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之白蛇传说》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一章 桃之夭夭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黑云压城,雷声阵阵,原本平静的西湖上波涛翻滚,浪有千丈。蛟龙盘旋于波涛之上,攻向同样立在浪尖的两位青年男子,招招致命,咆哮声更是惊天动地、摄人心魄。 两男子左避右趋,身上早已处处伤痕。当右那位手上长剑一招快过一招,在雷电光柱中咬紧牙关,终是找到蛟龙破绽,一剑划破蛟龙七寸,却引得蛟龙更是凶性大发,转首便欲再向男子攻来;当左那位见状,忙不迭施法设下屏障,阻了蛟龙这猛烈一击。 “紫宣,我这屏障阻不了蛟龙好久,它以西湖为据,得了优势。”男子瞪向在巨浪间翻腾,不断试图冲破屏障的蛟龙,眼神愤愤。 相较而言,那被唤作“紫宣”的男子,面上虽同样战意坚决,眼神里却多了许多镇定与淡然,那是多年修行沉淀下来的从容,虽是身处险境,气度丝毫不乱,依旧飘然欲仙。他凝视着蛟龙,沉声道:“我引开它注意,凌楚你去趁机斩断蛟尾。失了尾巴,它便不能依水势翻腾,要捉它便简单了许多。” 凌楚颔首,却一眼瞥见紫宣额间浸出的鲜血,心头一凉,面上满是关怀急切之意:“你额间的血……”这分明是元神之伤越发严重的症状。 紫宣轻声一笑:“并不碍事,你无须担心。”一边说着,一边运气,准备再用手中天乩剑与蛟龙奋勇一搏,将其引来背向凌楚。 凌楚赶紧拉住腾身欲起的他:“不可!你元神受损,如何与蛟龙正面一战!?”此去,怕是犹如送死…… “上回东海一战,我孤身一人血战蛟龙三天三夜,都能安然无事,这回有你助我,难道擒不了蛟龙!?”紫宣望向凌楚,笑意淡然,仿佛此时只是最稀松平常的时刻,甚至面上神态还有些许少年气息:“擒了蛟龙,咱们九奚山再较量一番。” 就在此时,蛟龙冲破屏障,怒吼卷起万千尘土,扬起漫天风云,几乎迷蒙了两人双眼。蛟龙施法,金色光芒直射而落,交错成密密的,朝紫宣袭来。紫宣忙用天乩剑划破金,却不防被其缠住脚踝,直将其往西湖底拖。 凌楚大惊,嘶喝一声:“紫宣!” “别管我,斩下蛟尾!快!” 紫宣奋力与金缠斗,蛟龙摆动身躯,烈焰冲天,凌楚一时根本无法靠近蛟龙半分。眼见紫宣力渐不支,凌楚心中急惧交织,低声念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紫宣会有危险。” 言罢,他眉间划过一丝决然与狠辣,从怀中掏出法器——锁妖塔,并催动术法,指尖凝血滴落其上。 锁妖塔一出,瞬间他们脚下的土地,俱是轰隆鼓动。紫宣为这巨大动静吸引过目光,惊诧无比,着急大吼道:凌楚,你怎能以血为引来开启锁妖塔,如此一来,必须以生灵为祭,锁妖塔才能停歇,否则将毁天灭地。 凌楚急声回道:“我正是要以蛟龙为祭,为久旱大地带来甘霖。若不用血祭开启,你身受重伤,我们两根本不是蛟龙的对手。” “以蛟龙为祭,必引天下大乱,黎民苍生将会饱受战乱之苦,”紫宣眉间紧蹙,知道凌楚这下又惹下大祸,而他依旧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人着恼,“况且,杀了蛟龙有违天道。” 凌楚不服辩道:“眼下百姓流离失所,不收了蛟龙,日后也将引发战乱!比起百姓之苦,杀了蛟龙为祭,算不上杀孽。况且这蛟龙替龙族杀了不少鲛人,生性残酷……” 凌楚不顾紫宣阻止,执意而为,何况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扬手抛出锁妖塔,顷刻间便是飞砂走石,黄土漫天,蛟龙失力,金顿时落入西湖中,扬起惊天骇浪,紫宣趁机一跃而起。而他定睛一看,却见锁妖塔巨大的白色光芒中,竟隐隐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即刻大骇…… “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宣飞身上前,从巨大光芒中,将那身影救下,护在怀中。只见一白衣女子,身上尽是血痕,已是气息微弱,半睁的双眸凝视着紫宣,却是情意连绵。 紫宣既气且恸:“我不是让仙鹤看着你!” 被唤作“小白”的白衣女子慌忙抓住紫宣衣角,气息加急:“别怪仙鹤姐姐,是我求着她让我来……” 两人说话间,蛟龙竟是挣脱了锁妖塔的牵引,将将从旁闪过。凌楚大怒:“小白!全是怪你!你一身的妖气,扰乱了锁妖塔,若不是你,锁妖塔早该收了蛟龙……” 凌楚话还没说完,只见那蛟龙终是逃不过锁妖塔的巨大神力,受了锁妖塔一击,已是重伤难治。它愤然嘶吼,拼了最后力气,吐出熊熊烈火铺天盖地而来,汹涌澎湃之力要碎裂天地。紫宣慌忙将小白护于怀中,只见那蛟龙低吟声渐成长啸,西湖之水沸腾而起。 紫宣来不及细想,立马用天乩剑划过指尖,天乩剑受了他鲜血,旋即破空而出,直入蛟龙之腹,蛟龙吃痛翻腾,鲜血滴落于西湖,将整片湖水染得鲜红。而当天乩剑回到紫宣手中时,蛟龙也重重跌落西湖,方才翻涌不息的西湖终是渐渐平静,黑云压城、电闪雷鸣的天空,也逐步恢复清明。 紫宣用天乩剑支在地上,撑着他已是无力的身子,长叹一声:“我封了蛟龙的元神,让他沉睡于西湖……”若不这样,蛟龙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必会让红莲烈火屠尽整个人间。 小白眉间剧恸,手抚上他脸,清澈眸中已是盈满泪光:“我是何其有幸,遇上了你,一次次的替我解决难题……而我,我却一再闯祸,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不令你为难?” 紫宣唇边泛出温柔浅笑:“你从未令我为难,是我轻忽了人心,轻忽了你的善良。” 他这宽抚之语却令怀中女子神色更痛,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都怪我擅自闯入丹药房,放出蛟龙,这才酿下大祸……”若不是她,紫宣怎会先是元神受损,而今又在重伤之中拼尽一身修为封印蛟龙! 紫宣拇指缓缓拭过她颊边泪水,本还欲宽慰她,却突然神色一凛。只见狂风自天边而来,方才恢复如常的日光又瞬间被乌云密盖。而凌楚抚住额头,袭来的阵阵痛楚,令他不由蜷缩起身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紫宣浑身一震,急道:“锁妖塔已开始反嗜凌楚元神!” 小白看着凌楚,莫名感到心慌与害怕,低声仓促道:“锁妖塔是天帝铸炼的法器,一旦用血开启,必须以生灵祭祀……” 只见那锁妖塔红光潋艳,钟鸣引发万物悲鸣,一副天地俱毁的气势,而凌楚已是痛的浑身失力,一向骄傲的他也控制不住发出阵阵痛苦低吼。小白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随后猛然起身,一跃扑进锁妖塔的红莲烈火中:“我来生祭锁妖塔!” 紫宣神色更变,剑眉死皱,急声斥道:“你这是送死!以你的修为生祭锁妖塔,你的元神将饱受红莲烈火蚀尽,直至灰飞烟灭!” 一边说着,他一边大步踏进红莲烈火中,鼓起一身仙气护住了小白。 红莲烈火将天际灼的血红,紫宣唇边渐渐泛出丝丝血痕,小白紧紧抓住紫宣,神色慌张的几近疯狂,开口声音嘶哑:“紫宣……求你了,我求你了……不要再散尽你的仙气,你撑不住的。” 紫宣看她着急,却是从容低笑:“你是永远学不会教训吗?你以为以你的修为能生祭锁妖塔?不过是白白送死……” 小白本是稚嫩清丽的脸上,此时却泪汗交杂,几尽痛苦:“你别骗我了,紫宣,我是妖啊……我是妖!恰恰能祭锁妖塔!”她定了定神,唇角泛出绝美笑意,黑白分明的杏眼中透着十足的决绝,她伸手抚上紫宣的脸庞,轻声道“紫宣,你身上全是冷的,还来得及,你有机会逃出去……”话音未落,她用力一推,而锁妖塔恰在此时猛然一爆,烈火迅速袭卷过紫宣仙障,焚向他俩。紫宣抓住小白推他的手,趁势将其紧紧拥在怀里,那锁妖塔爆出的红莲烈火,便被紫宣的背挡了个干净…… 小白痛不可当,撕心裂肺:“不!不要!” 红莲烈火渐渐消失,凌楚一跃而上,将锁妖塔收回。 紫宣摇摇欲坠,小白匆匆上前,想要抱住他,却见他的身躯竟在渐渐消散,小白慌乱无比,眼泪全然失控地大滴坠落,她只知摇头,不停喃喃唤道:“紫宣,紫宣……” 相较于她的悲痛欲绝,紫宣却依旧是淡然又镇定,甚至如她初见他时,他从容抚琴时飘飘欲仙的模样。唇角牵开一丝浅笑,紫宣轻声叹道:“可惜我没时间教你了,其实你一直很好,并不是我说的那样懒惰,也不是你自觉的那样呆傻……” 紫宣身旁渐渐泛起白色云烟,站在一边的凌楚骇然:“难道你的劫数竟是今日?而非与饕餮一战!” 小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乱摇头:“不!紫宣,我马上离开九奚山,离开你,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没有我,你就没有什么劫数了!你会顺利飞升上仙!紫宣……我求你,你别灰飞烟灭!” 紫宣缓缓摇了摇头:“命中劫数不由你,亦不由我,终由天定……” 小白下唇被她咬出了血,她凄声苦道:“我不怕什么火嗜元神之苦,对我来说,灰飞烟灭又算什么?你为什么要替我……紫宣,你告诉我,要如何才换回你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好好的,好好的在九奚山生活……” 她再度想去抱住紫宣,却依旧扑了空,微风带起她的发丝,扬在终复澄澈平静的空中,凄美至极……紫宣眼带怜惜,努力抬手,似是想抚她长发,可已近透明的手却直接穿过发丝……他苦苦一笑:“让我好好看看你……小白,其实在我眼中,你早就是一个真正的人,可惜这一世,我再护不了你……” “紫宣……”小白噙泪张口,这一唤却嘶的全然无声。 紫宣凝视着她,眼底有压抑克制的情意:“答应我,好好的活着。你爱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名字吗?记住了,你的名字是白夭夭……” 紫宣脸上有着从容的笑,而天乩剑却忽然一落,跌在地上,撞出不绝于耳的低怆龙吟,紫宣却如同一缕清烟,消失于天地间,清风一吹,便是毫无踪迹。 白夭夭捡起天乩剑,紧紧抱在怀里,仰首朝着虚空凄声嘶吼,目光急切搜索,一手五指张开,似是拼了命的想挽留,指间却留不住分毫紫宣的气息。 “紫宣……紫宣……紫宣!你去了哪里?”白夭夭状若癫狂的左右寻找,急声呼唤;“你告诉我,为什么将我留下?我孤身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你回答我啊!” 语声消散于苍茫,再无记忆中那人清风般的音容笑貌来回应。 白夭夭心无限地跌落,她拿起天乩剑意欲同归于尽,却被凌楚一把夺下。 凌楚怒喝:“够了!我们的命都是紫宣换来的,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轻贱!你这么做,也换不回紫宣!” 白夭夭闭眼摇头,只仓惶恸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来!甚至……甚至我一开始就不该出现于九奚山,是我害了他……” “那我呢?”凌楚自嘲一笑,若不是他疏于思虑,执意放出锁妖塔,紫宣也不会用命生祭,“是我们两人逼的紫宣魂飞魄散,这笔债,无论如何,是还不了了,你……唉,就以白夭夭的身份活下去,毕竟,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白夭夭闻言,握住天乩剑欲自刎的手终是渐渐放松,眼底水泽却化成漫天大雨。初初放晴的西湖一时又复闪电交加,雷声隆隆犹如悲鸣,泼天雨雾无边无际,悲凉哀凄! “记住了,你的名字是白夭夭……” 这是她喜欢的人,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白夭夭轻声低吟,“下半句是‘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我知道的,你教过我的……我记得的,我记得的……” 她会努力做一个宜家宜室的好女子,他却永远醒不过来了,更何谈“之子于归”呢? 白夭夭跌坐在地,在暴雨侵袭中,却突然忆起了百年前的九奚山,那时一片宁静,尚是一条小蛇的她,初见画中仙一般的他…… 而他,从来便待她很好…… 真的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章 只如初见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近百年前,九奚山。 这里乃天界圣地,也是千年前平定四海之乱的首功之臣——青帝成仙后的修炼隐居之地。九奚山终年下雪,凡入目处皆是苍茫一片,纯净空灵的白,更令此圣处凛然高洁,让人不敢随意侵犯。 虽是随时严寒刺骨,山中的一汪清潭却未冰封,静静倒映着雪白山头,偶有北风轻卷着雪碴子从潭面拂过,山影水色一道起了皱褶,却是因雪光粼粼,煞是好看。外行凡人若是到了此处,可能只会沉迷于当前仙境般的美景,而若精通门之术的道友至此,却能发现潭边石滩上的块块石那看似随意无章的排序堆砌,竟是颇含五行八卦的机关阵法。 而就在这石阵中,一男子盘坐至高巨石之上,正信手抚琴,琴声闲适自如,恰是高山流水之音,琴旁香炉之中烟气袅袅,氤氲在这一片雪景之中,衬得男子仿若画中仙人,岁月全然为其静止。 而就在此时,雪地里却响起细微的奔跑声,划破了此情此景。仔细听得那声音渐近,男子眉间微蹙,迅速将琴收于身后,一跃而起,迎向声音来处。腾跃之间,视线中却突然闯入雪地中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男子瞳仁微缩,一顿一点,来到小白蛇面前,右手一抄,将白蛇抓起,继而快速在石间穿梭,唇边泛出一丝苦笑,默念道:“没想到,他竟追到此处!” 几乎同时,是另一青年男子不满的声音在山间响起:“紫宣,我已经听到你的琴音,无论如何,今日你是躲不了的!” 紫宣嘴角苦笑更盛,视线余光却突然收进自己手中那小白蛇,或因快速穿梭之故,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吹得昏昏欲睡,便忙不迭用术法升了一团火在小蛇旁,语声略带责怪:“九奚山终年是雪,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是不是迷了路?眼下我得躲躲,不方便带着你!” 小白蛇似是能听懂紫宣所言,强打精神专注地望着他。浓浓的睡意,让它眼睛一张一阖的更显可爱。紫宣失笑,用术法拈出一片荷叶,飘于湖上,更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蛇托放于荷叶上,方才变出的那团火跟着小白蛇,更显得它白的透明一般,大眼睛也是水汪汪的,煞是可爱。 紫宣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全身雪白,倒是漂亮。” 小白蛇闻言,竟抬起头望了一下湖面,像是照镜子。紫宣更觉有趣,拍了怕它,道:“若今日我能顺利脱身,我再来找你……若我没来,记住了,九奚山不适合你,你们蛇类一到冬天就得冬眠,你另找个暖和的地方。” 而就在他说话之时,小白蛇从湖中见到有男子来势凶狠,从天而降,一剑劈向紫宣!它张着口想提醒却喊不出声,只见紫宣将将避过此剑,腾出个架势,面对来人的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没料到,你竟然不守承诺!”来人剑招凶狠,更出言相讽。 紫宣无奈叹道:“凌楚,四海之乱方休,你我又何必再度一较高低!” 凌楚冷“哼”一声:“这可是你我二人师父许下之约,要你我分出胜负!” 紫宣不由更觉头痛:“千年前,他们两位老人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凌楚却不听他劝,依旧招招进击:“你身具七杀格,而我则是破军。你投入青帝门下,我则是白帝首席大弟子。人人都在拿你我比较,今日,胜负较量总该有个结果!” 紫宣笑着摇头,轻叹一声:“凌楚,你太执着于名利心,我们较量,只是切磋,何必太过认真?” “对我而言,却不是!”凌楚咬牙挥剑,剑眉星目中俱是执念。 紫宣从容持剑,身法快似殒星坠落,刀光之处带起片片雪花,凌楚一招一式,风驰电掣,两人不相上下,刀影纷乱。小白蛇见两人在石阵内穿梭,紧张的头跟着上上下下摆动,只见并不多时,凌楚的剑招便渐渐紊乱,紫宣剑上依旧不带一丝杀气,却逼的凌楚退了几步。凌楚牙关一咬,眸现凶狠,拼尽全力的一剑直往紫宣胸前!紫宣还未作何反应,那小白蛇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仙力,竟然一跃而上,想保护紫宣。 眼见凌楚的剑就要刺穿白蛇,紫宣一手将白蛇抓住,护在胸前,剑上用了力将凌楚的剑格开,逼得凌楚踉跄而退,竟狠狠撞上山壁。 “凌楚!”紫宣见状忙将剑收回,一跃上前。 凌楚硬生生想压下翻腾气息,却是适得其反,喉头腥红汹涌而出。紫宣欲搀扶于他,凌楚却愤然挥手避开。他瞪向紫宣怀中的白蛇,愤恨道:“这条白蛇坏了事!” 小白蛇闻言,竟似是恐惧,在紫宣怀中瑟瑟发抖。 紫宣担心于凌楚伤势,却也注意到怀中小蛇的战栗,他以为它是冷了,更觉不能在外久留,便对凌楚说:“赶紧跟我回去,让我仔细看看你的伤。” 2 紫宣引凌楚在客房的床上坐下,将仙气缓缓渡予他。 仙气入体的刹那,凌楚没忍住轻“哼”了一声,浑身早被冷汗浸透。 运功完毕,紫宣长叹一声:“你一身的伤瞒了多久?” 凌楚犹自强撑:“一身小伤,全无大碍。” 紫宣伸手轻拍向凌楚胸口,引他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小伤能让你痛成这副模样?”紫宣无奈摇头,“有伤不肯好好休养,偏要来找我较量。” 凌楚决然道:“至少得输个心服口服。” 紫宣唇角笑意温柔:“以你的心性,眼下肯定是不服的。” “当然!若不是那条白蛇坏事,胜负可是难料!”凌楚一听便是要炸,目光也变得狠厉,“不要让我见到它,否则我非剥了它的皮不可!” 他意欲剥皮解恨的那条小白蛇此时正爬至门外,听得此话,吓得浑身哆嗦。 “它无端卷入,关它何事?”紫宣的声音此时在小白蛇耳朵里简直仿若天籁,它忙不迭的点头认可。 只见紫宣端了碗药递给凌楚:“这是东海冰心芝,能暂时压制你的心火。你也别再心心念念胜负,咱们分不出不也挺好?” 凌楚将药饮净,眉宇间却是执着:“我可没你洒脱。” 话音刚落,他却突觉胃中翻腾不息,狠狠吐出一口鲜血,紫宣忙拉开他胸前衣服,只见前胸竟是一片紫红。 紫宣眉头皱紧,语气也是严厉了不少:“你的心火竟严重到如此地步!你为何不早说,再拖延下去会耗损你的仙力!” 凌楚面色低沉,竟有一丝可怕的阴鸷滑过:“蛇心性凉,不知能不能治心火?” 小白蛇听了,浑身更是抖的厉害,忙不迭地掉头就溜。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小白蛇使出浑身劲头往外爬,但九奚山上风雪漫天,那股子逃命的硬气不过几个时辰便在这寒冷刺骨的气候中软了下来……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心中给自己鼓劲:“不能睡不能睡啊,如若被取了蛇心,命都没了,还修个什么仙?还游什么名川大山?还吃什么九重天的蟠桃?坚持一下,只要再努力爬上个那么三年三个月又三天,我就回到骊山了,我就……” 它内心的豪言壮志尚未语毕,就被一双脚挡住去路,甫一抬头,便只见凌楚眼神狠厉,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自己。 腹部剧痛,鲜血漫出,小白蛇内心哀叹不已:“蛇生漫长,我却因贪玩仓促结束短短一生,种种梦想终成奢望……” 凌楚伸手捉它起来,小白蛇扭头便向凌楚咬去,却被他死死捏住了脸。 小白蛇感觉自己脸有些变形,更是难过:“完了……这下不仅要死,还会死的很难看……” 凌楚哪里知道它心中所想,通红双眼望着手中猎物,轻声说道:“只要治愈心火,我就能赢……” 突有掌风袭来,将他手中白蛇夺走。 凌楚自然知道是紫宣,重哼一声,他收回手,目光却是偏执阴狠:“紫宣,这个蛇心我要定了,你若敢阻止……” 紫宣不待他说完便封了他穴,凌楚身子一晃,倒在了紫宣身上。 紫宣将凌楚带回客房,仙鹤端着刚熬好的药跟了进来,见他身上满是冰霜,柳眉微蹙,上前用手拂去,柔声劝道:“蛇并非善类,用蛇心治愈凌楚心火不是再合适不过?何必又另外一天一副丹药费心调理着?” 紫宣神情凛然:“蛇心虽能马上缓解凌楚的心火,但若用了蛇心,害了蛇的性命,对他日后修仙却极是不利。” 仙鹤了然,但看向此时昏睡中亦不安稳的凌楚,又是替他紧张:“他如此心急……” 紫宣接过话头:“必是昆仑山出了什么大事。而白帝极好颜面,肯定不愿声张,因此才无半点消息……眼下我们不便插手昆仑山之事,先将凌楚治好再说。” 仙鹤颔首,又想起那条白蛇,心中疑惑:“自三百年前我受伤落在这九奚山上得你收养疗伤,你不是便设了结界于此?一般动物根本不能进入……” “那蛇身上有修行。” 仙鹤印证心中猜想,更是惊疑难定:“来路不明,恐会引来大祸。” 紫宣却是神清气朗,毫不在意:“上回我与凌楚较量,这蛇居然不顾自身安危,想替我挡下一剑,若它是人我必报恩,是条蛇,我总得护它周全。” 见仙鹤还要再劝,紫宣忙阻了她:“去把上次百草仙君所赠的东海冰心芝全拿出来吧。” “全给凌楚疗伤?”仙鹤有些心疼。 紫宣却不在意:“要是能换得凌楚无恙,便再好不过了。” 仙鹤颔首,却又忍不住抬头觑向紫宣,眸中水色温柔,漾着浓浓情意。 3 紫宣向仙鹤吩咐完凌楚的事情,回到房中,又是忙着给小白蛇上药包扎,一阵忙活。 小白蛇疼痛稍解,此时房中又温暖如春,它觉得安心又舒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着紫宣,不愿离开他分毫。只见他拿出一个样式古朴的木盒,里面有若干白净如玉的圆润果子。 紫宣回到床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捻起一枚那果子,喂向小白蛇。 小白蛇眼睛扑闪扑闪的,试探着咬了一口,只觉清脆爽口,又有香气盈荡唇齿之间,满足地闭了会儿眼睛,忙一口接一口地将那果子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就又痴痴望着紫宣,尾巴左右闲适摇晃着,紫宣从它这般模样中读出了期待之色,难免失笑,便又执起一颗果子喂向它。 等到喂第三颗的时候,小白蛇已是亲昵地缠绕在他肩膀上,头就靠在他肩上开心吃着。 白蛇心道:“大难不死,必有口福哈哈哈。”一时早就把什么腹伤和凌楚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紫宣喂它吃完这第三颗,没忍住用手弹了下它额头,笑道:“你啊你,雪樱子这么名贵的药材,修仙之人得一颗便如获至宝,吃一颗便能涨百年功力,你却当成核桃般连吃三颗。” 小白蛇用头在紫宣怀里蹭着撒娇,更惹得紫宣又抚了抚它:“真是越发觉得你有灵性了,凌楚刚说要取你蛇心,你便连夜逃了。只是爬的速度忒慢了些,还没出谷就又被逮了。” 小白蛇似是有些窘,玩闹似的张口就想咬紫宣的手。 紫宣一闪避开,笑意里带了些无奈:“还会发脾气?看来你真能懂人语,那你记着,以后我就喊你小白了。” 望着白蛇摇头晃脑的样子,紫宣笑意盎然,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柔声唤道:“小白……” 话未全落,眉便皱起,手上忙不迭施了个障眼法将白蛇化为一支白笛,迎向推门进来的凌楚:“你不好好休养来这儿做什么?” “我服了你给的药已经好上许多,”凌楚眼神不经意地从笛子上溜过,“我刚醒便听仙鹤说,你要养那条蛇?” “怎么?莫不是你还念着它的蛇心?” 凌楚摇头:“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刚抓到这条蛇时就像中了魔,一心只想杀了它,现在想来,竟颇是可怕……” 紫宣思忖着,缓声开口:“或是你身上的破军格在作祟,师父说过,若是“杀破狼”三星齐聚,便会在三界中造成杀孽。” “但贪狼不明所踪已有千年,难道是他现世?”凌楚浓眉死锁,暗暗心惊。 紫宣凝向他,慎重开口:“你身上的伤也有些时日,昆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九重天能将你伤得如此重的人屈指可数,难道是……” 凌楚回过神来,却避开话题:“你知道我师父性子,我暂不能与你多言。待我伤好了,我自会处理。” 紫宣了然,知道无法再问,正是静默,却不防凌楚突然出手要夺他手里的笛子。紫宣将笛子抛高,落下之时,笛子便已幻出白蛇原型,不偏不倚落在紫宣怀中:“一般的障眼法,果然瞒不了你。” 凌楚轻哼一声:“你处处维护这条小白蛇,并不像你平时不管世事的个性。” 紫宣竟是点头承认:“我很喜欢这条小白蛇。” “理解,毕竟这小蛇当初想不顾性命去救你。”凌楚轻笑,伸手想摸白蛇,白蛇却害怕地直往紫宣怀里躲,“唉,看来它是真的怕了我喏。” 凌楚哀叹着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被紫宣喊住:“你伤势痊愈前绝不能再使用任何仙力,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凌楚神色凝重又坚毅,背对着紫宣沉声道:“行了,我记下了。” 虽是记挂着昆仑山,得了紫宣警告的凌楚也毕竟不敢轻视,除了按时服下紫宣所开的药,更日日来到九奚山清潭边打坐,调理气息,可性子急躁的他只要稍一走神,便会气息紊乱。 这日又是如此,刚一想到饕餮,便又觉胸口灼痛异常,凌楚额上煞时布满冷汗,身上却如被火焚。这时,只见一位面目清癯神态淡然的长者从远处飘忽而至,将掌覆于凌楚眉心,仙气淼淼,轻盈笼罩凌楚全身,凌楚终是渐渐冷静下来。 凌楚睁眼,向长者拜下:“谢青帝出手相救。” 青帝忙扶他起身:“紫宣很担心你的伤势。” 凌楚有些苦涩地笑笑:“他派仙鹤时刻盯着我,我也只能先养好伤,治好心火。” 青帝长叹一声:“心火是心病,修仙重在无为无念,你太看重胜负之心,无法放下,终是折磨自己。” 凌楚黯然:“我与紫宣同时修仙,眼下却远不及他……” 青帝眉头微蹙,面露担忧:“你与紫宣仙力不相上下,只是因为受伤才影响了你的仙力。你们天生仙胎命格,这些年虽因我和白帝当年作赌而视对方为命定对手,却也情同手足。眼下有一事,我只能托付于你……”眼见凌楚抬首望来,青帝才续沉声道:“紫宣离飞仙之路,只差一步,万不能于此时有任何差错,我来是要请你帮紫宣度过一劫!” 凌楚闻言也知轻重,忙拱手道:“还请青帝示下。” 青帝长袖一挥,二人面前出现九奚山至宝——冰镜。这冰镜能观过去,知未来,三界之事,在镜中无所隐瞒。此时青帝施法,镜中渐渐出现模糊影像。只见白色的紫宣元神在镜中时明时暗,分明是有大灾之像。 青帝叹道:“你知紫宣是七杀命格,而七杀之命注定是天煞孤星,一生孤寡,身无至亲。我用冰镜推算,知他就在这百年中将会有场生死劫,若能顺利渡劫,他自将位列仙班,如若不然……” 凌楚担忧得紧,连忙接道:“会如何?” 青帝长阖双眸,面现痛色:“神魂俱裂,归于天地……” 凌楚浑身一震,长久无法作出任何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章 幻化成人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九奚山上的时间过得极快。 数十个春夏秋冬流转,凌楚那难愈的心火终是借着九奚山得天独厚的清宁地势和紫宣的好药而日趋好转,小白蛇更是早已大好,活的滋润又快活。 而它和紫宣的感情,也日渐深厚。 在小白蛇心中,紫宣恐是整个四海八荒最温柔之人,他会专门给它弹镇痛的曲子,好听极了;他会亲手喂它吃饭,哪怕将他自己的菜全吃光了也毫不生气;夜里它想帮他驱蚊却不小心一尾巴打在他脸上,他被吵醒了不仅不动怒,还将它揽在怀里告诉它切莫杀生。 而且,四海八荒恐怕也再找不到笑的像他这么好看的人了……他轻笑着抚琴的样子,读的样子,画画的样子,练功的样子,还有修长指尖轻柔抚摸它的样子…… 每当想到这各时候的紫宣,小白蛇就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它看着仙鹤为他穿衣,竟然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羡慕是何滋味。 它若是成人,也可以给他穿衣,可以给他研墨,可以跟他一道分拣药材,可以陪他读画画…… 他对身为蛇的她都这么好,若是对身为人的她呢? 小白蛇脸上浮上一团红霞,眼见着紫宣要去温泉池,赶紧尾随而去。 整个九奚山上,恐只有温泉四周有暖暖春色,紫宣缓缓脱去衣服,迈步进入温泉之中。 小白蛇望着紫宣精健的后背,大眼睛扑闪着,脸上红晕更胜,目光想要躲闪,却黏的更紧。 紫宣闲适地靠上温泉壁,又边执起本边招呼它过去。 小白蛇觉得呼吸更为急促,似是浑身上下有什么要膨胀开来。 不行了不行了……要炸了…… 紫宣不知白蛇异常,腾腾热气之中,只觉无限地放松,便闲适地看上了。 没看多久就忽听“扑通”一声。 紫宣皱眉抬眸,却是大惊失色,只见眼前不知何处冒出来一位清秀佳人,年约二八,浑身不着一物,肤如凝脂,眸似星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来不及作何反应,佳人的一双藕臂便向自己肩头缠来,紫宣从未遭遇如此待遇,浑身僵直,声音都在颤抖:“你……” 佳人声音更柔,甜甜唤他:“紫宣,我……” 她温暖潮湿的呼吸却仿佛狠狠烫了紫宣一下,他忙不迭地将她推开,腾身从温泉池中站起。那佳人眼看要跟着站起身,紫宣赶紧将一旁自己的衣服向她扔去,又施了个法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紫宣抱拳一揖:“姑娘是从何而来?望能遵守礼教,切莫逾越了界限。 那佳人神色天真,望着紫宣,似是不知他为何如此,她星眸圆睁,慢慢走向紫宣:“你怕我?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呀?” 紫宣从水中一跃而起,紧着施法穿上衣服,再回首见佳人四周隐隐笼罩着妖气,皱眉道:“你是妖,如何能进九奚山?” 边说边捏了个决,温泉池中霎时波涛汹涌,紫宣二指向前,一道仙力打向那女子,后者本就站的不稳,这一下更是直接跌入水中。 “紫宣,我……”她努力想要站起来,却越挣扎呛水得越厉害。 紫宣本是怒目直视,却渐渐发现她一双大眼睛凝向自己的样子,竟像足了小白蛇,只是一个猜想滑过,便赶紧收起法术,跳下泉中一把将怕的浑身颤抖的女子抱起。 女子紧紧抓住他的衣领,颤声问他:“紫宣,你不喜欢我幻化成人吗?” 这一问印证了他心中猜想,举目环视四周,果然哪儿有小白蛇的身影,一时只觉难以置信:“你……是小白?” 小白嫣然一笑,神色无邪:“紫宣,原来幻化成人是这个样子!” 紫宣紧紧抓住她的手,凝向她的眼神里一时不知是何情绪,唇边嗟然轻叹:“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幻化成人……” 小白笑意更盛,又带点俏皮:“我是人?还是妖?” 紫宣抿了抿唇,语声中多了严肃与郑重:“是人是妖取决于你自己。” 小白有些迷茫,并不太懂他所言何意,只能怔怔地看着紫宣。 紫宣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她起身:“走吧,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 回到房中,紫宣唤来仙鹤,找了套白色的女装予她穿上。 仙鹤对于小白这么快时间能幻化成人难以相信,一边教她如何穿衣,一边说道:“当初我可是用了五百年才幻化成人的……”神色中难掩有些嫉妒。 小白却没注意仙鹤情绪,只不停在镜中打量自己的模样,又是好又是满意。 唔……算得上是好看……只是不知道人的审美和他们蛇的一不一致? 眼见紫宣踏进房中,便赶紧回头问道:“紫宣,我好看吗?” 对于她的厚脸皮,仙鹤有些不屑地轻嗤了声,紫宣尴尬轻咳一下,示意仙鹤出去。 小白没有得到答复,有些失落,但转瞬又被自己的手脚吸引,伸出手看看又低头看看,直傻乐:“有了手有了脚,这下方便多啦!” 边说边一歪一扭地走到紫宣面前。 紫宣忙收起神色中的担忧,扶她坐下:“你走路的样子得好好训练下。” 小白嘟嘴:“我当了两百多年蛇,才刚幻化成人,哪能一下子学全?” 紫宣将碗筷递到她面前:“两百多年并不算很长,你方才也听了,仙鹤修行五百年才幻化成人,应当是雪樱子与九奚山的环境加速了你的修行。你方才说你之前是在骊山老母座下,怎会到了九奚山?九奚山与骊山相距如此遥远……” 小白偏着头回忆道:“那天听说九重天有蟠桃大会,大家都说蟠桃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于是我就偷偷跟着骊山老母出门,没想到在九重天迷了路,最后就到了这儿。” 紫宣失笑:“以前从不知蛇竟如此贪吃。” 小白瞪他一眼,拿起手中的筷子便想去夹自己最爱的桂花糖藕,却怎么也夹不起来……只能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紫宣,又将筷子塞在他手里,看看他再看看糖藕,张着嘴望着他,见紫宣不动,她便缠上紫宣手臂,正想把头靠过去撒娇,紫宣却推开了她。 小白气馁:“我饿了,我不会用筷子,你不能喂我吗?以前你可都是这样的……” 紫宣无奈轻叹一声,执起她的手,教她该如何用筷子:“你既然已经成人,就该自己吃了。” 感受到他手包裹自己手的温度,小白有些脸红,却在紫宣反复的教导中渐渐静下心来,终是试着用筷子吃完了这顿饭。 将所有菜席卷一空后,小白满意地伸长手臂,伸个懒腰就倒向床上,打个哈欠便准备睡大觉。 却不防被紫宣一把拉起。 小白撅嘴撒娇:“唔……我困了……” 紫宣却是不容拒绝地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不能睡这里,刚我已让仙鹤为你在旁边院子腾出间房来,你去那儿睡。”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为什么要授受不亲?我不管我不管,我只是幻化成人,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睡?”小白十分不解,却又忽然眼睛一亮,“要不我变回原形……” 紫宣眼见她说变就变,头痛扶额,手一挥施了个法,就将小白送去了她的房间。 小白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都要急哭了。 之前还想着变人好,这下又要自己吃饭,又不能和紫宣一同睡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它还不如就当条白蛇,缠着他一辈子。 气呼呼地在床上坐下,她却突然又心生一计,闭眼默念口诀幻回蛇形,她悄悄地爬出了门,顺着墙沿再度溜进了紫宣院落,待紫宣房里灯一熄,她在门口探了探,确认紫宣睡下了后,吐了吐粉粉的蛇信子,得意洋洋地溜进房间,钻进紫宣被窝并在他怀中安稳睡下。 脑海中浮现四个字:心满意足。 2 可惜第二天一早,在阳光中醒来的小白,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陌生的房间。 仙鹤打了水来予她洗漱,又教她梳头:“以后请你自己做这些事,我不是你的丫鬟,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小白懵懂地点头,又问仙鹤:“仙鹤姐姐,我怎么会在这个房间的?昨天晚上我明明……” 话还没说完,紫宣就咳着进门:“洗漱好了吗?” “好了。”仙鹤为她绾了个双鬟头,倒是极衬她活泼可爱的模样。 紫宣“嗯”了一声,又对小白说:“走吧,去用了早膳便随我去念。” “念……念?”小白瞪大双眼,读好辛苦,她不想念。 “必须念,身为人怎可不知文识字?”说罢,紫宣便拉着呆若木鸡的小白起身出门。 小白心里地一万次地后悔幻化成人。 而却不知仙鹤在房内望着他俩相携离开的背影所露出的酸涩情绪:“紫宣可从没教过我读……” 自此,小白就开始了读学字以及和紫宣不断讨价还价的艰辛做人历程。 而紫宣在教导中,总是没有以往的温柔,而变得格外严厉,他的口头禅就是:“当人,形于外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人的格,绝对不能轻忽任何一个小细节。” 小白模仿着他说这话时的严肃模样,翻了翻眼睛吐了吐舌头,却不防被紫宣逮个正着,忙装作无事地正襟危坐,但视线刚一落在摊开的上,便觉自己已经晕倒在了密密麻麻的字间。 “不管不管,我不念了……”小白撒娇,“我要学别的!” 紫宣微微一笑:“好啊,琴棋画你要学哪一样?” 小白雀跃:“你弹琴的样子特别好看,我就先学琴了!” 紫宣笑着颔首:“哦,好啊。” 可琴谱一展开,小白就倒吸一口凉气:“我看不懂……” “你没念过,自然看不懂。”紫宣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静静注视着小白。 小白讨好地笑:“我可不可以改变主意去学棋?” “那你觉得棋谱你能看懂?” “我学写字!” “字你都不识,如何写字?” “那画画吧!” “画画总得题字才能算是真正的画……” 小白阵亡……皱眉嘤嘤哭着:“那我还是念好了……” “嗯,这才乖……”紫宣将刚阖上的又复打开,递在她手里,唇边的笑如十里春风,吹开桃花遍野。 小白看着他的笑容,心跳失速,连呼吸都快忘了。 “小白?”紫宣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柔声提醒。 “哦……我看看。”小白深吸一口气,凝神回到面前上,实则那些蚂蚁般的字她压根看不进去,只是拿眼睛偷瞄紫宣。 紫宣有些头疼,轻咳一声:“罢了,今日先这样吧,明天我们再看。” “好好好。”小白欢呼雀跃,星眸璀璨,紫宣也不禁有些失神。 片刻间回过神来,他从袖中拿出一对精巧的手环来。 小白一下子便被那手环吸引:“这是什么?白莹莹的,可爱极了。” “你既喜欢,便送给你吧。”紫宣抬眸笑着看她,执过她的双手,为她戴上。 小白左看右看,喜欢得紧:“你可不能收回去。” 紫宣轻笑,手上施法,那手环顷刻便从她手腕脱出。 小白惊讶的神色未过,便见那手环在暖玉般的流光之下化作了一柄宝剑。 “此剑是我用九奚山玄冰亲制的,寒气精纯,与你的功法倒是相辅相成。以后便做你的佩剑吧。”紫宣施法让那剑缓缓落在了小白的手中。 小白不停把玩着,欣喜若狂:“真好看,如此我也再不用怕旁人欺负了。若我拿着它在三界游历,定有许多人羡慕的。紫宣,它可有名字?” 紫宣望向小白明媚无邪的双眸,定声说:“挽留。” 小白听不出紫宣的情绪,只是喜不自胜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又挽过紫宣:“你剑使得这般好看,不如今天就开始教我练剑吧?”这可比念有趣多了。 紫宣由她拉着出门,眸光中满是宠爱与纵容。 3 又是近十年时间过去。 小白跟着紫宣识字、舞剑、弹琴、下棋、画画。 进益对三天打鱼两天晒的小小白蛇来说已是算快,虽无法做到样样精通,百年下来倒也能粗浅入门,窥个大概了。 日子过得闲适又自在,小白常常凝视着紫宣,想他为何能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为何能这么好看、这么温柔的同时还能这么能干。 她只觉就此一生一世……哦,不……永生永世地陪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这天,小白依偎在紫宣身边,同正欲作画的他兴高采烈地讲起自己向往的蟠桃林,边说边比划:“紫宣你去过蟠桃林吧?听说那蟠桃,比我两个头都大,好吃的不得了。” 紫宣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头,无奈笑着,笔下却迅速画了一片蟠桃林予她:“拿去吧,原只听有人望梅止渴,今倒能见着蛇望桃止饿的。” 小白瞪着紫宣,鼻孔重重“哼”了一声,手上却忙不迭地拿过那蟠桃林图,转身就跑。 紫宣见她活泼的背影,摇头轻笑。 小白回到房间,将紫宣所画的画像又复展开,左看右看又再放下,手比划着大个的蟠桃,眼中满是憧憬:“谁说能望桃止饿的,分明越看越饿……” 眼神不经意瞥见果盘上的梨子,眼睛一亮,对着梨子吹了口气,将它幻化成蟠桃的模样。她捂着嘴偷笑,拿着梨子便一口咬下去,却不防法力有限,蟠桃又迅速变了回去,嚼在嘴里还是梨子的味道……小白不由泄气。 这一幕恰好被仙鹤看见,没忍住闷笑一声。 小白忙擦嘴起身,尴尬地笑笑:“仙鹤姐姐,你吃过蟠桃吗?” 仙鹤摇首,眼中也是一片向往:“蟠桃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千年成熟,我曾有幸陪紫宣参加过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即便如此,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而已。但蟠桃林的景色倒是极美的。” 小白不解:“你都到了盛会怎会没吃着?” 仙鹤高傲地瞥她一眼:“蟠桃大会乃是仙界盛典,为了庆贺王母娘娘寿诞而举行。可不是所有大小仙人都能参加,能被王母赏赐蟠桃更是难得。” 小白恍然,又觉雀跃:“那紫宣岂不是很厉害?连王母娘娘都要请他吃蟠桃!” 仙鹤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无知者无虑,你思想怎地如此简单。紫宣是因为即将成为上仙而蟠桃有助于历劫飞仙,所以青帝才特地请示王母娘娘,破例邀请紫宣入席……”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生起另一重疑惑:“那历劫飞仙又是什么?” 仙鹤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随后叹气摇头道:“一成一毁是为劫。紫宣他修行千年,即将飞仙。但飞仙前却必须顺利度过仙劫,否则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就成不了仙了,更可能性命难保。” 小白大惊:“这么危险?为何从没听紫宣说起过?我以前只知成仙难,却不知会赔上千年修行,甚至性命!” 仙鹤趁机冷冷道:“所以你别成天缠着紫宣,这样会耽误他修炼,眼下正是他飞升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一丝马虎!” 小白拼命点头,拍胸脯保证:“仙鹤姐姐你放心,道理我都懂。紫宣曾经教过我,他说为善不欲人知才是做人的道理。” 仙鹤有些不知她在说什么,小白见她一脸疑惑,便笑道:“紫宣救了我,让我提早化成人形。我这回也要助紫宣一臂之力,让他早点飞升,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上仙!” 仙鹤轻蔑一笑:“唉,又开始白日做梦了。” 小白不与她争辩,心里鬼点子逐渐成形。 她要去摘蟠桃给紫宣,助他顺利成仙! 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趁着夜深紫宣和仙鹤都已入眠,小白捏了个决,唤来祥云,腾云驾雾上了九重天,在蟠桃林外观察一阵,趁着天罡卫换岗之机,偷偷溜进林中。 林中有桃树方才开花,有些却已结满桃子,满目粉色,落英缤纷,美不胜收。小白不由叹道:“果然如仙鹤姐姐所说,蟠桃林好漂亮啊……” 边看边走,寻了一处满是蟠桃的区域。 “这么多蟠桃,就跟紫宣画上的一模一样。”小白有些得意地捂嘴笑了,环顾左右后,她迅速摘下一只收入怀中,再四周瞅瞅见无人注意,目光又被一只更大的蟠桃吸引,想要伸手去摘,却又忍住,“不行不行,紫宣说做人切不可贪心妄为,我这次只是为了帮紫宣渡劫才偷溜进蟠桃林,一个蟠桃足够了!嗯!不能贪心……” 一边打算转身离去,目光却黏着那个大蟠桃不肯放,她吞了吞口水,向它摆手:“蟠桃蟠桃你一定要等着我哦,待我修成了仙,就能在蟠桃大会上光明正大地吃你啦!” 微微一笑,小白终是收回目光,准备大步离去,却忽听有天罡卫厉喝:“大胆妖孽,竟敢擅闯天庭!” 小白暗道不妙,匆忙要逃,却被当头一剑劈下,阻住了去路。 三两下交手,小白便是寡不敌众,被天罡卫擒获,捆妖索一绑,边推搡着送去鹰司受审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章 黑蛟出世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此时的紫宣也没有入睡,方一躺下,就被青帝唤起。 龙族守护神黑蛟横空出世,正在东海闹得不可开交。 此时冰镜里东海翻腾,海水浪高千尺,不少渔船都被卷入海中。 青帝脸色异常沉重,紫宣皱眉严肃道:“这黑蛟是上古凶兽,无心无胆,集天地凶煞之气幻化一体。本该镇压在东海内的深渊之中……此时怎会忽然出来到人间作乱?是谁如此大胆将他放了出来。” 青帝眼神凝向一边站着静默不语的凌楚,紫宣不解,也跟着看过去,等凌楚的解释。 凌楚只得硬着头皮低声回答:“……饕餮它回了趟东海,之后……具体情况不清楚。” 紫宣眉头皱的更紧:“饕餮身为东海龙王之子,自然不服九重天平定四海之举。但昆仑山不可能全无察觉饕餮所为。” 凌楚反驳道:“饕餮身为师父坐骑,一向忠心,师父也是出于维护之意……” 紫宣隐隐有了些怒气:“白帝是故意包庇隐瞒?” 凌楚愤愤道:“师父是念在千年情分,本想再给饕餮一次机会,早知道就先除了这畜生,也不至于引起这次祸患。” 紫宣本欲再斥,却被青帝摇手阻止:“好了,是非对错日后再论,眼下这黑蛟尚未离开东海海域,事情尚有补救的机会。你二人务必及时将它降服,以免祸及人间,生灵涂炭。 紫宣颔首,郑重看向凌楚:“事不宜迟,你我二人速速出发,事端万不可再扩大。” 凌楚忙点头:“时间紧迫,我先行一步!紫宣你取了锁妖塔前来相助!”说罢便对青帝匆匆行礼,大步离开。 紫宣眼中瞥见冰境里黑蛟巨大身影从海中扑出长啸的景象,眉头皱的更紧,也忙向青帝行礼告退,传音给仙鹤找出锁妖塔,大步行至丹药房。 一进丹药房,仙鹤便迎上来将锁妖塔交给他。 紫宣目光在丹药房中匆匆扫视一遍,问她:“你可见过小白,她去了什么地方?我方才一路行来,在这九奚山中似乎没有她的气息。” 仙鹤见他着急模样,强压着心中不快道:“她还能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她一向贪玩成性,为了逃避你布下的功课,总想着花样逃避。” 紫宣摇头,眸间担忧更甚:“她虽然心性不定,却绝不会无故失踪。” 仙鹤见他如此担心,脸色沉下去,心底满是浓浓醋意:“你奉青帝旨意去东海降妖,怎能分心去想小白的事情,何况她本不是咱们九奚山的人,你何必为她如此担忧?” “她毕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虽未行拜师礼,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自然要对她负责。” 仙鹤摇头,继续相劝:“待你飞仙去了九重天,首先便是千年的闭关修炼,那时又如何带着她?既然早晚要分离,你该早些放手。” 仙鹤说的这些,紫宣何尝没有想过,但是…… 正想着,青帝的传音符飞入,紫宣收拾起思绪,定声道:“我得前去东海了,小白的事情,便拜托你了。” 仙鹤忙应下:“你速去,我来找小白。” 紫宣仍是担忧,细心叮嘱:“小白迷糊,你多看着点!” “放心吧。” 眼见紫宣化为一道白光飞身离去,仙鹤心头黯然。 她陪伴紫宣数百载时光,难道却抵不过小白蛇这短短数十年吗? 2 东海之上,天色阴晴不定,乌云厚重,后又隐有金光。 蛟龙从天际直扑而来,伴随着熊熊烈火,却又于呼啸间卷动着大片雪雨。 紫宣与凌楚各持兵器并肩与蛟龙缠斗,一时难分胜负。 凌楚一剑劈开扑面而来的冰雪,冲紫宣喊道:“找机会收了他,我来助你。”言毕便飞身冲向蛟龙,刚是一剑刺去,便有昆仑来的传音符穿过烈火寻他而至。 凌楚一分心,便被蛟龙尾翼拍倒无法起身,蛟龙看准机会,向他放出更多尖锐的冰锥,挡在凌楚面前的传音符被破了个粉碎。 “小心!”紫宣见状忙上前拽起他,挥剑将冰锥击碎,霎时冰雪乱舞,蛟龙被其反噬,狂吼一声,翻身钻入水中。 紫宣忙趁着机会带凌楚回到山头,站稳身形,关心问道:“刚才是你们昆仑的传音符?发生了何事?” 凌楚点头,目光锁紧海中翻滚的蛟龙,愤恨道:“不知,还未听便被这畜生毁了。但此时传话,怕是昆仑山上出了大事。” 紫宣皱眉:“莫非是饕餮作乱?” 凌楚听了,神色更为担忧,一时面现犹疑。 蛟龙此时却又穿出水面,咬向山头,紫宣忙举起天乩剑,划下一道剑光。剑光炫目,闪得蛟龙眼睛生疼,扭头又退出了几丈之远。紫宣赶紧对凌楚说:“你速回昆仑,我来对付这黑蛟。” “不可!”凌楚拒绝,“这本就是我们昆仑山惹下的祸,我不能走!” 紫宣推开尚在犹豫的他,腾身而起,蛟龙被其吸引注意力,追其而去。 紫宣远远丢下一句:“我有锁妖塔在身,一出必定见血。虽不轻易使用,但总能自保!你速去速回!” 凌楚又急又气,看着紫宣背影,终是咬牙道:“好。”旋即捏了个诀,赶往昆仑山。 待他一现身昆仑,山上翘首以盼的众多弟子便将他团团围住:“饕餮逃了!” “荒谬!”凌楚不信,“昆仑山有师父坐镇,饶是饕餮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逃脱。” 一弟子跺着脚说:“大师兄!是真的!师父一早被天帝传去,说是有关于妖界的要事商议。” “是啊!”另一弟子补充道,“师父离开后,我们去洞里给饕餮送餐,却发现洞里悄无声息,连饕餮的影子都没有!” 凌楚终是急了,忙问:“昆仑今日可有异象?” 众弟子摇头:“自上次妖帝作乱之后,师父便命我们加强结界。今早西南结界虽有所动静,但饕餮应是晌午才出逃的!” 凌楚分析:“只怕是有帮手,早一步进了昆仑……你们速去取昆仑镜设置结界,或许还能阻止他们逃离!剩下的,跟我去山洞!” “是!” 几个弟子领命而去,凌楚带着剩下几人如风般赶到关押饕餮的山洞门口,只觉洞内阴森非常,一片漆黑。 凌楚低声吩咐身后弟子:“你们布好阵法守住洞口,若饕餮逃出……格杀勿论!” 众弟子领命,又关切道:“大师兄你要小心!” 凌楚点头,领了几名弟子随他一道持剑进入漆黑洞中,尚没走多久,便忽有两道红光一闪,凌楚感受到饕餮气息就在身后不远,猛地回头,只见一双利爪向他前胸袭来。 身后弟子连忙点亮山洞灯火,凌楚持剑想挡开饕餮,却不防饕餮来势太凶。虽饕餮已成人形,利爪尚在,身形更是远壮硕过凌楚,凶狠无比。 凌楚只来得及看清他双目通红,眼下两行血迹,戾气异常,便已被他重重撞倒在地,其余弟子忙组成剑阵想要困住饕餮,却是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山洞外的众弟子只见一阵血雾猛地冲出,夹杂着狂风将他们卷倒在地。 血雾远去,却留下饕餮狂放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谁能阻我!黑蛟作乱,三界不宁,众生皆对九重天不满,你们迟早要亡!哈哈哈哈哈哈!” 凌楚在洞内听到他言语,气急攻心,却又无力站起,一时晕厥过去。 3 东海隐隐波动着的海水下,藏着惊涛骇浪。随着天边一道闪电划破苍茫天地,便是一道数丈高的海啸,蛟龙的低鸣在天地间长吟回荡。 紫宣观它已然力竭,正是喘息之时,使了个决,天乩剑猛然离手,以雷霆万钧之时直插海中。 只听蛟龙一声长啸,卷起滔天水势,翻腾而出,背上正正插着紫宣的天乩剑。 紫宣大喊一声:“起!” 天乩剑晃动着从蛟龙身上脱出,回到紫宣手上,蛟龙鲜血喷涌而出,如暴雨般洒在海面,浩荡东海被染成血红一片。 紫宣剑尖朝下,直指蛟龙:“你我大战三日,你早就精疲力尽,该束手就擒了!” 蛟龙摆尾,又欲向海底钻去,紫宣掏出锁妖塔,掷向蛟龙。锁妖塔无限放大,将整个蛟龙罩在其中,在它的痛苦长吼中,将其收入塔中。 “回!”紫宣挥手收回锁妖塔,在微微晃动的塔上施了个决,终让其安静下来,“乖乖在锁妖塔中静心修行吧……” 话音一落,紫宣捂着胸口,几乎难以站立,天边阳光复现,东海水面恢复平静,波光潋滟下,紫宣却一身是血。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望向天边:“不知凌楚那边情况如何……” 捏了个决,他施法行往九奚山。 无论如何,还是先将蛟龙带回去才是稳妥。 丹药房外,收到紫宣传音符的仙鹤早已候着,眼见他浑身是血,仙鹤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扶住落地不稳的他:“怎么伤成这样?” 紫宣摆手:“我不碍事的,师父有说如何处置蛟龙了吗?” “有,”仙鹤颔首,将他搀扶进房内,“你先去换身衣服找药服下,蛟龙的事情交于我便可。” 紫宣摇头:“这样,你去我房间替我寻套衣服,我在丹药房等你。” 想着丹药房有更多良药,仙鹤便应允了,待她回来,紫宣已服过丹药,她将干净衣服递与紫宣,然后拿出一道灵符,贴在锁妖塔顶端,只见地上霎时现出六角阵法,带动光影缓缓流动,再然后金光在桌上一闪而过,重归平静。 仙鹤松了口气,道:“青帝说了,用这阵法,再配合仙丹,只需七七四十九日就能让蛟龙再度陷入沉睡。” 紫宣也终是心内稍安,颔首道:“蛟龙乃是上古凶兽,我等无权定它的生死,只能将它封印,待它沉睡后,再送还东海,将它镇入深渊,只这四十九日需得万分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放心,”仙鹤认真应道:“丹药房有我看守,万无一失。” 紫宣微笑点头,施法将干净衣服迅速换上,又问仙鹤:“凌楚和昆仑山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凌楚传信说这两日便回九奚山继续治愈心火,看来昆仑山上应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紫宣却不这样认为:“东海交战之际传信,怎会无事。怕是因白帝性格之故,才只字不提。” 仙鹤恍然。 紫宣坐下,端起茶杯,神色忽地变得温柔起来:“对了,我这几日不在,小白可有好好练字?” “小白啊……”仙鹤闻言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嗯,她练字其实……” 紫宣惊觉不对,着急问道:“小白怎么了?” 仙鹤垂眸:“我在九奚山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始终找不着……” 紫宣猛地起身,呵斥仙鹤:“你怎么不早说!?” “我……”仙鹤还没来得及辩解,紫宣已冲出了房间。仙鹤咬着嘴唇跺足跟上。 紫宣向青帝借来冰镜,挥手施法,冰镜中逐渐出现影像,仙鹤在旁捏着衣角,神色越发不安。 只见冰镜中的小白已是遍体鳞伤,冷汗大滴自额角滚落,而她只要一动,空中盘旋的猎鹰便会飞扑而下,小白虽然极力闭闪仍被那尖锐鹰喙啄出斑斑血迹。而她不知为何,宁愿行动不便、背上鲜血淋漓,也紧紧抱着怀中之物不肯撒手。 紫宣脸色苍白,嘴唇死抿,仙鹤紧张地去拉他的衣袖,弱弱开口:“这是瑶池禁地,有鹰司看守,若非犯了大错……” 紫宣一甩袖子,将仙鹤甩的退后一步,他冷冷看着仙鹤:“你是不是早知她在鹰司处?” 仙鹤咬着下唇,柳眉死蹙:“她私闯蟠桃林偷取蟠桃,被天罡卫当场抓获,理应受罚。幸好王母大度,没有牵连咱们九奚山……” 紫宣眼神越发冷下去,甩袖大步离去。 “不可!”仙鹤抢前一步拦在他面前,“眼前正值你飞仙之际,万不能有任何差错,若因此事功亏一篑,你的千年修行……” 紫宣缓缓将仙鹤推到一边,声音冷漠且不容反对:“小白同样不能有任何差错。”说罢,提步出门,施了个法,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空中。 待紫宣赶到瑶池禁地的时候,小白已经虚弱的全无反抗之力,她低声喃喃念道:“早知会如此狼狈,便该多跟着紫宣学些东西,给他留个好印象……紫宣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的教导……” 紫宣听得心中发疼,眼见那苍鹰嘶鸣着又将向小白扑去,紫宣作了个法引来漫天黄土,将鹰席卷其中,又作了结界,将天罡卫阻在外延。 天罡卫怒喝:“是谁如此猖狂,竟敢擅闯瑶池禁地!” 紫宣挥手,黄土散去,苍鹰也消失无踪,他蹲下身查看着地上的小白,后者见是他到来,努力地挤出了一丝微笑,向他伸出手来…… 紫宣忙低身将她搂进怀里,绷着脸冷冷道:“我不过离开了几天,你就贪玩跑到这里。” 小白点头,又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贪玩,我是为了它……”她颤抖着伸手,将蟠桃从怀里拿出来,献宝一般递到紫宣面前。 紫宣有些气急:“你!” 小白却讨好似的说:“我小心翼翼地护着,你看,一点都没碰坏,是不是?” 紫宣想要斥责她,可看她眼底的纯真笑意和一身的伤痕,又是不忍:“伤成这样就为了护这蟠桃,难道不疼吗?” 小白摇头,知紫宣恼怒,便低着头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袖,可身上全无力气,手指没有钩住,便已滑开。 紫宣心疼不已,紧了紧怀抱:“走,我带你回家。” 结界之外,天罡卫也已布好阵法,举起武器怒斥道:“紫宣,她擅闯蟠桃林罪不可恕,你别妨碍我们执法!” 紫宣眼神冰冷怒视天罡卫:“即便她犯下大错,又何必动用鹰司置她于死地?不知你们可曾请命王母?” 天罡卫轻蔑冷哼:“她一条蛇妖,动用鹰司对付正好,何需请示王母?” “口气倒是狂妄!”紫宣语声冰冷,仿若千年玄冰。 天罡卫也是怒极:“紫宣,你尚未飞仙便已敢藐视九重天了吗?”语罢便持武器攻向紫宣结界,结界摇动,似有欲破之势。 小白见两方剑拔弩张,有些着急,怕拖累紫宣,便柔声安抚道:“紫宣……别得罪九重天……其实我没什么大碍……” 紫宣低眸看她,神情温柔:“你再撑撑,我定能带你回去。” 紫宣挥手撤去结界,持剑站在天罡卫面前:“让开!” 天罡卫首领冷哼一声:“你当我们是摆设吗?” 紫宣也是毫不相让:“今日我不惜一战也要将人带走!得罪了!”语罢便驱使天乩剑攻向天罡卫首领,那首领脸上瞬间便多了条血痕,也是怒极,带着天罡卫齐齐攻向紫宣,下手毫不留情。 在他们的打斗中,小白又急又忧,神识却渐渐模糊,低声在紫宣耳边说:“紫宣,不要为我……” 话还没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小白!”紫宣见状更急,剑锋一转,剑气越发刺眼,扬起万丈光芒,顿时将围住的天罡卫逼了开来。 紫宣趁他们站立不稳,露出破绽,忙掐了个诀,抱着小白腾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章 龙子饕餮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几日温泉养伤,小白已是渐渐好了起来。 仙鹤端药进来,见她从水里起身时,手臂上已是没有一点伤痕,不由轻嗤一声:“好的倒是挺快,过来喝药!” 小白乖巧地接过药,又小心翼翼地问仙鹤:“仙鹤姐姐,为什么自从回到九奚山便一直没有见到紫宣,他……是不是生气了?” “你以为瑶池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仙鹤提到此便是发火,忍了又忍,还是冷声叱道,“紫宣为了带你回来和天罡卫交手,已是触犯天条,难逃责罚!” 小白听了担忧无比,愧疚不已地说:“那全是我的错,不关紫宣的事……” “你也知道是你的错?但动手的却是紫宣,何况他为了平息风波,向王母自请罪过。好在王母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又加之天罡卫动用鹰司的确未曾向王母请示也算是有错在先,便对紫宣从轻发落……” 小白听得心惊肉跳:“那我能为紫宣做什么?” “你少给他惹祸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他费尽力气将你带回来,又安排温泉池予你养伤,你便好好在这儿呆着,哪儿也别去!”仙鹤本不欲给她好脸色,但见她头越来越低,心里又有了些不忍,轻叹口气道,“若你真心悔过,就去他房门外跪着等他回来好好道个歉吧。” 小白重重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不管多久,我都等他回来。” 夜幕低垂,寒气袭人,小白低头跪在雪地上,衣服上竟不知不觉浸染了一层白霜,已是不知跪了多久了,膝盖早已失去知觉,但她想着紫宣,却不觉难过,咬牙支持着。 终于见到紫宣在仙鹤的提灯引路下归来,小白眼前一亮,可紫宣却并没有搭理她,不过是脚步一顿,便又径直走向屋里,仙鹤连忙跟上。 小白看着他俩背影,眼眶却是红了。 仙鹤进屋,见紫宣脸色冷峻地脱去外衣,拿起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一向冷静自持,从不肯失了半分仪态,却为了小白而与瑶池王母起了冲突……” 紫宣沉声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该派出鹰司。” 仙鹤急了:“对他们而言,小白是妖不是人!” 紫宣淡淡抬眸,一字一句地说:“对我而言,小白是人不是妖!” 仙鹤气馁,双拳慢慢握紧:“但我们争不过一个理字!你对天罡卫动手犯了天条,近日每天替小白受罚却不让她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就算此番王母不计较此事,九奚山也断不会如此揭过,青帝处你又打算如何交代?” “行了,我累了,此事到此为止,”紫宣有些不耐地打断仙鹤,闭眼揉了揉眉心,再抬眼看向仙鹤,轻描淡写却又不容反驳地说,“小白只能留在九奚山,哪儿也不能去!” 仙鹤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深叹一口气,离开房间。 经过门外跪着的小白时,仙鹤忍不住出口冷声警告道:“请你不要再如此愚蠢犯下滔天大错再连累紫宣,否则,我定不容你。” 小白咬了咬嘴唇,点头诚恳道:“是我的错,我辜负了紫宣的教导,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谢谢仙鹤姐姐提点。” 仙鹤一腔怒火再发不出来,只能化作一声长叹,提步离开。 小白抬头,看着窗纸上映出的紫宣读的身影,强忍着眸中泪意。 膝盖处已然疼的近乎麻木,小白运着气提醒自己打点起精神,一定要等着紫宣出来给他道歉,再问问他受了什么责罚,严不严重。 可毕竟重伤初愈,又是已经跪了许久,小白渐渐气力不济,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地上倒,就在此时,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抱起,将白狐皮氅披在她身上紧紧笼住,小白痴痴地抬头望着面前的紫宣,同样见到他眼里无处可藏的关心。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紫宣开口,虽是责问,却语气温柔。 小白低头:“我不该擅闯蟠桃林。” “就那么想吃蟠桃吗?” “仙鹤姐姐说你离飞仙就差一步,蟠桃有助于仙力,”小白低声缓缓道,“我想送你……” 紫宣整颗心不知被什么包裹住,渐渐收紧,既觉充实满足,又觉酸苦异常。 良久,他只屈指轻轻弹了弹小白的额头,眼神满是怜惜:“若不是我发现异样,借冰镜一瞧……”伸手轻轻抚上小白颈间露出的红色伤痕,“你恐怕已成了鹰司手下的亡魂……” 小白抿唇,声音柔软又满怀愧疚,“是我不好,老是惹事惹麻烦,让你为难。” 紫宣轻声问道:“可还疼吗?” 小白拼命摇头。 紫宣轻轻叹了口气,又收拾起情绪,微微一笑,施法从怀中变出那蟠桃,递到小白面前:“你拼了命护的,完好无损,快拿去吧,不是一直想尝尝?” 小白又是一阵摇头,将蟠桃推回紫宣面前:“我不吃,我只希望你能飞仙顺利!” 紫宣听到“飞仙”二字,眸中出现了复杂的情绪,意味深长地叹了叹:“看来你尚不知修炼成上仙是怎么一回事,又意味着什么……”低头见小白迷惘神色,唇角一勾,再度将蟠桃递到她手中,“吃吧。” 小白看着眼前硕大的蟠桃,吞了吞口水,紫宣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蟠桃推到她面前,实话说真的很考验她的意志力……忽而眼前一亮,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笑着问紫宣:“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紫宣失笑颔首,看着她的眼神里无奈又宠溺。 2 凌楚依旧选在清潭边的巨石阵上打坐,借九奚山的天地灵气来助自己平心静气、调养身心。 紫宣来时,只见轻烟袅袅,凌楚的状态似是较之前好上了许多。正是心安,却突然见林外飞来一道传音符。只见凌楚也似是有所感应,睁眼摊开掌心,那传音符便落在他手上,随着昆仑山的传音被他渐渐听取,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待传音完毕,凌楚轻轻一弹,符纸转眼化为飞灰。 紫宣上前,按住正要起身的凌楚,趁他怔愣之际,将手放于凌楚头上,强行读取他的神识。 只见一缕蓝光幽幽散出,紫宣眼神渐冷,待他收回手时,脸上全然不见平时悠然。 凌楚也是怒极:“紫宣!你怎能私自读取师父给我的密令?” 紫宣冷冷反问:“那此等大事,你又打算瞒我到何时?” “你!”凌楚又气又急,却是语塞。 紫宣寸步不让:“饕餮逃出昆仑山,滥杀无辜,白帝竟隐匿不报。” 凌楚深吸口气,辩解道:“千年来,饕餮身为师父坐骑,一直尽忠职守,数次救师父于危难中,何况当初东海龙王为磨练其心性将其作为质子托付我师父好生照顾……此番南海龙王挑起叛乱,意欲侵占鲛族领地,青帝带着我俩前去平叛,最终东海龙王却被连累,向天帝上了降,自愿削去大半龙鳞,龙族守护神黑蛟也被锁入万丈深渊。师父想让饕餮避嫌,不卷入这场纷争,却不防饕餮上次逃回东海,见其父亲惨状,反对师父生了嫌隙……”, 凌楚闭眸,想起数日前在洞中被饕餮重伤乃至昏迷,醒来后白帝对自己的托付,让他定要赶在九重天采取行动之前将下凡作恶多端的饕餮清理门户,以免连累昆仑名声,心里便是火烧火燎一般。他睁眼,缓且狠地说道,“若我将饕餮逮回,九重天上便无须知晓。” “你这一身的伤,全是饕餮所为,眼下你伤势未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紫宣知他为难之处,只能耐心相劝,“东海蛟龙闹事,恐非饕餮一人所为,而是妖帝暗中相助,你一人之力,如何对抗?” 凌楚看向紫宣,神情严肃:“你可知为何妖帝要助饕餮?” 紫宣微眯双眸,徐徐道来:“妖帝平定四海有功,天帝本来答允升其为上仙,后却因其身份多生思虑而迟迟未能兑现,妖帝自然心生不满……” 凌楚正色接道:“天帝派了师父安抚妖帝,但妖帝心高气傲,对九重天嗤之以鼻,与师父一言不合便甩手离去,放出蛟龙作乱东海,助饕餮逃出昆仑山。虽然后来被师父带着天兵找到行踪,双方交战,师父伤了妖帝元神,妖帝就此下落不明。” “就算他元神有损,但他身在暗处,你仍不能冒险。” “但师父为此事忧心忡忡,我身为昆仑山大弟子,又怎能置身事外!”凌楚性子着急,一甩衣袖,又复坐在巨石上重重出气。 紫宣仔细观凌楚神色,继续耐心劝道:“你上回没能拦住饕餮,这回若是得了他消息又无力擒住他,只会责任更大。” 凌楚痛心闭眼:“只怪我心火未愈……” 紫宣在他旁边坐下,温声说道:“饕餮仙力不在你我之下,你心火未愈又负伤在身,不可能生擒他。倒是我,或许能从饕餮身上找到妖帝的消息。” 凌楚缓缓摇头:“我们相识千年,虽分属不同地方修炼,我也时常视你为平生最大的对手,但始终与你惺惺相惜。当初我们随青帝出征,带着五万天兵平定四海之乱,那一场场血战厮杀、以命相搏,我们都能并肩熬过来,这一回,我不能让你孤身应战,更何况……” 他话音未落,紫宣已猝不及防地出手将其困于仙障内,凌楚一震:“紫宣,你要做什么?” 紫宣起身,潇洒一笑:“替你去把饕餮擒回来,我答应你,定平安归来。” 凌楚又气又急:“这是我昆仑山的事,你别插手!”说着就要提手去攻破仙障。 “别动,”紫宣微微一笑,“我可早提醒过你,你心火还未痊愈,若胡乱使用仙力,千年功力将毁于一旦。”言毕,紫宣捻了个诀,腾云离开。 凌楚见他消失,忽地想起青帝的话,脸色一下变得灰白…… “这莫不是紫宣的劫数……”跌坐在地的凌楚渐渐找回意识,忙用劲拍打着仙障,希望能引得青帝或是仙鹤的注意,放他出去,救紫宣…… 3 紫宣在人间寻觅数日,终在一树林中拦下正欲对一母子行凶的饕餮。 彼时饕餮的手已成利爪,几乎便要将孩童颈间动脉划破,紫宣使出天乩剑向他攻去,白光一闪,饕餮退了几步,只在孩童脖子上留下几丝浅浅血痕。 饕餮怒极,瞪向紫宣:“紫宣,你敢坏我事?” 紫宣一挥,母子消失于林中,饕餮低沉的呼吸声响在静谧的枝桠间,令人局促难安。紫宣剑指地面,星眸微眯,冷冷看向饕餮:“若非白帝护你,你怎能如此胆大妄为,竟在人间掠食婴孩,无所顾忌?” “白帝老儿护我?他会护我?哈哈哈哈。”饕餮仰天大笑完,又是重重哼了一声,“区区几个凡夫俗子,死不足惜。” 紫宣皱眉:“众生平等,你造的孽定然要付出代价!” “你尚未成仙,却不愧为九重天上第一人,和那些老儿们一个德性!满口仁义道德,实际却干着最无耻最没有良知的事情。你想要我付出代价,那得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饕餮轻蔑一笑,阴狠地舔了舔指尖的血,“当日我手下留情,饶了凌楚一命,只让他日日受心火折磨而无计可施。今日我仁慈一点,给你个痛快,绝不拖泥带水!” 说完,饕餮便冲向紫宣,身形迅猛异常,一爪狠狠擦过紫宣左肩,紫宣快速一避,亦是身形如电,躲过了饕餮的攻击。 饕餮长眉一挑:“看来你比凌楚那小子难对付。” 而紫宣却是神情凛然:“饕餮!你竟然以婴孩之血修习邪术!” “你既然看出,便更不能留你活口!”饕餮血红双眼一眯,周身渐渐升腾起一股黑气,不过刹那间,黑气越来越浓,竟化成支支黑箭,急急向紫宣攻来,似要将紫宣万箭穿心。紫宣旋身,用天乩剑一挡,白色剑光间,黑色箭雨纷纷落地。饕餮身形一顿,天乩的剑气便已迅即擦过饕餮,带起血雾飞溅。饕餮嘶吼一声,越发狂暴。 紫宣后退一步,避开饕餮狂舞的利爪,急声训道:“饕餮,你身为龙族,竟修习邪术,想要堕入魔道!若是再晚一步收你,让你修成万魔之首魔魇,往后再难耐你何!” 饕餮捂住伤口,神情痛楚,双眼红欲滴血,狂怒道:“今日就算死,我也要带上你!”昂头又是一声嘶吼,饕餮疯狂地扑向紫宣,身周黑雾弥漫,越演越烈,渐渐将紫宣席卷至内。 紫宣咬牙,用天乩剑奋力隔开,冷声道:“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活着反省赎罪,更要从你身上找到妖帝的下落!” 饕餮听到“妖帝”二字,便是一愣,而紫宣趁他走神,使出全力念诀将天乩剑抛起,瞬间天乩剑带起万丈光华,在饕餮身上黑雾将紫宣完全包裹住的同时,朝着饕餮直劈而下,穿透了饕餮的天灵盖! 紫宣眉间、唇角缓缓浸出鲜血,但他稳住身形,冰凉禁咒从薄唇间吐出:“不生不死,不毁不灭,凡间飘荡,历经千难,以还孽障!” 饕餮痛苦地倒地,捂着头试图挣脱,却动弹不得。只见饕餮顶上元神,竟渐渐碎裂,黑色碎片飘落于四方。 饕餮重重喘着气,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无力看着那四散的碎片,唇角笑意苍凉:“你竟断我仙根,比一刀杀了我更狠……” 紫宣收回天乩剑,正欲上前收了饕餮,饕餮唇角却又弯出残忍弧度,转瞬化为黑烟,消散于林间,只留下猖狂笑声回荡:“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会穷尽所有力量慢慢折磨你,也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至于妖帝的下落……哈哈哈哈哈,你们恐怕白费功夫了,连我也不知他的去向。紫宣,下次再见,定要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惨状,元神碎裂的痛苦,但愿你能受得住!” 紫宣本欲去追,却脚下一软,他忙用天乩剑支在地上稳住身形,缓缓靠在树上闭上了眼,方才眉间浸出的血丝缓缓下流,在他白净面容上竟是凄厉异常。 紫宣神色痛楚,大口呼吸,以等待那仿佛头要整个炸裂开来的疼痛赶紧过去。 “没料到饕餮的邪术已修到如此厉害的地步……” 天乩剑雪般无瑕的剑身上似有异光芒一闪而过,痛不可当的紫宣却全未注意,收起天乩剑,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林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章 初识桃花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白在紫宣的房百无聊赖。 那日她本赖在他身边作画,说是要给他画个像,结果没画几笔,就只顾得上看他而顾不上画了。紫宣似是有些生气,便说去看要取她蛇心的那个家伙,结果这一去,竟然就几日没见着。 “紫宣,紫宣,紫宣……”小白一边念着紫宣的名字,一边在纸上满满写下他的名字,越写越是满意,只觉这是她写得最好的两个字了。可惜紫宣不在身边,无人与她同赏再夸她几句,小白颇觉寂寥。 门忽地一开,风吹进来,将她写好放在一边的宣纸吹起,落了满地。进门来的仙鹤见状,边帮她拾起,这一看满纸的“紫宣”二字,仙鹤柳眉一蹙,脸色更是无限地沉了下去。 而小白却似未觉有何不妥,笑着向她迎来:“仙鹤姐姐,这几日怎么不见紫宣?” 仙鹤绷起脸,故意道:“你犯下如此大错,当然得给你多些时间反省。” 小白不解地歪头:“我日日反省,不再让紫宣为难。可是紫宣从来不会离开这么久。” 仙鹤晃了晃手上的纸:“你想他了?” 小白也是毫不避讳地点头:“嗯,仙鹤姐姐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仙鹤看着她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心里却是酸涩异常。左手手指掐了掐自己掌心,仙鹤忽然温柔道:“前些时候,我因你犯下大错害紫宣受罚而对你凶了些,你不气吧?” 小白摇头:“当然不气,我知道仙鹤姐姐是为我好。” 仙鹤颔首:“你幻化成人虽已有数载,已能识文断字,却还当明白,做人不似做妖那般随心所欲,做人需要学会揣摩人的心思。” 小白想了想,有些急了:“是紫宣又生我气了吗?仙鹤姐姐你教教我,怎样才能让他不生我气?” 仙鹤假意思忖片刻,道:“你不妨假作离开九奚山,让紫宣焦急紧张。他一旦对你担心,定会去寻你,你便借机再次向他道歉……” 小白急着追问:“那如果他没有来找我,也没把我放在心上呢?” 仙鹤红唇浅浅一弯:“若是如此,你又何必留在九奚山?” 小白一震,抬头直直看向仙鹤。 待仙鹤走后,小白认真想了想她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她也的确想知道紫宣究竟是如何看她,对她是否在乎。 那若是真的不在乎呢? 小白不知为何,只要这个念头稍一窜过,心口便是闷得难以呼吸。她摇摇头,扑平一张宣纸,提腕落笔,时不时遇到字不会写,便咬着笔头唉声叹气,终于将一封别离信写好,放在信封里,跳上房梁躲着,静静等待紫宣归来。 可左等右等,紫宣仍不回来,小白方才笃定的心思又开始摇晃:“不行不行,我还是去找他好了。这些天我一直心神不宁的,该不会是紫宣出了什么事吧……” 小白跳下梁,站在桌前,刚要将信塞进怀里,就听见外面传来细细的脚步声,赶紧又将信往桌上一扔,跳上房梁,化作蛇形。 只见紫宣进门,先是四处张望了下,就走到桌前拿起那封信,缓缓展开,眉头却是越州越深,顺手就拿起笔开始批改:“我‘误’出了一个道理,这该是领悟的悟,怎么用上了错误的误……我‘生死’熟虑后,深思熟虑,怎能与生死扯上关系,归去的归怎么画了只乌龟……” 紫宣扶额,叹息不已,而小白则在梁上瑟瑟发抖,内心暗道:“不对不对,紫宣,这个时候你的反应不是应该担心吗?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改我的信?” 紫宣放下笔,沉声道:“看来明天开始得更加紧鞭策,简单地写封信竟是错误连篇。” 小白眼尖,看到紫宣提笔的手上有着血痕,不免担心,但又伤心于紫宣冷漠的态度,想到仙鹤和自己说的话,难免沮丧:“紫宣竟然毫不在乎我离开……” 她低头难过,却忽然发现天乩剑有不对劲之处,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破空而出,刺向紫宣!她赶紧一跃而下化作人形,挡在了紫宣面前。 紫宣见状忙将她推开,却终究慢了一步,天乩剑穿肩而过,小白一身白衣上绽开血红花朵,她却似不知道痛一般匆匆回头,焦急地问紫宣:“你没事吧?” “你怎么能这么傻!”紫宣心痛难当,抱着她一跃而起,避过了天乩剑的再度攻击。 他凝神看向天乩剑,恨声道:“饕餮竟将自己的一魄留在了天乩剑上!” 紫宣忙用术法化了一个光圈护在两人身前,光圈渐渐化成一道白光,朝天乩剑击去,顿时,天乩剑上的那一魄,便碎成点点星子,向外窜去。天乩剑又复安静下来,回归原位。 小白想要从紫宣怀里站起,急匆匆道:“紫宣,你赶紧去追,我不要紧!” 紫宣看着小白的伤,却是一脸怒意:“你个傻子!天乩剑造成的伤怎能忽视?就你这点本事还想保护我?真不知该说你胆子大还是少根筋!” “可是饕餮的一魄逃了……”小白怔怔地看着紫宣,弱声提醒道。 紫宣却似是不放在心上:“只要还在九重天上,就定能寻到,眼下先治你的伤比较紧要。” 小白见他如此焦急,虽是被凶了,也是开心,唇角弯出春花般的笑容,试探问道:“你在担心我?” 紫宣一时有些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起,匆匆走出房间:“被天乩剑所伤,亏你还能笑得出。” 回到小白房间,紫宣小心翼翼地剪开她伤处的衣服,只见血肉模糊,他又是一阵心疼,紫宣努力稳住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认真清理了伤口,用上最好的金创药,又赶紧去丹药房熬了伤药端到她唇侧,一勺一勺地喂其喝下。 “苦吗?”紫宣皱眉问道。 “不苦。”小白紧着摇头,眼神从方才起便一直黏在紫宣脸上,须臾都不愿离开。 紫宣又喂了两口,才放下汤药,静了片刻才问:“为何想要离开九奚山?” 小白低头:“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担心我,会不会来找我……” 紫宣凝向她,缓声追问,字字郑重:“那如果我不担心你,不找你,你就真的要离开?” 小白拼命摇头:“当然不会。” 紫宣松了口气,却又是无奈,他伸手,抚了抚小白头顶:“人心最禁不起试探与猜测,小白,你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 “所以,我又做错了吗?”小白听得似懂非懂,只是担心紫宣又生气。 紫宣笑意苦涩,眸中却全是温柔疼惜:“这些事情对你而言,恐怕还是太过复杂。我只希望你能永远保有初心,活的自在快乐。” 小白闻言一笑,毫不遮掩地道:“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很开心呀!” 紫宣听了,神情越发复杂纠结,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扶着小白缓缓躺下:“早点休息吧,你身上的伤虽不致命,却容易留下后患,得好好调养。” “嗯,我会好好恢复的,我还要跟你学弹琴呢,肩膀可不能有碍。”小白天真灿烂地说。 紫宣微笑颔首,准备吹掉灯火,转身离去,却被小白握住了手。 他一愣,回头,见小白也似是有些赧然,低声问他:“紫宣,你能陪陪我吗?” 紫宣神色无限温柔下去,伸手替她顺了顺发丝,轻声道:“放心,我等你睡着再走。” 小白紧紧抓着紫宣的手,舍不得放开,终究是渐渐困了,阖上了双眼。 紫宣似是另有所思,凝神看着小白睡颜,面上时而柔情时而纠结。 良久,他抽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白玉无瑕的面庞,满是怜惜。却忽然指尖微颤,紫宣收回手扶上额头,脸色苍白艰难起身,踉跄走出房门。 怕吵醒了小白,因而动作始终克制,可到房外,他便倚着门缓缓滑落,萎靡于地,眉间再度有血珠沁出、滴落,他双手抱头,这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难以抵挡。 “元神出现裂痕,仙根亦是不稳,这痛,竟是蚀骨裂心……”他难掩痛楚,唇角却勾出倔强弧度,“饕餮,你说我受不受得住……” 他背靠在身后栏杆,大口呼吸,勉力平复着痛楚。 夜色深沉,静谧的九奚山飘起了鹅毛大雪,在这天地苍茫之中,紫宣回首,听得房内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忽觉前所未有的心安。 2 九奚山近日气候不佳,日日大雪下着,天地间一片苍茫。而时光流转,小白的伤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大雪里逐渐痊愈。 虽然九奚山气候寒冷,积雪常年不化,但这每天下着雪,紫宣又说她肩伤断不能受寒所以不准她雪日外出,真闷的她一条白蛇要活生生地在房中生了霉。 “不行!我要出门!” 下定决心,趁着紫宣这日出门,小白便赶紧的打着紫宣送她的红伞出了门。 以前做蛇时畏寒畏雪,真不觉这白茫茫的世界如此晶莹好看! 小白在雪地里开心地跑动,却忽然见到前方紫色人影,脚下便有些打滑,本准备转头就溜,却操之过急滑倒在地。 她揉着屁股撑起身来,紫宣也早就行到她面前。 她只能硬着头皮,漾开灿烂笑意招呼他:“紫宣!” 紫宣眼神凛然:“我什么时候准你出门的?” 小白头一缩,呵呵干笑着,慢慢慢慢地移步道紫宣身侧,用手中红伞遮去漫天风雪,反守为攻地唠叨他:“你看你,又忘了带伞,这么大的雪,可是很容易冻着的。”边说边帮他将身上的雪拍掉。 紫宣接过红伞,又顺势敲了下她的头:“别想转移话题,若是你伤势加重,可再弹不了琴了,是谁那天信誓旦旦地……” “躺了几天早就好了!小白忙求饶般断掉他的话,自从她受伤,才发现紫宣竟是如此婆妈之人,她表演般在紫宣面前活动着筋骨,“再躺下去才会真病了。” 紫宣摇头叹气,终是暂且放过她,转而问道:“方才看你神色喜悦,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果然瞒不住你,我带了好东西给你看……” 小白笑了两声,一脸神秘地凑近紫宣,手伸进自己怀里,正要掏出,就被紫宣按住,威严地问她:“你该不会又去了蟠桃林偷了蟠桃?” 小白的头摇成拨浪鼓,一脸委屈:“怎会?上回犯下那样的大错还连累了你,我再笨也会吸取教训,这回这个可是仙鹤姐姐送我的好东西,之前在九奚山上从未见过!” 紫宣松手,便见小白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截小臂长的桃花,递到紫宣面前:“喏,就是它,漂亮吧!仙鹤姐姐说这叫做桃花,我上回在蟠桃林只顾摘桃没看真切,这回细看才知道桃花竟是如此美丽。仙鹤姐姐说桃花只在春天开,而九奚山终年是雪所以见不着……” 她越说声音越低,紫宣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安抚:“难怪你把桃花当成宝贝。” 小白将桃花放在紫宣手上,冲他灿然一笑:“送给你!我冒着风雪出门,本也是为了悄悄地将它放在你房给你看,眼下正好,花也没谢,紫宣,你喜欢吗?” 紫宣笑着点头,望着手中桃花,眼底情绪却是越发复杂难明。半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对小白笑着说:“你想不想去一个满是桃花的地方?” “蟠桃林吗?”小白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再去了……” 紫宣轻笑:“放心,不是蟠桃林,是蓬莱仙山,另一处有漫山桃花的地方。” “好啊好啊!”小白欢喜点头。 紫宣手中红伞向她倾斜,护着她往回走:“你乖乖养伤,过几日我便带你去。” 小白拍手跳起,一双杏眼中因着喜悦而落满璀璨星辰。紫宣见她雀跃样子,心也渐渐落定,唇角温柔弧度再未消失。 送小白回了房间,紫宣便去了丹药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仙鹤。 仙鹤大惊失色,手中摇扇掉落在地,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我绝对不同意,你说去蓬莱仙山给凌楚采药要我陪同,这毫无问题,可是小白一个小小蛇妖,怎么能去!” 紫宣低身拾起摇扇,递给她,轻声道:“你的反应似乎大了些。” 仙鹤惊觉自己的失态,接过摇扇,勉力平定心绪后道:“蓬莱仙山一向门规甚严,带着小白实是不妥,百草仙君处恐无法交代。” 紫宣淡然笑道:“无事,我会妥善处理。小白把你送的桃花当成了宝,我才想起九奚山四季严寒,桃花无从开放。眼下蓬莱仙山该是桃花盛放,我想带她亲眼去看漫山遍野的桃花。” 仙鹤观他神色笃定又温柔,心中酸苦,几乎站立不住,她咬着唇角,压抑着低声问道:“紫宣,你对小白似乎过于偏爱与纵容。” “是吗?我倒觉得我对她严厉了些,刚过来前还逼她念,想她此时定然是苦着一张脸……”紫宣毫不在意的一笑,又摸摸下巴陷入思忖,“我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边说着边离开了丹药房。仙鹤紧紧握着摇扇,努力不让眼泪从已然通红的眼眶中滑出,脸上满满的压抑与痛楚,朝着门口喃喃道:“紫宣,你难道真的不懂我为你是何心思吗……” 3 紫宣说到做到,三日后,他便带着小白与仙鹤,共同去了蓬莱仙山。 这里景致果然与九奚山大为不同。只见春意盎然,花开遍地,碧空如洗,地平面萦绕着袅袅仙气,蜂蝶于漫漫春色间翩翩飞舞。刚从祥云上下来,小白便兴奋地向草地上奔去,蝴蝶似是对这外来小妖十分好,围着她打转,偶尔在她发间肩头稍作停留,她伸出如玉指尖,引来一只凤蝶翩然停驻,小白瞪大眼睛凑近它,冲它做了个鬼脸,凤蝶便又盈盈飞走了,乐的小白好不开心。 紫宣一边同仙鹤挖着药材,一边看着她活泼欢喜的模样,唇角也是止不住的上扬。 仙鹤瞥见那笑容,心里又是一阵发苦,见小白蹦蹦跳跳的过来,便说:“小白,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这里真美!而且很暖和呀。”小白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要不要留下。”仙鹤将药材往竹篓里放,状似无意地微笑问。 却不料小白用力摇头,拒绝的很彻底:“不要!我要待在九奚山……”一辈子都不离开。小白后半句藏在没说出口,只悄悄看了一旁挖药材的紫宣一眼,有些赧然地吐了吐舌头,双颊浮上两团红云。 听得她的答案,紫宣唇角笑意更甚,却不动声色,只是方才挖得所有药材递给了仙鹤,道:“蓬莱果然育有天下百草,再添上这些罕有药材应该差不多就能治愈凌楚的心火了。” 仙鹤将药材收好后,望了望天,又看一眼小白,缓缓说道:“今日因为我耽搁了才出门太晚,眼见天色暗了,小白今天可能看不成桃花了。”说罢,仙鹤转身款款离去。 小白闻言失望极了,眼见紫宣看了过来,忙收拾起精神,强颜欢笑道:“没关系,桃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今天看不成,以后总有机会看。” “你倒是想的挺透彻的,花开花落,终是万物法则,”紫宣颔首认可,唇边却泛开一丝揶揄笑意,一本正经地叹了声,可惜道,“只是本来想带你看看夜里的桃花林,可谓别有一番景致,这下眼见是不必了。” “啊,”小白讶然,懊悔不已,忙拉住紫宣衣袖道,“紫宣,我刚刚说的全是假话,你千万别信。” “哦,是吗?”紫宣忍笑忍得辛苦,“既然如此,刚刚何必惺惺作态,这可不像你。” 紫宣说完后径直朝前走去,小白跟在后头懵懂地喃喃:“你曾说过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难道我又理解错了?” “这回你倒对了,”紫宣停下脚步,唇角笑意温柔,他牵起小白的手,“走吧,我是故意逗你的。” 小白闻言一下子笑了出来,连一双杏眸里也是盈满笑意,光芒点点。 紫宣侧眸看她那笑意,自是珍视非常,手上不自觉紧了紧力量,牵着小白,没有施法,就这样一步步携着她向蓬莱仙山的桃花林慢慢行去。 待走到桃花林,已是夜色深沉,一片黑暗,恰又是个无星无月之夜,只偶有夜风拂过,吹动花瓣轻柔抚上二人面颊,多的便什么也没了。 小白蹙眉,疑惑地在这漆黑之中四处望望,迷茫地问紫宣:“紫宣,这夜里的桃花林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你说别有一番景致……我……我看不明白。” 紫宣精准地敲了下小白的头,在她的呼痛声中笑言:“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他伸手捏了个诀,只见随着轻风拂过,桃花林中竟有盏盏灯笼于树上次第亮起,将桃花林映的灼灼其华,好不灿烂美丽。 小白一声惊呼,向花林中跑去:“夜里的桃花林,果然别有一番景致。” 她笑,她闹,片片桃花迎面而来,洒落一身,小白伸手接住落下的花瓣,喜不自胜:“紫宣,我送你一支桃花,你还了我整片桃林!” 紫宣一直温柔注视着她,那眼神仿若月华,朦胧情深:“受人点滴,报以涌泉。” 小白跑回紫宣面前,抬眼看着他:“那你日日教我念识字,此等大恩大德,我却没什么能还你。不如……相伴你左右,直到天荒地老。”她越说声音越低,只觉心跳如擂鼓,她一时只能捏紧拳头,才敢当着他眼神将自己的心事说出。 紫宣却板起了面孔,问她:“若我罚你,责你,还会不会离家出走?” 小白拼命摇头:“你赶也赶不走我。” “那还苦着脸念吗?” 小白用手将脸扯出一个笑脸:“以后我就这样念。” 紫宣失笑,轻揉了下她头发,凝视着她,小白对上他的视线,眼底更是满满的甜蜜与幸福。 林中桃花纷飞,灯影柔和,一方花林犹如独属于二人间的小小天地,将两人拢在其中,再不用理外界纷扰繁杂,二人相望眼中更是只有彼此。夜风拂过,吹动二人衣袖翩翩,几欲成仙。 紫宣伸手取下小白额发上的桃花花瓣,眼神宠溺地说:“蓬莱仙山的桃花林果然是仙界最美的地方。” 小白煞有介事地否认:“我认为此处虽美,却比不上九奚山。” “哦?”紫宣有些讶然,“你不是最爱桃花?九奚山可是终年风雪。” “十个桃花林都比不上九奚山,九奚山的雪,九奚山的梅,九奚山的水,样样都胜过这里千百倍,只因为……”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小白脸颊粉似桃花,嗫嚅着说,“因为九奚山有……” 紫宣本专注听她说话,连呼吸也已屏住,却不防额间蓦然抽痛,他情急之下转过身,不愿小白见到他额间流下的鲜红血丝。 “紫宣,你怎么了?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小白不明就里,着急着想绕到紫宣面前去看他,紫宣只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努力控制住呼吸平缓问道:“没有,你没说错。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怔愣撞进紫宣胸膛的小白闻言又复娇羞起来,她感受着紫宣怀抱的温度,鼻尖是他清凉好闻的气息,只觉心如擂鼓、呼吸难继。将头轻轻靠在紫宣肩上,她咬着下唇缓缓说道:“我……我想说……只因为九奚山有你……有你,就足够了。” 紫宣闻言,搂着小白的手微微一震,他缓缓闭上双眸,抬手将额间血迹仔细抹去,神色复杂又痛苦。 他实在不知……自己能不能对得起她的天真与深情,护她此生无忧无虑、笑意如花。 而桃花林外的仙鹤见到二人紧紧相拥,下唇都被咬出了血,扶着树干,心闷难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章 情之大劫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仙鹤在紫宣房,为其整理案头,将一本本摞好后,又去收拾画筒。 她喜欢看紫宣的画,他的画,如他的人一般,大处气质高远,疏朗开阔,细处又温和熨帖,体察入微。她素日不敢对他如此深情打量,只能寄托在他的画上。因此仙鹤将画筒里的画一幅幅的拿出来展开,仔细看看后,又复仔细卷好。 而眼前这幅,甫一展开,仙鹤就愣在当场,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画上一穿白衣的姑娘,二八年华,肌肤胜雪,明眸善睐,巧笑倩兮,顾盼生姿……正是小白。 仙鹤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时恨不得将画上笑得天真无邪的姑娘给撕掉。 就在此时,青帝从外进入,仙鹤下意识将画反扣在桌上,努力平复着呼吸,给青帝施礼。 青帝蹙了眉头:“拿出来。” 仙鹤犹疑半晌,才颤抖着手将画递给青帝。 青帝原本平和清淡的眉目,在看到画的瞬间,生出勃然怒火:“这是紫宣所绘?” 仙鹤指尖在掌心一划,纠结地说:“紫宣近日不寻常的举动……我猜与此有关……” “他这样做是在毁了他自己!”青帝厉声斥道,“他此时人在何处!?” 仙鹤低声道:“正在温泉处休养。” 青帝拿着画,转身怒气腾腾地离去。 仙鹤浸了花汁的指甲在掌心掐出血样红痕,她内心阴暗处有些爽快,但稍静下来却又不忍…… 她长闭双眸,泪水从眼角滑落,毕竟是有了嫉妒,她也再难做原本的她了。 紫宣感受到青帝身上的怒气,内心大抵也知道所谓何事,真面对时,却也不惊不慌,缓缓从温泉起身,随意披上外衣,低头站在青帝面前,等他训斥。 青帝浓眉皱的死紧,鲜少动怒的他此时声音却都气的在颤抖:“你离飞仙仅差一步,怎会在最后关头因饕餮而失败?饕餮伤了你的元神,你为何不说?千年修行,功亏一篑……你可知飞仙这一劫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吗?” 紫宣徐徐道:“是弟子修为不够,才未能渡劫升仙。有负于师门,更令师父操心,徒儿定当恭省自身。” 青帝痛心阖眸:“九奚山存世万年,只有你一位弟子。为师花了千年心血在你身上,如今你道心不稳,往后大道,还待如何前行?” 紫宣本想躬身请罪,额间抽痛却又突然袭来,他神情痛楚地扶住额头,喉间抑制不住地发出低吟。 “元神已有裂痕,你究竟如何了?”青帝看他额间浸出的血丝,又气又急,上前一步拉开紫宣的衣服,只见胸前布满纵横交错的暗红色伤痕,与凌楚伤势相似,却更触目惊心。 青帝急声问道:“以饕餮之力,根本不可能伤你如此之重,你与他对战,究竟发生了何事?” 紫宣努力平息痛楚,低声道:“是我低估了饕餮的邪术,一时失察,才遭了重手……” 青帝痛心疾首:“你做事缜密,向来未有半点疏漏,若非你故意失手……” 紫宣声音冷静地接过话来:“替凌楚前去活捉饕餮时,徒儿细细想过,若杀了饕餮,必拂了白帝脸面;而若活捉饕餮回来,以白帝徇私的个性,只会有更多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徒儿才拼命一搏断了他的仙根,让其无法再返仙界。” 青帝怒极反笑:“你倒是思虑仔细,趁此机会让其伤了你的元神,你便无法飞仙离开九奚山闭关。你如此周详的安排,是否与此画有关?” 青帝将画抖落在紫宣眼前,紫宣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上一眼,不露痕迹地道:“只是寻常画作,并无特别,师父多虑了。” 青帝盯着他,满是考究地郑重问道:“紫宣,你动了情?” 紫宣似是受惊般抬头,再摇首否认:“师父言重。徒儿看淡世情,从未动情。” “包括小白?” 紫宣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包括小白。” 青帝眯着眼打量他许久,方才说道:“既然你对小白无情无念,她本也在骊山修行,便让她离开九奚山吧。” 紫宣伸手一揖,恭敬道:“师父该知,自徒儿拜入师门一来,便从未违抗过师命,一切皆依师父所言……” 小白本想来找紫宣,早早地来了温泉外,因听见青帝与紫宣说话,便在池外等待,不敢靠近。 当见到紫宣伤势之时,她又惊又急,不知紫宣怎会伤的如此严重。 当见到青帝手中的画时,她好羞赧,不知紫宣何时绘了自己。 而当青帝问紫宣是否动情,又言及自己,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忘了呼吸。 可当紫宣从容否认的时候,她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胸口抽痛,小白浑身都在微微战栗,眼眶酸涩的几乎难以睁开。 而当他说他从不会违抗师命,一切皆听青帝所言时,小白眼泪奔涌而出,她再难自持,转身踉跄跑开。而满面泪痕的她,却没有听到紫宣郑重其事、掷地有声的后半句:“唯有这次,恕难从命。” 青帝脸色大变,前所未有的凌厉,他扬起手中的画,逼问紫宣:“你再说一次?” 紫宣抬头,眼神倨傲而果决,他恭敬而不容反对的再次缓声说道:“这一次,恕徒儿难遵师命。” 青帝大怒,将画一扔,转身大步离去。 凌楚和青帝擦肩而过,看了眼青帝怒气腾腾的背影:“从没见青帝如此生气。”又蹲下身,将画拾起,展开一看,顿觉惊艳,戏谑说道,“这小白蛇幻化成人后倒是好看。紫宣,没料到你竟然是个情种。” 紫宣冷冷地向他展开手:“把画给我。” “你倒是小气,”凌楚轻嗤一声,将画递给他,“你以为方才你在青帝面前那番狡辩的言论,能诓骗几人?” 紫宣将画仔细裹好,郑而重之地看向凌楚,沉声道:“何来诓骗?此事本就与小白无关。无论我对她是否动情,她都不应受到任何责罚。” “紫宣!”凌楚声音凛然,也是有些动怒了,“你可曾记得,当年昆仑山初见时,你的修行之心是如何坚决吗?” 紫宣默然,凌楚浓眉死拧,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千年之前,天生仙骨的你我同被选中,天帝钦点,让我师父和你师父收我们为徒。你身上是七杀命格,而我是破军,师父说我们的命格历经万年才能降生于世,关系三界兴衰,若将我们收入门下,勤加训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紫宣闭眼,唇边牵出一丝笑意:“我记得,那时你特别骄傲,胸挺的老高,我却不觉什么,十分平静。” 凌楚颔首:“青帝施放仙力探了我二人根骨,也说我们天资卓然,是可造之才。我师父让你师父先挑,你师父便问我们小小年纪有此功力,是为何而修炼。” “你那时特别大义凛然,昂首说自己是为能早日成仙,要以一己之力匡扶大道正义,定能不负师门栽培,”紫宣回忆起童稚之时,笑意也复轻松了起来,“白帝夸你宏图远略,颇有胆色,定能于他日扶摇直上。” “可是青帝还是选了看上去颇为平凡的你,”凌楚唇边也有潇洒笑意,“你那时说的什么来着?” “我一门心思修仙,不为外物,只望能替九重天照拂天下苍生。” 紫宣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脑海中出现了当时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那个幼时的自己。 白帝微笑赞他宅心仁厚,而师父却看重他能耐得住修仙千年和闭关千年的寂寞冷清。白帝见师父选了自己,还唯恐师父反悔…… 那时青帝信赖欣赏的模样又复出现在他眼前:“走吧,孩子,跟我回九奚山,不要忘了今日所言。” 而他,却最终辜负了师父厚望。 凌楚知他忆起了什么,冷声说:“我师父当时便为我们定下约定,千年后让我们一较高低。从那会儿,我便发誓一定要比你早一步飞仙!千年过去,我既视你为知己好友,更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对手,但你如今,”凌楚指着紫宣胸膛,“竟如此糊涂!这一千年,你随青帝四处征战,难道不是为了早日飞仙好匡扶正义吗?你受的苦,受的伤,始终没能动摇你的道心分毫!你怎可以因为一条蛇妖而让自己元神受损?”凌楚说到痛处,也是不忍,“紫宣……元神受损夜夜生不如死,这样的痛楚煎熬,值得吗?” 紫宣却神色平静地摇头:“无所谓值得不值得,这予我,并不是煎熬,我这千年都在修炼,眼下修炼的就是我的心。” 紫宣食指轻点自己的心口,“我随师父修习医术,始终知道百伤之中,心病难治,皆因七情六欲俱在其中。可如今,我才真正明白,比起元神受损,原来心苦心痛,才是煎熬。” 凌楚上前抓住紫宣衣襟,似要让一派坦诚淡薄的他清醒起来。凌楚咬紧牙,定定望着紫宣道:“这千年来的每一场战役,唯有你与我比肩。紫宣,不要放弃,你快将元神养好,飞仙之日,我定等着你!” 紫宣浅浅一笑:“我这千年来,的确盼得就是飞仙之日。可眼下,我才觉得,飞仙予我而言并非是件多重要的事情。” 凌楚眼中有冷厉之色一闪而过:“莫不是因为小白……” “凌楚!”紫宣神情严峻地打断他,“你是我知己,我明白你对我的期许,可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小白。” 凌楚一副“果然如此”的冰冷神色,愤然道:“看来这小白果然是你的劫数,可你想过吗?你的七杀命格,或许也会害了她!” 七杀……一生孤苦……身边难有至亲…… 紫宣何尝不知,就是为此,他才动摇过,拒绝过…… 沉默良久,紫宣方才轻声开口:“不会如此的,凌楚,人定能胜天。” “那你当初入师门时所说的照拂天下苍生呢!” “这不会有矛盾的,无论我是否成仙,我都不会负这苍生。” 凌楚观他坚定不移的神色,知道紫宣早是心念已定,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凌楚竟觉得眼眶有些酸胀,缓缓松开紫宣衣襟,他转身,大步离开温泉池。 而紫宣目送他离去,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卷,唇边逐渐扬起温柔的笑意。 2 凌楚回房的路上,遇到了慌张跑来的仙鹤。 仙鹤急声说:“我听说青帝要将小白赶出九奚山,和紫宣起了争执,如今紫宣怎么样了?” 凌楚上下打量她:“你是在担心,还是在暗喜?闹到此番地步,恐怕少不了你从中贡献吧。” 仙鹤咬唇,神情挣扎:“我会如此,全是因为牵挂紫宣,我担心……” “你担心他为蛇妖所累?那你认为你这样做了,青帝将小白赶出去了,紫宣就会专心修仙,甚至转而对你动情?”凌楚话声中不乏嗤笑。 “我没有!”仙鹤断然否认,看向凌楚的眼中已然泛起泪光,“我从不敢奢望他会对我动情,我也不敢累他修行飞仙,我只希望,只希望他能一切顺利……” 凌楚见状,也是一叹:“可你还是错估了情势,也看错了紫宣。”。语气倒是轻缓了不少。 仙鹤的自怨自艾瞬间变成惊疑:“你什么意思?” 凌楚无奈道:“紫宣顶撞了青帝,誓要将小白留在九奚山。” 仙鹤不敢置信,声音都在颤抖:“怎会?他从来不会违逆青帝半分的!一个刚幻化人形的蛇妖罢了,怎能让紫宣到如此地步,要知道,他们才短短数十载的缘分!” 凌楚摇头,也是慨叹,最终看向仙鹤的眼神却多了丝怜悯:“仙鹤,你这些日子每日为我熬药,如今我已然痊愈,尚未亲自向你道谢,不如今日便送你几句话吧。数百年是缘,数十载也是缘,你放下对紫宣的执念,方能看透他的心思。” 说罢,凌楚继续举步前行。 仙鹤站在原地,握紧拳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 九奚山寒冷的夜风卷着雪粒子拂过,似都在嘲笑她的愤愤不平与无能为力。 放下…… 如果能这么轻易的放下,就好了。 她自问不差,这数百年来照顾紫宣,更是样样妥帖。为和紫宣有话可聊,她自学识字、医理,她温柔细致,为他样样谋算打点,事事以他为重。她不敢期盼过多,只盼着紫宣能顺利飞仙,她自也会这样照顾他闭关的清冷千年,她只求日日跟在他身边,亲眼见他一切都好,便已满足。 而眼下这一切的平静,她这小小的心愿,皆被一只幻化人形尚不足十年的小蛇妖所打破,她数百年悉心相伴,却比不过她十年胡乱捣蛋。 她怎能甘心! 思罢,仙鹤转身,大步往小白所住方向行去。她定要将这蛇妖赶走,让紫宣不再受其迷惑,好重归天道! 此时的小白,正在房里心痛不已。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口会如此抽痛,仿佛有人在抡着大锤,时不时地往她心脏砸上一记,带来无休止的痛楚。 她喃喃念道:“紫宣从未告诉我,原来人伤心痛苦时,心是会痛的……” 当念及紫宣冷漠淡然的那句“我从未动情”,小白掩面痛哭而出。 仙鹤进房,见她哭成这样,神色一时又犹豫起来,缓步上前,拉开她的手,冷冷问:“既然达到目的,你这又是在楚楚可怜地哭什么?” 小白抽泣道:“我不想离开九奚山,不想离开紫宣……” 仙鹤愕然,莫非她并不知道紫宣违抗师命也坚决要她留下?定了定神,仙鹤坐下,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小白,替她擦去眼泪,问道:“你难过,是因为紫宣未曾对你动情,并要遵青帝之命让你离开?” 小白哽咽着点头。 “那你想留下吗?” “不……”小白抿了抿唇,看向怔愕的仙鹤,“紫宣不愿违逆他师父,我明白的,我只希望我离开前,能帮他做点什么,让他的伤赶快好起来。” 仙鹤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回答,又重复问了一遍:“只要他伤好,你便会离开?” 小白神色悲伤不堪,哭的鼻子和双眸倶是通红,但依旧坚决地点头。 仙鹤愣住了,她一时竟觉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但想想紫宣,她又稳下了心思,淡淡说道:“其实这并不算难,丹药房里有东海冰心芝,正对紫宣的伤势,能助他早日康复。但所剩不多,紫宣为着凌楚的心火,便不肯自己用。但东海冰心芝无色无味,若能融入茶水中让他服下……” 小白听到这里,了然点头:“我这就去取来!” “且慢!”仙鹤看着小白,犹豫又纠结,然后她缓缓说,“不告而取是为窃,小白,你若去偷拿了东海冰心芝,你可知是什么罪过吗?” 小白愣在当场。 仙鹤继续道:“九奚山的门规,绝容不下一个窃药贼,一旦被发现,你会背上窃贼的名声,在受三十六道冰棱箭后被逐出山门,并立下结界,永远不能入界半步!哪怕你是为了紫宣,也不能例外!” 小白双手渐渐攥成拳,她看着仙鹤,毫无惧意地道:“只要是为了紫宣,什么责罚我也不怕。”至于被逐出山门永不入界……罢了,紫宣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要让她离开,她怎舍得让他为难? 本就是要走的,她还有何可畏惧呢? 仙鹤见她如此决绝坚定,身形竟是微微一晃,陷入迷惘,若是她自己,能否为紫宣做到这样…… 她竟然一时答不上来,或许,小白真的比她更懂情…… 3 丹药房里炉烟袅袅,映得一室颇有仙意。小白紧张万分地左右张望着,然后行知第一个丹炉旁。 “仙鹤姐姐说的就是这儿了……”一边低声喃喃,一边轻手慢脚地打开丹炉,只见内有一个如水晶般玲珑剔透的药丸,“原来这就是东海冰心芝,煞是好看。” 小白小心翼翼地取出药,将其珍藏怀中,再慢慢地将香炉盖盖回,却不防被香炉边角的花纹给划破了手指,顿时便有血涌出,刚滴落在一宝塔形状的物件上,便在地面上浮现了六角形法阵,不过转瞬便消失无踪。 小白将手指放进嘴里,吓了一跳:“糟了,莫不是被发现了……”她忙警惕地缩在墙角,隔着距离打量了方才血滴落之处。 “没什么特别啊……就是这个塔状的是什么,也是丹炉吗?”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见依旧没什么异样,便急急溜出了丹药房,“不管怎样,先走为上。” 却不知在她走后,被她血沾上的锁妖塔,有黑气渐渐弥漫出来,带动着锁妖塔开始微微颤动。 小白取了药便去寻紫宣,只见他脸色略微苍白,正在桌前看,见她来了唇边漾开春风般的笑容,缓缓问道:“你这几日念的怎样?让你抄写的可都抄完了?” 小白“呵呵”干笑一声,走到他身边,刚好见他茶杯空了,心想果真天助,便拿起他杯子说:“我去帮你倒茶。” 紫宣以为她是偷了懒所以转移话题,也没有介意她神态中的慌张。 小白背着紫宣,掏出怀中的东海冰心芝,慢慢融入茶水中。 紫宣见她愣在那里,久久不回头,才稍稍蹙起眉头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小白转过身,看向他,很慎重地问:“紫宣,情到底是什么?” 紫宣一愕,随后稍稍眯起星眸,望着她,慨叹般道:“情是劫,情是债。” “你可曾动过情?”小白眸现哀伤,低声追问,“难道动了情不好吗?” 紫宣听了此问,竟有些紧张:“你听见了什么?怎会突然问这个?” 小白低着头没有回答,只将手里的茶水递给紫宣。 紫宣见她无精打采神色低郁的样子,不由握住她手:“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可是身体不适?” 小白心里一阵发苦,她抬眸看着紫宣,眼前渐渐因水雾弥漫而看不清他的样子:“紫宣,人都有七情六欲,为何你没有?” 紫宣闻言愕然,将杯中水缓缓饮尽,然后徐声道:“七情六欲我无法教你,待日后,你自己终将明白。” 小白缓缓摇头,低声喃喃:“或许我已经明白了……” 紫宣唇边勉力泛出点宽慰笑意,像是在哄她一般温柔地说:“真明白吗?我参了千年都未能看透。” 你看不透,所以就这般绝情吗?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你对谁都如清风般温柔,其实也是因为谁都没有进到你的心里过吧…… 这些念头在小白心里过了一遍,眼泪已控制不住地在眼眶打转,她拳头紧紧握起,难过地道:“紫宣,我想当个真真正正的人,不是一条逗你玩乐的小白蛇,不是你随手捡回来的小白蛇!我不要当小白,我要一个真正的名字!” 紫宣唇角的笑有些绷不住了,可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那丝温柔笑意,望着她道:“小白就是个名字。” “那是小白蛇的名字,不是我的!我现在已经是个人了,我会笑会哭会闹会痛,紫宣,给我取个名字吧,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对待。”小白别过脸去,唯恐紫宣看到她夺眶而出的泪水。 紫宣握着杯子思忖着,半晌才轻叹道:“我会好好想想为你取个什么名字。小白,等你学会琴棋画,方方面面都更像个人时,我再告诉你,如何?” 小白愣住了,他的意思是,还会留她在九奚山,而不是要赶走她吗? 还是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在骗她? 不会的,紫宣不会骗人的。 可能是事情有了转机,紫宣他改了主意。 小白瞥见紫宣已经空了的茶杯,心头如被蛛密密包裹,又酸又疼,透不过气来。 即使如此,她盗了东海冰心芝,也回不了头了。 她颔首,然后缓缓转身,至少在她离开前,能用人的身份和他相处。 她便再无所求了。 刚走出房没几步,却突闻振空之声,只见天际一道闪电劈过,有黑色长蛟怒吼着奔天而去,鳞光闪耀,与闪电交错着却煞是刺目。 随后便是仙鹤的惊呼:“蛟龙逃了!” 小白还没回过神,紫宣便已冲出房来,看着蛟龙摆动的长尾卷起大片风雪,面色大变:“蛟龙不是关在丹药房中吗?怎会如此!” 小白看他慌乱神色,结巴着害怕道:“我……我进过丹药房……不小心弄破了手指……” 紫宣惊道:“小白!你犯下了无可弥补的大错!”说罢袍袖一挥,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 凌楚跑来,刚好见他消失一幕,他顿了顿足,警告般看了小白一眼,也随即消失了。 小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知道自己定是犯下大错,恐惧霎时涌上心头。 凌楚追上紫宣,两人共同踏在云端,看着远处黑色妖气直冲天际,蛟龙巨大身影在乌云与闪电中翻腾。 二人飞身向那处掠去。 紫宣脸上早不如平时那般从容淡定,急声道:“蛟龙控制了西湖的水源,要么大旱,要么水涝,皆是民不聊生的大灾!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实在耽搁不起,我们必须赶紧抓回蛟龙,否则受苦的是黎民百姓!” “是啊,多耽搁一刻,人间便多一起大祸。”凌楚颔首,也是紧张万分,但看向身边的紫宣,却又满是担心,他伸手抓住紫宣,道:“你伤势颇重,这次换我来收了蛟龙!” 紫宣抽回手,摇头拒绝:“我不碍事的,我们俩同去,方能速战速决。” “那我主攻,你只需在旁助我!”凌楚浓眉拧紧,终不放心。 紫宣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走吧!” 二人齐齐从云间跃下。 小白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天色翻转,昼如暗夜。 刺骨的寒风裹着大片的雪,就在这转瞬间落了她满身,她也浑然不觉。 紫宣……他去哪里了?可有什么要紧的? 仙鹤走过来,双目圆睁看着小白,目光里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恨。手一伸,一道仙索将小白死死捆住,又设了仙障于小白四周:“是你……是你放出了蛟龙!” 小白看着自己身上逐渐收紧的仙索,怔愣地看着仙鹤:“仙鹤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紫宣去收蛟龙去了,他送来传音符,让我捆了你,不要你到处乱跑,等他回来发落……”仙鹤凉凉的说,手指渐渐嵌入掌心,她一字一句也逐渐带了血意,“你可知你这蛇妖惹下多大的祸,紫宣为了你,不愿在升仙后闭关千年,竟然放弃了飞仙,在与饕餮一战中故意让自己元神受损?小白,你可以元神受损是怎样的,每到入夜都要经历一次刻骨钻心的疼痛,那痛仿佛要把人整个劈裂开,你只知道每日无忧无虑,只知露出你那又蠢又无知的笑,你凭什么!” 小白浑身巨震,不知所措:“紫宣他……” “紫宣去抓蛟龙了,龙族的守护神,生性凶煞,本被镇压深渊,一旦苏醒便是三界大祸。上次他苦战三天三夜,拼的浑身是伤筋疲力竭,才将蛟龙收回,这次……他本就元神受损,你最好祈祷他安然无恙,不然,我绝不会饶了你。” 小白闻言,缓缓跌倒在地,越想越觉担忧,身上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她蓦地抬头,眸中含泪、声音嘶哑地求面前的仙鹤:“是我犯下的错,不能让紫宣替我前去,他身上有伤,若是……为了他,我死也愿意,只求他安然无恙。” 只求他安然无恙…… 何尝不是仙鹤的愿望。 仙鹤也是懊恼痛苦,抬首望着墨般天色,喃喃道:“也是我没料到事态竟会发展至此,我不该让你到丹药房。” 小白跪在地上,恳求仙鹤:“仙鹤姐姐,你松开仙索吧,让我去帮紫宣!” 仙鹤摇头,无奈道:“这是紫宣的命令,让我务必将你看好,我不能违抗。何况,你即使去了,怕也会添乱……” 小白再度泪如雨下:“我知道我仙力微薄……但我至少能替紫宣挡一挡攻击,上回,我替他挡下了天乩剑,仙鹤姐姐你还记得吗?这回……或许我能替他……” 仙鹤闭了闭眼,依旧冷声拒绝:“我不能帮你。” 小白见她不为所动,心一横,便直接站起身来,向四周的仙障撞去,却重重跌倒在障内。她咬着牙,再次起身,又再一次向仙障撞去,这一次摔得更重,唇角竟涌出一丝鲜血。 仙鹤看了也是不忍,出声劝道:“你别费心了,以你的仙力,根本破不了这仙障。” “仙鹤姐姐,求你了……”小白咬牙跪在仙鹤面前,往地上“砰砰”地磕头,“你放我出去吧,让我试一试,即使赔上我的命,我也要救紫宣,仙鹤姐姐……求你了!” 仙鹤看着眼前的小白,额头的红肿和唇角的血丝,更衬的她一张小脸雪白,往日的活泼爱笑此时全变成了凄楚痛苦,让人心疼不已,而身上却更是狼狈,因为挣扎,仙索死死的嵌入她身体,勒出了道道血痕。血水和着汗水,弄脏了她的雪白衣衫,彷如高洁仙子,坠入肮脏泥潭。 仙鹤终于肯承认,自己的确不如她。 更长久的修仙,让她自持清高,纵然是为了紫宣,她也豁不出尊严。 长久地闭了眸子,仙鹤缓缓舒出一口气来,挥手,撤掉了仙障与仙索。 得了自由的小白,立马施法,腾云而去。 仙鹤望着她身影消失,倚在廊上,只求一切平安。 小白到时,凌楚正好放出了锁妖塔,她立马站身不稳,几乎要被锁妖塔巨大的白色光芒吸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章 偷灯聚魂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不!” 白夭夭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眼前不是锁妖塔那刺目的光芒,也没有什么黑蛟,没有凌楚,更没有……紫宣…… 不过是她素日栖身的山洞。 “我这一世,再护不了你了……” “记住,你的名字是白夭夭……” 白夭夭抱膝坐在石榻上,不自觉地就要流下泪来。 这样的梦,她竟已做了千年…… 这一千年,她既怕做这样的梦,又渴望做这样的梦。 只要梦里有紫宣…… 伸手抚上自己心口,白夭夭轻声道:“紫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身边?” 就这样痴痴地将紫宣想了一遭,白夭夭起身,往蓬莱仙山去了。 蓬莱仙山依旧是千年前的模样,景致秀丽,春色盎然,百花齐放,蜂蝶翩翩。 自紫宣元神俱灭,缘着仙鹤在九奚山学到的医术,被百草仙君看中,她便到了蓬莱仙山,在他座下继续修炼。这千年以来,白夭夭每当在凡间遇到麻烦,惹了伤痛,都是仙鹤为她医治,两人再没有九奚山上时的心结,反倒成了知心好友。 仙鹤见白夭夭此次前来又是一身的伤,好不担心,皱着眉用仙术替白夭夭诊疗完毕后,摇头笑骂:“这次又是上哪儿弄的伤?上回伤筋动骨养了几十年,转眼便忘了,你即使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也该替担心你的人想想。” 白夭夭乖巧一笑:“我知仙鹤姐姐担心我,但是下凡游历,总免不了遇上一些麻烦事。反正有在百草仙君座下担当重任的姐姐在,我自然无所顾忌。” “若非因为紫……”仙鹤低头想起往事,神情苦涩,又看到白夭夭黯然神情,忙改口道,“我一向对药理颇有兴趣,百草仙君也正好缺个助手,倒真的是机缘了。而你不好好在骊山待着,成天下凡游历,还四处去找什么温养元神的生僻法门,时不时就惹得一身的伤痛,要哪天才能修炼成仙?” 小白低头,嗫嚅道:“我不奢望修炼成仙,只望能温养……” 她话未言毕,仙鹤却懂其意,叹息着劝道:“别寻了,你将紫宣时刻铭记心里便已足够,其他的……你跟凌楚都太过执着。” 白夭夭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而就在此时,一道传音符飞入,绕在二人周围,待所传音讯完毕,两人皆是神情一震,传音符也顿时消散。 “聚魂灯被盗!”仙鹤站起身来,惊诧不已,“那可是九重天至宝!谁有这等本事,竟然能上昆仑山私盗聚魂灯!?” 白夭夭则眼神闪烁,拉紧了自己衣角,在指尖转来转去,半晌才说:“姐姐,有一事我始终未曾告知……” “何事?”仙鹤回头,一脸惶然。 白夭夭起身,走到仙鹤身边,徐徐说道:“五百年前,我根据上古仙算出是夜有七星连珠的天象,可在西湖上等了许久,也迟迟未见。姐姐莫笑我,我当时实在是凄惶无助,便跪地对天祈求,希望上天能于七星连珠这一天时地利的好时候,赐我紫宣音讯,若能被我寻到哪怕一片紫宣的元神,哪怕是用心头精血温养,我也愿意。倒像是上天怜悯,我刚说完,天上的七星便串联成一线,西湖上泛起荧光,我举目望去,湖中心竟真的有一片白色紫色交缠的光点!” 仙鹤听到这里,紧张无比,竟不自觉抓住了白夭夭的手。白夭夭一只手反握住她的,另一只抚上心口,回忆起当时情形:“我飞身直奔湖心,伸手取到了那碎片,可我刚一碰触,那光芒就在我指尖流散。我着急万分,便对那光影说道‘紫宣,我终于寻到了你的元神,哪怕只有残魂,我也绝不会再让你消散世间’!然后我便将那碎片放入了我的心头,用我心头精血温养了五百年,而今,也是到功成之际了。” 仙鹤焦急问道:“那今日之事……” 白夭夭打断仙鹤的话:“今日我前来,除了治伤,便是想拜托姐姐,若我今日与凌楚受到惩处,还请姐姐在世间帮我们寻找紫宣。” 仙鹤神情纠结地阖上双眸:“你们太糊涂。” “时间不多了,今日我和凌楚,誓要重聚紫宣魂魄!”白夭夭感应到心头紫宣的元神碎片已然有了反应,知道凌楚已启动秘术,心内着急,立马转身离去。 仙鹤见她匆匆腾云而去,脚下一跺,既担忧又着急,既盼着白夭夭和凌楚真能成功,又隐隐知道,他们此举,必将酿成大祸…… 毕竟聚魂灯一出,多少魔物会借机修炼成魇,就连当初在和白帝一役中同样元神俱灭的妖帝,或也会借此复出,再次搅乱三界…… “夭夭,你们定要没事……”仙鹤蹙紧眉,恳切地对天祈求,希望一切都能平安。 2 凌楚按照暗中研习了千年的秘术,将聚魂灯用东方之火点燃,并将自己的手指割破,让鲜血滴落于灯芯之上,顿时间,灯火大盛,召起狂风大作,天色剧变,黑云压城。 妖物在灯火中纷纷靠近,凌楚挥起剑光不断逼退。 等了许久,也不见紫宣魂魄前来,凌楚不由有些紧张:“这秘术我研习了千年,断不可能失败,难道是紫宣真没留下半丝魂魄?” 就在他自言自语间,一黑色妖物不断靠近,凌楚逼退未果,只能挥剑斩杀,而妖物的一滴血就这样融进了聚魂灯内。 凌楚浑然不觉有何异常,只持剑护卫聚魂灯侧,全神贯注提防妖物靠近,更一瞬不敢眨眼地注视着聚魂灯,唯恐错过紫宣的半点气息。 待到晨光将至之际,西湖水底突然不再平静,一股白色的烟雾慢慢在水面飘散,凌楚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白夭夭之前同他说过,紫宣的元神是白色的…… 千年之久,他终于等到他归来。 凌楚一堂堂八尺男儿,此时竟觉眼眶发热,有了要哭的冲动。 而几乎同时,却更有股紫色妖气从水底窜出来…… “不好!妖气如此凌厉!怕是妖帝!”凌楚惶然,“紫宣危险……” 果然,两股气息如他所想般在水中缠斗开来,互不相让!而白色烟雾触及紫色烟雾之处,竟开始渐渐浊化。 凌楚忙拔剑击向那处,犀利剑气直入水底,那紫色妖气却甚是厉害,快速闪避开来,凌楚剑势虽然猛烈,也全然及不上它…… 紫色妖气一面躲闪着凌楚的剑势,一面快速上窜,渐渐压过白色烟雾一筹。凌楚双眉紧皱,忽的一剑而出,只见剑势一路带起水雾,向白色烟雾席卷而去,白色烟雾似有所感,跳跃两下忽然向后撤去。水雾来到两色烟雾之中,正好将两色分开,白色烟雾在剑气的引导下,一举冲出水面,紫宣眉间疏朗,反手挥剑一斩,更挫了那紫色妖气。 冲出水面的白色烟雾,终于朝着聚魂灯飘散而来,并在灯上逐渐凝聚,凌楚不由屏住了呼吸,面现喜色,几乎恨不得展开怀抱迎接。可他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刚被他压往水面的紫色烟雾也腾空而起,随之而来,直直窜向聚魂灯。 凌楚急忙挥剑阻挡。 剑光闪烁,西湖上狂风大作,雷鸣电闪,聚魂灯内的灯火开始忽明忽灭,凌楚注意到后,大惊失色……白夭夭曾同他说过,若是此时灯火熄灭,便是功亏一篑,一切努力皆成白费,但这紫色烟雾……如若是妖帝元神,这天下便会大乱! 凌楚一时间心乱如麻,不得不一边抵挡紫色烟雾,一边捏诀护着火苗,渐渐分身乏术,一时不慎,竟被紫色烟雾绕过自己来到聚魂灯旁,瞬间便已凝聚。 凌楚浑身巨震,正待持剑挥去,却有一道白光从他身后急射而来,将紫色烟雾打散,凌楚蓦然转身,发现是白帝与青帝,正站在祥云上,怒气腾腾地看着自己。 3 白帝率先从祥云上下来,既怒且恸地开口:“孽徒!你竟想用禁术凝聚紫宣魂魄,可知你犯下多大的错!你就不怕上诛仙台吗?” 凌楚跪下,虽神态恭敬,眼神却是十分坚决,毫不知悔:“这是唯一能帮紫宣重聚魂魄的办法,一切后果,我早已思量成熟,无论师父如何责罚,我都愿意承受!” “你怎会如此执迷不悟!”白帝心痛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竟然犯下如此大错,不由得扼腕叹息,“紫宣魂魄早已消散,哪怕是聚魂灯,也不可能聚齐!你到底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温养元神?又是何时寻到了他的元神碎片?还不从实招来!” 凌楚自是对白夭夭温养元神之事丝毫不提,只是拱手倔强道:“凌楚随师父责罚!” 青帝缓缓从云端下来,语声极为严肃持重:“你所作所为,影响的绝不是你一人,而是整个三界。方才那道紫色烟雾便是妖帝元神,他消失千年便是在等这样的机会!方才他试图藉由聚魂灯修炼成魇,虽被我们打散,但他元神未灭,且已被聚魂灯唤醒,将来必定为祸天下,大错已无可挽回。” 凌楚坚定道:“无论天涯海角,我定追回妖帝,将其诛于剑下!” 白帝深叹一口气:“哪儿有这么简单。眼下你偷盗圣物,触犯天条,必须下凡历劫,斩妖除魔,直到天下太平,方可重归九重天。” “下凡历劫!?”凌楚大惊,回头看看灯火正旺的聚魂灯,终是求情道,“师父,若我下凡,谁来守护聚魂灯?” “至于聚魂灯……”白帝也是心痛自己徒弟,然而大错铸成,眼下一切都是不得已。若凌楚下凡历劫,以后尚有机会可以位列仙班,要是等到妖帝现世,凌楚怕是只能上诛仙台了,眼下,必须毁了聚魂灯,逆天改命,只会加重凌楚之罪,将来反噬,凌楚将苦不堪言。 然他话还未说完,白夭夭已匆匆赶到,见到凌楚身边站着白帝与青帝,急急唤了声:“凌楚!” “守好聚魂灯!紫……”凌楚见她到来,急急起身,想将聚魂灯交代于她,然而话未说完,白帝长袍一挥,凌楚霎时便烟消云散,白夭夭瞠目结舌,焦急难耐。 而白帝和青帝此时对视一眼,俱是神态凛然,一时间形成共识,出手打向聚魂灯! 白夭夭一惊,更眼见着聚魂灯中的白色烟雾正渐渐成型,她赶紧侧身将聚魂灯护在怀中,又将灵珠吐出体外,罩着聚魂灯。 青帝急忙收手,而白帝却正中一掌,拍在白夭夭后心。 一口鲜血喷出,那聚魂灯爆发出紫、白二色的光芒,而那白色烟雾,受了这血,几乎立马成型,刹那间飞跃而出。 白夭夭浑身一震,上前便要拿聚魂灯,却被白帝抢先拿下,她激动不已地道:“是紫宣!凌楚真的做到了!他聚齐了紫宣的魂魄!” 青帝斥责:“荒谬!紫宣魂飞魄散之时,早已消散于这世界上!你们聚齐的绝非紫宣元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白帝神色则更为严厉,冷声说道:“你二人肆意妄为,罔顾天规,必将受到天道责罚。我已让凌楚下凡历劫,而你!白夭夭!将会居于被镇压于无尽黑暗之中,一生孤苦,永不见天日!” 白帝为五帝之首,在三界之中,地位之尊仅次于天帝,他说的话犹如天旨,必将应验,一时间雷声轰轰,竟是山雨欲来之势。 两帝手一挥,拿着聚魂灯消失在天地间,整个西湖旁,只留白夭夭。 她睁着水色朦胧的双眼,神态间俱是不信之色,低声喃喃:“不可能!紫宣明明出去了……”一颗心全放在紫宣身上,竟是对白帝所说的天咒毫不在意。 她慢慢倒在地上,唇边血丝衬得她千年来成熟了许多的眉目无比凄艳,她喘着气,望着远方,不解道:“紫宣,如今,你到底在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九章 蛇妖小青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二十年后,人间南宋朝。 临安府郊县的山中,有一处静谧的山洞,外观和寻常洞府并无二处,内里却是景致幽深,寻着甬道探入,愈见开阔,途有小穴若干,最大的穴窟中,灯火通明,兽皮铺设,金银陈列,实是别有洞天。 穴中上首,设了把太师椅,当中坐着位妙龄女子,生得妖冶多情,一双凤眸于眼波流转间几乎能将人魂魄勾去,一身青色衣衫衬得她更是妙丽无双,纤腰盈盈不足一握,肤如羊脂更白三分。此时她皱着眉头听下首的灰兔精战栗着把话说完,便是怒极,一拍椅臂站起来,愤然道:“气死我了!竟敢对我的人动手!小灰你有没有查清这捉妖师是个什么来历!” 灰兔精小灰忙点头哈腰迎上去,一脸讨好地说:“山君你莫生气,当心生气会长皱纹呐。这捉妖师是伏魔山庄元一大师的徒弟——齐霄。最是冷血无情,手下丧命小妖无数,实在可怕。” 青衣女子眉间微蹙:“他法力很深?” “自然是不敌山君你了,”小灰忙拍马屁,“但小的……小的实在不敢与他为敌。” “废物!”女子怒斥一声,稍一思忖,便有娇媚笑容浮上唇角,她理了理鬓发,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个臭男人,还能是我小青的对手?待我整装前去,保证将他迷得神魂颠倒,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边说边拧了拧腰,展露出傲人的曲线,小灰怎敢再看,低着头迎合:“是啊是啊,山君是临安府第一美人,天下男子,莫敢不从!” 自称“小青”的青衣女子瞪了小灰一眼:“只是临安府?” 小灰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拍了自己嘴一下,道:“不不不,三界第一。” 小青得意笑笑,整了整衣襟,道:“你传令下去,让他们准备妥当,本山君亲自将那个什么霄抓回来,给你们当下酒菜!” 小灰点头如擂鼓,旋即退下传令去了。 小青则开始梳妆打扮起来,刚用螺黛将眉毛描得几乎飞扬入鬓,小灰就又如火烧屁股般跑了进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山君,阿福他们又和齐霄对上了!” 小青一听,忙丢下螺黛,抓住小灰长长的耳朵,腾身飞出洞穴,往小灰指点的地方飞去,远远地便见到自己手下的几只小妖,果然正和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大打出手。 小青停下,小灰指点说:“山君,那就是齐霄。” 小青凤眼一眯,细细打量,见那男子约二十岁的年纪,浓眉星目,鼻高唇薄,身高八尺,正气凛然,眉宇间更生得几分傲气,不由轻声赞道:“这齐霄倒是副好模样。” 小灰咽了咽口水,出声提醒:“山君,快救阿福他们啊……” “着什么急,”小青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年轻后生,你且给我看着。” 说罢,小青扭动着腰肢,款款向齐霄走去。 齐霄正被一众小妖缠的烦闷,忽见他们退散开来,让出一飘然而至的碧色人影,原是位生得风流多情的少女,眉目含情,正定定看着自己,不由便是一愣。 小青见齐霄发愣,心下得意,众小妖也是兴高采烈,议论纷纷:“山君果然美貌无双!你看那齐霄已然看呆了去!” 小青听了,更是心喜,站定后一摆盈盈腰肢,柔声开口:“少侠……” 谁料齐霄手中法杖竟直直挥来,正中她肩头,痛的她直想骂娘。 “妖孽!我今日定收了你!” “你……你竟然敢打我!” 两人一言不合,便是打了起来。齐霄挥动手中法杖,招招不留情面,小青渐渐落在下风。 围在旁边的众小妖见剧情竟和说好的不一样,惊愕地张着嘴,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去帮忙。 就在这时,小青被齐霄一掌打中,二人拉出一段距离。小青冷哼一声:“本座师从骊山老母座下,乃是千年修行的地仙!你一小小捉妖师,有眼不识泰山,本座不和你计较,还不快滚!” 齐霄压根不与她废话,浓眉一拧,挥起法杖,带动劲风呼啸,林中竹叶飞散,小青心中害怕,转身想逃,却被齐霄一把抓住后领,往下一扯,便是露出肩头莹白如雪的肌肤。 小青也不慌,反而眼睛一亮,回头冲齐霄嫣然一笑。 可齐霄哪里有她所料的半分旖旎痴迷神色,只是冷眼看着她作态,举起法杖就欲打下。 小青一避,闪开,气急败坏:“你……你你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齐霄压根不答此等问题,只厉喝道:“妖孽,今日我务必将你们一打尽,还这临安府一个清静!看杖!” 小青招架不住,连忙招呼身边看的瞠目结舌、下巴砸地的众小妖:“你们愣着干啥!还不快上来帮忙!” 众妖回过神来,在小灰的带领下一涌而上,将齐霄再度团团围住,虽是功力较小青还低微许多,但毕竟妖多势众,缠的齐霄分身乏术,小青趁机挥出一道青色的细丝,将齐霄困在其中,于他挣扎之间渐渐收紧。 小青这下轻松得意地走过去,俯视着他,道:“进了我这蛇毒,就别想逃脱了。哈哈哈,小的们,剁了他,我们今晚吃饺子!” 群妖欢呼:“跟着山君有肉吃!” 小青也是笑意灿烂,背着手欣赏齐霄狼狈不堪的模样,故意戏弄他道:“如果你现在跪地求饶,本座就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齐霄目光凶狠倔强地瞪着小青,一咬牙,双手奋力捏住手中佛珠,默念法咒,终破而出,趁隙逃脱。 小青忙上前欲拦,齐霄却是回身一颗定身珠掷来,再迅速逃跑了。 反观小青,只能保持张牙舞爪的姿势定在原处,动弹不得,想奋力把定身珠甩掉,确实不得,众小妖围在旁边愣愣地看着她,半晌,还是小灰试探着问了句:“山君……您怎么了?” 小青只有眼珠能动,她使出浑身解数转动着,示意小灰看向自己腰侧的定身珠,小灰忙伸手将定身珠取下,可以动弹的小青怒的脸胀的通红,提剑便追:“竟敢如此辱没与我,今天我定要将这齐霄大卸八块!给我追啊!” 率着众小妖便向齐霄逃跑方向一路追去。 2 这一追,就追到了药师宫外。 说起这药师宫,也是一个传。 号称能“治天下病,解天下毒,医天下人”的药师宫,建在建在临安府外三十里地的一处天坑内,宫宇巍峨古朴,四周古树参天,瘴气弥漫。宫中弟子分断阳、明决二宗,断阳宗为天下人所惧,使毒出神入化,大多无人见过断阳宗弟子的真面目,只为江湖传言,所见之人必已毙命,从无幸免;明决宗善医,望问诊切,药到病除,妙手回春。药师宫为上任宫主冷回春创立以来,不止在人间声名鹊起,在妖界也是无人不知。只为不管人、妖总有病痛,而宫中又有断阳宗护卫,无论人界、妖界,对这药师宫都是敬仰有加,从不敢冒犯。 冷回春三年前去世,药师宫便传到了现任宫主许宣手里。这许宣医术了得,又同时出身断阳、明决二宗,兼善使毒物,脾气乖戾,最是贪财。但凡有钱,无论人、妖、善、恶,俱是来者不拒。虽有说是他医者本心、一视同仁,却也有人说其不辨是非、唯利是图,倒是颇有非议。但因其于医药一道上确实有过人之处,凡进宫求药者,无有不痊愈的,倒依旧由其统领着药师宫地位稳固,且有逐渐壮大之势。 齐霄一身是蛇毒所勒出的伤,此时渗出的血已近乎将衣衫浸透,蛇毒也逐渐攻心,他逃到药师宫门前时,已是气力不支,眼角余光瞥见小青与众小妖逐渐靠近的身影,愤愤咒骂:“这妖女心狠手辣,作乱一方,可惜今日竟中了她的暗算……” 身边界碑上“药师宫”三个大字在他面前逐渐模糊,他终是气力用尽倒下。 小青率众小妖立即将他围上,小青剑指齐霄,也是恼怒:“本山君称霸一方,今日竟遭你暗算羞辱,不杀了你,如何解恨!” 正欲一剑杀下,却被小灰拉住衣角,示意她往后看。 小青回头看去,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停了一八抬大轿,轿周有四名着黑衣的高手左右护法,后面还跟着随送队伍数人,气势浩大,不容小觑。轿子被帷幕包裹的紧实,看不清主人是谁。 但不管是谁,又关她何事?正要转身再度提剑刺下,袖子却还是被小灰扯得紧紧的。 “你干什么?” 小青不解又不耐地望向小灰,小灰忙低声解释:“山君,这是药师宫宫上的轿子,他是天下第一神医,无论是人是妖都要卖其三分面子。” 小青冷嗤一声:“我堂堂山君,坐拥方圆百里,按理说这什么药师宫都是我的,还需怕他一个小小宫上?” 小灰紧张地摇了摇头:“这世上除了仙,人、妖都难逃生老病死,药师宫用毒出神入化,若是得罪了宫上,便等于和自己性命过不去啊!” 小青看看那轿子,又看看地上神识模糊的齐霄,还是不肯放过这报仇雪耻的机会,狠狠说:“本座倒要看看,什么毒能毒倒我!”虽是这样说,一时也没有再动手。 而那边药师宫的下属也抱拳低声对轿内说道:“禀告宫上,前面似乎发生了江湖械斗,有人受伤颇重,倒在了咱药师宫的门口,要不要带回去救治?” 轿内之人将帘子掀开一角,只能见他打帘的修长手指如玉,但面容却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十分神秘。他似是在打量齐霄,片刻后又放下帘子:“这不是还没进药师宫地界吗?不救,回宫。”声音倒是清越好听,岁数应是不大。 小青闻言大喜,冲上去就欲抓齐霄。 而神志不清的齐霄却将那宫上的话听进耳中,使出浑身力气一滚,终于进了药师宫的界碑内。 小青大怒:“你给我站住!” 下属见状有些瞠目,有些怔怔地唤了声:“宫上,他……” 那宫上似是料到有此一幕,没再打帘,就叹道:“既然入了宫中,那便还是捡回去随便治治吧。” 那下属忙称一声“是”,会同另一名黑衣护法便是飞身越过小青,要扶齐霄。 小青手持碧色双剑,再度挡在两人面前:“不许救!他是我打伤的,你们敢救他,就是和我作对!” 那黑衣护法与她对峙:“看你一身妖气,便不是好人,这人我们药师宫救定了!” 药师宫宫上也出言道:“他已进我药师宫地界,便是我药师宫之人,姑娘,你可以走了。” 小青听他声音平和,似是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大怒,持剑指向轿子:“好大的口气,本座今天偏要让他死,你能奈我何!” 见她对宫上不敬,四名黑衣护法立即聚集轿前,摆出阵势,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小灰见药师宫已摆出阵势,拉着小青转身就跑,其余小妖早就害怕,见状连忙跟上。 “你跑什么!那齐霄的命还都没取呢!”小青十分恼火,但小灰攥得死紧,她压根甩不掉。 小灰边带着她跑边道:“药师宫我们得罪不起,有多远还是躲多远吧。” 小青见小灰这么害怕药师宫,多少知点轻重,但犹自强撑道:“有什么好怕的!本山君法力高深,怎么会怕了他们!今天都怪你误事,等着,今晚本座再去寻他麻烦!”边说边反带着众小妖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却没看见,不远处的山林里,依稀站了位白衣女子,清秀静立,仿似九天仙子误下凡尘。 3 两名弟子将全身无力的齐霄抬进宫内。 轿夫将轿子抬至宫门前,仔细落轿,弟子打开轿帘,有白衣男子优雅地从轿内弯腰出来,再长身站立,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生了副十分清雅隽秀的好容貌,正是药师宫当今宫上许宣。 他稍稍抬眸看了看药师宫大气恢宏的牌匾,眸间隐有不张扬的满意之色,抬步缓缓进入药师宫。 “恭迎宫上回宫。” 前院中站了长长两行弟子,左边穿白衣,右边穿黑衣,俱是弯腰向其行礼,许宣淡然点头,便从两行弟子中间徐步走过,快到尽头时,一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从廊下斜斜冲至他面前,甜甜望着他,唤道:“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许宣见到她,原本骄傲自矜的面上终于有了丝亲切笑意:“师妹,听说我离宫这些日子,你已然经历了五觉丧失的历练,很好很好。” “谢师兄夸赞,”得他表扬的少女十分喜悦,“师兄回宫先好生休息,再来检查冷凝医术,如何?” 许宣摇了摇头,对冷凝说:“我先去丹药房,看看此次收回来的药材。”说罢,便继续提步而行,又补充了句,“你让清风送完那捉妖师就来丹药房见我。” 冷凝见他挺拔背影,心里有些失落,低声喃喃道:“许久未见,便只是这样?” 转眼想着她师兄的确为一名医痴、药痴,长舒一口气,便也不气了。她喊住旁边一着白衣的小弟子说:“你快些去传清风至丹药房。”那弟子得令而去,她想了想,也随着跟去。左右无事,不妨去看看师兄口中的捉妖师,是个什么情形。 刚步至客房,就听到宋二师兄在出声安抚:“你稍等,宫上随后就到。” 冷凝进门,问宋师兄:“宋师兄,眼下什么情形?”边说边看了床上揪着胸口满脸痛苦的齐霄一眼。 “他烧的厉害,一身伤口颇深,还中了蛇毒,”宋师兄一脸尴尬地拉着冷凝道一旁,压低声音问,“宫上呢?” “丹药房去了,听说这趟收获了不少好药材,你知他性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了。”冷凝也是有些尴尬地低声解释,和宋师兄面面相觑。 而齐霄耳力过人,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悦,冷笑一下,抬手封住自己心口两处大穴,起身说:“既然如此,就此告辞了。” 宋师兄忙去拦他:“大师!不可!” 齐霄笑意不屑:“腿是我自己的,我想走便走!” 冷凝见他一身是伤,步伐踉跄,也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说:“少侠请留步,不妨让我一试。” 齐霄打量她片刻:“小姑娘,你是?” 冷凝定声回答:“我是宫上师妹。” 齐霄思忖片刻,想她既是药师宫宫上师妹,医术当也不算差,自己这身子若是强行出宫,怕也的确难熬,便在桌边坐下,伸出手道:“姑娘,请吧。” 冷凝替他诊了脉,心里稍一思量,便取了随身携带的银针,为其扎下,齐霄便是一声闷哼。冷凝紧张地看了看齐霄,深呼吸片刻,便欲继续施针,旁边宋师兄见状,眉头皱的死紧,先是不动声色趁二人不备缓缓退出房门,然后便是一路往丹药房疾奔。 以他这师妹的医术,怕不要把人医死了才好啊。 还是赶紧求宫上来看,才是稳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章 宫上许宣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冷凝为齐霄施完针,齐霄却不见好转,反而越发痛苦。 他艰难抬头,冷汗淋漓地看着冷凝:“姑娘,你到底是在救人,还是杀人?” 冷凝也是一脸骇然,眼看他双臂乌黑,伤口黑暗,惊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何你竟然严重了……” 齐霄脸色一冷,双臂一震,将全部银针弹出,面色铁青的抓起自己的灰袍便大步迈向大门。 冷凝躲到门边:“少侠,你别动气。” “气?有什么好气的?”齐霄将唇角血丝一抹,讥笑道,“托你的福,总算见识到了药师宫‘高超’的医术,哈哈哈哈。” 他把“高超”二字读的特别重,冷凝脸上一阵发热,正当尴尬之时,门却突然打开,许宣站在门外,直直看着齐霄,竟是满面春风般的笑意。 齐霄脸上的笑不免僵住,他瞪向面前和自己一般年纪的许宣,恨道:“你是谁?笑什么?” 许宣唇角多扬了半分:“笑你愚昧无知。” 他缓缓说完,却突然扬手,三枚银针分别射入齐霄三处大穴,齐霄反应不及,捂着胸口退后几步,怒道:“你我无冤无仇,凭何暗算与我?药师宫便是这样一处不讲道理的阴狠地方吗?”又看向冷凝,愤愤道,“你们宫上人呢?让他出来好好管管他的手下……” 冷凝无奈地看向许宣,弱弱扯扯他衣袖,说:“师兄,你解释下……” 许宣面上毫不介意,还宽慰她说:“不必。” “你如此狂妄,到底是谁!我再问一次,你们宫上呢?让他出来同我理论。”齐霄气急,只觉心口渐渐燃起熊熊大火,恨不得燎了这药师宫。 许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在下药师宫宫上许宣,这位少侠眼力不济,要不然等我再为你瞧上一瞧再同我理论?不过诊金便要另外计算了。” 齐霄几乎是要晕了过去,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颤抖着指向许宣:“你……你是宫上?” 许宣颔首,又打量着他,然后惋惜般叹了叹气:“看来捉妖师和那些个江湖中人也并无什么区别,不过是一群只知整日喊打喊杀的莽夫。药师宫又不欠你什么,若你真想走,走便是了,休要吵吵嚷嚷,坏了我的清静,也坏了你们捉妖师的名声。” 齐霄受此侮辱,勃然大怒,正要冲上前扭住许宣理论,却忽然呕出了一滩血水。 “师兄!”冷凝大惊失色,她毕竟施了针,若是齐霄真出了事,她怕是会内疚一生。 紫宣却分毫不急,用眼神示意冷凝静观其变。 宋师兄上前扶住齐霄,只见齐霄不仅无碍,眼神反而逐渐恢复清明,双臂乌黑也是渐渐褪去,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面露喜色。 冷凝和宋师兄疑惑地看向许宣,许宣整了整衣袖,才慢条斯理、颇为自得地出声解释:“他所中的蛇毒淤积于胸口,必须待他怒火攻心,吐出这口毒血,方能好转。” 宋师兄长舒口气,笑道:“我就知道我们宫上不是有意怠慢。” 冷凝也是喜悦,满目崇拜地看着紫宣,问道:“那师兄方才的三针,是为了逼出毒血?” “非也非也,”许宣摇了摇头,笑意中有丝戏弄,“在我药师宫的地盘撒野,总要付出点代价。” 齐霄闻言又是怒上心头:“许宣!你!”话没说完,又是一口血水吐出,宋师兄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齐霄抱了抱拳,想请他对自家宫上的小性子多多包涵。 许宣则颇为欣慰地看着齐霄满嘴是血的样子,笑容更甚:“这就对了,多吐一会儿,自然就好了,”说罢转身就走,只冷漠留下一句,“让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药师宫可不是免费救治的地方。” 齐霄气的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指着他,指尖颤抖不已。 2 是夜,小青再度潜入药师宫。 她那些手下,听说要找药师宫的麻烦,纷纷称病告假,她恼他们胆小,更是决定要抓到齐霄,再给药师宫一个教训,好强化她的威信。 可眼下却甚是怪,不知为何,存药的库房就在眼前,她却迟迟无法靠近,似是有什么相阻,令她走来走去都似在原地踏步。 她准备飞身而起,却发现自己的法力不知为何,也调动不了。 而身后似乎突然有一道白影晃过。 小青情急之下化作原身,终以一条小蛇姿态潜入了药材库房。 “找不到那狗贼,便至少要拿些药材回去,让药师宫知道,本座不是吃素的!”小青化作人形,手一挥,现出青丝覆在药材上,催动法术,地上药材便尽数消失,她正得意地想飞身离开,房门却怎样也推不动。 她专注推门,没注意怀中隐隐白光闪动,房中灯火忽然熄灭,她回头去看,房门却突然开了。 小青有些害怕:“这药师宫里不是都是些人吗?怎会如此邪门……”一边念叨,一边急忙离去。 回得洞内,她自是不提邪门之事,只得意地盘坐太师椅上,由得底下小妖们谄媚地围过来。 “看到没?药师宫也没什么了不起,本山君可是来去自如!” “山君说的是……” 小灰话还没说完,抱着草药的阿福却诧异道:“山君快看,这药……” 小青定睛一看,只见方才那些药材居然悉数变成了杂草,而杂草中间露出画卷一角,小青气愤,一脚踢向杂草堆,画卷飞出,小青眼疾手快,抓住画卷,再将其掷向空中,施法将其缓缓展开,只见画上一妙龄女子,出尘绝艳,白衣翩翩,美的让人忘却呼吸。 “哇……”不知是哪位小妖率先发出一声惊叹。 小青翻了个白眼,生出嫉妒之色,挥手变出了一只沾满墨水的巨大毛笔,怒视着画上女子,冷哼道:“待本座来涂黑你的脸!” 还没等得意洋洋的小青靠近,那画上女子却忽然活了过来,衣袖翩跹,飞身飘出画卷。 众妖都是大惊失色,纷纷窜出洞穴,小青也是骇然,连连后退,险些摔下楼梯,白衣女子神态端庄安静,从小青头顶飞过,身姿曼妙,真如飞天盘旋。 小青却无心欣赏这份美丽,捂着脑袋边跑边喊:“妈呀妖怪呀!啊啊啊啊!” 白衣女子失笑,落在小青面前,出声问道:“你自己便是妖,还怕妖啊?” 小青似是被人点醒一般,愣了片刻,觉得脸热,强颜正色道:“我哪里怕你了?”又打量了一下白衣女子,“喂,你来我的山头做什么?”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不急不慢道:“听说此处有妖打着家师旗号招摇撞骗、为祸人间,我特来看看。敢问你可是此处山君?又请问你师从何人?” “本座师从骊山老母,乃是修行千年的地仙,奉命掌管这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妖怪,”小青轻哼一声,挺胸自得道,“怎样?