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妖定居日记》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章要离 一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管子水地》：要离，涸泽之精灵，其状若人，其长四寸，衣黄衣，冠黄冠，戴黄盖，乘小马，好急驰，日行千里。 人间四月，桃花夭夭，绿水盈盈。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帝都长安，天子脚下。 今日，是锦绣坊居民王员外——嫁女儿的大喜日子。 同样也是长安所有未婚男青年的噩梦，拳打长安洛阳，脚踢五湖四海的长安玉罗刹成亲的大好日子,他们纷纷奔走相告，普天同庆：王家大小姐——王眉娘终于出嫁了！ 王府大门上贴着大红喜字，门头红灯笼高高挂起，府里内外密密匝匝，漫天遍地缀满了沉甸甸的红绸，远远望去，王府就是个巨型的大红包！ 不知情的路过，还以为王员外是卖布的，红绸滞销，未免浪费，索性趁嫁女儿都拿来用光。 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欢声笑语，王家热闹非凡，丫鬟仆妇们往来其中，忙得四脚朝天，恨不能摇身一变成孙悟空，拔一根毛变出七十二个分身来帮忙。 “嗷呜！” 闺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吓得从院子里路过的小丫鬟一个没站稳，手一抖，水晶托盘里的橘子咕噜噜散落一地，慌得她忙蹲下身去捡。 眉娘被母亲按在铜镜前，龇牙咧嘴地绞着面，她吃痛地又喊了一声：“娘，你轻点儿，疼！” 王夫人不管女儿叫疼：“忍着点儿，今儿你做新嫁娘呢，不好好打扮，怎么艳惊四座，这女人出嫁，一辈子可就只有这么一次！” 没等眉娘嚎完，王夫人就手势利落地结束了绞面这项让眉娘痛不欲生的伟大工程，又从小盒子里挖了一大坨白色的香膏就往她脸上涂，直到把眉娘的脸抹得比雪还白，才满意地开始给她描眉画目。 眉娘何时受过这种罪，朝王夫人抱怨：“我又不上戏台子唱戏，您给我抹这么多猪油干什么？”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哪有新娘子不装扮的，你最后一天在家，还这么不懂事，白养你一场了！” “谁说我最后一天在家了，”眉娘挤眉弄眼，“阿骏家不就在咱家对门，我啥时候饿了回娘家吃饭，您还能把我赶出去？” 王夫人被她戳破，白了她一眼，又细心嘱咐：“上花轿前还是要哭一哭的，别给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亲朋好友笑话我不会教女儿！” “娘，他们嚼我舌根也不是一两天了，您怎么还看不开啊？”眉娘被王夫人摁着动弹不得，噘着嘴仰着脸道。 王夫人仔细往女儿脸上扑着粉，幽幽道：“以前他们笑话你没个女儿家的样子，跟你爹整天舞刀弄剑，还咒你将来嫁不出去，我是心里挺怄气的……” “现在呢？”眉娘没眼色地追问。 “现在我理他们作甚，”王夫人得意地翘起嘴角，“你都已经嫁出去了，而且还嫁给他们眼馋的好人家。” 眉娘嘿嘿一笑，故意糗王夫人：“那你还要我等会儿上花轿哭？” 王夫人语塞，神色突然暗淡：“坏丫头，跟你爹练武练得铁石心肠，也不想想，娘把你养的这么大，就要做别人家的媳妇，你就不能哭两声给我听听？” “我做了人家的媳妇，不还是娘的女儿，”眉娘一脸为难，“要像丽姐姐那样远嫁西域我还能哭一哭，这就在家门口，我可哭不出来。” 再一看王夫人神色不对，忙抱住她：“我哭，我哭，等会儿让穿云给我准备点辣椒水，一准儿给您哭得响亮！” 眉娘从小跟着开镖局的父亲习武，个性刚强，流血不流泪，能想到用辣椒水辣哭自己，好全了王夫人的脸面，还真是难为她了。 “都要嫁人了，还这么贫嘴薄舌的。”王夫人被调皮的眉娘逗乐了，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儿，母女二人笑作一团。 “哎哟，恭喜恭喜啊！” 敞开着的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三四个锦衣华服，满身珠翠的中年美妇，正是平日里笑话眉娘，笑得最欢的那几个——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嫂子，你家眉娘真是好福气，能嫁给神武军里最年轻有为的风骏小将军，可羡慕死我们几个了。” “可不是，女婿好就不说了，更难得就嫁在家门口，这哪是嫁女儿，根本就多了一个儿子嘛。” 说着，其中一个家里女儿多的，还央求起眉娘，“神武军的好儿郎多，眉娘你的表妹们可都待字闺中呢，你可得记着点儿……” 王夫人被家里的亲眷吹捧地心花怒放，早忘了当年这帮“长舌妇”是如何嚼女儿粗鲁，无人敢娶的舌根，竟然满口答应。 眉娘破天荒地心平气和，认认真真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没有半点儿不耐。 王家亲眷见状又舌灿莲花把眉娘一顿夸，直说她沉稳懂事，是个要做将军夫人的样子，哪里想得到几个月前，眉娘还是她们口中蛮横粗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走，我带你们去瞧瞧我给眉娘准备的嫁妆。”王夫人知道女儿脾气，怕再闹腾下去眉娘不定要黑脸，不着痕迹地把众位夫人带了出去。 等人全部走光，眉娘才长吁一口气，都说一个女人五百只鸭子，刚才闺房里加起来得有上万只鸭子了吧。 她不经意地一瞥，铜镜里的美人儿凤冠霞帔，杏眼桃腮，眉目如画。还不枉费王夫人一大早起来给女儿梳妆打扮，眉娘都快认不出镜中明艳动人的新娘——就是自己了。 她忍不住憧憬起风骏穿上喜服，玉树临风的模样,越想心里越甜，恨不得立刻冲到风家去见风骏。 炮竹声噼里啪啦此起彼伏，锣鼓喧天，眉娘蒙着大红盖头，被喜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出了闺房，祝福之声不绝于耳，皆恭喜眉娘嫁了一位少年英雄。 “小姐，辣椒水。”穿云急急忙忙把一个小瓶子塞到眉娘手中，眉娘趁人不注意，打开盖子就要往眼睛抹…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听脚步声阵仗还不小，宾客们不知发生何事，面面相觑，互相询问着。 “怎么了？”眉娘低声问穿云。 还不待穿云回答，门口就连滚带爬冲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对着眉娘高喊：“少夫人，皇上下旨让少爷驻守安西都护府，即刻随神武军启程！” 眉娘手一松，手中的小瓶子咕噜噜滚到地下，她猛地扯下盖头随手一丢，提起裙摆匆匆忙忙就往门外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2章要离 二 风家和王家不过隔着一条街道，眉娘一冲出去，就看见锦绣坊大街上满眼的神武军，正井然有序，整齐划一地向前行军。 她顾不得其他，施展轻功，硬是从神武军的上方穿过，风风火火跑进风家，风家此时寂静无声，宾客早已散了，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风伯父，风骏人呢？”眉娘扫了一眼喜堂，见没有风骏的人影，颤着嗓子问。 风老爷不敢看眉娘，低着头长叹一声：“圣上下旨，骏儿一刻钟前就被神武军叫走了，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城门了。” “圣上早不想起，晚不想起，偏偏在你们成亲的日子让神武军启程，”风夫人一脸愧疚，“眉娘，是骏儿对不住你。” 眉娘这才反应过来，几步奔回王家，王员外和王夫人在身后连声呼唤，她也听不见。冲进马棚拽了马，一跃上马背，抄了近道就往城门赶。 好在她这匹马是风骏送的大宛名驹——随风，平日养的膘肥体壮，健步如飞，不多一会儿就赶到了城门。 城门处被气势恢宏的神武军堵得水泄不通，她根本找不到风骏，灵机一动，下了马就冲上城墙最高处。 “阿骏，阿骏！” 眉娘朝城墙下奋力地挥着手，她身着大红喜服，又是女子，自然惹眼，虽说神武军纪律严明，行军途中没人敢去看眉娘，好在风骏听到眉娘的声音，回头寻找，一眼看到了城墙上的眉娘。 他赶忙调转马头，奔到城门下，向上面高声喊道：“眉娘，回去吧，我办完差使就回来跟你成亲，你好好照顾自己。” 眉娘看着一身戎装，英武非凡的风骏，心中一酸，到底还是没有看到他穿上新郎喜服。不知怎的，“啪嗒一声”，泪珠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跌落在城墙的青砖上，顷刻间青砖就湿了一大片。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照顾好你爹娘，你放心去吧。”眉娘带着哭腔对马上的风骏喊道。 风骏依依不舍地挥着手，可行军哪里能停下，前头一叫，他只好硬着心肠，调转马头，往前面奔去，只是脸却还是朝上，远远望着眉娘。 突然，他对着城墙之上的眉娘嘶力竭的喊道：“珍重，眉娘，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我等着你！”眉娘几乎要叫破喉咙，泪水把精致的妆容冲得面目全非，她却顾不上了，撩起衣袖胡乱擦了两把，转身跌跌撞撞地下了城楼。 待她走远，城楼的拐角里才缓缓走出个粉面罗衫的少女，她单手掀开披风上的帷帽，紧紧攥着拳头，恨恨地望着眉娘纵马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王眉娘，风骏，你们真当我周家是好欺负的，大婚之日被征召出兵的感觉如何？” 待眉娘失魂落魄地牵着随风回到家中，宾客早已走光，家中冷冷清清，王员外和王夫人见眉娘回来，忙冲上去安慰女儿。 “我问了你风伯父，驻守最多也就一年，一年光景很快就过去了。”王员外拍拍眉娘，“你就当晚成亲一年。” 王夫人强颜欢笑：“就是，就当你多陪爹娘一年。” 眉娘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把随风的缰绳塞给穿云，垂着头，默默不语地回了闺房。 脱下大红喜服，她愣愣的看着铜镜，想起了她和风骏的初遇。 三个月前，深秋的长安，红枫染红了大街小巷。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甩着鞭子正教训一个年轻男人。 “王眉娘，你也欺人太甚了，老婆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我说卖就卖，你凭什么打我！” 他话还没说完，鞭子“啪啪”落下，那人脸上顷刻间多了几道鲜红的鞭痕，本想破口大骂些羞辱女人的荤话，臊一臊眉娘，但一看王眉娘手上的鞭子，又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毕竟眉娘是打败过京城小霸王，神武军指挥使的儿子纪匀的长安玉罗刹，真要下了杀心，一百个骆勇都不够死的，骆勇再怎么无赖，也不敢把命赌上跟眉娘硬碰硬。 “你这等卖妻卖子的丧尽天良的混蛋，我打死你都是替天行道！”眉娘显然不屑和这混蛋多啰嗦，甩着鞭子又打了过去。 那人左闪右躲，眉娘几鞭子打空落在地上，瞬间尘土飞扬，把围观看热闹的路人呛得直咳嗽。 饶是这样，也不能阻碍他们看长安玉罗刹教训恶人这场精彩纷呈，大快人心的好戏。骆勇往哪里逃，他们就把哪里空出来，总之无论如何要给眉娘腾地方。 眉娘看那人爬起来要跑，一个扫堂腿就踢了过去，那人应声倒地，哎呦哎呦直叫唤：“杀人啦，光天化日，玉罗刹要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 眉娘柳眉倒竖，喝道：“官府管不了你，我来管！”说着，高举着鞭子，又要甩下…… 突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紧握住她的手腕，眉娘挣脱不开，转身一瞧，竟然是一个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的俊郎君。 “姑娘，你当街打人，这样不好吧？”他的声音低沉但却不容置疑。 眉娘怒道：“谁说我打的是人，明明就是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骆勇趁着眉娘被制住，连滚带爬一溜烟儿跑了。 “快放开我，”眉娘一见骆勇跑了，忙想去追，但又挣脱不开，急地不行，“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都该交给官府办理，而不是你来动用私刑。”俊郎君皱着眉头，并没有放开眉娘。 这时围观的路人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骆勇就是个王八蛋，好赌成性，把家产都输光了，这次赌红了眼，竟然把老婆卖到那腌臜地方，连孩子也卖给人牙子换了赌资！” “可不是，他娘子徐氏贤良淑德，能挣钱还能持家，骆勇可是缺了大德了！” “岂止缺德，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连畜生都不如！” “为什么不告官，这样泯灭人性的畜生，官府竟然不管吗？”俊郎君听了缘由，松开眉娘，语气很是气愤。 眉娘揉了揉被握痛的手腕，再一看骆勇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俏脸皱成一团，愤愤道：“怎么管，徐姐姐是骆勇爹娘买回来的童养媳，他手上有卖身契，孩子他只说家里穷养不起，送给好人家去过好日子了，官府又能奈他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3章要离 三 俊郎君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呈一个川字，拱手道歉道：“在下风骏，刚才是我鲁莽了！这样的人，的确该好好教训。” 突然，一个小丫鬟奋力拨开人群，横冲直撞奔到眉娘身前急急道：“小姐，不好了，徐姐姐喝了鹤顶红！” “你说什么？”眉娘一听，脑子嗡地炸了，“什么鹤顶红？” “我刚拿着银子去红玉阁赎人，才知道徐姐姐喝了鹤顶红，”穿云急急忙忙说道，“小姐快去吧，徐姐姐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眉娘一扭头，就往红玉阁的方向奔去。 “等等我，小姐。”穿云边喊边追。 风骏毫不犹豫，也紧跟上前。 此时是白天，红玉阁里没客人，冷冷清清的，眉娘一冲进来，老鸨就看见了她。 “你谁啊，这里是青楼，你一个大姑娘来这里，不合适吧？”老鸨扭着身子，甩着帕子，上翻着两只三白眼，细细的眉毛如两条蜈蚣。 “徐姐姐呢？”眉娘脸皱成一团。 “哎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老鸨白眼翻到天上，强调道，“她是我真金白银买的，死活由我做主。” 眉娘狠狠把鞭子一甩，怒道：“她人呢？” “把人带出来。”老鸨也不想多事，掩着鼻子，“反正也快死了，你带走，省的脏了我的地方。” 不到片刻，几个龟公就把已经奄奄一息的骆勇娘子抬了出来，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中毒已深，显然命不久矣。 “快把人带走，可别死在我这儿。”老鸨声音又尖又细，刮得人耳朵疼。 眉娘狠狠瞪了她一眼，老鸨看眉娘那要吃人的样子，手中又握着鞭子，缩了缩身子，没再多言。 眉娘奔到她身前想扶起她：“徐姐姐，是我来晚了，你撑着点儿，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着，就要去背她。 “眉娘小姐，我喝的是鹤顶红，神仙也救不了，”徐氏撑着最后一口气，哀求道：“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徐姐姐，你说，”眉娘知道徐氏肯定活不成了，心中难过，泪珠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我一定做到。” “我不过是你家雇的厨娘，本不该拿这事儿烦你，但我一个孤女，实在不知道能求谁。”徐氏断断续续道。 “徐姐姐你别这么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义不容辞。” “好，”徐氏用尽身体最后一点力气，“求你找到我儿子，替他招户好人家收养，来世我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眉娘含着泪，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徐氏得了眉娘的承诺，油尽灯枯，闭上眼睛，咽了气。她神色安详，谁也想不到，她是以服毒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悲苦的一生。 眉娘见一天前还是个大活人的徐氏，现已成一具冰凉的尸首，泪流满面，穿云也哭着别过头，不忍看徐氏的尸首。 老鸨见徐氏死了，掐着嗓子骂道：“晦气，我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一文钱没给我挣，人倒是死了。”又甩着帕子指挥那几个龟公：“快把尸首给我扔乱葬岗里去。” 龟公听命刚要动手，一直在一旁看着的风骏突然上前拦住他们，一脚踹倒一个，龟公见碰上了狠角色，忙缩着不敢再动。 “你想干什么，”老鸨双手叉腰，立着两只三角眼骂道，“敢来这里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眉娘把徐氏的尸首放下，一步步紧逼老鸨：“为什么徐姐姐会自杀？我明明跟她说好了，今日拿钱来赎她！” 老鸨虽然不是省油的灯，泼辣狠厉不说，背后又有靠山，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对着眉娘这样直来直去的“霸王”，再有高招也使不出来。 “我哪儿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呀？你可别乱来！我背后可是有人的。”老鸨往后退着，指着眉娘强自镇定道。 眉娘冷笑一声：“背后有人？那你又知道我是谁？” “你是？”老鸨看眉娘手上的鞭子，再一想，长安会武功的姑娘，立刻指着眉娘颤着声音道：“你是长安玉罗刹——王眉娘！” 眉娘轻蔑地看着她：“很好，看来我的名头你是听过的。” 老鸨这回是真的知道怕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王眉娘在长安城不知收拾过多少地痞流氓，要是她诚心要揍自己，肯定是逃不过的。 “说！”眉娘狠狠一甩鞭子，丁零当啷，桌上的杯子被打的粉碎，一片狼藉。 “我不知道呀，”老鸨死鸭子嘴硬，“她可能死了心自己不想活了吧。” “说！”眉娘一声比一声高，眼神越来越狠厉，这一次连茶几都被鞭子震碎了。 老鸨吓得全身哆嗦，三寸不烂之舌对上酷爱以暴制暴的眉娘是毫无用武之地，她吓得往后一仰：“有客人看上她，我让她陪了客人一晚，谁知道她会这么想不开就喝了鹤顶红！” “徐姐姐会心甘情愿陪客？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眉娘厉声问。 “我给她下了蒙汗药，”老鸨一害怕，什么都说了，颤着声音道，“你可别乱来，别乱来！”说着瞟向多外，想夺门而出。 “那可由不得你了！”眉娘眯起眼睛。 突然，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甩了三鞭，啪啪一阵响声，打的老鸨皮开肉绽，身上的绸衣碎成布条，老鸨在地上滚着嚎叫，连滚带爬到门外大街上，直呼救命。 一时间，路上的行人纷纷围了过来，皆对着狼狈不堪的老鸨，指指点点。 眉娘仍然不解气，追了出去，又在老鸨脸上补上两鞭子，怒喝：“你逼死人命，只打你几鞭子便宜你了！” 说完，背起徐氏的尸首，徐氏死前一直被虐待，身子早已瘦成一把骨头，轻飘飘的，眉娘一背起她，想到她这一生的遭遇，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风骏忙也快步跟了上前：“王姑娘，我来帮你背吧？” 眉娘一言不发，眼泪一滴接一滴落下，一路走，一路哭。 “小姐，你别怪自己，徐姐姐太苦了，也许死是最好的解脱呢。” “小姐，你走了很久了，歇一歇好不好？” 穿云知道眉娘看起来刚强，其实最善良不过，徐氏死的这么惨，眉娘必定心中难过，劝了又劝，但眉娘始终沉默，穿云担心不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主仆二人终于到了义庄。 义庄的看守老头一看眉娘背上的尸首，再一看尸首嘴唇发紫，七窍流血，什么都明白了，一声哀叹，指着一副薄棺材：“放这里吧。” 眉娘小心翼翼地把徐氏的尸身放进去，捂着嘴泪流不止：“徐姐姐真的太可怜了，她这么心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穿云也哭肿了眼睛，拉着眉娘安慰道：“徐姐姐下辈子定能托生个好人家，小姐你不要难过了。” 眉娘连连摇头，难以接受徐氏就这样死了，虽然徐氏只在王家做了一年多的厨娘，可她一直待人和善，手脚又勤快，眉娘很是喜欢她，只可惜她遇上个狼心狗肺的丈夫，落得这样的下场。 主仆二人脚步沉重从义庄出来。 “王姑娘，”风骏一直在义庄门外等着，见眉娘出来，立刻上前，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眉娘呆愣楞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风骏忙又道：“那位大姐的遗愿是找到她的孩子，不知道孩子现在何处，如果需要我帮忙地，请尽管开口。”徐氏的惨死他看着也很是不忍，想为她做点什么。 “让开！”眉娘没心思和风骏多说，一把推开风骏，往前走去。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穿云忙跟上眉娘的脚步。 眉娘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找骆勇，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问出他把孩子卖给了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4章要离 四 长安最热闹的街道——朱雀坊。 这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尤其是赌坊林立，是外地人来长安长见识的必去之地。 骆勇好赌，一天不赌就手痒，眉娘便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小姐，你看那对姐弟，长得可真好看。”穿云看眉娘眉头紧锁，向前一指，想逗她开心，眉娘不在意地瞥了一眼。 只见吹糖人的摊前站着一对少男少女，大的那个十六七岁，小的那个不过十四五岁，一个着粉红，一个穿嫩绿，鲜嫩如桃花，玉雪可爱，漂亮极了。 “这个是我的。”小的那个眼疾手快，从小贩手里一把抢过那个凤凰糖人，小贩忙堆笑道：“姑娘，我马上就做你的。” “好。”小女孩神色平静，显然没有因为糖人被弟弟抢走而生气。 “腓腓，你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把衣服弄脏，洗衣服很麻烦的。”小女孩虽然面嫩，但声音听起来却有一股遗世独立的修仙味儿。 “知道啦，啰嗦鬼凉玉！”腓腓吃着糖人，一嘴的糖渣，“我去那边玩儿，不等你了。”说着一溜烟儿就跑了，凉玉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眉娘现在满心都是如何找到骆勇，问出孩子的下落，见这里没有骆勇的踪迹，皱眉道：“我们去吉祥赌坊看看”。 “骆勇刚在我们这儿输光了钱，人已经走了，”赌坊的人见眉娘问话，老老实实地往前一指，“喏，就往那个方向去的，刚走没多久。” 眉娘料想赌坊的人不敢骗自己，立刻追了上去。 腓腓东摸摸，西看看，逛得不亦乐乎，又瞧见有人在玩杂耍，仗着自己身量未足，跐溜一下就挤到了最前面，卖艺人正表演喷火，十分精彩，引得路人纷纷叫好。 “好，好！”腓腓把糖人叼在嘴里，手上巴掌拍得震天响，他大概以为这卖艺人有毕方鸟一样的神技。 他正兴致高昂地瞧着喷火表演，突然，一个人鬼鬼祟祟猫着腰从他身边蹭过。 “你干嘛？”腓腓察觉到不对劲，低头一看，眼疾手快抓住那人，见那人手上抓着自己的荷包，眉头一皱，糖人棍子一吐，喝问：“小贼，敢偷我钱包！”说着，啪啪连打了那人脑袋几下泄愤。 “放开我，放开我，”那人挣扎着。 腓腓不顾他呼喊，一把从他手中拽出自己的荷包：“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围观的人群一看抓到了贼，这还得了，群情激愤，有人趁机还踢了那贼几脚。 那贼眼珠一转，突然痛哭流涕：“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活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的。” 腓腓听他哭得可怜，似乎真的有天大的难处，不似作伪，心一软，手一松：“虽然你家里困难，但偷东西总归是不对的，”说着还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递给那人，大方道，“这给你。” “小公子你可真是大善人，好人有好报！”那贼忙接过银子，一转身就想溜。 “小姐，那不是骆勇吗？”穿云眼尖，指着前方道。 眉娘一转身，果然见骆勇在人群中贼眉鼠眼地想溜，立刻冲上前就是一个飞踢，骆勇“哎呦”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她一脚踩在骆勇脸上，冷笑一声：“骆勇，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腓腓不知内情，以为眉娘只是帮他教训小贼，忙劝道：“姐姐算了，他偷东西也是为了养活家里人，情有可原。” 她狠狠往脚下用力，骆勇的脸都被她踩变形了，眉娘又从他手心里把银子拽出来，还给腓腓，认真解释道。 “小公子，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丧尽天良的恶棍，逼死了老婆，卖了孩子，你的好心还是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吧。” 腓腓张大嘴巴，半信半疑：“这人这么坏的吗？” “小公子别听她胡说，我娘子活得好好的，谁说死了？”骆勇在地上挣扎着道，“王眉娘，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呢！” 眉娘看骆勇一副无赖样，丝毫不知反省，怒道：“你这个畜生，徐姐姐死了！” 这时有看过王眉娘鞭笞红玉阁老鸨那场大戏的，忙出来绘声绘色道：“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王姑娘把他老婆从红玉阁背出来的，徐氏服了鹤顶红，七窍流血，死的好惨。” 一时间，路人纷纷谴责骆勇，直骂他猪狗不如。 腓腓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是被人抢食物，二是被人骗！骆勇又是这样的人渣，他火上心头，冲上去狠狠踢了骆勇几脚。 骆勇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痛不欲生，哭嚎：“老天爷，还有没有王法了，她想不开吃了毒药关我什么事！” 凉玉看这里闹哄哄的，取了糖人就走了过来，瞥见地上脏猴儿一般打滚撒泼的骆勇，皱了皱眉。 “凉玉，”腓腓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人这么坏，逼死自己的娘子，我们不如把他的魂魄收了给白泽喂给饕餮吧？” “他是凡人，不是妖，不归我们管，我们的任务是考核长安定居的妖怪品行，不是人。”凉玉摇头拒绝，“再说，不是已经有人收拾他了吗？” 红尘俗世本就太多不平之事，人有人的法度，妖也有妖的法理，越界可不好，也就是腓腓这样的幼兽，才看到所有不平事都想管一管。 眉娘怒视着骆勇：“说！孩子被你卖去哪里了？” 骆勇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受得住眉娘的脚劲儿，疼的不行，一张脸皱成一团，哪还有撒泼打滚，连连求饶：“我真不知道，只知道买主是个行商，要去洛阳做生意。” “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想完了？”眉娘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一刀砍了骆勇的脖子。 “杀了啦，王眉娘杀人啦！”骆勇为了脱身，不管脸面，鬼哭狼嚎起来，可惜他作恶太多，没人帮他，都恨不得看他当场血溅三尺。 眉娘气急，鞭子一甩，怒道：“你不是说我杀人吗？我今天就成全你，送你去见阎王爷！”话音一落，鞭子就缠上了骆勇的脖子，手上慢慢收紧。 骆勇被鞭子缠上脖子，吐着舌头，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他奋力扯着鞭子，神情痛苦至极，一副“吊死鬼”的模样，极是恐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5章要离 五 众人都看傻了眼，见眉娘已杀红了眼，一时间竟没人敢出来阻止。 凉玉见形势不妙，立刻向天一指，一道光束在她手中迅速幻化成利剑，她手一挥，一道光影闪过，顷刻间，软金制成的鞭子碎成两段。 众人回过神来，大呼神奇，纷纷向凉玉投来敬畏的目光。 “王姑娘，此人虽罪大恶极，但你若杀了他，手上就沾了人命，”凉玉认真道，“为了他，脏了自己的手，值得吗？” 穿云也反应过来，拉住眉娘的胳膊，连连摇头：“小姐，不能杀，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要出了事，老爷夫人怎么办？” 眉娘刚才是怒极失了理智，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虽然骆勇该死，但她到底不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游侠儿，无父无母，毫无顾忌，若她真杀了骆勇，情理可原，法理难容。 “姑娘你说的对，方才是我鲁莽了。”眉娘认错。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凉玉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骆勇，淡淡道，“就算他不死，活着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似这等败类，就该让他一辈子穷困潦倒，受尽苦楚才好，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了他了！”腓腓愤愤道。 眉娘一想，骆勇好赌成性，就算现在不杀他，早晚这条命也会交代在赌坊，自己何必脏了手，再说孩子的下落她还没问出来呢。想通这一点，眉娘平静下来，又踹了躺在地上的骆勇一脚，冷声道：“把孩子的卖身契交出来！” 骆勇早被吓破了胆，抖抖索索把卖身契掏了出来，眉娘一把抢过，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滚！” 骆勇被打的遍体鳞伤，挣扎着颤颤巍巍起来，这回跑不动，一瘸一拐溜了。 拿回了卖身契，眉娘向凉玉一拱手：“今日多谢姑娘出手阻止我，要不然我一时激愤，差点酿成大错，我现在要去找寻孩子的下落，就此告辞。” 腓腓听她说完，问道：“人海茫茫，要找个孩子可不容易，姐姐你要怎么找？” 眉娘神色坚定：“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找，但我已经答应了孩子的母亲，一诺千金，再怎么难也要把孩子找到。”说完，对着凉玉一拜，转身离开。 “凉玉，这位姐姐看着凶悍，其实挺心善，”腓腓望着眉娘远去的背影，想了想道，“我们不如帮帮她。” 凉玉摇头：“凡间的事情，我们不该插手。” “那你刚才又用光剑阻止她杀人？”腓腓不服气，“这就不是插手凡间的事了？” 凉玉被他一噎，无奈道：“你忘了咱们来长安城的任务是什么了，这也帮，那也帮，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回蜀山？”说完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腓腓一听，没话说了，瞪大两只圆眼睛，气鼓鼓地跟上。 眉娘刚一到家，就见王夫人黑着脸坐在大堂，一见她进来，怒道：“你又去干什么了，整日在外面疯跑不说，还和人打架，哪里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家里那些亲戚怎么在背后羞辱我的，都说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眉娘在外面刚强，也面对王夫人，心中难过，带着哭腔道：“娘，徐姐姐死了！” 王夫人正教训女儿，一听，也愣住了，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她相公挣了钱，领她回去享福了吗？好端端怎么就死了？” 穿云义愤填膺：“夫人，根本不是这样，她那个猪狗不如的相公，把她领回去卖给了青楼，她不堪受辱，白天喝了鹤顶红自杀了。” 徐氏虽然只是个帮佣的厨娘，但她手艺好，人也和善，王夫人对她的印象极好，她辞工的时候，王夫人是真以为她回去过好日子的。却没想到，短短几日，竟然是阴阳相隔。 但徐氏是自己喝鹤顶红死的，这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遇人不淑，嫁了个丧尽天良的丈夫，王夫人长叹一声：“哎，她那么好的一个人，真是…穿云你去账房拿些银子，好好把她葬了，也算全了她和咱家主仆一场的情谊。” “是，夫人。”穿云忙不迭应下。 “那徐氏的儿子呢？她相公这么狼心狗肺，定不会好好待孩子。”王夫人想起徐氏还有个孩子，忙又问眉娘。 “卖了，”眉娘恨恨道，“被他卖了换赌资了！” “这，这……”王夫人温柔善良，恶言也说不出口，只能道，“这孩子命苦啊。” 骆勇再可恶，但他卖的是自己的妻儿，没有触犯律法，王夫人除了感慨徐氏和孩子命苦，也做不了什么。 “娘，我答应了徐姐姐，要把孩子找回来，”眉娘皱眉，“买主我已经查到是洛阳人，我明日动身，去一趟洛阳。” 王夫人一听，立刻黑着脸，反对道：“不行，不准去！你一个大姑娘，独自上路，万一着了别人的暗算呢？洛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不同意！” 王夫人知道女儿功夫好，可再好的功夫也敌不过恶毒的人心，她哪能放得下心让她独自一人去洛阳。 “可是…”眉娘还想再说。 “可是什么可是，你爹去江南走镖了，一个月以后回来，到时候让他跑一趟就行，你给我乖乖呆在家里，”王夫人警告道，“还有，明日开始，我就带你去相亲！” “你也不想想你多大年纪了，到现在还没嫁出去，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现在长安城里的未婚公子谁听到你的名字不直摇头！”王夫人数落女儿。 “小姐，你就听夫人的吧。”穿云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和王夫人对着干。 眉娘还想据理力争，但一看王夫人脸色铁青，脑子转了转，乖乖回房。 一回房，眉娘立刻收拾包袱：“等爹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孩子那么小，万一途中出事呢，我得尽快把孩子找到。” 穿云有些担心：“可是小姐你一人上路能行吗？”她灵机一动：“那个风公子不是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要不咱们请他走一趟？”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眉娘一口拒绝，收拾完包袱，她趁月黑风高就想偷走，谁知道，房门一推开。 王夫人门神一般站在那里，双手叉腰，冷声道：“哪里都不准去！明日跟我去相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6章要离 六 王夫人一大早就把眉娘拎起来梳妆打扮，不顾她的意愿，给她换上一袭桃粉色的长裙，硬是把她打扮得人比花娇，曼妙多姿。 平心而论，眉娘继承了王夫人的美貌，的确是个美人，可惜太过凶悍，否则，及笄之后王家的门槛只怕都要被长安的未婚男青年给踏破，哪里会落得无人问津的境地。 “你给我记住了，一会儿见风夫人，多笑，少说！”王夫人满意地看着清丽脱俗的女儿，认真嘱咐道。 “知道了。”眉娘闷闷不乐，她可不喜欢像货物一样被人打量。 “你别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要不是娘和风夫人投缘，她家又是刚搬来京城，没听过你的赫赫威名，今日这场相亲，未必轮的到你。”王夫人点着女儿的脑袋。 “刚搬来京城？”眉娘好奇，“什么来路？” “风家的儿子调入神武军，她跟着儿子来的。”王夫人得意道，“风夫人的儿子那是长得一表人才，人才一表，很是拿得出手，你娘我也不是什么女婿都看得上的。” 眉娘低着头被王夫人拉去了风家。 风夫人果然美貌温柔，怪不得能和王夫人相谈甚欢，见眉娘垂着头，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极是喜欢，笑道：“真是羡慕你的好福气，我一直想有个贴心的女儿，只可惜，就只有骏儿一个孩子。” “我们眉娘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跳脱了些。”王夫人为了推销女儿，睁眼说瞎话，眼都不眨。 “跳脱些好，我们骏儿就是太沉稳了。”风夫人明贬暗褒，不遑多让。 王夫人见风骏一直没有出现，忍不住问，“对了，令公子呢？” “哦，他去军营了，”风夫人解释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了，一会儿就到。” “好，好。”