湘西取解药,这不是舍近求远吗?月余痊愈?武林公审大会在即,哪来的月余时间可等?再则,我听闻太素宫的新任掌门有掌门信物和绿林追缉令,而且通缉的头号人物就是你和仇暮云,想必忘尘真人是被你们所害吧!现下又让沈沐风取夺取掌门信物,以谋取齐云山的掌门之位,是也不是?” 陆隐华心下矛盾,他暗忖:此时我当为他们辩解,还是弄巧成拙呢?他们也算仁义之士,蒙受不白之冤却是我尼魔教喜见的。他又看了看陆无名,陆无名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在说,你说出的就是真相,我绝不怀疑。陆隐华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搭船的船夫、仇元宝公子都可作证。我想,仇元宝公子陪同忘尘真人去了湘西,可寻船夫大哥前来对质。” 仇暮云闻言想到了船老大一家的惨死,咬碎钢牙,道:“船老大一家已尽数遭了嗜血的毒手,此仇我定是要报的。” 李诚哈哈大笑,道:“船老大一家怕是被你灭口吧!” 关萍儿闻言,怒道:“无耻人,仇大哥绝不会做那种事!” 陆无名见状,喝道:“都不要说了!”大家纷纷住口,退开一边。陆无名眉头紧锁,道:“既是争不出个什么,不如权且留到武林公审大会,同你青城派的仇怨一并清算。现下,当务之急是先安葬了陆谦,救治南宫姑娘和关姑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厉水生一抱拳,道:“全凭陆总镖头安排。” 蒋道勤也道:“即是如何,便留待武林大会分说。”李诚还欲说什么,被蒋道勤挡在了身后。 陆无名点头,道:“那便请厉帮主准备车马,我杨威镖局安葬陆谦,这雷火就劳烦青城派看押吧!”众人并无异议,各自领命去了。 陆无名来到陆隐华身边,低声道:“华儿,你当真见到了忘尘真人?” 陆隐华笃定的点点头,低声道:“爹,他们都是侠义之士,望爹爹不要再苦苦相逼了!” 陆无名看了看陆隐华,微笑道:“自然。” 沈沐风兜兜转转走了这几天的路程,终于看见了齐云山,真是好不欣喜。只见齐云山峭拔明丽,与云相齐,仙气缭绕于赤壁丹崖之间,苍翠青林密荫,泉瀑环佩叮咚,真似一位神姿俊朗的谦谦君子。沈沐风暗暗赞叹:白岳果然名不虚传,这神姿俊朗的劲有点像哥啊!也不知道哥和莫离他们怎样了,我得赶快把那个假冒的掌门揭穿了,早些回去与他们汇合。他边想边沿着上山的路蜿蜒而行。 路虽不甚宽阔,但显是人工开凿,行走甚是便利。沈沐风一路上行,将险要奇石,洞天福地,云崖湖景皆抛诸身后,不多留恋。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突觉眼前豁然宽阔,一座不甚宏大的殿宇渐渐映入眼帘。沈沐风走近,抬头只见一块匾额,上书“佑圣真武祠”五个大字。 沈沐风正要抬手叩门,门却吱呀呀一声开了,一个道士走了出来,他揖礼一拜,道:“掌门说近日有贵客,想必说的便是公子。公子一路风尘,快请入祠休息吧!” 沈沐风心中疑窦重重,暗忖:这假掌门是怎么知道我要来?莫不是这道士认错了人? 沈沐风摆手,道:“齐云山岂可放外人进入,速速摆出齐云剑阵!” 道士一脸懵相,道:“掌门吩咐,不得与贵客动手!” 沈沐风闻言一怔,暗忖:这掌门果然心思灵巧,竟断去我揭穿他的法门!无奈,他只得跟着道士走入太素宫。 这太素宫内不似想象般宏大壮丽,仅仅是青砖素瓦简朴搭建。进了宫门不远就是灵官殿,过虚危池上渡仙桥,便到第二进元辰殿,在后面便是主殿太素宫了。道士带着沈沐风绕过主殿奔着左侧的弟子房而去。 沈沐风忙道:“道长,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道士停住脚步,笑笑道:“掌门言,公子赶路辛苦,今日便在客房休息,明日我再引公子去见掌门。” 沈沐风连连摆手,道:“我不累我不累,道长请带我去见掌门吧,我有要事与掌门商议。” 道士略失望,道:“掌门也料到公子必是焦急,公子真的不需休息?” 沈沐风笃定点头,道:“不用不用。” 道士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那公子便随我来吧!”言罢,向元臣宫而去。 沈沐风走了几步,又叫住了道士,道:“道长,你们掌门不在太素宫里吗?” 道士略不耐,道:“掌门正闭关参悟,不便见客。武痴师叔又不在宫中,故而贫道先带你去见守静师兄。” 沈沐风疑道:“守静?我还是想先拜见一下掌门,烦劳师父……” 道士见沈沐风如此坚持,又叹了口气,道:“守静师兄乃忘尘真人的首徒,你可愿见?” 沈沐风闻言,心中暗喜,忖道:若是能先见到忘尘真人的徒弟,将他说服,再拿下那假掌门,岂不事半功倍?他忙陪笑道:“原来是忘尘真人的首徒,我当然愿见,请道长带路。” 道士再次叹息,摇摇头,走在前面。 沈沐风狐疑,暗忖:这道长连连叹息是何原由?他头脑突的清明,暗忖:不好,这道长每当我做出一个选择,便叹息一次,且每每对话都似早有准备,难不成其中有诈?他刚欲叫住道士,怎奈元辰宫已至,道士已跨入殿门。沈沐风心一横,暗道:此行凶险早已预知,我又何惧之有。只是进了这元辰宫的殿门,每一步都要格外留神了,别着了这假掌门的道。想到此处,沈沐风掸掸身上的尘土,正正衣襟,大步迈入元辰宫的殿门。 进入元辰宫,沈沐风抬头观瞧,殿正中供奉着一位三目四面八臂的慈祥老太太,手中拿着各种样式的法器。两侧则供奉着样貌各异的神仙,足有五六十个,神像不甚华丽,但均不染纤尘。沈沐风心中大略有数,这便是元辰殿的六十甲子神,倒不知中间的老太太是哪路神仙。 他正自琢磨,只见道士引着一队人自神像后走出,道:“守静师兄,便是这位公子了。” 沈沐风上下打量,只见领头的守静头束青竹发簪,身着灰布道袍,脚踩玄色道履,素雅整洁,质朴方正。沈沐风暗暗点头,道:不愧是忘尘真人的大徒弟,果然有乃师风范。 十几名太素宫的弟子分列于大殿两侧。守静上前,对沈沐风谦恭一礼,道:“沈公子一路风尘,不多做休息,定是有什么因由吧!” 沈沐风心头一紧,暗忖:他怎知我姓沈,我自打进了这宫门便没提及过,此事颇为蹊跷,凡事不能让他们占了先机。但此时也不能冷了场,他忙挤出一脸堆笑,道:“多谢道长关怀,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素闻齐云山风景秀美,过来瞧瞧。守静道长怎知我姓沈?” 守静微微一笑,道:“掌门两日前便道沈公子要来,命贫道及师兄弟们好生款待。” 沈沐风闻言,哈哈大笑道:“掌门既两日前就有所吩咐,为何现在又去闭关了?这便是太素宫的待客之道?再来,素闻忘尘真人悬壶济世,救百姓于水火,怎的新任掌门倒是传承了推算天机的本事?莫不是这太素宫上下拿我沈沐风取乐?” 守静闻言,直觉脸颊发烫,一时语塞。其余弟子在侧偶有窃窃私语者。 沈沐风见守静有些乱了方寸,又道:“高僧们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放在这太素宫却不灵了?” 守静怒道:“沈公子,不要放肆了。” 沈沐风一吐舌头,自己也觉言语过于激烈了些,深深一揖,道:“刚才言语确是不妥,望道长别往心里去。” 守静回礼,道:“既是沈公子已然察觉,贫道便据实相告。两日前,掌门得到消息,杀害家师的魔教之徒派遣沈公子前来,欲夺掌门之位,可有此事?” 沈沐风垂目点头,嗯了一声。只听“刺棱”一声,两侧的十余名道士齐齐拔剑。沈沐风一惊,道:“这是何意?” 守静走近沈沐风,道:“沈公子这是承认了?” 沈沐风一拍大腿,道:“你见过坏人这么快就招认的吗?” 守静皱眉,道:“那沈公子点头何意?” 沈沐风苦笑,道:“既然他说我是来抢掌门的,自然有一套说辞,让你们信以为真。那我这个来‘抢’掌门的,也自会有一套说辞,就看谁的更可信。我且不知他的说辞,如何反驳啊?我点头只是说,我了解了你们眼中我的来意。你可继续说!” 守静闻言,强压怒气,道:“沈公子,你不是谋害我师父之人,我太素宫不愿为难于你,你若再咄咄逼人,休怪贫道不客气。” 沈沐风闻言,将背后的包袱扔在地上,遂即宽掉外衣。 守静见状,退后两步道:“沈公子,你……” 只见沈沐风将身上带的匕首、暗器,甚至随身的干粮全都丢在地上,只穿着粗布内衣站在殿中。 一名道士直欲冲过来,被两侧的道士拦住。他口中还大喊,道:“你竟亵渎先天道姥,看我斩了你这狂徒!” 沈沐风“咕咚”跪倒在先天道姥的神像前,道:“道姥在上,弟子绝无亵渎之意,今特为太素宫忘尘真人而来。若有不敬,请受弟子一拜。”言罢,“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在场的大道士都被他的举动惊呆,守静上前,道:“沈公子这是何意?” 沈沐风翻身站起,正色道:“我身上所有能伤人的,不能伤人的物件皆在此处,唯有我胸口贴身缝有一只玉簪,此乃我心爱之物,不能卸下。众位道长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沈沐风对太素宫掌门之位没有半点觊觎之心,我此来只给众位道长带一句话:忘尘真人并未如江湖传闻般亡故,他老人家尚在人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守静神色大变,眼中似有泪水溢出。他几步上前,紧握沈沐风双臂,道:“你说什么?” 沈沐风诚挚的看着守静的眼睛,道:“忘尘真人还活着。” 守静退后两步,低声自语道:“师父!” 旁边的道士们也交头接耳,道:“他说忘尘真人还活着?”“师父没死?”“那真是太好了!”也有的道士,道:“不要听他胡言乱语,真人不就是他害的。”“对,不能被他巧言吝啬所欺。” 守静略定心神,抬头看了看沈沐风,道:“你道师父尚在人间,那他现下何处?” 沈沐风微笑,道:“若我说了,被魔教知晓,忘尘真人可就真的危险了。” 守静恳切的望着沈沐风,道:“沈公子请直言。” 沈沐风点头,道:“湘西!” 不待守静言语,一个道士抢言道:“师父若知道掌门信物有失,定会回到太素宫主持大局,因何迟迟不归?他老人家素来与湘西无甚瓜葛,何故独往湘西?” 守静点头道:“武师弟言之有理,沈公子作何解释?” 沈沐风看着守静,暗忖:我来太素宫的消息是谁泄漏的?这假掌门又是何来历?若是和盘托出,是否会将忘尘道长、排教,还有哥、莫离等人至于危险之境?他又看了看守静,暗下决心,道:“守静道长,此事事关重大,可否禀退左右?” “不必了。”只见自神像后走出一人,此人沈沐风认得,不就是青城派的江公子。 众道士一见此人,均躬身失礼,道:“掌门!” 沈沐风一脸惊诧,用手指点,道:“原来是你?” 只见一身道袍的江公子上前几步拉起沈沐风的手,道:“不是我还有谁啊?”他看了看沈沐风,又瞧了瞧这一地的东西,道:“这是……” 守静上前道:“掌门,这些东西都是沈公子的。” 这江公子摇摇头,道:“沈兄弟,你这是何必呢!”他对守静道:“快叫人收拾一下,我与沈公子去后堂续话了。”言罢,拉起沈沐风就走。 沈沐风忙道:“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清楚,去后堂干什么?” 江公子看了看左右,道:“沈兄弟,你不想得知此中缘由吗?”言罢,转身走出了元辰宫。 沈沐风一脸茫然,暗忖:此中缘由?难倒还另有隐情?难不成与青城派有关?沈沐风忙追过去,道:“唉!江公子,等等我啊!” 留在元辰宫中的守静被搞得一头雾水,心中暗道:这沈沐风跑来说忘尘真人还活着,现下又与林掌门熟络,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沈沐风追着江公子来到太素宫主殿,江公子转身将殿门关闭。沈沐风警觉道:“江公子这是何意?” 江公子一揖倒地,道:“在下林崇江,见过沈公子。” 沈沐风撇着嘴,道:“原来你姓林,不姓江。那为何在青城派时却自称江公子?” 林崇江长叹一声,道:“沈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是被青城派抓去的,不敢透露真实姓名,故而谎称是赶考的学子。沈公子不会笑话在下吧?” 沈沐风冷哼了一声,道:“无聊!” 林崇江陪笑道:“沈公子,其实在下这般安排,全然是试探公子对太素宫是否存有敌意。若沈公子确是为太素宫之安危而来,我便安心了。” 沈沐风撅着嘴,撇了他一眼,道:“那便快快交出掌门信物!” 林崇江摇头,道:“沈公子稍安勿躁,待我与你分说清楚,再做决定不迟。” 