怕了吧?” 白衣女子神色间滑过一丝了然:“果然是你。” 小青瞥她一眼,又洋洋说道:“本山君大名谁人不知!其实只要你跟了我啊,保管以后吃香喝辣,还有蟠桃吃哦!” 白衣女子似有些馋了:“真的,你有蟠桃可吃?” 小青见她追问,有些讶然,但依旧强作无谓,一拍胸口:“自然有!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本事!看招!” 说着小青便唤出双剑,刺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却是不慌不忙,举手投足飘忽若仙,小青根本近不得她的身,是故越打越急,几次扑空后,小青羞恼,提剑猛刺。 白衣女子却是好整以暇,左躲右闪笑看着小青,问:“你的蟠桃是何处得来?若我赢了可否告知?” 小青见她还有心继续追问蟠桃,不免抓狂:“重点不是蟠桃!” 白衣女子神情无辜,问:“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小青愤愤:“重点是……你到底还打不打了!” 白衣女子唇边弯出如花笑意,唤出一把白玉般的长剑,挽了朵剑花,迎向小青。然而她真出手,小青不过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被白衣女子剑指在喉。她立刻把剑一丢,耍赖大喊:“不行!这场不算!” 白衣女子好问道:“为何不算?” 小青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说的振振有词:“本座今天才和药师宫的人大战三百回合,是故体力不济,明天!等本座休息完了再行战过!” 白衣女子失笑,似是觉得小青可爱,笑的也有些纵容:“那我们明日再战,只是若你输了,可愿服气了?” 小青嘟嘴,犹自倔强,嘀嘀咕咕道:“比过再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白衣女子笑意更深。 小青见她笑的宽容,有些窘迫,环视洞穴里,见一只小妖都不剩,更觉气愤,道:“一群没用的家伙,危险来临的时候丢下本座便跑,要他们何用!” 白衣女子在她身边坐下,正待劝说,小灰便跑了进来:“山君山君!” 小青正找不到出气筒,揪起他的兔耳朵便说:“刚刚你们跑哪儿去了!” 小灰痛的“哎哟”直喊,还得求饶:“山君饶命啊,方才小的们是跑出去给山君您逃跑腾路了……” “谁说本山君要逃了!”小青气急,手上力气越发重了三分,但见小灰痛出冷汗,便赶紧丢开,轻哼一声道,“本山君只是一时不察,受了惊。”边说边还试探性地瞥了眼白衣女子。 “是是是,依山君的本领,自然无所畏惧,百战百胜。”小灰赶紧溜须拍马,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被揪红了的长耳朵。 小青满意地“哼”了声,又说:“不过你等这么久进来救我,是不是太晚了点,他们呢?”回头见阿福等都在洞口伸个头进来看,又道,“躲在那里干什么?” “我们知这位姑娘没有伤山君之意,便没有进来,不不不,山君,先不解释这个了,刚传来的消息,说齐霄毒发不治,暴毙而亡,药师宫怕辱没自己的声名,要连夜把他抬出来安葬。”小青一时打岔,小灰差点忘了自己冲进来的正事。 “什么?可靠吗?”小青不敢置信。 “是小雀传来的消息,应该可靠。” 小青脸上除了焦急外,竟是有些懊恼:“那捉妖师竟如此不济?不行,我定要将他尸首焚烧干净才能出气!”话说完,便直直冲出了山洞。 小灰不知自己该不该跟去,一时看看小青,又看看洞内的白衣女子,抓耳挠腮片刻,最终还是跟出了洞外,却早看不到小青的身影。 小青用了法术,往药师宫方向飞去,果然见到一众人抬着棺木,神情沮丧。她捏了个诀,天地间立马黄沙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 小青飞身向棺木飞去,怒喝道:“把尸体给我留下!” 抬棺材的弟子们丢下棺材,转身逃跑,小青一掌劈向棺木,不料棺盖猛地飞起,小青闪躲不及,被撞了个满怀,她立觉有诈,转身想逃,但为时已晚。齐霄从棺中暴起,挥起法杖就想将她当场击毙。小青两指一掐,施法抵挡,一时两人陷入僵持,但不得片刻,法杖四周的金色光芒就渐渐压过了小青的青色光环,小青渐觉胸闷,心知如此下去,必然要糟,竟一头往前撞去,扑向齐霄怀中。 齐霄吓了一跳,于后撤之际拍向小青后背,但毕竟已非十分力道。 小青受了这一掌,唇角有血丝渐渐滑落,她振作起精神,嫣然一笑:“不过是个臭男人,还装什么坐怀不乱。”留下这一句,便于黄沙大作中遁形逃脱。 齐霄冷哼一声,法杖重重砸地,他便借力而起,准备飞身去追,却被混迹出殡队伍中的许宣拦住去路,温声相劝:“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齐霄不以为然,横他一眼:“你懂什么?她是妖!今日不除,后患无穷!” 许宣摇头,啧啧叹道:“非也非也,斩人斩妖皆是杀生,你若真有本事,斩断业障,才是大道。今日我配合你,不过是为了给这擅闯药师宫的小妖一个教训,并不是要杀了她。” 齐霄为他的歪理邪说气的鼓眼睛:“你这个人,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许宣挺直背,微微一笑,颇为骄傲的样子。 这时候黄沙渐散,清风揉揉眼睛走上来:“啊,少侠,你没死!宫上你不是说他旧疾复发吗?你们连自己人都骗,是不是有些过分……” 齐霄正为小青逃走而火大又找不到出气筒,便对清风呵斥道:“斩妖除魔何拘小节,诈死算什么,真是少见多怪!哎呀!你为什么打我!” 许宣从齐霄头上缓缓收回自己的折扇,冷哼一声:“谁让你对药师宫的人不敬?清风,别理他,我们走!” 齐霄追上前去,不满地嘀咕道:“喂,你这个人,心眼怎么如此之小!” 小青踉跄着回到洞府跌倒,在小灰的搀扶下进的洞内,盘膝而坐,运气行于周身,众小妖在旁关切地看着,不敢出声。 忽然精气消失,小青睁开眼睛,“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喃喃道:“那齐霄法力不弱,竟然伤了我灵珠……”又看向身侧的小灰和一众小妖,“你……你们快去帮我捉个人来,让我用他的生气疗伤……” 小灰得令,尚未动作,却有一道白光飞来,将小青上下拢住。 那白衣女子走来,冷声叱道:“你怎能用活人疗伤?此行违背天道,将来必遭反噬。” 小青在白光包裹中胸闷难当,动弹不得,忙求饶道:“上仙,小青知错了,快撤去法力吧。” 白衣女子将其一把拉起扶正坐好,点住她几处大穴,盘腿坐在她身后, 为她疗伤,不免责怪地说:“大家同是蛇族,你灵根不差,修炼千年不过如此,皆是因为不走正途,四处作乱不说,没想到还敢偷蟠桃吃?” 小青一动也不敢动,屏着呼吸弱声说道:“上仙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其实我……别说吃了,连见都没见过蟠桃。” 白衣女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小青后颈窝:“未曾偷过也好。”说罢便闭目运功,仙气袅袅之中,小青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待得白衣女子运功完毕,小青已是可以行动自如,小妖们围着她喜笑颜开,她却忙转身对一脸淡淡笑意的白衣女子抱拳道:“多谢上仙救我性命。今日小青知道了,上仙法力实在不知高出小青多少,以后小青什么都听您的,只是还未请教上仙,不知上仙是来自哪个洞府?” 白衣女子唇角一弯,有倾城之色,她缓缓开口道:“骊山老母座下,白夭夭。” 小青瞠目结舌,又惊又怕:“骊……骊山老母?” 白夭夭颔首:“是的,你每日挂在嘴边的,正是家师名号。” 3 许宣有名姐姐,名叫许姣容,嫁给了临安府钱塘县衙门捕头李公甫为妻。 许宣才出生没多久,二人父母便相继去世,后许宣又不知为何染上怪病,幸得冷回春所救,冷回春称许宣命格有异,天生天煞孤星,为保姐弟二人周全,两人最好分离,便留了许宣在药师宫并受其为徒。 许姣容自然不舍和弟弟骨肉分离,但也确实无可奈何。 而今她见自己成了宫上的弟弟,依旧要在宫外等候人通传,而她今日,是为了许宣的婚事来的。 她在临安府是著名的媒婆,促成的佳缘已有上千,多少原本有嫌隙乃至仇怨的家族,都能在她的劝说下,化戾气为祥和,结为秦晋之好。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她却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替她去通传的是清风,此时正在丹药房里一脸殷切地对正整理药材的许宣说:“宫上,这件事到底怎么样?许姐姐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许宣仿若未闻,只醉心于眼前的药草:“你记一下,明日要去补一批甘草,这药虽然寻常,却是一日都断不得的。” “是!”清风赶紧记录,又想起许姣容,再小心翼翼地问,“那您的婚事?” 许宣冷冷瞥一眼清风,视线就又回到面前的药材柜上,心不在焉地问:“什么婚事?” “哦,许姐姐是这样说的,”清风来了精神,模仿着许姣容的样子说,“他要是怕麻烦呢,就只管点点头,剩下的事都交给我这个做姐姐的做主,保管办的漂亮!” 许宣拿着病例,弯腰记录,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翻出一本医,翻看片刻,再仔细看看那病例,眉间微蹙,自言自语道:“这病看来的确有些蹊跷……”随后又着急地翻出另一本病例,凝神看着。 清风目光追着他在房里四处转悠,有些急了:“不是……宫上……我究竟要怎么回复啊?” 许宣甚是不耐烦,头也不抬地挥手道:“好了好了,一切全按她的意思办。” “真的?您答应了!”清风喜形于色,“那我这就去回复!”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向门外快速跑去。 许宣却继续专注地在病例上批注起来。 许姣容正在界碑外等的焦急,终于见到清风持着灯笼在夜色中向自己行近,赶紧迎上去:“怎么样?弟弟他怎么说?” 清风兴奋道:“宫上说,一切依照你的意思办!” 许姣容长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望着天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终于算是开窍了!” 清风宽慰她道:“许姐姐日夜为宫上挂心,宫上虽是冷性子,但心里想必都是明白的。” 许姣容用手绢沾了沾眼角的湿润,叹道:“我们姐弟命苦,我知他为了我的安危,是故意避着我的,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不管他呀……你说冷大小姐这么好的姑娘,他却迟迟不开窍,若是真叫别人娶了去,我该如何对得起咱地下的爹娘?” 清风忙点头:“我们也都盼着宫上能与大小姐在一起呢!” 许姣容再次深深出了口长气,笑道:“行了,得了你的讯,我也就安心了,我赶紧将这事告诉她去!” 清风见她扭头便走,似是十分心急,也不知她口中的“她”是谁,挠了挠脑袋,便回身,蹑手蹑脚地回到丹药房。 此时许宣刚好批注完病例,非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标注点了点头,抬眼看到清风进来,蓦地回忆起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清风,你刚刚说什么?” 清风愣住:“什么什么?” “李夫人啊!她刚才要你通传的是何事?”许宣着急,这时候他可真想把思想单纯的清风揍一顿啊。 清风想起这事,还在开心的笑:“就是你和咱们冷大小姐的婚事啊,你说,一切按她的意思办,许姐姐已经回去了。” 许宣愣了片刻,忽觉头痛,扶了扶太阳穴,他睁眼呵斥清风道:“胡闹!你为何不阻止我!”说罢,便一阵风般冲出了丹药房,往冷凝住处而去。 他平日不愿姐姐进药师宫,冷凝却会时不时让姐姐去她那里坐坐,果然,此时许姣容正站在冷凝院子外的小花园里,牵着冷凝的手道:“有你这么个知冷热的人在他身边,姐姐别提多高兴了!”冷凝则是一派娇羞。 许宣看得更是心道要糟,尚隔着一定距离,便忙不迭地出声挥手道:“姐姐!冷凝!”便是急得连优雅都不要了。 冷凝回头看向他,又羞得不敢看他,只轻声唤了句:“师兄。” 许宣来到二人面前,神色略现尴尬,而许姣容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便要往冷凝手上放,吓得他赶紧甩开。 许姣容为掩饰尴尬,赶紧干笑两声:“你瞧,可来得正好,我正和冷凝商量你们俩的婚事,连日子我都选……” 许宣忙打断她的话:“姐姐今日来,定是来求药的吧,正好,我为姐夫配了副新药,调理筋骨最是好用,清风,把药拿来。” 什么药…… 清风不解地挠了挠头,正待询问,许宣瞪他一眼,又继续道:“没拿?清风你最近可是越发惫懒了,竟没将药带出来,既然如此,你明日亲自带着药去李府赔罪,今日就散了吧,夜路难行,姐姐你注意安全,早些回去吧。”快速说完,许宣转头就走。 许姣容还在他连珠炮一般的语句中回不过神来,片刻才冲他背影喊:“哎哎哎,你急什么?” 听见她呼唤,许宣隐隐脚下更加快了步速。 冷凝清风面面相觑,迟疑着,还是只能跟上。 许姣容拉了拉冷凝的衣袖,冲她比口型道:“等我好消息!” 冷凝更是羞涩,红着脸低下了头,随手摘下一朵花,偷觑下许宣背影,唇边不自觉弯出笑靥如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一章 梦境难回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行到半路,许宣突然停下,沉着脸冷冷开口:“清风。” 清风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应道:“宫上……” “我瞧你最近是太闲了,”许宣声音冷的像带着冰碴子,“明日送药回来,去将库里的药材拿出来晒晒。” 清风睁大眼睛:“啊?是全部吗?” 许宣唇边有完美的微笑,反问他:“不然呢?” 清风懊恼地低下了头。 许宣再转了转目光,看向冷凝,见冷凝羞涩低头,便是眉心一皱,正欲开口,药师宫内却突然传来阵阵浑厚连绵的钟声,震得人心神不宁。 许宣神色严肃:“宫中出事了!” 有弟子从远方跑来,对许宣大喊:“宫上,大事不好,有人潜入宫中欲行不轨!” 许宣脸色更是一变,首先便往丹药房而去。 清风同冷凝连忙神色紧张地跟上。 怪的是,到了药室,许宣却发现名贵的药材不仅一样不少,似是反而变多了。 清风拿了账本仔细对过后,道:“宫上,好像是上次被盗的药材全都回来了……” 许宣若有所思,对清风和冷凝说:“你们留在这里再清点一下,唤些断阳宗的弟子来守着,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罢,便疾步出了门,待经过自己漆黑一片的房间时,许宣站定脚步,狐疑地看了片刻。 宫中之人皆知道他怕黑,不仅药师宫里灯火通明,他房里的灯,也是向来不灭的…… 许宣伸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闭着眼睛侧耳一听,发现呼吸声十分细微,心中安定,他睁开眼,按照记忆走向烛台,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却迟迟不点,忽地轻描淡写说道:“听你气息,是个姑娘?” 那呼吸声便蓦地粗重起来,许宣觉得有些好笑,出声续道:“若你以为呼吸声沉重,我便听不出来,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房间角落,有一轻柔婉转的女声响起:“我是逼不得已才躲进你房间的。” “不得已?”许宣冷笑两声,“能够躲开重重守卫前来还药,怎么便出不去了?你恐怕是另有打算吧。” 那女声有些迟疑:“我……我……我迷路了!” 许宣差点呛着:“迷路?那天见你与齐霄交手,倒是张扬。若齐霄知道他的对手竟如此迷糊,怕又是要吐不少血。” 那声音半晌未说话,只见黑暗中潜伏的,却并非许宣所认为的小青,而是白夭夭。此时见许宣误会,她也不解释,想着若是能化解药师宫和小青之间的矛盾,也是好的。片刻后,她才说:“待人少点,我会从你房间离开的。” 许宣淡淡讽刺道:“我以为当妖的都有些本事。” 白夭夭不服气:“要我展示给你看吗?” 展示?她当自己是卖艺的吗?许宣不太喜欢和低智之人交流,一时觉得有些头痛:“若你想低调出去,最好还是安静点吧。咱们约法三章,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要找齐霄麻烦,便去伏魔山庄。” 白夭夭皱眉:“你要将齐霄赶出药师宫?这不是有违行医之德?” 许宣啧啧两声:“他身上可没半分值钱东西,药师宫救活他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贪财,白夭夭一时倒也无话可说,只能讽了句:“你倒是坦诚!” 许宣不搭理她,想点燃房中灯火,可火折子刚是一晃,便被欺身而来的白夭夭一把握住,一时两人间靠的极尽,在黑暗中也是呼吸可闻。 许宣却不觉得这气氛有多么旖旎,只缓缓转过头,收起火折子道:“不愿点灯?倒是怪。哦,对了,你绝对不能从我房里出去。” 白夭夭颔首:“你放心,我绝不会牵累于你。” 许宣“呵呵”一笑:“这位姑娘,你怕是放错重点了。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大大影响了我的声誉。我可是药师宫宫上许宣,断不想这事被外人拿去大做文章,导致我身价的大大跌落。” 白夭夭为他的“歪理”怔愣片刻,千年时光,她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厚颜无耻”说的这么有道理的,最后嘟哝了一句:“我以为你考虑的是我的名声。” 许宣傲娇地笑了一声:“你有名声吗?跟我摆在一起,只是提高了你的江湖地位。” 白夭夭还要反驳,却听到外面传来清风的声音:“宫上,宫上你在吗?”说完便贴耳于门上仔细听着。 许宣和白夭夭立马收声,紧张地看向门外,直到听到清风大喊着离去:“怪,房里也没人,宫上上哪儿去了。” 听得他脚步远去,许宣于黑暗中对近在咫尺的白夭夭说:“你赶紧离开,看在你还药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 白夭夭弱弱开口:“那你得帮我指路,万一我又迷路了……” 许宣讽刺道:“呵呵,你干脆让我直接带你出去好了。” 白夭夭还没想到该怎么回话,窗外便又响起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清风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妖就在宫上房中!宫上从不熄灯,但分明房内有呼吸声!” 随后是齐霄的声音:“你们守在房外,我来收了她!” 许宣神色一凛,转身打开房中地道,将白夭夭一把推进去:“幸好当时师父在房内修了这条密道,不然我的清誉可就毁了。你快走吧,这密道恰好能通往宫外,你要是还能迷路,便回来找我看看脑子吧,不过请走大门。” 白夭夭有些怔愣,片刻后才问:“对一个三番四次与药师宫作对的人,宫上也愿意一视同仁吗?” 许宣见她一直不走,真是心急火燎:“基本上这只是客套话,你可莫当真。”说完,把地道一合,一抖衣服翩然坐下,对上用法杖破门而入的齐霄时,神色是十足的悠然。 齐霄用火折子照亮屋中,举目巡视见只有许宣一人,霎时便是愣住。 许宣却摇了摇头,颇有责怪之意:“你性子如此急躁,要不再给你开两幅清热泻火的药?”边说边站起身,走到门口,见门被齐霄打出一个洞来,更是心疼地“啧啧”两声,“齐霄少侠,你连诊费都给不起,眼下又欠下一扇门钱,这可如何是好,我实在替你感到担忧。” 齐霄语塞,眼睁睁看着他信步走到庭中,对宋师兄说:“传令下去,撤去各方守卫,让大家早些休息。” 宋师兄迟疑:“宫上,有人擅闯宫中……” “哦,”许宣摆手,“这事我已经查明,上次被盗的草药已经悉数奉还,既然她有心化解,我们药师宫好歹在江湖上有头有脸,无需再得理不饶人了。” 听得是来还草药的,一时众弟子议论纷纷。 宋师兄见状,忙出声安抚:“大家听宫上安排,快回去休息吧。”众弟子散去,宋师兄也向许宣拱手之后离开。 倒是齐霄,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许宣,摸着下巴道:“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很是特别。” 许宣颇为自矜,微笑道:“你现在才发现,未免也太过迟钝了。” 齐霄唇角噙了分不羁笑意:“那妖怪是你故意放走的?” “是又如何?”许宣整理了下衣服下摆,越过齐霄,径直往房里走。 齐霄神色变冷,看着他背影的目光更是不认可:“我看错你了。”他本以为许宣也是同他一般嫉恶如仇的,哪怕上次许宣不许自己去追小青,他都以为是许宣一时心软,毕竟他虽然嘴不饶人,心地却是很好,但和自己对妖的看法是大体一致的。可如今妖都潜到这药师宫来了,就在他房里,大好收妖除恶的机会,他却故意将妖放走,连一丝对妖的惧怕或是憎恶都没有……再不是“心软”二字可以解释的了。 而是许宣根本就不认为人妖殊途! 许宣听到他话,却脚步未顿,回到房间便关上了房门。 齐霄见其随后点燃灯,窗纸上印出他悠闲自得坐下的身影,捏了捏拳头便愤然而去。 2 许宣是夜做了个梦。 一个从他记事以来已经做了不下千遍的梦。 梦是一些很琐碎的片段,但都是有关于一个白衣女子。 印象最深的场景,是她站在满树的桃花下,微风拂过,带动她衣袖翩跹,飘然若仙。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无论他多么努力想要靠近,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此次又是如此,她背对着他,撑了把红色的油纸伞,静静立在茫茫大雪之中,他走上前,想触碰她肩将她转过身来,药师宫内却突然响起晨钟声声,眼前女子的身影便在他指尖成空。 许宣睁开眼,想起梦中女子,只觉十分惆怅。 呆然片刻,他方起身,窗外晨光微亮,他推开房门,一阵晨风卷着花瓣自面前飞过。他既想起昨夜梦中满树繁花下的白衣女子,亦念起他师父冷回春。 向来冷漠刻毒的薄唇轻启,却是十分的怅然若失:“转眼,已是三年了。” 药师宫祠堂。 许宣率全宫上下为药师宫创立者——冷回春祭奠。 他领着排列整齐的药师宫弟子向冷回春高高在上的牌位深深拜了三拜后,恭敬说道:“弟子许宣,三年来谨遵恩师遗训,恪守医者正道,主持药师宫内外,不敢存半点侥幸怠慢。幸得恩师庇佑,药师宫上下一心,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悬壶济世,心存天下。” 许宣想起幼时冷回春悉心教导的场景,和关怀备至的慈爱目光,一时心痛不已,因而起身后,他抛下众人,远远地独行在前,不愿言语。 直到冷凝于身后唤他:“师兄。” 他才止住步子回眸:“冷凝,你怎么面色通红,可是染了风寒?” 冷凝闻言,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倒是清风解围:“宫上,是方才诸位师兄弟在说,今日山下是桃花节,大家给老宫主守丧已是三年未曾去临安府游玩,便想带大小姐去逛逛这桃花节,但大小姐说要先问过你才去,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宣神色温柔地看向冷凝:“想到山下去?” 冷凝轻轻点头,又紧张地看向许宣,没想到许宣却是展颜一笑,道:“原是我疏忽了,既然今日恰逢桃花节,那大家便一同下山看看吧。” 众人皆是大笑欢呼。 许宣笑笑,又问冷凝:“你在宫中闲来无聊,打算去山下看桃花。不过就是这样,为何不直与我说?” 冷凝嗫嚅着,卷着自己的发梢说:“我还以为……师兄你不想去呢。” 许宣却毫不在意地说:“只要你想去,那便去吧,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师妹呢?” 说罢,便大步向前走去。 冷凝先是一呆,随后脸更似火烧一般,她害羞地掩了掩面,见众师兄弟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热切,脚稍一跺,便转身跑走了。 清风跟着许宣,侧首看着这一幕,觉得欣喜,看来自家宫上之前不知道幽会大小姐,是因为还在丧期啊……你看这三年一过,气氛都不一样了。 正想的桃花满天,却被许宣喊醒:“清风,你多备些银两,桃花节上有不少古籍可以收,今年可不能错过了。” 清风只觉桃花霎时变雪风,愕然道:“宫上, 您不是为了陪大小姐才去的吗?” 许宣甚是不解地望向他:“姑娘家的胭脂水粉与我何干?清风,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边说边摇头,率先走了。 清风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宫上,你难道真的不知每年临安府桃花节,都是男女幽会的好时节吗? “我可怜的大小姐啊。”清风内心替冷凝默哀,脚上却忙不迭地追上了许宣。 3 白夭夭最喜桃花,听小青提起这桃花节,自然是要一同前去逛逛的。 临安府本就热闹,此时更是张灯结彩,比肩继踵。 白夭夭生得端庄脱俗,小青则是妩媚妖冶,二人并行,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小青得意地对白夭夭道:“小白你瞧,他们都在看我呢!” 白夭夭却神色懵懂地问:“可是因为他们认出了你是妖?” 小青有些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扬着秀气的下巴一字一句纠正道:“是因为我的美貌!” 她这一嗓子,引来前面一男人回头来看,小青也不羞,反对其抛了抛媚眼,那男人顿时脚生趔趄,差点绊了自己一跤。 白夭夭见状,和小青笑在了一块。 路边有人在卖面具,小青为之吸引,拉着白夭夭兴奋地跑过去,递了一个给白夭夭把玩:“这种面具,只有桃花节才有,咱们也买一个来玩玩?省的来来往往的臭男人老盯着咱们瞧。”说着,小青便付了银子,并把面具罩在脸上,冲白夭夭晃动了下头,做着鬼脸,白夭夭被她逗得发笑,也是戴上了面具。 而街头,许宣看见白夭夭在面具摊前的侧影,隐隐竟是和自己梦中的女人重合在一起,他立刻冲上前,但人影憧憧,待他挤到卖面具的摊位前时,哪儿还有方才所见的白衣女子的身影,一时怔在摊前,怅然若失。 清风喘着气跟上来:“宫上,您跑得好快啊……” 冷凝随着过来,因为才跑过,白皙的面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摊位,问许宣:“师兄,您是在找什么吗?” “没事。”许宣不动声色地缓缓摇头。 冷凝见他似是不愿再解释,虽是心头疑惑,却也不再问了,目光转而被眼前的面具所吸引,认真挑选过后,选了两个自己十分喜爱的,便付了银子,递了个给许宣:“师兄!” 许宣将面具接过,看了眼,又递回给冷凝:“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庸俗之物。” 冷凝停下正要戴面具的手,怔然望着许宣,一脸失落。 许宣心头终究不忍,便转过头认命般把面具戴上,边走边道:“不过偶尔也得配合世人。” 冷凝笑靥如花,戴上面具跟着他便往前走。 走到路口时,前方突有杂技表演,带来人潮涌动,将许宣和冷凝、清风二人冲散,也将与小青走散的白夭夭冲到了许宣身边,撞了他一下,险些跌倒。 “小心,这里人多,别走散了。”许宣晃一眼白夭夭脸上和冷凝一样的面具,以为是冷凝,忙伸手扶了一下,可待他和白夭夭四目交接,才知道眼前之人的眼睛和服饰都和冷凝大为不同。 许宣忙抱拳鞠躬:“在下以为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唐突了姑娘,实在失礼。” 白夭夭欠身一福:“还得感谢公子相扶,何来唐突一说。” 许宣隔着面具笑了,拱手一揖:“告辞。” 白夭夭也准备转身离去,此时街边有一卖山珍野味的小摊却传出吆喝:“山珍野味,活捉现捕,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说话间,摊贩便从竹篓里掏出一条菜花小蛇,左手捏住七寸,右手拿着刀子便欲割下。 白夭夭正待上前,却见许宣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那小蛇从摊贩手里夺下。 “我说你这个人哪儿来的!”摊贩正欲暴怒,许宣已经丢下一锭银子,起身道:“这条蛇,我买了。” 摊贩收起银子谄笑,许宣则转身离去。 他穿着白衣的身影,被灯光蒙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晕,渐渐和她心底的影子重叠,白夭夭出神望着,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 只见许宣沿路抚着那条在他肩上摇头晃脑的小蛇,低声问它:“你呀,误入猎人陷阱,差点丢了命。你是不是迷了路?” 白夭夭听了这句,脚下几乎失了继续向前的力气。 紫宣…… 是你吗? 你的元神当初被凌楚补好了吗?你……你终于回来了吗? 只见许宣一路走到桃花林深处,看看四周,将小蛇放在地上,声音温和如春水:“以后小心点,别再让人抓了,走吧。”小蛇似有所感,转身望了望许宣,冲其晃了晃脑袋,再迅速消失在桃花林间。 白夭夭倚在不远处的树干,看着眼前这温柔一幕,忍不住抚上不断抽痛的心口。她看着许宣背影,几乎是忍不住要上前,摘去他的面具。 桃花纷飞,盈盈飘散,许宣长身玉立于花海中,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抬手将面具摘去,眯眼望向眼前的繁花似锦。 白夭夭看到他的面容,如被雷击。 果然是紫宣…… 那熟悉的面容,她辗转千年,不曾有一瞬或忘。 这是梦吗…… 白夭夭本能地上前一步,想奔向她痴梦千年的人,却又顿住脚步,似是唯恐再近一寸,她的梦就要醒了…… 在欲迷人眼的乱花之中,她眼眶逐渐湿润,扶在树干上的手缓缓蜷紧,终是给足了她勇气,让她敢一步步地向眼前之人靠近。她走的很慢,怕动作大了,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千年的等待真的太久了,久到她会生出幻境,既会对一切不可能抱以希望,又会觉得一切希望皆是不可能。 眼见是近了,她却突然被一只带血的手猛地抓住:“小白!救我!” 这声“小白”喊得她如大梦初醒,定睛一看,却是大惊:“小青!” “小白……我遇到了齐霄,他打我……”小青一身是血,神色慌张地道,“药师宫那个大小姐骂我是个罔顾人命的小人,但小白,我平时都是说着玩笑的,我从来没杀过人……”小青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便气若游丝地倒在了白夭夭身上,白夭夭紧紧握住她的手,再回眸一看,却发现林中再无一人。 “人呢?”她顿生焦急,反过来问小青,“小青,你刚才看到了吗?刚刚桃花林里的人呢?他去哪儿了?” 小青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林中有人,许是你看错了吧……” 白夭夭委顿在地,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我看的真真切切的,那就是他……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刚刚就在桃花林中,就和千年前一般……”深深喘了两口气,她目光四周里快速走了一遭,便神态恍惚地欲起身去寻。 小青却于此时,彻底昏死在了她怀里,白夭夭不得不将她抱住,望着依旧落英缤纷的安静林中,神情仓惶又茫然。 望着怀里的小青,她终是定了定神,施法带着小青一起回到了山洞内,运法为其疗伤。 整整一夜之后,小青终于幽幽醒转,拉住白夭夭的手:“幸得你及时相救,不然我这条命怕是难保。” “昨日到底发生何事,怎会伤成这样?”白夭夭皱眉问道。 小青嘴巴委屈地一扁,述说起来。 原来是小青因为买了糖葫芦吃,便把面具摘了,岂料刚好遇到清风和冷凝。清风出言不逊,对冷凝讲小青就是潜入药师宫偷药的贼婆娘。 小青自然不服,要和他二人理论。 中间冷凝冷嘲热讽,说小青罔顾他人性命,偷盗药材,延误他人诊疗,还嘲笑她之所以还药是因为惧怕齐霄。 小青最恨有人说她胆小和本事不济,当即就掐住了冷凝脖子,而齐霄此时又正好出现,逼得她将冷凝当做人质。 “你不知道,他毫不留情,当即就默念咒语,一排符咒腾空而起,绕着我转,可怕极了……而那什么冷大小姐,还趁机咬了我的手一口,我自然以牙还牙,本能地就朝冷凝脖子上咬了下去……那齐霄说我妖性难驯、四处作孽,一杖打来,我几乎魂飞魄散……幸好冷凝这会儿蛇毒发作晕了故去,清风让齐霄去看,我才趁乱逃了……”小青尚是虚弱,说完这番话便歇了好一阵才喘过气来。 白夭夭听得紧张,此时却是十分严肃道:“你不该咬她,要知道你这口毒牙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小青眼神有些愧疚,但犹自逞强:“那又怎样?” 白夭夭无奈地摇了摇头,唤来小灰:“小青伤了人,齐霄不会善罢甘休,我修一封,你替我送去。我会出面医治冷姑娘,请他暂时放过小青,日后我会携小青去药师宫负荆请罪。” 小青还不肯服输,梗着脖子说:“我又没错,为何要去请罪!” “对……对呀……”小灰也是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何况那齐霄那么厉害,小的我怕……” “你怕他?”小青眼睛一眯,立时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小灰忙摇头,比起齐霄远远的威胁,近在咫尺的山君还是更为可怕一些:小的为了山君愿意赴汤蹈火,何况小的……小的根本不怕齐霄。”小灰边说边弹眼泪。 小青满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白夭夭起身:“我现在便去药师宫救人,你不要到处走动,若再生事端,小心我回来重重罚你。” 小青委屈地扁嘴,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小白你注意安全……” 小白嫣然一笑,挥手施法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二章 重逢不识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用了障眼法,围着药师宫侦查了一周,只见如今的药师宫戒备森严,穿着黑衣的断阳宗弟子的防卫几乎遍布每一个角落,而药师宫四周全撒了厚厚的石灰粉,眼见着他们是知道小青是蛇身了。 终于被她寻着一处没有守卫的地方,她一挥衣袖吹散石灰粉,再飞身而入。 刚一落地便觉不对,地上竟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引往背后的山洞,她拼尽全力都无法摆脱。 那山洞也是古怪,一路斜着向下延伸,不过恍惚,白夭夭已处在山洞中央,洞中地面有明火处处,不知引的是什么燃料,熊熊不熄,而她甫一进入,火势也猛然变大,竟是有些灼人,而白夭夭再看向自己手臂,竟已现出白鳞,下半身也化为蛇尾,无法站立。 白夭夭想施法,更恐惧地发现自己一丝法力也使不出,根本无法变回人形。 “药师宫里怎会有这么强的结界……”白夭夭只觉心口灵珠也在不由自主地上浮,地火越发汹涌,洞外传来人声鼎沸。 “地火处有异象,快进去看看!” 白夭夭心里越发焦急,心知若自己这副模样被药师宫人看见,定会生出更多事端。只好完全化作蛇身,希望能待他们离去再说。 却不妨有一名弟子看到她便是一声惊呼:“这里竟有条白蛇!太好了,大小姐有救了!快抓住它!” 一群人涌上来,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白蛇抓在手里。 “我不是说了吗?用蛇胆解毒是下下策。”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白夭夭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可是宫上……宫中暂时没有苍琼莲花,宫外我们也努力去求了,没有一家药店或者药商有卖,大小姐她怕是等不了多久了……”抓着她的弟子委屈的解释道。 “唉……” 随着众弟子的散开,白夭夭眼前出现一个她熟悉入骨的身影。 只觉四周一下安静,时空皆已静止,她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之人,这个她等待了千年的人…… “紫宣……” 原来昨夜桃花林里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觉。 二十年前,凌楚竟然真的修补好了他的魂魄,此生,他竟然成了药师宫的宫上……可笑此生第一次重逢,在黑暗中,她无法识出他。 第二次在街头,他们都戴着面具,她亦没有认出他…… 如今,终于,她终于是找到他了…… 白夭夭无法出声,只能努力扭动着身躯,可抓他的人抓的死紧,她压根无法挣脱。 只见紫宣朝抓自己的人伸出手来,白夭夭念起千年前的九奚山,凌楚要杀她取心,是紫宣一把将她救下,而如今…… 眼前的人接过她,却是冷冷说道:“去丹药房,我要亲自取胆。” 白夭夭愣住,一时陷入深深的迷茫……这样冰冷的眼神和语调,真的是她的紫宣吗? 可她根本无法从眼前的面容上移开她贪恋的目光。 而许宣并没有将她带到丹药房,却是以“这条蛇身患隐疾,我要先替它医治,方能有健康的蛇胆可用”这一理由,堂而皇之地中途改道,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之后,他也什么都没做,只将她随手放在桌上,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思索着自言自语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解师妹身上的毒呢?我是真不愿杀这蛇……” 白夭夭见他皱眉头痛的样子,又觉他良善非常,隐隐找到了紫宣的影子。 可许宣下一句却让她险些咬着自己舌头:“唉,毕竟用蛇胆医治,实在有辱我的医术。” “罢了罢了,再等一日吧,若明日送苍琼莲花的货船再不到,便只有行此下下策了。”许宣觑了眼白蛇,用手摸了下蛇头,又嘀咕一声,“愣头愣脑的看着我干什么?感觉傻傻的,冷凝真用了这蛇胆,怕不会也变傻吧……”便出得门去。 白夭夭见他如此,几乎是要神经分裂,明明是和紫宣一模一样的相貌,为何性格却是这般相去甚远。 彼时的紫宣,温润如玉,唇角始终有春风般温和的笑意,哪怕她后来恨急了他对天下苍生都一般无二的温柔,可而后千年,经历了无数人间冷暖,方知道那份胸怀天下的大善是紫宣多么可贵之处。 而药师宫宫上许宣,为人刻薄贪财,说齐霄无钱医治便要将其赶出,对自己的医术骄傲自豪到眼里容不下他人的地步,嘴上更是不饶人,冷漠又自私。 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夜里,趁着许宣睡着,白夭夭决定入其神识一探。 他若真是紫宣,体内必然会有紫宣的元神。 白夭夭将手放在许宣额头,默念法诀,进入了他的神识。 只见其中纯白一片,随后,她便看到了许宣淡如烟尘的身影,正待向他走过去,却突然斜斜钻出几道紫色的藤蔓,将白夭夭卷在其中,她想要施法挣脱,却完全无法动用半点法术…… “怎会……明明他身上全无半点仙气,意识中怎会有如此强大的防御,让人完全无法靠近。”白夭夭往地下一滚,终于躲开藤蔓,而眼前紫宣的神识中渐起大雾,她仿佛失足踩空,就这样被逼了出来。 这一番挣扎,白夭夭已是面色苍白,元气大伤,不免伏在床边,望着许宣安静的睡容喘气。 “宫上!不好了!”忽有急促脚步声传来,白夭夭忙再度化身为一条白蛇,缩在桌边。 原来是清风,气喘吁吁地闯进门,道:“大小姐……被妖怪抓走了。” 许宣猛然从床上坐起,惊问道:“什么?” 2 药师宫刚抓到化为白蛇的白夭夭时,由于众弟子十分喜悦,交相传递着“大小姐已然有救不用再去抓蛇”的消息,就这样传进了前来替白夭夭向齐霄送信的小灰耳里。 因而小青这边刚得到齐霄既往不咎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得意,小灰的下一句便让她勃然大怒,一耳光向小灰扇去:“这么重要的事,你竟放在齐霄之事后面来说!不行,我要去救小白!” 她旋即起身,却是气虚脚软,险些跌倒。 小灰眼泪汪汪地扶住她,劝道:“山君,您伤势未愈,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不行!”小青甩开他,站稳身子,气势磅礴地道,“今天我就算是踏平药师宫,也定要救出小白!” 小青脚步虚浮地强撑着,带着众小妖来到药师宫前,待到弟子子时换班之时,让众小妖布阵吹散了地上的石灰,便飞身而入。 眼见她进入药师宫,小灰竟然偷偷地转身潜走。 小青不知道白夭夭关在何处,因而只有一个途径,便是用冷凝做人质来交换。 她刚将冷凝从房内带出,药师宫便是警钟长鸣,无数黑衣弟子将她包围在内,小青竟有些抵挡不过断阳宗的毒,只能用术法让冷凝升至半空,再挥出一道青色长绫绕过冷凝脖子,厉声对眼前的黑衣弟子道:“看看是你们的毒快,还是我的术法快,小心你们的大小姐人头落地!” “断流,不可,两毒齐发,大小姐怕是受不住……”宋师兄拦住旁边要施毒的黑衣弟子,看向小青的眼神恨到极处,“咬伤了人还敢到药师宫来放肆!” 小青也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们为了救她,不惜杀了白蛇,既然如此,不如杀了她一了百了!” “住手!”许宣带着清风及时赶来,穿过众人,来到小青面前,冷声道:“姑娘是真以为药师宫无能,可以任你几次三番的来去自如吗?” 小青知他身为宫上,能做得了主,便缓下语调说:“我无意找茬,只是为了你们抓的那条白蛇而来。” “白蛇?”许宣恍然,“那条蛇是姑娘所养?难怪看上去有些笨。” 小青面容不自觉地抽了一抽,嘴唇微颤:“笨?” 许宣微微一弯唇角:“你来,是想我们放了白蛇?” 小青还没回答,宋师兄便已急急抢道:“宫上!白蛇蛇胆药力最佳,但却也难寻,眼下苍琼莲花久寻不得,只有那白蛇可以救大小姐了。” 小青大怒:“你们为了救冷凝,便不顾那白蛇的性命了吗?” 宋师兄斥道:“畜生罢了,怎可和人命相提并论!” 小青正欲上前揍宋师兄,许宣就缓缓开口:“众生平等,小青姑娘说的没错,但是,我不会把白蛇放了……”他冷冷看着小青得意的神色在脸上僵死,“我平生最恨受人威胁,尤其是这么赤裸裸的要挟,来人,摆阵!” “我杀了冷凝!”小青大怒,手上施法,那青绫便是越收越紧,冷凝痛苦地挣扎着,而断流领着四名断阳宗弟子的长剑,也已将将抵至小青腰上。 忽然一道白光打来,将五只长剑震飞,又荡开小青,晕成一团柔和光影托着冷凝缓缓落至地面。 许宣众人忙不迭地涌上去查看冷凝情况,而白夭夭则衣袖翩跹,反手负剑地挡在了小青面前,向着许宣道:“还请宫上对小青手下留情。” 许宣抬首,看向白夭夭,不由一震…… 怎么会如此熟悉…… “宫上,大小姐她晕过去了!” 清风的呼唤让许宣略微回神,他抱起冷凝,声若寒冰:“她可没对我师妹手下留情。” 小青牵了牵白夭夭的袖子,虚弱地道:“小白,我是来……”救你的,不是为了害她性命…… 可惜她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许宣凉凉地看了一眼,只是抱着冷凝急急离开,并冷声开口:“将小青关入地牢,”又将清淡视线落在白夭夭面上,“若是这位姑娘不从,便一并关了吧。” 眼见他高傲离去的身影,白夭夭气的齿根发痒…… 他一定不是紫宣,不然断不会如此冷血无情!真是白白糟蹋了紫宣的好样貌! 虽然气,她却心下一定,眼下若想化解小青和药师宫的恩怨,还得先治好冷凝才是。 于是她任由黑衣弟子抬走了小青,又随着另一名弟子的引导前往大厅等候。 但终究是坐立难安,没坐一会儿,便起身寻冷凝房间去了。 白夭夭到的时候,许宣才为冷凝施完针,后者脸色已悠悠好转,但他依旧叹道:“毒已入心脉,恐怕撑不过一天。” 清风在旁边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方才去寻,那白蛇也已经跑掉了。” 许宣听了竟是自讽般一笑:“跑了?看来这条蛇是装傻……走吧,我们去寻些其他能解毒的药材,看能不能再拖上一拖。” 许宣起身,便正对上门口白夭夭略微怔愣的眼神,心底熟悉感渐盛,但他还是率先回过神来,问道:“姑娘来做什么?” 白夭夭也匆匆收起视线,闭眼定了定心,才福了福身,道:“不请自来,还望宫上见谅。” 许宣稍稍眯了眯眼,随后对清风道:“你去门外等我,我有些事想问这位姑娘。” 清风担心地打量着白夭夭,又看了看许宣,见他神色坚决,便退出了房间,并把门带上。 许宣率先冷冷开口:“我从不跟身份不明的人谈事。” 白夭夭怔了怔,忍下脾气正色道:“在下白夭夭,师从骊山老母,此次奉命来点化小青……” “好了!我清楚了,”许宣打断她,“若你来替小青求情,请回吧。” 白夭夭咬了咬牙,深深呼吸两次方能平心静气继续道:“既然小青有错,我愿意救治冷姑娘,还请宫上放她一条生路。” “你?救治冷凝?”许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夭夭,不屑地连哼几声,又怒极反笑,“请回吧!” 白夭夭真的快被惹她入骨相思的面容却说出刺骨寒凉的话给逼疯了,然后就是无止境的生气,气他这样刻毒自傲的人,凭什么拥有紫宣的模样? 停了许久,她才又忍了下来,只是无措地望着他:“既然宫上束手无策……” “是啊!我束手无策!”许宣也是气极,眯着双眸盯着白夭夭,“既然我都无能为力,你又凭什么?” “宫上医术天下无双,”白夭夭垂下眸,“但宫上可知,世上救人之法。除了医术外,还有术法。” “术法?”许宣拨弄着手里的银针,浓眉稍扬,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白夭夭:“那我倒想见识下。”说罢,他唤进清风,在其耳边耳语片刻,见其错愕迟疑又不耐地挥了挥手。 片刻后清风取来一个小小竹篓,递给许宣。 许宣从中取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他随即噙着三分讥笑,问白夭夭:“你可知这是何物?” 白夭夭拧眉:“西域圣蛛,天下至毒……” 她话音未落,许宣已经一根银针扎入那圣蛛,圣蛛吃痛,立马一口咬向许宣指尖,血珠霎时渗出。 白夭夭大骇,清风更是赶紧将那圣蛛拿开,捉回笼内,正要大喊,却被许宣制止。许宣笑意凉薄地看向白夭夭:“此毒虽不如妖毒难去,但却能快速要人性命。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让我见识一下你强大的……术法。” 白夭夭愕然看着许宣被咬之处,只见一段碧绿自他指尖而起,沿着手臂快速游动攀升,很快就藏入宽大的衣袖,她喃喃问:“为了测试我,宫上竟然豁出性命来赌?” 许宣郑重说道:“师父于我有大恩,临终只托付两件事,一为药师宫,二为师妹,如今师妹面临生死大劫,我不能随便将她托付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白夭夭听了,怔了些许,心中刺痛、纠结、疑问、愤恨、自讽多种情绪反复出现,却反而平静了。她在桌边悠然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徐徐道:“我师承骊山老母修行多年,唯一门规便是不打狂语……”又笑着看向许宣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和渐渐蹙起的眉头,捧着脸说,“你在硬撑吗?中了西域圣蛛的毒,应该很难受的。” 许宣控制住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强作无事地说:“行医之人,亲身试毒的大有人在。” “是吗?”白夭夭放下茶杯,起身朝外走去,“那你慢慢试吧,恕不奉陪。” “白姑娘!”清风见她要走,忙着急喊了声,又看向许宣,惊呼,“宫上!” 许宣只觉心痛如绞,手上一时失了力气,再握不住那根银针。 而就在银针落地发出“叮叮”两声之时,只见白色袍影浮动,从清风手中接过已近晕厥的许宣,拉开他胸前衣襟,缓缓将仙气注入他已呈碧绿色的胸膛,毒气随着仙气的涌入逐渐退去,许宣重重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白夭夭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恸道:“你难道就不会自封心脉吗?万一我不回头……”此时他便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若我自封心脉,又怎么测试你的本事?”许宣面色却是浮上些得意,“这一局是我赌赢了。” 那也是她确有本事好吗?他的重点到底在哪里……自大成这个讨厌的样子,若不是因为和紫宣分毫不差的面庞,她才不会救…… 许宣却不知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在清风搀扶之下缓缓站起,道:“等你救回冷凝,我便让你把小青带走。但你的术法只能用来救人,不可在药师宫任意妄为,若冷凝有个万一,我定不会对你和小青客气。” 白夭夭轻叹口气,随后起身,一把捏在他脸上:“宫上,你是不是带着人皮面具呀,怎么会差这么多。” 许宣先是双眸圆睁,半晌后发出一声大喊:“啊!!!!” 白夭夭看着许宣的表情,甜甜笑了。 终于出了口恶气。 白夭夭收回手,伸了个懒腰,便出去了:“我去准备一下。” 清风看着白夭夭惬意的背影,再看看他气得一边揉脸一边把头发吹得一飘一飘的宫上,迟疑了许久才说:“宫上,您怎可用自己试毒,清风就在旁边,您大可以……”何况还有药师宫上下这么多人,“万一白姑娘不救您呢?” “那我只能去阎王那里替师妹探探路,”许宣望着门外白夭夭消失的地方,眼神愤愤,“其实我应该拿白夭夭来试毒的,失策失策。” 清风额角青筋不自觉地跳了下,哀怨道:“宫上您也太不把命当回事了。” 许宣却不以为然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对清风吩咐:“让人在冷凝房中摆上暖炉,不可间断,别让寒气攻心。” “是。”清风得令,迅速出门安排去了。 而许宣回头看看床上的冷凝,又前后打量了下自己已经全然无恙的手,脑海中浮现白夭夭气鼓鼓的样子,唇边弯出三分笑意:“术法?有意思。” 而此时伏魔山庄外不远的林中,小灰颤颤巍巍地站在一黑衣黑袍面具蒙面的高大身影前,恭恭敬敬地道:“主人急着召唤小的,可是有什么吩咐。” 黑衣人声音极为低沉沙哑,更带有三分浸着血意的肃杀:“白夭夭今晚要替冷凝解毒,冷凝身上的妖毒已入心脉,白夭夭唯一的办法便是让灵珠出体净化,而彼时会是她法力最弱的时候,我要你想办法把那灵珠夺来。” 小灰脚下一软,便是跪在地上道:“主人吩咐,属下不敢不从,只是……白夭夭有千年法力,就算没有灵珠护体,小的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黑衣人冷笑一声,威胁道:“你可知我从不留无用之人。” 小灰伏倒在地,冷汗直直浸入面前沙土:“主人,属下一定会尽力,只是我的家人……” 黑衣人语气残忍嗜血:“若你做的好,我自会留他们性命。” 小灰忙着磕头,直到眼前突然落下一紫色鳞片。 黑衣人笑道:“蛟龙之鳞,上附有强大法力,能破火之结界,拿着吧,此物定能帮你不少。” 小灰拾起鳞片,抬头,却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身影。 3 暮春三月的夜里,仍是微凉如水。 白夭夭站在庭院里,仔细琢磨着药师宫的地火。 那处的结界之强,几乎逼得她现出了原型,想是仙力高深之人所设,但究竟为何会在这药师宫设下此结界…… 忽然感觉有人靠近,白夭夭目光顺着望过去,便见到了神情将信将疑的许宣。 许宣暂时收起怀疑与揣测,对白夭夭道:“白姑娘,我已命人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为冷凝解毒了吗?” 白夭夭却问许宣:“宫上,你可曾进过地火之中?” 许宣颔首:“基本上,药师宫的人都曾进入地火中。那地火一年四季皆同,我常借助它来炼制药材。” 白夭夭只觉惊:“难道,就没有人遇到过什么异样?” “异样倒是没有的,”许宣思忖片刻,又补充道,“只是……师父在世的时候曾说这地火颇有蹊跷,明明终年燃烧不止,地上却是一片冰凉,有违天象。” 白夭夭不语,心里却逐渐有了主意。 看来若是人,便可自如地进入地火,而不会受结界所扰。既然如此,她只需卸下仙力,化作凡人,便不会在那地火之处现出原身,而更可借那处对灵珠的强大引力逼出灵珠来为冷凝疗伤…… 主意拿定,她便抬首冲许宣道:“我想好了,就在地火之处为冷姑娘解毒,还请宫上派人护卫,切勿让人打扰。” 许宣点头:“白姑娘放心,不用你交代,我早就安排好。” “那事不宜迟,就请宫上将冷姑娘带来,我们地火处见。”白夭夭说完,便径直往地火去了。 许宣望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待他将冷凝从房间抱至地火,白夭夭已经打好坐静静等待。 冷凝烧的迷迷糊糊,胆子却比平时大上几分,环着许宣脖子道:“师兄,我怕……这毒连你都无计可施,万一……” 许宣看了看白夭夭,安稳冷凝道:“别往坏处想,白姑娘自有法子救你。” 冷凝含着泪水,紧紧倚在许宣胸口:“师兄,我还不想死……” “别担心,有我在……”许宣安抚完她,便将她放在白夭夭对面,让她盘腿坐好,再待对上白夭夭时,神色竟突然有些尴尬,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为何会有这样怪的情绪,仿佛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人抓了个正着。 白夭夭方才也是看着他和冷凝的亲昵互动,难免有些苦涩情绪从心里蔓延,她勉力控制着,平静的对许宣说道:“宫上,你可以出去了。” 许宣怔愣稍许,便是一拱手:“那师妹便拜托白姑娘了。” “宫上可以放心。”淡淡说完,白夭夭便不再看许宣,只是目光静静望向前方。 许宣见状便转身出去了。 白夭夭阖眸,深深吐纳片刻,睁眼,由着自己冰蓝色的灵珠受吸力所引,缓缓从心口离体,再奋力一推,将其放进了已然昏睡过去的冷凝唇内。 冷凝一震,霎时身子四周闪烁着华光,白夭夭额头却浸出了重重汗水,不停划过她光洁脸颊,顺着她小巧下巴滴落。 白夭夭此时动用不了仙力术法,只能凭着对自己灵珠本能的控制,诱导着它在冷凝体内运转,随着时间过去,冷凝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三章 强抢灵珠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此时的小青,却正在地牢里发火。 她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被白夭夭全然辜负,自己不顾身受重伤前来营救,她不仅没说一句“谢谢”,反而帮着药师宫将自己关进地牢,她决定待她出去后定要与白夭夭说个清楚,可望着四周却是一筹莫展,齐霄送来的降魔杵就挂在牢门上,她根本使不出半点法术,甚至一贴近牢门便会遭到巨大反噬。 小青躺在地上,摸着自己“咕咕”直响的肚子,喃喃道:“怎么不送饭来,饿死我了……” 忽然,有一粒石子砸在她身上,小青起身,左右张望,却没有见到人,只隐隐听见小灰的声音在喊:“山君,山君……” 提到小灰,她也是生气,为何闯进了药师宫他就失了踪,估计也是个叛徒。 正愤愤,脑袋却又被一粒石子砸中,小青怒气冲冲地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了小灰趴在天窗栏杆处的脸,正畏畏缩缩地道歉:“对不起啊山君,没控制好力道……” 小青卷了下袖子,正待指着小灰开骂,小灰却急急断掉她的话:“山君,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你?救我?”小青觉得自己听见了莫大的笑话。 小灰却不言语,只用手里那在夜色中闪着紫色光芒的鳞片一挥,降魔杵便应力而落。 小青简直瞠目结舌,小灰却催促她:“快啊,山君!” 小青忙捏了个诀变回原身,从牢门栏杆之间爬行而出。 小灰在外面接应她,拉着再度变回人形的她快速的跑,但没行多久,小青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不是出宫的路,你想去哪儿?” 小灰边跑边说:“山君有所不知,白娘娘就在前面的山洞里用灵珠救人,这是咱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若是能趁此机会夺得白娘娘的灵珠,有了她的千年法力,将来咱们还用再看别人脸色吗?更可报得这几次的耻大辱!” 小青停下脚步,甩开小灰的手,道:“我怎么忽然觉得你这小子不对劲,不但单枪匹马闯了地牢,轻而易举就能弄掉降魔杵,现在还想这么缺德的点子……”小青揪住小灰耳朵,厉声问,“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冤枉啊,山君,”小灰忙捧手告饶,“小的全心全意为着山君着想,若是山君怕了白娘娘,甘愿一辈子受气,那咱们回去便是……” “呸!”小青松开小灰耳朵,啐了一口,“谁会怕她!?” 小灰又拖着小青前行:“咱们走吧山君,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二人来到山洞前,远远见着山洞门前不少守卫,而越接近那山洞,小青就越察觉到里面有强大的吸力要将二人吸入。 小青忙不迭地后退,藏身于角落处平息呼吸,只觉胸口翻腾、烦闷异常。她惊讶地看着小灰:“这里的结界怎会如此强大?我们一旦进去就会化为原型,被那群凡人看到,怕是灵珠不得,还会惹来一身麻烦。” 小灰解释道:“白娘娘是卸下了仙力进去的,咱们也可效仿,而且这地火还有另一处入口,怕是连药师宫人都不甚清楚。” 小青狐疑:“那你如何知道?” 小灰眉目间滑过一丝惊慌,只能催促小青来掩饰:“山君,当务之急是灵珠啊!若是不趁着白娘娘灵珠出体的机会拿到她的灵珠,怕是山君一世都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山君你想想,你为了救她连命都豁出去了,她却全然不顾姐妹之情,配合着药师宫众人将你关入地牢……” “好了!”小青恼然打断小灰,看着地火咬牙道,“白夭夭,是你先对不起我的……走!” 小灰喜笑颜开,带着小青来到他从黑衣人处得知的入口,果然无人把守,且结界也较方才的正门弱上许多。两人卸去法力,悄然潜入山洞,只见火焰升腾之中,白夭夭脸色苍白,汗湿衣衫;而对面的冷凝胸口闪着冰蓝光芒,脸色已然恢复正常。 小青看的恼怒:“小白的仙力用来救这丫头真是糟蹋了!” 小灰却道:“山君,灵珠在那丫头体内,咱们该动手了!” 小青点头,两人慢慢从后面接近冷凝。白夭夭感觉异状,倏地睁开眼睛。 小青旋身一闪,运掌朝白夭夭攻来,因卸下了仙法,只剩武力可拼,因此这一掌全无掌力,白夭夭弯腰避开,站起身来。 小青冲小灰喊道:“快取出冷凝体内的灵珠!” 小灰一个快步,一掌抵在冷凝胸口,想逼出灵珠,却也因没有法力而无法得逞。他心急如焚,冲小青喊道:“不行!逼不出来!” 白夭夭冷眼看着小青,心里大为失望:“你竟然打灵珠的主意?” “是你逼我的。”小青无辜地耸了耸肩,又是一掌向白夭夭攻去,二人一拆一解地在山洞里过手,白夭夭灵珠离体,又卸下仙力,行动颇为吃力,一时不察吃了小青一掌,竟是心口一震,跌坐地上,唇角渐渐涌出血来。 小青有丝愧疚,却也不愿露出,只叹惋道:“咱们修仙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灵珠不得离体,小白,这次你太轻忽了!” 白夭夭叹气:“你认为是我的错?你当我是为了谁……” 小青冷哼一声:“那定不是为了我的。咱们是妖,该齐心对付人,你却为了人来为难我,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得了灵珠后功力大增,自然不计前嫌,你以后要是遇上困难,别忘了来找我!” “山君!该走了!若是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小灰扛起冷凝,跺足对小青急道。 白夭夭摇了摇头,劝小青道:“这灵珠上附有一种极霸道的命格,对你有害无益!” 小青转身,冷声说:“我不信什么命格!若等你取回仙力,我就不是你的对手。”说罢便与扛着冷凝的小灰一同往另一处出口而去。 白夭夭想撑起身子去追,但此时已是极为虚弱无力,压根站不起来。 小灰缓缓行着,回头打量了下白夭夭,一闭眼,将手中的紫色鳞片丢了出去。 霎时间地火猛然窜起,烈焰扑面而来,渐渐要将白夭夭吞噬其间。 小青感受到热浪,回头一看,便是大惊失色:“地火怎会突然如此汹涌!不行……小白会有危险!” 小青说着就要往地火里冲,却被小灰拉住:“山君,切莫节外生枝!药师宫的人会救白娘娘的!” 小青摆脱小灰的手,却被突然窜起的火苗点燃了衣角。 小青上蹿下跳地用力拍打着,待火熄灭,她隔着熊熊火焰望着白夭夭,对上她平静的神色,终是知道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听得另一处洞口渐有人声喧哗,小青跺了跺脚,终是扭头而去。 2 火光大到在山洞外都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药师宫众人紧急取水往地火里浇去,但火势愈演愈烈,全然无法控制,而越来越多人因靠近地火而被灼伤,被逼得连连后退。 许宣紧蹙眉头望着火势,清风紧张道:“宫上,大小姐和白姑娘还在里面,怎么办?” 宋师兄迟疑说道:“白姑娘本事挺高的,应该无事。” 许宣却摇了摇头:“若是白姑娘能用术法,火势不该如此之大。” 清风蓦地抬头:“宫上,该不会是白姑娘想对大小姐不利吧……” 许宣眉头锁的更死,这时,一名小弟子跑来,神色慌张地说道:“不好了,宫上,地牢里的那只妖怪逃了!” 许宣不由一震,急声道:“快带人包围山头,务必抓到小青!” 宋师兄拳头捏的死紧:“这火莫非是小青……” 许宣沉思片刻:“齐霄留下了元一大师的降魔杵,她能逃脱定然是有人帮了她……”话音未落,他拦住一正奔跑着的弟子,从他手里接过水桶便举过头顶,把自己浇了个透,随后便往火里冲去,只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宋师兄和清风来不及阻拦,只能急声冲他消失在火场里的背影大喊道:“宫上!”清风本也想冲进去,却被宋师兄拦腰抱住,只能望着山洞唉声叹气。 本在伏魔山庄炼妖的齐霄,远远透过窗子望见药师宫火光冲天、妖气盘旋,也忙赶了过来,正看着许宣冲进火海,忙问宋师兄和清风:“怎么回事?” 宋师兄和清风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情况说了,齐霄顿了顿脚,转身边跑:“我去把那蛇妖抓回来!”随后便是一阵风般的消失了。 许宣冲进山洞,透过四窜的灼灼火苗,看到了倒在洞中央的白夭夭,她脸色苍白却勉力要站起来的样子,不知为何似把利剑戳中了她的心脏。他将手放在心口,不解地自言自语:“这心痛……怎么回事……” 火光一爆,许宣闭上眼后退了几步,再睁眼时,不知为何,他只被一种强大的思想操控——他要救她。 他定要救她出去。 于是他一步步走向白夭夭…… 白夭夭早已神志不清,彼时支持她不断站起来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回冷凝,因为这是她答应过许宣的事情,她不能让他看不起……此刻,她于挣扎中隐隐见得一个身影,从熊熊烈火中向自己大步走来,那身影渐渐清晰,她看得清楚明白:是紫宣! “紫宣”蹲下身,将手放在白夭夭额上,问她:“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白夭夭握住他的手,缓缓坐起来,眼睛一瞬都不敢移开:“紫宣……是你吗?” “紫宣”将她缓缓抱起:“走,我们先出去。” 白夭夭紧紧地抱住他,嚎啕大哭,就如同千年前那般一样,毫不矜持,亦不勇敢,她就是那条他保护的太好的小白蛇:“你不要再丢下我了,紫宣,这千年来,我真的好怕……怕你再也回不来了……这样的日子,这样日日在三界寻觅你的元神而不得的日子,这样每天温养你的元神却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了……” “……不怕,我来了。”“紫宣”长长叹出口气,徐声安抚道。 “答应我!别再离开我!”白夭夭用尽浑身力气,抱住紫宣的腰,唯恐一松开,这一切又成了幻象。 她的软弱和依赖,在这一刻展露无遗,“紫宣”望着她,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睡吧。” 白夭夭如被催眠,缓缓闭上眼,就此陷入深眠。 而此刻的许宣,身上不知哪里来的术法,一路自火海走来,四周火苗便纷纷退散让开,他就此抱着手里的白夭夭,一步步稳稳当当地缓缓走出山洞。 待许宣走出山洞,正准备披着用水浇得透湿的披风冲进山洞的宋师兄和清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而待看清楚他怀中之人时,宋师兄愣愣地问道:“宫上,大小姐呢……” 许宣也是懵了,为何在山洞中,他竟完全没有想起冷凝…… 彼时就像着了魔,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此刻怀里的白夭夭一人…… “冷凝……”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白芒从许宣眉心闪出,冲向天际,他浑身一震,膝盖一软,便直直跪在地上,仿佛虚脱一般,晕倒在地。 众人大惊。 而就在此时,身处九奚山俯望人世间的青帝见到那冲天白芒更是难掩讶异…… 他掐指一算,又幻化出冰镜一观尘世,愈发心惊。 原来当时紫宣拼尽浑身法力用自身魂魄设了结界来封印蛟龙,现如今火界已破,究竟是凑巧,还是人为…… 若是人为,只怕三界将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青帝一面想着,一面到了紫宣房中,望着紫宣房中一如千年前的陈设布置,他一时竟是喜忧参半…… 不免喃喃念道:“紫宣,你说为师当初没毁了聚魂灯,究竟是对是错……” 而此时,被青帝妥善存好的聚魂灯上的五片花瓣,已有一片怒然绽放,花瓣上燃着小小的焰火,仿佛紫宣重新燃起星星之火的生命。 3 齐霄找到小青的时候,正见到冷凝自山坡滚落,小青没有拉住,便冲着旁边的小灰发脾气:“你怎么没拦住她!这可如何是好!我只想要灵珠,没想要她的命!你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去找她呀!” 齐霄见到此景也是大怒,斜地里冲出,冷凝早已没了踪影,回身冲着小青便是一杖打去:“妖女!当时留你性命果然是错!” 小青慌忙避开,吃力地躲闪了两下,突然瞥见自己手中从冷凝身上才逼出的灵珠,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吞下。 只见小青缓缓飘起,周身晕染开幽蓝色的光晕,稍一定神,便是冲着齐霄一剑刺过,霎时剑光夺目、光华万丈,齐霄就地一滚躲了开去,竟是险些避闪不及。而她剑光过处,青草、树木俱成焦土,齐霄难免失色,冲小青吼道:“你做了什么!?” 小青也是为这力量所惊,望着自己的手怔然半晌,随即面现得意之色,轻哼一声道:“你若现在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休想!”齐霄一跃而起,又是挥杖逼向小青,可小青丝毫不如以往般左支右绌,不仅应付自如,反倒于反攻间将齐霄逼得连连后退,唇角渐渐咬出丝血迹来。 可好景不长,不过百招之间,情势便已发生剧变,小青突觉胸口一阵刺痛,竟是全身乏力,一个回转便跌倒在地,捂住胸口,面色惨白:“这灵珠……” 齐霄的惊讶转瞬即逝,法杖往地上一敲,轻嗤一声:“哈!我当你有什么本事,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还不快快受死!”说罢,便是高举法杖,直直劈去。 小青只能闭上眼睛等死,小灰吓得跌坐在地,竟是没找到力量去救下小青,而齐霄那虎虎生风的一杖却没有落在小青身上。 小青不敢相信地睁眼,只见一股青色法力缠绕住了法杖,令其停在自己眼前不过三指的距离,再也无法动弹。 齐霄抬头回望,有些气馁地冲来人说:“师父,你做什么……” 只见远方走来一穿着黑色道袍的道人,背上背着装满新鲜草药的竹篓,仙风道骨,样貌清癯,正是齐霄的师父,伏魔山庄的庄主——元一。 元一走近,一敲齐霄的脑袋:“还敢问我,为师让你看着丹炉,你到这儿来又是做什么?” 齐霄如撒娇般告饶:“师父冤枉啊,我是来收妖的,”说着,又恨恨地看向眼前伏在地上的小青,“她三番两次作乱,今天更是一把火险些烧了药师宫,方才更将药师宫大小姐推下了山。” 小青挣扎着出声辩解:“我没有……我取了灵珠本是想放她回去的,是她自己失足……” “还在狡辩!” 齐霄再欲挥动法杖,却被元一轻轻用手弹开。元一走上前看着小青,仔细打量许久,只见她胸口灵珠闪光,不免皱眉,掐指一算,脸上划过一丝讶然:“七杀格?” 齐霄不解,追问元一:“师父,您在说什么?” 元一回过神,微微笑了笑:“无事,只是她方才吞下的这颗灵珠命格太过霸道,已经开始反噬,再不取出,她怕会失了性命。” 小青不免一震,齐霄却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也要杀了她,倒是能给她个痛快!” 元一缓缓摇头,对齐霄说:“你不能杀她。” 齐霄瞠目,不解道:“师父你老糊涂了?当初不是你让我去山上收她……你之前也说伏魔山庄以收尽天下妖怪为己任吗!” 元一徐徐叹道:“万物终有因果,你日后自会明白……”说罢,又看向地上苟延残喘的小青,“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灵珠只有让它的主人来取,方才能保你安然无恙。” 说罢,将自己背上的竹篓丢给眼神愤愤却又无可奈何的齐霄,带着他转身走了。 小灰见他们离去,忙不迭地冲小青扑上来:“山君,你可无碍?” 小青紧紧抓住胸口,面色痛楚:“快,扶我去找小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四章 重新相处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刚从昏迷中醒来,便径直施法去了九奚山。 青帝感应到她的气息,从紫宣房中出来,看向神色凄然的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白夭夭踟蹰半晌,终是抬眸定定望向青帝清冷面容,似是要从那万年死寂的情绪中寻出丝毫痕迹来,轻声问道:“地火中救我之人……可是紫宣?” 青帝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自然不是。” “可是我分明看到了他,也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白夭夭语态坚定,似是要给自己力量。 “那是你心中的魔魇,”青帝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是相貌相同的许宣救了你。你探过他的神识,应该清楚他没有半分紫宣气息……许宣,并非紫宣。” 白夭夭不由自主地摇头否认:“不对,不会这么巧,我温养紫宣元神多年,怎会如此凑巧到刚进入过许宣的神识,而后就见到了紫宣?”白夭夭越说越是激动,不由盈盈拜倒在地,冲高高在上的青帝恳求道,“青帝,你是紫宣最敬爱的师父,我也知你疼他惜他,可否念在我为紫宣奔波千年,告诉我那日凌楚用了聚魂灯是否重聚了紫宣的魂魄?聚魂灯,是不是没被你和白帝毁去……”因此紫宣方能用许宣的身子回来…… 青帝阖眸,长嗟道:“聚魂灯已破,紫宣亦再不会回来,离开药师宫吧,离许宣远远的,别再沉溺于妄念中,终是害人害己。走吧……”青帝不愿再谈,袍袖一挥,白夭夭便被逐出了九奚山,再睁眸时,又是人间。 她环顾四周,绿草萋萋,春意浓浓,心里却更惦念千年前日日夜夜的白雪皑皑与寒风刺骨。 “紫宣……”这个在心里呼唤过亿万次的名字,却仍如一把刻刀,次次锥心。白夭夭凄惶地望向药师宫,莫非终究是一场空…… 空站许久,她终是施法,回到了药师宫。 正听着许宣气急地命令清风:“派出所有断阳宗弟子,务必要将冷凝带回来!” 清风领命而出,迎面看见她,不由有些惊讶:“白姑娘?你方才去了哪里?” 白夭夭还未作答,许宣便已在房里冷冷开口:“烦请白姑娘进来片刻,我有话想同你私下说。” 近乡情怯,经历地火一事,她见他始终是急切却又迟疑……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唇,终究提步向他房间走去。 清风本欲跟着进来,却被许宣呵道:“做你的事情去!”迟疑半晌,清风方才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许宣看着白夭夭,眼底哪里有半分地火中的温柔,如同审犯人一般凛然开口:“方才姑娘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里?” 白夭夭凝眸看向许宣,仿佛要将他面容搜寻个彻底,脑海里却想起青帝殊无感情的声音:“他不是紫宣……那只是你心中的魔魇。” 拳头紧捏,她别过脸,低声道:“去了趟九奚山。” 许宣觉得隐隐熟悉,狐疑抬眉:“九奚山?” 白夭夭心里纠结,既想放声大哭,又想放声大笑,终究是眼眶酸热,情绪惆怅,便自言自语般解释道:“想查明一些事情,你们个性相差甚多,不过在地火之中又让我燃起了一丝希望……”摇了摇头,她沮丧地道,“到头来原来还是错了,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许宣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却没心情关心她的答非所问,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逼问道:“你以为能用术法将我玩弄于鼓掌间?说些高深莫测的话,便能取得我的信任?那日在我房中的人其实是你吧!我却将你误认为小青,妖的脉象低缓而沉,与人大为不同,若你是修仙之人怎会与妖的脉象一样?还有一点,小青的气息与你明显不同,当日我房中的气息是你!如果当日我不放走你,是否就不会出这么多风波!只怪我不仅错放了你更错信了你!竟将冷凝的性命托付你手!如今,冷凝究竟在何处?” 白夭夭近距离看着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他厉声逼问自己关于他师妹的下落,他满心牵挂的都是他的师妹……而在地火之中,她却将他误认为了紫宣……真是可怜又可笑…… 白夭夭死死咬着下唇,借着痛感让自己逐渐清醒,她低眸,缓缓开口:“我是修仙之人,脉象低沉而缓,自然与妖相似……至于小青……她一错再错,造成药师宫的困扰,我会担负起责任。” 许宣一甩衣袖,放开了她,冷冷道:“我师妹危在旦夕,何止是困扰?” “放心,冷凝的安危有我保证,我定会给药师宫一个交待……”白夭夭扶着桌边,自嘲笑笑,“至于宫上的救命之恩……” 许宣听到此处突觉心慌,立马矢口否认:“若是知道地火中只有你,我绝对不会冒险进入!” 白夭夭唇角自嘲笑意更浓:“但毕竟是宫上顺带救了我,这个恩不得不报……” “那是自然,但这救命之恩我们以后再算,”许宣傲然说完,又皱眉提起冷凝,“目前,你必须将冷凝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若是小青伤我师妹半分……” 白夭夭有些疲倦地抚住额头:“任凭药师宫处置!” 许宣瞥她一眼,还未开口,清风就急急地在门外道:“宫上,那个妖女来了!” 许宣浓眉死皱,与同样惊讶的白夭夭对视须臾,便甩袖子当先走出房间,并一路急行来到药师宫外。 宋师兄带着几名弟子已将小青、小灰团团围住。小青面色苍白,额头汗珠如黄豆般大粒滚落,手臂、肩头有多处剑伤,却梗着脖子坚持道:“想要见冷凝,就先让我见白夭夭!” 许宣冷笑一声,喝道:“药师宫从不与人讨价还价!”几名弟子得令,正欲提剑攻向小青,地上的小青却被一掌劈飞,重重撞向身后树干,再跌落在地,她口吐血沫,抬头望向伤她的人,这才讶然发现,竟是白夭夭。 白夭夭挡在药师宫众人与小青之间,手中扶着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冷凝。 “师妹!”宋师兄上前,从白夭夭手里接过冷凝,许宣也急忙上前查看冷凝的情况,半晌之后发觉冷凝并无大碍,才吩咐宋师兄先将冷凝送回宫中,起身看向白夭夭:“白姑娘,你何时找到的师妹?” 白夭夭自不能说动用了法术,来去不过须臾之间,便淡定胡诌道:“方才我回来之前,已经救回了冷凝,只是来不及与宫上说,眼前见你对小青杀心甚重,才将完好无损的冷凝带来,让你确认。” 许宣气急反笑:“你这样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夭夭不搭他话,只再一字一句说道:“冷姑娘并无大碍,也请宫上遵守诺言,放过小青。”她眼神坚定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宣面色冷峻,凤眸微眯:“我相信白姑娘会还冷凝一个公道……” 白夭夭听罢,面现不忍,但终究是狠心抬手,一道闪电劈向小青,小青飞出几丈远,再度吐出一口血,眼底惶恐非常,摇头道:“白夭夭……不要……” 白夭夭蹙眉:“小青,你不该一错再错!”说罢,又是抬手,只见幽幽蓝光笼罩着小青,小青捂着胸口,似是近乎窒息般痛苦不堪,却只是圆睁着双眼,直直盯着白夭夭,断不肯哀嚎出声。 “白娘娘,放过我们山君吧,我们山君知错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啊!白娘娘!”小灰在一旁不住磕头,头皮的蹭破了。 白夭夭却看向许宣,眉间亦是不支之色:“如此,宫上可还满意?” 许宣冷着脸一言不发,却转身带人离开了。 白夭夭见他走远,慌忙收手,本准备上前去扶小青,没想到眼前一黑,自己却先晕了过去。 小青疾呼一声:“小白!” 许宣背影一颤,侧眸回来看了片刻,便回身,大步过来,将白夭夭抱起,再走向药师宫,愤愤道:“看在你救了冷凝的面子上……” 走了几步,又顿了顿,丢下一句:“如果还能自己走,便进药师宫来,你的伤我也顺便给治了,省的以后传出去说我们药师宫仗势欺妖。” 小青怔怔地看着许宣疾步离去的背影,旁边的小灰却喜形于色地来搀扶她:“山君,快,我们进宫去让宫上给看看!” 小青撑起身子:“我已无大碍,只是觉得这宫上……”低声喃喃说罢,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对小灰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小白的情况。” 2 三日过去,冷凝已经大好。 这日,天朗气清,春风和煦,许宣陪着冷凝去竹林散步。 冷凝看着唇边微微带笑、心情颇好的许宣,自己也不由自主带上三分笑意,不防许宣突然回眸看她,立马羞涩躲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温暖的阳光从密密的竹叶中投下的细碎光影,脸却红的无以复加。 “看来稍微运动一下,师妹的气色果然更加不错了。”许宣满意地点点头,又复将视线移向前方。 冷凝柔声道:“还得多谢师兄照顾,身上的余毒全都清了。” “这次出手救你的人却不是我,是白姑娘,”许宣缓缓摇头,又颇为疑惑地道,“你从山谷中跌落,身上竟然连一点外伤都没有,反倒是白姑娘送你回来之后,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气息紊乱,如今还需好好休养调理。” 冷凝听罢不乏担忧:“那师兄一定得治好白姑娘,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宣颔首,笃定道:“这是自然,你无需担心。” 冷凝眼眸一转,渐渐泛出点恨意,又问:“那师兄打算如何处置小青?”她听宋师兄说,许宣不仅似是不打算追究,反倒为那蛇妖开了两副药疗伤,她有些不信。 许宣望向冷凝:“既然白姑娘治好了你,她答应的事情也都已办到,我答应她不为难小青,自然也该信守承诺。” 冷凝颇为失望,但强忍住不表现出来,只是轻描淡写道:“小青倒是交了个好友。”眼底的恨意却冷的刺骨。越想越觉得烦闷气紧,竟是生出森寒杀意,她心内暗惊,怕被许宣看出端倪,便扯了扯许宣衣袖道:“师兄,我有些累了,要不先回去吧。” “嗯,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在外太久,我这便送你回去。”许宣不觉有异,转身搀扶着冷凝,将她送回房间。 白夭夭的情况如许宣所说一般,三日过去尚十分虚弱,此刻她无精打采、脸色苍白地看着来探望她的小青。 小青怯怯地坐在旁边,嗫嚅了很久才开口问:“你是如何寻到冷凝的?” 白夭夭轻轻咳了一声:“她体内还有我灵珠残留下来的气息,要寻她自然不难,只是身上有些划伤,我怕许宣看到了麻烦,便又用术法为她治了治……”这才导致精疲力竭,时至今日也无法恢复。 小青既感动又愧疚,抓住白夭夭的手,低声唤了她句:“小白!” 白夭夭一点点将手从她的手里挣脱,望着地面,冷冷道:“小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我教不了你了,这件事已了,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 小青摇头,再度握住她手:“既然你明知我错无可恕,你又何苦为我解围?我以为你会重重责罚我,原来不过是取回灵珠。”而自己却连累白夭夭到如此地步,若不是自己咬了冷凝,白夭夭不会用灵珠为冷凝疗伤,而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窍对灵珠起了贪恋,白夭夭也断不会折损至此。 小青此时幡然悔悟,才知道白夭夭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被称作狼心狗肺都不为过。 “因为在地火之中,你不曾弃我而去,还想着要回来救我……”白夭夭望向小青,见她一向骄纵的美丽面容上此时只有痛悔,心里也是有些软了,可她知道必须要给小青一些教训,才能将小青引向正确的路,当初紫宣教过她的,是人是妖,全在一念之间。想到紫宣,她心口抽痛,不想显露分毫,便别过头,向着床里继续道,“小青,你心中尚存一丝善念。日后,好自为之吧。” 说着,白夭夭便准备再度躺下,却被小青一把抱住:“小白,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父母,没有手足,甚至没有朋友,在人间修炼了一千年,也没有师长传承,横竖论下来,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千万不要放弃我,好吗?” 白夭夭愣了愣,感受到小青伏在自己颈窝处的眼泪湿热,心里越发柔软,她缓缓拍了拍小青的背,轻声问道:“这回是真心的?” 小青抬身起来,泪眼朦胧地狠狠点头:“再真不过!” 白夭夭看她哭的鼻头通红的样子,又觉得可爱,便绷着脸瞪她:“若日后你犯错,我将你变成一块木头,受尽天打雷劈化作一块焦柴,你还会认我?” 小青咬着牙,一脸壮士断腕的坚决:“认!” 白夭夭忍笑忍的辛苦:“甚至收了你,你也会认我?” 小青干脆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我小青这一辈子,除非你死了心不认我,否则,我小青都会跟着你,做你一生一世的好姐妹。” 白夭夭再忍不住笑意,而小青看着她笑了,也是心内稍安,放下手来,再度抱住她,有些撒娇意味地道:“小白,以后你就做我姐姐可好?” 白夭夭抚着她乌黑长发,点头道:“好。” 小青更紧地抱住了她,只觉自己漂泊千年,终于有了依靠。 3 小青走后没多久,送冷凝回了房的许宣便来替白夭夭诊脉,边诊边露出满意微笑,嘴上也不忘自得:“你的术法再厉害,还是得靠我的医术医治。” 白夭夭几乎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着牙说:“谢谢宫上费心替我调养。” 许宣心满意足地点头,又问白夭夭:“今日再下一盘棋吗?”见白夭夭正要摇头拒绝,他又道,“昨日你输了后,看你十分不忿,难道你不想赢回来?” 白夭夭用手扯起唇角方能维持笑容:“你昨日逼着我让了你三子。” “救命之恩,让了三子又如何?”许宣打开手中折扇,摇了摇,又道,“今日自然还是老规矩……毕竟救命之恩……” 让三子之多,白夭夭自然依旧输的如昨日一般难看。 许宣得意地举起手,招呼过咬牙切齿的白夭夭,再屈指狠狠地弹了一下白夭夭的额头,晃着折扇,露出颇为自得的笑意。 白夭夭捂着额头,瞪着他那笑容,气的心肝肺疼,这许宣凭什么和她的紫宣长得一致,却是这么讨人嫌。 眼下天天见他,几乎把她逼成了一个怨妇,还是神经错乱的那种。 或许,真该如青帝所言,尽早离开吧。 轻咳了两声,白夭夭道:“宫上,多亏你医术高超,我觉得我身体已然大好,不如明日我便离开药师宫,不再叨扰了吧……” 许宣脸一黑,但旋即唇角又抹开一丝薄凉笑意:“是吗?那便把诊金结一结吧。” “诊金?”白夭夭讶然。 “对呀,看病哪儿有不要钱的道理,”许宣晃晃扇子,“不知道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白夭夭本能地摸了摸腰间和袖口,再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宣唇角放松一勾,折扇摇得更为自如:“那就只能以身抵债了。” 白夭夭盯着他那把最近不知从哪儿找出的写着“大医精诚”四个大字的折扇,心里暗骂,春天就拿扇子出来四处得瑟不说,还自诩“大医精诚”,真是哪里来的这样自视甚高、傲慢无礼、贪钱刻薄之人……真想做个法让他一扇子把自己给扇飞了。 见她瞪着自己不说话,许宣阖起扇子在她眼前一晃:“你可千万别想偏了,我只是觉得丹药房还缺个劳动力整理药材,你从明天起便到丹药房来吧。” 白夭夭就差把银牙咬碎,还得堆起笑容:“可是上次齐霄也没留下值钱的东西……” 许宣“唉”地叹了一声:“我又不蠢,亏本的生意,难道我会做第二次?” 白夭夭“呵呵”干笑两声:“那要不我拿些名贵的药材……” “你的东西?”许宣不屑地冷笑,“我不收来路不明的药材。” 白夭夭再挂不住笑容,面容扭曲地举起手,真心想一掌拍死许宣。 可许宣却浑然不觉,还是那样保持着欠揍的笑容继续道:“对了,你食量挺大的,这些饭钱也得算上,不过你们修仙之人难道不是喝喝水就行了吗?” 白夭夭赌气道:“我术法不高,还未辟谷!” “哦,”许宣点头,“你清楚就好,人贵自知。” 说罢,许宣起身,晃着折扇得意洋洋、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得房门才抛下一句:“别忘了明天到丹药房来!” 白夭夭捏紧拳头,没忍住“啊”的放声大喊,真是千年来的修养端庄,全被许宣毁了个一干二净…… 她怎么会一时不慎竟欠了他的救命之恩。 次日清晨,白夭夭就被许宣喊醒,随着他去了丹药房。 一整理就是大半天,而且还不断被许宣喊去仓库搬其他药材过来。 搬完后山的药材后,白夭夭已经累得满头是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施法,明明那样做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这些药材运来。” “那样就没意思了,”许宣玩味一笑,一把握住白夭夭的手。 “宫上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白夭夭想要挣脱,许宣却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安静,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脉象比昨日好多了,气属阳而生于阴,血属阴而生于阳。让你从后山走来,才能让气血顺畅。” 白夭夭有些怔然,想对他刮目相看,却又不知该不该信他,毕竟他恶迹斑斑,便半信半疑地道:“看不出宫上用心良苦。” 许宣缓缓摇头:“要看透我的用心,以你的智慧来说,的确有点难!” 白夭夭懒得搭理他,干笑两声便问:“宫上,如果你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许宣却问:“你会弹琴吗?” 白夭夭愣了许久,才慢慢点头。 许宣微微笑了:“既然如此,便教我弹琴吧。” 白夭夭不知自己为何会同意许宣的提议,此刻竹林里,夕阳下,她指导着许宣弹琴,微风拂来,不时将她的耳发拂过他的面颊,他似也不觉得痒,只专心致志地听她弹琴和讲琴,再时不时望着她微微一笑。 这样平和的相处,他如此温和的笑容…… 白夭夭想起了千年前,不过那时,是紫宣教她弹琴…… 稍一晃神,白夭夭手下一变,奏出了另一首曲子,曲声悠扬又平和,便恰如此时拂面的春风,却依旧偶有铮铮铁骨,似是要荡清世间恶气,白夭夭阖起双眸,弹得专注,仿佛天地间,又见当初那个舍身护三界的男子,他有着世间最温暖的笑容和最纯净的心灵。 一曲作罢,白夭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许宣轻声开口:“这首曲子从没听过。” 白夭夭睁开杏眸,其上如蒙了层薄薄水雾,她低低开口:“是紫宣所作。” “紫宣?”许宣微眯双眼,面现不愉之色,这不就是她在地火中一直呼唤的那个名字吗,“他是谁?” 白夭夭唇边泛起杏花般柔软的笑容:“紫宣,是个琴棋画无所不能的人,这世上似乎没有能难道他的事情,他待人温柔,术法高超,当他举起天乩剑……”说到此处,白夭夭突然停了话语,怔怔望着前方,片刻后,她起身,也不看许宣,只轻声留下句:“今日有些疲倦了,我先告辞。”便缓缓离去。 许宣望着她略显孤寂纤细的背影,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想起她方才眸中浮现的温柔与黯然,狐疑地喃喃:“紫宣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夭夭双眸无神地往自己房间走,却在经过花园时,被冷凝喊住:“白姐姐。” 她抬头望去,只见冷凝和一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妇人站在一处,见到自己,便走过来,笑意盈盈地对她说:“白姑娘,听说你今日帮师兄整理丹药房了,若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告诉我一声。” 白夭夭微笑还礼:“冷姑娘客气了,我正在还宫上的救命之恩,过几日若是他允许,我便可以出宫离去。” 冷凝愣了下,随即又笑着点头,拉过正在上下打量白夭夭的年轻妇人,道:“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宫上的胞姐,平时遵着宫规,又因为药师宫中毒物繁多,所以不怎么进宫来。” 白夭夭还未开口,许姣容倒是先出声道:“这位想必就是白姑娘了?” “姐姐,白姑娘是师兄的客人,眼下正住在宫中。”冷凝忙出声解释。 白夭夭只觉许姣容打量自己的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但还是循礼问候:“许姐姐,我曾听宫上说起过你,今日终于见面。” “白姑娘倒是一如别人说的那样貌美。”许姣容眸中露出点点精光。 冷凝听了却是十分紧张:“姐姐,莫不是师兄所说?” 许姣容笑笑,却是冷不丁从怀中掏出一本来:“这倒不是,只是身为临安第一媒婆,必须随时更新未婚女子的信息,瞧白姑娘这模样,肯定能找门好婚事。” 白夭夭十分错愕:“好婚事?” 许姣容却是一拍胸口:“白姑娘既治好了凝儿,又是弟弟的客人,此事自然包在我身上。不若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有个方向替你找?” 白夭夭听了,神色一敛,缓缓说:“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许姣容和冷凝听了俱是脸色一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倒是白夭夭继续道:“我也不打算再谈婚事,这便先谢谢许姐姐了。” 稍福了福身,白夭夭便径直离去。许姣容握了握冷凝的手,冷凝从白夭夭的背影上回神,见到许姣容示意自己“安心”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情绪瞒不过她,便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道:“或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些……” 许姣容刮了刮她娇俏的鼻梁:“你呀……” 此刻药师宫外的山林中,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在土地内埋入一块紫色的鳞片,鳞片紫光一闪,随即消失。黑衣人起身遥望药师宫,冷哼一声道:“紫宣留下的结界果然被妖帝推算对了,如今总算是破了一个,剩下的,看来只能与他联手了……” 紫色的鳞片在土内一闪而逝,黑衣人喉咙发出极其低沉的笑意:“妖帝,咱俩联手,药师宫就要变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五章 法师齐霄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第二日,许宣竟没有让白夭夭再去整理药材。 白夭夭用过早膳,忽闻一阵琴音飘扬,正是她昨日所奏之曲。 随着琴音寻往竹林,远远望着正专注练琴的许宣,模样清俊,气质高远……这样一看,与彼时的紫宣,倒是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白夭夭不想惊扰此情此景,便驻足看了许久,听他循环往复地奏着紫宣所作之曲,由回忆与现实慢慢重叠…… 直到冷凝带着笑意前来,停在琴前,问许宣:“师兄今日的琴音格外不同。” 许宣听了也是微笑盈唇:“哦,白姑娘琴弹得不错,昨日跟她学了一学,感觉倒是颇有长进。” “是吗?”冷凝笑容有不可察觉的凝滞,但她稍稍低头掩饰住了,只甜甜说道,“师兄一向好琴,却苦于医道和药师宫事务缠身,不得好好寻一师父学习,眼下白姑娘有此所长,倒是正好了。对了,师兄……要不要告诉你一个大消息?”冷凝话锋一转,抬眸望着许宣笑的神秘又天真。 许宣看着她,眼神也是颇为宠爱:“瞧你这表情,肯定是好消息。” 冷凝上前,挽住了许宣的手臂,笑靥如花地坐下:“不好玩,你一猜就猜中了。” “没猜中,你又会说师兄不了解你,女孩子家别这么多复杂心思。”许宣虽似是在讲道理,唇边的笑容却十足温和。 白夭夭远远看着二人自小熟悉又亲切的互动,心头微痛,方才的幻境终是不复存在。长长叹了口气,白夭夭转身离开,而身后的冷凝却在许宣耳边附耳道:“这个消息跟白姑娘有关。” 许宣脸色不经意一变,问:“白姑娘能有什么事?” 冷凝噙笑望着他:“昨日傍晚姐姐过来,说要给白姑娘找门好亲家!” 许宣一惊,直接站起:“胡闹!婚事岂能儿戏!” 冷凝没料到他反应竟如此巨大,唇齿一嗑,嗫嚅道:“师兄,男婚女嫁再自然不过,怎么会是胡闹?” 许宣也道不清自己为何竟如此失态,转而抱起琴,冷冷道:“总之,你们别瞎掺和,真是闲的没事,便替清风先找。” 眼见他抱着琴疾步离开,冷凝狠狠一跺足,扶着旁边竹子的手,竟在青绿翠竹上掐出几道白印。 白夭夭左右无事,便出得药师宫,又捻了术法,进了临安府,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又在日落前走到了西湖边。 此刻的西湖,最是温柔又灿烂,西下的夕阳,在湖面撒开金色的波光粼粼,如贵妇打开了装满钗环的妆匣,却又毫不艳俗。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白夭夭轻声吟着,想到紫宣教自己念诗时头疼却依旧温柔的样子,唇角微微一勾,喃喃道,“紫宣,你若活到此时,定也会喜欢此诗,喜欢这样平静美丽的西湖。”而不是蛟龙作乱时的黑云压城、波浪滔天。 远远的,忽然飞来一道精致的符纸,围着她转了几圈便落于她的手上。白夭夭循着来源望去,只见一胖乎乎的小捉妖师,背着葫芦,笑得灿烂,迎着夕阳往她跑来,问她:“请问这位大姐姐,可曾见到我师兄?” 白夭夭温柔笑着,帮他理了理额前汗湿的头发:“你师兄什么模样,叫什么,人在何处?” 小捉妖师指着前方道:“他此刻应该在前面的菩提树下,我腿短跑得慢,这传讯符我又不大使得会,能不能麻烦大姐姐替我去瞧瞧,我家师兄一练功,就容易忘了时辰,师父此刻正找他呢。” 白夭夭颔首:“好,那你稍等。”说罢,便朝着前方提步而去,待寻到那棵菩提树时,白夭夭一见树下正练习术法的身影,便是诧异不已,眼前之人,不是凌楚又当是谁? 她忙匆匆上前,声音颤抖地问道:“凌楚,你为何在此?” 齐霄缓缓张开眼,凝视着白夭夭,眼神中有着戒备之色:“凌楚?你认错人了,我可是伏魔山庄的齐霄。” 白夭夭观他神色,不似作假,脑海中缓缓浮现了二十年前凌楚在她面前消失的一刹……白帝说他下了凡界历劫,莫非…… 她喃喃问道:“齐霄?是与小青有过争执的捉妖师?” 齐霄面上戒备之色更重:“你怎么会认识那条蛇妖?唉呀呀,要不是有人求情,我早收了她!你们什么关系?” “听小青说你师从伏魔山庄,这么说来。你是李元一的徒弟?”白夭夭稍稍回过神来,继续追问。 齐霄也是惊讶:“你认识我师父?” 白夭夭细细打量着齐霄,眼前迭入凌楚形象,两人完全是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白夭夭原本已经安定的心头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许宣与紫宣,他与凌楚,都有着完全一致的相貌,而他和许宣都是二十岁的年纪,时间也能对的上,这绝对不仅仅是巧合…… 齐霄,必然是当初下凡历劫的凌楚,而许宣…… 齐霄见她只知道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面上有些发烫,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脑袋,道:“你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瞧,虽说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你这赤裸裸的眼神……该怎么拒绝你呢?” 白夭夭回过神,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你恐怕误会了,我刚刚见到一位小师父……”边说边转身去寻,却见方才来处空无一人,哪儿有什么小捉妖师的身影,她不免怪地继续说,“刚刚这儿有一位小师父,背着葫芦,大概八九岁样子,他说是你的师弟,托我……” 齐霄见她行为怪异,防备心早已甚浓,此时更打断她:“我没有师弟!难道……但此处并无妖气,你眼睛没问题吧?” “对了,传讯符!”白夭夭忽然想起手中的传讯符,便比给齐霄看,“你看,这是那小捉妖师使得不好的传讯符,落在了我手上……” 齐霄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空无一物的指尖,再看看她神态痴傻的样子,道:“看来你是见到了幻境,该不是被妖魔缠身,不过正好遇上了我,算你幸运,我无妖不除……” “你看不见?”白夭夭无也不知为何方才那小捉妖师不见了踪影,竟让眼前的齐霄对自己疑神疑鬼,真是万般无奈。 齐霄缓缓摇了摇头,侧眸打量着白夭夭:“看来你的心魔不轻,不过你身上倒是没有妖气,这是怎么回事?” 边说边是一掌挥出,却发现白夭夭于他出掌测试之间,身上笼罩起盈盈白光,不由问道:“你有法术?” 而白夭夭也于他这一掌间发现他身上也早无半点仙气,微微一笑,道:“曾在骊山老母座下修习。” 齐霄猛然想起几日前小灰前来找自己,说小青受骊山老母座下的白夭夭上仙感化,恳请他开一面、既往不咎……便问:“请问姑娘可是骊山老母座下白夭夭,曾请托小灰前来言和?” 白夭夭颔首,又徐徐道:“小青与法师有过节,但她已经醒悟,日后定当好好修行,还请日后法师别与小青计较。” 齐霄嗤之以鼻:“你为人正派,但你眼力不好,那青蛇妖性顽劣,你竟然还收了她在身边。” 白夭夭想到凌楚当年对自己的态度,不由觉得好笑:“你这口气跟凌楚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凌楚?”齐霄浓眉一拧,“你再三提到这个人,我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他也是收妖之人?” 白夭夭眼神一暗,轻轻叹了声:“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与你详谈。曾有人告诉过我,是人是妖取决于自己,小青今日是妖,将来未必不能度化成仙,人妖魔区别仅在于心……” 齐霄因白夭夭的这番话而陷入沉思,白夭夭却因手上的传讯符突然飞走而率先回过神来,匆匆作揖道别:“在下还有其他事情,先行告别。” “诶,白姑娘,以后咱们可以多交流如何除妖啊……”齐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要唤住她,声音却又弱了下去,喃喃道:“为何觉得白姑娘有些眼熟?难不成交过手?” 2 白夭夭循着传讯符,来到了蓬莱仙山。 形色匆匆地走过绽放的花异草,白夭夭来到仙鹤房门前,心里一定,推开房门,却一眼望见房中仙鹤手上的红色疤痕,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心里的疑惑,抢上前去仔细查看:“姐姐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受了伤,才传讯要我前来?” 仙鹤却是摇头:“与这伤倒无关系。我利用幻术幻出那小捉妖师指点你与凌楚见面,我想从他身上或许能查到一些关于紫宣的信息。” “他果然是凌楚?姐姐是如何得知?”白夭夭面上现出一丝急切。 仙鹤眉间微蹙:“前几日,蟠桃大会上,我听见白帝私下讨论凌楚下凡历劫之事,于是我查了凌楚下凡后的身份,才安排了这场相会。” 白夭夭也是慨叹:“当日凌楚私盗聚魂灯,若不是白帝徇私,恐怕不是下凡历劫如此简单。而凌楚下凡历劫后,早无先前的记忆,已是凡人之躯……” 仙鹤缓缓摇头:“并不只是聚魂灯,凌楚下凡与紫宣定有莫大关联,以白帝性格,一来好面子,二来最是护短,想必怕你知道紫宣下落,才匆匆让凌楚下凡。可惜,毕竟是问不出什么了,不然你当能印证我俩心中所想。” 白夭夭想到了许宣,柳眉便拧在了一处:“那药师宫的许宣空有一副紫宣的样貌,脾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是否那日聚魂灯出了什么差错,导致紫宣性情大变?”毕竟就连凌楚下凡历劫,个性却依旧如千年前那样“见妖就要除”活脱脱的一个模子。 仙鹤也是叹惋:“眼下的确不能妄下定论,他们是否有关连。” 白夭夭又忆起另一处疑惑:“我探了许宣的神识,并没有紫宣的气息。 ” 仙鹤站起身来,由着白夭夭搀扶着自己,去寻了伤药,再帮自己缓缓洒上,她继续说道:“若是凡人之躯,不可能残留仙人气息。千年前,若不是我们三人各怀私心,也不会让紫宣遭受如此大的劫数。凌楚心中的苦并不少于我们,他一向心高气傲,从不示弱,定是拼了命也想为紫宣死而复生争上一争。但聚魂灯一出,必定掀起波澜。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上,仍怀有命格,毕竟凡人,这并非好事啊……若是许宣真是紫宣重生,身上也当有七杀命格……” 白夭夭大惊失色:“凡人之躯,也能承载命格?” 仙鹤笃定颔首:“白帝亲口所言!” 说着,仙鹤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她手上伤口与药相互抵触,竟有黑烟缓缓冒出,白夭夭心惊肉跳,忙用一旁的清水清洗:“这不是普通的伤,竟能腐肉蚀骨。” 仙鹤匆匆将伤口盖起,神色也是郁郁:“没想到这小小伤口,竟得卧床调养。” “方才姐姐说着伤口与凌楚之事无关,那……” “这边是另一件我要托付你帮忙的事,”仙鹤拿起一段枯萎的无疾兰,递给白夭夭,“不知是谁盗了无疾兰的根,更是狠毒地用根上汁液毁了其花,要知道无疾兰之毒全在根上,十年开花,百年结果,花同果实均能治百病。眼下百草仙君正为这事伤神。我有伤在身,你帮我查查此事。” 白夭夭仔细看着无疾兰,眼神也是十足忧郁……无疾兰之根,能炼制百病,引天下重疾,不知是谁有这等本事,能进蓬莱仙山盗药,而他炼制百病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夭夭凝神观察,发现无疾兰上竟隐隐飘散着黑色妖气,心思稍定,看来,唯一可以追踪之法,便是循着这妖气去寻了。 而就几乎同时,药师宫外山林,一重伤之人伏在马背,鲜血沿着马腹滴落而下,那人紧抓马缰,拼着最后一口气纵马朝着药师宫方向疾驰,宋师兄领着断阳宗弟子严密戒备:“小心,有人要闯药师宫!” 奔马至药师宫前便已是精疲力竭,马背上之人也重重滚落至地,宋师兄比了个手势,断阳宗弟子便将人围了个严实,宋师兄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却是面现不忍之色:“是谁下手这么狠,几乎将人经脉都砍断了。”说罢,将人翻了过来,脸色大骇,“这是城外十里的药商吴掌柜,赶紧的,送进去让宫上看看!” 3 药师宫大厅内,许宣正端着杯茶坐在上首,悠闲地用杯盖撇开茶沫子,再看看下面的小青和小灰,道:“说吧。” 小青抓了抓头,一脸尴尬:“是小白非要我带着小灰来,向你们解释清楚地牢之事。” 许宣笑了一笑:“药师宫恩怨分明,你们主仆二人做的好事,总要有个交代。” 小青不知为何,觉得他那笑容冷的可怖,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回头催促小灰:“你还不快说,是怎么助我逃出地牢的?听说之前从没人逃脱,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我以前竟然从不知道。 ” 小灰双眼骨碌直转,十分心虚害怕,一会儿看看许宣,一会儿看看小青,吞吞吐吐道:“其实……我……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还是故意隐瞒?” 许宣重重地把茶杯一放,吓得小灰一个哆嗦,险些跪坐在地,忙抓耳挠腮地解释:“我真不敢隐瞒,我一到守卫就全倒下了,才顶了这个功救出山君。还有那降魔杵,兴许是个假的,我一碰它,就掉了下来……” 小青一巴掌狠狠打向小灰:“你竟敢骗我,我以为你对我忠心……” 小灰掩着脸,连连告饶:“求山君明见,我的确一心想救山君。” 许宣思忖着问:“事情真这么单纯,还是有人暗中帮了你?” 小灰额上冷汗连连,却依旧矢口否认:“绝对没有……我……我哪儿来这么大面子找人帮忙……” 许宣又问:“那你们二人,又是怎么进入地火的?我带人在入口把手,怎未看见你们?” 小灰在许宣的炯炯目光下,更是紧张急迫,结结巴巴地想法子解释:“就……就是……” 他还没“就是”完,宋师兄就突然一路大喊着跑进来:“宫上,不好了! ” 许宣看向门口,不免叹息:“慌慌张张,每天除了‘不好了’就听不到半点新鲜的消息。” 宋师兄着急跺脚:“哎呀,真的不好了!药商吴掌柜身中数刀,奔驰了十里刚刚到门前……” 许宣一听也是大惊:“吴掌柜从不沾染江湖中事,怎会惹上这样的麻烦,我们走!”起身大步走出大厅,经过小青、小灰时,淡淡说道,“地牢的账,咱们回来再算! ”又问宋师兄,“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我暂且在客房里安置了他,他身上的刀伤看来像是乱砍,并非有武力之人……” 许宣与宋师兄声音渐远,小青转过头望着小灰,眼光严厉:“小灰,地火那里的另一个入口,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小灰低头,心神更加不宁,支吾半晌才说:“是我有个朋友告诉我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是之前,他救过我的命,我便跟他偶有往来。他神通十分广大,我对他说了山君你被困药师宫的事,他便说会帮我,又说……白娘娘会用灵珠救人,若是山君能夺得白娘娘的灵珠,便能功力大增,从此不用再受药师宫和伏魔山庄的欺负……” “他怎么知道姐姐会用灵珠救人?”小青皱眉,满是怀疑地看着小灰。 “我……我也不知道啊,”小灰磕倒在地,“那会儿我一心只想要救山君,又想着他本领高强,便没有怀疑……山君,你一定要相信小的,小的对你一向忠心耿耿,你是知道的啊!” 小青狐疑的目光在小灰背上逡巡许久,终究作罢:“好了,你起来吧……不过……你这朋友,我倒想见见。” 小灰一个哆嗦,额上的冷汗直直滴落面前的青色地砖,却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先应承下来:“小的不知道他去处,下次他来找小的之时,小的定带山君和白娘娘前去。” “嗯,这还差不多……”小青扶他起来,冲他笑笑,“我也是怕你蠢,被人骗了也不知道……”说完,望向大厅外,思忖道,“许宣他们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们先离开,下次等小白在的时候再来,也好有人帮我们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六章 人间瘟疫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客房之中,许宣出手封了吴掌柜胸前三处大穴,吴掌柜咳出了口血沫子,脸色仍是苍白,清风连忙为吴掌柜擦去唇边血迹,颤声问道:“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下如此重手?” 许宣摇头:“这刀伤不仅是一人动手,吴掌柜应是同时受了五人以上的攻击,刀法、深浅、甚至刀型都不一样。” 清风叹息不已:“唉!若是劫财,也犯不着伤人,更何况吴掌柜一向与人为善,乐善好施……” 许宣取出吴掌柜胸口三大穴的金针时,凝神观察,发现血虽止住,却有着暗黑血块,许宣神色一变,连忙取出另一根金针,快如闪电地往其喉头刺去,再缓缓取出,只见金针之上竟有白色块状之物,许宣大惊失色,忙推了把清风,喝道:“你们全都出去!快!” 宋师兄不明所以:“宫上,这……” 许宣神色更厉:“没听见我说的吗?赶紧出去!” 清风与宋师兄对视一眼,赶紧离开,许宣也连忙后退几步,用盆子的水将手洗净,拿出一块干净白布遮住口鼻,之后在吴掌柜胸口点上艾灸,一阵白烟缓缓冒出。 吴掌柜终是醒转,缓缓睁开眼,无力地伸出手,拼尽全身力气道:“求……求宫上救救……我家妻儿,他们……再晚……来不及……” 话未说完,吴掌柜的手一软,重重落在床边,再无生气。 许宣骇然,却也没有久留,转身走出客房,出得门来才取下脸上白布,神情十足凝重:“吴掌柜死了……” 清风接道:“这么重的刀伤也难怪……” 许宣摇头:“他并非死于刀伤!”又对宋师兄道,“别让任何人靠近客房,你将客房四周洒上油,连同吴掌柜的尸首一块烧了。” “行,我马上办!”宋师兄逐渐回味过来,意识到事态严重,忙匆匆离去。 许宣又对清风道:“我得亲自去城东十里吴掌柜老家一趟,你赶快带上几名弟子,准备好用药泡过的口巾!” 清风赶紧收起脸上的疑惑,诺道:“是,我这就让人备轿。” 许宣却是急切,脸色凝重地飞快往外走去:“来不及了,备马,马上出发!” 清风慌忙跟上,点了几名断阳宗弟子,准备好马,与许宣一同疾奔往城东十里,直到村口一跃下马,一黄狗忽从村中奔出,四足染血,踏过之处尽是血迹,它冲着许宣直奔而来,抢在清风阻挡之前咬住了许宣的衣角便往村子里拉。 清风识出那狗,皱眉担忧道:“若我记得没错,这是吴掌柜家中所养的狗,之前我来购买药材,刚进村口,它就会奔来。” 许宣蹲下身,仔细检视狗身上的血迹,发现并非是狗受了伤,望进村里的眼神中便更是忧虑:“看来它是闻到了咱们的味道才跑了出来。村里果然出了大事……” 许宣站起身来就要往村里走,清风忙挡在他面前:“宫上,让我先进去探探吧。” 许宣从怀里拿出特制的面巾,戴上遮住口鼻:“你那点本事,还是省省吧。”随后又对身后的断流等断阳宗弟子说,你们都罩上面巾,随我进村,小心防备。” 说完,他便大步进村,清风、断流等人戴上面巾,也随后跟上。 跟着黄狗行至吴掌柜家门前,只见村民拿着刀剑,将其房子团团围住,篱笆四周正有人在往上面泼油,似是准备点燃火把,院中一小女孩被一浑身是伤的中年妇女护在怀里,正在恐惧嘶吼:“你们是杀人凶手!杀了我爹,还想将我们一家全杀了!” 当先的一名精壮村民凶神恶煞地喝住她:“住嘴!你们一家都是祸害!” 中年妇女紧紧抱住小女孩,身上的刀伤几乎流了满地的血,此刻她怆然道:“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我相公是为了救治你们才会生病,你们如此做,不觉得太过忘恩负义,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他可曾想过我们的安危?”那精壮村民依旧态度蛮横,“若他不逃,我们也不会下此重手,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死个痛快些!”说罢,他举起火把,就待丢往浇满了油的篱笆,许宣见状忙唤了声:“断流!” 断流一跃而起,用剑削去火源,众弟子一涌而上,将母女两人围在中间,与村民对峙着。 许宣行至众弟子旁,朗声说:“我是药师宫宫上许宣,若你们杀了这对母女就是与药师宫为敌。” 那村民“呸”了一声,对许宣怒目而视:“原来拼死逃出竟是到了药师宫求救,但你可知饶了他们会有多大的凶险!今日我们为了活命,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大家上啊!” 村民们齐齐举起刀剑,指向许宣和众弟子,许宣却似是毫无所惧,径自向他们走去,清风一惊,忙再度挡在他身前:“宫上不可!这群人已经失去理性!” 许宣唇角弯出讽刺的弧度,轻喃道:“人心如此,可悲可怜。”说罢,他推开清风,径直走到当先那精壮村民面前,握住他拿刀的手,丝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村民们涌上来将许宣团团围住,清风拔出长剑,隔开了他们,其中一位村民一刀劈来,清风反手一挡,刀脱手而出,拿刀的村民手腕剧痛,发出一声痛吼。精壮村民见状更是勃然大怒,想要挣脱许宣的手,却被许宣死死捏住脉门,一时动弹不得,左拳高举正要朝许宣落下,许宣却冷声道:“你若想继续活下去,最好不要挣扎。” 精壮村民脸上青筋鼓出:“你是在威胁我?” 许宣却淡然一笑,松开他手:“你们杀了人也并不能阻绝疾病蔓延,我检查过吴掌柜,他与你的脉象一致。换句话说,你也已经染上瘟疫,难道要让他们将你一块杀了?” 那村民浑身一震,吓得手上一软,刀径直落地,发出一声清脆响动。 而他身后之人却齐齐退后,瞬时便离他甚远,真是如避瘟神一般。 许宣叹息一声,环顾四周:“这场瘟疫让你们失了善念,只可惜你们多数的人都难逃这场瘟疫……” 众村民面面相觑,俱是神色惊恐,随之便向着许宣跪下了:“神医救命呐!” 许宣面色并不乐观,却只能稳声道:“若想活命,你们从现在起便一切听从我和众弟子的号令。断流,你带五个人去选择合适房屋,用石灰与酒消毒,作为病房,清风,你指挥大家排队候诊,妇孺在前,老人次之,壮年男子最后;剩下的人,去清点吴掌柜家的药材,对照我等会儿开出的药方,若有不足的,便回药师宫去取。” 众弟子得令各自忙碌起来,村民们忙齐刷刷地朝着许宣磕头,而许宣,则扶起吴掌柜的妻女,朝着房中走去。 2 饶是许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场瘟疫的蔓延速度和病情的严重程度,还是让他精疲力竭。 药材不够、病房不足,许宣连续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却还是没能救得了大多数人,而其余还活着的病人也未痊愈,不过是痛苦地苟延残喘。 吴掌柜的妻子也因为疫症去世了,好在女儿并没染上,算是侥幸逃过一劫。可她呼天抢地痛哭的样子,却让许宣深深地觉得无力与心酸。 许宣望着灰暗的天空,轻声慨叹:“师父,您在世时,是否也没遇到这么棘手的状况?” 说罢,身体竟是微微一晃,清风在一旁赶紧扶住:“宫上,赶紧去休息会儿吧,这样下去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许宣摇了摇头:“身体事小,我不要紧。只希望能赶快控制住这场疫症……我今早收到江湖上的消息,临近几城都有病患流动过去,险些传染更多百姓。” 清风神色立马紧张起来:“那可怎么办?” 许宣也是神色沉重:“药师宫发现疫病之时,就将消息放了出去……那几名病患,已被江湖中人……斩杀了。” 清风嗔目结舌,几乎不敢置信,短暂思索之后,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许宣缓了缓,待面上的不忍之色过去后,才接着说:“从发现疫症起就已有数百人死亡,这三天我们虽然稍稍控制了疫情,毕竟无法马上根治。陆续有无辜之人身亡,药师宫怎能坐视不理!”这些思虑,让他根本无法合眼,不是在诊治病人,就是在带领弟子查阅医。若真是面临选择,他也只能如当初的村民一般,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清风如何不知道许宣心中的纠结与痛苦,只想此时陪他说上几句,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而这次的疫症,也确实古怪:“我记得几年前老宫主还在世之时,大水过后也爆发了瘟疫,但跟这回无论是发病的速度与症状都相差甚多。” “我想,用传统方法恐怕没办法有效治疗病情,”许宣颔首,又思索道,“这回几乎都是因为心脉衰竭而亡,从染病到死亡不到三天……这场瘟疫太过蹊跷,你去查查这次瘟疫第一个发病的人是谁,或许由他身上能找出瘟疫发病的原因。” 清风领命:“好,我马上去查。” 许宣又喊住他:“再让人去药师宫运药材过来,万不可再耽搁了病情。” 清风点头,连忙离开,而许宣却眉头深锁,望着空荡荡的病床,脸上没了方才的果断魄力,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3 白夭夭从蓬莱仙山回来,便去小青山洞里寻她,想让她动用众小妖的力量,帮自己找寻无疾兰之根被盗之事。 小青听了十分惊讶;“要有什么样的本事才能上蓬莱仙山偷取这些名贵的药材?这事该如何查起?” 白夭夭摇了摇头,也是怅惘:“仙鹤姐姐说无疾兰四周一个脚印都没留下,除了这上面残留的妖气外,再无其他线索。眼下最担心有人用无疾兰的根来炼制百病,那将必成人间大祸。” 她这话令小青猛然想起疫症一事,抓着白夭夭手着急道:“最近许宣去了城东十里,那里好像有瘟疫蔓延,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姐姐你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系?” “是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在蓬莱仙山逗留的这片刻,人间之祸已起……”白夭夭神色叹惋,又满是担忧,“你说许宣去了疫症爆发之处?” 小青连忙点头:“我前两日去了趟药师宫,里面的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说是轮流去替换值守、运送药材,据说许宣都好多日没有合眼了。” 白夭夭怔了怔:“这许宣看来刻薄好财,没想到瘟疫爆发后,却令我刮目相看了。但这疫症若真是无疾兰之根引起,恐怕难以医治。小青,你帮我速去义庄查探,看两者之间是否有直接关系,若真是源于无疾兰之根,死者身上将会残留股股黑气……” 小青有些犹豫:“但是得了瘟疫之人的思想一般都……难看极了……” 白夭夭拍了拍她肩,神色更是忧虑:“这回能透过层层防护偷取无疾兰之根,绝非只是单纯的窃盗案,背后肯定隐藏了某些阴谋,我担心这事背后有邪祟作怪。” 小青浑身一震:“邪祟?” 白夭夭颔首:“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义庄,我去追踪这无疾兰上残留的妖气。”说罢,便捻了个法诀消失了。 “小灰呢!每次关键时候就不在了!至少陪我去壮个胆啊……”小青跺了跺足,咒骂了一句。虽然胆战心惊,但也知事态严重,稍微定了定心神,便施了法术,去往义庄。 她所咒骂的小灰,此时正躲在从药师宫到城东十里必经的山路上,候着冷凝运送药材的马车经过,再悄然施法,令马匹骤然发狂,拖着马车横冲直撞,几乎令马车颠覆。 宋师兄等人大惊失色,多番想找机会刺杀发狂的马匹却是不能,最终宋师兄只来得及从马车车顶劈开马车一把抓起冷凝,刚刚落在地面,马匹就带着载满药材的马车冲下了山谷。 冷凝跌坐在地,脸色绝望:“这下糟了,可都是师兄急着要用的药材啊,那味师兄点名必需的八心莲子,要到哪里去寻呢……” 宋师兄也是面色沉重:“我马上派人四处去添购,你们先去与宫上会和!” 说罢扶起冷凝,再交给另一名弟子,各自打马奔走了。 小灰松开因为紧张而满是汗的手,神色也是黯然:“这回主人总可以放了我的家人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七章 土之结界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清风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第一个发病的病人是在半夜回到家中后发烧浑身发冷,家人急忙请了大夫前来,不过一个时辰就已七孔流血身亡。他当天不过去看了邻村侄子家新出生的儿子,多喝了几杯酒,回家时见天色已晚就抄了近路,那近路虽是荒野,但他走过许多回,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从他侄子家抄小路回家,不过一个时辰就发了病,到身亡不过两个时辰,快速程度令人诧异不已。 许宣知悉情况后一言不发,只是待到黄昏之时,孤身来到了荒野之地找寻蛛丝马迹,他查看了清风所说的侄子家和发病之人的家,都没有什么线索,只能在那条荒野上的小路上来回寻找。 很快便是日落,黑暗迅速席卷了荒野大地,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更添凄凉与恐怖,而白夭夭也循着黑色妖气中的点点荧光来到了荒野,却不防在眨眼之间,荧光与妖气俱都消失。 白夭夭诧异,指尖漫出白色仙气缠绕无疾兰来探寻,但仙气却迅速散开,想要再施展便是施展不出,更是带动脚底黄土震动、黄沙飞扬,将白夭夭层层包裹在其中。白夭夭唤出“挽留”,想要破开黄沙,却被弹了回来…… “糟了,这里竟是另一个结界。”白夭夭心底恐慌,这处结界与地火处的结界太过相似,她完全无法施展任何仙力。此时黄沙漫起的圆圈越来越小,白夭夭如被捆绑住手脚,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倒地翻滚。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许宣收进眼中,他狐疑奔上前,却发现黄沙包裹住的人竟然是白夭夭。 而白夭夭在黄沙中勉强探起身子,望着几步开外的许宣,心头一震,想要努力放声劝阻他:“宫上,此处危险,你不可……”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只因黄沙漫天中,许宣的身影仿佛幻化成了几个,又从模糊变为清晰,而后身边黄沙纷纷退却,他如入仙境般毫无阻碍又怡然自得,此时的许宣,不管从仪态、神情,都是紫宣的模样,何况还有她温养他元神五百年所熟知的他的气息…… 待他行至她的面前,白夭夭周围的黄沙也瞬间退了去。 “紫宣”拍了拍白夭夭身上的黄沙:“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哪里危险哪里闯。” 白夭夭眼角有泪夺眶而出,她拉住“紫宣”的手,颤抖着声音道:“原来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火海中不是我的幻觉……是我的紫宣回来了……” “紫宣”唇边有宠溺的笑意,他抚了抚白夭夭鬓边柔软的头发,柔声说:“你不破了结界,如何能走出结界?下回记住了,若用不了仙气,用剑气与结界一拼,还有机会能胜,别只是想着肉搏。”“紫宣”接过白夭夭手上的“挽留”,幻化出无数白光,凝成一道炫目的剑气,将荒野照的犹如白昼,剑光闪过,只听“轰”的一声,结界顿时破了,整个大地的黄沙俱是渐渐平息,一时又只有风声吹动树叶的窸窣之声,格外宁静。 “紫宣”将“挽留”递回给白夭夭,又仔细查看她的身上:“我看看有没有伤了哪里?” 白夭夭噙泪含笑,拼命摇头:“没有,一点事都没有!”只要能看到紫宣回来,纵是下一刻就死了,也是值得了。 “紫宣”如何不懂她的心情,将她收在怀里,怜惜不已。他用剑指着地上:“底下埋了不少尸体,看来有人想用尸气冲破我设下的结界,没想到你却误闯了进来。” 白夭夭诧异:“你设下的?那上回地火处的结界也是你设下的吗?” “紫宣”点头:“有人刻意要破这些结界,一步步指引你到此处……” 白夭夭似懂非懂,她眼前满心满意牵挂的只是“紫宣”而已,便又继续追问:“你是不是只有在这些你设下的结界中才能从许宣的神识里出来?那其他的结界又在哪里?要如何才能让你现身?” “千年前,我……”“紫宣”神色微苦,想要开口解释给白夭夭听,天空却忽然闪起簇簇闪电,带来轰轰雷声,白夭夭只能在电光闪动下看清“紫宣”开阖的嘴型,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白夭夭不由得大吼:“你再说一次,我听不清楚,紫宣,你赶紧告诉我呀!” “紫宣”附在白夭夭耳边,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白光直接劈向了他,白夭夭害怕地紧抱住他,可待闪电消失,她再度看向眼前之人时,却从他眼中的迷茫发现他已经变回了许宣。 “紫宣……”白夭夭不肯相信地轻唤一声,许宣却身子一软,倒在了白夭夭的肩膀上,二人跌坐在地,白夭夭将他扶在自己怀中,指尖缓缓勾勒过他的鬓角。许宣挣扎着睁开眼,气息微弱地问她:“白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夭夭苦笑:“对刚刚的事,你完全没印象吗?” 许宣摇了摇头,正待说话,便晕了过去。 白夭夭指尖泛出白色仙气,探往他天灵感,果然没有再感受到半点紫宣的气息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白夭夭紧紧抱住许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激动到形如疯癫…… 不管如何,她终于是找到他了。 千年来漫无目的、不知结果的努力与等待,终于有了回报。 “无论你个性多么不同,我都不会在乎了。” 哪怕之后他只是凡人,要入轮回,每世只得几十年的相守,她也已经知足。只要他在这世上一日,她便要守着他,护着他,与他在一处;即使他身上仍有命格,她纵是逆天改命,也无畏无惧。 想到这些,白夭夭心底涌起阵阵暖意,仿佛在这深夜狂风大作的荒野,也寻到了十里桃花绽放的春色盎然。 2 许宣缓缓醒转之时,已是身在村庄的病房之中。 他视线恍惚地看了看四周,只见一个人影坐在床边,见他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便赶紧帮忙扶他,担忧地唤了声:“师兄,你觉得怎么样了?” 原来是冷凝,许宣微微摇了摇头:“不碍事。” 许宣借冷凝之力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日光,脑海中却是昨夜的黄沙漫天与白色人影翻转…… 许宣一时觉得头痛,不知为何,剩下的记忆全然无法想起。 冷凝眉间紧蹙地递上倒好热茶的杯子:“师兄,你昨夜被白姑娘送回来的时候一身黄土,狼狈至极,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都十分担心。” 许宣搁下杯子,有些疑惑地问:“白姑娘?” 冷凝点头:“听白姑娘说,她正巧路过,见你独自晕倒,便赶紧送你回来。” 许宣有些懊恼:“那我狼狈的模样,岂不是都便宜被她看去了?真是有失身份。” 冷凝却只是担心他的身体与遭遇:“师兄行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但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许宣也是迷茫:“我去荒野是打算追查暴毙者的死因……结果……不知为何,我竟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事了……” 冷凝正待关切地追问,清风却突然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大小姐,又有人病倒了!啊!宫上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昨晚可把我吓坏了……” 许宣打断絮叨的清风,起身急忙往外走:“带路,先去看看你说的病人。”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首望向冷凝,“送来的药材现在何处?我研制了新的药方,你命人抓紧熬煮。” 冷凝神色尴尬,沉吟片刻,低下头黯然道:“马突然发狂,马车摔入山崖,药材全都没了。” 许宣大惊:“什么!?” 清风慌忙替冷凝解释:“宫上 ,大小姐也险些跟着遭殃,宋师兄说当时的情况可是危险极了!” 冷凝也赶紧补充道:“宋师兄已经派出断阳宗弟子去附近药市寻觅,想来很快就有消息。” 许宣却是失落地摇头:“八心莲子可遇不可求,是用来医治疫症的关键。若少了八心莲子……” “我来想办法!” 白夭夭的声音打断了许宣的话,她从门外飘然走进来,面上神采奕奕,望向许宣的眼中盈满自信笑意。 许宣短瞬的怔然后却是摇头:“八心莲子深藏西湖污泽之底,即便熟识水性的渔夫也无十足把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药师宫的事,不劳外人动手。” 白夭夭娇俏一笑:“药师宫上下为了百姓置生死于不顾,我岂能坐视不理?宫上大可放心,采药一事绝不会有半点闪失。”说罢,便拧腰转身,飞身越过枝头,只见白衣翩跹,竹叶飞散,人影便是不见了。 许宣目光关切:“你别跑这么快……唉,她到底清不清楚这事有多么危险?” 冷凝望着许宣面上的担心,心中微微一涩,竟又是一阵气紧,慌忙背过身掩饰。 许宣却没有察觉,见喊不回白夭夭,便与清风去看病人了。 白夭夭施法轻巧落于西湖水面,抬起右手,垂于水面,飘然仙气从掌心逸出,缓缓拂过水面,仿佛要抹开湖面的水一般,白夭夭闭上眼,水底影像便在眼前浮现。 只见水草流动,鱼儿悠然,八心莲子在淤泥之中发出晶莹的闪光…… 白夭夭唇边浮现微笑,却是忽然间,淤泥中涌起一连串的气泡,白夭夭皱眉仔细分辨,却见原来蛟龙正沉睡于淤泥深处,正好便盘卧在这些八心莲子的旁边,仿佛一块巨大的磐石,却带来无比危险的气息。 白夭夭浑身一震,睁开双眼,担忧地看着湖水…… “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就长在蛟龙边上?” 3 许宣通过翻阅医再结合自己多年来的心得所寻出的新的治法,需要将病人放置在特制的热炉上,用热气逼出病人寒气,再用针灸将寒气进一步导出,而这疫症的寒气全部引出后,又会有急火攻心,再度摧毁心脉,因此需配合八心莲子清凉解毒的特效,以护得病人周全。 眼下虽然八心莲子未到,也可以暂时先引寒气,并用普通莲子压制心火,可许宣这样的疗法却因为见效太慢、过程痛苦而引来村民的质疑。 这时,他正为一村民针灸,门外便是一阵骚动,有村民聚集高喊:“让许宣出来!你们让开,我们要讨个说法!” 冷凝望向窗外,又看看许宣,神色焦急,而许宣却是淡定如常,再施了一针后,对冷凝徐徐吩咐:“我出去看看,你继续替他引出寒气。” 冷凝点头:“这里有我在,请师兄放心。” 许宣走出房间,只见清风正挡在门口,院内已经挤满了吵吵嚷嚷的村民,一见他现身,立刻便往前涌。 清风已是招架不住:“你们别挤,别挤啊。” 许宣稍稍皱眉,镇定吩咐:“清风,退下。” 只听“咣当”一声,院中有村民砸碎了熬药的陶罐,又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逼问道:“先前药吃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换方子!”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是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听说马车半路翻落山谷,药材全丢了,你们变着法儿的推卸责任。” “要不是你们,那些好转的病人也不会死!” 一时民愤如潮,许宣觉得有些疲惫,却还是徐徐开口解释:“先前治疗方法只是权宜之计,虽然可以暂时压制病情,但绝非长久之计。唯有以新的疗法……” 众村民一阵哗然:“我们不信!”“你们骗人!”“我们不会再吃你们的药了!”“是啊!说不定药没了就换了毒药,希望赶快把我们毒死了事了吧!” 村民们越说越激动,有人冲上来揪住许宣的衣襟,清风赶紧再度挤过来护主,一时局面紧张异常。 而院外,李元一却在齐霄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院子,朗声唤道:“大家安静。” 村民们不知发生何事,终是暂时停下来,回头来看。 只见齐霄一脸急切,推开众人,嚷嚷道:“赶紧让条道!”然后护着面色苍白的元一从人潮中挤过,来到许宣面前。 许宣一愣:“李大侠?” 李元一还来不及施礼,齐霄就已经快人快语抢道:“宫上,我跟师父发现这里有些不寻常,以为是妖怪作祟,却没想到是瘟疫,来了不到一天,今天一早,师父就感到身体不适,只好赶紧来找你。” 许宣听了便是神色沉重,赶紧示意元一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且让我为李大侠诊脉。” 李元一坐下后也是呼吸急促,平缓良久才道:“我李元一修行多年,从没发生过这种状况……” 许宣忙为他把脉,眉头渐渐死锁:“李大侠脉象不同于他人……” 齐霄长松了口气:“我就说你哪有这么容易染上瘟疫,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元一也是放松许多,斥道:“口无遮拦,为师迟早要被你气死!” 齐霄“哈哈”一笑,满是顽意说道:“只要你没事,我天天担心你行吧?” “元一师父……”许宣神色复杂地打断他们,“不是一般的疫症,比起其他患者更为严重。” 齐霄的笑容僵死在脸上,连忙抓着许宣,不敢相信:“师父一向身强体壮,不可能这么容易染病!” 许宣长叹,望向元一的眼神也是担忧:“这回疫病格外汹涌……” 倒是李元一神情疏朗,倒似是看的通透,他微笑着理了理道袍下摆,便道:“我刚在外听宫上说有新的治疗方法,老夫愿意一试!” 齐霄惊诧:“师父!” 李元一稍一摆手,示意他安心:“我相信宫上的医术。” 许宣凝神看了他片刻,嘴角也是豁然开朗般的笑容,吩咐清风:“去备木材,为李大侠烧制药炉!” 原本忧心忡忡围观的村民此时又起喧哗,议论纷纷。李元一站起身,对大家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再看向许宣:“老夫一生除魔卫道,从未看错过任何一人。宫上,今日老夫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李元一的神色坚定,许宣也是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头。 倒是齐霄不是很放心,看看自己师父,又看看许宣,问道:“许宣,你真有把握?”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有把握,”许宣神情自若,视线缓缓扫过已然镇定下来的村民,又附耳到齐霄耳旁,低声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正好需要你去办……” 齐霄听了他的话,神色大变:“什么?去义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八章 八心莲子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施法化作一个透明水球,包裹着自己安然无恙地潜往西湖深处,逐渐接近八心莲子。 待还有十步远的距离之时,白夭夭停住,催动法术,引着八心莲子缓缓脱离淤泥,悉数浮出。白夭夭手指再是一转,白色仙气诱着莲子游向水球,突然蛟龙呼吸带出的气泡冲来,竟是将莲子冲得脱离她的控制,眼见就要随波逐流地落向蛟龙所在位置,白夭夭心口一紧,连忙再释出一道法力,挡在莲子与蛟龙之间,一扯一拉,终是将数颗莲子收入怀中。 她松了口气:“幸好顺利得手,可以回去跟紫宣……不,许宣交代了。” 可她笑容还没完全绽开,淤泥深处八心莲子的叶片却突然幻化成无数利剑向她攻来,白夭夭赶紧回神,御法阻挡。利剑被她的法术弹开,却又射向蛟龙,白夭夭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只得赶紧伸手,生生接下一剑……霎时间鲜血便在水底荡漾开来,蛟龙似乎有所察觉,竟是微微一动。 但无论白夭夭如何施法,伤口却根本无法止血…… 突然,有一双手用水草捂住白夭夭的伤口,白夭夭心头一惊,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红衣女子,乌黑长发如同水草在水里伸展,拉住她的双手晶莹剔透,见她视线对来,红衣女子便用密音传话道:“八心莲子的叶片非用七星草不能止血,否则没出水面,你的血就会引来蛟龙了。虽不至于完全苏醒,但拿你来填个肚子却是轻轻松松。” 白夭夭一怔,同样用密音传话问她:“你是鲤鱼精?” “是的,我叫红芯,”鲤鱼精红芯颔首,“我带你离开,八心莲子的叶剑可不好对付。” 说着,便有另一棵八心莲子的叶剑攻来,红芯带着白夭夭闪避开来,迅速游往水面。 待出了西湖,白夭夭对红芯拱手:“谢谢。这个恩情白夭夭记下了,日后必当寻机会报答。” 红芯有些羞涩,只对白夭夭挥了挥手:“白姑娘想必是有急用,快去吧,以后有缘再见。” 白夭夭颔首,匆匆一揖,便是告辞。 白夭夭回到村庄病房之时,许宣正待差清风来寻她,见她归来,许宣露出欣喜神色,不过转眼便隐藏起来:“挺好的,安全回来了,不需要我派人前去支持。” 他本以为自己的讽刺会让白夭夭如同以往一般发火,却不料她盈盈笑着,十分乖顺地说:“我绝不会让宫上担心。” 许宣愕然,差点咬着舌头。倒是旁边的冷凝迎上前,接过白夭夭手中的莲子,兴奋道:“太好了,前辈有救了!”又对白夭夭解释道,“不知为何,前辈身上的疫症发作的特别快,若白姑娘你再不带着莲子回来,怕是连一刻钟都撑不过了。” 白夭夭闻言,往病榻上望去,见元一大师奄奄一息的样子,大吃一惊:“李元一!?” 许宣皱眉:“你们认识吗?” 白夭夭颔首:“有过一面之缘。” 许宣也顾不上深问,便转身拿着八心莲子出去制药了。 2 元一大师服下八心莲子后,病情总算是安定下来,许宣又吩咐冷凝带着众弟子依法炮制,村庄里的疫情便算是控制住了。 许宣也得了片刻空闲,坐在村庄中的凉亭里,慢慢地品着一杯茶,可能是因为太过忙碌紧张,不光昨夜在荒野昏迷,今日也是精神颇为不济,此刻头一阵一阵的发晕。 白夭夭从远处背着晚霞慢慢行来,衣袂翩跹,手上不知何处折来的晚桃,玫粉的颜色衬着她白里透红的面颊,真是美极,看的许宣的神态也不自觉温柔起来。 “我采了一些桃花,正想给宫上送去。”白夭夭将花递到了许宣面前,唇边的笑意,却比桃花更美。 许宣接过桃花,却是突然皱眉,细细打量,神情莫测。 白夭夭见他似是不太喜欢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桃花节时,他站在花下驻足观望许久,她以为他还如千年前那般喜爱桃花呢……一时不免失落地喃喃:“难道你不喜欢桃花了?你的个性真难捉摸。” 许宣抬眸盯着白夭夭,神色严肃:“我挺喜欢桃花的,只是……” 白夭夭望着许宣,神情像极了千年前静候紫宣发落的样子,嗫嚅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许宣轻叹一声,一把抓过白夭夭的手,拉起袖子,露出她手臂上的伤口:“这是被八心莲子的叶剑所伤的吧?虽用七星叶止了血,但若没有好好照料伤口,在手上留下疤痕……” 白夭夭忙说:“我不在意,没事。” 许宣严肃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在意。” 白夭夭以为他是关心自己,面露娇羞:“你……” 许宣却没有等她开口便兀自点头继续道:“不错,你为药师宫采药,若是留下伤疤,我这个宫上必定会遭人腹诽!如此大事,岂容儿戏!” 白夭夭愣住,眼睛鼓得溜圆,真是千算万算都算不出许宣的思路来。 许宣恍若未觉白夭夭的惊诧,将手中桃花举到她面前,示意她看那上面隐隐的血痕,然后摇了摇头,惋惜般叹道:“你肯定没发现桃花上染了血,既然受了伤,如此大动作采花,伤口肯定裂了。太不小心了!你这么粗心大意,还能全身而退,实在太让人讶异了……” 许宣以为白夭夭定会反驳自己,却没料到白夭夭竟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一脸感动与崇拜的说:“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刻薄,心胸狭小,视钱如命,高傲不易亲近……” 许宣脸不由自主抽动几下,冷冷打断她:“原来你之前是这么看待我的!” 白夭夭神色一派天真:“岂止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呢!” 许宣狠狠呛了一口,愤愤瞪着白夭夭,声音冷冽,仿若恐吓般道:“你的伤口一日之后会发炎,两日后溃烂,三日后手臂将会发黑,不仅仅是留下疤痕,七日后手臂基本废了,不过因为我刻薄,心胸狭小,视钱如命,高傲不易亲近,所以我也不打算重视宫上的颜面替你医治了。” 白夭夭完全不怕,只是眨着清澈的杏眼,拼命摇头:“你会替我医治的,因为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许宣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背上汗毛都皆已竖起,他干干地咧了咧嘴,探了探白夭夭的额头,试探地问:“你……是不是采八心莲子时,遇上了什么事?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 白夭夭再度死死捧住他的手,一脸情真意切:“以前是我无知,你放心吧!没有还清救命之恩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许宣晃了几下手都没有甩开白夭夭,终是无奈失笑,又问她:“真的认清我了?” 白夭夭点头如擂鼓。 许宣唇边笑意如春风拂面:“那你也得先松开手,让我为你包扎啊。” 白夭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他手,转过脸,羞涩又尴尬。 许宣轻笑着起身,去取来伤药,为白夭夭细细包扎,神色专注而温柔。白夭夭侧首窥望着他,终究没忍住,忘神般伸手去抚许宣的眉间,低声喃喃:“我一犯错你就皱眉,这习惯还是一样。” 许宣一怔,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抬头看她。白夭夭对上许宣的眼神,赶紧收手,转头看其他地方。 许宣唇边荡开温暖笑意,语声却是强作正经:“别趁机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白夭夭眼睛转转,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宫上与我相见以来,似乎常皱着眉头,不知是否又给你带来麻烦?” 许宣绑好纱布,得意笑着说:“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到麻烦,只怕遇上麻烦的人……”说罢,意有所指地望了白夭夭一眼,还没来得及继续打趣,却忽觉胸口巨震…… “咳咳咳咳!”许宣无法控制地狂咳起来,白夭夭着急起身,拍着他后背,关切问道:“宫上,你没事吧?” 许宣眼底全是血丝,勉力站起,强撑道:“不……不碍事,我好得很。你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这几日切勿沾水,三餐戒腥戒辣,很快便可复原。” 白夭夭见他神情无恙,便稍微镇定了些:“多谢宫上关心。” 许宣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头晕袭来,却不想要白夭夭担心,便匆匆告辞:“多谢你的桃花,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查看病人。” 白夭夭却拉住许宣,见他不解地望过来,便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伸出手帕,当中露出三颗雪樱子:“宫上连日操劳,身体匮乏。这雪樱子有补血提神的功效,正适合宫上服用。” 许宣有些惊诧:“如此贵重的药材,你怎么得到的?” 白夭夭微微一笑:“此物凡间少有,可我生在骊山,要寻雪樱子绝非难事。”说着,就把雪樱子往许宣手上塞,“你先尝一个?我之前一口气吃了三个,精神可就大好了!” 许宣听了一笑:“当时姑娘肯定不知道雪樱子功效。” 白夭夭想起往事,笑容更深,却察觉到许宣脸庞微微泛红,再捏了捏他的手:“宫上,你的体温似乎有些高啊?” 许宣摇头:“可能是有些疲惫,这几天控制住瘟疫后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能恢复。” 白夭夭想他自己就是神医,应当无虞,便问他另外一事:“对了。