王夫人笑得一脸慈和，“男人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风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神武军的小将军，前途不可限量，风夫人，你才是好福气呢。” 两个母亲毫不吝啬地吹捧着对方的孩子，气氛和乐融融。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朝着风夫人道：“娘，我回来了。” 风夫人一见来人，喜笑颜开，上前拉过儿子。 “骏儿，快来见过你王伯母，”风夫人亲昵地介绍道，又笑着指了指眉娘，“还有你眉娘妹妹。” 眉娘应声一抬头，眼前的人，竟然是——风骏！ 她一时尴尬地不知怎样是好，喝了口茶水想缓解下，一不注意呛得连连咳嗽，王夫人忙拍着她的背，小声责怪：“这么大人喝口茶怎么还呛到了？” 眉娘心里直叫苦，被王夫人拉来相亲就算了，还遇上见过她揍人的风骏，这下母亲跟风夫人吹嘘她的话都化作大巴掌，实实在在的打脸！ “骏儿，现在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你带眉娘妹妹去看看，”风夫人看儿子和眉娘的气氛微妙，还以为两人看对了眼，忙不迭地提议，又拉过王夫人，“我们两个做娘的，好聊聊私房话。” “好的，娘。”风骏云淡风轻地笑着，“眉娘妹妹，和我一道去赏菊吧？” 王夫人一看，有戏，又见眉娘做的不动，忙催促她：“快去啊。”说着，还偷偷暗中掐了一把女儿。 眉娘怕再遭王夫人的“毒手，”忙起身。 两人到了花园，四下无人，眉娘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娘就是闲的，你别多想。” “多想，多想什么？”风骏微微一笑，微风拂面，好看极了。 眉娘从未见过这样英气逼人的男人，脸一红，硬生生道：“没什么，哦，你家菊花开得挺好的。” “是开得挺不错，”风骏见她脸红，也没戳穿她，“对了，你鞭子使得不错啊。” 眉娘最自豪自己一生功夫，得意道：“我五岁就习武了，鞭子不过是因为携带方便才爱使，其实我使得最好的是剑。” 风骏觉得她有趣极了，嫉恶如仇，但又天真浪漫。 眉娘突然想起孩子的事，支支吾吾道：“上次你问我要帮忙找你，还算不算数？” “当然。”风骏毫不迟疑地点头。 “徐姐姐的儿子被卖去洛阳了，我要帮她把孩子找回来，”眉娘皱眉，“可我娘不放心我一人出远门，非要等我爹回来，我怕夜长梦多，孩子出事。” 不等眉娘说完，风骏忙点头应下：“我帮你！” “多谢，”眉娘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一脸感激，“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一个女子，尚且有这份锄强扶弱的善心，我身为保家卫国的军人，又岂能袖手旁观。”风骏感慨，“徐氏死的太惨烈，这也是她的遗愿，总要帮她完成才好。” 话音刚落，突然，菊花丛中窜过一个三四寸的黄色小人，黄衣服黄帽子，煞是可爱，他猛地窜出来，吓了眉娘一跳，脚下一滑，就往后倒去。好在风骏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把眉娘揽入怀中。 眉娘愣了片刻，回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风骏怀里，俏脸一红，忙移开视线，从他怀里挣开。 “你是谁？”眉娘为了缓解尴尬，立刻指着地上的黄衣小人儿惊呼出声。 “你又是谁？”小人不悦地睨了一眼眉娘，从花丛中跳到地上，抬头看着眉娘，“好生没礼貌，对着别人大呼小叫的。” 风骏忙打圆场：“要离，这是我的朋友——眉娘小姐。” “要离，”眉娘把小人儿的名字念了一遍，见他只有巴掌那么大，趣致地很，嫣然一笑，蹲下身来，“你好，我是眉娘，对了，你怎么就这么一点儿大？” “我生来就这么点儿大喽，”要离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道，“我可是大名鼎鼎，日行千里的泽精，你居然没听过，果真是个没见识的。”说完，不理会眉娘，一闪而过，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你别介意，要离在山野之地长大，没怎么与人交往过，不懂礼数。”风骏忙帮着解释，“等他回来，我会说他的。” “他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介意。”眉娘嫣然一笑，又好奇道，“你从哪里找来这么神奇的小精灵？” “你居然不怕要离？” 风骏惊讶于眉娘的大胆，但有一想，眉娘都敢当街教训卖妻卖子的恶徒了，胆量自然不是一般女子能相提并论的。 “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他？”眉娘连连摆手，语气满是羡慕，“它多可爱呀，我要是也有一个这样的精灵朋友就好了。” “你要是喜欢他，日后到我家来找他就是了，要离其实很喜欢和人玩的，只是我怕吓着别人，很少让他出现，既然你不怕，那最好不过。” “可是，他好像不大喜欢我。”眉娘迟疑道。 “他只是认生而已，刚跟我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概有本领的小精灵脾气都比较大吧。” 风骏想起自己把要离从即将干枯的泽水里带出来的时候，要离可是很不开心的，直到进了长安城，有吃有玩，他才又高兴起来。 “他的本领是什么？”眉娘好奇地问。 “日行千里！”风骏骄傲道，“若是送信，哪怕远在西域，送一封信来回也不过两三日，只是他不大喜欢奔波，所以我没有必要，从不让他劳累。” “本领果然大，”眉娘听完要离的神技，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小小人儿，脾气这么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7章要离 七 风骏答应眉娘后，第二日一早启程，好在长安去洛阳只有一条官道，他循着官道往洛阳方向一直赶路，花了两日功夫，风骏终于在途中的一处驿站，找到了那孩子和行商的踪影。 “你出多少钱？” 行商一听风骏的来意，两眼放光，自己从那赌棍手里没花几个钱，若是想买回去，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你想要多少？”风骏见行商眼中贪婪的目光，很是不悦，“卖身契上写的是十五两银子，我给你二十两就是，权当孩子这几日的食宿费了。” 行商一把拉过孩子，连连摆手：“二十两？不卖，不卖！” 那孩子衣衫褴褛，可怜巴巴地瞅着风骏，轻轻抱住自己幼小的身体，露出的手臂肌肤上，竟然有几处伤痕。 风骏上前，一把撸起孩子的衣袖，只见两条手臂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伤痕，他一皱眉，喝问行商：“这些新伤哪里来的？” 行商抢过孩子：“他不听话，我教训他，与你何干。” 风骏突然眼一瞪，气势逼人，从怀中掏出银子抛到行商脚下，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去。 行商上前要抢，他脸色一变，怒视道：“趁我好好说话拿了银子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行商看风骏身材高大，怕真的逼急了他，动手打人，再不敢拦，想想多少也赚了五两，捡了银子，塞进怀里，任由他把孩子抱走了。 “叔叔，你是要带我去见娘亲吗？”那孩子抱着风骏的脖子，眨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 风骏一听他提起早已命丧黄泉的徐氏，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这孩子还不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摸摸他的头，爱怜道：“你娘出远门了，托我暂时照顾你。” 那孩子果然乖巧：“嗯，好，我等娘回来。” 眉娘看到风骏怀里的孩子，激动不已，立刻叫穿云带他下去换洗歇息。 “只是，要把他给谁养着呢，”眉娘犯了难，“若是留在我家当奴仆，也不合适，徐姐姐当初再难，也没答应卖身为奴，否则也不会被骆勇骗回家卖入青楼了。” 这么幼小的孩子需要人教导，眉娘自问担不起这个重任，且留在王家，被当成奴仆一样长大，显然不是徐氏所希望看到的。 风骏思索了片刻，道：“我军中有位好友，年过三十还未有子嗣，他和夫人都是和善人，我去问问他，若是他愿意收养这孩子，自然是最好不过。” 眉娘喜道：“那你快去问。” 话音刚落，穿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小姐，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晕了。” “晕了？”眉娘一惊，忙两步并做一步跑到房内，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外冲，风骏忙跟了上去。 眉娘抱着孩子冲到安泰堂，连声呼喊：“大夫，大夫，快帮我瞧瞧这孩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晕了。” 大夫忙道：“你把孩子抱进去。” 眉娘心急如焚，立刻照做，大夫让眉娘在外面等着，她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来，没注意就撞到了一个人。 “谁啊，没长眼睛敢撞小爷！”纪匀摸着被撞痛的肩膀喝骂，一抬头，见是死对头王眉娘，怒道：“怎么又是你？” “让开！”眉娘黑着脸道，她现在可没空跟小霸王别苗头。 纪匀被撞了还被眉娘凶，他哪里受过这等气，总是在眉娘这里吃亏，新仇旧恨加一起，怒道：“王眉娘，不要以为你打败过小爷一次，就可以骑在小爷头上，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咱俩一年不见，要不要比划比划？” 等候在一旁的风骏见形势不对，立刻上前喊了一声：“纪匀！” 纪匀是神武军指挥使纪青的儿子，自然认得风骏，一看是他，奇道：“风骏，你怎么会在这儿？” 风骏拉过他：“王姑娘救人心切，不小心撞到你，并不是有意挑衅你，你一个男子汉，就不要和小女子计较了。” 纪匀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指着王眉娘道：“她，她是小女子，你问问全长安的男人，谁有她凶悍，她去年把我摁在地上打，有这样的小女子吗？” 王眉娘一撇嘴：“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打你？” 纪匀支支吾吾：“我那是跟他开玩笑呢。” “开玩笑，”王眉娘冷哼一声，“开玩笑你把人家寒冬腊月脱光了扔在荒郊野外，那我把你摁在地上打也是开玩笑呢。 “你！”纪匀语塞，气得腮帮子鼓起，犹如一只河豚。 突然，里间传来一阵呕吐声，眉娘顾不得和纪匀斗嘴，忙冲进去看：那孩子吐得一塌糊涂，神色痛苦。 “没事，吐出来就好了。”大夫安慰道，“只是长途跋涉身体受不住而已，没大碍，回去喝几服药就好了。” “对了，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新伤？这么小的孩子，管教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大夫撩起孩子的衣摆，只见瘦小的身体上无数道伤痕，显然是被毒打过。 眉娘心一酸，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摸着孩子的小脸：“是那个买你的人打的？” 孩子瑟缩地点点头：“我想娘了，吵着要回家，他就打我”。 眉娘眼泪再也止不住，又怕丢脸，捂着嘴就冲了出去，看的纪匀瞠目结舌：“这女人是长安玉罗刹吗？别是别人假扮的吧？这样就哭了？” “纪匀！”风骏不满地叫了一声，“够了，你过分了。” 纪匀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见那孩子的确浑身伤痕，被虐待地十分可怜，他看着也不忍，就闭了嘴，没再嘲讽眉娘。 眉娘躲在门口巷子的暗处哭得不能自已，风骏悄悄上前：“别难过了，孩子既然救回来了，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眉娘一边哭一边道：“我不止救不了徐姐姐，还让她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真恨自己没用。” “你怎么会没用呢，”风骏摇头，抓着眉娘的肩膀，看着她一脸认真道：“多少人无动于衷世间的不平事，多少人明哲保身自私自利，你与这些人比起来，已经做的很好了。” 说完，又伸手拭去眉娘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所以，答应我，不要再怪自己了，好吗？” 眉娘看着他眼里的柔情，一时不知所措，侧过头，躲开他的眼神，她红着眼睛进屋把孩子抱起回家，风骏在背后恋恋不舍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了神。 “喂，风骏！”纪匀不耐烦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风骏这才收回目光，尴尬地咳嗽一声。 “我说你不是喜欢她吧？”纪匀一脸怀疑。 “有何不可？”风骏说完这句，便直直往前走，不再搭理纪匀。 纪匀连忙跟上，急道：“你别看她刚才哭的梨花带雨好像很柔弱的样子，她可是长安城里最凶的婆娘了，打起架来不要太凶悍，你可别上了她的当。” “她打人的样子我看过，”风骏微微一笑，“可我不觉地她凶悍啊，她只是好打抱不平而已。” 风骏直直往前走，目不斜视：“更何况，谁说女子就一定要温柔婉约，我就偏偏喜欢英姿飒爽，能和我一起把酒言欢，策马奔腾，共赏山河的女儿家。” 纪匀被逗笑了：“你这什么品味，女子不温柔那还叫女子吗？那不就跟男人一样了，凭你的官职相貌，要什么样的世家千金没有，不会真看上这母夜叉了吧？” 风骏停下脚步，浅浅一笑：“若我真看上了呢？”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纪匀嗤笑，翻了个白眼，“情人眼里出西施！” 风骏哈哈大笑：“你还真说对了，她，就是我的西施。” 纪匀啧啧称奇，摸着下巴道：“真没想到王眉娘这个凶婆娘还有被比作西施的一天，话说回来，只怕你家中二老听过王眉娘的威名，不会同意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8章要离 八 三日后，风府。 “什么，你想娶王家姑娘？”风夫人听了儿子的话，一脸诧异，“你真的喜欢她？可你们也没认识几天啊，咱们在老家的时候，那么多闺阁千金你都不喜欢，怎么才来长安城几天，你就喜欢上这个王姑娘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那日不是你让我相看她的吗？现在我相中了，您怎么又犹豫起来？”风骏笑着调侃。 风夫人迟疑道：“是，可我一开始不知道王家姑娘的威名啊，还以为她像她娘一样是个温柔似水的千金小姐，谁知道前些日子我找媒婆来问话，才知道她有个诨号叫长安玉罗刹，这罗刹多恐怖啊，这用来形容一个姑娘家，这？” “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风骏摆摆手，“外面还说我们神武军杀人如麻，凶神恶煞呢，母亲认为可真？” 风老爷也不大愿意，捋着长胡子道：“这娶妻求淑女，王家是开镖局的，王姑娘从小舞刀弄剑，这不大适合做你的妻子。” “爹，娘，王姑娘习武，证明她身体康健，我是从军的，若是需要调配外地，她外柔内刚，定能扛起家里，照顾二老。”风骏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她。” 话音刚落，门口丫鬟就来禀报，说媒婆拜访。 风夫人解释道：“前些日子我找媒婆帮你相看姑娘来着，她来估计是回信的。” 风骏微微皱眉，但媒婆已甩着帕子进了门。 “哎呦，我来的可真是巧，这风将军也在啊，”媒婆忙道，“风夫人，上次您不是托我相看京城的小姐吗？这不，有眉目啦。” 风夫人为难地看了一眼风骏，见儿子冷着脸沉默不语，只得讪讪道：“您可是来晚了，骏儿他已经有了意中人，让你白跑这一趟了。” 媒婆一愣，原以为自己来定能赚到这笔媒人金，但她说了几十年的媒，岂能被这点小姑娘吓到，忙道：“您还没听完我说的人选呢，我说的这户人家可是兵部周尚书家的千金。” 风夫人迟疑道：“这样的高门，只怕我们攀附不起。” 媒婆忙连连摇头：“风夫人您这话可就谦虚了，风将军是神武军的少将军，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说攀附呢，更何况周小姐还说风将军曾帮过她，与他是旧相识，这可是真有缘分啊。” “骏儿，你认识周小姐？”风夫人问道。 “前些日子我在大相国寺庙看到周小姐被一个登徒子纠缠，我上去把那人赶走了，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风骏皱眉道，他也没想到这位周小姐居然因此对他芳心暗许，只不过无论她多好，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眉娘，此心不移。 “这就是了，周小姐因为风将军英雄救美，看上风将军了，”媒婆一拍大腿，“而周大人又找到了我，让我从中撮合你们二人的亲事。” 风夫人和风老爷都愣住了，周尚书可是重臣，他的女儿，自然不是对门的王姑娘能比的，都有些意动，瞟了一眼儿子，没开口。 要说普通人家都是父为子纲，但风家却有些特殊…… 风骏年少得志，十五岁就中了武状元，又常年征战沙场，父母视他为最大的骄傲，家中大事都是由他做主，风家二老十分尊重儿子的意见。 “您还是请回吧，我已经有了意中人，周小姐的厚爱只能辜负了。” 风骏斩钉截铁地拒绝，周尚书的确是高门，但他并不想高攀，一来对权势名利并不热衷，二来心中已经有了眉娘。 “可是…”媒婆还想再说，风骏一甩袖子，冷声道，“请！” 媒婆被风骏冷面拒绝，尴尬不已，只好转身走人。 “骏儿，这周尚书掌管兵部，你若是能娶了她的女儿，对前途必定大有裨益，”风夫人了解儿子的脾性，但还是道，“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哎，我们风家一直耕读传家，何必要攀附权贵，”风老爷还是读书人的风骨，却又话锋一转，“只是，这周小姐家世门第高且才貌双全，你不选她未免太过可惜。” “爹，娘，我意已决，前途我自会凭自己拼，若是靠岳家，那一辈子都要被人掣肘，”风骏摇头，“何况我与周小姐不过一面之缘，对她并没有情义，又岂能为了她舍弃王姑娘。” 风家二老听儿子主意已定，只好点头答应。 风夫人答应了儿子，一大早就穿戴一新，拿着庚帖上了王府。 王夫人听了风夫人的话，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又惊又喜：“姐姐，你是认真的？你真的要替风将军向我们眉娘提亲？” “看妹妹说的，这提亲还能有假？”