沈沐风一把握住林崇江的手腕,用了七成力道,道:“林掌门,先交出掌门信物再分说,也不迟。” 林崇江疼得一缩手,道:“沈公子手劲也忒大了!好好好!这便是掌门信物,交与公子了。”言罢,他自怀中掏出了一个背面刻有“素”字的铜八卦。 沈沐风看了看,与忘尘道长描述别无二致,心中略安,道:“你说吧!” 林崇江哀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被抓进青城派,日夜盼望脱身。一日夜中,青城派大乱,我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不想,却是武痴前辈硬闯青城派,说是抓猴子和大黑怪。” 沈沐风闻言,心中暗笑:这倒是武痴前辈的风格。 林崇江续道:“青城派哪肯让他胡来,两边便打了起来,我便趁乱逃了出来。哪想到,跑不多远便撞见了奄奄一息的武痴前辈。” “奄奄一息?”沈沐风心中一凛,道:“谁能打得赢武痴前辈?” 林崇江道:“我虽武功低微,但江湖上的事还是知道些的,我也很奇怪,谁能伤了前辈。”林崇江偷眼看沈沐风,见他疑云骤起,便道:“是魔教的乱今圣使,暗算了武痴前辈。” “乱今……圣使?”沈沐风心里咯噔一声,但仍将信将疑,道:“武痴前辈他怎样?” 林崇江两行清泪直流,道:“我无能,没能救得前辈!” 沈沐风怔怔的看着林崇江,心中翻腾,不知信是不信。 只见林崇江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武功低微,不能找魔教报仇,但却不能眼见太素宫毁于一旦。武痴前辈临危将这掌门信物和绿林通缉令托付于我,并告知我忘尘真人中了魔教御毒的奇毒,我这才跑到齐云山,发下绿林通缉令。但我未敢言明武痴前辈也已亡故,我怕魔教乘虚攻上太素宫,以我这低微功力,如何抗衡?不想,忘尘真人吉人天相,正好这掌门之位我也是如坐针毡。此刻物归原主,我也乐得逍遥了!”言罢,他又取出碧绿印章,正是绿林通缉令,捧于沈沐风面前。 沈沐风听完他的话,久久不能平静。他疑惑的看着林崇江,暗忖:此人言语滴水不漏,但若说是真的,又太过蹊跷。想到此处,他问道:“武痴前辈葬于何处?” 林崇江看着沈沐风的眼睛,笃定道:“青城派西侧的密林之中,为避魔教耳目,未敢立碑。”沈沐风闻言,心中微颤。林崇江见状叹息,道:“看来沈公子还是不信我!” 沈沐风摇摇头,道:“让我再想想!” 林崇江点头,道:“好!不如沈公子先在这太素宫住下,想清楚再处置我也不迟。”他略迟疑,又道:“只望沈公子不要当众戳穿我,给在下留个薄面。” 沈沐风点点头,道:“那……林掌门,这信物和绿林通缉令,我就先收下了!林掌门也不要多心,我留在元辰宫的那些物件,望掌门替我收好。”言罢,嘿嘿傻笑。 林崇江一抱拳,道:“全凭沈公子安排。”言罢,他将殿门打开,道:“守静!去给沈兄弟安排住处” 守静自元辰殿中跑过来,道:“掌门,这……” 林崇江哈哈一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守静狐疑的看着沈沐风,沈沐风挠头道:“就先当是误会吧!” 守静更是迷惑,只得先安排房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五章 齐云陷玄境 大江骇浪生 入夜,山峰微凉。沈沐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反复思量着这个林掌门的每一句话,越想越睡不着。他搭在胸前的手摸到了莫离的玉簪,不禁心中欢喜。不知莫离怎样了,若是她没受伤,此时定与我同在这齐云山上,八成又要女扮男装才好。他的思绪不禁飞回了仲夏之时,莫离与武痴前后追逐,上下旋飞的场景。他突的眼前一亮,旋即坐起,道:“不对呀!”他暗忖:这林崇江似是有问题。日间,乍闻武痴前辈被害,神思恍惚了些,没能想出破绽。此刻定神细思,武痴前辈那般孩子脾性,如何在临终之时托付得如此清楚明白?这青城派又为何无缘无故的抓一个白面书生回去呢?想到此处,他再也坐不住,一跃跳到地上,披上外氅直奔林崇江的房间而去。 远远的只见林崇江房中尚有烛火。沈沐风急走几步,上前叩门,道:“林崇江,快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崇江衣冠整齐站在门前,笑笑道:“我知沈公子定会前来,入夜便候在此处。” 沈沐风一皱眉,心道:他定是心虚,早有准备,我当处处心。 只见林崇江侧身,道:“里面请。”言罢,等待沈沐风进房间。沈沐风向房内看了看,与自己的客房极为相似,并无特别之处,但仍不敢轻易上前。林崇江见沈沐风半晌未动,又道:“沈公子不是有事与我相商吗?” 沈沐风眼珠一转,道:“此处狭窄,不如我们到太素宫续话?” 林崇江闻言,笑道:“全听沈公子的。” 两人乘着夜色,一前一后来到太素宫。林崇江用火折子点燃侧壁烛台,羸弱的烛火跳动下,佑圣真君的神像显得更加威严。 沈沐风走近林崇江,一股淡淡檀香味似乎欲隐藏着另一种味道。沈沐风心中好笑,道:这厮不知我百毒不侵,还用这般雕虫技,看我耍耍他。他走近几步,道:“林掌门,你身上有一股香气甚是淡雅,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料?” 林崇江并不慌张,道:“沈公子过誉了,只是这些日子在山上久了,熏染的香火气吧!”他略走远些,又道:“沈公子对日间的事尚存疑虑?” 沈沐风哈哈一笑,道:“是有那么一点。” 林崇江道:“公子请讲。” 沈沐风又凑近,道:“不知你是怎么被青城派抓住的?他们为何要抓……抓……”说着说着,沈沐风一头栽在林崇江怀中。 林崇江也不相扶,沈沐风如一团棉絮般瘫倒在地。林崇江用脚踢了踢沈沐风,冷哼一声,道:“我本不欲为难你,你却自找麻烦。”言罢,转身走到神像之后,伸手旋转一个未插蜡烛的烛台,只听“咕隆”一声闷响,神像后的石板地竟出现了一个方正的缺口。 林崇江刚要转身,只听耳边有人说话,道:“呦!太素宫还有这般暗道?” 林崇江吓得三魂丢了二魄,他下意识的一回头,目光如鼠般贼光闪现。沈沐风一愣,恍然大悟道:“临江!” 林崇江一抖手,一把白色粉末直奔沈沐风面门而来。 沈沐风忙闭上眼睛,但由于距离太近,也是挨了个正着。他本以为自己百毒不侵,无畏什么毒粉迷药,哪知双目灼烧,剧痛难忍,一时间目力全失。他用手轻抚双眼,视线仍是朦胧。 林崇江奸笑一声,道:“找死!”飞起一脚直踢到沈沐风的腹。沈沐风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但他深知神像后有个陷阱,故而强忍剧痛定住脚步。岂知,他踩的地面突的向下倾斜,只听“嘎叭”一声,机皇倾翻之声后,地面又恢复了原貌,沈沐风踪迹不见。 林崇江打打手上的石灰粉,道:“这子,怎的耐得住幻菊阁的迷药?” “谁在太素宫中?” 林崇江一惊,忙俯身躲进神龛之下。 守静推门进入,走到神像后看见地上的一丝白灰,略一迟疑,自语道:“师弟太粗心了,做完晚课竟也不灭烛火。”边说着,边将烛火一一灭去。 待守静走远,林崇江才爬出神龛,略定心神,暗道:幸好这个疯子主动要求来这里,否则今晚计划难成,就凶险了。他边思量边离开了太素宫。 沈沐风只觉伴随着呼呼风声,身体急速下坠,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要是向哥的冰泉洞那么深,我不死也的摔断腿。他边揉着眼睛恢复视力,边洒出磷光粉。可磷光粉飘散在空中,也照不到洞底。 沈沐风心中一阵发凉,暗忖:我命休矣。正想着,只觉脚下已然踩到实地,他猛提真气,口念心念要诀,将内力与身形融为一处,脚下不自觉便使出了幻影迷踪步的精妙步法,衣袂翩翩,混若蛟龙,但他自己全然没注意到。 沈沐风借着磷光粉的映照,向上望了望,心中窃喜:“真是走运,居然没摔残我,但想上去却难若登天了。”他脱下外氅包了一些磷光粉做成幽蓝的火把,寻着洞壁四处观望。原来他掉进了齐云山的山腹之中,四面石壁被开凿的光滑整齐,显是精心雕琢。他沿着石壁边观察边敲打,突然喜上眉梢,得意道:“区区机关,也想关住我沈沐风,哼!还不如我哥家的柴房呢!”他伸手对着石壁轻叩三下,果然石壁“咯吱咯吱”作响,向着内侧开启了一道暗门,沈沐风举着磷光粉的火把刚走过石门,只听“咯吱咯吱”石门自动关闭,严丝合缝不露一丝痕迹。沈沐风凑近一看,上书两行字:“隐迹石门,出入无形。萧然侄奉上。” 沈沐风心中一阵激动,暗忖:这原来是慕萧然前辈,不对,是师父,嗯,是师父制作的暗门。可,他却自称侄,且称奉上,显然他不是这洞府的建造者,那这洞府是谁打造? 他边想边举着幽蓝火把,沿着狭长石洞向前走。不多时一个房间闪现眼前,沈沐风走进一看便傻了眼。这房间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窗一门,却高悬过顶。沈沐风俯视着满地的星空,真是哭笑不得,他暗忖:这是何处,难倒走过那道隐迹石门,便到了又一重天地?爹爹遍访名山,也未尝有如此奇遇。今日真不知我是有福,抑或倒霉了。他飞身欲将头顶的房门打开,岂知身形悬于半空,却是无处借力,几经尝试却都无功而返。他懊恼的坐在星空上,只觉阵阵寒意从屁股下面冒处,不犹得慨叹一声,夜凉如水。他抱着外氅,躺在星空之上沉沉睡去了。 山石错落间,一只乌黑的水吊坐在烧红的碳火之上,股股热汽腾腾冒出。一位耄耋老人仰望着漫天星斗,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本事不怎么大,心倒是都挺大的,居然睡了!哼!”说着将茶端至唇边,品了一口,又道:“还是忘尘这孩子种的茶香!” 翌日,温暖的阳光洒在齐云山上,显得儒雅宁静,可太素宫里却乱做一团。 “守静师兄,太素宫上下都找遍了,不见掌门踪影。” 守静双眉紧皱,道:“可见昨日来的沈公子了?” “也不曾见到。”道士焦急道:“这可怎么办呀!公审大会马上就到了,金山寺已送了三封书信催掌门过去,这可怎么办!” “师兄,守静师兄!”一个年龄稍长的道士自寺外跑进,道:“师兄,一个樵夫道,有人在后山呼救!” “后山?”守静狐疑,道:“随我去看看!” 三人来到后山路,果然听闻有人呼救,道:“救命……救命啊!” 那个引领过沈沐风的道士欣喜,道:“是掌门,我识得掌门的声音。” 三人循声而往,远远的只见茂密的林叶间,林崇江被倒悬在树上,脸被憋得通红,不住的叫喊着:“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守静抽出长剑,飞身斩断绳索,救下了林崇江。林崇江坐到地上,半晌才把气喘顺。 道士急切的问道:“掌门,您没事吧?这是……”他指了指绳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崇江摇摇头,略带哭声,道:“是我识人不明,都是我的错,辜负了忘尘真人的重托,我无颜活在世上!”说着,举手便欲自戕。 守静一把拦住他,道:“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崇江长叹一声,道:“昨日来的沈公子是我的旧识,早有人言他投靠魔教,我却不信。可昨晚入夜,他来我房间说是有事相商,却那知他迷倒了我,抢走了掌门信物和绿林追缉令。” “啊?”年龄稍长的道士怒目圆睁,道:“他怎能如此背信弃义,枉费掌门的信任。” 林崇江摇摇头,道:“我不配做掌门,也没有能力做这太素宫的掌门,我还是……还是……” 守静见状,忙上前,撩衣襟跪倒在林崇江面前,道:“掌门,武林正值多事之秋,望掌门以大局为重。我马上派人去追那贼子,将掌门信物和绿林追缉令一并取回。” 林崇江摆摆手,略带哭腔道:“他昨夜便下山了,如何追回?” 道士拉着林崇江的衣襟,抽泣道:“掌门,不管怎么样,您要保重身体啊!我们先回太素宫,再做打算吧!”几人搀扶着林崇江回转太素宫。 茫茫浓雾盘绕大江之上,两人正穿过浓雾,沿着江边湿漉漉的浅滩艰难前行。 男人挽着女人的手,道:“心!” 女人颔首浅笑,道:“落崖,我没事的!” 凌落崖展颜,道:“想多呵护你一点,难倒也不行?” 灯芯羞赧,道:“言语轻薄。” 凌落崖点头,道:“江湖人人都道我轻薄,无妨!” 灯芯收敛笑容,道:“落崖,我不会和他们一样的,我了解你。” 凌落崖笑道:“我当然知道。”突然,他一伸手将灯芯揽入怀中,旋即俯身。灯芯挣扎,刚欲言语,凌落崖将一只手指指在她唇边。