宫上上次半夜前往野外调查荒坟,不知是否与此次的瘟疫有关?” 许宣点头,两人面色立刻都变得严肃起来。 白夭夭听许宣说了疫症发作经过后,神色凝重地思忖片刻,道:“我之前便猜想,这次的疫症恐怕是因为无疾兰之根被邪祟恶意盗取而致……眼下宫上还是专注于治病救人,我自会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好,我也已经托齐霄去义庄查看情况。” “是吗?”白夭夭微微一笑,杏眼中有着狡黠光芒,“我也让小青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二人若是碰上,会不会先打上一架。” 许宣先是笑了,随后神情却越来越郑重,朝着白夭夭一拱手:“拜托了。” 白夭夭扶住他手,笑容娇俏:“宫上不必客气,我也希望人间太平。待疫症事了,我再报答你救命之恩。” 二人在漫天的晚霞中,相视一笑。 3 在离开村庄之前,白夭夭先去探望了李元一。 只见他神色较方才已经好转许多,白夭夭盈盈一笑,稍稍福身:“李大侠,别来无恙?” 元一撑起身子,打量白夭夭,慨叹道:“原来是白姑娘,这次多亏你及时取回八心莲子,否则我没死在妖物手上,倒是命丧疫症,那可就真是造化弄人了。” 白夭夭闻言笑了:“这么多年法师依旧没变。” 元一摇头苦笑:“老了老了,倒是你法力更为精进了,八心莲子极难取得,却被你取了来,李某感激不尽。” 白夭夭却推辞道:“真正救了你的是宫上,我不过是顺手采了八心莲子。” 元一微笑叹道:“十年前,你我初遇,也是多亏你出手,才能顺利降服南山树妖。对了,你可记得当时被你救下的那名男童?” 白夭夭点头:“他父母被树妖所害,颠沛流离,我救下他后,交给法师教导,如今必定有一番修为。当年救下他时,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模样。” 元一笑了笑,神色也是颇为欣慰:“机缘巧合啊,他因父母为妖所害,竟也是嫉恶如仇,以除妖为己任,倒是和老夫颇为投缘。老夫为他起名齐霄,如今已是江湖上独挡一面的捉妖师了。” 白夭夭愣了一瞬:“齐霄?!” “怎么?”元一不知她为何如此惊诧,“白姑娘已经与他见过面了?” 白夭夭想到凌楚样貌的齐霄,竟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万万没料到当初顺手救下的男童,竟然是今世的凌楚,也真是因缘际会、命运妙了。 “白姑娘?”见她没有反应,元一便追问了一声。 白夭夭找回意识,摇头笑了笑:“没事,只是敢问法师,你的徒弟齐霄,科室前些日子捉拿青蛇的那位?” “哈哈哈,看来那小子真有些本事,竟然连白姑娘都知道他的事了。”李元一抚着胡子朗声大笑。 白夭夭不愿深言心中感慨,因此只是微笑:“因为我与那青蛇有些缘分,所以才得知。” 元一颔首:“原来如此。那小子虽然忘性颇大,唯独对你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不如找个机会让他登门道谢,好好与你叙旧。” “不用,”白夭夭将方才带进来的汤药递到元一手上,“知他甚好已是足够,前尘往事已是过眼云烟,今日之事,还请法师保密。” 元一见她神色笃定,虽是遗憾,却也点头认可:“那便好吧。”说完便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白夭夭却忽然发现他额间有一丝红点,轻易难以发现,只觉这红点甚是古怪,不免陷入沉思。 黄昏时刻,逢魔之时,天地间笼罩着一股不详的光晕。破旧的义庄门口,白色灯笼在风中摇晃。 小青在外哆嗦,昨天她便试了一次,始终不敢进去,今天却是实在不能再拖了……否则怕是白夭夭会说她无能…… 深吸两口气,正要推门而入,却忽又有一只大手抓住大门上的铜环欲往里推,小青吓了一跳,但看那手颜色温润,骨节分明,应当是只人手,便鼓足勇气慢慢看向手主人,却见原来是眉间高傲不屑的齐霄。 小青松了口气,又重重嗤了一声:“你来义庄做什么?我可是身负重任,你别耽误了我!” 齐霄根本不愿意看她,语声冷漠:“许宣托我来调查义庄,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 小青正待还嘴,齐霄却发现她身后聚集了一股黑烟,从她背后袭来,眼看就要将她吞噬。 “小心!”齐霄忙将小青一把拉开,小青被门槛绊倒,扑倒在齐霄身上,她身后的黑烟刚好扑了一个空,贴着二人头顶飞出。齐霄抱着小青就地一滚,小青这才发现头顶上方那股来势汹汹的妖气,不由吓得“啊”一声惊叫。 齐霄单手掐起金印,一道金光射向那道黑雾:“何方妖孽!休得猖狂!” 黑雾被金光射中,竟如受伤一般在空中传来凄惨的叫声,随后迅速消散,齐霄本欲起身,却见小青仍埋首在他怀里将他紧紧抓住,不由气得大吼:“还不放手!” 小青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抱着齐霄,赶紧嫌弃地跳到一旁,看着自己抓过齐霄的手,使劲又搓又甩:“呸呸呸,真晦气,我要找地方洗手!” 齐霄更是嫌恶:“我浑身妖气,回去更得好好洗个澡。” 小青气得跳脚,齐霄却懒得搭理,径直走进义庄内。 小青在他身后挥舞了下拳头,忽有一阵风吹来,她又觉得遍体生凉,看看齐霄的背影,虽然不愿意,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 义庄内的白色幔帘随风飞舞,大厅两侧排列有蜡烛,却是没有点燃,厅内暗黑无比,一阵阴风袭来,小青打了个寒颤,环视四周,小声谨慎地问:“齐霄?你在哪儿? ” 忽有身影飞过,小青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就躲到了柱子后面,齐霄于黑暗中重重叹了口气,灰袍拂过,厅内蜡烛悉数点亮,他从烛光中走出来,不屑地瞄了一眼小青:“你怕了?妖竟然还会怕妖?” 小青整了整衣襟,强自镇定,撅嘴道:“哼!要怕也该是你怕!” 齐霄翻了个白眼,不予理睬,直直走到大厅中央的棺木处,小青拿起一盏烛台,也跟了过去。 只见眼前除了普通棺木,最显眼处,便是三只竖着的木柜。 齐霄抬了抬下巴,神色严峻地示意小青:“在柜子里。” 小青疑惑:“柜子?”说罢,好地打开木柜,只见一家三口的尸体分列其中,小青一一看过去,“一男,一女,一个婴孩。果然是我们要找的那户人家。可是,为什么他们?” 齐霄严肃说道:“依当地习俗,死于非命者,需竖尸停放,待怨气散尽,方能下葬。” 小青举起烛台细细查看:“的确不对劲,这对夫妻浑身上下都是刀伤,应该是被人所杀,可这个孩子身上却完好无损,不像死于外力……” 小青神色得意地将分析说给齐霄听,但齐霄并没有赞许的意思,只是盯着小孩的尸体,面色愈发凝重:“你看他的额头。” 小青定睛一看,发现孩子额头上有一颗红点,但这也没什么好稀的:“不就是一颗朱砂痣……” 话音未落,小青手中的拉住忽然熄灭,义庄大门被一阵大风刮得“咣当”紧闭,而四周的两排窗户也跟着一一封闭,齐霄心惊:“不好!有埋伏!” 只见果然一股妖气弥漫开来,连窗纸外的明月都被乌云挡住,一时亦庄内伸手不见五指。 小青愤然丢开手中烛台,怒骂:“不开眼的东西,敢在本山君面前故弄玄虚! ”说罢飞身冲向大门,一掌击在门上,却被屏障反弹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齐霄皱眉警惕地望向四周,只见屋内屋外漆黑一片,黑雾逐渐聚集,他低声念道:“日落月亏,阴气冲天。这是夺魂锁魄的阵法。” “什么?”小青听得心惊肉跳,“那我们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你可快想个办法啊!你不是除妖无数吗?” 齐霄怒声斥道:“捂住耳朵!”随即拿出符纸开始念咒。 小青大骇,忙将耳朵死死捂住,躲在一旁。 门缝中,逐渐有黑雾聚集冒出,却丝毫不惧齐霄的咒法,化作一股浓烟,快速击向齐霄,齐霄飞身一跃躲了开来,只灰袍下摆被击中,霎时便烂了一个大洞,有浓烟“嗤”地冒出。 齐霄落在三口木柜旁,急忙扯开身上冒烟的灰袍,却见那黑影又从另一端急冲过来,却不知为何,冲至装着婴孩的木柜前时,仿佛有所忌惮一般,立马弹开。小青躲在柱子后面见到,灵光一闪,不管不顾地从侧面飞扑出来,大喊一声:“跟我来!”随即抓起齐霄,两人相拥着落入柜中。 “你!”齐霄不明所以,自然气急。 小青却按住要起身的他,定定看着他道:“你信我一次!”在黑影即将袭来的瞬间,小青伸手拉上了柜门。黑影袭至木柜前,再次弹开,随即又在角落里聚集,仿佛发怒一般飞快地在亦庄内流窜,却始终无法靠近木柜半分。 小青打量着这口容身的木柜,对齐霄说:“喂,这柜子邪得很,也不知道外面那鬼东西在怕什么,一步都不敢靠近。” 齐霄也觉古怪,沉吟道:“三口木柜一模一样,它唯独不敢靠近这一口……除非……” 小青反应过来:“问题在这尸体上?” 齐霄将那婴孩的尸首拉到身边,晃亮了火折子,上下打量片刻后,伸出手盖在他额头上的红点处:“这是邪祟出入的标记,可怪的是,尸体身上却没有一丝邪气可寻……”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顺着遗骨往下一寸一寸按了按,齐霄的神色由疑惑变得恍然大悟,随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惊诧道,“他浑身的精血被抽得一干二净,想来是自出生之时就成了炼妖的容器。你可知道为何尸体身上没有邪气?” 小青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尸体:“你的意思是……” 齐霄神色严峻地颔首:“不错,那股邪气早已化妖离去,妖术已成!” 小青不由害怕地往齐霄处缩了缩身体,齐霄也并没有介意,只是凝神注意着柜外的情况,只见木柜忽地开始抖动,小青吓得浑身发抖,齐霄沉声道:“是外面的黑影在作祟。现在妖阵已成,看来是打算置我们于死地。” 小青猛然推开齐霄,又气又急:“我才活了一千年,修炼平平,大道未成,不能命断于此!” 木柜抖动的越发厉害,小青忙抓住柜门,对齐霄怒道:“你快想办法啊!” 齐霄也是无奈:“要破阵,必须有光!” 突然间,二人背后的婴孩尸体向二人平伸出双手,齐霄踢破柜门,正欲闯出,和那黑影正面较量,远处就响起鸡啼,一丝细微的光线照入了义庄。 小青大喜:“天亮了!” 齐霄拉着小青跳出柜门,黑影立刻袭来,齐霄一手将小青拉来护于身后,另一手高举铜镜,聚集细微的日光,又洒出数道珠子,砸向黑影。 “大胆妖孽!伏法!” 一时间四下光芒万丈,珠子炸裂,木灰飞散,门窗大开,邪术退去,黑雾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消散在一片白光中。 齐霄和小青受到余波冲击,也纷纷掩面后退,浑身白灰,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一时间狼狈不堪。 但等风波过去,二人却是相视一笑。 小青抹了抹脸上的灰,想起方才齐霄护住自己的举动,不由直爽地冲齐霄道了声:“谢了啊!” 齐霄听了,却忽然变了个人一般,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出了义庄。只远远丢过来一句:“走吧,回去汇报情况。” 小青见他别扭模样,也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嘟囔一句:“谁稀罕呀!”然后便小跑着跟上前去。 朝阳映射下,一人一妖的身影,竟是异常和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十九章 瘟妖之害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同样的黑夜,白夭夭昨晚也并不好过。 她来到荒野之地,找到许宣所说的那第一个因疫症暴毙之人的棺木。当日许宣本也打算独自前来查看,却遇到了漫天的黄沙。白夭夭掀开棺木,定眼一看,果然发现尸首额头上有着与元一相同的红点。 神色一凛,白夭夭催动法术,单手覆上死者眼睑,自己则阖上眼眸,与死者意识相接,低声敬道:“白某得罪了,还望阁下在天之灵,能够指点明津。” 渐渐的,亡者生前的影象在白夭夭眼前倒叙着浮现,白夭夭凝神看着,终于见到一丝魂魄咬着无疾兰之根,从额头钻入此人体内,随即在其上留下一丝红点。 亡者忽然开始痛苦挣扎,眼中射出绿光,笔直地看着前方,仿佛注意到白夭夭在偷窥。 白夭夭身子一震,受到反弹,嘴角渗出鲜血,被击飞倒地。 而尸体额头上的红点则渗出鲜血,棺材中渐渐冒出黑色烟雾,白夭夭见状,赶紧挣扎着挥手,将棺材重新盖好,这才倒回地面,徐徐捂着胸口喘气……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白夭夭渐渐心跳如擂鼓…… 竟然是饕餮藏在天乩剑上的一魄…… 原来是他! 前后连贯起来一想,白夭夭忽觉不妙,一跃而起,匆匆擦掉唇角鲜血,飞身往许宣处飞奔。 “你一定要没事……”白夭夭暗自祈祷。 待她心急火燎地赶回村里,正看见许宣摇摇晃晃的身影,她直奔上前,还未开口询问,许宣就是直接倒在了她身上,浑身滚烫。 白夭夭战栗着抱着他瘫坐在地,于檐下灯笼的光芒中,看清了许宣额间的那一丝红点。 白夭夭如一脚踩入万丈深渊,颤抖着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呢哝自语:“还是晚了一步……还是晚了一步……许宣你一定要没事……我一定会救你的!” 白夭夭极力镇定下来,扶着许宣往房里走。 而此时隔着夜空,黑衣人戴着面具,站立树梢,远远望着院中情形,冷哼一声道:“紫宣,这一次我看谁能救你!” 说罢,翻起双掌,对着远方施术,只见两道黑烟从掌心冒出,汇成一股黑影,乘着夜色急速朝许宣所在的小屋飞去。 房内,白夭夭翻开许宣手臂,只见一道绿色的浊气正顺着他的手臂往心脏游走,白夭夭立刻将仙气注入,但仙气不断溃散,无法进入不说,更是有一股力量纠结于许宣体内,与白夭夭抵抗着。 白夭夭正是心急如焚,忽见屋中烛光闪烁,白夭夭警觉地瞟了一眼身后,觑见黑影袭击,忙侧过身来,左掌继续对着许宣注入仙气,右掌硬接了铺面而来的黑影。这对接一掌,白夭夭便心知不敌,只得收回左掌,双掌合并,化作一道白光,使出浑身之力击向黑影。 黑影霎时溃散,可背后的许宣却睁开眼来,眼中绿光闪烁,十指忽成利爪,一把划破白夭夭的臂膀,方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复有血汹涌而出。 白夭夭急声唤道:“许宣,醒醒,别被操控了!”许宣却全然听不进去,只是双目圆睁,一招又一招地攻向白夭夭。 白夭夭顾不得伤口,侧身绕到他背后,顺势将许宣点倒,再挣扎着抱起他,重新扶回床上。 深林之中,黑衣人见黑影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攻而来,大怒不已:“竟能破了我的法术!白!夭!夭!”随即浑身被黑影罩住,黑衣人受到反噬,从树梢落下,勉强稳住身形,吐出一地鲜血。 2 许宣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挣扎着撑起身子,望见白夭夭正坐在桌前,神色茫然无助地看着窗外的月亮,肩膀上几道长长的抓痕,血迹近乎浸透了整个肩头的白衫,不免关切开口问道:“白姑娘,你受伤了?”出声才觉喉咙嘶哑,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 白夭夭见他醒来,赶紧走上前来扶他,许宣却慌忙喝住:“别过来,我已经染上疫症,恐会传染姑娘,还请姑娘速速离开。” 白夭夭执意上前,柔声安抚道:“你放心,我与凡人不同,有师父的佛荫附体,不会染上疫症。” 许宣思忖片刻,方抬头看向白夭夭,眼底透着决绝神色:“既然如此,我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 白夭夭有些疑惑,却赶忙问道:“何事?” “我要你送我回药师宫,并帮我瞒住宫中众人。我要把宫上之位传给冷凝,但不能惹他们疑心担忧,”许宣眼神坚毅,唇边却牵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这样子,恐怕他们一见便知,所以,烦请姑娘做我几日传话筒吧,待我走后……” 白夭夭伸手掩住他的嘴:“你会没事,我定会竭尽所能的救你。” 见他神色怔然,白夭夭松开手,轻咳一声,转过身道:“好,我答应你。” 许宣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轻喘了下,道:“如此,我俩的救命之恩,就两清了。” 白夭夭听得心头难受,背对着他紧紧闭了闭眼,而后却依他吩咐,去唤来清风,由得许宣在夜色昏暗中对清风吩咐道:“今夜我便会和白姑娘回药师宫,你让冷凝留在此处,继续照顾病患,好好锻炼医理,并抽空赶紧修炼断阳宗的毒经,以便以后尽早接继宫上之位。” 清风大惊,匆匆跪下,正待问为什么,许宣却提前止住了他:“不许问原因,把我的话带给冷凝即可。你也留在这里,看着冷凝。”说罢,许宣便挥退了他,由得白夭夭搀扶着,于夜色里上了马车,连夜赶回了药师宫中。 第二日,清风嗫嚅着将话转达给冷凝,冷凝十分惊诧,脸色更是极不自然:“师兄他带着白姑娘连夜离开?却让我留下照顾病患?” 清风见冷凝面色不郁,心中了然,连忙解释道:“大小姐你别误会,宫上是希望你趁着这些病患的疫症已然控制之际,好好锻炼自己。” 冷凝依旧十分失落:“师兄除了让我修炼,对我就再没有半点上心!”她是当真担心啊……或许师兄真的起意要和那位白姑娘共度一生了,因而才对她继任宫上一事如此迫不及待。 清风温声劝道:“药师宫的宫上,必须要同修明决、断阳两宗。宫上也是担忧你尚有许多需要学习之处……眼下大小姐你已学完《医经》,只需等此处疫情完全了结再回到地火处修炼毒经即可。” 冷凝夺过话头:“如何继任,我自然知道。可我的心意,你们却都不明白!若不能守在他身边,宫上一职又有什么意义!” 清风倒吸一口凉气,紧张道:“大小姐,明决宗研习医经,宗内弟子千人有余,广收天下门徒,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断阳宗专修毒经,专治疑难杂症,弟子虽少,却各个身怀绝技,是药师宫自保的力量。这样大的药师宫,这宫中的许多弟子,都是老宫主的心血,你这样说,岂不叫大家心寒……” 冷凝沉默了一瞬,情绪也稍稍平静了些许,她微笑着对清风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事出突然而已。待会儿我还要去照顾病人,你先去替我打点一下。” 清风看冷凝神色不似作伪,便应声而去,冷凝脸上的笑容却于他转身之间再度僵住,眼底全然是阴郁与担忧。 药师宫中,小青与齐霄找到白夭夭,叙述昨夜的遭遇。 白夭夭结合自身所见景象,终于明白了前后因果:“是饕餮的魂魄盗取无疾兰之根,想吸尽婴孩全身的骨血,利用邪术炼妖,凝聚成形。” 小青率先不解问道:“饕餮?饕餮是谁?” 白夭夭本能地望向齐霄,齐霄却也是一脸茫然地回望着她,白夭夭假装不经意地移开目光,轻叹道:“饕餮本是神兽,但它私自下凡为害一方,被降服后,为惩处他犯下的罪孽,便斩断了其仙根,由其坠入妖道。但他在逃走时,硬生生将一魄剥下,附于天乩剑上,仙山结界能挡三界六道生灵,却无法感应到这微弱的一魄……是故他能悄然无恙地从蓬莱仙山盗走无疾兰之根。” 白夭夭顿了顿,又蹙眉续道:“随后,它衔着无疾兰之根,身如轻烟地钻进了待产的孕妇腹内,再于那刚出生的婴孩体内幻化为瘟妖,这便是你们在义庄看到的那个婴孩了。瘟妖出世后,藉由不断的附身吸取骨血而壮大,同时传播疫情,被他所附身之人,无一幸免额上皆有红点。第一个发作疫症之人恰好来探望那个婴孩,便成了第一个被附身之人。那婴孩的身体成了炼妖炉,全部骨血被抽走,随瘟妖离体而死亡。而后疫症爆发,死去的婴孩被视作不祥之物,因而全家都遭遇了灭顶之灾……” 白夭夭面现不忍之色,小青则听得目瞪口呆:“难怪义庄内的妖术如此难缠!看来我们遇上高手了!” 白夭夭旋身看向小青:“你在临安府时日最久,这附近可有什么厉害的妖?” 小青摇头道:“最厉害的便是我了。可当日义庄内,我与那妖交过手,就算妖帝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齐霄插嘴道:“什么妖帝妖皇的?听名字便知,绝非善类!” 小青瞪他:“你又不是妖族中人,知道什么呀?” 白夭夭打断二人的争执,头疼地扶额道:“我担心的是,你们遇上的,也不过是瘟妖的化身,随着瘟妖逐渐强大,会拥有无数化身,同时吸取多人精血,而他的本体……”此时可能就在许宣体内。想到此处,白夭夭指甲几近掐进肉中。 “化身就如此厉害,本体的话……”小青惊恐无比。 “化身所致之疾,已有许宣所创之法控制住了,但是许宣服了八心莲子,疫症却愈演愈烈……”白夭夭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喃喃叙道,“被瘟妖附体之人,视自身体质,多则三四天,少则眨眼间,皆暴毙身亡。为何唯独元一法师能逃过一劫?”要知当日,元一法师的疫症同样来势汹汹,想必也是瘟妖本体附身,而更有可能,许宣的疫症便是由元一大师传染的。 小青却是寻到了丝希望般惊喜道:“既然元一法师能幸存,是否代表许宣也有救?” 白夭夭思忖片刻,看向齐霄:“或许元一法师身上藏有对付瘟妖的关键……” 齐霄点头:“事不宜迟,我赶紧去找师父商量对策!”说罢,便急匆匆离去。 白夭夭也忽然想到一事,对小青道:“你替我顾着点许宣,我去趟蓬莱仙山!” 一想到许宣痛的手指颤抖,告诉她自己最多只有三天光景的样子,白夭夭就是心如刀割。 她疾奔仙鹤面前,神色忧虑中又带着倔强不甘。 仙鹤听她匆匆说了情况,也是不耐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大声叹息:“没想到饕餮的计划竟如此缜密,为了报仇,不惜花费千年的功夫,以剥离的一魄化为妖身,乘机进入许宣体内,委实可恶!” 白夭夭扶着额际,声音都有些嘶哑:“千年前的那一战,饕餮被斩去仙根,高高在上的神兽就此堕入妖纲,它必定对紫宣怀恨在心。” “不过是堕入妖纲!”仙鹤重重一甩袍袖,“要不是看在白帝的面子上,饕餮早就该斩杀于诛仙台上!” 白夭夭长长地阖上双眸,摇了摇头,恸道:“只是没想到,它比所有人都快,已经找上了紫宣……” 仙鹤伸手,放在白夭夭肩膀上,边安抚边感伤:“可惜,我们终究迟了一步……” 白夭夭立刻反握住仙鹤的手,睁开双眼定定看着她:“还不迟!我用了一千年的时间才见到他,这一次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消失!” 仙鹤有些不忍,理了理她鬓间的乱发,劝道:“你已逆天行事,做错了那么多。事到如今,你还想执着下去?” 白夭夭缓缓摇头,只求她:“仙鹤姐姐,你替我求求仙君,他掌管百草仙药,一定有办法救紫宣,就算暂时医不好,至少也能拖到我找出破解之法。” 仙鹤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面现纠结,许久后,才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你可还记得我上次说过,无疾兰之根能致百病,无疾兰之花、果却能治百病。这次这株无疾兰的花虽被根上汁液毁掉,但仙君百年前曾收集无疾兰之果炼制了两丸丹药,这便能治好许宣身上的病症。但要如何进到许宣体内,彻底杀掉瘟妖,却是个难题,瘟妖太过强大,若稍有差池……” 白夭夭眼神却倏然亮起,她打断仙鹤的话,盈盈拜下:“烦请仙鹤姐姐去为我向仙君求药,其他事,我自会小心筹谋,愿能听到姐姐的好消息。” 见她如此坚决,仙鹤无可奈何,只得扶起她:“你放心,不管为你还是为紫宣,我都会尽力。” 3 白夭夭半是欣喜半是焦虑地回到药师宫,却见冷凝站在许宣门外,正被许宣训斥:“谁让你回来的!?” “我不过提前几日回宫,师兄为何动气,连门都不让我进吗?”冷凝扶着门框泫然欲泣。 许宣的语调却毫不怜惜,十分严厉:“弃病患于不顾,私自前提回宫。我不记得师父这样教过你!冷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冷凝再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却还想出声解释:“师兄,不是这样的……我离开前已经安排其他师兄弟照顾病人了啊……” 里面许宣却毫不留情,继续道:“我将病人交给你,你却随意将责任转嫁于他人,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你这就回去,将医经与药师宫宫规各抄写百遍,不抄完不许来见我!” “师兄……”冷凝还欲说些什么,却看到了翩然走来的白夭夭,立马瘪了瘪嘴,努力忍住眼泪。 白夭夭凑近轻声安慰道:“宫上有他自己的苦衷,你别放在心上。” 可冷凝却是别过头去,嘀咕一声:“谁要你的假好心!”说罢,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足,愤然转身离去。 白夭夭听得许宣屋内一阵的叹气咳嗽,也顾不得冷凝了,忙匆匆开门进去,只见他脸色苍白,捂住嘴压抑自己的咳嗽声,用眼神问她冷凝是否看出异状。 白夭夭心头剧痛,走过去缓缓拍着他背,替他顺气:“你别太过心急,冷凝她终会慢慢明白的。” “我怕是等不到了,”许宣声音嘶哑,接过白夭夭递来的热水,饮了口,方苦笑道,“让她伤心,我心里也不好受。”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安抚她。”白夭夭从他手里接回空茶杯,又扶着他躺下,温柔说道,“你先再睡会儿,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 许宣颔首,在她手从他背后徐徐撤走的一霎抬手握住,是轻巧礼貌的力道,眼神却是沉重的嘱托与关切:“辛苦了。” 白夭夭摇了摇头,抽出手来,帮许宣掩好被子,再平稳踱步行至房外。 小青见四周无人,从转角处迎了上来,见她面色不好,便关切地问:“小白,你没事吧?该不会是许宣他……”又病的更重了? “无妨,”白夭夭握了握小青柔若无骨的手,冲她强作一笑,“我找到了或许能救治紫宣的法子,但却需要元一大侠和齐霄的帮助,我这便去伏魔山庄寻他们,你可要一起?” 小青慌不迭地摇头:“伏魔山庄?不去不去!”她一个修为平常的小妖,还不敢去伏魔山庄送死。 白夭夭思忖片刻:“也好,那你还是留在这里,帮我注意着冷凝的动静。” “谁要注意她……”小青嘀咕一声,见白夭夭眼神严肃地看着自己,便撇了撇嘴,“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去守着那臭丫头,姐姐,你要注意安全。” 白夭夭点头,正待飞身离去,却不防身体一晃,竟是晕了过去。 小青大惊,高唤了声:“姐姐!” 门内许宣听见小青的呼唤,挣扎着要起身却是不能,便嘶哑着身子问:“小青,出了何事?” 小青慌乱地说:“姐姐她晕过去了……” “你带她进来,我看看。”许宣知道自己下床都是困难,便只能由小青将白夭夭搀扶进房间,再带至自己面前。 许宣诊脉的手指在颤抖,可神情却渐渐放松:“无虞,她只是近日太过操劳,消耗过度,肩上的伤又没有好好照料……”许宣望向白夭夭苍白小脸的眼神有着疼惜与愧疚,“还好不是疫症……” 小青想起白夭夭不愿对许宣说起她是妖身,便没有解释瘟妖对妖是无效的,只点了点头,扶着白夭夭在地上坐了,又渡了些仙气给她,方看见白夭夭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 “宫上,”小青看着脸色青白虚弱的许宣,郑重道,“请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带姐姐去她房间休息片刻,再替她去伏魔山庄寻元一大侠和齐霄。” 许宣无力地挥了挥手,由得小青抱着白夭夭出去了,只是关切眼神始终胶着在白夭夭的身上,直到她们消失于门外,还停留了许久。 小青安顿好白夭夭,就去伏魔山庄传话。虽是害怕,但为了小白,她好歹也得豁出去一次。 好在还未到伏魔山庄,便在外面的竹林处遇到了元一和齐霄二人。 齐霄正是略带顽意地对元一说:“师父啊,你号称天下除妖第一人,居然连自己被瘟妖附体都未察觉。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咱们伏魔山庄以后……”怕是混不走了哦。 元一也是满面惭愧:“栽了栽了,只一心想着死去的村民,却没有料到此事背后居然是瘟妖作祟,枉我一世英名,居然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齐霄长叹了声,又皱眉道:“也不知那瘟妖什么来路,现在附在许宣身上,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元一哀叹两声:“此事因我而起,断不能坐视不理,走,你随为师去药师宫一探究竟!只希望那宫上还没有完全被妖物控制,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什么?他会伤人?”小青和齐霄同时出声问道。 齐霄听到小青的声音,抬头看去,才发现树上俏生生立着的不是他深恶痛绝的蛇妖又是谁。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就说怎么会有股熟悉的妖气。”齐霄鼻子哼哼两声,不屑地看向一边。 “少乱说,为了来伏魔山庄,我特意寻了无息花来掩藏妖气。”小青扭身,翩然落下,也再不理鼻孔出气、一脸厌恶的齐霄,转而向元一大侠一揖,“李大侠方才说许宣会伤人?” “是啊,唉,”元一也是忧心忡忡,“总之先去药师宫再说,但愿事情尚未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我先施法回去,你们随后再来,药师宫见,小白正好说有事情找你们商议。”小青挂念小白安危,正待捏个法诀消失,却又被元一大师喊住。 “白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元一关切地询问。 齐霄也在旁接话道:“是啊,白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怎会让你这个小蛇妖来伏魔山庄寻死。” “小白她体力不支晕倒了……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我先回去了!”又瞪了眼齐霄,“懒得搭理你!” 说罢小青便飞身离去,齐霄和元一对视一眼,也丝毫不敢再停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章 妖帝斩荒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药师宫地火处的结界已破,可地火依旧四季不断、昼夜不息地燃烧着,忽然,一阵紫气飘入地火之处,将石壁照出一片紫色莹然,地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跃动起来。 那道紫气漂浮于地火之上,光芒大盛,霎时间,石壁上紫色法阵流转,又渐渐暗淡下去,紫气凝聚,化为一身量修长的男子,身着暗紫色长袍,衬得面白如玉,器宇不凡。 他抬手,抚过石壁嶙峋,轻声叹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五百年前来到此地,本想借此处灵气重塑元神,没想到却被困在紫宣的元神碎片中不见天日。但福兮祸兮,聚魂灯重塑他元神,竟也让我得了便宜。”想到此处,男子唇角勾出邪气弧度。 山洞中突然又飘来一道银色的疏淡光晕,随后凝聚成人形,却是一身披银甲的青年男子,眉目开阔,身材高大,一经现身便对紫袍男子拜倒,恭敬道:“属下见过妖帝。” “逆云,你起来吧,”妖帝斩荒瞥他一眼,又是微微笑了,“饕餮总算不负我期望,顺利破了此处结界。” “火、土二处的结界皆已破除,”逆云起身,但面上却有着忧虑,“只是饕餮这些年性子越发乖张,只怕再见面时,已经不会轻易臣服。” 斩荒却是毫不担忧,只高深莫测地弯了弯唇角:“无妨,待我见到他,自然有办法……” 斩荒话未说完,突然感觉到四周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皱眉,四下回望,逆云有些莫名地随他四处打量,却没有任何发现:“主上?” 斩荒皱眉喃喃:“这里……为什么会有她留下的气息?” “谁?”逆云再仔细看了一周,还是不明所以。 “那个温养我元神五百年的人。”斩荒一向邪佞不羁的笑容此时忽然变得温柔如水。当年他元神四处飘散,却忽被一女子细心温养了五百年,这才让他的元神碎片逐渐强大,能借聚魂灯燃烧之时重新凝聚。 她究竟是谁? 斩荒缓缓踱步,凝眉感受那熟悉入骨的气息,随后终是释然一笑:“无论你是谁,只要你在,八荒四合,三界众生,我总能找到你。” 忽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斩荒和逆云对视一眼,作法隐匿了身形。 只见冷凝小心翼翼地来到地火之中,神情警惕地四下打量,发现并无人影,便露出疑惑神色:“方才分明听见有人说话,难道是幻觉?” 再四下里看了一圈,冷凝摇了摇头,认定是自己多想,再抬头看着石壁上那些古老的图画,神色中出现一些不耐。 这些绘有毒虫图案并一些毒药秘方和人体经脉流转的壁画,正是断阳宗的不传之秘——毒经。 冷凝盘坐在石壁之前,详细参悟着。 而地火入口处,白夭夭和小青二人相携而来。 小青气鼓鼓地道:“是她自己要来的,我们干嘛要管她呀?” 白夭夭轻声宽抚:“此事与我也有干系,总不能见她就这样赌气不吃不喝地耗在这里。” “小白你就是这样,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难怪会晕倒。你这才醒过来就该好好再休息休息,却不停帮许宣忙这忙那地传话不说,还来关心她,”小青不满地嘀咕,“何况冷凝做错事,你们就都心疼,我每次做错事,却被你们责骂惩罚,果然妖和人是不能相比的。” 白夭夭听了,望着小青面现纵容地笑了笑,又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静声,再同她一起看向洞中打坐的冷凝。 冷凝知道她们到来,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望着壁画冷声说道:“你不必来劝我,研习毒经继承药师宫,是师兄要我做的,我定然会做到。” 白夭夭摇头:“宫上并不是那般意思,他心中是牵挂于你的。你这样和他赌气,总归是伤了感情……” 冷凝横她一眼,不耐地打断她:“我与师兄自小一处长大,我们二人之间,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小青早看不惯冷凝那副全天下都得围着她转的大小姐模样,见她如此对白夭夭说话,更是气得面红耳赤,于是狠狠瞥着冷凝对白夭夭说:“你看你看,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早说了,她自己喜欢这黑漆漆的地方,就让她自己待着好了!省得出去惹人烦心!” 白夭夭听见小青所说的“黑漆漆”三字,倒是突然反应过来,皱眉打量了四周一圈,然后问冷凝道:“冷姑娘,你在地火的这两日,此处可发生什么异常吗?” 冷凝听了,心中极不舒服:“我在这里,能有什么异常?” 白夭夭只觉怪异非常,狐疑地说:“上次结界虽被破,可并未伤及地脉,为何此处灵气荡然无存?”眼下地火虽然仍在燃烧,可光线微弱,暖度也是大大不够了,更可怕是,她进来后,再感觉不到那种浑身通泰的灵气,他们修行之人,最是讲究“地灵”,要知道一个充满地之灵气的修炼之地,可让修仙事半功倍。 白夭夭担心,有人在借地火之灵气修炼妖身,只有这样,才会让灵气消耗的如此之快……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冷凝大怒,站起身来,“此处是我药师宫禁地!我不追究你乱闯的过失便罢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灵气全无、结界被破,难道是试图诋毁我药师宫吗?” 小青气得叉腰,顶撞道:“你一介凡人,知道什么!” 冷凝双眸一眯,目现杀气:“你这妖类,又知道些什么!” 白夭夭见二人似是要打燃战火,忙拉了拉小青,对冷凝客气说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既如此,我们姐妹二人便不打搅你修行了。只是若有什么异动,还烦请冷姑娘定要及时告知于我,此事非同小可。” 白夭夭言罢,不等冷凝回复,便拉着小青离开。 冷凝看着白夭夭的眼神里,是冰凉嗜血的恨意。 二人刚到洞口,小青侧首望见白夭夭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关切问道:“小白,你可是在担心灵气之事?不如我现在去查查?” 白夭夭迟疑片刻,终是摇头:“眼下一切还是以许宣为重,李大侠他们怕是今夜便会到了,我们先去许宣房里等着吧。” 听说又要去见那讨人厌的齐霄,小青面现为难之色,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捂着肚子说:“哎呀,怎么会突然腹痛,我去找个地方解决下难题……” 白夭夭了然地看着她溜号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转身走了。 2 入夜,白夭夭陪着许宣在丹药房配药。 许宣枕在软垫上,指挥白夭夭用那种药,又该配什么分量。 他如今全靠这些杂七杂八的药来拖延性命,想着能多活一天,便能多照顾药师宫一天,冷凝也可以多一天的时间成长。 白夭夭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情,从昏厥中醒来后,她也在翻阅医,并随时等候仙鹤传音。但愿仙鹤能顺利求得无疾兰之果炼成的仙丹,不然,她怕又只能冒险去偷药了…… 只是蓬莱仙山毕竟不同千年前的九奚山那样毫无防备,若她在盗药时受伤,又该托付谁进许宣体内与瘟妖一斗呢? 白夭夭正是满怀心事,却忽听身后一声痛苦的嘶吼,她立马紧张起来,回头望去,只见许宣眼珠泛绿,正在痛苦挣扎,想要破门而出。白夭夭忙使出仙障,困住许宣,输出仙气与许宣体内的瘟妖对抗:“许宣!你要控制住你自己!不能受那妖物摆布!” 可许宣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发狂着要冲破仙障。 白夭夭的仙气一挨着许宣身体便消散无踪,她无奈,只有回过手来不断加强仙障来限制许宣行动。 “许姐姐,你怎么来了,宫上正在丹药房炼药,吩咐谁也不能进去……”门外清风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听上去紧张万分。 “不行,今天我想尽办法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他是我胞弟,我只盼着他好,可眼见着冷凝为他这样受苦,我定要劝上一劝!” 清风的身子横在门上,坚决不许许姣容推门:“请许姐姐不要为难小的……” 白夭夭为门外的纷争一分神,胸口便是一滞,竟是险些走火入魔。眼下虽能勉强稳住,却已是受了内伤。 眼见清风挡不住许姣容,白夭夭忧虑地看一眼许宣的模样,只得暂时收手,打开门,用身子挡住许姣容的视线,再把门牢牢关上,笑脸迎人:“宫上在配药,分量不能出一点差错,我们到外头说。” 白夭夭做了个“请”的姿势,许姣容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有火发不出,只好跟着她移步院内。 方一站定,许姣容深吸一口气,便冲着白夭夭绵里藏针地提醒道:“听说弟弟骂了冷凝一顿,我正想来找他问问,没想到白姑娘竟在此处,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要传出去,恐怕有损白姑娘的名声。要知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 白夭夭只能微笑:“多谢大姐提点,只是……” “你先别谢,我话还没说完呢!”许姣容伸手止住她,颇有深意地继续道,“咱们家许宣呢,与冷大小姐是青梅竹马,虽然目前尚未婚配,但他们迟早是要成亲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应该明白吧?” 白夭夭唇角勉强牵出凄凉的弧度,缓缓点了点头,才道:“我明白的,但眼下我暂时还不能走,等处理完药师宫的事……” 许姣容眉尾上指,怒骂道:“药师宫的事情与你何干?冷凝脸皮薄任你欺负,我可不怕你……你分明就是想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弟弟……” 白夭夭只觉她的话越来越听不下去,伸手按了按眉心,打断她:“许姐姐,这件事真的是事出有因,我并没有……” 话没说完,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清风慌忙推开门,急冲冲唤了声:“宫上!” 白夭夭脸色大变,重回丹药房,只见桌椅倒地,瓶瓶罐罐的砸了一地,哪里还有许宣的踪影! “不好!”白夭夭跺了跺脚,吩咐清风,“快追!” 许姣容看着二人急匆匆奔走的身影,不明所以,但走到丹药房门前,看到里面凌乱场面,心里霎时慌得厉害。 齐霄刚刚入宫,便听得药师宫钟声大作,立刻警觉地对元一道:“药师宫出事了!” 元一神色凛然:“咱们分头察看,务必保证宫上安全!” 齐霄点头,和元一兵分两路,各往一处去了。 宋师兄听见钟声时,本准备前去丹药房询问许宣出了何事,却见眼前突有人影快速跑动,不是许宣又是谁…… “宫上!”宋师兄喊了一声,却见许宣仿佛没听见一般,他情知不对,便伸手去拦,却见许宣蓦然抬头,一双幽绿色的眸子十分骇人,便吓得后退一步,再低声唤了遍:“宫上……” 许宣却是一爪朝他胸口袭来,只在他胸前半寸不到的距离硬生生停住,神情痛苦压抑地看着他,哑声道:“快……快逃……我……” 宋师兄虽然害怕,却更是担心许宣,着急问道:“宫上,你怎么了?” 许宣拼尽全力和体内的瘟妖对抗,试图逼着自己后退,却突然有黑衣人到来,屈指成爪,猝不及防地在宋师兄胸前抓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宋师兄霎时晕了过去。 蒙着面的黑衣人转过身来,眼神浸血般看着许宣。 而原本挣扎痛苦的许宣却突然面色沉静下来,静静与眼前的黑衣人对视,随后忽然一弯唇角,说道:“许久不见了,饕餮。” 他身上涌出的仙气令饕餮不由接连后退几步,勉强定下神来,饕餮哈哈一笑:“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看来是我失算了,紫宣!”说罢,便是准备一爪向“紫宣”攻来,“紫宣”则幻化出一道白光攻向饕餮,饕餮闪身一躲,“紫宣”一步上前,趁机抓下了饕餮的面具,顿时一震…… 竟是元一! 李元一也是不惊,笑了笑道:“你该知道瘟妖是我的一魄所化,因而眼下我算是操控了许宣的心神,你意志力再怎么强大,也终究只能受制于我的控制下。紫宣,一千年了,我报仇的时候到了。” “紫宣”眸光渐冷:“你不仅仅控制了许宣,还附身于元一,难怪凡间找不到你的气息。” 饕餮耸了耸肩,颇是桀骜得意:“是李元一不自量力,凭个破法术竟想收了我,正好为我所用,借收妖之名来吸取小妖精血,要不然,我何来今日的法力。” “紫宣”闻言,深感痛悔:“千年之前,我就应该彻底将你铲除,才不会酿成这次大祸……” 饕餮冷笑道:“铲除我?你自己都魂飞魄散了,还敢口出狂言?你可知,这是老天爷在助我!” “紫宣”眉间深锁,摇头叹道:“你竟能利用分裂的魄幻化成妖,将邪术练到这种境界,是我低估了你。” “你知道的太晚了,”饕餮嗤笑一声,又颇为玩味地看着“紫宣”,“你可以放心,我今天不会杀你,我要先引白夭夭进入许宣的神识,再在你面前杀了她,让你痛不欲生!哈哈哈哈!” 饕餮放声狂笑,手上施法催动许宣体内的瘟妖,瘟妖苏醒,紫宣只能和瘟妖争夺许宣的身体,而许宣则痛苦地倒地翻滚,余光瞥见旁边的宋师兄奄奄一息,便缓缓爬过去,封了宋师兄的心脉…… “啊!” 冷凝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引来各方注意,元一停下手中法术,低身抓住许宣,趁机封了许宣的心神,令他晕厥过去,再执着他满是鲜血的手对冷凝道:“宫上他已经被妖所控制!” 冷凝不敢相信地捂住嘴,齐霄与清风等人此时也已经赶来,见到此幕皆是大惊失色,清风忙不迭地扑向许宣,齐霄则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我见这里妖气冲天,只是被他们药师宫的迷阵困住,才一时没能赶过来!” 元一对齐霄说:“我们现在必须立刻控制住宫上,否则他体内妖物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设想!拿捆妖索来!” 齐霄迟疑:“……没有其他办法吗?” 元一断然否决:“快!” 齐霄只得拿出捆妖索,清风本能地护在许宣面前,望向冷凝,不知如何是好。 冷凝方才也受到惊吓,支支吾吾道:“将师兄……师兄……” 齐霄上前一把推开清风,抓起许宣便要将他捆住,愤愤道:“磨磨蹭蹭只会害了他!” 这时,一道白影闪过,从齐霄手中抢下许宣,白夭夭唤出“挽留”,横剑扫视众人,冷声道:“谁都不许动他!” 齐霄皱眉喝道:“他都已经伤人了!你可知……” 白夭夭打断他:“我会找到解决的办法!”说罢,便捏了个诀,与许宣一同消失了。 众人皆是一震,齐霄无奈地直叹气,而元一却悄悄于唇际弯出一丝冷笑。 许姣容终于闻讯赶了过来,看向神色凝重的众人:“许宣到底怎么了?”又拉着冷凝的手,颤抖着声音询问:“冷凝,你实话告诉我,许宣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冷凝有些凄苦,亦是有些莫名地看向元一,“为什么师兄会被妖所附身?” 元一叹气摇头,一脸无奈:“宫上得了役症,但这役症却是由他体内的瘟妖引起的。” 许姣容大惊失色,几乎晕倒:“妖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妖怪?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弟弟啊!” 冷凝忙扶着许姣容坐下,也一同望向元一:“难怪师兄最近举止异常,总是无故躲着我们,原来他另有苦衷……元一大侠,当真没有除去瘟妖之法?” 元一稍一欠身:“冷姑娘放心,宫上对老夫有救命之恩,我定会竭尽全力救治于他,只是眼线需先找到他的下落……” 许姣容气的再度站起身来:“那白夭夭究竟要将弟弟带去哪儿,会不会一切都是因为……” 齐霄听不下去了,出言解释:“白姑娘是修仙之人,或许可以用法术暂时压制许宣体内的妖气。” 许姣容恍然大悟,也是松了一口气:“难怪弟弟让白姑娘待在身边。” 冷凝抿了抿唇,突然欠身向众人行礼:“关于师兄之事,还请诸位保密,切莫外传。” 齐霄沉声道:“眼下的确得稳住药师宫,不能让外人起疑。否则许宣……”怕也是不会安心……想到许宣,齐霄也是心头黯然,虽然相交时间不长,许宣又总是一副刻薄贪财、正邪不分的样子,他心里对许宣却始终是有真心相交的情意在的。 冷凝朝向他一福:“少侠请放心,眼下两位师兄都不在,我自会扛起药师宫的重担,至少会让师兄安心。” “冷姑娘请放心,我们自然不会将今日之事外传,”元一伸手虚扶她一把,又道,“但为了宫上安危,烦请你多派些人手寻找二人下落。” 冷凝颔首:“这是自然。” 许姣容赞许地握住冷凝的手:“还是你懂事,可怜的孩子。哎!” 冷凝眼中噙着泪,却是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这时已有明决宗弟子将宋师兄的伤口包扎好并送回了房间,清风便来回话。冷凝颔首后,便道:“我先去看看宋师兄的情况,清风,你安排众人暂且在药师宫住下。” 说罢,便疾步而去。 3 西湖湖心有一座小亭,秀丽隽永的风格,由西湖的湖光山水映衬着,自是格外雅致。 许宣此时坐在湖心的亭中,正有一遭没一遭地抚着琴,苍白脸上,少见的寻得一丝惆怅。 白夭夭翩然而至时,他抬头,微微苦笑着说:“宋师兄还活着,总算不幸中的万幸。有劳白姑娘了。” 白夭夭讶然:“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会知道?” 许宣面现无奈之色:“你的脸上藏不住秘密,若他有事,你不可能如此轻 松。” 白夭夭连忙绷起脸,又用双手捂住脸颊,许宣笑了,将她手拿开,摇头道:“来不及了,你的智商不可能跟我斗。” 白夭夭轻咳两声,又瞪他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现在整个药师宫的人都在怀疑你,元一说你已经被瘟妖完全控制了。” 许宣眉间不过微微一皱,随即又微笑开来:“你一直苦心瞒着我的事,就是瘟妖?” 白夭夭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也无从辩解,懊悔地敲了一下头,无奈承认道:“是。” 许宣笑意渐浓,手上又随意地奏响了几个琴音:“你是担心我知道真相之后,会自暴自弃,甚至不惜自杀,了却残生?” 白夭夭心疼地看着他,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拉着他手臂,低声劝哄:“你千万别想不开,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许宣颇为不屑地撇了下嘴:“我绝不会想不开,我还没遇过解决不了的难关。” 对于他的反应,白夭夭倒是十分惊讶:“你可知道眼下整个药师宫都在怀疑你被瘟妖控制,失去了人性,竟对宋师兄痛下杀手!” 许宣淡笑着反问白夭夭:“那白姑娘呢?你信不信?” “不信!” 她的坚定不疑让许宣唇边弧度更大了些许:“刚好我也不信。” 白夭夭眨了眨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有些惊喜地看着他:“是不是你还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 许宣揶揄一笑:“你果真笨得很,我若知道真相,还会坐在这里?” “你!”白夭夭微怒,可转眼又换了情绪,慨叹道,“现在这种状况,你还如此自傲自得,看来聚魂灯出的可不是一点点差错……” 许宣恍若未闻,再随意奏响几个琴音后,郑而重之地看向白夭夭:“白姑娘,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白夭夭见他神情严肃,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紫宣严厉的目光,不由得赶紧站起身来,心虚地问:“你,你想问什么?” 许宣也站起身,朝她步步靠近,白夭夭则是步步后退,直到撞到亭边的白玉栏杆,一时立身不稳,欲往水面栽去。 许宣伸手,牢牢托住她腰。 “啊!”白夭夭惊叫一声,再怯怯地睁开眼,看着离自己极尽的许宣,几乎忘了呼吸。 许宣盯着她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眨,微风拂过,卷起二人长发在空中纠缠,许宣的声音也清淡似风:“你之前连救命之恩都不想报答,如今正好离去,为何偏偏选择留下?” “我……我……”白夭夭语塞,急急忙忙推开许宣站好,再转过身来面向湖面,苦心寻一个理由却不得。 许宣苦笑着继续说道:“更何况我清醒时间越来越短,只怕到时会伤了你……” 白夭夭愤愤回道:“我不怕你身上的妖!” 许宣长舒出一口气,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望着白夭夭在微风中瘦削又坚定的背影,道:“既然如此,眼下这件事必须托付给姑娘,除了你,我也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托付了。” 白夭夭匆匆回头,见到许宣眼底的决然神色,抢先拒绝道:“若是你求我杀了你,我绝不会答应,你方才明明说过不会寻短见的!” 许宣轻叹一声,上前一步,与她并肩立于湖边,望向西湖的碧波如玉,徐徐开口:“瘟妖附体,已超出寻常药理。我是宫上,若自杀身亡,必定有损药师宫的声望。所以如果我最后果完全丧失理性,这条命就交给白姑娘来了断。” “你到现在还满心的药师宫声望!?”白夭夭不免生气,气他对自己的毫无私心,“为了所谓的虚名,你竟可以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匆匆离开,未作任何交代,少了我,药师宫一定手忙脚乱,”许宣兀自忧心忡忡地叹息,“冷凝那个傻丫头,以后没有我在旁照应,药师宫的前途堪忧啊。” 眼见他满心满眼都是对药师宫和冷凝的牵挂,白夭夭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意,她眨了眨眼,摒弃眼眶的酸热,侧首望着他缓声问道:“许宣,你可曾为自己活过?你可曾用许宣而不是宫上的身份,真真正正地活过一天?” 许宣唇边有苦涩的弧度,他缓缓摇头:“自从我接任宫上那日起,我就不是许宣了……我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督促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我要好好保护药师宫,保护师妹,师父对我有恩,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 “如果……”白夭夭扶住他的臂膀,专注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郑重道,“如果这一次你能度过这个难关,请你一定要为你自己活一遭,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不要再扛着如此大的压力了。” 许宣回望着白夭夭,心底微微动容:“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所有人都是告诉我,你是药师宫的继承人,你应当如何如何……你是药师宫的宫上,又应当如何如何……恐怕已经没人记得我本是许宣,连我自己……呵……连我自己都忘了怎么当许宣了。” 白夭夭抚了抚耳边的乱发,眼神逐渐变得悠远起来,唇边漫开柔软的笑意,她轻声道:“曾有一个人,用尽全力只想让我过得快乐,如今,我也会用尽全力……让你过着你想要的生活,不管付出的代价有多大……”我也定会护你一世快乐周全。 许宣看着她那温柔却又坚定的笑意,心底那股初见时的熟悉感又复涌上,他忍不住问道:“我实在好,你我过去是否相识?莫非我曾经失忆,把你忘了?” 白夭夭神色浮现出一丝慌乱,匆匆掩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天下苍生!你救人无数,医术天下无双,若是少了你,百姓们怎么办?” 许宣听了这个答案,倒似是非常满意,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这倒是实话,若少了我许宣,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唉,我终究肩负着天下人的期望!” 白夭夭差点栽进湖里,好歹是已经逐渐习惯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和骄傲自大…… 想到这里,又是一笑:若是紫宣有感,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会不会羞恼? 许宣侧眸看着白夭夭,她仿佛看着湖面,却仿佛透过湖面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而她眼底深处所承载的情意,藏了太多他看不真切的情绪。 白夭夭感应到他的眼神,回眸,有些疑惑地望着他,随后却是一拍手,扶着他便开走:“不行不行,你今天怎么吹了这么久的风?快回去了,我再去药师宫探探情况。” “唉,我没事,可能是昨天你所说的瘟妖发作了一次后,今天便格外安静,我今天竟然觉得好多了……”许宣见她对待自己就像对待小孩子,不免有些不满,“唉,我说,你可慢点走啊……我的琴,我的琴还没拿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一章 甘愿牺牲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药师宫中,元一守在宋师兄身旁,冷笑连连:“终于支开了看守你的人。只要干脆利落地杀了你,那日的真相就无人知晓……不过眼下,我得用你作饵,所以你很幸运留住了你的小命……依照许宣和白夭夭的性子,必定会回来偷偷查看你的情况……”元一的手抚上宋师兄的额头,霎时间便有黑气弥漫其上,“害我费心要除你记忆了……” 突然间一道白光逼散了黑雾,元一退了两步,抬头见到白夭夭,心中暗喜,面上却作出惊慌神色:“白姑娘,你看,宋师兄身上还有残留的妖气!” 白夭夭了然:“原来李大侠方才是在替宋师兄除妖气啊……”难怪宋师兄会痛苦挣扎,她竟然误会了,忙歉意地对李元一拱了拱手。 元一回了一礼,表示并不介意。 这时宋师兄幽幽醒转,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伤我的人并非是宫上!” 白夭夭闻言大喜,忙凑上前去,扶起宋师兄,问:“你再说一遍?” “伤我的人并非是宫上!”宋师兄轻咳两声,再认真地说了一遍。 冷凝这时恰好进门,也听了个真切,大步抢过来问宋师兄:“那伤你的人是谁?” 宋师兄皱眉,此时他的回忆仿佛被一团黑雾包裹,怎么都见不真切,他愤愤地敲了敲头:“我不记得了……” 元一看着,唇边笑开满意的弧度,而冷凝则望向白夭夭,目中含泪地恳切道:“白姑娘,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可否告知我师兄身在何处?要知道他的病情可是耽搁不起了……” 白夭夭见她满脸的关切担忧,又想起许宣满心牵挂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意逐渐坚决,起身向往走去:“你随我来吧。” 白夭夭引着冷凝和清风来到西湖外她幻化出来的院子,许宣正靠在床头,翻阅一本医,间或咳嗽两声。 清风一见到许宣,就立马扑过去,大喊一声:“宫上啊,你可让清风担心死了啊!” 许宣嫌弃地将清风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抬首看到白夭夭身边的冷凝,随即一怔:“师妹?” 白夭夭微笑道:“那天伤人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冷凝是来接你回去的。” 冷凝望着许宣的目中含泪,但神情较以往终究是沉稳了许多:“我救回宋师兄了,他告诉大家,不是你伤了他……” 许宣苦笑一声:“原来你也在怀疑我……” “我……”冷凝嗫嚅一声,手中衣角缠了几道,最终才说,“我自是愿意相信师兄,但是却不能不顾整个药师宫的看法,毕竟元一大师……” 许宣微微笑了,只是不知那笑容是苦涩还是满意:“你长大了,冷凝,这回做得很好,我可以放心将药师宫交给你。” 冷凝竟是不知如何接话。 白夭夭见气氛尴尬,便从中调和,道:“宫上,冷姑娘亲自前来接你,宫上应该随冷姑娘回去,药师宫的环境更方便宫上调养。” 许宣却缓缓摇头:“我身染疫症,回去只怕会传染给其他人,这波疫情好不容易控制住了。” 白夭夭出言安慰:“宫上不用担心,”她不能说饕餮的目标只在于紫宣,因而眼下不会再有心思去侵害他人,便拿出雪樱子走上前道,“宫上忘了我有很多可抑制疫症传染的雪樱子吗?” 许宣接过白夭夭手中的雪樱子,颇为感激地忘了白夭夭一眼:“你连这点都考虑到了,许宣真是感激不尽。” 冷凝见到二人互动,双拳渐渐紧握,特别是发现许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夭夭身上而无暇顾及自己时,她真是恨不得杀了白夭夭。 捂住胸口深呼吸几次,冷凝勉强平息了心头妒火,她故意出声打断二人的对视,道:“既然有雪樱子,师兄便不用再担心其他,咱们赶紧回去吧,你的疫症得尽快得到治疗!” 许宣点头,由着清风将自己扶下床,再回头对着白夭夭告别:“多谢白姑娘的信任与陪伴,让我能放下心中多年来的羁束。” 白夭夭看着他站在冷凝身边,心里苦涩不已,她强自弯出完美的笑容,道:“下回见面时,我定可找出方法救治宫上。” 许宣唇角温柔一勾,半开玩笑道:“别让我等太久,我一向没有耐心。” 冷凝扶着许宣坐上了院外的轿子,瞥了白夭夭一眼,便上了另一顶轿子。 白夭夭望着两顶轿子逐渐远去,眼神渐渐黯然,心底的酸楚再无从压抑,翻涌的她几乎难以呼吸。 小青从林中走出,站到白夭夭身边,不解地望着她,问道:“姐姐,你方才极力鼓动他跟着冷凝回去,可现在看来却是闷闷不乐,这又是为什么?你到底是想他离开还是留下?” 白夭夭闻言,唇角笑容苦涩,徐徐叹道:“无论留下或是离开,我只望他安好,很多时候强留不如放手。” 小青却不认可,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又没问过许宣。” “但我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药师宫与师妹,即使他不说,我也能明白他的想法,我想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也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白夭夭将鬓边碎发勾到耳后,依旧望着许宣消失的方向。 小青听了只觉有些泄气,跺了跺脚,道:“当人好麻烦啊! ” 白夭夭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她的脸,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忽然有传音符至,白夭夭眼神一亮,对小青说:“我先去趟蓬莱,你去药师宫等我!”说罢,袍袖一挥,那小院子就此消失,白夭夭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小青则瞪大了眼睛:“蓬莱仙山?”稍过会儿回味过来,冲着空气喊道,“姐姐,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沾沾仙气啊!” 2 仙鹤迟疑着将装有仙丹的盒子递到白夭夭手中:“这便是那两粒用无疾兰之果炼成的丹药,一颗拿给许宣服用,另一颗由你服下后,进入许宣的神识,杀掉瘟妖。但是……我实在是不希望你用这种办法……” 白夭夭收好药盒,宽抚地握了握仙鹤的手:“姐姐,你不必替我担心,后果我早已料到,也做好准备了。” 仙鹤面现恸色,握紧她的手道:“这种办法不是救人,是牺牲!你与紫宣,甚至紫宣化身的许宣,难道要一再轮回于这样的情况吗?许宣知道后,肯定不同意的。” 白夭夭唇角弯出凄凉的弧度,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幸好,许宣喜欢的人事冷凝而不是我,就算我真的死了,他也不会伤心太久的……时间一长,他便会忘了我,继续做那个目中无人的药师宫宫上。” 仙鹤摇头:“万一他忘不掉呢?” 白夭夭愣了瞬,随即眯眼笑道:“那也无所谓啊,他身旁有冷凝陪伴,也不会孤单。以后他自然会儿女成群,幸福美满。” 仙鹤看她的甜笑,只觉心如刀割,眼眶不由地红了,她侧过脸,用手绢沾了沾眼角,叹道:“过了千年,你怎么越来越傻?” 白夭夭却是毫不在意:“能够再见到紫宣,对我而言,这一生已经足够,上天待我不薄,终于圆了我的缺憾。” 仙鹤始终不忍心,紧抓着她的手,急声说道:“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白夭夭却是摇头:“许宣的病情已经耽搁不起,能够除掉瘟妖,不但能救回许宣,还能造福百姓,也算是一件功德了。且不说我不一定会死,就算真的死了,下一世我能生来仙胎也不一定,姐姐,你该为我开心。” 仙鹤再忍不住眼泪,松开她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姐姐,你要保重,如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白夭夭留下这句,便转身消失了。 仙鹤拄着额头,脸色沉重,任眼泪淌了满脸,只觉无能为力。 白夭夭回到药师宫中,将自己的想法和元一、齐霄和小青一说,三者皆是一震,小青率先出声反对:“太危险了,我不同意!那瘟妖的化身的法力便已是可怖,更何况本尊!姐姐,我知道你法力比我高强上许多……可是……” 齐霄也道:“若真要用这个办法,不如让我去试试……哎哟,师父你打我做什么?” “臭小子,就你那点本事,为师还不清楚?”元一说完又看向白夭夭,“白姑娘,还是让老身前去吧,正好还宫上的救命之恩,何况我一把老骨头,也是死不足惜了。” “师父你怎么能这样说!”齐霄气的愤然站起。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白夭夭出声打断他们的争执,“这件事我心意已决,之所以告诉李大侠,是希望李大侠在外帮我掠阵,用以牵制瘟妖,也好助我杀妖后顺利退出许宣的神识。若是旁人,我便信不过他们的本事了,李大侠,可好?” 李元一哀叹两声,终究是颔首应了下来,只是低垂的眼中,却有着精光闪烁。 小青上来拉住白夭夭:“姐姐,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我在外面等你回来。” 白夭夭揉了揉她的头发,点头道:“好。这件事不能有一点差错,就拜托你了。” 说罢,便看向众人:“我们这便去许宣房中吧。” 元一在房内屋顶画好了八角形,并在房屋四周洒下净水,默念咒语道:“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 随着他的咒语声在房内回荡,房顶上的万字佛印,透出了隐隐红光。 “菩提一叶,大千世界,万法皆通!” 元一念完咒语,抬头看向白夭夭,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这阵法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白姑娘务必赶紧回来。” 白夭夭拱手作礼,也同样用唇语说道:“谢大侠帮忙,我定会争取时间赶回。” 元一颔首,退了出去。 许宣远远地坐在床上,仔细打量着手上的丹药,思忖道:“这是无疾兰之果炼成的丹药?师父上写着可解百病,却对疫病持保留态度。” 白夭夭不能与他解释详细的除妖之法和其中的危险性,怕他不准,便像哄孩子一般说:“我在里面加了一味药,定能救治宫上。” “这么神?”许宣将信将疑地闻了闻那丹药,却又有些作为一个学医者的好与追求,望着白夭夭“不耻下问”道,“可否告知是哪一味药?” 白夭夭有了想翻白眼的冲动,便搪塞说:“你应该清楚我一向不用医术而是用术法救人,这味药是在仙界取得。” 许宣看了她良久,又看了看房内的阵法,苦笑道:“总感觉你为了救我牺牲良多……” 白夭夭愣了一瞬,不知如何回答。 许宣低眸,轻叹:“这份人情……我怕我还不起了,我一向不喜欢欠人……” 白夭夭打断他的话,认真望着他眼睛说道:“那就好好活下去,继续行医救人。” 冷凝此时进来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段时间里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白夭夭欠身一福:“谢谢冷姑娘。” 冷凝满是关切地再看了许宣一眼,随后便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白夭夭见状,看着许宣手中的丹药抬了抬下巴:“快吃了呀。” 许宣长长呼出一口气,终是服下丹药,望着白夭夭的眼神,却有了不一般的情绪。 渐渐的,他便感觉到一阵困意,阖上了眼睛。 眼见他陷入沉睡,白夭夭也服下了丹药,手放在他额头之上,潜身进入他的神识之中。 门外,小青亦步亦趋地跟着齐霄。 齐霄走快,她就跟着快,齐霄慢,她也跟着慢,突然间,齐霄停下,小青没收住脚撞上了齐霄的后背,怒骂:“毛手毛脚的,走路也没个人样,你啊!跟我们做妖的有什么区别?哪里像个收妖的!” 齐霄转过身,冷眼看她:“你难道没有其他地方可巡视?一直跟着我,害得我沾了一身妖气!” “其他地方有宋师兄他们……”他们都不喜欢她,相比较起来,齐霄虽然又凶又讨厌,但那天关键时刻却还肯护着她…… 齐霄凑近她两步,恶狠狠地说:“你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妖怪!你以后少跟着我,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收了你!” “小白她也是……” “白姑娘也是什么?” 小青一时嘴快,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五官一皱,她挺胸道:“我是说小白她也是仙人,却没有成天把人啊妖啊挂在嘴边,就你修行不正,连好生之德都没有!” 齐霄冷哼一声:“好生之德对人不对妖。” 说罢又往前走了两步,小青却依旧紧紧跟上,齐霄有些气馁:“你……” 小青背着手左看右看:“小白交代我,她替许宣救治时,连一点点差错都不能有,所以我必须盯好你。” 齐霄失笑:“你不好好巡视,盯好我干什么?” “跟着你安全点啊!”小青笑颜如花,“有个什么意外,你能替我先挡挡。这次这个妖比我还要厉害几分,我怕自个儿遇上应付不了。” “你确定只是比你厉、害、几、分?”齐霄嗤笑一声,在小青满脸的羞惭中不屑地收回目光,“何况,若他真能灭了你,也算是替我了了一桩心事。” 小青抹了抹袖子,冷哼一声:“齐霄你给我等着!待我日后修成正果,要你给我磕头求饶!” “就凭你?哈哈,”齐霄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那岂不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小青气得跺脚,但依旧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齐霄。 齐霄叹了叹气,却是由她去了。 3 许宣的神识再不似上次那般纯白一片,而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白夭夭手一挥,火折子霎时飞出,将神识内打的大亮。 唤出“挽留”,白夭夭闭上眼睛感应着紫宣的气息,随即提剑而起,望着紫宣所在方向飞奔而去,直直地站在了紫宣面前。 紫宣见到白夭夭,惊诧莫名,急忙拉住她问:“你怎么进来了?你可知里面有多危险?” 白夭夭蹙眉道:“若不除掉瘟妖,许宣会死,他神识内的你也会再度消失,现在唯有除掉瘟妖,我才能出去。” 紫宣大惊,半晌才缓缓道:“你竟然在丹药里加了追魂水。”她服了追魂水,便只能时刻追着他的气息,无法轻易离开。 白夭夭表情坚决:“只有这么做,才能将我绑在神识内,不被你赶走。” 紫宣皱眉叹道:“你怎么如此糊涂,难道不清楚后果吗?” 白夭夭却是望着他展颜一笑:“许宣不知道你曾给我的恩情,但你应当没忘,这是我欠你的,我一直想找机会还你,至少两不相欠……我背负了千年的愧疚……实在太痛苦了!” 白夭夭说着,却趁紫宣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出了仙罩,将仙力微弱的紫宣罩在其中。 白夭夭隔着仙障望定他,笑容淡然又坚决:“紫宣,对你的愧疚,我终于可以放下,别怪我任性而为。” 紫宣犹如被关入了另一个空间里,隔着仙障只能见到他着急地说着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试图用微弱的法力打破仙障,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而瘟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发出低低的讥笑声:“好一对情深意重的爱侣,就这样为了保护对方相互牺牲,还要做出让对方不要愧疚牵挂的样子,真是可笑。” 白夭夭大怒回头,一剑挥去,瘟妖却急速后退,飘然躲过剑气,继续桀桀怪笑道:“你以为用这个方法能救许宣吗?恐怕太低估我了,你知道为什么紫宣越来越微弱吗?因为我吸取了他的部分仙力……” 白夭夭咬着下唇,愤愤瞪向瘟妖:“是否低估,口说无凭,比个高下才能见真章!” 白夭夭手腕抖动,“挽留”发出龙吟般的剑鸣,剑身上扬起冰蓝光芒,蛇形缠绕于瘟妖四周,瘟妖张开血盆大口,轻巧地将蓝光吞进,放声狂笑:“你别以为你布了个阵就能牵制于我,我为这个局可是设计了千年,哪能这么轻易地让你称心如意?没见到你和紫宣付出惨痛的代价,我绝不会松手!” 白夭夭神色凛然,还待再挽出剑花之时,许宣的神识内去忽然起了大雾,雾气渐浓,将白夭夭包裹其中。 紫宣在仙障内万分焦急,试图冲破仙障,却一次次地被仙障弹回,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夭夭被白雾吞没…… 白夭夭在迷雾中根本看不到瘟妖,突然间肩头一痛,竟是中了瘟妖一爪,白夭夭挥剑刺去,却只刺中一片虚空。 “哈哈哈,”瘟妖狂笑道,“你的阵法可是能抵抗这迷幻雾呀?我看是不成的哈哈哈哈。” 白夭夭愤愤道:“没想到你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求胜当然要不择手段,何况在你们眼中,我何时又是一个正人君子了?”瘟妖又是一掌向白夭夭背后击去,白夭夭霎时飞出老远,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白夭夭勉强站起身,咳出血沫子,嗤笑道:“我知你阴险,却不知你连正面迎战都不敢,躲了千年还是只会暗中伤人!” “激将法对我可是没有用的!” 瘟妖再度攻向白夭夭,白夭夭试图用剑护住周身,但始终有疏漏之处,只能任由瘟妖在自己身上添上一处又一处伤口。 渐渐地,白夭夭的剑光竟一点点微弱下去,她不免心头大震:“外面阵法有异状!究竟出了何事!” 在她分神一刹,瘟妖又复攻来,再次将她打飞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二章 斩妖除魔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此时的药师宫中,也是浓雾弥漫,药师宫中众人渐渐混乱起来,小青和齐霄使出法力,对抗着想要窜入许宣房内的浓雾。 小青用术法圈出青色光晕,阻开浓雾,眉毛拧紧,疑惑问道:“不见妖不见人,这些雾是怎么回事?” 齐霄也是神情警惕地捏出金色法诀,在青色光晕外加了一重法罩,愤然道:“这不是真的雾,是妖用来隐身的迷幻雾。妖物想入内伤人!” 小青望向旁边的元一:“元一大侠,你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姐姐跟许宣都会有危险。” 元一露出一丝冷笑,想着浓雾正是他幻化出来的,他本就打算趁此机会将白夭夭困于许宣神识内,让瘟妖杀了她! 齐霄见他没有回应,便也追问道:“师父,你的法术是不是出了问题?” 元一忙凛然道:“这妖太厉害,大家小心!”随即又开始念咒,“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 眼前浓雾便猛地退了开来,小青正面露欢喜,却没料到忽然一阵狂风吹来,直接将浓雾吹破二人法障,直卷入房中。 小青见状心急如焚,对齐霄道:“齐霄,你在外头挡挡。”便跃窗进入房间。 “你身上有妖气,不能进房!”齐霄大喊道,却是来不及阻止,只听小青的尖叫声划破浓雾传出,齐霄赶快追进去,只见小青在阵法中翻滚,红色的光芒却如同火灼烧小青,小青忍着痛站起,挥开要来搀扶自己的齐霄,颤抖着走向许宣,却因为疼痛不得不蹲下。 齐霄冲她怒吼道:“阵法要破了,你赶紧随我出去!” 小青再次挥开齐霄的手,蜷伏在地,那张美艳夺目的脸都因为痛苦而变了形,但她依旧不愿随齐霄出门,挣扎着往床边爬去:“不行!我得护着……许宣,否则……姐姐……出……出不来!” 小青爬到了许宣床边,扶着床沿挣扎站起,用身体挡住渐渐弥漫的烟雾,紧咬着唇,不愿倒下。 突然间,许宣抱着头在床上翻滚,表情极为痛苦,呓语道:“我的头……好痛……” 小青大惊失色,双眸圆睁,忙不住地唤他:“许宣!许宣!”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白夭夭受了方才瘟妖的一击,伏在地上,一时竟站不起来,连眼前视线也开始恍惚闪烁,耳边竟传来了紫宣急切的呼唤:“夭夭!” 白夭夭唇角勉力勾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千年后,终于听到他唤了自己的名字…… 手指渐渐蜷起,再重重掐入掌心,一时不知道又是哪里找来的力气,白夭夭奋力站起,将剑舞成光圈,对瘟妖道:“若是阵法破了,今日即使我出不去,我也势必要和你同归于尽!” 瘟妖却是毫不介意地怪笑道:“我不过是饕餮一魄幻化成的妖,除掉我又如何?至少我还拉了你们陪葬!” 突然,一阵红光闪过,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瘟妖低声邪笑:“阵法果然破了,我与饕餮内外夹杀,你们输惨了!” 白夭夭发现随着浓雾散去,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成烟,心底一震,白夭夭回头,望向仙障内的紫宣,轻声说了句:“再见。” 紫宣神情绝望,都怪他无法对她传讯,她才中了饕餮的圈套! 仙障的裂痕越来越大,表明白夭夭的仙力飞散殆尽,紫宣只见她阖上双眸,唇角带笑,白衣染血,衣袂翩跹,她手执“挽留”,剑指朝天放于心口,默念术法,剑光愈盛…… 她竟然化周身仙力附于剑上,想作最后一击…… 仙障轰然碎裂,“挽留”脱手而出,紫宣嘶吼道:“你不能这么做!” 白夭夭在剑光照耀下,回头遥望着从仙障中飞奔而出的紫宣,浅浅一笑。 那笑虚弱,却又极美,但不多久,她便带着那笑容软倒在地。 白夭夭的一剑震碎了瘟妖的全部妖力,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黑色幕布被划破一般,化成黑色碎片,片片飘落,有纯白光线照了进来,再次将许宣的神识照的如雪地般纯净而不染纤尘。 紫宣接住白夭夭,抱她在怀里,看着她的手逐渐变成透明,便将自己残存的仙力一点点输进去。 白夭夭幽幽醒转,望着他道:“我真傻,又中了别人的暗算……” 紫宣摇头,唇边弯出宽慰的弧度:“你不傻,只是太倔了。” 白夭夭笑了,又挣脱他正在给她输送仙力的手:“阵法破了,我被困死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你输再多仙力给我也是于事无补……” 紫宣环顾四周,只见瘟妖已经化成一只小兽,正在角落里挣扎,他执起掉落在地的挽留,上前一剑刺去,瘟妖四肢扑腾几下,便消失了。 “它死了,你便可以放心出去了,”紫宣回身,将“挽留”递给白夭夭,温柔笑了,“我就算拼尽全部仙力也一定要送你出去。” 白夭夭仓皇摇头,紫宣若真这么做,怕他仅存的元神与仙根就再也保不住了……想到这里,白夭夭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紫宣封住脉门,他冲她安抚地笑笑,柔声道:“相信我。”说罢,便捏了法诀,试图破除追魂水和饕餮邪术所造成的羁束。 紫宣四周白色光芒渐盛,他却几乎站立不稳,在白夭夭满面的泪中,白色光芒化成一片祥云,托着白夭夭缓缓往外送去,白夭夭动弹不得,只能渐去渐远。 “饕餮附身在元一身上,你出去后务必杀了饕餮,救回元一。” 听见紫宣最后这句话后,白夭夭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再不见点点白光。 2 此时许宣的房内,八角阵法早已消失,小青跌坐在地,四处寻不到白夭夭身影的她,面现绝望之色,眼泪夺眶而出,冲齐霄大喊道:“小白没逃出来!你快来想想办法啊!救救她啊!” 齐霄大步上前,覆手许宣的额头上,试图催动许宣神识,可许宣却依旧毫无反应地躺着。 齐霄面现惭愧地摇头:“我无能为力……” 小青拉着齐霄衣摆,不肯松手:“你再试试,再试试啊!你除妖不是很有本事吗?怎能说无能为力!” 忽然,许宣开始痛苦挣扎,额头上的红点渐渐消失,小青惶恐地看着他,齐霄则是神情一凛:“你看宫上他……” 只见许宣缓缓张开眼来,齐霄忙将他扶起,许宣还没站稳,就被小青急急抓住衣领逼问:“你知不知道小白……” 她话音未落,许宣身上忽闪过一道白烟,飘散于房中,渐渐凝聚成人形,只见满身是血的白夭夭摇摇晃晃地站在房中,环顾四周,神色茫然。 小青一下子喜笑颜开,冲上前抱住白夭夭,问道:“你杀了瘟妖?” 白夭夭点头,再环顾了四周一遭,突然急急问道:“元一呢?” 众人四下张望,发现元一早无踪影。 白夭夭拔步欲追,身子一晃,终于倒了下去,许宣眉间一蹙,连忙上前抱住。 元一趁众人不备,跌跌撞撞往外一路逃去,半路上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抬眼一看,竟是斩荒。斩荒不发一言,捏了个法诀,带元一回了往日他修炼的山洞。 元一方一进洞,便瘫坐地上,重重喘气,斩荒则悠闲靠在石壁上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 元一愤然道:“利用完我了,便终于肯现身了?” 斩荒缓缓摇头:“我千年前便对你说过,操之过急,不是好事。眼下你技不如人,倒也不必不甘心。许宣虽是一介凡人,也不是那样好对付的,毕竟他依旧身怀命格。” “命格……”元一眸中现出嗜血红光,“当初就是有人传我身上有贪狼命格,才为九重天忌惮,害我一生至此境地,如今竟然连个凡人都斗不过,还受到反噬,失了大半功力。” 说罢,元一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开始灰败的双手,愤愤道:“这个肉身看来已经用不了多久,好在我早有对策。” 斩荒唇角一勾:“你的对策,便是等我来救你吗?” 元一摇晃站起,嗤嗤冷笑:“今日救我的这份情,算我承你的。只是这个肉身败坏前,我还可以好好利用一把,用一场好戏,让白夭夭死无葬身之地!” 元一脸部逐渐扭曲,“哼”一声坐在地上,不再搭理斩荒,兀自开始修习禁术。 斩荒不在意地一笑,转身消失了。 3 冷凝走入客房,见到许宣正在小心翼翼地为白夭夭擦去额上汗珠,心口便似被谁揪了一把般酸疼不已。 她勉强定了定神,出言相劝:“师兄,你已经衣不解带的照顾白姑娘三天三夜了,你自己也是大病初愈,不如让我来吧?” 许宣却坚定拒绝:“白姑娘是因为替我除妖受了重伤,自然应该由我亲自照顾……”眼见白夭夭于睡梦中露出痛苦神色,许宣面现疼惜,将已经浸湿了她冷汗的帕子投入水盆中,对冷凝道:“你让清风再去熬千年灵芝,替我去丹药房再取金针来。” 冷凝冷冷地背过身,怕被许宣看到自己面上的不满:“灵芝已经用尽,恐怕得另想办法。” 许宣闻言,立马起身,急急走出房门:“那我去丹药房看看!” 冷凝望着许宣背影,手紧捏成拳,再目光森寒地瞥一眼床上的白夭夭,追着许宣出去了:“师兄!你等等我!” 两人刚离开,一红色身影走进房中,摇晃着白夭夭:“醒醒,快醒醒!” 白夭夭悠悠转醒,见到眼前之人便是一愣:“红芯,是你?”原来是在西湖水底救过她的鲤鱼精。 “白姑娘,是我!”红芯神色急切,“我知道你受伤,可眼下,我没有其他办法,求你救救我们,饕餮滥杀无辜,修习密术,再下去我们全都得丧命于他手中!” 白夭夭倒吸一口凉气,强撑着勉力起身,对红芯道:“我这就去九奚山借冰镜,将他从元一身上逼出来!” 红芯搀扶住她,再盈盈拜下:“多谢白姑娘了。” 到得九奚山,白夭夭面见青帝,依旧是摇摇晃晃站不稳身子。青帝面色严峻地打量着她,如同斥责一般道:“弄得这一身的伤……”不待白夭夭有所回应,又问,“你见到了紫宣?” 白夭夭打量着青帝的神色,缓缓点头。 青帝深叹一口气,颇是无奈,终于是承认了紫宣被聚魂一事:“凌楚不顾天命,勉强凝聚紫宣魂魄,虽然凌楚下凡历劫,但此事并不算了。天命难违,他与紫宣终究得历天劫。” 白夭夭盈盈拜倒:“眼下只求青帝助我,不能再让饕餮为所欲为。” 青帝摇头叹道:“这件祸事也是凌楚惹出来的,当初聚魂灯凝聚的可不仅仅是紫宣的魂魄。” 白夭夭知他不肯,贝齿咬住下唇:“当日之事虽然我们有错,但自有天道惩处。现在饕餮借元一肉身作恶,只有冰镜才能逼出饕餮,难道青帝忍心见到元一丧命于饕餮之手?” 青帝慨然一叹:“冰镜的确是既能预知未来,也能驱魔逐妖。但别忘了你也是妖,除妖的同时,你定然会受到伤害。” 白夭夭阖眸:“我自然知道,但眼下我也别无他法,只能博命一试!还请青帝顾念苍生。” 青帝看她神情坚定,挥手召来冰镜,只见镜中饕餮吞食人、妖精血用以修习密术,身后已是白骨累累,青帝重叹一口气,将冰镜递往白夭夭:“除了饕餮后,立刻将冰镜归还,毕竟冰镜对你也有影响。” 白夭夭接过冰镜,向青帝行礼,神色毅然决然:“只要能除饕餮,在所不惜。谢青帝慈悲。” 许宣手中拿着白夭夭留下的纸条,既是担忧又是不解:“这么重的伤她能上哪儿去?我得赶紧找到她!” 眼见着许宣匆匆奔出门的样子,冷凝的牙齿狠狠刮过下嘴唇:“现在师兄的眼中只有白姑娘,一切都以白姑娘为重!” 眼中妒火熊熊燃烧,冷凝忽而一掌击向院墙,只听“咔”几声碎响,竟被她击下几块墙砖来。冷凝愣住,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有了这样的力量…… 许宣先寻得了小青询问,小青也是一脸诧异,却渐渐浮上焦急和担心:“姐姐法力高深,一般人肯定找不着,我让小妖们帮忙寻找。” “那你可知,她不顾伤势,执意要办的事情是什么?”许宣拉住想走的小青,严肃问道。 “唉,”小青叹了声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日除了瘟妖后,元一大侠也不见踪影,齐霄这几日也是疯了一样的寻找他师父。姐姐晕了过去后,一直没机会问那日除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宣脸色略微一沉:“我也派药师宫弟子出去寻过,但都说没有元一大侠的下落,若是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小青却忽然念起一事:“姐姐从你神识中出来后,第一个问的便是元一大侠的去向,或许她这么急也是为了寻找元一!” 许宣闻言便是一震:“那若是找到元一大师,便能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应该是如此,”小青颔首,又看向许宣眼下乌黑,“你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姐姐,现下还是先去休息片刻,我先去找齐霄,问问他那边的情况,再回来找你。” “我与你同去……”许宣竟是摩拳擦掌便要当先冲出,却被小青伸手拦住。 “你听我的,先回去休息,不然你和姐姐这轮流倒下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翻了个白眼,小青便转身离去。 许宣抚着下巴,心想小青说的有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堂堂药师宫宫上,竟然被一个自己压根看不上眼的蛇妖教训到没有还口,真是有辱名声。 毕竟之前谁也说不过他的…… 想起白夭夭,心底忽然柔软,仿佛给自己找了莫大个借口一般,嘀咕了一句:“还不是看她是你姐妹,给你面子。” 小青来到山林中,四下寻找齐霄的踪迹,却忽听得远方传来惨叫声,急忙快步走入林中,正好看到齐霄抓着自己手下的锦鼠和小鹿。 锦鼠吓得涕泪横流,一直摆手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少侠,求你不要收了我!” 小青见状匆匆上前喝道:“齐霄!你敢在我的山头动手!” 齐霄回眸看她一眼,松开两小妖,锦鼠和小鹿早吓得不敢动弹。 齐霄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平静地对小青道:“我只是在寻找师父的下落。” 小青将两小妖护在身后,愤愤问道:“你师父与他们何干?” 齐霄耸了耸肩:“他们是妖,我师父是捉妖之人,难道没有干系? ” 小青望着他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愕然许久才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冤枉他人!” 齐霄冷笑一声,不屑说道:“你是妖,哪里懂得人的情感?自然明白不了我此刻的心情。” 小青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气的手指都在颤抖:“我为了帮你找,早将手下都派了出去,谁知道你却在这里为难他们!你师父若真在山中,我自然一早就告诉你了!” 齐霄有些不相信地瞥她一眼:“你会有这么好心?” 小青怒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齐霄不欲与她多言,便提步离开。 “站住!不说清楚不许走!”小青伸手去拉齐霄,却不料刚碰到他衣袖,齐霄便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小青吓得花容失色,看看自己的手,僵在原处。 锦鼠和小鹿见状却十分开心地围在小青身边,道:“山君果然法力无边,一出手就将他灭杀了!” “休……休要胡说!”小青慌乱否认,“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锦鼠笑呵呵道:“山君不必谦虚,此人收了那么多的妖,终究死在山君手中,可见山君实力非凡呀!” “我没有,不是我……”小青越发惊慌,正待蹲下身查看齐霄的状况,却见其忽然皱了皱眉,嘟哝了一声,小青吓得跌坐在地,锦鼠和小鹿更是赶紧躲在小青身后。 片刻后,小青见齐霄再无异状,便壮着胆子上前探查,却发现齐霄只是昏迷而已,不由怪道:“平日里不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这么容易便昏了?” 小鹿见状便谏言道:“山君,不如咱们趁机结果了他吧?这几日他在山中,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连续不停歇的晃悠,我们已经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 小青闻言,再凝神看向齐霄,果见其双眼之下泛着青黑,不由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欠瞌睡。 长叹了声气后,小青吩咐小鹿和锦鼠:“你们两个,帮我把他抬起来!” 两小妖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动。小青只能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小鹿和锦鼠才壮着胆子上前,将齐霄抬了起来。 三个时辰过后,齐霄在溪边的草地上悠悠转醒,他揉揉酸胀的双眼支起身来,随着视线渐渐清晰,他看见自己身边燃着一团篝火,而另一头小青正笑颜如花地持着匕首向自己走来。 见他醒来,小青喜悦道:“你醒了?” 齐霄看看火堆,再看看匕首,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小青:“妖女,你……你竟然要吃了我!?” 小青一愣,旋即如花笑颜渐渐被怒意代替:“你……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吃你?我怕脏了我的肚子!你自己回头看看我是准备吃啥!”重重哼了一声,小青转身大步离开。 齐霄回首,这才看到,自己背后的溪水边有一个小竹篓,篓里放着几尾新鲜的鱼……齐霄急忙起身,追上小青,嘀咕一句:“你之前也不是没说过要拿我来包饺子啊?” 小青本是气鼓鼓的,听到这句却“噗”的一下笑了,只是没回头,依旧大步沿着小溪往前走。 齐霄挠了挠脑袋,也只得一路跟着。 小青终于先忍不住了,强自硬着声音问道:“你做什么跟着我!难道不怕我吃了你么?” 齐霄轻轻“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一贯小肚鸡肠!我宁愿身死,也不要落人口实,你要吃我便吃吧。” 小青才消了的火又上来了,但知道自己说不过齐霄,于是便更加快了步子。 齐霄也随着加速跟上去,边走还边揶揄道:“我跟着你,便是要盯着你,有没有到处同人家讲我冤枉于你!” 小青转过身,颤抖着指着齐霄,怒道:“从今后,我嘴中要是再吐出你的名字,就叫我被人抓去泡酒喝!” 齐霄见她是真生气了,便上前两步拦住她,抓了抓耳边,神情艰难地说道:“师父到如今仍是音讯全无,我自小便是师父养大的,眼下着实忧心,行事未免有些唐突……你……”一句“你别在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毕竟要他学着对一个妖诚恳示好,还是太过陌生艰难。 小青怔怔盯着齐霄看了一阵,看的齐霄越发窘迫之时,她却神色疑惑地问:“我不明白,你到底对元一大师怀着何种心思?才会三日不见,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齐霄只觉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正要发怒,却见小青猛地一拍脑袋,急声道:“坏了!被你耽误了我的大事!我要快些去找姐姐!” 小青二话不说就走,齐霄被她远远丢在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疯言疯语的,怎么这世间还有这样蠢笨的妖?” 一边摇头一边转身,却忽然见到一道传音符飘来…… 齐霄面色剧变,惊道:“师父!” 饕餮修炼的山洞中,幽暗里透着几缕幽幽鬼火,显得格外阴森。 元一手臂上已经现出焦黑,面上气色已是极为惨淡。 忽然面前人影一晃,他抬头发现是斩荒,便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斩荒似笑非笑:“你我多少年的同盟,讲出这话,实在令人心寒。我知你一心复仇,便送了一份大礼。白夭夭,就在洞外了,许宣和齐霄,我也帮你通知到了。” 元一神情微微一变,连忙催动邪术,开始布阵。 斩荒却似是心情愉悦,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悠闲自在地道:“你要当心,她可带了一样宝贝,能要了你的命。”随后便带着唇角的玩味笑意转身离开。 白夭夭利用冰镜中的指示,在山中寻觅着,突然间,冰镜微微晃动,照向元一所在的位置,冰镜霎时便破了此处的幻术,露出了洞口,白夭夭急匆匆走进洞中。 只见山洞当中,元一正好整以暇地坐着,面上带有不屑的冷笑。白夭夭一眼瞥见元一身体败坏的程度,神色便是一凛,怒斥道:“你究竟是从何时起,附身于元一身上?竟然瞒过了所有人。” 元一脸上是邪气十足的微笑:“这些年来,我不断的转换肉身,元一可是最好的一副,要不是被你们破了阵,我还真舍不得伤了这副肉身。” 白夭夭怒极,横眉冷对道:“你利用元一胡作非为,将他的神识禁锢在身体中,实在歹毒!而你这些年,更借除妖之名,抓了小妖修炼禁术,眼下仍毫无悔改之心,真是可恶!” 元一“哈哈”一笑,狂道:“他口口声声要替天行道,我这么做不过是给他小小的教训,”停了停,他饱含戏弄之意地看向白夭夭,“你别急啊,我很快就把这肉身还给你!” 白夭夭神色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冰镜使出,照向元一:“饕餮,我今天非将你逼出现形!” 却不料元一突然也从怀中掏出一颗明晃晃的明珠,将冰镜的光挡了回去,直直射向白夭夭,白夭夭慌不迭地唤出“挽留”,将光芒荡开,连退了几步后,稳住脚步,将冰镜收进怀中。 元一嗤笑道:“你竟敢用冰镜,难道不怕冰镜连你一并收了。” 白夭夭愤愤道:“若不用冰镜一试,只能眼睁睁看着元一死在你手上。”说罢,白夭夭提起“挽留”向元一攻去,却又不敢伤了元一的肉身,一时左支右绌,落了下风。 元一趁白夭夭一个空隙,便欲下杀招,却不想竟是白夭夭故意露的破绽,等元一一靠近就再度掏出冰镜,冰镜的万丈光芒刚射向元一,元一立马发出一声惊叫。 只见金光环绕的冰镜中,元一的身影渐渐成了两个,饕餮还在元一体内挣扎,元一却已恢复神智,此时向着白夭夭开口恳求道:“白姑娘,快,快杀了我!这些年这个妖孽利用我的手,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 白夭夭自是不肯,只继续用冰镜照射:“我会用冰镜逼出他!” 元一缓缓摇头,沉痛道:“我被他附身十年,这副肉体已经撑不住了,既然如此,不如将他封死于我体内,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元一抓着胸口,用力喘着气挣扎对抗着体内的饕餮,一字一句愤然道,“我绝不会再被你利用,这一次我要拖着你一块死!” 说罢,元一又看向白夭夭,催促道:“快啊!你快动手!若是等他修练成形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白夭夭看向冰镜中,只见元一体内,饕餮正在奋力往外剥离,纠缠不休。白夭夭神色痛苦纠结,却宽慰元一道:“大师,我一定会救你,等冰镜将他元神剥离……”我再一剑杀了它! 不料她话没说完,元一便已拼着最后的力气,挺身冲向了白夭夭手中的“挽留”,长剑穿身而过,而他体内饕餮的影子也被硬生生剥离下来。白夭夭掐起法术向黑影袭去,却忽然自洞外来了一道紫气。饕餮的黑影吞了紫气,速度极快地向外掠走。 白夭夭愣在当处,本能是要追,身后元一却直扑扑地倒在了地下,白夭夭连忙回身,扶起元一,皱眉道:“你怎么能……” 元一虚弱至极,尚看不到饕餮已经逃走,还以为自己已经将饕餮封在体内,十足安慰,道:“我终于又除了一妖,这些年我被饕餮禁锢神识,他的所作所为我无能为力,却又实在愧对我良心,今日与他同归于尽,也算功德圆满了……” 眼见李元一是不行了,白夭夭轻轻将他放在地上,手上一收,“挽留”自元一体内消失,重新回到白夭夭手上,她拧身便欲去追饕餮,却不料突然一杖挥来,齐霄一把揽起地上的元一,退后两步,目眦欲裂地悲愤道:“师父!”随即又杖指白夭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三章 惨被误会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伸出双手,试图努力平静他的情绪,道:“你误会了……” 齐霄看着怀里已经没了气息的李元一,眼眶通红,几乎是要滴下血来…… “啊!”他痛苦地大喝一声,不由分说便挥杖而上,誓要将白夭夭毙于杖下。 白夭夭先前的伤尚未疗愈,只能勉强抵挡。找了个空隙,白夭夭后退几步,解释道:“齐霄,你听我解释,是饕餮附身在元一大侠身上,大侠数年前就已经被饕餮控制心神。” 齐霄悲愤交加,怒极反笑,整个人狂乱的似个疯子,他再度一杖追去,怒斥道:“妖言惑众!我不会信你的,我要杀了你给师父报仇!” 小青带着许宣在山林间穿梭,忽然听到山洞中传来打斗声,两人俱是一凛,小青细细一察,便对许宣道:“是小白!我感受到她的气息了!” 许宣神色更是紧张:“走,快进去看看!” 两人急急向山洞中奔去,只见洞中白夭夭被逼到洞壁边缘,浑身颤抖,几乎连剑都握不住,而她面前绝望嘶喊着的人,竟是齐霄! 眼见齐霄又是一杖打下,而白夭夭已经退无可退,小青发出一声惊叫,冲过去,格开了法杖,而许宣则一同跟上去,将白夭夭紧紧拥在怀中护着,冷冷地看着齐霄。 齐霄冰凉的目光自小青、白夭夭面上掠过,最后停在了许宣脸上:“你确定你要帮她?你可知她做了什么?她杀了我的师父!” 许宣望着躺在地上的元一,神情一肃。 白夭夭在许宣怀里,虚弱地辩解道:“不……不是我!是……是饕餮……” “住口!还想狡辩!”齐霄瞪向白夭夭的眼神里全是森然恨意,“我亲眼见你从师父身上拔回你的佩剑,你还有何话可说?”说罢,他又一杖挥至许宣面前,冷声问道:“若你还是决定要护着她,我就算是与药师宫为敌,也要杀了她!” 许宣却十分淡定,更紧地抱住了怀中不断颤抖的白夭夭:“既然她说了不是她,其中必有误会。” 白夭夭一怔,从怀里抬头望向他温润的下颔曲线。 齐霄却是冷嗤一声:“你竟然信她?” 许宣低头看了眼白夭夭,随即郑重其事地道:“白姑娘曾经全心相信我未伤宋师兄,如今,我当信她没有杀了你师父。” 齐霄大吼一声,法杖击向许宣身后的石壁,霎时间尘灰抖落,迷了视线,他一字一句狠狠道:“许宣,别怪我无情,是你被蒙蔽,无义在先!” 许宣抬手,紧握住齐霄手中的杖,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两人剑拔弩张,齐霄步步逼近,许宣丝毫不让,白夭夭撑着一口气,拉住许宣衣摆,摇头道:“宫上,这是我与齐霄之间的恩怨,你……” 许宣看向她,微微一勾唇角,笑道:“你怕齐霄伤了我?” 话音未落,头也不回,许宣手中便是几只金针飞出,钉在了齐霄胸口几处大穴上,齐霄踉跄着退了几步,跌落在地,使尽全身力气想要抬手,但宛若被石化一般根本无法动弹,一时更是又怒又急,骂道:“许宣,你竟……” 许宣才不想听他教训,只吩咐一边看呆了的小青:“小青,护送齐霄与元一大侠尸身回伏魔山庄,关于元一大侠被杀一事,我定会给出一个交代。”说罢,他低声,温柔地将白夭夭稳稳抱起,一步步径直走出洞口。 白夭夭抓住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这怀抱让她觉得安心无比。她想要道谢,但嘴唇上下一磕碰,却发不出声音。 许宣低头看着她头顶乌黑秀发,和小半张如玉般光滑的小脸,低笑着说了句:“别怕,我带你回家。” 家? 白夭夭唇边勾出一朵如花笑意,再任由黑暗漫无边际地将她席卷。 2 小青唤来众小妖,将齐霄和元一大侠的遗体运回了伏魔大殿。 将齐霄安置在床上后,小青先挥退了众小妖,又等了许久才替齐霄除了金针,齐霄方能行动,便一起身掐住了小青的脖子。 小青没有往日的恐惧,只是静静看着他,冷声道:“齐霄,若你真想替你师父报仇,就该找出真正的凶手。” 齐霄嗤笑连连:“真正的凶手?笑话,我亲眼所见难道有错?我与师父在一起这么多年,若他真被饕餮附身,我会察觉不出?” 小青神色不耐地反手拨掉了齐霄的手,反过来抓住齐霄前襟:“你们伏魔山庄号称除妖第一,竟在真相未明前,扬言与小白为敌?” 齐霄推开她,转身冷冷道:“善恶有报,我只想替师父讨回公道。” “我告诉你公道是什么?”小青走到他面前,色厉内荏地指着他说,“为了你师父,为了小白,找到饕餮,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齐霄冷笑道:“谁知饕餮是否是白夭夭捏造出来的?” 小青气结,忍着耐性说道:“就算你怀疑是小白捏造的,也找出证据,好过你靠着猜疑判断事情。齐霄,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一根筋!你师父之死,对你打击虽大,但你别做出令你后悔之事!自己好好想想吧!” 小青转身离开,齐霄看着小青的背影出神,脑海中渐渐浮现元一的死状,和白夭夭的剑自他身上抽出的画面……随即是白夭夭的辩解,许宣的对峙…… 齐霄只觉自己被人用刀从头顶劈成了两半,几乎是要疯掉。 许宣乘着马车,想带着白夭夭入药师宫,却被冷凝和宋师兄等一众人拦在入口处。 许宣从马车中下来,对上宋师兄疑惑的目光:“宫上,车中之人可是白夭夭?” 许宣不答反问:“你要拦我?” 宋师兄噤言,冷凝却出声相劝:“师兄,你不能将白姑娘带进药师宫疗伤,伏魔山庄已经放话,是她害死了元一大侠!天下人皆知伏魔山庄与金山寺的关系!元一大侠师承金山寺,乃出世高人。现在大侠死了,若我们留下白姑娘,伏魔山庄和金山寺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笑话,我会怕他们?”许宣笑容淡淡,毫不介意般自负道,“与他们为敌又如何?即使与天下为敌,我也要亲自医治白姑娘。” 冷凝不敢置信地追问:“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己之私,难道就不顾念药师宫上下的弟子了吗?” 许宣淡淡看向冷凝,只这若无其事的一眼,边让冷凝心生退缩之意,但仍咬牙挺住,寸步不让地与许宣对视。 许宣再环视周边所有弟子,冷冷开口:“眼下我不是以宫上身份,而是以许宣的身份询问大家,若大家愿意与我一同相信白姑娘,就请让出一条路,让我带白姑娘入宫。” 断流寒着声音问:“若是大家不愿意呢?” 许宣疏朗一笑:“那我就与白姑娘一起出宫!” “这……”药师宫弟子中掀起一阵哗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宣掀开马车的车帘,望着里面神情痛苦的白夭夭,微微皱眉,似是准备下一刻就跳上马车带她离去。 冷凝伸手拦住许宣,眼中隐有泪意:“难道就为了这个女人,你竟要叛出宫中吗?自从认识这白夭夭,你可还有半分往日的样子?药师宫在你心中的分量呢?满宫弟子于你而言难道不过如此吗?就连我……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师兄,你如今就要这样对我吗……” 她神色凄然,许宣定定望着她,微皱眉头,徐徐开口道:“师妹,白姑娘曾救过你的性命。” 冷凝别开脸:“当日我也曾谢过她,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同那青蛇计较!” “你说的没有错,万物皆有因果,药师宫欠白姑娘的,也不仅仅只有你一个”许宣颔首,又望向车里鬓发散乱的白夭夭,眸现怜惜之色,轻淡却又不容人拒绝地说道,“她不顾生死,杀了瘟妖,将我性命保住。如今,我也不会辜负她。若今日白姑娘因我不能及时施救而出了差错,许宣也会以命相偿!” 众人闻言,神色肃穆,明白了许宣是下定决心。 许宣从白夭夭面上收回眼神,又看了眼众人,唇角微弯:“如若这样,你们仍不同意,那我也不勉强大家!我不入药师宫一步……” 许宣说着便放下车帘,翻身坐上了马车。 冷凝强忍住泪水,低声问道:“师兄,你要去哪儿?” 许宣不再看她,只望着远处说:“何处又有何重要,我在哪儿,白姑娘便在哪儿,救人一事,我绝不让步!” 就在他欲催动马车时,宋师兄却大声唤住他,神情坚毅地说道:“我愿替宫上让出一条路。” 清风望着宋师兄,也退了两步,让出了一条道:“少了宫上的药师宫,还像什么药师宫? ” 说罢,他冷眼望着众弟子,弟子们便在他的视线下慢慢地让出了路来,齐声说道:“请宫上回宫!” 许宣目光自众人面上缓缓流过,眼底有着感动情绪晕染,他反过身从马车中抱出白夭夭,正待提步入宫,却再度被冷凝伸手拦住。 冷凝眼眶通红,眸中情绪复杂,神情却是十足的冰冷:“今日无论冷凝再说什么,宫上也罔顾药师宫规矩,执意如此了,是吗?” 许宣对上她视线,缓缓说:“这是我第一次以许宣的身份做出的决定,而非药师宫的宫上。我,许宣,为了白夭夭,执意如此。” 冷凝紧咬牙关,眼中不住有泪珠滑落:“若你不是以宫上的身份下令,我药师宫又为何要听命于你!”顿了顿,她抬眼看了看天,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药师宫是我父亲一手创立,能有今日,也是源于宫中上千弟子的共同努力。若是你不将宫中众人安危放在心上,又凭什么再进药师宫,凭什么用药师宫传你的本事和药师宫中的药材救她!” 宋师兄惊诧唤道:“师妹!” 许宣沉默一瞬,抬头对上脸色苍白的冷凝,轻声道:“我们是医者,如今有人重伤在前,而你却因为担忧危及自身,不加以援手。冷凝,这就是你认为的,宫中的规矩吗?” 冷凝紧握双拳,嘴唇微启,本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无言。 许宣唇边微微扬起,眼中也是毫不妥协。转身再度将白夭夭放回马车,纵马而去。 宋师兄清风等人纷纷想出言挽留,但见到冷凝冷然的眼神,只余一片静默,任由许宣的马车消失在林间,再也没有回来。 望着他们绝尘而去的方向,冷凝的眼底涌起森然恨意。 而此时药师宫外的山林之中,逆云转身面向斩荒恭敬道:“主上,饕餮已逃了出来,向临安府方向去了。” 斩荒颔首,露出满意神色:“这接连二三的,他可承了我不少的恩情。也 罢,咱们这便去寻他,免得他死了,这些情谊也讨不回了。” “是!”逆云也是神色轻松,仿佛终于看到了大业将成的希望,“属下已命人沿途留下标记。妖族,都在等着您回来!” 斩荒笑得生动,赞许看着逆云:“这些年,你将我的肉身照料的很好,眼下,棋局已起,风波不会远了……”他抬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眼见便能翻起血雨腥风的掌心,颇有深意地道,“饕餮这颗棋子既已暴露,我们也是时候入局了。” 3 许宣选了城郊的一处桃花林,租了其中的一院草屋,为白夭夭诊治疗伤。 三日后,清风前来求见。 许宣不许他进门扰了白夭夭休息,待安顿好沉沉睡着的白夭夭后,方走出草屋,踏着落英缤纷,往神态焦急的清风而去:“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宫上!”清风一揖,又将手里拎着的包袱递上,“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你带着白姑娘来此处了。这是一些药材……我也不知道白姑娘伤的如何,只好各备了一些。” 许宣接过包袱,放在鼻尖轻嗅,再露出了满意神色:“不错不错,那日你不过远远的看了白姑娘一眼,就知道用哪些药材,可见医术进步了不少。你这天赋,看来够资格拜我为师了。” 清风愣了愣,随即神色慌张起来,闪烁其词道:“我哪儿能诊疗治病啊……”他一个小厮,只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粗浅医理,哪里拿得上台面,“都是大小姐……” 许宣听到此处,便将包袱丢还给他,冷声问:“你来找我,是冷凝的意思?” 清风抓住包袱,又赶紧恭敬递出去,愁眉苦脸地劝道:“宫上就别再生大小姐的气了,那日她只是一时心急。自从你出事以来,大小姐日日处理宫中事务,又为着宫上担忧,心力交瘁,因而才说出那日的话来……” 许宣似笑非笑地道:“清风呀,除了医术,你的口才也见长,如今也能头头是道的来教训我了?” “我哪里敢啊……”清风吓得心惊肉颤的,头低的都快碰到脚尖了。 清风一脸苦样,许宣唇边倒是漾开春风般的笑容,终于将包裹接了过来:“此处药材短缺,我暂且收下了。” “太好了!”清风瞬间欢呼,又满脸期待地看着许宣问:“那宫上几时回宫啊?” 许宣摇摇头,背转身往屋里走:“到了该回的时候,我自然就回去了。” 清风嘟起嘴,惆怅地看着他进了房间再关上了房门,弱弱地道:“那宫上,我明天再来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四章 情愫暗生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当晚忽然变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刹那间便是倾盆大雨。 临安府外十五里的一处破庙内,李公甫指挥着底下的衙役收拾着残败脏乱的大殿,又亲自扫去地上的灰,用布垫上,才讨好地对一衣着锦绣的富贵少年道:“小王爷,先委屈你在这破庙里先躲躲,万一着了凉,属下们可是没法给老夫人交代。” 小王爷低头看着地上的绢布,皱眉道:“你这绢子有些脏。” 李公甫赔笑道:“这里不比王府,还请小王爷多担待……” 小王爷觑了良久,才一脸不情愿地坐下,李公甫又忙递上水,小王爷喝了一口,就忙“呸”了出去:“什么鬼东西,又凉又苦。” 李公甫正待解释,旁边突然有个小衙役捧过来一截白骨,道:“头儿,你瞧这白骨好像不是野兽的……” 李公甫接过白骨一瞧,脸色一凛:“这是人骨,你们赶紧在庙里搜搜,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小衙役刚领命,一抬头,便吓得坐在地上,指着李公甫背后道:“妖……妖怪……”随后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公甫忙护着小王爷往前跑了几步才回头,只见饕餮身上散发着黑雾,正舔着自己闪烁着黑光的指尖,邪笑道:“一个,两个……这么多人呀……啧啧,看来今天能好好补补,恢复元气了。” 小王爷躲在李公甫身后,抖得如筛子一样:“这……这是什么妖物?” “护好小王爷!”李公甫虽然也害怕的全身在抖,但犹自作出强硬姿态,拔出刀对着饕餮说,“原来是你在作乱,今日正好收拾了你!”说罢便是冲上前,一刀向饕餮砍去,刀应力碎裂,饕餮却安然无恙。 “不自量力,我可没心思陪你们玩。”饕餮冷笑一声,往前一抓,一名衙役便立时倒在血泊之中,饕餮舔了舔指尖的血,邪恶的目光又瞥向其余众人。 霎时殿内乱成一团,小王爷更紧地缩在了李公甫背后:“李……李捕头……你快收拾他!” “不如我先收拾你!”饕餮长眉一扬,一爪掀开面前挡着的李公甫,径直抓向小王爷,小王爷尖叫着用手臂一挡,霎时便是血流如注。 饕餮还待继续攻击,却突然有一红色身影快如闪电般窜至小王爷面前,大喊道:“你们快逃,我来应付他!” 饕餮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神色凛然的红芯,怒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正好一并解决。” 狂风吹来,扬起红芯低垂的乌黑长发,小王爷隐约见到她些许肤如凝脂的侧颜,竟是看得痴了:“看来是个美人啊……” “姑娘!多谢出手相救!”李公甫见他怔愣当处,忙不迭地拉着他便跑,众衙役也忙不迭地护着小王爷往外狂奔。 饕餮见状大怒,黑色烟雾勒住红芯颈部,将她提到空中,吼道:“该死!坏我大事!” 红芯只觉呼吸困难,手上却依旧放出红色仙力,攻向饕餮,咬牙道:“就算拼死,我也不会让你伤他一分!” 跑到庙门口的小王爷闻言,停下了脚步,无比动容道:“敢问姑娘大名,日后我赵瑜必会报恩!” 红芯唇角浸出一丝鲜血,力气已经逐渐用尽,她稍稍侧头大声唤道:“别管我,快走!我不过是还了小王爷三年前的救命之恩罢了!走啊!” 小王爷一脸疑惑:“三年前,我救过她?我怎么丝毫没有印象。” “小王爷,我们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李公甫拖着小王爷,狂奔离开。 红芯见他们去的杳无影踪,终于放心,力竭倒在地上,气若游丝。饕餮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恨恨道:“若不是我尚未恢复法力,你哪儿能在我面前张狂。” 红芯带血的唇角却是满足的笑容:“能让小王爷顺利脱逃,我的目的已经达成。” 饕餮手臂一扬,正要痛下杀手之际,红芯袖中突然射出一箭,穿透饕餮臂膀。饕餮痛入心扉,仰天嘶吼道:“可恶,我要你生不如死!” 连连两爪将红芯打来翻滚到破庙角落处后,饕餮掐起红芯脖子,闪着黑光的利爪从红芯左脸缓缓划过,顿时皮开肉绽,翻开飘着黑气的伤口。 红芯发出痛苦哀嚎。 饕餮厌恶地将她丢在地上,眯着眼道:“你不是喜欢那小王爷吗?若他见到你这张脸,还会惦念你救他的恩情吗?哈哈哈哈哈。” 说罢,饕餮抚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于倾盆大雨中大步离开,留下捂着脸痛哭不已的红芯。 几日不见,齐霄憔悴消瘦了许多,但眉梢眼角的愤恨和偏执依旧缠绕不去,反而越发深刻。他思来想去,依旧绕不出那天白夭夭自己佩剑从他师父身上拔出的画面。何况白夭夭同许宣这几日不知去向,在他看来,不是做贼心虚又是如何? 所以他上了金山寺。 成字辈的大弟子成器前来迎接,双手合十,对他施了佛礼。 齐霄还礼,面色凝重地道:“我想请金山寺弟子助我。” 成器也是神色黯然:“阿弥陀佛,元一师伯之死,金山寺已有耳闻,还请师兄节哀。” 齐霄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悲愤,沉声道:“当初师父因不愿归入佛门,才另立伏魔山庄,将金山寺交于师弟永安大师。如今师父死于妖孽之手,伏魔山庄人单力薄,还请金山寺相助。” “金山寺与伏魔山庄本为一家,自当相助,”成器颔首,叹息连连,“师兄不妨留在本寺,咱们也好从长计议。” 齐霄思忖片刻,应承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先留在贵寺,咱们共同商议对策。” 成器见他神色哀痛不已,形容更是憔悴恍惚,便再劝道:“再请师兄节哀。依我看不妨将元一师伯的灵位安置在此,我们日日诵经,也好替师伯超渡。” 齐霄只觉眼眶酸胀不已,像是下一刻便欲崩溃大哭,努力平息许久,方才缓缓点了点头。 2 又是三日过去,夜风习习,带动桃花片片飞舞。白夭夭与许宣提着灯在桃林中漫步,望着微弱灯光映照开来的小方桃林,白夭夭神容中不乏不舍:“前几日暴雨,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茬桃花了。” 许宣也四顾望望,再恣意笑了笑:“桃花谢了,明年自然会再开。若是一年到头日日这么灿烂,倒不会为人珍惜了。” “最关键是也没有桃子吃了!”白夭夭想到大大的水蜜桃,又是有些馋了起来,不妨额头上挨了许宣屈指一弹,不由“哎哟”一声捂住痛处。 “思想单纯的人就是只会整日念着吃的。”许宣神色颇为不认可,他说出这么有哲理的一句话,她却不懂赞赏两句。 白夭夭愤愤地对他比了比拳,但又走了几步后,面上的小愤懑便变成了歉意,想了想后,她轻声开口:“这次你为了我,竟然得罪了宫中众人,我实在是心中愧疚不已,待伤好之时,我定亲上药师宫请罪。” 许宣却是毫不介意地一笑,侧身望着她:“你也说了要待到伤好,可我见你这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样子,至少还得养个十年八年吧,亏我为你选了这疗伤圣地。” 白夭夭闻言,十分诧异不解,四下里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此处特别:“这桃花林有哪里特别吗?” 许宣自矜一笑,映衬着灯火的眼神里却如荡开了星光璀璨:“医术高超如我,难道只会用药把脉吗?” 白夭夭听了不仅没反对,反倒是拼命点头,望向许宣的眼神中闪着崇拜的光芒:“宫上的医术的确特别高超,经过这几日的疗伤,我已经大好了,我真的特别感谢宫上如此费心为我诊治……” 或许她漂亮杏眼里的敬仰之色太过真诚耀眼,原本最享受也已经熟悉别人夸赞的许宣,竟第一次被人夸得脸上泛红,摆了摆手止住意犹未尽的白夭夭:“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上回拼死杀了我体内的瘟妖,我一直还没……还没……”许宣自傲面容上带着一丝勉强为难,纠结良久后,终于还是低着声音说道,“谢谢你……” 白夭夭“嘿”了一声,十足大气地笑着摆手:“不用客气!你不是说我还欠你救命之恩吗?自当以命相报!更何况,你为了我,甚至不惜与伏魔山庄为敌,自然还是你的付出更多。” 说到伏魔山庄,许宣的眉头便是微微皱起:“此事恐怕更为复杂了,听闻齐霄前去金山寺求援,眼下还得加上金山寺。不过你无须担心。上回宋师兄之事,你毫不犹豫地信我,这回,我便理当信你。更何况你要对元一大侠下手,当初就不会冒险取八心莲子来,何必大费周章绕了一圈来杀元一大侠。” 白夭夭怔了一瞬,随即笑意在杏眸中绽开,满是佩服地道:“宫上想的果然透彻!” 许宣一听夸奖,立马恢复不可一世的神情,又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如果交给你自己去想,基本上便是浪费时间,我顺便替你想想如何证明你清白吧……不过……”许宣眉目间忽然浸染了些神秘意味,故意拖长声音道,“首先,得先养好你的伤……” 许宣言毕,吹熄了手中灯笼。 白夭夭正是诧异,忽见黑暗天空被朵朵炫丽烟花划亮,烟花绽开如星光飞舞,再落入粉霞层叠的桃林。 白夭夭看的目不转睛,略微张开的唇边渐渐漾开惊喜的笑意。 烟花渐熄,清风又带着药师宫弟子依次点亮了桃花林中的盏盏花灯,如同一颗有一颗硕大明珠,将桃林映照出了一种别样的美。如果白天阳光下的桃林似无忧无虑的豆蔻少女,美在简单纯粹;此时的桃林便是夜色醉人中正对镜簪花的美丽少妇,美在妩媚入骨。 而白夭夭,则似看到了千年前那几乎完全一致的情景。 “那时候……紫宣……”白夭夭双眸逐渐蕴起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 若是能回到那时……她一定会加倍珍惜,一定会更加懂事,一定会好好念,一定会认真修炼,一定会……抱住她的紫宣……告诉他,她全部的仰慕与依赖。 “这么费心的安排,就为了搏你一笑,若是你笑……”许宣望着眼前景象也是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边说边看向白夭夭,视线却正好触及她两行泪水从如玉颊边滑落,瞬时愣住,整个人都因这沉痛打击而变得无比失落,尴尬续道,“笑了有益于疗伤……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没错,完全没错,我很喜欢!”白夭夭环顾四周,拼命摇头。 许宣伸手固定住她下巴,轻轻拭去白夭夭面上泪水,手指上就带着那一点晶莹,在白夭夭眼前摇晃:“这是泪水啊,喜欢不是应该笑吗?” 白夭夭随即便是冲着许宣弯开大大的笑容。 许宣见她笑中带泪的样子,蒙了个彻底,一把握住白夭夭手腕,查看她脉象,低声自语道:“完了完了!弄巧成拙。你又哭又笑,果然伤心脉……” 白夭夭只是看着许宣,唇边笑容仿佛骄阳,竟比过花灯的光,将这桃林照的透亮,眸中泪光却如流星,闪耀着最动人的星芒,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许宣对上那笑容和眼神,声音就这样弱了下去,握着她手腕的手,却许久许久都没放开。许宣隐约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跳的他面红耳赤,无所适从。 仿佛有理智的声音在催促他放手,在提醒他转开目光,但却比不过她温柔视线的胶着。 白夭夭却仿佛看见了温润如玉的紫宣,又复回到了她的身边…… 桃花飞扬,夜色迷人。 天地间只余二人静静对立,浑然不知时间流逝如斯。 3 自昨夜后,许宣深觉自己病了。 得了种怪病,症状是一想到白夭夭就心律不齐,时常走神想到她目如流星、笑靥如花的样子。 手中丹药不知何时掉落在桌上,许宣瞥见了,猛然醒过神来,抓起丹药塞进嘴里,心跳声却一声比一声响,他紧皱眉头快速翻阅医:“这到底是什么病,有时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我一定得解决,世上没有我治不了的病。” 清风来的时候,便看到许宣正神情急迫地翻阅医,低低唤了声:“宫上!” 许宣仿若未闻,只继续手上活计。 清风只得更大声地唤了遍:“宫上!” 许宣被他吓了一跳,抬眸一看,拍了拍自己今日本就脆弱的小心肝,哀怨道:“清风啊……你是不是想趁机把我吓死……” “宫上你在说什么呢……”清风有些迷茫不懂,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吓死他啊……何况什么时候宫上竟然可能被“吓死”了?以他的厚脸皮,该是怎么都吓不死才对啊……当然以上内容只敢腹诽,清风抓了抓后颈,露出讨好笑容,问许宣道:“宫上,你是不是该好好奖励下我?昨晚我带人做的那么完美,一切都是无懈可击……” 许宣“嘭”一下重重敲响他的头,冷眼相对:“还敢提!白姑娘哭了算怎么一回事?我明明交代你的是,绝对要让她开心……结果她又哭又笑,弄得心脉不整,差点伤了我的名声。” “冤枉啊宫上!”清风抓耳挠腮,也是不解,“这明明是我上天下海才打听到的绝对会让女子会心一笑的上佳计策,宫上,这个办法应该是万无一失的,该不会因为你……” 许宣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瞪着他愤愤说:“你质疑我?” 清风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忙低着头委屈说:“……不敢。” 许宣整了整衣襟,也顺带平和了下表情,推测道:“白姑娘是修仙之人,自然与一般女子不同,你再去想想办法,一般庸俗女子会开心之事在她身上是行不通的。” 清风颇觉为难,嗫嚅道:“宫上,这几日我两处奔波,实在分身乏术,我还领了出宫采药的差事呢……” 许宣似飞刀一般的眼神一瞥,清风立马住口,抚着胸口郑重如发誓:“我明白了,让白姑娘开心有助于她疗伤,我绝对不负宫上所托。” “嗯,去吧,”许宣露出满意神色,挥了挥手,眼见清风苦着一张脸欲转身离开,却又唤住他,正色道,“离宫这些时日,白姑娘也调养的差不多了,我想带她回宫,总不能真让师妹亲自前来迎接。” 清风闻言欣喜若狂:“其实大小姐心中早就不介意了,今天还说要去金山寺采金蝉花给白姑娘……” 许宣讶然追问:“什么?她要去金山寺采金蝉花?” “对啊,”清风不明所以,还兀自兴高采烈,“宫中的金蝉花用完了,白姑娘的药里似乎又不能缺,所以……” “坏了坏了……我知道白姑娘需要金蝉花而宫中存量不够,临安府中又只有金山寺周围有,因此早暗中收买村民去采,”许宣急得站起身来,“冷凝这个傻姑娘,齐霄一见到她不为难才怪了,这下可算是人、花两空。” “你若是早点回宫告诉大小姐,可不就没这些事了……”清风没忍住,嘀咕出声。 许宣抬手往清风头上就是一敲,清风不敢躲,只能生生受了,委屈得都快哭了:“宫上,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许宣镇定下来,冷静道:“走吧,我先送白姑娘回宫,再上金山寺,去会一会那个脑袋缺筋的齐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五章 算无遗策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宣在小沙弥的带领下踏入金山寺,清风则在后面扛着几坛上好老酒,齐霄早在大殿等候,在许宣脚步刚一迈入殿中便挑眉冷声说:“想带酒来赔罪?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许宣看也没看他,径直上前,在经过齐霄时,只拍拍他肩膀,道:“让让!” 齐霄一时懵在那里,许宣似是叹了一声,一把将他推了开来。 齐霄怒了,问:“你什么意思?” 许宣一边用眼神示意清风将酒放下,一边微笑道:“这么好的酒,入你腹中,岂不糟蹋了?” 齐霄神色更是不忿,正待质问,许宣便率先开口续道:“这是元一大侠最爱的酒,难道你不知道?” 齐霄愣了一瞬:“药师宫自酿的酒?” 许宣颔首,接过清风递来的酒碗,将酒斟满放于元一大侠的牌位前,徐声说:“元一大侠除妖之后,最大的乐趣便是到药师宫中找家师喝上几杯小酒,如今两人天上相逢,可以好好畅饮几杯。”说罢,便又斟满了另外一碗,放在牌位旁边。 齐霄登时便红了眼眶,沙哑着声音说:“师父,我早就让你要喝便喝个痛快,现在你就算想喝……” 许宣也是一叹:“我早该来祭奠大师,但真相未明,实在无颜面对大师。” 齐霄闻言眼神一凛,拂袖斥道:“你该不会以为你惺惺作态,我就会放过白夭夭吧?”说着神态中略有轻松自得,“在你离开药师宫之际,我早已安排人去药师宫寻白夭夭了,听说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稍一用计把她引出药师宫应当不难吧。” 许宣脸色瞬时大变,随即目光中渐渐泛着鄙夷,冷声道:“你这是在你师父灵前告诉他,他教出来的徒弟是个只会用卑鄙手段的小人吗?” 齐霄不自然地转过目光:“对付白夭夭,不需要光明磊落。” 许宣摇了摇头,望向齐霄的眼神中竟是带着可怜与同情:“饕餮附身于元一大侠这么多年,你在元一大侠身边难道没有感到半丝不对劲?”问完又立马自我摇头否定,“不,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莽撞冲动,从不用脑子想事情。” 齐霄勃然大怒,冲许宣吼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师父!” 许宣“呵”的一笑:“那瘟妖藏于元一大侠体内时,你可曾察觉?” 这倒是提醒了齐霄,他眉目间晃过一丝了然:“哦,难怪你们要编出饕餮附身的谎言,因为瘟妖是饕餮的一魄吧?” 许宣有种在对牛弹琴的感觉,凤眸稍眯,他只觉齐霄已经无可救药:“我现在倒是替元一大侠庆幸,他不用再继续见到你这副蠢样。” 齐霄“哼”了一声,自信道:“等抓来了白夭夭,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饕餮这么粗陋的圈套竟果然套住你了,为什么呢?因为你是真的蠢,”许宣毫无担忧的微微一笑,比了比脑袋,“你跟我斗智,差远了,你以为我离开药师宫时,会毫无防备吗?还想抓白夭夭?你先把冷凝还给我再说。” 齐霄看着许宣笑的志得意满的样子,扶着自己腰际的葫芦,愤愤道:“我真想收了你。” 此时的药师宫外山林中,一群僧人将白夭夭围在当中,但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又被宋师兄带领的一群药师宫弟子团团围住了。白夭夭眼神中露出崇敬之色:“宫上果然料事如神,我倒是替齐霄担心了。” 2 齐霄和金山寺自然不会强扣冷凝,冷凝从后厢房出来,一见到许宣便是笑颜如花,甜甜唤了声:“师兄!” 许宣关切问她:“金山寺待你还客气吗?” 冷凝点头:“他们始终以礼相待。” 许宣沉吟片刻,回头对着齐霄比了个“七”的手势:“七日,七日之内我必会查出饕餮下落,给你个交代。” 齐霄怔了一瞬,又眯起眼睛,不信任般问道:“若你办不到呢?” 许宣唇边是自矜弧度:“绝不可能,你乖乖在金山寺等我消息。” 齐霄冷哼一声,转而道:“宫上医术如此高明,金蝉花应有其他药材可以替代,金山寺就暂时替宫上保管。” 许宣唇角抽动:“不想给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有什么意思。” 齐霄捏了捏拳,眉间染着愠怒:“那我等你七日后前来取药!” 许宣上下打量了一下齐霄,嘘声开口道:“如果白姑娘能杀我体内的瘟妖,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杀了元一大侠,你这几日得空好好想想吧。” 许宣言毕,便转身带着冷凝离开,齐霄则抓着头思考着许宣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了开来,他抱着头缓缓蹲在地上,又复回头,凝向元一大侠的牌位:“师父,难道我真的恨错了人吗?” 下山时,冷凝始终落后许宣几步,望着他的背影,几度欲言又止,倒是许宣回过头,神色如常地淡淡开口问她:“跟我说说,宫中上下近日有些什么事情,药材方面又如何了?” 冷凝释然一笑,几步追上许宣,甜滋滋地向他叙述宫中近况。 师兄妹二人之间,便是再没有了几日前的芥蒂,待回了药师宫,更是一切如常。只是宫中大小事务大多仍由冷凝管着,许宣则负责同白夭夭和小青一道全力找寻饕餮的下落。 不过半日光景,便有了突破,小青兴高采烈地举着手里的告示冲进药师宫大殿,得意兮兮道:“小白!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找到张告示,怎么高兴成这样?”许宣疑惑地放下手中茶杯,与白夭夭一同接过那张告示,只见是张寻赏告示,上面画了一个红衣女子,乌黑长发低垂,样貌甚是模糊看不真切。 小青背着手洋洋得意:“姐姐,这可是你说的那条鲤鱼精?” 白夭夭惊喜说道:“没错,这的确是红芯!” 许宣不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夭夭微笑着耐心解释:“当初红芯前来向我求救,说饕餮附身在元一大侠身上,残杀小妖,我便追了去,唔,就是我给你留纸条出走那次。这事前因后果,红芯最清楚,她能证明我的清白。” “是啊,姐姐跟我提过红芯一次,我方才在街上看到这告示,想着她不就是最好的证人吗?”小青也是连连点头,“没想到,红芯竟然是小王爷的救命恩人,你瞧告示上写的,破庙之中,遇上妖物,幸得姑娘出手相救……” 白夭夭柳眉微蹙,思忖道:“这妖物难道是饕餮?若是如此,红芯从饕餮手中救下小王爷,那她肯定清楚现在饕餮的行踪。” 许宣眸中闪烁着喜色:“正好我姊夫在衙门里,这事他应该清楚,我请他帮忙查查,肯定有线索。” 小青将胸口拍的“嘭嘭”作响,得意笑道:“找个小妖还不容易,我堂堂一方山君,找个妖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姐姐,你好好养伤,我一定让那个齐霄跟你磕头认错!” 白夭夭和许宣看见她这副流里流气的山大王模样,皆是忍俊不禁。 不过小青话说的响,事也办的漂亮,第二日一早,小青便寻到了红芯。 许宣和白夭夭赶到西湖边上,只见红芯长发掩面,面朝湖边,形容憔悴。 小青笑着邀功:“怎样?我这山君不是白当的吧?” 许宣颔首:“我算是对你刮目相看,原来你不闯祸时,还是挺有能耐的。” 小青笑容满面,顺着他话便往下接:“当然,我不闯祸时……”话到一半才惊觉不对,瞪向许宣,“你这话究竟是褒是贬?” 白夭夭皱眉看着红芯侧影,走上前蹲在她身边,唤道:“红芯……” 红芯瑟缩着想要往后退,连连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别怕……是我啊……”白夭夭温声出言安抚,“你忘了吗?上回是你相救,我才能顺利采回八心莲子,眼下我寻你,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饕餮的下落。” 红芯听到“饕餮”二字,后背便是一颤,她伸手捂着脸,抖声回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 许宣见状,也上前陪着白夭夭一块蹲下,语气难得温柔:“我问了姐夫,那日他们在破庙中遇见的妖物虽是人形,但形态不稳,还有一双利爪,听样貌形容,应该是饕餮……当时你不顾自身危险,留下与饕餮单独缠斗,那时的勇气哪去了?现在却连抬起头都不敢……” 红芯浑身颤抖,想要退缩,却被白夭夭以温和又坚定的力量握住了手,并渐渐牵引着与他们正面相对…… 待看清红芯面容,三人俱是一震,小青惊道:“你的脸……” 许宣则皱眉审视那伤口:“这伤为利爪所伤,且又因妖毒而生了腐肉,应是与饕餮打斗时所留下……” 白夭夭面现不忍,忿然道:“饕餮竟然对你下此重手……难怪自那日之后你便躲了起来……” 红芯掩面,低声哭泣:“他故意毁我样貌,比杀了我更残忍,谁见了我这张脸不害怕,如此一来,我永远都得活在黑暗中……” 许宣仔细看着她面上之伤,认真说道:“你且别慌,依我看,此伤慢慢治疗,也未尝不能恢复,只是时间未免会长些。” 白夭夭有些不解:“我曾听你说过,断阳宗的毒经刚猛迅速,既然红芯面上之伤因妖毒而腐,为何不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见效快些?” 许宣缓缓摇头:“以毒攻毒的道理的确不错,毒经也的确有治疗面伤的方子,但始终太过急功近利,容易伤人伤己。红芯是妖身,我从未将剧毒之物用在妖的身上,若是稍有差池,便会有损性命,那便是不划算了。” 白夭夭领悟之后便是略显忧愁地望向红芯,毕竟对女子而言,面容被毁至此又短时不能复原,是一件颇显绝望的事情。 红芯稍一思忖,却拿定了主意,郑重看向许宣,恭敬道:“宫上的回春圣手,红芯虽是日夜深藏湖底也是早有耳闻,只要能恢复,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许宣略微舒心,点头道:“你且耐心,以明决宗的法子细细调养几年,总是能痊愈的。” 红芯微微欠身施礼:“既然如此,先谢过宫上了。” 许宣扶起她,认真看着她道:“红芯姑娘,现在可否将你所知道的详细告诉我们呢?” 3 红芯不知道饕餮的详细下落,却提供了一条线索,饕餮在攻击小王爷他们时反复说他需要补元气,而后又对红芯提及他法力尚未恢复…… 白夭夭思忖道:“饕餮一向修为不正,他的密术修炼要么是靠吸取人的精血,要么便是提炼妖的元丹将小妖们的功力转换成他的法力,而后者更是可以助他更快速地修补元神。我推测,饕餮先前元气大伤,因而只能袭击普通人,现在他逐渐恢复,定是不满足这缓慢的速度,而会开始打妖的主意……” “的确……那天下妖的元丹最多的地方……”许宣皱眉,随即恍然看向白夭夭,二人都有了同样的念头——伏魔山庄! 饕餮迟早会去袭击伏魔山庄,盗取他之前未用尽的元丹。 两人拿定主意,便着小青送红芯回药师宫,自身则急急往伏魔山庄赶去。 路至半途,白夭夭忽然停下脚步,她猛然觉得四周环境有所不对。 周围安静的太过可怕,风声虫鸣皆是寂静,就连树叶也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许宣也发现了这点,皱眉上前一步,想要拿取停在空中的树叶,那树叶却瞬间化成绿色烟雾,四散开来,白夭夭一惊,连忙将许宣带开:“小心!这应该是饕餮布下的结界,一草一木可能都隐藏了陷阱。” 许宣观察四周后,低声说道:“这是通往伏魔山庄的必经之路,他既然会布下结界,必然先我们一步到了伏魔山庄。” 白夭夭十分担心:“齐霄绝不是他的对手,若我们去的晚了,齐霄会有危险。” “不一定,”许宣与她背对背站在一处,宽慰她道,“照红芯所说,饕餮如今大不如前,齐霄捉妖无数,挡个一时半刻应该不成问题,眼下我们得先想办法走出这个结界。” 就在二人说话间,刚刚散去的绿色烟雾突然再度聚集,凝成了一个黑衣人,又再于倏忽间幻化成了十来个黑衣人,将二人包裹其中。 白夭夭瞳仁放大,提醒许宣:“宫上小心!这是妖术!” 黑衣人“啊”一声呐喊,齐齐向二人涌上来,白夭夭护在许宣身前,将剑舞得密不透风,你来我往的攻击中,白夭夭斩杀掉一人,却发现那黑衣人又复幻化成一片从中断掉的树叶。 许宣神色凝重,皱眉提醒道:“若这些树叶全幻化成人影,那我们怎么也杀不完,这么下去,耗尽体力,我们必死于这些幻影之下!” 抬首见到眼前的黑衣人越来越多,许宣暂且不顾白夭夭左支右绌的局面,闭上眼,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用耳倾听四周情况…… 一般情况下,若是剑砍到真人身上发出的声音会有所停滞,而白夭夭的剑只是在虚空挥舞的声音…… 许宣睁开眼,看着地上的残叶,再仔细巡视四周,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他手指该处,对白夭夭示意道:“白姑娘,被你所斩杀的人全化成叶片,这些叶片全是相同的,这儿有两棵相同的树,右前方这棵的叶片正在渐渐减少。” “原来是这样,”白夭夭又斩杀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再了然道,“这不是结界,而是妖的幻形!在他的地界之上,我们的五官感应被误导了。只有树叶减少的这棵树才是正主!” 白夭夭又用剑气挥退一片黑衣人后,拉着许宣一跃而起,越过黑衣人头顶来到树旁,白夭夭奋力一剑插入树干之中,霎时便喷射出浓稠的绿色汁液,不过一瞬,眼前的黑衣人全部消失,静止不动的树也皆无影无踪,只余二人面前的地上一只倒卧于绿色汁液之中的藤妖。 许宣略感诧异:“连藤蔓也能成妖?” 白夭夭收起挽留,正色道:“世上万物若有灵性皆可修炼,不过草木修炼更是困难缓慢,若是藤树,至少得修炼千年以上,才能拥有妖身,行动自如……没想到却被饕餮所利用,可惜了。” 说罢,白夭夭望向伏魔山庄方向,脸色又是一变:“伏魔山庄妖气四溢,看来饕餮已在其中,咱们恐怕得赶紧前去。” 许宣颔首,提步欲奔。 白夭夭却道:“宫上,失礼了!” 许宣不解:“为什么失……”话音未落便被白夭夭一把揽腰飞起,深刻理解了何谓“失礼”,眼见参天树木在脚下飞驰倒退,许宣只能尖叫,“啊!” 惊叫声回荡在林中,颇为凄凉惨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六章 冰释前嫌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此时伏魔山庄的炼丹房中早已是一片混乱。 齐霄本在金山寺,因感受到伏魔山庄的结界有异,匆匆赶回,正逮住破了结界闯入丹药房的饕餮。 齐霄忙是一杖挥去,怒喝道:“大胆妖孽,竟敢闯师父的炼丹房!” “闯?”饕餮冷笑一声,“这里本就是我的炼丹房啊,徒儿,你竟不认得为师了吗?” 齐霄呆了一瞬,胸中翻出惊涛骇浪,目眦欲裂地嘶吼一声,杖指饕餮:“是你?” “正是为师啊,徒儿你可是不孝啊,杀了为师的白夭夭你怎么没能擒住正法呢?”饕餮阴阳怪气地说完,便是一阵仰天狂笑。 齐霄一杖砸下:“我要杀了你!” 饕餮从容一闪,目光阴狠:“若不是我法力受损,怕是十个你也不是为师的对手啊!今天便让为师来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不肖徒!” 饕餮一脚将地上丹炉向齐霄踹去,霎时间满屋都是烟雾,齐霄呛得一咳,赶紧将法杖挥舞得密不透风,地上突见红光闪烁,隐隐露出六角阵法,齐霄哀嚎一声,跌坐在地。 饕餮失声狂笑:“我早在这房中布下阵法,你以为我会陪你继续缠斗吗?” “可恶……”有两行鲜血自齐霄眼中滑落,他痛苦地捂着双眼,恨恨道,“今日我就算拼掉性命,也不会让你轻易离开。”他法杖拄地,借力站起,靠听觉辨认饕餮方位,再一杖挥去。 饕餮躲得更加自如,戏猴一般往角落处丢了个药罐,再眼见着齐霄旋身打去因立地不稳而再度跌倒。饕餮面露讥嘲和不屑,从药柜中拿了丹药,冷哼道:“留着你将来也是祸患。”正是准备痛下毒手,一道剑光闪过,挡开他的利爪,饕餮一时不备,手中丹药也掉落在地,瓷瓶破裂,当中用妖的元丹炼制的丹药滚落。 白夭夭防备着饕餮,对背后的齐霄道:“赶紧想办法离开阵法!” 饕餮目露凶光,对白夭夭凶狠道:“白夭夭,你竟然能破藤妖的术法,不除了你,你只会处处与我作对!” 扶在门边喘气的许宣,一面平复心中对方才腾云驾雾的惊恐,一边皱眉看向房中被困在阵法中的齐霄。 他试探着走过去,一道红光闪过,有如火光般灼烫,逼得他赶紧后退两步,有念头于电光火石之间闪现:“齐霄,元一大侠可曾有一件他师父留下的袈裟?我师父曾说过,那件袈裟一向能克邪物?” 齐霄也是如醍醐灌顶,忙挥手指着身后:“在丹房右侧的柜中,不,是左边……师父的东西,一向都是随手乱扔。” 许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难怪教出你这种徒弟。”边说边冲到柜子前快速翻找着。 白夭夭则继续与饕餮缠斗,怒喝道:“饕餮!你借元一大侠之手残害生灵,今日竟然还想杀了齐霄!” “白夭夭,若不是许宣搅局护下你,我就能借伏魔山庄与金山寺之手灭了你!”饕餮闪过白夭夭的攻击,翻身捡起地上的丹药服下,浑身散发出一股白烟,瞬时形态更为稳固,他冷笑着,便挥爪欲先对阵法中双目失明的齐霄下毒手。 白夭夭眸色一凛,正待回身去救场,翻箱倒柜的许宣却释然长叹一声:“原来在这里。”随着便把手里找到的袈裟向齐霄抛去,恰恰好在饕餮指尖触及的刹那罩住齐霄全身。袈裟上的金光闪烁,和着阵法中的红光暴涨,齐齐投向饕餮。 饕餮发出“啊”的一声痛呼,蒙住眼睛匆匆逃离,只愤愤抛下句:“许宣,你三番两次坏我计划,日后总有机会好好折磨你!” 许宣毫无所惧地露出了个完美微笑。 地上阵法消失,白夭夭扶起齐霄,许宣则旋身仔细检视他的眼睛,徐徐道:“你的双眼被毒烟所伤,我记得你们山庄备有药材,我待会儿去准备下替你医治。” 齐霄则是满目愧悔之色,向着白夭夭道:“白姑娘,我一时鬼迷心窍,竟落入饕餮圈套,误会你杀了师父,若是我能机灵点,或许就能替师父报仇了。” 白夭夭不介意地一笑:“饕餮生性狡猾,躲了千年,这事不怪你。” 许宣目光停留在神态真诚的白夭夭面上片刻,才叹气道:“让齐少侠认清真相,比找到饕餮下落更难。” 齐霄神色更为羞惭,连连叹气,白夭夭一掌打在嘴不饶人的许宣背上,再瞪他一眼:“快去准备药材吧,宫上!” 许宣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唇,站到白夭夭的位子,将她挤开,自己扶了齐霄出门。 白夭夭有些懵地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即跟了上去。 为齐霄包扎好眼睛,两人送他回了金山寺。 许宣看着眼覆白布的齐霄,想到之前齐霄钻入牛角尖时的讨嫌模样,还是忍不住冷冷出声讽道:“也许这几日趁着你眼睛看不见,这世上的是非能少一些。” 齐霄心里也是难过,低头道:“枉我捉妖这么多年,竟然不知师父被饕餮附身。” 眼睛看不见,嗅觉和听觉都会更加敏锐,此时齐霄便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闻见了一股十分熟悉的香味,他忙伸手抓住倒了热茶进来的白夭夭,颤抖着问道:“是你吗?当初我眼睛同样受了伤,是你把我交给了师父吗?你说你四处游历跟着你会受苦……不然……” 白夭夭有些怔然,终是慨叹:“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许宣有些不满地瞥了齐霄一眼,又别扭地问白夭夭:“你救过齐霄?” 白夭夭颔首:“不过是巧遇,恰好元一大侠也在,便托付给了他” 许宣“呵”了一声:“你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元一大侠,真是苦了他老人家。” “许宣,你……”齐霄愤懑,长叹道:“枉费冷宫主行医济世,一派和善,你怎么没有半点与你师父相似的地方。” 许宣“啧啧”两声:“当我接手药师宫时,药师宫积欠了上万两的银子,就为了济世救人。若不是我刻薄寡恩,你认为药师宫还能维持到今日吗?”许宣凤眸微眯,眼见齐霄依旧紧紧握着白夭夭的手,只觉分外刺眼,不动声色就将齐霄那只手给拉开,狠狠用力拍了一下,才说:“都怪你心眼小,上回扣住了不给金蝉花,害得白姑娘的伤拖至今日。” 齐霄起身,拱手道:“谢白姑娘不计前嫌,今日出手相助。” 白夭夭却是满眼崇拜地看着许宣:“你真正该谢的是宫上,若不是他相助,我恐怕就被困死在藤妖那儿了,自是救不得你。” “宫上,我……”齐霄又转向许宣方向,正欲慨然抒情一番,就被许宣含着讥嘲的声音阻断。 “你若真要感谢我,就想想办法付点诊金,否则药师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总不能老是遇上你这种看病不付钱的人……” 齐霄闻言一颤,默默捂起耳朵:“宫上,你就当我不止瞎了,暂时也聋了吧……” 2 饕餮匆匆逃往斩荒的府邸。 斩荒正悠闲地与自己对弈,逆云不动声色地陪在他身后,二人见饕餮神色慌乱地狼狈窜入,都是不慌不忙,毫不介意一般。 斩荒微笑着提点:“不制六根,任浊气行周身,三大周天,凝气凝神,冲破当阳,方能固住你的元神。” 饕餮愣了愣,随即立马盘坐下,照斩荒所说那般,运行起周身气血,终是面色逐渐好转起来。 斩荒轻轻一笑:“瞧你这次,着实狼狈。待你稳固了元神,我再传你修复肉身的法子。” 饕餮结束运气,怒气勃然,冲斩荒不满地吼道:“一个散尽了元神的紫宣你也不敢出手,莫不是怕了九重天!” 