风夫人笑着把庚帖推过去，“这是我儿的庚帖，若是妹妹愿意，这亲事就定下来如何？” 风夫人一开始听媒婆说眉娘如何如何凶悍，的确是很不喜欢，可又仔细打听一番，才知道眉娘一向连贫惜弱。 虽然曾经和人动手，也都是那人做了什么恶事，并不是那等无故惹是生非的泼辣女子，还经常做善事，不少得了眉娘接济的，都在王夫人面前把眉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风夫人又是见过眉娘的，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就渐渐消除了对眉娘的成见。 “我当然愿意了。”王夫人怎么会拒绝，风骏可是难得的好儿郎，风家人口又简单，两家是邻居，成婚后跟在家也没什么两样，眉娘能嫁给这样的相公简直是佛祖保佑，不枉费她经常去大相国寺添香油钱。 王夫人生怕风夫人反悔，她立刻叫人娶了眉娘的庚帖，跟风夫人换了，才乐滋滋送走风夫人。 “娘，你怎么能这样，我的终身大事，你不跟我商量下就决定了！”眉娘对王夫人的自作主张，差点气晕了，“再说爹还没回来呢。” 眉娘虽然对风骏动了心，可到底认识没多久，心里没底，一听王夫人没跟她商量，就把亲事给订了下来，就急眼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一向都是听父母的，这事我已经写信告诉你爹了，他盼着你嫁出去都盼了多少年了，怎么会反对！” 王夫人一拍桌子，又道：“更何况，风骏这样的好儿郎，也就是刚入京，你抢了先，否则等他再呆一段时日，还能能轮到咱们？” “娘！”眉娘还想再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都十九了，再不嫁，等在家里做老姑娘吗？”王夫人一口打断女儿，“咱家那些碎嘴亲眷，谁不在背后嚼你的舌根，你也要为爹娘想一想！” “可是……”话还没说完，王夫人一甩袖子，走了。 眉娘匆匆忙忙来找风骏，他正在院子里练剑，剑术行云流水，潇洒极了，眉娘一时看呆了，竟然忘了自己的来意。 “眉娘？”风骏一转身瞧见眉娘，柔声喊道。 “嗯，”眉娘不好意思地回过神来，“你这套剑耍的真好，可不可以教我？” 风骏浅浅一笑，更显丰神俊朗：“当然可以！”说着拉过眉娘，拆解起剑招来，不知不觉，就将整套剑法都教完了，眉娘学的也快，刚学就能大差不差的使出来。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在武学上这么有天分的女子，”风骏真心夸赞道，“你若是男子，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不在话下。” 眉娘被他夸赞地俏脸一红：“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奇怪，没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吗？” “当然不会，”风骏摇头，温柔地凝视着眉娘。 眉娘低下头，红着脸糯糯道：“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娘去找我娘提亲，你可能不知情……”眉娘是想知道，向她提亲是风夫人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不，我知情！”风骏轻轻转过眉娘的身子，“是我，让我娘去提亲的。” 眉娘心中一甜，但又担忧道：“可是你还不了解我啊，我不温柔，也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做不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也许你将来会后悔的。” 风骏摇头，拉着眉娘的手：“我要的不是贤良淑德的妻子，而是可以和我红尘作伴，知我，懂我，可以共同面对人生风雨的知己。更何况，我一次见你，你就已经表露出最不温柔的一面了，我早知道你不温柔了。” 他在眉娘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带着心爱的妻子，驰骋在大漠的黄沙中，欣赏长河落日，眉娘，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我愿意！” 眉娘激动不已，这次再没有了迟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9章要离 九 风骏没想到周尚书会召见他，预料到应该跟周小姐的婚事有关，但上官召见他也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前来拜见。 “风将军，请坐。” 周尚书很是客气，微微打量了下风骏，心道果然是个英武的少年郎，难怪女儿对他一见倾心，非君不嫁。 其实他和风骏在一些场合也是见过的，只是隶属不同的派系，所以没留心，不大记得了。 前几日，一向眼高于顶的女儿突然跟他说看上了个少年郎，要他去提亲，他打听了下风骏的行事为人，就没反对，照着女儿的话做了，却没想到，被风骏一口回绝。 风骏行了个礼，坐到一旁：“不知大人何事召见下官。” 周尚书咳嗽一声，才悠悠道：“风将军，你我皆是武人，有什么话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前几日，我托媒婆前去你家说亲，被你拒绝了。” 周尚书也是行伍出身，直来直去，没跟风骏兜圈子。 风骏忙起身抱拳：“大人的厚爱下官心领，只是下官已有婚约，不敢背信弃义，只能拜谢了。” “风将军，娶了小女，你能得到的帮助不言而喻，你就真的不动心？”周大人看着眼前的年轻将军，很是欣赏，这样一个好儿郎，若是能做自己的女婿，那是再好不过。 风骏皱眉，沉声道：“大人，风骏已有未婚妻。” “小女贤良淑德，貌美无双，”周大人继续不放弃地继续推销道，“而王家姑娘可是凶悍无比，在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真的想好了？” 周大人实在不懂年轻人的心思，那王眉娘可是长安著名的刺儿头，风骏温文尔雅，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她？ “下官想好了，大人，令千金这样的好女子，定有佳婿相配，”风骏恭恭敬敬，却又丝毫不留余地：“风某不敢高攀。” 周大人见风骏把话说得这样绝，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无奈，只得放他走了。 风骏一离开，屏风后款款走出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但却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着，看着好不可怜。 “绮罗，你这下死心了吧，他心意已决，是不可能娶你的。”周大人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女儿，“天下好儿郎无数，你就不要在记挂着他了，爹再另给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夫婿。” 绮罗哭着跑开：“不，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朱雀坊，珍宝阁。 眉娘这几日的心情好极了，风骏已经帮徐氏的孩子找到一户好人家收养，她看得出那户人家对孩子是真心疼爱，也算了了徐氏的遗愿，心头的大石彻底放下。 这天闲下来，就约了风骏在此见面，好挑一些成亲用的首饰。 “小姐，风将军正往这里走，马上就到。”小丫鬟跑过来，低声在周绮罗耳边道。 “好极了，我今日就要揭穿这个王眉娘的真面目，让风骏好好看看他的未婚妻是个怎样的母夜叉，看他还回不回坚持要娶王眉娘！” 周绮罗咬牙切齿地望着面前聚精会神挑选首饰的王眉娘，心中妒恨难当，明明是她先遇上风骏的，为何短短几个月，风骏就喜欢上了别人，若是个世家千金也就算了，偏偏是个长安城里人人知道的母夜叉，这女子有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王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周绮罗冷着脸，上前。 “你是？”王眉娘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孩，疑惑道。 “我是兵部周尚书的女儿周绮罗，”周绮罗自报家门，趾高气扬道，“听说你和风骏风将军订亲了？你觉得自己配得上风将军吗？” 眉娘皱眉，听出周绮罗语气不善，但碍于颜面，她并没有发怒，只平静道：“周小姐，我配不配的上风骏，似乎与你无关吧？” 她心里也知道风骏很好，却没想到有一日会被风骏的爱慕者找上门，心中有些慌乱，但仍强自镇定，不让人看出端倪。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也喜欢他，我处处都比你强，凭什么他选你不选我？”周绮罗紧紧盯着眉娘，恨恨道。 眉娘知道这种时候多说无益，转身就想走，却被周绮罗突然拽住，她一挥手，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周绮罗竟然顺势往后一倒，重重跌在地上。 风骏一踏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眉娘刚想伸手去扶，周绮罗却突然哭了起来，抽抽噎噎道：“王姑娘，我并没有得罪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风骏皱眉，起身扶起周绮罗，周绮罗一脸娇羞，眼中满是柔情：“谢谢你，风将军，别来无恙。” 眉娘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忙上前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周姑娘，你有没有摔疼？” “王姑娘，你的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我只不过与你说几句话，也没有恶意，你怎么就动手推我。”周绮罗可怜巴巴道。 “眉娘她自幼习武，力气大了些，一时不小心，还周姑娘请不要见怪。”风骏皱了皱眉，抱拳，“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风某代眉娘道歉。” 周绮罗望着风骏，柔声细语道：“王姑娘，我知道女孩子都有嫉妒心，可你一听我和风将军是旧相识就上来推我，未免太过凶悍，其实我和风将军一直都清清白白，没有私情，是你误会了。” 周绮罗故意想让眉娘发怒，将自己和风骏的关系说的很是暧昧。 眉娘虽然大大咧咧，但周绮罗的心思她还是看得出来的，一言不发地看着风骏，想听听他怎么说。 “周姑娘说笑了，风某只是帮姑娘教训了一个登徒子，”风骏冷声道，“谈不上与姑娘是旧相识，姑娘说话还是请慎重些，莫让我的未婚妻误会。” 风骏一听周绮罗这话，就明白她是故意出现在这里，只怕刚才说眉娘推她，也是她纠缠在先，这种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心计多多的女子，他以往也没少见，实在烦不胜烦。 眉娘听他这样说，心中大石落地，风骏不是那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对她绝对地信任，眉娘心中一甜，娘亲没说错，风骏能看上她，的确是她烧了高香。 他上前牵起眉娘的手，微微一笑：“我和眉娘就要成亲了，到时周姑娘若是愿意，可以来喝一杯喜酒，我和眉娘无任欢迎。” 说完又朝周绮罗一拱手：“告辞。”拉着眉娘就离开了珍宝阁，把周绮罗一个人丢在身后。 “你不问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眉娘好奇道。 “没什么好问的，”风骏边走边道，“她刚才言语暧昧，处处想挑拨离间你我二人的关系，不是明摆着是来找麻烦的吗？” 周绮罗跟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真不算什么旧相识，上次在周家他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谁知道她还会来纠缠眉娘，但愿这次以后，周绮罗能死了心放弃吧，他可不希望眉娘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和自己闹别扭。 “她喜欢你吧？”眉娘猜测道，“否则也不会来找我麻烦？” 风骏嗯了一声：“媒婆来我家给她提过亲，但我没答应。” “你没答应？”眉娘睁大眼睛，“她说她是尚书的女儿，而且长得也很漂亮，与你认识在先，你居然拒绝了？” 眉娘知道风骏很抢手，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竞争者实力都这么强劲，一时惊讶地长大嘴巴。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啊，”风骏微微一笑，站在桥边的柳树下，表白心迹，“我的心很小，已经被你占满了，所以容不下别人。” 眉娘听得脸一红，糯糯道：“你说的是真的？” 风骏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桃花形状的簪子，插进她的云鬓，柔声道：“千真万确，我的心里，只有你。”爱怜地在她如云秀发上轻轻落下一吻。 眉娘幸福地简直要晕过去了，把头靠在风骏的肩头。 回到家，眉娘拔下那只桃花簪，看着窗外粉粉嫩嫩开了一树的桃花，傻笑着，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定情信物？她握着带着体温的簪子，心中比喝了蜜糖还甜。 要离看着眼前的凉玉和腓腓，忍不住皱眉：“怎么又是你俩？我都说了，我从不作恶的，你们俩盯着我也盯不出什么花来，倒不如去找别的妖，据我所知，这长安城里好些妖都不大安分呢。” 腓腓蹲到他面前，推了推他，笑道：“例行公事而已，你这么个小东西，想作恶也作不起来啊！” “你说谁是小东西呢？”要离怒了，吐了腓腓一口口水，可惜口水太少，连腓腓的边儿都没挨到，气的要离扭头不理他了。 “这长安城里的二十只妖怪，每个都要经历这么长的考核期，才能确认你们的操行是否符合长安的居住资格。”她手一挥，半空中出现几行黑字：要离，泽精，技能日行千里，暂无恶行。 要离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你们只要不抓我回万兽山送信就好，又累又无聊，我可不愿意。”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腓腓感慨：“长安定居的这些妖怪要都像要离这么省心就好了，虽然不行善，但也不作恶，我们盯了它那么长时间，它每日都是吃吃喝喝睡睡，连，门都很少出。” 凉玉皱眉：“哪儿这么容易，要离本身就是小妖，能量不大，剩下的可没一个好对付，审核期只有一年，要是限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咱俩押给白泽的那些宝贝就通通拿不回来了，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吧，任重而道远。” 腓腓一听凉玉说任务难，脑袋上的两只尖耳朵立刻就耷拉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0章要离 十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神武军已经到达安西都护府半月有余，风骏之前也曾驻扎过西域，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没有水土不服，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很想念一个人。 入夜，风骏房中仍亮着灯，他提笔写着信，想要把对眉娘的思念都化作信上的一个个字，寄给眉娘，一吐相思。 要离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地蹦到桌上问道：“阿骏，你怎么还不睡？” “我要给眉娘写信，你困了就先睡吧。”风骏头也不抬。 要离翻了翻桌上厚厚的一沓：“你可别写太多了，我背不动。”他不过三四寸高，这一叠信摞起来只怕到他腰间，真的是背不动，不是他想偷懒。 风骏放下笔，微微一笑，点了点他的身子：“放心，一次你只要送一封。” 要离奇道：“那你写这么多干什么？” “突厥蠢蠢欲动，只怕这两日就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日后只怕没有时间写信了，一次多写一些，这样，没每隔十天就替我送一次信给眉娘，省的她担心我。”风骏没说的是，突厥来势汹汹，只怕这场仗很凶险。 “好吧。” 要离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蹦，呼呼睡着了。 风骏看了，嘴角上扬，又拿起笔，继续就着豆大的灯光写了起来。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眉娘望着窗外谢了一地的桃花发着呆，不知不觉，风骏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她侧着头趴在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桌边，摆了厚厚的一沓信，都是她写给风骏的，只要一想念风骏，她就提笔写信，只是风骏此去遥远，这些信也不知道怎么寄出去，而要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真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眉娘以往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可自从遇上了风骏，这整颗心都在他那里，他走了，眉娘的心也跟着走了。 王夫人一进来，就看到女儿这副呆呆傻傻，茶饭不思的样子，轻叹一口气，柔声劝道：“眉娘，你整日呆在家里不闷吗？好歹出去走一走。” 眉娘无精打采：“我不想去。” “风骏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是干什么，”王夫人拉起女儿，“你都一个月没出门了，不怕发霉啊，陪娘出去逛逛。” 眉娘拗不懂王夫人，只能乖乖起身跟着出门。 无定河边。 大漠黄沙，一望无际。 两军交战，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清澈的河水被两军战士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哗啦啦地流淌着，纵然死伤过半，到底风骏还是带领三千精兵打退了突厥的三万雄师，以少胜多，立下大功。 “将军，我们赢了！” 