灯芯顺着凌落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行人自江岸缓缓走来,正是青城派弟子。两人压低身形,用灌木和浓雾掩藏踪迹。 只见走在第二位的弟子愤愤不平,道:“刘师兄,代掌门在金山寺享福,咱们却跟着二公子在这里挨饿受冻,你说有没有这般道理?” 刘师兄慨叹一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代掌门这两日便到。” “啊?代掌门要来?” “是啊,听说何大哥在江陵被魔教害了,代掌门十分震怒,要来与二公子汇合,讨伐魔教。”几人边说边走远了。 凌落崖揽着灯芯,只觉她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低头,见灯芯泪眼中似有怒火喷射而出。凌落崖低头吻在她额头,轻声道:“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灯芯闻言,猛抬头,怔怔的看着凌落崖,切齿道:“我当然忘不了,他是如何诱骗我,利用我,又抛弃我的。他推我下山崖那一刻我才明白,在他心中,我只是一枚弃子。” 凌落崖怜惜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以后不会了,你同我在一处,他休想再欺侮你。” 灯芯缓缓的摇了摇头,凌厉的目光寒若江风。 凌落崖心中担忧,道:“灯芯,不要再想过往的那些事了!” 灯芯咬着嘴唇,恨恨道:“我要余骇浪身败名裂,我要他在武林中无法立足,我要去武林公审大会,揭穿他的卑劣嘴脸。” 凌落崖闻言,忙道:“万万不可。武林公审大会乃龙潭虎穴,去不得。” 灯芯泪流满面,颤声道:“我……我却忍不下这口气。” 凌落崖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好了好了,若是能寻得机会,我出手替你除了他,你切忌显露行迹,知道吗?” 灯芯闻言,一头扎进凌落崖怀中,泣不成声。哭了好一阵,她抹了抹泪水,道:“我想去……” “不可!” 灯芯惊讶的望着凌落崖,道:“你知道我要去……” 凌落崖迷离的眼神盯着灯芯,道:“你定是要去阻止余骇浪加害兄长,此事不可,会惹来麻烦。” 灯芯颔首低声道:“老掌门与夫人待我如亲女,若不是余骇浪迷惑,我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她远眺茫茫大江,续道:“若是,大公子再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对得起掌门和夫人!” 凌落崖眼神黯然,沉默良久,皱眉道:“你会因此丢了性命的,你也不怕?” 灯芯笃定的摇摇头,道:“他想害死我,没那么容易,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凌落崖劝阻,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现在是重生,不要在意前尘旧事了。” 灯芯抿着嘴,心中苦痛,道:“落崖……” 凌落崖一把将灯芯的头埋在自己胸口,深吸一口气,道:“别说了,我都懂!你若执意如斯,我陪你便是。” 灯芯浑身一震,挣脱怀抱,道:“不要,乱今圣使会要了你的命的。” 凌落崖苦笑道:“我没能保住幻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别看乱今圣使凶狠,他不敢杀我的。” 灯芯将信将疑,道:“真的?” 凌落崖心中酸楚,还强颜欢笑,道:“我怎么也算尼魔教的圣使,算起来与他是平起平坐的,他奈我何?” 灯芯思量了一会,点头道:“也是!”旋即破涕为笑。凌落崖望着她那明灭闪烁如烛火般的笑靨,胸中不由生起一股悲恸。 时当晌午,余惊涛带领着五名弟子来到江边的一处蓬草屋。他看了看地上湿漉漉的青苔,暗忖:骇浪贤弟在此受苦了。想到这里,他叫道:“骇浪贤弟可在?” 余骇浪闻声,忙自蓬草屋内跑出,紧紧拉住余惊涛的手,道:“大哥,你可来了。” 余惊涛也反握住余骇浪的手,道:“好兄弟,你在这受苦了。” 余骇浪摇头,道:“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魔教已将何兄弟杀害,我们该如何应对?此外,适才得到消息,沈凄霜等人落脚皖城,我等又当如何?” 余惊涛一惊,道:“难怪唐老儿要去皖城,原来他那宝贝女儿在皖城。”他微一犹疑,道:“不过,魔教欺人太甚,我们当以为何文简兄弟报仇为先。” 余骇浪闻言,心中不悦,但仍佯装顺从,道:“大哥说的有理,全听大哥吩咐。只不过,巡视的兄弟们晚些才能回来,今夜大哥怕是要与我在这草棚将就一晚,明日我们再去寻个整齐之处让大哥好生休息。” 余惊涛一听,颇不以为然,道:“兄弟你住得,为兄便住得。” 余骇浪眼睛闪出一丝狡黠,道:“大哥与兄弟们同甘共苦的义气,弟拜服。” 入夜,江风阴寒,席卷蓬草屋。 余惊涛被江风吹得瑟瑟发抖,心下暗忖:骇浪贤弟在此处住了这许多时日,真是难为他了。他正辗转反侧之际,只听余骇浪在门外,道:“大哥,睡了吗?” 余惊涛忙披上外衣,道:“没有。”他打开房门,道:“贤弟有事吗?” 余骇浪左右瞧了瞧,道:“大哥,弟子们将将睡下,我们到外面说话,以免吵醒了他们。” 余惊涛点头,随着余骇浪出了蓬草屋。余骇浪前面引路,两人逆着江边走出了大约两里的距离,余骇浪站定在一块江边巨石一侧。正这时,巨石之后转出一人。 余惊涛不明就里,上下打量着这个人。只见此人一人黑色斗篷直接包裹至头,只露出一对鹰眼,放出犀利的目光,慑得余惊涛浑身打了个寒战。余惊涛问道:“骇浪,这是谁?” 余骇浪奸笑转身,道:“哥,这位是大金刺史,想要招纳咱们兄弟呢!” 余惊涛一听,怒起心头,道:“骇浪,你不是与哥哥说笑吧!若他真是大金刺史,你我兄弟当立时击杀。” 余骇浪收敛笑容,道:“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金刺史可是为你我兄弟的前程而来,你怎这般无礼?” 余惊涛仍是不信,道:“如何证明他便是大金国的刺史?” 只见那黑袍人身形微动,右手举起一块金牌,上书完颜二字。余惊涛看了金牌,混身一震,他惊恐的看着余骇浪,道:“难倒……难倒那唐老儿说的是真的?二弟你真的勾结金人?” 余骇浪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大哥,你说的也忒难听了。何为勾结?大宋江山风雨飘摇,待大金破宋,你我兄弟亦可封王拜相。不过,若是你冥顽不灵……” 余惊涛不待他说完,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道:“骇浪贤弟,待我先斩杀了这个金狗,再与你分说。”言罢,他挥长剑直奔金刺史。 余骇浪闪身挡在金刺史前面,余惊涛怒吼道:“骇浪,你让……开!”话未说完,只觉胸前一阵冰凉,他缓缓低下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插入自己心窝,鲜血滴滴答答的自伤口溢出。他瞪大眼睛,面目狰狞的死盯着余骇浪,道:“你……” 余骇浪轻蔑一笑,道:“今日本就没打算说服你的,只是为了扫清你这个绊脚石。”余惊涛目眦尽裂,双手死死抓住匕首,宁死也不相信,这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所为。 正此时,远处亮起了一片火把,人生嘈杂。细听之下,似有人喊:“在哪呢?”“快追!”“应是顺着大江逃了”“别让他跑了!” 余骇浪心中惊恐,道:“有人来了?这如何是好?” 金刺史冷哼一声,道:“慌什么?”上前一步,照着余惊涛的腹猛踢一脚。余惊涛的身体便如一坨死肉般,“扑通”跌进了大江之中。 余骇浪忙陪笑,道:“刺史英明。”金刺史也不接言,转身遁入黑暗之中。余骇浪慌忙抹去手上的血迹,整理衣襟站定。 正此时,光影一闪,一个硕大的黑影自岩石上跃下。余骇浪骇然,本能叫道:“谁?” 那黑影并不停留,径直向前跑去。只听不远处有人声,道:“那边有声音,定是往那边跑了,快追!”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冲着岩石而来。 余骇浪偷眼望去,远处来的正是李诚等人,故而他断喝一声:“哪里走?”挥长剑追向黑影。只见那黑影在浅谈上踉跄前行,显然不适应浅滩泥泞。余骇浪俯身,抖手激射出两枚石子,正打在黑影的腿上,黑影“哎呦”一声栽倒在地。余骇浪抢步上前,将长剑架于黑影脖颈之上。 这时,远处的那群人也匆匆奔到,一个声音兴奋道:“是骇浪大哥吧?” 蒋道勤上前躬身失礼,道:“骇浪大哥,原来是您出手帮我们擒获了这个魔教奸徒。” 余骇浪低头看了看这个长得像黑熊精的人,道:“此为何人?” 李诚忙上前将江陵发生的事情讲说一遍,又道:“我们恰到前方宿营落脚,不甚让这家伙给跑了,这不,让您给擒到了。” 余骇浪点头,道:“原来如此。” 蒋道勤目光黯然,道:“不知骇浪大哥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余骇浪眼珠一转,干咳一声,道:“今日大哥前来蓬草屋与我汇合,岂知方才我去找大哥,却远远看见他追着一个黑衣人而去,我怕他出什么危险就跟了来,便遇上你们这档子事。”他佯装发问,道:“你们自那边过来,有没有见到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均摇头,道:“没见过。” 余骇浪假意疑惑,道:“怎么会,你们随我找找。”他指了指李诚,道:“你去巨石那边看看。”又指了指蒋道勤,道:“你去荆棘丛看看。” 众人分头寻找,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只听李诚叫道:“不好了,这里有血迹。” “什么?”余骇浪佯装惊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巨石跟前,道:“哪里?” 李诚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道:“好多血!” 余骇浪借着火把的光亮一瞧,怒吼道:“定是魔教害了大哥!先是害了何兄弟,现下又害了大哥,我与魔教势不两立。” 青城派的弟子们全都围拢过来,群情激愤,纷纷喊着:“与魔教势不两立!”“与魔教形同水火!” 余骇浪浊泪纵横,撕心裂肺的喊着:“大哥!大哥!” 蒋道勤在一旁看得清楚,暗忖:怎的只凭几滴血迹,便知晓魔教害了代掌门?莫不是……唉!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悲切。 不待蒋道勤细思,李诚带头叫道:“我青城派不能群龙无首,我推举骇浪大哥做代掌门。” 众青城派弟子皆愣在当场,李诚见众人迟疑,便道:“武林公审大会在即,代掌门不知所踪,我青城派如一盘散沙般,不仅会被江湖人耻笑,还难以为老掌门报仇!”说着说着,他便掉起了鳄鱼泪,续道:“在我青城派风雨飘摇之际,骇浪大哥可愿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众弟子闻言,均点头称是,有几个弟子带头道:“青城派不可无首!”“对,青城派不能让武林同道瞧了!”“嗯,请余骇浪大哥带领我们,为老掌门报仇!”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余骇浪看着众弟子,佯装痛苦道:“爹娘和大哥相继遭遇不测,我心如刀绞。青城派是爹爹一生守护的,看得比我兄弟的性命还重,我怎会毁了爹爹的心血。” 众弟子闻言,齐齐跪倒,蒋道勤不得已也跟随跪下,众弟子叩首道:“代掌门!” 余骇浪迎着冽冽江风,心中狂喜,难以自抑。然而,他并未注意到,江中一条暗影顺流而下,似是在搜寻着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六章 芯耀云崖暖 一别死生阔 浑身湿透凌落崖踉跄爬上江岸,身后背着一人。阴冷的江风吹得他直打冷颤,而身后背着的那个人却比江风还要冷。 行出不远,灯芯拿着一件披风迎上来。她将披风披在凌落崖身上,道:“落崖,大公子怎么样?” 