斩荒视线依旧专注停在棋盘上,悠然道:“如今我回来了,便是准备好了。” 饕餮站起身来,振臂喊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便随我回去,要了许宣的命!” 斩荒唇边勾出一抹凉薄笑容,手中所执的白子,已经渐渐将棋盘上的黑子逼至末路,而除了专心下棋,没有丝毫要与饕餮同流之意。 饕餮见状怒极,眼中投出阴狠:“你不敢去?还是忘记了咱们的盟约?” 斩荒缓缓摇头,声音也是极轻极慢的:“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那从今后我们再不必合作,你这千年都是做惯了两面三刀之事,如今还想周旋其中!我又何必任你利用!”饕餮一甩手,勉力离开,“枉我当初错信了你这小人!” 斩荒不为所动,棋盘上黑子已败,他慢悠悠地收起棋子,逆云上前一步道:“主上,这饕餮心浮气躁,鲁莽意气,恐难成大事。” 斩荒捻起一枚白玉棋子,凝神看着,似在比较它和自己的指尖谁更温润无瑕:“饕餮的野心路人皆知,只是我不得不留他。棋局已经设下,关键的棋子,不能缺少。眼下封印才除两个,还不到我们与九重天正式扛上的时候。” 逆云一拱手,但又皱眉迟疑:“如今他与许宣已经正面对上,我们该如何行事?” “说到这里……”斩荒丢下棋子,轻笑道,“饕餮修行日久,这药师宫如今所居皆是凡人,竟能叫他如此狼狈,看来是该好好注意了,我倒也有些想去会会他了。”说罢,神色中晃过一丝深沉。 许宣和白夭夭再回到药师宫时已是深夜,然后才知宫中亦出了事。 小青神色焦急地跑来叽里呱啦地对他们说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小青本是好心,想着红芯对小王爷有情,小王爷又正在焦急寻她,小青心思单纯直接,就想着这郎有情妾有意的,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就去通知了小王爷前来药师宫。 谁知道小王爷将冷凝误认为红芯,对冷凝先是百般示好不说,后来知道红芯才是正主,颇为直接地将红芯面上临时戴上的银色面具趁她不备给取了下来,这一看便是惊惧不已,拒不承认红芯是当天救他之人。 “哎呀,我想着这小王爷若真是个只看重外貌的凡夫俗子,便不值得红芯倾心和舍身相救,应该一掌劈了他才对,”小青说的绘声绘色,比了个砍头的姿势,但随即“恨其不争”般叹气摇头,“可红芯傻死了,她居然去丹药房想要偷药,用断阳宗的法子快速恢复自己样貌,被冷凝逮了个正着。冷大小姐软硬不吃,说红芯是犯了宫规,不管红芯哭的多么伤心,都要逐红芯出药师宫,让她明天天一亮就自行离去。你们好歹是回来了,宫上,你快救救红芯吧,她都要哭瞎了。” 白夭夭看向许宣侧颜,见他不置可否,面上神色却透露着一丝严肃,便先用眼神示意小青离去,小青“哦”了一声,先跑走了。 白夭夭贝齿刮过下唇,知他身为宫上,其实心中也是为难,良久后才迟疑着出声道:“宫上,我想为红芯求个情。” 许宣沉默了一瞬,于星光下缓缓侧向她,徐声问:“断阳宗一向只收六亲孤寡或是天生残缺之人,你可知为何吗?” 白夭夭有些惊愕,摇了摇头。 许宣神色郑重而严肃:“修习毒经,便是常年与剧毒之物打交道。医者自身安危尚且不说,便是于患者而言,毒经上的法子,能否成功尚在五五之数,便是成了,其中艰险痛苦,实在有违天和,我师父曾说有违天道之事,或者迟早会遭反噬……” 白夭夭震惊神色中渐渐浮上一些不忍与关切,她低声问道:“宫上不是尚有亲姐在世,为何也入了断阳宗?” 许宣避开目光,不愿再谈。 白夭夭心里难过,也不再追问。思忖片刻,才缓缓道:“万物阴阳有序,阴阳总能轮转。眼下我倒是想,为何不能将断阳宗与明决宗的法子合二为一,找到个折中的法子医治红芯脸上的伤?” 许宣闻言唇边晃开清风朗月般的笑容,他注视着白夭夭,眼中有着星光倒影:“白姑娘虽在寻常之事上大不及常人,不过此次,倒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讥嘲。 白夭夭有些嗔怪地瞥他一眼,最终却是喜悦而释然地向他一笑。 3 两日后,齐霄的眼睛便已恢复如初。 这天傍晚,他正在房中整理元一大侠的遗物,颤抖着手指,抚上师父留下的紫檀木手串,脑海中涌现出了和师父相处的点滴。元一大侠对他要求虽然严格,但也从来不摆师父的架子,二人闲时相处,亲如寻常人家的父子,甚至他偶尔的没大没小,师父也全然包容,还同他一处玩笑嬉闹…… 齐霄想到元一大侠望向自己时眉眼中慈祥的笑意,便是眼眶酸热,几乎难以自持…… 忽然,寻妖金铃颤动,同时他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齐霄!为师回来了。” 齐霄惊诧回头,便看到“元一大侠”站在门口,温和地望向自己。 短暂的怔愕后,他面上浮现震怒,拿起旁边的法杖指向来人:“何方妖孽!竟敢来金山寺作乱!” “元一大侠”惊了一下,又强作淡定地绷着脸说:“怎么,对为师也敢无礼?当真犯上作乱!” 齐霄冷冷地眯起眼睛,法杖在地上一敲:“师父的尊容,也是你这妖孽可以玩笑的吗?快给我变回来,否则……” 他扬手,法杖眼看就要挥下,眼前的“元一大侠”大惊失色,终于化作一道青碧色烟雾,烟雾再度凝聚,原来是小青,正拍着胸口说:“是我是我!几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凶,可吓坏我了!” 齐霄丢开法杖,立在原地,眉间阴霾,立了一瞬后便转而继续回去叠放元一大侠的衣物。小青看着他闷不做声的背影,轻咳两声,梗着脖子解释道:“我知你为元一大侠之事忧心,以往你对我总是打骂,按理我才不管你……只是本山君一向心善,见不得人家难受模样,因此专门化作你师父的样子。齐霄,你也不必谢我……” 齐霄听到此处再忍无可忍:“闭嘴!出去!” 小青愣住,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又凶我,我好心好意……” 齐霄不耐地闭了闭眼:“你若再不走,我便用你祭我师父!”说罢便又是准备去拿法杖,小青花容失色,忙转身朝着门外气鼓鼓地说:“从未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之人!我今后,再也不同你讲半个字了!” 眼见她跑走,立在原地的齐霄面上的怒气渐渐静了下来,本欲继续转身收拾,但眼角却收入了依旧不断在墙角震动的寻妖金铃。薄唇一抿,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心烦,良久之后,他取了那金铃寻了出去。 夜色初降,弦月东升,齐霄随着手中金铃震动的由弱到强,在一棵大树下见到了双手抱膝闷不做声的小青。 金铃的颤动吸引了小青的目光,她回头看到是齐霄,不满地瘪了瘪嘴,继续转过头来生闷气。 齐霄走到她身边,挠了挠后脑勺,颇为别扭地说:“一只妖还赖在金山寺不走,害我的金铃振个不停,我还以为是饕餮来了。” 小青侧眸,狠狠瞪他一眼,还是不说话,也不动身。 齐霄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就又不耐道:“你还不快走,吓到别人怎么办?” 小青跺了跺足,用手指在嘴唇上下一捏,比划了个自己不和他说话的动作,齐霄疑惑了一瞬,便想到小青方才跑出门前说的赌气话,便是失笑:“原来是哑了……你说你,本就生的又瘦又小又丑,还成了个哑巴,可如何是好?不过再转念一想,你声音本也嘶哑难听,哑了就哑了吧……” 小青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急冲冲地道:“同人讲一句好话就这么难吗?” 齐霄露出得逞的笑容,但得了便宜还卖乖,挑眉讽她道:“不是不与我再讲半个字吗?” 小青结舌:“我……我有讲半个字吗?我讲了一句话!” 齐霄“哼”了声,抱着手望她:“你的哑病也医好了,怎么还不走。” 小青面上现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我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小灰他们定要笑话我。” 齐霄表示不信:“你是山君,再不济也有千年的道行,怕什么?” “我对他们又不会动手!在你眼中,反正认定了我是个吃人的妖怪,哪懂我对他们的感情,”小青一瞪眼睛,见齐霄并未因生气而离开,她的目光便渐渐黯然下来,“这一千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人。也没有师承,更没有父母亲人,我捉了他们来,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山君,只是大家玩乐在一处,总比冷冷清清的好。” 月色越发明朗动人,齐霄的眸光也渐渐温柔下来,望着她道:“有人陪着,是比孑然一身要好。既如此,你还是早些回去,晚了,他们会担心。” 小青抬头,正正看入齐霄眼中,认真说道:“齐霄,上次你说,我不懂你对师父的情,是你将我想错了。我虽是妖,也是有血有肉的,你对元一大侠……” “我知道……”齐霄柔声阻住她的话,又复低声望着她再说了一次,“我知道你懂。” 小青怔然,片刻后,唇边才有了一丝浅而纯的笑容。 树叶迎风而动,将月影明明暗暗地投在地上,随之晃悠。 小青与齐霄相对而立,此时倒没有什么势不两立,竟似是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七章 鲤鱼红芯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宣开口,红芯自然还是留在了药师宫。 但许宣提出的治疗方案需要时日太长,红芯心中难安,每当闭上眼,她便会想起小王爷看她时那嫌恶的眼神。 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小王爷那么温柔善良,当初她被饕餮追杀化成原形,慌不择路间撞入渔夫渔,是他善良地将她放出,还叮嘱她下次定要小心。那时的小王爷,眼神柔如春湖,笑意暖如春风,而如今…… 红芯眼泪潸然,她抚上自己残破可怖的脸,爪痕红中带黑,连她自己都嫌弃,何况小王爷……她不怪他……看他对冷凝时,便不是这样的……如果她有冷凝那样的容貌,是不是他就会爱上她。 想起小王爷望向冷凝时眼神中的爱慕与痴迷,红芯紧紧按在桌面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她愤然起身,潜到了冷凝房外。 片刻过去,只听一声凄厉尖叫划破药师宫宁静的夜空。 巡夜的断阳宗弟子立马赶去冷凝房内,只见到红衣影子在墙头一闪,之后追踪十里也没再见到影踪,而房里的冷凝……不……红芯…… 他们迷茫的面面相觑,直到清风赶来看到床上穿着冷凝衣服缩成一团的人,也是惊恐至极,半晌才试探着问:“是……红芯姑娘?” 冷凝抬起恐惧的视线,跌跌撞撞冲下床,揽镜一照便是接近崩溃,跌坐在地:“我……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我的脸啊!” “这声音?”清风渐渐张大嘴巴,“是大小姐的声音!” 许宣同白夭夭几乎同时赶到,听到这句话忙不迭便推开众弟子冲进了房,冷凝见到许宣到来,忙不迭地往床上跑,将自己藏进被子里,密不透风。 “冷凝……”许宣上前试图拉开被子,“让师兄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不要!师兄你走,我不要你见到现在的我!”冷凝在被中开始低低呜咽起来,许宣哄了好久,才将被子拉开一点,仔细替冷凝把了脉,又半哄半强硬地看了冷凝的脸,眉间死死蹙在一起,沉痛道:“红芯偷了冷凝的脸。” 冷凝随即又开始低泣,现场则是一片哗然。 从金山寺刚回来找白夭夭的小青凑了这个热闹,好地看看许宣,又看看白夭夭:“这世上还有偷脸的吗?” 白夭夭也是神色凝重:“准确来说,是红芯用了换脸之术。” 小青听了后嘟哝一声:“但我可不觉得冷凝的脸比这张脸好看呀……” 清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大小姐以后如何见人?这术法可有法子破解?” “必须找到红芯,”白夭夭沉吟道,“等红芯回来再解开这换脸之术,两人便可恢复原样。” “这便交给我吧,我找妖的本事你们也见识过了。”小青自豪地一拍胸口。 “你当然要找回她!”冷凝却突然对小青发难,“要不是把那个妖怪带进药师宫,我又怎会横遭厄运!” 小青气得跳脚:“你怎么疯狗乱咬人呢!是宫上交代让我带她回来的,要怪你该怪宫上!” 许宣冷冷打断:“现在是究责的时候吗?” 小青默默闭上了嘴,只是眼神依旧是不忿的。 白夭夭捏了捏她的手,又有些狐疑地问冷凝:“冷姑娘,你可知红芯为什么会对你下此毒手……” 冷凝不满地大声打断:“我怎么知道!我若知道的话早就有所防备了……” 小青却突然又击掌跳起:“我知道了!因为小王爷!那天小王爷来药师宫,以为冷凝是救他之人,便对冷凝百般示好……红芯那么喜欢小王爷,想必是想借冷凝的脸去赢得小王爷的心,她也是可怜,为情所困……” 许宣脸色极冷,徐徐道:“不管她目的为何,我一定要找回冷凝的脸。” 冷凝被触动情肠,抱住许宣的腰,埋首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许宣拍着她背低声安抚着,白夭夭看着这副情景,如吃了黄连般嘴里泛苦,便转身准备离去,许宣眼角收入她背影,却出声喊住她:“白姑娘……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事与你商量。”说罢,便将冷凝缓缓推开,追白夭夭而去了。 2 王府的后花园中,正是牡丹盛放,池水碧艳,春色妖娆而秾丽。水榭之中,换了冷凝脸的红芯依偎在小王爷的怀中,神态娇羞又满足。 小王爷佳人在怀,也是心满意足,轻叹道:“药师宫中,我一眼就爱上你了,没想到你竟会主动来王爷府,你看这满园的花,可全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红芯神态娇媚,低声问:“若有一天,我容颜不在,瑜郎还会哄着我吗?” 小王爷赵瑜抬起红芯下巴,深情道:“我对天发誓,若嫌弃你,必死在你的手下。” 红芯有感动的泪水泫然于长睫,缓缓摇头:“不会的,我就算死,也不会杀你。” 小王爷也是为之触动,抚着她长发道:“咱俩的感情水到渠成,待我上表圣上,挑一个黄道吉日,便去药师宫提亲。” 红芯听罢,立马心惊,摆手道:“瑜郎使不得,药师宫……近日诸事繁忙,收治了不少病人,我怕沾了晦气,咱们的婚事不如再等一段日子吧。” 小王爷点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两人目中只有彼此,全没防备李公甫在酒壶之中加入一包药粉,药粉转瞬即溶,无色无味。 不多时,饮下酒酿的小王爷便晕迷过去。 王府上下急切异常,但就连御医也找不出小王爷沉睡不醒的原因。次日,见小王爷依旧昏睡,老夫人便急急地遣了人去寻许宣。 许宣带着白夭夭一同入王府去给小王爷诊脉,诊完出来,后花园中,红芯正坐在亭中,似是在等候二人到来。 许宣携白夭夭迈入亭子,望向那张熟悉的脸,眸中却毫无温情。 红芯轻笑一声,望着面前的袅袅熏香道:“宫上果然厉害,小王爷昏迷不醒,是你动了手脚?” “若非如此,怎么能见到你?”许宣低头看着红芯,声音冰凉,“请红芯姑娘随我们回去,将脸还给冷凝。” 红芯伸手抚着自己的脸庞,眼底柔情盈然:“因为这张脸才让我能拥有小王爷的温柔与爱慕,我苦心修炼,等的就是守在他身边。” 白夭夭摇头,缓缓劝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并不牢靠。小王爷眼中的你不是真实的你。他心里喜欢的人是冷凝……” 红芯眼中出现一丝黯然,但转瞬却更多的变为疯狂:“我不在乎,只要有这张脸,我就能永远幸福。” “为一己私欲去伤害他人,你所谓的幸福,未免太可笑太自私了!”许宣有些不耐,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 红芯愤然站起身,盯着他道:“你说什么都晚了,我不会把脸还给她!”说罢,她将一小包雄黄粉放入了面前的熏香中。 白夭夭立马便觉得头晕,问红芯:“你……你烧的是?” 红芯淡淡说道:“昔有红鲤逆流而上,越千山万水,经天火焚尾,但求一跃化龙;如今红芯别无奢望,只求今生今世与瑜郎相濡以沫。我很感谢你们昔日的救命之恩,也知道药师宫不会善罢甘休,我更不是白姐姐的对手……白姐姐,对不住了……” 白夭夭越发头晕,深怕现出原形,霎时心急如焚,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只得仰头往后一倒落入水中。 许宣大惊不已,伸手去捞却落了个空,眼见湖中涌起大片水花,怀疑地看向香炉,不对啊……这烟中无毒,白姑娘究竟怎么了……来不及更多思索,他便跳入了水中,闭着气往白夭夭落水的地方努力游去,却很快气息用尽,吐出大量气泡后身上便是再无力气。 在水中恢复清醒的白夭夭忙心急如焚地朝着他游去。 许宣触及她手,面上挤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自身却开始下沉,白夭夭一急,忙印上他的唇,将气渡给他…… 许宣愕住,心跳加速,只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好像应该推开她,可是手却抓的更紧了……他内心解释为……自己太惜命了…… 白夭夭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各种纠结,神色平静又淡然地连渡了好些气给他后,带着他往池塘另一端游去,待二人上岸一看,红芯早已不在亭中。 白夭夭心急地四周逡巡,再回过身去看许宣,却是面色潮红,眼神迷幻,躺在地上,连连喘气,白夭夭怕他是病了,就把红芯的事情暂时放下,赶紧一把抓起他,施了术法赶回药师宫。 许宣这次不若第一次腾云驾雾那么害怕了,满心满眼都是白夭夭透着紧张的完美侧颜,还有她柔软的嘴唇,如兰的气息…… 他想他是明白自己病在何处了…… 红芯在白夭夭他们落水后赶紧跑出了王府,想先躲起来,等风头过去再回到赵瑜身边,却不防齐霄执着法杖拦住了她的去路:“妖孽,哪里走!” 红芯险些脚下一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许宣传信于我,以备万全之策,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了!”齐霄冷冷一哼,法杖直指,“还不束手就擒!” “他竟然连这步都算到了……”红芯骇然,又渐渐露出凄惨笑意,“我早该料到,自己不可能轻易逃过……” “大胆小妖!今日我就要你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齐霄说罢,便是一杖挥去。 “啊!”红芯肩膀受了一杖,便是吐出一口鲜血,晕迷过去。 3 白夭夭带许宣回到药师宫,喊来清风替他换过衣服,自己也去换洗一番后再到许宣房里查看他情况。 正在摸自己嘴唇的许宣一见她进来,忙放下了手,装作淡定地坐在桌前看,问她:“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白夭夭蹙眉打量他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有点,宫上你脸好红,该不会受寒了吧?” “我……不是说这个,”许宣觉得有些尴尬,支吾许久才别扭着声音道,“我说的是王府里……水底下……你那样……” 白夭夭听罢,神色立马凝重起来,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解释道:“当时是因为情况危急,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谁在指责她占自己便宜了……许宣觉得有些头痛,感觉白夭夭的思路跟他不太一致,而且最关键的,情况危急就可以不顾男女之防了吗?跟他可以,跟其他人那是大大的不可以的!他正襟危坐,试探地问她:“你之前遇到情况危急的时候,都会这样做吗……” 白夭夭竟然侧头思忖了一下,竟然没有立马回答他,许宣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在发颤:“难道你以前与其他人也……你知不知道这男女有别,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白夭夭严肃的神情蓦地放松,歪着头对许宣灿然一笑:“自然没有了。我在水中的时候一心想着救你,哪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 许宣闻言,心顿时落了回去,面上却不露轻松神色,而是故作严肃郑重地教育他:“白姑娘,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以后这种事必须多想想。” 白夭夭有些疑惑:“宫上的意思是,我今天不该救你吗?” 许宣哽了一下,随即继续绷住那老夫子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救人怎么会有错呢?而且我怎么说也是行医之人,没有那么多世俗古板的偏见,别人却就不一样了。” 白夭夭似懂非懂,但觉得许宣说的这么严肃,一定是很有道理的,便点了点头,望着许宣道:“宫上放心,日后我会特别注意你说的男女有别,谨言慎行。” 许宣心满意足地点头:“你听我的就对了。” 刚经由齐霄破掉红芯法术得回自己面容的冷凝本是兴冲冲地来找许宣,在门口却听到了他和白夭夭的对话,内心不免黯然,当初她上金山寺去采药,一来是知道多半采不到,许宣知道了却会来救她,还能扭转许宣觉得她心狠的印象;二来,若是真采到了,早点医好了白夭夭,便能让她早点离开……只是没想到,白夭夭现在与许宣竟是形影不离,师兄即使是对自己,也没有在讨论医理和药师宫之外说过这么多话…… 冷凝不甘心地在房外站了很久,那种脸换回来的喜悦逐渐消失,转而变为郁结与嫉妒,拳头死捏许久后,她方提步离去,她自己没注意到的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绿色光芒。 而房中的许宣和白夭夭就更未察觉,只是相视而笑。片刻后,许宣正色道:“我现在还有一事担心。” 白夭夭知道他牵挂着什么,便说:“可是担心小王爷那边会有所行动?” 许宣颔首:“他一直将红芯当作冷凝,怕是会找上药师宫来寻人……” “若他来求亲,该当如何?毕竟是个小王爷……”白夭夭虽为妖,但也在人间游历千年,知道权势压人。 “我倒是有办法应对,只是……”许宣显得有些顾虑,便没有将他的方法说出来,只对白夭夭说,“我先去看看冷凝,齐霄替她换脸后,我还没去探望。” “我与你同去。”白夭夭也是放心不下,一来生性善良,二是还怕冷凝真有个三长两短,对红芯的修为也是不好的。 许宣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便与她一同前往冷凝房中。 冷凝对他们的关怀也没有表露出方才的情绪,淡淡应了几句,就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让他们出门了。 许宣只觉此事对冷凝伤害颇深,怕是再经受不住任何变故了,原本想的让红芯再当着小王爷的面施一次换脸之术的方子,可能便不止是对红芯残忍了,连冷凝也不会愿意…… 是夜,他枯坐房内,思忖许久,才磨墨提笔,落于纸上,疾几行,找出了师父冷回春的印章印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八章 错订婚约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第二日,小王爷便是带着府兵和彩礼上了门,许宣和白夭夭先是试图和小王爷解释前因后果,告诉他救他的女子和与他谈情的女子实际都是红芯,而非冷凝。 小王爷听罢,自是觉得荒谬不已,笑着问身边的李公甫:“哈哈哈,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李公甫擦了擦额边的汗,迟疑着说:“小王爷……咱们上次在破庙中不就遇到了妖物吗?” 小王爷瞪了李公甫一眼:“那天情况危急,定是我们看错了!本王是万万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魅精怪的,你们休想用那套说辞骗本王!” 小青看不下去了,愤然指责道:“你这人好没良心,明明就是红芯救了你,你怎可以貌取人!就因为你嫌弃红芯面上有伤,却对冷凝有意,红芯才盗走冷凝的脸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住嘴!你是谁,胆敢跟本王这样说话!”赵瑜瞥向小青的眼神里有着皇族的鄙视与不屑,见小青外貌娇媚,便又不再为难,只是嗤之以鼻道,“总之本王不会和一个妖怪私定终身!”边说边走向冷凝,试图去拉她的手,“冷凝姑娘,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说过,若有违心,愿死在你手上,请你嫁给我吧。” 冷凝甩开小王爷的手,面上满满的都是厌恶:“小王爷,你真的认错了,与你有情的并非是冷凝,而是那条鲤鱼精。” 许宣也是冷眼看向赵瑜:“小王爷若是对冷凝真心,怎会连换了人都不知道。” 小王爷轻哼一声,轻薄地摸向冷凝的脸:“本王就是认定这张脸了,我要娶的人是冷凝,错不了。” 冷凝嫌恶的挥开手:“小王爷请自重!” 小王爷目光冰凉,退后一步道:“冷凝,若你今天不同意嫁给本王,本王只有去向当今圣上求得赐婚圣旨,那时候,你怕是不嫁也要嫁了。” 冷凝却是态度坚决:“民女与小王爷并无半点私情,就算是小王爷求得圣旨,民女也绝不会嫁,哪怕是逆旨当斩,我亦无惧无悔!” “放肆!”小王爷气急,又再上前一步,想要去抱冷凝。 许宣冷冷挡在小王爷和冷凝之间,向冷凝偷偷比了个手势,这是他们自小约好,说谎时会作出的手势,然后方对小王爷道:“冷凝她早有婚配,此事就算是闹到当今圣上面前,怕也只是小王爷理亏在前。” 小王爷嗤笑一声:“笑话,冷凝何时有过婚配,被许给何人?” “便是在下,”许宣玉树临风立于药师宫大殿之上,慨然无惧地道,“家师冷回春,临终前立下遗,将师妹许配于我,我们二人早有婚约在身,”说罢,他自袖中拿出一纸文,正是昨夜连夜伪造的婚约,递到了小王爷面前,“天地可证,日月同表。” 白夭夭怔在原地,只觉殿中一下子静了下来,什么都再难听见…… 他这一世,竟早有了婚约…… 白夭夭只觉心头苦涩,她看向冷凝面上那抹羞涩又幸福的笑意,太过刺目,几乎让她恨不得立即转身避开。 小青见她神情凄苦,便想要冲上前去与许宣理论,白夭夭回过神来,及时拉住她。 小青跺了跺脚:“小白!他……” 白夭夭悄声说:“不要。” 没关系的,她本来也已经想好了,只要看他这一生平安喜乐便好,只是后来的相处,总是让她生出贪念来…… 也该是找回本心的时候了。 赵瑜短暂的怔愕之后,愤愤然将那婚拍在许宣胸口,手指了指许宣,又指了指冷凝:“最好让我看到你们真的尽早完婚,不然的话,我定禀明圣上,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诛这药师宫的九族!”说罢,赵瑜拂袖而去,府兵面面相觑很久,终于在李公甫的示意下,扛起聘礼跟了上去。 转眼大殿中清静不少,小青再难忍住,几步冲上前去,对许宣道:“你真的跟冷凝有婚约?” “不……”许宣紧张地看向白夭夭,正待解释,冷凝身体却是一个晃悠,栽往他怀里。 “师兄……我好怕……”冷凝望着许宣,虚弱说道,“方才我那样义正辞严,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我害怕……我怕死,更怕连累药师宫上下……要不我把这张惹祸的脸毁了吧……”说着她便挣扎着要去旁边断流的手里抢刀。 许宣抓住她的手,只得先低声安抚她的情绪:“没事的,师妹,你相信师兄,我定会将此事处理的很好,我们先回去休息。” 说完,他抱起冷凝回房,却忽然发现白夭夭已经不在大殿里了,他神色一慌,霎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径直将冷凝交给一边的清风,便提步去追。 “师兄!”冷凝望着他着急的背影,再难隐藏心中的恨意,在眼睛死死闭上的一瞬,其中的绿光闪动,甚是骇人。 2 许宣一路追出去,终于在花园角落看到了正心事重重立在那里的白夭夭,远远的,唇角边勾出了一丝笑容。 方才的慌乱平息下来,许宣心中暗想,将计就计,或许趁自己与冷凝的婚事,可以让白夭夭坦诚心意也是说不定…… 毕竟自己都对她动了情,没道理她会不喜欢如此优秀的自己…… 思定之后,他整理了下面部表情,唤道:“白姑娘心事重重,可是因为……冷凝?” 白夭夭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捂住心口。 许宣见状,更料定她是心痛难忍,自恋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再难藏住,心想看她吃醋吃的可怜,还是不要逗她了,便开口道:“其实,我与冷凝之间所谓的婚事和婚约,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实不相瞒,历经了那么多生死磨难,我也难免……” 白夭夭转头,望向许宣,神情紧张,十分严肃地告诉他:“大事不妙,我感应到药师宫里有妖气。” 许宣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咳了两声后,才皱眉问:“你说什么?” 白夭夭认真地点头,重复了一遍道:“药师宫中忽然出现了一股妖气,若有似无的,但似乎……” 许宣渐渐感觉到了愤怒:“你方才在这里愁眉不展,就是因为这事?” “是的,”白夭夭捂住心口,“我的灵珠对这妖气的感应特别强……真是怪……我亦不能断定这妖气从何而来。” 什么心痛,叹气,哀伤,吃醋,都是假的! 许宣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道:“你那点法术,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谈什么妖气?” 白夭夭却不以为忤,继续专注分析道:“此事蹊跷至极。上次我就发现地火处的灵气竟然一夕散尽,如今又有妖气出现。药师宫中定是有了异常,若不处理,只怕酿成大祸。” 许宣没好气地说:“我们药师宫人杰地灵,就算什么精怪,想必也是百草成精,风雅自成。白姑娘若有闲情,不如担心自己为妙。” 白夭夭不由诧异地指着自己道:“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宣叹气:“法术不精,修了千年,也没长什么智慧。我看你这修仙之路道阻且长,难得很啊。” 突然间一道青色身影飞过,翩翩落在两人眼前,刚一站稳就急冲冲地呼道:“小白!” 许宣瞪向小青,目光森寒。 小青只觉背脊骨发凉,但又莫名其妙,问他:“你瞪我干嘛?” 许宣冲着白夭夭一字一句道:“你亲眼看到了,她就是你说的妖气!”说罢便是甩着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小青更觉摸不着头脑,便碰了碰同样不知许宣在气什么的白夭夭:“你们吵架了?为什么?莫不是因为他要娶冷凝?” 白夭夭望着一脸八卦模样的小青,缓缓摇了摇头:“比起婚约的事,我更担心许宣的安危。你可曾感应到,药师宫忽然多了一股怪的妖气? 小青拨浪鼓一样地摇头,满不在乎地笑道:“咱们也是妖,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夭夭依旧不乏忧虑:“我只怕是饕餮在暗中捣鬼,会伤及众人。” 小青也严肃了神色,点头道:“那我这便去调查地火灵气一事,若真是饕餮作祟,一定能捉住马脚。” 白夭夭扶住她双臂:“饕餮残忍嗜杀,你定要小心,不如我与你同去。” “你不便露出妖身,何况我手下小妖众多,找出蛛丝马迹不是难事,亦不需要你相帮,待我找到线索,再来寻你,”见白夭夭仍是忧心忡忡,小青向她露出灿然微笑,“你放心啦,我不会孤军奋战的……” “嗯?”白夭夭有些好地挑了柳眉。 小青却颇为神秘地转了转灵动眼珠,道:“山人自有妙计。” 白夭夭失笑:“最近你倒是长了不少学问。” 小青有些赧然,掐了个诀,飞身消失了。 而此时的药师宫外山林间,冷凝看着自己身边惨死的兔子,呆坐地上不敢相信…… 她怎么会…… 方才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嗜血情绪,仿佛不见到血,她便喘不上气…… 冷凝颤抖着,不敢再看那兔子的尸体,挣扎着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一转身便见到红芯惊恐地望着她,瞬时如一脚踩入冰窖,浑身冰冷。 “红芯……你看见了什么……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红芯吓得亦是失魂落魄,捂住嘴惊呼:“原来……你……你竟是妖!” “你胡说!”冷凝眉毛死拧,急着上前两步,红芯吓得赶紧逃走。 夜风拂来,吹动冷凝带血的衣裙,她渐渐冷静下来,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 待冷凝回过神来,便揪着那兔子尸体,心急火燎地冲进地火之中,紧张地对着石壁上的图画细细找寻…… 为什么会这么嗜血,她瞥一眼手中的兔子,这兔子真的是她所杀的吗? 为什么连红芯都怕她…… 她不是妖,她怎么可能是妖…… 一定是生了什么怪病,毒经一定会有治疗她病症的办法…… 可石刻上一时暂无所获,冷凝更是如被火煎,急不可耐,将手中死兔丢往角落…… 也是,毒经怎么可能会告诉她,为何会因而嗜血而残杀动物。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冷凝以为是许宣,呆了一瞬,心虚地转过身,结果却是一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霎时便愣在原地。 斩荒也是惊讶,在冷凝体内居然有一股妖气,而她分明是人…… 斩荒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凝,释放妖气,冷凝体内便有一股不明力量如受到牵引一般,竟下意识地攻向斩荒。斩荒不疾不徐侧身避过,轻轻伸出手指,便令冷凝接连后退,跌坐在地。 冷凝恢复神智,更觉恐惧难当,她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斩荒:“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药师宫出现?” 斩荒一笑,低声慨叹道:“我在寻一个人,她救过我,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 冷凝眸光闪烁:“那……那你刚才,是如何做到的?” 斩荒唇边邪佞笑意更浓,一步步闲庭信步般逼近冷凝,冷凝却惊得接连后退,直至退到洞壁,斩荒才不慌不忙地说:“你倒是很有趣,分明是人的身体,却又藏着妖气,千年也难得一遇。” 冷凝也不管什么妖气之说,只满怀希望地看着斩荒:“你是不是能医好我?” “医?就算我能,我又为何要做?”斩荒略显些轻蔑地撇了撇唇,随后又低眸,神色里稍添了些温柔,“虽然难得,这妖气倒也相似,可惜了,却不是我要找的人。” 言毕,他便欲转身离去,却被冷凝拉住,他立马厌恶地抽开手。 冷凝也不介意被嫌弃,只低声哀求道:“请你救救我……你想找什么人,我帮你找啊!” 斩荒侧眸盯着她,眼神中有着嗜血的残忍,冷凝不禁吓了一跳,松开了手,再细看时,斩荒竟已从眼前消失。 冷凝四下找寻,石壁上的画却突然亮了起来,人体经脉上有隐隐的紫光流转,冷凝眼睛一亮,连忙坐下,按照那法子运气,果然平复了许多…… 这是……方才那人指点的吗? 冷凝调息完毕,满是疑惑与思虑地离开山洞。 斩荒出得地火,便飞身去了山巅,立于其上,俯视着山谷里密林中的药师宫。 逆云寻来,拜见之后疑惑问道:“主上为何屡次来这药师宫?” 斩荒面露笑意:“这片山水,是我化行渡劫之处。虽红莲之力乃天生,但这里地势于我修炼有益。” 逆云恍然大悟,颔首道:“属下追随主上日久,竟不知此事。想来那洞窟内的石刻,也是主上所留下的。” “不过是当初修炼之时所得的一些心得,”斩荒有些自得,又摇了摇头,“想不到竟有凡人参透玄妙,还衍出了药理毒经。看来,当日药师宫立宫之人,仙缘不浅。” 逆云浓眉稍皱,刚硬面容上尚有疑惑:“主上救那冷凝,也是因为这因果?” “药师宫因窥探出我的心得而存世,论因果轮回,也断不应我再施恩,何况……”斩荒唇角笑容满是邪气,“救?我方才示意冷凝所看的方法,不过是引领她将心中聚集的妖气通过经脉归顺至身体各处,虽是不再烦闷,却是会增进她的修为,让她妖性越来越浓……” 逆云有些惊讶:“主上是想收冷凝为己用?” 斩荒“呵呵”轻笑两声,抬手,掌心明灭跃动着红莲火:“药师宫如今的宫上许宣,正是七杀命格。他久居宫中,压制地脉灵气。我若想恢复全盛时的法力,就必须想法子将他赶出去。这冷凝,正好是个不错的契机……”说罢,斩荒得意笑容更深,掌心的红莲火灿如烟霞。 却忽然,他神色一变,再度低头看向药师宫,面露狂喜之色:“她来了!” “谁?”逆云疑惑不已,却见斩荒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捻了个诀便消失了。 3 小青去金山寺寻齐霄未果,只得暂时回自己的老巢。 却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要寻的齐霄,竟然就在她的山头…… 在她的山头嚣张…… “山君!救我!” 眼见齐霄抓着小灰的耳朵,已经将他变成兔形准备带回,小青唤出碧色双剑,就向齐霄刺去。 齐霄被迫松手,小青忙抓着小灰落在一边,小灰匆匆变回了长着长兔耳的人形。 小青站稳身体,柳眉一蹙,冲齐霄怒道:“你又跑到我的山头的撒野,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金山寺!” 齐霄拍了拍双手袖子上的灰,说的倒是理直气壮:“饕餮身受重伤,必定会四处寻找猎物,夺取元丹用以修炼。我抓这只兔子,是用来做饵。” “不行!”小青瞥一眼惊慌的小灰,“他是我的手下,你说抓就抓,本山君的面子往哪里搁!” 齐霄面上有潇洒不羁的笑意,剑眉稍扬,看向小青的眼中有着戏谑神色:“那就只好用你来做饵了。” 小青“呵呵”两声:“说的好像把饕餮引出来你就有办法对付它一样,上回你被饕餮打得半死,连眼睛都差点瞎了,可是全靠小白出手才捡回一条命呢,我看你忘性是挺大的。” 齐霄羞怒难当,愤然吼道:“少废话,我看你好歹身负千年修为,才想用你当饵!这是看得起你好吗?” 小青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转了转,轻咳一声:“这样吧,我可以帮你抓饕餮,但在此事之前,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何事?”齐霄皱眉。 “说来与你也有干系。小白说了,药师宫地火灵气消散过快,定有蹊跷,极有可能是饕餮所为,所以,你不妨先同我去调查此事,说不定也能获得饕餮行踪。”小青神色少有的正经和严肃,可依旧是面如桃花,勾人心魄,朱唇稍启,眸如点漆,夜色沉沉下,看得齐霄也是有些走神。 他低声问:“你想怎么调查,不会真打算以身作饵、舍生成仁吧?” 小青眨了眨妩媚桃花眼,回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小灰。 小灰顿觉不妙,一瑟缩身体:“山,山君?” 小青笑得“善意”满满:“放心,我绝不会派你去当诱饵。” 小灰感动的都要哭了,拼了命地点头。小青却又扬起柔荑,轻轻拍了拍他肩头:“若是地火灵气之事与饕餮有关,再轮到你出手。” 小灰半张嘴欲哭无泪,齐霄则是一声闷笑,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无奈与宠纵。 小青听得他低沉悦耳的笑声,脸上便是不自觉地染上两团红晕,好歹夜色之中看不真切,她小心翼翼地呼吸,平息自己心中的悸动,再转而带着齐霄,就往药师宫地火走。 一路夜幕低垂,月色迷人,她倒是有些希望这条并肩之路再长一些…… 他二人走到地火外时,冷凝刚调息完毕离开,齐霄看得冷凝远去的背影,正准备当先进入山洞,小青却不自觉地便拉上他的手臂。 齐霄一怔,想要丢开她,小青却更紧地抓住,甚至柔软的身子也贴了过来,齐霄忽觉呼吸急促,却甩不开她。两人拉拉扯扯地进入地火,齐霄终是不耐,道:“调查就好好调查,你拉着我,如何施展的开?” 小青眼睛一转,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要保护你,万一饕餮忽然出现,你小命岂不危险?” “你是我手下败将,别拖我后腿!”齐霄终于愤然将她甩开,瞥她一眼,便率先走向石壁,小青无奈跟上,只见齐霄剑眉蹙紧,颇是慎重地说:“这石刻上,气息有些古怪……” 地面忽有紫光闪动,齐霄谨慎望向洞口,一杖挥出,空气一晃,原是此处忽然罩上了无形的结界。 小青有些紧张地看看四周:“怎会如此?方才我们走进来分明无事……” 齐霄皱眉道:“许是我们进来触发什么,才会升起结界。” 小青不解,目光再在洞中逡巡一遭:“是谁能在药师宫布下结界,我们还毫无所觉?” 齐霄“哼”了一声:“出去了,便自然会知道。”说罢,他再度举起法杖,运力劈去。 这结界是斩荒布下的,当初他在地火中感应到了当初温养他元神之人的残留气息,有心寻觅,便布下此结界,若是当初残留气息之人再次步入,便会触发。 此时他匆匆进来,正逢齐霄挥杖打破结界,忙不迭地藏身在石壁之侧的暗处里,往外观察。 只见小青面露不屑地说:“这结界也不过如此,竟被你三两下就破开了!” 斩荒目光贪恋地锁住小青,心里暗道,本就只是为了告知你来了的结界罢了,我怎忍心对你为难……原来是你…… 斩荒瞥一眼齐霄,神色又复冰凉:眼下不是相见之机,我记住你了,会再来寻你的。 思定之后,斩荒施诀,从地火里消失了。 齐霄有所感应,面色一紧,下意识地将将小青拦在身后,警惕道:“小心,这里有妖气。”说罢,便护着她往斩荒消失之处搜索,却发现空无一人。 小青再在洞内寻觅一遭:“被他跑了……可是饕餮?” 齐霄却是摇头:“这气息很陌生,不会是他的。” 小青忽然看见洞脚有一只兔子的尸体,惊呼一声:“齐霄,你看!” 齐霄半眯星眸,看了一瞬后,沉声道:“应是同一人所为。” 小青立马焦急万分:“那我们快些去告诉小白,此处确实有妖怪在作祟,地火灵气定是被那妖怪夺走了!” 齐霄望着那兔子的尸体,沉吟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九章 断桥之约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斩荒又复回到山巅,面上狂喜之色丝毫无法掩藏。 逆云恭声询问:“主上,刚才的异动是?” 斩荒一振袍袖,喜道:“蛇族的气息。我苦苦寻觅的人,已经出现了。” 逆云惊讶,连忙拜下:“恭喜主上。” 斩荒颔首,向来充满诡谲与阴鸷的脸上,此时是无限喜悦与温柔:“她将我的元神贴身温养数年,她蛇族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若不是她,或许到如今我还无法醒来,她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逆云听到此,却磕首请罪:“是属下护卫不利,才会让主上遭受元神碎裂之苦。” 斩荒摆手,示意他起身:“此事怨不得你,成大事怎会没有风险?千年前是我要叛出九重天,也是我硬将元神离体,想助饕餮一臂之力,奈何造化弄人,天命不归,才叫天帝老儿至今高坐在那位置上。”说到此,竟又是愤懑不已,斩荒忙长长地吐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思绪再度想及小青,终是静了下来。 逆云见他神色几变,试探着问:“既然如此,是否立刻去找那名蛇族女子下落?” 斩荒思忖片刻,却是挥手否决:“大业为重,暂时不必。这次,我绝不再容任何差池!” 逆云颔首:“那接下来……” “联系饕餮,该是时候动手了,”斩荒唇角一勾,俯望着山下欲滴翠色,眸中野心与喜色交织,情难自禁地笑道,“待成大事,便以这三界为聘礼,娶她做我的妖后!” 天亮之后,白夭夭听了小青所说状况,便同她一道前去药师宫附近搜寻线索。 冷凝落入斩荒圈套尚不自知,只是一味地在烦闷到无法控制时去残杀动物,残杀后用石壁上的法子调息,然平静稍纵即逝,她便只能如此周而复始,不过一个漫漫长夜,竟是让白夭夭和小青在隐蔽山谷草丛中发现了好几处动物尸骨…… 白夭夭满是忧虑地对小青道:“只怕事情如我推测……” 小青愤愤然道:“一定是饕餮所为!那个齐霄说不是……他该不会是怕了吧?还说这次定能将饕餮拿下,原来都是吹牛……” 白夭夭也是蹙眉摇头:“的确不是饕餮。” “不是?”小青满面疑惑,“那这些……” 白夭夭捂住胸口灵珠,稍稍施法,灵珠便是亮起白色光晕,与此同时,小动物上悠悠飘散起一层绿色光芒,而这微弱光线竟是刺激的白夭夭胸口灵珠忽明忽暗。 小青大是惊诧:“怎么会这样?” 白夭夭撤去法术:“眼下还未能有定论,但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事因我而起,一切祸根皆是我种下的。” 小青顿时愣在原地。 白夭夭则心中急切,转身急急回药师宫去了。 2 冷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火红嫁衣,衬托的她面容如花一样娇艳,连鬓边朱钗也被夺去了光芒,她不禁露出了喜悦又满足的笑容。 许姣容亦是一脸笑意,扶在她肩上说道:“也算是因祸得福,眼下终于是定了下来。” 冷凝羞涩一笑。 许姣容执起桌上的犀牛角梳子,替她缓缓梳起长发:“今早一接到消息,我便赶紧去寻了这嫁衣来给你试试,没料到正合身,一点都不用改。我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盼到今天了,眼下只望着你们快些成亲,再不出半点乱子。” 许姣容说的几度哽咽,冷凝忙回身安抚般握住她的手:“姐姐放心,只要与师兄成了婚,我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自是不用再惧怕小王爷了。” 许姣容噙着感动的眼泪点头,正待再继续为冷凝梳头,却从镜中看到了白夭夭愣在门口的身影,就笑着热心招呼她:“白姑娘,你快瞧瞧,冷凝穿着嫁衣多漂亮。” 白夭夭藏起眸中的失落,只望着冷凝,平平缓缓地说:“冷姑娘,有些有关药理之事,我想私下与你相谈。” 冷凝怔然不语,白夭夭便看向许姣容,许姣容愕然瞬许,便将梳子放在妆台上,笑言:“婚配嫁娶好多事情得张罗,我先去忙活,你们聊。” 见许姣容离去,白夭夭也收拾起自己心中的苦涩,仔细看着冷凝,问道:“药师宫中最近莫名多了一股妖气,今日我同小青去林中闲逛,竟是发现不少野兽尸骨。” 冷凝放在妆台上的手一颤,忙握住方才许姣容放下的梳子,似是要给自己勇气一般,可上面缀饰的珍珠却硌得她掌心生疼,她瞥往地上,心虚道:“既是妖怪作乱,白姑娘该去找齐少侠,我恐怕帮不上忙。” 白夭夭眉心稍蹙,继续追问道:“但这股妖气只有我体内的灵珠能够感应到,两者似有牵连。” 冷凝一皱眉,回眸盯着白夭夭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莫非白姑娘是妖,否则怎会与妖气有所感应?” 白夭夭不慌不忙,解释道:“你可记得当日中了小青的蛇毒,是我用灵珠为你医治。灵珠中聚集了上千年的法力,它曾在你体内停留,所谓善恶一念间,我怕你动了邪念……” “此话怎说?”冷凝心中疑惑渐解,却是更加防备。 白夭夭低眸叹息:“恶念一起,堕入魔道。近日,怕是有什么触动了你心中的邪念。” “人妖殊途,怎会将我与妖扯上关系?”冷凝扶着妆台,缓缓站起,看向白夭夭的目中是既冷且狠的光芒,“白姑娘故意此时来与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莫非是想藉此事拆散我与师兄的姻缘?” 白夭夭忙苦笑否认道:“我是担心你。” 冷凝冷笑一声:“是担心还是手段,恐怕也在一线间。你心中,是否喜欢师兄?” 白夭夭神色霎时便有些慌了:“我……我对他……” 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对许宣的情绪太过复杂,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若是对紫宣,经历千年,她尚且能说个明白,那是最纯粹的喜欢,那是最沉重的愧疚,那是她想长长久久朝夕相对的人,那是她寻寻觅觅千年都望能挽回补救的人,可是许宣…… 他的确是紫宣的今生今世,他体内有紫宣被封印的神识,许宣让她千年的愿望成真,她也同样于心里立下重誓,要守他护他,让他一生平安喜乐。 可他终究不完全是紫宣。 他是个凡人,性格刻薄、古怪、自负。 他忘了她,他今生有了婚约,能放进他眼中的不过是冷凝与药师宫。 这样的许宣,她能坦然说喜欢吗? 白夭夭纠结迟疑的神色落入冷凝眼中,自是讽刺异常。冷凝复又冷笑一声:“果然如此,我只当白姑娘是修仙之人,又与我有救命之恩。万万没想到,你竟口蜜腹剑,不择手段!” 白夭夭回过神来,见冷凝误解,只能苦苦解释:“妖化毁人心智,催人恶念,即使是人也会成妖。” 冷凝旋身,望着镜中貌美如花的自己,不屑嗤笑:“危言耸听,我生来是人,如何成妖?” 白夭夭还待再说,许宣却急急推门而入,大声说道:“师妹,这桩婚事不能……” 冷凝看见许宣,抢先奔到房门口,将他紧紧搂住,埋首在他胸前,再稍稍回眸,挑衅地看向白夭夭。 许宣因为见到白夭夭也在房中,顿时神情一愣,连被冷凝抱住也来不及回应,狐疑问道:“你怎会在冷凝房中?” “我……” “师兄,白姑娘是特意来祝福我们的,”白夭夭还来不及解释,冷凝就甜笑着对许宣抢先说道,又退开一步,给他展示自己身上的嫁衣,“师兄你瞧我身上的嫁衣,是姐姐方才送来的,好不好看?” 许宣目光在冷凝身上稍纵即逝,只是固执看向白夭夭,不愿相信她是来祝福的……他在等着她解释。可白夭夭却只是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几瞬过去,许宣见她竟然没有否认,面色逐渐变冷。 见二人神色各异地沉默,冷凝眸间滑过一丝冷色,唇角却是上扬,继续用天真声色道:“其实,若不是白姑娘寻觅饕餮找回红芯,我又怎会因祸得福,这场婚事又岂会如此水到渠成。说起来,她才是咱们真正的大媒人,师兄你说,咱们该怎么谢谢白姑娘?” “哦,”许宣视线一瞬不移地锁住白夭夭,一字一句地问:“那还要问白姑娘自己,想要怎么个谢法。” 白夭夭抬头,望着许宣,心中酸胀不堪,他为何要逼她至此…… 苦苦一笑,她轻声恸道:“我从来都没要你答谢……” 许宣却是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脸色愈发沉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还未出声质问,身侧冷凝就已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师兄,这场婚事恐怕不能当儿戏了,我们没有回头路……” 许宣愕然,还未有所反应,眼见他二人亲密神态的白夭夭已是胸闷到无法呼吸,难以自持地转身走出了房门。 3 白夭夭心中凄苦,她不知自己这样的心痛与嫉妒,是不是仅是为了紫宣这一世要迎娶他人了。 若是如此,她可否像从前那样安慰自己,只要他安好便行,又可否想着来世她早些寻得他,让他后面的轮回转世都只为自己停留……而等得他历经人间苦难,元神逐渐修复,他重归九重天之时,是不是她也还依旧是他的唯一……如此千年万年,再不分离。 那她是不是可以想开些,不过是一世罢了。 短短数十年而已。 千年她都已经等过了,这短短数十年还有何可惧?何况她至少知道了他在哪里…… 而且紫宣的神识亦控制不了许宣的行为,所以更是怪不得他。 这些……这些……她都已经想的如此清楚了,为何还是如此心痛…… 是她真的太过小心眼了吗? 白夭夭脑中浮现起许宣的坏笑,他的嘴不饶人,他的尖酸刻薄,他的睚眦必报,他的贪财自负…… 还有他的医术过人,他对待病人时不经意间露出的温柔,他染上疫症时的慨然无惧,他对付饕餮时的机敏与细心…… 他揶揄看着自己的眼神,却一本正经道:“白姑娘,你听我的就对了。” 一想到过往相处的种种,白夭夭几乎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可是,如果她喜欢上与紫宣如此不同的许宣,对紫宣会不会是种背叛? 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喜欢许宣,她对他的特殊情绪,仅仅因为他体内有紫宣沉睡的神识罢了。 这一路漫无目的的行走,竟是走到了西湖。 白夭夭错愕地看着面前依旧如一汪上好碧玉的西湖,想到了紫宣与蛟龙的恶斗乃至魂飞魄散,和五百年前终于在湖面寻得他元神碎片时惊喜的自己。 手捂上胸口,她苦涩一笑,耳边却忽然传来许宣的声音,震碎了她那些回忆。 “西湖很美。”许宣站在她身边,侧眸望着满目哀戚的她,心里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却是比不过你。 “是吗?”白夭夭愣愣望向他,“我留在西湖边的回忆,却大多不太美好。” “我的却很好。”许宣远远看向湖中亭,在这里,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让他放下沉重责任,只用做自己就好。他就此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可她却悉数辜负了。 他收回目光,再度望向白夭夭,湖风吹起她鬓边秀发只觉她如玉面上愁绪盈然,惹人怜爱,他几乎是恨不得将她立时揽入怀中,宽慰她,逗逗她,让她露出以往那般天真纯净的笑意,可是他却没有资格…… 她的心中,只有另一个人。 “一同走走吧?”勉强平静了呼吸,许宣提步,沿着河堤往前走去,这十来里路跟来,他竟全然不觉辛苦,心里藏的那些话和情绪,若是再不说,他或许便会就此疯了。 湖风愈盛,似是山雨欲来,许宣面容在阴沉天气下愈发冷了下去,他出声问:“从昨日我许诺冷凝婚事,一直到现在,你倒是冷静,不,应该说冷漠,你该祝福的人应该不仅仅是冷凝,我呢?” 白夭夭失落地抬头望向身侧的许宣:“宫上如果是为了此事置气,你要百句千句的祝福,那有何难?……只不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许宣似是觉得有些可笑,纤薄唇角倔强抿起,他停住步子,认真望向白夭夭:“那你说,我想要什么?” 白夭夭也随着停下步伐,湖风吹动她长袖,更显得她瘦削单薄,她专注看入许宣眼睛,摇头道:“我从来猜不透你的心思。” 许宣唇边笑意泛苦:“你可曾试着猜过?” 白夭夭低眸:“紫宣曾说人心最禁不起试探与猜测,我只凭初心待人,从不愿妄测。” 许宣听得“紫宣”名字,胸口便是再无法遏制的怒气,他一步上前,将白夭夭逼退至树上,手撑在她肩头,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胸前,怒极反笑问道:“紫宣……很好……紫宣还教了你什么?” 这距离近的呼吸可闻,他的呼吸太过灼热,烫的白夭夭心尖颤抖,她垂下目光,屏住呼吸轻声说:“他教我做人要俯仰无愧于天地,他还教我念,教我琴棋画,只不过我连他半点精髓都没学到,如今千年过去也不过尔尔。” 许宣勾着唇角那丝蕴藏怒意的笑,冷声问:“他教你如何做人,可曾教你人情义理?” 白夭夭几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眸中亦有眼泪在睫间颤抖,她抬高视线,不敢眨眼,良久,才徐徐道:“有些事情他还来不及……告诉我……” 许宣沉沉一笑:“那我告诉你,人心禁不起试探与猜测,也同样禁不起忽视与冷漠……我们经历过生死,你对我的态度难道……仅是个旁人?” 白夭夭望入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如一脚踩空,就此陷入那漩涡,她慌乱地想要将自己救出来,摇头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怎能对我要成亲如此无动于衷,如果你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在乎……”许宣笑意皆是自讽意味,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心痛到难以呼吸,连额间都因愠怒而有青筋隐现,“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个外人对吧?难道我样样比不上紫宣?” 这个问题,问到了白夭夭内心深处。 她心底有个声音想要否认,不是的。 你和紫宣就是同一人……虽然你们性格迥异…… 但是,她自己都理不清如今对许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如果将他完全当成紫宣,对许宣不公平,她曾让他只为自己是许宣而活,自己又怎可将他视作紫宣而待……可如果承认她喜欢上了这样的许宣,那对紫宣亦是愧疚难安,又如何对得起这千年的日夜等待。 白夭夭她无法回答许宣这样的问题,只想要徒劳地避开许宣烫人的视线,手紧紧抓住背后的树干,想要借此给自己勇气和理智,来理清心里纷乱的情绪。 许宣却伸出手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问她:“告诉我,在你心中一直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是谁?” 当然是紫宣。 必须是他。 毕竟一千年的日以继夜,每一丝痛楚的呼吸,每一分祈祷与盼望,都早嵌入了她的生命,无法忽视。 若没有紫宣,就不会有现在的白夭夭,更不会有现在的许宣。 或许,如果许宣能想起来他是紫宣时的一切,会不会她就不再如此为难。 可又该要如何做到? 而许宣,他有他的冷凝,又何苦要逼出她内心这些苦痛的情绪…… 白夭夭如鸦翼般的睫毛在颤抖,她弯出一丝苦涩的笑,缓缓道:“千年前,第一个笑,是为他;第一滴泪,也是为他;我围绕着他而活,心中只能容下他,即使分离千年,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白夭夭深深望进许宣的眼睛,声音深处是藏不住的情深,“紫宣,一直在我心中,直到……”直到遇见了你……你给了我希望,让我明白紫宣还活着;而你,更给了我更多同甘共苦的感动…… 若是以前与紫宣,是依赖……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何为并肩…… “因为紫宣,所以再没人可以走进你心房!”许宣没听她说完,便已打断了她,他失望地松开手,长长地闭了双眸,凄凉自嘲道,“从昨天到今日,我夜不能寐,一直在等,等你能对这桩婚事有反应。骄傲如我,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是我错估了你的心……” 许宣一步步地往后退,逐渐拉开了自己与白夭夭之间的距离,唇边的嘲讽也随着一步步加深,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最可笑的是,我竟然无法怪你,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自负与……误会,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我对你而言应该不算旁人,可我偏偏真的只是你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人……” “有些事情你忘了……”白夭夭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一下挥开。 许宣唇边笑意苦涩,缓慢摇头道:“对你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楚,想不到我许宣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言到此处,他向白夭夭客气生疏地一拱手,“白姑娘的祝福,许宣心领神会,若有机会,我也希望能见见你心中的紫宣是何等俊杰人物。”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再未作任何停留,更没有回眸。 白夭夭伸出手去,却只能由呼啸的风卷着柳叶从指间拂过。 泪水盈睫,白夭夭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低声喃喃道:“许宣,是你忘了我,忘了千年前的一切一切,你忘了你就是紫宣……忘了就连白夭夭这个名字都是你取的……我要如何让你记起?我该不该盼你记起……你已经要娶别人了呀……”白夭夭靠紧背后的树干,捂住面庞,水泽从指间汹涌奔出。 西湖于同时降下瓢泼大雨,无边无际,将断桥上的许宣浇了个透湿,更显得他落魄而狼狈。他终是敢回首看向白夭夭所在的方向,暴雨倾盆之中,一切都只剩灰暗…… 雨水顺着面颊滑落唇中,他只觉苦涩如泪水,心头如巨槌敲打,痛不可当。 一向骄傲的他终于肯承认这次他输的彻底,输在了白夭夭的手上…… 因为他已经彻底爱上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章 火焚饕餮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宣浑身透湿地回到药师宫,便是发了高热,而且不知为何,多少药灌下去也是无用,他依旧高烧不退,整日昏睡。 清风与冷凝日夜交换照顾,白夭夭却只敢远远地在他院门口看上一眼,一步都不敢踏入。 这日,冷凝正用帕子为他拭去额头的汗,忽被他将手一把死死握住,她惊讶地看见他不安地颤动着眼皮,薄唇上下磕碰,呓语道:“白姑娘,别走……” 冷凝如跌入冰湖,浑身冷到她不自觉地战栗,她将手从许宣手中夺出,帕子一扔,转身跑了出去。 又是一番山野中的杀戮,许久之后,冷凝跌坐在地,仰天苦笑。 忽然头顶一暗,冷凝忙警惕地翻身站起,只见面前之人,形不稳固,半是透明,双眸通红,手为利爪……便讶然问出:“饕餮?” 饕餮低低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串风铃,风动铃响,那铃音倒是令冷凝眸中绿光逐渐褪去,她愣了愣,看向那风铃:“这是何物,为何我听到它的声音,内心能得到平静。” 饕餮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堕落的诱惑:“清音铃。有了它,便可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妖性。” 冷凝扭头斥道:“我没有妖性,你别胡言乱语!” “哦?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饕餮视线落向她方才杀死的那只山羊,意思不言而喻,“若是被你亲爱的师兄见到你现在的样子……” “不行……我不能被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冷凝慌乱地摇头,眼角收入自己手上的血迹,忙是一阵嫌恶,蹲在草地上,想借草叶使劲将它拭去。 饕餮俯视着她,得意笑道:“眼下可是只有我能帮你了……” “你帮我?让我如何信你?”冷凝抬头盯着饕餮,“你害死元一大侠,作恶多端,我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我作恶多端,你残杀小动物难道就不是杀孽深重?”饕餮哈哈大笑,饶有兴致地望着冷凝道,“何况,你不与我同流合污?难道要同白夭夭一道?你想想你体内的妖性,是谁留下的?你以为白夭夭只为了救治你才将灵珠逼出吗?” 冷凝恍然大悟:“果然是她!难怪她那日来和我说什么善恶一念间之类的鬼话,竟原来我体内那股嗜血的念头,就是她留下的!”倏忽间又忆及了什么,冷凝惊诧不已,“那她……岂不是……” 饕餮大笑着颔首:“你还不算笨,对,她根本不是修仙之人,而是一条修行千年的蛇妖!” 冷凝吓得后退一步,喃喃道:“难怪她来到药师宫后,我一再遭遇祸事……” 饕餮邪笑着一步步将她引上钩:“她早就看上了许宣,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冷凝眼中霎时绿光又起,她紧握双手道:“我绝不会让她得逞,我得先下手为强,不能任由她伤害师兄。” 饕餮将清音铃塞到她手中,冷凝手上一颤,铃声响起,她眸中绿光再次消退,颇是迟疑:“我……” 饕餮压低声音,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出假死之戏,最近齐霄实在将我逼得太紧……”见冷凝还在犹豫,饕餮又笑了一声,“药师宫中之人也已经开始调查附近频频死去的动物,若我愿意,稍稍在你杀去的动物上留下我得妖气,便可以帮你顶了这个罪名,替你洗脱嫌疑……何况你也需要清音铃安抚,才能保你顺利同你师兄成亲不是?” 冷凝捏紧了手里的风铃,颤抖着声音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可知蓝萤为何物?”见她摇头,饕餮面露桀骜之色,“明日,你借口出来采药,多的不用再问。”说罢,饕餮便是消失了。 冷凝望着清音铃,轻轻摇动,唇角蔓延出无边无际的苦涩。 许宣虽然昏睡着,但药师宫对婚礼的筹备却是片刻不停。 婚期定在了三日后。 白夭夭看着已经四处挂上红绸装饰的药师宫,心下凄然而无助。 她竟不知,自己内心是不是在盼望着许宣能够继续沉睡,将婚期拖过…… 这样的念头一经闪过,她便是吓了一跳。 若是紫宣知道他教导出来的小白,心里居然会生出这样龌龊低劣的想法,会不会十足痛心。 孤寂站立许久,她回到自己所暂居的客房,还未进门,便是发现不对劲…… 房间内外,竟被人洒了雄黄! 白夭夭急忙后退几步,匆匆掩住口鼻,冷凝便于此时,从她房中款款出来,柔声问:“白姑娘为何不进门?”又弯腰在门槛处沾了一点雄黄在手指,轻轻吹散,笑得意有所指,“难道是因为这个?” 白夭夭慌忙再退开些许距离。 冷凝“呵呵”一笑,眉目间皆是盛气凌人:“怪了,白姑娘一个修仙之人,居然会害怕雄黄?” 白夭夭望着她,神情严肃又困惑:“你身上的妖气益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凝拍了拍手,冷声轻哼:“咱们谁是人,谁是妖,白姑娘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白夭夭捂住胸口,提气施展法术,一阵清风吹来,裹着雄黄远离了她,散入空中。风卷白色衣裙飞舞,真是飘然若仙,不染纤尘。 冷凝目光阴狠地看着她,似是恨不得将她撕碎。 白夭夭面色也沉了下来,缓缓问:“你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跟我讨论谁是人谁是妖的吧?” “当然,”冷凝一弯唇角,声音却如在鲜血中淬过一般满是杀气,“我要你永远离开药师宫,不许再接近师兄半步。” 白夭夭远山眉轻蹙:“我迟早都会离开。但无论如何,我必须先化解你身上的妖气。” “妖气?”冷凝一挑弯眉,“哈哈”大笑,“这妖气难道不是你留在我体内的?猫哭耗子,我不信你会替我解去。” 见她形似疯癫,白夭夭眉头蹙得更紧,摇头道:“冷凝,这样下去,我担心你……” “够了!只要你离开一切都会解决!”冷凝狠狠打断她,随即又笑的意有所指,“你不愿意走也没关系,我只能将你的真身身份公之于众,到时候,只怕白姑娘想走也难!” 白夭夭愤然扭脸,说道:“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冷凝唇边冰凉笑意更深:“听白姑娘意思,就算让师兄知道,你一直在骗他,也无所谓喽?” 白夭夭一怔,气势瞬时弱了下来,低声问冷凝:“你究竟想怎样?” 冷凝“啧啧”两声,唇边笑意得意至极:“白姑娘记性可真是不好,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要你离开师兄,永不能出现!” 白夭夭从未想过,冷凝竟然会如此怨恨自己,不过若不能除冷凝身上妖性,她真的恼怒自己一生怕也是不为过…… 眼下似乎只有一条路可选…… 便是她将自己灵珠封印…… 若是如此,根源一断,冷凝身上的妖气便说不定能够逐步祛除…… 白夭夭凝视冷凝,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成全你,立刻离开,并不再出现。祝你与宫上白头偕老,今生今世生永结同心。” 冷凝笑的娇艳如花,却又喊住了欲转身离去的白夭夭:“白姑娘先请留步,请先用法术将我师兄救好,再与他好好的道个别,断了他来寻你的念想,这也算是你为我师兄做的最后一件事。” 白夭夭回眸,有些讶然地看着她,冷凝则残忍笑着,一字一句警告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 白夭夭自讽一笑,不再听她后续言语,大步走出了院子。 冷凝眸光狠辣,跟在她后面,到了许宣住处,本想跟进去看着白夭夭会不会私下对许宣乱说什么,却突然想到饕餮的吩咐,抬头一观天色,跺了跺足,便转而唤走了清风,让他随自己外出采药。 白夭夭在门口踟蹰良久,方才缓缓推开门。 许宣在床上不安地昏睡着,额头滚烫,将清风方换上的冰帕子又复烧的温热。白夭夭望着他下巴冒出的细密胡茬及干裂了口子的嘴唇,心疼不已,后悔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而这么晚才敢来看他…… “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自己还是个做大夫的呢,放纵自己这样烧下去,都不怕醒来变傻了……”白夭夭伸手,将他头上的帕子在冰凉的井水里拧过一遭后,又复给他妥帖放于额头,可随后又笑自己此事做的多余,她又不是靠医术医人的…… “许宣,你得醒来了,药师宫和……冷凝,都需要你……”白夭夭握住他烫人的大手,将自己的仙力缓缓渡进去。白色仙力极为冰凉,随着其快速运转于许宣周身,烧不多时便已退了…… 许宣眼睫开始快速颤动,他反手扣住白夭夭的手,慢慢睁开眼来,声音沙哑:“白姑娘……” 白夭夭任仙力在他体内运转最后一个小周天后,方缓慢却又坚决地将手自他手中抽出来,扶着他后背让他坐起身靠在软枕上,又去倒了杯茶水与他:“宫上。” 许宣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方望着眸光低垂闪躲的她道:“白姑娘为何又一次救我?” “宫上你婚期将至,再不醒来,怕是会惹出大祸。”白夭夭语调平缓,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 “哦?”许宣苍凉地笑笑,“你倒真是牵挂我的婚事,生怕我错过了。” “毕竟宫上是因为我才淋了暴雨……若不如此,我内心愧疚难安……”白夭夭心尖如被针狠狠扎过,不见伤口,却是痛的她难以自持,她匆匆后退几步,唯恐相距太近,被许宣发现端倪。仓促一拱手,她低声道:“缘有深浅,终须一别,既然宫上已然康复,我特来向宫上告辞。” “走?”许宣望着她,神色越发冰冷,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锦被上用力滑过,“大婚之日在即,白姑娘若无急事,不妨多留二晚。” 白夭夭摇头拒绝:“家师有命,召我速回骊山。宫上的喜酒,我怕是喝不上了……” 许宣冷笑一声:“你要回去修仙?” 白夭夭默然颔首。 许宣呼吸极重,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出声:“白姑娘,你被饕餮重伤,全靠我才捡回一条命,就算要走,也得先学会知恩图报才是。” 白夭夭愣了片刻,方无波无澜地道:“诊金自然要给,敢问宫上是想要银两,还是珍异宝,稀世草药?” “我要你必须留下来到喜宴之后才准走,”许宣望着她,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说得沉重且不容反驳,“白姑娘明白我说的话的轻重。” 白夭夭愕然,指尖在轻微的颤抖,她不知如何是好,他真的不知道他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要眼见他欢天喜地娶另一个女人,自此的日子与她再无关系,她要如何自处…… 正是几欲落泪之际,清风却慌乱地跑入:“不好了,大小姐被饕餮抓走了!” “什么?”许宣猛地一掀被子,从床上坐起,因为良久没有动弹,眼前甚至有一瞬间的昏黑,白夭夭忙上前扶住了他,帮他起身站稳地面,低声安抚道:“走吧,我们同去看看……” 许宣颔首,又吩咐清风:“去喊上宋师兄与断流他们,走!” 白夭夭带着许宣并一众药师宫弟子赶到之时,齐霄已然杖指饕餮,小青持着双剑在旁助阵,饕餮掐着冷凝的脖子与他俩对峙,恨声道:“齐霄,若不是你将我逼得太紧,我何需用药师宫大小姐做人质,今日你如不许诺放我离去,我便掐死她同我陪葬!” 许宣忙示意众弟子包围过去。 齐霄大怒:“饕餮,你还当你有活路吗?”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莹蓝光泽的琉璃小瓶,向饕餮丢了过去。 霎时间,蓝色光晕将饕餮自上而下罩了个彻底,饕餮唇角霎时浸出鲜血,他怒视着齐霄,反手将唇边鲜血抹去,再放到唇边舔了舔:“竟被你寻到了蓝萤……” 齐霄瞪眼,愤怒间却又不乏悲痛:“是师父有先见之明,乘清醒之际留下了遗训,饕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饕餮“呵呵”一笑:“想杀我?难道你打算连这个小丫头一起烧死吗?” 齐霄一顿,看向已经在饕餮利爪下奄奄一息的冷凝,不由迟疑回望许宣这头,饕餮的指尖亦是故意划破冷凝颈间皮肤,挑衅地望向众人。 “齐霄!师兄!不用管我!快杀了这个妖孽!替天行道!”冷凝用尽力气冲二人疾呼,却又是挨了饕餮一巴掌。 许宣面上已是乌云笼罩,像是下一刻便有疾风暴雨,他转而沉声问齐霄:“蓝萤是何物?” “蓝萤之火,焚妖灭怪,是我在丹药房中发现的,师父在炼丹炉上刻了这二字,想必是指引我此物可以杀掉饕餮!我方才已经用蓝萤罩住他了,但是……必须要将蓝萤引入他体内才能烧掉他……”齐霄急声回答,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才有所迟疑,“可眼下……” “你可还有蓝萤?”许宣皱眉思忖片刻,方又问道。 “有的……”齐霄将另一个琉璃瓶子拿了出来。 许宣忙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齐霄郑重点头,将琉璃瓶子悄悄塞到他手里。许宣背过身子,再转而递给断流,又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断流毫不犹豫领命便走。 药师宫弟子则在许宣指示下,逐渐缩小包围圈,向饕餮靠近。 饕餮又加重手上力道,狠狠道:”你们不要逼我!” 许宣冷冷看着饕餮,声音仿佛在千年玄冰中淬过一般,字字警告:“饕餮,你若今日伤了冷凝,我必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饕餮仿佛听了莫大的笑话:“许宣,你当年不也同样……” “饕餮!”白夭夭眼见他即将出言放肆,便及时喝止住他,“快放了冷凝!我们下次再战过!” “你们就是如此地虚伪,白夭夭,你敢说你不想借我的手杀了冷凝,好让你和许宣快活去吗?哈哈哈哈哈!” “饕餮!你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白夭夭唤出挽留,眼见就要一剑攻去,此时却有长箭划破空气,直直插入饕餮胸口,血喷薄而出,溅了旁边的冷凝一身。 “啊!”清风和宋师兄一声惊呼,眼见自箭头而起一簇蓝色火苗,瞬间便是要将饕餮吞没之势。 小青赶紧上前一把拉开浑身发抖的冷凝:“愣着干啥!这么点小事就吓成这样!”一时不慎,蓝萤之火飘到小青手背,烫的她猛甩手呼痛,旁边齐霄将她揽过来,仔细查看伤口:“不要命了!这蓝萤焚妖灭怪,冷姑娘是人自然无碍,你不小心却会被烧个精光!” 他语气虽凶,小青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许宣上前察看,冷凝趁机跑到许宣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众人看着饕餮在火焰中痛苦挣扎,齐霄怒斥一声:“妖孽,这就是你应有的下场!” 小青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真的能杀死饕餮?” 齐霄点头,叹道:“他借师父之手残害众生,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师父留下的遗计之中。” 饕餮却痛苦地狂声大笑道:“ 你们不要得意,死亡才是我的开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每一个人……” 白夭夭匆匆两步上前,皱眉看了一阵,心觉不对,立刻掐了个诀,霎时间狂风大作,竟是欲将蓝萤之火吹灭。 齐霄剑眉一扬,瞪向白夭夭:“你想救这妖孽!” 白夭夭摇头,慎重道:“此事太过蹊跷,留他活口,我有话要问,我怕这是一个局!” 齐霄嗤之以鼻:“这是我师父留下的法子,万无一失!眼下饕餮马上就要被活活烧死,岂能因你一句话,眼睁睁看他再次逃脱!?” 白夭夭皱眉摇头:“此事太过复杂,我一时解释不清,但请你信我一次,咱们全都在这儿,他逃不了!” 冷凝佯装害怕,埋首在许宣怀里:“师兄,白姑娘为什么要放了饕餮,难道白姑娘另有心思?” “我!”眼见许宣眼神悠悠飘来,白夭夭更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 顷刻之间,火光俞盛,饕餮渐渐化成烟雾,留下一地焦黑之土。 小青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他死了,饕餮这个大魔头终于死了!” 齐霄更是十分感慨,抬眼望向长空:“师父,我终于亲手诛杀了这个妖孽!” 白夭夭跺了跺足,心知可能中了饕餮暗算,他怕是借这蓝萤之火一为假死,二为借此火焚烧禁咒,功力大增……但眼下她亦没有证据让众人相信自己,何况木已成舟,只能待来日再见招拆拆了……正在为难,眼角忽然收入红芯于树林间飘忽而过的身影,她眉心微蹙,追了上去。 许宣见状,本欲跟上去,却被冷凝紧紧抱住,只得低声安慰:“没事了,师妹,饕餮他已经死了,再没人可以害你了。” 再转眸看了看齐霄,许宣又对冷凝道:“你先跟宋师兄他们回去,我随齐霄去趟金山寺。”边说边轻轻把冷凝往外推。 冷凝无奈,只得松开手,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宋师兄他们走了。 2 金山寺中,齐霄面有得色地对许宣讲今天的事情:“我和小青派她手下的灰兔精去引诱饕餮,却不想他突然跑回来给我们说饕餮竟然抓了冷大小姐,我们赶紧赶过去,幸好上次在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蓝萤,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饕餮正法,为师父和死在他手上的生灵报了仇!许宣你那弟子也选的不错,这箭法极准!” 许宣一边垂眸替小青包扎手上为蓝萤烫伤的伤口,一边道:“只有断流才会如此狠心,决断于当下,若是宋师兄或是清风,怕就会顾忌冷凝的性命了。”这断阳宗和明决宗的争斗,始终让他心生困扰,虽然这种时候可以利用一下,但为了药师宫的长远打算,还得想法子化解才是。 小青也觉得今天之事甚是完美,连手被烫伤也顾不得了,嘻嘻笑着对齐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用的宝贝,不过这蓝萤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宣替小青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古有载,‘蓝萤’是一种稀世珍,冬日扎根泥土之中,与草木为伴。夏日化作萤虫,繁殖生衍……蓝萤之火,温度极高,非将邪物燃至灰烬不熄,古人常用之来辟邪和表忠。但我尚不知蓝萤竟还可以用于除妖。” 齐霄再复点头:“全靠师父清醒之时在炼丹炉之内刻下此二字,我又见到他的遗物,才想着去翻阅古籍,知道蓝萤之焰可以焚烧世间一切邪祟,推测出师父的深意……不然以我的修为,要想报仇,实是太难。” 见他说的哀伤又感慨,小青想了想,安慰道:“你才这么点儿岁数,已经有此修为,实在不赖了,我二十岁的时候还是条小青蛇呢!” 齐霄瞪她一眼:“所以你活该被我收!” 小青气的站起身来:“收收收!你成日就知道收妖!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想理你了!”说完就气鼓鼓地往门外冲去。 “小青姑娘,烦请等我一下,”许宣将金山寺的药箱收拾好,递给齐霄,也复起身:“既问清了前因后果,我也觉安心,这便回去了。” “对了……”齐霄唤住他,又看了下立在门口那气呼呼的青色背影,唇角一弯,“之前小青跟我说药师宫的地火灵气有异……” 小青闻言“哼”了一声:“想来也是饕餮所为呗!” 齐霄摇头,缓缓站起身来:“之前师父曾说,天地山水、灵气聚散自有其道,除非是命定之人,否则就算强占了灵气,也无法运用。能如此消耗药师宫灵气的人,命格必然极其霸道……我此次翻阅古籍,恰好看到上古有传说杀、破、狼三星齐聚,会动摇三界大局,而其中的贪狼命格,最是贪婪凶悍,我猜想地火灵气一事,会不会与此有关。” “这也太玄乎了吧?”小青听得骇然,“若真是如此,饕餮会不会就是这贪狼……” “我亦不知,”齐霄沉吟片刻,“不过想来饕餮虽然残忍嗜杀,但比起传说中的贪狼,还是好对付了一些……” “饕餮已经让我们如此头大,那这贪狼得有多厉害?该不会还埋伏在药师宫中吧……姐姐常说药师宫有妖气盘绕……”小青越想越是害怕,不自觉地环抱住了自己…… “你就是个妖,还怕什么妖?说不定是你们妖界老大,可以罩着你免得被我收走呢!”齐霄没好气地斜她一眼。 小青又复气得跳脚:“妖也是分好坏的好吗!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看不起妖!” 齐霄不再搭理她,而是目露关切地看向许宣:“宫上若是感觉到任何异动,一定要及时跟我说,这次全靠宫上相助,我才能顺利杀掉饕餮,除妖卫道本也是我的职责,愿为药师宫的安危尽微薄之力。” “如此便多谢了。” 许宣稍一拱手,正待出门,齐霄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恭喜宫上啊,我三日后定来喝喜酒!” 许宣面色变冷,稍一勾唇:“礼金可准备好了吗?不然先把欠的诊金给结了?” 齐霄愕然半晌,坐在桌边挠头,嘀咕道:“小气鬼,舍不得酒就直说啊!” 许宣撇了撇唇,没再多理会齐霄,径直走了。 小青见状忙追上去:“宫上,你真要和那个死丫头成亲啊?” 许宣停下步子,望向小青,十足认真的开口:“小青,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三日后申时,请你务必把你姐姐带到西湖断桥上……” “三日后?你确定是三、日、后?”小青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为什么啊?” 许宣微微一扬唇角,却不多解释:“你就当是我怕她见我拜堂入洞房,太过伤心。” “啊……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小青满脑子疑问与好,摆出一副许宣不解释,她才不会听的样子。 许宣低眸看向她的手:“蓝萤之火在妖身上留下的印记轻易是去不掉的,天下可能唯有我能治……不知道会不会可惜了小青姑娘这原本的白璧无瑕。”说罢他便悠悠然继续朝前走了。 留下小青对着他背影比了个拳头,暗自愤懑,最终却还是冲他背影喊道:“三日后申时!我记住了!你要把我手给医好啊!” 就在这时,一位从小青面前走过的老太太摇晃几下,突然倒在地上,把小青给吓了一跳,忙急声喊道:“许宣!快回来看看!” “老夫人!你怎么了!”老太太的侍女也是着急万分,将篮子往旁边一放,正欲摇晃老太太,就被许宣一把推开,“不能晃!” “是中风……”许宣一边替老夫人把脉,一边对小青说,“快把刚才那药箱拿来!” 小青忙施法,瞬间从齐霄那处将药箱取了过来,齐霄也慌忙跟出。 许宣拿了银针给老夫人施针,经简单处理过后,老夫人终于悠悠醒转,呼吸顺畅,脸上也是重新恢复了血色。 那侍女顿时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老夫人醒过来了,不然凌儿真是万死莫赎!” 许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喧哗,病人需要休息。我们将她暂时送到厢房,待稍微好转再回家吧……” 待小青帮忙凌儿将老夫人送到厢房暂且安置好,许宣又开好了药方,递给凌儿道:“按时服用,平日饮食不宜荤腥,多用蔬果。好好静养才是。” 凌儿接过,福身道:“大夫救了老夫人的命,我家主人必有重谢,只是不知到时候该去何处找大夫呢?” 许宣对于诊金自是不会推辞,淡淡道:“药师宫,许宣。” 凌儿十分惊讶:“原来是宫上!” 许宣见凌儿知道自己的名头,得意一笑,伸手假意往下按了按:“低调,低调。” 小青在旁边如被恶心到一般撇了撇嘴,方又对那凌儿说:“姑娘又是哪家府上的呢?” “城南赵王府。” 许宣和小青相视一眼,齐刷刷地问:“小王爷?” 凌儿稍稍蹙眉,点了点头。 许宣沉吟片刻,颔首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我是知道要你家小王爷报答什么了……” 3 白夭夭追到红芯,后者在她面前显得惶惑不安,一直搓着双手,良久才迟疑着说:“白姐姐,我方才是故意让你看见的……我想告诉你……不是饕餮杀了那些动物,是冷凝……我亲眼见到了,她那样子,可怕极了……”说着,红芯竟是脚下发软,险些没有站住,见白夭夭沉吟不语,她忙着急续道,“是真的,我藏在药师宫后山,本欲伺机……再夺她容貌,可是却见到她一身妖气,双眼碧绿,毫不迟疑地就对一只兔子下了杀手!后来,她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好几次,每次残杀的动物也越来越多……我不敢阻止……” 白夭夭深吸了一口气,手按在胸口灵珠处,满是懊悔地叹道:“错不在她,是我。她原本心中只是有一口恶念,若不是我用灵珠为她医治,在她体内留下了妖气,催化了那恶念,她就不会轻易妖化……冷凝她自己就算发现,恐怕也无解决之道……” 白夭夭没有料到,冷凝的妖气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竟然吓坏了同为妖的红芯…… 她自觉问题严重,可若是要解决…… 红芯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还看到饕餮去找冷凝……” “什么?”白夭夭惊愕无比。 红芯点头如捣蒜:“真的,她昨天又出来杀戮,就遇到了饕餮……我害怕,远远的也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就跑走了,可是今天她出来采药才又被饕餮抓走……白姐姐,我觉得其中有诈……” 看见红芯神色凄惶又惴惴难安,白夭夭安抚般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红芯。但你一直跟踪冷凝,可是因为还惦念着小王爷?” 听到小王爷的名字,红芯神色渐渐安静下来,终究是无比黯然,垂眸叹道:“情到深处,又怎能说放就放。” 白夭夭稍稍加大手上的力量,使得红芯抬头来看她,才轻轻抚上红芯罩住面上伤口的银色面具:“红芯,不要再做错事了。你相信我,我离开药师宫前,会劝说许宣帮你医治,时间虽长,也终究是自己的容貌更好……” “白姐姐……”红芯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终是垂下泪来。 “红芯,你好好珍重,”白夭夭替她拭去眼泪,心中挂念冷凝与药师宫,便匆匆与红芯告别,“我先回去一趟药师宫,事情由我而起,我定要想办法解决,冷凝三日后便要与许宣成亲,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何况,还有饕餮……若冷凝真是沦落到了和饕餮沆瀣一气,那许宣岂不是危险,自己也更加罪孽深重了…… 待白夭夭赶回药师宫,正是夜幕初降。 白夭夭隔着窗棂,看到了身着嫁衣正揽镜自照的冷凝,她面上是欢喜的、娇艳的,如一朵终于迎来绽放的花苞,白夭夭不自觉看得怔了,心口却如被绳索拉扯,又酸又疼。 冷凝感觉到白夭夭的注视,神情冷冽地偏过头,二人隔着窗对视片刻,终是白夭夭先开了口:“我见过了红芯。” “哦?”冷凝神色不变,“那又如何?” 见她如此冷漠淡定,白夭夭神色逐渐黯然:“她不仅说了你残杀动物,还说你昨日便见过饕餮……” 冷凝正梳理长发的手缓缓停下,淡淡说了句:“真是可笑,这鲤鱼精当真是不要脸了。” 白夭夭眉心微凝,苦口婆心地劝说:“冷凝,你将那些残杀的动物罪名推给了饕餮,这么做,只能瞒一时,若不想办法……” “住口!”冷凝将梳子往妆台上一拍,“你以为红芯的话还有人会相信吗?更何况她跟着我不还觊觎着我这张脸吗?你深夜来此,是想以此理由阻止这场婚礼吗?” 白夭夭缓缓摇头:“你体内的妖性既由我而起,那只能由我来解决。” 冷凝置若罔闻,只轻蔑一笑,便将视线移回铜镜,执起眉笔继续描绘自己的长眉,轻飘飘问道:“白姑娘莫不是要与我玉石俱焚?” 白夭夭上前几步,更近地望着她徐徐说:“我只是想劝你,你是人,若心无邪念,自然能压下妖性。我天生是妖,为了去除妖性,却要历经无数磨难。冷凝,你与宫上大婚后,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别让妖性毁了你的一切……” 冷凝起身,望着窗外的白夭夭,竟是笑的十分开心:“你没闯入我的生活前,我一直很快乐,如今,不人不妖,却要你惺惺作态来提醒我如何做?我,只要你离的远远,永远别再出现。白姑娘,你可是答应过我,要立刻离开的。还是,你一定要喝了我和师兄的喜酒才肯走?”冷凝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笑声清脆如黄鹂,笑容一如初见时那样纯真无邪,“白姐姐,你说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很好看?” “冷凝!”白夭夭终于是有些怒了,“你或许不在乎那些死在你手下的动物,但现在是动物,将来就是人!我,必须避免这样的悲剧!何况,还有饕餮!” “饕餮饕餮饕餮!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冷凝缓缓放下张开的手,神情逐渐变得残忍又嗜杀,“你想说我和饕餮串通吗?你除了红芯的话还有什么证据呢?我被他挟持是众人所见!他被蓝萤之火焚化成灰也是众人所见!我脖子上还有他利爪留下的伤!你说这是个局,谁会信你呢?白姑娘?而若反过来,我告诉师兄你是妖,你还曾经故意在我体内留下妖性,让我每日过得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你说我师兄会信谁呢?白、夭、夭!?” 夜风轻拂,白夭夭看着眼前的冷凝,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许久后,她才苦笑着轻道:“既然苦劝无用,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来化解你身上的妖性,冷凝,你好自为之……” “这样最好,我也盼望与这肮脏的妖性撇个干净,和师兄过完美无瑕的幸福生活。我明日还有一堆婚礼的事要准备,就不送客了,白姑娘。”冷凝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随之便将窗子重重落下,隔绝了白夭夭凄然的视线。 白夭夭抚上胸口的灵珠,失落地摇头离开。 却没有看见房中的冷凝,扬起的唇角边,有泪水倏忽坠落。 一滴,两滴,逐渐淌成两行,再无断绝。 她掀起袖子,看见本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润的手臂上被蓝萤之火灼伤的痕迹,唇角笑容逐渐苦涩…… “幸福的生活吗?”她偏过头低声喃喃,“也许事事不能尽如我意,也许师兄暂时为你所迷惑……但我会一分分拿回原本属于我的生活!” 风拂动窗边的清音铃,铃声清脆悦耳,一如她少艾时干净单纯的笑声。 夜深时,山中忽降暴雨,冲刷着白日里烈焰烧过的灰烬。 斩荒立在雨中,神色专注,通身缠绕着紫色妖气,一炷香时间过去,灰烬上突然燃开一朵红莲火焰,红莲之中渐渐露出一双血红眸子,随后,一双利爪从土里伸出,土地渐成巨大裂痕,再齐齐垮塌下去,露出饕餮黑色的身躯。 饕餮伸长身子,舔了舔利爪上的雨水,冷笑道:“饶是许宣自负聪明,也不曾识破我布下的诈死之计。冷凝这颗棋子当真好用。而今借蓝萤之火涅槃重生,我妖力已是恢复从前,许宣、齐霄、白夭夭……你们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斩荒却是淡笑着打断他:“别高兴得太早,你现在尚未获得新的肉身,对付他们为时尚早。” “你已有了下一步?”饕餮目光急切地望向他,“说吧,你这次帮了我,希望我如何帮你?” 斩荒在雨中绽出邪魅一笑:“戏刚开台,不必心急,往后你便会明白。怨憎会、求不得、爱离别,这三苦会使人变的多可怕……” 暴雨倾盆,却掩不住斩荒狂放笑声,地面那红莲火遇雨不熄,更显妖异非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一章 雨中定情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这两日,许宣全身心地投入了婚礼的筹备中,他将大厅里的花全换成了火烧云,开席前招待宾客所用的糕点,也再三叮嘱务必用云乐居的桂花糕,他还从冷凝那里暂时要去了嫁衣,说是要稍作改动。许姣容接连感慨,可能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冷凝见许宣如此用心婚礼,心中十分感动,妖性也因为清音铃而再未发作,她满心以为自己就此可以和他过上平静的生活,是以也没有再搭理白夭夭依旧居住在药师宫中没有离去的事情。 而白夭夭看着许宣人前人后地忙碌婚事,心中更是凄怆,却无法对人言。 小青见她收拾东西,不解地问她:“小白,明明是你先认识许宣,你等了他一千年,说走就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白夭夭停下手上动作,微微一笑道:“若是真能和他此生长相厮守是好,若他能恢复记忆当然也是好,可他今生爱上了冷凝,我怎么能忍心苛责和打扰?毕竟连我也不知道,不记得前世的他,究竟是不是紫宣……我又该用什么身份告诉他,我喜欢他……” “你怎么这么纠结!”小青听得眉毛眼睛都快皱成了一团。 “若他自己不愿和我在一起,我就不能贸然去打扰他的生活,这样对失去记忆的他是不负责任……”白夭夭笑意加深,她俏皮地歪了歪头,续道,“何况,他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我不想贪心。” 小青跺脚:“小白,你未免也太傻了吧。换成是我,就一把火烧了药师宫,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成亲!” 白夭夭听得“噗嗤”一笑,揉了揉小青的头发:“我与你完全不同,我本打算默默守在他身边,看着他悬壶济世,看着他儿孙满堂,看着他白发皑皑,度过幸福平凡的一生。只要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喜欢他,又不和他在一起,心满意足个鬼呀!”小青性格直来直去,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说出来,喜欢就要在一起,她如何理解得了白夭夭的百转千回。 白夭夭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四处贴上“囍”字的药师宫,徐声说:“我等了他一千年,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千年?第一个百年,我日夜难眛,站在九奚山头,看遍漫山白雪,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他的身影;第二个百年,我潜心修炼,总想着修成正果上天入地,可以用法力将他救回来;第三个百年,我游历大江南北,想着若有他作伴,会是怎样的光景;第十个百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已别无他求,不敢有任何奢望……” 小青听得呆了,白夭夭回过神,笑着拉起她的手,柔声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 小青却摇了摇头:“若是喜欢一个人这么辛苦,那我永远也不要明白。” 她这直截了当的话却戳中了白夭夭的心窝。 若是可以选择,她会不会还要喜欢上紫宣? 小青走后,白夭夭静静思索了许久,最终却明白了,面对紫宣,她根本无从选择。 只有沉入他漫无边际的温柔,自此永远无法自拔。 眼下,纵是她被遗忘,被放弃,只要能还他当初的倾心相待稍许,哪怕付出生命,她亦无悔。 入夜。 许宣约了冷凝在药师宫祠堂相见。 他当先对着冷回春的牌位跪下,满是敬意与愧悔地徐声说道:“师父,你曾说师妹自小没吃过半点苦,如今,我却一再让她陷入险境,徒儿辜负师父的托付。” 冷凝随他跪下,反驳道:“不是的,师兄!师兄一再维护我,若不是师兄出面,这回小王爷之事,我怕是只有自毁容貌方能保全自身,而在饕餮面前,也是师兄智勇双全才将我救下……明日,我便要和师兄成亲,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爹爹在天上看到,也是会开心的……”说到这里,她心怀柔情地看向许宣,许宣则是轻叹一声,将她扶起,在她面前比了那个他俩自小用来欺骗的手势暗号。 许宣问道:“你还记得这个手势吗?” 冷凝轻车熟路地比出一模一样的手势,思绪陷入回忆,轻声道:“小时候我不爱读,又怕爹抽查,你我便定下了这个手势,用作暗号,师兄便会替我掩护。” 许宣点头,又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便该知道婚约之说,只是为了应付小王爷的谎言,为何偏要假戏真做?” 冷凝转过身子,已是呼吸不稳,却依旧冷而决绝地道:“婚约之事,岂可信口开河?” 许宣有些心痛,不认可地缓缓摇头:“你方才说这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可知由谎言开始的婚约,终究不会长久……” 冷凝复又回身望向许宣,笑意凄苦:“我爱着师兄,这份情意不是假的,你说这场戏是假的,可对我来说,再真不过。我此生从未想过嫁他人,若我终究不是嫁与师兄,又何来幸福可言?” 许宣无奈轻叹道:“我对你的感情从小到大,从未改变……” 冷凝以为许宣终究是疼她的,不由喜悦道:“这回师兄对这场婚礼尽心尽力,我明白是心疼我,”她娇羞地低下头,嗫嚅道,“等我们成了亲,这就不仅仅是一场戏……” 许宣见她如此,只得冷声打断:“过去你是我的师妹,未来我仍待你如此。” 冷凝一震,凄惶摇头:“我们成亲后,我的身份将不仅仅是你的师妹。” “我对你的感情,仅止于师兄妹之情,不是你盼望的爱情,”许宣深深看入冷凝眼中,一字一句郑重说道,“这是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继续下去只会伤害你。” 冷凝唇边蔓延开苦涩笑容,眼中已是有泪水盈然:“师兄真的担心我?你心中担心伤害的不过是白姑娘,”眼见许宣沉默不语,竟是默认了,冷凝唇边笑容更苦,颤抖的声音中隐藏着冷冽恨意,“若是没有白姑娘,师兄会否对我回心转意?” 许宣听出了她语声中的偏激,便严肃劝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只不过我的爱情却不是我与你之间的纠葛。” “呵,”冷凝眼泪终于再无阻拦地落下,她摇摇晃晃后退两步,回手指向院中,厉声质问许宣道,“明日就是婚宴了,你大张旗鼓的筹办婚礼,然后竟是想在众人面前悔婚吗?师兄,我倒想看看,你会如何残忍的对待我!” 见许宣一时无言,她抿了抿唇,赌上全部的气力与尊严,冷笑道:“这场婚礼,我绝不会取消,即使我得不到你的爱,我也要将你留在我身边!” 许宣听罢,不免神色愈发复杂,这些日子以来,他直觉自己的师妹不知何处出了差错,但无论她身上有任何变故,他这个做师兄的,都是难辞其咎……一时,他不免深感痛心,苦道:“师妹,你从来不会勉强他人,如今,却像变了个人,婚礼会如你所愿如期举行。只不过……” 冷凝急急追问:“只不过什么?” 许宣缓缓摇头:“结局不会如你所愿。” 冷凝满是疑惑地望着许宣,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只见他背转身走出祠堂,她便赶快追出去:“婚事不会改变的,师兄,对不对?事到如今,咱们的婚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啊师兄!” 许宣刚一出门,清风便捧着一个包裹迎了上来。清风将包裹恭敬地递到许宣手中,似是忍不住想看冷凝一眼,却最终没有,弯腰退开了。 许宣停住步子,转身,将那包裹递向冷凝:“这是那件嫁衣,我自作主张做了些修改。” 冷凝不知他是何意思,忐忑不安地接了过来:“师兄你这是……” “烦请师妹将这件嫁衣交给我姐姐!”许宣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有疼惜,有冷漠,有愧疚,而最多的,却是无从抗拒的坚决。 冷凝在这样的眼神中,如跌入冰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她仓惶退后两步,缓缓摇头,否认心中猜想:“我不明白,为何要交给姐姐……” 许宣半垂凤眸,轻声道:“我曾经答应过,将来有机会,要为她和姐夫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以弥补当年他二人仓促成婚的遗憾。” 冷凝手上一松,那包裹便直直坠落地面,下唇几乎被她咬出了血,她必须全力控制,才能不痛哭出声,可眼泪早就席卷脸颊:“师兄……你在说什么?明日分明是你我二人的婚礼,怎能转交他人呢……师兄,你一定要如此羞辱我吗?” 见她哭的如此伤心,许宣亦是心痛难当,若不是最初几日晕倒,他或许该早些对冷凝重申他心中所想,以免她自欺欺人这么些日子,现今才如此难过……可是从那夜他比出手势告诉冷凝婚事是假,到他晕倒之前,他也几番想要告诉冷凝不会和她成婚,但她不仅故意打断,还趁他昏睡将婚事一点点筹备完毕……冷凝这几日所露出的自私与骄纵,让他一度确认自己这样给她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是没错的,可此时看来,他终究轻估了冷凝爱他之心,这教训给的太重,她怕是会伤得极深…… 长长地叹息,许宣弯腰拾起那件嫁衣,对冷凝沉声道:“这场婚事从来就不是为你我准备。师妹你应该明白,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婚约不顾是为了应付小王爷的权宜之计。终身大事,岂有一错再错的道理。” 冷凝拉住他袖子,苦苦摇头道:“可你我明日若不成亲,万一被小王爷知道了真相,再来纠缠,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善了。” 许宣长叹一声:“也是幸好,前日的时候,我救了王府的老夫人,她已经亲口允诺我管束小王爷,阻止这件事……”这两日他也是在等老夫人神智清楚后与她说定此事,否则他怕只有联合小青去使计吓唬小王爷了。 冷凝一点点松开他的袖子,唇边弯出一抹凄凉笑意,她眨了眨眼,望向今晚无星又无月的夜空:“我早该清楚,师兄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绝由不得别人轻易做主。” 许宣有些想像小时候那样毫无男女之情地拉住她的手安抚她,如以往她每次背没背上来被师父责骂时那样,或者去为她采摘些花,哄她笑颜,可毕竟是不能了……如果早知她有天会对自己生出师兄妹之外的情感,他也许会从一开始就对她冷漠相待,好过如今让她如此悲痛。 许宣退后了一步,望着冷凝的眼神依旧恳切:“我不愿意做的事,从没有人可以逼我。明日的婚礼一来是为了弥补姐姐多年来的遗憾,可更重要是为了替你解围,免得招人猜忌。”毕竟,大家都看到冷凝如此兴奋地筹备婚事,若直接取消,对冷凝而言,便是毫无退路了。 冷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这哪里是她想要的了。 冷凝嗤笑两声,声音逐渐凄厉:“明明让我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我却不得不念着师兄的恩情,你就是这么对我吗?” “冷凝,我是真心为你着想,与你执手白头的,应该是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而不是我。” “真心相爱?”冷凝又哭又笑,婆娑泪眼直直望进许宣,“将师兄的心拿去的人是谁?或许我只是多此一问,你对白姑娘的心,谁看不出来,只有白姑娘自己不清楚!” 许宣垂眸,低叹一声:“冷凝,你始终不明白,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与其他人都无关……即使没有她,我亦不会勉强自己跟你成亲。” “勉强……”冷凝不禁笑出声来,接连后退几步,横手将脸上泪水一抹,冰凉的声音仿佛从齿缝中强硬挤出,“师兄,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说完,她便转过身跑了。许宣提着那嫁衣,亦是神情哀伤地望着她远去。 冷凝跑回房间,将妆台上所有东西扫往地上,漆黑瞳孔逐渐变为鬼火一般的幽绿,清音铃随风而响,她狠厉目光随之扫了过去,再狠狠扯下清音铃,往地上一摔,清音铃应声而碎。 如今是人是妖,再无任何不同,既然嫁不得许宣,她何需再压制心中妖性! “白夭夭……”凄艳唇中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冷凝笑的妖媚异常,“若你得知真相留下也罢,我就算成妖,也不会轻易与你善罢甘休!” 2 夜里虽是黑云压城,次日却偏偏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药师宫被喜庆的红色包裹,祝贺之人络绎不绝地到来。 白夭夭站在远处,见到新娘在众人簇拥下从房中走出,朝着大殿走去,心中如钝刀剁肉,又闷又疼。 她心中暗道:“冷凝,既然你自身不愿放弃邪念,眼下便只能我用我的办法来除去你体内的妖性了……无论你是否领情,为了许宣,我都会这样做……” 许宣…… 想到许宣,白夭夭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眼眶酸胀莫名,她抬眼,望向碧色长空中忽然侵袭而来的厚重乌云,低喃道:“许宣……再见……” “姐姐!”小青突然出现,看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便拉着她手,“红芯约我们去西湖,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白夭夭逼回自己的眼泪,“那我们去吧……” 再回首瞥一眼那满目刺眼的红,白夭夭携小青去往西湖。 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红芯身影。 小青急得跺脚,对白夭夭说:“姐姐,你先等着,我去寻寻,看这红芯在搞什么鬼!”说罢,小青便径直消失了。 西湖上忽然起了风,吹动白夭夭宽大的衣袖,搅起河堤上翠绿的柳叶盘旋。 没有小青作陪的白夭夭,终于放纵自己沉浸在了伤感之中。 许宣……从今天起,你就要做别人的夫君了…… 你可以和她讨论医理,举案齐眉;你可以在深夜挑灯夜读,她在旁边红袖添香;你们会成为妙手回春的一对眷侣,天下闻名;你还可以为她抚琴,用我教你的曲子…… 白夭夭走上断桥,举目四顾,将要变天的西湖上空无一人。 她努力想要控制,可眼泪终究是无法阻挡地直直落下。 西湖上下起漫天大雨,西湖之景霎时间变得迷蒙。 白夭夭想起了千年前,也是在这里,紫宣环抱着她,为她取名白夭夭,再化作齑粉,从她指尖消散。 千年后,她却要在这里独自怀念,再孤身离开吗? 突然间,一把伞倾来,挡去了她头上的雨,白夭夭怔住,缓缓回眸,只见撑着伞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许宣是谁? 白夭夭愣住,声音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 许宣唇边微微上扬,抬手,为她轻柔拭去面上的眼泪:“我成亲,你分明是难过的……可为何不说?” “我……”白夭夭张口结舌,委屈的情绪却无止境地蔓延,致使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再也落不完…… 许宣侧眸望着四周的磅礴雨势,轻叹道:“今天本是个好天气的,却因为你哭,偏偏又是暴雨倾盆……夭夭,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白夭夭听到他唤那声“夭夭”便是再控制不住情绪,哽咽开来。 千年了,她终于等到他再唤一声她的名字…… 为了等这样一声,她经历的实在太多…… 多少次,她在生死边缘,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告诉自己不如就此放弃……可在仙鹤那里治得方能落地,便又开始新一轮的追寻和期盼。 可这么多的过往,她要如何开口?一时只知仓惶地摇头,满腹的情绪到了唇边,却化作无声。 “不许摇头,不许否认,”许宣见她哭的动容,心如被蜜蜂蛰了般,酸胀难忍,他一手将她按向自己怀里,再紧紧收紧怀抱,“你可知我一直等,等你主动告诉我,你喜欢我,可你却……你宁愿此时躲在这里哭,也不愿意承认,你心里爱的人,是我。” 白夭夭听到这里,终于从惊喜中醒悟,转而心生怨念,想要推开他:“承认有用吗?你都要成亲了!我就算真的喜欢你又能做什么?” 许宣长长叹了一声气,手上用力,不让她摆脱自己:“你到底是倔强,还是单纯的愚钝?我辛辛苦苦演了这么大一场戏,难道你看不出,我是在逼你开口承认吗?” “演戏?”白夭夭本在推拒的手僵在许宣腰上,不敢相信地呆呆问道,“这些天难道全是一场戏?” “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永远不会长记性,而且,关于爱情这件事,我不喜欢先认输!”许宣稍稍后仰一点身子,眯着眼睛缓缓说完,再噙着唇边的揶揄笑意,径直低头吻上了半张着樱桃小嘴的白夭夭,再在她“唔”的一声中迫切地深入。 狂风暴雨渐息,转而变成了春雨般柔和的细绵,而断桥之上,油纸伞下,相依相偎的两人,却成了这烟雨迷蒙的画卷中,最抢眼的点睛之笔。 3 雨后初霁,白夭夭和许宣依偎在湖心亭中,看夕阳西下,将金橘色的光辉洒在碧色湖面,如同金镶玉一般华美夺目。 许宣望着如斯美景,兼有身边美人轻柔呼吸浅浅拂在颈窝,仿佛喝下了沉年佳酿,真如醉了一般,不由慨叹道:“人的一生短短数十载,并不似妖或修仙之人,能用千年修炼,时间对我们太过残忍,这样的日子,我必须要只争朝夕地紧紧抓住,而不似你们,几十年于你们或许只是一瞬,容得浪费和重来……” 白夭夭缓缓摇头:“其实对我们来说,时间是一样的,特别是在等待的时候,都会觉得特别漫长……” 许宣不禁一笑:“等什么?等我吗?” 白夭夭也是忍俊不禁,伸手环了环他,闭眸轻叹道:“是啊,等你。” 许宣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感慨,其中蕴藏着的情深意重令他也不禁为之一颤,他握住白夭夭的手,稍扬唇角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小青能不能顺利把你带来,更没把握你是不是喜欢我……若你不来,或者我发现你真的对我成亲一事毫无所感,有一句话将成我终生遗憾。” “什么话?”白夭夭不禁疑惑地望向他。 许宣望入她点漆般的眸子,直截了当地道:“我喜欢你。” 白夭夭匆匆低下头,脸蓦然一红,嗫嚅道:“从刚刚到现在……我……我猜到了……” 许宣轻咳两声,没忍住伸手揉乱了白夭夭的额发,别扭道:“我做事一向喜欢清楚坦白,所以你以后千万别再把话藏着掖着,我不在意你主动坦承心意,女追男,隔层纱,这回算是便宜你了。” “我之前不知道你喜欢我,看你与冷凝有了婚约,就怕打扰你的生活……”白夭夭先是傻傻地辩解了两句,忽然就愣住了,呆呆问道:“我……追你?” “毕竟你先袒露的心迹,当然是你追我,就这样定了,我吃点亏算了。”许宣丹凤眼中满满的戏谑笑意,脸上却是十分正经。 “哦。”而白夭夭就被他的严肃样子给骗了,觉得他仿佛真的吃了亏一样,呆萌地点了点头。 许宣觉得白夭夭真的是太可爱了,她身上便是有这样独特的气质,既有积累了千年的稳重,又有依旧纯净无瑕的内心,既是倔强又坚强,却偏偏天真又好骗…… 唉……他许宣果然是人中龙凤,连喜欢上的女子都这般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夕阳渐落,湖面上却突然亮起一盏又一盏的小灯,如天上繁星倒映,再举目一看,断桥上也由水晶小灯排列其上而照得通亮,白夭夭惊喜莫名,拍着手,指给许宣看:“这些灯……” “是我托小青布置的。”许宣低声道,忽然想到昨天去帮小青换药时告诉她自己计划那刻,小青那惊掉大牙的表情,不由笑道,“我想着,若是你真的不喜欢我,便用这些灯光为你送行……” 白夭夭一时感动不已,牵起他衣角道:“你花了很多心思。” “我希望不管以后,你走到哪里,每一步都会有人替你照亮,就像现在一样……”许宣望向她,伸手抚上她面颊,笑言,“夭夭,你曾经问过我,为何为何会入断阳宗。幼时出生时,便有人说我命带孤星,三岁丧父,五岁丧母。我与姐姐孤苦无依,险些就要离世。幸得老宫上相救,才得遮风避雨之所。我注定了,是个孤苦之人……我曾经无比怕黑,因为父母皆在暗无天日的黑夜撒手离去,可如今有了你,我便有了牵挂,纵使是站在黑暗中,也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任何黑暗与痛苦的侵蚀……我会亲自为你照亮未来的每一步路。” 白夭夭埋首在他怀中,紧紧环住他,眼看又是要哭,西湖上风雨又起,许宣失笑,低头吻在她额头:“原来,西湖的雨都是你的眼泪,这也是法术吗?” 白夭夭缓缓摇头,深深吸了几口气,才低声道:“许宣,你给我听好了,未来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我都要与你携手共度,我不要你去为我挡任何灾难,为我做任何牺牲,我喜欢你,所以我要与你并肩,你明白吗?”她实在再经受不住他另一次豁出性命的付出了……那样她真的会疯…… 许宣沉寂良久,眼中也似隐有泪光闪动,半晌,他终是伸手抚上她后脑勺,轻轻揉了揉:“好,我答应你。” “我们拉钩!”白夭夭迷蒙着泪眼,伸出小手指。 许宣失笑,但终究将自己的小手指与她的勾在一处,再然后便顺手牵起她的手,道:“走吧,我们该回药师宫去祝贺姐姐了。” “姐姐?”白夭夭还回不过神来。 “对啊,我为他们补办了个婚礼……”许宣想到姐姐,面上的神情是温柔又愧疚,“那会儿姐姐和姐夫条件不好,办不了婚宴,夫妻二人在家中煮了一碗牛肉面便凑合在一起过了,姐夫曾噙着泪跟我说姐姐将最大的一块肉藏在他的碗底,这些年跟着他更是丝毫没有半点怨言,可我心里知道,姐姐后来为人做媒当红娘,操持了那么多场婚礼,自己却没有场像样的婚宴是她此生的遗憾……” “姐姐、姐夫很幸福,能这样同甘共苦,却互相不怨怪。”白夭夭听得触动,方知道许宣看来薄情寡恩,实则将一切都放在了心底。 “是啊,世间平凡夫妻的相濡以沫大抵便是如此了……”许宣也是轻叹一声,随后薄唇微弯,又戏谑笑道,“你以后可愿与我做这世间的一对平凡夫妻?” 白夭夭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唇间几次磕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许宣轻笑出声,拉着她便往亭外走。 他悦耳低沉的轻笑更是灼得她面上发烫,白夭夭跟着他走了几步,才终于找回了些自己的意识:“许宣,你为什么牵我的手?” “有何不可?”许宣更紧了紧手上的力量。 白夭夭摇了摇头,不解道:“上次,你明明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许宣一本正经地解释:“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你我两情相悦,我牵你的手,天经地义。” “哦,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白夭夭呆呆地思考片刻,才露出纯真笑颜,“什么事情,被你一解释就都有道理了。” 她这样崇拜的眼神,真的是令他自信心膨胀啊,许宣不由得意一笑,牵着她的手步上灯影悠悠的断桥。 “那冷凝怎么办呢?”白夭夭忽然又忆及一事。 “师妹知达理,我早已解释清楚,你不必放在心上……” 对于冷凝,白夭夭有所迟疑,但毕竟不能对许宣直言冷凝身上存有妖性……眼下虽然冷凝没有嫁予许宣,她仍是准备继续自己的计划,毕竟,现在看来,也算是两全其美。 而许宣想到冷凝昨晚放下的狠话,也是心情沉重……即使今早她帮忙迎客时,又是满满的笑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二章 封印灵珠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次日清早,小青就冲上了金山寺去寻齐霄。 齐霄正在闭目打坐没有搭理她,小青也不管不顾,蹲在旁边自己就开始唠叨起来:“哎呀,齐霄,你简直不知道啊,原来许宣这个人实际上,比看起来还要‘坏’上一万倍!” 齐霄睁开眼,想起过往几次被许宣压榨和索要诊金之事,顿时咬牙切齿,点头道:“的确是挺坏的,你还算有点见识。” 小青赶紧点头附和:“这坏真的不是一般坏,你知不知道,他说让我带小白去西湖,我以为他是要拐小白私奔去了,结果他又跟我说是什么怕她见了婚礼伤心,还拿我手上的伤来威胁我呢!结果前天又跟我说要去给他布置什么灯,你不知道,我在水里从下午蹲到天黑,还好我们蛇族水性好……” 说到此处,见齐霄又闭了眼睛不搭理自己,小青不满地拍了他一巴掌:“喂,你配合一点嘛!” 齐霄睁开眼睛,作出无比夸张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然后呢!” “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小青被他鼓起眼睛的样子和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待回过神来,她拍着胸口,白他一眼,才继续道:“小白昨天哭的可伤心了,本来我看的是准备去砍那许宣一顿了,结果他竟然是吓小白的,你不知道昨天他们俩有多甜……眼下一切都是峰回路转,所有问题都被他解决了,小白终于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昨晚点灯点的特别开心!宫上神机妙算,真是我见过最最聪明的人!” 齐霄闻言一惊,抓住小青,问道:“白姑娘当真与许宣在一起了?” 小青特别自得,骄傲说道:“西湖夜游,断桥定情,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怕了吧?” 齐霄愕然,双目失神,久久不敢相信:“白姑娘她,她是不是因为在骊山修仙太久,眼色不好?如若不然,怎会瞧上许宣?” 小青不满地撅嘴:“宫上他有什么不好?我看小白与他情投意合,般配得很。” 齐霄干笑两声:“他为人睚眦必报,说话尖酸刻薄,样貌也着实一般……总之,总之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白姑娘!哎哟……你打我干什么!” 小青对着齐霄脑门就是一巴掌:“他马上就是小白的相公了,不许你说他的坏话,再说了,你寄住在金山寺,还死赖着不走,哪里能懂得人间情爱!” 齐霄瞪大眼睛,反手指着自己:“我不懂?难道你这条小小的青蛇又懂吗!” “我……怎么不懂!?”小青气得跺脚,“难道你忘了,这天下间的男人,个个垂涎我的美貌。” 齐霄不屑地眄她一眼:“哈,你说的男人,一定是瞎子吧。” 小青气得呼哧呼哧地喘了半晌气,才指着齐霄道:“你给我等着!我偏要找个如意郎君让你瞧瞧!” 齐霄冷眼看着小青愤愤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喊她。 2 骊山虽比不得蓬莱仙山那般四季如春,却也是风景如画。 云雾缠绕间,骊山老母的居所便掩映其中,虽是隽永秀美,却也自成一副不容人侵犯的巍峨之意。 白夭夭在大殿之中没有寻到她,就又去了山巅,果然见骊山老母玉立其上,俯首望着茫茫云海,知自己来了,也没有回首。白夭夭隐隐从这个背影中看出了怒意与痛心。 之前,白夭夭就用传音符告诉了骊山老母自己的决定,骊山老母却没有与她回话。 白夭夭朝着骊山老母直直跪下,面上有羞愧之色,恭恭敬敬地道:“弟子拜见师父!” 骊山老母始终背对着白夭夭,声音十分清冷地在大殿之中回绕:“你还是回来了。” 白夭夭磕首下去,沉沉道:“弟子不孝。” 骊山老母隐有轻叹,问道:“你都想清楚了?” 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唇,停了一瞬,方毅然决然地道:“弟子心意已决。” “为了一个凡人,你当真心甘情愿舍去千年的修行?” “徒儿有负师父的期望,愧对师父多年来的教诲。” “世间万千大道,你为何执迷不悟,偏要度一条无尽无边的苦海?”骊山老母转过身,秀美慈祥的面容上有着痛惜之色。 白夭夭磕首在地,不敢抬起:“冷凝妖化之事,全都因我而起。唯有舍去一身修行,退去灵珠,方能救她回头。纵苦海无边,徒儿亦不悔不怨。” 骊山老母终是轻叹出声,点破道:“你自愿舍身成仁,化作凡胎。只怕不光是为了冷凝吧?” 白夭夭抬起头,慌张道:“师父!” 骊山老母缓缓摇头:“你终于还是找到他了。” 白夭夭眼中泛出泪光,她颤抖着,再度磕头下去:“终究还是瞒不了师父。” 骊山老母眉头微蹙,感慨万千:“我只问你,真以为舍了修行,做了凡人,便能与他做一对平凡夫妻吗?” 白夭夭咬着唇内嫩肉,凄凄道:“弟子修行千年,只为再看他一眼;如今为了他,愿舍千年修行,恳求师父成全。”说着,便又是盈盈拜倒。 骊山老母轻叹一声,没有再劝,只是掐指计算一番,面容几变,终是了然于心:“白夭夭,你命中注定,当有此劫。为师只能望你好自为之。”说罢,她手指一弹,白夭夭周身便被金光覆盖,金光化入她体内,再从她胸口飘出,凝结成了一颗金丸,被收入净瓶中。 骊山老母将净瓶放入袖中,缓缓道:“我将你通身法力收走,灵珠封印,如今除了本体灵珠能助你变化成蛇之外,与凡人毫无差异。” “多谢师父成全!”白夭夭再度磕下头去。内心却是复杂无比,她既喜悦于如今能和许宣得一世平凡相守,又开心能化掉冷凝身上的妖气,但却觉得自己辜负了师父的教养与苦心……因而不能真心开怀。 骊山老母何尝不懂她心中纠结,停了瞬许后,手一挥,幻化出一把桃木短剑,悬浮在白夭夭面前。 白夭夭不解地抬首看向骊山老母:“师父,这是?” 骊山老母神色严肃又威严:“如若日后反悔,便将此剑插入许宣胸口,你即可拿回法力。” 白夭夭吃惊不已,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请师父收回法器。不管发生何事,我决不会伤害他。” 骊山老母摇头叹息:“此剑不伤性命,只斩情愫。待他忘了你们之间的种种,便是你回归正途的日子。” 白夭夭怔愣片刻,才鼓足勇气,颤声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说,我与紫宣今生注定无法相守?” 骊山老母沉吟道:“天机不可泄露,去吧。” 言毕,骊山老母便施法将她送回了临安府外,白夭夭双手捧着剑,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起身。 过后不多时,便是女儿节。 女儿节是为尚未婚嫁的女子祈福求平安而设,有未嫁女儿的人家,往往会提前几日将祈福的陶偶放置金山寺中,由金山寺住持带领僧人为陶偶开光念经,待到女儿节当晚筹办的王公贵族放飞天灯后,再从金山寺取回家中安放。 而今年的女儿节,主持筹办的王公贵族便正好轮到了赵王府。 小王爷本欲和李公甫计较一下婚礼的事,但听得李公甫提及女儿节筹办之事,便大笑道:“对对对,女儿节上定是会聚集全城的未嫁女儿,自然多的是绝色佳人……最近娘亲经常催促本王的婚事,却又坚决不许我娶冷凝……既是如此,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不如就在这女儿节上挑选本王的王妃吧!李公甫,本王也不计较你昨日跟你那小舅子戏耍本王之事了,你务必带领衙门里将此次女儿节办好,本王要亲自出面主持!” 李公甫面上恭敬应下,背地里却是摇头叹息——老夫人成日里吃斋念佛、与人为善,怎么会有这么好色纨绔不争气的儿子。 而这一头,金山寺中,住持不在,成器、静心和几个小沙弥手拿袈裟、钵盂,追着齐霄满寺跑。 齐霄边跑边慌乱摆手说:“你们别跟着我!走开走开!” 师弟们跑的气喘吁吁,终于将齐霄包围起来,苦口相劝道:“师兄,请以大局为重!” 齐霄有些怒了:“我再说一遍,降妖除魔呢,我行;主持法会,就另请高明!” 成器忙出声道:“师兄此言差矣,住持坐化,永安师叔不在,咱们金山寺内属你辈分最大,这女儿节的法会你不出面,我们几个更是难当大任呀。” 齐霄忙不迭地摇头:“师父离世后,我只是暂住在金山寺,并非是佛门弟子,这住持的袈裟怎能说披就披,师父他老人家远在西天极乐,你们几个就别再气他了。” 静心忙从怀里掏出锃亮的剃刀,颔首道:“师兄你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暂住早晚也是要常住的!” 成器则拿出了戒香,应和道:“师兄,我们动作很快的,你忍着点。剃度吧!” 齐霄亮出了拳头,瞪着众人威胁道:“让开!都给我让开!别逼我翻脸打人啦。 ” 几个师兄弟看看彼此,都不敢阻拦,乖乖地让出了一条路,齐霄轻轻一咳,背着手得意地往前走。 静心嘴一扁,忍不住呜咽道:“可怜我金山寺百年基业,今起就要毁于一旦啊。” 齐霄提供住脚步,回头瞪眼道:“你说什么?” 成器也随着抽泣道:“师兄,实不相瞒。自从您来借住之后,咱们的伙食费涨了三成,香油钱早就入不敷出了。” 静心同他一唱一和,似在比谁哭的更大声一般:“呜呜呜呜,若没有这场法会的收入,只怕,只怕,大家就只能下山去,另谋生路了。” 齐霄额上青筋直跳:“……我吃的,有那么多?” 众师兄弟猛点头。 齐霄脸颊一抽,片刻之后,伸出手来比在胸前,似模似样地道:“咳咳,阿弥陀佛,女儿节法会也算功德一件,既是为山下的百姓祈福,那我便勉为其难吧。” 静心、成器顿时把眼泪一抹,与众小沙弥一道欢呼起来。 惹得齐霄头痛不已。 3 入夜,小青站在山头,望着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若有所思。 突然间,山林间亮起一盏盏灯火,将山林映得灯影幢幢,神秘又妩媚。 小妖们忙拍手欢呼,小鹿指着灯火对小青道:“山君您快看,你要的灯全都点亮了。” 锦鼠也是兴奋不已:“小灰按您的吩咐,精心安排了满山的灯笼,与您要求的不差分毫。” 小青望着满山的灯,不仅不觉欣喜,反而是掩不住的落寞袭面而来。 齐霄说她不懂人世间的情爱,她便念起许宣为白夭夭在桃林间点满花灯,又在西湖上点燃盏盏灯火,白夭夭笑得是那样幸福又开心…… 她想,这或许便是人世间的爱情了吧…… 可如今,她看了相同的场景,为何却毫无感觉…… 小灰跑过来,大声问她:“山君对这漫山遍野的灯笼可还满意?” 小青回过头,捂着空落落的心口摇头:“我一点都不开心,一定是因为你点灯的姿势不对! ” 小灰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冤枉啊山君,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有了灯就有了爱情,小的可是全凭你的吩咐办事……” 小青不耐烦地跺了跺脚,郁闷道:“不管不管,你们几个快点想法子,我输谁都不能输那个齐霄!” 小灰思忖片刻,忽地眼前一亮:“山君,听闻城里过几日要办女儿节,尚未嫁娶的女子都会将亲手制作的陶偶供奉起来,祈求好姻缘。” 小青有些狐疑不解:“求姻缘?” 小鹿也是点头,补充道:“对呀山君,今年据说是由赵王府操办,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女儿节。依小的愚见,山君不妨依样画葫芦,也去山下凑个热闹。” 小青侧头仔细一想,便是露出笑容,点头道:“好!管他是求来的还是抢来的,我都要试试这人间情爱究竟有什么好。”总不能被那个臭齐霄嘲笑。 突然间,锦鼠指着山下大喊:“山君,不好了,那边失火了!” 小青心中一紧,往山下一看,果然一大片山林烧起,忙狠狠给了旁边的小灰头上一下,斥道:“你这个蠢货!” 一行人迅速赶往失火的地方,呛得涕泪直流,终是七手八脚地将火给灭了。而浓浓的烟雾中,竟慢慢走出一人。 小灰吓了一跳,指着那人影说:“谁!谁在那里!” 小青掩住他,冲人影怯怯喊道:“你是哪个山头的,为何这么晚还在本山君的地界游荡!” “咳咳咳……” 来人的咳嗽声让小青觉得异常熟悉,待她走的更近了些,小青擦了擦眼睛,才确认是白夭夭。只见她脸蛋漆黑,身上几处都稍破了,小青不由大惊失色:“小白?怎会是你?” 白夭夭略狼狈地擦去脸颊的灰,苦笑道:“我本想上山来寻你……咳咳,小青啊,为何要放火烧山?可曾想过会殃及山下百姓?” 小青哭丧着脸,上前帮白夭夭整理:“冤枉啊,我本想学许宣给自己寻个乐子,没想到,山风一吹,差点把自己的洞府给烧没了。” 白夭夭无奈地看看四周:“好在火势已被止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 小青见她没有过多责怪,便是嘿嘿一笑:“小青不敢了,不过小白,你平日里来去自如,今天怎会亲自步行上山,还被烧得如此狼狈? ” 白夭夭闻言,尴尬地笑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今晚先借你洞府一住,明日你可否帮我去寻处空宅?” 小青不解,歪了歪头:“你寻空宅干什么?” 白夭夭微微一笑:“你帮我找到再说。” 小青撅了撅嘴:“果然夫唱妇随,你这卖关子的样子,和那许宣倒是越来越像了。罢了罢了,今天一番折腾,大家都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旁边锦鼠、小鹿都是欢欣雀跃,小灰更是喜滋滋地同白夭夭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倒是惹得小青有些吃醋,敲着他头问:“到底谁是你山君!” 白夭夭失笑,此时算是越发明白为何小青喜欢这些小妖,他们内心质朴、纯真,待人更是十足热情真诚。 小青第二日傍晚便已将事情办妥,为白夭夭在郊区寻了处荒宅。 白夭夭同小青一起逛了一圈,十分满意:“僻静安逸,稍作修整倒是一处好地方。” 小青却是嫌弃它太过荒凉:“你要找宅子,小青自然不敢怠慢,但时间仓促,寻的这处实在太过破旧了些。你不会真打算住下吧?” 白夭夭点头:“对呀,有何不妥?” 小青抿着嘴唇摇头:“我只是怪,好端端的,干嘛突然想起要寻一间自己的宅子来住?” 白夭夭环顾荒宅,唇边弯出浅浅笑意:“我既已决定长居此地,自然需要另寻一处居所,总不能一直住在药师宫中叨扰。” 小青“切”了一声,不屑的摊了摊手:“我当什么要紧的事,不就是住的地方嘛。你若不嫌弃,来我的洞府便是,山上那么大,何必委屈自己,住在这种地方。” 白夭夭轻笑出声,拍了她肩膀一下,认真望着她说:“你我既得上天垂怜有缘化作人形,便该好好珍惜做人的机会,山野广阔非久居之地,做人要学会修身养性才是。” 小青听得一脸迷茫:“小白,你说了半天,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白夭夭叹息摇头:“这就说明你修行不够,还未悟出做人的道理。” 小青一叉腰,不服气道:“谁说我不会做人!我今年就要学那些山下的女子,做个陶偶去参加女儿节。难道这还不够?” “女儿节的陶偶是用来求姻缘的信物,听说需供奉在金山寺内,由主持开光祈福,”白夭夭似是有些明白了,无奈笑道,“你这个鬼丫头,不会又准备去金山寺捣乱吧?” “我发誓绝对没有。” “当真?” 小青放下立誓的三根手指,挽住白夭夭的手臂,撒娇道:“小白,我在你心目中难道真的一点信用都没有?” 看到小青,就仿佛看到千年前才幻化成人的自己。白夭夭拿她全无办法,伸出手指宠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 小青娇俏一笑,捂住鼻子,又打趣道:“依我看,不如你也去做一只陶偶,让老天爷保佑你和许宣,嘿嘿嘿……” “小青!”白夭夭佯作微怒,伸手就去挠她痒。 小青笑着跑开。 白夭夭追了一阵,才停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带上了甜蜜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三章 祈求姻缘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次日清晨,小青便悄悄潜入金山寺后山,准备伺机捏个陶偶。 明明想象起来很是简单的事情,但她捏了许久,无论如何看着都不似个人形…… 正专注地忙活,忽感觉到有人拍自己肩膀,小青匆匆回头,只见兜头一张黄符罩来,不由惊叫着跳了起来,这才看清是齐霄在戏弄自己。 齐霄收回那张没写咒法的黄符,背着手哼了一声:“你一个妖怪,几次三番地跑来金山寺,真不怕被收啊。” 小青气道:“关你什么事?” “我既住在这里,难道不该看好自家的后院?别说一只妖,就是一株花、一棵草、一块土,我都是要管的……”齐霄眼尖,见到小青在他说话间匆匆把手藏在背后,他不动声色,眼神落至她裙摆,只见上面几处泥点,便一个闪身,绕开小青,看到了她身后的几个不成形的泥娃娃,不由“噗”一下,嘲笑出声:“这么丑的妖怪,还学人家求姻缘?我知道东边十里外有只蛤蟆精,想来也是你的良配。” 小青又羞又恼,忙将泥娃娃拢在身后,不让他再细看,嘴硬道:“我这是……好学好吧?小白说的,多学做人,才能修行更快!” 齐霄笑意不羁,望着小青的眼神更满是戏弄:“这娃娃倒也像你,一个个七扭八歪的。你这样笨,那里学得来做人?” 小青顿了一下,正要发火,手上的泥娃娃就被齐霄夺走一个,她怔忪之间,齐霄竟已开始认真捏了起来。平时觉得他是个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的莽撞硬汉子,这下才知他手巧,不过几下,泥娃娃顿时竟有了神态,栩栩如生。 小青看着看着,唇角便不由绽出一朵惊喜的笑来:“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手艺。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本山君的神韵在。” 齐霄倒也不谦虚:“我早说了,什么人捏什么样的娃娃。我这般人物,捏出来的,自然不同寻常。” 小青笑眼弯弯地端详着娃娃:“我就当你在夸漂亮好了。” 齐霄也难得的没有反驳,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盯着她看。 小青露出妖媚一面,一仰瓜子小脸,道:“怎么,终于看出我的美貌了?” 齐霄抽了抽唇角,十足严肃地说:“我只是想丑话说在前头,妖怪的偶我们不收,决不会帮你摆在庙里的。” 小青见齐霄一脸鄙夷,怒从心来,批手夺过娃娃:“谁稀罕!臭和尚搞的庙会,我才不会去呢!” 说罢,拿着陶偶就气呼呼地跑开了。 齐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小青这样一生气就跑的样子,他也真的是见惯不惊了。 可当天下午,他带领众师兄弟巡视大殿时,却在各家各户送来的姻缘陶偶中,发现了小青的陶偶,额上瞬时爆出了几根青筋…… 上午是谁说臭和尚搞的庙会不稀罕的…… 妖女口中果然没一句实话…… 面前那陶偶似乎在他面前变成了小青的模样,不仅妖媚笑着,还冲他挑衅般眨了眨眼。 齐霄别开脸,轻哼道:“区区一条青蛇,胆敢在我金山寺内放肆!”不光后山、厢房,现在竟是连大殿也敢来了,就不怕谁念段经让她经脉俱裂、七窍流血! “这个偶捏成这样,实在有碍观瞻,不如就盖住吧。”静心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巾,准备盖在陶偶身上,似是不忍直视。 齐霄瞪起眼睛,张嘴就想劈头盖脑给静心骂去,嘴已经张开,最后却化作一声咳嗽:“盖住就盖住吧……” 齐霄抢过方巾,本准备盖下去,却又忍不住问道:“真的,有那么丑?” 众师弟不明所以,非常坦诚地齐齐点头。 “但是……从工艺上来说,还是有所可取之处的吧?” 众师弟依旧非常坦诚,齐齐摇头。 齐霄愤懑,那是你们没有见到小青捏的好吗!对比之下,他这个明明很好看的好吗!想到今天上午还对小青说什么人捏什么样的娃娃……齐霄就想摔死自己…… 好在有人垫底…… 不对,有蛇妖垫底…… 齐霄心中满满都是血泪,刚将陶偶盖上,背后就传来一声嗤笑。 “齐霄,短短几日不见,你这恩将仇报的本事倒也见长。小青姑娘好歹帮你杀了饕餮,不过一只人偶,她既已放来了,你却还要给人家盖上,实在可笑。” 齐霄一回头,就看到了携冷凝前来的许宣。 对于许宣的质疑,齐霄不屑回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我盖上她的陶偶与宫上何干?” 许宣摇头,啧啧两声:“谁是正,谁是邪,又岂由你一人评定。小青不过想求一段姻缘,你却无故阻拦。依我看来,你才是罪无可恕的那个人。” 齐霄兀自顽固:“佛祖面前,你少跟我扯这些歪理邪说!” 许宣微微扬起唇角:“不听也罢,只是不知少侠欠我的诊金要等到何时呢?” 又来这套…… 齐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的许宣嚼来吃了,嘴硬道:“女儿节的法会结束之后,自当全数奉还。” 许宣闻言,转身冲身边冷凝微笑道:“师妹,你去挑一个位置,将自己的陶偶摆好。齐少侠与咱们药师宫‘交情颇深’,你不必拘束,选一个最好的便是了。” 齐霄见冷凝上前,凑近许宣,悄声说:“你师妹没事吧?好好的婚事,说没就没了。” 许宣毫不介怀地摆了摆手:“不过是为了应付赵瑜罢了。冷凝知达理,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她不会放在心上。” 齐霄“哼”了一声:“我要是她,肯定恨你一辈子。” 许宣鄙夷地看着他:“不敢当不敢当,谁要有你这么个师妹,可真是无福消受。” 冷凝摆完陶偶回身,望着许宣,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齐霄此时却发现许宣手中还捧着一个陶偶,便冷声讽刺道:“哼哼,宫上来金山寺难道也是为了求姻缘?你自己的陶偶我可不敢收,女儿节是专为姑娘家准备的。” 许宣“呵呵”一笑:“谁说这陶偶是我自己的?” 齐霄挠了挠头:“不是你的,那你捧着干嘛?” 许宣高傲地撇了他一眼:“我劝少侠早些剃度为妙,说不定佛光普照之下,你的智慧尚有一线生机。” 齐霄怒了:“我在金山寺修行是为了磨练自己,你懂什么!” 许宣懒得再搭理他,转过身,对着门口的光影温柔一笑:“白姑娘,今年既然是齐霄暂代主持之位,那这陶偶不摆也罢。咱们另寻一处灵验的地方去吧。” 白夭夭缓缓走至许宣身边,抬头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许宣亲昵地替白夭夭理好方才一路走来有些乱了的鬓发。 “大殿之上,你们还是注意点啊。”齐霄在旁边发出重重的几声咳嗽,白夭夭略觉羞涩,稍稍避开了些,却正好撞入冷凝愤恨压抑的眼神。 白夭夭微微皱眉,对冷凝低声道:“冷姑娘,有些话,我想对你单独聊一聊。” 冷凝状似天真地一笑:“真是巧了,冷凝也有一些话,迫不及待,想与白姑娘聊一聊……”说罢,便亲切地挽起白夭夭的手走出大殿。 “哎哟,新欢旧爱处的挺好的呀!”齐霄没忍住讽道。 许宣望着二人背影,清风朗月般的面容上浮现丝丝担忧,任齐霄如何戏谑打趣,都是没有理。 2 金山寺观音殿前的上香处,冷凝望着白夭夭冷哼道:“白姑娘果真不似凡人,离了药师宫不过几日,已有了一处自己的大宅。手段果然了得。” 白夭夭稍稍蹙眉,坦然说:“既然冷姑娘不欢迎我,我继续待在宫中也不恰当,这样咱俩至少心里都能舒坦。” “师兄他亲手为你做了陶偶,又特意陪你来金山寺祈福。倒是步步都在你的算计中,那处宅子是否将来另有用途?”冷凝一边冷声说着,一边敏锐地发现白夭夭与往日不尽相同,这几步走来,她竟是有些微微喘气…… 白夭夭却不知冷凝生疑,还在想着要与冷凝好好相处,和声细语地劝道:“我知道你还在为昔日的事耿耿于怀。你是许宣的师妹,我不想处处与你针锋相对,让他为难。过去的一笔勾销,未来我们和平相处,可好?” 冷凝噙着一抹阴森笑容,背转身去拿起线香,缓声说道:“白姑娘既然有心,那冷凝也绝非不通情理的人,不如咱们一同请香,在观音大士面前化干戈为玉帛。” 白夭夭见她如此说,露出释然笑容,上前接过线香,点燃后,插入香炉,并肩而立的冷凝却故意将手中燃烧的长香插歪,长香瞬时倒在白夭夭手上,烫的白夭夭痛呼一声,赶紧缩手往后一闪,可衣裙更是被冷凝踩住,白夭夭便如此立身不稳,踉跄摔倒。 冷凝俯视着她,唇边是玩味笑意,假惺惺地道:“白姑娘,你怎会如此不小心。好在你是修仙之人,有法术在身,这点小伤应该不碍事吧?” 白夭夭捂着手,心内轻叹,原来凡人竟是如此脆弱……同时也明白冷凝是存心试探为难。缓缓站起身来,她低头整理衣裙,轻声说道:“你猜得不错,我现在已无任何法力,与凡人无异。” 冷凝邪魅地笑了几声:“哎哟,这可不妙,莫不是白姑娘遭遇了什么祸事,竟得上天如此惩罚,或许,是老天开了眼?” 白夭夭摇头,望着冷凝的眼中有着心冷:“你错了,我是自愿卸去法力,化作凡胎。” 冷凝停下笑容,目光森寒地看向白夭夭,挑衅般问:“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和师兄长相厮守!?” 白夭夭再复冷冷摇头,心里已深知与冷凝的关系不可修补:“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救你。如今我体内的灵珠已经封印,便再无须担心你妖化一事,更不用再对你有任何愧疚之心!” 冷凝不禁冷笑连连,配上眼中的讽刺,竟是状似疯癫:“白夭夭,枉你修行千年,竟将事情想得如此简单。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何止这一桩!现在观音大士面前,我冷凝愿对天起誓,今生无论用什么手段,你从我身边夺去的,我会不择手段的夺回来!” 狠声说完,冷凝便调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金山寺门。 白夭夭不禁望着她背影唤道:“冷凝!”方才虽然对冷凝那样说了,可眼见冷凝变得如此偏激,她内心怎能没有惭愧与内疚…… 身后线香继续燃烧,升腾起烟雾袅袅,白夭夭空站了片刻,许宣已经忍不住担忧地从大雄宝殿下来,见只有她一人,心下明白,也不多问,只上前执起她的手,道:“我们回家。” 白夭夭侧眸,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 许宣却一眼瞥见了她手上的烧伤痕迹:“你方才烫伤了?” 白夭夭匆匆掩饰:“哦……刚才进香时不小心烫的,过几天就好了,你放心,一点都不疼。” 许宣不免狐疑地看着她:“昔日药师宫中的地火都不曾伤你分毫,怎会轻易被香火所伤,你有事瞒着我?” 白夭夭不敢直视许宣,只将手掩在袖中,匆匆往前走,却被许宣伸手拉住,白夭夭顿时心慌异常,道:“一点小事,你这个样子倒显得我娇贵,我自幼修行,水里来火里去,受过大小不计其数的伤!” 许宣掰着她肩,逼迫得她站在自己面前直直仰视着自己,他冷眼望着她,问道:“心虚了?你没发现吗?只要你一心虚,就会话多,而且句句不着边际。” 白夭夭愕然,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有……有吗?” 许宣没有再说话,只一路牵着她,行到了西湖边上的雷峰塔,才对尚且忐忑不安的白夭夭道:“我给你另寻了一处好地方放陶偶。” 白夭夭望向旁边的雷峰塔,有些莫名地问:“要将陶偶放在雷峰塔下?” 许宣皱眉,轻刮了白夭夭小巧鼻头一下:“以后别跟齐霄太接近,他成天想着捉妖,老想将妖关在雷峰塔下,你怎么也惦念上了?又不是妖,为何要放在雷峰塔下?” 白夭夭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头,应和道:“的确是。” 许宣不再言语,只盯着白夭夭看,望得她更加心慌。他伸手,再度执起她手,凝着那伤处细细察看:“夭夭,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究竟怎么了?” 白夭夭胆怯地别开目光,低声说:“我不明白你在问什么。” 许宣伸手往白夭夭额头一抹,轻叹道:“刚刚一路走来,你竟是流了不少汗,以前腾云驾雾都难不倒你,而就算是步行,上次我尾随你从药师宫一路走到西湖,你也是毫无反应……”许宣抬起白夭夭的脸,直直望入她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夭夭,给我个解释!” 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唇内嫩肉,犹自想要掩饰:“在凡间,总不好成天使用法力,我要入境随俗,对吧?” 许宣松开她,微微一笑:“你昨天搬了新家,邀请我去造访,小青留我吃饭,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生火的吗?” 白夭夭回忆起自己昨天差点把房子点燃的情景,脸由红变紫。 “你的伤,你的体力,你笨拙的生火和做饭……这种种迹象,若我还没发现,是不是也太过迟钝了?”