下属望着狼狈撤退的突厥大军，一脸兴奋。话音没落，胜利的号角声响起，长鸣不绝！风骏望着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心中哀叹，这一场仗打下来，不知又有多少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将军，”不等他伤感，下属策马过来，焦急地汇报，“先锋官冯晨追突厥人去了！” “什么？”风骏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怒道，“这个蠢材，穷寇莫追的道理他都不懂？” 冯晨跟他不久，一向勇大于智，做事冲动，但他家一门忠烈，父兄皆为国捐躯，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若是有什么闪失，冯家就此绝后。想到这里，风骏一皱眉，大喊一声“驾！”，就带着几个亲近的下属往前方策马追去。 远处，一阵金戈铁马的厮杀声传来，冯晨果然中了突厥人的奸计，被突厥人杀得节节败退，形势危急　　风骏一狠心，拍马就冲了上去，一刀一个，砍下突厥人的人头，顺利把冯晨从包围圈里救了出来。 就在风骏等人占了上风，想要脱身之际，突厥突然冲上来一队弓箭手，二话不说，对着风骏几个就是一阵咻咻地放箭，密集的箭阵来势汹汹，风骏等人被逼得节节败退。 风骏奋力劈开一支又一支射向己方的冷箭，就在这时，一支箭冷不丁朝冯晨射来，风骏眼疾手快，转身一刀砍断那箭，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外一支箭咻咻作响，直直射向风骏毫无防备的后背！ 这一次风骏没有成功避开，他痛苦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下属见风骏中箭，心慌神乱，边奋力抵挡着箭阵，边大声呼喊着。 “将军，将军！” 耳边传来冯晨等人撕心裂肺的地怒喊，他们的呼喊还没有结束，就又是一波利箭射来，一个又一个将士倒下。 风骏已听不太真切其他人的呼喊，他的身体很痛，心更痛，忘了一眼天上的红日，似一个烧着的火球，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他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恍惚中看到了眉娘的笑脸，对着天空喃喃道：“眉娘，对不起，此生终究未能与你一起共赏长河落日，大漠风光，答应你的事，只能等来生来做了……” “快跑，唐军的援军来了！” 突厥人见远处随着风沙杀过来的唐军大部队，慌忙收了箭阵跃马逃跑。 朱雀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可眉娘却提不起逛街的心思。 王夫人一人逛得不亦乐乎，眉娘却心不在焉，王夫人路上遇上姐妹，也不管女儿了，跟着姐妹就进了布坊，眉娘一人倒是落了单。 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着，突然，一个人从吉祥赌坊里被扔到了大街上，众人纷纷围了过去看热闹，眉娘不在意的一瞧，那人竟然是骆勇，只见他一身补丁加补丁的衣服，落魄极了。 赌坊的打手恶狠狠地威胁道：“死穷鬼，一分钱没有还来赌坊偷钱，活腻歪了吧？” 眉娘看他落得这个下场，只觉得解气。 骆勇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指着打手骂道：“狗眼看人低，老子只是现在没钱，现在就弄钱去！” 眉娘拦在他身前，悠悠道：“骆勇，你还没死呢？你要往哪里弄钱呀？” 骆勇一见是眉娘，吓得胆都破了，一转身就想跑，却被眉娘飞起一脚，踹倒在地上，众人哄堂大笑，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纪匀正闲逛着，看到眉娘教训人，忙上前凑热闹：“王眉娘，你又出来打抱不平啊？你这一天天怎么这么闲呢？” 眉娘懒得搭理他，教训完骆勇就要离开，纪匀忙跟了上去，笑道：“别不理我呀，好歹我是风骏的好朋友，你见了我总要打声招呼吧？” 眉娘皱了皱眉，只好停住脚步，半弯着腰，行了个礼：“呵呵，纪公子万福！”起身翻了个白眼：“行了吧？” “哈哈，这才对嘛，”纪匀哈哈一笑，“对了，要离给你送信没有？” “送信？送什么信？”眉娘奇道。 “你不知道吗？风骏养了一只小妖怪，能日行千里，我刚从风家出来，他刚给风家二老报平安来着。” 眉娘一听，撒腿就跑，纪匀连喊几声她也不应。 气喘吁吁赶到风家，风夫人见她来，笑语盈盈道：“眉娘你来的正好，骏儿来信了，我刚想谴人送给你呢。” 眉娘抖着手接过那信，只见信上写着：“眉娘，一别之后，两地相悬，甚是惦念，吾一切安好……” 眉娘看完信，心下稍安，忙又问：“要离在不在？” 要离正在茶几的果盘旁抱着个枣儿啃着，见她找自己，不悦地放下枣儿，喊了一声：“喂，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了，没看到我在你后面？” 眉娘惊喜不已，忙坐到他身边问：“阿骏在那边还习惯吗？吃得好，睡得好吗？有没有不习惯？”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 眉娘被要离冲也不恼，急急道：“哪一个都行？他到底好不好？” “好，”要离努努嘴，“信上不都写着呢吗，一切安好，他又不是第一次去西域驻扎，有什么不习惯的，再说大漠的风景可好了，还能骑马。” 眉娘心中大石落地，要离一跃而起：“行了，信也送到了，我也该走了，长安这里可没有大漠有意思。” “别走，别走，替我带封回信你带回去。”眉娘求道。 要离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神情，只好同意：“先说好，太重我可不带。” 眉娘忙点头，冲回家，把早已写好的信用丝帕系上，小心翼翼交给要离 要离揣进怀里，对着天空一呼唤，嘚嘚跑来一匹和他差不多高的小马，他跳上马背，一拉缰绳，高声叫道：“走咯！”哧溜一声，马儿和要离就都不见了踪影，眉娘摩挲着风骏的信，只期盼那信能早些到风骏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1章要离 十一 无定河边尸横遍野，战况惨烈至极。 要离大惊失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他边跑边大声喊着：“风骏！风骏你在哪里？” 终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奔了过去，风骏已经奄奄一息了，陷入了昏迷，血迹染红了铠甲。 “风骏，风骏！”要离看到眼前的惨况，忙跳到风骏耳边，大声哭喊着，“你醒醒，醒醒！” 风骏的呼吸越来越弱，他急着喊道：“风骏，风骏，你不能有事，你爹娘还有眉娘都还等着你回去呢。” 说着忙从怀里掏出眉娘的信放在风骏手上，风骏听到有人在呼唤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睛，把信攥在手中。 要离痛哭出声：“风骏，风骏，你不要死，不要死！” 风骏望着天上的红日，扯了扯嘴角，似乎又回到和眉娘初遇时的场景，用尽最后一口气：“来生再见，眉娘！” 话音刚落，风骏停了呼吸，手一松，闭上眼睛，撒手人寰，眉娘系在信上的那个结，到底还是没有打开。 无定河里的河水变成了浓的化不开的血色，犹如一条血河，哗啦啦伴着要离声嘶力竭的哭声，流向远方。 十天后，要离又送来信，只是这一次，他沉默了许多，一心等着信的眉娘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眉娘接过信，逐字逐句地看了，笑眯眯地递上一碟红豆酥饼：“这是我让厨房刚给你做的，风骏在信里说你喜欢吃这个，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要离心中难受，但还是强忍着酸意不让自己哭出来，默默拿了一块，塞到嘴里嚼着，却丝毫品尝不出甜味，他闷闷道：“嗯，好吃。” “你喜欢就好，我以后多给你做。” 眉娘见他不高兴，以为要离怕累是不愿意送信，讨好道：“我知道你送信辛苦了，不过，一年很快就过了，等风骏回来，你就不用两地奔波了。” 说着又羞涩道：“我昨晚梦见阿骏，跟我说大漠好美，还说要带我去西域骑马吃烤肉，我从小就没出过长安城，还真想去西域看一看呢。” 要离心中一痛，眉娘还不知道，风骏已经成了无定河边的一具白骨，再也不能回长安了。 他悄悄转过身，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呵呵笑道：“大漠当然好玩了，胡姬跳舞也好看，阿骏还带我去看呢。” 眉娘一听，不悦道：“真的？他带你去看胡姬跳舞？” 要离忙道：“当然是真的，那些胡姬跳的可好看了，比长安城的跳的不知好多少倍。” 要离以为眉娘会生气，其实风骏从来没带他看过胡姬跳舞，都是他自己偷偷去酒肆看的，但他想反正风骏也回不来了，眉娘对风骏的喜欢越少，到时候知道真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眉娘突然一撇嘴：“那我也要他带着我看，这样才公平，我早就想看西域的胡姬是怎么跳舞的了！” 要离没想到眉娘根本不怀疑风骏，愣在那里，心里面五味杂陈，朝廷的讣告早晚会到风家，到时候眉娘要怎么面对呢？ 要离低着头从王家出来，就撞上了凉玉和腓腓。 腓腓不悦地拦住要离的去路：“喂，好歹我们也是白泽派来长安的监察使，你看到我们怎么跟没看见一样，也不打个招呼，太没礼貌了吧？” “腓腓，”凉玉摇摇头，“要离的主人刚刚战死，心情不好，你就不要说了。” 要离突然抬头认真反驳道：“不是，他不是我的主人，他是——我的朋友。” “我们来是通知你，你的等级为中评。”凉玉看要离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中评意味着你可以继续留在长安，直到下一次长安妖考核。” 要离兴趣缺缺，无精打采道：“我反正不喜欢长安，留不留无所谓了，等我把风骏的信都送完，我就回万兽山。” “送信？”凉玉好奇道，“风骏不是已经死了，你给谁送信？” “眉娘，眉娘还不知道风骏死了，那些信都是风骏生前写的，我想把这些信送完，再告诉眉娘他喜欢上别人，让眉娘死心。”要离低声道。 腓腓皱眉，骂道：“你这个傻瓜，送完这些信，岂不是让眉娘更喜欢他，到时候说他喜欢上别人，眉娘姐姐还不难受死。” 腓腓不愧是解忧神兽，善解人意，就算年纪尚幼，但心思剔透，一下就点出要离想法不妥之处。 要离只是个小精灵，当然不懂人世间的情感，一听懵了，糯糯道：“我做错了？” 凉玉一声叹息：“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有什么对错。” 要离抓着脑袋：“那我该怎么办？” 凉玉和腓腓也没办法回答。 教坊司内一片莺歌燕舞，欢声笑语。 舞姬蝶衣一个回旋坐到纪匀身上，极尽魅惑，勾的纪匀把持不住，刚想上下其手，家中奴仆突然煞风景来报：“公子，大人叫你回去呢。” 纪匀最怕他老子，一听老子召见，一把推开蝶衣，害的蝶衣重重摔倒在地，他顾不上安慰美人，慌忙跟着奴仆回了家。 “爹，怎么了？”纪匀看父亲神色凝重，忙问道。 “神武军派去驻守安西都护府的大军，虽大胜，却死伤过半，”纪大人沉痛道，“风骏也在其中！” 纪匀虽和风骏认识时间不长，但两人一见如故，情谊非同寻常，乍听之下，心神具裂，抖着嘴唇：“不，不可能的，他一向骁勇善战，怎么会就这么，这么……” “是真的，死伤名单已经报上来了。”纪大人一声长叹，“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风骏也算全了忠义二字。” “报丧的应该已经到了风家。” 纪匀难受不已，垂着头出了家门。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风家，他狠狠心，往里面走去，一进门，就听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骏儿的尸首呢？”风夫人哭红了双眼，抖着手问来报丧的士兵，“总要把尸骨给我们，让我们好好安葬他。” “埋在了无定河边。”士兵低着头不敢看风夫人，报丧最难过的，就是面对失去孩子，丈夫，和父亲的亲人，他们眼中的悲伤，实在看不得。 风老爷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岂是言语可以描述的，但他仍强撑着道：“保家卫国，骏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眉娘一直愣着，纪匀上前安慰她：“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身子！” “不可能，前几日，我还收到他的信，阿骏怎么可能早就战死了。”眉娘抖着身子，不敢相信，“总不可能是鬼魂给我写的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2章要离 十二 说着，突然站起身来，慌乱地喊道：“要离，我要去找要离。” 要离本躲在角落里看着一切，见眉娘呼喊他，心中难过不已，想了想，到底还是站了出来。 眉娘一把跪倒在他身前，抖着嘴唇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阿骏没有死对不对，他还活着对不对？” 要离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风骏已经战死了，那些信，那些信都是他身前写的，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所以才拿他以前写的信给你。” 眉娘听完，眼一闭，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王夫人见女儿醒了，赶忙驶去眼角的泪痕，过来抱住眉娘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再伤心也没有用，眉娘，想开点儿，你还年轻，日后一定还会有好姻缘的。” 眉娘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他说过要带我一起去看大漠风光，带我一起在沙漠里骑马，带我去…” 风骏信上的许诺太多，眉娘越想心越疼，只觉得心上的肉被人活生生挖走一块，痛的难以呼吸，到最后竟然哑着嗓子再也说不出口，只觉得整个人都在被万根针在扎，恨不得随着风骏一起死了，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王夫人知道女儿难受，任由她哭，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眉娘哭着哭着，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她看见风骏披头散发，站在无定河边，抱着身子对她道：“眉娘，我好冷，好冷啊！” “阿骏！”眉娘手一抓，尖叫着惊醒，才反应过来只是一场梦而已，她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翻箱倒柜就开始收拾起行李。 “眉娘，你要去哪儿？”王夫人不放心女儿，过来看她，谁知道一进门就见眉娘在收拾包袱，急忙问道。 “我要把阿骏带回来安葬，”眉娘神色坚定道，“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冷冰冰地呆在异乡！” 王夫人动了动嘴，知道阻止不了女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看着女儿骑着随风飞奔着出了城。 眉娘骑着随风，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到了安西都护府，她白嫩的脸庞已经被塞外的狂风吹得黝黑，一身尽是风霜，谁也认不出这就是那个鲜衣怒马，行侠仗义的长安玉罗刹——王眉娘。 要离早已在无定河边等着她，见她牵着消瘦不少的随风走过来，忙迎了过去。 “这就是风骏的坟，”要离哀痛地指着一个长满青草的小小坟包道，“神武军死伤太多，所以全都草草安葬了。” 眉娘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她无声落着泪，五指深深抓着坟包上的土，一滴又一滴的泪珠从草叶上滚落，渗进土里。 突然，她抬头对着天空哭喊道：“阿骏！阿骏我来带你回家，回家了！” 眉娘不管不顾就开始扒起坟上的土来，无定河边的土砂砾粗陋，没过片刻她细嫩的手就被刮出了一道道血痕，手上的血水混着泥土，看着好不恐怖，可眉娘就像没感觉到痛一样，不停歇地奋力扒着。 要离不忍心再看下去，喊道：“你别这样，眉娘，再这么挖下去你的手会废掉的！” 眉娘却像听不见一样，继续努力地扒着，血越流越多，竟然把坟包上的土也给然后了，触目惊心。要离无法，不忍看眉娘这样，只能也帮着扒起土来。 就这样一人一妖，在无定河边扒着坟包，天边太阳慢慢悠悠落下去的时候，眉娘终于看到了风骏的尸首。 她大喊一声：“阿骏！”用尽全身力气把尸首从土坑里拖了出来。 大概是由于大漠天凉，风骏的尸首竟然没有腐坏，眉娘又惊又喜，把尸首拖到河边，从衣摆上猛地撕下一片布，蘸着河水给风骏擦干净脸。 她紧紧抱着风骏，把脸贴在风骏头上，哭着笑道：“阿骏，我们回家了。” 要离不忍心再看眉娘，侧过头去，一行泪又落了下来。 眉娘把风骏的尸首用布裹好，用绳子系在自己腰前，纵身一跃跳上马背，在夕阳的余晖中，大喊一声：“驾！”往长安奔去。 眉娘为了节省时间，连驿站也不住，困了就和衣在路边躺上一会儿。 第十日，随风实在撑不住，跑着跑着差点跪倒，眉娘心疼随风，只得下了马，给随风喂草料和水，让它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掏出买的干粮随便吃两口。 要离看她这样，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道：“眉娘，我知道你难过，可你再怎么折磨自己，阿骏也不会死而复生。” 眉娘不说话，看着天也黑了，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等天微亮再赶路。 突然，随风发出一阵嘶鸣，眉娘警觉地猛然站起身，只见野道旁冲出一伙马贼把她团团围住。 “老大，这小妞长得真不错，”一个马贼挥舞着刀，淫笑着道。 “把她拿下，今晚给兄弟们开荤！”贼头哈哈笑着，像看待宰羔羊一样贪婪地打量着眉娘。 眉娘面无表情，一甩鞭子，就跟马贼缠斗起来，眉娘一开始还占了上风，但时间越来越久，她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不敌四手，体力不支，渐渐就落了下风。 要离急着大喊：“眉娘，眉娘！” 眉娘咬紧牙关，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倒下，她还要带着风骏回长安，如果她死在马贼刀下，那么风骏也会成为孤魂野鬼。想到这里，眉娘又燃起了斗志，奋力和马贼厮杀起来。 突然，阴风阵阵，吹得人脊背发凉，伴着乌鸦的叫声格外诡异，马贼们饶是杀人如麻也吓得不轻，腿一软，纷纷跌倒在地。 