凌落崖轻轻的将余惊涛平放在地上,摇摇头,道:“心口中了一刀,还泡了这么久江水,早就半点生气都没了。” 灯芯心中一寒,咬牙道:“余骇浪怎的这般歹毒?我定要拆穿他的真面目。” 凌落崖苦笑摇头,道:“仅凭你我之力,谈何容易。” 正此时,躺在地上的余惊涛身体猛的抽搐,咳出一口血水,这下可吓坏了两人。凌落崖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细看,原来余惊涛一息尚存。他忙上前探他鼻息,又摸了摸他胸口,无奈的笑道:“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灯芯拉住凌落崖的衣袖,道:“怎的?难不成,大公子借尸还魂了?” 凌落崖摇摇头,道:“常人心生于左,可这余惊涛却心生在右,让他拣回一条性命。余骇浪若是平日对他兄长多有照抚,也不至留下如此后患。” 灯芯心头一喜,道:“那就是说,大公子没事?” 凌落崖点头,道:“外伤虽重,但未伤及心脉,加之他本就身体健壮,有个十天半月便可起身了。” 灯芯面露喜色,轻轻推动余惊涛,道:“大公子?大公子?” 凌落崖拉住灯芯的手,道:“现下是不会醒的,我们须寻一个僻静所在。一则让他好好养伤,再则也可避人耳目。” 灯芯点头,道:“嗯!可我们去何处藏身呢?” 凌落崖思量片刻,道:“此处向北便是大别山脉,山高路险,人烟稀少,我们去那边寻个山洞就好。” 灯芯点头,道:“好!” 两人在江边寻了一户鱼家,买了一架板车,拉着余惊涛直奔大别山脉而去。 一道明丽的阳光直射在沈沐风的屁股上,映得屋分外明亮。沈沐风翻了个身,半眯着眼睛环视整个房间。他自鸣得意的想:这房间欲使人产生旋幻之感,误以为只有高悬于顶的门方可脱身,实则另有暗道。哼!这种儿科的机关术,也想蒙骗我神机图的传人,笑话!想到此处,他不觉独自一人发笑。 耄耋老人看着光滑如镜的岩壁上,映照出沈沐风傻笑的身影,不觉皱眉,喃喃道:“莫不是通气孔不畅,把这子憋疯了?” 沈沐风笑罢多时,一跃而起,伸了伸懒腰,活了活筋骨。然后,开始上串下跳的寻找机关。他忽而趴下,忽而跃起,忽而倒立,忽而横躺。折腾了大半天,眼看着脚下的日头已升至屋子正中,沈沐风暗道:应是正午十分了,却只找到了一个算不得机关的机关,唉! 原来倒悬门的墙壁一侧,正中有一处巴掌大的圆形水晶。沈沐风轻旋水晶,听不到任何机簧响动,却见圆形水晶变得渐渐透明。他透过水晶向外望去,可见一个天然的石洞,石洞高有两三丈,顶处有一大洞,可见天光。洞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向洞内直射入一道明亮的光线。石洞正中摆放着一面大大的银镜,这束光正打在银镜上,反射至一潭净水中。 沈沐风恍然大悟,暗忖:原来是光影幻术,将水潭化作了天空。他又仔细望去,只见一条细索从侧面岩壁伸出,被类似蜡油装的东西粘附在烛台之上,连接着倒悬门的锁。 沈沐风暗暗点头,道:“此机关虽有四两拨千斤之巧,却也不甚高明。只是将这机簧全部至于石室之外,却如何破解?”他又旋转水晶,光影渐暗。沈沐风暗忖:这水晶每旋转半周可明暗一次,甚是玄妙。但此处并未与机关相连,难不成只是个窗口?他正思索,只听肚子咕噜噜一阵鸣叫。沈沐风双手抱头,蹲在“天空”,自语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好饿!”他躺在倒影天空之上,反复琢磨:石室内除了圆水晶,再无任何机关。门自外反锁,欲破此机关,需有人自外面开启。沈沐风啊沈沐风,此处哪里还有人为你开启机关啊? 日头渐渐西斜,沈沐风的肚子越发叫的厉害。他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道:“这机关令人能分昼夜,却不得天地;令人能见机簧,却不得解……”说到此处,他戛然而止,头脑里不断飞转着一个抓不着的思绪。沈沐风不断的问自己,是什么?是什么?似乎是此机关的症结。他拽着头发,皱着眉头,躺在倒悬天空上不断翻腾。 突然,他“腾”的坐起,大笑道:“哈哈哈!我知道了,是光!是光!”言罢,他在自己身上各种摸索,不一会,掏出了自临江处得来的掌门信物铜八卦。他对着倒悬的日头,将光线折出圆水晶,正照射在烛台上。傍晚的光线虽然不强烈,但足以使蜡油变软。沈沐风看着细索渐渐离开烛台,只听“咯嘣”一声,倒悬门上的铁栓被打开,门跟着“吱呀”一声开了,一条软梯被放下。 沈沐风无奈的撅着嘴,低声道:“这是哪位高人设下的机关,竟利用光影之理,神机图竟都无此中记载。”他向着四壁各鞠一躬,道:“前辈高人设下如此迷局,晚辈拜服!”言罢,他一纵身跃上打开的倒悬门。 沈沐风已掉落石洞一天一夜,又渴又饿,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到水潭边狂饮。他心道:吃不饱也得弄一个水饱不是。 耄耋老人见此景,一口茶水喷出,险些喷到石壁上。他擦了擦雪白胡子上的水迹,道:“现下的年轻人真是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出了人家屋子也不知道关门,那水潭鱼草不见,青苔不生,也不生疑。侥幸让你过了旋光幻境,我看你还有命走到我的丛星磁境?”言罢,又啜了一口茶。 沈沐风喝饱了水,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洞,心道:这大洞足有几丈高,我若不生上两只翅膀怕是上不去,还是看看四周还有没有路。他顺着山洞向前行,似是在岩壁上兜圈子,走了约一盏茶时间,又一个石室出现在眼前。 此石室向着山腹而开,里面宽敞异常,顶上还吊着大大几十个大石球。沈沐风近前一看,笑道:“搞完光影幻术,又来星象占卜吗?”他刚说完,只觉头顶震动。沈沐风暗忖:不好,难倒地动了?他忙俯身趴在地上。 过了片刻时间,只听天顶吱扭扭的声响传来,沈沐风抖了抖身上的土,爬起来抬头一看,不由得心惊。只见悬挂于石室天顶的几十个石球竟都转动起来,似是各有各的轨道,相互缠绕却不相碰。 耄耋老人哈哈大笑,道:“子,开眼了吧。这机关有十几年未开动了,你算是有福气。”说着,又喝了一口茶。他顿了顿,收敛笑容,狐疑自语道:“这子喝了潭水,怎的没事?” 连绵的大山渐渐遮蔽了天光,凌落崖拉着板车快步向前走着,灯芯不时上前为他擦去汗水。绕过密林,灯芯兴奋,道:“落崖快看,前面有个村子。” 凌落崖抬头向远处望去,林木掩映中果然有一个村落出现。凌落崖放慢了脚步,尽量使板车不发出声音,缓缓靠近村落。 灯芯不解,疑道:“落崖,为何不快些?” 凌落崖皱眉,道:“你看那村落即无炊烟,又不见人迹,连这进村的道路也是杂草丛生,可见应是个荒村。” 灯芯向村子方向看了看,点头道:“你说得是,果然没有人迹。不过没关系,能寻个落脚之处便好。” 凌落崖眉头紧锁,一股不安自心头升起。 灯芯看了他一眼,道:“落崖,你在担心什么?” 凌落崖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就是个荒村,我太过谨慎了。我们进去吧!”说着,将板车拉入村口。 灯芯左右张望,道:“落崖你看,那边有一处宅子,杂草少些。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凌落崖拉住灯芯,低声道:“你看,那处宅子比其他要整齐些,显是被人打扫过。若我们贸然前往,撞见了洒扫之人,行踪就被人知晓了。” 灯芯笑了笑,道:“也许就是普通村民前来祭祖,顺便清扫祖宅,又有何方?” 凌落崖摇头,道:“叨扰人家总是不好,我们还是去深处,寻一个落脚之处吧!”言罢,拉着板车向里走去。灯芯不解,只得跟着往里走。 来到村子深处,凌落崖将板车停在一间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的宅子前,道:“就这里吧!自村口进来也不会看到这里。” 灯芯点头,道:“你说哪里便哪里。” 灯芯将屋中的蛛尘土简单清扫了一下,凌落崖将余惊涛背进屋中,放在一张断腿的竹床之上。这一番折腾,余惊涛只觉伤口疼痛难忍,口中发苦,呻吟道:“水……水!” 灯芯忙拿过水壶,用手将水轻点到余惊涛唇上,道:“大公子,大公子?” 余惊涛迷糊中听闻有人叫他的名字,勉强张开了眼睛。窗口血色的夕阳映衬着灯芯憔悴的面容,出现在余惊涛模糊的视线中。余惊涛闭上眼睛,复又睁开。随即眼睛越等越大,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道:“灯芯!” 灯芯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床前,眼泪扑簌簌滚落。 凌落崖上前,迅速点住余惊涛周身大穴,道:“余公子,莫要心急,对伤势不利。” 余惊涛胸口不住起伏,奋力用手指点灯芯,口中发出微弱的气息声,道:“你……” 灯芯咬住下唇,道:“大公子,我知道错了,您责罚我吧!我对不起老掌门和夫人,也对不起大公子。但,这一切都是余骇浪的主意,请大公子明察。”言罢,连连磕头,额头都殷出血色。 凌落崖忙上前阻拦,道:“灯芯,这都是余骇浪的诡计,你不必太过自责。” 余惊涛张开嘴,费力的呼吸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行泪水横划过眼角。 灯芯推开凌落崖的手,道:“落崖,我要向大公子请罪,否则,于心难安。” 凌落崖怜惜的望着灯芯,道:“那我到外面等你!”言罢,退出屋去。 大约半个时辰,灯芯打屋内出来,见凌落崖朝向夕阳远眺,便问道:“落崖,你在看什么?” 凌落崖转身,看着灯芯满脸泪痕,道:“我在看暮色。”他边伸手轻拨灯芯前额的碎发,边道:“怎么,他谅解你了?” 灯芯点点头,道:“原来大公子也一直被余骇浪这个卑鄙人蒙蔽,还诱骗大公子给他留了一封亲笔信,说是自己若遭逢不测,便让余骇浪接掌掌门之位。” 凌落崖微惊,旋即笑道:“故而,这大公子才遭逢了不测?真是好手段啊!” 灯芯微嗔:“你还夸赞他?” 凌落崖闻言,一把揽过灯芯,温柔道:“哪里是夸赞,是觉得他可怕。”说着,用手点了一下灯芯的鼻子。 灯芯娇羞闪躲,道:“落崖,大公子身体虚弱得很,这里无医无食,可怎么办啊?” 凌落崖双手环抱着灯芯纤腰,道:“我去打点野味,明日再到山上寻些伤药。这大别山脉可是个大宝库,什么都有。只不过……” 灯芯疑道:“只不过什么?” 凌落崖凑到灯芯脸颊旁,道:“我可从没如此伺候过别的男人!” 灯芯娇叹一声,道:“落崖!我会好好回报你的。”凌落崖低头深吻上灯芯的樱唇。 两人纠缠了一阵,灯芯道:“好了,落崖,我去前面寻个锅子什么的,不然如何煮你的野味?” 凌落崖心头一紧,道:“灯芯,不要乱走动,我心里总是不安。” 灯芯娇笑一声,道:“你看你,不然你陪我一起去?” 凌落崖思量片刻,道:“你等我,趁天色尚早,我去寻些吃的,再陪你同去找锅子。”灯芯点头应允。 凌落崖提气纵身,飞也似的向密林奔去。 灯芯坐在破屋子里左等也不见凌落崖,右等也不见他回来,暗忖:落崖从未做过此等粗活,想必不顺利,不如我先找了锅子,烧好水等他。 想到此处,她起身轻唤余惊涛,道:“大公子?大公子?” 余惊涛慢慢的睁开眼睛,张嘴欲应答。灯芯忙道:“大公子,您在此处安心修养,我去寻个锅子,好给你炖煮些吃食。” 余惊涛感激的看着灯芯,勉强提气,道:“谢……谢谢!” 灯芯摇头,道:“大公子,这是我欠您和掌门的,不必言谢。我还要在武林公审大会上,揭穿余骇浪的恶行,以慰掌门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余惊涛闻言,胸膛不住起伏,双目热泪纵横。 灯芯眼含泪水,道:“大公子,那我先去了。”言罢,出了房门。 太阳已被连绵的山峰遮掩,只剩余晖。 凌落崖拎着一只野兔,灰头土脸的回到破屋,心中暗忖:糊口真是不易,这区区野兔竟也如此难缠。他进了破屋,见只有熟睡的余惊涛,不由得心中一紧。他扔下野兔,慌忙冲出屋,疯了似的在村里搜寻灯芯。他只觉喉咙里似是卡了东西般,不敢叫灯芯的名字,脑子里不断飞旋着一个血色的场景。他遍寻不到灯芯的踪迹,最后来到了那间洒扫过的宅子前。 天色渐暗,只见盈盈烛火在屋中跳动。凌落崖双腿打颤,不知为何,他本能害怕这间宅子,心脏跳得犹如擂鼓。他不断回想灯芯的一颦一笑,才能让他坚定决心踏出这一步。 凌落崖鼓足勇气,推开了宅子的门。 