许宣眉头紧皱,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现在跟凡人无异,你修练了千年的法力呢?” “我……”白夭夭知道自己再掩饰不过去了,嗫嚅半晌后,方坦然道,“我只是,舍弃了!” 许宣浑身一震,惊到极处:“舍弃!?” 白夭夭颔首,笑意清甜:“从此我就是凡人了,这两日我才知道,原来生活中处处不易。不过,我可以学,学着如何做一个凡人,学着如何与你……相伴终身……”说着说着,便又已赧然。 许宣叹了一口气,复又握起她手,唏嘘道:“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委屈自己。你根本无需为我做任何改变,我喜欢的人就是原原本本的你。” 白夭夭说出了口也是轻松,此时洒脱笑道:“此事反正已成定局了,只是少了法术,或许会有不便……” 许宣觑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可我看你有法术在身的时候,也不见得让人省心。” 白夭夭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许宣见她笑的毫无芥蒂,也是无奈却又宠溺,他微弯唇角,拉着她,走到旁边一棵小树前,对她道:“将陶偶放在这儿。” 白夭夭弯腰将手中陶偶放下,又仔细看了看小树苗:“这是桃树?” 许宣颔首:“这是我昨日亲手为你种下的桃树,依我看将陶偶供奉于此处,远比留在金山寺要有意义。” 白夭夭眸中闪过惊喜的光:“你亲手栽种的?” 许宣捏了捏她乖巧的耳垂,笑得宠纵:“以后,我年年都会为你种下一棵桃树。待到咱们白发满头,儿孙满堂的时候,这陶偶还守在这里,同漫山的桃花一道,见证你我这一生相伴。所以这也是你这一生唯一的一个陶偶,你再也不需要陶偶求姻缘,就让她在此替你消灾,年年月月,护你一世平安。” 白夭夭听得眼眶一红,哑声喃喃道:“我舍千年法力,若能换一世相守,夫复何求。” 许宣也是听得感慨,伸手,将白夭夭紧紧拥进了怀中。 3 三日之后,金山寺大殿。 小青坐在摆放娃娃的地方,两条纤细小腿在案台下自由地摆来摆去,头上顶着齐霄盖娃娃的那块方巾,嘟着唇轻轻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曲调,竟是十足的悠闲自在。眼见怒气冲冲跑进来的齐霄,小青坏笑着说:“主持,别来无恙呀?” 齐霄看到她那两条不住摆动小腿,再想到刚刚羞红着脸跑去找他的小沙弥,心头怒火更盛,瞪着她道;“金山寺内岂容你放肆,不许胡闹,听话下来!” 小青不满地撅唇:“胡闹的是你,骗我来送香油钱,可我的娃娃,怎么会被盖上个破布?” 原来三日前,众师弟告知齐霄,寺里米缸里连一粒米都不剩了,齐霄便想着去寻小青要香油钱,哄她说,必须要为佛祖添些香油,祈愿才能送达。小青呆呆傻傻地信了,又被齐霄叮嘱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拿了好几件洞中的宝物托小灰去卖掉换了银钱,可这眼巴巴送上来,却发现齐霄竟然把她的陶偶给盖了起来。 齐霄被她拆穿,便有些恼羞成怒:“休要胡说,再敢造次,我便立刻收了你!” 小青神气一笑:“收呀!我人就在这儿,你想收,本山君啊,等、着、你!”小青扯过头上方巾,一吹,那方巾便落在了齐霄的头上。 齐霄慌忙一把扯下,气急败坏地瞪着小青。 小青从案台上一跃而下,嘟着嘴望向齐霄,啧啧几声:“没想到你也是那般庸俗的人,竟为了钱财,连我都骗。” “不就是一个陶偶吗?好,我现在便给你摆上去,摆在佛祖脚底下,日日受供奉可好?” 齐霄抢过那陶偶,说得竟是有些赌气意味,小青便不再与他玩笑,低声说:“我本来也不是为这事来寻你的。” 齐霄没听清她的话,浓眉一皱:“你还想怎么样?” “我……”小青欲言又止好几番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齐霄,你说这情和爱,到底是何物?为什么有人为了它,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千年的法力来守护?” “哈哈哈哈,”齐霄听了,仰天大笑,“世人俗不可耐,为红尘所困,我除妖无数,早已看破世情,七情六欲当真害人不浅啊。” 小青柳眉蹙紧,似懂非懂地说:“你的意思是,小白被七情六欲所害?” 齐霄重重点头,却忽觉不对,睁大眼睛问小青道:“你说什么,难道白姑娘为了许宣,打算舍弃一身修行?” 小青长长地叹了声:“不是‘打算’,而是木已成舟。小白现在半点法力都没有,彻底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齐霄哀叹连连,痛心不已:“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偏要当个凡人,白姑娘到底哪里没想通?更何况是为了许宣,太不值得了。” 小青听得神色怔忪,心内纠结,小白为了许宣,枯等千年,如今竟又为了他舍去了最重要的法力,封印了灵珠……若情爱真是如此磨人,害人匪浅,那她还要不要呢? 微微侧眸,看向齐霄手中那只陶偶,而后不知怎地,就顺着齐霄修长的手指一路看上去,到他坚毅阳刚的下颔,到他惯是说出不屑言语的菱形嘴唇,到他的剑眉星目…… 小青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像被烫了一样,移开了目光,只觉这殿中再待不下去,嘟哝一句:“我去找小白了。”就急急忙忙窜走了。 “整天神经兮兮的,怕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蛇妖吧……”齐霄有些莫名其妙,望着自己手里的陶偶,“那我给不给你摆上啊?” 这样不屑地说了,却“随手”便放在了案台上最显眼的位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四章 赵瑜遇害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金山寺附近的露天会场,小王爷正摇着扇子,对工人们指手画脚:“今年的女儿节,务必要比以往隆重热闹,我赵王府的面子若是折了,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 仆人们忙齐声应道:“小的明白了。” 小王爷指点道:“彩灯不够,再添一百盏!明日便是女儿节,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仆人们忙又是一阵往来穿梭,不住忙活。 “王爷,小心啊!”只见一架子突然倒下,小王爷虽经提醒也来不及躲避,一道身影蓦地从旁窜出,将小王爷带到了安全地带。 众人皆是惊魂未定,涌过前来:“小王爷!” 小王爷回过神,眨了眨眼睛,发现救自己的人竟是冷凝,不由惊喜异常:“冷凝,你,怎会在此?” “瑜郎,你没事便好……”冷凝羞涩低头,又叮嘱道,“你一人在外,该多加小心才是。若不是我一直担心你,一路跟随来到此处,只怕那栅栏砸下来,你根本来不及闪避……” “什么,你说一直跟着我?”小王爷上前一步握住冷凝的手,喜不自胜,“难道你对本王……” 不待他说完,冷凝神色便是一变,甩开他的手,冲入林间。 小王爷急声呼唤:“冷凝!冷凝你怎么了?你别走啊!” 而真的冷凝,因恰好到金山寺来添香油钱,将这一幕完全收入眼中,不由得顺着奔逃而去的人影,追了上去。 只见红芯捂着脸跌坐在地,自责道:“都怪我法力浅薄,好不容易能见到他,却在关键时刻露出马脚……” 冷凝不由斥道:“阴魂不散,跟着小王爷,果然是你。”说着,便蹲下身,拉开了红芯的手,看着她毁容的脸,露出阴狠的笑容。 红芯无比惊恐地望着她:“你,你怎会在金山寺?” 冷凝笑意更深:“怎么?你一个小妖能来,我却来不得?” 红芯脸色灰败:“你想做什么?” 冷凝站起身,冷嘲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化作我的模样,在小王爷面前出现。如此一来,岂不是又将我推入悬崖,万劫不复!” 红芯泫然欲泣,接连摇头:“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是见他有危险,一时情急之下……我法力微薄,你方才也见到了,根本无法一直维持外貌……” 林外忽然传来小王爷的声音:“冷凝,冷凝你在何处?为何要躲着我?冷凝!” 红芯大惊:“啊!他来了!求你放我走吧,我不会再出现了,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想走?你与我去见小王爷,当着他的面,将事情解释清楚再说。”说着,冷凝就拉起她手,准备往外走。 红芯拼命摇头:“不,不,我求求你,千万别让他看见我这幅模样。” 冷凝望着她,心里悄然生出一计来,于是缓下声音:“好,你这般痴情,我倒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今日之事,我可以帮你,但日后,若我因今日之举而遇险,你可得帮我告诉我师兄或者白姑娘,让他们来救我。” 听着小王爷的声音越来越近,红芯仓皇点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冷凝勾起满意的笑容,松开手,眼见红芯忙不迭地钻入林中躲藏,她却作出神色凄苦的模样朝着小王爷走去:“瑜郎可是在找民女?” 小王爷握住她手:“凝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些日子知道你并未嫁给许宣,我对你的思念便是与日俱增,没来找你并非我始乱终弃,而是我娘亲不知为何阻拦我俩婚事。你放心,明日女儿节我便当众宣布择你为王妃,再带你去见我娘亲,她之前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见了你之后必定会喜欢你,便会同意我俩的亲事了……” 冷凝却是掩面低泣:“瑜郎,我那日在药师宫假意拒绝你,也是想试探你是否真心……可不料,不仅我师兄因着婚约在前,从中作梗,而今老夫人也出面反对我二人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二人是断断不能在一起了,我方才逃走,也是此故……纵然我再心喜瑜郎,也终究难抗天命,自此之后,只愿默默守护瑜郎,看瑜郎得娶娇妻,儿孙绕膝,才算心安……”抽噎着说罢,冷凝便挣脱小王爷的手,转身跑走了。 赵瑜被她一番情深意重的话说的触动情肠,竟是动了三分真情,喃喃道:“冷凝,你放心,今生本王非你不娶……”在风中枯立许久后,他才神色黯然地转身回去了。 红芯心中凄苦,但以为冷凝此举既保全了自己,也顾惜了她,因而虽然伤了小王爷的心,红芯也没什么好责怪冷凝的……只能怪自己容貌被毁,不能用真面目示人……手抚上面颊,红芯垂眸思索片刻,终是再度远远尾随着赵瑜去了。 2 女儿节的夜晚,由城中到金山寺的沿路,都被装饰的五光十色,在灯光映照之下,每家的女孩儿都装扮得十分美丽,面容虔诚地往着金山寺行进。 小青虽觉自己美貌傲然于众人,也是对这人间盛景看的颇有兴致,对白夭夭道:“小白,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难道这就是女为悦己者容?” 白夭夭毕竟与人世间纠葛更深,神色也就更淡定许多:“寻寻觅觅一段美满的姻缘,可不是简单的事。” 小青俏皮地点头:“如此看来,好姻缘真的很重要,有了好夫婿就会开心,对不对?” 白夭夭稍稍蹙眉望向她,又是忍俊不禁:“你呀,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青嘻嘻笑了,妙目一转,故意转移话题说:“对了,许宣他今天为何不愿陪你?” 白夭夭想起那冷漠自大的人,便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哎,他说看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不如留在药师宫誊写稿。” “哼,真无趣!”小青撅了撅嘴,又忽然指着空中道,“姐姐,快看!” 人群也随之一阵欢呼,只见盏盏天灯随风而起,将夜空照的宛如白昼,让人间变得犹如银河,伸手可摘星辰。 所有人都抬头凝望这盛世美景,却突然间,有戴着面纱的红衣女子神色匆匆地自人潮涌动中逆行而来,白夭夭敏锐,一眼望见,便不由紧张唤道:“红芯?” 红芯拉住她手,手心里全是冷汗,慌张不已地道:“白姐姐,方才……我最近一直尾随小王爷……方才见他于金山寺遇到了冷凝姑娘,对她纠缠不息,似是决意要当众宣布娶她为王妃……都怪我,都怪我借她的脸……白姐姐,求你阻拦此事!冷凝姑娘不愿嫁给小王爷,我也真的不能没有瑜郎……” 白夭夭一听,忙推开红芯,对小青说:“我去金山寺,你去找许宣,要他赶紧前来。有什么事便用传音符联系!速去!” 小青郑重点头,二人便是分头行动。红芯泪盈于睫,跺了跺脚,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最终还是选择去金山寺,纵是再怕被许宣他们责怪,只要远远的得知一切安好便可以了…… 金山寺大殿外满满全是人,齐霄正在主持仪式,女孩们在大殿广场上,手中皆提着祈福的琉璃灯,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将金山寺照得犹如仙境。 齐霄大喊:“敲钟!” 古老苍远的钟声回荡于山间,和着女孩儿们的嬉笑声,倒真是一番别致景象。 白夭夭急切地穿梭在人群中,李公甫一眼望见,便热情地挥手打招呼:“白姑娘!” 白夭夭没有听见,匆匆走过,旁边几个捕快见了便是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白姑娘怎么如此匆忙?”“连咱们李捕头的面子都不给。” 李公甫回头一看,疑惑道:“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们跟着小王爷?” 一小捕快挠了挠头,为难道:“小王爷不让我们跟着。” 李公甫顿时急了:“那可是咱们的小祖宗,出了事怎么办,还不快去找!” 众捕快赶紧点头,散开。 白夭夭步伐太急,一不小心便碰碎了一位女孩的琉璃灯,小姑娘掩面哭泣起来,白夭夭连忙道歉,这倒是引得齐霄走了下来,唤道:“白姑娘,你也来了吗?” 白夭夭抬头看向他,十分心急地敲着手道:“你可曾见到小王爷?” 齐霄以为白夭夭对小王爷有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来得不巧,方才小王爷点了六百盏天灯,比起往年更为壮观。不少女子争先恐后要做他的妃子。” 白夭夭神情一凛:“天灯是从殿前广场放飞,可我一路走过来,并未见到他的踪影,你可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齐霄侧头思考了下:“他好像遇到了什么熟人,同那人一道往供奉陶偶的大殿方向去了,我顾着主持法会,有些紧张,就只瞥了一眼,远远的也没看真切是谁……” 白夭夭心道不好:“那便是冷凝!” “什么?”齐霄跺足道,“那我们快去救她呀!” 白夭夭伸手阻住他:“我已派小青去找许宣……这样,你尽量拖延时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大殿。为了冷凝的名节着想,此事务必低调,我先过去探探情况。” 齐霄连忙点头应下,见白夭夭匆匆而去的背影,对着夜空放出了一张传音符。 许宣正在药师宫的丹药房誊写药经,小青一脚将门踹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吼道:“许宣,火烧屁股了,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许宣神色倒是淡定:“我对女儿节法会没有任何兴趣,就算小白亲自来求我,我也不会去的。” 小青伸手就来拉他:“十万火急,谁有功夫找你看法会,快,快跟我走!” 许宣想把手挣脱出来,漠然道:“你这种小伎俩,骗骗齐霄也就罢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小青气得想扇他两巴掌:“骗你个大头鬼!冷凝出事了,小白让我找你,快跟我去金山寺!” “冷凝?”许宣急忙起身,正好这时传音符到了,小青接住符纸,两指一夹,符纸燃烧,齐霄的声音传来:“白姑娘已赶往大殿寻找冷凝的下落,你找到许宣后,立刻前来会合。” 许宣神色也紧张起来:“冷凝到底出了何事?” “她被小王爷抓走了!我来不及解释,你还是跟我一起飞过去吧!”说罢便抓起许宣,飞身消失。 夜空中传来许宣凄厉的喊叫:“啊!又来这一套!” 白夭夭摸索着进入大殿,发现其中漆黑一片,心中更觉不妙——供奉陶偶的大殿怎会如此暗,定是冷凝出了事…… 正在此时,她听见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便不由关切地问:“冷凝,是你吗?你在哪里,伤了吗?” 冷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虽是哭腔,却逐渐透出冷厉与嗜杀:“白姑娘,你终于来了。我担心你不来,如果不来,我该怎么办……” 话音一落,黑暗中蓦然亮起一双绿色的眼睛。 白夭夭大惊失色:“你怎会还有妖性?” 低低的啜泣声渐成沉沉笑声,冷凝笑的妖媚:“呵,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白夭夭不敢置信:“我分明已经封印灵珠,为何你体内的妖气还没有散去?” “太晚了……”冷凝冷笑着说道,“就算你成了普通人,也改变不了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那妖性从我心底蔓延,因为恨你,所以我成了妖,跟妳一样的妖!” 白夭夭缓缓摇头:“我们当妖的修炼成人形要数百年,而你却短短时间内成了妖。你明明可以……” 冷凝不屑地轻嗤一声:“你是个妖,却能得到爱情,我是个人,却输给了你,若我成了妖,能不能与你一较高下?” 冷凝一边说着,一边逼近白夭夭,白夭夭顺着她逼过来的方向不断后退,直到脚跟踢到了什么重物,绊了一跤,手上沾了一手黏乎乎的液体,不由微微一抖:“血?” 冷凝轻笑一声,弹了弹手指,周边的烛火霎时全部亮起,众多陶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白夭夭。 白夭夭回头,只见身后流淌了一地的血,而倒在血泊中的竟是小王爷! 白夭夭不由愤怒地瞪向冷凝:“你……杀了小王爷!冷凝,你为何要下此毒手?!即使你成了妖,也不该杀人!” 冷凝毫不在乎地看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手指:“我曾说过,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你付出代价。” 白夭夭颤抖着摇头:“冷凝,这个代价是一条人命,你竟然杀了人。” “他该死!”冷凝一甩手,眼神如飞刀般射向白夭夭,“三番两次为难药师宫,若不是他,师兄不会察觉对你的爱,不会与你在一起!是他,是他将师兄推向了你!这么个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白夭夭长长地闭眸,唇边倒染上了三分苦笑:“红芯来求救,也不过是你引我来的计划吧……” 冷凝掩唇而笑:“当然,我说了要‘你’付出代价……算算时候,师兄他也该到了吧。” 3 到得大殿门前,小青将许宣放下,后者险些没有站稳……晃悠了好几下才气喘吁吁颤着声音道:“你们个个都会飞,看来我也该学点法术防身才是。” 这时齐霄匆匆赶来,小青一见到他,柳眉一竖,怒道:“你怎么一个人从外面来了,小白呢?” “白姑娘应该在大殿内,”齐霄压低声音指了指大殿,又透过窗纸试图往里张望,“怪,怎会没有动静?” 小青更是怒火汹涌,跳脚道:“什么,你让她自己进去了!难道你不知道她法力全失,你为什么不陪着她?” 齐霄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白姑娘说此事关系到冷大小姐名节,务必低调处理。” “那也得赶紧打开大门!”许宣想起前几日白夭夭和冷凝的争执,神色无比凝重。 就在此时,忽闻殿内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众人神色一凛,许宣赶紧大步上前推开了大门:“夭夭!冷凝!” 只见大殿内,白夭夭倒落在陶偶之中,白色衣衫上面已是浸满鲜血,而冷凝则缩于一旁,满脸泪痕,望向许宣颤抖道:“师兄,白姑娘杀了小王爷!” 众人看向血泊里的小王爷,只见他圆睁着一双眼,胸前浸染开一圈血渍,神情骇然,早已气绝。 白夭夭正要开口解释,不想许宣抢先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冷凝,低头望着她关切地问:“可受伤了?” 白夭夭张开了一半的唇微颤着闭上了,眸底深处现出浓浓的绝望。 冷凝故意依偎在许宣怀里,摇头道:“师兄,幸好你来了,这件事不能怪白姑娘,她都是为了保护我……” 许宣回眸,看向小王爷的尸身,神情逐渐变冷,他眯了眯凤眸,伸手抚上了冷凝的发梢,状似安慰。 白夭夭无声地喃喃:“不是我……不是……” 原本法会结束,所有女孩儿都要进入大殿,拿回自己所供奉的玩偶,是齐霄一直在外借口良辰未到而拖延,此刻,见大殿之门打开,女孩儿们纷纷从殿前大门口一涌而上,当先冲进来的几位姑娘的笑颜顿时僵死在脸上……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杀人了!” “血!血!” 愣在殿门口的齐霄高举起手来喝道:“站在原地,谁都不许动!”又望了眼白夭夭,为难道:“白姑娘,这……” 本来视线被齐霄背影挡了个干净的小青回过神来,掀开人群往里冲,环住失魂落魄望向许宣的白夭夭,低声安抚:“小白……没事的……小白……” 没多久,李公甫带着衙役闯进来,见到这一幕皆是吓傻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许宣搂着冷凝站起,小青则上前挡在白夭夭面前,一副谁敢伤她就要与谁拼命的姿态。 冷凝抱紧许宣,轻叹道:“白姑娘,好生糊涂……” 李公甫终于回过神来,问三人:“你们三人同在案发现场,有谁看清了凶徒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夭夭泪眼朦胧地看向揽着冷凝的许宣,痴痴地摇头:“你不信我吗?为什么不听我说一句话……” 许宣断掉她的话,上前一步,对李公甫冷冷说道:“凶手就在你面前。” 李公甫惊问:“是谁!” “是我。” “许宣!”李公甫惊得下巴掉了一半,“这话可不能乱说!” 冷凝也是愕然,赶紧拉他衣袖:“师兄,明明是……” 许宣再度冷声打断:“赵瑜欲行不轨之事,我为了救师妹,出手误杀了他。劳烦捕头!” 李公甫面现哀痛与纠结,冷凝手指蜷紧,在掌心掐出道道白印,大殿中其余众人皆是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白夭夭正欲开口,却被许宣一个眼神制止,他将冷凝抓住自己的手一寸寸掰开,一手挟住李公甫,便向殿外大步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五章 以命报恩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王爷之死,自然引起全城骚动。 县老爷得知后连夜升堂提讯,巡抚大人也连夜赶到了府衙,亲自主审此案。 升堂前,李公甫想为许宣向县太爷求情:“他虽认罪,但在案发现场并未找到任何凶器,我觉得此事蹊跷,还需推敲……” 县太爷却是接连摇头:“糊涂啊你,此乃诛九族的大罪,既已有人认罪,那还不速速升堂,快随我去拜见巡抚大人。” 李公甫急了,拉了拉县太爷的袖子:“可是许宣未必见得就是真凶……” 县太爷义正辞严地甩开他:“你懂什么?此事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别说是乌纱帽,就连咱们的脑袋都难保。快快快,去把人押上来!” 李公甫迟疑着不去:“属下觉得还是不妥……” 县太爷怒视着李公甫,桌子一拍,恐吓道:“你若不去,立马卸下你捕头一职。” 李公甫这才没有办法,唉声叹气地去提人去了。 齐霄作为法会的主持,随同许宣被一起提上了堂,等候升堂的时候,齐霄笑声对许宣道:“你到的时候,小王爷分明已经死了,为何要说谎?” 许宣同样压低声音冷冷道:“等会堂上问话,我来回答。你只管点头附和。” 齐霄剑眉一扬:“你打算包庇凶手?!” 许宣面色淡淡:“我说过,人是我杀的。” “不行!大家心知肚明,人不是你杀的!不管你想要包庇谁,我都不会帮你说谎的!” “吵什么!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齐霄与许宣大声争辩,却被旁边站着的衙役训斥了,他梗了一梗,又靠近许宣:“小王爷被杀的时候,分明只有你师妹和白姑娘在场……你莫非……” 许宣掐掉他的话:“你看错了,我早了你一步,那一瞬间,能发生太多事情了。” 齐霄不由不耐烦地冷笑:“你当我是瞎子?事关生死,一桩明摆着的顶罪案,还想让我配合你?” 许宣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当然不是瞎子,但我能让你当哑巴。” 齐霄不屑地哼了声:“你连武功都不会,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许宣唇边笑容扩大,猝不及防便是一根金针插入齐霄哑穴。 齐霄顿时发不出声音,面容狰狞地张着嘴望着许宣,许宣回给了他一个极其完美的微笑。 就在这时,县太爷跟在巡抚身后急急赶来。 衙役们齐敲手中水火棍,唤道:“升堂……威武……” 许宣便不再搭理齐霄了,而齐霄捂住喉咙,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能发出一个声音,反而因为肢体语言太过夸张,没多时就被赶出了公堂。 而此时衙门外,许姣容也是对李公甫怒骂不休,全靠冷凝和白夭夭拦住,才没有冲进衙门内去找李公甫算账。 “哎哟要命了,我真是遇人不淑啊,他居然亲手把自己的小舅子送进衙门了!我的命好苦啊!这可是杀人的罪名呀……”说着说着,许姣容便抽噎起来。 冷凝忙握住许姣容的手道,柔柔弱弱地劝道:“姐姐,你别怪姐夫了,他动手总好过其他人,至少没有镣铐相加……何况我相信师兄,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小青听到此,不由翻了个白眼,呸道:“贼喊抓贼,真不要脸!” “小青!”白夭夭忙喝止住她。 小青毫不介意,反是挺直了腰杆:“我说的是事实,怕什么?” 许姣容望向白夭夭,忽然意识到什么般,满是戒备地问:“白姑娘,我问你,当时你也在场,可曾亲眼看见何人行凶?” 白夭夭看向冷凝,淡淡说:“我并未看见真凶出手,只是当时大殿中非我一人,还有冷凝姑娘!” 许姣容咬着嘴唇摇头:“我弟弟一生行医救人,好端端的怎会成了杀人凶手。除非他是有心替人顶罪。” 白夭夭冷冷回道:“不错。” 许姣容证实心中猜想,颤抖着指向她:“难道他是为了你?” “我说过大殿之中,除了我还有冷凝……”白夭夭依旧望着面色镇定的冷凝,心里想看她能演到何时。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姣容面带怒气,满是斥责与怀疑。 小青“哼”了一声:“许大姐,你该问问你身边的冷大小姐,小白为了救她才会闯进大殿,谁知道那个倒霉的赵瑜是不是她杀的!” 冷凝镇定地打断:“白姑娘,你何必假惺惺地误导大家。我与你一样,都是事发之后才进了大殿。虽然不知真凶是谁。可若有机会,我甘愿为师兄承担一切罪名,总好过有些人,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她悠悠眼风不屑地飘向小青,激的小青扬起手来就是要朝她冲过去,白夭夭赶紧拦住。 许姣容则将冷凝护在身后,怒问:“你们想干什么!” 白夭夭低声劝气的粉脸通红的小青:“眼下找出真凶,还许宣一个清白才是正事。” “可是,她……”小青依旧愤怒不已,李公甫此时匆匆从衙门中跑出,顺利转移了矛盾的焦点。 “你这个死鬼!我今天跟你拼了!” 许姣容一挽袖子就准备冲上去开打,李公甫却抓住她手臂,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别闹了,巡抚大人已下了判决。” 许姣容忙问道:“结果如何?” 李公甫长叹了声气:“三天后……处斩……” 众人皆是一震,许姣容颤抖着瘫往地上,李公甫赶紧将她扶住。 “姐夫,我们先回去,我替姐姐看看!”冷凝面现焦急,围了过去。 李公甫点头,将许姣容打横抱起,与冷凝一同往家赶。冷凝走之前,给了泪盈于睫的白夭夭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白夭夭一时竟觉毫无办法。 此时齐霄垂头搭脸地从衙门走出来,小青赶快迎上前,怨怪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判了呢!你方才在公堂上,怎么不替许宣解释呢?真是枉费我们的信任!” 她一连串问题跟连珠炮似的,齐霄“啊”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急得抓着头上蹿下跳。 小青更急,怒骂道:“你哑巴了啊!” 齐霄却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小青愣了一瞬,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你真哑巴了?我明白了,肯定是许宣做的,真是大快妖心。” 齐霄“哼”了一声,便在衙门外愤懑地坐了下来。方才被众衙役用水火棍压着,倒是弄得腰酸背痛……暗骂许宣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白夭夭抬首,遥望着衙门,喃喃道:“他这么做,便说明已经铁了心,要顶下杀人的罪名。” “哦哦哦,我知道了!”小青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冲白夭夭道,“他是听信了冷凝那个妖女的一面之词,觉得杀人的是小白你,所以才会这么做!他这么做,是因为爱你吗?” 白夭夭垂眸,哀戚道:“若是如此,便是他不信我,他心中认定了我是杀人凶手……他却不知他这样做,我会有多伤心吗……我既不愿他不信我,更不愿他为了我付出生命……” “爱情果然麻烦,猜来猜去的,还动不动就要为对方送了命……”小青不解地皱眉,看白夭夭满脸伤痛,便又关切地问,“小白,我们要救许宣吗?” “自然,我必须要证明自己清白,也决不允许他为任何人顶罪……”白夭夭朦胧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小青,你说红芯会不会知道什么?” 小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毕竟红芯对小王爷用情至深,肯定不会和冷凝共谋杀了小王爷的。” “也对,是我想岔了……她若知道冷凝要做什么,是定然不会离开小王爷身边的……”白夭夭面上晃过一丝焦急,又渐渐变成坚决,“眼下,只有验尸了!” 白夭夭此话一出,小青和齐霄都是一惊。 小青望了眼衙门前站的两个差役,忙将白夭夭拖到一边:“小白,我虽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小王爷的尸身,怕是不太好验到吧……” 白夭夭眉目纠结地点头:“我失了法力,自然没办法,但你可以……小青,你务必要帮我这次……” 小青虽然害怕,但观白夭夭的神情,更知她对许宣的情深意重,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眼下天快亮了,我同齐霄先送你回去休息片刻,明天夜里我想法子来验尸。” 到此等要紧之时,白夭夭才觉失了法力是多么不便,小青修为不高,想要接触小王爷的尸身自然需要一系列谋划,急是肯定急不来的……于是便蹙着眉头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回去休息,小青笑了开来,踹了一脚地上颓丧坐着的齐霄:“走啦!” 齐霄这次是真的敢怒不“敢”言,只能化眼神为飞刀,狠狠从背后射向那晨光里的青色妖娆身影。 待将白夭夭送回了府,天色已是大亮。小青同齐霄一起走出来,后者掐着喉咙不断咳嗽想发出声音,却丝毫无用,小青看的喜上眉梢,故作不屑地拍他肩膀:“喂,白费功夫了。许宣用的不是法术,用金针封了哑穴,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一辈子哑巴?” 齐霄瞪向小青,拍开她的手,再嫌恶地掸了掸肩膀。 小青眨了眨眼,优哉游哉地道:“你瞪我也没用,到时候许宣被咔嚓一刀掉了脑袋,你呀,恐怕只能哑巴一辈子了。” 齐霄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小青眼中精光闪烁,“不如咱们先帮小白拿回法力。到时就算不能证明许宣的清白,咱们的也大可以一起劫法场嘛!” 齐霄骇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拼命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我看戏文里都是这样写的,还说什么快意恩仇?”见齐霄脸色苍白、表情惊悚,小青又凑近他问,“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齐霄皱眉思考半晌,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小青得意地拍了拍他肩膀:“这就对了,做人呢,最重要就是知恩图报,你欠姐姐不少人情,也欠着许宣不少诊金,不出点力是说不过去的。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你去骊山想办法替小白拿回法力;我呢,就留在这里保护小白的安全,兼伺机去验尸。” 让他去骊山?他一个假哑巴去骊山要怎么说才能给白夭夭拿回法力?而且之后还要劫法场?什么快意恩仇,这只蛇怕是疯了…… 齐霄说不出话来,只能死命摇头。 小青故作不懂,摆出冷漠脸:“我看不懂你的意思,总之你不说话,我就权当你答应了。” 齐霄哪里说得出话来,“啊啊”了半天,只能眼见着小青面上绽开笑靥如花。 “嘿嘿嘿,你答应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青用力一踹,齐霄往后一避,小青忙跳回门内,笑得贼兮兮地说:“齐霄,一路顺风,万事小心啊!” 齐霄想要进门,小青将门一闭,只露一个脑袋:“你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然会哑巴一辈子的!” 话音一落,小青便将门一推,彻底关上了。 齐霄撞了脑袋,揉着脑门哀叹不已—— 他什么时候答应过! 都是她说的好不好! 好不好! 半晌终是泄气,认命般转身离去。 小青透过门缝,望着他丧气的背影捂嘴偷笑:“齐霄啊齐霄,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 2 次日,白夭夭和许姣容在牢房外守了一天,试图见许宣,却未果,分明牢头都已经买通,可许宣却说不愿见她们,只想见冷凝一人。 连冷凝自己都有些不解,迟疑着缓缓走进了大牢。 白夭夭望着她身影,失魂落魄地想——许宣这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了吗? 许姣容则开始在一旁斥责数落白夭夭:“那日大殿里一共三人,许宣必定是为了替你顶罪,才认下的官司。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弟弟若是出什么事,我这辈子跟你没完!”说着竟是要上来扭打,旁边的李公甫见状,赶紧将她拉住。她便又开始打李公甫,“你到底是帮谁的?你看她丢了魂似的那个样子,肯定是心虚!” 这时小青也回来了,挡在白夭夭面前,冲许姣容斥道:“我早就说了,冷凝才是杀人凶手!” “冷凝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杀小王爷?”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护着她早晚要后悔!” 白夭夭拉了拉小青,低声问:“验尸的结果如何了?” 小青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又瞪了眼许姣容,将白夭夭拉到一边,悄声说:“我派小灰去放了个火,引开了侍卫,但是……他停灵的那间屋子四周全是符咒,厉害极了,我根本没办法接近……”早知道就不让齐霄去骊山了…… 白夭夭听了也是十足低落,这该如何是好呢? “不过……”小青见她神态哀伤,赶紧说道,“我化作侍卫模样,混迹其中与其他人攀谈小王爷的死因,一个稍微懂些杀人法子的侍卫说是胸口一个极细小的伤口造成的,一刀戳入心脏,手法利落的很呢!还说果然许宣精通医理……但是大家都没商量出究竟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极细小的伤口……却能深及心脏……”白夭夭蹙眉思忖,片刻后终于恍然,“是簪子!” 与此同时,许宣从怀中掏出一支女子佩戴的朱钗,缓缓插上冷凝发上。 冷凝浑身开始不住颤抖:“这簪子怎么会在师兄手中……” 许宣轻叹:“还记得是簪子何时弄丢的吗?你做事还是这么不小心。” 冷凝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宣:“是你?那日师兄抚摸我的头,不是安慰,是取了簪子?那天,你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不是担心我,而是疑心?!” “事出突然,那样短的时间内,我必须将事情厘清,所以借机搂住你,是为了确定真相,”许宣面上笑容尽去,眸中光线无限制地冷了下去,他再度拿下冷凝的发饰,“我匆匆撇了一眼小王爷的尸体,胸前的创面极小,一击致命直入心脏,应该是被极为细长的针状物所伤,但现场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凶器,所以我猜想凶手一定将凶器藏在寻常人猜不到的地方……” 许宣将发簪递到冷凝眼前,只见簪上掐花的部位,还残留的有血迹,他缓缓摇了摇头,冷冷道:“还有,凶手对人体极为熟悉,所以才能够在黑暗的环境中,瞬间避开胸前的肋骨,直接将凶器插入小王爷的心口。” “有这样的本事,这个凶手不是仵作那多半便是习医之人。” 一边说着,许宣一边将簪子指向冷凝的胸口,冷凝忍不住一个战栗…… 她深吸了几口气,依旧抑制不住声音深处的颤抖:“所以今日师兄找我前来,并非顾念师兄妹之情,而是想告诉我,你不信我……一入殿,你便已知真相,却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故意伤了白姑娘的心,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许宣有些黯然地垂下眸光,唇边笑意温柔却苦涩,满怀歉疚地道:“因为我背叛了对她的承诺,我有何颜面面对她?她舍了一身法力要当个平凡人,我却辜负了她……” “你不用辜负她啊,你既心心念念全是她,那为何还要替我承担杀人的罪名!将我供出来偿命便是了!你们自可以相守一生!” 许宣抬眸,看向眼底满是恨意的冷凝,有些悲凉地轻叹道:“若无师父当初相助,我与姐姐流离失所,恐怕这一生都过不上一天安生的日子。这些恩情,我还不了给他,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我欠师父的情,我用命还给你,于药师宫是两清了。” 冷凝眼角湿润,她犹自倔强不愿眼泪流下,伸手抚上许宣面庞,低声道:“我不要你用命还我,我要的你一直给不了我……”若是许宣爱她,她也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呵。 许宣神情冷漠地将她手从自己脸上摘下:“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冷凝后退两步,苦笑着摇头:“师兄,你不要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好不好?你以前最疼我了……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动手?当日小王爷将我拦住,图谋不轨,我为了自保情急之下才会杀了他,不是我的错啊!” “杀人之事或许错不在你,但栽赃白姑娘,却是你犯下的大错。”许宣依旧神色淡淡,只在心口深处,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痛心。 冷凝笑了两声:“你处处维护她,难道从一开始就从未怀疑过她?” 许宣此时方露出一点极真切的笑容:“我对她,向来深信不疑。” 冷凝终于死心了,原来十八年的朝夕陪伴,亲昵相处,终究是比不过的……泪意无止境地涌上、泛滥,冷凝咬着嘴唇低声道:“是你们两人将我逼到这个境地,逼的我最后竟杀了人。” 许宣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能将一个人真正逼入绝境的,从来不是外人。” “师兄……” 许宣不再看她,只将那朱钗递向她,再转身对着牢房墙壁上的小天窗道:“如果忘了师兄,能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就当许宣从没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我只嘱托你一件事,好好守着药师宫。” 冷凝看着他冰凉的侧影,泪流满面,半晌,才失落地道:“师兄!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凉薄的人。”她夺了许宣手上那朱钗,转身跑出了牢房。 甬道上,冷凝竟将那朱钗一点点掰碎丢弃,再将沾血的掐丝红宝花给贴身藏了起来。 师兄,我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冷凝唇边一点点勾出了诡异的微笑。 大牢外,听了白夭夭所言的小青,眼神也瞬时亮了起来,拍手道:“对的!你向来不戴这些,定是冷凝了!” 白夭夭望向牢房,轻叹道:“可惜我们多半是找不到原证物了,也没有办法证明我素日不戴这些……”这些证据远远不够翻案的…… “那该如何是好?”小青焦急地跺脚。 “如今之计,唯有从许宣身上下功夫,”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唇,“只要他愿意翻供,就可以拖延时间,另寻良策……” 小青一听,立马将胸部拍的“啪啪”作响:“这就包在我身上了,现在小白你没有法力在身,这闯大牢的头功,我领定了!” 白夭夭摇头浅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就算没有法力,我也必须亲自去牢中见许宣一面。” 小青又义气满满地道:“不如我这就召集人手,索性咱们打进县衙,把他救出来!” 白夭夭忙拉住说风就是雨的她:“你若真去劫狱便坐实了许宣的罪名。此事宜静不宜动,切不可走漏风声。” 小青泄下气来:“那怎么办呢……以齐霄的速度,不知道今天到骊山没有……他说不定也要后天才能赶回来。” 白夭夭咬了咬下唇:“或许真的等不及他了……最迟明天,我务必要见到许宣。” 小青沉闷了会儿,忽地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老办法!” 白夭夭有些无奈的笑了。 眼见冷凝的身影逐渐出现在牢门前,白夭夭拉着小青转身离去,而身后许姣容又冲她们骂骂咧咧两句,就去找冷凝关心许宣的情况了。 3 九奚山上,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青帝与白帝正在府中对弈,旁边红梅开得正好,香气幽幽扑面,而再观棋局之上,白子已然失掉江山。 白帝摇头,投棋认输:“不下了,甘拜下风。” 青帝微微一笑:“我这盘棋你可以认输,但人间的那一局,却不可轻言放弃。” 白帝愣住。 青帝便索性说个明白:“我从司命处查了紫宣今生的命盘,七杀格仍在。” 白帝眉眼一垂:“‘杀、破、狼’三种命格天生带煞,有祸乱天下之象,好在紫宣、凌楚二人天生仙骨,唯有贪狼一直寻找不到。” 青帝将棋子一粒粒收进棋盒:“天帝为免三界苍生生灵涂炭,一直着手此事。只是想不到这两人再世为人,仍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白帝摇了摇头:“如今世上已再无紫宣,唯有许宣。可他当日既入了药师宫,可见仍有仙缘,也仍需归于九重天。” 青帝揶揄一笑:“哈哈,想不到你也在暗中关注此事。” 白帝冷傲地哼了一声:“你那宝贝徒弟,自己操心去吧。我不过是为了凌楚,爱屋及乌罢了。” “言归正传,许宣命格单薄,注定一生孤寡,命中无子。”青帝说到此,竟是有些哀叹之意。 “那又如何?”白帝却依旧是不屑一顾,“待他在人间吃够了苦头,自可修成正果,届时位列仙班,人间的历练遭遇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帝缓缓摇头,“他能否归位全看自己的造化,我等本不该横加干涉。可坏就坏在那日司命贪杯误事,他一时口快。此事被仙鹤听去,已传入白夭夭耳中了。” 白帝正帮着收棋子的手一滞,没好气地将棋子掷回玄冰棋盒内:“哼,骊山老母教出来的好徒弟,她必定不会照天命而行吧。” 青帝黯然点头:“依那白蛇的性子,定会想尽办法为许宣扭转命格。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无知小妖,殊不知逆天改命有违天道,届时不光紫宣难回天界,连她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所以……我才来托你。” 白帝并不想招揽此事,便漠然回绝:“你自己的徒弟,自己管教。我才懒得去问。” 青帝却是把住了他的命门:“此言差矣,你别忘了,凌楚也在凡间历练,若能助紫宣度此大劫,对他来说,岂不是功德一件,也好早日回到你身边。” 白帝虽然一向自私又好大喜功,却也当真是心疼自己的大弟子的,迟疑了片刻,便问青帝:“那你的意思是?” 青帝郑重看向白帝:“让齐霄找机会拆散两人,应天命!” 白帝闻言,摸着手中的白玉棋子,良久才缓缓道:“这一步棋事关重大,待我好好筹划一番。” 骊山山巅之上,齐霄正泄气地坐在地上,愤懑不已。 他千辛万苦几乎把所有的体力用尽,才跑过来,骊山一脉居然说因为骊山老母外出云游而闭门不见…… 唯一好处却是将他嗓子给医好了…… 望着悬崖下的无边云海,齐霄没忍住斥了两句:“枉费白姑娘与你们是同修,分明是见死不救!” 斥完之后,齐霄心情稍好了些,抬起头来准备起身,却忽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朵白色的花…… 阳光照耀之下,纯白的花瓣几乎透明,闪着冰蓝色的光泽,竟是分外耀眼。 齐霄凑近去,定眼一看,便是喜不自胜:“月白花!怎会长在骊山呢!”他忙不迭地伸手摘下,这下好了,天无绝人之路,真是老天爷帮他…… 眼见齐霄离去,仙鹤现出身来,望着他背影叹道:“凌楚啊凌楚,算你机灵,不枉我一片苦心,故意将月白花种在此处,但愿你能物尽其用,替许宣保住性命。 ” 青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仙鹤背后,语调冷清地说道:“那你可知,恣意妄为干涉凡间,是何等重罪?” 仙鹤见青帝,忙回首低头认错:“小仙知罪,不敢有任何狡辩之词。只是小仙不明白,难道青帝您真打算见死不救,任由紫宣与小白受尽磨难不得善终?” 青帝轻叹一声:“当初凌楚逆天而行,我早已法外开恩,为他们留下一线生机。他二人此生若不能顺利度过人间的劫难,便会灰飞烟灭再无任何转机。” 仙鹤缓缓摇头,脸色苍白地说:“小白用了千年才找到许宣,她只想帮他。求青帝开恩,成全他们两人吧。” 青帝却是不以为然:“白夭夭大逆不道,妄图扭转天命。他三个人的未来只怕会毁于她一人手中。” 仙鹤浑身一震,脸色越发惨白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六章 强探大牢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夜深人静,药师宫内瘴气升腾,烟雾缭绕,莫名晕染上十足紧张的情绪,称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断阳宗下几十位弟子皆作劲装打扮,断流当先,压住声音吩咐道:“记住,救了人立刻离开,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众人纷纷点头,戴上了黑色面巾,刚欲提刀离去,宋师兄却带人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喝道:“你们断阳宗,好大的胆子!” 断流不屑地轻哼一声:“我当是谁,明决宗的废物!” 清风怒道:“你说什么!” 断流挑了挑眉:“怎么,乘着宫上不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想跟我们动手?” “谁,谁要与你们这群疯子动手?”清风哪及断流口舌恶毒,立马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宋师兄皱眉问:“你们这身打扮,想去哪里?” “明知故问!宫上有难,断阳宗弟子岂能坐视不理。” 清风打量着他们,不敢置信:“你们果真要去劫狱?” 宋师兄一挥手:“统统给我拿下!” 明决宗弟子与断阳宗弟子纷纷拔出兵器,杀气弥漫,一触即发。 断流一甩手中长刀:“你们明决宗哪里来的勇气敢和我们断阳宗动手,要不是平时宫上管着我们,就你们那点本事,哪里护得了药师宫的太平。而如今明知宫上遭人诬陷,你们这些平日满口仁义忠信的明决宗弟子,却一个个当了缩头乌龟。今日我断阳宗要去救人,谁拦……杀谁!” 宋师兄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断阳宗各人:“越狱劫囚,等于坐实宫上的罪名。靠蛮力解决不了问题!” 断流咬牙切齿:“总好过你们,见死不救!” “你!” “住手!” 二人话头不对,眼见就要挥刀殊死一搏,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众人愣住,抬头一看,却是冷凝从台阶上走下,目光中多了往日不曾见过的威严气息。 在这样的气焰下,宋师兄竟是有些紧张地唤了声:“大小姐!” 冷凝冰凉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断流也不得不低头行礼:“见过大小姐。” 冷凝稍稍平息了一丝怒火,平平道:“将兵器收起来,师兄若见你们这样,该伤心了。” 断流拱手道:“大小姐,断阳宗不怕死,我们脱下药师宫的衣服,就是为了不连累大家。” 冷凝向来心属明决宗,学的也是医经药理,对断阳宗也是素来看不上眼的嫌恶,可此时,她看着断流的眼神却分外温柔亲切:“我明白,大家都是为了救宫上,无论明决还是断阳。我们都是一家人。信我一次,不要急着动手。师兄不会有事的。” 众人纷纷低头,收起了兵器。 清风见状,悄悄问宋师兄:“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帮断阳宗的人说话?” 宋师兄也是不解,不经意间皱了眉头。 冷凝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却是置之不理,反倒对断流柔声说道:“断流,你有这份心,我实在十分感动,为救师兄,我也在想要查清此案,当时我也在现场,除了我和师兄,便只有白夭夭了……” 断流立马愤然点头:“对,那白夭夭定然是凶手!” “这倒不一定,”冷凝轻轻叹气,“只是师兄多半以为是她杀了小王爷,才会甘愿为她顶罪……要知道师兄对她……”说着,便是泫然欲泣。 断流面上怒意更甚:“即使不是白夭夭杀的,必然也有她参与其中,否则宫上怎会受她蛊惑,频频与外界为难?这就是一场阴谋!” “是的……所以,我想查清此事,还师兄一个清白的同时,也让他看清白夭夭的真面目……只是,我一个弱女子……” 断流眼见冷凝掩面要哭,忙道:“大小姐不必担心,你有何打算,断阳宗都将全力相助!” “不可!”清风忙出言劝阻,“眼下宫上不在,依照宫规,谁也不能动用药师宫势力行事!” 断流冷冷一嗤:“何必以药师宫之力,我们断阳宗自会处理。” “断流,你莫非要叛出药师宫?” “该离开药师宫的不是我,而是不顾药师宫安危之人!” 清风气的咬牙切齿:“宫上不在,谁又能给别人定这罪名!我看你现在是为所欲为了!” 断流却是眼神轻蔑:“宫上在如何,不在又如何?若是不能有益于宫中,执意要替她顶罪,换个宫上又如何?” “你放肆!”清风目眦欲裂,几乎是想上前同断流拼命,“你眼中还有没有药师宫!” 冷凝唇角有着诡异的笑容,此时她伸手掩住唇,目光哀痛地劝道:“清风,我同你一样忧心师兄的安危。正因为如此,处置了白夭夭,才能保全师兄不再做出什么有损自身的举动啊!” 清风只觉众叛亲离一般,退后两步,缓缓摇头:“事发之后,我去找了白姑娘,她说清者自清,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宫上信她,我也信她!” “好!”冷凝冷笑两声,目光逐渐阴狠,“那若是她不能自证,那便再无理由留她性命了!断流,走!我们去商量办法,总不能让唯唯诺诺的人泄露了风声!” 说罢,冷凝气势骇人地拂袖离去。 断流带着断阳宗弟子随后跟上,清风慌乱地拉了拉宋师兄的袖子,哑声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不太妙呢……” 宋师兄也是面露担忧。 远方山头,斩荒低头望着药师宫中这一幕闹剧,唇角全是满意笑容:“有意思。冷凝,当真如饕餮所说的好用……”他抬手,一丝灵气漂浮起来,很快便钻入他的指尖,消失无踪,而再看药师宫,灵气渐渐涣散,此时竟已开始聚集若有似无的紫色妖气…… 逆云凝眸道:“许宣离开不过两日,地脉中涌动的气息就有了变化。他果然是七杀命格。” 斩荒轻笑:“紫宣啊紫宣,看来无论为人为仙,你这身命格,是永远无法摆脱了。” “主上,如今他已不在,咱们下一步如何进行?” “他还不算彻底不在,但也是迟早了……”斩荒唇角笑意更甚,“一赶走他,便将药师宫化为妖冢,助我大业。” 2 次日清晨,监牢墙头忽然冒出火光,白烟滚滚。 众衙役惊慌大喊:“走水了,快来人!大牢走水了!” 看着衙役匆匆忙忙地奔跑去打水救火,躲在角落里的小青笑得自是志得意满,旁边的小灰则是一脸哀怨:“山君,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每次都是这一招。” 小青狠狠对着小灰的屁股一踢:“以不变应万变,你懂不懂,快去,把看守给我引开!” 小灰长叹了口气,认命地高举火折子冲了出去,大喊道:“苍天已死,奸臣当道!我有冤情,我不甘心,我要烧光这座充满黑暗和鲜血的大牢!哈哈哈哈,你们抓不到我!”说罢,掉头就跑。 “抓住他!抓住那个灰脸的小贼!”众衙役忙追着灰兔精而去,小青笑得更加得意,打了个响指,白夭夭从门外悄悄走了进来。 许宣听见外头闹烘烘的,不由蹙眉,凉凉开口:“一大早便如此热闹,该不会赶上劫狱了吧。” 忽然门动锁响,他抬眸,只见白夭夭缓步走到自己这间牢房前,正隔着栏杆神容惆怅地望着他:“这么大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我想见你一面……”白夭夭目光凝在他唇际泛出的青色胡茬,低声嗫嚅说道。 许宣看她也是憔悴了不少,既是心疼,又是生气,哑声问道:“你说要当个凡人,那就得遵守人间的律法,闹这么大动静出来,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白夭夭低眸自嘲:“九天之上,我不遵天命;凡尘俗世,我不遵律法,我若遵了这些……就得眼睁睁看着你死!”说到最后一句,她直直望向许宣,目光凄苦,不管他信不信她,不管他愿不愿意见她,她都必须要救他! “生离死别,都是人生必经的历程,只不过来得早了点……”许宣收起往日狂傲的神情,望着白夭夭有着怜惜与不舍。 白夭夭神色凛然地摇头:“我不需要你替我顶罪,我没有杀了小王爷!” 许宣隔着牢门,将白夭夭一把拉进,望着她轻声笑说:“谁说我是替你顶罪?是我不了解你,还是你对我没信心,若我连这点都没看出,如何有资格爱你!” 白夭夭愕然:“你知道凶手是谁?” “欠师父的,这一生我用命还给冷凝……”许宣眉头紧锁,声音却是一低,眼眶竟是不经意地红了,“欠你的,可愿许我一个来世?” 白夭夭拼命摇头,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我只要这一世,你师父绝不会容许你用这种方式报恩,这不是报恩,是……是你的命!” 许宣低头吻上白夭夭脸颊的泪痕,声音中尽是痛楚与颤抖:“知道为什么不见你吗?我没想象中意志坚定,见了你,我对人世就会有依恋,不愿意这么早撒手人世。” “许宣,你知道吗……”白夭夭低泣出声,眼泪越流越多,“这一世,我与你,这场相逢,我盼了千年,你知道千年有多久吗?你这么做,护下了冷凝,却是对我最残忍的决定……” 许宣有些震惊:“你说……千年……” “是啊,我等到你重新开口唤我‘夭夭’,等了整整一千年!”白夭夭紧紧握住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都已泛白,“你记得我在西湖边上跟你说的话吗?我内心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有紫宣一人,而你,就是今世的紫宣!若你不喜欢我,我不愿告知你真相,因为怕打扰你今世的生活,让你平白背负上之前的一切,对你不甚公平,可如今,你喜欢我,你说过你要跟我共度余生的,你说过你要每年为我种下一棵桃树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许宣眼眶亦是通红,开口方知声音完全喑哑:“夭夭,若那日我在断桥上让你离开,今天的结局会不会不同?我不会承诺与你相守白头,不会替你亲手栽下桃树,你不会这么难过,可是,若是重来……” 白夭夭滚烫的泪水,落在了许宣的手心,她苦笑说道:“你后悔了吗?” 许宣摇头,隔着栏杆将白夭夭抱紧:“我怕我偏偏会做一样的决定,还是忍不住将你留下,许诺为你种一片桃花林,只不过也会让你伤心……” “我们有机会改变的!”白夭夭匆匆说道,“你说要遵守律法,我替你击鼓申冤!” 许宣缓缓摇头:“我替冷凝顶罪,这事已定,她杀人的证据,我也交还给了她,怕是已经被她亲手毁掉……” 白夭夭咬住下唇:“善恶终有报,冷凝必须为自己造下的孽付出代价!” 突然间,大火蔓延至牢房内,浓烟滚滚,许宣紧紧握住白夭夭,神情紧戒:“火烧进来了,你没有法力在身,赶紧出去!” 白夭夭凄苦摇头:“你担心我的生死,却自私的不愿为我求一线生机,这样,倒不如咱们一起……” 白夭夭话还没说完,火苗汹涌扑面而来,而就在此时,一人影忽然从大火中窜出,手上一挥,火便退了几寸,许宣眼见来人,便是一愣:“齐霄?” 齐霄没有搭理他,趁其怔愣间,径直扯过他就往他嘴里塞了几片花瓣。 许宣来不及吐出,就已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齐霄拉住白夭夭:“走!他吃了月白花,必将昏睡三天三夜以上,按律无法行刑!我们出去等待!” 白夭夭望着昏倒的许宣,虽是依依不舍,但也郑重点头。 齐霄一挥手,火势又减了一半,他拉着白夭夭,趁着救火的衙役到来之前,快速窜出了牢房。 跑出几里后,白夭夭终是一脸担心地回望大牢,齐霄出声安抚:“你别挂念了,我去骊山虽未能寻到你师父踪影,但寻到了月白花,就总算没有白费。” “月白花的香气特殊,乃是月宫中酿酒的材料。凡人无福消受,若误食花叶,便会陷入昏迷,起码要睡上三天三夜,”白夭夭也觉终于心宽了不少,浅浅一笑,松了眉头,“我在骊山修行多年,从未见过此花,你能碰上可谓仙缘不浅。” 齐霄爽朗一笑:“我这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想出的法子。刚才趁乱给许宣服下花瓣,正好替咱们多争取一点时间,用来捉拿真凶。” 白夭夭颔首:“我已派小青去注意冷凝的行踪,就这两日,她必然会有所动作……” “为何?”齐霄见她如此笃定,便有些好。 白夭夭垂眸轻叹:“我不信她会心狠到看许宣为她顶罪而毫无反应,毕竟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冷凝从始至终,都是想杀了她罢了。 果然不多时,小青的传音符便到了,冷凝去了王府,说要验尸。 白夭夭和齐霄对视一眼,默契地向王府快速而去。 3 李公甫带着冷凝小心翼翼地步入王府,再走到小王爷停尸的灵堂。 屋中挂满白幡,尚未合棺,小王爷嘴含美玉,就这样静静躺在华美的沉香木棺中。 李公甫打量了下门外,压低声音说:“王府内外现在戒备森严,我也是好不容才买通和支开他人,你验尸一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冷凝神情严肃地点头:“为还师兄一个公道,冷凝愿意冒险。” 李公甫稍稍皱眉,狐疑问道:“你一直说小王爷之死有蹊跷,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冷凝蹙眉看向尸体:“之前姐夫也说,现场并无凶器,我怀疑凶手另有他人,所以才打算验尸查看,为师兄求一线生机。” “唉,”李公甫叹了声气,有些低沉地说道,“眼下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还需要我做些什么,你尽管开口。” 冷凝点头:“请姐夫在门外为我把风,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好,你只管放心。”李公甫转身关上门,退出门外。 冷凝走到尸体边,唇边勾出诡异弧度,她轻轻抬手,不动声色地将一包粉末洒在小王爷尸身上。 窗口忽然传来声响,冷凝不慌不忙地抬头,唇角笑意更甚。 她走到窗边,揭掉了所有符纸并打开了窗户,只见一阵风到,红芯赫然现身房内。 冷凝看着她颤抖扑向棺木的瘦弱身影,冷声说道:“你求了我两日了,这下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你有什么话只管对他说吧。” 红芯抱住小王爷,泪水如潮涌般止不住地滑落成行:“瑜郎,是我来晚了……” 冷凝站在她背后,笑容完美,眸中却投出绿光。 白夭夭与齐霄一起赶到房门前,与正密切监视的小青汇合。三人躲在角落里,望向门口守着的李公甫,犹豫着下步该如何做。 白夭夭皱眉道:“痴情总被多情误,红芯对小王爷一片真心,定然会来送他最后一程,之前有符咒作梗,但冷凝一到,却可以帮她除去……我担心,这便是冷凝的计谋,她知道害不了我,或许便会找红芯顶罪……”想到这里,白夭夭都被这念头给吓了一跳。 齐霄也是神情严肃:“我已感受到了房中的妖气,想必红芯已经到了!虽不知道冷凝会否如此,但还是先阻止为妙!” “那我们要冲进去吗?”小青摩拳擦掌。 “事不宜迟,动手吧!我去引开李捕头,你冲进去!”齐霄正待从角落走出,门里便是一声尖叫:“救命啊!” 是冷凝的声音! 白夭夭拉住齐霄和小青,示意他们再看看情况。 只见冷凝一身是血奔出房。李公甫匆匆上前问道:“冷凝,你怎么了?哪来的血!” 冷凝捂住受伤的手臂,颤抖着指向屋内:“红芯,是红芯……” 李公甫大惊:“就是那偷了你脸的鲤鱼精?” “是她,她才是杀人凶手。我本打算验尸,她忽然冲进房中,拔剑要杀我!”冷凝边说,眼泪边往外掉。 李公甫怒极:“大胆妖孽,快来人!跟我抓妖去!” 冷凝赶紧拉住他,关心地叮嘱:“她因爱生恨所以才杀了小王爷,如今又来盗取尸身,你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呀!” 李公甫颔首,正待吩咐,便有一名衙役来报:“报告捕头,后门有血迹,像是往后山逃了!” 李公甫郁闷地一敲额头:“你速去县衙通知其他人,大家带齐家伙,与我一同追捕杀人凶手!” “她是个妖,随时都会伤人性命,”冷凝又赶紧特意出声叮嘱,在“妖”字上落音特别重,“诸位官差大哥千万小心!” 李公甫拔出了刀:“她若有轻举妄动,大家不必客气!” 众衙役纷纷拔刀:“属下明白!” “让我跟你们同去,好指认她!”冷凝神色冰冷又坚决。 “太危险了……” 李公甫本来欲出声拒绝,冷凝却又抢着道,“姐夫,我好歹懂些医术,万一发生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李公甫便是点头同意,带着冷凝和众衙役往后山方向去了。 白夭夭看的出了一身冷汗,但碍于衙役众多,不能轻举妄动,眼见众人离开,便慌忙对同样神情紧张的小青和齐霄道:“快去找到红芯,务必赶在其他人之前,否则我怕她会有性命之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七章 人妖殊途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红芯跑出十来里,就再也跑不动了。 她跌坐在地,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王爷,抬手看着已经全然黑掉的掌心,咳出几口鲜血来。她低眸望向小王爷的神色却无比温柔,喃喃对他说道:“是我太笨了,原来一切都是冷凝做的,是她杀了你,对不对?咳咳咳,她在你尸体上下毒,打算杀我灭口,呵呵,就算有毒,我也不会放手的,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红芯倒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笑,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我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轻信了她的谎话,借用了她的脸……是我害死了你,我才是杀死你的罪魁祸首。瑜郎,你安心地去吧,来世再见面,我不要做妖,我要做人,做一个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做你的妻……” 李公甫带着大批衙役赶到面前,只见红芯专注地望着怀中的小王爷,对他们的到来似是一无所知,重重一咳,吼道:“妖孽,还不快束手就擒!” 红芯神色痴迷,兀自喃喃自语:“……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李公甫手一挥,便是一箭破空而来,直入红芯胸膛。 红芯终于抬头,神情呆滞地看了看李公甫等人,红色长袖一甩,便是一道火焰隔开了众人。 李公甫忙掩护众人后退几步:“大家小心,她会法术!” 红芯看着烈火,唇边竟浮现了一丝笑容。 白夭夭此时和小青他们赶到,见终究迟了一步,不由得又愧又悔,忙拉住小青,道:“快带我进去。” 小青颔首,再度同齐霄一道拉着白夭夭飞身而起,跳入火圈之中。 白夭夭对红芯劝道:“快归还尸身,跟他们回去说个明白,一切都还来得及!” 红芯看着他们,泪盈于眶:“来不及了,白姐姐,我身中剧毒,现在只求与瑜郎死在一处……” 冷凝此时也已带着断阳宗众人赶到,站在人群前,指着红芯开始煽风点火:“鲤鱼精先是化作我的模样,借机杀死了小王爷。接着又将众人引入大殿,企图栽赃陷害,师兄他不明真相,才会冒死顶罪。姐夫,金山寺一案,终于真相大白了。红芯就是凶手!” 众衙役议论纷纷—— “可恶的妖!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就说宫上不会杀人,没想到是妖作祟!” 李公甫则怒问红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速速交出小王爷的遗体。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红芯苍凉地笑了笑:“你们心中早就认定我是真凶,又何必假惺惺地多费口舌。人心才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我不会再相信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李公甫对身后众衙役道:“妖言惑众,从后包抄,将她抓回去问话!” 众衙役忙恭敬应道:“是!” 突然间,远处山里中射出一只箭来,直直飞向火墙之后。白夭夭侧身避过,箭落在了一旁,白夭夭定睛一看,顿时大骇:“这毒箭……是断阳宗……” 小青与齐霄俱是面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反应,铺天盖地的箭雨压了过来,齐霄冲到小青身前,帮尚在怔愣之中的她挡掉一箭,呼道:“你愣着干啥!不要命了!” 小青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望了齐霄伟岸的背影一眼,唤出双剑,与他并肩而立,击落剑雨,白夭夭则一个飞扑挡在红芯面前,怒斥道:“箭下留人!” 箭雨停息,冷凝神色紧张,喝道:“白夭夭,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何和这个杀人的妖站在一处,莫不是与她为伍,想要袒护于她?” 白夭夭冷冷看着冷凝,扬声道:“孰是孰非,又岂容你一个人独断。” 山林中,有断阳宗弟子转身问向断流:“师兄,白姑娘在那……” 断流神色阴鸷,眉梢一动:“怎么,你不敢吗?” 那弟子不敢说话,断流便抢过他手中长弓,从背后抽出一支墨色箭矢,瞄准了白夭夭:“五毒轮番淬炼过的箭,今日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活着出去。” 指尖一松,长箭破空而去,齐霄耳中听得风声,挥刀将箭击掉。 白夭夭面色一变,霎时间,箭羽纷纷迎面射来。 小青看明白这一波箭目的就在于白夭夭,赶紧拉开她:“小白闪开!” 白夭夭这侧身一避,身后便是一声闷响,一支还在微颤的长箭,正戳在红芯胸口。 白夭夭花容失色,蹲下身来,扶住红芯的手,却被红芯甩开:“我身上有毒,别碰……” 白夭夭不禁泪盈于眶,侧过脸去,不愿承认红芯已命不久矣。 因红芯术法而起的火墙渐渐熄灭,因为中毒已深,红芯已经奄奄一息,说话时极其虚弱,断断续续说着:“白,白姐姐,是我错了,她,她才是……”红芯伸手要指冷凝,却因为没有力气而颤颤巍巍抬不起来。 白夭夭忙道:“红芯,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冷凝神情阴狠地一咬牙,对李公甫道:“姐夫,她死到临头,定会栽赃陷害,这个妖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小青举起碧色双剑,斥道:“你胡说八道,我看你分明是心虚,怕红芯说出那日的实情。” 冷凝假装柔弱地后退,衙役们忙将她护在中间。 白夭夭也是忿忿不平,看向李公甫:“李捕头难道就凭冷凝的一面之词,就想先斩后奏,枉送红芯的性命?” 李公甫神情严肃地警告道:“白姑娘,我这是执行公务,你不要为难我们。况且,她是妖啊!” “是妖又如何!”小青气得面色通红,“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放箭,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我等负责拿人,巡抚大人自会秉公办理!来人啊,跟我上!” 李公甫丝毫没有听进去小青的话,带着人将围捕范围逐渐缩小。 小青忙对齐霄道:“你跟我一起拦住他们!” 齐霄瞪她一眼:“少对我下命令,该是你听我的!” 小青与齐霄上前,同衙役们打坐一团,奋力拦住他们。红芯则附在白夭夭耳边,轻喘道:“白姐姐的好意……红芯,心领了,可是他们不会信我的。我是妖,她是人,不会有人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白夭夭心头剧痛,眼眶酸胀,颤声说道:“红芯,你撑住,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红芯带血的唇边染上几分甜美笑意,连原本因为饕餮爪痕而变得可怖的脸都连带着凄美绝伦:“不,白姐姐,我不怕死,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和瑜郎在一起。就算不能同生,黄泉路上总算能陪他一道……可惜,咳咳,我是个妖,只怕死后,也无法与他同葬……” 红芯声音渐弱,终是抱着小王爷躺下,气息全无。 白夭夭噙着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面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苍凉。 2 天空雷声阵阵,众人仍打成一团。 白夭夭长长地阖上眸子,双手紧握,终于怒喝出声:“够了,红芯已死,你们通通住手!” 一记响雷闪过空中,众人惊呆。 齐霄旋身回来,俯下去检查一下,随即也现出一些痛惜:“真的死了,罪过罪过。” 冷凝表情倏然放松:“她罪有应得,死了也算苍天有眼。” “我杀了你!” “住手!”小青勃然大怒,欲扑上前去,却被齐霄拉住。 小青怔了一瞬,神情逐渐安静,也化作和白夭夭同样的愤慨与苍凉,她收了双剑,扫视众人:“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小白,我们走。” 李公甫见状,赶紧打圆场:“既然凶犯已经伏法,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来来,快将小王爷的遗体运回去。” 白夭夭附在齐霄耳边,对他低语几句。 齐霄一震,看向白夭夭,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 齐霄神色也变得坚毅,点头道:“好,我听你的。”随即默念起咒语。 顿时间,红芯与小王爷身旁燃起熊熊大火。 众衙役大惊:“啊!又起火了!” 李公甫则捂着眉毛连退几步。 底下衙役凑近他,问:“头儿,怎么办?” 李公甫紧皱眉毛叹道:“这股邪火来得蹊跷,大家不要随便靠近,小心有诈。” 白夭夭隔着火光,看着当中两人渐渐被烧成灰烬,心中轻叹—— 红芯,这也算是圆了你与他同葬的心愿了。 冷凝狠狠看了白夭夭一眼,带着断阳宗人打道回府,而李公甫也唉声叹气地着人收拾起已经烧尽的二人骨灰,带着衙役们下山了。 见众人离去,齐霄就地打坐开始诵经,白夭夭则望向远去,眼中是一时的迷茫。 小青面容愁苦地席地坐在齐霄身边,不解道:“我不明白,红芯分明不是凶手。她为什么不愿意解释。大殿之上一共就三个人,小白和许宣都没有杀人,那摆明了就是冷凝嘛,大家为什么不相信真相呢!” 白夭夭缓缓摇头:“此案如今已尘埃落定,谁会在乎真正的凶手是谁。 ” 齐霄诵完经,起身淡言道:“我已替他二人超度往生,但愿来世再无悲痛。” 小青也跟着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等来世,难道妖爱上人就注定是悲剧吗?凭什么人就高妖一等。红芯就要为别人犯下的过错偿命?” 齐霄默然片刻,方缓声说:“人妖殊途,相恋相守更是有违天道,自古就没有好下场。就算没有这些风波,他们俩也不会有结果。” 小青讽笑两声,砸着地说:“不公平,什么天道,根本就不公平嘛!” 齐霄低低一叹,望着方才二人紧拥的地方:“红芯有错,但她痴情一片落得这样下场,确实令人不忍……” 白夭夭神色更是黯然,同样看着烧尽的尘埃,浅浅说道:“希望红芯来世,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那冷凝呢?难道就任她去了吗?”小青想到冷凝那个张狂的样子,就恨不得撕碎她的脸。 “是非公断,自在人心。我相信许宣不会对此事视而不见的,”齐霄叹了声气,徐徐续道,“还有,林中分明是些断阳宗弟子,我想,药师宫定会有所处置。” “想不到,这次你居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小青冲齐霄甜甜一笑,妖娆夺目的面容上盈着满心满意的天真。 齐霄愣了一瞬,转而看向白夭夭,稍一拱手,平平说道:“既然许宣的冤屈已洗刷干净,那我也该回金山寺了。白姑娘,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小青凝视着他的背影,嘟哝一句:“都不跟我说声后会有期吗……” 待齐霄完全自林间消失,小青看向神色淡然的白夭夭:“小白,你别伤心了。” 白夭夭若有所思,低声道:“人妖殊途,有违天道……难道,我今生也难逃此劫……” “呸呸呸!”小青连“呸”三声,嘟着嘴说,“你别听那齐霄胡说八道,你和许宣那么般配,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白夭夭垂眸,神情一黯:“天命中的孤寡……” 小青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是也陷入莫名的伤感之中。 眼神不自觉地又飘向方才齐霄消失的地方。 齐霄今日替她挡掉那一箭时,她心底忽然一抽,似乎明白了什么…… 3 最终巡抚定案,判了许宣无罪。 守了许宣整整两日的许姣容被李公甫劝回了家休息,白夭夭来医馆探望,恰好遇到了刚走出来的冷凝。 天边尚透着鱼腹白,街道上人烟稀少,冷凝见四下无人,便面带挑衅地唤她:“白姑娘。” 白夭夭不欲搭理,径直就往医馆里走。 冷凝唇边抹开一丝笑容:“师兄全身而退,难道白姑娘不该谢我?” 白夭夭停下脚步,没忍住地冷声说到:“你双手沾满鲜血,为何没有一丝愧疚悔意?” “因为我爱师兄,只要他平安无事,杀了人又如何?怎么,难道你们这些做妖的不懂爱吗?”冷凝不以为意地笑笑,“哦,我说错了,即使成了妖,我仍与你们不同。” 白夭夭面露不忍之色:“红芯踏入你的圈套,死于众人的唾骂中,你可曾为她感到难过?” 冷凝笑的轻描淡写:“区区一条鲤鱼,不过是个妖,死不足惜。” 白夭夭急声斥道:“比起红芯,你的妖性更甚!百般算计,将所有罪名推得一干二净,让一个无辜的人替你而死!” “对,红芯是无辜的,因为本该死的人是你!”冷凝半眯双眼,冷冷道,“白夭夭,我真后悔开始没有杀了你!苦心算计,竟不得不让你逃脱了!” 白夭夭深深吸了两口气,方能稍微平心静气地说:“冷凝,我盼着你能悔悟,认了这桩罪。” “哈哈,认罪?”冷凝仰天大笑,“我倒想问问你,红芯与我,师兄会护着谁?命毕竟还是有高低贵贱,你,现在心底就没有松一口气吗?” 白夭夭缓缓摇头,只觉与她无法沟通:“你丧心病狂,简直无药可救。” 冷凝再度娇声大笑:“那你呢?白夭夭,若是师兄知道你的身份,他还会跟你在一起吗?你若真有本事,就是亲口告诉师兄,到底什么才是你的真面目!”说罢,她大笑着离去。 白夭夭望着她的背影,手缓缓攥成拳,却是毫无办法。 待到下午时分,又是雷声大作,一场暴雨近在眼前。 许宣被一声惊雷震醒,张开双眼坐了起来,又觉头晕,扶着头慢慢起身,问床前的白夭夭:“我昏了几天?这是医馆?齐霄利用月白花让我昏迷,争取了几日时间对吗?” 白夭夭神色黯然,上前几步,低声道:“杀害小王的凶手已经死了,衙门勾去了你的案宗,判你无罪。” “冷凝死了?”许宣大惊,脸色随之一沉,颤声道,“趁着我昏迷这几日,你倒是跟齐霄连手布的一场好局……” 白夭夭眸间滑过一丝哀伤,轻声问他:“杀人偿命,有何不对?” 许宣面露疲惫地掩住双眼:“没有不对,你做的很好……是我错了,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替她顶罪,错在我让你费尽心机为我逆转了局势,我们……”他伸手,一把将白夭夭拉至身前,带着痛楚说,“自此便可相守一生……” 白夭夭手撑在他肩膀,将二人间隔出一定距离,她凝神,望着许宣满是挣扎与愧悔的双眼,淡淡出声问他:“你告诉我,什么是黑白对错,当人,真的太难了。” 许宣回望着她,字字苦痛:“要论人间黑白,谈何容易?对错,连我都胡涂了。若是一命抵一命。我已认罪,你偏将她牵扯进来,破了这一局。” 白夭夭指着许宣的心,露出讽刺的笑意:“许宣,你知道吗?人的心是偏的,因为冷凝,你明知是她杀了人,仍顶了罪……若是下一回,她要的是我的命呢?” “何必拿你来做比喻!你明知道不会有这种事!”许宣眉间升起怒气,随之又是无止境的哀伤,“冷凝,她已经……” 白夭夭断掉他的话:“她还活着!” 许宣有些迷茫,停了会儿才问:“你刚才明明说凶手已经……” “死的人是红芯……”白夭夭唇边漫开嘲讽的笑意,“冷凝设计陷害,红芯被当做杀人凶手,死于乱箭之下。这个结局,是不是皆大欢喜?” 许宣愕然:“红芯……那条鲤鱼精?” 白夭夭推开他,站直身子,再慢慢后退:“怎么?宫上方才还说一命抵一命,为何听说死的是红芯便哑口无言了?难道因为她是一个妖,就该落得如此下场吗?你眼中的妖,是轻贱的吗?” 瞬息间,窗外浇开倾盆暴雨,白夭夭转过身去,凉凉说道:“如果人世间连黑白对错都胡涂了,我不知该如何当个凡人,既然当不成凡人,我想与你相守一生,只怕是妄想……” 说完后,白夭夭便冲出门去,踏入大雨中,许宣看着白夭夭的背影,脚步一滞,扶额哀叹道:“我,竟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 白夭夭一路跑到雷峰塔边,只见许宣当日亲自栽种的桃花树下,小小的陶偶仍是笑颜弯弯的模样,白夭夭将手中红伞遮到陶偶头上,自己却任大雨重新将干了一半的衣衫浇透。 她望着那桃树,眼睫上悬着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忽然想起千年前,听闻妖帝叛出九重天,她十分害怕,趁着替紫宣磨墨之际,假装不在意地问他:“是不是九重天的人,都瞧不起妖?为何妖帝立了这么大功,却得不到一个上仙之位?” 紫宣放下,温言道:“是天帝一时多虑罢了。只是,眼下恐怕会造成更多的后患……”见她怯生生的样子,又补充道,“如今妖帝将妖族大军解散,众妖四处为家,各踞山头,日后若是卷土重来,恐怕才会是九重天上的隐患。” 白夭夭难过又害怕地问他:“若是真有这么一日,我是妖,是否应该站在妖族那一边? ” 紫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宽抚道:“所以,我们得想办法,避免这一天到来……” …… “紫宣从不计较我的身份,是妖也好是仙也要,我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小白,可如今的许宣呢?” 回忆起紫宣极致温柔的笑容,白夭夭抬头,水痕顺着她姣好的容颜滑下,唇边是苦涩又讽刺的笑容,“若他日许宣得知我是一个妖,他也能像紫宣那样,坦然接受吗?亦或……他会害怕我,躲着我?人妖殊途,人与妖真的无法相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八章 下毒试炼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逆云向斩荒汇报了许宣一案的进展。 斩荒眯了狭长的眸子:“事情倒是出人意料……好在他们之中已生嫌隙,这番谋划倒也是不算冤枉……”顿了顿,他又说道,“饕餮望我帮他重塑肉身,只是我千年修炼的妖气溃散,眼下唯有重回地火,聚集灵气。饕餮肉身若不是及早重塑,一身法力将散去,此事他也清楚,难免心急,谁让他败于许宣手中……” 逆云神色凝重地道:“地火处结界已破,灵气溃散,而眼下许宣定会回到药师宫,不知主上可有对策?” 斩荒轻蔑一笑:“那处本就是我的洞府,谁能拦了我去?许宣要阻我道路,便只能一劳永逸……” 逆云眼神一闪:“属下带人前去除了他。” 斩荒抬手阻住,眉目间渐起狂意:“除去一个小小凡人,又何必亲自动手。千年前,九重天对我不义,眼下我想如何,便要如何!元神碎裂,千年我都等了,九重天也该受些颜色。” 逆云为他语声中的霸气而震撼,却又不乏担忧:“饕餮与九重天仇深,可若是叫他得知当日四海之乱的起始,我只怕他不会真心与我们合作……” “他若空是鲁莽之辈,也不会活至如今,”斩荒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四海野心早有,当年我不过是仗义直言,南海之主便迫不及待攻打鲛族。此中缘由,谁又能说个分明?”何况,饕餮若硬要说他为了立功而挑动南海作乱又如何?眼下除了他,谁还能助他重铸肉身? 逆云终是安心,唇边也扬起轻松笑意,恭声道:“九重天高高在上,天下早有不满,鲛人本属龙族管辖,却偏向天帝乞怜,多年过去,龙族俯首,鲛族湮灭,倒是主上,风采不逊当年。” 斩荒微勾唇角,颇为自矜:“我之风采,不仅眼下,妖族的荣耀,必将通天。” 逆云眸中放光,一拱手道:“手下之人已经准备多时,还请主上吩咐。” 斩荒沉吟片刻:“火、土结界已破,眼下需要尽快找到第三处结界。依照五行推算,那处应与“木”有关。你且去找,那处必是灵气充盈,寻常妖物无法轻易靠近。” 逆云一贯冷冰的脸上浮现隐隐跃动之色,躬身应是。 药师宫从正门起,到正殿之上,两宗弟子分开而立,见许宣踏进宫门,便忽地拜倒:“恭迎宫上回宫!” 许宣一步步缓缓走进大殿,坐上主位,神色却是莫测。 清风激动的呱噪起来:“宫上,您终于回来了,这风波,可算是过去了!” 许宣面色平静,徐徐说道:“宫外之事已了,如此,便可以清算宫内事了。” 排在断阳宗之首的断流闻言,目光瞬时开始躲闪。 许宣盯向他,再由他扫及整个断阳宗弟子,冷声说到:“射杀红芯的箭,是断阳宗之箭。企图劫狱之人,也是断阳宗之人。” 断阳宗众人顿时面色紧张。 许宣刻意停顿片刻,方又缓声继续:“不顾门规,罔顾我的命令,随意插手宫外之事,甚至……将生命作为筹码儿戏。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逐出宫门之罪!断流,你认罚吗?” 许宣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断流冷汗逐渐从额头浸出,他尚未开口回答,身后的断阳宗弟子倒是悉数跪了下去,其中一名弟子道:“宫上所说之事,是整个断阳宗共同所为,要罚,理应我们同罪!” 许宣神色平静地拍了拍手掌:“好。互相包庇,不知悔改,罚你们,也是应当。” 宋师兄闻言,竟是上前一步,劝道:“宫上,我认为此举不妥。断阳宗弟子的确不该随意出手,只是,因着外人,要责罚所有断阳弟子,实在有失偏颇啊!” 许宣并未言语,而是再度将目光扫向面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断阳宗弟子, 渐渐陷入沉思。 殿外雷声轰隆,又复是个雷雨交加的日子。 “罢了,你们起来吧。”许宣说完,再不看众人,而是起身,顺着回廊,慢慢走向了冷凝所居的小院。 2 雷声阵阵,冷凝一脸惊愕地望着许宣,她慌忙起身,碰倒了桌上的花樽,她颤声问许宣:“师兄,刚刚雷声太大了,我,我没听清师兄说什么?” 许宣将花樽扶正,声音中透着失落,却亦是坚决:“我要离开药师宫,自此以后与你两不相欠。” 冷凝唇角泛开纯真笑容,眼角的泪却缓缓落下:“师兄,你怪我了……你罚我,骂我,何必赌气离开?” 许宣屈指,轻轻敲着桌子,问她:“红芯错了吗?她不过是爱上了小王爷,但她爱上一个人又如何,谁说妖不能爱上人,你却利用她的爱顶了罪。” 冷凝噙着泪,缓缓摇头:“我想救你,我没有其他办法。你替我顶罪,我不能看着你送死,所以我才找来红芯,她原本就打算与小王爷陪葬,我这么做,不过是成全了她。” 许宣觉得有些头痛,忍不住抚住额头:“做人,一开始就不该犯错,错了之后,只会一错再错,”他看着冷凝的手,目光微寒,“你手上的两条人命,是因为我一开始包庇纵容,我比你更可恨,竟自以为这么做是对的。” 冷凝勉强自己维持住那天真的笑意,声音却在止不住地颤抖:“师兄,自小到大,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你终究会原谅我……我可以等,我可以等的,等你气消那一天,只要你别离开药师宫……” 许宣摇了摇头:“冷凝,这是两条人命,我们无法逆转生死,你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两条人命而活。” 冷凝不敢相信地退后:“为什么?难道你与白夭夭一样,也为红芯感到可怜,要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妖,离开药师宫?”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许宣凝视着她,苦口婆心,“我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你却失了初心,忘记众生平等,善待生命的道理,妄造杀孽,是我没教好你。” 冷凝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反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声音冰冷地问他:“师兄是铁了心要走?擅离职守,弃药师宫于不顾,等同叛逆。难道你忘了离开药师宫,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人总要为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红芯的死,我难辞其咎,今生今世都无法原谅自己……药师宫宫上之位,我不堪相配!” “若你走了……药师宫还是药师宫吗?” 许宣声音沉静,缓缓道:“我离去之前,自会在宫中选出合适的继任之人,将师父衣钵心血,传承下去。” 冷凝闻言,猛然抬头,倔强看向许宣:“父亲离开前,要你好好照顾我的。药师宫中,除我之外,哪还有合适之人?” 许宣望着冷凝,目光幽深,平静得令人心惊。 冷凝强迫自己在这样慑人的视线中挺直背脊,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坚持道:“师兄,若你离去,宫中,便由不得你做主了!” 许宣从她面上收回目光,冷冷道:“冷凝,你太让我失望了。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转身欲走,冷凝心头一颤,想要起身去拉他,却忽感心脉之中,一阵刺骨寒意泛起……冷凝不敢置信地骇然开口:“师兄,这是……” 许宣目光缓缓扫过方才桌上被她碰倒的花樽:“按药师宫的规矩,成为宫上,必须获得二宗弟子认可,通过药理、毒经的考验……” 冷凝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所以,你对我下毒?要我亲手解开?” 许宣神色冰冷而漠然:“这是你的机会。若想成为药师宫之主,就证明给所有人看。” 冷凝痛苦地捂住心口,大口喘气:“手脚麻木,无力提气,这是我用在红芯身上的毒?” 许宣不再多言,只冷冷留下一句:“你只有十二个时辰。”便转身离开。 冷凝眼中绿光益盛,痛苦的扶着桌子,嘶吼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可许宣早已远去,门外只有暴雨与惊雷,为她回应。 3 暴雨停息,许宣让清风重新召集两宗弟子。大殿之上,他复又当着全部药师宫弟子,宣布了此事。 两宗弟子闻言,俱是面色凝重,正殿内弥漫着压抑气氛,一时,竟安静地落针可闻。 终是清风先开了口,他委屈地扁着嘴,瞪向断阳宗弟子,气道:“眼下终叫你们逼走了宫上,这下可称心了!” 宋师兄呵斥道:“闭嘴!” 清风嘴巴扁得更是委屈了些,终是不敢再言语。 断流则向前一步,跪下身来,身后断阳宗弟子,也跟着他齐刷刷跪了下来。 断流拱手道:“宫上,我愿意认错认罚,恳请收回成命!” 断阳宗弟子也齐声恳求:“请宫上收回成命!” 许宣断然摆手拒绝,转而聊起了选人一事:“药师宫在许宣之后,总是要有继任的。眼下两宗之内,必要选出新宫上。” 断流不免十分惊讶:“两宗之中,皆可参与?” 许宣淡淡瞥他一眼:“能者居之,你可有疑义?” 断流忙俯下头去,脸上却是欣喜之色。 许宣目光一寸寸扫过殿上之人,郑重开口:“继承之人,只需做到一件事:治好一名病人。无论是明决宗的医术,还是断阳宗的法子,能够医好,便是新任宫上。”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宋师兄率先抱拳问道:“敢问宫上,是哪位病人?眼下又在何处?” 许宣淡淡看向他:“难道你未曾发现,殿上少了一人?” 宋师兄不解,清风倒是乖乖的数起人头,没数两下,忽然发现—— “大小姐?” 众弟子纷纷哗然。 宋师兄关切地问:“大小姐生病了?” 许宣不置可否地一笑,给了他们同样一句话:“你们只有十二个时辰。” 清风闻言,早已目瞪口呆。 其余众人则急切地涌出大殿,奔向冷凝所住的小院,以断流和宋师兄为先。 暴雨之后的药师宫依旧是迷雾缭绕,整个山头皆隐而不见。 小青同白夭夭站在药师宫界碑处,齐齐望向这隐约泛着紫色妖气的毒瘴。 小青觉得怪异,直接想要上前试探,却被白夭夭一把拉住,压低声音叮嘱:“今日的毒瘴似乎与以往不同,浓烈异常,且这气息,我竟从未见过。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小青认真地点了点头,在二人身边布下防护。白夭夭望向毒瘴深处,神色却是十分担忧。 小青不由了然问道:“担忧许宣?” 白夭夭轻轻摇头。 小青“唉”了一声,摆出深沉的模样,不懂装懂道:“这男女的感情啊,我比你懂得多!你们二人虽有争吵,但小白你呢,还是放心不下他,对不对?” 白夭夭眉心紧蹙:“不止许宣,我看药师宫封山闭林,定是发生大事了。” 小青想了片刻,迟疑问道:“难道与地火灵气失踪有关?” “上次让你探查,可有线索?” 小青摇了摇头:“我与齐霄在内,遇到一股怪的屏障,可轻易便能破除,后来也并未查出异常……” 白夭夭有些诧异:“你怎么之前从未向我说过?” 小青撅嘴,嘟囔道:“我们发现了小动物尸骸,后来你不是断定,与冷凝有关?” 白夭夭陷入思虑,小青见她沉默不语,便是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做错了?” 白夭夭叹气道:“看来还得再去地火处一探究竟,不知药师宫到底发生何事。” 小青点了点头,犹豫良久,才试探着问:“不然我让锦雀去一探究竟?” 白夭夭知她怕做错了事情,所以如此紧张,赶紧宽抚地对她一笑,点了点头。 小青见她笑了,也松了口气,吹了口哨唤来锦雀,低声吩咐两句,便任其飞走,自己则拉着白夭夭走入了界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九章 叛离宫中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冷凝在自己房内已是穷尽了一切可以试的解毒方式,却全然无用。 她推断是许宣在此毒上又做了什么变化,而她尚且不知。只能满头是汗地坐在桌旁,强撑着为自己切脉,随即神色更是慌张:“再过片刻,毒性便会蚀尽血脉,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届时想要再行医治都没有办法了。” 她又复在桌上心慌意乱地翻弄着各式丹药。 此时房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宋师兄的声音已然来到:“大小姐!” 冷凝神情冷冽地抬头,冲门外威严喊道:“不许进来!” 宋师兄和断流二人急急停在门外。 宋师兄面露焦急,压低声音问道:“师妹,你眼下可还好?毒发至何处?服了什么药?” 断流则是冷声说:“宫上是两宗出身,精通毒经,既是用毒,哪里能轻易化解。大小姐,断流无理了!” 断流抬手便要推开房门,冷凝身子虽渐渐僵硬,仍是艰难开口,厉声呵斥:“谁敢!”她平复了下气息,再度字字冷冽地说,“这是师兄给我的考验,我不会认输!” 宋师兄忧心不已,转头对断流道:“我听大小姐声音,气息已经不稳,想必是毒性渐入肺经所致……如此看来,时间不多了。” 房内,冷凝艰难撑着桌子,内心苦道:“我身子已经渐僵,待到毒发,连呼吸也无法继续。这样痛苦的死法,我绝对不要……”说着,她便是准备起身,想去地火处参悟毒经,却发现半身已经麻木,经不住跌倒在地…… 桌上的瓶罐落地,发出“砰砰”脆响。 宋师兄再不犹豫,不顾身边的断流,带头冲入屋内。 只见冷凝躺在地上,圆睁双眸,唯有手指还能动弹,地面满是碎片与丹药散落,一片狼藉。 许宣将所有东西整理完毕,便开始在药师宫内自在地晃悠,清风跟在他身后,泫然欲泣。 许宣不免出声讽他:“离开药师宫,咱们还能再见面,哭丧个脸做什么?” 清风抽噎两声:“宫上,你一定是吓唬我对不对?” 许宣失笑,接着向前行去,清风神色委屈地跟上,忍不住再问:“宫上,这次为何对大小姐下那么重的手,难道只是为了测试?” 许宣挑了挑眉:“怎么,两宗之人可诊出了结果?” 清风扁着嘴摇头“三个时辰都过去了,大小姐已经不能动弹。两宗之人各自研究,但始终没有对策。” 许宣淡淡一笑:“不用急,还有时间。” 清风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凑近许宣,讨好地问:“宫上,是不是能给些提示?” 许宣不由再度失笑,屈指轻敲了下他脑门:“怎么,你也想做宫上?” 清风吃痛,捂住额头后退两步:“我就是担心大小姐!清风不明白,宫上这次怎会如此狠心,竟让大小姐来受苦。” 许宣沉默一瞬,抬步向宫门走去,神色平静地定声道:“眼下的药师宫,虽不似当初,只是宫规未变,存世之心也不会变。人,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清风似懂非懂地歪头,抬首发现许宣已经走远,忙追上:“宫上可是要去找白姑娘?上午我还见她去了地火之处呢,想来是寻宫上的。” 许宣内心一喜,唇角刚要往上翘便硬生生忍住,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说:“我不会见她的,就算她是来道歉,也不见。” 清风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但方才见白姑娘一脸落寞,想来心中应是难过极了的,就是不知所为何事……宫上,她为什么要跟你道歉啊?” 许宣停在耳中,嘴角又复不听话地要往上扬,清了清嗓子,他高傲地对清风说:“正好我要去地火抄写毒经,你带好笔墨。”说罢,赶紧掉头朝着地火走去。 白夭夭伸手在地火的石壁上感受灵气,眉头却越皱越紧:“果然如此,地脉中的灵气一丝不存,已有枯竭之势。此处地脉灵力绵长,非常人可以吸取,饕餮没有这样的本事,会是谁!” 小青忙回忆着道:“齐霄说,是拥有贪狼命格的人……” 白夭夭眼神一跳:“贪狼……” 许宣同清风进入山洞,许宣一看到白夭夭,赶紧从清风手中抢过纸笔,装模作样地抬头凝视着壁画。 小青悄声提醒白夭夭:“姐姐,许宣来了。” 许宣只顾看壁画,直到走到与白夭夭几步之距时,才抬首佯装偶遇,不发一言,高傲的望着白夭夭。 白夭夭看了他一眼,淡淡对小青说:“我们走。”说罢,便是径直无言地从许宣身旁走过。 背着袋的清风热情招呼她:“白姑娘这就要走吗?” 白夭夭微笑颔首:“我的事已办完了。” 眼见她款款离去,清风忽然明悟,一拍手便道:“我明白了!宫上,白姑娘不是来找你的!” 许宣嘴角抽动,打断清风:“抄你的经!”说罢,便大步追上白夭夭。 在山洞口,他终于将她一把拉住,两人在傍晚的霞光中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许宣神情渐渐便是有些落寞。 半晌,白夭夭收回目光转身离开,许宣身形一动,再度拉住了她的手臂。白夭夭阖上双眸,却是不肯回头。 许宣愣了一瞬,才哑声问:“你怨我?” 白夭夭冷冷回问:“我不该怨你吗?” 许宣追问:“你因何怨我?” 白夭夭冷笑一声:“许宣,难道在你心中,所有的事情,你都是对的?” 许宣闻言,收回了手,白夭夭疑惑着回眸,只见他面容渐冷,声音也似是淬过寒冰一般:“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原谅别人。倘若你瞧不清真相,那便是不懂我。” 说罢,他率先转身离去。 白夭夭看着他背影,咬了咬嘴唇,也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许宣停住脚步,轻声叹了句:“连你,竟然也不懂我……” 白夭夭脚下一滞,两人谁都没有回头。 这时清风从洞中追出来,手中捧着空白纸卷,嬉笑道:“宫上,你果然是为了白姑娘,故意来这里的! 许宣冷冷侧眸,瞪向得意洋洋的清风:“闭嘴,回去抄十遍。” 说罢,许宣终是再无迟疑地大步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清风,苦着张脸盯着手里的纸卷,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2 房中的沙漏快要流逝完毕,冷凝连眼珠子转动都成了困难,她僵在床上,直直望着房门外,眼眶中不住往下滴落泪水,而就在泪眼朦胧间,她恍惚看到了许宣的身影。 许宣冷冷注视着她,冷凝用最低的声音惨笑着说:“师兄果然厉害,两宗弟子,加上我,都无法化解你下的毒。若是师兄想看着我死,冷凝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许宣叹息一声:“你不会死的。” 冷凝不免有些激动,声音嘶哑地说:“你不会丢下我的,你只是吓唬我的,对不对?” 许宣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苦心。” 话音刚落,宋师兄与断流已是急急来到。宋师兄上前一步,扶起冷凝,将她抱在怀中,冷凝大口喘气,期待地问他:“解药呢?” 宋师兄惭愧又痛苦地摇了摇头,冷凝长长地闭上眼睛,再复睁开时,已是绝望之色。 沙漏内,沙子全部流逝干净。 冷凝看着沙漏,心头忽然一抽,带动指尖轻微颤动,转瞬间,她居然能够自由动弹…… 冷凝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臂,愕然看向众人。 宋师兄与断流对视一眼,也是不解,前者起身,向许宣拱手道:“还请宫上赐教!” 许宣神色平静如常,淡淡说:“我未曾给冷凝下毒,只是让她吃下了化清散。” 断流不信:“化清散可清除体内余毒,但绝不会有这样严重的反应!” “是药三分毒,”许宣轻轻扬起唇角,“你们误以为她所中的毒与红芯相同,给她服下了解药。二者并发起来,便会如此。” 冷凝不解追问:“那起先,我体内剧痛,头晕眼花又是如何?” 许宣目光冰凉生疏地看着她,唇边偏又扬了些许:“这几日,你接触毒物太多,我为你化去,难道不好吗?” 冷凝神色几变,推开众人,站在许宣面前,颤抖道:“师兄,你可是在罚我?” 许宣稀松平常地反问:“十二个时辰已过,你虽技不如人,可眼下毫无病痛,我罚你什么?” 宋师兄眼见冷凝眼眶通红,已是泫然欲泣,便向着许宣深深一揖:“宫上,起先我与断流各自为营,为救大小姐才团结一致,分管查毒与研药,原来方向竟从一开始就错了。望闻问切,是明决宗之事,此次失败,是我的不对。” 断流摇头,也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常年醉心此道,竟也未曾看破,实乃学艺不精。” 许宣见状,唇边笑意终于真切了些许:“我为宫上三载有余,未能成就何等功业,只琢磨透了一件事。唯有两宗通力合作,才能使药师宫长久……这是我离去前,教给你们的最后一件事,”许宣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冷凝身上,冷凝不免微微一颤。 “而冷凝……毒就在她身上,她却不能洞悉一切,实无资格坐上宫上之位。” 房中众人哗然,宋师兄与断流齐齐皱眉,眼下二人放下对名利的追逐,竟是争相欲为冷凝说话。 断流当先说道:“老宫主唯有大小姐一女,此事,还请您三思。” 许宣看向他,随即自讽一笑:“我已是将离之人,药师宫是要还于众弟子手中的。此事,你们自己心中定有答案。” “好!我让你走!” 宋师兄还欲再劝,冷凝却先抢过了话头。她紧盯着许宣,目光慑人,有恨有怨,“只是你应该知道,离开的代价!” “我自然知道,”许宣点头,毫不介怀地道,“迷雾之桥入口处等你。” 冷凝眼见他决绝而去的孤高背影,手指在掌心掐出了道道血痕。 宋师兄等人本是一路追随,终是在迷雾之前入口前拦住许宣去路。 众弟子齐声道:“请宫上三思!” 许宣冷冷一拂袖:“让开。” 宋师兄苦口婆心道:“宫上,你该知道离开药师宫要付出什么代价,万万不可啊……” 许宣断掉他的话,不容拒绝地说:“那你也该明白,我做过的决定,绝无转圜的余地。” 清风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宫上……你难道不惦念这些年的情分。” 许宣决然道:“从今日起,冷凝代管药师宫,直至你们选出新的宫上。” “师兄说得对,药师宫由我来代领。”冷凝一身黑衣,走过人群,身后一小弟子手中茶盘上,立着一只小小的酒杯。 清风惊道:“大小姐,你?” 宋师兄更是着急跺脚:“师妹,使不得!” 冷凝不看他二人,只抬首望向许宣,冷声说道:“师兄,你既然决定离开,就要按药师宫的规矩走。” 许宣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會来送我。” 冷凝从茶盘上举起那只酒杯,缓声说:“自药师宫立宫以来,但凡叛出者,都要饮下毒酒,经迷雾之桥出谷。毒酒一杯,寓意与药师宫恩断义绝;过了迷雾之桥,便再无回头之日。” 宋师兄挡在冷凝前面,厉声说道:“你不要胡来,药师宫自立宫以来,还从未有人活着走出去的,宫上连武功都不会,你这是逼他死。” 冷凝缓缓推开宋师兄,将手中酒杯往许宣处多送了寸许,望着他道:“你还是执意要走?” “药师宫门规森严,怕的就是有心怀叵测之徒,偷习医术出谷危害武林。我既要走,就要走得让人心服口服。”许宣徐声说罢,接过冷凝手中的毒酒,抬手,便是一饮而尽。 清风同宋师兄齐声疾呼:“宫上!”却是阻拦未及。 许宣泠然说道:“从此之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宫上,与药师宫再无任何瓜葛。” 众人神情各异,眼睁睁看着他踏上迷雾之桥。 3 白夭夭将自己蜷在榻上,回忆自己同许宣的点点滴滴。 但凡想到许宣在地火前所说的话,便是心如刀割…… 难道她做错了吗? 明明是他硬要为冷凝顶罪,弃她于不顾在先;随后听闻冷凝一命偿一命后对她怒吼发脾气在中;显然觉得人妖殊途,不分黑白对错在后…… 她怎可不气? 可当他说出她竟也不懂他的那一刻,白夭夭如被万箭穿心,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恨不得立刻回身抱住他,好让他不那么孤独…… 毕竟他自小知道自己天煞孤星,已经狠绝地在心口筑了一圈藩篱,她不是想要跨过那些藩篱去拥抱他,好让他不那么孤独的吗?为何竟是先放弃了…… 可是……若他真的是个是非不分之人,难道她也要跟着他不讲对错? 白夭夭痛苦地抱着头,只觉自己就快被一分为二,几乎是要炸了…… 小青匆匆跑进府内,唤道:“小白,发生大事了!” 白夭夭意兴阑珊地瞄她一眼:“大事?我没兴趣知道。” 小青跺了跺脚:“许宣要离开药师宫了,他不做宫上啦!” 白夭夭大惊失色:“什么?他……竟然舍了他最重视的药师宫! ” “锦雀来报的,说是许宣先惩戒了冷凝,再辞了宫上之位,现在马上就要经历叛出药师宫的考核,据说是要先喝一杯毒酒,再过什么满是毒瘴的迷雾之桥!两重毒性,凡人怎么可能受得住!怕是我这条千年的蛇都要被毒死!” 白夭夭急不可耐地便往外冲…… 她果真误会了他…… 白夭夭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剁死! 小青在后面提步就追:“等我呀,小白!我用法术带你过去啊!你这跑要跑到什么时候哩!”收尸怕是都晚了……当然这后半句,小青还是知道轻重,没有说出口。 白夭夭顿住脚步,小青追上她,抓住她手肘,便飞身而起。 迷雾之桥上毒瘴弥漫,许宣每踏一步都似千斤重,眼前景物渐渐迷糊。 毒性已然发作,许宣胸中翻腾,唇边溢出血花。 他望了望前方,吃力地迈动步伐。 眼前桥行了尚不到一半,若他在此倒下,恐怕便是再也站不起来。 他紧捏拳头,坚持着,踉跄往前行进。 迷雾之桥的出口处,清风担忧地朝着迷雾中大喊:“宫上,宫上你在哪里?”喊了一半又是摇头,“不对,他让我们别喊他宫上,那……” 他转头望向冷凝,冷凝挑了眉梢,问他:“你在替他担心?” 清风面容愁苦:“大小姐,你就别再跟他斗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在出口这儿等了这么久,他迟迟不出现,该不会……” “这是师兄自己选的路,能否出宫,全看他个人。” 冷凝面上看不出多少担忧之色,只是眼神,却一瞬不离地望着出口。 清风又等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往里面冲:“迷雾之桥内瘴气弥漫,他走了这么久……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冷凝冷冷喝住他:“你别忘了迷雾有毒,没有特制的药丸防身,任何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求全身而退,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眼见清风要冲进桥之际,一只手按住了清风,清风抬头,见到白夭夭,顿时便是大喜过望:“白姑娘,太好了,你来得正好,快用法术救救他!” 小青自告奋勇:“让我去。”说着便是在身子四周建好了防毒的屏障。 冷凝挡在小青面前,目光冰凉地望着她和白夭夭,冷声道:“师兄叛出药师宫,今日迷雾之桥的试炼对他来说是咎由自取,即使不忍,但药师宫规矩不能坏。怎么,白姑娘气势汹汹的模样,难道打算坏我药师宫的门规?” 白夭夭听了并不生气,只淡然道:“小青,退下。” 正摩拳擦掌的小青不敢置信地回望:“小白?” 白夭夭凝眸在出口处,平静说道:“既然这是药师宫的规矩,依许宣的性子,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出手帮他。” 清风一惊:“什么,白姑娘,你也不肯救他?” 冷凝则露出满是讥讽的笑意:“哼,师兄会走上这条路,全是托你的福。” “我……”白夭夭思及自身误解了许宣之事,语气一滞,许久后才缓而坚定地道,“他今日无论有什么好歹,我都不会相负,只是……他决定的事,我也绝不会阻止。旦夕祸福,我都听他的!” 白夭夭目光牢牢锁住迷雾之桥,清风几番纠结,说不出话来。冷凝面上恨色更浓,冷冷开口:“你倒是有信心,咱们一起等!” 白夭夭极力压抑住自己担心的神情。 迷雾之桥内,许宣已是支撑不住,一脚跪倒在地。 毒雾漂浮半空,接近地面之处反而是没有毒瘴。许宣努力抬起头,发现了这一景象,他咳了几声,又复摇摇晃晃地站起,一眼望过去,迷雾几乎看不见尽头。 他不由思索道:毒物集中在半空中,若想苟且偷生,就得跪着一路爬出去…… 许宣冷哼了一声,面上现出倔强与坚毅:“我许宣偏偏要站着离开。”一抹唇边的血丝,许宣刚跨出一步,便是再度倒地,挣扎片刻,他复支撑着自己站起,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外艰难地走。 出口处的香炉中,最后一丝香已烧尽,香灰尽落,冷凝观之便是凄凉一笑:“我拼尽全力替师兄洗刷冤情,可师兄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大小姐……”清风眼眶通红,颤着声音问,“宫……他难道……” 冷凝点头,声音深处也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已过一个时辰,他输了。你去通知宋师兄,让他带上宫中弟子,去将他的尸身抬出来罢。” 清风低头,大哭起来。 小青担忧地看了眼旁边神情恍惚的白夭夭,不忿道:“你们有没有人性,竟然眼睁睁地……”望着出口处眨了眨眼,小青吞下刚才要喊的话,机灵地大喊,“眼睁睁地看着许宣活着走出来了! ” 众人回过神来,只见朦胧的迷雾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朝着白夭夭走来。白夭夭唇边缓缓绽开笑颜如花,朝着他伸出手去,却见许宣视线径直掠过白夭夭,从她身边平淡如常地走了过去。 白夭夭愣在当场,回身哀道:“你可是怨我?” “如今,你可是懂我了?” 许宣不曾回眸,稍停了停步子,便又提步向前,清风追上去想要扶他:“宫上,你面色泛青,血气上涌会加速毒性,快坐下休息一会吧。” 许宣淡淡说道:“不必了,我没事。” “怎会没事,你先前还喝了毒酒!” “你放心,我说无恙就是无恙。” 冷凝闻言,上前准备说话,许宣瞥了她一眼,抬手离去:“从今往后,我与药师宫再无相干。留步吧。” “许宣!”白夭夭冲上前大声唤道。 许宣却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白夭夭望着背影,心下一颤。顿了许久,她才终于提起勇气,快速奔上前,从身后抱住他:“许宣,我错了……对不住……” 许宣僵硬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他手抚上她的,想要将她的手掰开,却被白夭夭更紧地抱住了,她双手交叉在一起,怎么也不愿放开。 许宣闭了闭眸子,挡住其中已然翻腾不息的情绪,随后他反手擦拭了下唇角,冷冷说,“白姑娘,我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再来与你把事情说清楚,好吗?” 他又唤她白姑娘了? 他不肯原谅她了吗? 白夭夭一怔,手上力道一松,便被许宣掰了开来,她欲再出声唤他,却凝在喉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决然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章 收妖生意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金山寺厢房内,齐霄手中的账本“啪”一声掉落在桌上,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静心:“怎么会这样?” 静心苦哈哈着一张脸,唉声叹气:“最近寺中甚为拮据,师兄你何必明知故问。” 齐霄眉头一挑,斥道:“你少来这一套,上回女儿节法会,明明来了那么多香客,怎会又弄得赤字连连?” “师兄,你是不是傻了?”静心伸手探了下齐霄的额头,被他挥开之后才嘀咕道,“小王爷死在咱金山寺,香客全都跑光了,哪还有什么香油钱可言?” 齐霄不耐烦地皱眉:“那永安师叔呢?不是早就传信,请他尽快赶回来主持大局吗?” “师叔还在护送佛骨的路上,番邦之行道阻且长,最快也得下个月。” 齐霄瘫坐在凳子上:“啊,那我们岂不是走投无路了。” “非也非也,”静心非常诚恳地道,“师兄弟们有个主意,只要师兄你愿意闭关辟谷,总是能省出些口粮,助大家熬到师叔回来的。” 齐霄攥起拳头:“信不信我打人了!” 静心忙惊慌地摆手:“啊!不关我的事,是成器想出来的主意啊!师兄!” 成器此时匆匆跑来道:“师兄,山前来了一位香客,说是要在咱们金山寺住一段日子。你看如何接待呀?” 齐霄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静心师弟……” 静心见他笑的十分鸡贼,便不由目露惶恐之色:“师兄,你又想做什么?” “将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咱们的香油钱有着落了……” 齐霄边大笑着边去金山寺大殿看看他们这位财神爷是谁了,总得好生招待一番才能哄出香油钱来不是? 却不料…… 齐霄刚到大殿门口,瞥见殿中长身玉立之人,就准备调转身离去…… 然而来者眼尖,早已看到了他,唇角算计的笑容微微勾起:“齐霄少侠,你莫不是想躲债吧?” 齐霄堂堂顶天立地男子汉,哪儿有躲债的道理,立刻摆出凛然大义、慷慨赴死的模样,跨入殿中,只是脚下还是总有那么些颤抖和迟疑。 许宣唇边笑容更甚,并不多说什么,只将手中清单递向了他。 齐霄好接过,刚一看首列,便是浑身颤抖,哆嗦着读道:“金针十五根,汤药八副,看诊四次……” 许宣轻轻颔首,补充道:“另有你踢坏的桌椅若干,总计嘛,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 齐霄看向身后成器:“你说的香客真的就是他吗……” 成器憨厚地摸了摸光生的头顶,不知问题出在何处,一时不敢作答…… 许宣轻轻叹气,唇角却是缓缓上扬:“临近夏日,我心里总是有些烦躁难安,便有心问佛论禅,独自静一静。能看中金山寺,是你的福气。” 齐霄慌忙打住:“少来这一套!你一笑我浑身的骨头都开始打颤了,一准在打什么馊主意。” 许宣认真点头:“齐霄少侠所言极是,既然贵宝寺不方便,许宣也绝不会强人所难。就请你将拖欠的银两先拿出,我赶着下山投宿。” 许宣说着就往外走,齐霄一愣,狐疑地看他,见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忍不住发问:“你真的这就走了?” 许宣停下脚步,稍稍侧身缓声道:“我去账房,找静心小师傅,先将你欠我的银两结了。” 齐霄“哎呀”一声,狠狠拍了下自己脑门,再急忙抓住许宣的手:“只要不提钱,万事好商量。” 许宣看着齐霄,但笑不语,齐霄懊恼地抓头:“哎!我怕了你了,好好好,你住下便是,你在金山寺所有的开销,我都包了,全当抵这张债条!” 许宣迟疑地皱眉:“这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是白花花的现银啊。” “啊!”齐霄大叫一声,“许宣,我前世欠了你的!”随即抓过许宣手上的清单,一把撕碎,吼道,“现在没了,你不住也得住!” 许宣微微一笑:“既然少侠如此有诚意,我只好勉强接受了。” 齐霄翻了个白眼,身边的成器有些慌:“师兄……” 齐霄瞪向他:“那现银和白吃白住之间你选一个!” 成器嘟哝道:“师兄你的私债,可以不用算在金山寺头上……” 齐霄捏了捏拳,青筋爆出:“我要打人了啊!” 成器忙抱头逃窜。 齐霄冲他慌乱的背影喊了声:“给静心说不用收拾最好的厢房了啊!” 许宣轻笑了一声,齐霄瞪了瞪他,随后面色又正经下来:“小青来跟我讲了你出谷之事,我有些好,你既不会武功,又喝了毒酒,如何活着走出毒雾?” “你想知道?”许宣故弄玄虚地问。 齐霄故意摆出不甚在意的样子:“不说也罢。” 许宣唇边笑意更浓,也不与他计较,徐声说:“正是那杯毒酒化解了桥上的毒物,师父用心良苦,不过是为了考验离去者的决心。若我跪着爬出,体内的毒酒反而会发作而亡,一路站着走反而走出了一条生路。” 齐霄听得有些惊住了,喃喃道:“冷大夫真是用心良苦……”说着又是一愣,“既然如此,你已离了药师宫,为何偏来找我?” 许宣悠然一笑:“那齐霄少侠觉得,我应该去找谁?” “自然是白姑娘喏,小青说你跟她闹了矛盾,她日日伤心,许宣你也别太过分了啊,想当初她为了你的事四处奔走,当初因为你连千年的法力都……” 许宣眼神冷冷一瞥,凉声说道:“齐霄,你上回当哑巴的时间看来太短了!” 齐霄慌捂住喉咙退了两步,警戒地望着许宣:“你离我远点!佛祖面前,我不打凡人!” 许宣淡然一笑,忽而又对齐霄说:“帮我做件事吧。” 2 白夭夭此时也在自己府中一筹莫展,小青在旁边陪着,然后就开始咒骂许宣:“小白,姐姐,我说许宣真的很没良心,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怎么可以说不理你就不理你呢?而且他以为他就什么都是对的吗?” 白夭夭愁容满面地轻轻一叹:“他说等他安顿下来,会来找我把事情说清楚……不知道他安顿下来没有……” 小青也摇了摇头,作不知状,可随即,就有传音符飘来,小青在指尖一烧,是齐霄的声音:“告诉白姑娘,许宣来金山寺了,勿念。” “他去金山寺了?”小青有些惊愕,“他不会是要出家吧?” 白夭夭眼中闪过惊慌之色,可随即又全变成黯然:“他躲那么远,可能还是不想见我吧……” 小青嘟了嘟唇,又道:“这样,姐姐,你去金山寺找他太失身份,哪儿有一次两次求他原谅的道理?我虽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我懂男人呀,男人这种贱骨头,从来都是勾勾手指,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去金山寺打探一下,看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小青说风就是雨的,等不及白夭夭说话,就立马消失了。 白夭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份? 她哪里在乎这些…… 她只是确实不明白,她已经道过歉了,为何许宣还是不理她。 许宣说妖生命长短,不计较浪费,可知她等过千年之久以后,才真正变得只争朝夕了起来。 或许小青不去,她依旧还是会执着地去找他问个清楚的。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小青回来了,对白夭夭道:“许宣不肯见我,但是齐霄倒是告诉我说,许宣在忙着挣钱呢!” “挣钱?”白夭夭有些迷茫。 “是啊,齐霄说现在临安府内对许宣诸多误解,说他无情无义叛出药师宫中,一时竟没有人愿与他合作开医馆,怕开罪了药师宫,”小青有些无奈地吐了吐舌头,“齐霄还说什么,许宣白吃白住的,让他很是头疼,金山寺就快开不了锅了。我打算再拿点山里的东西让小灰去换点银钱给他送去。” 白夭夭有些黯然地点头:“是啊,做一个凡人诸事烦心,这银两的问题就是第一道难关。” 小青也跟着叹气:“之前齐霄已经断了我的财路,不许我再收取别人的贡品。你不知道,早先山中时常路过许多富商,那些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不义之财取之无道,有伤天和。我想帮许宣,就得另辟蹊径,找一条正途来生财。” 小青有些委屈地说:“我知道,齐霄也是这么说的。他要我拿些山中土产去城中卖,只是这样来钱,实在太慢。忙活半天,也只赚了一点点。” 小青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白夭夭轻笑出声,点了点她鼻尖:“你最近怎么这么听这个齐霄的话?” 小青梗了一瞬,才硬着脖子道:“我小青可是很讲道理的,只要是说得对的,管是谁说的,我都听!” 白夭夭了然地长“哦”了一声,不再说破。 小青内心也觉怪,不知为何,最近只要提到齐霄,她就会心跳加速,每天更是有空就想去见他……莫不是这是齐霄新学的收妖法术吧……再想到上次救红芯时,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小青只觉心漏跳了一拍,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只想不去细想这些问题,便转而问白夭夭:“小白,我们要如何帮许宣呢?光靠卖土产,怕是不够的……” 白夭夭思忖片刻,便忽地一笑:“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城中最近在闹妖?” 小青点头:“是呀,齐霄今天……还说要下山捉妖换钱……”突然发现自己又提到了齐霄,她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那我们和他抢抢生意,如何?”小青讶然抬头,只见白夭夭杏眸之中,闪着慧黠的光。 3 斩荒立在山头上,俯视着山下的药师宫,缓缓抬手,只见他双手之间,聚集的灵气比往日更加强大。灵气于地面飞速流窜,绕过他周身,许久,竟被他全然吸入体内。 斩荒满意地睁眼,逆云则是喜不自胜地上前道:“计划果然成功了,自许宣离开后,药师宫再无七杀命格镇压,此处灵气尽数为主上所用!” 斩荒平复了一下呼吸,笑着问:“你可探查出,下一个结界在何处?” “属下正要来禀告此事。已经查明,就在城外竹林。只是……”见斩荒斜眼看过来,逆云心头一紧,道,“那处结界有些古怪,进入其中,妖力似被克制,属下也看不分明。” 斩荒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紫宣当日毕竟是九重天第一人,以他所能,如此也不怪。你引路,我会亲自动手。” 逆云忙应一声“是”,带着斩荒来到了城外紫竹林,斩荒甫一靠近,便感受到灵气波动:“果然是这里……” 他又带着逆云穿入竹影婆娑之中,寻得一秘处。斩荒立定之后,伸手施展法术,只见紫色气息从他周身散开,地表逐渐升腾起袅袅白烟。逆云不禁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斩荒睁开眼,伸手摘下一片叶子,对逆云道:“你去传递消息,就说,眼下妖物横行,此处的竹枝能够除魔,将这里变为香火鼎盛之处。这样,便能更快地散去此处灵气。” 逆云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属下明白,一并派些小妖在城中动作,定能有效。” 斩荒望着手中狭长碧绿的竹叶,轻笑着说:“适才我只是控制了此处灵气,想要破了结界,必须要用许宣的血来开阵,我们不便露面,看来是需要找我们的老朋友相助了。” 逆云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联络饕餮。” 斩荒轻轻丢掉手中竹叶,薄唇边笑意十足妖冶。 正午,金山寺内厨房,齐霄看着桌上仅有的两道菜,面有菜色,叹息连连,“最近连捉妖的生意都被人抢光了。再这样下去,金山寺迟早要阿弥陀佛。” 许宣不冷不热问道:“你还在继续捉妖?” 齐霄义正辞严地挺胸抬头:“我的梦想就是抓光世上所有的妖魔鬼怪,成为一代宗师!” 许宣微微牵起唇角,夹了筷白菜到自己碗内:“嗯,我看你与小青交情倒是不错,还以为你早就金盆洗手了……” 听到小青的名字,齐霄就是脸色一凛:“你别跟我提她!最近城中,捉妖的告示遽增,本以为能赚一笔,却总是被她们姐妹二人抢了生意!” 许宣脸色微微一愣,却不动声色地故做镇定:“金山寺立寺已久,也不在于此事得失。”心内却早已是十分担心——白夭夭此时没有仙力,如何收妖,小青又是仙力微薄,若遇上麻烦…… 齐霄叹了声气:“你不知道,最近寺中香客极少,百姓都说要去什么城外紫竹林。紫竹林不就是一片普通竹林吗?连个庙宇都没有。也不知有什么好拜的。” 许宣调侃道:“既如此,倒不如去瞧瞧,许是真有神仙住在其中也未必。” “一个妖,还学别人捉妖,吃饱了撑着!你说……”齐霄低着头,嘴中还在嘟哝着,许宣却已经起身出去了。 齐霄抬头发现房门打开,许宣不见踪影,便不免四处张望,嘀咕道:“怎么连你都跑了?许宣,难道你也要去抢我的生意?”边说边狠狠夹了一口菜吃,脸色倒是和霁些许,满意地笑着点头,“这许宣做菜颇有天分啊,手艺长进不少……”说着忙将盘子里所有菜赶向碗里,大口吃着,忽然转念一想—— 不对啊,许宣不会武功,连一只老母鸡都打不过!他拿什么抓妖! 差点喷出饭来,齐霄一抹嘴巴,连忙起身喊着:“许宣!等等我,我来帮你。抓妖还是得靠我!” 二人赶到临安府中,稍微探了一下,就知道最近临安府大火的捉妖姐妹二人组此时正在媒婆王三娘家除妖。 到了王三娘家门口,正见她正千恩万谢地送两姐妹出来,小青似是嫌她给的银子少了,在那儿嘀嘀咕咕,王三娘便又尴尬地在小青手中塞了一块银锭,小青立马小人得志般笑开。 白夭夭则是慈眉善目,劝道:“为人最重要的,便是存一颗善心,府上闹妖的原因想必你方才也听明白了,日后别再道人是非,就当为子孙积一份口德吧。” 王三娘拼命点头:“明白我明白,多谢白大侠指点,以后我再也不敢胡说那许宣的不是了。” 送走白夭夭和小青,她便摇着肥胖的身子进门去了,白夭夭回首,正见到大门边上垂着一只带叶的竹枝。白夭夭眼神一闪,对小青道:“你看,这竹枝是不是在好几户人家门前都曾见过?” 小青点头:“正是最近频繁有妖邪作祟,不少人都去了城外紫竹林,摘回这竹枝辟邪。” 白夭夭不解:“紫竹林?紫竹林几时这样神?” 小青神秘地凑近她说:“你有所不知,我听说,这竹林每到夜晚,便会有紫色祥光出现,其中隐有仙人之姿,百姓都很信奉呢!” 白夭夭闻言沉思起来,小青则开始四处寻小灰下落:“诶,对了,话说那小灰呢?刚刚下手重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伤了他。” 白夭夭抬头,却见到许宣斜斜靠在树上,神情漠然,而齐霄站在他身后,亦是面色不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一章 东山再起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四人间静了一瞬,齐霄大步上来,扯着小青的手腕便走,走上片刻后,小青终于回过神来,愤愤甩开,委屈地揉着胀痛不已的手腕:“每次见面都要动手,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嘛!” 齐霄“哼”了一声,颇为生气:“哼,我前几天还在纳闷,为何你们总能快我一步。原来是合起伙来,靠除妖招摇撞骗。” 小青不服气地嘟哝道:“我不过是从那些为富不仁的人手中要点银两,这叫劫富济贫,你懂不懂?” “你居然还敢大言不惭,为自己开脱!屡教不改,你当真野性难驯!”齐霄气得声音都大了些许。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抓妖是小白想出来的,有本事你去骂她好了。” “白姑娘为人正直,不可能!”齐霄断然否决。 小青急得跺了两下脚:“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个为富不仁的钱老爷之前不是贴了告示,请人抓妖吗?我们去了他家一看才知道,是因为他侵占农田,惹得当地的精怪小妖无家可归。” 齐霄面色稍稍和缓了些:“所以你们就想出了这招既能敛财又能教训恶人的生财之道?” “不是敛财,是让他们掏出点银两学点教训,”小青见他似是不生气了,就拉了拉他已穿的十分破旧的灰布衣服,“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呀?” 齐霄一笑,一拱手道:“白姑娘机敏过人,与你高下立判,如此一来,总好过你们昔日里四处打砸拐骗。” 小青愕然地张大嘴,许久才急道:“同样一件事,小白做就是对的,我做就是错的!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 “人妖殊途,你怎能与白姑娘相提并论?” “你!” 小青被齐霄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得恼羞成怒,拿出方才那袋碎银子就丢在齐霄头上:“本姑娘赏你些香油钱!眼下紫竹林灵验,只怕你金山寺日子不好过吧?” 齐霄听闻此言,浓眉又是一皱:“这紫竹林也是你们搞出来的名堂?” “自然不是!”小青背着手摇了摇头,神色又复变得非常神秘,“紫竹林中异光纷呈,定是有真仙!” 齐霄不屑一笑:“是真有神迹,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咱们去一探便知。” 小青眼睛一亮:“你这是……邀请我?约我同去?” 齐霄噎住,狠狠白了一眼小青,转身便走。 小青在他身后坏笑道:“哎哟,齐霄少侠,你这莫不是害羞了?喂,我们明天一起去紫竹林可好?” 齐霄神色窘迫,不回头地丢下句:“随便你!” 小青娇媚一笑,提步追了上去。 这头许宣却是不发一言地当先走到了桃花林,方才停下步子,回头望向白夭夭。 白夭夭见他这严肃神情,就又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做错事被紫宣逮了个正着的场景,便低头喏喏不语。 许宣看了她许久,觉得她最近似是又憔悴了些,连圆圆的脸蛋也变得瘦削,心里实是心疼不已……齐霄说她之前为了自己的事情四处奔波,而她更是为了自己连千年的修为都尽数舍弃了…… 他们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那样错过了千年? 许多次,他想问她千年前的情形,想问她这一千年她吃了多少苦头…… 可竟然是不敢的…… 他怕他知道了,会在这份感情中加上太多的愧疚,再没办法与她平心相处。 而就算是如今,他为了替冷凝顶罪,舍弃她;为了害怕她供出冷凝,质疑她;为了冷凝害红芯身死,伤了她;而如今,自己如此落魄,又谈何保护她? 有这么一刻,他想什么都不顾地上前一步,将她收进怀里,可脚下刚刚一动,便是止住。 他深吸了几口气,方开口冷冷问道:“你为何要与小青一同利用捉妖敛财?” 白夭夭将衣带在手中打了几个结,方低声开口:“一来,那些人传你坏话或者是为富不仁,我们想给他们个教训;更重要的是……我想筹笔银子,为你开间医馆……” “荒唐!”许宣怒斥道,“你可知这么做是害了小青?当初红芯之所以被人误会无处辩解,就是因为大家惧怕怕妖怪。认为妖会伤人害命。你们如今四处捣乱,岂不是坐实了妖物的罪名!何况小青她本就是个妖怪,难保不会露出马脚,难道你从未替他们考虑过?” “我,我没有想过……”白夭夭神情十足慌乱,想要去牵许宣的袖子求饶,却被他退后一步躲了开来。 白夭夭望着空落落的指尖,眸中的光无限黯淡下去,半晌后,她才轻声说:“我已知不合适,往后不会再做了。只是眼下却有怪之事,临安府中妖怪伤人之事越来越多,可其中并非是小青刻意指使,那背后定是有别的妖在作怪。” 许宣皱眉道:“妖也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必定是有什么因果……” 白夭夭闻言抬眸:“难道你不怕妖,也不讨厌妖?” 许宣面色不改,徐声道:“在我眼中,众生平等,即便是妖也不例外。” 白夭夭心中大石落下,只要他可以一视同仁便好……她真的怕他也会是不分是非黑白地认为妖就比人低贱……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白夭夭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又想要上前靠近许宣,可后者却再退了两步。 她又是哀伤了些,不解问道:“你为何一直躲着我,难道还在怪我那日误会你?” 许宣却冷声说道:“有偏见的人是你。” 白夭夭急忙摇头:“我没有。” 许宣冷哼一声:“你自以为是,觉得了解我,认定我离了药师宫便会一事无成。” “不是的。” 许宣凝视着神色惶然的白夭夭:“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去筹银两?” 白夭夭不知所措:“我,我想帮你啊。难道这也有错吗?” “那日你误会我,直到今天,你还是没能理解我……”许宣眉心微皱,慨然说道,“我许宣,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一样能靠自己再度于临安重开医馆!你为什么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白夭夭咬住下嘴唇,已是眼眶通红:“我相信你的医术,可那些流言蜚语,已经让人对你有了偏见!” “但你不该替我擅做主张,更不能因为我而去伤害别人!开医馆之事,我自有定夺!”说罢,许宣转身离开。目睹他背影,白夭夭一双清澈眼中蒙上薄薄雾气,转眼间又是山雨欲来。 许宣一观天色,心头更是苦痛,他顿足,冷声说:“这一回,就算你落泪,我也不会回头!” 白夭夭闻言,停住了要上前追他的步子。 许宣逼自己狠心离开,前方却忽然出现小青和齐霄的身影。 小青跑得极快,姿态夸张,手一挥一挥地冲他们道:“不得了不得了,赵王府的老夫人又病倒了!许宣,他们请你去看!” 许宣一愕,随即提步便往赵王府而去。 白夭夭怔了会儿,却没有跟去。 2 次日,白夭夭同小青、齐霄他们一道来到紫竹林。只见竹林已是香火鼎盛,往日翠竹丛生之处,竟然设着一方祭坛。百姓井然有序,在此处祭拜着。 小青满是嘲讽地看向齐霄:“齐法师鼎鼎大名,原来在人家眼中,还不如几棵竹子管用。” 齐霄冷哼了一声,不愿跟她多作计较。 白夭夭蹙眉,走上前去,伸手抚上一根竹子,又用眼神示意小青上前。 小青跟着看了看,便摇了摇头:“小白,我可瞧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妥。” 白夭夭四下回望:“这里并无妖气,竹子之中也探不出有什么问题。” 齐霄摘下一枝竹叶,仔细端详后也道:“这不过是普通的文竹罢了,哪来的什么紫气,什么祥瑞?” “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小青纤纤玉指朝向那祭坛指去,“前几日我来此处,不过月升时分,竟真的亲眼见到,林中碧绿竹叶瞬间染紫,漂亮极了。就在那处,还隐隐有祥云飞仙的样子, 十分好看。” 齐霄不屑地眄她一眼:“你的眼神,一贯不好,做不得真。” 小青气鼓鼓地跳脚:“我就是眼神不好,才会认为你是个好人!” 白夭夭凝神看向那人声鼎沸的祭坛,叮嘱小青:“小青,这几日你还是守在这里为好。事情蹊跷,总不会只是凑巧。” 小青胸有成竹地点头:“包在我身上。” 齐霄也神色郑重地说:“白姑娘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白夭夭眼神落在齐霄身上,想要开口,却又蹙眉。 齐霄看出她心事,率先说道:“许宣住在了赵王府,听说老夫人今日好上了许多,许宣也是极为认真地在替老夫人调理,或许借此事,许宣便又能重振旗鼓。” “他本就是医者仁心,对待病患从来就是一视同仁,”白夭夭稍稍垂眸,微笑着说,“何况,他对老夫人,心中应该还有愧疚吧。” 齐霄和小青一时陷入沉默,倒是白夭夭回过神来,率先不介意地轻松笑开,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转身离去。 不曾注意,身后竹叶阵阵颤动,逆云正隐身其中,见他们离开紫竹林,便转身向着更幽深处走去。 斩荒见他回来,气定神闲地问道:“他们走了?” 逆云稍一躬身:“是,他们并未有任何发现。” 斩荒伸手抚过一枝翠竹,稍稍一笑:“这木结界倒是反常,灵气掩于的生机之下,不易察觉,还能退邪驱妖。” 逆云皱眉道:“若是如此,我们的人很难在灵气之中破除结界。” 斩荒神色淡定如常:“我这几日坐阵在此,逐一化解,地脉灵气就快就会散去,倒不是难事。可毕竟还需要许宣的血来彻底打破结界……”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阵异动,黑色凶兽模样的光影袭来。 逆云拔剑,还未触及,斩荒已经伸手挥出一道紫光,轻易挡下。 来人竟是饕餮,只见他嘶吼挣扎,竟是已然无法变化人形。 斩荒神色中浸染一丝无奈:“身为龙子,却将自己活成如今模样,不可谓不凄惨。”随之他手掌一翻,绵绵妖力注入饕餮体内。 饕餮渐渐平复,显现冷静神色,黑气中也逐渐出现一个人形。 斩荒收回手,冷声说:“你不听我劝告,迟早神魂俱灭。” 饕餮却是勃然大怒:“是你传我炼化肉身之法,如今却是毫无进益,连神智也渐渐恍惚!斩荒,你莫不是算计于我?” 斩荒淡笑着缓缓摇头:“你本不是妖身,这法子于你自然事倍功半。今日我唤你来,为的就是你的肉身。有来有往方是合作,你我之间,也是时候轮到你做些事情了。” 饕餮目露狐疑之色:“你有何打算?” 斩荒嘴角缓缓勾出残忍狠辣的弧度:“我要将许宣引来,轮到你出手了。” 3 九奚山上,青帝正在修剪梅枝,白帝气冲冲地跑进来,拂袖往石凳上一坐,道:“我的老仙友啊,你还有心情修剪你的梅树,快来随我看看,下界可是要乱了!”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青帝一剪刀剪下一枝遒劲的梅枝,放眼前看了片刻,十足欣赏地点了点头,“这支梅花不错,一会儿你带回去插瓶。” 白帝被他这悠然自得的样子气得一口气梗在喉咙,半晌才红着脸道:“我还有心情插花?我现在是恨不得一剪刀咔擦掉那条青蛇!你不知道,凌楚现在不仅不收她不说,还几次三番地维护,现在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见面……哎哟我的天呐,你说他要是与这小妖纠缠不清,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青帝微微一笑:“事情一到凌楚头上,你倒知道事态严重了,你说的那些事,我早就看在眼里了。” 白帝愕然:“那你为何迟迟不出手?” 青帝不慌不忙地又寻到另一处梅枝:“你以为这件事,就我们俩在急?” “还有谁?”白帝略觉惊诧。 “我前些日子去过一趟骊山。” “哼,骊山老母,都是她管教无方,教出来的好徒弟!” 青帝安抚般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做师父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徒弟误入歧途?” 白帝不由好:“莫非她有办法?” 青帝抚着颔下长须点头:“骊山老母给了白夭夭一把桃木剑,我正打算利用这次机会,让许宣彻底忘了这段孽缘。” 白帝点了点头,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徒弟的事还没个说法,便慌忙问:“那凌楚的事怎么办?” 青帝淡笑:“这白夭夭一走,小青蛇难道还有胆子留在金山寺?到时候找个机会,打发她与白夭夭一同上骊山修行便是了。” 白帝一听,便露出了满意笑容。 七日之后,临安府传出了一个传闻,说是赵王府的老夫人要收许宣为义子。 而许宣竟然拒绝了! 小青跟白夭夭八卦这个消息的时候,纠结的一直揉自己的脸,仿佛想看看是不是她在做梦:“你说许宣是不是疯了啊?这么好的东山再起的机会!” “许宣人呢?” “回金山寺了啊!” 白夭夭不再多言。 她想,她或许懂许宣的清高。 他不愿意倚仗这位他深觉对不起的老妇人的手,重新开始。那样,他会觉得受之有愧。 何况,他或许还怕自己天煞孤星,对老夫人不利。毕竟他连自身亲姐都心有避讳,不常相见。 想是能想得通,她傍晚的时候,却还是去了金山寺。 门口遇到了一盏很朴素的轿子,听轿夫议论,才知道正是老夫人的轿子。 轿夫也正不明白地问旁边的人:“这许宣不识好歹就算了,老夫人为何还特地找上门,硬要收他为义子呢?” “老夫人就是心慈……” 白夭夭不动声色地听了会儿,灵机一动,先悄无声息地进入金山寺,再趁着夜色初降,化为了原身,埋伏在大殿之外。 老夫人正在极力劝说许宣:“许大夫,老身这条命,被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两次。老身膝下,就那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就这么去了,让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七日,全靠你悉心调理,老身才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请许大夫可怜老身,圆了老身这个心愿……” 许宣声音依旧清冷如昔:“老夫人的身体,我自当尽心调养,但恕在下不能……也不愿做老夫人的义子……夜色渐深,老夫人请回吧……” “许大夫,老身知道你孤高自傲,认为老身是可怜你,想通过收你为义子来助你重新在江湖立足。可老身也说了,老身首先是真的对你十分欣赏,懊悔自己曾经对儿子管教不严,收你为义子,也是真的想安慰自己膝下孤独。更重要的,是因为老身知道,你这双手,是救人的手,外界传你刻薄寡恩,那是他们不识得真正的你。你一日不从医,便又有无数人身患疑难杂症而无处求医;你一日不开医馆,便没有能力来救死扶伤,接济弱小。老身这一生年轻时做了不少错事,老了希望能吃斋念佛来化解冤孽,可尚且来不及,让我独子受了报应而死,现下老身只希望助你早一日重回医道,能多积一份功德……”老夫人说到激动之处,便开始咳嗽起来。 许宣听她说得感人,也不再客套应付,而是推心置腹地叹道:“老夫人还有所不知……在下……” “你小时候算命是天煞孤星,会一生孤寡,你怕应验在老身身上?”老夫人抢先接过了话头。 “老夫人是从何得知?” “老身来之前,先去见了你的姐姐……所以你该知道,老身无所畏惧。实话说,得知瑜儿死讯的时候,老身真想随他去了,可这次被你救回来,老身方才明白,老身活着,便是能为这世间谋点真切的福祉……” 许宣或许也被老夫人的诚意所触动,半晌没有说话。 白夭夭见时机到了,便扭动着蛇身,爬进了大殿。 最先是齐霄注意到白夭夭的,惊呼一声:“哎呀,蛇!” 吓得老夫人的婢女凌儿一声尖叫,便是挡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却是神色镇定,唇边是慈祥的笑容:“不怕,这蛇通体雪白,头上还有两只小角,宛如白龙,显然十分有灵性。或许,便是来为老身新添了一位好义子来道贺的。” “这蛇……”许宣上前一步,将白夭夭捉起,放在怀中,“在下似曾见过,只是头上没有这对犄角,怕她是要化龙了。” 白夭夭蜷缩在许宣怀中,感受着他温柔抚过自己的头,内心狂喜——早知道化为原形就能亲近许宣,她早就变回来了。 齐霄见白蛇好看,也是伸手欲摸,白夭夭赶紧闪开。 他有些不平:“哪里来的蛇,这么装模作样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再欲伸手去摸,却被许宣一掌拍开:“谁准你碰它了?” “小气鬼!不碰就不碰!” 老夫人在一边笑道:“看来这白蛇和许大夫颇有缘分啊。” 齐霄眼珠子一转,也见机说道:“对啊,这蛇跟你如此投缘,看来真的是来恭贺你的,许宣,你看人家老夫人这么有诚意了,你也别太别扭了好不?” 许宣低头看向怀中白蛇,只见它眨巴着大眼睛回望自己,似也是鼓舞之色……虽好笑自己居然能从一条蛇上看出表情,但确实心意已定。 他转身,放下手中白蛇,朝着老夫人恭敬地一揖:“实不相瞒,许宣原本也早有计划该如何重振旗号。但老夫人说得对,时间宝贵,一日的耽搁,或许便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谢老夫人成全。” “好好好……许宣……”老夫人似乎激动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旁边凌儿一个劲地给她拍背。 齐霄也是喜出望外,忙道:“我这就去给你们倒茶,让你们行个认亲的礼。” 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外走,走到殿门的时候,却忽然“唉”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是谁的桃木短剑?” 众人皆迷茫地看过去,随后摇了摇头。 齐霄笑着把玩那剑:“这剑倒是精巧好看,既然没人认领,我就先收着……” “我的剑!”白夭夭心道要遭,怎么会掉在了门口,方才一心念着许宣之事,竟然完全没有注意! 