眉娘见状，立刻趁机夺了马贼的兵器，一刀一个，砍瓜切菜般，瞬间就砍翻了几个马贼，扭转了颓势。 马贼头儿见眉娘越杀越勇，如有神助，也不敢再恋战，大喊一声“撤！”，众马贼慌忙爬上马背，屁滚尿流地跑了。 眉娘见危险解除，不复刚才的神勇，腿一软，瘫坐在地，再一看四周，空空荡荡，只有数只血鸦哀鸣着扑棱着翅膀飞过，又给静谧的树林增添了几分恐怖。 要离忙跳到她耳边关切道：“眉娘，眉娘你怎么样了？” 眉娘摆摆手道：“我没事。”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树林里黑影婆娑，诡异地要命，要离冷的打了个寒颤，慌忙躲到眉娘怀里，紧紧闭上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3章要离 十三 眉娘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要离正在她耳边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眉娘长呼出一口气，平静地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系好风骏的尸首，跨上随风，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 待她到长安城门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天上的骄阳似火，眉娘的脸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形容憔悴，风尘仆仆。 她牵着随风，驮着风骏，一人一马一尸，一步步进了城。 城里有认出她来的，纷纷交头接耳。 “这不是长安玉罗刹王眉娘吗？她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你还不知道吗，她未婚夫风将军战死在了突厥人手上，她千里迢迢去无定河收尸了，路途遥远，一路上怕是遭了不少罪。” “真是可怜啊，风将军打赢了仗，却为了救同僚战死沙场，一对佳偶从此阴阳相隔，王眉娘有情有义，不愧是风将军选中的妻子，巾帼不让须眉啊！” 行人听了她和风骏的故事，赞她高义的有，哀叹风骏英年早逝的也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戏文看多了，看着随风背上的尸骨，瞬间就哭得不能自已，似乎死了情郎的是自己一般。 眉娘却置身事外，像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儿一样，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牵着马儿一步步往家慢慢走着。 城楼上，凉玉和腓腓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神色黯然，要离眼一酸，扯着凉玉的袖子苦苦哀求：“凉玉，你帮帮风骏好不好？” “他已经死了，要离，”凉玉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要离放到地上，无奈道：“一具白骨，你要我怎么帮？” 要离不甘心：“可你是蜀山剑仙啊？本领通天，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 不待凉玉回答，腓腓就帮她摇头：“凉玉是剑仙，不是药仙，人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的，她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要离知道腓腓最是善良热心，如果他都说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无力回天，眼眸中的光瞬间熄灭… 他看着眉娘单薄的身躯，瘦成皮包骨的随风，还有马背上风骏的尸骨，心里难受地像被猫抓一样，两行泪夺眶而出，不敢再看，纵身一跃，跳进腓腓怀里，把头深深埋了进去。 腓腓抱住要离小小的身子，低声叹息：“阴阳相隔，人间至悲，莫过于此……” 凉玉一言不发，神色平静，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夜凉如水。 眉娘愣愣望着手上的桃花簪，脑子里风骏的脸不断地浮现，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见，第三次相知…顿时泪流满面，哭着哭着，恍恍惚惚竟然睡着了。 “眉娘，眉娘，”一声又一声，如泣如诉，听的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眉娘恍惚中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四处搜寻着，突然，房中一团白影慢慢幻化出风骏的样子。 眉娘大喊一声：“风骏，”扑了过去，却重重摔倒在地，风骏去扶她，却只是从她身上穿过，风骏难过道：“眉娘，谢谢你把我的尸首带回来，我现在要去地府了，别再为我伤心落泪，好好照顾自己。” “我此生虽然短暂，但能遇到你，亦不枉此生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 风骏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远：“眉娘，来生再见！” 眉娘痛哭着摇头大喊：“不要，不要，你不要走……” 她追了出去，一脚踏空，摔在地上，惊叫出声，突然惊醒，衣袖早已湿透，原来不过是梦一场而已，哪里是风骏的魂魄归来，瞬间又哭得不能自已。 纸钱伴着哀乐声漫天飞舞，把锦绣坊的街道铺成了白色，眉娘一身缟素，跟在风骏的棺材后，边挥手向空中撒着纸钱。 纪匀和冯晨分别扶着哭泣不已的风家二老，脚步沉重地缓缓向前行。 街边来送行的长安居民纷纷身着素服，前来送战死沙场的英雄最后一程，哀乐声伴着哭声，一片愁云惨淡。 周绮罗同样一身白衣，茕茕孑立于街角，神色哀伤，泪流满面，喃喃道：“王眉娘，我不如你，总算他没白喜欢你一场。” 腓腓和凉玉站在高墙上眺望着这一切。 凉玉深深一叹：“人世间的男女之情还真是折磨人啊，眉娘这样的坚强女子，也抵挡不了失去心上人的痛苦，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初见的鲜活灵动？” “眉娘姐姐真的好可怜啊，生离死别，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腓腓忍不住跟着众人一同哭了起来，身子一抖一抖地抱住凉玉的脖子。 凉玉知道腓腓因为是解忧神兽，多愁善感，容易共情，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又转头看着要离，认真问道：“你真的不想再留在长安了？” 要离点点头，低声道：“我本来就是陪着风骏来长安的，现在他死了，我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万兽山吧。” “也好，为表彰你为他们二人所做的一切，你的等级我已经改成了上评，你回万兽山白泽会给你奖励的。” 要离点头致意，一招手，小马朝它飞奔过来，他跨上马，道：“再见！”说完，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半空中。 腓腓把头埋在凉玉的颈窝里，哭哭啼啼地抱怨着。 “怎么刚来长安就让我见证这样的悲剧，要是以后还遇上这种事，我岂不是要哭死？早知道不答应白泽了……” 凉玉拍了拍他，静静看着底下的出殡礼，长叹一声：“人生多艰，痴男怨女！” 数日后… 教坊司内，繁华如白昼，莺歌燕舞，纸醉金迷，舞姬们正和客人嬉笑打闹着。 突然，一个裸着身子的妙龄少女冲到高楼的栏杆处，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她纵身一跃，重重摔下，顿时身子支离破碎，鲜血染红了街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4章猫鬼 一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隋书独孤皇后》：后异母弟陀，以猫鬼巫蛊，咒诅于后，坐当死。 入夜，长安城华灯初上。 教坊司内，灯火通明，一派歌舞升平。 台上身着五彩薄纱舞衣的少女随着琵琶声起舞，舞姿翩跹，台下叫好声不断，接二连三地把金子，玉器，珠宝往台上抛去。 肯爱千金轻一笑，浮生长恨欢娱少。 少女见抛上台的贵重物品越来越多，眼中的笑意更甚，跳的更加卖力，长袖一甩，双腿就劈了下去，回眸一笑，这才看清楚她的全脸，柳肤花貌，体态极妍，当真殊色。 “好！好！”一曲舞罢，引得众人连连鼓掌，叹为观止。 突然，砰咚一声，二楼不知掉了什么东西下来，重物落地的异响打断了众人的雅兴，纷纷探着身子往外瞧去。 “死人啦！” 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高喊了一声，刚刚还纸醉金迷的教坊司上下顷刻间乱成一锅粥，你推我攘，尖叫声此起彼伏，胆子小的早就躲进里间不敢出来，有那胆子大的，竟然跑出来围观地上那具赤裸的女尸。 她的脑壳被摔碎了，流了一地的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快要掉出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以这样狼狈的死法死去。 谁也没注意，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令狐琦不忍细看，脱下身上的斗篷盖住蝶衣赤裸的身躯，只露出头部。 “令狐捕头，这女子是我们教坊司的舞姬蝶衣，死前她正在二楼雅间陪刘公子喝酒，不知道为什么，喝着喝着她就冲了出来，三两下撕碎了自己的衣服，跨过栏杆就跳了下来…” 教坊司的掌司秋波被吓得不轻，抖着身子，颤着声音向令狐琦断断续续讲述了事发的经过。 令狐琦皱起眉头，“你是说，她是自己跳的楼？” “是！”秋波毫不迟疑地点头，“这里数十只眼睛都看到蝶衣是自己跳下楼的，绝不会有错。” “所以说她是自杀？”令狐琦看着蝶衣的脸，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怀疑，“脱光自己的衣服，当众跳楼？这自杀方式还真是少见……” 秋波哀痛地摇着头道：“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难事不能解决，非要寻了短见！” “蝶衣身前有和什么人结怨吗？”令狐琦抱着胸，盯着秋波问。 “没有，没有蝶衣嘴甜会哄人，和教坊司的姐妹都处得极好，她的恩客也都很喜欢她，人缘很是不错。” 秋波可不愿意让蝶衣的死扯上什么他杀，自杀已经够晦气了，要是他杀，教坊司的生意势必更受影响。 话音刚落，几个胆子大的舞姬纷纷走出来掩面哭泣着道：“蝶衣姐姐平日对我们十分大方，姐妹之间相处不知多融洽，真不知她为什么要跳楼！” “她平日和谁来往的多？” 秋波支支吾吾道：“刘钰刘公子，华公子，还有……”说到这里突然小心翼翼瞥了眼身后站着的纪匀，低下头不再说。 “还有谁？”令狐琦对秋波的回答很不满意，皱眉追问。 纪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不悦道：“还有我，纪公子，秋波你干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本公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秋波尴尬一笑，谄媚地开口解释：“我这不是怕纪公子你在我们这儿玩的事传到纪大人的耳中，给你添麻烦嘛。” 纪匀不领情，瞪了秋波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令狐琦：“你不说，令狐捕头就查不到我了？真当我京城小霸王的名号是浪得虚名？” 这倒不是纪匀自吹自擂，他称霸长安多年，没少上各衙门喝茶，与令狐琦自然是旧识。 令狐琦听他大言不惭，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此时也没功夫和纪匀计较，咳嗽一声问：“纪公子，既然你和蝶衣熟识，据你所知，蝶衣身前可有什么异常？” 令狐琦见从教坊司的舞姬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只能把突破口转向客人。 纪匀绕着尸首走了一圈，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不正常的，蝶衣是教坊司的头牌，裙下之臣无数，日进斗金，日子舒坦的不得了，实在没什么理由要自杀！” “那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起冲突？” “蝶衣极会做人，别说冲突了，就是和客人红脸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只是刘钰日前倒与她起了一点龃龉……” “什么龃龉？”令狐琦忙追问道。 “舞姬和客人之间还能起什么龃龉，”纪匀不屑地撇嘴，“无非是争风吃醋那点儿事呗，刘钰觉得蝶衣对其他人比对他好，找蝶衣茬儿，反被蝶衣讥笑出手寒酸，一言不合，两人就吵了起来。” 身边几个当时在场的客人纷纷也出来插嘴，坐实了纪匀的话。 “对，对，吵得很凶，我们都看见了，而且刘钰还骂蝶衣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可把蝶衣气得不轻。” “岂止，刘钰还说要杀了蝶衣呢！” “他说要杀了蝶衣？”令狐琦脸色一变，神情凝重，立刻问秋波：“刘钰人呢？可在教坊司？” “在，他，他喝醉了，还在二楼雅间呢。” 秋波暗叫不好，蝶衣是从二楼雅间跳下来的，刘钰又跟蝶衣起过冲突，要是令狐琦判定刘钰泄愤杀人，那这事儿还不得牵连教坊司，她连声道，“大人，刘公子想来也就是气头上说的，哪能真的杀人呢。” 令狐琦顾不上和秋波掰扯，两步并做一步，冲上二楼的雅间，猛地推开门，只见地上四仰八叉躺了个人事不省的醉猫。 “他就是刘钰？”令狐琦指着那人，冷冷问秋波。 “是，他就是刘钰刘公子。”秋波忙上前推了推那瘦骨嶙峋的年轻男人，唤道，“刘公子，刘公子！醒醒！” 刘钰醉眼朦胧，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转了个头，又睡了过去。 令狐琦见状，直接抄起桌上的一壶茶，掀开茶盖，劈头盖脸就往刘钰脸上倒去，滚烫的茶水烫的刘钰一跃而起，他一把抹去脸上的茶水，呜啦啦吼道：“谁，谁暗算本公子？” 令狐琦把茶壶放回远处，眼神犀利地看着刘钰：“刘公子，没人暗算你，只是蝶衣死了，本捕头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刘钰愣住了，环顾四周，众人神情凝重，再看公门中人装束的令狐琦，神色恍惚，喃喃道：“你在说什么，蝶衣死了？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5章猫鬼 二 令狐琦没跟他废话，猛地拽住刘钰的衣领，三两下把他拖到栏杆处，指着街上的尸体冷冷道：“现在懂了吗？” 月光灼灼，把大街上还滴滴答答流着血的尸首照的一清二楚！刘钰的视线和蝶衣暴突的双眼对上，吓得往后一倒，重重砸在地上，他惊慌失措地指着楼下：“啊！啊！啊！” 刘钰吓得连连尖叫，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跑回屋内，哆嗦着身子指着前方，一脸不敢置信：“她，她，她怎么死了？”神情不似作伪，显然因为蝶衣的死受了极大地惊吓。 秋波哭得好不伤心，呜咽着对刘钰解释道：“刚才也不知怎的，蝶衣突然就冲出去跳了楼，也不知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这样做。” “跳，跳，跳楼？”刘钰瞪大了双眼，舌头打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愣在那里。 “是，不但跳楼，跳之前还把自己脱了个干净，”纪匀撇了撇嘴，鄙夷地看着刘钰，“刘公子，我知道你一向爱玩，但现在玩出人命了，是不是该跟六扇门的捕头解释下前因后果啊？” 纪匀自认风流而不下流，他认定就是刘钰他们几个玩脱了，才令蝶衣跳楼身死，所以对刘钰的态度十分不客气。 蝶衣生前是陪刘钰喝酒跳舞，那她的死必定和刘钰脱不了关系，所以令狐琦也拿出了对待疑犯的态度对待刘钰。 “刘公子，你最好老老实实，明明白白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否则……”令狐琦眼中精光一闪，威胁道，“六扇门的牢饭，怕你这副身子骨吃不消……” 令狐琦虽然长得过于漂亮没什么威慑力，但他穿着六扇门的公服，代表着六扇门，六扇门审讯的手段在江湖上可谓是人人闻风丧胆，有让小儿止啼的奇效，一般人再是胆大，也不敢随便糊弄他。 更何况刘钰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被令狐琦一吓，立刻抖着身子道。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钰脑中还留着蝶衣死前的惨状，声音带着哭腔，“我让蝶衣陪我喝酒，她却一直灌我，我喝多了就睡着了，谁知一醒来她就……” 令狐琦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我听人说，你曾经骂她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和她大吵了一架？还说要杀了她？现在又把她叫来陪你喝酒？”他的语气满是不加掩饰的怀疑，显然不信刘钰。 刘钰汗如雨下，颤着嘴唇：“那，那只是我一时气头上说的，后来我俩又和好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令狐捕头，”楼下冲上来一个杏眼桃腮的艳丽少女，正是刚才赢得满堂喝彩的舞姬，她怒指着刘钰，“他们不是第一次吵架了，刘公子还骂蝶衣姐姐贪得无厌！说要好好教训蝶衣姐姐！” 刘钰怕令狐琦，可不怕小小的舞姬，怒喝道：“雅鱼，你别胡说！我那是生气时乱说的，怎么能当真？” “我没胡说，”雅鱼丝毫不胆怯，上前一步对令狐琦道，“而且刘钰他一直都有服食五石散的习惯，说不定就是他给蝶衣姐姐灌了五石散，才导致蝶衣姐姐失常发疯跳楼的。” 秋波一听雅鱼说起五石散，忙扑过来捂住她的嘴。 雅鱼却一把扯开秋波的手：“秋波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让事情闹大，可是我身为蝶衣姐姐的妹妹，不能眼看着她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我没有！你胡说八道！”刘钰指着雅鱼暴跳如雷，矢口否认。 令狐琦打量着刘钰那张纵欲过度的脸，幽幽开口道：“所以，雅鱼是陷害你？