灯芯大惊,道:“谁?” 凌落崖一见灯芯,一颗心总算放下,道:“是我!” 灯芯跑过来扑在凌落崖怀中,道:“落崖,你吓死我了!” 凌落崖抚摸她的头,责备道:“为什么不等我?” 灯芯撒娇,道:“人家不是想先烧壶开水,等你回来嘛!” 凌落崖轻吻她额头,道:“以后不准这样了!锅子找到了吗?”他不经意间抬头,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屋子正中的一个灵牌,上书“爱妻关氏悯儿之灵位”。 凌落崖心中狐疑,自语道:“关氏?” 正此时,他突然觉得身后冷风骤起。他本能的抱起灯芯抢步跃入屋内,躲开了快如闪电的一掌。凌落崖一把将灯芯挡在身后,转身看处,一个浑身黑衣,蒙着黑色面纱的男人站在门前。凌落崖心中一冷,双腿打颤,单膝跪倒,道:“恭迎乱今圣使!”此时,他终于想起,自己惧怕的到底是什么。 灯芯闻言,吓得魂飞魄散,半趴着瘫倒在地。 乱今圣使踱步进入,冷冷道:“夜雀遍寻你们不得,却原来在这里,难怪他找不到。” 凌落崖浑身冰凉,额头浸出冷汗,心中不住的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乱今圣使绕过凌落崖,走到灯芯身旁,抓着灯芯的胳膊将她拉起,道:“你就是灯芯?这姿色尚不如幻菊啊!” 凌落崖闻言,心中一颤,幻菊惨死的景象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他痛苦的低着头,不敢回头看灯芯一眼。 乱今圣使看了看凌落崖,对灯芯道:“你看他,都不敢回头看你,你知道为什么吗?”灯芯惊恐的摇了摇头。 乱今圣使笑了笑,道:“因为他怕死!幻菊死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灯芯闻言,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她强忍眼泪,道:“落崖,落崖?”凌落崖头低得更低。 灯芯无望的摇了摇头,悲叹一声,道:“罢了,灯芯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本应不怕死了。”她转对乱今圣使,道:“圣使慈悲,望圣使放了落崖。” 凌落崖闻言,浑身一震。 乱今圣使眯起眼睛,看着灯芯,道:“放了他?” 灯芯点点头,道:“落崖本是最温柔的人,请不要难为他。若你放了落崖,灯芯甘愿赴死。” 凌落崖听到此处,胸中热血沸腾,转身道:“灯芯……” 乱今圣使不待他说完,抬起一脚正踢到凌落崖胸口,凌落崖的身子腾空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一口热血顺嘴角淌下。 “落崖!”灯芯奋力挣脱乱今圣使,乱今圣使也不强迫她。她跑到凌落崖身边,哭道:“落崖,你没事吧?” 凌落崖喘着粗气,道:“没……没事!” 灯芯心疼的看着凌落崖,用手轻抚他嘴角的血迹,道:“落崖,你我的缘分,怕是尽了。” 凌落崖一把握住灯芯的手,道:“灯芯……”他欲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灯芯抽回手,跪倒在乱今圣使面前,道:“圣使,灯芯死前,有一事不明,恳请圣使赐教。” 乱今圣使冷冷的看着她,道:“讲!” 灯芯叩首,道:“圣使因何非要杀我?” 乱今圣使冷哼一声,道:“只因你活着并无益处,且我不喜欢看到别人你侬我侬的样子。” 灯芯闻言,浑身厉抖,喃喃道:“我活着无益?也许,我死了会更有益处。”她回头看着凌落崖,凌落崖惊恐的看着灯芯。 乱今圣使长叹一声,道:“一介女流,能有如此勇气,也数可嘉。我就让你去得痛快一些吧!” 灯芯长出一口气,似是知道自己将死,反而释然了。她转过身,微笑的看着凌落崖,似是在说:“谢谢你!救了我!让我有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凌落崖怔怔的看着灯芯,千言万语哽咽在喉。 乱今圣使抬起手,照着灯芯头顶的百会穴拍下。 凌落崖撕心裂肺的大喊,道:“不要……”但他并不能阻止任何事情。 随着一声闷响,血自灯芯的天灵、鼻、口缓缓流出。 凌落崖疯了似的奔到灯芯身边,刚欲伸手抱住灯芯,乱今圣使又是一脚,意欲阻止。他本能的闪身,抢步接过灯芯将要倾倒的尸体。 乱今圣使眉头紧皱,道:“抚花圣使,你这是做什么?”凌落崖牙关紧咬,目光中似有怒火喷出。 乱今圣使轻蔑的看着凌落崖,道:“放开她!”凌落崖紧紧抓着灯芯的尸体,一刻也不放松。 乱今圣使怒道:“放开她!” 凌落崖将头埋在灯芯渐渐冰冷的脸颊旁,颤声道:“为什么?” 乱今圣使抢步出掌,直奔凌落崖面门。凌落崖抱起灯芯,急纵退出宅子。刚欲转身逃走,哪知乱今圣使已到近前。凌落崖只听背后风声扎起,自知不妙。他抱着灯芯的尸身,欲躲闪乱今圣使的追击,自是太过勉强。但他仍不愿丢下灯芯,硬着头皮用背部接下乱今圣使这一掌,直震得他五内翻腾。怀中灯芯的尸体亦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抛落在地。凌落崖趴倒在地,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再也无法站起。 乱今圣使走到他面前,道:“你只不过是教宗的男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凌落崖咬牙道:“那也好过你这屠村的恶魔……”他边说,边咳出血来。 乱今圣使哈哈大笑,道:“即知这里是何处,你就不该来!”言罢,转身走入了宅子。 凌落崖看着灯芯的尸体,心中悲痛。他不住的自语道:“灯芯……灯芯……我们不该来这里!灯芯……” 乱今圣使燃起了一炷香,走到灵位前,柔声道:“悯儿,我来看你了。”他自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将灵位上的尘土抹去,又将桌上的灰尘擦拭,边擦边道:“我们的萍儿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像你了。这么多年,我对她疏于关怀,你不会怪我吧?” 他叹了口气,续道:“悯儿,大宋的皇帝昏庸,子民刁蛮,以至你枉死于此。你别急,待我得了奇厷飞车的图纸,便可引花剌子模的大军直捣大宋。届时,大金和蒙古必会参战,大宋将被瓜分。”说到此处,他仰天大笑。 笑罢多时,他却又眼中含泪,道:“悯儿,你何时回来啊?回来看看我,和我们的女儿!”说着,竟老泪纵横,道:“悯儿!你要助我大事得成,早日灭了这腐朽的大宋。” 乱今圣使手攥成拳,咬牙切齿道:“他们害死了你,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他顺着桌子滑坐到地上,仍喃喃自语:“悯儿……我的悯儿……你怎能弃我而去……你怎忍心弃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七章 来日本无多 余愿又奈何 “嫣儿,嫣儿!”客栈中的沈凄霜没好气的叫着,“死丫头,又淘哪去了!” 车礼在旁安慰,道:“想必又是跑去街上玩了,我们在这里落脚也有些时日了,应是无碍的。” 沈凄霜思虑片刻,道:“师兄,这几日我这右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会不会有什么祸事?” 车礼笑笑,道:“师妹乃巾帼英雄,怎的也信这坊间谣传?” 沈凄霜嗔道:“师兄居然取笑我!”言罢,转身欲回房间。 车礼忙道:“哎!师妹,莫生气,师兄这就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嘛!” 沈凄霜停住脚步,转头道:“我也不是生气,只是这武林公审大会在即,心中焦虑难安,让师兄见笑了。” 车礼上前一步,道:“师妹,你忧心师父,加之照顾慕夫人,身心具疲,难免胡思乱想。”他抬眼望了望渐落的夕阳,道:“慕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难挨到金山寺了!” 沈凄霜目光黯然,道:“爹爹曾言,她这身子挨不过三个月,算算时日也是快到了。原以为送她到金山寺,尚能与沐风母子相认,也算一丝慰籍。唉!”她一声长叹,浓密的睫毛上闪现些许露珠。 “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沈凄霜和车礼微惊,只见凤姑拖着虚弱的身子,颤巍巍站在房门口。沈凄霜忙上前扶住她,责备道:“你怎的不安心躺着,出来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凤姑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微笑,道:“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咱们明日便启程吧!我也想再见一见云儿和风儿。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车礼上前道:“近日听闻江陵城附近有他们的行踪,似乎与青城派有过接触,料想应是安好的。” 凤姑闻言,眼中闪现一丝光华,自语道:“风儿孝顺,定是会去金山寺为他外公伸冤的,云儿必是不放心的,也定与他同往。”凤姑面现喜色,道:“那我们更是耽搁不得了。” 沈凄霜心中酸楚,握紧她的手,道:“那好!我们明日启程,你今晚早点休息。” 凤姑望着沈凄霜怅然若失的神色,轻轻反握她的手,道:“风儿永远都是你的好儿子,唐九爷的好外孙。我只是想再看他们兄弟一眼,此生足以。” 沈凄霜秀眉微蹙,道:“这是什么话,亲娘就是亲娘,谁也替代不了的。你好生休息,我们明日便赶去金山寺!”说着,将凤姑扶回房间。 凤姑还欲说什么,但并未说出口,只是对着车礼颔首微礼。 过不多时,嫣儿一蹦一跳的跑进客栈的后院,手里还拿着一个糖人。一见车礼,笑嘻嘻道:“车礼,看我的糖人。” 车礼俯身陪笑,道:“姐,您回来了。” 嫣儿点头,道:“嗯,回来了,好饿,有没有吃的?” “吃的没有,板子倒是多得很!” 嫣儿闻声一惊,忙躲到车礼身后,喃喃道:“凶巴巴的恶婆娘来了!” 沈凄霜带上门,瞪着她,道:“你道谁是恶婆娘?” 嫣儿一吐舌头,道:“我哪里有说恶婆娘,我说姑姑最漂亮。” 沈凄霜冷着脸,道:“叫我姑姑,叫他什么?” 嫣儿看了看沈凄霜手指的车礼,低下头嘟着嘴道:“伯伯!” 车礼怜爱的摸了摸嫣儿的头,道:“嫣儿乖!” 沈凄霜盯着嫣儿手中的糖人,道:“这糖人哪来的?” 嫣儿一把将糖人抱在怀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道:“这是我的!” 沈凄霜沉默片刻,道:“回房间去,罚你不准吃东西。” 嫣儿大叫,道:“啊?嫣儿饿啊!” 沈凄霜眼睛一瞪,道:“还不回去!” 嫣儿吓得一缩脖子,做了个鬼脸,跑回房间。 车礼上前劝说,道:“嫣儿确是顽劣了一些,但她才几岁,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质气呢?” 沈凄霜神色凝重,道:“师兄,你我在皖城也住了这些许时日,你何时见过有吹糖人的?” 车礼凝神细思,道:“确是没有!” 沈凄霜凝视着车礼,点了点头。 车礼旋即会意,低声道:“难倒是夜雀?” 沈凄霜慨叹一声,道:“好在夜雀并未存害嫣儿之心,否则,你我早已见不到嫣儿了。” 车礼浑身一震,倒退两步,道:“师妹,看来魔教已注意到皖城了,你我该如何应对?” 沈凄霜仰望暮色,道:“何止注意到了,恐不日便会有场恶战。”她忧思的目光融入渐渐浓重的夜色之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伴随着清晨的鸡啼,襄阳城的军机府邸也传出了阵阵吵闹。 一个侍从听见吵闹声,忙跑过去,道:“珙公子,您就死了这条心吧!老爷是不会让您离开襄阳的。” 被关在一只大木笼里的孟珙,双手抓着碗口粗的木桩,大叫道:“放我出去,快去叫我爹爹,我要去金山寺!” 侍从满脸无奈,道:“珙公子,老爷吩咐过,不能放您出去的。” 孟珙仍就大叫,道:“放我出去!爹爹!