趁着老夫人又开始拉着许宣叙话,没人注意到它,白夭夭便急着便往门口蛇行。 却不料突然碰上了类似结界的屏障,阻碍了它,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只能眼见着齐霄背着那剑跨出殿门而远去。 屏障消失,白夭夭追出门的时候,外面早没了齐霄的身影…… 她心中苦闷,却只能先回去,再另作打算,否则待许宣注意过来,再扣住她,便是又多一重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二章 诚心求娶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回到白府之时,面色苍白异常,小青见她回来,赶紧迎上前来:“姐姐,你今晚去何处了?害小青一番好找!你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白夭夭拉过小青,声音紧促地道:“现在有件十万火急的事,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 “你可别吓唬我,我的蛇胆只有这么小一颗!”小青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动作。 “静下心来,听我细细道明,”白夭夭深呼吸了一口气,贴耳对小青解释道,“我有一把桃木剑,本是贴身携带……” 小青听后也是花容失色:“原来那柄桃木剑能帮你拿回法力!” 白夭夭神色怅惘地点头:“师父怕我后悔,所以才特意将法器赐予我,我留它只为防身,并无任何拿回法力的打算。” 小青不解地摇头:“可是,只要轻轻一刺,就能拿回法力,如此容易的事,你当真不动心?” 白夭夭薄唇死抿,摇了摇头:“这样一来,他就会忘了我。若他忘了我,我要这一身法力又有何用?” 小青听得动容,忙拍胸口道:“好,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齐霄,将桃木剑偷回来。” 白夭夭拉住她,目露担忧地叮嘱:“务必小心,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桃木剑的秘密。” 小青冲她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吧,就算他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眼见小青飞身离去,白夭夭心头犹自“砰砰”得快速跳个不停。 桃木剑绝对不是无故落入齐霄手中,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动了手脚……可是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白夭夭念及此处,心头更是一惊—— 莫非是青白二帝! 次日,临安府内便传出了赵王府老夫人夜上金山寺收得许宣为义子的消息,更兼传有灵蛇前来祝贺,将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 原本在观望的各大药商,这下纷纷上门要同许宣谈合作。 许宣躲都无处躲,只能随意收下了些银票作为见面礼,再到得齐霄房里,分了他一半。 齐霄彼时正在把玩那桃木剑,见到许宣送来的银票便不住感叹:“收药商的银票好过收老夫人的,你心里总要好过些……” 许宣也是面容沉静,若有所思半晌后,他才微笑对齐霄道:“我也是来跟齐霄少侠告别的。” “你终于要走了?”齐霄兴奋地说完,又摸了摸脑袋,面露哀伤,“其实也还是舍不得,你下步什么打算?” “开医馆,还有……” “还有什么?”“喂,你说不说?”“你不说我打人了哦?”“哎哟真是急死人了,你到底还要干什么啊?”“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啊?” 许宣卖了个关子,任齐霄如何威逼利诱相问,都是但笑不语。 许宣下山后,齐霄背着桃木剑出门,正好遇到了门外等候的小青,他先是一笑,随后又板起脸,冷冷道:“你又来了啊?” 小青点了点头。 “正好,你来帮我参考下,许宣除了开医馆,到底还想做什么呢?”齐霄拉过小青便问,“你说,他还会有什么打算做的事?最近他苦练厨艺,莫不是还要再经营个馆子?还是说要涉猎药材?还是说准备重新设立一个跟药师宫差不多的门派?” 小青唇边牵出完美微笑,其实却听得心不在焉,只是仔细打量着齐霄身上。 齐霄被小青这么明目张胆的注视激的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小青回过神来,贤良淑德地一笑:“噢,我在想,你竟是这样生活简朴之人,衣服上都破了个洞,你也不知道吗?” 齐霄赶紧左右查看:“哪里?我怎会没发现。” 小青顺手就往齐霄身上摸:“这边啊,就在背后。” 齐霄连忙推她:“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你是个妖,但毕竟也算女妖!” 小青顺势偷拿了桃木剑,正要使个法术变入怀中,就被齐霄捉住手,一拉一带,任她撞进自己怀中,再冷声望着她脸,质问道:“你为何偷桃木剑?” “我我我,你放开我! ”小青看着近在咫尺的齐霄俊朗的面容,近到甚至能看清他乌黑瞳仁中自己小而慌乱的倒影,近到只觉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自己面上,心跳顿时便已失控,连呼吸都已忘了。 齐霄却不知她那些心情,依旧保持着这姿势,喝道:“快说!” “我……不能呼吸了,你放开我再说啊!” “还敢耍花样!” 齐霄竟然抓得更紧了些,小青又羞又恼,情急之下,便用牙齿轻轻在齐霄手上咬了一下,当然并未用上毒牙,更没有咬破。 齐霄吃痛,顺手之下没有放开,却是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不允许她动弹。 “男女授受不亲!不是你说的吗,怎么眨眼就变了……”小青声音从未有过的低弱,她只觉自己的脸或许烫得都能煮东西了,只能“呼呼”地大口喘气。 齐霄却依旧义正辞严地问她:“你说清楚,这把剑到底是何来历。” 小青为难半晌,才说:“这事还是去问小白吧……” 齐霄稍稍松开她,却将手放在了她头上,严厉说:“白姑娘肯定不会告诉我,只能从你身上下手……我得想办法读取你的心思。” 小青大骇,却因被齐霄下了定身咒,再也完全无法动弹。 2 小青羞愤地跑走后,齐霄翻来覆去望着手中的桃木剑,陷入沉思之中:这桃木剑是骊山老母赐的法器,可助白夭夭取回千年法力,那它落入我手中,就绝非巧合,而是天意,就像那一天……” 齐霄想到在骊山山巅,他取得月白花后知晓此花定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骊山,想一探究竟,因此并未走远,便听到了仙鹤与青帝的对话。他问仙鹤,青帝与她口中寻许宣千年、甚至不惜违反天规之人可是白夭夭,仙鹤万般无奈,却是承认了。 齐霄心内叹息:白姑娘舍了千年法力,就是为了扭转许宣的命盘。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以身试险,但万一有什么闪失,弄得灰飞烟灭,那可就回天乏术了。 想到此处,齐霄握紧桃木剑起身,喃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二人不该命断于此……若许宣能够忘了白姑娘,这场孽缘或许就能结束,他二人也可早日脱离苦海。”想必这也是为何桃木剑到他手里的原因了,便是想让他来结束这一切。 许宣下山后,在临安府兜兜转转选好了医馆的地址,便又去了许姣容家。 许姣容见他进来,又是气又是骂,又是哭又是笑的:“我往金山寺跑了那么多趟,你闭门不见,说什么要清修,吓得我连饭都吃不下。咱们许家三代单传,我天天对着祖宗牌位磕头烧香……这下好了,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夫人收了你为义子,从今后,再不敢有人轻视于你,你也可以靠你的本事在临安府有个立足之地,真是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我许姣容……” “姐姐,我要娶白夭夭。”许宣打断她的唠叨,直截了当说道。 “哐当!” 桌上的茶盏碎裂在地,许姣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许宣险些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姐姐,我要娶白夭夭。”许宣再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老天爷啊!我原本以为好日子来了,结果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压根就没把他姐姐放在眼里啊!……” 李公甫本来蹲下身去拾摔碎的茶盏,此时便欲出声劝解:“话不能这么说……” 许姣容怒目瞪向他,骂道:“我问你意见了吗,没良心的,连你也向着他,难道你也同意让他娶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女子进门?” 李公甫硬着头皮解释道:“人家白姑娘有名有姓,好歹也算师出名门……” 许姣容重重“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她,许宣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又是进大牢,又是毁婚约,离开药师宫之后,天天被城里的百姓唾骂。我这个当姐姐的,脸都没地方搁,出去买菜呀我都要躲着街坊!” 李公甫忙将茶杯碎片放在一边,转而给妻子捶背:“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的威名传遍了整个临安府,连县太爷都夸呢。” 许姣容抹着眼角泪水,伤心道:“我天天替他揪着一颗心,也没见有人心疼过!我今天就是要骂醒他!” 许宣轻叹一声:“我躲着你,就是怕你担心,怕你哭。从小到大,你也没少骂过我,习惯了。” 李公甫看着许宣,则是一脸佩服模样:“府衙里的人现在见面就夸我有个不得了的小舅子,听说现在大大小小的药商都求着他去坐馆,哪里还有人敢说许家的不是!” 李公甫说的正开心,许姣容一瞪,李公甫连忙闭嘴,偷偷朝许宣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许宣也不由失笑,向着许姣容道:“我知道姐姐的脾气,打小比我还倔,最恨别人勉强她。求亲的事,姐姐不肯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许姣容点头:“你知道就好,你和白夭夭的事,我是不会帮忙的。” 许宣也跟着颔首:“既然姐姐不答应,不去白府提亲也罢。” 许姣容以为他向自己服软,便得意道:“不错,这辈子休想我替你上白府提亲!” 这时隔壁王三娘却一脸笑意地登门拜访,一见他们都在便是一拍手掌:“太好了,一家人都在。咱们许公子现在可是临安的锋头人物,既然有托于我,那我王三娘自然当仁不让了,许公子你放心,所有事都包在我身上。” 许姣容眉毛一拧,满是戒备地问:“许宣能托你什么事?” 许宣淡淡一笑:“我早料到姐姐不会同意。但于情于理还是决定先知会一声。保媒之事便只能托付于王三娘,请她替我去白府提亲。” 王三娘夸张大笑道:“哈哈哈,许公子,你算找对人了。临安就没我三娘保不了的媒,就算你是曾经的第一媒婆许姣容的弟弟也一样!我这就回去好好谋划一番,保准让你娶得美娇娘!” 眼见王三娘便要跨出房门,咬牙切齿的许姣容终于怒喝道:“站住!我们许家的婚事轮不到你插手!” 3 白夭夭几乎不能置信的望着许姣容,半晌后才出声问:“许姐姐说的,不是违心话?” 许姣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尴尬地笑了片刻,才刻意叹道:“唉,这种事最主要呢,还是看女孩子的意思……通常呢,女方不会一次就答应,总得摆摆样子,我看你至少得拒绝三次才行……” “那就照你的意思……” 许姣容满意一笑:“好,我懂。我替你拒绝他,许宣肯定没想到你会拒绝……” 白夭夭赶紧拉住她衣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照姐姐刚才说的,我答应这门婚事,愿意嫁与许宣为妻……” 许姣容下巴险些砸地,咬着牙做最后的挣扎:“啊?你就这么容易的点头了?白姑娘,这婚嫁之事关系到女人一生的幸福,你可得考虑清楚,许宣他值不值得……” 白夭夭紧紧握住许姣容的手,已是兴奋得难以自持:“谢谢姐姐成全!” 她如此激动的感谢倒是弄得许姣容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这,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怎么哭了?” 只见白夭夭笑中带泪,颤着声音道:“我没想到,他竟然让姐姐亲自来提亲,我还以为,以为他生我的气……” 许姣容终究是心软,拿出手绢边替她擦眼泪边安慰道:“好了好了,都是喜事,别哭了……” 白夭夭接过许姣容手中的手绢,自己擦拭着眼泪,羞涩道:“让姐姐看笑话了,只是我心中实在高兴……他说过,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许宣平日虽待人冷漠,内心却从不曾放下一腔热血,他对亲朋疏离,是怕自己孤苦的命格,害了旁人。他心中,从不曾忘记大家……” 许姣容听得动容,欣慰地点头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今日听了你这番话,知道有人懂他,疼他,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算放心了。” 许姣容握住白夭夭的手,自此算是对她另眼相待,认下这个弟媳妇了。 许宣在自己医馆中研读着医,齐霄在旁边默默喝茶陪着。 天空忽然飘起小雨,不由吸引许宣望向窗外。 想起一哭便会引得临安府落雨的白夭夭,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站起身来走出门,望着温柔的绵绵细雨轻叹:“她那么笨,定是喜极而泣了……” 齐霄看着他背影,悄然起身,朝着他后背,举起了桃木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三章 识破妖身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齐霄心中暗道:“这一剑,是为你们两人着想!”眼看就要将剑刺入许宣心口,忽然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握住了木剑,因为过度用力,竟隐隐渗出血来。 “白姑娘!” “夭夭!” 许宣连忙握住白夭夭的手,从剑上拉开,仔细审视着掌心,眉心紧蹙。 白夭夭则上下检视许宣,紧张道:“你可有受伤?” 许宣忙执着她手进屋,摁她在椅子上坐下,寻来金疮药和纱布为她包扎:“你别乱动,受伤的人分明是你才对。” “白姑娘,我……” 齐霄想要解释,却被小青一把抓住衣襟,斥道:“我什么我!你是哪门子的少侠!不光用手段得知此事,那时还分明答应过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结果,你竟然想用桃木剑拆散他们的姻缘!” “你懂什么!”齐霄也是怒了,挥开小青,训道,“我是为了他们好,趁着大错尚未酿成……” 白夭夭神色一凛,慌忙打断:“齐霄!” 齐霄有些羞恼,解释道:“白姑娘,我不是有心伤你,只是……我去骊山时,见过白鹤仙子……” 白夭夭摇了摇头,神色却是凝重:“我明白你是一片苦心,可有些事并非对错可以衡量。” 齐霄惋惜叹道:“唉,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小青茫然地看看齐霄,又看看白夭夭:“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我完全听不懂?” 许宣一把从齐霄手中夺过桃木剑,眉头一挑:“你们居然有事瞒着我。” 齐霄一惊,似这才想起许宣在旁,慌忙否认:“没有,我开个玩笑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小青赶紧应和:“对啊,玩闹嘛,哈哈哈。” 许宣却是不为所动,神色冰凉地看着白夭夭:“桃木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中一时陷入沉默,白夭夭看着许宣,几番挣扎后,方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 二人走到了医馆后院,白夭夭一路上也将事情解释了清楚,但许宣听了后,只是低头把玩着桃木剑,神色莫测。 白夭夭牵住他袖子,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以为呢?”许宣抬眸,淡淡反问。 白夭夭有些失落地说:“我故意隐瞒在先,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不要!” 许宣故意抬剑朝着自己胸口一刺,白夭夭连忙上前阻止,握住他手中之剑,许宣顺势一把将白夭夭带入怀中,问道:“我大姐亲自上门提亲,你是如何回答的?” 白夭夭顿时脸红,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我当然……成亲的日子,你选定了吗?” 许宣唇角一弯,满心的欢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白夭夭脸上红霞越发鲜艳,衬得她素日里稍显清淡的眉眼也变得秾丽起来。她甜蜜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许宣紧紧搂着她,面上有着满足之色,仿佛抱住她,就抱住了整个世界一般。他贴着她耳朵,在她的轻颤之下,低声说:“我方才在想,经历这么多磨难,若你最后未答应,我就一把将桃木剑刺入心。唯有忘了你,才不会心痛……” 白夭夭伸手紧紧环住他腰,将脑袋枕在他宽阔肩膀,喃喃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想通了许多事。你对我不闻不问,独自住进金山寺,并非无情,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不对?” 许宣笑了声:“哈,我还当你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白夭夭稍稍推开他,略带责怪地觑他一眼:“我在你眼里,真有这么笨?” 许宣宠溺地屈指刮过她鼻尖:“现在看来在我调教下,智慧增长了不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点都不假。” 白夭夭捂住鼻子,委屈地瞪他,逗得许宣笑意更深,伸手便揉了揉她的头,徐声说:“我离开药师宫之后,满城风雨,连一席安身立命之所都无处寻起。怎能连累你与我一同受苦,一同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 白夭夭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说:“我不怕,若连这点困难都退缩,如何与你相守一生?” “我知道你不怕。所以便更要与你划清干系。我要让你知道,无论再大的困难,我都可以熬过去。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而我会一直在这里,为你挡风遮雨。” “你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就连提亲的事,也做得出人意料……” 许宣轻轻扬起唇角,抬起白夭夭的脸,在她额上落下怜爱的一吻,这个吻轻柔的仿若花瓣被风拂到面上,但白夭夭却能感受到,是极沉的重量。 有风拂过,卷起白夭夭的衣袖,许宣稍稍退后,替白夭夭理了理头发,顺势牵起她的手在花园中漫步:“若不如此,你怎能明白我的决心。记住,无论任何难题,既然我能解决一次,就能解决第二次。将来无论遭遇何等困境,都不可以使用这把桃木剑。” 白夭夭一怔,步子微错:“那你刚才,岂不是故意吓唬我?” 许宣点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对我来说,与其将你忘了,倒不如心痛度日,便是苦也值得。” 白夭夭笑了,许宣再看了看手中的桃木剑,嫌弃一般,作势要丢:“既是无用之物,留之何用,丢了吧。” 白夭夭忙抓住他的手:“不要!就算用不到,也是恩师一片苦心,岂能如此不敬。” 许宣不屑地再看了一眼那剑:“毁人姻缘的神仙,依我看不要也罢。” 白夭夭忙紧张地捂住他嘴:“不能乱说话,大家的师父都在上面听着呢。” 许宣退了一步,避开她手,有些迷茫地皱眉苦笑:“你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胡话了。” 白夭夭可怜兮兮地抱着剑,耍赖道:“总之,这剑不能丢。” 许宣见她如此,也是无奈:“那桃木剑就由我保管。这样总行了吧?” 白夭夭侧着头望着许宣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2 齐霄回到金山寺中,盘膝打坐,冥想因果。 小青冲进房中,见他皱眉闭目,不停转动手中念珠,便是忍不住大骂道:“你以为躲回来就没事了?卑鄙小人!俗话说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现在就算把金山寺拆得一片瓦都不剩,也抵不上你犯的罪孽!” 齐霄面容比往日更加冷峻,缓缓睁开双眸:“罪孽?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小青停了一停,低声问道:“你……你可曾设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妖?” 齐霄心中一动,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逼近小青,怒道:“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小青佯装强硬:“来呀!我看你敢对我做什么!” 齐霄半眯了眸子,稍稍退后了些,仿佛要将她一举一动都看个真切一般,片刻后才问:“我且问你,许宣认义母那晚,金山寺中出现了一条白蛇,后来传言说是前来恭贺,也因此助得许宣认了义母,身价大涨……这蛇,你可识得?” 原来小白是化作原身前去相助许宣才掉了桃木剑……幸好她没对自己说这详细过程,否则被齐霄读意识的时候岂不全看了去…… 小青匆匆别过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当我们蛇就认识全天下的蛇了吗?” 齐霄看着她别扭反应,心里有了大概谋划:“也对,只是我总觉得,这桃木剑不请自来,和它有关。毕竟当日大殿中众人皆不识此剑,唯独它……” 小青眼珠子直转,狡辩道:“怎么?你还想逼一条蛇说话不成!” “桃木剑事关重大,是骊山老母所亲赐,白姑娘视若珍宝。我读你意识时,知道白姑娘说她不慎掉在金山寺外被我捡了去,可分明她为着和许宣闹矛盾,从没到过金山寺!又该如何不慎,才能将她如此宝贵的剑落下而不自知,而后又从何知道是我捡走的?” 小青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如何掩饰,只匆匆说道:“也许小白偷偷去了,但是不想告诉你们呢?” 齐霄仍旧满脸不信任,但却点了点头,稍微放松语气道:“我会去问白姑娘的。” “随便你!” 小青受不了压力,赶紧跑出房间,在走廊上拍着胸口暗道:妈呀吓死我了,他不会看出破绽了吧。不行,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他和小白见面! 3 不多日,金山寺永安师叔终于迎回了佛骨。 齐霄带着金山寺弟子声势浩大地远远迎出城门来,一见到永安,齐霄忙上前施礼:“阿弥陀佛,师叔不远万里,历经千危,终于为金山寺迎来佛骨舍利,实乃功德无量。” 永安得意一笑:“这些日子,我不在,寺中无人主持大事,也难为你了。” 齐霄赶忙谦让:“佛骨入城乃是盛事,城中百姓早已夹道相迎,我特意带了金山寺弟子等在城外,就是为了恭迎师叔,以助一臂之力。” 说罢,齐霄便要上前替永安卸下藤箧,却不料后者灵活避开,一副胡涂中带着精明的模样,单手立于胸前,感慨道:“我这一路上何止千难万危,换做你们任何一个,只怕早就半途而废了。” 齐霄额头不经意地跳了一跳,却依旧神色恭敬:“师叔所言极是。” 只听永安师叔继续叹道:“想我在天龙寺内,与大师们辩禅论法数月,这才感动了西域圣僧,予我佛骨舍利,经百卷。唉,不过这都是我身为住持该做的,谁让师父偏偏将衣钵传于贫僧呢。” 齐霄一下子明白过来,忙道:“师叔风采夺目,我等钦佩不已,早就备好袈裟法印,请师叔点阅。” 成器忙捧着住持袈裟上前,静心捧着禅杖随后,永安终于满意点头:“嗯,百姓翘首以盼,不能让大家失望,来,快与我更衣!” 趁着成器、静心替永安更衣,齐霄接过装有佛骨的藤箧,见三者皆没在意自己,并偷偷拿出装有佛骨的小盒子…… 此时的城内,百姓夹道迎接,到处都挤满了人。小青焦躁不安:“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金山寺的秃驴嘛?咱们还是回去吧。” 白夭夭会意点头:“我见你脸色不太好,不如去其他地方透透气。” “好的,姐姐。” 两人相视一眼,便准备撤离现场,不料却被许姣容拉住白夭夭手臂:能亲迎佛骨,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我这回带你来呀,就是希望佛祖能保佑弟弟一家将来平平安安的。” 白夭夭干笑两声:“瞻仰佛骨的机会日后有的是,今日人山人海,咱们何必急于一时呢?” 许姣容责怪地看向她:“这种事最重要就是诚心诚意了,错过了今日,佛祖怪罪下来,那还了得?” 白夭夭看着许姣容的神情,只能勉强点头。 小青见状不妙,偷偷对白夭夭道:“那可是佛骨舍利,咱们留着这里儿,待会可就要原形毕露了。” 白夭夭也是皱眉轻叹:“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她约我前来,是为了要迎接佛骨。” “现在跑还来得及,事不宜迟啊!” 白夭夭则为难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若不找个万全的理由,只怕难以脱身。” 小青急得跺脚:“可,若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现出原形,咱们只有死路一条呀。” 白夭夭也是痛下决心:“管不了那么许多,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两人刚打算偷偷离去,人群忽然拥挤喧闹起来,道路一下子被堵死了。 许姣容更是激动地拉住白夭夭:“快看,快看,终于进城了。” 只见城门大开,佛骨被庄严地供奉在金盒之中,由金山寺弟子八人抬着缓缓步入城内,永安师叔紧随其后,神色肃穆地颂着经文。 随着佛骨越来越接近,大家齐齐跪下,白夭夭与小青越发紧张担心,但也不得不先行跟着跪下。 “佛祖保佑,我弟弟许宣一家人平安健康,我相公……” “怎么办,就要来了,佛祖保佑,千万别显出原形啊!” 身边许姣容已经开始虔诚许愿,小青也闭上眼睛开始胡乱祈祷,白夭夭打量了下四周,心中绝望:莫非这次当真无所遁形…… 此时齐霄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他趁着众人跪下的间隙,走到几人面前,向着许姣容笑言道:“今日金山寺内举办迎圣法会,我怕人手不足,白姑娘也是修行之人,我想请她去帮忙筹备。” 小青听了赶紧神色欢喜地起身:“我也去,我也去!” 白夭夭起身,神色中带有一丝庆幸:“多谢少侠,能为法会略尽绵薄之力,白夭夭实感荣幸。” 许姣容赶紧点头,道:“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你们快随齐霄去吧。” 齐霄带着两人从人群中离开,小青暗暗窃喜。 到得城门外,白夭夭终于敢偷偷地松了口气,对齐霄点头微笑,小青则是神情夸张地抚着自己胸口,大口喘气:“好在有你来解围,不然啊,我可要当场现出原形,大闹临安府了!” 齐霄冷冷一哼:“既知自己身份,还敢来迎佛骨,不知死活。” 小青也是委屈:“要不是被许宣他姐姐逼着,谁愿意来看你们。你们也真是缺德,做什么不行,偏要供奉佛骨,以后别说是金山寺了,连你们后山方圆三尺之内,都不会再有妖怪出现了。” 齐霄缓缓摇了摇头:“佛骨乃是圣物,平日封存于铭文金盒内,不会无故伤及山上的精怪,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白夭夭对小青笑道:“还是齐霄想的周到,这样一来,你仍可去金山寺进香……” 小青心中明明侥幸,却偏要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硬道:“谁稀罕啊,我们做妖怪的最重要就是骨气,以后再也不去添香油了,饿死他们算了!” “小青!” 白夭夭专注地与小青对话,却没见到齐霄偷偷将一个盒子打开。 只见小青顿时便喘不过来气了,手臂上浮现鳞片,挣扎着质问齐霄:“你,你手里是什么?” 齐霄淡淡道:“佛骨。” “佛骨?佛骨不是在轿子里,怎会到你手上,啊!小白!” 小青回头,只见白夭夭因无法力在身,早已躺在了地上,手臂上鳞片浮现,现出了长长的蛇尾。 白夭夭本想要隐藏,却被齐霄一把抓住手臂,恨恨道:“我方才从师叔手中,将佛骨偷换出来,为的就是这一刻。你果然是妖!” 白夭夭吃力地抬头:“原来你早已怀疑我……刚刚不过借机带我们来此!” “放开她!”小青想去推齐霄,自己却跌倒在地,白夭夭赶紧将她抱在怀里,眼眶通红地质问齐霄道:“你已识破我的真身,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难道打算收了我们?齐霄,你究竟想做什么?” 齐霄将佛骨收起,冷冷道:“那条白蛇果然是你。” 姐妹俩渐渐恢复原形,相互搀扶着站起,小青怒骂道:“咱们相识这许多时日,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久居金山寺却半点没有慈悲之心!不,就是因为你卑鄙,所以才他们才不收你做和尚!” 白夭夭拉住她,摇头道:“小青,是我隐瞒在先,错的是我。” “可是……” 白夭夭安抚地握了握小青的手,看向齐霄,神色冷静地承认:“不错,我是妖,是那条来恭贺的白蛇。你费尽心机,查清我的身份,想必是为了许宣……” “白夭夭,我错信了你。”齐霄额上亦是现出青筋,显然内心十足纠结。 白夭夭神色凄苦,低声说:“天下人都说,自古人妖殊途,不能相恋,更无法携手一生,可我与许宣之间……” 齐霄不耐地打断她:“许宣可知你是妖?” 白夭夭愣住,小青冲上前解释:“就算不知道,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小白为了许宣,做了多少牺牲?” 齐霄神情一凛,重重呼吸了许久后,手上攥的拳头方缓缓松开:“我当然清楚,撇去昔日的种种不谈,她为了许宣甚至想逆改天命,违背天条!” “什么?”小青神色惊恐地望向白夭夭,“小白!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你要如何逆改天命?” 白夭夭则看向齐霄,淡淡问道:“这些都是仙鹤告诉你的?” 齐霄望着她,神态恳切地劝道:“世间万事万物,有因必有果。你已犯下大错,若不及早收手,早晚会遭受天谴,届时不但是你,就连许宣也会受到牵连。既然如此,何不用桃木剑收回法力,早日斩断这场孽缘?” 白夭夭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头发,蹙眉问道:“你说这番话,只因为我是妖?” 齐霄避开她目光,没有回答,但神色却十足严肃。 白夭夭微微一笑,淡定如常地说:“我早已窥探命盘,对自己的结局一清二楚。” 齐霄抬眸,直视着她:“那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逆转天命,罪无可恕。我看见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痛苦,永无宁日……”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嘴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眼神中却闪烁着极为坚定不移的光芒,“可若我不去为许宣改命,他后半生,就只能流落异乡,孤苦病老,无人相伴,最终落得凄惨收场。所以,我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与天一搏,改变这一切……” 齐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你微薄道行,又是妖族之身,妄图逆改天命扭转他的命格,只会落得个散尽精血,蚀尽妖骨的下场,明知毫无生机,你仍执意如此?” 小青听得既是紧张又是担忧,不由得紧紧抓住白夭夭衣袖。 白夭夭却依旧是如常的神情,只郑重地看着齐霄,徐声道:“还请齐少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瞒住许宣!我与许宣之间的情分,足以让我付出一切……只求他一生安妥。” 齐霄观她如此决绝的模样,重重一叹,不再多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四章 重重刁难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西湖边上,小青脸色凝重,不住地唉声叹气,齐霄侧目而视,迟疑许久,终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白夭夭?” 小青望了一眼齐霄,突然侧过身子,难得摆出一脸严肃来:“我有一事问你,你得说实话。” 齐霄神色也郑重起来:“你问就是了。” 小青目光转向平静湖面,半晌后,才又回头看向齐霄,低声问:“你收过那么多的妖,可曾见过妖与人相守一生,白头偕老的?” 齐霄见她神情认真至极,一时倒不忍开口。 小青微微一笑,低头往前缓步行去。 齐霄随上。 小青幽幽说道:“我知你不信,可是小白信,我也信!虽然红芯落得那样下场,但她是爱错了人……这世上总有……” 见她向来张扬跋扈的面庞此时是难得的温柔秀丽,齐霄忍不住轻声断掉她的话:“小青,世上不变的是天道。人之一生,短短数十载,而妖却可活上数千年。你说相守一生,白头偕老,他们能相守多久,又能携手到谁的白头?” 小青闻言止住了步伐,她低头,几瞬后,她忽然认真望着齐霄,妩媚的眼睛里此时却是清亮光芒:“你说的我不知道,可若有一天,我也爱上了人,无论只能相伴一天,甚至一刻,我也会同小白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就这样定定的望着他,目光纯净如此时西湖一汪清澈湖水,仿佛有什么话就在这眸中,齐霄心底微微一震,竟连忙转头:“我……要走了……”说罢,齐霄匆匆转身,向前大步离开。 小青定定望着他背影,开口再度问了上次他发怒的那个问题:“若有一天你爱上了妖,你会如何?” 只见齐霄顿住步伐,半晌转身又是往日不羁神情:“我可是个捉妖的,我会爱上一只妖?”轻笑两声,转身大步离去。 小青看着齐霄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些怅然。 湖面清风拂过,掀起层层波澜。 齐霄一口气爬上伏魔山庄的山巅,那处有一棵千年古木,此时满树五光十色的琉璃珠,随着微风吹过,发出叮当脆响。 齐霄伸手抚过琉璃珠。 这里的每一颗琉璃珠,都是妖的内丹。自齐霄术法初成,这些年与元一大侠东奔西跑,手下收妖无数。 可此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禁喃喃道:“白夭夭与小青都是妖,可我为何却……” 微风再度拂过,琉璃珠相互碰撞,发出叮叮之声。齐霄抬头,目光困惑。 妖物害人,天下不平,收妖,本是他的职责。 “可若有一日,要除的妖竟是我相熟的,又该如何抉择?” 树上,一颗青色的珠子柔光满目映入齐霄眼帘。 这样的青色,让他脑海中猛然撞入一抹身影。 他不禁眉头死锁,长长地闭了双眸。 “师父……我该如何抉择?” 小青回到山洞,也是闷闷不乐,不禁大声喊道:“来人啊!都死到哪去了,本山君要发飙了!” “山君莫慌,会影响美貌。你快看看这个。”小灰献宝似的托了一堆进来,气喘吁吁地放在小青面前。 小青随意伸手翻了翻便是一脸不耐:“什么鬼东西,我让你去想办法化解小白的危机,你弄一堆烧火的家伙,找死啊。” 小灰慌忙摆手:“山君此言差矣,中自有黄金屋,古往今来做人的智慧都在里,不管有什么事让您烦心,本中都自有答案。” “真的?”小青狐疑地蹙了眉头。 小灰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笑道:“小的哪敢欺骗山君啊。” 小青便拿起来,一本本地翻看,越看表情越夸张,终于忍不住将丢开:“气死我了!不能让小白和许宣在一起!” 小灰好地捡起:“山君,这是怎么了?” “小白对许宣如此情深,牺牲了那么多。万一许宣辜负了她,那岂不是比秦香莲还冤!”小青将小灰捡起来的话本又重重掼在地上,“里说男人不可信,咱们得好好考验许宣,看他是否真心,否则小白的牺牲就太不值了。” 小灰点头如捣蒜:“山君言之有理,只是,咱们,不会又要用放火这一招吧?” 小青“哼哼”两声,故意做出阴狠的神情:“这一次,我要使出最毒辣的手段。” 小灰虽然频频点头,但不禁又擦了擦额头的汗。 2 许宣带着清风去买给白夭夭做嫁衣的料子。 瞥一眼身后清风,许宣摇了摇头:“你如此悠闲有空下山陪我,就不怕回去吃不了兜着走吗?” 清风忙道:“你别担心。大小姐那里早就放下了,是她亲口答应,让我来给宫……许大夫你帮忙的。许大夫你大婚,一定有许多事要筹备。” 许宣摇了摇头:“好吧,你陪我买了料子之后,就赶紧回药师宫。 ” “哦,”清风低声一应,犹豫半天,又道,“其实,我不想回去。若是我也离开药师宫,你愿意收我为徒吗?就算继续当童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啊,”许宣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等你喝完毒酒走出雾桥,若是还活着,我自当考虑。” 清风浑身一颤,苦着脸打哈哈:“啊,那还是当我没提过此事吧。” 两人走到云霓坊门前,许宣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招牌,淡淡开口:“到了。” 可没过多久,他便又带着垂头丧气的清风出来了。 他要定的凌云锦是红布中的极品,但不巧的是刚刚全都被万花楼的花魁苏姑娘给订走了,眼下就算连夜赶制也得再等上数月。 许宣倒是毫不犹豫,立马就前往万花楼,清风想拉住他,却又不敢,只得屁颠颠地跟上。 华灯初上之时,万花楼终是开门迎客,只见红艳艳的灯笼低垂,勾勒出华丽又艳靡的氛围,来往女孩儿身上多是胭脂香气,和着客人身上的酒味,以及相互之间的轻薄调笑,极为颓丧堕落,清风不由打了个寒颤,终是怯生生拉住许宣的衣袖:“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不适合咱们。宫……许大夫,咱们还是快走吧。” 许宣一拍折扇,颔首道:“的确不适合,但总好过将花魁请到家中商议。” “许大夫,你真要见那个苏姑娘啊?阿嚏!”旁边一女子的衣袖刻意扫过他面庞,清风连打几个喷嚏,不由有些委屈。 许宣神色笃定:“我说过,我家娘子的嫁衣,必须是最好的。” 眼见他还欲深入楼中,清风赶紧拉住他:“万花楼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万一传了出去,有毁你的清誉啊。” 许宣点头:“言之有理。记住,若有人问起,那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我是陪你来的。” “啊?”眼见许宣大步入楼,清风一副吃了黄连的模样,跟着上前。 万花楼后庭中,有一座小小的亭子,此时四周垂着柔纱布幔,夜风稍稍卷起,竟带着万种风情。此时亭中的白夭夭和小青尚在争执之中,白夭夭压低声音反对道:“你怎能先斩后奏,用这样的办法来试探许宣。我们快走吧。我相信许宣对我的心意,无须如此做。” “你先坐下!”小青压住她肩膀,逼她坐下,“这一次说什么都要听我的才行。你想改天命,可是你道法再高也是妖,七杀格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化去的?散尽精血,蚀尽妖骨,与要了你的命又何分别?他为你不过放弃了区区一个宫上的位置,可你为了他,却要赔上性命!” 白夭夭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小青,感情的事,从来不分多少,更没有对错。谁为谁付出更多,难以说清,千年前,他为我,散尽仙力,魂飞魄散,足以让我为他付出一切。” 小青摇了摇头:“但眼下他只是凡人之躯,他只知道你为了他舍弃法力,却不知道还更可怕的劫难在等着你,若他连我这关都过不了,小白你又何必委屈自己?” 眼见许宣和清风顺着回廊远远而来,小青忙再凑近白夭夭道:“小白,你听着,你为了他甘愿牺牲,小青拦不住。可至少,也要让我试试他,让我放心才行!” 许宣不知帘内之事,恭敬地一揖,道:“在下许宣,冒昧打扰,想与苏姑娘借一步说话。” 白夭夭瞥一眼旁边昏过去的花魁,方才听小青说得感动,便也不再阻碍,任由小青去了。 小青则冷冷看了眼小灰,小灰会意,故意压低嗓子,装出阴柔的声音:“咱们苏姑娘已经赎了身,不见客。许公子你,还是请回吧。” 许宣再是一揖:“许某前来,别无他意,只为了凌云锦,不知苏姑娘可否割爱?” 小青眼眸一转,在帘内故意装出慵懒的声音:“咳咳咳,近日总也吃不到满意的芙蓉羹,许公子若有诚意,不如先亲手做碗芙蓉羹让我尝尝。” 白夭夭紧张地拉了拉小青:“你别乱来,许宣不会下厨!” 小青也低声在她耳边回道:“芙蓉羹是姐姐你的最爱,先尝尝他的手艺再说。” 许宣晃开折扇,自信一笑:“还请苏姑娘稍等片刻,借万花楼厨房一用!” 白夭夭几乎惊掉了下巴,小青则露出了一副捉弄成功的得意神色。 而过得片刻,许宣竟真捧了一碗芙蓉羹回来,小青买通的侍女递进来,放在白夭夭面前,白夭夭讶然地浅尝一口,顿时露出满意神色:“甘甜可口,火候也刚刚好。” “我不信!你定是偏袒他!”小青一把抢过小勺,喝了一口后,脸上神情也逐渐变化,正想拍桌子,却立马刹住,转换成温柔声调说:“许公子这芙蓉羹怕是买来的吧?” 许宣脸上带着宠溺的神情浅浅说道:“苏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娘子不擅厨艺,她常着白衣,在灶前不消片刻便会弄得一身灰。我想为她分担,自然需要拿得出手的厨艺。” 此话一说,旁边的清风也不惊讶然。 小青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瓷碗,又冲小灰努了努嘴,小灰马上接话:“一个大男人下厨成何体统?” 许宣眉头一挑,却是带着些骄傲神态:“世俗愚见,我自不放在心上。我不需要我的娘子作个贤妻良母,她依然是她,不必为我勉强改变,我既然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又何必强求她迎合世俗?” 白夭夭听完,眼底全是幸福神采,冲咬牙切齿的小青道:“怎么样,你现在总该放心了吧?” 小青按住准备起身的白夭夭,愤愤道:“不急,这才第一试,我不信!”又对外扬声说道,“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倒想看看,许公子人前振振有词,这黄汤下肚之后,可还能言行一致。来人,上酒!” 只见有侍女抱来整整三坛酒,气喘吁吁地放在许宣面前,清风瑟缩着脖子劝道:“我听说,万花楼的陈年老酒,寻常人三杯就倒。你酒量不好,千万不能喝。” 许宣摇了摇头:“我有求于人,自然得照人家的规矩来。” 悠扬婉转的琴声忽起,有舞女身着薄纱,和着琴声翩然起舞,姿态曼妙地行至许宣面前,一一为他斟酒、敬酒,拥在他身边,再脱掉薄纱外衣,许宣只觉眼前视线已逐渐模糊,整个万花楼都在他眼前摇晃,很快便已是要醉了。 白夭夭坐不住了:“紫宣说过人性最禁不起试探。我不愿看他委屈自己。” 小青拉住白夭夭,低声劝道:“他现在是凡人,抵不住诱惑,与一般男人有何分别?” “可我于心不忍。” 小青指指亭下:“你觉得他委屈求全,可人家说不定乐在其中。” 只见一妙龄女子渐渐地往许宣身上靠,将手搭在许宣肩上,许宣抓住了她另一只手,女子便靠的更紧了些,白夭夭脸色也渐渐沉下去。 却听许宣有些大舌头地道:“清风,拿纸笔来。这位姑娘胃疾缠身,我替她开副药方。” 女子有些惊讶:“你怎会知道我不舒服?” 许宣便扬声说道:“今日许某有求于万花楼,既然诸位都在,不如让我为大家义诊,也算对苏姑娘有个交代。” 白夭夭暗暗松了口气,小青却不屑说道:“他这招叫收买人心,见招拆招,且看我下一招!” 白夭夭有些骇然:“你还要再试?” 只见小青眼神中斗志满满,她今天,非要摸清许宣的底不可! 夜风徐来,替舞女们义诊完的许宣,眼神略微清醒了些,清风在一旁握拳不满道:“那个什么花魁,分明是故意刁难你。依我看她压根就不打算割爱。” 许宣脚步微微踉跄,不介意地笑着说:“以前是我为难白姑娘,如今有人替她讨公道来了。” 清风赶紧扶住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醉话。” “不怕,我既来了,就断不会空手而归,且看她还有何招数……”只见突然间,二人眼前出现了数个面貌丑陋的妖,将许宣与清风团团围在其中。 “啊!”清风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尖锐,“妖怪,这里有妖怪!” 许宣却是神色淡淡:“别慌,他们不会伤人。” 清风哭丧着个脸,不停地战栗:“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妖怪。” 小青妩媚声音自亭中传来:“许公子口口声声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娘子,此话当真?” 许宣颔首,坚定道:“不错,但求凌云锦,与我娘子做一袭最美的嫁衣。” 小青一字一句郑重问道:“你做了这么多,可曾想过,若婚后发现,你的娘子并非你想象那般单纯,而是欺你,瞒你,你又当如何?” 许宣陷入沉思,白夭夭却悬着一颗心,静静等着许宣的回答:“许 宣:欺的了我,那是她伶俐,瞒的住我,那是她聪明。有了娘子的教训,我以后出门在外,便可多几分警惕,少几分危险。所以若她欺我瞒我,并无不妥,反倒是桩好事。” 小青噎住,慌乱地抓着头说:“这个许宣牙尖嘴利,果然不好对付!” 白夭夭蹙眉道:“事不过三,你再刁难,我可就不答应了。” “好,最后一问,只要他答上来,我就不再阻拦,”群妖越围越紧,小青清冷声音也越发掷地有声,“许宣,我问你。如果你发现自己的娘子是妖,该当如何?” 白夭夭脸色一凛,抓着小青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小青!你……” 小青回望着白夭夭,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 而许宣望着眼前这些丑陋的妖怪,轻蔑一笑:“小青,你闹了半天,也该够了,让你这些虾兵蟹将都退下吧。” 白夭夭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你的伎俩早就被他看在眼中,还不快快现形?” 小青跺脚,不忿道:“哼,你偏心许宣!” 但也是无奈,小青只能任由白夭夭牵着她,从亭中不情愿地慢慢走出来。 清风讶然道:“啊!小青姑娘!真的是你在捣乱!” 小青瞪向许宣:“你没还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许宣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的,却是一把坚定不移地将白夭夭紧紧拉入怀中,埋首在她耳边道:“就算我娘子真的是妖,那也是世上最美的妖!你们没一个能比得上。” 白夭夭露出灿若明星的笑容,又忍不住娇羞地轻轻拍了他一下:“你又取笑我!” 小青不爽地咬住下唇,回头朝着小灰头上就是一巴掌:“他怎会知道是我假扮的!一定是你漏了陷!” 小灰耷拉着长耳朵,苦不堪言地说:“冤枉啊山君,我都是按你的吩咐行事……” 小青还待再训,却被白夭夭笑着拉住,对许宣道:“你是如何看出破绽,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告诉小青吧,否则,她又要闹到天亮了。” 许宣微微一笑,徐声开口:“布庄老板说了,花魁带着面纱,观之似乎是个美人……” 小青面带自得之色:“对呀,是我假扮的呀,哪里有错?” “可老板又说了,说这花魁观之虽美,却步伐轻浮,走路左顾右盼,实在没个正形……你说,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我!”小青指着自己,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许宣摇了摇头,众人皆是偷笑不已。 3 许宣得了凌云锦,便转交给许姣容,让她安排缝制嫁衣。 许姣容却念及冷凝前几天托清风带来的话,带着凌云锦上了药师宫,寻到了冷凝。 冷凝染了蔻丹的指尖缓缓滑过凌云锦,叹道:“艳而不俗,映得人面若桃花,不愧是天下最好的布料……” 许姣容有些感慨地说:“许宣送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听说他大闹万花楼,就只为了这匹料子。” 冷凝唇边笑意一冷:“看来师兄对白姑娘,果然用心良苦。” 许姣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随后起身说:“唉,我想想还是不妥,嫁衣的事,还是我来吧。” 冷凝微笑着伸手拦住许姣容,娇嗔道:“姐姐,我说了,白姑娘的嫁衣,理应由我亲手缝制,权当我对他们的祝福。” 许姣容轻轻一叹:“冷凝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姐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跟亲妹妹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唉,许宣这个混账小子……” 冷凝笑的天真:“姐姐,快别说了。师兄的事,我早就放下了,这件嫁衣正是我对他们的祝福,你该高兴才是。” 许姣容摇了摇头:“冷凝你果然通情达理,可惜了。” 冷凝低眸一笑:“他们的婚期就在一个月之后,我定会抓紧时间,精心赶制,姐姐尽管放心吧。” “你的女红在临安城数一数二,我自然放心。可,毕竟是劳心伤神的细致活,你这样费功夫,我实在心痛。”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娇弱的大小姐了,药师宫里里外外哪件事不费功夫,不劳心神,我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人,不还是一样走过来了?” 许姣容欣慰地点了点头,牵起她手,轻轻拍着,道:“好孩子,姐姐明白。” 冷凝满面笑意,却突然一收,郑重说道:“不过,还有一事需姐姐帮忙。” “你只管说,什么事?” 冷凝蹙眉,低声道:“我缝制嫁衣的事,请姐姐务必保守秘密,瞒着师兄。我想在婚礼当日再告诉他们,也算惊喜。” 许姣容不觉有异,果断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许姣容前脚离开,冷凝房中的风铃立即大响。 冷凝幽绿色的瞳眸看向那风铃,这是饕餮在她接管药师宫后送来的。 饕餮说这风铃与清音铃不同,若她决意做人,这铃便可压抑她内心妖性;若她决定成妖,这铃便可反过来助她修习法术,全看她个人选择。 冷凝从房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打开,西域圣蛛立马爬出,她微微一笑,将其摆在手上,西域圣蛛咬了冷凝一口,原本白皙的手掌瞬间成墨色。冷凝吃痛,微微蹙眉。此时,风铃剧烈摇晃,发出铮铮之声,墨色渐渐化掉,西域圣蛛却倒在冷凝掌心,僵足已死。 “饕餮,你说我成妖后可以随心所欲,说我以人化妖可当普通妖数百年修行……借你吉言了!”冷凝眸间绿光大盛,指尖竟如蜘蛛般吐出细细丝线,冷凝将针穿过丝线,开始缝制嫁衣。 随心所欲?她心中的欲望,不过就是许宣而已。 冷凝唇边勾起阴森笑容,朱唇微启,低声喃喃道:“白夭夭,我这份大礼你可要好好接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五章 木之结界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齐霄日夜苦想因果,真如走火入魔了一般。 可惜师父已经不在,再无人能在他迷茫的时候为他指点迷津了…… 唯一看上去可能可靠的永安师叔,却一直借口太忙,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这日,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冲进永安师叔的房间,拉住他问道:“师叔,你今天必须告诉我,若人妖相恋,该如何阻止?否则我便不出这个房门了!” 他想对自己做什么……永安只觉后背发凉,唇角抽搐,赶紧将自己的一双老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干笑着答道:“自然是一棍打死,永绝后患……” 齐霄见他终于肯回答自己,颇为兴奋,但再一思考他的答案,便是摇了摇头:“可是……此妖非但没行过坏事,平日也是一心向道,就这样断人性命,未免有失偏颇吧……” 永安轻轻一叹:“你若不除了他,迟早害两条性命,两害相权取其轻,你不明白吗?” 齐霄犹豫道:“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人心载道,总应有所变通才是。” 永安师叔瞪眼:“你这小子,要求倒挺多。” 齐霄见他也是回答不了,便摇头感叹:“还是师父好,若他还在世,定能为我解除疑虑……” 永安额头青筋一跳,眼角忽然收进他方才整理出的几瓶沙子,便一本正经地对齐霄道:“哼,你师叔我修得上乘佛法,这种小事,有何为难?看到这些沙了没有?” 齐霄愕然看着那几只琉璃瓶中所盛的沙子,迷茫地问:“它们能破姻缘?” 永安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这是我方才整理出来的你师父的遗物,他当年去了趟西域,带回了这些沙赠予我……”永安内心暗骂元一小气,面上却依旧威严肃穆,“你现在将它们做成一副沙画,佛祖自在心中,答案自在画中。” 齐霄皱眉,拿起瓶子仔细看着,问:“这么玄?” 永安师叔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你得小心,作画时务必平心静气,稍有不慎,这些沙很容易被吹散的,等你完成佛像,我再告诉你答案。” “那要画到什么时候,师叔你现在就告诉我吧,再等下去,一切都成定局,想救也来不及了!” 永安师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安勿躁,你听我的便是,去吧。” 一边说着,永安一边将尚在怔然中的齐霄推出了房门,再紧紧将门关上。 齐霄低头看着瓶中沙,拔开了盖子仔细琢磨:“师父留下的沙子难道真的藏有玄机?” 齐霄说着打了个喷嚏,竟弄得满脸沙子…… 2 大婚前一日,白夭夭抱着一叠婚礼上要用的红纸,到许宣的医馆去找他,却四处找不到人。 远处小青和小灰二人谈笑着行来,白夭夭忙上前问道:“你们可见到许宣?” 小灰虽还有着兔耳,不便露面,但一直和其他小妖一道,轮流在许宣医馆后院打杂,帮忙磨些药材,此时便笑着道:“早上有名病人,说是患了急症,将许公子叫走了。” 白夭夭稍稍皱眉:“那他可有说,几时回来?” 小灰挠了挠耳朵,回忆了下方说:“说是片刻就能回来,但现在也有一个时辰了……对哦,为什么许公子还没归来?” 小青也是不解:“许宣不是医术高超嘛,怎会医这么久?” 白夭夭皱眉思忖片刻,难掩忧虑道:“只怕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明日就是婚宴,他定会早早回来与我一同布置……” 小青闻言,赶紧捉住小灰手臂:“你快说,他往哪去了?” 小灰有些紧张地回忆了下:“好像……是南边……” “南边?”小青歪了歪头,“不是城外便是金山寺,难道是金山寺有人病了?” 白夭夭当机立断:“迟则生变,我往城外去,小青,你去金山寺探一探究竟。” 小青点头,二人齐齐离开,倒是小灰,面上露出了一些愧疚的怯意。 此时的许宣,随着来医馆着急求救的村民一路行到了紫竹林附近,只见这里还弥漫着香火,可却不见一人。 许宣心里有些怪,试探着问:“这里便是那传说中极为灵验的紫竹林吧,只是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住家……” 那村民行在前面,走路姿态僵硬,却并不回答许宣之话,只带着他往竹林深处走去。 忽地,整个竹林透出紫色光晕,许宣心里有感,四处一看,终是停下了脚步,冷声问道:“我们是要往何处?这四下幽深,病人又在哪里?” 那村民也是停下步伐,许宣紧盯着他,见他逐渐 △ 那路人也是停下脚步,许宣紧盯着他,路人转过身来,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许宣一惊,上前查看,不由更是骇然:“这……身体僵化,隐有尸斑,竟已死去多时……” 许宣戒备地站起身来,只见竹林中紫光隐约闪动,隐有黑色雾气,袭面而来…… 小青到得金山寺,果然见到齐霄还在专心画佛,她心里着急:“齐霄,你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这佛日日画夜夜画,到底有完没完了?” 齐霄不动声色,继续专心沙画,只见佛像隐隐成形。 小青跺了跺脚,着急道:“我今日来是有正事的,许宣早上出门,说是来南边医治病人,我还以为……以为是你借口自己生病将他扣下,好叫他不得成婚!” 齐霄冷哼一声:“我未曾见过许宣,若见了,如你所愿,我定不会让他离开!” 小青着急道:“明天便是他们大婚之日,你不想去无所谓,连声祝福都没有也没关系,好歹当初你师父出事的时候,小白也帮过你……” 齐霄抬头,那双因为熬夜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直直盯向小青,在这样的眼神下,小青声音渐弱,“你也不能老想着算计别人嘛……” 齐霄收回目光,没好气地说:“你躲远点,沙子都被吹跑了。” “什么破画嘛!我偏要说!”小青不服气,故意吹了一口气,沙画瞬间成了一堆沙。 齐霄气急,抓着小青怒吼道:“你三番五次打扰我画佛,到底是何居心!” 小青也不服输,直直瞪回去:“我就是吹了,你能怎样!” “大胆妖孽,别以为我不敢收你!” 小青莫名眼眶一红,却是无泪,也朝着齐霄大吼:“你想收便收好了,反正我不是你对手!你明知道妖和人一样,也有善恶之分!小白对许宣的真心,难道你没有看在眼里?” 齐霄见她说着说着便是满腹委屈,不由松开了手,又欲转身作画,冷声说:“既然如此,白夭夭倒是现形,亲口告诉许宣真相啊!” 小青跺脚,斥道:“许宣才不在意,在意的只有你!反正在你心里,妖就是坏的,活该不能得到真心!” 齐霄皱着眉毛,大声说道:“道法如此,我也如此!我就是不喜欢妖怪,以前不喜欢,往后也不喜欢,见一个收一个!” 小青倔强地抿紧嘴唇,仰着下巴说:“任你铁石心肠又怎样,齐霄,我告诉你,我偏偏就要爱上人!” 齐霄心中一动,陡然慌了神色,刚抓起一把沙的手重重一抖。 “不仅如此,我这就传令下去,叫我手下的小妖,全和人相恋厮守在一起!你本事高,就将他们一对对拆散去! ” 小青说完,扭头就走。齐霄下意识站起来,拉住小青手臂。 两人撕扯间将沙盘带倒,黄沙委地,扬起一片烟尘。 齐霄怔忪,小青趁机甩掉他手,下山去了。 她到城外竹林边上,找到了正在那处寻觅的白夭夭,慌慌忙忙地道:“小白!我去金山寺瞧过了,许宣不在那里。” 白夭夭眉头紧锁:“可是此处,也确实没有人家。” 小青看着眼前的竹林,面露疑惑:“咦?这不就是紫竹林吗?” 白夭夭点头,刚要开口,体内灵珠便忽然感受到阵阵妖气,想要离体而出,她不由紧张道:“小青,这竹林不对劲,与那日大不相同!我的灵珠隐隐竟受他牵引!难以控制!” 小青也是一脸慎重地张望:“我也感受到了,这里……像是有极强的妖。” 白夭夭紧紧牵住她,道:“你且小心,咱们进去看看。” 小青却伸手拦住她:“不可,小白你没有法力,太危险了。不如你在此等着我,我进去找许宣!” 白夭夭咬着嘴唇,摇头道:“你与许宣,谁也不能遇到危险。咱们谨慎些,不会有事的。” 小青自得地一扬头:“你错了,你只要管好许宣就好,我能保护你!” 白夭夭一笑,点点头,与她相互牵着进入林中。 3 许宣只身站在林中,周围竹林透出紫色光晕,明明灭灭,他一时不敢妄动。 忽然间,大片黑色雾气穿林而过,来到许宣面前。 饕餮落地,许宣露出戒备神色:“饕餮,你竟还没死!” 饕餮桀桀怪笑道:“许宣,又见面了,今日,我要你付出代价!” 他话音刚落,周围竹林便发生巨变,路口瞬间被异动的竹子挡住。 许宣半眯双眸,迅速瞧准一条出路,手上甩出几根金针,脚下一动,向那处离去。只见金针穿过饕餮,钉在身后竹上。饕餮于一息之间便欺身来到许宣眼前,怒喝道:“此时想逃未免为时太晚。竹林已封,谁人都无法闯入!” 说罢,他利爪挥下,许宣伸手去格,纵然饕餮身无实体,但利爪尚在,不会武艺的许宣哪里是对手,顿时血撒当场。 鲜血甫一滴落地面,竹林内顿时结界大破,金光在地面闪烁之间,散发出一股涌动灵气。 白夭夭小青闯入竹林,正见到许宣头疼欲裂,痛苦的险些站不稳当。而饕餮眼看又是一爪挥下,白夭夭面色大变。 小青急忙飞身上去,抢走许宣,推向白夭夭,道:“你快带走他,我来应付这怪物!” 饕餮有些惊讶二人到来,但转瞬便是凶光毕现:“送上门来找死,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饕餮黑雾漫向小青,小青唤出双剑,与他打在一处。 白夭夭扶起许宣,却不料手刚触上许宣肩头,霎时间道道白色仙力便从他体内迸发而出。 饕餮余光瞥见,便是面色一变,急于对小青下了杀手,而一道白光闪过,将他震了开来,只见许宣此时已是神态大变,仙气盎然地立在了白夭夭身边…… 饕餮咬牙切齿地自唇间飘出两个字:“紫宣……” 小青趁机后退两步,慌忙拉起白夭夭道:“小白,快走啊!” 白夭夭另一只手扯上紫宣,三人一道向林外跑去。 奔跑的过程中,紫宣握上了白夭夭的手,十指交握的一瞬,白夭夭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饕餮还欲再追,却不防紫光一闪,饕餮重重跌落在地。 白夭夭三人乘机逃离。 饕餮勉强自己站稳身子,看向眼前现身的斩荒与逆云,怒道:“你疯了吗!那是紫宣的元神!你我连手,今日谁能再拦?大好机会,你为何阻止于我!” 斩荒漫不经心地回道:“今日我不想杀他。” 饕餮紧咬牙关,再向他逼近了一步:“我问你,你不是已在竹林施下法术,为何白夭夭可以进入!斩荒!你我同盟,如今可是有什么事欺瞒于我?” 斩荒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难道还要请教你吗?” 饕餮目露凶光:“若我知道,你有什么不轨,休怪我不顾情谊!”说罢,便化作黑烟掠走。 斩荒则收起面上的玩世不恭,神色中如拢上了薄薄一层寒霜。 逆云不解地问道:“主上,为何不将小青姑娘的事告诉他?” 斩荒冷笑一声:“若是叫饕餮知道,我二十年来苦苦寻觅之人就是小青,以她那点道行,她的性命,还能留到几时?” 逆云想起方才小青和饕餮的搏斗,不由皱眉道:“小青姑娘修为太浅,以她之能,恐怕难以温养主人元神……” 斩荒摇了摇头:“千年修为,蛇族女子,就算这些不能确定,若非是在温养元神之时,沾上了我的贪狼格,她如何能进入此处!还有那日,地火之处她也触动了我设下的结界……逆云,救我之人,分明就是她!” 逆云只得点了点头。 斩荒望着小青离开之处,心头满是思绪。 许宣于城中新置的府邸之内,许宣终是幽幽醒来,靠在榻上,面有倦意。 白夭夭扶着他缓缓坐起,另倒了杯茶递在他手里。 许宣一口饮尽,方问:“刚才究竟发生何事?我只记得一个妖物攻向我来,黑气弥漫,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我是如何脱身的?” 白夭夭接过茶杯,低垂双眸:“是小青。我们二人赶到之时,那妖物已不见踪影。” 许宣皱眉:“那妖物来势汹汹,怎会如此轻易离去?” “许是小青名头太响,这方圆百里的妖,没有不怕她的。” “可那妖物,分明强过小青,那黑气冲天……” 白夭夭忙打断他,将茶杯往桌子上一嗑,略带责怪地说:“你几时还知道妖的事情了?眼下平安归来就是好的,不然明日便是大婚,你想我嫁给谁去?” 许宣释然一笑:“我知你担心了,以后定会小心。” 白夭夭终是露出点微笑,转身为许宣加茶水。 刚背过身去,笑容便已尽数消失,转而换上满面忧色,内心暗道:今日那处,紫宣又出现了,没想到那里竟会是第三处结界,这下如何才好……” 与此同时,药师宫内,冷凝指尖冒出细丝,用针收线,而角落中有着几只已然僵足的西域圣蛛…… 她看着方完成的嫁衣,唇上挂起满意又阴森的笑容。 “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完成了。白夭夭你明日大婚,这身嫁衣可要好好穿上,才不枉费我一片苦心呀。” 自言自语地说着,她又起身看了下圣蛛,唇边笑意加深几许,指尖的丝线一出,犹如操控般,西域圣蛛开始动了起来。 “明日你们有大用处,可千万不能让某些人坏了我的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六章 血染嫁衣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一大早,许府内已是喜庆洋洋、热闹非凡。 小灰站在门厅处指挥着大家:“都精神点,快点布置起来,不能耽误了白娘娘的吉时。” 小妖们乐呵呵地在府里跑进跑出。 而新房之中,白夭夭凤冠霞帔,映得她是人面桃花,明艳动人,好不美丽。 小青不由叹道:“小白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好看了,简直貌若天仙,不对,你比那些神仙还要好看。” 白夭夭有些羞涩,拿起一把糖塞给小青:“好了好了,就数你的嘴最甜,夸得人七荤八素。” 小青笑容更深:“我说的可是真话,这身嫁衣衬得你就像画里的人,难怪许宣一定要这匹布料,算他有眼光,跟挑媳妇一样。” 白夭夭清浅一笑:“听说缝制嫁衣的裁缝是许姐姐特意找来的女红高手,也不知是何许人家的绣娘,手艺如此高超,若有机会,日后一定要上门拜谢才是。” 小青带着赞赏地目光细细看着凌云锦上的绣花,隐约察觉线上带着一丝银光,便不免狐疑道:“怪,这些线跟平日里见到的好像有点不同。” 白夭夭也顺着低头打量,发现了这细微的差异,但这银光使得绣花更为鲜活,便不以为意地道:“或许是什么特别的材料所制?” 小青还待仔细察看,外面便传来了乐声,许姣容在窗外唤道:“吉时已到,新娘上轿子喏。”说罢,便喜气洋洋地走进门来,给白夭夭盖上了盖头。 小青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看着白夭夭被许姣容搀扶着出门,便只能赶紧跟上。 金山寺中,齐霄依旧在画佛像,却思绪混乱,不知不觉,竟在沙盘上画出小青的模样。 他低头一看,便是吓了一跳,忙呼罪过,将沙画一挥,眼见着顿时又成了一堆沙子…… 他愣住,隐约有灵感破空而来。 永安师叔正好走进,便问他道:“怎样?你花了三十天的功夫,可有悟出什么呢?” 齐霄点了点头,眼神逐渐明亮:“我终于悟到了!多谢师叔!” 永安有些好,不禁问道:“哦?那你说说,到底悟到了什么?” 齐霄抓起一把黄沙,再由它从指间散去,徐声说道:“昨日佛像未成,便被毁去,成了一盘散沙;今日我随手画妖,心中气恼,随手挥去,又成了一盘散沙。他日画成,最后也不过是手中的一捧黄沙罢了。原来万事万物,本质皆同,都是生命,何分贵贱。” 永安师叔缓缓点头:“不错,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既然你自己领悟了这番禅理,想必心中也有答案了吧。” “齐霄心中已有定夺,多谢师叔指点,师叔果然是当世高僧!”齐霄拍了拍手中散沙,转身冲出门去。 永安也跟着出门,成器正好碰上永安,上前行了个礼,便问:“师叔,我刚才好像看见齐霄师兄急匆匆地跑出去了,他这是怎么了?” 永安“哈哈”一笑:“他下山去,有要事处理,你不必理会。” 成器点了点头:“师兄最近一直闷在屋子里,对着满地的沙子悟禅,他说这是师叔布置的课业。看他方才的样子,难道已经悟出来了?师叔,这沙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佛法,为何只有师兄他能看出来?” 永安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我刚回金山寺,诸事繁忙。他又成天缠着我问这问那的。我碰巧看见那些沙子,便找了个事由,让他安静两天。” “什么?” “我的本意,是随便将齐霄打发了,别整天晃来晃去,惹人烦心。没想到,他竟能悟出一番佛理,看来他注定与我佛有缘啊,阿弥陀佛。” 成器不免石化……原来这样也行…… 永安重重一咳:“别站在这儿发呆了,今日是端午节,到处都是香客,让大家将准备好的香囊和艾草分发给山下的香客,退避诸邪。” 成器忙回过神来,道:“是。” 2 许府大厅之中,许宣与白夭夭正在拜堂,许姣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旁边李公甫搂着她不住地哄,许宣揭开喜帕,笑意沉沉地看着白夭夭唤了声娘子,白夭夭无比娇羞地低头,回唤了声相公。 乔装打扮好的众小妖俱是开心欢呼,不住鼓掌叫好,连小灰也跟着抹掉眼角开心的泪水。婚仪虽是简单,也并无过多宾客,大厅中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此时冷凝却突然来到,清风手中抱着一坛酒跟在后面,冷凝微笑着对愣掉的众人道:“我来恭贺师兄和白姑娘新婚之喜。今日端午节,家家户户都要插艾草,喝雄黄酒,以驱邪避秽,因而我特地带来这坛雄黄酒,想敬师兄和白姑娘一杯,祝你们夫妻恩爱和睦,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许宣和白夭夭尚未说话,倒是许姣容先迎上去,握住冷凝的手道:“你这孩子,还特意赶来,唉……” “姐姐,不碍事的,我必定要将自己的心意送到,眼见着师兄和白姑娘幸福,我才能安心……”冷凝一边柔弱说着,一边将挑衅的眼风不经意地扫向身着嫁衣的白夭夭,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白夭夭脸色微变,缓声道:“冷凝,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出现……” 小青则是着急地碎碎念道:“送什么雄黄酒,分明不安好心。” 小灰看她下一瞬就要冲出去撕打冷凝的样子,便赶紧拉住她:“山君你可别冲动,坏了白娘娘的婚礼。” 小青死死捏住拳头:“哼,就算今日大喜,但她只要伤小白一分,我照样杀了她!” 面对众人的敌意,冷凝倒是笑的欢快,着清风斟了两杯酒,再一脸温婉地道:“白姑娘有所不知,你这身嫁衣可是我耗费了大半个月,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这其中的心意,你若能体会,便可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想参加这场婚宴。” 见气氛尴尬,许姣容也是上前陪笑道:“冷凝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心,这样细致的女红,只怕天下再难找到第二个。” 许宣此时也冷冷开口,问许姣容:“所以你才一直瞒着我?” 许姣容嗔怪地看他一眼,道:“这叫惊喜,冷凝特意叮嘱我要我保守秘密,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大日子。” 冷凝微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白夭夭道:“白姑娘请。” 白夭夭看着雄黄酒,手心一冷,微微一晃。小青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扶住她,秘音入耳道:“我看她来者不善,你千万小心。” 白夭夭同样以秘音说道:“我撑得住,你才要小心,万万不能在大家面前露出原形。” 许宣拿起清风手中的酒杯,对冷凝道:“既然师妹如此用心,那我先干为敬。”随后便是一饮而尽。 冷凝微微一笑,再举杯到白夭夭面前,诚恳说道:“冷凝昔日的种种作为,多有不妥之处。承蒙白姑娘海涵,希望借这杯酒将以往的不快一笔勾销。” 小青拉住白夭夭,秘音劝说:“小白,别听她的,不能喝!” 许宣则发现白夭夭脸色不对劲,便关切地问:“娘子,你怎么了?脸色发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白夭夭垂眸,缓缓摇头道:“我没事,相公不必担心。” 冷凝眼底泛出了泪光,哀怨道:“白姑娘还是不愿接受冷凝的歉意,看来我还是做的不够好。” 白夭夭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凝低低一叹:“冷凝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中,白姑娘不愿放下过往,必定是有白姑娘自己的理由,冷凝不敢勉强,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大家不必在意。” 白夭夭感受到现场所有宾客目光的注视,不自觉地伸手去拿酒,却被小青抢先将酒拿起,道:“姐姐身体不适,不胜酒力,这杯酒,我替她喝就是。” “这是敬新娘子的酒,哪有你来喝的道理!”小青正要仰头就喝,酒杯却被许姣容抢走,只见她将酒塞到白夭夭手里,斥责道:“弟妹,我说句公道话,冷凝为了你的嫁衣,不眠不休,忙了大半个月。今日又当着大家的面特意前来祝酒,难道你连点面子都不给,未免也太不给情面。” 李公甫拉了拉许姣容:“你少说两句吧。” 许姣容瞪他一眼:“你到底是帮着谁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够了!”许宣见状,喝止道,“白夭夭从今日起就是我的娘子,谁都不能勉强她。我替她喝。”说罢,许宣便欲从白夭夭手中夺过酒杯,却被白夭夭握住了手。 白夭夭微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过去的一切若当真可用一杯酒来勾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今日冷凝诚心而来,为你我的婚事祝贺,又岂能让她败兴而归,”又朝向冷凝笑道,“既然我嫁给了许宣,那日后,也该叫你一声师妹。” 冷凝眼中泪光闪烁:“自然如此,我当如待师兄一般对待你,从此之后,你就是冷凝的姐姐。” “多谢师妹。”白夭夭抬首,将酒一饮而尽。 小青心底一寒,紧紧握住拳头,担心地低声对白夭夭道:“小白!” 白夭夭眸中只见冷凝那冰凉的笑意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竟比寒冬更冷。 3 白夭夭借口不胜酒力,由小青陪着躲回新房。 小青关紧房门,回身扶住白夭夭,只见她已是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便不由急道:“你为何如此冲动,明明没有法力在身,喝了雄黄酒,随时都有可能显出原形。” 白夭夭吃力地说:“冷凝……早就知道,我是蛇妖……” 小青一震:“她故意逼你喝下雄黄酒?” “她有备而来,就算我今日侥幸脱身,也难保日后……”何况婚宴之上,她实在无计可施…… “我明白了,她当着众人的面,佯装好心,害你进退两难,不得不喝下雄黄酒。如此歹毒的用心,她根本就是对你怀恨在心,处心积虑破坏你与许宣的婚事!”小青也吓出了一头冷汗,仔细查看白夭夭,看她有无异状。 白夭夭摇了摇头,喘着气低声对她道:“我撑得住,只要熬过一个时辰,待雄黄的药性退下,应该便无大碍了。” 小青扶着她在床上坐好,点头道:“好,小白你先歇着,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不能便宜了冷凝。” 白夭夭此时额上已尽是汗珠,她扶住床柱道:“小青,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我要你守在门外,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许宣。”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门口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青刚冲向门口,忽然间觉得身后白夭夭的呼吸极不对劲,她转过头,顿时大骇,只见红色嫁衣里的丝线,竟然形成了一张密密的将白夭夭紧紧裹起,勒得她已是喘不过气! “小白!”小青惊得大叫一声,扑了回去。 白夭夭却费劲地吐出几个字:“别碰,有……毒……” 小青急急顿住自己的手,反手扬起,变出一把匕首来,横空挑向银丝,却不料银丝无碍,匕首倒应声而断,冒出阵阵黑烟。 小青慌得冷汗直冒:“好毒辣的手段,若是雄黄你还可以勉强硬撑过去,可如今,毒丝缠身,只怕……” 白夭夭虚弱无力地道:“千万别让许宣看到……拦住他……”说完,白夭夭便晕了过去……嫁衣上已满是血迹。 小青急得跺了跺脚,慌忙冲出房间,见小灰迎了上来,忙低声对他道:“快去金山寺找齐霄来帮忙!”说罢,紧紧掩上房门朝着大厅跑去。 大厅中已是酒至酣时,十分热闹,小青脸色苍白地冲去小妖那桌,低声与他们交代:“小白有危险,一会不管发生什么,定要拦住许宣,绝不能放他踏入新房半步。” 众小妖观她脸色,也知情况不好,面色严肃地点头:“小的明白,山君放心。” 小青还欲多说两句,却见到陪在冷凝那桌喝酒的许宣摇摇晃晃地起身,冲宾客道:“今晚大家尽兴,我先去房里,看看我娘子,她喝多了……” 冷凝笑得别有深意:“师兄慢走,请务必替我向白姑娘问声好。” 许宣点头,准备离开,小青示意众小妖赶紧撤去新房门口,自己则急忙闪身过去挡住,慌张道:“唉,等等,你不能去。” 许姣容见状,站起身来斥道:“你这个小丫头真不懂事,人家新郎官入洞房,哪轮到你来说话?” “啊……”小青愣了愣,脑筋急转,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许大夫从今往后与我也是一家人了,小青该敬你一杯,不,三杯才是!” 许姣容更是有些看不惯了:“哪有什么喝三杯的道理,是不是夭夭她故意让你出来,刁难新姑爷?” “不是,不是她的意思。我,我……” 小青实在找不到理由,许宣却微笑着接过话头,爽快道:“好,三杯就三杯。”说着就倒了拿了酒杯,倒了一杯酒递给小青,可小青实在心慌意乱,一时竟没有握住,酒杯掉落,酒水洒了一地…… “啊!我来捡,对不起。” 许姣容嗤之以鼻地转过脸:“真晦气!” 李公甫忙揽住她肩膀劝道:“年轻人的事,你少说两句,不碍事的。” 许宣笑了笑,往新房走去。 “哎,我们还没喝完。”小青将酒杯一放,便欲转身去追,却被许姣容拉住。 许姣容面色不佳地训她:“人家夫妻两个的事,你这个丫头就别跟去捣乱了。” “可是……可是……”小青无从解释,一抬头,只见冷凝露出阴冷笑意。 她心底一寒,狠狠回瞪回去,随后拍了拍许姣容:“许姐姐,冷凝在喊你过去呢!” 许姣容一回眸,小青赶紧将她甩掉,冲出大厅。 刚走几步,却被冷凝挡住去路,小青有些心惊,方才分明她还在后面的,竟有自己脚步快……只怪自己顾虑太多,不敢使用法术…… 冷凝冲她露出一丝冷笑:“小青姑娘,今晚大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滚开!”小青心内着急,不欲与她多言。 冷凝幽幽一笑:“今晚,你再怎么也无法阻挡了,师兄必然会于洞房花烛夜,看清自己千挑万选的娘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再说一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小青冲上去欲打冷凝,却不防被她轻易躲过,不由大惊失色,“你!?” 冷凝冰凉一笑:“昔日我受你们俩欺压,无力反击;如今的我,与以前大不相同,就凭你这条小小的蛇妖,休想在我手上讨到半点便宜。” “哼,我倒要试试,你有什么本事!”小青一掌拍过去,被冷凝挡住。小青不服气,反手又是一掌,却被冷凝狠狠扣住。 小青一时挣脱不掉,不由急道:“啊!你……” 冷凝冷笑道:“我当初被你咬了一口,险些丧命,今天全都还给你!”言毕,冷凝指尖放出大量丝线,将小青的手牢牢缠住,纤细手腕上的皮肉立时被腐蚀,冒出股股黑烟,小青急忙挣脱,却是鲜血淋漓,伤深可见骨。 小青骇然:“这就是你缝进嫁衣中的毒丝!” 冷凝“哈哈”大笑:“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你们可还满意,这份我送她的大礼?” 小青唤出双剑,青色剑气划断丝线,冷凝力道不稳,不由往后跌了两步。 小青旋身面向冷凝,手持双剑,神色认真又慎重:“今日这路,我定要过去!别逼我对你动真格的!” 小灰急匆匆地跑向金山寺,却不慎在刚一进入竹林,脸颊便被一条蜘蛛丝划过。小灰不甚在意地拨开,但刚往前再跑两步,脸颊便传来一阵剧痛,小灰颤抖着去一抚,竟是满手的鲜血,更触到脸颊那处,如被刀划般烂开极深一条口子。 他定睛一看,不由大骇,竹林地上有无数蜘蛛,诡异至极地往一个方向爬窜而去…… 哪里来的这么多蜘蛛! 而齐霄,已经与这些蜘蛛和蛛搏斗了一个下午了。 他放下对人妖相恋的偏见,本欲赶到许府真心庆贺许宣与白夭夭大婚,却不防经过紫竹林时,其中竟爬出数只西域圣蛛,他们吐出的蛛丝瞬间结成一张密,将他的去路堵死,更是源源不断地向他袭来,他只得用法杖见招拆招地同这些蛛丝纠缠,而他的法术,竟是全然无用! 齐霄拼到晚上,已是近乎力竭,他退后几步,从袖中掏出元一大侠留下的爆符,向蜘蛛洒去。只见雷光炸开,顷刻之间,蜘蛛便失去了动作。 齐霄隐隐明白这些蜘蛛早已死去,不过是受妖术操控的傀儡,而只见一道紫光从竹林中窜出,蜘蛛们再度复活,向着齐霄攻来,齐霄急忙应付起来。 小灰顺着蜘蛛爬行的方向寻来,隐隐看到了齐霄的身影,便欣喜唤道:“齐霄少侠!白娘娘有难!你快来……”他话音未落,便是突然一张蛛,兜头罩下,吓得他赶紧退了几步,堪堪避过蛛的攻击,“齐霄少侠,我被蛛拦住了过不来,怎么办啊!” “白姑娘有难?”齐霄一凛,法杖挥舞的更加疯狂,突然敲中一块石头,顿时,火花四溅,竟燃去了丝线。他大喜过望,大喊道:“火能燃去丝线,小灰,快用你的打火石,这些蜘蛛丝怕火!” 桌上的棋子碎裂,斩荒却好像早就料到一般。 不慌不忙的一笑,斩荒捻起一枚棋子,把玩着道:“冷凝法术不如齐霄,不得不帮她多拖了这么些时间,许宣也当进入新房了吧。不过我倒是好,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七章 毒入骨髓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府新房外,许宣还未来得及敲门,一众小妖便已突然闪出,拦在了他面前。 许宣不由现出诧异之色:“你们几个这是做什么?” 几名小妖交换了下眼神,露出狡黠之色。 阿福率先道:“不行不行,这白娘娘的新房岂由你说进就进。” 锦鼠点头应和:“对对对,想进去,就得按咱们娘家的规矩来。” 许宣有些不明就里,但今日心情大好,便笑着问:“你们有些什么规矩?” 小鹿神秘兮兮地举起三根手指:“你得率先过我们三关!” 许宣 笑闹传入新房之内,白夭夭幽幽醒转过来,但依旧奄奄一息,她挣扎着想要下床,却重重跌落在地,红色嫁衣在身上犹如鲜血,手上是一条条的血痕,中间夹杂着隐隐浮现的蛇鳞。 她不能让许宣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她一定要找地方藏起来…… 门外,许宣笑言:“你们这群小妖,关键时刻,倒学会卖关子了。不就是过三关吗,没问题。就算有十关,百关,我今晚也要见到我家娘子……” 白夭夭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眼泪滑过苍白面庞,眼底却涌起绝望之色…… “不要……相公,我不要让你见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求求你,不要进来,不要……” 而许宣全然不知白夭夭的恐惧与害怕,此时他已经闯过小妖们设置的粗陋三关,笑道:“三关已过,你们可以让开了?” 小妖们面面相觑,现出惊慌之色,小鹿再度举起手:“不行不行,时候还早,你再过三关。” 许宣思忖片刻,忽然望向远方,然后惊呼一声:“不好,你们快看,金山寺方向好像起火了!” “什么!”众小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远方有火光,正圆睁双眸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许宣趁机一脚踢开了门房。 “不要!”众小妖回过神来阻止,却晚了一步,小青匆匆赶到,也是爱莫能助。 许宣一脸得意表情,在进入房内的瞬间,戛然而止,变成了震惊与慌乱,喃喃问道:“灵蛇?怎会是你?” 小青带着一身的伤跟着冲进来,只见一条白蛇蜷在白夭夭的嫁衣之上,而许宣上前两步四处寻觅了一下,便蹲下身去问那白蛇,“你可知我娘子去哪儿了?” 眼见着许宣伸手去摸,白蛇躁动不安地左右扭动身躯,眼眶已透出嗜血的红色杀意,小青不由背脊发凉,慌忙喊道:“许宣,快离白蛇远一点。” 许宣回头问小青:“娘子人呢?为何不在房中,却只有这条白蛇在?“ “小心!”小青急忙上前,要将许宣拉开远离白蛇身边,却终究晚了一步,眼见那白蛇凶性大发,身形迅速,咬上了许宣的颈间,许宣退了两步,鲜血顺着他脖颈一路往下蔓延,将原本鲜红色的新郎服染至暗红。 “啊!这蛇……”许宣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抚上伤口,顿时知自己身中妖毒……便赶紧寻觅金针欲封住自己胸前穴位……今天婚宴身上不能带尖锐之物,他依了风俗,第一次金针离身,没料到偏偏有此遭遇…… 而小青扑上前紧紧抱住那还欲再扑来噬咬许宣的白蛇,哑声唤道:“不要啊!小白,你不能这么做!快冷静下来!是我,我是小青啊。那是许宣!你会后悔的。” 许宣闻言更是一晃,扶住桌子:“你说什么……她是我娘子?” 他本欲寻找金针的手顿住,满脑子皆是这白蛇出现的画面…… 药师宫中,金山寺中…… 原来,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小青见他怔忪神色,忙不迭地辩解道:“不是的,许宣你听我解释……” 此时齐霄却持着法杖冲了进来,喝道:“大胆妖孽,竟敢行凶伤人!” 小青紧紧抱住白蛇,惊慌失措地大喊道:“别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齐霄一把拎起小青:“你让开,不关你的事!” 小青甩开齐霄,挡在白夭夭面前:“齐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白不是故意的!” 齐霄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再不让开,她还会继续伤人,我岂能袖手旁观!” 此时,白蛇忽然向着齐霄飞扑而来,齐霄闪过,一法杖攻向白蛇,小青再度死死拉住他的手,哽咽着道:“小白是被嫁衣上的毒丝所害,才会凶性大发,她是被陷害的,我不许你伤她……” 齐霄将她一把甩开,怒斥道:“她现在不是白夭夭,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蛇妖。” 小青还欲上前,齐霄一颗定神珠甩在小青身上,小青砰然倒地,无力反抗,方才和冷凝相斗造成的伤早已让她十分虚弱,可她此时却使尽浑身力气大喊道:“齐霄,你敢伤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真的是妖……那日她问我的话……全是真的……”许宣神思已经涣散,此刻迷茫地抬眸,只见齐霄一杖狠狠打中白蛇七寸之处,本能地伸手想去救,却重重跌在地上。 小青撕心裂肺地发出狂吼:“齐霄,你还有人性吗?小白曾经救过你,你就是这样报答的吗……好,你杀了我,我愿意替她去死!求你别再伤她!” 许宣无力地朝着白蛇处挣扎,虚弱地道:“娘子……娘子……齐霄,别伤她,只不过是咬……咬了一口。” 终于够到白蛇,许宣伸手想摸摸原地不动的它,刚一触及,却发现握住一只瘫软的手,瞬时便紧紧抓住,抬眼一看,只见白夭夭满身血恨,满目是泪,断断续续地对他说:“相公……是我……我在这里!” 许宣口中发不出声音,只是不断想喊出“快走”:“快走,你快走啊……” 尚没说完,他眼前一黑,便是晕死过去。 2 长街之上,冷凝冷凝失声笑着,逼出了泪:“哈哈,哈哈,今天的酒,喝得人好痛快,哈哈哈。” 清风看着冷凝,一时手足无措:“大小姐,你没事吧?” “哈哈,我当然没事。清风,你没见到我在笑,我是笑着的,只有开心的人才会笑。” “大小姐,你心里难受吗?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清风明白的,许大夫和白姑娘成亲了,你毕竟……” 冷凝仿佛没有听到,一边走一边自说自话,“清风,他见到了她最真实的样子,洞房花烛夜,他见到了她最真实的样子,她狂性大发,不知道会不会伤到他……自此,他们俩便是陌路了……师兄,你若受了伤,记得回药师宫医治,我定能医好你的……清风,我好开心啊!” “大小姐,你醉了……”清风一句也听不懂她的话,只觉冷凝的笑却比哭还令人悲伤。 齐霄安顿好白夭夭同许宣,走出房内,便见到小青独自坐在花园里喃喃自语,身上不时一阵战栗……齐霄心底轻轻一叹,走过去道:“宾客都走光了,你还在那里发什么呆。” 小青呆呆地看向他:“齐霄,小白呢?” “已经没事了,她本是妖,灵丹可以逐渐解去剧毒,就同你一样……”齐霄的目光落向小青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妖的愈合力毕竟不同,此时那处隐隐翻出了粉红色的新肉,虽是可怖,但已无碍了。 小青想起方才洞房中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慌张地颤抖着:“我,我还以为……你……要杀了她……吓死我了,齐霄,你这个混蛋!” 她向他怒目而视,夜色温柔下,看来却更似是委屈,齐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青的头:“我不过是压制住她的妖性,若不出手将原形打散,她便无法恢复人形……” 小青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匆匆起身道:“那外面的人呢,李捕头和许姐姐,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吧?那么大的动静……” 齐霄摇了摇头:“我撒了谎,只对他们说宾客闹洞房,所以吵闹了些。” 小青放心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抬头:“那许宣呢?他怎么样了?” 齐霄脸色终是黯然下来:“千年蛇毒再加上西域圣蛛之毒,无药可解。他现在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小青慌张地摇了摇头:“不行,他不能死,他死了小白怎么办,我要救他。我可以用灵珠救他!” 说着小青就要往房里冲,齐霄伸手拉住她,无奈道:“没用的,我刚已为他输过真气,你去了也是枉然。” “我不信,一定有办法,小白不能没有许宣,她找了他那么久,等了他那么久,如果许宣有任何不测,她定会……”小青一慌,不敢继续说下去。 “别怕……”齐霄认真望向她,向来豪爽大气的面容上,有着特别的温柔,令小青的心一点点安静下来……“你召集手下的小妖,让他们以心火护住这座宅院,如此一来,能让许宣多撑几日。” 小青点头:“好,我和他们一起守着宅子,那你呢?” 齐霄眼神无比坚毅:“去九奚山,找青帝,取聚魂灯。” “什么地方?聚魂灯又是什么……”小青迷茫地皱紧了眉头。 “聚魂灯是一件法器,可以稳住许宣的性命……”齐霄悠悠叹了一声,“这些都是仙鹤仙子的嘱托,我也不知真假……” “什么?齐霄,你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呀!” “聚魂灯,九奚山,这些念头在我脑中一晃而过,无论仙子所言的用意如何,但我可以肯定,若要救许宣,就必须去一趟九奚山。” 齐霄徐声说完,便欲转身离去,小青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齐霄回头,略带不解地看向小青。 小青其实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何种情绪,只觉齐霄此去定会发生什么大事情,而未来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他们的掌控,她心跳的极快,最后,只化作唇边怅然若失的几个字:“你一定要回来。” 齐霄疏朗一笑:“放心,我一定会救许宣。白夭夭现在也很虚弱,照顾好他们两人。无论如何,需等到我回来。” 小青缓缓点头,柔声说道:“好,齐霄,我等你回来。” 3 新房之中,白夭夭虚弱地依偎在许宣怀中,许宣缓缓抚摸过白夭夭的发丝,将吻轻轻烙在她的发间,低声说道:“我不过离开了片刻,你就伤成这样,看来日后,我得一步不离地守着你才是。” 白夭夭也强作无事地笑道:“相公,我没事,你终于醒了。” 许宣伸手,勾起她一撮秀发,道:“不是让你好好在房里等我,怎弄得如此狼狈。不过娘子你尽管放心,无论谁伤了你,我都会替你讨回公道……” 白夭夭抚上许宣颈间的伤口,脸上已经一片水泽:“那你受的伤,我也要替你讨回公道,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为妻的也绝不原谅……” 许宣低笑着摇头:“娘子不过轻轻咬了一口,不疼不痒的,哪里算得上受伤,你怎能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白夭夭强自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抽泣出声,可声音中难掩哽咽:“我是妖……我骗了你。” 许宣再度轻轻吻她秀发:“不错,最美的妖……” “相公……” 许宣微微笑着说:“我家娘子什么都好,不过以后记得别乱咬人,要咬也只能咬我,哈哈,咳咳……” 白夭夭见许宣气息渐渐微弱,却仍试图不让她担心,而强自说笑着……便稍稍撑起身来,看向许宣,眉间笼上烟雾般迷蒙的愁绪,伸手抚上他唇边的真切笑意,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怪我,就像以前那样骂骂我也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愧疚难受。” 许宣眼底现出几分揶揄之色:“见过在新房骂人的吗?新婚之夜就该和和乐乐,以后挑剔你的日子还长着……” 说着说着,许宣的声音便慢慢变小,白夭夭不由慌张唤道:“相公!相公!” 突然间,一道橙红色的小小火苗穿过房门,来到两人床前,白夭夭一愣…… “心火?” 紧接着一道又是一道,无数盏心火飘至床前,许宣只觉心口一热,又有了勃然生机,不由伸手捂住胸前,望向那些心火道:“为何我心头似乎与它们有所感应?” 白夭夭观察片刻,唇边便抹开一丝笑意:“是小青,还有周围的精怪百兽,他们点燃心火,为你护住气息,大家为了你全都聚集而来,相公,你看。” 许宣低头,看着白夭夭,露出虚弱的笑容:“我知道,我明白,以后可不能欺负这些妖了,得好好对待他们。” “嗯!”白夭夭点了点头,许宣紧紧揽住她,渐渐闭上了眼。 九奚山外,一名仙使似乎早有所料,正在山门下等候,见到齐霄到来,便是浅浅一揖:“青帝早就料到你会来,请快快随我入内。” 齐霄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不动声色地还了个礼:“小仙童有礼了。” 仙使将齐霄指引到青帝跟前,本观察着许宣情形的青帝匆匆一挥,冰镜内的影像便瞬间消失,他转身冲齐霄笑言:“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齐霄方才在山门口的诧异此时便径直问出:“你知道我会来?” 对于他的无礼,青帝倒是毫不介意,哈哈一笑,便带着齐霄往安置聚魂灯的山洞走去。 路上,齐霄解释了自己为何到来:“我在骊山与仙鹤仙子有过一面之缘,她曾对我有所提点,说有朝一日,若许宣陷入生死交关之际,可前往九奚山求援。” 青帝颔首,低声叹道:“仙鹤推算得不错,她有心了,看来从司命那儿问了不少消息。她对紫宣,毕竟是不能放下……” 齐霄听得有些懵懂:“我不明白,许宣与白夭夭之间,难道另有前缘?否则为何诸位仙尊都会牵扯其中,三番两次插手人间的凡尘俗事?” “缘聚缘散,一切皆有因果。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明白。” “时机成熟?” 青帝停下脚步,齐霄顺着往前看去,只见山洞中幽幽一盏莲花灯火,五瓣花瓣已经盛开三瓣,上面各燃着一簇小小火苗,齐霄不禁出言问道:“这就是聚魂灯?” 青帝点头认可:“聚魂灯可保许宣七日之命。” “只有七天?”齐霄惊诧不已。 “不错!”青帝抚了抚颔下青须。 “那他身上的妖毒该如何破解才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 齐霄浓眉皱起,迟疑问道:“青帝意思是,白夭夭?可她现在只是一介凡胎,没有任何法力。如此说来,许宣岂此劫岂非全无生机?” 青帝摇了摇头:“凡人之命,皆由司命安排,一切自有天意。我等位列仙班,更不可横加干涉。如今,想救许宣性命,唯有蓬莱仙山的灵芝仙草方可解毒。” “蓬莱仙山?”齐霄唇齿间将这四个字过了一遭,便是点头,“好,我这就去。” “哎,慢着。”青帝摆了摆手,颇有深意地道,“蓬莱仙山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进去的地方。我方才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白夭夭?可她……”齐霄愣了一瞬之后,便是明白过来,“青帝言下之意,唯有白夭夭拿回法力,才能进蓬莱仙山,求得仙草?” 青帝缓缓点了点头:“除了白夭夭,没有人可以救许宣。” “这就是青帝口中所说的‘命定之事’?”见青帝但笑不语,齐霄的手紧了又紧,“白夭夭想拿回法力,只有用桃木剑,可这样一来,许宣将会永远忘记她,前尘往事不留一丝痕迹……” 青帝拿起聚魂灯,将燃烧的花瓣阖起,再递予齐霄:“我言尽于此,生死思量,就由她自行定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八章 断然舍情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太阳被乌云遮蔽,大风刮过,树叶摇晃不止,一股阴寒之气,弥漫于府中。 众小妖已是力竭,纷纷道:“撑不住了,我们尽力了……” 一道道的心火渐渐灭了,许府更显阴冷,小灰勉力撑住,终是退了两步,瘫软于地,心火熄灭,他虽浑身无力,也是不由惊慌:“灭了……许大夫他怎么办? 而就连小青的心火,也已经忽明忽灭,她抚着心口,神情痛苦,斥道:“这群废物,连心火都护不住!哼!” 白夭夭也是心疼不已,不由劝道:“小青,你们撑了三天三夜,不能再勉强了。” 小青逞强道:“你放心,我好得很!我可是堂堂一方山君,岂是小妖们能比得上?” 白夭夭眼眶已然通红,颤抖着说:“是我不好,若我还有法力在身,也无需让你们牺牲自己的心火,也不会让许宣遭遇这样的折磨,定能抵挡毒丝……” 小青吃力地咬着嘴唇道:“小白,你别怕,齐霄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等他……” 话还没有说完,心火一灭,小青便已倒下。 “小青!” 白夭夭疾呼一声,撑着要下床去看小青,忽而一道人影飘过,齐霄已是及时赶到,他一手扶住小青后背,另一手将聚魂灯递给白夭夭:“快救许宣!” 灯火一跳,白夭夭透过火光,看着许宣的脸庞恢复了一些人气,不由激动地抓紧许宣的手:“相公,太好了!” 齐霄望着她激动模样,虽是不忍,却也只能直言:“聚魂灯只能保他一时,青帝说聚魂灯只有七天的气息。” “七天?”白夭夭大惊。 将小青送回房间休息后,齐霄同白夭夭详细转述了青帝所说的话。 白夭夭神情逐渐抑郁,最后只余低低一叹:“师父赐我桃木剑,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齐霄亦是感慨,却依旧劝说她道:“不管你作何决定,我都会亲自上蓬莱仙山求仙草,白姑娘,你无需勉强自己。” 白夭夭摇了摇头,低眸自讽笑道:“青帝神机妙算,什么都逃不脱他的眼睛。上次伺机将桃木剑交予你,你未如愿;没想到,今朝却要我亲自动手。” “白姑娘,你与许宣之间,是不是还有大家不知道的事?”齐霄迟疑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夭夭闻言,片刻未答,最后却仿若叹息般凄凉笑着道:“不过就是又忘了一次。我认了,还是赢不了天命……” 见白夭夭神情无限落寞,齐霄亦不知如何安慰,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道:“既然如此,请白姑娘早作准备,别忘了许宣的性命,只剩七日。” 白夭夭点了点头,眸中逐渐出现了些决绝之意:“再待一日,我尚有一件心事未了……” 待小青休息好后,白夭夭与她一同来到药师宫。 小青潜入丹药房中,面色不善地翻找药柜,终于发现了西域圣蛛,她冷冷一哼:“我看你再如何行凶!”说罢,将一根针轻轻刺进西域圣蛛腹中,西域圣蛛挣扎,而后慢慢恢复平静。 小青唇边勾出得意笑意:“大功告成!” 不多时,冷凝来到,寻了那西域圣蛛再行离去,小青同白夭夭隐于暗处,见到此幕,白夭夭倒是无妨,小青却是喜滋滋的。 二人再度潜到冷凝房前,只见冷凝正将那只西域圣蛛放在掌心修炼…… 冷凝唇角是阴森笑意:“有了这批西域圣蜘,我的功力很快就能提升,白夭夭,到时就算师兄不忍除掉你,我也会亲手送你上路!”突然间,脸色便是一变,掌心的西域圣蛛竟化成一摊血顺着冷凝的血脉流窜着。 “啊,怎会这样!” 冷凝神情痛苦,倒在地上挣扎着……“谁在蜘蛛上动了手脚……” 白夭夭同小青缓缓走入房内,冷凝一见二人,眸间滑过一丝了然,转而便是更加阴狠的神色:“白夭夭!是你?你怎么会在药师宫!” 白夭夭悠然道:“我大婚之日,你特意前来祝酒。我亲自登门道谢,也在情理之中,冷大小姐,何必惊慌?” 冷凝掌心的血管此时隐隐浮起,已是痛的冷汗直落:“你也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哈哈,白夭夭,你与我根本没有区别!” 白夭夭用着平时少有的残忍口气说道:“我凡事忍让,皆因你是许宣的师妹。难道你以为,我没了法力,就奈何不了你?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毕竟活了千年。” 小青也是得意地扬着下巴,嘲笑道:“毒液反噬的滋味如何,有我小青在,岂容你四处害人!” 冷凝吸气冷笑:“你不过是因为师兄嫌弃你了,不要你了,所以才迁怒于我!” 白夭夭微微一笑:“说起此事,我倒要谢你……” 冷凝十指在地上揪紧:“少在我面前演戏,师兄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你骗了他,你是妖,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你!” 白夭夭俯身看着她,笑容十足的温柔:“他待旁人如何,我无法干涉,可他也确实待我一片赤诚,那晚他搂着我一直不曾松手,自那天起,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冷凝想起身,却因为痛苦无法爬起,在地上狠狠怒视着:“白夭夭,我不信,师兄不可能无动于衷!” 小青笑意娇媚地补刀:“看来你还是不懂,你呢,不过是个旁人罢了,冷大小姐!” 白夭夭望着她面上隐隐出现的血痕,冷声说道:“我只懂有恩报恩,有仇绝不轻饶,你今天好好尝尝毒丝的滋味。从今往后,你若再犯,别怪我不留情面。” “只要我不死,你、不会、有好日子过!”冷凝却忽然笑了,唇边挂着的血丝让她面容更显凄厉,她断断续续地阴狠说,“白夭夭,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定要千倍百倍还给你,啊!”冷凝手上脸上的血痕越来越密,显得可怖极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小青说着就要上前动手,“竟敢威胁小白!留着也是祸患!” 白夭夭拉住她:“小青,不值得。你不能为了她,背负一条人命。” 说罢,白夭夭便拉着小青转身离开,留冷凝在原地苦苦挣扎。 冷凝望着二人背影,眸间绿光大盛。 窗前风铃声大作,她终是暂时晕了过去。 2 回来后,白夭夭去照顾许宣,小青将今日所做之事讲给了齐霄。 齐霄倒吸一口凉气:“幸好白夭夭拦住了你,若你手上沾了鲜血,与冷凝有何区别?” 小青扁了扁嘴,有些想不过:“你不许妖杀人,那若是人想杀了妖呢?” 齐霄一愣,有些纠结之色,道:“我……我从前收过许多妖,你可恨我?” “这怎么能一样呢!”小青马上反驳。 齐霄心内低叹,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小青脸上飘上两团红晕,似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讲道理,便支支吾吾地道:“你……你收的妖定是很丑的,所以你从来不会伤我!” “其实,哪有什么不同,”齐霄摇了摇头,深深看入她眼睛,轻笑道,“冷凝杀了红芯,你几乎恨她入骨,可在我手上丧命的妖,不计其数,你又为何丝毫不怨恨于我?” 齐霄望着小青的目光,隐含着一丝往日没有的热烈,可撞在小青眼里,却令她无所遁形、一阵心悸。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轻声开口:“因为……因为你与她们不同啊!” 齐霄瞳孔一缩,刚想开口,小青却又抬头看向他,继续柔声道:“我知道,你的父母都是死在妖的手中,所以你才这么恨妖。可是,我跟他们也不同,从今往后,有我保护你,不会再叫妖精欺负你了!” 齐霄哑然失笑,戳了一下小青的脑门:“哪个妖这么不长眼,敢欺负我?” “你笑什么!”小青有些恼地捂住脑门瞪他,“那你呢?若有一天,有别的人要收了我,你会如何?“ 齐霄收了笑容,无比认真地正色道:“我绝不会让别人收了你。” 小青见他一反常态,居然没有讽刺和嘲笑自己,脸上的红晕又起,喉咙口仿佛堵了什么东西,她渐觉心跳如雷,害羞地左顾右盼,嗫嚅道:“许宣平日里看上去不咋样,关键时候的确不错,竟然丝毫不嫌弃小白是妖。也不知我日后,能不能碰到这样的人?” 齐霄有些不屑地嘟囔道:“我不是也没嫌弃过你么……” 小青没有听清,鼓大眼睛,好地问他:“你说什么?” 齐霄坚毅唇边微微一扬,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说你,美貌无双,法力无边,不需要这样的人!” 当她是傻吗?语句长短差太远了好不好! 小青慌忙跟上他:“你刚刚明明不是说这个的,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呀……” 齐霄不愿再说,只高深莫测地摇头,小青不断用手指戳他背,他抓住她春葱般的手指,低声一笑,却是半晌才舍得放开。 3 得了聚魂灯,许宣终是有力气下床稍作走动,白夭夭陪着他到了雷峰塔旁的桃花林之中,他望着前些日子种下的桃树,不由叹道:“短短几日光阴,竟恍如隔年……” 白夭夭扶着他手,低眸叹道:“你气息不稳,如今身体还是很虚弱,得多加休养才是。” 许宣宽抚地一笑:“闷在屋子,不如多出来走走,我是大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白夭夭驻足,伸手轻抚许宣颈间的伤口,眸间哀伤之色更重:“俗话说医者不能自治,你体内的毒除了蛇毒之外,更有西域圣蜘的毒液,两者混合在一起,当今世上,无药可解。 ” 许宣伸出手来,轻抚她柔美的面庞,目光更是无限情深,在白夭夭快要无法呼吸之时,他忽然问:“夭夭,桃木剑不见了,是你拿去的,对不对?” 白夭夭低头一叹:“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许宣将碎发勾往白夭夭耳后,抬起她下巴,道:“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你我都不需要它。” 白夭夭咬着嘴唇,眸光沉痛:“是,我记得,你说过。” 许宣松开手,向她摊出:“交出来吧。” 白夭夭贝齿在嘴唇上反复刮过,最终是无奈,将桃木短剑从宽大袖口取出,双手奉上。 许宣正要伸手去取,白夭夭却蓦然抬头,露出惊喜神色:“这个时节,怎会有桃花绽放?相公,你看,满树都是桃花。” 许宣抬头一看,枝头的桃花片片飘散于风中,竟是漫天花瓣飞舞:“真是桃花……” 白夭夭便趁此机会,手持桃木短剑,迅速刺向许宣心口,扬起的血雾,淋了白夭夭一身,一旁的陶偶也溅上。 “你!”许宣露出惊讶与失望之色…… 白夭夭泪水迸出,她上前,紧紧抱住许宣,在他倒下前,狠狠抽出了他胸口的短剑。 许宣神态冰凉,眸中却满是恸色:“夭夭,你不该这么做!” “我知道……可我没有选择,相公,原谅我!”白夭夭的眼泪如珍珠散落,坠往许宣苍白面容。 “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忘记你,我不会……”许宣声音渐弱,本欲去帮白夭夭拭泪的手也无力垂下,终是失去了意识。 白夭夭拥紧他,将脸贴往他的面容,二人面上泪水交杂在一起,温热到灼人的地步。白夭夭不禁喃喃道:“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是我先爱上了你;下一次,换你来找我,记得一定要爱上我,别再让我等那么久,一千年实在太长,太孤单了……” 小青幻化出的桃花于两人间飞扬,许宣胸前的血渐渐退去,伤口也慢慢愈合。白夭夭只是抱着许宣,压抑悲凉的哭声,令一旁的小青看的心痛不已。 半晌才出去,劝道:“姐姐……” 白夭夭抬头:“我知道了……” 二人一同飞身回到许府。白夭夭将许宣安置在床上,手无限留恋地停留在他的面容,最后方深深呼吸一口,毅然决然地转身出门。 她掩好房门,伸手一挥,便是一道透明结界笼罩起整个许府。她对门外的小青与齐霄叮嘱道:“我已设下结界,谨慎起见,你与齐霄二人留下保护聚魂灯。我现在立刻起身前往蓬莱仙山,五日之内,必会带着仙草回来。” 小青摇头:“看守聚魂灯一个人就行了,不如我跟你去蓬莱,总算有个照应。” “不可!”齐霄断然否决,“就凭你那点法力,怕是没帮上忙,反而拖累了白姑娘,还是我去!” 白夭夭却是摇头拒绝:“你们都不许去。私闯蓬莱仙山,本就是重罪,犯了九重天的大忌。小青法力微弱,我不放心,而齐霄更是万不能违了九重天的规矩,他求来聚魂灯已经是帮了大忙,实在不必再淌这趟浑水……” 见她神色郑重,齐霄无奈,只得交给她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传音珠,若在蓬莱遇上危险,它会及时传信通知我们。” 小青拉住白夭夭的手,眉眼间几番担忧不舍,还装作无事地拍着胸口道:“小白,我不怕得罪九重天!若你遇上意外,就算拼死我也要闯进去!” △ 小青拍着胸脯。 白夭夭上前抱住她,低声道:“你放心,拿回了法力,闯入蓬莱仙山绝非难事。替我照顾好许宣,一定要等我回来。” 小青眼眶有些红,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有我小青守着,就算许宣真的忘了你,我也绝不会让任何女人将他抢走!” 齐霄也是忍不住叮咛道:“你此去蓬莱仙山千万小心,若非逼不得已,万万不可与蓬莱众仙起冲突。” 白夭夭点头,松开小青:“齐霄,我将小青和许宣托付给你,保重!”说罢,白夭夭又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房门,飞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四十九章 千年心魔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蓬莱仙山依旧是一片春色,山门之外,仙鹤正焦急等待,一见白夭夭身影就慌忙道:“小白,蓬莱仙山早有戒备,你还是别进去了……” 白夭夭翩然落地,摇了摇头:“姐姐应该知道劝不住我……” “唉,小白,青帝之所以让你来取仙草,一则逼迫你生生了断与许宣的情缘,二则让你纵是救下许宣,也要遭受天罚……他这是想要你的命啊……”仙鹤说着,便是凄然。 白夭夭也是慨叹:“他的算计,我早有体会,妖终究还是斗不过天,处处被上天玩弄于鼓掌之中……” 仙鹤忙趁机劝道:“你现在回头还不算晚。” 白夭夭却是神态坚决:“就算明知如此,我还是要闯蓬莱仙山,替许宣求得仙草。不过这一回,我不会再拖累任何人!仙鹤姐姐,得罪了!”尚未说完,白夭夭便趁仙鹤不备,放出捆仙索,将仙鹤紧紧缚住。 仙鹤不住挣扎:“小白,你放开我,你不能去!” 白夭夭神态淡然又决绝地低低一笑:“姐姐可还记得这捆仙索?当日里你用它来捆我,阻止我去找紫宣……之后你放了我,我便一直带在身上……姐姐,这千年来,我承你众多恩情,姐姐三番两次被我连累,修行上千年,终于得到在蓬莱仙山修仙的机会,不能因为我毁了前程。” “你!”仙鹤泪悬于睫,“小白,你准备的如此周全,当真是准备孤身闯蓬莱吗?” 白夭夭点了点头,也是眼眶通红:“我知道,仙鹤姐姐平日里虽然总是骂我,可心地善良,最看不得别人有难处,你镇守蓬莱山入口,若我开口苦求,必定会放我入内……但这次,是我一意孤行,绑了姐姐,你身为守卫尽忠职守,这一切的错都在我!” “小白!” “白夭夭今日偏要硬闯蓬莱仙山,不得仙草绝不善罢甘休!”白夭夭微微一笑,飞身越过仙鹤。 仙鹤忍不住提醒道:“小白!此去九死一生!你多加小心啊!” 白夭夭回头喊道:“多谢姐姐提醒,白夭夭为救许宣,虽死不悔!” 进得蓬莱,白夭夭便专心致志地寻觅起了仙草,忽见山岩缝隙之间生有一株灵芝正被晶莹光线包裹,白夭夭大喜过望,赶紧飞身而上。而那仙草竟眨了眨眼睛,神情恐惧地从土中跳起,朝着山巅奔去…… 白夭夭一急,赶紧追上,终是在山巅之上,将仙草一把抓在手里。 可还来不及笑开,她却讶然发现手中的仙草竟然变成了平凡无的野蘑菇。而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象竟开始剧烈摇晃,仿佛要碎裂一般。 “啊!”白夭夭惊呼一声,脚下山崖碎裂,她跌入了万丈深渊。 许府新房内的传音珠不断鸣叫,许宣则神志不清地捂住耳朵,面容痛苦地喃喃:“不要去,危险,快回来……” “许宣,许宣你怎么了!”小青看看许宣,又看看不断鸣叫的传音珠,心慌意乱地道,“齐霄,究竟怎么回事?小白是不是遇上危险了!” 齐霄却讶然看向许宣:“怪,许宣只是一个凡人,连半点法力都没有,为何能听到传音珠里传来的警告。” “废话少说!”小青心急如焚地跺了跺脚,“我现在就上蓬莱仙山救小白!” “站住!”齐霄喝住她:“你去了也是添乱,乖乖留下照顾许宣!” “可是小白她……” “不好,聚魂灯要灭!” 小青一瞥那聚魂灯中一明一灭的灯火,更是骇然,一把抓起灯冲到许宣床前:“许宣!许宣你别吓唬我,我答应过不会让你死的。你撑住啊!” 许宣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聚魂灯,火光猛然大盛,许宣抬起头,看神情已然换了另一个人,他看向齐霄,低声说道:“小白,有了危险,她陷入了幻境中,凌楚,替我救她,凌楚,我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齐霄看着许宣,头如被闪电击中,像要炸开一般,他抱着疼痛不堪的头缓缓蹲向地上…… “齐霄,许宣他在说什么,齐霄!”小青匆匆回望,只见齐霄神色不对,忙上前扶住他,“你别吓唬我,怎么连你也这副鬼样子?” 齐霄摇了摇头,声音喑哑:“不知道,我的头好疼,好像有些东西要窜出……” 此时传音珠发出越来越大的声音,不断震动,小青牙关紧咬:“小白真的有危险了!我不能让她独自一人应对!齐霄,你照顾好许宣!他若有任何差错,我饶不了你!” 小青刚准备起身,就被齐霄一把拉住…… “你留下,我去!” “齐霄!” 齐霄不留间隙,一跃而出。 许宣缓缓闭上眼,再度张开眼,却是一脸茫然状,小青急忙俯身道:“你终于醒了?许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宣脑中一片混沌,眼神空洞地问了句:“你是?” 随后便扶着脑袋再度陷入昏迷。 2 白夭夭跌入幻境,此时又回到了九奚山上的丹药房,她手指被炼丹炉划破,鲜血滴在地面,金光大作,锁妖塔有所异动。 白夭夭暗道:锁妖塔?不行,千万不能让蛟龙逃脱! 她赶紧施法想要加固锁妖塔,蛟龙却如一阵烟,穿过她的身体,从窗外飞出。 白夭夭赶紧大喊:“不可以,你不可以走,这样下去会害死紫宣!” 一路追蛟龙追到西湖之上,只见锁妖塔带着毁天灭地的红莲烈火而来,白夭夭看着四周,竟觉惊喜,太好了,她回来了,这一次可以由她来祭锁妖塔!她终于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忽然,一抹紫色身影护住白夭夭,她抬头,颤抖道:“紫宣?真的是你……” 紫宣怒斥:“经过千年,仍不知轻重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锁妖塔红光直达天际,白夭夭拉着紫宣的衣袖,神情焦急慌乱:“紫宣你快走,离开这里,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让你魂飞魄散,千年前我没有做到,千年后,我定要弥补,让我替你挡下这一劫!”说罢,她狠狠推开紫宣,“以身祭塔,只要我献祭自己,你就可以活下来,紫宣,走啊!” 红莲烈火瞬间将白夭夭包围,白夭夭一身白衣已是血迹斑斑,而魂魄撕裂的痛楚更是让人几欲疯狂,可她望着远处的紫宣,竟生出一丝安慰。 突然间,一杖劈来,锁妖塔碎裂,白夭夭抬头,只见紫宣伤痕累累,神色痛苦。白夭夭不由想要伸手抓住紫宣,面前却突然现出一人,拦住去路,冲她呵斥道:“住手,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讶然问道:“齐霄,你怎会在这里?” 齐霄使劲摇她:“这里是蓬莱幻境,白夭夭,你快点清醒!” 白夭夭摇头:“不,千年前的错误我终于得到机会可以挽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度为我牺牲,我要赎罪,我要救他!凌楚,这千年来,我心中的痛苦你应该很清楚。” 齐霄怒吼道:“这全是你的心魔,若你不能战胜心魔,你就永远无法走出这个幻境!难道你忘了,许宣还在等着你回去。” 白夭夭心头一惊,但再抬头间,却见到满身伤痕的紫宣,脚下不由又向前迈出两步…… “别过去,他不过是个幻像,他在骗你!” 白夭夭摇了摇头,竟是力大无穷地固执推开齐霄,再朝着紫宣一步步走去。 只见那紫宣神色一凛,厉喝道:“若不是你,千年前,我不会魂飞魄散!” 白夭夭浑身一震,泪眼婆娑地道:“紫宣,我不该留下,我应该早点离开九奚山,你就能升仙度劫。” 幻境之中,天地间一片赤红,白夭夭满脸水泽,而“紫宣”却声音凌厉地训斥道:“若非你放出蛟龙,我不会散尽仙力,以身祭塔,这一切皆怪你让我动了情,你难道没有一丝愧疚?” 白夭夭哭成泪人,拼命摇头,将千年藏于心中的话,哽咽着问了出口:“你……会原谅我吗?” “紫宣”凄凉一笑,天乩直劈白夭夭,她不避不闪,淡淡道:“我明白,这是我欠你的,我今日就将这条命还给你……” 剑带起血花,白夭夭睁眼,却见齐霄替自己挡了这一剑,正与紫宣拼博。 齐霄色厉内荏地道:“白夭夭你清醒一点,这全是假的。你明知世上不可能会有第二次机会,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这些幻境都是用来蒙蔽你心智的手段,你快醒醒!” 白夭夭恍若未闻,只是反复重复,喃喃道:“是我欠了紫宣……是我欠他的。” 齐霄一杖打死了“紫宣”,怒道:“邪魔外道,扰人心智,我齐霄今日,就替苍天收了你!” 白夭夭疯狂地冲上前去,要与齐霄拼命,却见他提起天乩,转身一剑刺向白夭夭,白夭夭肩头吃痛,而幻境中的一切,都变为碎片,分崩离析。 眼前哪里还有“紫宣”?只有一头奄奄一息的黑色巨蛇伏匍于地。 齐霄终于松了口气,杖指那黑蛇道:“白夭夭,你自己看看,这一切不过是心魔作祟罢了!” 白夭夭一身的血,几近虚脱,咬着嘴唇后退几步:“这是我自己养出来的心魔,纠缠了我许多年,它吞噬着我内心的愧疚,痛苦,软弱。事到如今,我始终无法挣脱它的折磨,今日若不是你出手……” 齐霄摇头叹息:“凡事因果轮回皆有定数,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去,自困于心呢?” 白夭夭脸色苍白,闭口不言,半晌后才道:“走吧,我们继续去寻仙草。” 二人寻寻觅觅,到了一潭湖水跟前,只见湖水碧绿似上佳翡翠,湖面萦绕着薄薄仙雾飘渺,石壁上一挂纤细瀑布,源源不断地将水注入碧潭,带起水珠飞溅,美不胜收。 齐霄不由赞道:“蓬莱山上竟有如此绝美的景色。” 白夭夭则稍皱眉头,满目警戒之色:“这是忘月潭,忘月潭之美,天上人间罕见,乃是九重天中数一数二的美景,但听闻潭中有上古异兽,危机重重……我一路循着仙草气息前来,便是在这里了……”说着,她抬头看向齐霄,“闯蓬莱是我的主意,本就与你无关。你助我逃出幻境,已属不易,若再涉险前往,只怕……” 齐霄打断她,正色道:“许宣还等着仙草救命,眼下哪有功夫考虑其他事情,我既然来了,就要跟到底。你也别再同我提什么九重天,什么天罚重罪,我不在乎!”言毕,他便带着白夭夭一跃,又低声道,“咱们的行踪暴露了,后面有一股强大的气息。” 白夭夭回头观望:“是仙鹤姐姐,除了她,似乎还有其他人……该是镇守这蓬莱仙山的其他仙使吧……” 齐霄神色一凛:“来者不善,我们速速进入忘月潭,免得与他们纠缠不清。” 白夭夭意味深长地看向齐霄:“齐霄,你答应我,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绝不能与天界众仙发生冲突。” “我说了,我不怕。”齐霄也是神色郑重。 白夭夭摇了摇头:“我同许宣,命中注定遭此一劫,但你不同……”你总有一天会以凌楚的身份回归仙位,我不能连累你……白夭夭吞下这句,没有说出,只又言辞切切地叮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我还暂不能告诉你。” 齐霄叹息:“我们先躲过追兵再说!” 3 此时许府新房之内,竟是寒冷异常,窗台上的花草竞相枯萎,小青冷的浑身不住战栗,小灰搬了不少火盆进来,依旧是冷的不住跺脚。 小青皱眉:“这才刚过了端午,天气怎会如此寒冷。快,火盆放到床前去,多准备几床被褥给许宣。” 小灰捂着冻得通红的长耳朵,道:“山君此事有蹊跷呀,外面日头正旺,一点都不冷,唯有这间屋子寒气逼人,呜呜呜,你看,都快结冰了。” 小青看向四周蒙上碎冰的家具,伸手往许宣额头上摸,却被冻了一下,急忙抽回手:“啊!好冷!寒气是从许宣体内传来的。” “山君小心啊!”小灰上前一摸许宣,手上立刻染了一层霜冻。他忙冲到火盆前,边烤自己的手边皱眉念叨,“山君,许大夫这是怎么回事,他就像一块千年冰山,连碰都碰不得。” “我也不知……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小白回来,许宣就该冻死了!” “我再去多烧几盆炭火!”小灰赶紧再跑了出去。 小青却焦急地在房里不住打转:“小白,你究竟在何处啊……你再不回来,许宣怕是受不住了……” 此时许宣的神识之中,亦是茫茫大雪,天地苍茫,许宣几乎要迷失在这雪境之中,胸口隐隐抽痛,彷佛被利剑穿透,却不见血不见伤…… 许宣捂着心口疑惑:这究竟是何处,风雪皆如利刃般穿心刺骨…… 忽而,他见到前面大雪中竟有一盏灯摇摇晃晃,便赶紧追去,而待他吃力地穿越眼前的风雪,唤住那行走的人,却见那人转过来的面容,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许宣浑身一震,紫宣面上却荡开笑意:“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了。” 许宣警惕地问:“你究竟是谁?你是人是妖,为何要化作我的模样?难道……将我困于此处的是你?” 紫宣却没回答,只将眼前的灯在许宣面前晃,声音冰冷地道:“你我本就是一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许宣脑中有些东西,似乎隐隐要炸开:“我不明白你说的话,啊,我的头,你要做什么!” 没想到紫宣一探头,竟将手中灯火吹灭,天地瞬间化成黑暗,许宣头似乎要炸裂,跪倒在雪中,却隐隐听见小青的声音回荡着:“火要灭了,聚魂灯要灭了,赶紧想办法啊!许宣,许宣!” 众小妖在小灰的召集下纷纷赶来,看着忽明忽灭的灯火都是一筹莫展。 而许宣更是神色痛苦,身上寒气不减。 小灰急道:“山君,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咱们要不要给他请个大夫来?” 小青揪着他长耳朵,斥道:“你是不是傻?全临安城最厉害的大夫就躺在咱们面前,上哪儿去再找其他大夫来救他?” 忽然,许宣嘴角渗出一丝血丝,脉搏渐弱,小鹿着急道:“许大夫吐血了!山君怎么办呐!” 小青立刻施法,冲许宣焦急喊道:“许宣,你可是说好会护小白一生一世的!你可不能死!她为了你连九重天都闯了,我不许你让她心血白费!啊!”只见许宣身上笼罩的白色寒气太盛,小青输入的法力悉数被挡了回来,吐出一口鲜血。 小灰赶紧上去扶住她:“山君!” 小青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再反手抹掉唇边血迹,懊恼不解道:“他明明是个凡人,为何我的法术对他无法施展?” 盯着聚魂灯的阿福都快急哭了:“山君,聚魂灯真的要灭了……” “你们护住灯火!不能让它灭了,聚魂灯一灭,许宣必死无疑!” “是!”众小妖齐呼一声,围着一个圈,将聚魂灯包围其中,聚集妖气罩住灯火,深怕火灭了。小灰也跟着上前,却看见一只蛾子飞向灯火,一下子落了下来,化为漆黑的灰烬。 小灰急忙抓着小青:“山君,这灯不对劲啊。” “你说什么?”小青离开床前,走向聚魂灯,只见小妖们的力量逝去,生命之力流失,浑身逐渐变黑,小青顿时现出骇然神色,疾呼道:“快住手,别靠近那盏灯!” 语音刚落,众小妖便已纷纷倒地。 锦鼠叹道:“这灯有古怪,我们的身体忽然一点力气都没了……” “死气……”小青扶起锦鼠,盯着聚魂灯,唇间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来。 “死气?”小灰不解地问。 “这聚魂灯中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他们这样。” “可,可这是聚魂灯啊,理应充满生机,源源不断才对。” 小青神色沉重:“只怕许宣现在也遇到了我们难以预料的险况,所以才会呈现出一股死气……” 小灰急得跳脚:“那,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我已黔驴技穷……”小青缓缓摇头,一向娇媚的眼中,此时闪过一丝决绝,“你们把宝物给我守住了,我去趟乱石岗,找黑山老妖……” 小灰大惊失色:“山君,你去找他做什么?” 小青抿了抿唇:“这附近修行深厚的妖怪,只有那黑山老妖一人了。我若不冒险一试,小白回来之前,许宣哪里保得住!” “不行啊,山君,你与他素有过节,就算他知道稳住聚魂灯的方法,也不会告诉你啊!”小灰急得抓耳挠腮,两条长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小青强作镇定的摇头:“你们听我的就是了,我总能有法子!” “小心啊,山君!”目睹她飞身离去的身影,小灰有些想哭,却也要担起大任,叮嘱逐渐恢复体力的众小妖,道,“快去再找几个火盆来!许大夫都要凉透了!” 山林之间, 一团黑雾从背后向斩荒击来,斩荒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问:“你我之间,难道已到了倒戈相向的时候了吗?” 饕餮冷哼一声,落地成形:“许宣身陷危机,这是除去他的最好时机。斩荒,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你我之间,也就谈不上什么情谊了。” 斩荒转过身来,唇边是颇有深意的笑容:“我几时说过,要杀他?” 饕餮凶光毕露:“既如此……” 斩荒冷笑一声,打断他:“我会亲自出手,不过不是杀他而是救他。” 饕餮全身黑雾暴涨,杀意毕现,似是随时准备动手。 斩荒却不慌不忙地继续道:“五处结界,是紫宣散尽元神才封印而成。耗尽千年,许宣才得以再世为人。一旦他身死,那封印将会永远无法解除。” “以你之能,难道破不开五处结界?” “你为破结界连肉身都稳固不住,元神也毁的七七八八,我若能破,你的颜面该在何处?” 饕餮猛爪击向旁边树木,树木应声而倒,饕餮冷哼一声:“一方妖帝,只会逞些口舌之利吗?” 斩荒摇了摇头:“我也不欲与你多言,眼下只剩两处结界,你只需记得,若是杀他,坏我大业,也别怪我无情。” 饕餮目光凶恶:“你这是威胁于我?” 斩荒盯着他红色眼眸,又转而一笑,另有所指:“我们二人相识何止千年,我对你,向来是知无不言。你难道不想放出黑蛟龙,迎回龙族守护之神?” 饕餮一听,隐隐露出兴奋神色,再不多言。 而此时逆云忽到,在斩荒耳边低语一句,斩荒眉心一皱,便是原地消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章 盗得仙草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九奚山山林间依旧是积雪处处,青帝信步山林,查看山木,白帝又一度赶来,心急火燎地说:“你怎么能做到这般清闲自在的!” 白帝摇了摇头:“去而复返,这次又是所为何事?” 白帝斥道:“你少装糊涂!聚魂灯中藏有紫宣的神识,你却将它轻易交于齐霄手中,究竟是何用意?” 青帝淡淡一笑:“紫宣下凡历练,命中注定有此大劫。我不忍他就此撒手离世,所以才会赐齐霄聚魂灯,用来救他性命。” 白帝急得面色发红:“何止是救他性命,难道你不知道如今紫宣与许宣神识相通,已经相互影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 “这也是我没料到的,紫宣气息居然如此强大,竟能突破聚魂灯,与许宣在神识相互交流……” “我话说在前头,聚魂灯虽是齐霄取走的,但错不在他,日后若有何闪失,你可别指望赖在他身上。哼,你自己给你的好徒弟紫宣收场!” 青帝苦笑:“说来说去,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原来还不是为了给凌楚脱罪。” 白帝轻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何罪之有!倒是紫宣,你该好好替他担心,一旦许宣真的想起以往的种种,咱们该如何是好!” 青帝沉思一番后,正色道:“慎重起见,唯有拿回聚魂灯,将它打碎,彻底封印紫宣的神识,以免节外生枝。” 白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白夭夭前往蓬莱盗取仙草之事,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青帝摇头:“此事却是难料……”他自然是想一箭双雕,既救得紫宣性命,又令白夭夭上诛仙台,但……“这条白蛇不是太好对付。” 忘月潭中,水光千顷,仙草盈盈生在潭面,晶莹皎洁,从飘渺雾气中脱颖而出。 白夭夭指给齐霄看:“你看,那才是真正的仙草。” 齐霄却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的潭水上:“这里的水透出阵阵清澈透心之气,不同于寻常潭水,百草仙君会将仙草放在此处,必有深意,待我探查一番,以防有诈。” 白夭夭听见身后脚步声逼近,便皱眉道:“来不及了,咱们动作得快,速战速决!”说罢便要上前,齐霄却挥动法杖,将潭水扬起寸许。白夭夭感觉不对劲,急忙后退:“这竟然是……” 齐霄锁眉点头:“潭中是化妖水,你方才若是大意,沾了这水,眨眼间便会化肉入骨,遭它腐蚀溶为一摊血水。” “我会小心,你……”白夭夭欲赶走齐霄的话还没说完,空中突然飞来的一道五彩绸缎已经将齐霄的法杖卷在其中。 蓬莱仙山镇守仙使鹿童声音严厉地喝道:“大胆妖孽,竟然闯蓬莱盗仙草。白夭夭,你明知天规森严还敢来犯,今日我绝不轻饶!” 白夭夭回身,语带恳切:“我求仙草只为救人,还望蓬莱众仙开恩。” 鹿童不屑轻哼:“九天至宝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要的,何况你还伤了仙鹤,罪上加罪,我劝你速速伏法,免去皮肉之苦。” 齐霄压低声音对白夭夭道:“少跟他们纠缠,我来对付他们二人,你速取盗仙草!” 白夭夭见状,知齐霄暂时是逃脱不掉了,只得点头:“你自己小心。”便齐霄挡在白夭夭面前,法杖幻为一把长刀,与鹿童和仙鹤的五彩绸缎纠缠在一处,刀刃极刚,绸缎极柔,一时难分上下。 白夭夭小心翼翼滑过潭面,轻盈夺下仙草:“到手了!” 齐霄暗自催动法术,一刀撕裂丝绸,漫天碎片,齐齐落下,鹿鹤双童,退了几步,身上虽不见伤,额上却流下赤红鲜血。 “仙鹤姐姐!啊!”白夭夭回首见到这一幕,担心仙鹤,一分心,便没注意到潭水迅速涌动、跃起,一下缠住她的脚踝,嗤嗤两声,便是一声痛呼。 “白姑娘小心!”齐霄出声提醒。 白夭夭拼命一跃滚落潭边,脚踝却是鲜血淋漓,齐霄赶紧过来将她扶住。 鹿童捂住额上的血迹,吹起怀中鸣笛,厉喝:“你们欺人太甚,我已发出警告,蓬莱上下正赶往忘月潭,今日你们休想离开!”他稍稍调养气息,五彩绸缎便再度袭来,白夭夭将手中仙草交给齐霄:“你带着仙草,速速离开!” 齐霄却不放开她的手臂,单手迎战鹿童,一遍道:“撑着点,我们一起走。” 白夭夭垂眸看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脚腕,连站立都是不能,心底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别管我,快走!” 齐霄断然拒绝,一刀劈开鹿童手中绸缎:“不行,要走一起走,我答应过小青,要带你回去!” 鹿童喝道:“白夭夭,蓬莱山上下已布满结界,我看你往哪走!” 天空中闪过金色的光芒,缓缓将蓬莱山收入罩入其中,白夭夭匆匆一推齐霄:“我伤势太重,这样下去只会拖累你,仙罩一落,你我都脱不了身。许宣还在等着仙草救命,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荒唐!你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我岂能看着你被擒。我来开路,你速速想办法脱身。”齐霄说着,祭起刀刃,横刀面向鹿童。 鹿童冷哼一声,不屑嗤道:“齐霄,亏你还是佛门弟子,居然与蛇妖串通一气,本仙童今日便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齐霄挥刀直上:“哼,一只雄鹿,不过侥幸得道成仙,也敢在我面前猖狂,看招!” “放肆!” 鹿童五彩绸缎再度攻向齐霄,二者纠缠打斗在一处,白夭夭抬眼,见仙罩就要笼罩整个蓬莱,立刻大喊:“齐霄,你再不走,我就跳下忘月潭,宁可全身腐蚀而亡,也不愿拖累你一起被擒!” 齐霄一边与鹿童打斗,一边紧张地觑向白夭夭:“这种时候,你居然威胁我?你跟许宣真是一家人!” 白夭夭声如泣血,仓惶不已:“走啊!快去救许宣,再晚就来不及了!快走!” 鹿童一声冷哼:“想走!没那么容易,仙鹤,你我一同夺回仙草,对付他们不必手下留情!” 仙鹤再度加入缠斗,白夭夭勉强跃起,用剑与二者斗在一起,向齐霄怒吼道:“走!” 齐霄犹豫之际,仙鹤用五彩绸缎缠住齐霄,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齐霄,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齐霄点头:“记得!骊山上种月白花的仙子!但你不必劝我,白夭夭不走,我也不走!” 仙鹤冷冷喝道:“你再不走,许宣性命不保!”说罢,她又以秘音入耳,对齐霄低语几句,齐霄渐渐露出惊讶神色,仙鹤向他点了点头,故意败在他手上,缎带一甩,齐霄便落到了仙罩之外。 鹿童见状追了上去:“留下仙草,哪里走!” 仙鹤吐出鲜血,拉住鹿童:“救我!不然我就要落入忘月潭了!啊!” “仙鹤!”鹿童一犹豫,只得紧紧拉住仙鹤,二人缓缓落在岸边。 仙罩刚好落下,整个蓬莱山围绕其中,鹿童见到齐霄消失的身影,跺脚急道:“糟了,让他跑了!来人啊,快给我追!” 2 乱石岗上,小青“扑通”一下,双膝跪在黑山老妖面前,只是脖颈梗着,面上尚是不服之色:“这样,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黑山老妖浑身罩在黑色斗篷之中,面上还扣着一只面具,长发声音雌雄莫辨:“我常年居住阴间,这聚魂灯一事你算问对人了。只是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小青眸中掩饰不住的愤怒:“我跪都跪了,你还想如何!一并说出来,我没有不从的!” 黑山老妖阴笑道:“你这一跪,跪的是当年占我山头,将我驱出百里之事!如今你我从头清算,难道山君你不知道,我这乱石岗,从来容不下生灵吗!” 黑山老妖话音刚落,便飞身朝着小青掠去。 小青大惊,就地一滚,避了开来:“你也是修炼千年的妖,竟然言而无信!” 黑山老妖桀桀怪笑:“那又如何?今日我将你生吞活吃了下去,附近山中,再无人敢对我置喙!” 小青捏了捏拳,咬牙道:“这聚魂灯之事对我十分重要,黑山,若今日你告知于我,我将山头还于你又如何!” “你?心火燃去你不少妖力,眼下凭什么与我谈条件!”黑山老妖向小青招招攻去,皆是杀招,小青频频退守,眼见不敌,被黑山老妖擎制住肩头。 黑山老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要吸走她的生气,此时,却有一道紫色光芒闪过,将黑山老妖弹开。小青也受到冲击,向后跌落,一袭暗紫身影翩然而至,将她接在怀中,叹道:“来晚了一会,竟叫你向这么个东西下跪,你可莫要怪我。” 小青怔怔看向眼前这个丰神如玉的紫衣男子,只觉他五官生得毫无瑕疵,神态中俱是魅惑之意……可是,他们认识吗? 小青怔忪之间,斩荒已将她松开,缓步走向黑山老妖,冷声道:“半妖半鬼的气息,也敢占山为王,作威作福。今日你大限也将至了。” 只见斩荒脚下紫色光芒破土而出,一招便将黑山老妖牢牢钉在地面。 小青忙道:“别杀他,聚魂灯的事我还未问清楚!” 斩荒回身看向小青,妖魅一笑:“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这天下,还未有我不能助你之事。”说罢,便是对黑山老妖痛下杀手,一道黑色雾气窜过,黑山老妖惨叫一声,便化成碎片消失。 斩荒转过身来,笑着向她走来,小青只觉这人气势迫人,狂妄自大,但真的不明他的来路。 斩荒看清她目中的好与怀疑,也不多言,只径直将心法教授给她:“你听好了……” 小青懵懵懂懂地听了,生怕自己忘掉,口中念念有词地往前走去…… 斩荒微笑注视着她,始终落后她半步走着,片刻后,方问:“怎样,这口诀你可记住了?” “记是记住了,”小青停下步子,蹙眉回望,“只是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帮我?” “我?”斩荒笑了笑,却颇为神秘地答道,“我只是个真心助你的人。” 小青狐疑的望着斩荒:“你通身毫无妖气,定是法力极强的。可这方圆百里,我从未听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此时你突然出现,可是有什么图谋?” 斩荒听她这样直白的问题,双眼一弯,两手一摊:“我如今空口无凭,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只要你你回去,试过我这心法。日后待许宣好了,再来谢谢我也不迟。” 小青闻言,更生警惕:“你怎会知道,我要救的人是许宣!” 斩荒不答反问:“你出来也有不少辰光了,那许宣可还撑得住?” 小青一慌,正欲施法离开,却又定住脚步,直直看向斩荒,警告道:“不管你是何人,若是这回有所欺瞒,我定要你好看!” 说罢,小青飞身离开。 “小青……”斩荒望着她离去的那道青色光芒,眸中渐渐现出些惆怅之意。逆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拱手道:“恭喜主上,终于找到了小青姑娘。只是……她与属下想象中的人,似乎有那么些许不同。” 斩荒摇首轻叹:“二十几年了,总该有些变化了。” 许宣只觉头疼欲裂,身上更是冷的厉害,在一片黑暗中,他苦苦挣扎着,可眼前终究是无尽的黑暗,他终究是力竭,跌坐在地。 忽然,他隐隐听见了紫宣缥缈的声音:“白夭夭有难。” “白夭夭?”许宣在唇边低低念过这个名字,捂着头摇晃站起,只见紫宣手中的聚魂灯再度隐隐亮起,“谁是白夭夭?” 紫宣清浅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想起的。” 聚魂灯中的灯火摇摇晃晃,紫宣将灯微微提高至许宣面前,神情担忧地道:“有朝一日,这盏灯会被人打破。记住,灯碎之前,你务必要烧了灯芯,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你失去的一切……” 许宣接过灯,疑惑地看着:“这盏灯怎会如此眼熟……你我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许宣久久不解,而风雪之中,只见紫宣的身影渐渐模糊,他忙上前一步,唤道:“兄台,你去哪里?风雪正大,你千万别乱走呀,兄台!” 紫宣声音远远传来:“回去吧,此处不宜久留。”背影逐渐消散于风雪之中。 许宣抓着灯,心头疑惑丛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风雪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3 许府之中,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小灰不住地在房间中走动,焦急道:“山君去了许久,为何还不见她回来?难道是那黑山老妖暗算了山君?” 小灰快步走出房门,狂风中几乎睁不开眼。 小鹿惶恐说道:“小灰哥哥,许大夫怎么办?” 小灰心中慌乱,便没好气地回:“我怎么知道!咱们一定要撑到山君回来!” 小鹿有些委屈地说:“山君……山君不会出事吧……” 小灰回首,看向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扇,皱紧眉头道:“咱们快将门窗堵住,千万别让这些阴风灌入房中!” 小妖们闻言,赶紧拼了命地将门窗封上,只余门板仍被吹得啪啪作响,他们抵住门窗,不时回望聚魂灯,却见灯火依旧越来越小了。 小青突然推门而入,小灰跌倒在后,可小青还来不及扶他,便见到因为狂风灌入,聚魂灯上最后的一丝火苗灭了。 “山……山君,快将门关上!”小灰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去抵住门。 小青则窜向床边,一摸许宣,顿时便是脸色青白:“气息全无,他不会已经死了吧,许宣!” 小灰在旁边道:“山君!聚魂灯是方才才熄的,许大夫应该才断气不久……” 小青看着许宣毫无生气的面容,想起斩荒所教的口诀,一咬牙:“事到如今,也管不得有没有诈了,许宣,你可给我撑住了!”话音一落,小青便运起青色妖力,直向许宣胸膛中灌去。 众小妖大惊。 小灰更是想要上前拉住她:“山君啊!你的妖气,凡人可受不住啊!” “闭嘴!给我把门守好了!”小青瞪他一眼,勉力强行将妖气灌入,许宣面上青光不定,众人皆是提心吊胆,却见聚魂灯一闪,竟然真的重新燃起了微弱火苗。 小鹿惊喜道:“成了成了,许宣活了。” “没想到还真管用!既然如此,我再加把劲,将你唤醒了来!” 小青惊喜之余,闭上眼睛,嘴巴嘟起,欲要将妖气灌到许宣口中,却觉得不对劲,气怎么都灌不进,一睁眼,见到齐霄一脸鄙夷样,而他的掌心,正正放在许宣嘴上。 小青眼中带上纯净笑意,惊喜地跳起来,道:“齐霄!你终于回来了!” 齐霄嫌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许宣英名一世,险些被你的妖气给玷污了,唉,晦气!” “我的妖气最是精纯了!”小青鼓着眼睛瞪他一眼,又急声问道,“仙草呢?” 齐霄闻言,面上也尽是喜色:“有我出马,当然到手了!”他举起手中的仙草在小青面前摇晃。 小青雀跃拍掌。 忘月潭上,此时也正呈现出凡间景象,只见许府之中,齐霄与小青扶着许宣,灌下仙草熬制的汤药…… 仙鹤一挥手,镜像消失,忘月潭恢复平静。 鹿童愤愤道:“可恶,算他逃得快,居然已经将仙草熬做药汤。” 仙鹤低头掩饰眼中的喜悦,轻声一叹:“咱们身为仙使,若无九重天的命令,无权私自下凡干涉人间。齐霄既已逃出蓬莱,再生气也是无济于事。” 