你没服用五石散的癖好？” “我，我……” 刘钰词穷，低下头，避开令狐琦的视线，吞吞吐吐，眼神躲闪，不敢正面回答，他心里怕得要死，若是蝶衣真的是因为服了五石散坠楼，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他心虚地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壶。 令狐琦眼明手快，立刻拿起那酒壶，凑近一闻：“五石散？” 他黑脸道：“刘公子，铁证如山，你要是现在不招，到六扇门你也得招，蝶衣的尸体仵作一验就能知道里面是否生前服用过五石散……” 令狐琦话里威胁的意味明显，又有物证，刘钰到底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心里藏不住事儿，不敢再隐瞒，吓得脖子一缩，什么都招了。 “是，我把五石散混在酒里，用来，用来助兴，只是我自己喝了就醉倒了，不知道为什么蝶衣会，会……” 令狐琦一听“助兴”二字，眉头一皱，厌恶地看着刘钰，步步紧逼：“所以蝶衣是喝了兑了酒的五石散，药效发作，疯癫之下，脱衣跳楼？” 雅鱼突然放声大哭，指着刘钰痛骂：“刘钰你这狗贼，果然是你蓄意给蝶衣姐姐灌了混了五石散的酒，然后趁着她精神恍惚唆使她跳楼！你好狠毒啊！” 令狐琦虽然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刘钰灌的蝶衣五石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了，蝶衣是服了五石散才会疯癫跳楼。 其实这种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长安的达官贵人中偷着服用五石散的不在少数，这种药服用后身体燥热，精神恍惚，不能控制自己，而且还会做出异常行为。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自己喝了，没给蝶衣喝……”刘钰腿一软，瘫坐在地，无力地替自己辩解道。 雅鱼越哭越激动，上前撕扯着刘钰的衣服，哭喊道：“蝶衣姐姐根本没有服用五石散的癖好，定是你给她灌的，就是你记恨蝶衣姐姐曾经羞辱你，所以布局害死了蝶衣姐姐，你还她命来！” 刘钰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敌得过常年练舞，身手敏捷的雅鱼，顿时脸上就多了几道红痕，令狐琦瞧着不像话，立刻上前拉开雅鱼，冷声道。 “雅鱼小姐，请你冷静下来，刘钰如果犯法，自有官府处置。”说着，转头问秋波，“这雅间伺候的婢女呢？带她上来问话。” 不消片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婢子被带了过来，她抖抖索索直摇头：“我送完酒菜就被赶出去了，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之后一直在外面伺候，秋波姐姐都看到的……” “是，令狐捕头，这小婢一直在外面，想来不知道雅间里发生了什么。”秋波上前，神色坦然道。 令狐琦见秋波出来作证，也没有怀疑，摆摆手让小婢下去了，再一看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刘钰，做出了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6章猫鬼 三 “刘公子，请跟我走一趟衙门。” 虽然尚未验尸，不能确认蝶衣到底是死于跳楼还是另有致命伤，但刘钰与蝶衣之死脱不了关系却是事实，令狐琦挥挥手，示意下属捆了刘钰。 刘钰先还抱着头，一听要绑他走，突然奋力挣扎：“我没给蝶衣喂五石散，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这可由不得你，”令狐琦怒瞪着他，气势十足，一挥手，“带走！” 雅鱼嚎哭着扑进秋波怀里，对着令狐琦伤心不已道：“蝶衣姐姐死得好惨，令狐捕头你一定要把刘钰绳之以法，还蝶衣姐姐一个公道……” 令狐琦点点头：“雅鱼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说完，毫不迟疑跨出教坊司的大门，耳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道：“这下好了，蝶衣死了，雅鱼就是教坊司的头牌舞姬了……” 纪匀望着被令狐琦等人拖走的刘钰，摇着手中的折扇，直懊恼日后看不到蝶衣的倾城舞姿了。 秋波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血迹头皮发麻，打了个寒颤，立刻喊人：“快，快把街上的血给我洗干净！” 雅鱼孤零零地站在栏杆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天阶夜色凉如水，一阵风吹过，冻得她赶忙裹紧身上单薄的轻纱，快步离开。 次日一早，令狐琦就迫不及待推开了停尸房的大门。 “张仵作，张仵作，”令狐琦见停尸房里空空荡荡的，不见张仵作人影，忙连叫了几声。 “我在这儿呢。”张仵作突然出声。 令狐琦一瞧见他，赶忙上前追问：“教坊司那具尸体验出来死因了吗？有没有什么可疑？” 张仵作指着蝶衣的尸首淡淡道：“跳楼时五脏六腑受了极大的冲击而亡，身上没有别的外伤，只不过，她的胃部的确有大量残余的五石散。” 蝶衣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没那么恐怖，令狐琦也不怕，往前盯着她的尸身，摸着下巴道：“果然不出所料，蝶衣是吃多了五石散发疯跳的楼……” 张仵作冷哼一声：“五石散这东西吃了，轻则失去理智，重则疯疯癫癫，长安城里这些有钱人是嫌命太长，拿这东西当乐子！” 令狐琦确认了蝶衣的死因，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蝶衣究竟是自愿服的五石散，还是被人硬灌下去的？ 前者只能说蝶衣自作孽不可活，与人无尤，如果是后者…… 六扇门的牢房阴暗潮湿，常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儿，熏得刘钰死去活来。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抱着身子躲在牢房的一角，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早没了在教坊司玩乐时的潇洒恣意，瞧着好不可怜。 “啊，啊！” 一只灰色的大老鼠吱吱叫着从他眼前窜过，豆大的小眼睛吓得刘钰一蹦三尺高，连着叫了好几声。 突然，丁零当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刘钰以为是放他出去，忙冲到牢门处，一脸期盼地看着狱卒。 谁知狱卒一打开牢门，身后的令狐琦就踏了进来，他一只脚刚进牢门，就被牢房里那股长年不散的霉味熏得忍不住掩鼻，再一看憔悴不堪的刘钰，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刘钰，蝶衣的尸体仵作已经验过，确认没有外伤，是坠楼而死。”他话锋一转，“但是她的胃里却有大量的五石散，你作何解释？” 刘钰拱手苦求：“大人，大人，蝶衣的死真的与我无关，求你放我走吧，这里我实在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那就看你肯不肯告诉我实话了，”令狐琦一双桃花眸冷冷觑着刘钰，“你说你没喂蝶衣五石散，而教坊司众人说蝶衣没有服食五石散的癖好，那么，你告诉我，她胃里的五石散是怎么来的？” 刘钰痛哭流涕：“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我喝了混了五石散的酒就醉倒了，哪里知道她为什么吃那么多五石散？” “谁能证明你的话？”令狐琦直视着刘钰，冷冷道，“你让我相信你无辜，总要拿出证据来吧？” 刘钰呆住，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喝了酒就醉倒了，晕晕乎乎就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既然和蝶衣大吵过几次，骂她人尽可夫又贪得无厌，理应极其厌恶她，不再和她往来，为什么昨日还要让她陪你喝酒？” 令狐琦的问题一针见血。 “是，我是跟她大吵过，那是因为我给了她不少金银珠宝，但她仍然不满足，一直问我要钱，我一时生气才和她吵起来，但那都是气头上的话，我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了她？我从没有要杀她的心！更没有杀她的胆子！” “哦？这么说，雅鱼是冤枉你了？” 令狐琦一脸狐疑，倒不是相信雅鱼，而是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了刘钰，不由得他不怀疑。 刘钰忙道：“大人，你别听雅鱼胡说，我原来与她相好，后来才与蝶衣来往，她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所以趁机栽赃陷害我罢了！” 刘钰和雅鱼二人各执一词，但刘钰的明显没有任何支撑，令狐琦皱着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刘钰，刘钰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时，一个狱卒悄悄进来，把令狐琦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令狐捕头，上面说了，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桩案子也没有原告，先把人放了吧。” “放了？”令狐琦眼珠一转，“嗯，这案子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关着他也不是办法，放了吧。” 刘钰不肯承认灌了蝶衣五石散，案子陷入僵局，倒不如把人放了，或许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那狱卒知道令狐琦为人刚正不阿，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说服他，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愣了片刻，立即笑着拱手：“辛苦，辛苦，”领着刘钰就出了牢房。 刘钰从牢里放出来，家里的仆从早就抬着轿子等在一边，他逃也似得窜进轿子，催促轿夫：“快走，快走。” 走之前又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令狐琦，见他冷着一张俏脸，赶忙把头低下，放下门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7章猫鬼 四 朱雀坊最出名的食肆——太白楼。 凉玉和腓腓站在人声鼎沸的大堂里，佳肴诱人的香味直钻两人的鼻子，他俩喉咙一动，难耐地吞咽着口水，一副馋极了的模样。 “这里听说很贵哎，”凉玉迟疑地看着小二托盘里色泽黄亮的糖醋排骨，舔了舔嘴唇，“我们可能吃不起？” 凉玉虽然在蜀山修了一副仙魄，但唯有着口腹之欲，一直都没割舍下，无论平日再怎么正儿八经，一遇上好吃的，就现出原形。 至于她的小神兽腓腓，自然也是物似主人形，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吃货，两人在吃这件事上，倒是从没有闹过意见。 腓腓翻了一个白眼，小手一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请你！” “你请我？”凉玉半信半疑，“你哪来的钱？咱们下山的时候，白泽只给了我银子啊？” “哼，指望白泽那个吝啬鬼，我还不早饿死啦？”腓腓得意地在凉玉耳边低声道，“来之前，我去万兽山找了漱金鸟，用蜀山上的仙桃跟它换了不少金子。”说着，扬了扬手上的荷包。 凉玉拿过一看，里面果然是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子，掂一掂，分量还不少，她啧啧道：“蜀山上下都说你傻，我看你才是最精的那个，几个桃子换了一包金子，漱金鸟可是亏大了。” 腓腓夺回荷包，又哼了一声：“漱金鸟被关在万兽山不能离开，吐再多金子也没用，我拿仙桃跟它换，它还感激不尽，求我日后多去找它呢。”说着，指着墙上的菜牌，大方的很，“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请客！” 凉玉早被太白楼的饭菜勾去了魂魄，顾不上跟腓腓计较他藏私房钱的事，一把拉了他随便找了个空桌坐下，迫不及待地喊过小二点好几个招牌菜，两人这才一边等菜，一边张着嘴巴望着别桌喷香的饭菜直咽口水。 纪匀正一个人喝着闷酒，一抬头，竟然看到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弟，嫩黄翠绿，秀色可餐，喜得他牙不见眼，恨不得立刻上去撩拨，但他毕竟是花丛老手，知道不能唐突佳人，只能耐住性子暗中观察，伺机搭讪。 “二位，这是我们太白楼的招牌——胡麻饼，还有糖醋排骨，油爆大虾，荷叶鸡，桂花糕。”小二热情麻利地上好菜。 “咔嚓咔嚓，”腓腓大快朵颐，连声称赞，“好吃，好吃。”说着，抓了一块递给凉玉，凉玉忙接了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纪匀终于等到机会，哗啦一声，潇洒地打开扇子，端着酒杯高声吟诵道：“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出新炉！” 腓腓正吃着饼，耳中听得这两句诗，头也不抬地回道：“可不是面脆油香嘛！”说完又是一阵咔擦咔擦。 凉玉则埋头吃饼，看都没看纪匀一眼，呼啦啦吃得香极了。 纪匀见姐弟二人不理会他，急的抓耳挠腮，但总不能硬生生过去搭讪，眼珠一转，心生一计，故意装作很感兴趣地样子凑到腓腓面前：“小兄弟，你点的这是桂花糕？好吃嘛？” 腓腓见他一副读书人打扮，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像是坏人，咧着嘴道：“好吃呀！” 凉玉已经吃了差不多，放下筷子，拍拍肚子满足道：“太白楼的菜名不虚传，都好吃！” “嗯嗯，下次还来。”腓腓嘴里塞满了东西，鼓着腮帮子回应道。 纪匀嘿嘿一笑，凑到腓腓眼前：“这太白楼的厨子做肉菜是不错，不过要说甜点，还是晚晴楼的大师傅更胜一筹。” “真的吗？”腓腓最喜欢吃甜点心，一听这话，忍不住动心。 “二位若是愿意，可与我一道去晚晴楼品尝，我做东。” 纪匀微微一笑，引得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羞红了脸偷偷往这里看，不得不说，纪匀不做京城小霸王横行霸道时，还是很是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俏模样。 凉玉看他瞧着腓腓笑得牙不见眼，心中警铃大作，这男人莫不是瞧出腓腓的真身了，想抢他？ “不用，我们吃饱了。” 凉玉面无表情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纪匀，从腓腓的荷包里掏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上，拉着腓腓转身就走，半点儿不给纪匀搭讪的机会，纪匀连在后面叫了几声都没把人给叫住。 “干什么呀你，”腓腓噘着嘴不满道，“刚刚那个小哥哥挺好的，还说带我们去吃甜点，你干嘛不理人家。” 凉玉真是服了腓腓，扶额道，“那人看着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还说那人好？你怎么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啊？他为啥看着我流口水啊，我又不是好吃的？” 腓腓一头雾水地摸着脑袋，这也难怪他，他从小就长在蜀山，下山游历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人间险恶当然是毫无防范之心，要不然也不会被骆勇哭两声就拿出银子救济他了。 “你怎么又忘了我下山前跟你说的话，刚才那人准是看出什么端倪了，才会对你献殷勤，你以后记住了，不要听到好吃的就丢了魂儿，万一别人给你下套捉了你去，我可不去救你！” 凉玉这话可没有吓唬他，腓腓身为解忧神兽，一直是人间权贵追逐的圣兽，价值连城，若是有人识出他的真身而动了歪心思，饶是凉玉剑术高强，也不禁头疼如何保护腓腓的周全。 “不救就不救，”腓腓半点儿也不理解凉玉的苦心，顶嘴道，“谁稀罕你做我的主人？”说着，赌气似得往前面跑了几步，凉玉赶忙追了上去。 纪匀若是听到此番对话，知道二人把自己的一片好色之心理解成追逐宝物的势力之徒，不知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 说曹操曹操到，纪匀被凉玉拒绝，随便吃了两口就出了太白楼，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人群中鹅黄翠绿颜色显眼的两姐弟。 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立刻就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了上去，嬉皮笑脸道：“好巧啊二位，咱们真是有缘又遇上了，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这样，我做向导，带你们逛逛长安城如何？” 凉玉紧紧拽住腓腓的胳膊，冷冷拒绝：“不用劳烦尊驾！” 纪匀若是因为凉玉一句拒绝就知难而退，那就不符合他京城小霸王的名号了，他丝毫不受打击，对凉玉的话置若罔闻，舔着脸往前一凑：“哎呀，我是一片好意，尊驾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凉玉皱起眉头，刚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难而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8章猫鬼 五 突然，一袭白衣挡在她身前，厉声道：“纪匀，你怎么纠缠起良家女子来了？太下作了吧？” “华轩，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好意思说我下作？”纪匀怒道，上手推了华轩一把，“你给我滚开！” 华轩一动不动，纪匀怒极，他不过是喜欢凉玉和腓腓长得漂亮，想跟他们亲近而已，被华轩这么一弄，倒好像自己是个色中饿鬼，气得要命，恨不得一拳打爆华轩的头。 刚摆出架势想动手，令狐琦听到这边的吵嚷，快步上前。 “你们在干什么！” 令狐琦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纪匀，一眼瞧见水灵漂亮的两姐弟，知道纪匀又故态复萌，纠缠两人，没好气地道：“纪公子，你这最近刚安分几日，又想上我们衙门坐坐？” 