你不能这么关着我,这关乎我大宋国运……”他这一大早的狂叫不打紧,周围睡醒的没睡醒的猫猫狗狗全都起哄似的跟着叫,叫得整个襄阳城鸡犬不宁的。 侍从焦急的擦着汗,道:“珙公子,不要叫了!这已连续三日了!每日清晨都这般扰民,有损孟家声威啊!” 孟珙闻言,更变本加厉的大叫,道:“绿林不稳,则国有内忧。内忧不解,何以平外患?爹爹!快放我出去!” 侍从急得直跺脚,道:“珙公子啊,你说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您若是擅离襄阳,论军法当处斩啊!军令不可违啊!” 孟珙才不理他说什么,仍自扯着嗓子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清晨的阳光穿过密林,洒下一地斑驳。一行人和一架轻巧的马车自密林中行进,带队的正是车礼。只见他屏息凝神,蹑足潜踪,似是生怕惊动了什么。再看后面的马车亦是隐去铃铛,包裹马蹄,踏地无声。只能隐隐听到一个女童的呢喃:“姑姑!我好饿啊!” 车礼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来到马车旁边,道:“师妹,嫣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夜未进食也算是给她点教训了。” 嫣儿听到车礼的声音,兴奋的挑起车帘,道:“就是就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凄霜不耐,道:“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我也不想自己做恶人。”说着,掏出一个饼子扔给嫣儿。 嫣儿拿起饼便塞进嘴里,还不忘冲着车礼做个鬼脸,含糊不清道:“谢谢伯伯!” 车礼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不觉好笑。 正当此时,一声如泣如诉的夜雀鸣叫撕破了宁静和嬉笑。 车礼一惊,道:“不好!”旋即抽出腰间佩刀。其余唐门弟子也都散开,将马车护在中央。嫣儿的半块饼还梗在喉间,差点被卡住。沈凄霜忙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下。 不远处的密林间闪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人,面蒙黑巾。车礼上前两步,道:“敢问何方神圣,为何阻住我等去路?”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交出神机图,放你们一条生路。” 沈凄霜闻听,气定神闲的挑车帘跳下马车,道:“原来是来抢东西的,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什么神机图。” 黑衣人晃身前进了一丈有余,骇得唐门弟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两步。黑衣人沉声道:“车上的可是凤姑?” 沈凄霜仰天打个哈哈,道:“什么疯姑傻姑的,车上无人。” 黑衣人微眯双眼,手指微动,只听“叱”一声,一物激射而出,正中马车的门楣,车帘应声而落。这一下,吓得唐嫣儿花容失色,紧紧的攥着半块饼,浑身颤栗。黑衣人向马车里看了看,不见凤姑,叹息道:“看来还要我费一番功夫!” 嫣儿愣愣的盯着黑衣人,骤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叫:“大黑怪!大黑怪!” 黑衣人一怔,皱眉道:“丫头记性如此好,那便怪不得我了!”言罢,他晃身上前,车礼挥刀迎上。唐门弟子虽自知武功远不及眼前的对手,但仍无所畏惧,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不慌不忙,双掌舞动如风。车礼自知抵挡不了多久,但仍步步紧逼。黑衣人面对十几名唐门弟子的如雨暗器,一时之间也无法突出重围。 沈凄霜咬了咬嘴唇,狠下心肠,跃上马车,厉喝一声:“架!”这架马车风驰电掣般夺路而逃。 黑一人见状,怒起心头,道:“和我玩如此伎俩?”言罢,只见他衣衫鼓荡,飞旋的暗器再难进他身侧。他脚下加紧,划出半圆,拉近与唐门弟子的距离。而掌势却突的迟滞,掌缘金风骤起。唐门弟子躲闪不及者,被他掌风所伤,纷纷倒地。 车礼仰身避开一掌,道:“金刚般若经?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微惊,转身逼近车礼,暗忖:这子武功末流,眼力到是不错。和这些垃圾交手,我未刻意隐藏武功招式,却露了破绽。罢了,都料理了便是。想到此处,他掌风更劲,直卷得树枝“呀呀”作响。 车礼只觉一股大力灌顶而来,整个身体被盖在其中,他奋力挣扎,却也挣不脱掌力的牵引。无奈,他只得举双臂强抗这股大力。眼见黑衣人的掌式已到,车礼暗道:我命休矣。 正当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人道:“休伤我师兄性命!”随着声音,一排秋叶如长了眼睛般,席卷而至,将黑衣人的掌风切断。 车礼一看,却不是沈凄霜是谁。他焦急责备道:“师妹,你怎的还不走?” 沈凄霜抢步挡在他身前,道:“选了近十日的宝马良驹,正是用在当下。” 车礼向远望去,只见马车未停,仍旧轻巧的绕过密林,奔驰而去,这才心下稍安。他看着沈凄霜的背影,心头不免略过一丝暖意。 沈凄霜无暇答言,双手连发二十几枚梅花镖,直奔黑衣人面门。梅花镖激射,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黑衣人不敢怠慢,向后连翻四五个筋斗,躲闪暗器。不待黑衣人反应,又是二十几枚钢针,针针直指要穴。黑衣人旋飞而起,尽数避过。 乘此间隙,唐门弟子纷纷爬起,重整阵型,分列沈凄霜两侧。 黑衣人见状,双掌运力,猛向前推。只听“轰隆”一声犹如炸雷般的响声,秋叶尘土被庞大的气流激起,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大家不自主的向后退后了七八步远。 黑衣人见众人退避,也不追击,而是转身欲追马车。沈凄霜见状,抢步来到黑衣人身后,哪知黑衣人追马车是假,诱骗她是真。沈凄霜只觉左肋下一阵热浪,几乎将整个身体推翻。 沈凄霜应变神速,轻功极高,遭此巨变,仍不慌乱。她左脚尖较力,使身子猛的向右侧翻转。同时右脚跟猛力蹬地旋飞而起。这一下也只卸掉了七成掌力,硬挨了三成。她踉跄落地,一口鲜血喷出。 车礼抢步上前,将她扶住,才不至摔倒。黑衣人旋即转身一掌,直奔车礼面门。 正此千钧一发之时,只听一个娇嫩的声音,道:“休伤车礼。”黑衣人只觉耳边劲风咋起,伸出左手,抓住了急驰而来的柳叶飞刀。 车礼急道:“嫣儿!你回来干什么?”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要的是我,休再伤及无辜。” 黑衣人转身,只见凤姑自马车上跳下。他冷笑一声,道:“你总算出来了,神机图呢?” 凤姑咳嗽了几声,道:“放了他们,神机图自然给你。” 黑衣人看着凤姑,道:“我凭什么信你?” 凤姑轻蔑的瞟了他一眼,道:“乱今圣使,连我这个将死之人也怕吗?” 黑衣人无奈的笑了几声,道:“不是怕你,是不信你。这样吧,你若不说,我便宰了这妮子,如何?”他说着,“嗖”的探手抓向嫣儿的脖颈,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得嫣儿傻在当场。等她回过神来,已离乱今圣使有三丈开外了。 只见乱今圣使怒目而视,道:“夜雀,你要叛教吗?” 嫣儿这才觉得自己已在一人怀中。她定神一看,一双银瞳正注视着她。 沈凄霜见状,用尽力气喊道:“夜雀,带嫣儿走,乱今圣使要杀她!快走!” 乱今圣使闻言,更是恼怒,晃身便到夜雀身侧,挥掌便打,可他打到的只有夜雀和嫣儿的残影,夜雀抱着嫣儿已跑得远了。 乱今圣使气得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转身道:“先得了神机图,再料理你们!”言罢,他回转凤姑身前,道:“你今日不交出神机图,我便杀光这里的人!”言罢,他一掌掴在凤姑的脸上,吼道:“说!” 凤姑本就风雨飘摇的身体,怎耐得住他这蕴了两成功力的掌掴。她身子一倾,跌倒在地。 沈凄霜咬牙切齿,道:“恶贼,要来冲我来,欺负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算什么英雄?” 乱今圣使双目微眯,道:“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恃强凌弱又如何?”言罢,他朝着凤姑腹就是一脚,道:“你说是不说?” 凤姑紧咬牙关,呼吸急促,却一个字也不说。 乱今圣使有些不耐烦,拎起一个唐门弟子,横扫一脚。只听一声惨叫,那名弟子的脊椎被生生折断。 车礼见状,怒吼道:“恶贼,我与你不共戴天!”他边喊边挥刀冲上前去。黑衣人面露杀机,躲闪中探手便抓住了车礼的前襟。 沈凄霜大惊失色,欲上前阻拦,怎奈内力难支,只得悲声大喊:“师兄……” 正此刻,一声凄厉哀婉的笛音自密林深处传来,众人旋即头晕目眩。伴着笛音,两个人影犹如踏着音浪而来,转瞬便到近前。 乱今圣使只觉一股凛冽寒风已至后脑,他忙撒手扔下车礼,俯身避过南宫溟的龙泉宝剑。 虹姑几步奔到凤姑近前,将她扶起,道:“姐姐,你没事吧!” 凤姑咳出几口血,道:“没事!” 虹姑怒不可遏,道:“溟哥,料理了这厮!” 南宫溟一挥手中长剑,真气回荡于剑身,声如龙吟。 乱今圣使向后退三步,道:“阁下是湖心岛的南宫溟?” 南宫溟正色答道:“正是!” 乱今圣使点头,道:“能得见南宫夫妇,也算三生有幸。今日就卖二位个面子,后会有期!”言罢,乱今圣使飞身而走。 虹姑见状,怒道:“溟哥,因何放走了他?” 南宫溟忙解释道:“夫人莫怪,此人武功极高,恐不在你我二人之下,现下不是逞一时义气之时!” 虹姑看了看四周折断的枝叶,有的甚有碗口粗,暗自心惊,道:“想不到魔教竟有如此高手,恐中原武林又要遭逢浩劫了。” “两个老兔子……也不等等我!”随着叫喊声,霍忠一窜一跳的跑来。后面还有人叫道:“爹爹!等等我啊!” 霍忠回头道:“你个熊孩子,怎么跑得比你瘸腿的爹爹还慢?” 霍忠继上气不接下气,道:“爹啊!我这不是背着秀儿姑娘呢吗?”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姑姑……”嫣儿不停的捶打夜雀的胸膛。 夜雀却充耳不闻,脚下不停。嫣儿见夜雀不理睬她,更是变本加厉的哭闹,两只脚乱踢乱踹。夜雀皱眉,道:“不找爷爷?” 嫣儿闻言,愣了一会,又叫道:“爷爷不在,我要找姑姑!” 夜雀扑哧一声笑了,道:“姑姑不是叫我带你走吗?” 嫣儿翻着眼睛思量半晌,道:“你要带我去哪啊?” 夜雀低头看了看她,道:“去救人。” “救人?”嫣儿疑惑的看着夜雀。 夜雀脚下生风,不多时便到了大别山脉深处。嫣儿看着杂草越来越多,林子越来越密,胆怯道:“夜雀,你不会是要把我拐跑吧?” 夜雀低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嫣儿一见,又开始哭闹,道:“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正哭闹之际,夜雀突的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到了!” 嫣儿敛住哭声,瞪大眼睛四处张望,道:“这是哪啊?” 夜雀将嫣儿放下,道:“随我来。” 嫣儿走在夜雀后面,沿着一条荒无人烟的路走了一炷香上下的时间,眼前便显出一座荒村。嫣儿喃喃道:“这……荒村……不会有鬼吧?” 夜雀头也没回,低声道:“可能有!” 嫣儿一听,心中发毛,紧走两步,拉住夜雀的衣角,还强装镇定,道:“有……有鬼我也不怕!”夜雀偷笑,顺势拉住了嫣儿的手。 尚未进入村子,嫣儿便远远望见了地上的两个人影。她紧紧攥着夜雀的手,道:“真……真的……有……” 夜雀用另一手按住嫣儿的手背,一双银瞳紧盯着嫣儿,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嫣儿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夜雀拉着嫣儿来到昏迷的凌落崖身侧,伸手探了探他鼻息,道:“好在还没成鬼!” 