鹿童满是怒火的目光瞥向白夭夭,哼了一声:“好在白夭夭已被擒住,她身为主犯,这次死罪难逃!” 白夭夭脚踝上早已血肉模糊,此时在一旁动弹不得,却低声喃喃:“太好了,齐霄终于赶上了,只要许宣平安,一切都值得。” 仙鹤眉间微蹙,拿出药水,欲上前替白夭夭医治。 鹿童拉住她:“你在做什么,这妖孽罪有应得,先前还重伤了你,为何要替她医治?” 仙鹤解释道:“她这副模样,只怕撑不到百草仙君归来。仙草丢失,你我都有责任,若犯人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该如何向仙翁交代才好?” 鹿童却是不信,冷笑两声:“你口口声声为咱们着想,实则在替白夭夭开脱。难怪她能悄无声息地溜进蓬莱,依我看,分明就是你存心包庇,故意放她入内!” “你!”仙鹤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辩驳,白夭夭见状,不愿拖累她,便奋起挥袖打翻了药瓶。 白夭夭故意凶狠说道:“仙鹤,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假情假意,白夭夭受不起!” 鹿童忙大声斥道:“大胆妖孽,你再敢猖狂,我便将你沉入忘月潭中,以儆效尤!” 天空忽然飘来祥云,几名天罡卫落下。 当先的那名冲白夭夭严厉道:“大胆白夭夭,盗取仙草,藐视天规,我等奉命前来押解,听候九重天发落!” 仙鹤低眸望了一眼白夭夭,眼底俱是担忧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一章 聚魂之灯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金山寺竹林间,齐霄正在打坐,青帝轻轻落在他身前,齐霄起身向他深深躬下腰去:“见过青帝。” 青帝向他伸出手去:“你很清楚我来找你的目的。” 齐霄抬头,微微一笑:“多谢青帝赐聚魂灯,救了许宣一命。有借有还,本是天经地义,但许宣刚刚醒来,我想再借几日,待他完全康复,也不迟。” 青帝神色一凛:“齐霄,你可知道聚魂灯对九重天来说,是多重要的法器?” 齐霄点头,但也不卑不亢:“我当然明白,不过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等过几日,齐霄定当亲自前往九奚山,将聚魂灯完好无损地交还青帝。” 青帝背过手,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乖乖归还了。” 齐霄丝毫不惧地神秘一笑:“实不相瞒,聚魂灯已不在我手中。待许宣康复,它自会出现。” “不自量力,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瞒过我的法眼!”青帝边说边施展法力,扫过天地,怪的是居然在三界之内,完全感受不到聚魂灯的气息。心下明白齐霄定是受人指点,有备而来。 见青帝面色几变,齐霄却装傻,故意问道:“不知青帝可有其他要事?” 青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恭送青帝!”确定青帝离去,齐霄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脑中不禁浮现仙鹤提醒自己的话—— “救回许宣后,记得用妖气灌入灯芯,隐去聚魂灯。必要时,将聚魂灯交给许宣,只有他才能保住白夭夭。” 为何是许宣?他与聚魂灯有何关联? 齐霄想不明白,只知幸好,他早已安排小青保护聚魂灯,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青帝所察觉。 齐霄深吸一口气,看看远处金山寺。 虽有仙鹤提点,藏住了聚魂灯,但靠许宣救人,齐霄怎么想来都绝非上上之策。心下决定去金山寺中查探一番古籍,看能否找到去往九重天救人的办法。 将心火灌入聚魂灯中的小青,看着灯火已成妖艳的青色火焰,心头微松,可脑中却是突然袭来一阵眩晕。 小灰慌忙扶住,为她递上参汤。 她何尝不知众小妖担心,既担心她的身体,也担心留住聚魂灯会惹怒青帝,从而召来大祸……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近日为了许宣和白夭夭的事,她终归消耗的多了些,但她心知以自己的能力,去九重天救人是万万做不到的,眼下,只能依齐霄所言,将聚魂灯守住。虽然齐霄也对为何聚魂灯能救小白一知半解,因而跟她说的模糊不清,但这是白夭夭唯一一线生机,就算豁出她的性命,她也要守下来。 心中一定,小青将手中参汤递给小灰,准备去探查一番许宣情况。 虽然白夭夭临行前特意叮嘱她不许告诉许宣冒死盗药一事。 白夭夭宁可许宣忘掉自己,可小青却决意要替白夭夭守住许宣。 小白就是太傻…… 低低一叹,小青起身,吩咐众小妖:“众妖听令!” 众妖齐声道:“小的们在,请山君吩咐。” 小青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倒真有一番威严:“我要你们几个不分昼夜,守在聚魂灯身旁,一刻都不得松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小灰等人慌忙点头。 小青正色道:“我要去帮小白守住许宣,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们立刻让小麻雀或者锦雀前来通传于我,知道吗?” 小灰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之色:“山君放心,我们誓死守在聚魂灯旁,灯在妖在,灯灭妖亡!” 小青飞跃山林,正要往许府而去,却忽然碰到了锦雀,锦雀落地化为人形,叽叽喳喳地道:“山君,大事不好了,小的奉山君之命,在药师宫监视……那冷凝,康复后似乎一直用西域圣蛛监视许府情景,刚刚竟然派人将仍昏睡着的许宣接回来药师宫来了!” 小青心头顿时一紧,飞身前往药师宫。 2 此时药师宫中,许宣高坐正位,居高临下看着清风,手中折扇轻轻晃悠:“我一觉醒来,才发现我已不是宫上,清风,你来说说,这事该不该问个清楚呢?” 清风神色惶恐,摸了摸脑袋,冷汗直冒:“这,这其中的缘由,你方才醒过来时,大小姐不是都解释过了嘛……” “哦?果真是因为我大病了一场,期间神志不清,以至于无法处理宫中事务,最后才不得已将药师宫托付给了师妹?” “对,就是这样的。后来,你就离开了药师宫,昏睡至今!” “荒谬!”许宣扇子一合,打在清风头上。 清风捂住头,一脸可怜模样:“哎呀,宫……你干吗打我呀,清风所言句句属实……”因为心虚,越说声音越小…… 许宣皱眉,扇子在手上轻敲:“我既已怪疾加身,神志不清。那身体必定格外虚弱,你们居然还逼着我通过迷雾之桥的试炼?” 清风更是憋屈:“你走迷雾之桥的事真的不能冤枉我们,你是为了白……”清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断。 许宣眸中精光闪过,追问:“白?白什么?” “师兄有所不知,当日你病重,江湖中流言蜚语四起。你自愿离开药师宫是不得已而为之,碍于宫中门规,所以才会……”冷凝从房外行来,将手中汤羹放下,边说边上前握住许宣的手。 许宣轻叹一声:“师妹,难为你将药师宫大小事情全扛住了。” 冷凝无限柔弱娇媚:“如今你能痊愈,实乃不幸中的大幸,这些日子实在苦了师兄。如今你才刚刚转醒,有许多事不记得乃是人之常情,赶紧将这汤喝了,就住在这药师宫,慢慢调养一段日子。“ 许宣依旧有些狐疑,问:“你说的都是实情?” “我何时骗过师兄……”冷凝端起那汤,低低柔柔地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真是心如刀绞……” 冷凝正说得动情,忽然出现一手,将冷凝的手硬生生地从许宣手上拉开。 冷凝抬眼瞪去,便见到小青一脸不屑地冲许宣道:“她在骗你,千万别信她的鬼话。!” 冷凝冷眼看着小青,正要发火,小青却紧紧握住许宣的手,动情说道:“难道你忘了吗,你醒来时,只我有在你身边,药师宫的人都是骗子,全临安城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许宣皱眉:“你是……” 小青有些伤痛地捂住额头:“夫君,你竟然忘了吗?你说了你不介意我是妖,你重病在床的时候,只有我守着你,照顾你……” 许宣想起初次醒来,时间虽然短暂,但眼前之人……似乎……的确便是他那时迷糊之中所见之人……可是……许宣站起身来:“你不就是大闹了药师宫的蛇妖小青?” “对啊,就是我。你记得我,对不对?”小青仍紧紧黏着许宣,假装亲密地拉着他,“咱们早就在城中置了宅院,药师宫对你来说,已是过去的事。我们一道回去吧!你才刚痊愈,得好好休养。” 许宣皱眉,慎重地点头:“你说的事情,我倒好似隐约有点印象……” 小青举起手来:“我发誓,都是实情。” 许宣深深望了小青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小青偷笑,急忙追上,在走过冷凝身边时,当然也不会忘了在她耳边嘲讽道:“就算他不记得小白,我也不会让你轻易接近他。你那些谎话,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冷凝双拳死握,恨恨看着两人背影走出了药师宫。 回到许府之中,许宣忽然一副深情模样,望向身边一路紧随的小青,微笑满面地道:“小青姑娘。” 小青只觉浑身起了若干鸡皮疙瘩,但还要堆笑满面,硬接道:“呵呵呵,许公子。” 许宣面上是款款深情:“我病倒以来,你一直守在身旁,不离不弃,难道你我之间果真有情?” 小青忍住反胃,拼命点头:“你忘了吗?我还是一条小青蛇的时候,你曾经救了我。救命之恩我念念不忘,所以拼命修炼,化作人形,特意前来报恩……” “可我只记得,你曾大闹药师宫,偷盗库房草药,最后被齐霄赶走了,那时还张牙舞爪的扬言要找我们的麻烦……” “我这叫欲擒故纵,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嘛。哈哈哈,你看这许府都有了,还能有假吗?你昏迷太久,许多事都忘了,世人皆置你不顾,唯有我对你不离不弃……” 许宣唇边笑意有些牵强,但依旧是似水般的温柔:“你对我是真心实意?” “再真不过,实实在在。难道你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小青努力攥拳,逼迫自己忍住。 许宣唇角微扬,眸中星光跳跃:“有个方法,能证明你对我感情……”语音未落,许宣一把捧过小青的脸庞,想要吻上小青。 小青花容失色,一把推开许宣,惊叫道:“啊,变态,你想干嘛!我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妖。” 许宣冷笑一声:“呵,演不下去了吧!你眼底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却装出这么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我就想看看你能演到何时?” 小青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看出来了?” 许宣点头。 小青不明白了:“既然知道我在骗你,那你为何还要跟我回来?诶!说清楚了,这许府实实在在,我可没有说谎。只不过,有些事,太过复杂,我无从解释,你也最好别问。” 许宣神色有些黯然:“大家都有事瞒着我,连你也是。” “药师宫那群人鬼话连篇,怎能跟我相提并论!”小青不服气地跺了跺脚。 “哦?”许宣扬了眉梢,淡淡说道,“那你为何要装出副情意绵绵的模样?什么遇蛇报恩,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 小青慌忙摆手:“不对不对,这些都是真的,只是那条蛇不是我罢了。” 许宣眼瞳深深,认真追逐着她:“那你说说,那位报恩的蛇妖是何许人也?” 小青望着许宣,愣了半晌,才纠结地说:“你别逼我了,小白交代了不能说,否则就要与我断了姐妹情!你以为我愿意陪你演这种无聊的话本戏文嘛,我堂堂一个山君,脸都丢光了!” 许宣微微错愕:“小白?你方才说的人是谁?” 小青深知失言,捂着嘴赶紧跑开。 冰镜之前,青帝露出笑容。 “与齐霄关系最近的妖便是你了,若是找到你,便等于找到了聚魂灯。小小蛇妖,看你还有什么手段。”青帝边说边向镜中施了一道法术。 3 许宣回到房中,自清醒之后,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这间房子。 忽而,他在床边寻到了自己的医,便是一笑。 看来那小青至少有一件事没有说谎,这里确实是他的家。 可他为何一直想不起期间发生的事…… 许宣搁下,忽然又瞥见了角落里散落的喜帕盖头,更生狐疑…… 他竟然真的娶过亲?那他娶的究竟是谁呢? “小青!你先前提起的小白,到底何人,难道我娶的人是她?”许宣急匆匆追出门去,却见到一条青蛇,张着血盆大口想自己扑来,许宣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蛇!”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新房中白蛇张大嘴巴扑向自己的画面,看着眼前的青蛇,目光更是惊恐:“白蛇,蛇妖……它要吃我……” 小青匆匆将上半身变为人形,急急爬向许宣:“许宣,你听我解释……”都怪那个青帝,在府中设了什么鬼结界,害她出不去,才想着化作原身逃走的! 许宣见到半蛇半人的小青,更觉恐惧,转身奔出。 小青赶紧化作原身去追。 青帝在冰镜前更是惊慌:“糟了!紫宣。”他一心去对付青蛇,居然忘了给许宣设下结界…… 许宣奔跑至桃花林中,蓦然停下脚步,看着桃花林,忽觉得眼熟:“这里好熟悉……” 小青慢慢化成人形,试探着接近他:“我不是故意吓你,你别跑了,听我解释……”她到得许宣面前,却忽然见到许宣眼中泪光闪烁,霎时便是一愣。 “我仿佛想起了很多事,这些桃花,是我替她种下,这只陶偶,是我为她捏制……许宣环顾四周,渐觉心口抽搐,“可她是谁,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小青张了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宣指着自己的心,自讽道:“我想不起她的模样,连她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我心底的痛却是真实的,这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那样那样深的痛……” 青帝在冰镜之前也是看的唉声叹气:竟然连桃木剑都无法彻底斩断他二人的孽缘,如此下去,许宣或许真会想起白夭夭。 不行,他得先灭了小青的心火,抓紧找到聚魂灯才行。 青帝定了定神,向着冰镜施法,小青霎时间捂着心口倒下。 见小青委地,许宣难掩惊慌,赶紧接住她:“小青姑娘!” 此时小青洞府之中,聚魂灯上的青色之火也是一瞬间熄灭。 众妖皆是大惊。小灰急着抓过聚魂灯仔细察看:“山君的心火怎会灭了!” 小鹿怯生生地问:“山君她不会遇上危险了吧?” “咱们赶紧续上,快过来,用咱们的心火点燃它!”小灰急忙招呼众妖围上来,复又将聚魂灯小心翼翼放在石桌面。 众妖聚集心火,却无法点燃聚魂灯,脸色愈发慌乱。 阿福凑近了去看:“怪,咱们为何点不亮这灯?” 锦鼠咬了咬嘴唇:“莫非是修行不够,比不上山君厉害?” 小灰也停止运气,紧张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没了妖气遮掩,聚魂灯的气息很快就会被察觉,九重天找来是迟早的事。” 众小妖面面相觑:“那咱们赶紧逃命才是呀。” 小灰一把抓起聚魂灯,咬牙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二章 天雷刑罚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齐霄先去金山寺寻了一遭,又想到元一大侠留在伏魔山庄中的笔记,便匆匆回到伏魔山庄的炼丹房中。 忽有惊雷回荡于山间,齐霄抬头看外面,顿生疑惑。 外面日头高照,分明是个大晴天,怎会忽然生出如此惊雷…… 他隐约记得元一大侠曾对他提起过…… 手下迅速翻动笔记,蓦然见到晴天霹雳四个字,齐霄心道不好…… 他渐渐想了起来,元一大侠曾经说过,若—— “晴空潋艳却雷声大作,表示九重天上有人犯了诫,正受天雷之刑……” 年幼无知的自己还曾问师父,天雷活活打在身上该有多痛,为何九重天要用如此残酷的刑罚…… 元一大侠的回答是:“痛彻心扉,生不如死!但凡违反天条,私盗法宝,乱闯禁地,或是犯下滔天大罪者。重则入诛仙台永世不得超生,轻则遭天雷之刑碎骨断筋……” 齐霄望向晴空,眸现哀恸。若按元一大侠的说法,这天雷之刑八成与白夭夭偷盗仙草一事有关。 齐霄念及此事,飞奔前往金山寺中。 永安师叔一见到他便是念叨起来:“齐霄啊,最近怎么老是闷在伏魔山庄的炼丹房中面都不露,最近金山寺有众多法会……” 齐霄打断他的唠叨,急急问道:“师叔,你听见雷声了吗?” 永安师叔白他一眼:“我又没聋,这大白天的,当然听见了!” “这是天雷,说明九重天上正在行刑。” 永安师叔点头:“必有妖孽作祟,所以才会遭受天谴。” 齐霄赶紧一把拉住他:“那师叔你可知道,有何办法能化解天雷,替人承受这天雷之苦?” 永安犹如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成天无所事事,怎么总琢磨些异想天开的问题?” 齐霄就差给他跪下了:“师叔,我是真心求教,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见他神色慌张又严肃,永安认真思考片刻,终是淡淡回道:“也罢,看你心神不宁,想来也无心留在寺中分担。这样吧,苏堤旁有一处内湖,名唤明心湖,明心湖上有一块巨石,名唤明心台。师兄在世时常说,那是一处风水宝地,与九重天中的仙池相连,有缘者自可从中窥见天机……” 永安还没说完,齐霄就跑了出去,永安招着手,嘟哝道:“跑这么快干嘛,不过是传说罢了,还从未见过有谁成功的……说不定呀,都是无心编出来的。” 永安正说着,天边又是一道响雷,吓得他立刻闭嘴,赶紧念经:“阿弥陀佛,师兄莫怪,师兄莫怪!” 九重天上,冰雪之巅,入目皆是万年玄冰,狂风卷着雪粒子在山间打着旋,呼呼作响,而此时的冰山之上,一片雪白之中,竟有点点鲜血滴落,瞬间在冰面砸出猩红色花朵。 空中所悬的万年冰笼内,白夭夭正吃力的站着,脚踝上的伤,令人触目,而她因此伤而身形不稳,一旦晃动着碰到牢笼,身上立马便会再添一道血痕,极为可怖。 但她仿佛不知痛一般,虽是面色苍白,身形憔悴,她满心念着的都是许宣……不知他眼下是否一切安好? 忽然又是一道天雷落下,白夭夭蜷着身子,几乎无法喘气,疼痛蔓延至全身,身上的血缓缓滴落。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道天雷了。 但她也知,若不是她师父骊山老母上九重天为她求情,怕就不止是这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之刑,而是要上诛仙台永世不得超生的命运了…… 白夭夭虚弱地支撑着自己,眼底却是清亮神色—— “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便已足矣!” 2 青帝袍袖一挥,冰镜中隐隐出现了聚魂灯的样子。 他怒道:“果然是被这群小妖藏起来了!”桃花林中,许宣扶起脸色惨白的小青,想要替她把脉。小青却摇了摇头:“这不是病,许宣,你听我说,青帝追来了,他不会放过我,不能让他找到聚魂灯,你要救救小白!” 许宣皱眉:“你别再胡言乱语了,省点力气,我带你去医馆。” “他一定会去洞府找聚魂灯!”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小青勉力站起,抓起许宣,便施了个法诀,飞往洞府。 “不自量力!”青帝冷哼一声,飞身跃入了冰镜。 洞府之内,小灰额上汗水大滴滚落,他死死抱住怀中聚魂灯,正是不知如何是好,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聚魂灯一把夺走。 “谁活的不耐烦了!敢抢……”小灰正要破口大骂,小青身影却逐渐清晰。 小灰声音一软,险些跪下:“山……山君!你可算回来了!” “别废话了,我们快撤,青帝那个老狐狸追来了!”小青一手将聚魂灯抱在怀中,另一手紧紧拉着许宣。 “什么,青帝下凡了!?”众妖俱是大惊。 小灰慌忙一个个推过去:“小的们,快逃!” 洞中一时喧杂不止,突然间洞内灯火大亮,青帝拦在小青面前:“哪里走?” 见到青帝,小青面色更是苍白,呼吸沉重。 她将手中聚魂灯交给许宣,悄声道:“保护好它,千万别落到这个人手里!” 许宣一头雾水:“你想做什么……这又是什么?” 小青没有搭理他,只挡在他前面,大义凛然地迎向青帝,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 青帝挑了挑眉:“怎么,还想抵抗?” 小青低声一笑:“小青区区千年的道行,在青帝面前不过一颗小小的尘埃罢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您的对手,聚魂灯是我偷藏,与其他人无关,更不敢奢求青帝宽恕,只求您给小白留一条生路!” 青帝义正辞严说道:“白夭夭犯了天戒,理应按九重天律例惩处。此事一了,她的劫数自然就过去了。你若真心为她着想,更应该交出聚魂灯,免得连累她罪加一等。” 小青摇了摇头:“小白没有错,她不该白白受苦!” 青帝不愿再与她废话,伸出手去:“交出聚魂灯,否则休怪我无情!” 小青却将许宣猛地推向小灰,大喊道:“带着许宣赶紧离开。” 青帝轻轻一叹:“哎,你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力气。” 小灰慌忙拉着许宣离开。小青则唤出双剑,向着青帝挥去,她眉间现出厉色:“我宁可鱼死破,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只见青色剑光一闪,同另一柄长剑打在一起,刀剑声回荡在洞府之内。 而一众小妖则护着许宣从另一洞口匆匆跑出。跑着跑着,许宣忽然停下,小灰不由急道:“快跑呀,山君那点法力哪能拦得住青帝。咱们得赶紧跑,能躲一刻是一刻。” 许宣却望着手里的聚魂灯,抚着额头道:“我的头,忽然好疼,这盏灯,这盏灯我在哪里见过,为何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他话音未落,天地间竟蓦地一暗,原本的白昼,竟忽然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众妖惊呼:“天突然黑了,怎么回事!” 而聚魂灯中忽然燃起一簇灯火,从中溢出大片白色气息,迅速汹涌翻动着,渐渐将许宣笼罩其中。 许宣抚着头,大口喘着气,脑中快速闪过许多片段—— 一袭红色的嫁衣,盖头下朦胧的脸庞。 许宣眼角已然湿润,出声唤道:“娘子……” “她是我的娘子,她的脸,为何我始终想不起?” 忽有一手握住了许宣手中的聚魂灯,他抬头,只见青帝正在灯火之下望着自己,眸中倒不是方才对小青时的冰冷不近人情,而是有着些许温暖神色…… 许宣匆匆站起:“是你!” 青帝声音慈祥:“将聚魂灯还我,这些记忆不属于你。” 许宣捂住头,神情痛楚地问:“你是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帝声音彷如蛊惑一般,哄劝道:“学会放手,这一切都会过去,许宣放手吧。若你执迷不悟,只会惹来更大的灾难。” 许宣犹豫着,思考着,竟缓缓放开了手。 小灰大喊:“不能给他,给了他,白娘娘就完了!许大夫!住手!” 青帝接过聚魂灯,露出微笑。 而在听到“白娘娘”三个字时,许宣眼神忽然一变,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手伸进了聚魂灯中,用烈火将灯芯燃了个精光。 转眼间,聚魂灯内的白色气息再度大盛,将许宣密密包围在其中。 青帝神色凛然,痛惜、挣扎、悲凉……这些情绪依次在青帝面上过了一遭后,他低低一叹:“难道这劫数真的躲不过吗?” 白色气息逐渐消失,许宣抬头,眼神一点点变化成了紫宣历经世事的大慈大悲…… 黑暗散去,阳光再度洒落,许宣跪下,朝着青帝淡淡开口—— “师父。” 3 明心湖虽小,但湖面如镜,又是另一番精致如画,特别是湖中那块被称为明心台的大石,生得光华皎洁,巧无比。 齐霄起身一跃,落在了大石之上,他环顾四周,希望传说为真,不然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救白夭夭了…… 齐霄低头看着湖面,寻找玄机,可除了他自己的倒影之外,根本看不到九重天的任何影像。他用法杖轻拨湖面,也不过泛起了一点涟漪。 齐霄有些泄气地抓着头,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看到九重天的景象呢…… 他随即又俯身,一瞬不眨地盯着湖水,将曾经元一传授的咒法挨个试了一遭,几个时辰之后,明心湖依旧同其他地方的湖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区别,更何谈看到九重天了。 他终于是自暴自弃一般,紧闭双眼,面色虔诚地朝着湖水祈求道:“师父,您在天之灵帮帮我吧,徒儿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 但他睁眼再看湖水,还是一片清晰。他郁闷地坐下,念叨道:“师父,老糊涂了,连你也不肯帮我……”说着说着,齐霄忽然停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湖中的倒影多了小青,“小青?你怎么会在湖里?” 小青伸手打他脑袋:“你傻了,我在你身后!” 齐霄转身看着小青,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来明心湖做什么,不是让你守着聚魂灯吗?” 小青面上滑过一丝低落:“聚魂灯……落到青帝手中了。” 齐霄愤愤骂道:“这个老狐狸,居然暗中动手脚!” “青帝说看在我对小白情深意重的份上,留我性命,希望我好自为之,然后就去追许宣了。” 齐霄哀叹着摇头:“许宣区区一个凡人,你给他聚魂灯,同样无济于事。” 小青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虽然灯回到青帝手中,但至少许宣也因此拿回了记忆,对小白来说,总算是一件好事。” “他终于记起白姑娘了?” “不止是人间的事,他还想起了千年前天界的往事……唉,跟你解释也没用,反正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齐霄一脸迷惑,思绪万千,但眼下最紧要的是白夭夭的安危,便问道:“那许宣现在人往何处,仙子说过只有他能救白姑娘。” 小青摇了摇头:“他最后跟青帝一道离开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临走前,托小灰转告我,来明心湖找你,帮你开启它。” 说罢,小青将双手平举于湖面,随着绿色光芒流转,整片湖面像是被倏地点亮一般,焕发出碧绿色的盈盈光芒,大石之上浮现出六角印记,湖面上的画面也慢慢转换,竟是白夭夭在千年冰笼内浑身是血、勉强支撑的样子。 小青望着湖水,微微一颤:“小白!原来她受了这样的苦!” 冰雪之巅上,白夭夭摇摇晃晃,神智已逐渐不甚清晰。 天边忽然飘来一朵祥云,白夭夭抬头望去,只见仙鹤正隔着冰笼望向自己,便苦涩叹道:“姐姐,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仙鹤十足关切地道:“你在这里受苦,我岂能坐视不理?你放心,我求了百草仙君,是他出面求情,所以我才能来见你。” 白夭夭终是稍微安心,便问道:“许宣……他好吗?” 仙鹤见她伤成这样仍不忘许宣,便心疼地点头:“如你所愿,活了下来。” 白夭夭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这样甚好!只要他能活下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仙鹤心内低叹,又见白夭夭身上伤痕累累,目不忍视,便自怀里拿出一瓶仙药,试探着伸进牢笼内:“我这里有些药,你先疗伤……” “别过来!” “啊!” 只见仙鹤手中的药瓶刚伸入牢笼一点,便结冰碎裂,仙鹤捂住手,退了几步。 白夭夭见仙鹤手上无事,心中稍安:“千万别碰,仙鹤姐姐,这牢笼是由万年玄冰炼制,一旦碰上,犹如万箭穿心,眨眼间便可碎人筋骨,有仙气护体,也难免会受伤……” 仙鹤泪悬于睫:“你一直被关在里面,是如何忍下来?” 白夭夭轻巧一笑:“听说他还活着,我心里只有喜,没有痛。仙鹤姐姐,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忘了我,忘了一切,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仙鹤姐姐,你告诉我,他如今好不好?在凡间可有开始新的生活?” 仙鹤看着白夭夭,欲言又止,挣扎着,依旧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许宣虽拿回了所有的记忆,却随青帝回到九奚山,绝口不提她的事。 她真的怕,怕许宣这一次不会再为了白夭夭违背师命了。 那她劝齐霄掩藏聚魂灯,等待机缘巧合令许宣拿回记忆相救白夭夭,竟也是都错算了…… 白夭夭见仙鹤久久不说话,便追问道:“仙鹤姐姐?他怎么了,他是不是遇上了麻烦?” 仙鹤将所有的失落与担忧隐藏起来,摇了摇头道:“不,他很好,他忘了你,彷佛过去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他一如既往地活着,你不必替他担心。” 白夭夭闻言,面上神色平静,眼眶虽是微湿,却悄悄绽放着笑意…… 她捂住疼痛不息的心口,告诉自己要知足…… 只要许宣能平安活着,对她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忽然,一道天雷闪过,白夭夭闭上眼睛,面上一派从容之色。 可疼痛却久久没有降临,她睁开眼,天雷已过…… 她不由诧异望向四周。 而此时明心湖上,小青眼见天雷将至,一时心急,便跳入湖中去寻白夭夭,再浮上来时,却见齐霄身上已是血迹斑斑,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三章 血洒天乩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你怎么了?眨眼的功夫,你,你就受伤了?!”小青既是担心又是疑惑,更愤怒看向四周,“是谁!谁在暗中偷袭!给我滚出来!” 齐霄吃力道:“别大吼大叫,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两人……” 小青一愕,翻上大石,扶起齐霄:“你就别逞强了,光天化日不是被偷袭,这身伤难道是自己摔的不成?” 齐霄额上不经意地跳起几股青筋,他没好气地指向脚底:“你看脚下。” 小青蹲下身,抚摸石头,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就是石头……” 齐霄忍住脾气,耐心解释:“这颗灵石叫作明心台,位于阵法中央,石中所绘的符咒能……将天雷之刑,转到其他人身上。” “那你刚才是被雷劈了?”小青紧张地站起,看出齐霄虽然硬撑,但受伤颇重。 齐霄闷哼一声,调转真气运行。 小青见状,满面担忧:“你伤得很重吗?这天雷竟是这般厉害?” 齐霄缓缓吐纳,睁开双眼:“我问你,这明心台为何能转移天雷,你当真不知道吗?” 小青跳着脚辩解道:“我若知道,哪能瞒着你,害你受伤!许宣只说能看到九重天,从没提过转移天雷的事!” 齐霄皱眉盘算:“他既知如何开启明心台的通道……难道,是故意不提……” 小青恍然大悟道:“小白的天雷之刑落在了你的身上,说明许宣早就知晓其中奥妙,他故意不说,就是想借你的肉身替小白挡一挡!” 齐霄没好气地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怒骂道:“这个可恶的许宣!我为救他,不知道搭进去多少!他直言于我,难道我会不帮吗?竟要这样算计我?” 小青掩唇偷笑:“想是他怕你贪生怕死?” 齐霄一把将她掀开:“你闪开些好好看着,看我是如何对抗天雷的,回去好讲予他们二人听。” “刚刚一道已将你劈的脚步不稳了,还要逞强!你放心,我最讲义气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小青说着,便挡在他身前,沉气丹田,对天空大喊,“来吧,我不怕你们!” 齐霄赶紧拉住她:“你想干什么?” 小青哈哈一笑,双手叉腰:“当然是替小白挡天雷啦,这英雄好汉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当了吧!” 齐霄面色变得极为严肃,凌厉训道:“别胡闹,这可是天雷,最纯净霸道不过,你是妖身,哪受得住!” 小青妩媚眼波一荡,自豪地挺胸道:“我活了千年,你不过虚度二十来载,谁受得住谁受不住,不如来比比!”见齐霄不语,只是皱眉看向自己,小青有些不满地问,“你看我干嘛?” 齐霄低声唤道:“小青……” 小青全身心准备应对天雷降临,所以只漫不经心问,“干嘛?” “得罪了!”齐霄一只手用力紧扣小青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拿出定身珠。 小青惊恐万分,想要挣脱他大手:“你想干什么!我可以的!你信我!” 齐霄手中定身珠闪闪发光,他一扬手,将其安在了小青身上,随后,他将她缓缓放入水中,轻叹道:“你们蛇族最精水性,待上一会儿应当无虞的吧……” “不要!”小青沉入水底,眼睁睁看着齐霄的面容隔着水波,变得模糊起来。她想挣扎,却是无可奈何。 齐霄同样望着她隔着水波的明艳面容,低叹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替白夭夭受的天雷,岂不白受了……” 说罢,齐霄在明心台上打起了坐,全力恢复生息,准备迎接第二道天雷。 九奚山的漫天风雪之中,许宣跪在地上,与青帝对峙着。 “求师父成全!” 青帝缓缓摇头:“我不会容你一再犯错,你休想再做出任何忤逆叛道之事。” 许宣眉目间却是异乎寻常的坚定不移:“徒儿心意已决,就算没有天乩剑,也一样会去。” 青帝疾声斥道:“天乩剑在我脚下,我已将它封印,难道你要与我动手不成?” 许宣薄唇紧抿,神色痛楚,却依旧丝毫不肯退让。 青帝见他模样,上前一步,终究是不忍心,将他扶了起来,只低声问他:“难道你忘了与蛟龙大战前一晚,我是如何训诫你的?” “徒儿记得,师父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曾忘记。” 许宣的神情一如千年前,从青帝的眼中望去,渐渐迭入千年前的紫宣形貌,一时那颗历经万年本来已是水火不进的心中,竟是百转千回,他只有紫宣这一个徒弟,千年的教养、陪伴,他一向冷静自持,出类拔萃,青帝虽然不及白帝那样好面子,但他也知,紫宣从不让他失望。 可事情,从白夭夭出现,便一切都变了…… 青帝闭眸,眉间俱是沉痛之色:“那时的你,元神受损,为师百般相求于天帝,方为你寻来一瓶九重天上灵泉,只望能修补你元神裂缝,可你竟然轻而易举地给那蛇妖喝了!” 许宣面上出现了那时相同的愧疚,却依旧无悔:“徒儿那时只怕若自己遇劫,小白便无人管教,灵泉之水能助她修行,让她能早日修炼成仙……” 青帝缓缓睁开双眼,皱眉直视着许宣,带着一点期盼:“你知愧对我的苦心,让我处罚你……可那时我便告诉你,若你真心悔悟,为师对你的唯一要求便是远离那条白蛇……” 许宣知青帝重提此事的深意,却断然拒绝:“徒儿千年前做不到的事,千年后,也一样无法允诺。” 青帝厉声说道:“若你当时喝下灵泉,又岂会被锁妖塔逼得走投无路,最终灰飞烟灭!” 许宣神色倔强:“徒儿命中本就有此一劫,灰飞烟灭不是任何人的过错。” “你还敢狡辩,为师处心积虑要替你度劫,你却偏偏栽在那小白蛇手上。千年前的事,为师可以不追究。可如今呢,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你能拿回仙力,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只要把握时机,很快便可回归天界!” 许宣低低一笑,望向青帝的眼中是根本不容质疑的决绝:“徒儿心中有一人,牵挂千年,为了她,这九重天的仙君不做也罢。” 青帝竟是震得后退两步:“紫宣,难道你打算继续为了她,违背天条,与九重天作对……” 许宣眼底是一派从容坦荡:“除非徒儿再度魂飞魄散,否则只能应劫,或生或死,由天不由我!” 呼呼作响的风雪声中,天边忽又是一道天雷闪过,许宣眼底现出深沉之色:“师父听见了吗?道道雷声震耳欲聋,落在她身上,渐渐蚀去她的法力,若是我去的晚了,恐怕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住。” 青帝斥道:“盗取仙草,咎由自取。这天雷之刑对她来说,已是宽恕。” 许宣摇了摇头:“师父,你别骗我了,九重天上何曾有过宽恕。在他们眼中,小白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蛇妖,一道道天雷应声落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为她留下活路。” 青帝苦笑道:“你只听见了天雷,又可曾考虑过为师的一片苦心?” 许宣低头,徐声说道:“我与白夭夭在人间已结成夫妻,她是我的妻子,世间至亲至爱之人,若袖手旁观,看她受苦,徒儿岂不是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徒。她盗仙草,是为了救我性命,所以这天雷之刑,也理应落在我身上才对。” 青帝听得心寒,冷言道:“看来为师是阻止不了你了……” “天地浩大,此心不改。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然……”许宣手掌拂过冰壁,“今日,我定要取走天乩!” 许宣手上放出阵阵仙力,只见地上金光一闪,青帝脚下的万年玄冰隐隐震动着,缓缓裂开了一道口,透着浅浅的光芒,天乩剑感受到许宣的气息,便是蠢蠢欲动。 青帝长袖一拂,怒道:“紫宣!你当明白,天乩剑是你千年前设下的金之结界。若是你执意取出,三界之中仅剩一处结界能够困住蛟龙。如今你虽是凡骨,可七杀格还在你身上!那是天下苍生,是三界安宁的重任啊!” 许宣神情清淡却又倨傲:“师父所言,许宣都明白!徒儿能再世为人,便已想好了,小白要护,三界更要护,那最后的一处结界,我就算再散一次元神,也不会让它破除!” 青帝冷哼一声,手上结出一道冰刃:“今日我若不应,难道你要对我动手?” 许宣眉心死锁,急声道:“师父,小白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青帝不言,只是怒目直视许宣,屹立在玄冰之上,毫不退让。 许宣眉心一动,双手结印,那裂出的冰缝深处,竟然涌出一道金光,金光化锁,将青帝困住。 许宣跪地,深深一拜:“此锁只留得住师父片刻,徒儿……不孝……” “你当真太叫我失望了!”青帝二指一挥,仙力直穿许宣心口,许宣当即吐出一口鲜血,顺着玄冰上的裂缝,直直落在天乩剑上,鲜血瞬间沸腾起来,又即刻消失。 地动山摇之间,地面金色法阵流转,天乩剑带着杀伐之气,将寒冰绞的粉碎,一跃而出。 许宣手一挥,天乩便落在他掌上,剑身发出激动的嗡鸣。 许宣面色苍白,勉力说道:“以心头血为祭,方可唤醒天乩,徒儿此次实属情非得已!多谢师父成全!” 青帝满面大恸之色,接连后退几步,方稳住身形道:“如今三界之中,谁还拦得住你!但你记住,天乩剑既出,金结界既破,将会带给你无法承受的业果!” “徒儿不悔。” 许宣举着剑朝着青帝深深一跪,转身而去。 2 青帝面色难看地回到房间,一踏入房门,便见到白帝一脸怒容:“你竟然还敢回来?” 青帝低低一叹:“这是我的九奚山,我自然要回来。” 白帝急得在原地打转:“我问你,你为何放手让许宣离开?还了他天乩剑!” 想到许宣,青帝已是满心疲惫:“他不再是紫宣了,如今白夭夭对他而言,重过性命。我教养他数千年,难道要与他兵刃相见吗?” 白帝愣了一瞬,声音稍减:“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这样轻易,那可是封印蛟龙的结界!” 青帝激动道:“何止如此!七杀命格至阴至寒,天雷则至刚至烈。他若受了天雷,必会遭受反噬,许宣不过凡人之躯,如何受得住!” 白帝愕然:“那你还……” 青帝面上是许久不见的颓然:“我知他性子,他要做的事,无论生死,定会完成。” 白帝也一同忆起了当日紫宣散尽元神之事,不禁一时伤怀。 泄气坐下后,白帝低声道:“可眼下有难的,不仅仅是你的好徒弟……连齐霄也被他牵扯其中。” 青帝摇头:“齐霄修行,正果未成,就算许宣有心,也不可能带着他闯入九重天,何来牵扯一说?” “哼,那真是你低估了他。难道你忘了,凡间还有一个明心台。” “什么,难道齐霄他!?” “不错,”白帝面上亦是满满的痛惜和为难:“齐霄受了许宣的点拨,此刻正于明心台受难,已经替白夭夭挡下了两道天雷。” 青帝一震:“就算破军命格不惧天雷,可齐霄的凡胎之躯,万万受不起第三道!” 白帝头痛不已:“所以许宣传讯,让我定要救下他来!” 明心台上,齐霄受过两道天雷,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衣服犹如浸了一层血,滴落于石上,可他犹自逞强,轻声笑道:“咳咳,这天雷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嘛,呵。” 好在天雷一降,湖水巨震,冲掉了小青身上的定身珠。小青一身狼狈的从湖中爬起,直勾勾看着齐霄:“说到底你也只是凡人而已,天雷一落,你哪受得了。你让开,我来。我这副妖体,可比你的凡体好太多了。” 齐霄张了张口,却因浑身力竭而吐不出字来。 天空再次传来雷声,小青正想将齐霄推入湖中,他却紧扣住她的手。 “你松手啊齐霄!再不走,你会死的!”小青拼命甩手,又想伸手去推他,又怕用力太大,触及他身上伤口,两人相持不下时,湖中天雷落下…… 小青见状,猛然抱住齐霄,要替他挡下天雷。 忽然一袭白色身影落于两人面前,轻轻化解了天雷。 齐霄于小青惊呆,齐齐抬头。 齐霄先吃力地问出声来:“你是……昆仑白帝?” 白帝冷声斥道:“天道无情,岂容你恣意妄为,妄以凡胎之驱硬接三道天雷,汝命休矣。” 小青好地打量着白帝,喃喃问道:“白帝?” 白帝冷冷撇了一眼小青:“我自然是为凌……不,齐霄而来。” 齐霄抬眸望着白帝,虽是虚弱,亦是倔强:“私盗仙草,白夭夭有罪,齐霄也难辞其咎。这天雷之刑,我本就有份,与旁人无关,还请白帝明察。” 白帝心中又急又怒,在齐霄头上敲了两下:“哼,青帝能放纵他的徒弟,我却不能!” 不等齐霄反应,白帝翻手覆上齐霄的额头。 只见齐霄额上涌出清淡的白烟,眼神渐渐转换成凌楚。 “你要对他干什么,快住手!”小青面露惊恐之色,准备上前阻拦。 白帝抬起一挥,小青被重重摔落在岸边。 “齐霄,齐霄!”小青挣扎着想要爬起,却一时只能疾声呼唤。 白帝缓缓收手,对齐霄沉声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 齐霄抬眸,声音亦是一沉:“师父。” 白帝将千年前凌楚所用之剑交还给齐霄,齐霄手中拿过剑,剑光冷冽,层层将他包围。 白帝郑重嘱托:“千年仙力,能助你拦下紫宣!” 岸旁小青半爬起身,浑身一抖,险些又是软倒在地,不由满是震惊之色地喃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齐霄的师父成了白帝?” 3 明心台附近,逆云向斩荒恭敬道:“第四个结界已经破除,眼下只剩最后一处。主上,可要传令下去,令大家准备?” 斩荒眼神微凉,倒是轻叹一口气:“白帝亲临,齐霄已取回仙力,凌楚再世,恐怕更不容易对付了。” 逆云皱眉道:“既如此,主上为何还不离开?若叫那白帝发现了……” “她还没走,”斩荒目光远望明心台,缓缓摇了摇头,“以她的性子,定会为白夭夭挡下天雷。” 逆云闻言便是慌乱不已,跪地请求:“主上!此时可万万不能出手啊!” 斩荒却是置若罔闻地一笑:“逆云,你不知晓,她与二十年前相比,的确变了许多……”一边说着,一边便提步朝着明心台走去,“可是她唯有一点未曾改变,那便是固执。” 斩荒渐远,逆云紧张的握住了双拳。 明心台上已没有人影,湖面恢复了平静,小青呆呆地望着天,神情是说不清的复杂。 原来,竟然连齐霄也是九重天上的人…… 如今白帝亲自将他带走,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许宣去了九奚山,小白被困在九重天,如今连齐霄也走了,这凡间又剩下她一人了吗? “山君,山君!” “小灰?” 小青找回意识,侧眸看见小灰带着几个小妖,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小灰喜笑颜开地道:“总算找到山君了,小的们都在担心你的安危,特意来明心湖探望。咦?怎么不见齐霄少侠?” 小青眸中空洞,摇头道:“他走了。” “走了?”小灰诧异地问,“不是还要救白娘娘,他去了哪里?” 小青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天空。 众妖捂嘴一惊:“上面?” 小灰小心翼翼地问:“山君,齐霄他……他归西了?” 小青笑意更深:“他回了属于他的地方,他们都走了,这人间也许不会再回来。” 刚一说完,小青便转身飞上明心台。 小灰诧异问道:“山君,你站在石头上干嘛?” 小青菱唇紧抿。 他们都走了,可总有些事要继续的…… 空中,忽然又有雷声轰轰,众妖皆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 小青垂首,看向湖水,微笑道:“我要留下,替小白挡下天雷。” “山君,不可啊!”小灰大惊失色,“天雷落下,你千年修为可就……” 他说话之间,一道天雷已经落下。 只见一道人影跃向石上,将小青紧紧拥在怀中,小青一惊,抬头却见到斩荒邪魅面上难得和煦的笑意:“是你!?” 一道雷霆从天劈落,直直击中斩荒后背,斩荒将小青搂得更紧。 旁边的众小妖直愣愣的看着,呆了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四章 千年之战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齐霄望着昆仑山上熟悉的一切,不由低叹道:“昆仑山还是当年的昆仑山,我在凡间走了一遭,更觉恍然如梦。” 白帝望着齐霄的神情严厉中带着慈爱与不舍:“你为了救紫宣,不惜触犯天条,藉助聚魂灯之力,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入凡间历劫磨练成了许宣;而你也因此受到牵连,化为齐霄,世上妖魔一日不尽,你便一日无法重返天界。” 齐霄神色却依旧是不羁又洒脱的:“只要能救紫宣,纵使在凡间经历千难万劫,徒儿也不后悔,我的命,是他救下的。” 白帝长叹道:“你昔日实在太过莽撞冲动,聚魂灯一出,何止是紫宣,连天地浊气万世魔物都被聚集而来,人间注定要经历一场巨大的浩劫。” 齐霄低眸,躬身道:“徒儿知错,必会穷尽一生之力来阻止这场浩劫。” “既知自己责任重大,如今为何又要以己之身去替那白夭夭挡天雷?你一次次地卷入其中,实在太让为师失望了。” 齐霄一扬唇角:“紫宣为了我牺牲自己,以身祭塔。白夭夭是他唯一在乎动情之人,我这么做,只是想弥补往日的愧疚。至少,能替他保护最心爱的人,也算还了他的情……” “荒谬!”白帝喝住他,“他与白夭夭的这份孽缘本就不容于天地,是对天界大大的亵渎。” 齐霄不解道:“他已经付出代价,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名叫许宣的凡人罢了,为何不能与白夭夭相守?” 白帝冷哼一声:“你休要再替他狡辩,许宣丧心病狂,意图忤逆天命,从九重天上救出白夭夭。殊不知自己一错再错,将会牵动更大的浩劫。” 齐霄面现紧张之色,看向白帝:“真有这么严重?” 白帝色厉内荏,言辞间不乏敲打:“只怕到时候你们一个个追悔莫及!” 齐霄沉吟片刻,便又是躬身一揖:“徒儿恳请师父明示。” 白帝摇了摇头,道:“你看这昆仑山,当年因为饕餮之乱,数百年间动荡不息,甚至危害凡间,遗祸至今。今朝你若不能帮许宣避过天劫,将来必会殃及池鱼,到时别说许宣和你,连整个昆仑山也不能幸免。” “师父口中的天劫,到底是什么?” “你是破军,他是七杀,三星会聚,天下变革。他今日若身死,七杀命格将从此流落,不知所踪,若是这命格落到了妖族或是他族手中,祸福难料。到时三界之中,必会再生风波!眼下唯有拦住他,才能阻止一切发生。” 齐霄抬头,终是明了:“师父的意思是,我应该阻止他救出白夭夭,这样才能防止日后将会发生的浩劫?” 白帝点头。 齐霄也是郑重道:“徒儿明白了,这二十多年徒儿任性妄为,浪费了师父一番苦心,这一次我知道该怎么做。” 白帝松了一口气,欣慰抚着颔下长须:“去吧。” 眼见齐霄飞身掠向远方,白帝凝眉叹道:“徒儿,千年倏忽而过,这次,为师给你救他的机会……” 雪山之上,一片苍茫,许宣身上已结上雪霜,他抬眸望着前方,天乩剑立于胸前,不住发出微微震动。 “剑动,必是危险重重,看来前路不易……” 许宣将天乩剑拔出,一把插入雪中。天乩剑在剧烈震动中,清冷剑身上微微显露出一丝血红,雪中浮现出道道血色印记指向前方。 许宣神色一惊,叹道:“八阵八劫,前面有人设下屏障,看来是在等我入阵。” 然环顾四周之后,许宣的神色又复淡然,上前两步,他沉声吟道:“风雪依旧,只怕来者是一位故人。” 雪原之上,冰雪竟似川流,各自不息向前流动着,隐隐竟成八卦之势,齐霄环抱着凌楚之剑,站在八卦之中,闭上眼,笑的凄凉:“不出所料,你来得永远比想象中还要快。” 风雪之中,许宣的声音依旧清晰传来:“我该叫你齐霄还是凌楚?” 齐霄一睁眼,见到许宣带着浅笑站在眼前,便不由戏谑道:“你若是许宣,我便是齐霄!” 两人隔着八卦阵相对着,笑意之中隐藏着更多无奈…… 许宣唇角笑意不改,眸中亦是难掩与知己好友相遇的激动,可毕竟眼下,其余的皆是无话可说,只余感慨万千:“你终究还是来了,我本以为,你不会来。” 齐霄何尝不是相同感受,千年后再见,本当取最烈的酒来醉饮一番,高谈阔论,可竟然是这样一场以命相搏的兄弟操戈……他定定望着许宣:“我可以不来,但为了你,不得不来。” 许宣笑意中参杂着一丝苦涩:“八阵八劫,若我破了这阵,你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齐霄一扬浓眉:“若非如此,拿什么拦你。” 许宣收了笑容,望着眼前的老友,沉声道:“你该知道,总有千般不舍,万种不愿,今日这阵,我也非破不可。” 齐霄的手抚过剑光冷冽的长剑:“我等了你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一战。” 许宣眉间一蹙:“看来,你是在逼我出手。” 齐霄不羁一笑:“在凡间吃了你不少苦头,不如一次讨回。” 许宣唇边又复扬起真切笑容:“你替小白挡下两道天雷,我本该谢你。但眼下看来,这份人情只好先欠下了。” “那两道天雷就当是我还了你的草药,咱们从此以后两不相欠了。”齐霄坚毅面容上,俱是毫不在乎。 许宣眼底深处神色复杂,他低声说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处处帮我,我欠你的太多,岂是一个谢字而已。今日之战虽非我愿,但也避无可避。咱们从前交战,从未分出胜负。倒不如今日全力以赴,定个输赢吧。” 齐霄环顾四周,面色倨傲:“八阵依山而设,藏风雪之势,饮地气为源,你想破阵,可没那么容易!” 许宣亦勾出骄傲笑意:“那你仔细看着!” 天乩剑一扬,带起片片雪花,大地一阵战栗的鼓动,半空中雷霆万钧,激起一股焚风,烈火在阵中如火龙缭绕,雪花瞬间成雨,倾盆覆盖…… 雪山之上,扬起大片尘雪。 而雪山之巅上白夭夭的牢笼,此时正在剧烈的摇晃着,白夭夭一晃跌倒,吐出一口鲜血来。 天上雷声阵阵,白夭夭身上的妖气几欲散尽,她极力扶着牢笼想要站起身来,掌心被牢笼灼伤…… “啊!”白夭夭再次跌倒。 她只觉自己此时的处境的确已经不能再糟。 灵力散尽,灵珠不稳,她最多只能再撑得住一道天雷。 难道……竟真的命丧于此了么…… 白夭夭终是勉力站起,眼中却渐渐浮现震惊之色。 只见半山腰被红色烈焰缠绕而上,犹如一条巨龙盘旋嘶吼。 白夭夭面露焦灼之色,低声呢喃:“天地异色,地脉震荡,此乃不祥之兆。山下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会引起如此巨大的变动……” 2 小青挣脱斩荒的怀抱,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却见眼前的斩荒失了一贯的悠然,锦袍焦黑,后背还翻起一块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青心下一软,低声再问了遍,却换了语气:“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斩荒抬手轻抚上小青脸庞:“没想到过了这些时日,你还是没想起我。看来,你当初也未曾将我放在心上。” 小青闻言便是一慌:“我……我不认识你,可我也从不欠人家的情。你数次帮我,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的。” 斩荒摇了摇头,目光痴缠,紧锁住小青面容:“我不要你还我什么,我是来还你的情。” 小青心中一惊:“莫非……你早就迷恋上我了!” 斩荒忍不住轻笑出来,却扯动了背后伤口…… 小妖们忽然指着湖中大喊道:“山君,关押白娘娘的地方,好像发生大事了。” 小青定睛看去,只见湖水沸腾之余,竟染上了一层红。血色弥漫,压根看不清雪山上的景象。 小灰惊道:“啊,山崩地裂,白娘娘还在受刑,这可如何是好。” 小青更是慌得脸色发白:“小白有危险,我必须要去救她!” 斩荒哪里肯让她走,牢牢捉住她手臂,严厉说道:“白夭夭所受天雷,哪里是你可承受的!小青,我不许你去!” “危险又如何,我们姐妹之间,怎能见她受苦我却撒手不管!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那天雷该怎么办!若无你挡着,恐怕你还没赶到,白夭夭就一命呜呼了!” 小青咬牙说道:“还请你再帮我一次,之后,我一定会全部还你!” 说罢,小青奋力爬起身,回到岸边,小灰急忙扶住她。 斩荒也是轻盈一跃,离开明心台,再次挡在小青面前,冷声道:“那一道雷,是我不能见你受伤。白夭夭与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替她受过?” 小青急道:“你……那你说,要如何才能帮我?” 斩荒随手将小灰捉起一丢,正好丢在明心台上:“你有这么多手下,一妖挡下一道,不正好解决!” “小灰!”小青惊呼一声,再转过头来怒视斩荒,“你这人到底是好是坏,是敌还是友!” 斩荒望着她隐含怒气的明媚面容,沉声相劝:“小青,你当明白,眼下就算你去了,也救不下白夭夭,那可是天界关押重犯的囚牢,你一介凡间小妖,还未靠近,便会被诛杀在九重天门。” “就算没有机会,我也要去试一试,”小青咽了咽口水,又回头看了一眼血色湖面,原本那点怯意便退得一干二净,“小白生死关头,我一定要去。” 小灰在明心台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头顶雷云再次密布,他慌乱大叫:“山……山君……” 小青亦是挣扎与无奈,最终只能郑重道:“小灰,你留在这里,替我继续接引天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擅自离开。” 小灰双唇止不住地颤抖:“山君,我……我那点道行您比谁都清楚,我……我哪能经受得住天雷呀。小的为您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咱们这回,还是换个人吧?” “来不及了,咱们这儿没人,只有妖……你给我顶住,以后这山君的位置迟早轮到你来坐!”小青话音一落,便是转身准备离开。 斩荒双眉凝住,一把抓住小青,隐含着怒意:“若你真想入九重天,我就将方法告诉你,跟我来,没见过比你更固执的妖。” 小灰眼见斩荒带着小青离开,脸色愈发灰白,天空传来隐隐雷声,他吓得两腿一软,捂着耳朵蹲在湖心石头上,不住祈求:“老天爷开恩啊,保佑山君和白娘娘平安归来,可千万别再落什么天雷了。” 3 雪山八阵中,许宣同齐霄两人打的难分难解,身上均是血迹斑斑。 许宣手中的天乩剑光芒闪烁,在雪中亦是刺目,他望向齐霄,镇定问:“还不认输?” 齐霄拭去唇边的一丝血,抬眸,沉声说着:“你伤得比我重,就算你刻意掩饰,今日也难逃败局。” “八阵八劫,暗藏六十四门,而其中的生门只有一道……你觉得,我找不到?” “哼,你这招一千年前能唬凌楚,一千年后却骗不了我齐霄,想套我的话,问出生门的位置,你还早得很!” 许宣唇边笑意一勾:“你若不信,就好好看着!” 说完,许宣提剑扫向齐霄,后者立刻迎上。 两人打斗间,许宣变幻身形,佯攻齐霄身后地脉穴眼所在,齐霄忍不住眼神一飘,身体刻意移向生门的位置,许宣与他剑光交接,被他奋力格挡开来。 许宣胸口翻腾,退了两步,却又复露出笑意:“我知道如何破阵了!” 话音一落,他便是一跃而起,带动雪花直直扑向齐霄,自身则乘机冲向生门位置。 齐霄神色一变,喝道:“住手!” 许宣一剑刺向生门位置,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道金光,他眉目间仿佛又是前面前那个潇洒自持的温柔少年,“齐霄,你只知借势布阵,却未识透此处地脉纯阳至刚,与你的阵法相克相左,让我再教你一次,什么叫做因地制宜。” 天乩剑于雪原上画出逆八阵图,顿时,八卦阵图中一条火龙绕着八卦阵盘旋腾飞,火龙所到之处,爆出雪尘漫天。 一阵又一阵地破了,许宣连破七阵,延绵的雪山接连炸出巨大的雪浪。齐霄身上连中七处要害,吐出鲜血,他依剑死撑,半跪在地,眼神坚毅:“尚余最后一阵,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再进半步!” 眼看最后一阵将破,齐霄即将丧生雪海,许宣抓起他,一跃而起,雪暴几乎迷蒙了两人的眼。 天乩剑一道白光挥去,火龙消散,最后一阵被留了下来。 许宣带着齐霄缓缓落下,脚刚一沾地,许宣终于涌出大量血花,染红了胸前白衫。 齐霄皱眉长叹:“你甘受反噬,故意留下最后一道阵眼,是担心我?” 此时二人正站在最后一阵上,阵眼散发出一丝微弱的蓝色光晕。 许宣拭尽唇边血沫,沉声道:“最后一阵若破,你便要以身祭阵。” 齐霄苍凉笑笑:“当年,你为了保我和白夭夭,还不是一样以身祭塔?若今日我的死能让你顿悟,助你度过天劫,也算还了当年欠你的债。” “这千年的债,你还是继续欠着吧!我们三个人,到底谁欠了谁,只怕永远算不清!”许宣笑意洒脱,风雪之间,他长身玉立,更显得清冷气质如兰如玉。 齐霄望着他那自如从容的笑,叹息一声:“我输了,你走吧。白夭夭就关在雪山之巅,你沿着前方的通天道一路往前便能找到她……剩下的天雷,你打算亲自替她承担?” “她这一世苦和劫,我都要替她受!”许宣笑意不改,眸中的坚毅亦是不变。 齐霄忽地自嘲一笑:“哈哈,当初若我能狠下心,将小白蛇斩杀当场,如今的你我,是否依旧屹立九奚峰顶,持剑论道,无须经历这么多磨难?” 许宣听罢,竟是神色黯然,眉目间愧疚几转,叹道:“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风声飒飒,天雷之声,响彻云巅,齐霄眼神一黯,抬眸之间,见到了许宣眼中的痛楚与不舍……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天雷之苦,痛彻心扉。你想救她,就快走吧,免得我改变主意。” 许宣点了点头,眼底眉间皆是沉静之色:“明知会经历如此多劫难,未来甚至有更多磨难,但我对她,从未有过一丝后悔……” 齐霄剑起阵破,在许宣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对他道:“九重天律法森严,救下白夭夭后,你该清楚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许宣一跃而起,声音回荡在雪原之中:“自然清楚不过,但,我甘愿承受。” …… 白帝望着冰镜中的画面,脸色越来越难看,怒骂道:“这个凌楚,每回遇上紫宣的就坏事,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结果,还是让他继续一错再错!” 青帝站在他身旁亦是神色复杂,或许是早明白了一切已是无可挽回,此时他不过是缓缓道:“看来你也管不了自己的徒弟,以后也别指点我如何教导紫宣。” 白帝瞥了青帝一眼,一掌挥向冰镜。 青帝难得地露出慌张,急忙收了冰镜:“我借冰镜给你,你倒不客气。这法宝若是碎了,我看你拿什么来赔。” 白帝自是不屑说道:“哼,区区一面冰镜,何足挂齿。我昆仑的镇山之宝,才是真正的上古神器。” 青帝微微一笑:“你那面昆仑镜虽能镇压邪气,却无法窥探天地。否则又何必找我前来?” 白帝故意端着架子:“我懒得跟你争辩这些。当初凌楚若非去了九奚山养伤,也不会无故闹出如此多事端。哼,说到底,都是你的过失!” 本可说若不是白帝纵容饕餮,凌楚又怎会受伤……但青帝不是好胜之徒,此时亦是不想反驳,长叹一声:“唉,他俩全拿回了仙力,若回凡间,必有一番动荡。你可有任何对策?” 白帝摇头,一脸无奈,半晌才道:“凡间诸事皆有定数,司命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向我们透露半点天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五章 舍命相护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送走许宣,齐霄已是力竭,他放纵自己躺在雪原之上,双眼紧闭,身心俱疲,哪怕风雪落了满身,他也无暇去顾。 忽有一双柔嫩的小手颤抖着替他抹去了脸上的雪霜,齐霄睁开眼,只见小青双眼圆睁,正直直望向自己,眼底皆是担忧。 “你还活着?”见他睁开眼睛,小青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跌坐在地,“你不是回去做神仙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一身的伤……” 齐霄顾不得她的问题,只是紧张:“你怎么来了!这地方也是你能闯的?” 小青盯着齐霄的伤痕,眸底俱是心疼,嘴上却强自狡辩:“我自有前来的方法!还有时间数落我,看看你才受了天雷,怎么又弄成这样!究竟是谁敢伤你!” 齐霄听得心中一暖,却兀自摇头:“你休要管我,速速离去,若让别人发现了……” 小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走,我要救小白,也要将你带回去!” 齐霄讶然,对上小青倔强的眸子,忽然一愣,正色开口:“你……要救白夭夭?” 小青见齐霄忽然变换神情,愣在原地,便是娇俏一笑:“我刚看到许宣上了通天道,他是小白的相公,他去了,自然就不用我了。我要跟着你。” 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齐霄的脸,小青戏谑道:“你现在可是有了仙气,不知道咬几口肉下来,我是不是也能得道飞升。” 齐霄翻了一个白眼给她:“哼,整日心中不存正道,果然是妖!”这样嗤笑,却向她伸出了手。 小青也是灵犀相通般,抓住他的大手,将他自雪原中拉了起来。 齐霄稍稍拂去身上积雪,看着容色明艳的小青,揶揄地扬了唇角:“我看你最近胖了不少,炖碗蛇羹来喝,应该挺滋补的吧。” 小青冲他比了比拳头,怒道:“你别忘了你还住在金山寺中,开口闭口杀生吃肉,难道不怕佛祖怪罪嘛!” 齐霄忽而笑了,先是唇角一扬,随后是轻笑出声,仿佛好久都没这样轻松笑过。 小青隔着漫天风雪,望着他唇边笑容,自己也是心情大好,忍俊不禁,然后娇嗔般轻轻往他肩头敲了一拳。 “唔……”齐霄吃痛,退后两步。 她以为自己伤到了伤痕累累的他,忙又冲上去查看,齐霄一把揽住她肩膀,倚着她道:“走吧……” “哦……”小青点了点头,脸却不经意地红了,她试探着将手放在齐霄腰上,假装自己亦是体力不支,与他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行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忆及白夭夭,便担心问道:“小白真的没事吗?” “你那点法力,如何与许宣比?别去添乱了……”齐霄说着,就又往小青身上靠了靠。 小青险些站不稳,皱眉念道:“唉,你们金山寺每天的伙食不错嘛,养得你肥肥胖胖的,重死我了……” “闭嘴!”齐霄轻声呵斥,面带挑衅,“我吃的又不是你家的大米,嫌重,松手就是了……” 小青重重哼了一声,强作对他毫不在意:“要不是看在你替小白挡过天雷的份上,谁要救你下山啊!不过齐霄,你说许宣他……能平安救出小白吗?” 齐霄回头看向远处的雪山之巅,久久不语,脸色却黯了下来。 小青得不到答案,始终心中难安,见他神色黯淡,便更是着急不已:“我问你话,为什么不答。许宣他也是九重天上的人,难道老天爷就不能开一面,放过小白?” 齐霄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天道无情,他二人前路茫茫,我不敢轻易妄加推测,九重天的律法一向不留情份……” 小青闻言,不免也担心地望向雪山之巅。 2 山顶白雪皑皑,风雪已然平静下来,却是冷肃萧索。 白夭夭白衣上的血新旧交替,闭上眼,气若游丝,风雪已在她身上染上一层霜。 许宣脚下悄无声息地来到,隔着冰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白夭夭,忽然,他伸出手穿过牢笼握住了白夭夭的手。 白夭夭一震,抬眸,对上了冰笼外许宣那双沉静又温柔的双眼。 她不由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一个“你”字,连张了几次,都发不出声音。 倒是许宣先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我。” 白夭夭心内慌乱,紧张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为夫当然是来接娘子回家。”许宣眉梢眼角,全是对她深深的爱宠与眷恋,他声如和煦春风,哪怕此时身处天下至寒之处,也仿佛能吹开一树桃花。 白夭夭含泪哽咽:“不会的,你明明应该忘了我,你明明应该过着凡人普通的生活,我费尽心力,就是不愿你淌这趟浑水……” 许宣略带责备地说道:“一道天雷,化去你十年法力,七七四十九道,你已受了大半,一身修为散去半数。你平时贪玩,疏于修行,纵过了千年,法力依旧浅薄,还妄图让我忘记你,真是天真。” “紫宣……”白夭夭不敢置信地轻声唤出,终于明白许宣拿回了紫宣的法力与记忆,“紫宣……真的是你吗?紫宣,你回来了……”眸中有清澈泪水夺眶而出,她哭的委屈又放肆,天空中降下暴雨,却在还未落地之时,便化作白雪飘落二人肩头,一时二人宛如转瞬白发。 “对了,你的手……”白夭夭颤抖了一下,本能想放开他手,怕这寒冰笼伤了他。 “无碍,我本就是至阴至寒的命格……不惧这冰笼。”许宣反手更紧地抓住了她。 白夭夭怔怔然贴面其上,任泪水温柔地淌在他的掌心:“我好想你……” 许宣温柔的注视着她,宛如千年前,轻声说道:“你嫁给了许宣,身为紫宣满心妒火。” 白夭夭睁眸,慌乱地擦去眼泪,郑重其事地看向他:“你们现在是同一个人,根本没有区别。” “不,”许宣缓而坚决地摇头,“他能坦然说出爱你,而紫宣只敢将这份感情藏在心中,直到最后都没能说出,让你在天地间度过了千年孤寂的时光……” 白夭夭望着他,眼中再次慢慢溢出泪水,唇边却带着笑容:“我找你找得很辛苦,再也不愿经历这千年来没有你的时光。以后每一次你都要先找到我,无论经历何种境遇,无论是在九重天上,还是在凡间,你都要先爱上我。不许再丢下我一人独活!” 许宣微微一笑,语带揶揄:“你的要求越来越多了,看来是我把你宠坏了。刚刚还不愿我想起你,学会口是心非了?” 白夭夭笑着,任眼泪缓缓落下,滴在满是血迹的白衣上,明明该是狼狈不堪,她却觉此时的自己,怕是整个三界最幸福的人了。 许宣握住白夭夭的手,带着宠溺神色:“这牢笼乃是万年寒冰打造,寒烈无比,你伤得不轻,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夭夭想将手抽回,摇头道:“我不能走,天规森严,雷刑尚未结束,这一次,你不能再忤逆……” 她尚未说完,天乩剑便已滑过她同许宣的掌心,血滴落于冰笼中,瞬间,冰笼崩塌,许宣一把将白夭夭拉入怀中,紧紧搂着白夭夭,像是呵护一件极其重要的宝贝。 “许宣!?” 许宣抚着她秀发,心疼道:“小白长大了,居然能一个人吃这么多苦,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白夭夭心口酸疼,眸间亦是泪光闪烁,却强作无事,淡然道:“我没事的,这些苦跟没有你的日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许宣终于敢在恢复了紫宣的记忆后,轻声问出心头困惑:“这千年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 白夭夭却是不愿再提,只轻松笑着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了,我们会有很多时间相守相依……我会带你去我曾经走过的地方,看一看我看过的风景,我们二人再也不分开。” 许宣笑意越发温柔,纵是十里春风、四月晴天,亦俱是自愧弗如:“好,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我几时骗……” 许宣低头,深深地吻住白夭夭。 两人头顶上的层层乌云之中,又是雷光隐现,可白夭夭已全然无惧,满心满眼,皆是对许宣穿越千年的重重思念。 而许宣离开白夭夭唇角,猝不及防剑光一动。 在白夭夭讶异之间,两人脚下升起一道金光结界,将她逼得退了两步,这两步,已和许宣咫尺天涯。 白夭夭神色慌乱,想要破开结界,只是头顶上一道雷光已至,直劈向了许宣,白夭夭凄厉唤出:“不!许宣……你是凡骨,你受不住的!” 结界之内,白光散去,一只手掌贴上白夭夭的手,两人相距极近,近到她能听见许宣细碎的凡骨碎裂之声,只觉方才这道天雷,劈中的应是她的心口,不然为何只有那处疼的如此可怖…… 他靠在结界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唇边却是和煦温暖的笑容:“你是我娘子,这一生一世,我总要护你周全。” 白夭夭疯狂的击打着结界,可结界丝毫没有反应,她不由哭道:“许宣,你给我听着,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找回来!绝不能再失去你!” 许宣淡淡一笑,低眸轻叹:“傻小白,你从未丢失过我,这一千年,我都在等着你。” 白夭夭泪如雨下,跪在地上:“许宣,求你,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许宣想要扯出一个笑来,天顶的雷光又一次聚集。 白夭夭反复敲打结界,声音已全然嘶哑:“让我进去!求你了,许宣……若你再身死,我要到哪里去寻你?” 许宣眸底神色巨恸,却极轻柔地道:“别寻我了……好好过下去。” “不!许宣,我要你活着出来,无论神魂俱裂还是伤及心脉,我都要你活着出来。答应我……答应我……” 在她凄凉的哭声中,雷光再次降临,许宣这次,已是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点没有染血的干净地方。 “凡人之身,不过能挡两道,第三道必死无疑……”白夭夭的呼唤已经变成了嘶吼,“许宣!出来啊!” 天雷再度隐隐作响,白夭夭敲打着结界的手,已然隐隐渗血。 她紧盯着阖上双眸、置若罔闻的许宣,一道天雷再度降下,雷光炸裂,结界一晃,消失了痕迹。 一般设结界者身死……结界便会自然告破…… 白夭夭不敢上前察看许宣的情况,只是突然地流泪,胸口已经痛到麻木,她也几乎站不起来。 而雷影渐渐消散,她却见到青帝直立当中,臂膀中扶着昏迷的许宣。 原来在她忍不住闭眸的瞬间,青帝已极速赶来,护下了许宣。 “青帝……” 青帝对她并未给好脸色,却将许宣往她手中一递:“尚有一口气息在,还不将他带回去。” 白夭夭找回意识,急忙冲向许宣。 3 小青跟着齐霄上了昆仑山,齐霄经过一日休养,已然恢复些许体力,便在前面当先走着,小青在后面好地东张西望,觉得道旁的花草有些特别,便一边努力嗅了嗅,一边准备伸手去碰,唉声叹气地道:“也不知小白他们如何了……半天都没有来找我……” 齐霄听到此问,回头看向她,这一看去,便不禁又是一个白眼:“我要是你就不会碰那朵花。” “为什么?你不让我碰,我偏要碰。”小青作势便要伸手。 “那是我师父种的食妖花,专以妖魔为食,”齐霄一本正经地望着昆仑的蓝天,道,“你再近一步那只手可就保不住了。” 小青吓了一跳,急忙缩手,跑到齐霄边上,将手抱着紧紧的:“你们昆仑山上就不能种点其他东西,为何要针对我们这些小妖怪?” 齐霄觑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昆仑山本就是仙境,容不得邪魔外道入内。如果不是因为你非要跟着来凑热闹,我早就办完正事了。” 小青不屑地鼓了鼓眼睛,转动着手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以后修炼成功,也要做神仙。到时候什么昆仑山、九奚山的我才不屑一顾呢!” 齐霄忍不住调笑道:“你这种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言,最好别让我师父听到,否则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齐霄刚提到白帝,便感觉到一股仙气飘然而至,他忙紧张地推开小青,换上正经神色:“快躲起来,我师父来了!” 小青吓得急忙冲到树木后面缩起身。 齐霄一转身,只见白帝不知何时,早就面色严肃地站在自己身后。 心里暗道要遭,面上却是淡定自若,恭敬唤了声:“师父。”然后便低头等待白帝的责罚,“徒儿有罪,未曾拦下许宣,害得青帝要遭受刑罚。” 白帝怒斥道:“你还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若不是你,青帝以天帝之尊,哪用插手天罚?眼下他被判沉于弱水之中,十年才有归期!” 齐霄不免一惊:“青帝乃上古五帝之一,这判罚未免太过严苛。” 白帝却是叹息摇头:“三界风云或许因此作乱,这罚再重,也重不过苍生万物将会遭受的罹难啊……” 齐霄闻言,深深一拜,郑重道:“师父,我知错了!” 白帝面色稍缓:“既知道错了,就给我专心留在昆仑好生修行。从此,与许宣白夭夭之流划清界限!” 齐霄却是抬头,坚定道:“我既为齐霄,身是凡人,理应回人间继续磨练,为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赎罪。今天前来,其实就是想向师父辞行……” “还想着回人间去?”白帝哀叹不已,“齐霄,千年了,你犯下的错,为师一一替你挡下,莫不是你也要落得与许宣一般,才知道回头?” “师父!徒儿想替许宣与白夭夭求情,希望师父开一面,能在九重天上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还有青帝,不过一片爱徒之心,与师父护我哪有分别……” 白帝脸色一沉:“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一开口就替旁人求情!” 齐霄忍住笑意,恭声道:“师父与青帝少时相识,就如同我与许宣。想来徒儿的心,师父是懂的。” 白帝竟是无从反驳,轻哼一声,斥道:“哼!巧舌如簧!” 齐霄见他面色稍缓,知他是念及青帝,必会为青帝开口,心下便是安了不少。 白帝却忽然瞥向道旁树木,冷声责问:“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背着我私自将青蛇带入昆仑,难道也想学那许宣一样不成?” 齐霄笑了一笑:“师父不必担心。徒儿在人间修行,起初以除妖为己任,总认为妖就是万恶之源;可后来,我也认识了许多为善的妖族,他们为了帮助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徒儿终于明白,万物皆有灵,无所谓贵贱。” 白帝半眯双眸,冷冷一哼:“你这番悟道又与私自携青蛇入昆仑有何关系?”休想用大道理迷惑他,他毕竟是有几万年智慧积累的人。 小青旁观到此,心觉该是她出场相助的时候了,便一下子跳将到白帝面前。 白帝竟是被她惊得退了几步,小青恍若不知,故意一脸崇拜的望着白帝。 看的白帝颇不自在,不由得连咳几声:“咳咳咳,放肆!仙姿庄严,岂容你这小妖随意打量。还不速速离去!?” 小青一脸谄媚地抱拳说道:“启禀白帝,小妖早就听闻九重天上有诸仙五帝,其中白帝法力最为高强,而且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所以才不惜三跪九叩,特意上昆仑来,就为了看一眼白帝你的圣容。” 听了这一席话,白帝内心早已高度膨胀,但还要强装高冷,轻哼一声:“嗯,还算你有点见识。” 小青继续说道:“见白帝一面,能抵百年修行,看来一点都不假。你果真与其他神仙不一样,特别是九奚山青帝,刻薄孤傲,一点都不知道体恤凡间疾苦。” 在她这一连串的褒扬之中,白帝神色越发缓和,抚着颔下长须道:“本帝一向慈爱众生。青帝他嘛,在这一点上,有时确实稍逊一筹。” 齐霄望着小青微微一笑,二人目光相接之间,早已识破对方所想…… 齐霄率先趁热打铁:“师父慈悲为怀,美名早就传遍人间,小青,对不对?” 小青忍住笑意,只露面上的崇敬之色:“那是当然,白帝对众生慈爱平等,还请白帝替小白求情才是。” 白帝一时没转过来,还在微笑点头:“那自然是……”话说一半,白帝便已恍然大悟,瞪大双眼,正见小青与齐霄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你,你们两个!居然敢……”联手侮辱他几万年的智慧积累! 齐霄深深一拜:“师父,您可是昆仑上仙啊,出口成金,绝无戏言!” 白帝不答,转身拂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六章 重回九奚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九重天的弱水,其实便是在九奚山的一处山洞之内。 弱水至黑,能腐万物,之上不可浮物,因而,青帝所受之刑,必须要无时无刻不全神贯注动用仙法令自己悬于水面,稍有不慎,便会受腐伤之痛…… 十年之久,的确太重。 许宣得闻此事,便与白夭夭并肩跪在了山洞门口的皑皑白雪之中,二人内心全然为愧疚充斥,任大雪落满浑身,也是绝不妄动。 跪了不知许久,许宣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晃了一下,白夭夭赶紧将他扶住,低声劝道:“相公……你伤还未愈,不如先歇息片刻……” 许宣脸色苍白胜雪,却是摇了摇头:“师父护我生死,我怎能见他受罚却安之若素?小白,师父在里面一日,我便在外面守一日……” 白夭夭观他虚弱模样,虽是心疼,却亦知他内心负疚,青帝待他不薄,他却为了自己一再辜负他最敬重的恩师……想到此,白夭夭心头酸涩,但也满满当当的……因此点头道:“此事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许宣紧紧握住她的手,其实白夭夭的模样,又何尝好过他了?他既是感动,亦是疼惜:“娘子的伤势只怕比我更重。” 白夭夭强自浮出一个宽慰的微笑,还未说话,山洞之中,忽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进来吧。” 白夭夭大喜,赶紧起身,扶起许宣,与他一同向洞中行去。一番拉扯之下,许宣伤口又复撕裂,鲜血再度浸湿身上衣服,血缓缓滴落地面,随着二人相依行进,在脚印处开出一朵又一朵猩红的血花。 青帝此时却沉声道:“我只见白夭夭……”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许宣渐渐觉得有些担忧,紧紧握住了白夭夭的手。白夭夭却缓缓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他是你师父,不会伤害我的……” 许宣依旧忧心忡忡,白夭夭却微笑着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缓缓步入山洞之中,只见青帝正略显狼狈之色地悬于弱水之上,虽是依旧不怒自威,白夭夭依旧心头一紧,赶紧深深拜下,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愿意代青帝受过。” 青帝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她,徐声道:“许宣视你重过性命,我如何敢罚你?” “相公他……他……”白夭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青帝却摇了摇头:“你不必多言,九奚山开山万年来,唯有他一名传人。他是我一手教养出来的,若真是薄情寡义之辈,我也会失望至极。可是,白夭夭,你知道我为何要见你?” 贝齿缓缓刮过苍白的嘴唇,白夭夭迟疑着道:“青帝莫不是想要我离开相公?” “非也。” 听到青帝之语,白夭夭大为不解,抬头望向他,只见他面色沉沉,叹道:“你可知他身上的七杀格,正被天雷克制,他勉力受了雷刑,以他凡人之身,寿数不过旦夕?” 白夭夭大惊失色…… 待白夭夭自山洞出来,已是掩去了一切情绪,对上许宣满是关切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再度陪他跪在一起。 许宣想要问她,她却先是开口道:“青帝没有为难我,你放心。他只是有些叹惋我俩凄苦的命运罢了……” “哦?”许宣自然是不信的,却还要看着她强撑笑颜胡说八道。 “真的!他说,”白夭夭望向他的眸子,模仿青帝的语气干涩的语气道,“若他生来,未具命格,若你此生,不入妖道。你们,倒是一对天成佳偶……” 许宣轻轻一笑,不再追问,将脸色青白的她揽向自己肩头:“睡会儿吧……” 白夭夭轻轻点了点头,终是抵抗不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不知是多少时辰,醒来之时,已在许宣怀里,身上搭着他的外衣。他依旧跪着,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全是怜惜。 白夭夭迷迷糊糊地摇头:“我没事的……” 许宣理了理她额头的乱发:“你好好睡一觉,别说话了。” 白夭夭虚弱地摇头,从他外衣下向他伸出手来,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许宣心痛地握住她的手,低声哄道:“再睡一会,等你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白帝亲向天帝为师父和我们求情。师父他老人家很快便可以离开弱水……” 白夭夭心中稍安,又复昏昏睡去。 许宣自己则是早就麻木了,凡人之躯,在雪地上跪得如此之久,又是重伤之后,纵是他拿回了深厚修为,也是早就体力透支…… 可是他必须要撑下去,为了师父,也为了此时怀中的重量。 许宣手指轻抚过白夭夭的脸颊,或许因为疼痛,她睡得并不十分安稳,如鸦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微晃的影子……樱桃小口此时颜色亦不是十分好看,上面甚至有干裂的伤口……她如今更是形容憔悴,哪里有在九奚山上初初幻化成人时的珠圆玉润……可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 这一千年,她为了他,受尽磨难,孤苦伶仃……跪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有时许宣亦会想,是不是若当初,他一切都不点破,顺利升仙闭关,与她千年不见,她会不会已经忘了他,在骊山安心修行,或者在人世间如同小青一般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妖…… 可一切都是无法回头,或许最初的确是他的错,他太贪恋与她相处的快乐,却同时不愿相负苍生,才会一步步铸成如此大错…… 他不愿去想若是离开她,她会不会过得更好些,他只知,不管未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管最终是不是一个好的结果,他都会如此时一样,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只争朝夕地陪伴着她……他要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宁……他要为她,为他们,去挣一个不安天命的团圆结局。 又不知过了多久,许宣抬头,见到青帝走出山洞。 许宣面现喜色,青帝则是无奈又怜惜地看着他:“你日日跪在这里,身体如何受得住?” 许宣满是愧疚地说道:“我害师父受此等责罚,不敢轻易离去。” 青帝却是摇了摇头:“只怕你留下,不光是为了等我。” “徒儿想留在九奚山上赎罪,求师父原谅……” “只此而已?” 许宣低眸,看向怀中依旧昏睡着的白夭夭,缓缓道:“徒儿不敢欺瞒,有一事想恳请师父成全……小白因我身负天雷之伤,妖体受损,还请师父开一面,让她在九奚山上疗伤,休养根源。” 青帝看着许宣,满脸疲惫:“若我不允呢?” 许宣亦是毫无怨言:“徒儿绝不勉强师父,我将娘子送回凡间,再回九奚山上,任师父责罚。”说完,许宣朝着青帝一磕头,抱起白夭夭往风雪中走去。 青帝看着他坚毅背影,痛声问:“为何如此执着?” 许宣并未回头,仍一步步艰难地朝前走着,只声音清越传来:“自始自终,徒儿从未改变过,错的是我,她何必替我承担?” 青帝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既已回九奚山,又叫我一声师父。我怎能不顾及师徒之情?” 许宣停住脚步,回头与青帝相望,薄唇死抿,沉声道:“多谢师父。”他终究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师父为难了…… 2 仙鹤得知他们留在了九奚山休养,也是又惊又喜,心中安稳,特地携了能助白夭夭恢复的药草送来。 她见到许宣从房内走出的一霎,不由感慨万千:“见到你在此,彷佛这千年的时光,毫无改变,九奚山上的一切就好像回到了过去。” 许宣重逢故人,亦是笑叹:“白驹过隙,眨眼之间,有些东西一直未变。”他伸手接过仙鹤手中的药草,又是诚恳道谢,“多谢你向百草仙君求情,小白才罪不至死。请转告仙君,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前往蓬莱仙山,亲自向他请罪。” “百草仙君没有继续追究,可不止我的面子。” “听说骊山老母也为她出面求情。” 仙鹤却是高深一笑:“仙君惜花木如命,对仙草更是视如己出。若不是因他与你早有仙缘,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轻放了小白,否则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对小白开一面。” 许宣闻言,难掩诧异:“可我与百草仙君并不相识。” “其中的机缘巧合,日后你便会明白,”仙鹤不再多言,转而说道,“这些药草可助小白早日恢复,我特意采来赠于你们。” 许宣精通药理,当然知道这些都是珍贵的对症之药,便是再次道谢:“多谢美意。” 仙鹤眼神切切地看向难掩喜色的许宣,感慨道:“早知道,我就该学小白那样,不悔不怨,一直等下去。她守着千年痴恋终于可以开花结果。要知道,千年前,先守在你身边的人,可是我,那时候,我对紫宣又何尝……” “说到千年前的事,我倒有一事,要请教,”许宣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故意岔开话题,“师父虽然恩准小白留在九奚山调养,但他此刻还在气头上,我该如何才能让他原谅?” 仙鹤心中一苦,他这话题转得太是低劣,不过也好,她早已将最初的情愫放下,眼下借他一问,也可对他稍作提点,只望他未来同小白二人可以顺遂无忧。这样想着,仙鹤唇角是略带责怪的浅笑:“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这千年来,青帝明里不说,可暗地底对你却是用心良苦,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你去了凡间,青帝时刻牵挂,冰镜从不离身,生怕你有半点不测。你以为你入药师宫是机缘巧合,这可是青帝暗中的安排,为了此事险些与司命大动干戈,青帝对你的维护之心,天地可鉴,而你更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才对。” 许宣点头,神色也是有些黯然:“是我伤了师父的心……”“所以啊,之后也多顾着点他老人家,就别再伤他的心了,你与小白,好自为之吧。”仙鹤说完,便转身离去。 许宣心情则更为沉重,或许在这世上,他最对不起的便是这厚重师恩。 3 几日过去,白夭夭终是渐渐好转,她睁开眼睛,看到许宣正守在身旁读,露出大大的笑容,便想要起身。 许宣不紧不慢地看着她,搁下手里的:“刚刚服了药,还是安安静静躺着,对身体有好处。” 白夭夭眼波也终是再度灵动起来,她看向四周,有些惊喜地道:“这里是九奚山?是你房间。” 许宣故意淡淡地问:“不喜欢?” 白夭夭急忙摇头,笑着撑起一半身体,却惊呼一声:“啊,好疼。” 许宣赶紧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低声训道:“这毛手毛脚,喜欢乱动的毛病,看来不管花多少时间都改不了。” 白夭夭甜甜一笑,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我还记得,那时我每天都会替你研墨,而你则会手把手地教我识字念……我们在这间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感觉太熟悉了,一切彷佛都还是昨日之事。” 许宣狭长眸中也现出回忆与怀念之色,他清浅一笑,揶揄道:“可惜当初,想要让你好好念练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夭夭有些羞涩地做了个鬼脸:“那时的我,不懂珍惜,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许宣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记得,曾有人为了逃避背,不惜变回小白蛇,偷偷躲进山洞里,最后因为肚子太饿,又哭着跑了回来……” “当时觉得读苦,后来我才发现做人更苦,”白夭夭面容愁苦地瘪了瘪嘴,“只怪自己那时太年轻,还不懂事,竟没能好好把握那段日子,与你共度人生……” 许宣笑着点了点她额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白夭夭杏眸里皆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与幸福,她忍痛爬起身来,兴奋地看着许宣道:“我现在忽然想出门,再看看九奚山,好不好?” 许宣却是摇了摇头:“急什么,九奚山又不会跑。先将伤养好,你我今后有的是大把时光在一起共赏山河。” 白夭夭却是不依,她撅着嘴,拼命摇头道:”不行不行,一刻都不能再等了。我想了千年,等了千年,终于能和你重回九奚山,咱们立刻出发,将九奚山逛个遍。” 许宣无奈却又纵容,眸中温柔似海,将白夭夭密密包裹其中。他紧紧搂住她,低声道:“好,都依你。” 白夭夭极力露出甜美的笑容,紧紧回抱住许宣,只在他肩头,他看不到的地方,才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丝恸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七章 风波未平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带着许宣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温泉。 温泉池与千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池水上热气蒸腾,池壁的巨石依旧黝黑光滑,也依旧是唯有这儿的四周,才隐有春色。白夭夭的手自巨石上慢慢抚过:“我就是在这儿幻化成人的……”再转过头来,指着温泉池子对许宣微微一笑,“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也在这池里?” 念及此事,许宣有些头痛地扶额:“怎会不记得,水中忽然钻出你这么个冒冒失失的蛇妖,我差点当场斩了你。” 白夭夭笑靥如花:“好在你后来一眼就认出了我。我还记得,那天我一路跟着你,见你入水,便也偷偷潜入温泉中,结果不知怎么的,脑袋一蒙,再出水时就已化作了人形。” 许宣闻言一笑:“这么说,你是急着见我,才学会了变化。” 白夭夭点头,眼神中充满了甜蜜又温暖的回忆:“那时候,我做梦都在想,要跟你变成一样的人,要用两条腿走路,要说出悦耳好听的声音,还有手,修长白皙,弹琴的样子特别好看……” 许宣双眸一眯,戏谑问道:“你该不会就是在温泉这儿,对我一见钟情的吧?” 白夭夭脸一红,螓首微垂,摇了摇头。 许宣追问:“不对?” 白夭夭目光本欲含羞露怯地躲闪开来,最后却是直直抬眸,看向许宣,低声道:“其实还是条小白蛇时,就喜欢上你了……”还是条小白蛇的她,便已经想要永生永世陪在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身旁,一刻都不要与他分离。 许宣笑了,连丹凤眼中也俱是笑意如星,他伸手刮了刮白夭夭的鼻尖:“我在凡间的时候,不是教过你,做人要学着衿持点才对。” …… 好吧,她收回温润如玉四个字……至少目前,他的温柔都是完美的外表带来的假象…… 真是怪了,白夭夭心里嘀咕着,凑上前望着许宣:“你拿回了记忆和法力,可个性怎么回不来了,说话不留口德。” 许宣挑眉一笑:“紫宣性格温稳,有时却太显迂腐古板……对付你还是许宣好些。” 白夭夭咬了咬牙,趁许宣不备,偷偷捧起地上的花瓣泼向他,哪知许宣早看穿她的心思,两指一掐,用法术将花瓣挡了回去,倒弄了她一身落红。 “啊!” 白夭夭呆在原地。 而许宣看着她原地傻掉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俩人第二个同去的地方,是九奚山的梅林。 九奚山四季寒冷,梅花亦是区分品种全年不间断地盛开,白夭夭走到一株红梅下,伸手轻抚花上白雪,怅然若失地道:“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竟从没替你留下一张画像。我分明每次都磨好墨,拿着笔,乖乖坐在这梅花树下看着你,为什么连一张都没画好呢……莫非,是因为我担心自己画不出你的神韵,才不敢下笔?” “非也非也,”许宣从身后环住她,轻声在她耳边道,“是因为你每次盯着我看,总会忘了下笔,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白夭夭不解地皱起小脸:“可你不是也替我画过像?为何你就不会如此……” 许宣唇边笑意如春风拂过碧波,掀开细微涟漪:“因为我定力比你高……” 白夭夭了然地点了点头。 “何况……”许宣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清风般的笑意忽然就变得有些邪恶,“你姿色普通,若论容貌着实还不若我好看……” 白夭夭气鼓鼓地嘟起嘴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他说的或许……就算是真的吧,但哪儿有这样直白的道理? 而她这生闷气腹诽的样子落在许宣眼中,便实在是有些可爱。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再加上此时心中的小小不平,便更是粉腮红润,面如霞光。许宣忍不住低头,轻啄了一下白夭夭的脸庞,柔声问她:“还气吗?” 还气什么?身子都酥了好吗? 白夭夭拉过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还刻意地用力甩了一甩,惹得许宣笑意更盛。 慢慢的,两人就走到了初识的湖畔巨石阵。 白夭夭开心地看着四周,娇俏笑道:“这可是我们当初相见的地方,苍茫白雪中,我们相遇,定是老天注定的缘分。” 许宣开口,依旧不忘损她:“我记得你当时饥肠辘辘,是为了找一口食才来到此处。如此看来,你那贪吃的性子,才是咱们缘分的开始。” “哦……原来如此,那我必须继续保持这个习惯,这样咱们的缘分才一辈子都不会断,”白夭夭同许宣相视一笑,又上前几步,感叹道,“当初我想逃出九奚山,同样也是在这里被齐霄给拦了。他当时一剑刺过来,吓得我差点一命呜呼,想来真是狼狈。不过现在我可不会再怕他了……” 话音还未落,突然间,便是一剑直指白夭夭的胸口。 白夭夭惊诧抬头,就见到了齐霄与小青。 小青激动唤道:“小白!” 白夭夭也是眉目上扬,欣喜地问:“是你们?” 齐霄则剑眉一扬,调侃道:“如果当初取了你的蛇心,许宣早该度劫成仙了。哪轮到你在这儿感怀身世。” 许宣上前揽过白夭夭,冷冷看着他道:“你再欺负我家娘子,我可要百倍千倍地讨回了。” 齐霄闻言极为不爽,忿忿不平地收剑,怒骂许宣的没良心:“半点玩笑都开不得了,咱们认识多少年,你就完全不顾朋友兄弟之情?” 许宣淡淡地侧眸,理所应当地道:“不顾。” 白夭夭闻言忍俊不禁,小青也是笑着上前抱住她道:“还是咱们姐妹情深,哪像他们,见了面就吵。” 白夭夭也挽住小青的手,感念万分地道:“这回多亏了你们替我求情,天雷之刑刻骨刺心,你们替我挡下天雷,这份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齐霄故作得意地一扬头:“哼,你知道就好,要不是眼前为了这个没良心的,我可不会管你。” 许宣依旧眉目疏淡,对齐霄的讽刺全然不放在心上。 白夭夭笑看了许宣一眼,再拉住小青往前走:“走,我泡九奚山的寒冰雪芽给你们喝。” “好啊好啊,那茶喝了会升仙吗?”小青整个人都黏在了白夭夭身上。 白夭夭还没笑着回答,小青就被许宣从她身上给摘了下来,冷冷道:“她不会泡茶,你别赖着我家娘子。” 小青被远远地挤开,眼看着许宣揽着白夭夭上前,便愤懑地连“喂”几声,白夭夭笑着回头给她招手,她跺了跺脚,撅嘴道:“什么许宣,连我的醋都吃。” 齐霄揉了揉她后脑勺:“我们别跟那个没良心的一般见识,走吧。” 两人并肩追了上去,一路走到了许宣的房。 许宣烧了水,泡了寒冰雪芽给众人,小青喝了一口,烫的她直呼舌头痛,随后又继续起身在房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深吸一口气。 齐霄目光一直随着她东来西去,终于忍不住嫌弃道:“你一直走个不停真是碍眼得很,坐不住就出去好了。” “关你什么事!我在吸收仙气,”小青瞪他一眼,又深深呼吸一口,现出一脸浑身通泰的满足,“啊……这就是成仙之后的生活。” 白夭夭掩唇偷笑不已,忙招呼小青:“过来,茶水温了,可以喝了。” 小青乖乖坐回白夭夭身旁,拿起茶水,忍不住又看许宣,然后碰一下白夭夭:“小白,你有没有觉得许宣现在浑身笼罩着耀眼的仙气,不知道是不是在九奚山的关系,以前在凡间的时候,分明一点都感受不到,你还记不记得,他在药师宫当宫上的时候,架子有多大,说话尖酸刻薄……” 话还没说完,嘴却被一大个核桃堵住,许宣冷冷望着她道:“尝尝吧!蛇应该都喜欢吃这个。九奚山的特产,多吃点,说不定能早日成仙。” 小青没差点硌了牙齿,忙吐出来“哎呀”一声,一脸怒意地斜视着许宣。 齐霄先笑了一阵,又搁下茶问许宣道:“你们今后打算长住九奚山?” 许宣望向白夭夭,再缓缓摇了摇头:“九奚山容不下娘子,师父也绝不会接受我俩的婚事。等她伤势痊愈,我们便离开此地。” 小青将茶一饮而尽,又很自觉地为自己再添上一杯,边放在鼻尖嗅着,边问:“离开九奚山后,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你忘了咱们在凡间还有一个家吗?”白夭夭笑得一脸幸福和恬淡。 “对对对,”小青再将手中茶饮尽后,拍手笑道,“咱们回去之后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比当神仙开心多了。” 许宣同白夭夭相视而笑,齐霄见二人幸福模样,却露出犹豫与不忍的神色。 他这神情落入了许宣眼中,许宣稍稍皱了皱眉,却是什么都没问。 2 齐霄同许宣一同去跟青帝拜别,青帝神情冰冷,显是仍然心情不佳。 齐霄恭敬一拜,直言道自己凡间试炼尚未结束,不日便要返回金山寺继续修行。 青帝颔首,看向许宣,淡淡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许宣亦是一揖:“小白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徒儿明白,是因为师父对弟子宽容大度,才愿意勉强留她在九奚山养伤。今天前来,也是为了道别一事。我凡间修练未成,留在九奚山是师父之恩,可我不能再继续连累师父,未完的修练,徒儿定然完成。” 青帝神色有些黯然,抚着颔下胡须长长一叹:“师徒一场,师父只望你平安度过这一世的修练。” 许宣再深深拜下:“多谢师父成全。” 齐霄犹豫看着,终是忍不住问道:“青帝就再无其他嘱托?” 青帝看向他,眸中有些警告之色:“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想说?” 齐霄垂眸,微微一摇头,急忙拜别青帝:“无事,齐霄失礼了。” 许宣更看出不对劲,因而也随着行礼:“徒儿就此拜别,望恩师保重。” 青帝闭上双眸,再不多言。 从青帝房中出来,走上一段距离后,许宣拉住齐霄,神情冷冽地问他:“师父瞒着我,你也想瞒着我?” 齐霄在他那样的眼神注视下,早就是无比心虚,低声问他:“青帝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许宣知道此事定是不简单,因而神色更冷,“你知道什么,尽管说。” 齐霄沉寂片刻,终是严肃地道:“我从师父那里听说……青帝已说服白姑娘,将七杀格从你身上转移到白姑娘自己身上……” 许宣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就是师父一直瞒着我的事,他单独与小白谈话,就是为了……” 齐霄忙解释说:“你别怪青帝,他是为了你好。白姑娘……也是为了你……” 许宣神色更恸:“她意图扭转天命,日后必遭大劫……” 齐霄亦是神色黯然:“她为了你,向来都是无惧与天一搏的……” “难怪她这几日总是会想些陈年旧事,今天更是带着我重游九奚山,原是做好了诀别之心……”许宣想起近日之事,更是神色疲惫,伸手按住眉心,“先别让她知道我已知晓此事,让她安心养伤。至于我师父那儿,更是万万不能走漏风声。” 齐霄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切如常,白夭夭拉着许宣再度去了梅林,让他在青石上坐好,再摊开画布,咬着笔头一脸认真地打量他:“你别乱动,我这次一定能画好。” 许宣盯着白夭夭微微一笑:“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将我画下,记住了,别总盯着我的脸看,若再发呆,可就没人能帮你了。” 白夭夭一脸不服气的笑容:“我和以前可大不相同了,你等着看便是了。” 许宣看着她低头认真作画的样子,却实在不知这样宁静的日子还能继续多久…… 这头齐霄坐在巨石阵上打坐,也是心神不宁,不住叹息,喃喃念道:“唉,这一局你该如何去解……” 说着又睁开眼睛,索性起身,在湖畔走来走去。 小青有些怪:“你以前打坐入定,不管我怎么闹都没用,怎么今天唉声叹气的,我还没闹,你就起身了?” 齐霄这才发现小青一身碧色衣服正俏生生立在一旁,便不由皱眉:“你几时来的?” 小青故作怅然地摇头:“有些人还说什么好好修行,居然连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都不知道。” 齐霄没好气地觑她一眼:“你且去别处玩闹,我今日没空与你纠缠。” 小青嘟嘴道:“你既不开心,我又怎能丢下你不管……喂,你到底为何闷闷不乐?说来听听嘛。” “你又不是人,哪里知道人的心思。” “旁人的心思我不懂,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这句话,终于让齐霄烦躁不安的心情暂获宁静,他努力压住嘴角不断想要漾出的笑意,小青则不耐催促道:“快说快说!” 齐霄侧眸,静了片刻,方叹息道:“有些人的心思你永远猜不透,他对她用情至深,绝不会坐以待毙,可现在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与天命抗衡?任他智计无双,怕也没有办法……”说着,他又转过来一瞬不眨地凝视眼前容颜娇艳的小青,幽幽续道,“那我呢……我又该如何?” 小青听得真的是一头雾水,又不能承认自己不懂他的心思,便鼓着小脸道:“你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在说些什么?” 齐霄有些泄气地抓了抓头,懊恼地打量小青,再道:“我明白了,定是因为最近一直与你这小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连我的脑子也跟着变笨了。正所谓近墨者黑,近青者蠢。” 小青愤然,一跺脚,便上去捏齐霄的脸:“你居然敢如此编排本山君!信不信我真的啃下你两块肉来,助我得道成仙!” 齐霄拍了下她的脑门,趁她吃痛松开手,便揉着自己脸道:“少作痴心妄想,明日咱们就该回凡间了,你回自己的山头好生修炼吧,依你的资质,再用个几万年,说不定就能成仙。” “你、找、死!”小青再度扑上去,这次用了两只手,冲着齐霄的脸就是一阵狂揉,齐霄又反过来揉她,二人就在巨石阵上展开了一翻你追我逐,齐霄后来用上法术,小青自然怎么都赶不上了,就叉着腰站在最大的一块石头上喘气,再忿忿不平地悄声咒骂。 3 小青见既然追不上齐霄,便转而去帮白夭夭收拾东西了。 她进门的时候,便见到白夭夭正展开一幅画,神情柔软而甜蜜地看着,便忙不迭地凑过去,望见画中的蟠桃,便是垂涎三尺:“小白,这就是传说中的蟠桃吧?听说凡人吃了可以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修仙之人若有幸吃了,可助千年功力……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小白,你在骊山修行,见过真的蟠桃吗?” 白夭夭轻轻一笑:“不但见过,还吃过。” “啊,吃过?小白,你居然吃过王母娘娘的蟠桃,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何时吃过,怎么从未听你提起,太狡猾了吧!”小青问题连续不断,最后想起自己和白夭夭初见时还夸下海口说让她跟着自己有蟠桃吃,便不由觉得丢人,侧头敲了自己一下。 白夭夭笑容始终沉静而轻柔,仿佛陷入了特别美好的回忆之中:“我只吃过半个,而且是与相公分食之。那时我化形不久,尚不知天高地厚,为了蟠桃还差点送了命……” 她还没跟小青讲完自己偷盗蟠桃的故事,门外许宣的声音便已凉飕飕地传进来:“只吃了半个吗?难道是我记错了,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只吃了一口,剩下的也不知都落入谁腹中去了。” 白夭夭眨了眨眼,露出调皮神情:“你当时可是心甘情愿让给我的,我从未勉强过你。” 许宣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嗯,娘子所言极是,是我心甘情愿才对。” 小青看着二人甜蜜互动,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方才只知和自己闹腾不息的齐霄,因而脸上陡然生出一丝落寞之情,连白夭夭看过来都尚且不知。 白夭夭见她黯然失神的模样,便关切问道:“小青,怎么了?” 许宣又不忘奚落:“怕是想吃蟠桃了。” 白夭夭一笑:“小青,我们回去抓紧修炼,总有机会可以受邀去蟠桃宴的……” “真的吗?”小青看向小白,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可我总觉得九重天的人都看不起妖……总得等千万年后顺利飞仙了。可飞仙究竟是不容易的,我们妖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做仙,再不用处处躲着或是仰人鼻息,但多少妖挣扎一辈子,也还是以妖的身份老死了……” 白夭夭将她的头靠向自己肩膀,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安慰,半晌才看了一眼许宣,道:“以前有人同我说过,是人是妖全在一念之间。我们自己心中堂堂正正便罢了……” 许宣唇角卡懒洋洋地一扬,揉了白夭夭小脸一下:“不错,倒是将我的话记得很熟。” 眼看着他往门外走,白夭夭忍不住唤道:“你去哪儿啊?” 许宣稍稍回头,柔声说道:“去找师父再辞个行,此次一别,毕竟不知何时再见了。你们收拾东西吧,我们明日便下山。” 此时的凡间,冷凝苦经修炼,终是妖法大成,便想去找饕餮算账,终是在一个夜里,于林间,用手中毒丝将饕餮黑影牢牢缚住。 饕餮不慌也不忙,只望着她阴冷笑道:“人心果真比妖心更加歹毒,你以身化妖,研习邪术事半功倍,如今修为竟不在我之下。” 冷凝恼怒道:“你们这些妖怪,没有一个好东西。若不是白夭夭刻意陷害,我心中怎会有妖性残留;若不是你百般蛊惑,我又岂能沦入妖道,终日与魍魉魑魅与为伍!” 饕餮任脖间被缚之处血流如注,也是没有挣扎,只讥嘲道:“看来冷大小姐始终不明白,这世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能力,能让一个普通人甘心化妖。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心存邪念,堕入邪魔外道。” 冷凝手中丝线拉得更紧,冷哼道:“我今生已无退路,错便错到底罢了。就算日后五雷轰顶,天谴加身也绝不回头。唯独你这孽障,我绝不能放过!” 突然间,冷凝心头一震,宛如雕像一动也不动,不可思议地看向饕餮。 她身后的藤妖神情寡淡地将手从她背后收了回来,对饕餮道:“我已将种子植入她的心口。” 饕餮冷冷一笑:“是该让我们的冷大小姐试试这种子的滋味了。” 藤妖恭声应是,随后被藤蔓覆盖的绿色手指微动,冷凝便是疼的跪在地下,凄厉大喊,几乎无法呼吸。 饕餮笑意更盛,抬起她冷汗淋漓的脸来:“你自认为邪术大成,已无惧于天下。可我总有办法让你低头。我看这这药师宫人杰地灵,倒是修炼的好地方呀。” 冷凝睚眦欲裂,咬紧牙关说道:“你有什么……冲我来便是,若敢动药师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饕餮丢开手,仰天大笑而去,而藤妖冷冷看了冷凝一眼,再度动了动手指,冷凝只能痛的在地上打滚。 藤妖声音冷清,仿佛听不见她的惨叫一般:“你省省力气,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八章 三件礼物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青帝正修剪着梅枝,听了许宣所言,手上剪刀一顿,难掩震惊之色:“你当真下定决心了?” 许宣稍稍低眸,脸上一派平静:“徒儿心意已决。” 青帝长吁出一口气来,却亦是感慨万分:“当断不断,其心自乱。你肯回头,为师自然欣喜。只是不知你为何突然作此决定?” “师父定知道我以七杀命格、凡人之躯承受天雷之刑,已是命不久矣,”许宣神色凛然,低低缓缓地道,“徒儿一来不愿她因我命丧黄泉而难过,二来,也想在自己大限将至之前,去了结与饕餮的这一段千年之怨,以免他放出蛟龙,再度为祸人间……” 青帝望着他如此慨然言及自己生死,毕竟心痛:“你勉强烧了聚魂灯灯芯,取回记忆,法力尚未完全恢复……何况凡胎肉体,想要有一番作为,恐怕也不到时候……” “可是徒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等下去了……毕竟当初聚魂已是逆天而行,若是此身一死,徒儿亦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谋来世,更不知即使有来世,又有无机会重得法力,何况若真等待这么多年,怕是天下已然大乱!虽然当初饕餮之祸起于白帝纵容,可剥去他仙根令他成妖成魔的却是徒儿当时一念之差,徒儿必须手刃此妖孽,方能安心赴死,请师父成全。”许宣深深一揖,毅然决然到丝毫不容人置喙。 青帝收回目光,继续剪下一枝花枝,徐声道:“也罢,便去把你和饕餮的千年之怨了结了吧,为师依然盼着你能顺利渡劫归来。你方才说的要送白夭夭三件礼物……” “是的,只要送她那三件礼物,徒儿便将她送回骊山修行,从此天涯陌路,两不相见。”许宣眼神淡然如清风,仿佛在说着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青帝见他如此平淡,料想他此次定然是下了决心,便点了点头:“西王母与我也算有些交情,你肯迷途知返,为师自会替你安排周全……”沉默片刻后,又道,“但你对白夭夭用心至深,一个情字,终究误了你终生啊……” 说罢,青帝携着花枝而去。 许宣望着他孤高绝然的背影,心中终究是愧疚难耐。 青帝脸色郁郁地回到房中,一抬首,便见到正坐在椅中的白帝,皱眉道:“今日没有心情下棋,还请回吧。” 白帝却是神情漠然道:“我听闻你去求西王母,替你那徒弟斩断情根,看来你始终是打算拆散他们。” 青帝走到桌边,径直整理案上杂物,并不理白帝。 白帝冷哼一声:“五帝之中,向来属你宅心仁厚,如今我才看出你也是智计深沉之辈。为救你那徒儿,先诓白夭夭盗仙草,一计不成,又想借她之手,将七杀格从许宣身上剔除。眼下你更是釜底抽薪,索性抽了许宣七情六欲的根本,好叫他两人再不能见,好深的成算!” 青帝面色不愉,瞥他一眼:“你此次来九奚山,就是为了教训我的吗?” “那蛇妖与许宣如何,与我毫无干系,”白帝脸色却是越发深沉肃然,“但你有没有想过,白夭夭是妖!若承受不住七杀格也罢,若她成功了,七杀格就等于落入妖族手中。” 青帝沉默一瞬,也是叹惋:“若不是为了许宣,我安能做下如此错事。他是凡身,又受了天雷,唯有此法,才能保住他的性命。至于白夭夭,无需你担心,自有骊山老母看护,七杀格绝不会脱离仙界掌控。眼下我只有先瞒住许宣,他如今自愿斩断情根,亦是好事一件,届时没了七杀格,又忘了白夭夭,自然能安度这一世……” 白帝忍不住打断了他:“哼,原来你早有应对之策,枉费我一番苦心前来提醒。” “你我都是一片爱徒之心,我知你懂。” “这九重天上,也不是你一人心疼徒弟,当心日后骊山老母来寻你讨要个说法。” 青帝听他所言,自是愁容满面,而白帝想到自己徒儿,亦是神色不佳。 2 白夭夭等人回到凡间,便听说了冷凝为着冷回春生祭,要大开药师宫大门义诊三十日一事。 许宣最先叹道:“义诊三十日……药师宫的账目怕是承受不住……” 白夭夭拉住他手,知他依旧牵挂药师宫,也不知从何劝起。 小青却嘟着嘴抢着说:“那冷凝肯定是故意要做这事来收买人心的,毕竟她上位以来,外界多有传她医术不高,药师宫终将没落……” 齐霄打了她头一下:“关你什么事?只要有益于百姓,也算是功德一件,总好过你这整日好吃懒做的小妖。” “我……” 小青正要冲着齐霄发怒,齐霄却刻意不搭理地转过目光看向许宣:“走吧,还是办你的正事要紧。” 许宣眉间一松,点了点头,又对白夭夭温言道:“我同齐霄有些事情要做,你和小青先收拾一下吧。” 白夭夭没再多问,点了点头。 小青几番欲言又止,目送他俩离去,再凑到转身去整理桌的白夭夭面前:“小白,你怎么不问他们去干什么呢?你就不好吗?看你都没问,我也就不好意思问了……” 白夭夭浅浅一笑:“他愿意说的话,自然刚刚就已经直接说出来了,他不愿意说的话,我问了又有什么意思?” “这么高深?”小青不太明白地转了转眼珠子,随后又盯着白夭夭侧颜叹息一声,“我怎么觉得小白你此次受了雷刑之后,性格变得更安静了呢?该不会被雷劈傻了吧?” 白夭夭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她伸手刮了下小青鼻梁:“以后你就懂了。” 小青撅嘴:“唉,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说话说一半有什么意思……我先回去看我的小妖们了。” 眼见小青无忧无虑地跑走,白夭夭眸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她要如何跟小青说,也许同许宣这样宁和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呢?若是知道很快就要分离,哪怕有一点可能会难堪,她亦是不愿的…… 可这几天许宣却没有回来,白夭夭正是有些焦急和担忧之时,却收到了许宣的传音符,而几乎是同时,小青也飞身而至,惊叫着跑了进来:“小白!你收到了吗?” 白夭夭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愣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小青满面喜色:“我说他们干啥去了,原来是为了此事!说到底,许宣肯用这么大的谢礼来答谢我们,还是因为小白你呐,定是因为我们那日一说,许宣便记到了心上,这是不是就是叫用心啊!话本里都这样写的……” 白夭夭又惊又喜,眸中泛起泪光,却也是叹息一声:“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说动白帝在蟠桃林举办寿宴,又是如何可以邀得众小妖前去的……” 小青撞撞她肩膀:“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反正已经邀了我们一众小妖前去蟠桃林,这可是大大的风光。小灰已经带着锦鼠他们先去了,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吧?” 白夭夭点头,二人便飞身去了瑶池。 此时蟠桃林中已是一片喧哗之声,小妖们开心地上窜下跳,睁着大眼望着蟠桃林,不时闻闻嗅嗅蟠桃。 小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笑道:“我们不是在做梦吧,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蟠桃林嘛?” 锦鼠瞪他一眼:“没见过世面的,你看这桃子多水灵,不是蟠桃林能有这样的桃子吗?” 阿福身后的小翅膀一个劲地扑腾:“难怪都说做神仙好,连平日里吃的水果,都比咱们山头上的强上百倍。” 小青见他们叽叽喳喳,脸上也不由自主扬起大大的笑意,却轻咳一声,故意端起架子:“咳咳咳,你们几个给我过来,不过是蟠桃林而已,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众小妖忙凑过来齐齐一拜:“山君教训的是。” 小青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蟠桃林,难掩兴奋之色,此时强迫自己忍住不看蟠桃,摆出一副威严正经的模样,点头道:“嗯,毕竟是仙家重地,尔等可不能丢了我山君的面子,否则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众小妖忙排成一排,作昂首挺胸状,小青满意地挥了挥手:“散了吧,不许再大声喧哗,听见没有?” 众小妖齐声应是,再次毛手毛脚地散开,小灰则双眼含泪地上前,拉住小青袖子,抽泣道:“山君啊……” “你哭什么?”小青揪住兔耳朵,训道,“大喜的日子,少给我丢人现眼!” “山君有所不知,小的这是喜极而泣啊,”小灰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叹道,“咱们做妖的,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有机会入此圣地吸取仙界灵气。白娘娘她,真是选了个好夫婿,不但不嫌弃咱们妖的身份,为了答谢咱们,还特意借来蟠桃林设宴,小的太感动了……” 小青硬装出不屑一顾的模样,却终究在小灰的啰嗦之中,没忍住去看了看树上的蟠桃,再得意道:“当初咱们用心火护住许宣,救了他一命,没想到他竟如此惦念,甚至在蟠桃园设宴,算他有良心。” “这何止是有良心,简直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吃里扒外!”眼见小灰又欲开始抽噎,小青赶紧正色道,“你替我叮嘱那些不知轻重的小妖,就说等会大家切不可贪心,一人一颗果子,谁若敢贪吃,我回去第一个砍了他!” 小灰忙应道:“是,小的明白。” 小青想了想,又嘱咐小灰:“还有,记得交代下去,这回是用了白帝祝寿的名义前来,待会他老人家来了,可别忘了得大大地向他贺喜。” 小灰拼命点头,小青满意地笑了笑,又看向四周,寻找了一番,才问:“怪,你见到齐霄了吗?方才我和小白过来时,还看见他站在边上呢。” 小灰指向小青身后:“我看见齐少侠尾随白娘娘他们往那边去了。” 小青露出些狐疑神色:“他也会行窃听之事?”说罢便好地向小灰所指的方向行去。 她悄声靠近齐霄,只见他正凝视着远处许宣同白夭夭的两个小小身影,神色竟破天荒地有些哀伤。 小青不明所以,便陪他站着,望见许宣正在桃林下,替白夭夭轻轻梳理头发,神色比这桃花满树更加温柔,只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小青便又看向侧脸弧度冷毅的齐霄,眼神中多了分落寞。 齐霄回过神来,却见到一旁的小青愣愣地看着他,脚下不由退了两步,皱眉道:“你何时站在我身后,为何不吭声?” 小青也是找回意识,叉着腰瞪了回去:“鬼鬼祟祟的,我倒要问你,为何要偷窥小白他们!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齐霄端着手看向她,眼睛一眯,便将话题转了过来,“我倒是觉得你最近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小青反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目光飘移,支支吾吾许久后才问,“齐霄,眼下你已拿回法力,听说又是白帝的得意门生,以后想升仙更是不在话下……” 齐霄见她久久不语下文,便追问道:“你说话什么时候这样吞吞吐吐过,到底想说什么?” “我……”小青纠结片刻,还是不能直言,便转过身往一边走去,直到走到一棵桃花树下,花瓣轻轻飘落在她面颊之上,她驻足,伸手去接,“这桃花倒真是与凡间不同,我听人说,人面桃花相映红,齐霄,你瞧我好看吗?”说着,便又回首对齐霄嫣然一笑。 齐霄微微一愕,板着脸道:“正经的诗句你不学,偏生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青困惑地歪了歪头:“乱七八糟?这诗不好吗?是一位生同我说的,还说自己是什么有名的才子呢,原来都是骗我的吗?” “什么生,”齐霄听得神色紧张起来,“你几时认识的生?” 小青回忆了下,道:“左右是两百年前吧……山下桃花盛开,我便去玩,恰好碰到那人在路旁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还以为被他瞧破了真身,可吓坏我了。” 齐霄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冷哼一声道:“以前的事我没兴趣听,往后你好好修行,年轻后生无事与你攀谈,必有图谋,休要中了他们圈套,记住了吗?” “哦……”小青先是应下,后来忽然又忆起一事,便稍稍蹙眉,喃喃道:“也不知那人图谋些什么……” 齐霄刚刚放下的心转瞬又悬到了嗓子眼:“还有何人?你给我一次说清楚了!” 小青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凶,便愣愣地解释:“那日你从明心湖走后,有个极为厉害的人,替我接了一道天雷。这人三番五次的助我,我……” 齐霄上前一步,追问道:“这人是谁?” 小青呆了一瞬,摇了摇头。 齐霄怒气腾腾地攥拳:“你平日里蠢就罢了,难道这样的道理也不明白吗?他跟你非亲非故,却频频出手相帮,定是怀揣着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枉你修炼千年,竟是如此蠢笨!” “你做什么这么凶我……”小青委屈地扁了扁嘴,“要我心怀善念的也是你,要我提防别人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要你不许同他人亲近!” 他这话一出,小青便是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齐霄自己也愣住了,渐渐面上有些发烫,他顿觉尴尬,急忙转身,掉头就走。 小青连忙追上,见他板着一张脸,又是有些怯懦,走出几步才敢小心翼翼开口:“齐霄……方才没来得及问完你……你回到金山寺,是不是要剃度做和尚?” 齐霄停住脚步,静了片刻后,才轻声道:“不会的,佛门清净,想来不适合我这六根不净之人。 ” 小青还待再问他,究竟是如何看自己的,仙鹤却已翩翩来到,齐霄笑着迎了上去:“多谢你上次在蓬莱仙山相助。” 仙鹤也是一笑:“你该谢的人是我家百草仙君才是。” 齐霄颔首,又四下打量一下,问道:“说到百草仙君,怎不见他老人家的身影?” “说来话长,许宣在凡间与仙翁自有因果,待日后有缘,由仙君亲自向你们解释……”仙鹤神秘说完,又环顾四周蟠桃林,“许宣这招倒是聪明,以白帝祝寿的名义借来蟠桃林,可最后颜面增光的人却是白夭夭。” “说到白帝……”小青迟疑着开口,“他会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妖,借故缺席,那小白岂不尴尬?” 齐霄神色笃定地一笑:“师父的性格我最清楚,走着瞧好了。” 3 许宣替白夭夭梳好头发,往她发髻之中插上了朵粉色桃花,更衬得人比花娇。 他握住白夭夭的手,柔声说道:“之所以用白帝寿诞的名义,请来这些小妖,是想替你我二人感谢他们。这一路,他们不但用心火护住了我的命,也多次在危难中助你……”见白夭夭点头,他神色愈发温柔,凝视着白夭夭的眼神仿若一汪春水,缓缓续道,“更重要的是,我要这九重天上个个都明白,世间的人、仙、妖并无不同,没有贵贱之分。而你是我心中最珍惜的娘子,绝不允许任何人低看了你。” 白夭夭怎会不懂他的思虑周全,和甘愿为她所做的一切。可相较起来,她能为他做的,似乎太少了……只这一次,她即使豁出性命,也一定要将他的七杀命格安全无虞地接过来…… 想到此,白夭夭眸中隐隐泛红,颤声说道:“你为我处处考虑,而我却一直连累你。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不甘,多害怕。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心要做个配的上你的人……” 许宣轻声断掉她的话,手指抚过她面颊:“虽然你不够努力,常常偷懒,但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们之间,不需要外人来评论。” 白夭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复全是笑意,戏谑道:“但你却费心办了这个蟠桃宴,只为让我在九重天上不被众仙轻贱。” “你不是想吃蟠桃了?”许宣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我可以保证,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要与你分而食之,整颗蟠桃全都是你的。而且,我特意为你备了三份礼物,这不过是第一份罢了……” 白夭夭笑得既惊喜又甜蜜:“那剩下的两样又是何物?” 许宣故意卖起了关子:“你慢慢等着,便知究竟了。走吧,我们出去同大家一起庆贺。” 许宣牵起白夭夭的手,白夭夭立即反握住他的,两人甜蜜依偎着走向蟠桃林中的众人。 两人刚到桃花林中,恰好青帝与白帝也并行而来,白帝面色阴沉,显是不快到了极点,青帝温声劝道:“枉你还是昆仑白帝,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我气自己居然被这两个小子愚弄!”白帝冷哼连连,看着蟠桃林中的众小妖,更觉不堪入目,败坏了他的千古盛名。 小青远远看见了,不由咋舌:“看来我猜得没错,白帝好像一点也不开心……”转过来,便赶紧对小灰使眼色,一众小妖赶紧挂上笑颜,排成一行,齐齐向白帝呈上寿桃。 小青率先一福:“白帝慈爱宽容,不忘天下百姓,这白帝庙前香火鼎盛,普天之下五谷丰登,全都仰仗白帝您的庇护……” 小灰立马续上:“天下人都知道,九重天上数白帝最为体恤百姓,对苍生照顾有加……” 锦鼠也忙不迭地道:“对对对,连我们这些小妖平日里也受白帝恩惠,被白帝的精神感染,一心积德行善。” 小妖们的七嘴八舌,令白帝脸色渐渐开朗,许宣见机上前一步道:“多谢白帝邀宴款待,与众生同乐。你摈弃成见,宣扬平等,眼光卓越长远,实乃九重天第一人。” 现场响起一片欢呼之声,白帝虽然脸微不可察地抽搐着,却不得不笑道:“啊,哈哈哈,你这许宣。” 此时,青帝微微一笑,长袖一挥,蟠桃林中顿时点亮了一盏盏灯火,灯火与蟠桃相互辉映,小妖们都是又惊又喜,上蹿下跳。 青帝故作严肃地微微一咳,道:“白帝赐宴,尔等还不拜谢。” 众人赶紧拜下:“恭喜白帝,贺喜白帝!普天之下,皆沐大恩!” 白帝不得不展露亲和笑容,挥手让大家起身入宴了。 随着宴席渐入佳境,众人皆是欢笑玩闹,连白帝也放松了心情,同一旁的青帝对饮起来。许宣捧着一颗极大的蟠桃走到白夭夭面前,白夭夭忙欢喜地笑着问:“这回还是一人一半?” 许宣摇了摇头:“方才已经说了,全是你的。” 白夭夭接过蟠桃,用法术将它化为两半,递了一半予许宣:“我不会独占,更何况今日盛宴你花了不少心思。” 许宣怜爱地抚着白夭夭的头:“当年为了替我求蟠桃,你私闯圣地,被天罡卫所伤……今日我希望能弥补对你的亏欠。”说着便又将蟠桃递还给白夭夭。 白夭夭摇头道:“你不欠我什么。只要是为了你,再难我都不怕……” 许宣轻叹道:“偏我最怕的,便是你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 白夭夭没有听清,正待追问,青帝却走了过来,对二人道:“你们随我去趟九奚山吧。” 到得九奚山,青帝挥了挥手,二人面前便现出一面与冰镜相似的圆镜来,白夭夭有些诧异地看向青帝,青帝淡淡说:“这面镜子叫做心镜,虽比不上冰镜能通三界、知虚空,但也是经天池圣水淬炼而成,能够映射出你心中所思所想之人……眼下,这面镜子便送给你吧。” 白夭夭闻言,惊喜不已,绕着镜子细细察看了两遭,又伸手抚上镜面,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多谢青帝,白夭夭感激不尽!” 青帝一挥手,心镜便又变成了掌中镜的模样,他将镜子轻轻放入白夭夭手中,不经意地看了眼许宣,道:“许宣向我问询了淬炼之法,亲手为你造了这面镜子,他的苦心……希望你能明白。” 白夭夭激动地看着手中的镜子:“相公亲手打造的法宝,我定会倍加珍惜。” 青帝别有深意地看向许宣,并不与白夭夭多做言语,便叹息着转身离开。 白夭夭一福身:“恭送青帝。” 待确定他远去后,白夭夭又望着手中镜子,欣喜地同许宣说道:“我要将它挂在家中,日夜守着才好。” 许宣神色中有白夭夭看不懂的复杂,他徐徐出声问:“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件礼物。” 白夭夭连忙点头:“自然喜欢,有着这面镜子,以后不管你去了什么地方,我都可以随时看到你,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世间最好的礼物。” 许宣唇角有轻微的颤动,眸如墨色深沉,他伸手摸了摸白夭夭的头:“喜欢便好。我送你心镜,也正有此意……” 白夭夭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慌,她挽住许宣的胳膊,道:“我才不会离开你呢。就算……就算我们二人分离了,你也一定会找到我,对不对?” 许宣并不回答,只牵起她的手,侧过目光道:“我带你去看最后一样礼物……” “对了,”白夭夭扬起唇角,“我险些忘记,还有最后一样礼物。” 许宣视线余光瞥见了她唇角甜蜜的笑意,心中越发不舍,却依旧带着她一跃而起。 落地时,白夭夭望着四周,发现有些不对劲,她惊诧地看向许宣:“你说的第三样礼物,难道在骊山?” 许宣手指在背后紧捏成拳,可面上不过云淡风轻地道:“第三样礼物便是我亲自将你送回骊山,你从此好好修练,假以时日定有所成。” 白夭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僵硬许久,才缓缓摇头:“相公,你别说笑了,我们才刚刚成亲,我不会离开你的,更不会回骊山。” 许宣轻轻一挥,心镜从白夭夭怀中飞出,变化成一面浮空的透明镜面,镜面折射出白夭夭被囚于黑暗中,形容枯槁的景象。 白夭夭蓦然一震,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所以,才会安排这一切……” 许宣面色如同千年玄冰,他直直望着白夭夭,手一扬,心镜霎时间碎成三片,镜中影像也随之消失。 白夭夭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许宣,一直在不停地缓缓摇头,似是想要抹去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许宣则极力克制着悲伤情绪,冷冷说道:“你若是终究落得这样下场,那我们还不如不再相见!纵有心镜传情又如何,阴阳相隔,永难相逢……” “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一生孤寡吗?”白夭夭的眼泪已晶莹地悬于眼睫,她恸道,“这样的苦,我愿意替你承受!” “那是我命中注定!”许宣声音越发严厉,“七杀格何等危险,以你的法力,还想将它转嫁在自己身上……你以为你活在黑暗之中,我还能安心度过这一生吗?” 白夭夭仰首望着他,倔强地咬着下唇,缓声说道:“原来你的每一样礼物都是精心安排,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逼我回骊山。既然如此,你送我的,我一样都不要!” 许宣眼底一冷,质问她:“那你送我的又是什么?用你一身骨血换我从此平安,万一你妖身难以承受,难道真打算留我一人苟活于世吗?” 白夭夭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摇头道:“不会的,你不会一个人活着的,我能花千年找到你,你也定能找到我的……” 许宣一时语塞,片刻后方缓缓道:“你若信我,就不该做这样的决定。” “相公……”白夭夭神色凄苦地唤他一声,黑白分明的眼中泪意早已决堤。 许宣紧闭双眸,不再去看她。白夭夭却于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出手,封住了许宣的心脉大穴,许宣一时竟无法动弹。 许宣睁眸,怒言:“白夭夭!你要做什么?” 白夭夭背过手,缓缓拭掉面上泪痕,决绝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此身死……” “不过是孤寡之命,我怎会身死!” “青帝已同我说了,天雷对你命格反噬极大,以你如今凡人之身,撑不了多久……若非如此,以我的道行,费尽心机也无法制住你……相公,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这噬心之痛,不能再遭第二次了……” 许宣怒视着她,愤然道:“当日你以桃木剑斩断情缘之时,我就告诉过你,此生不许再做第二次!此次,你若敢换我七杀格,行此鲁莽之事,千年万年,我都不会再见你!” 白夭夭心中已是痛极,连指尖都在不住颤抖,但她却依旧坚定地望着许宣,轻声说道:“你我之心,日月可鉴,相公心中有我,小白知道……”说罢,她踮脚吻上许宣嘴唇,腮旁滑落的一滴泪水,恰如明珠。 许宣体内金光飞速向上涌动,他察觉到有什么在从他体内剥离,许宣瞪大眼睛,却见到白夭夭胸膛之中也隐隐有着金光闪烁…… 这是…… 她体内竟然也有七杀碎片…… 难怪……难怪! 许宣顿时大急,用尽全力冲破了心头穴位。 白夭夭被逼得后退两步,再看许宣,更是直直吐出口鲜血来。 许宣勉强稳住身形,质问道:“你的灵珠为何能吸取我的命格?你的体内又为何会有七杀……” 白夭夭想要上前扶他,却又停住脚步,眼泪已全然失控,她低声道:“千年前寻得你元神碎片,放在心口温养了五百年,那时,便留下了这命格……” “白夭夭!”许宣已是气得目眦欲裂,“你体内有七杀格,还敢受天雷!你为何不告诉我?既如此,你我今生不必再见!” 许宣的手捏紧了掌中的心镜碎片,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地上,白夭夭见状赶紧欲上前去夺,却撞上了心镜所释放出的仙罩……眼见许宣转身离开,白夭夭奋力拍着仙罩,凄然道:“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相公,你便叫我试试吧……或许……或许上天见怜,我们的结果会改变呢?你承了七杀数千年,为何我就不能?” 眼见许宣竟是头也不回,白夭夭停止了拍打仙罩,只倔强扬起下巴,勉力忍住眼中泪水,声音逐渐缓了下来:“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决定。为何从头到尾,我就不能有选择的机会,就如同你以身祭锁妖塔,留下我一人……我要换去七杀格,为何,你就不能同意……” 说着说着,便再难继续,眼见许宣早已没了身影,白夭夭跌坐在地,痛苦而压抑地啜泣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五十九章 百草仙君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宣一下凡间,便径直去了金山寺找齐霄。齐霄正在竹林中打坐,见他神色中隐藏着悲痛,知他已将白夭夭送回骊山,只是一切都无从劝起。 竹林中风吹叶摇,许宣静静立了许久,方对齐霄徐声道:“若非你及早告知我真相,只怕师父的计划早已成功……” 齐霄停了片刻,才劝道:“青帝所做之事,无不是望你保下命来,你万不可迁怒于他。” 许宣摇了摇头,自讽一笑:“师父为苍生大道,为师徒之义,并无不可。夭夭为百年鸳盟,为夫妻之情,亦无错处。我恨的,唯有我!千年前伤她至深,她为我温养元神,自此深陷泥潭,一生错付。” 齐霄低眸,长叹一声:“如今你已将她送去骊山,不若早日忘掉情缘,一心修仙……” “修仙?千年苦修方能位列仙班,我等不起了。” “你这是何意?” 许宣正色望向齐霄:“千年前你二人究竟如何为我聚魂?你可知,她因此分担了我一半的七杀格?” 齐霄闻言大惊,仔细想来更觉恐惧异常:“难怪你师父断定她能够吸取七杀格而不伤你性命……原来,她早已承担了一半。” 许宣大怒,上前揪起齐霄衣领:“你当年为何不能拦住她?” 齐霄负气挣脱他手,退后两步,移开目光冷声道:“你心里难受,说出来便是,又何必到金山寺与我撒泼。要说错,最错的那个人分明是你自己!千年前就那样散尽元神,留她孤独在世!当初我们一心要救你,谁能料想,她竟会分担了你的命格……” 许宣痛苦地闭上双眸,半晌才开口:“昨日种种,我并不后悔。” 齐霄冷笑一声:“昨日种种,你不曾后悔;今日斩情,又何须困顿?” 许宣唇边笑意越发苦涩:“是呀,你说得不错。万般孽障皆在我身,我要将那一半七杀格拿回来……” 齐霄毫不犹豫地斥道:“胡说什么,你不过是肉胎凡体,就算拿回来也是一死。” “所以,我等不了千年苦修,”许宣眸中神色越发坚毅,掷地有声地道,“唯有立即蜕去凡胎化为仙骨,才能不负天下,不负她。” 齐霄神色一凛,上前抓住许宣:“蜕骨乃是邪道,后果你承担不起!况且仙体虽能承受七杀格,但孤苦之命,始终无法化解。你又是何苦?” 许宣冷冷一笑,浑然是不在乎的:“不过就是生与死……若活着回来,我便能守着她生生世世,哪怕注定无法白头到老,也好过让她替我承担危险;若我不能活着回来,就劳烦你来替我超渡!” 齐霄眼神犀利,仿佛要在许宣身上捅上一刀一般,恨声道:“若你执意,我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你。” 许宣反过来抓住齐霄:“你当初能成全白夭夭,如今为何却不能帮我?” 齐霄一推他,两人各自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齐霄扶住旁边竹子,稍微缓了声音劝道:“你别再胡闹了,这次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许宣却依旧毫不退让:“你应该清楚,若你不愿帮我,许宣此去绝无活路!” 齐霄一愣,声音严厉地斥道:“你这是逼我?!” “我是求你!”许宣眼中,俱是决绝之意,见齐霄闭眸不语,他又补上一句,“何况,我亦要取了饕餮性命!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齐霄睁开眼,重重喘着粗气,一瞬不眨地看了他许久,方疲惫地问:“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许宣终于是松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徐声说道:“半个月后,是血月之夜,饕餮必然会借此良机修复其肉身,我要施阵困住他……” 齐霄渐渐睁圆了眼睛…… 白夭夭呆坐在雷峰塔边的桃花林中,眼前满满的都是许宣的身影。 他在这儿为她种下桃花,他的笑意比春风更加温柔,这儿还有他为她捏的陶偶…… 为何,转瞬之间,一切都变了…… 白夭夭耳边响起了青帝在山洞中的话:“白夭夭,紫宣本注定位列仙班,担当天下重任!当日就是你一意孤行,将他命中劫数激发,如今连累了这许多人,你为何仍不迷途知返?” 她是不是真的害了他……她是不是真的该迷途知返?就此与他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可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啊……如他留下性命,哪怕真的是忘了她,经过千年的修仙,他总能重新位列仙班的…… 可她要如何做呢?他眼下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小青眼见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欲上前劝说,却被小灰拉住。 小灰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劝道:“白娘娘她为情所伤,眼下最需要的恐怕就是独处,让她静一静吧。” 小青跺足怒骂道:“许宣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小白为了他不顾性命,闯蓬莱盗仙草,他竟如此无情,逼着小白离开。” 小灰摇了摇头:“正因为用情至深,才会如此狠心呀。” 小青狠狠打了小灰一下:“吃里扒外的东西!一颗蟠桃而已,居然学着帮许宣说话。” 小灰揉着脑门叹息:“山君呐,将心比心,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白娘娘偷换命格,散尽修为,败坏妖身吗?咱们都明白的道理,许大夫又岂会不明白。他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小青一愣,望着白夭夭瘦削的身影,喃喃道:“没想到相守比相爱更难,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明明深爱彼此,却要天涯相隔。难道世间情爱到了深处,不是朝夕厮守,而是宁愿自己痛苦,也希望对方安好?” 此时,竟有几只蝴蝶翩然飞过,而桃花树上的枝桠于瞬间枯黄,小灰见状,便是惊讶无比,扯了扯小青的袖子:“山君你看,这蝴蝶有古怪……” 小青看过去,蝴蝶刚好从视线中消失,只留下两棵枯萎的桃花树……她亦皱眉道:“怎么回事?” 小灰一拍手:“白娘娘这个样子,倒令我忘了跟山君你说,前两天锦雀来报,说药师宫外的花草树木悉数枯萎凋零,甚是异常……” “什么?”小青敏锐地觉得此事非同一般,便对小灰低声吩咐道,“快给我去查!我现在就去找齐霄。” 眼见小灰领命而去,小青再深深看了一眼白夭夭后,便转身往金山寺去了。 2 许宣同齐霄二人也早查起了此事。 因而小青带着小灰絮絮叨叨地讲说药师宫中新来的女医蝶蔓是只蝴蝶精时,便惨被齐霄讽刺:“区区一只蝴蝶精,凭你的本事,只消一口便能吃了她才对。” “那是,只需本山君一张嘴……”说到一半,小青回过神来,怒视齐霄,“本山君哪是一张口就随口胡吃,我来找你,是为了商量正事。这只蝴蝶精混入药师宫必定另有所图,我敢拿山君宝座跟你赌。” “你也不用打赌了,”许宣凉凉断掉她的信誓旦旦,“这件事还是我来解释吧。约二十余天前,这蝶蔓医治了在山间采药却突然晕厥的清风,自此获得了药师宫的信任。药师宫要义诊之事已经告于天下,蝶蔓和她的师兄自称略通医术,愿助药师宫一臂之力,宫中无人反对……” “原来这事你们早就知道,难怪方才我说的时候,你们都是毫不怪的样子……”小青嘟哝一阵后,又问许宣,“那药师宫的人现在还蒙在鼓里?” 许宣点了点头:“那蝶蔓一入宫,便开始协助冷凝为百姓义诊,据说经她之手的病人,片刻间便可恢复,甚至无需用药。” 小灰暗自心惊:“那她用的肯定是什么邪门的法术。” 许宣微微一叹:“她所习妖术颇为诡异,应该是借着蝴蝶将求医者体内的病源转移至百草之中,所以才会导致药师宫附近的树木大量枯黄……” 齐霄沉默一瞬后,亦是道:“虽是邪法,但似乎并未伤及百姓。