纪匀天生喜好美色，令狐琦又是美人中的美人，他当然不会不给面子，换上笑脸打招呼道：“令狐捕头，怎么是你，真巧哈，没事，没事了。” 说完，收回拳脚，若无其事地扇着扇子，迈着方步悠然自得地走了。 凉玉原本担心纪匀对腓腓死缠烂打，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人赶跑了，心下稍安，怕纪匀又回来纠缠，也顾不上跟华轩和令狐琦道个谢，匆匆拽着腓腓就从纪匀的反方向离开。 腓腓再傻，也知道事情因自己而起，这回不敢和凉玉闹别扭，乖乖任由凉玉拽着自己走，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对着干。 令狐琦见人都走了，一场冲突还没萌芽就被掐灭，也松了一口气，刚转身想要离开，就被华轩突然开口叫住：“令狐捕头，请留步！” 令狐琦奇怪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阁下还有何事？” 华轩长叹一声，神色哀伤，悲痛道：“在下华轩，是蝶衣的故交，今早才得知蝶衣出了事，我听教坊司的秋波说蝶衣的案子是由六扇门的令狐捕头主理，这才冒然开口询问是否有了结果。” 令狐琦这才想起秋波说起过的蝶衣的裙下之臣——华轩，想必就是此人了，见他虽然容貌平常，但文质彬彬，又是关心案情，并没有什么不妥，便点点头道：“蝶衣是因为服食了五石散，神志不清坠楼而死。” 华轩一听，双目含泪，长叹一声：“蝶衣好端端地怎么会去碰五石散这种害人的东西，她的死绝不会这么简单……” 令狐琦当然怀疑，微微皱眉：“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华轩痛心疾首道：“刘钰服食五石散多年，他不但自己服用，还有个癖好，爱拉别人一道服，蝶衣跟我抱怨过好几次，说刘钰每次来找她，都逼迫她一起服用，让她好生烦恼，为了这事儿，两人吵过多次。” 令狐琦眸中射出精光：“此话当真？” “当真，”华轩躬身一拜，“华某绝无虚言，令狐捕头可去教坊司查问蝶衣的好姐妹雅鱼，她最清楚内情，华某说这些，无非是不忍心看蝶衣死的不明不白，希望真凶能伏法，还蝶衣一个公道。” 令狐琦听完华轩的证词，脸色一变，转身立刻往教坊司的方向赶去。 雅鱼听完令狐琦的来意，印证了华轩的话。 “是真的，刘钰还曾逼迫我一同服食，我没答应而已，毕竟身子是本钱，服了五石散还能跳舞吗，可不就废了！” “刘钰瘦的跟鬼一样，就是五石散服多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就是蝶衣姐姐为了钱肯应酬他，我是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令狐捕头，蝶衣姐姐就是被刘钰害死的，你快点儿把他抓起来吧，否则蝶衣姐姐死不瞑目啊！” 令狐琦从雅鱼那里出来，步伐沉重地下楼。 此案刘钰的嫌疑最大，可没有人证物证，光凭其他人的猜测就像把刘钰入罪，那是绝无可能，看来自己还得另想办法，查出当日到底在雅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刚走到楼下，就听见一阵打骂声。 “要死啦你！”一个舞姬使劲掐着一个小婢的胳膊，恶声恶气骂道，“我让你洗个衣服，你倒好，给我洗出个洞来，我今晚穿什么跳舞？” 小婢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哭着，揉着痛处，一言不发，那舞姬见状更生气了，连着又打了小婢几下，发泄怒气。 “好了，她还是个孩子呢，”令狐琦从怀中掏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衣服我替她赔了。” 舞姬看令狐琦穿着公服，也不敢跟他闹，斜了小婢一眼：“便宜你了！”说完，扭着水蛇腰走开了。 令狐琦见那小婢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心生怜意：“别哭了，日后小心些就是了。” 那小婢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令狐琦立刻就认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就是昨日在二楼雅间伺候的丫鬟！” 小婢认出来令狐琦，还不待令狐琦开口，她目光闪躲，颤着声音连连摆手：“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令狐琦见状，越发怀疑，他放柔声音：“你别害怕，我是六扇门的令狐琦，你只需要告诉我，到底那日在雅间里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婢含着泪看了一眼令狐琦，才抽噎着回忆道：“本来我放下酒菜就被刘公子赶了出去，但秋波姐姐又让我去叫蝶衣姐姐出来跳舞，我不敢进去，就在门缝里偷偷瞧，瞧见……” “瞧见什么？”令狐琦脸色一变。 “瞧见刘公子趁着蝶衣姐姐转身，把一包不知什么东西放进了酒壶里！” “然后呢？”令狐琦忙追问，“蝶衣喝了掺了东西的酒没有？” “我害怕，害怕……”小婢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刘公子很凶的，我，我怕他报复我！就没有，没有说出来。” 令狐琦见那小婢年纪还小，理解她被盘问害怕不敢说也是难免的，倒没有多想，转身匆匆离开教坊司。 雅鱼躲在楼上的拐角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令狐琦的背影，递给小婢一包银子，转身进了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19章猫鬼 六 凉玉看了看手中的考核手册，又皱着眉头一把推开：“我们在长安呆了这么多日了，才审完一个要离，效率委实低了些，这么下去，一年内完成考核任务就岌岌可危了。” 腓腓把手中吃剩的果核一扔，托着下巴问：“那你说怎么办？” “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太慢了，咱们得主动出击，引蛇出洞！”凉玉沉思片刻道，“比如这个妖怪，喜好钱财，咱们就得以钱财吸引它！” 腓腓探着身子，看着手册上的图像，问道：“猫鬼？怎么用钱财吸引？” “你不是有一口袋金子吗？”凉玉两眼放光，“猫鬼昼伏夜出，月圆之夜一定会出来吸食日月精华，咱们把这些金子放在屋顶，你我守在屋檐下，引诱猫鬼来这里。” 腓腓一看凉玉的神情，忙护住自己的荷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万一猫鬼真把我的金子弄走了呢？我还要靠着这袋金子在长安城吃香喝辣呢！不能答应你！” “有我在，弄不走的，”凉玉想要腓腓的金子，当即柔声劝道，“我的本事你还不信吗？一个猫鬼岂是我的对手？” 凉玉本不是爱炫耀自己武力值的人，只是为了让腓腓心甘情愿的交出金子，也只能厚着脸皮这样说了。 “可是？”腓腓还是很犹豫，凉玉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也不怀疑，但猫鬼本就是鬼祟的妖兽，万一有什么变故…… “别可是了，要是一年内完不成任务，白泽一定会变着法儿折磨咱俩，你不怕？” 凉玉知道腓腓的小脑袋不够用，直截了当那白泽吓唬他，果然，想到诡计多端的白泽，腓腓只能耷拉着脑袋同意了：“那好吧。” 凉玉开心接过荷包，腓腓又一把按住：“你千万看好了，要是这袋金子没了，我又不能回万兽山找漱金鸟，到时候咱俩就得喝西北风了！” “放心，放心。”凉玉拍拍腓腓的手背，信心十足，晃了晃荷包，“我就算捉不到猫鬼，也不会让你损失了这袋金子，今晚就是月圆之夜，定要让猫鬼现出真身！” 月圆之夜，一轮满月挂在夜空中，盈盈散发着清冷的月光。 腓腓强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上下眼皮打着架，昏昏欲睡。 凉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喵呜！”一个黑影从月下窜出，直奔屋顶上那袋闪着诱人光泽的黄金，它爪子刚伸出去。 凉玉嗖地一声跃上房顶，双手一张，就汇聚数道月光支撑密网把那道黑影裹住，月光网里的黑影挣扎着，喵呜喵呜个不停。 腓腓早就惊醒，忙跟着一跃上前，指着月光网里的黑猫：“这就是猫鬼啊？” “喂，你们是谁，居然敢设陷阱捉我，知道我是谁吗？”猫鬼叫嚣着撕扯着月光网，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凉玉上前冷声道：“猫鬼，我是白泽派来做考核的凉玉，从现在起，你必须接受我的考核，才能获得继续在长安定居的资格。” “笑话，本大爷在长安住了这么久，凭什么要听你的啊？”猫鬼翻着一双绿眼睛，“我呸，快放开我，不然等我出来，划花你的小脸！” “哈，身子不大，口气不小！”腓腓上前踢了猫鬼一脚，“你要不是不接受考核，我们现在就把你捆了送万兽山，让白泽收拾你！” 猫鬼一听白泽的名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刷的一声亮出利爪，往前一挥，一道利光闪过，指甲齐齐断开，而月光网也被割破，猫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月光网，逃之夭夭。 “啊？跑了？”腓腓张着嘴，捡起青砖上掉落的五根又长又尖的猫指甲，半天没反应过来。 再一看，凉玉早已飞身追了上去。 猫鬼速度惊人，闪电般飞奔，瞬间就窜出去几里路。 凉玉也不落后，对着满月随手一抓，数道月光瞬间幻化成一把利剑，凉玉纵身一跃踏上光剑，御剑飞行，横跨半个长安城，对猫鬼紧追不舍。 猫鬼见凉玉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逮住，往下一冲，刺溜一下就钻进了地下的某一处屋子，消失了在茫茫黑夜中。 凉玉见猫鬼消失，忙从光剑上一跃而下，脚尖点地，轻轻落在地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入眼处一片寂静，丝毫不见猫鬼的踪迹。 突然，“吱呀”一声，身侧的木门打开，走出个广袖长袍的白衣人，对着她关切地问道：“小姑娘，夜色已深，你怎么还不回家？小心遇上坏人。” 月亮被黑云遮住，一片漆黑，凉玉看不真切那人的脸，她绕着前门转了一圈，才问：“公子可有看到一只黑猫经过？” 那人微微一笑：“这长安城里的黑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们这一带就不知养了多少只，整日在这房前屋后窜来窜去，就是不知道姑娘指的是哪一只？” 长安居民酷爱养猫，而猫鬼的原形也与其他黑猫无异，凉玉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有猫鬼的痕迹，才拱手道：“打搅了！” 说完，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那人见她消失在夜幕中，松了一口气，转身进门，锁好门栓，对院子里低低喊了一声：“人已经走了，出来吧！” 一只黑猫嗖的一声从暗处窜到华轩面前，吐着舌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差点就要被这小丫头给抓住了！” “这小丫头是谁？你为什么这么怕她？” 猫鬼不是一般的妖兽，能让它吓破胆子不敢正面交锋的，必定不会是普通的小丫头。 “万兽山白泽的下属，说是来审核定居长安的妖，要通过她的审核才能继续留在长安。”猫鬼跳上枝头，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干了什么，哪里能通过她的考核，只有躲着她了。” 那人冷笑：“既然你诚心要躲她，怎么还会被她给找到？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济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长安妖定居日记》正文 第20章猫鬼 七 猫鬼不愿被他嘲笑，梗着脖子辩解：“你都不知道这小妮子多鸡贼，故意选在月圆之夜在屋顶放了黄灿灿的一袋金子，我当然看了动心，谁知道她就躲在暗处等着逮我呢。” 说着亮出右爪那齐齐切断的指甲，苦着脸道：“我为了脱身，连养了几百年的指甲都牺牲了！” 明晃晃的月光下，猫鬼亮出光秃秃的右爪。 那人心下大惊，要知道猫鬼的指甲就是它的武器，锋利无比，这下可好，猫鬼的战斗力活生生被削弱了一半！ “你居然输的这么惨？” 那人瞠目结舌，以猫鬼的妖力，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人间的小丫头打的如此狼狈。 猫鬼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只能勉强为自己挽尊。 “那小丫头可是蜀山剑仙，我一个小小的猫鬼，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其实我早料到白泽不会派一个弱鸡来长安考核，这长安城里住的几十只妖，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是没想到她不但法力高强，心眼还多，居然想到利用我的弱点给我下套！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那人皱着眉听完猫鬼啰啰嗦嗦的抱怨，明白了事情始末，不耐烦道：“那你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别让她抓住了。” “这还用你说？” 猫鬼不屑地撇了撇嘴，黑夜中一双绿眼睛格外瘆人：“对了，李天师下个月的供奉还没着落呢，你到底找到下一个目标没有？” 那人被猫鬼催促，眯起眼睛反问：“怎么，这个月的供奉任务都还没完成，就想着下个月的了？今晚就是月圆之夜，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快取了那人性命！” 猫鬼弓着身子在老树的枝干上一步步游走，突然猛地一下窜到那人面前，诡异一笑：“遵命！” 说完，咻地一声跃上了屋顶，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腓腓等了半天，也不见凉玉回来，偏偏他又不知道何处去找凉玉，只能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团团转。 吱呀一声，凉玉推门进来。 “你终于回来了，”腓腓忙迎上前，却见凉玉两手空空，连声追问道，“猫鬼呢？捉住了没有？” 凉玉在外面折腾了半天，早已累的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皱眉道：“让它给跑了！” “跑了？”腓腓一听急地直转圈圈，“这猫鬼连接受审核都不肯，必定是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心虚！哎呀，这可是个刺儿头，这一跑，打草惊猫，下次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它呢！” 凉玉岂能不知这个道理，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腓腓虽然平日里总和凉玉对着干，凉玉说东他说西，但现下见凉玉发愁，于心不忍，上前劝慰她：“这猫鬼连见都不敢见我们，定是作恶多端，你也不用发愁，直接给它个下评，直接通知白泽派手下来收妖就是。” 凉玉摇摇头：“我已经承诺了白泽，要亲自把得下评的妖捉了交给他。” 腓腓一听，傻了眼，他是真没想到凉玉揽了个这么棘手的差事，不过此时又不能打击凉玉，只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猫鬼这么贪财，定然不会就此收手，来日方长，咱们只需等着它再犯案就是了。” 腓腓虽然平日总做傻事儿，可看待问题倒是透彻，三言两语就开解了凉玉。 “是我太心急了，这些妖要是这么好对付，白泽也不会费劲心机求我帮他来长安做审核了，你说得对，我得耐下心，再狡猾的妖，也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凉玉想通这点，摆摆手，让腓腓去睡了。 刘钰对着窗外的明月，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这段日子可算是倒霉透了，先是蝶衣好端端地发疯跳楼，连累他被六扇门关了一晚，遭了老大的罪，后是自己的身体也莫名越来越差，连多走三两步都气喘吁吁。 “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刘钰心中不安，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筹莫展。 “喵呜，喵呜……” 寂静的黑夜里，零星的几声猫叫格外诡异，刘钰头皮发麻，慌忙走到窗前想关上窗户，突然，一个黑影窜出，刘钰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 次日清晨，一声尖叫从刘钰房内传出，紧接着一个小丫鬟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少爷断气了！”连滚带爬从刘钰屋里跑了出来。 刘钰死了！ 簇新的灵堂前，放着一口柳木棺材，棺材里躺的正是刘钰。 他穿戴整齐，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面色黑黄，人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尤其是那双手，细细长长，犹如骷髅架子，看着好不瘆人！令狐琦撇过头，问一旁呜咽着的管家。 “你家公子是何时被发现过世的？” 刘家的老管家边哭边拭泪，期期艾艾道：“昨晚公子用完晚膳就回房歇息了，谁知丫鬟清早去伺候他起床，才发现公子他，他已经断了气！” 令狐琦瞥了一眼棺材里只剩一把骨头的尸首，紧锁着眉头，“他怎么瘦成这样，难道平日不吃饭的？”就算是常年吸食五石散的人也不会瘦成骷髅，刘钰的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 老管家忙道：“吃的，吃的，公子一日三餐都照常吃，一餐甚至还要吃上三碗米饭，可不知为什么，人却越来越瘦，身子骨也越来越不好！”说着又擦着眼泪，“没想到，公子就这么去了……” 令狐琦听了，心中更是疑惑。 “他昨晚服了五石散吗？” 刘钰的尸身没有外伤，令狐琦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服了五石散猝死这个死因了。 老管家却摇头：“没有，自从教坊司那件事之后，公子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碰五石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