嫣儿蹲下看了看凌落崖,道:“谁将他伤成这样?” 夜雀低下了头,道:“是乱今圣使。” “又是他?”嫣儿一蹦多高,道:“我就知道那个大黑怪不是个好东西!” 夜雀眼中显出一丝迟疑,他沉默片刻,道:“他还有救吗?” 嫣儿正色,走到凌落崖身侧,四指搭脉。片刻后,嫣儿长出一口气,道:“有救呢!这家伙似乎功夫也不错,只是还不如大黑怪啊!” 夜雀上前将凌落崖背起,道:“随我来吧!里面还有一个!” 嫣儿一愣,见夜雀向村里走去,转头看了看远处的灯芯,道:“那个……” 夜雀转头,道:“那个已经变成鬼了!” 嫣儿一惊,心里发毛,赶忙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夜雀,随着他向村子里走去。 行至深处,一间被简单打扫过的破旧屋子闪现眼前。夜雀推门进屋,将凌落崖放在一旁的稻草堆上。嫣儿随后进来,她一眼便瞧见破旧竹床上躺着的正是余惊涛。 余惊涛听闻有动静,张开疲惫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里一个八九岁的姑娘出现眼前。他尚未认出嫣儿,嫣儿却先认出了他。嫣儿尖叫,道:“余惊涛!我打死你!”她轮着拳头便欲砸向余惊涛。 夜雀忙上步将她拦住,道:“你这一拳,说不定真能砸死他!” 嫣儿眼中含泪,道:“为什么?” 夜雀侧身,道:“他也受了重伤。” 嫣儿抹去眼中的泪水,细看之下,余惊涛的胸口果然殷红一片。嫣儿暗暗心惊,道:“他是不是鬼?” 夜雀疑惑的看着她,道:“为什么那么多鬼?” 嫣儿盯着夜雀的银瞳,道:“他的胸口开了个大洞!” 夜雀微微叹息,道:“他心生于右!” 嫣儿撅着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半信半疑的走到余惊涛床前,摸了摸他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还真是!” 夜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能救吗?” 嫣儿哼了一声,道:“能救我也不会救他!他把爷爷抓走,还要整个武林审判爷爷,他这样的坏人,死得透透的才好呢!”言罢,袖手在旁。 夜雀停顿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口,道:“我去把那个女的葬了,不然真的会有孤魂野鬼。” 嫣儿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不会要把我和这两个臭男人扔在一起吧?” 夜雀惊疑的转过头,道:“我也是男人!”言罢,他偷偷一笑,走向屋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机——图》正文 第五十八章 灵药险中求 绝壁情深种 嫣儿见夜雀离去,心中气恼,一屁股坐到一只旧竹凳上。哪知,这竹凳太过破旧,“嘎叭”一声竟折断了一条凳腿。嫣儿“哎呦”一声自凳子上滚落。她揉着屁股,嚼着嘴,道:“呀呦!好疼……破夜雀,烂夜雀!” 余惊涛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声。 嫣儿没好气,道:“叹什么叹,心我把你揍成他那德性。”她手指着凌落崖,瞪大眼睛认真道:“你信不信?” 余惊涛咬牙忍着疼痛,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凌落崖面色惨白,躺在草榻上。余惊涛大惊,道:“他这是被谁所伤?灯芯呢?” 嫣儿白了他一眼,道:“你都自身难保,还关心别人?再说,你们青城派的还知道关心别人的吗?” 余惊涛也不理她的冷嘲热讽,追问道:“灯芯何在?” 嫣儿见他焦急,“哼”了一声,道:“你问那女的?变鬼了!” 余惊涛倒吸一口冷气,痛心道:“难倒天亡我青城?” 嫣儿见他悲伤,心中略有不忍,道:“唉!你的伤不轻,这样伤心可是会死的。”她嘟着嘴想了想,又解释道:“我可不是怕你死,你早早的死得透透的,我才开心嘞!只不过,在我手里死了,有损我唐女侠的威名……” 余惊涛慨叹一声,低声道:“嫣儿,我对不住唐掌门,对不住青城派,更对不住我爹娘!”说着,两行热泪滚落腮边。 嫣儿闻言,眼珠轱辘转了几圈,吱唔道:“你这定是为了活命,才道对不住爷爷。晚了,我才不会救你!” 余惊涛颤声,道:“我罪孽深重,不求苟活!只求你将那抚花圣使救了。他于我有恩,若他愿代我与灯芯,还有我枉死的爹娘报仇,我余惊涛更是死而无憾了。” 嫣儿听到此处,心中一惊,两步跑到余惊涛床前,道:“你说谁?抚花圣使?” 余惊涛点点头,费力的抬起手指着凌落崖,道:“就是他。” 嫣儿吓得“妈呀!”一声,一步窜上竹床,躲到余惊涛里侧,惊恐道:“他就是那个淫贼?” 她这一上床不要紧,这本就破旧的竹床登时断了一条腿,床猛的倾斜,余惊涛“噗通”被扣在地上。嫣儿忙跳下来,将他扶起,道:“大坏蛋,你可别死!我不想和淫贼呆在一起啊!” 余惊涛本是身心具痛,满腔仇恨。岂料,被嫣儿这个开心果逗得不由得仰面而笑。他伸手抚着嫣儿的头,道:“你才几岁,他不会将你如何的!” 嫣儿一甩头,道:“哼!你们都拿我当孩子!” 余惊涛倚靠在竹床边,又欲说些什么,却觉胸口一阵腥热,一口鲜血喷出。嫣儿见状,忙按压他的伤口,道:“你别乱动,也别说话了!不然,一会也要变成鬼了!” 正此时,凌落崖喃喃呓语,道:“灯芯!灯芯!” 余惊涛捂住胸口,道:“快!快看看他!” 嫣儿一撅嘴,道:“我才不要看淫贼!” 余惊涛强忍痛楚,道:“不救他,谁来为唐掌门洗刷冤屈!” 嫣儿愣了一下,看了看余惊涛,道:“爷爷的冤屈?”嫣儿满心不愿的拿起水壶,用指头点了一些水,沾在凌落崖唇边。 凌落崖感觉到嘴边有水,迷迷糊糊道:“水!水!” 嫣儿出门捡了片大树叶,抹擦干净,盛了些水,滴入凌落崖唇间。凌落崖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吞咽着对他而言甘露琼浆般的水。不多时,他慢慢张开眼睛,眼前朦胧可见一女子,他低声道:“多谢姑娘!” 嫣儿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喜,又强装冷漠,道:“无需言谢!”说完,跑到一边。 凌落崖皱着眉头,定神细看,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女童站在屋间。这女童肌如凝脂,唇红齿皓,周身透着青涩与活力。 正这时,一把弯刀自屋外直射而入,“铛”一声钉在凌落崖身旁的柱子上。凌落崖一惊,一口气未接顺,猛烈的咳嗽起来。 嫣儿见状,忙上前,却一头撞在一人身上。她抬头一看,却是夜雀,没好气道:“你干嘛挡着我?” 夜雀不语。 嫣儿欲绕过夜雀,可夜雀又“嗖”的挡住她。嫣儿怒道:“你干嘛?想看着他咳死吗?不是你让我救他吗?” 夜雀低声,道:“我来!” 嫣儿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道:“那你不早说。” 夜雀转身拿过水壶,递给凌落崖,压低声音道:“不许用那种眼神看她!” 凌落崖抬起无力的手,接过水壶,低声道:“你当你护得了她?” 夜雀闻言,身子一震,不再说话。 嫣儿却蹦蹦跳跳跑出了房门,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夜雀几步跟过去,道:“是野兔,我煮的。” “啊!好香!自打昨天晚上,我就没吃东西了!”嫣儿用手去掀吊在炭火上的锅盖。 夜雀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烫!我来!” 嫣儿点点头,道:“我去找两个碗来,给他们盛一些汤。” 夜雀点头,道:“他们……能治吗?” 嫣儿一撇嘴,道:“什么话?有我唐女侠治不了的吗?吃饱了我就去采药,你再去多抓些山鸡野兔的,免得大家饿肚子哈!”嫣儿明朗一笑,便去一旁翻腾碗筷去了。 夜雀的心犹如冰雪遇到朝阳般,僵硬的脸也泛出一丝轻松的笑。 填饱肚子的嫣儿高兴得鸟儿一般,背着个破箩筐在山野间四处奔跑,边跑边叫,开心异常。玩闹间也不忘采药,不多时,便采了半箩筐。夜雀这个打猎的,却一无所获,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 嫣儿卸下筐子,清点里面的药草,还不时满意的点头,道:“这山里的草药还真多!” 夜雀上前问道:“够了吗?” 嫣儿摇摇头,道:“还不太够!”嫣儿抬头看了看夜雀,疑道:“哎!你怎么什么也没抓到啊?” 夜雀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中盘算:你边跑边叫的,要我如何寻得猎物?可他又不忍心浇灭嫣儿的兴致。 嫣儿见他迟疑,蹙眉撅嘴,道:“你莫不是逮不到吧!我听凌落崖说,那只野兔是他为灯芯姐姐逮的。” 夜雀微微皱眉,眼睛四顾,只见远处草丛微动,似有猎物出没。刚欲飞身而去,只听嫣儿大叫,道:“鸟儿,鸟儿!”她手指着夜雀背后,大喊:“快!快!” 夜雀回头望去,原来是惊飞了一群麻雀。夜雀轻叹一声,道:“你若不想饿肚子,便轻声些!” 嫣儿瞪大了眼睛,忙捂住嘴,言语不清道:“原来是……我……太吵了?” 夜雀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不要紧的,我会抓到的。” 嫣儿羞涩的低下头,道:“我轻功没你好,又吵闹!”她眼珠一转,道:“不如,我去那边采药,你逮到野兔就来找我,如何?” 夜雀想也没想,道:“不好!” 嫣儿一怔,道:“为何不好?” 夜雀一时语塞,停顿片刻,道:“就是不好!” 嫣儿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展颜大笑道:“你定是怕我遇到危险!放心,我唐女侠是何等人物。再说,有危险我会叫你的,我一叫你,你一定要来哦!快些抓到野兔吧,爬山太费力,我又要饿啦!”言罢,背起破箩筐向山上跑去,也并未察觉,黑巾遮掩下红透了的夜雀的脸。 夜雀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嫣儿娇的背影,听着那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心神久久不能平复。直到嫣儿的身影没入山林,他猛然惊醒,暗道:我得赶快抓些什么,然后去找她,不要让她遇到危险。 嫣儿背着破箩筐跑到密林深处,直觉山风阴冷刺骨,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自语道:“这么冷,应该挺高了。”她用脚拨开繁密的野草,边寻找边道:“余惊涛和凌落崖都受了重伤,身体虚弱得很,要是能寻得铁皮石斛便好了。”她向山上走着,只觉山风越来越强,她拉扯着旁边矮荆棘,继续向上攀登。不多时,一面刀削般的断崖出现在嫣儿面前。嫣儿心中打颤,伏在地上趴到崖边一看,不觉暗惊:“哇!真高!” 嫣儿向下张望,只见云雾遮掩着断崖,看不到底。可云雾之上,峭壁之间,分明一株铁皮石斛俏立崖间。她兴奋的跳了起来,刚欲张口叫夜雀,又一思量:不可!万一他正在逮野兔呢!嫣儿俯身目测这株石斛,距离自己不过三丈,她暗忖:凭借我唐女侠的轻功,区区三丈不足的峭壁都征服不了?我若是自己采回石斛,夜雀一定夸奖我。想到此处,她不禁得意得笑出了声。旋即又一转念,自语道:“我为何要他夸奖我?爷爷夸奖我,我才高兴呢!” 想到爷爷,旋即想起了沈凄霜等人。她双手捂住口鼻,喃喃自语道:“差点忘记了,姑姑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赶快把药采了,回去找姑姑!”想到此处,她放下破箩筐,捡了几根藤条缠在一起,又将藤条捆牢在崖边的树上。用力拉了拉,确认没问题,这才俯身爬下悬崖。 嫣儿才刚刚攀下,阵阵山风就吹得藤索左右摇摆,嫣儿弱的身躯在藤索上飘摇不定。她双手牢牢扣住藤索,一步一步谨慎的向下攀爬,渐渐逼近了那株铁皮石斛。她自觉双手已经酥麻,低头看脚下,悬崖却深不见底。嫣儿额头浸出了冷汗,心里打鼓一样跳个不停。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道:“唐嫣儿,唐女侠,就差一点点,千万要挺住!”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藤条的右手,探身去摘石斛。正这时,一阵山风将藤条荡起,嫣儿只觉身体脱离了岩壁,她忙撤身紧紧攀附在藤索之上。劲风骤歇,藤条带着嫣儿重重的摔落回石壁,直摔得嫣儿七荤八素的。嫣儿咬牙忍着撞击的疼痛,再一次探身采摘。她慢慢探手,摸到了铁皮石斛的根部,用力一拉,一股碎石掉落,石斛到手。 嫣儿举起铁皮石斛,自豪道:“哈哈,没什么能难倒我唐女侠!”就在此刻,有一股猛烈的山风乍起,嫣儿一手紧紧握着石斛,来不急抓紧藤索。而藤索高高荡起,横甩而出,将嫣儿重重的摔在陡峭的山崖石壁。嫣儿只觉一阵气闷,头脑有些不清,不自觉的松了左手,整个人如风筝般飘落。嫣儿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心中暗道不好!她鼓足气力大叫一声:“夜雀!救我!” 一条黑影如冥界蛟龙一般,自山崖笔直而下,速度如风,直似在刀削般的山崖间风驰电掣般奔跑,转瞬间来到嫣儿身边,一把揽她入怀。 嫣儿只觉浑身一暖,心中稍安。对着夜雀俏皮一笑,举起铁皮石斛,道:“看!我摘的!” 夜雀冷静道:“我们还在往下掉!” 嫣儿向下一看,她与夜雀如流星坠地般跌破云雾,恐惧感直撺到头顶,她吓得闭上眼睛,尖声大叫:“啊………………!” 夜雀左手抱着嫣儿,看准峭壁上的一棵斜松,右手一把拉住松枝,顺着身体一荡的力道,挟着嫣儿跃上松木。 嫣儿觉得下坠之势骤止,张开眼睛看了看夜雀,夜雀也正在看她。夜雀不悦,道:“为何一个人跑到悬崖上?” 嫣儿眼睛转了几圈,举起右手紧握的铁皮石斛,道:“我以为摘了它,你会夸奖我!” 夜雀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嫣儿嘟着嘴,道:“铁皮石斛!” 夜雀迟疑片刻,轻声道:“唐女侠好本领。” 嫣儿闻言,愣了一会,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唐女侠?哈哈哈!笑死我了。” 夜雀摸不着头脑,道:“那我应该说什么?” 嫣儿眼珠一转,道:“你该说……我的好嫣儿,你真棒!” 夜雀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认真道:“我的好嫣儿,你真棒!” 嫣儿本是寻他开心,可他如此认真说出来,嫣儿不觉脸颊绯红,羞赧万分。 她偷眼看夜雀面上的黑巾,暗忖:不知他是何模样? 夜雀正四下张望,寻找落脚的地方,他一双银瞳直视不远处,道:“那边似乎有个山洞!” 嫣儿随意敷衍的“哦”了一声,心中却打起了算盘。她暗忖:夜雀一手抱着我,一手扶着树,我若扯下他的黑巾,定然能成。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喜上眉梢。 夜雀低头瞧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嫣儿一愣,忙解释道:“你不是说那边有山洞吗?我们得救啦?” 夜雀略皱眉,道:“有点远,我尽力。” 嫣儿见夜雀在仔细丈量山洞的距离,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心中窃喜。她突然探手,一把扯下夜雀的黑巾。夜雀一惊,身子猛然摇动,松枝也跟着摇动。但夜雀并未出手阻止,因为他担心嫣儿的安危,更盛自己。他低头,一双银瞳怔怔的望着嫣儿。 嫣儿瞪大了眼睛,盯着夜雀的脸。他颧骨微高,更显得眼窝深邃,高挺的鼻子,淡红的嘴唇,肤白盛雪,几缕卷曲的金色发丝自两鬓延展而出。嫣儿从未见过如此容貌的人,她一时之间却不知自己想的是什么,亦或该说些什么? 夜雀微微叹气,并没说什么。 嫣儿见他冷漠的态度,心中不甘,嘟起嘴,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朋友就该真心相待,哪有你这样每天蒙着脸的?” 夜雀澹然的望着嫣儿,道:“我的容貌大异于中原人,我怕吓到你。” 嫣儿故作镇定,道:“吓到我?哼!我唐女侠什么世面没见过,你……你虽然长得和我们不太一样,那也没什么,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再说……再说……” 夜雀疑道:“什么?” 嫣儿暗道:再说,你这张脸好英俊啊!可是,我堂堂唐女侠,怎能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啊!想到此处,嫣儿猛的挣扎,道:“哎呀!没什么啦!” 她这么一挣扎不要紧,本就摇摇欲坠的松枝“咔吧”折断。夜雀一惊,忙提起一口真气,脚踏崖壁急奔向山洞,但距离太远,眼见两人身体便要迭翻下山崖,夜雀将腰间弯刀猛力向山崖一插,跌落之势骤止。他握住刀柄借力猛跃,两人身体直飞向山洞边缘。眼见跃至洞口,可山洞亦开在悬崖峭壁之上,若是越过,仍是粉身碎骨之祸。夜雀手疾眼快,单手抓住洞口石壁,两人借势跃入崖壁山洞。 夜雀蹲在地上,将嫣儿放下,又将黑巾蒙好。山洞中光线十分昏暗,嫣儿什么也看不清,只听着山洞里有嗡嗡的响动,悄声道:“是什么东西?嗡嗡直叫?” 夜雀挡在嫣儿身前,冷声道:“请问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清修?” 只听山洞里一人回话,道:“清修?你才到这鬼地方清修,快把那些讨厌的蜜蜂弄走!” 夜雀与嫣儿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武痴前辈/爷爷?” 只听里面忽窿窿一阵声响,道:“是猴子和丫头?” 夜雀让嫣儿沿着洞壁站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蒙住嫣儿的头颈,自己则抽出弯刀悄声上前。 嫣儿虽无夜雀的夜视之力,却也知道他拔出了弯刀。她忙大叫,道:“你胆敢对武痴爷爷不利,我就……我就……” 夜雀转身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也不知为何,嫣儿心中虽然焦急,怕他对武痴爷爷不利,却变得安静了下来。 可武痴却大叫,道:“猴子,你不要过来啊!我……我抓到你……你就惨了!” 夜雀仍不做声,只是缓缓前行。他夜视能力过人,方可洞悉山洞昏暗处的动静。他凝目力可见一道粗木牢笼横梗山洞左右,将衣衫褴褛的武痴关在其中,而粗木牢笼之上隐约可见五个蜂巢。此蜂巢可并非一般的蜜蜂,均是御毒豢养的毒蜂。此种毒蜂可被诱剂驱使,被蜇之人不日丧命。夜雀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屏息蹑足来到蜂巢边,用弯刀挑下蜂巢。由于他动作十分轻缓,毒蜂未有丝毫察觉,夜雀就这样将蜂巢一个个挑下,扔到了洞外的悬崖下面。待五个蜂巢全部处理掉,他迅速跑回,打开火折子将粗木牢笼点燃。 火光一起,嫣儿便看清了周遭。原来这是一个天然石洞,被钉上了碗口粗的木桩,武痴便被困在木桩之内。好在此处甚是潮湿,岩壁有渗水滴下,但离木桩三尺的洞内青苔均被剥下,不知去向。武痴衣衫破旧,满头银发飞舞,一双破草鞋还踩着几根鸡骨头。 这时,火光渐盛,武痴在笼子里又叫又跳,道:“猴子,你是想烧死我吗?你待我抓到你,也把你烤来吃……” 火光耀着夜雀的银瞳,他似等待着什么。片刻功夫,粗木桩已经燃烧成一面火墙。正此时,只听一阵“嗡嗡”声由洞外传来,原来是毒蜂去而复返。只见成百上千的毒蜂自洞口蜂拥而入,直奔火墙。嫣儿吓得嘴唇发白,夜雀一把将嫣儿护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 武痴多日不见天光,乍见火光还未适应,又见如潮的蜂群,吓得屁滚尿流。他连滚带爬的躲在岩石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只见蜂群犹如飞蛾扑火般,冲向火墙,火焰中“噼啪”作响,但蜂群仍不后退,直至整个毒蜂群全部被火焰烧焦成灰。 嫣儿躲在夜雀身后,道:“毒蜂……全烧焦了!它们为什么不跑?” 夜雀轻轻叹息,道:“木桩上有诱剂。” 嫣儿眼望着熊熊烈火和毒蜂的斑斑焦尸,难以理解。 武痴眼见毒蜂纷纷烧死,乐得开心,大声道:“猴子有你的,快别抱着丫头了,快放我出去!不然火烧屁股了!” 嫣儿闻言,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跳出来道:“谁……谁抱着谁啦?武痴爷爷,你不是功夫好?自己出来呗!” 武痴委屈道:“吃了大黑怪的东西,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好丫头,快放屋出去吧!” 嫣儿闻言,转向夜雀,道:“莫不是那个大黑怪给武痴爷爷下了什么药吧!” 夜雀点头,道:“定是。” 嫣儿蹙眉,道:“你有解药吗?” 武痴大叫道:“快放我出去,吃饱了我自会逼毒!” 夜雀点头,转身挥弯刀将燃烧的粗木斩断。 武痴开心的一跃而出,劲力使得有些猛,竟一个前趴摔倒在地,旋即又哭又闹,道:“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嫣儿忙上前扶起他,道:“武痴爷爷,你被关多久了?” 武痴坐在地上,搬着手指算了半天,问道:“今日是几月初几啊?” 嫣儿一脸无奈,道:“你不知今日初几,你算什么啊?” 武痴委屈的坐在地上,道:“关了这么些天,手指脚趾都用光了,我怎么数得清啊!” 夜雀上前道:“腊月初七。” 武痴一听,双手抱肩,道:“我说怎么越来越冷,都腊月里了。算起来,我被关进来还是九月吧!” 嫣儿闻言一惊,道:“武痴爷爷,你被关了三个多月啦?难怪齐云山都易主了!” 武痴一听,急道:“你说什么?丫头,你说清楚!” 嫣儿白了他一眼,道:“我听姑姑讲,齐云山有个姓林的,说是你和忘尘爷爷都变鬼魂了,他自己就作了掌门啊!” 武痴闻言,急得一跃而起,在地上走来走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弄丢了掌门印信,师兄该责罚我了。鹰钩鼻子和大黑怪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得赶快把铜八卦抢回来。”他双手抓头,蹲在地上,道:“可是我去哪里找他啊!啊啊啊啊……” “武林公审大会!”夜雀看着发疯的武痴,道:“腊月十四,就能找到他!” 武痴一听,身子一窜蹦到夜雀面前,道:“武林大会?在哪里?” 嫣儿愤愤难平,道:“就是青城派那群坏人,冤枉我爷爷杀了余惊涛的爹爹,要在金山寺公审我爷爷。”说着说着,诸般委屈涌上心头,嫣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武痴一下慌了神,道:“呀!丫头,你怎么哭了?什么你爷爷他爹爹的,我们一起去武林大会,救出你爷爷!哎呀!别哭了,别哭了!” 夜雀蹲下,温柔的按了按嫣儿的头,道:“我们得赶快想办法离开,不然大黑怪又要来了。” 嫣儿止住哭声,点点头,道:“嗯!你是不是也会去救爷爷?” 夜雀一怔,半晌没有回应。 嫣儿愣愣的看着夜雀,见他久久不作声,道:“夜雀?你怎么了?” 正这时,一阵异常响亮的肠鸣打破尴尬,武痴揉着肚子,道:“哎呀,整日吃苔藓实在饿得慌,我们赶快去找吃的吧!” 嫣儿不理睬他,仍盯着夜雀,等待他的答复。 武痴用手在嫣儿面前晃了晃,道:“丫头,他是魔教的人,你想让他帮你?指不定你爷爷就是他冤枉的。” 嫣儿心中一震,突的想起了托夜雀送信给爷爷时,夜雀的背叛。她疑惑的望着夜雀,心的问道:“你……不会再背叛我吧?” 夜雀看着嫣儿,心中一阵绞痛。他背过身,面向仍在“噼啪”作响的火堆,低声道:“我便如毒蜂……”他突的转过身,抓住嫣儿的双肩,道:“但我绝不会害你!”一双银瞳似是在说,相信我!相信我! 嫣儿挣脱他的手臂,无力的退后几步,目光黯然道:“我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