但她背后之人,却绝不像会做善事的……” “背后之人?”小青抓住关键,神情急切地追问,“她是受谁指使的吗?” 许宣同齐霄一并沉默,小青又看向小灰,小灰忙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山君,我真的不知……” 最终还是许宣率先淡然说道:“是饕餮回来了。” “啊!”小青和小灰一并发出惊呼,小灰更是脸色灰败,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小青则目光涣散地嘀咕道:“饕餮?他不是被烧……”说到半途,她恍然大悟,“诈死!他太卑鄙了,居然用诈死这招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许宣眼中闪过落寞:“不是所有人,小白曾经提醒过,那时我太过大意,并未听进心里。是我错怪了她……” 小青白了一眼许宣:“哼,你居然还有脸提小白?” 许宣不再搭理她,转向齐霄同小灰:“如今我们还是先调查出他的图谋以作防备,小灰,此事便再拜托给你了……” 小灰面色怯怯,最终却咬着牙点头应下。 小青倒是不服气:“喂,你凭什么指使我的手下?” 许宣望向她,稍稍一扬唇角,其中却无半分笑意:“我还有事指使你……” “你伤了小白的心,我是绝对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的!”小青挺直背脊,说得义正辞严。 许宣却对她的拒绝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我要你明日之前,帮我将她送回骊山。不管用骗的,还是用绑的……” “我凭什么要帮你把小白送回骊山?”小青急得跳脚,“小白不愿做的事,我也绝不强迫她,小青第一个站在她这边!” 许宣望着她,忽然开始轻念咒语,小青觉得浑身不对劲,捂着胳膊后退至齐霄身后,齐霄想要护她,但望着神色冰凉的许宣,却止住了口。 小青只能自己瞪着许宣,怒道:“你在施什么法术,你到底想怎样?” 许宣停止念咒,冷冷看着她:“听过紧箍咒吗?” “那不是用在大圣爷爷身上的咒法?” “若你明日之前还未能带着她回骊山,便可亲身体会紧箍咒的滋味。” 许宣说完,便立刻转身离开,小青望着她背影跳脚大骂:“喂!你讲不讲道理啊,你有本事怎么不下咒在小白身上!我,我不会怕你的!”再看一眼神色无奈的齐霄,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快帮我把这咒术解开!” 齐霄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这咒法……我真无法解……我看你,还是将白夭夭送回骊山比较妥当……”说罢,便也是迅速溜号。 “喂!”小青看着他逃之夭夭的背影,再看向护住自己耳朵的小灰,终是气虚。 3 第二日一早,小灰便已查到了真相,气喘吁吁地奔赴药师宫附近山头找到正在探查的许宣与齐霄:“许大夫,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齐霄早已急不可耐,问道:“快说!” 小灰拍了拍胸口,努力平复呼吸,道:“我按许大夫的吩咐,去打探经蝶蔓医治过的病人。怪的是,其中有些人康复之后,便离开了本地。有的举家消失,有的说去了外地做生意,理由各异,但全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宣颔首:“这便是了,治病不过是幌子,失踪的人,才是关键。” 小灰补充道:“那些下落不明的人,有男有女,胖瘦高矮皆无规律可寻。这一次,他们做的实在太狡猾了。” 齐霄捏碎手上的枯枝:“原来这就是他们假借义诊的阴谋。方才我看到林间残留的磷粉,可控制人心……她必定是在替病人诊疗时,趁机让病人吸入这些磷粉,以此操控他们的意识。而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便只从大量病人中挑选几名饕餮看中之人,事后操控他们,随便找个理由离开本地,若我推测得不错,这些失踪的人,多半已遭毒手。” 许宣深吸了一口气,对齐霄微微点头:“不错,他们混入药师宫,就是为了挑选合适的人。无论饕餮想做什么,必定离功成之日不远了……” “他所做之事,必定是他最想要达到的……”齐霄思忖着,终于了然,“千年前,饕餮被斩断仙根,化为孤魂野鬼,只余一魄在人间游荡,他最想得到的东西就是一具属于自己的肉身!” 许宣轻叹道:“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点,饕餮抓去的人,恐怕早就被他炼化,用以修炼肉身……莫非他竟不会等血月之夜了?” 齐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血月之夜,只急道:“事不宜迟!眼下我们出手还来得及,尽快阻止饕餮!” 许宣也是眼神一凛,正要与齐霄商量对策,忽然惊觉不对劲,看向药师宫方向,只见药师宫正上空,有一道金光自云海中洒下,天空中仿若出现了一道漩涡。 齐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也是怪:“怎会有一股莫名的仙气?” “赶紧下去,看个究竟!” 许宣同齐霄一并飞身而下,小灰却趁隙溜走。 药师宫祠堂内,冷凝跪在冷回春的画像前,神色悲切。 方才有一名女童见她不开心,便将自己的糖丸分给了她一颗……这不由让她想起,小时候她每次哭闹,冷回春也会给她一颗糖丸来哄她开心……冷凝将女童拦下,亲自诊脉开药方,帮女童逃过了一劫……而这粒小小的糖丸,也终是唤起了冷凝的忏悔之情。 冷凝望着画像上慈眉善目的父亲,不由悲从中来,泣道:“女儿不孝,愧对父亲,为求自保,置药师宫百年声誉于不顾,任由蝶蔓与饕餮放肆行凶。我明知真相,却不阻拦,与帮凶无异,这双手早已染满鲜血……” 冷凝正说着,饕餮便邪笑着走进来:“冷回春一生行善积德,若不是有他留下的名声,我的计划又岂会如此顺利。哈哈哈,可惜你父亲早已是黄泉枯骨,你这番话,他听不到了。” “我成妖之后,心中尚存最后一丝人性,你可知那是什么?”冷凝背对着他,迅速将眼泪抹去。 饕餮满是不屑地嗤道:“妖就是妖,哪来的人性,你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几日我翻来覆去,日日难眠,脑中不断想起的都是父亲生前的教诲。我玷污了父亲留下的盛名,就算是死,也无颜面对他老人家……”冷凝站起身来,转过去冷冷看向饕餮,声音却比眼神更冷,“倒不如趁这次机会,再替我药师宫做最后一件事!” 冷凝话说到一半,手便是猛地一扬,一张巨型的从天而降,兜头罩住了跟在饕餮身后的蝶蔓。 蝶蔓惨呼一声,脸庞顿时染上了灰败之色。 冷凝走近两步,低头俯视着蝶蔓,微笑道:“你长得颇具西域风情,的确是与众不同的魅惑人心,可惜再美的蝴蝶落入蛛,也是死路一条!” “主人救我!”蝶蔓捂住喉咙,声音已是极度微弱…… “你!”饕餮瞪着冷凝,手上已然聚集浓浓黑雾,怒吼道,“你竟敢背叛我,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守住父亲的名声!”冷凝手一挥,一根银丝射向饕餮,饕餮一手抓住,然而毒液却顺着银丝流向饕餮和蝶蔓体内…… 饕餮冷声道:“你别忘了,自己心口还有一颗种子,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凝捂住胸口,眸中绿光大盛,然而银丝却死死扣住饕餮,毫不松懈,她凄楚一笑:“这蛛丝上的毒无人可解,连我亦没有解药,纵是妖类可自愈,你们也等不及了……今天我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们两个妖孽乖乖陪葬吧!” “藤妖!出手!”饕餮大喝一声,身后两道碧绿藤蔓忽然而至,瞬间将饕餮与蝶蔓包围,阻断了蛛丝,而冷凝胸口更是长出了绿色的长藤,在空中飞扬……冷凝又痛又骇,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藤妖松开藤蔓,饕餮咳出一口乌血,大怒着走出,扬起利爪便欲对冷凝下杀手,却忽然从天而降一道仙气,将他隔开,转而把冷凝抱在怀里。冷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虽是视线模糊,却依旧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便不由自讽一笑:“我是要死了吗?怎会看到你了呢?爹……女儿不孝……” 来人长叹一声,将手放在冷凝胸口,透着胸口而出的藤蔓便瞬间枯死。 “冷回春?”饕餮冷冷地唤出这个名字,随后眉梢一挑,“还是应该称呼你的仙号啊?” “饕餮,你之罪,虽万死不能恕也!”来人缓缓站起,手上凝聚出白色光芒。 “哦?我倒是想看看,能不能借你仙身一用……”饕餮刚一运气,胸口忽觉凝滞,这才想起自己身中冷凝之毒,此时若是勉强一战,怕是讨不了好去…… 而藤妖此时更在身后提醒:“主人,我感觉到了许宣他们的气息……” “撤!”饕餮看一眼藤妖,藤妖再度伸出长长枝蔓,将饕餮与蝶蔓包裹而去。 三人刚一消失,许宣同齐霄便已赶到,许宣看见眼前之人,顿时愣住。齐霄看看此人,再看看祠堂中的画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二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仙气。 许宣率先一揖:“师父……” 齐霄碰了碰他:“你的冷师父死而复生了啊……” 许宣唇边微微一笑,眸间带着一丝了然:“怕你应该称呼为百草仙君。” 齐霄下巴都快砸在了地上。 百草仙君点了点头:“我的徒弟,果然是悟性极佳,”又将冷凝抱起,“眼下还是先替冷凝疗伤吧……” 冷凝仍在昏睡之中,百草仙君同许宣守在一边,仙君望着冷凝苍白的面孔轻叹道:“当初我下凡历劫,青帝可是煞费苦心,将你安排入药师宫中,才有你我的师徒之缘。你本居于九重天,我以此面目与你见面,也算不上有违天命。可冷凝是凡人,我在她面前显露真身,实在不该啊……” 许宣摇了摇头,亦是愧疚又叹惋:“是徒儿有负师父所托,不曾照顾好冷凝,让她误入歧途。” “唉,你休要替她解释。这凡间的种种我看在眼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错不在你,”百草仙君缓缓摇头,哀叹道,“她心生邪念,自困于心牢,久不得解,所以才会成妖。此事自该由她承担,怪不得旁人。” 许宣看向冷凝沉睡的模样,宽解道:“但师妹她迷途知返,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与饕餮一战,足以证明,她心中尚存善念。” 百草仙君也是稍觉宽慰,徐声道:“但愿如此吧。” 许宣又退后两步,深深一揖:“时至今日,徒儿才明白为何白夭夭能闯入蓬莱仙山,原来全是因为师父法外开恩,对我们开一面。难怪当初仙鹤同我说,仙君与我,早有因缘……” 百草仙君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难舍凡缘,咱们师徒都犯了大忌啊……” 冷凝此时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床跟前的二人,颤抖着轻声道:“爹……师兄……我莫不是还在做梦?” 百草仙君扶住她,轻声道:“藤妖在你心口植下的妖咒,我已替你除去。你不必再受制于旁人。此后,成人成妖全在你一念之间。” 冷凝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将她眼中的迷惘悉数带走,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拜在地:“父亲在上,受女儿一拜。冷凝愧对父亲的教诲,如今犯下滔天罪孽,不敢奢求宽恕,只求洗去这一身罪恶,做回普通人,求父亲成全!” 百草仙君一凛,随后叹了声气,还没来得及回答,许宣已伸手向冷凝挥出一道轻烟,冷凝身子一软,便又晕了过去。 “许宣!”百草仙君急忙察看冷凝情况,将其抱起,复又放在床上。 许宣解释道:“冷凝毕竟不是九重天之人,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万不可留存于她的记忆之中。” 百草仙君替冷凝掩好被角,轻叹道:“仙凡本就有别,此举,也是应当……只是,如今想要抹去她的记忆,略施法术恐怕难以为之。” 许宣有些惊讶:“这是为何?” 百草仙君慈爱地为冷凝整理了一下头发,也是愁绪满面:“她体内已有妖性,一旦存了,就与凡人不同,她的记忆也不可任意处置……不过十二日后,恰逢血月悬空,血月本是大凶,但其煞气也可以涤荡世间一切污秽气息。若冷凝能正其心,则能于当晚祛除妖性。但若她仍心气不正,怕会于血月之下入魔啊……” 许宣神色一震,又是血月之夜…… 他低眸,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情绪,片刻后才徐声道:“如今我们毁了饕餮修炼肉身的计划,我怕他也会趁血月之夜广吸天下邪气,趁机炼成肉身……因此……” 见他支吾难言,百草仙君郑重望向他:“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宣颔首,躬身一拜:“我想请仙君为我向白帝借昆仑镜一用。” “昆仑镜?”百草仙君有些惊讶,“那可是昆仑山镇山之宝,白帝绝不会轻易外借……” 许宣言辞恳切地解释道:“我要用阵法困住饕餮,彻底将其肉身摧毁,若无昆仑镜,以我如今之力,怕是难以完成……” 百草仙君思忖片刻后,望向冷凝,缓缓点头:“饕餮不除,天下难安。何况冷凝走入邪道,毕竟是受了饕餮蛊惑,若是饕餮当晚再炼成肉身,怕冷凝亦是再难回头……我总不能每次都下凡来救她……好,我去找白帝借昆仑镜,凡间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许宣拱手一揖:“许宣定竭尽全力,不负仙君所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章 各自为安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站在骊山之巅,俯望着崖下云海翻涌,山风吹得她衣袂翩跹,美不胜收。小青望着她飘然欲仙的身影,讪讪抓头道:“小白,对不起,幸好你愿意回来,都怪那许宣,竟然在我身上下了紧箍咒……要不然我也不会求你。小白,我知道你不愿回来,全是为了我,才委屈自己……” 小青越说头越低,几乎快要垂到自己脚尖一般。 白夭夭仿若未闻般看着脚下云海,面上看不出悲喜,却突然凉声说:“他没有对你下咒,是我自愿离开的……” 小青猛然抬头,随着慢慢回过神来,便是气得直跳:“好一个许宣!竟然骗我!小白你为什么要迁就他,乖乖回来?” 白夭夭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哀伤,唇边却微微上扬:“他一向拿定主意就不会更改,既然清楚他的用意,我又何苦留在人间给他添乱?” 小青动容,却不认可地摇了摇头:“你为他吃了那般的苦,纵使他有什么样的理由,也不能就这样将你赶走呀……” 白夭夭转过身来,淡笑着看向小青:“他一贯高傲,不愿低头相劝,只能用这种方法让我回骊山……”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那枚小小的心镜,双眼直直地望着,自讽道,“一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白云苍狗,有些事却始终无法改变,我终究是妖,为仙界看低。我与他生离之苦,过了千年仍是一样。我不知道他在何处,又在做什么,只能苦苦守着等着。我以为他是知道这相思之苦,才赠我心镜,可他亲手将镜子毁了,就是不愿容我有半点念想。” “小白……”观她这般模样,小青亦觉得心痛,看她手上那残破的心镜,便欲伸手去夺,“破镜难重圆,你还留着干嘛!” 白夭夭缓缓摇头:“我要用它来提醒我,该是好好用心修炼的时候了……” 小青露出不解的神色:“这和修炼有什么关系?” 白夭夭收起心镜,倔强一笑:“相公之所以决心与我分离,是因为我想以妖身去接他的七杀格,若我能修炼成仙,相公他就再没有理由同机会拒绝我了……” “嗯嗯,有道理!”小青双眸一亮,又坏笑着去戳了下白夭夭肩头,“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就能在九重天上和和美美,逍遥自在了。” “所以这段时日之内,我定要修炼成仙。” “小青陪你!” 两人正是相视而笑,却忽然传来一道高冷声音:“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这千年时光都荒废了,你待如何成仙?” 小青戒备地回首,只见一道仙气柔柔射来,却是让人不自觉想要俯首称臣。白夭夭则身子一颤,颤声唤道:“师父。” 骊山老母淡淡颔首,对白夭夭道:“你随我来。” 一路上骊山老母都不发一言,白夭夭跟在后面,连头都不敢抬。 回到大殿之中,骊山老母坐上主位,低头看着垂头不语的白夭夭,长叹一声道:“你的事,我已找青帝理论过了。如今既平安回来了,就是好的。” 白夭夭动容不已,却不忘许宣,追问道:“师父,那青帝可有告诉你该如何破除相公的反噬之伤?” 骊山老母不忍地摇了摇头,最终却狠心道:“你还念着他,他却已决心将你忘了。一个月后,西王母会亲自出手,为许宣拔除情根……介时他便可专注于大道,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白夭夭愣住,呆愕地问:“他当真同意了?” “消息已传遍三界,不会有假。” “那他将我送回来,原来当真是……此生不见了……” 骊山老母见她低眸之间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更是疼惜不已,于是忍不住低声劝道:“你若想阻止他,就应当尽快修炼,如不能修成大道,万般情缘也是枉然……” 是啊,若她能修成仙身,至少是足够强大,就可以安然承受七杀,他就不用为保性命而去尝试拔除情根……何况,那不过只是一线生机,她要的必须是十足把稳。 一念及这些,白夭夭便咬牙道:“死别我都不怕,生离我又有何惧……只要相公平安无事,我……我总不会叫他失望的。” 白夭夭立即去了骊山仙境中的冰泉,盘坐一旁,双目紧闭,开始打坐修炼。 冰泉寒气刺骨,白夭夭强行运行大小周天,没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 小青跟随而来,眼见她如此,想要随她一起入定,可却受不住冰泉的威力,不自觉后撤几步,更加担忧地看向白夭夭。 白夭夭面上也渐渐透出森然寒气,眉毛睫毛上俱是晶莹冰珠,连额头上才滑下的汗也转眼凝结成冰,白夭夭身子一晃,似是已经有些抵抗不住。小青见状,赶紧上去扶,空中却忽然传来骊山老母的声音:“别碰她,让她专心修炼。” 小青急道:“冰泉威力太盛,我怕小白受不住啊……” “修仙本就是与天相争,既然下定决心要修炼,便片刻也不能怠惰!”骊山老母声音空洞高远,丝毫不容人拒绝。 寒潭于此瞬忽然涌出几道冰棱,一路朝白夭夭所在之处飞去。 白夭夭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俱是坚定神色,她唤出挽留,向冰棱劈去,可被斩断的冰棱亦未粉碎,反倒是一分为二向她攻来。 小青也加入了战局,可冰棱越战越多,二人渐渐不支。 骊山老母提示声音又启:“顺应自然方可因势利导,以柔克刚。你何必舍本逐末?” 白夭夭听到骊山老母的话,有些走神。冰棱便于此瞬划破了她的手臂,在白色长袖上留下一道血痕,伴着寒气飘散。 而白夭夭来不及呼痛,就又有冰棱急速而至,白夭夭一挥袖,冰棱便碎裂成齑粉,白夭夭忽有所悟,如玉手指缓缓抚过挽留剑身,再顺着新至的冰棱的来势,以剑气引导它的走向,将它拨开之后,再反手出掌将其震得粉碎。 起初白夭夭有些杂乱无章,时不时便为冰棱所伤,可渐渐的,她便已经找到了节奏,渐入佳境。 小青在旁看得十分惊诧,但也似有所悟,模仿着白夭夭所为,与冰棱厮杀起来,青影双剑,煞是好看。 2 白夭夭同小青日日修炼,许宣和齐霄也没闲着,二人不分昼夜地钻研改进阵法,终于制出一阵能困住饕餮,只待百草仙君借来昆仑镜作为阵眼。 许宣立在明心湖旁,紧盯湖水,轻念咒语,湖面上金色的六角法阵隐隐浮现……百草仙君则坐在昆仑山上殿内一边喝茶一边偷眼瞟着白帝。 白帝蹙眉摇头:“此事绝无可能。” 百草仙君讨好地一笑:“就借几天……” 白帝虎着张脸,断然拒绝:“一刻也不行!” “你是一方之帝,怎生如此小气?”百草仙君轻轻一叹,他刻意拖到事前几天来借,就是知道白帝性格。 “昆仑山镇守之责全然在于此镜,一方安危怎可就这样交在你手里?你也在九重天上数万年了,此言岂不儿戏?” “当真不借?” 白帝拂袖道:“休要再提!” 百草仙君叹息摇头,放下茶杯便是作势欲走:“好吧,我借昆仑镜本就为一桩可大可小之事,只是饕餮牵连甚大,仔细想来,还是先找天帝禀报为妙。万一此妖再度危害人间,我们可就担了知情不报之责……” 白帝一把按住了百草仙君的手:“仙君留步!” 百草仙君悠悠然回头:“哦?” 白帝清了清嗓子,勉强作出一派正经的模样:“此事还是不要让天帝知道了。若是再牵扯出千年前的旧事,你我岂不是都会面上无光?” 百草仙君不答反问:“当年我是所为何事下凡历练,白帝不会忘记了吧。” 白帝面色一寒,有了不妙的预感:“你这是何意?” 百草仙君叹惋着摇头:“为了助你修炼,我将千年仙草私下给了你……” 白帝急匆匆断掉他的话:“上回不是说好,此事不会再论了吗!” “若不是你保证绝不会牵连于我,我怎会轻易就做了这等糊涂之事。被天帝所知,自此千年都抬不起头来。唉……行错一步……”百草仙君说得是一脸哀伤,让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白帝一咬牙:“罢了!昆仑镜你拿去吧!” 百草仙君顿时眉开眼笑地凑近白帝:“此话当真?” 白帝冷哼一声,长袖一拢,昆仑山满山霞光竟被他拢入袖中,化作一面古朴的小镜躺在手上。 百草仙君立马伸手欲取,白帝微微闪开,冷声警告道:“此宝必须完璧归赵,若有损害,唯你是问!” 百草仙君将镜子取走,慎重装好,淡笑着道:“你这言语间,颇有威仪。险些连我也唬了去。” 白帝却是神情严肃,全无玩笑之态:“事关昆仑山,本帝不会玩笑。” 百草仙君干笑两声,满目夸赞之色望向他:“五帝之中,唯有老兄你威武轩昂,无人堪比。看来千年灵草果然不同凡响,你这些年的气色可是五帝之首啊!” 白帝立马便要发怒,百草仙君却已经得意地摇摇晃晃而去。 白帝端起茶,正要喝上两口,来压制心头怒火,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妖气…… 果然是昆仑镜被拿走了,什么样的小妖都敢随意来他的昆仑山了! 白帝重重将茶杯一磕,便冲了出去,想要找来妖算账。 来昆仑拜访的正是白夭夭同小青。白夭夭从骊山其余弟子那儿听说昆仑镜能令功力一日千里,便带着小青前来,想要借昆仑镜一用。 小青一进山门,便是有些心虚,一路提心吊胆地四处打量,又问白夭夭:“小白……你说白帝会将昆仑镜借给我们吗?” 白夭夭微微一笑:“肯定不会。” 小青大惊,十分不解地问道:“那我们干嘛还要千辛万苦来这昆仑山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呆在骊山继续修炼,骊山老母虽然对你不常指点,但也是关爱有加。昆仑山有什么好?” “只要白帝偶尔借我们昆仑镜瞧瞧,也是难求的机缘造化。”白夭夭停下脚步,笑看小青。 小青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紧张兮兮地说:“那白帝冷冰冰,凶巴巴的,我瞧见他就害怕……” “哦。本帝不及骊山老母,昆仑山也不好,你们两只小妖又何必前来?” 小青抬眼一看面前赫然立着的白帝,险些把自己舌头咬断。 白夭夭忙打圆场:“小青年少无知,只是因着白帝声名在外,才心生畏惧。” 小青也回过神来,慌忙说道:“没错没错,上回所言全是真心话,白帝仙法高强,乃是九重天上最厉害的神仙!” 白帝斜眼看着二人,不耐道:“溜须之言还是少说,本帝最不喜这一套,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借到昆仑镜吗?”又看向白夭夭,冷冰冰道,“修仙之路,重在稳扎稳打,若是人人都妄图依靠法宝成仙,昆仑山上岂不是真仙遍地?白夭夭,你却想着用这样的方式修行,许宣他可知道?” 白夭夭不由羞惭地低头:“相公他……” 白帝冷哼一声:“他借昆仑镜是为了摆阵法,你却想要借来修仙,真不知许宣怎会看上你这等小妖……” 小青闻言却向白夭夭挤眉弄眼,小声道:“小白,既然宝贝在许宣那,咱们找他拿不是更快点?” 白帝大怒,挥袖震翻二人:“你们到底视昆仑镜为何物?若不是为了收服饕餮,我断不会将它借出!” 白夭夭强撑着起身,急声道:“白帝息怒!相公是要与饕餮一战吗?” 白帝背过手去一派威严地点头:“自然。” 白夭夭神色越发慌乱:“可是饕餮修习邪术,相公他还有上次天雷所受之伤,岂不是危险?” 白帝挥了挥手:“斩妖除魔才是我辈责任,你既要成仙,就安心修炼,别再添乱。” “千年前就因饕餮受了重伤,如今他还是肉身凡胎,怎么能战胜他……”白夭夭越想越觉恐怖,摇头想要甩出脑中那些想法,却是不能,“这次,这次会不会……” 白帝再度现出不耐神色:“还有齐霄在的。” 小青面上立时蒙上了一层阴影,轻声嘀咕道:“齐霄也在啊。他能派上什么用场?” 白帝立马横眉冷眼地看过去:“你一介小妖,竟敢质疑我昆仑弟子?” 小青弱弱地辩解:“我……我怕他……”却是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白帝哪儿有耐心陪她们一直在这里寒暄,袍袖一挥便将二人震出山门:“哼!你们两个,还不给我下山去!” 白夭夭同小青重重跌落在地,望着高大庄严的昆仑山门,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小青问白夭夭:“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我有点……担心……” 白夭夭的牵挂自然不会比小青少,当机立断道:“走,去凡间!” 3 这些日子以来,冷凝一直宁心静气地在房内研读着医。许宣最初会担心她,每日前来探望,但后来距血月之夜越近,他渐渐没了空闲,也安排清风每日相陪,再将她的情况报送给他。 这样被他日夜牵挂的感觉,想来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冷凝翻过一页医,看到侧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神便是一暖,伸手细细抚摸过去,喃喃道:“这是师兄的手札。” 清风也赶紧凑过去看,却忽然,一只斑斓蝴蝶飞过,清风立马晕倒在地…… 冷凝眼神顿时戒备,放下医站起身来,却见那蝴蝶忽然散成飞沫,在地上化为三个大字——明心湖。 冷凝胸口忽然一阵生疼,有力道隐隐牵引着她往外走去…… 许宣说了,说种子虽除,但毕竟在胸口停留一月有余,她或许还会受到一些影响…… 冷凝捂住胸口,咬牙硬撑……还有三天,她一定可以坚持过去的…… 可眸中绿光隐约,她忽然便想去找饕餮,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况清风不是说漏了嘴,说许宣也是日夜在明心湖排阵……那她还担心什么?饕餮怕是来送死的…… 细细想过,冷凝再不抗拒自己的心意,信步走出了房间,直奔明心湖而去。 湖畔的树林里,冷凝远远看见了正在明心台上打坐的许宣,正待小跑过去,树影之后忽然逼来一股寒意,冷凝迅速回头,只见蝶蔓万千风姿地与饕餮一同向她走来。蝶蔓微微一笑:“你还是来了?主人果然神机妙算。” 冷凝回首瞥一眼许宣:“你们胆子真大……” 蝶蔓摊了摊手:“冷凝姑娘放心,我们今天是诚意想来同你谈合作的,为了不让你那师兄发现,我们都卸下了法术,如同凡人……” 冷凝双拳紧握:“那就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怕?”蝶蔓细眉一挑,俯身凑近冷凝耳边,“且不说你的本事有几斤几两重,若除掉我们,可就再没谁能帮你夺得许宣了。” 饕餮在旁边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你不想想,你师兄这么废寝忘食地日夜钻研阵法,就是为了帮你洗涤邪气,或单单是为了除我?若不是想要同白夭夭长相厮守,我怕他不会这么重视吧……” “饕餮!”冷凝愤然瞪向他,“你不必出言挑拨,师兄的目的就是斩妖除魔!他就是为了杀掉你这罪恶滔天的妖孽!” 饕餮闻言,仰天大笑:“好好好,到时候你枯守药师宫一辈子,眼看他同白夭夭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此时未曾作为?” 冷凝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她扭过面孔,不再看饕餮,用力说道:“继承药师宫,就是我的初心!” 饕餮冷笑一声:“一个落入妖道的半吊子,当真能服众?” 冷凝恨得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不过三日,我定能褪去妖气!” 饕餮又复张狂大笑:“你的双手沾染过血腥之气,现如今想要回头?冷凝,你真是可笑!” 冷凝面色渐渐黯淡,但她依旧冷声道:“我会弥补的,用余生,行医救人。” “啧啧啧,冷凝,妖又如何?”饕餮摇头,嘲弄道,“白夭夭一样是妖,她就能与许宣双宿双栖。冷凝,你愿意当个人,自此孤独寂寞,还是想做只妖,纵情在这世间?” “妖就是妖!我不会再同你这妖孽多废话了!”冷凝似是害怕自己的决心动摇一般,转身便欲继续往许宣行去。 “你去找许宣?你认为他现在有空搭理你?若他真的在乎你,你现在便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饕餮眼见着冷凝停住脚步,唇角邪佞地弯起,“不妨同你明说,许宣三日后不仅要的是我的性命,还要借助我的肉身,蜕去凡胎,修成仙骨,成就他与白夭夭万年相守。” 冷凝背影一震,浑身颤抖着,半晌无法开口言语。 饕餮继续残忍说道:“三界之中,无人不知许宣就要斩断情根,自此一心向道。可他暗中安排却是为了白夭夭,甘心与天为敌。” 蝶蔓上前两步,走到冷凝身边,直直看向远处明心台上安心入定的许宣,“啧啧”两声:“我引你来明心湖,好让你亲眼看看许宣对白夭夭的痴情。你的情深一片,我看在眼里都尚觉得心疼,他还真是铁石无情啊……” 冷凝浑身都在颤抖,她望向蝶蔓,冷声道:“你们若真的稳操胜券,又怎会引我前来?不过是怕师兄他们一举将你们击溃罢了。” 蝶蔓往她颊边吹了一口热气:“怕的人应该是你。我们有心全你的痴情,若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我答应你,许宣和白夭夭之间,从此只余仇恨,再无情爱。” 冷凝大惊,转过身看向她,更看向身后的饕餮:“你们要做什么?” 蝶蔓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只散香,她红艳唇角一勾,吐气如兰:“要你心心念念的,全部都能成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一章 血月之夜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逆云走到正和自己对弈的斩荒身边,恭敬道:“主上,噬心香给饕餮了,许宣在明心湖的谋划也给饕餮说了,同时,亦告诉了他,血月是他修炼肉身的最佳机会……但……只不知这一场血月之战,饕餮能有几分胜算。” 斩荒稳稳落定一粒黑子,唇边是拿定主意的笑意:“成也好,败也好,我只需七杀格罢了。血月开阵,非死即生,我们助饕餮一把,令许宣身死,我借此机会拿到七杀格,这盘棋倒也不算太差。” 逆云欣喜道:“主上英明!其实逆云早有此意,许宣身死,虽有碍寻找最后一处结界,但只要主上同时拥有贪狼、七杀两种命格,之后再顺利地从那齐霄处夺下破军,聚齐三种命格,三界之中,便无敌手。到时破结界只是早晚问题,根本不足为惧。” “若非许宣急着拿回仙骨,我本想再留他一段日子……”斩荒笑的有些遗憾,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眼眸微眯,“饕餮,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即使是死,也得让许宣与你陪葬!” 说罢,斩荒再次落下一枚棋子,敲在白玉棋盘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饕餮他们走后,冷凝失魂落魄地走到湖畔,许宣缓缓睁眸,看到她后便飞身从明心台上跃至岸边,关切地问:“师妹,你怎么来了?” “饕餮约我来的……”冷凝一边说,一边拉下了自己的衣领,只见白皙的皮肤上隐隐浮现绿色图腾,她哀伤道,“这妖气太深,我无法根除。” 许宣亦是惊讶:“想不到这妖气如此根深蒂固。” 冷凝低眸,神态楚楚可怜:“这几日我已拼尽全力抵挡,然而收效甚微,今天更是被他窥得纰漏。师兄,我想……或许三日后借助你在湖边布下的阵法,我心中仅剩的妖气才能除的干干净净。” 许宣眉间微微一蹙,没有立即回答。 冷凝咬着下唇,神态哀婉地道:“药师宫的将来,万不能交付给如今的我啊……当日他利用我犯下恶行,我于心有愧,你与他一战,我还盼着能出一份力……” “这倒不必,”许宣沉吟片刻后,方道,“看来饕餮已经盯上了你,既然如此,这几日你也不要回去了,就待在金山寺中吧。” “嗯。”冷凝轻轻点头应下,眼见许宣随即转眸望着明心湖沉思,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唇边绽放出怪异笑容。 2 小青通过多日的观察,知道齐霄与许宣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去明心湖钻研阵法,便欲潜进金山寺中去察看有无昆仑镜。 正溜至墙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她脚下一颤,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去,挤出一个笑容来,勾了勾鬓边头发:“齐霄少侠,许久不见啊……” “可我近日每天都看到你在这金山寺外探头探脑啊……”齐霄背着手,一脸浩然正气,却说着戏谑的话。 小青嗫嚅道:“那你不正大光明出来见我……” “我就为了看你这小妖什么时候动手啊,”齐霄笑意阳光清澈,只带了一点小小的邪气,他凑近小青,“为了昆仑镜来的吧?” 他帅气俊朗的面容离她太近,近的呼吸可闻,小青心跳如擂鼓,响得她心慌意乱,忙别过头去:“是他们说的昆仑镜可以涨修为……” “他们……他们是谁?”齐霄凑得更近了些,仿佛要从她面上看出破绽来,“是上次那个救你的人吗?小青,上次我可就说了不许你再同那人来往!” “啊?”他思维太过跳跃,弄得小青一脸懵,她捧住自己烫的似要燃烧的双颊,争辩道,“是小白问的骊山弟子,才不是那个人……” “这还差不多,”齐霄闻言面色松散了些,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教训道,“竟把主意打到昆仑镜身上,利用旁门左道修炼,难道你们蛇类全都生性懒散吗?” “不行了不行了……”小青搓着自己的脸,只觉自己快要炸开来了。 “什么不行了?”齐霄有些莫名,扳过她身子,抬起她下巴,皱眉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身体不舒服吗?” 眼见他伸手欲摸自己额头,小青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然后猝不及防地踮起脚尖,在齐霄脸上轻吻一口,呢喃道:“你看上去太好吃了,我忍不住了……” 齐霄甩脱她手,连退几步,惊慌失措道:“你!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小青望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还有脸笑!”齐霄捂住自己被亲的位子,板着脸训她,却感觉到了自己面颊的热度。 小青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大笑,一扬下巴:“男女授受不亲,可我又不是个女人,我是个女妖精。” “女妖精也不行!不知羞耻!枉顾礼法!”齐霄气得接连喘粗气。 小青撅了撅唇:“谁让你看着那么好吃?何况你又不是凡尘中人,还讲究什么礼法?” 齐霄一甩袍袖,别扭地转过脸:“我可以不顾,你可不行!往后,绝不能这样对别人,听到吗?” 白夭夭从竹林中走出,恰好看到这一幕,便是忍俊不禁。 齐霄顺着笑声看过去,见是白夭夭便更是生气:“你笑什么?小青在你身边,你怎么不管管?” 白夭夭掩住唇边笑容,悠然道:“我为什么要管她。” 小青点头,补充道:“小白满心都是许宣,哪有空管我?” 白夭夭正色望向齐霄:“你若答应我,让我三日后暗中相助你们,我便让小青……从此对别人收敛些。” 齐霄勉强板住面容,正色道:“你不在骊山好好修炼,竟跑来金山寺与我谈条件?” 白夭夭上前一步,诚恳再劝:“饕餮法力高强,我实在放心不下他。” 齐霄望着白夭夭,沉默许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白夭夭去了明心湖。 许宣感应到她的到来,睁开了眼,却坐在明心台上久久未动,只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白夭夭飞身过去,立于他身边。 许宣站起身来,仍旧直视着前方,冷声道:“不是说了不复相见吗?” 白夭夭先是低下头去,随后又鼓起勇气,抬首望向他:“我放不下你。” 许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疼惜与不舍再无从掩藏,他只能闭上双眸,冷声道:“可你忘了,我们之间,本就是天命难为。” 白夭夭猝然伸手,扳过许宣,与自己对望,她深深望入他的眼睛,恸道:“我如何敢忘?千年前我已经失去你了一次,如今,我只求与你长长久久。” 许宣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紧捏成拳,面上却依旧清淡如昔:“回去罢,好好修炼。” 白夭夭不肯置信般摇了摇头:“你只有这一句对我说?” 许宣有些不忍地唤了声:“夭夭……” “夭夭……这名字是你取的,你还记得吗?你教过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白夭夭双眸盈满晶莹泪水,她咬着苍白下唇道,“你还说过,会护我一生,莫非这些都不算了吗?” 许宣久久没有言语,白夭夭热切的眼神逐渐变为凄凉,她仿佛自我安慰般道:“我不信你不记得这些了,我不信你真的会去拔除情根……相公,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吗?” 许宣依旧沉默,在白夭夭即将绝望,几乎站立不住的时候,他才轻声开口:“三日后,我会去骊山,告诉你答案。” 白夭夭暗觉不妙,颤声问道:“若三日后,你不来呢?” 许宣信手一挥,霎时间电闪雷鸣,明心湖上降下大雨滂沱。 许宣手中化出一把红色纸伞,他举到白夭夭头上,替她遮去暴风雨,语调清冷地道:“若我不来,那就是我忘记与你道别了。” “我不要与你道别!”白夭夭伸手去拉他,却只能眼见着他的长袖从自己手中滑出……” 眼见他在倾盆大雨中转瞬被淋透的身影匆匆离去,白夭夭疾声唤道:“相公!” 许宣没有回头。 “我等你,你可不能失约……”白夭夭咬住嘴唇,强力控住自己酸涩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它坠下,心却一如方才许宣的背影,被此时的狂风暴雨给浇了个湿透。 3 三日之后,许宣站在明心台上,环顾四周明心湖平静水面,神色一如此时的气氛,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血月,是千年难遇的天时,明心湖,是可通天界令灵力加倍的地利,可这人和究竟是什么…… 他已经参了多日,为何还是参不透,眼见只剩两个时辰便是月升,若还是参悟不到人和……他怕真的只能与饕餮硬碰硬了。 齐霄一跃而至巨石上,关切问道:“怎么样了?” 许宣神色严峻地摇了摇头,随后露出释然一笑:“罢了,不必尽善尽美,只要用阵法困住饕餮一炷香时间,令他无法炼成肉身,便也是了。” 齐霄眉间紧皱,以为他是担心无法顺利借饕餮妖气蜕骨一事,只能无言,安慰般拍了拍他肩膀。 “我没事,”许宣摇了摇头,“眼下时辰将近,你再去外围试下阵法有无疏漏。” 齐霄点头,飞离巨石。 夜色初降,齐霄在湖畔树林亲自尝试布阵与破阵,待他破开重重树影之时,发现香炉中的一炷香早已燃尽。他心生安慰地点了点头:“有了昆仑镜相助,这阵法的难度果然大大提升,想来困住饕餮,亦不成难事。” 他正欲去同湖心的许宣说明此事,天色却忽然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妖气骤然浓烈异常,齐霄蓦地一惊,连忙闭目感受,随后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空洞黑暗,怒骂道:“竟然逆时开阵!真是个疯子!” 空中忽有一道仙气飘然而至,齐霄抬眼一看,忙诧异唤道:“青帝,您怎么来了?” “我还能不来吗?”青帝伸手一抚,空中便忽然现出一道若有似无的结界,湖中心的六角阵法隐隐在黑暗中闪烁金光,“自己看吧!” 齐霄错愕无比:“这……这阵法不对劲啊……为什么?而且这结界……” 青帝怒道:“血月未至,我却感知到此处阵法已开,万里之内的妖气竟都被汇聚在此,只怕事情有变,赶紧前来相看!谁知,明心湖旁竟被我那孽徒设下结界,因着昆仑镜的威力,我一时间竟难以化解!” “原来……一切都是幌子……什么布阵破阵,什么只用困住饕餮一炷香,他其实早就拿定主意要独自与饕餮生死相搏,借来的昆仑镜也只是为了布下这死界,将我们隔绝在外,他要利用破坏饕餮重塑肉身之际,用最残忍的方式为自己炼成仙骨……可方才他还骗我说他放弃了……我才离开他去检查阵法的……我真笨……还以为他真需要我帮忙杀掉饕餮……”齐霄说到痛处,望着眼前的无边黑暗,面容狰狞,几欲落泪。 “是他糊涂啊……糊涂啊……”青帝神色更痛,但他无权插手凡间之事,只得长叹着飞身离去了。 “我要在阵外阻住饕餮!”齐霄收拾起心情,正待转身去林外,却见饕餮已然狂笑着穿过结界,再也看不见了。 黑暗之中,一轮血月缓缓升起,倒映在明心湖中,将湖水染得赤红。 明心台上,许宣白衣飘飘,与饕餮对面而立。 饕餮低低的嘶吼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回荡着,双眸比血月更红,许宣面临着饕餮这凶残模样,却依旧是面色平静,毫不生惧。 饕餮阴冷一笑:“不愧是紫宣,好胆量,好魄力。” 许宣唤出天乩,往下一指,徐徐道:“我占尽天时地利,有什么好怕?倒是你,为了借由今日炼成肉身,不得不以身犯险。” “到了此时,你还要道貌岸然?”饕餮放声大笑,“这世上,知你者,莫若我。精心布局许久,今日对你,不也是千载难逢?” 许宣皱眉道:“上一次我能胜你,千年之后,不过再战一场。” 饕餮利爪指了指他:“你要毁我肉身,更要籍由我的妖气,助你蜕去凡骨,炼成仙骨。许宣,布下这样的局,你胆量不小。不成功,便是身死。如此作为,你那娘子可知晓?” 许宣愣住,长长阖上双眸,旋即睁开时已是一派平静:“纵是被你知道了又如何?” 饕餮眸中猩红色越发浓重:“不做到知己知彼,我焉敢亲身前来?只不过,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如意吗?” 许宣神色一凛,随即缓缓提剑:“如不如意,战过再说!” 白夭夭飞身而至,却被结界弹开,小青赶紧将她扶住,担忧问道:“小白,可要紧?” 白夭夭脸色仓惶:“我们还是迟来了一步。相公他逆时开阵,还在湖外设下结界。我们所有人,全都进不去了。” 小青瞪大双眼:“许宣他这是要干嘛?齐霄呢?也让他这么胡来?” 白夭夭扶着面前结界,看着其中的沉沉黑暗,恸道:“那日我就应当猜到的。他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眼下,阵中恐怕只有他与饕餮二人。” 小青更惊:“他一个人……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饕餮?” 白夭夭面上一白,险些站不稳。 小青却望着空中,大喊道:“小白,不对!血月,落下来了!” 只见这百里之内唯一的光源——天上那一轮猩红的血月,竟然渐渐没入黑暗天空之中。 而转瞬,血月竟又从东方升起…… 小青和白夭夭不明所以,只能站在结界外干着急。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青回首,发现是齐霄,白夭夭看见他,面色就更是绝望,因为这证明了结界内果然只有许宣在迎战。 齐霄观她面色,便知所以,叹道:“他瞒着我们所有人,设下此局。将自己与饕餮关在里面决一死战……” 白夭夭焦急问道:“难道没有打开结界的方法吗?” 齐霄面现不忍之色,垂下眼帘,低声道:“方才青帝言,此天象无法可破。” “那这第二轮血月……” “许宣要一夜四次升落。你该明白,他想做什么!” 白夭夭身子一抖,跌坐在地:“竟是如此……所以他才狠心将我送去骊山,可我……竟不能早些明白他的心意!” 小青一脸糊涂,望着二人:“到底怎么了?许宣杀饕餮是为了除害,就算设下结界,又与小白有什么相干?” “一个时辰四轮血月,他若单单要杀饕餮,又何必行此逆天之事?”齐霄冷声说完,见小青依旧一脸懵懂与急切,便轻叹一声,“第三轮血月升起时,饕餮的肉身就会逐渐败坏,许宣恰好可在此时,利用这魔气,再籍助明心湖之灵气,蚀尽一身的凡骨……” 白夭夭神色沉痛无比,补充道:“他是要炼化成仙骨。” 小青恍然大悟:“他,他这么做是为了小白?” 齐霄冷哼一声,看向面前结界:“哼,血月之日,明心湖上,又有昆仑镜在此,难道饕餮会不清楚他的盘算?这既是许宣的契机,也是饕餮利用天时地利,聚集魔气的好时候!” 小青急得跳脚:“饕餮魔气大涨,许宣岂不危险?” “何止危险!”齐霄咬住后牙,双拳紧握,“许宣一身半步真仙转世的凡骨,正好能助饕餮炼化肉身,大功告成!他大胆妄为,会要了他的命!” “啊!”小青惊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莫非会死?” “未必,”齐霄抬头望着天上的血月,“如今天上只是第二轮血月初升,谁胜谁负还难说,若他炼成了仙骨,必能将白夭夭身上一半的七杀格取走,如此一来,白夭夭就无须承担七杀格,受天雷反噬,败坏妖身。” 白夭夭苍白一笑:“他已在此设下结界之中的死界,就算身死,饕餮也休想出来,以命换命,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七杀格因天雷遭到的反噬,也能因化成仙骨而消散。” “许宣算计果然深沉,竟设下了死界……”小青想着想着,又觉心焦,担忧地看向面色惨然的白夭夭,“可若是他死了,小白……小白怎么办啊?” 她话音刚落,白夭夭便飞身向前冲去,试图闯入结界,小青赶紧将她拉住,齐霄怒骂道:“你做什么?” 白夭夭凄声说道:“若连我也不进去助他,相公他哪还有生路?” “死界,是以生死相结,若你硬闯,许宣才是绝无活路!他这是下了决心,不让任何人插手。”齐霄掷地有声说完,心内却是挣扎,若是有一线机会可以进去,他宁愿进结界拼掉性命,也不要在这里焦灼难安,似乎看到了千年前那相似的情形…… “可我……不是别人啊。”白夭夭心头痛极,双眼失神的盯着那处结界。 突然间,一阵香气传来,白夭夭与小青俱都闻到了。 小青一边忍不住深吸,一边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白夭夭却是眉头紧锁:“噬心香,有人要引妖前来。” 小青抚住心口,一阵慌乱:“这香气好生厉害!我体内的心火竟隐隐不受控制。” “赶快闭息静气,以作调理!”白夭夭拍一把小青,两人立马就地坐下,平心静气。 齐霄浓眉死锁,眼见第二轮血月已升至当空,若真是群妖到来,妖气冲天,不知是福是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二章 大开杀戒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湖水汹涌,早已染成赤红,湖面无风自起波浪,一层又一层暗红波涛,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许宣手持天乩剑,身形飞快,剑光化作一道白色光芒而出,饕餮从湖面上滑过,利爪破了剑光,逼到许宣面前。 饕餮嘶哑声音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利用昆仑镜逆转天象!” 许宣冷声回道:“既知你不会束手就擒,我安能不做好准备?” “一个时辰内四次月升,如此逆天行径,你不怕受到天罚吗?” 血月之下,许宣染血的白色身影宛如谪仙,他竟然微微一笑:“一千年我都过了,该罚的,一样没少。我又有何惧,不管来什么,我都担着就是了。” 饕餮勉强镇定下来,狠声道:“四道血月又如何,于我,也是有利!” 许宣长袖飘飘,剑身轻划过水面:“你当真如此自信?” “我若失了肉身,大不了重头再来!” “再来一次?你聚得了精魂?等得到血月?这不过第二道,你就已经慌了。” 饕餮终是再难保持平静面孔,怒吼道:“许宣!今日我必取你性命!” 与他相较,许宣倒是格外平静:“我既开了昆仑镜,就不想着活着出去。只是你,也不会再危害人间……” 饕餮暴怒,仰天长啸,向许宣一跃而起。 许宣提起天乩剑,湖水也就势扬起波涛。 饕餮一爪紧紧抓住天乩剑,许宣眉头紧皱,此时血月当空,更衬得他一身血迹斑斑,如同被万箭穿透。 饕餮冷哼一声:“谁胜谁负,为时尚早!单凭你一人,休想坏我大事!” 许宣忍着蜕骨的剧痛,硬是将剑向前挺进了寸许:“今日我若不能蜕成仙骨。至少,也要为世间除去大患!” 说着,天乩剑便是一抽,扬起了大片血雾,喷洒在夜空之中。 噬心香诱来了众多小妖,小灰阻止不了阿福他们,也只得跟着到来。随后,他们便见到了结界之外、树林深处的冷凝。 小灰立马神色戒备,挡在了众小妖之前:“是你点燃的噬心香?” 冷凝站起身,愁容满面:“对不住,为了救师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阿福深深嗅了口噬心香,转而便一脸兴奋地搓了搓手:“许大夫可是在结界里面开阵吗?” 冷凝颔首:“正是,他一个人对战饕餮,我怕是不敌……湖上结界阻隔万物,唯有心火可以穿过……我想凝聚心火进去为他助阵,可最近妖力大减,怎么也是不成功……”说着冷凝便试图凝结心火,可火苗刚从心口穿出,便是熄灭了,她咬紧下唇,苦痛地摇了摇头,又向众小妖深深一揖,“为了师兄,也为了苍生大义,决不能让饕餮闯出结界,危害三界!诸位能否凝结七七四十九道心火,随我相助师兄,赢得这场生死之战!” “不过一道心火,有什么问题!”阿福一拍胸口。 旁边小鹿也是连忙点头:“是啊,当初许大夫特意安排咱们大伙儿去了蟠桃宴,好家伙,九重天,就算再修炼几千年也未必有这个福分!现如今许相公有难,咱们不能不管!” 锦鼠也应和道:“不说许大夫,光是为了白娘娘,我们也必须相助啊!何况许大夫从来不轻视我们这些小妖,这样的心胸,我们都铭感于心。” 身后的众小妖都连声道:“没错!” 小灰见状,急忙摇手:“不可不可,之前我来见过许相公,他说他有主意收服饕餮,让我们不要参与其中,万一我们给他添乱了怎么办?何况……”他觑一眼冷凝,压低声音对身后众小妖道,“你们难道忘了她过往所做之事吗?她的话,不能轻信啊!” “这……”小妖们顿时面露犹豫。 冷凝却不争辩,只转过身试图兀自凝聚心火,却一再失败,眼见她脸色渐渐灰败下去,嘴角更是渗出了一丝鲜血…… 小灰也不由震惊:“你这是……” 冷凝咬着下唇道:“既然你们不愿相助,我也无需多言。若不是我体内妖性已失大半,无法凝聚心火,又何必找你们来!” 小鹿眨了眨眼,谨慎道:“冷姑娘,大家都是为了许大夫平安归来,只是这心火是咱们妖的根本,一旦凝聚,自身便实力大减,免不了慎重些。” 冷凝望向他,真诚地说道:“今夜师兄大战饕餮,占尽天时地利,同样的,血月也是饕餮吸取师兄肉身的契机,胜负难料。若是能够聚齐七七四十九道心火,那么师兄便可借此人和,打败饕餮!” 小灰摇头,断然否定:“不可能,许大夫明明叫我们不要掺和的!” 冷凝眉头死皱,急声道:“师兄一心担心你们的安危,只怕心火出体,自身安危难保。可你们竟全然不顾他!你们是妖,嗅觉最灵敏不过,难道没闻到这噬心香的味道里还掺杂着肉身腐败的气息吗?你们难道真的闻不出那是师兄肉身被腐化的味道吗?” 她此言一出,小灰也是不敢确定了,他们的确闻到了一种腐烂的气息,于是,他磕磕绊绊地问:“你……你这话可当真?” 冷凝忧心忡忡地摇头:“我又怎会以师兄的生死做玩笑?” 小灰还待追问,冷凝却已经又转过身去,径自继续尝试凝聚心火了。 眼见她心火凝出便是在微风中熄灭,小灰正是踟蹰,身后却已经有一道道心火飘来,他惊诧回望,眼见阿福、小鹿他们已经闭眸凝结出心火。 他挣扎许久,终是也咬牙凝结出心火来。 一道道心火燃在压抑的血红夜色下,竟是美丽非常。火光悠悠,慢慢飘进了一片黑暗的结界之中。 2 明心湖水血色益盛,竟已分不出是血月的映照还是真实的鲜血。 饕餮涉水急退,终在远处站定,捂着胸口穿着粗气,暗红月光之下,手臂竟然已成枯骨。他声音嘶哑地恨道:“这第三轮血月也快落下了,你这副样貌,令人生惧,与我倒是不相上下。” 湖水中隐隐倒映出许宣的身影,果然也是一片狼藉不堪,身上大片鲜红姑且不论,持着天乩剑的手已经血肉模糊,隐见白骨,但持剑力道却依旧丝毫未曾松懈。他双眸通红,唇边鲜血不住滴落,声音也已然微喑:“今日要取你性命,舍了这一身皮囊又如何?” 饕餮恶狠狠说:“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天空中,第三轮血月正在落下,许宣观一眼天色,知时间不多,便硬撑着一口气,踉跄着持剑上前。 饕餮拖着残败身躯迎战,两人在月影变幻中交锋几招,皆已是强努之末。 许宣运用最后真气,猛攻饕餮,被剑气伤到的部分,饕餮的躯体极速枯萎。 饕餮却是硬气道:“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我几万年前就已得道,你区区本事,我还不放在眼里!” 许宣面容清冷,淡然一句:“若我是你,就留着力气,兴许还能多撑些时刻。” 饕餮瞟一眼血月,唇边勾出嗜血微笑:“血月即刻就落,你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许宣赶紧再一剑抢去,巨大的月影下,两人攻势相撞,斗法的光辉映满湖面,撞击得结界都隐隐动摇。 第三轮血月落下的最后一丝月光之中,许宣长剑挺进,饕餮以指爪相迎。手爪尖锐的划过许宣的肩头,伤痕深可见骨。 两人僵持不下,饕餮唇边邪佞笑意更盛,双瞳中更是血光大盛:“待我出去,定亲手取得你娘子的性命,好让你在黄泉路上,有个相伴!” 许宣咬牙,嘶吼一声,长剑又挺进寸许。 而就于此时,月光全失,天地间有片刻的失光,随后第四轮血月终于升起。 许宣唇边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而饕餮身上的伤痕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他狂笑道:“已是第四次月升,许宣,你还能有什么手段?” 许宣低眸,轻笑着微微摇头:“我算计至此,还是败了。是我高估了自己,想不到竟无法吸收你的魔气。”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等了千年,怎会让你如意!” 许宣却是平静抬眸,决然视线冷漠地投在饕餮面上:“别说千年,再过千年,你也休想重得肉身。” 饕餮面上的疑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露,天乩剑便是蓦然闪过森寒剑光,饕餮的那丝疑惑转瞬变成了惊恐。 许宣笑声悦耳又温柔,可语声却是冷如万年寒冰,字字刺骨:“你要我的凡骨练成肉身?可惜,今日也注定是一场空!” “空”字刚落,许宣便持剑贯穿了饕餮,饕餮下意识双手紧紧抓住剑身,却不料许宣并没拔剑,而是就这样抵着他向湖面撞去。 两人身影滑过月色,饕餮早已惊慌失措,大怒道:“许宣!你连对自己都如此狠绝!竟为了除掉我,连自己也不留活路!” 许宣带着必死之心和清淡微笑,与饕餮一起沉入湖中,溅起猩红水光。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饕餮再出结界了。 只是…… “夭夭,给你的答复,恐怕也永远说不出口了……” 许宣眼前出现了白夭夭的面庞,她圆圆的杏眼,她挺秀的鼻梁,她小巧嫣红的嘴唇,她肤白胜雪,她笑靥如花,她呆愕的模样,她无所畏惧的坚决…… 血月之下暗红的湖水侵蚀着两人骨肉,发出令人生畏的嘶嘶之声。 许宣平静地闭上了双眸,任自己的思念和愧疚,伴随着自己残败的肉身一同沉到湖底。 而此时,渐渐平静的水面之上,却忽然出现了一盏心火,火光微弱跳动,隐有欲灭之势,可随后又是第二盏,第三盏……渐渐四十九道心火齐聚,缓缓落于湖面,月色也逐渐散去血红,清亮的月光照在湖面之上,湖水也渐渐变得清透,再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四十九道心火铺满湖面,远远看去,好似一片燎原之势,原本腥风血雨的明心湖此时宛如仙境,令人难以相信方才这里是发生了怎样激烈的一场生死相搏。 而明心湖外,冷凝双眸忽然闪出幽绿光芒,纤纤十指上忽然窜出蛛丝,她双手往前一挥,蛛丝纷纷扎进了还在凝心聚气的小妖心口。 “丝线入心,恰好能魔化你们,心火已经利用完了,该用你们的手杀人了!” 痛苦哀嚎之声竞相响起,失去心火的众妖来不及反抗,便已被冷凝控制。冷凝阴冷笑着,拿出饕餮给的收妖袋,将小妖们全部收入进去,细细扎好袋口,转而上了另一头灯火通明的金山寺。 大殿之中,永安正带着众沙弥念经,为今夜的大凶之兆祈福…… 3 夜色渐退,晨曦染红天空,第一道阳光照射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阵微弱但清晰的碎裂之声传来,白夭夭站起身来,迎向从天而降的青、白二帝,颤声道:“两位上仙亲自前来,难道也无法阻止吗?” 随着天光,结界之中不再是黑暗一片,而是湖水清澈,波光粼粼,白夭夭望向明心湖,眼中隐隐已是有了泪痕:“这是……相公呢……” 忽有落叶随风翻飞而过,飘向湖面,青帝神色一凛,小青则兴奋地拍手:“结界开了!” 青帝摇首叹息:“死界已经碎裂!许宣他恐怕凶多吉少!” 小青大惊失色,急忙看向白夭夭,只见她脸色苍白,一瞬间被抽去了力气,她勉力稳住呼吸,运起灵珠,却感受到其中的七杀格确实已经消失不见……顿时神情颓唐,委顿在地:“七杀呢……不在了……相公……” 齐霄双拳紧握,上前一步,怒斥道:“昆仑镜是我们二人同借,凭什么让他一个人用!我要去明心湖看个究竟!” 他正欲纵身而起,眼前一道光影闪过,昆仑镜已落于白帝掌心。白帝唇边牵出一丝苦笑:“你不必去了……昆仑镜已物归原主,看来许宣连怎么归还,都早有安排。” 齐霄双眸通红,声音嘶哑:“难道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吗?竟然如此一意孤行。” 小青正是愁容满面,既为许宣难过,更担心白夭夭同齐霄,不知该如何宽慰二人,而就在此时,她却忽然嗅到一阵不对劲的气息…… 她动了动鼻子,顿生惶然:“情况不对!有血气!” 青帝神色较她更是严厉:“这血气已然不是来源于妖气,而是魔魇!” 齐霄惊问:“此地怎会有魔魇?!” 小青闭上眼再用心感受一阵后,看向金山寺方向:“我们妖类嗅觉最灵……这气息似乎来自……金山寺。” 众人皆是一凛,唯独白夭夭神情自始至终皆是茫然,呆呆遥望着明心湖,看向那密林掩映下的一点波光。 小青抱住白夭夭肩头,低声喃喃:“小白,兴许只是结界撑不住,与许宣并无关系呢?又或者,饕餮战败了,他正出来呢?” 白夭夭摇了摇头,一滴眼泪就这样从眼眶直直坠下,她无力说道:“小青,我守了一千年……再也等不了下一个千年了……” 小青这才看清她面色苍白得仿佛宣纸,一触即碎,于是更添心急:“是许宣自己做下的决定!是他要独自迎战,布下生死结界!” “他也终究是为了我罢了……今日,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亲眼看清楚!”白夭夭眼中渐渐聚集了一些慑人的光芒,她站起身,甩开小青拉着她的手,鬓发散乱地朝着湖心跌跌撞撞走去。 小青疾声呼唤:“小白,回来!”见她恍若未闻,只得担忧地跟上去。 青、白二帝对视一眼,又飞身离去,齐霄则捏了个诀,前往金山寺。 谁知半途,却忽有绿色藤蔓裹住他脚踝,趁他一时不慎,将他从云端拉了下来。 齐霄站起身,愤愤看向面前的藤妖和蝶蔓,也不多说,唤出佩剑,便向二妖挺身攻去。 而斩荒却是在府邸的院落之中失落自嘲。 天光大明,他却竟整夜无法催动他身上的贪狼格,更何谈吸收许宣身上的七杀格…… 如此算来,他俱是全白忙活了……而若是许宣身死,七杀格消散,他的多年谋划更将付之一炬。 而他此时也才知道,自己的命格竟然也已是不全。 逆云担忧地走进院中,问道:“主上,如何了?” 斩荒缓缓摇头,眼见逆云欲要追问,先伸手一停阻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缓下心神,冷声道:“其余的先不说了,眼下我需要你立刻去帮我做件事。” “何事?” 斩荒眼神一狠:“我感受到,有人在魔化妖族。” 逆云顿时大惊。 3 金山寺中,此时早已是血海炼狱。 被魔化的众小妖,早已失去理智,唯有杀戮才能平息心中那鼓噪的恶念。冷凝将他们放在了金山寺后院,便狂笑着离去。他们最后的理智赶走了小灰去与小青报信,剩下的,便是无休止的杀心。 他们冲向大殿,将魔爪伸向了那些方念经出来的弟子。 有重伤的小和尚敲响了示警的钟声,第三下时,便倒地死去,死状狰狞惨烈。 而前院和殿中,更是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阿福獠牙和指甲俱是长得可怕,他抓住一个小沙弥,眼看就要一口咬去,却忽然被一道白色剑光弹开。 只见金色日光下,许宣一身白衣飘飘,仙姿初盛,独立在一片血海之中。 阿福杀红的双眼中恢复了一丝理性,甚至有丝喜色地道:“许……许大夫?” 许宣眉心微蹙,急声劝道:“这魔性还未全成,切勿继续作恶!” 阿福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成魔,回不了头了!” 许宣面露痛惜之色:“是我来晚了。” 阿福凝向他手中散发着森然剑气的天乩剑,心中狂躁渐起,他用最后的清醒,决绝地撞向剑身…… 许宣急忙闪身避开,恸道:“此事尚有回转,何必轻生!” 旁边的小鹿则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哀求道:“许大夫,求你杀了我们吧!我们不能再杀人了!” 许宣后退两步:“今日你们是因我成魔,我怎能下手?” 小鹿神色惨淡:“一朝入魔,再无回转。” “你们信我,待我想出解决之策……”许宣举着天乩剑的手微微颤抖,只觉眼前此幕,比他之前所遇到的任何场景都要令他为难。 猝不及防的,远处传来金山寺弟子的哀嚎声,更加折磨着许宣同小鹿他们的神经。小鹿再度磕首下去:“求求你了!我们是妖,但我们不能成魔啊!” 此时地上一名受伤的弟子试图挣扎着站起,却扯动了刚刚结痂的伤口,渗出一股鲜血,锦鼠闻到血气,心智大乱,便是挥动利爪,向弟子抓去。 弟子匆忙闪避,许宣则挡在中间,伸手抓住锦鼠,厉声喝道:“你清醒些!你是妖!不是魔!” 锦鼠神色终于再度清明了些。 小鹿抱头嘶吼一声,忽然拔出自己腰间匕首,向自己手掌砍去,许宣抓着锦鼠,竟是来不及阻拦…… 手起刀落,鲜血遍地,小鹿眼中的魔气褪去大半,他惨笑着冲神色震惊的许宣道:“自修成人形,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行善积德,修成大道。今日却在佛门重地作恶杀人,如何对得起山君和白娘娘。落入魔道,我宁愿选择一死!” 因许宣手上的颤动,天乩剑身发出阵阵龙吟,他眉间死皱,却是久久不能言语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三章 分道扬镳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山君……我要去告诉山君!”小灰一面碎碎念叨着,一面在林中慌不择路地奔逃。 忽然面前一个黑影落下,小灰急忙停步,抬眼一看,便是吓得魂飞魄散:“是……是你……” 他愣了一瞬,赶紧掉头飞速逃开,饕餮猖狂大笑,伸出利爪,一把将小灰拎起,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我忠心的手下,你怎么一看见我就想跑呢?莫不是跟了那蛇妖几日,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小灰脸色剧变,畏惧地说:“主……主人,你肉身已成?” 饕餮满意地一哼,遥望远处金山寺的方向:“多谢你们相助,才能如此顺利。这一份大礼,许宣,你可消受的起?” 青帝同白帝通过冰镜,终是知道了明心湖和金山寺所发生的一切。 青帝长叹一声,面色沉重:“小妖们用四十九道心火成就了许宣,终于蜕成仙骨。只是也让饕餮炼成了肉声……那股魔魇之息,正是趁着小妖释出心火,妖气正弱之际,将他们炼化成魔。许宣这回恐怕……被饕餮算计了。” 白帝也是重重叹息:“千年了,饕餮的狡诈更胜往昔。咱们两个徒弟全部搭进去,也没阻止那妖物在人间作出的惊天之乱。而咱俩,说是上仙有通天之能,却不能插手人间之事,只能亲眼看着一场厮杀,却不能阻止!” 青帝却是摇了摇头:“虽不能插手,可你我身为上仙,不能眼见大乱却无所作为!我去请求天帝,派出天兵去平这人间之乱。” “不如便让我门下的潇湘带兵去吧,”白帝郑重看向青帝,“这次事因着昆仑镜起,若九重天上问起,我也着实不好交代。饕餮……必除。” 青帝沉吟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金山寺内,许宣同众小妖僵持不下。 小鹿他们都是无比的挣扎痛苦,可终究抗拒不了内心的魔性,屡屡攻向没来的及逃走的弟子。 “清心,静气,不要为之所乱!” 许宣左支右绌地用天乩剑格挡,而另一头,还有一群入魔的小妖将已经受伤的金山寺弟子围在中间,眼见有弟子向着他惨呼道:“许大夫,救我们!” 许宣回头一看,急忙足下轻点,飞身过去,用剑隔开阿福。 阿福竟然已经耐不住厮杀的本能,对许宣挥爪而出。 许宣既要保护金山寺弟子,又不能伤害阿福,冷不丁,竟被锦鼠抓破了手臂。 “你们清醒些!不能入魔!”仙骨的血气更激发了小妖们的魔性,眼见一小妖不受控制地攻向许宣,被许宣的厉喝唤醒片刻意识的阿福帮许宣挡了下来,魔化的小妖的利爪已经洞穿阿福的腰脊,还要撕咬他,阿福的心智却在剧烈的痛楚中越发清晰,拼命阻止魔化小妖的靠近。 他一面打斗,一面声音嘶哑地说道:“许大夫,杀了我吧!求求你了!我可是吃过九重天上蟠桃的妖,不能杀人,不能成魔!” 许宣只觉自己快被逼到了极限,焦急道:“当日身死,是你们以心火相救。眼下也是因我,才会被饕餮趁虚而入!我若杀你,岂非不仁不义?” 阿福声音中只有一心求死之意:“魔性蚀体,痛不欲生!还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我们没有颜面再苟活!” 小鹿也补充道:“妖能存于三界,可魔丧失心智,天性嗜杀,只会毁天灭地。我们修炼妖力,只求有朝得道,如今……天道难容,只求一死!” 而他们身边,几只法力较弱的小妖,早已彻底入魔,用贪婪的眼神看向许宣的一身仙骨……法力较强的如阿福、小鹿和锦鼠,眼中俱是痛不欲生。 许宣举起了天乩剑,却迟迟不能落下,忽有一只手抓住许宣的衣角,许宣回头一看,发现是成器。 成器胸口挨了一爪,鲜血在他胸口晕染成深红一团,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救……救住持……师叔,危险……” 一小妖看见成器胸口的血,眼睛都直了,狂吼一声便向成器扑去,许宣一剑挡下小妖,小妖却神情暴戾,命都不要还欲再往前扑。 许宣再看向面前眼中含泪的阿福,脑中想起昔日同小妖们相处的欢欣画面和他们的情深意重,而如今…… 天乩剑几番扬起,又几番放下…… “许相公……求你了……”阿福话音未落,眼中又再度燃起了贪婪嗜血的神色,许宣终是一闭眸,天乩剑从阿福胸前穿心而过。 阿福睁着大眼望着许宣,利爪和獠牙瞬间褪去,唇边带上丝微笑,翕合间吐出两个无声的字:“谢谢。” 许宣抽出剑,接住阿福尸体,郑重的放在地上,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白夭夭正不解地看向他,喃喃道:“你还活着……可你,竟然……” 她的眼神让许宣更为痛楚,还来不及说话,小青已经跑上前来,怒骂道:“许宣!你忘恩负义!你的命都是他们救的!你怎能杀他们!”说罢又转向众小妖,“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人回答她,反而有丧失心智的小妖攻向她。 小青接连后退:“你们疯了吗?” 许宣只是静静地望着白夭夭,隔着这样的距离,读出了她眼中说不出的惨然与绝望。 身后忽然又传来弟子们惊恐的叫声,许宣身子微微一动,便攻向了正疯狂攻击的小妖们。 白夭夭提气,纵身上前,唤出挽留,挡住天乩,神色倔强地望着许宣。 许宣撤剑,攻向另一只欲杀害弟子的小妖,白夭夭再度出剑格挡,她出手愤怒,一招一式俱是用力至极,而许宣却没有使出全力,处处退让,只问她:“你看看你身后,小妖无辜,那金山寺的弟子就不无辜了!” 白夭夭挡在众小妖面前,还没来得及回头,彻底魔化的小鹿便向她背后攻来,许宣一招直击白夭夭面门,白夭夭双眸圆睁,下意识伸手格挡,许宣却反手一剑,直刺小鹿心口,结果了它的性命,自己的肩膀,却被白夭夭手中的挽留划破。 这是两人第一次厮杀。 白夭夭露出一瞬的慌乱与愧疚,却依旧紧盯着他:“许宣,你还有其他解决办法是不是?” 许宣低眸,似是不愿与她目光相接,径自退开两步,淡定开口:“他们已经在血月下化魔,不要靠近。” “是因为你一个时辰令血月四升四落?”白夭夭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许宣沉默不言,只反手再次化去一个小妖的攻击。眼见他下一步便是杀掉那小妖,白夭夭赶紧横剑一挡。 “难道只能杀了他们?”白夭夭咬住下唇,双眼直直盯向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见他不说话,便又追问了一次,“你回答我!难道,只能杀了他们?” 许宣瞥见后面小青已经是挡不住众小妖对僧侣们的攻击,便飞身越过白夭夭,攻向小妖们,白夭夭发了狠似的,屡屡用剑隔开,许宣只得同白夭夭动起手来,白夭夭踉跄向后退,直退至与小青比肩。 小青咬牙望向许宣,半是愤怒半是恳求地说道:“许宣,我不管他们今天犯下怎样的错,他们毕竟是因你才入魔,更是对你有救命之恩……请你不要杀他们……” 许宣没有回答,只捏了个诀,眼见那面小小的心镜便从白夭夭怀中径直落下。许宣天乩剑尖在镜面一点,本被强行黏好的心镜再度碎裂,化成一方牢不可摧的仙罩,瞬时倔强小青与白夭夭困在里头。 白夭夭仓惶地摇头,对许宣道:“不要!” 小青则是气得对仙罩又砍又踹,吼道:“许宣!你卑鄙!” 许宣多看了会儿白夭夭,再狠心转头,对着想自己齐齐攻来的小妖杀去。手起剑落,曾经熟悉的小妖,一个个死于天乩剑下。 许宣面上依旧冷漠毅然,手里的剑也是越来越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已经颤抖得握不住剑。 一个又一个小妖带着笑容死去,露出解脱的神情。 而身后的白夭夭和小青则是几乎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让他别再杀了。 但许宣仿佛没有听见,只背对着仙障,任曾经帮过自己的四十八只小妖,尽数成了剑下亡魂。 虽然他们在死前对他无声地说了“谢谢”二字。 但他怎能真的认为自己是帮了他们…… 四十八只小妖,金山寺大半的僧侣,全部都是因他而死…… 他为他的自以为是,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真正是罪无可恕。 潇湘仙子在云端看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如冰霜般清冷的面上也是出现了一丝不忍与叹惋,回头对身后的昆仑弟子与天兵说道:“我们来晚了,还是回去吧。” 2 听了潇湘仙子的汇报,白帝闭眼长叹,轻轻摆了摆手。 青帝则是心中一痛:“大错已酿,悲剧已成,这次……俱是许宣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他。” 白帝浓眉一扬,怒问道:“莫非你还要替他受一次过不成!” “当日我就应该猜出来,他一旦动情,哪会那般轻易的放弃,原来……竟被他铸成如此大错!”青帝既怒且痛,一时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脚。 白帝扶住他,劝道:“哪儿有那么多早知如此,有此精力后悔,还不如想些后面之事。” 潇湘仙子手握长枪,长枪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满目恨色:“小妖已堕入魔道!许宣是不得不为,此番就算我们及时赶到,恐怕也只能做出一样的抉择!” 白帝叹气摇头:“是劫,终究逃不过,如今你倒是比起许宣和齐霄更为决断几分。” 潇湘仙子眉间冷毅非常:“我所受磨难,恐怕只有师父清楚!人,并非一开始便是无情。” 白帝望她一眼,似有些痛惜,却是不再多言。 金山寺大殿之上依旧是一片狼藉,许宣扶住奄奄一息的永安师叔,向他体内灌注仙气,齐霄匆匆而至,默不作声地奔向永安师叔身旁,跪倒在他身边。 永安师叔吃力地向齐霄伸出手,齐霄急忙跪行两步上前,将他的手紧紧握住,痛声唤道:“住持!” 永安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嘶声道:“金山寺……一朝成炼狱……” 齐霄脸色苍白,低头恸道:“是我的错!我无颜面对大家!” 许宣眼底更是沉痛无比,他摇头道:“是我太过自信,竟输在饕餮手上,一人之责,赔上了这些无辜性命。永安大师,许宣愧对金山寺!愧对无辜人命!愧对这苍生……”他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痛难再言。 齐霄双目赤红,紧了紧永安双手,眸中神色越发坚定,愤恨开口:“师叔,你放心,我们定手刃饕餮为金山寺报仇!” 永安急咳几声,许宣赶忙注入仙力,终是令永安呼吸渐渐平复过来,永安深深呼吸两口,呼了句佛号,望向二人:“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你们不要一心想着复仇,眼下金山寺元气大伤……”他因太过虚弱而停了下来,只深深看向齐霄,目怀希冀,手反过来紧紧抓住他的,一切不言自明。 齐霄立马明白,点头道:“我定会照顾寺内上下。” 永安目露宽怀,努力抬手,粗糙手掌抚过齐霄头发:“若你想明白,若你想明白,从今往后,金山寺就交付于你。剃度一事便尽快安排吧,从此剃去烦恼,断绝红尘。抛却自由随心,肩负佛法重任。” 齐霄郑重抬头,眼中坚定不已:“师叔,金山寺重任,齐霄定不会辜负你所托!只是我六根未净,绝入不了这空门!” 永安师叔咳嗽几声,一时急怒攻心,竟真的昏了过去。 许宣不断灌入仙气,永安师叔仍旧虚弱不已,齐霄虽是担忧,却丝毫不改坚毅神色。 此时前院突然传来小青的哀嚎:“小鹿!阿福!你们醒醒啊!” 齐霄慌忙站起身,许宣却是神色平静:“仙障散了。” “我先把师叔送回房中,再来陪你。”齐霄抱起永安匆匆走向后院,许宣听得前院小青的哭天抢地的干嚎和白夭夭沉痛的安抚,双眼现出了一丝迷茫。 不多时,他便看到白夭夭带着小青出现在殿门前,白夭夭神色愤怒中夹着悲凉,小青则全是怨恨与杀气,一见到他,便直直冲过来,冷唤一声:“许宣!” 恰好齐霄送了永安后回来,便挡在面前抱住了她双臂,低声安抚道:“小青……” 小青双手一振,已是双剑在手,竟将齐霄格开了一步:“你别拦我,今天我一定要亲手替我属下讨回公道!” 许宣并不看她,只清淡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公道,自有小白替你要回。” 齐霄闻言,回首看向许宣,见他低垂双眸,神色平静,却知他心中定早已是痛不可当。齐霄眸中也渐渐现出悲戚之色,却是拽住小青,用劲将她强拉了出去。 一时殿中便只剩下了许宣与白夭夭两人。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许宣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沉甸甸压在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而白夭夭望着他与千年前紫宣毫无二致的一身清冷仙骨,一时也是无言。 许久后,白夭夭才佯装平静,甚至噙了一抹微笑,望着许宣道:“相公,你曾说会到骊山之上给我一个答案,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许宣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蒲团上起身,淡淡地说道:“这一生,我恐怕再也不能说出口。” 白夭夭闻言,眼眶一湿,险些啜泣出声,但她咬紧牙关,倔强地看向许宣,一言不发。 许宣感受到她目光的分量,手中拎起天乩剑,反过来,讲剑把递到白夭夭面前,终是抬眸,望向她澄澈的杏眼,徐声道:“四十八只小妖,一路予我帮助,今日金山寺中却尽数命丧我手。我……不仁不义,你当如何做?” 白夭夭从许宣手中“嚯”地接过剑来,稍一运气,便是衣袖翩飞。她垂眸看向那剑身,上面尚有未干涸的血迹。 她痛苦地闭眸,再睁开时,更是只余坚定:“西湖边,我们做个了断!” 说罢,她便施法消失。 许宣跟着化为一道白色光芒。 3 西湖仍是那个西湖,风光秀丽,景致如画,这千年来,都未曾变过。纵是此时湖上起了冷冽狂妄的大风,也不改其丝毫隽永。 风卷动二人衣摆,许宣同白夭夭对峙着,却不敢径直抬眸望入她的眼睛。她的半点失望,都会让他心痛至极。 白夭夭手里举着天乩剑,剑尖直指许宣,却在微不可察地轻微颤动。她抬高视线,望了眼随风而动的云卷云舒,才苦涩道:“若非我想逆转天命,替你分担七杀格,你就不会想尽办法蜕去凡骨。” 许宣终是懊悔地看向她,故作冷漠:“与你无关,是我失算了。” 白夭夭自讽一笑:“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他们所说的无法承受的业果是什么!当年是我任性行事,害的你元神散尽,千年后也是我一意孤行,扭转天命为你聚魂。” 许宣声音中终是有了一丝波动起伏:“你想要说什么?”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是我从未将九重天的规矩放在眼里,是我践踏了天道,无视这法度……”白夭夭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那双清水般的眸子,更强压着其中的水光闪烁,“可如果是这样,为何业果不冲我来!小妖何辜,却因我而死!” 许宣想抱她入怀,脚下已经忍不住上前一步,却终是停下,放缓声音道:“我说了与你无关,明心湖一战,我技不如人,让饕餮得逞。欠下如此多的人命,我扛下了。” 似是听到了笑话,白夭夭讽笑着望向他,颤声问道:“四十八条命,重于泰山,你扛得下吗?” 许宣再度稳稳上前一步,沉声道:“剑在你手里,你随时可以结束这一切。这份罪,我愿意赎去。” “难道你以为我不敢吗?这是血海深仇,我难道不应找你讨回来吗?” “没有什么敢与不敢,只是你应该出剑,我应当接下。只是从今以后,我与你之间……” 许宣面色虽然依旧无波无澜,但声音和眼底却泄露了他的情绪,此时他再难继续的言语,或许也便是在为他们终于走到的这一步而叹息。 白夭夭紧紧咬牙,面色苍白如纸,她何尝不怨不怒,可更气的是,他时至今日还在想要试图将她推远,她火冒三丈地质问道:“那些小妖死前的痛楚、挣扎,还在眼前。你我之间,又算得了什么?从头到尾,你一直是这样,决定都是你做,而我在你眼里,就只配跟在你身后承受这结果!” “小白,你错了,这一切的血债,全算在我身上,哪怕散去全身功力,哪怕再碎一次元神,我也不愿……”许宣言至此处,又复哽住,他平静地看着白夭夭,却是掷地有声地道:“总之,公道,我还给你!” 白夭夭仓惶摇头:“你不明白,我所求不是公道,只是赎罪。这是我们无法跨越的罪孽……不论你如何做,我也忘不了厮杀的那一幕……” 许宣闭眸,无法再言。 白夭夭走近他两步,神情越发凄然:“你不明白,我也得承担起自己的罪责……我不再是千年前的小白了,你给了我名字,我便不只是当初那样简单的一条小妖了。” 白夭夭眼眸中带着渴望与贪恋,她深深地望向眼前这个一副引颈就戮模样的男人,这个她爱了一千年,等了一千年的男人…… 每次,当她以为自己会和他一生一世永不离分的时候,就会有这样不得不分道扬镳,各行其道的局面…… 或许,他们终究是抗不过天命的。 纵使拼尽浑身解数去斗,又如何斗得过连累他人性命、犯下滔天罪孽时内心的忏悔与愧疚。 白夭夭惨然一笑,低头望向手中的天乩,春葱般的手指轻抚过森寒的剑身,却温柔地一如在抚摸许宣的面颊:“天乩剑,苍生何辜。兴许,我就是你命中的劫难……”她痴缠的目光一变,转而变得异常坚决,“总是因着我,叫你背负万千难处,是我对不起所有的人……” 言语未落,她便是一剑而出,径直带着天乩剑白色的剑光往自己脖间抹去。 许宣察觉不对,连忙睁眼夺过天乩,手臂却被剑气所伤,霎时便是鲜血淋漓。 白夭夭后退一步,目光流露出一丝慌乱,想要关心他的伤势,嘴唇微微一掀,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许宣狠狠等着她,怒道:“你竟想用天乩剑伤你自己!” 白夭夭侧眸,望向碧波万顷的西湖,冷言道:“当年你为我放弃升仙,最后落得灰飞烟灭。如今再度为我蜕成仙骨,却是用了四十八条妖命牺牲而成!言已至此,我还有何颜面,再苟活下去!” 许宣有些无力,沉声问道:“这是我一人的决定,与你何干?” 白夭夭却匆匆抢过他的话:“也许只有我不在你身侧,你才能好些。” 许宣面色沉痛,却无法表达心中任何一丝翻涌不堪的情绪。 白夭夭侧眸看向他,寒声说道:“许宣,今生今世,你与我……” 许宣单手遮面,声音悲凉:“不见,亦不念。” 他语罢,便是转身,匆匆离去。 白夭夭的泪水于他话音甫落的瞬间便冲进眼眶,整片西湖此时俱是模糊一片,她呆呆看着许宣踉跄的背影逐渐消失,努力压抑着自己眼中的泪水。 暴风渐袭,乌云散去,西湖上空又是晴空一片。 两人却隔着千年,渐行渐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四章 情不自禁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怒气冲冲地试图甩开齐霄,吼道:“你放开我!我要去西湖边上,替小妖讨回公道。” 眼见齐霄不放手,小青竟是不管不顾地挥手攻向他,齐霄单手挡开,眼见小青不依不饶,便只得与她交起手来。 小青眼见不敌,便是愤然道:“欠我这么多条命!你还敢对我出手!” 齐霄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望着她满是怒火的双眸,咄咄逼问:“小妖堕入魔道,杀我金山寺弟兄,这笔债又该如何还?” “若非许宣强行令血月四次起落,他们如何会成魔?” “如果单纯如此,那你为什么没成魔,为什么白夭夭没成魔,为什么其他的妖物没有成魔,偏偏就他们……许宣认下来是因为他不想推卸责任,你既想为他们报仇,难道就没用你那脑子想过这些吗?” 小青却完全听不进去,只顿了一瞬,脑海中便又充盈着以往小妖们活蹦乱跳此刻却全无生息躺在地上的画面,又闪过许宣一剑一个、毫不犹疑的模样,她甩开齐霄,退后两步,痛苦地抱着头,嘶吼道:“可是他们至少救过许宣!许宣杀了他们就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你护着他就是你也不讲道理!” 齐霄眼底掠过一丝沉痛,哑声问:“那他还能如何?继续看着小妖杀尽寺内无辜之人?看着他们一个个彻底成魔?危害世间?还是亲手阻止这一切,哪怕背上骂名!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小青放下双手,那双妩媚勾魂的眼中此时虽无泪水,其中的哀伤反倒是更清澈可见,她喃喃道:“我只知道,他们叫我山君,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却毫无能力阻止……” 齐霄手掌略微抬起,似是想要摸她的头发,却复又放下,轻声道:“你不知他,他却知你们。他的心里定是愧疚的。” 小青面上怒容又起:“他若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就应该还给我们公道!” 齐霄也是再度皱起浓眉,与她争辩:“你口口声声说着公道,可你是否想过,有能力去报仇吗?我方才便说了,这一切怨不得许宣,或许皆是饕餮一手主导!就凭你的道行,难道是他的对手?” 小青摇了摇头:“就算是因为饕餮,可若非许宣一意孤行,饕餮又怎会有可乘之机,又怎会造成如此惨剧?” 齐霄不再言语,而是走向远处的尸体,蹲下身来,替死不瞑目的金山寺弟子阖上眼睛。 见他漠然背影,小青心头更是无名火起,恨不得将他燎烧干净:“回答我!你做什么不说话!” 齐霄冷冷一哼,狠狠说道:“这笔债你不用向许宣讨,如果我在,一样会杀了他们!” 小青心中一惊,却转而冷笑不已:“你与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想不到一旦翻脸,也是这般无情!” 齐霄站起身,望向她,轮廓坚毅深邃的面上,是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斩妖除魔,以正大道。” 小青最恨的便是他这个模样,仿佛在他们之间划开了鸿沟,那样的距离,是人与妖的距离,是收妖者与妖的距离,更是九重天与妖的距离,哪一个,她都无法逾越…… 她点了点头,唇边笑意俱是讥讽:“那在你眼里,我也该被灭杀对吗?齐霄,你说是也不是?” 她双剑一出,情绪激动地攻向齐霄,齐霄双手一格,握住她两边手腕,径直将她拉入了怀中。小青奋力挣扎,他轻拍着她的后脑勺,颤声说道:“小青,世道已乱,人与妖之间,必有一战……” 小青一口咬在齐霄肩膀上,但不仅没用毒牙,手上的双剑更是收了,她埋在齐霄肩头,委屈地哽咽道:“不会的!齐霄!我不会伤你!他们……他们也不会是魔!” 齐霄虽是吃痛,但揉着小青头发的手却更加轻柔:“我知你与他们不同,只是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只担心,若真有那么一日……” “我不要!不会有那一日,你不能负我,也不能骗我!不能……”小青紧紧地抱住他肩头,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我不愿有那么一日,可若遇到那般情况……”齐霄温热的大手稳稳放在她的颈后,仿佛在给她力量般,在她耳畔低语的声音也是那样如沐春光,又坚毅如铁,“小青,旁人的生死我难以照拂,可你,我一定会保护的。信我……” 小青再难控制,在齐霄怀中放声大哭。 独独没有眼泪,只余悲怆的哭声回响在一片死寂的金山寺中。 2 香炉中紫烟升腾,斩荒调息养元,血月里多番欲要强启命格,终究损耗太盛…… 逆云来到后,便恭敬立于一边静候。待斩荒缓缓睁开眼睛后,才道:“主上,果然是饕餮,是他将噬心香给了冷凝……” “噬心香原本只是让他借众妖的妖气来修炼肉身,他却竟指使冷凝让众妖献出心火再趁机魔化杀戮……”斩荒缓缓捏碎了手边的青玉茶杯,“我原本以为许宣必死无疑,谁料我贪狼命格不全,竟是让他借心火之力,逃过一劫!” 斩荒将碎裂的青玉茶杯掼往地上,惊得逆云眸中一闪,忙低身道:“主上!是属下办事不利。” 斩荒摇头轻笑:“逆云,你可知何为贪狼?” 逆云低头,不敢直视,更不敢作答,斩荒却恍若无事般,继续噙着笑意道:“贪狼有心,吞噬天地,可命中偏偏注定,事事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逆云有些心疼地急声唤道:“主上!” 斩荒伸手,示意他自己无碍,他站起身来,缓缓理了理衣襟,狭长眸中是慑人的野心:“天堂地狱一夕转瞬,我偏不信命,更不认输。我要这天拜在我脚下,我要妖族子弟从此挺起胸膛,傲视三界!” 逆云俯身拜去,崇敬道:“主上能一统妖族,不就是不认命,不从天吗?” 斩荒沉吟许久,才道:“现在还是先计较命格之事,我细细想过,若我命格真有缺失,那必定是在小青身上才对。” 逆云豁然开朗:“她替主上温养元神,所以才会如此!若要成大业,定要拿回不全的命格!” “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若贪狼真在她身上,便得寻一良机才能不损她性命地拿回命格……” 逆云知他顾惜小青性命,欲言又止半晌后,才低声道起另外一事:“饕餮魔化小妖之事,底下人已经有所不满,不知主上有何打算?” 斩荒冷哼道:“蝶蔓与藤妖,都是我一手安排于他身边,饕餮胆敢自作主张,我事先竟全然不知……他如今,心是越发大了,或许是我太低估他了。” 逆云亦是不平道:“昔日龙族全盛之时,他也不过一介龙子。龙王尚且对主上三分客气,他竟敢如此行事!” 斩荒面容阴狠,沉声道:“他既然不明白,我就得让他看清我是何人。” 逆云闻言,便是激动不已:“主上可是要重修万象令?” 斩荒轻蔑一笑,点头:“待我查清楚缺失的命格,便是召集族人之时,或许,还需要先去见一位故人……” 几日后,齐霄在雷峰塔边的桃花林找到了许宣,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落拓的许宣。 形容萧索,下颔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边随意倒了几个酒罐,手里捏着个陶娃娃,正聚精会神地画着,目眦通红,间歇停下来,仰头喝一口酒,再继续勾勒那娃娃的面部轮廓。 齐霄凑近了一看,才发现画的是小鹿,身边阿福、锦鼠的已经画好…… 齐霄心里叹息,问他:“你要这样颓唐到什么时候?” 许宣悲凉地说道:“我穷尽一切算计,终于蜕成了仙骨,却再也无法与她在一起。还害了这么多小妖的性命,拖累了这么多无辜僧侣,这一回,我彻底栽在了饕餮手中。” 眼见他又要一口闷酒灌入,齐霄抢过酒瓶,自己先饮了一大口,方红着眼眶道:“这事我该与你承担一半的责任,本来这苍生,便该我们共同护着,饕餮也该我们共同围杀。” “是我太过狂妄自信了,”许宣别过头,拭去自己眼角的些微湿润,自讽一笑,“千年前就知道,你我肩上担负的是三界重任。只是到如今,才明白,世间真无双全之法。齐霄,你费尽心血想要护下之人却被你亲手推开,这其中之痛,你能明白吗?而你想要护的苍生,却又因为你的私心而蒙难,这种痛,你又能明白吗?” 齐霄紧盯着许宣,又一口酒饮下,方正色道:“但如今你却不能如此颓废堕落下去,你的最后一处结界,可是在三潭印月?” 许宣终是神色一凛,向他定睛看去:“饕餮有动作了?” “嗯,你师父找到了我,说百草仙君本欲找他借冰镜来寻冷凝的下落,却找不到冷凝,反倒在镜中看到了沉睡的蛟龙,想必这是饕餮下的战……他们用冰镜寻到了第五处,结界便是在三潭印月,我这几日便去察看了一番。饕餮他们或许还不知此处结界,但也是迟早之事,而受到前四处结界被破的影响,此处已经不慎稳妥……我虽用法力替你做了修补,但若遇上饕餮,怕是依旧难为……所以你必须得振作了,我们要想办法加固结界。” 许宣定神一想,最终却又露出了一丝自嘲与懈怠:“但是……” “没有但是……不管是紫宣还是许宣,都不会用此等颓然丧志来弥补自己的错误!”齐霄一掌拍在他肩膀,见他抬眸望来,便用鼓舞的眼神看着他,似在给他勇气,“纵是这些小妖,也不愿见你如此。” 许宣听罢,一下夺过他手里的装酒的陶罐,见他要反对,便微笑道:“最后一口。” 齐霄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看着他手里的小鹿陶偶,又好地问:“我以为你会画很多的白夭夭,却原来是画的他们。” 许宣浅淡一笑,声音中藏着悲痛:“那日在金山寺,他们心心念念皆是蟠桃盛宴,我想着,若是有机会,便带着这些陶偶再去一次罢了……” 齐霄也有些被触动,半晌不语。 倒是许宣放下酒罐,率先站起身来:“走吧,我们找你师父借昆仑镜去。” “我试过,但他避而不见,所以才来找你一起。” “白帝是害怕再惹出祸事来,被九重天责罚,”许宣又复恢复了从容,只将悲伤掩在瞳仁深处,他淡然一笑,“同去看看吧。” 二人飞身消失。 3 骊山之巅,林叶纷飞。 白夭夭便站在这纷飞的林叶阵中,挥舞挽留,将那些急速飞来的叶片花瓣一一斩断。因为速度极快,若是稍有不慎,叶片的锋利边缘便会在她身上留下伤痕。白夭夭尝试用剑势的柔韧来引导叶落之势,她要穿过这片林子,登上山巅。 路愈向上,攻势愈急,白夭夭虽是行进缓慢,但终究是步步前行,而随着一次次攻击下来,她的剑招也是愈发熟练。 叶片从四面八方全然袭来,白夭夭渐感压力,她用左手化解,右手猛然击出,竟将叶片花瓣震得粉碎,一地落红,让她脑中突然闪过许宣那日杀掉小妖的情景,一有片刻走神,叶片便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伤口。痛感令她迅速找回意识,她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应战,出手越来越快,前行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骊山老母并另一位骊山弟子在旁看着,弟子见到白夭夭的进展,便不由有些开心地道:“今日师姐已向前行进一百余步,进步可谓飞速。” 骊山老母也是颇觉欣慰:“她资质本就出众,只是这些年太过懒散。” 弟子本是喜悦,但转念又觉担忧:“她回到骊山之后,一刻不休,一直在此修炼。弟子只怕,她身体会吃不消啊!” 骊山老母缓缓摇头,不以为然:“勤加修炼,能出什么事?” “在人间经历了那些,她心里定然极为难受……往日还有小青陪着她,这次,师姐性子大变,小青也不知跑哪去了,更是没跟着一块回来?” 骊山老母叹了口气:“那青蛇怕是也动了情……” 小弟子一派天真地歪了歪头,问道:“动情?” 骊山老母清冷一笑:“人心复杂,本是修仙之人,理应清心寡欲才是,你们无事少去人间。” 弟子虽不懂其意,却恭敬地回道:“是。” 骊山老母目光落在白夭夭身上,有些担忧,虽知她人间所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历练,她此时勤奋专注于修为,自然也是好的,但自己知道这徒弟的性子,哪里便是能轻易放下的呢? 一旦动情,又怎会轻易便能割舍? 骊山老母一时竟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多少年前一样痴缠执着的自己。 白夭夭终于登上山巅,便收了剑势,笑着转身,朝骊山老母走了过来,见她面色不愉,便是不解:“师父,往日我不修炼时,你总是教训我,怎么今日,师父仍旧是愁眉苦脸呢?” 骊山老母回过神来,便是柔声相劝:“小白,你既要修道,便该顺着大道而行。道是何物?是天地之间的法则,你可明白?” 白夭夭低头一笑:“我知道师父是担忧于我。小白蠢钝,千年前如此,如今亦如此……”说到此,她稍稍停歇,抬眸直望着自己师父那双高冷却又慈悲的眸子,“可我这样蠢笨的人,心里凡是认定了一个道理,便再没有回转的余地。我知道相公,可他却未必知道我的心思,这一回,我必要证明,是他错了。” 骊山老母心内叹息,果然如此,她忍不住蹙眉问道:“你要证明给谁看?九重天吗?” 白夭夭唇边是坚定不移的笑容:“我虽修仙,可我也是妖。弟子虽不敢与九重天为敌,可若是天道真的如此,那我也断然不能接受!” “糊涂啊!”骊山老母忍不住感叹,“事已至此,饶是天帝也不能让他们复活,你还待如何?” 白夭夭眸中光芒毫不闪躲:“我要证明给相公看,也要证明给诸天神佛看,无论是如何逼不得已,如何的权宜之计,四十八只无辜小妖就这样丧命,小白,绝不接受,我必将此事追究到底。” 骊山老母叹息着摇了摇头,但也不再多劝了,只道:“回房去休息片刻吧,你也有故交来寻你。” 白夭夭有些诧异地挑眉,随后回到房中,一见来人,便是大喜过望:“仙鹤姐姐?” 饕餮正在洞中调息,融合肉身,蝶蔓和藤妖守在一旁相陪,见饕餮睁眼后,藤妖方道:“齐霄方才去找过许宣,二人似乎是去昆仑山了。” 饕餮“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一定要搞清楚许宣的行动,悉数告知于我。” 藤妖皱眉:“属下不明白,我们的计划为何要故意通过冰镜告知青帝,这样一来,他们不是有所防范?” 蝶蔓甩着自己腰际的垂绦,无所谓地笑道:“主人已恢复了肉身,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怎么,你连这事也没有告诉他们吗?” 洞内烛火忽地扑朔,斩荒闪身出现在饕餮面前,唇边依旧是不羁的笑意。 蝶蔓同藤妖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妖帝。” 斩荒悠然示意二人平身,饕餮则冷声开口:“如今你终于肯出来了?” 斩荒微微撇了笑容:“你肉身终于修成,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前来道贺。” 饕餮冷哼一声,斩荒一派笑意,也是不慌不忙。 蝶蔓眼珠一转,婉转开口道:“适才妖帝所说究竟是何事?蝶蔓愚笨,还请您指点。” 斩荒满意一笑,淡淡解说:“你们应知道,千年前紫宣灰飞烟灭之际,用元神在人间设下五处结界,只要最后一处结界不破,蛟龙就会永远沉睡。” 藤妖有些了然:“因此,若要完成大计,首要便是寻找结界。” 饕餮冷哼一声:“五处结界已破了四处,余下的那一个,你究竟几时才能查出来?” 斩荒也不介意他的指责,轻飘飘笑着说:“许宣已经拿回仙骨,跟着他自然就会知道答案。” 藤妖见他的视线瞥向自己,连忙应道:“属下明白,定会盯紧许宣动向。” 斩荒满意地点了点头,蝶蔓的眼睛则飘向山洞深处,开口问:“敢问妖帝,那我们还要将冷凝困于山洞中吗?让她回去探听,岂不更好?反正如今许宣他们都不知是因为冷凝才令小妖们入得魔。” 斩荒缓缓摆了摆手:“她这步棋,用在这里未免可惜,留着冷凝,日后可有大用处。” 蝶蔓点了点头。 饕餮忽然冷声道:“退下吧,留意各方动静。” 蝶蔓与藤妖齐声应是,然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饕餮一脸阴狠地望着斩荒,冷声道:“往日我的死活也未见你如此上心,斩荒,此事你若有什么筹谋,还是先告诉我为好。” 斩荒稍稍耸了下肩:“我何必骗你,你这肉身比千年前更加精纯,如今我来瞧你,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盟友究竟恢复的如何了。若是影响了大计,可就不好了。” 饕餮盯着斩荒半晌,冷哼一声:“你为躲藏九重天,始终身处暗处,无论何事都要我去做。不过不管你藏着什么秘密,我早晚都会知道。”说罢,饕餮便闭了眼睛,继续调息,一副送客的模样。 斩荒淡淡一笑,也不甚介怀他的自大自傲,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分怀疑与忌惮。 他回到府邸,逆云迎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只木盒,小心翼翼递给斩荒:“主上,你要的东西。” 斩荒唇边勾出一丝莫测笑意,打开木盒,只见其中有一只伤痕累累的银色面具,显然已是历经岁月,他看着那面具,眸中有一闪即逝的温柔。 逆云有些担忧地问:“主上不是要补万象令?不知取来此物是为何事?” 斩荒微笑着关上盒子:“如今许宣的七杀已经完整,万象令要补全,贪狼格也要补全。我要确定命格之事,必得去见这位故人。” 逆云闻言便是一惊:“万万不可啊主上!主上若是去找了她,便等同于惊动了九重天!” 斩荒笃定地摇了摇头:“你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五章 情不自禁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在西湖边上的植被中仔细搜寻着冷凝蛛丝的痕迹。 她这几日每天去三潭印月缠着齐霄,齐霄或是被她缠的烦了,不仅找来许宣一同在三潭印月布下结界,更让她去调查冷凝失踪一事,说冷凝或许同那噬心香有关—— “噬心香不仅可以吸引妖到来,更可迷乱妖的意志。正是有人趁此时机,蛊惑了他们的心智,致使他们沦入魔道。冷凝自明心湖之后再无踪迹,想必与此事有关,你每天都说心头难过,说要见我才好些,可如要真的好起来,还是得找到小妖成魔的真正原因,替他们报仇才是。” 小青找的有些泄气了,想到齐霄的这番话,不由犯起了嘀咕,道:“不知道这臭家伙说的是真是假,该不会真的是嫌我烦,所以才给我找些事来做吧……这让我到哪里去找冷凝嘛?以前都是他们做的……还有小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是不是也被杀了……” 小青想到死去的众小妖,心口又是一阵疼痛,靠着树干仰头望向细密叶片中投下的碎金光线,深吸了一口气,又渐渐捏起拳头:“若你们真是被冷凝所害,我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方圆三十里内她都查遍了,唯有药师宫外寻到了些冷凝的蛛丝,想来冷凝还是在那药师宫躲着…… 思罢,小青掉头,准备去药师宫中寻冷凝,刚一转身,便忽是一阵绿色烟雾袭来,小青一跃一避,堪堪躲过。 落地一看,从林中走出的,正是一脸阴阳怪气的藤妖,她不由大怒,骂道:“藤妖!你还有胆子来找我?” 藤妖冷笑一声:“我听说你好好的山大王不做,整日里围着这西湖打转。特来问问你在做什么?” “山大王?你明知道我手下都被饕餮灭了个遍,还敢故意讥嘲于我!”小青唤出双剑,风风火火地便攻了上去,碧色双剑翻飞,招式凌厉非常。 藤妖一边退守,一边开言:“你我同是妖,我是来助你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青一剑攻向藤妖面门,啐道:“少装好人!我与你们才不相同!饕餮在何处!冷凝又在何处!你今日若是不说,就休想离开!” 藤妖笑的邪气,挥手放出一大团毒雾,一跃出了战局。小青信手掐了个法诀,唤出清风吹散毒雾,只见那藤妖还是立在十步开外,优哉游哉地望向她,讽笑着说:“你若能破了三潭印月的结界,我倒是可以将他们的行踪告知于你。” 小青持剑戒备:“你们有本事,自己打上金山寺去!” 藤妖冷笑两声:“你的手下都死在许宣手上,我只道你与他不共戴天。哦,原来是舍不得你那情郎!你若求求主人,或可帮你杀了许宣!” “杀他?”小青眼中寒光一闪,“我先杀了你!” 说罢,又扭身向他攻去,招招尽是杀心。 与藤妖未能缠斗多久,便忽有张狂笑声从林间响起,小青警惕地退后两步,凝神望去,只见饕餮捏着颤抖着的小灰的后颈狞笑着而来,再随手将浑身战栗的小灰往地上一扔,讽笑道:“熟人又见面了,是不是该欣喜万分啊?” “小灰!”小青一见小灰,便是又惊又喜,但看到身边的饕餮,柳眉一竖,恨道,“小灰别怕,今天我定将你从这帮恶人手中救出去!” “恶人?”饕餮大笑,看向脚边的小灰,“她对你情义深厚,你难道不应向她坦诚个明白清楚,你一直效忠的主人,到底是谁?” 小灰吓得在原地一个劲的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 饕餮踢了他一脚,眼神落在如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的小青面上,故意温柔笑着说:“说吧,不怕,如今我肉身已成,三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够奈我何。你的身份也不必再隐瞒了,大可向她坦白一切,不如就先挑最近的说,你刚刚是怎么帮我去探查三潭印月的结界的?” 藤妖见小青脸色苍白,也是不怀好意地补充道:“小灰对主人一向忠心耿耿,比我们追随主人的时间还要长。” 小青一剑向藤妖刺去,藤妖忙不迭地避开,扯动了方才打斗中的伤口,面露痛色,愤愤骂道:“臭娘们,死到临头还要耍狠!” 饕餮抬手制止他,故意斥责说:“别说这样的话,万一她改变主意,愿意跟着小灰一起投向我麾下呢?毕竟她和齐霄那般要好,定是知道怎么破三潭印月处的结界的。” 小青没有搭理他,只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小灰:“我不听他们的,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他是你的主人,对吗?” 小灰更紧地缩成了一团。 小青往他走近了几步,面色苍白地痛道:“众多小妖中,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与我最亲近的也是你……这么多日来,因没有见到你的尸身,我既害怕又期待,怕你是早遭了谁的毒手,期待你或许还活在人间……可如今……小灰,他们四十八人,无一幸免被斩杀在金山寺内,他们都是我们最最亲密的同伴啊……这难道也是你的计划,你的谋算吗?” 小青的轻声发问,却如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小灰心口,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小青,却见她一剑直指面前,眼中是浓浓杀意,逼问他道:“回答我!是也不是!” 小灰惶恐地连连摆手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饕餮轻咳一声,朗声对小灰下令:“小灰,我费尽心思将青蛇引来,就是给你个机会亲手证明对我的忠心。就在这,杀了她!” 小灰震惊地瞪大眼睛,而小青则好似没有听见饕餮的话,只直愣愣看着小灰,小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失望与痛心,又复缩成一团不住摇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饕餮见他这个模样,怒喝道:“连我的命令你也不听?还是要我亲自动手?”言语一落,便向小青跃去,一爪直直刺破了小青小腹,小青痛苦难耐地后退几步,鲜血瞬时便染红了碧色衣衫,顺着滴落在地。 饕餮残忍一笑:“今日你知道了真相,死了也不算亏。许宣受了这与所爱分道扬镳之苦,我再送齐霄一份生离死别作为大礼好了!” 饕餮另外一爪向着小青喉间抓去,一道剑光忽至,白夭夭从天而降,几招将饕餮逼退,冷声道:“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她。” “倘若是许宣在此,我还要忌惮几分,你?不过徒来送死!”饕餮不屑冷笑,又吩咐藤妖,“你来拦下白夭夭,我今日定让小灰亲手杀了小青,让她尝尝被至亲之人所杀是什么个滋味!” 藤妖说着便攻向白夭夭,白夭夭一面与他同饕餮缠斗,一面担忧地看向小青:“小青,快走!” 小青回过神来,本也因担心白夭夭而犹豫,但看白夭夭为了保护自己而处处受限,一狠心,跺脚离去。 饕餮眼神一狠,便欲追去,白夭夭立马横剑相拦,藤妖从旁攻来,攻势大开大阖,白夭夭左支右绌,终究是没有拦住饕餮,让其带着小灰跑走了。 白夭夭只得对藤妖下了杀招,力求赶紧脱身去营救小青。 2 小青被饕餮一路追至三潭印月边上,便是体力尽失,几乎瘫坐在地,饕餮带着小灰悠然从林中走出,一副猫戏弄老鼠的神情看着小青:“啧啧啧,似乎无路可逃了,除非,你把结界破了逃入湖中,你们蛇,不是最善水性吗?” 小青背后便是齐霄与许宣所设下的结界,她虽是虚弱地喘着气,眼神却是倔强:“大不了再战一场!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有胆色!”饕餮说话间,便再度向着小青攻去,小青横剑没挡下几招,便又被他一爪抓住肩头,鲜血顺着饕餮的指尖滴落,更激发了饕餮眼中的嗜血与残忍。 小青一剑砍向饕餮手臂,却被饕餮另一爪击向胸口,她匆匆败退,重重跌在结界之上,后肩之伤瞬时便是一阵刺骨疼痛,她强忍住没有出声,顺着结界跌坐在地上。 饕餮扬起残暴笑容,指了指小灰:“你去,尽速将她收拾了。” 小灰颤颤巍巍地上前,饕餮抛出一把剑给他,小灰险些没有接住。 小青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抹唇边鲜血,怒喝道:“饕餮!你有胆子就自己与我打。我就算拼了一死,也要将你除了!” 饕餮轻蔑地大笑,小灰已经拿着剑走到小青面前,颤抖的剑尖指向小青,久久无法下手,饕餮侧首舔着指尖的血,冷声催促:“还等什么,快点动手!” 小青怒视着小灰,心头失望万分:“你这个叛徒!没想到你的心肠恶毒至此,彻底做了他手下的一条走狗!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死在你面前,竟然无动于衷!” 小灰闻言倍觉心痛,剑尖抖得更是厉害,张嘴喊了声“山君”,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小青冷冷一哼:“何必再作出这幅模样,你既能害了他们,也不差多一个我!” 小灰闭着眼睛举起了剑,小青看着那锃亮剑尖,想起当日惨死的众多手下,忽觉哀莫大于心死,心跳倒是缓缓平静下来:“动手吧,总有人会为我复仇的……” 小灰咬着牙,眼看就要举剑挥下,地上忽然出现了金色阵法,流动着暗金色的光芒,小灰手中的剑本就握得不稳,此时便是径直掉落在地。 饕餮一看那阵法,便是面色凝重:“竟是他们赶来了!” “是来救山君的!”小灰只觉长松了一口气,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饕餮愤恨地握紧拳头,低声骂道:“若是许宣与齊霄联起手来,眼下我倒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灰立马面露惶恐,竖起长耳朵假意倾听一番,道:“有人来了,我听到了,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饕餮面色狰狞地望着小青,终是咬牙道:“这次便先留你条命,告诉他们,这账我总是有时间找他们算的!”说罢,便带着小灰离开了。 “我们也会找你算的!”小青不忿,还想挣扎着起身,身子一晃又跌落下去,却是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小青抬头,见到齐霄熟悉的眼眸,嘴唇轻轻一掀,想要说什么,却是抿唇停住,只将自己无限靠进齐霄怀中。 齐霄紧握住她的手,面色焦急地关切道:“你可还好?刚才你的血激发了这阵法,令我们察觉到这里妖气大盛……好险,我只怕晚了一步。” 小青看到他心痛的眼神,只觉身上的疼痛都在此时了无踪影,他的怀抱,或许便是整个三界最安宁的地方,连意识都控制不住地松散开来,她向齐霄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说罢,便带着这幸福笑容晕倒在齐霄怀里。 白夭夭终是斗败藤妖,提剑赶来,却一眼看见站在齐霄身后的许宣,眉间一下蹙起,眼神却是不忍离开。 许宣似有所感,回过身来,白夭夭赶紧藏于树后,紧握住自己手中的挽留,默念道:“相见,亦不见。” 深叹一口气后,白夭夭终究是转身离开。 3 齐霄与许宣带着小青回了药师宫中。 见许宣为小青针灸,齐霄在旁,拿起许宣针包中的一根针,尝试着扎了自己指尖一下,痛的丢都来不及,赶紧担忧地看向床榻。 许宣凝神聚气地替小青施完针,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放在绢布上细细擦拭。 齐霄将手中的针递给他,又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许宣淡然回道:“无妨,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又兼急怒攻心,服几剂药再休息几日便好了……” 齐霄仍不放心,看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小青,又追问:“怎么你施了针,人却还不醒?满身都是伤,你再仔细看看。” 许宣险些没忍住翻他一个白眼:“伤不碍事,你还不信我?”他转身走开两步,将床榻前的位置留给齐霄,再掏出一瓶药水,放在桌上:“这是治她伤的,外用即可。” 齐霄连忙小心地拿起来,仔细端详。 许宣瞥他一眼,只觉有些好笑,便道:“你倒是有心。怕小青去金山寺会引发众怒,把她带来药师宫养伤。” 齐霄轻咳两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门中众生平等,自然也是会救小青的。” 许宣并不相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直看得他脸色羞窘,方才悠悠然道:“你只管陪着她吧,不出一个时辰,自会醒了。”说罢便提着药箱,推门离开。 齐霄见他关上了门,便坐在床边,望着小青重重叹气:“你呀,一只小蛇妖,偏能惹出这么多事来,不让人安心。道行低微就不要去招惹他,万一我晚到一步,还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小青其实在许宣施完针便已醒了,此时听得他转身去水盆边拧帕子,便睁眸偷偷觑他一眼,又迅速闭上。 齐霄拿起帕子,细细替小青擦拭手上的伤口,将药小心翼翼涂抹上去,随后又是肩头,刚将衣服往下拉开一点,小青胸前那大片雪白细腻的皮肤和小巧精致的锁骨就迅速撞入眼中,瞬时齐霄心头便是一阵不受控制的乱跳,赶紧默念佛经,抚平胸中悸动。 小青装睡也是装得面色通红,心跳不已。 两人都浑然忘了初次见面之时,小青褪下肩头衣衫诱惑齐霄,后者是怎样的毫无反应。 清风拎着药箱随许宣行走在药师宫中,一脸庆幸地道:“许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宫中大小诸事都无人做主,大家都要乱了套了。” 许宣只一面若无其事地搭着话,一面手指却状似不经意地结印,在药师宫的林间不同阵眼注入仙力,布下阵法。 他眯眼看着宫中的蝴蝶飞舞,眉头便是微不可察地一蹙:“宫中竟有这么多蝴蝶。” 清风点头:“自大小姐走后,宫中便是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香,这蝴蝶想必都是被这香引来的。若是百花盛放时节,想必是美景。” 许宣驻足,望向清风:“师兄弟们可有人受伤?” 清风有些不解地回答:“蝴蝶不伤人啊……” “宫中自大小姐走后,便再无人见过她吗?” “没有人提起过,半点消息都没有……不过大小姐不是说是去金山寺找你,游历行医去了吗?” 许宣再不出声,手下结印的速度却更快了些,瞬间阵法已成,他便带着清风回去了。 白夭夭潜进药师宫来关心小青情况,却也发现药师宫飘有香诱来众多蝴蝶的异常,一路随着蝴蝶飞舞的行踪寻来,远远便看见许宣他们在说话。白夭夭立时藏身于树林,再不上前,待他们走了之后,才继续一路前行,直到寻到林中药圃附近,忽然发现飞舞的蝴蝶似是撞进了一张中,挣扎了几下,便是再无生气,而转眼,更是消失无踪。 白夭夭上前,才发现两棵树上竟然挂起了巨幅密,丝线细而透明,因而若非隔得近了,便是根本看不真切。她仔细凝视了片刻,忽然想起那夜被嫁衣中丝线捆裹的情形,惊道:“果然如此,这就是冷凝凝聚而成的毒丝!只是……为何偏偏引蝴蝶前来?”她思忖片刻,见又有一只蝴蝶撞了上来,正在蛛上挣扎,心内低叹一声,妖力覆盖其上,将蝴蝶救出放走…… 不管冷凝目的究竟如何,她手段如此狠毒,断不能让她再如此继续下去了…… 暗自想着,她捏了个诀,在密之上布下了法力——若是冷凝再用此杀生,便会逐渐遭受反噬…… 冷凝此时正在饕餮的山洞中修炼,周身绿色气息环绕,忽地抬手弹指,放出一道丝线,上面竟是裹满了蝴蝶磷粉,隐隐发光。蝶蔓躲过那丝线,斥道:“你做什么?” 冷凝收回丝线,缓缓睁开了眼睛:“修炼罢了,若误伤了你,也只能怪你自己闯进来。” 蝶蔓走到她身边,嘲笑道:“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但是以你的修为,无论花多少时间,都不可能逃出主人的手心,”又伏低身子,凑到她耳边蛊惑道,“不如为主人所用,重获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快活?” 冷凝别过视线,声音森寒:“我想要的,会凭我自己拿到,不劳你们费心。” 蝶蔓冷笑一声:“你若真有那样的本事,许宣岂不是早就到手了?” 冷凝直视着蝶蔓,杀气肆虐。 蝶蔓细眉一挑:“哟,你莫不是有胆子动手吧?” 见她这幅反应,冷凝倒是笑了出来:“我曾经为人,便更是明白,人与妖果然如此不同,”冷凝起身,靠近蝶蔓,“我的骨气,偏生就是比妖硬了些。跟你与藤妖不同,绝不会对饕餮屈膝!” 蝶蔓被震得说不出来话,冷凝噙着一抹冷厉的微笑,信手拂过蝶蔓面颊。 蝶蔓只觉一阵剧痛传来,捂着脸倒退两步,大惊失色地看向冷凝:“竟能伤我?你练了什么?” 冷凝笑而不语,轻蔑望着蝶蔓面颊上那两道红色细线状伤口。 她的眼神令蝶蔓不寒而栗,不敢再过多停留,赶紧掉头出去察看自己伤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六章 一个心愿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能下地之后,便由白夭夭陪着,去花园中走动。她想着那天的情形,还是郁郁寡欢,折了枝柳条,在地上随意扫着,撅着嘴道:“那日若不是着急救我,或许你就能杀了藤妖。” 白夭夭摇了摇头:“其实藤妖法力不弱,要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能先摆脱他,已是大幸。也幸好仙鹤姐姐上骊山来告知我冷凝失踪一事,我想着下凡来找你帮忙,才能恰好救了你,否则啊……你此时怕已经死在了饕餮手上。” “都怪小灰那个叛徒,枉我那么信任他!”小青气得直跺脚,柳条一下下打在地上,仿佛那儿躺着小灰一般。 白夭夭轻叹了声气,望着眼前一只翩然飞过的蝴蝶,若有所思道:“那日我追过去,见到了许宣。” 小青立马停下手上动作,煞有介事道:“小白,我丑话可跟你说在前面,虽说是许宣救了我,可我是不能轻易原谅他的!” 白夭夭闻言,眉眼弯弯一笑:“你放心,只管像往常一样待他就是了。” 小青有些诧异地歪头:“他叫你来,难道不是做说客的?” 白夭夭神色一暗:“他躲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叫我前来呢?”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感情难道不是应该直接一点的么?”小青上前一步,拉住白夭夭手臂,扑朔着大眼睛问道,“小白你知道吗?那天齐霄救我的时候,眼睛从没离开过我一刻!我觉得,他心里肯定是有我……的吧?” 白夭夭看着小青的一脸期盼与娇羞,便是忍不住唇边的笑意,轻轻帮她理了理头发,柔声问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想跟齐霄更亲近些?” 小青闻言眼睛更是一亮,扭着她手臂道:“你又有法子了?快告诉我!” 白夭夭露出慧黠笑容,抬头望了眼碧空,方优哉游哉道:“这几日,明月清风,晚上正好去看星星……两人在屋檐上,不就能好好谈心了吗?” 小青高兴地拍掌:“妙极了!这就是你说的诗情画意吧!小白,以前许宣就是用这一招追你的吗?” 白夭夭柔柔笑着,缓缓摇头道:“以前,都是我用这一招吸引他的注意。那时他是九重天上的骄子,而我,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妖,只要他能看到我,哪怕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她眼底的柔情蜜意,满满地溢出了眼眶,惹得小青心怀羡慕,叹道:“若我们也能像你们这样,便好了……” 白夭夭眼中的光忽然就熄灭了,她自讽一笑,低声道:“我们这样……相见装作不见,咫尺如同天涯么?” 小青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惹了她伤心,却又不知从何劝慰,半晌才缓缓说:“小白,这事怪不了谁。我知道,你们之间还隔着四十八条妖命。” 白夭夭长长地闭了眼眸,待睁开时,又是平和如常,她拍了下小青的肩膀:“先回去休息下吧,晚上不是要去看星星?” 小青转瞬又期待地笑开了花,重重点头。 夜至三更,正四下里在药师宫中寻找小青的齐霄在经过一处房舍时,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轻柔的小曲,他驻足抬头望去,果见小青正悠然躺在顶上,一双脚还软塌塌地荡在外面,悠闲至极。 齐霄无奈地摇了摇头,纵身一跃飞上屋顶,低头看着正哼着小曲、一脸惬意的小青。 小青瞪他一眼:“你站那么高做什么?都挡住我的星星了。” “我来寻你。”齐霄缓缓回答。 “寻我何事啊?”小青心里一喜,却是故作倨傲之色。 齐霄抬头看向星空,声音清冷:“待你伤好了,就与白夭夭待在一处。若是再遇上饕餮,也有一战之力。” 小青“嚯”地站起身来,正立在齐霄对面,鼻尖几乎贴上了他的脸:“我知道小白道行深,法力也强,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叫我跟你待在一起?” 齐霄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冷冷开口:“我还有正事要办。” 小青连忙追问:“什么事?” 齐霄反身坐下,没有回答。 小青一脸悲戚,赶紧转身抱着膝盖坐在他脚边,自怜自艾道:“小白聪明,什么都猜得到,可我看不明白啊,你们一个个的却都瞒着我,从没与我交心。” 齐霄见她突然就伤了心,实在不知又哪里惹了她,只见她哭丧着个脸,哀哀戚戚地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小灰要背叛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竟是饕餮安排的棋子,甚至……还想杀了我……” 齐霄听她语气沮丧,仿佛下一瞬便会哭出声来,连那碧色的身影在星光下都显得更加单薄,便忍不住宽慰道:“你还难受什么?为了照拂你,这几日我都顶了巡夜的职,不然你今夜又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躺在人家的屋顶上,如此大鸣大放的看月亮看星星?” 小青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见她转瞬就开心起来,齐霄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小青忽而就又变得委屈,嘟着小嘴道:“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看……” 齐霄看着她望着自己那扑闪扑闪的眼睛,心跳渐渐便又失了控制,他唯恐自己失去方寸,索性便不去看她,装作不甚挂怀的样子笑道:“一会喜一会悲,你们妖都是这样的吗?” 小青忽然发觉自己确实有些情绪化,只觉更加焦躁不安,悄无声息地皱紧了眉头。 齐霄见她不作声,侧首去看她,却看见了她脖颈间隐隐露出的一段粉色未愈伤痕,便放低了声音,缓缓道:“我同许宣是真的有事情要忙,我们必须要想法子让师父露出行踪,找他借到昆仑镜,但五次上昆仑,他皆闭门不见,只找一群门下弟子来应付我们,说他出外云游去了……他一日不现身,人间的凶险便会增添一分,饕餮功力日益强盛,只怕下次来袭,就不只是伤了你一人这么简单……” 思及此处,齐霄也是有些焦灼不安,便站起身来,匆匆道:“总之,你伤好后便时时同白夭夭待在一处吧。” 眼见他转身要走,小青急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 齐霄一愕,想要挣脱,却发现她拽得很紧,便再多用了几分力气,唯恐下一瞬,便会有什么不受控制地脱出心口…… 小青眼见着他的手即将从自己指间脱出,便疾声大喊道:“若是我能令白帝出现呢?” 齐霄不再去挣,回过头来,静静望向她。 小青便在这样沉静专注的眼神中缓声道:“如果我能让白帝现身昆仑山,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心愿。” 说出口后,她又怕齐霄不同意,抓住他的手就又紧了几分。 齐霄望着小青,久久不语。 月光为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边,星辰更似是直接落入两人漆黑瞳仁,夜色极静极美,整方天地下,仿佛只有他们两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掉一拍。 齐霄在小青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传音珠给她,郑重道:“小青,我近日或许常在昆仑山,这个给你,一旦你遇到危险,它会提示我……另外,我传你结界破解之法,若遇到饕餮……” “我定会守好结界!”小青一脸视死如归。 齐霄有些头痛,匆匆闭了眼眸,又睁开:“躲进结界,等我归来。” 小青似懂非懂地抬首看着他,齐霄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无比庆幸此时夜深,该是看不出来,便掩饰般补充一句:“当然守护结界是最重要的,你无事之时便去帮我看看吧,只是最好在结界中守候,若遇到饕餮……” 小青这下明白了,娇笑着点头,又挺胸自得道:“你放心啦,上次是因为小灰乱我心神,我才没防住饕餮偷袭,这次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让他知道……” 齐霄听不下去了,匆匆伸手揉乱她头发,便跳下了屋顶。 留小青顶一头鸡窝般的乱发,站在原地哀嚎,脸却是红得有些发紫了,心跳更是如擂鼓,在这宁静的夜里,响得她更加羞窘。 2 清晨的白帝庙前已是香客如云,人声鼎沸。 小青来到庙前,回头望向远处树下,见白夭夭对她点了点头,便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普通中年妇女的模样,故意大声地在庙前叹气。可惜虽有人不住侧首,却无人相问,小青眼睛机灵一转,又随着一众来上香的香客进入庙内,径直走到香案之前,大力拍打着香案,飘起一阵阵香尘。 小青就在这烟雾中哀嚎道:“白帝啊!你真是不顾苍生啊!枉我月月前来上香,你却罔顾我心中所求!白帝啊!天神不仁,要我等凡人如何是好!” 她此等行径,终是引得众人上前围观,大家面面相觑,皆是十分不解。有一位穿着富贵的香客望着小青,有些欲言又止,小青见状主动走上前去,问道:“这位老兄,你来这白帝庙,是要求什么?” 香客迟疑道:“我家娘子要生了,我想求白帝大人保佑我们一举得男。” 小青闻言,便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前天我娘也要生!郎中说这胎胎象有力,观其形状,铁定是个儿子……” “你娘?”香客不由震惊,上下打量小青,“你娘这么大年纪还生?” 小青一副哀伤状,点了点头:“正是啊,谁知那白帝一点都不灵,要儿子生女儿!我娘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来这庙里,就为了上一柱头香,这柱香竟然偷龙转凤,将我那弟弟又换没了!我们家已经有了十八个女儿啦……”说着小青又是嚎啕大哭,声情并茂,催人泪下。虽则她自己没有眼泪,却故意连连作出拭泪状。 有两名香客彼此交流了两句,便返身出了庙中,小青见剩下众人仍是不愿离去,便有些慌乱地看向庙外的白夭夭。 白夭夭早被小青的夸张表演逗得笑个不停,此时稍一思忖,便偷笑着伸手施了几个法术。 庙中顿时便有人发现自己钱袋子不在了,另一名拄着拐杖的年轻男子,抱着自己的伤腿在地上痛得打滚,怒骂道:“哎哟痛死我了!看来这白帝真不行,我本来求腿尽早痊愈,结果却痛成这样!哎哟要命喂!” 庙中顿时乱成一团,小青趁人不备,溜出门外,换回自己原本的容貌,古灵精怪地笑着走向白夭夭。 白夭夭笑着捏了把她的脸:“做得好,我们明日换个模样再来。” 小青娇俏一笑:“我想啊,若是再把香客引到青帝那儿去,我看这白帝还怎么坐得住。”两人目光狡黠,对视一笑,手拉着手回药师宫去了。 几乎和是同时,有弟子慌乱地跑进白帝房中,向他汇报此事:“师父,不好了!那些香客吵嚷着,要将供奉的香火全数取走!” 白帝气定神闲地撇了撇茶沫子:“慌什么?我白帝庙信众浩如烟海,她一只小妖来闹,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人间几日过去,香客人数越来越少,昆仑山中连连出现异状,白帝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潇湘仙子这日便来报:“师父,昆仑洞有些地方坍塌了……” 白帝一听,便是长袖一甩,怒气冲冲赶到山洞之中,只见那儿已站了好几位弟子,一见他,都是神色慌乱地跪倒在地:“师父,昆仑仙山依靠凡间香火、愿力所支撑,如今咱们白帝庙……” 白帝震怒道:“本帝难道不知,昆仑山的本源之力?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香火出了什么事?就因为那只蛇妖?” 当先的弟子慌乱地道:“那小妖日日变着花样前来取闹,还说是青帝那儿灵验,如今,竟好几日无人前来上香,似是都跑去了青帝那里……”眼见白帝面色越来越沉,弟子慌忙住口,不敢续言。 白帝望着破败的山洞,盛怒不已:“竟然会输给青帝,这小妖倒是有几分本事,待我亲自前去拿她问罪!” 潇湘仙子见状,上前一步道:“师父,眼下昆仑山结界已经开始松动,事态紧急,徒儿会带人修补结界,只是还望师父高抬贵手,不要与那小妖动气,免得伤身。” 白帝冷哼一声:“万物有灵,生来便是分了高低。同样是妖身,你这麒麟圣兽一心向道,千年为我分忧解难。而她们蛇鼠之辈,竟是丝毫不懂道理,若本帝不教导他们一二,还有谁会将我放在眼里?”说着一甩衣袖,便是飘然离开。 麒麟仙子无奈地叹了声气。 白帝刚一出山洞,就发现许宣同齐霄不知何时来到,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齐霄上前一拜,恭声唤道:“师父。” 白帝别扭地侧过身,拒不受礼。 许宣也忙上前拱手道:“白帝,是小青胡闹,我们二人前来,便是特地赔罪的,望白帝海涵。” 白帝脸色阴郁,拒不开口。 齐霄又补充道:“师弟们说你是出门远游,我本想早些前来禀明此事,没想到竟拖到了今日。” 白帝面色一梗,转瞬便端起架子,冷声道:“我甫从海外归来,仍须闭关修炼,你们无事就速速离去吧。” 齐霄见他欲转身离开,忙又唤道:“师父,徒儿还为另一事前来!那三潭印月本是封印蛟龙的水结界。日前徒儿与许宣发现有所松动,兹事体大,特来借昆仑宝镜,以镜中之光加固封印。” 齐霄说完,便紧张地盯着白帝,却不想白帝并未多做刁难,神色如常地道:“这是关乎三界众生之事,我哪有不借之理,你们随我来取便是。” 许宣与齐霄对视一眼,有些惊讶,齐霄稍敛眉目,拱手一揖道:“多谢师父。” 白帝转身,又施施然丢下一句:“你们提醒那小妖,叫她别再闹,否则……” 齐霄忍住笑意,再度一揖:“自然早就警告她了,请师父安心!” 见白帝冷哼一声走进洞内,齐霄回头望向许宣,后者点了点头。 只一眼之间,两人皆是了然,白帝定是有其他为难之处。 齐霄悄无声息放出一只传音符,再同许宣一同追随上去。 白夭夭收到传音符,便招呼如今正在青帝庙前大喊青帝灵验的小青,比了个私下约定好的暗号。 小青见状,就定定神走了过来,再在密林中,从一个中年樵夫变回了妩媚少女,她清了清喊得有些哑了的嗓子,对白夭夭道:“这就不闹了,我怎么觉得还没玩够呢?” 白夭夭点了点她鼻头:“小青,那可是白帝,若是真的触怒了他,你可小命不保。” 小青瑟缩了下,妥协道:“好吧。” 白夭夭微微一笑:“方才齐霄传音说他们已经见到白帝,相信此事定能很快办成。” “他怎么不传信于我,莫不是怕我找他要心愿吧……”小青撅了撅唇,牵起白夭夭的手,道,“我们这就去找他,非要他好好答谢你我才是。” 白夭夭失笑,却摇了摇头:“我还有冷凝的事没有查清,你也别四处乱跑了,就同我回药师宫中安心养伤。” 小青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齐霄要她看顾结界的事,便道:“你先回去,我得再去趟三潭印月。” 她这几日每天除了大闹白帝庙,便是去看着结界,因此白夭夭也并不怪,便叮嘱她:“那你注意安全 3 饕餮调养了几日生息,只觉肉身融合得越发完全,心情不由大好,便让藤妖拖来小灰。 藤妖将小灰掷往地上,然后向饕餮一揖,邀功道:“主人,我每日用藤条打过之后,都令他伤口迅速愈合,既不伤性命,却痛楚不减。” 饕餮见小灰一身伤痕,都是将将愈合的模样,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小灰:“你可后悔那日没有快点动手杀掉小青,否则何必用受这样的罪?” 小灰脸色发青,却是看破红尘一般,也不发抖,也不畏惧了。 他这模样,令饕餮大为光火,狠狠一脚向他心口踹去:“你果然只有当叛徒的命!你以为你这样,她就会原谅你了?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想着怎么将你捉住再千刀万剐!你若背叛我,我一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灰闻言,抬起头来:“山君以赤诚待我,那是我欠她的,将命还给她又如何?反倒是你……若不是当初我贪图早日化形,加上家人被你所威胁,一朝踏上贼船,自此被你利用,又怎会犯下许多恶事,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日日受良心折磨……我待你从无忠心,不过是畏惧罢了。而现在,连畏惧都没有了,我小心翼翼伺候你,这次不过是对山君稍有不忍,你却还是将我家人杀了,从此我再无牵挂,唯此贱命一条,你若想拿,便拿去吧!” 饕餮闻言,倒是笑了起来:“做下恶事,还想谈良心?你不是说你日日受良心折磨吗?那便继续受折磨吧。”说着,饕餮便是一扬手,利爪在小灰身上留下深深一道伤痕。 一旁的藤妖忙狞笑着伸手施法,伤痕竟然又迅速痊愈,只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饕餮望着指尖鲜血,残忍道:“我方才说错了,对于背叛我的人,杀了岂不可惜?既然你的山君他们要与我斗,那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你。” 小灰面上的担忧与痛楚交织,却又不知如何才能抗得过这命,一时竟是悲愤地晕了过去。 藤妖看饕餮心情又复大好,便笑着说:“主人,你放心,有我这法术,定让他多活一阵,亲眼见到许宣他们的惨状。” 饕餮猖狂大笑:“做的好!” 此时蝶蔓突然踉跄行来,甫一进山洞,就趴在了饕餮脚下:“主人救我!” 饕餮面色冷漠:“你这是怎么了?” 蝶蔓抬起头,只见原本妖冶勾魂的美丽面庞,竟有一半皆是花瓣枯萎之色。 藤妖大惊失色,饕餮也是面色微微一变,蝶蔓捂住脸,恨声道:“主人,您一定要狠狠惩戒冷凝!她利用蛛引蝶,不晓得修炼了什么阴毒招式。故意在我脸上划下伤痕,让那毒液渗了进来,日益严重……” 另一处山洞中,冷凝芊芊玉指看起来竟比往日更加白净,只见双手翻飞,手中丝线一扬而出,此时的丝线,早已并非透明,而俱是蝴蝶的五彩斑斓之色。 冷凝布下蛛,捉了一千只蝴蝶,才终于炼成这兼具蝶翼之毒的蛛丝,而妙就妙在,蝶蔓要不一直不解此毒,任容颜败坏,一旦动用灵珠解毒,她灵珠中的全部妖力就会顺着埋入她体内的蛛丝转为冷凝所用。 冷凝正是露出得意之笑,手中的丝线竟忽然发生变化,一道道光影流过,她不由慌乱起来,慌忙断了丝线,指尖已是一片焦黑之色,不由惊怒道:“是谁,竟在药师宫中趁我不备动了手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七章 重修封印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白夭夭刚一回到药师宫,便惊讶发现隐隐有光在地上流转着,显得神圣异常。 白夭夭飞奔至正院中,看清法阵中的光汇集在院外一处,她当然知道,那个方向是冷凝布下的蛛所在…… 没想到不光她在蛛上施了法,连许宣也在药师宫中布下了阵法。 他连这都想到了,究竟是怕她在凡间危险,还是要引冷凝前来,让她亲自了断这场恩怨呢? 白夭夭唤出挽留,严阵以待。此时,清风从廊下经过,见到白夭夭便不由诧异问道:“白……白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忽然间,阵法微微震动,金光大作。那些缠绕在四处的蛛忽而燃烧起来,丝线易燃,四下火光飞动。 宫中纷飞起异常多的斑斓蝴蝶,扑棱着翅膀直冲天际,却环绕在此处不愿散去。 清风看到这样的情景,便是慌乱异常,大喊道:“这是怎么了,宋师兄,你快来看啊!” 白夭夭长剑一出,将清风送进屋内,紧闭上屋门。 清风打不开,便使劲捶着门窗道:“白姑娘,你关我做什么?” 白夭夭面色冷峻的看向进宫的小路,沉声道:“你只管好好的躲在屋内,千万不要出来。药师宫……恐怕不太平了。” 风越发迅即凌厉,彷如危险步步逼近,白夭夭衣袂飘飘,手持挽留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忽有一张巨大的蛛丝扑面而来,白夭夭从容挥出长剑。却不曾想,长剑竟被缠绕于蛛丝之上。 白夭夭望着远处大喊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藏尾?” “要杀你,当然得现身!”冷凝顺着指尖蛛丝从远处飞来,再缓缓落在几尺之外,面上俱是狠毒,白夭夭淡然一笑,稍一用尽,长剑生风,便是将上面的蛛丝震成飞灰。 冷凝阴狠地望着她,冷声问:“蛛上的法术是你下的,这阵怕不是你布的吧。” 白夭夭不答反问:“当日那些小妖的成魔是否与你有关?” 冷凝冷笑一声:“不如你去黄泉路上问个清楚……”随即便一道蛛丝向白夭夭面门飞来,白夭夭不敢轻敌,招招俱使出全力,金色的阵法在二人脚下快速流动,似对冷凝有所感应一般,她每步夺下,地上都会泛起一道金光,将她的脚步禁锢住一瞬,而就是这一瞬,便会让白夭夭次次占去上风。 但冷凝的蛛丝太过难缠,白夭夭的挽留时不时就会被牵连其中,无法完全发挥威力,因而一时倒是难分胜负。 白夭夭杏眸微眯:“看来你的功力精进不少,你杀了小妖是否便为成就你自身私念?” 冷凝阴冷笑道:“你与师兄成了亲又如何?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吧!那些小妖的命全该算在你的头上。你一心想与师兄在一起,就得用这些小妖的命来铸就你们之间永不可跨越的鸿沟。” 白夭夭听得不忍且愤怒:“他们何辜?” “是啊,他们是为了你白夭夭才死的!若我将你炼化成魔,师兄会否像杀了小妖一般,将你一剑穿心!”冷凝一边说着,一边道道蛛丝攻向白夭夭心口。 白夭夭剑剑破除,神色愈冷:“恐怕不能如你意,今日我要活捉你,让仙君好好惩戒你。” 听到仙君的名字,冷凝终是有了丝神色变化,却狠狠道:“我就算死,也不会落在你手中。” 白夭夭趁着她的一瞬走神,挥袖击去,正中冷凝胸口,冷凝霎时喷出一口鲜血,她却便往后跌,便不管不顾地放出一条七色毒丝,毒丝所到之处,竟然伴随着飞舞的斑斓蝴蝶。 白夭夭立马便被蝴蝶包裹其中,一时只顾得上攻散蝴蝶,无法靠近冷凝半步,此时空中忽然狂风大作,群蝶立马便被吹散,蝶蔓现身冷凝跟前,半张脸已是布满红色血丝,狰狞可怖。她死死瞪着冷凝,几乎是恨不得将冷凝立时剥皮拆骨:“你竟敢吸收我的妖力,今日我就教训教训你!” 冷凝并不看她,只看向她身后与她几乎同时到来的藤妖:“你们是要助我,还是一同死在白夭夭手下?” 藤妖望向白夭夭,摆出了攻击的架势。蝶蔓却仍是愤恨地盯着冷凝,不肯移开目光。 白夭夭迎风而立,隐有仙姿,神色更是从容淡然:“三个?正好拿来练手,我这段时间勤于修炼,不知妖力如何了……”她话音未落,便已向三人袭去,挽留挥动之处,带着凛冽的剑意。 冷凝受了方才之伤,更加不是对手,眼见藤妖加入战斗也没有讨得了好处,便看向一旁冷眼旁观的蝶蔓:“还不动手?难道忘了你们主人要做什么吗!” 白夭夭挥袖袭来,阵法更加快速地转动着,蝶蔓不得不先放下恨意,攻向了白夭夭。 2 许宣与齐霄随白帝进入山洞,白帝一挥袖,洞内顿时灯火通明,只见遍地珠宝,琳琅满目,皆是价值连城。 白帝随手一挥:“昆仑镜就在那,你们自己去取吧!” 齐霄正要上前,却被许宣拉住,许宣微微对他摇了摇头,再恭敬地对白帝说:“昆仑山不愧为九重天上第一洞天福地,这里倒是有不少法宝啊。” 白帝得意轻哼一声:“那是自然,不过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取错了,便离开昆仑山!” 齐霄与许宣望着对方,一时都是有些无措。 白帝越发自得,抚着颔下长须,悠然道:“我昆仑重地,总不能任由你们爱拿什么,就拿什么。” 齐霄纠结地挠了挠后脑勺:“师父,昆仑镜千变万化,如今幻化成何种模样,我们怎能判断?还是请你慧眼识珠,帮我们取出来吧。” 白帝冷哼两声:“我只说了借,几时答应帮你们拿?” 齐霄忍不住嘟哝道:“难怪刚刚如此大方……” “嗯?” 白帝一吹胡须,齐霄赶紧撇了撇嘴,入宝山仔细寻找起来,许宣则站在一边暗自观察。齐霄找着找着,在一方水晶雕像中,看到反射出的白帝极不显眼地瞟向了角落里的铜镜。 齐霄顿生喜悦,快步走过去,却再度被许宣一把拉住,齐霄看着他,便忽然明白过来,方才不过是白帝刻意给的误导罢了。 白帝恨恨看了许宣一眼,索性开始闭目养神,倒也不催促二人。 但许宣与齐霄望着洞内一室的宝贝,仍是头痛不已。 这时,青帝却忽然来了,正在四下寻找的许宣并不意外,赶紧迎上前去:“师父,你来了。” 青帝并未言语,只从怀中掏出冰镜,径直递给许宣。 白帝在一旁气的跺脚,指着青帝道:“不是说了不管凡间之事吗?你……背信弃义!” 青帝轻哼一声:“我是助我徒儿一臂之力,何来插手凡间之事?” 白帝捶胸顿足:“你与你徒弟合起伙来,图谋我昆仑重宝!” 青帝下巴点了点齐霄:“这不还有一个你们昆仑之人吗?” 齐霄摸着后脑嘿嘿一笑,白帝顿时觉得孤立无援,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宣淡然笑着,借冰镜的光向洞内一扫,冰镜能破世间一切迷障,无论昆仑镜变成何种模样,冰镜都能有所感应。 果然这一扫过,洞中角落里的一朵冰晶莲花便闪耀出与众不同的光异彩。 齐霄连忙上前捧起:“原来昆仑镜变成了这个样子,倒是相符我们此借昆仑镜的作用。” 许宣也是浅笑道:“看来昆仑镜正是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二人相视一笑,齐齐躬身—— “谢谢白帝!” “谢谢师父!” 白帝看着青帝,一脸气急败坏,重重地哼了一声又一声,青帝却只当不见。 二人从洞中出来,齐霄正是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对许宣道:“怎样,我方才的演技不错吧,不然怎能让师父相信我们一筹莫展,拖到青帝他老人家前来救场……” 许宣淡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是松了口气:“这么多日,终于借到昆仑镜了,事不宜迟,我们这便……” 他话还没说完,齐霄胸口的传音珠却突然开始鸣叫,更是烫的惊人。齐霄面色一变,对许宣急声道:“不好,小青有危险……” 许宣也是有些焦急:“药师宫中的阵法启动了……” 两人立即飞身往凡界赶去。 齐霄还没下到凡间,便见三潭印月之上,小灰正和饕餮缠打在一处,但显然是不敌的,西湖湖水已然掀起惊天骇浪,小青一脸担忧地看向湖中,眼看便是要纵身一跃冲向湖底。 齐霄看得心惊肉跳,赶紧落在地上拉住她,责骂道:“我叫你守着封印,好好等我回来。你怎么只听前半句,却将后一半当作耳旁风!” 小青感动不已,却也有些怯怯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守好结界……我开结界时,饕餮他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一把抓住了我……是小灰救了我……” 齐霄瞪她一眼:“这些我们等会儿再说。” 说罢,齐霄冲入战局,将小灰拉到自己身后,饕餮一把向他袭来,齐霄一出手,竟将饕餮震退几步。 饕餮惊讶看去,只见日光照耀下,齐霄掌中的冰晶莲花宝华灿烂耀眼,他催动法术,整个莲花散发出的灵气令饕餮难受不已,不由怒骂道:“想到那白帝老儿,竟还肯将昆仑镜出借!” 齐霄一眯双眸,冷声斥道:“你在昆仑山待了千年,曾是师父的坐骑,这昆仑镜正好克制你! ” 饕餮恨声道:“千年前,就是你不依不饶要擒拿我!如今,还敢来送死。” “你错了,”齐霄轻嗤一声,凛然道,“现在我只想除了你!” 语毕,齐霄轻声念咒,将昆仑镜向水中一抛,饕餮此时想要上前抢夺,却又畏惧昆仑镜的光华,稍一迟疑,莲花已经入水。 只见湖水逐渐趋于平静,饕餮震怒万分,仰天发出骇人的嘶鸣。在他凶残的怒吼中,湖水忽然间又复奔腾,冰晶莲花竟然在湖面下碎裂。 小青骇然指去:“碎……碎了……” 岸上众人,皆是身躯一震。 3 许宣站在云端,看着下面白夭夭与三人缠斗,只见她出手越发迅捷,冷凝的蛛丝还未缠上,就被她齐齐削断,藤妖与蝶蔓连她的身都近不了。 眼见她以一敌三都没有落在下风,许宣嘴角爬上一丝欣慰:“看来你的确没有荒废时日,法力已然精进不少,只是不知若无阵法护你,你是否还能对付他们……” 许宣挥手撤去了阵法,只见一时金光大盛,仙力汇集在白夭夭周围,将冷凝三人隔开,又在一瞬消失。 冷凝见状便是目露恨色:“想不到,师兄到今日这番田地还不忘要助你……” 一时手下更是怒下杀招,藤妖与蝶蔓少了阵法束缚,也是加紧了攻击,白夭夭一时陷入险境。 许宣眼见白夭夭节节败退,一时不慎被冷凝的七彩丝线缚住脚踝,便是悄无声息皱了眉头。 仙鹤不知何时来到,看到此景,便是不禁担忧:“那三人皆是用毒,小白不会有事吧?” 许宣紧盯战况,没有回头:“我不能照看她一世,得让她知道自己的不足,勤加锻炼……”眼见着白夭夭挥剑斩断蛛丝,再用凌厉剑光逼退藤妖和蝶蔓,才终是转首看向仙鹤,“你可是收到了我留下的讯息?” 仙鹤望着底下冷凝妖异的面色和指尖的七彩蛛丝,深深叹息道:“仙君花费了许多功夫,仍未能将她引回正途。” 许宣沉默一瞬,才徐声开口:“既是你们蓬莱仙山之事,也该你出面解决了。齐霄正与饕餮应战,此处若是小白能应付,我便前去相助。” “看来你还是担心小白,特地前来。我见她一人也不吃力,你都不相帮,我又何必……” 仙鹤话还未说完,药师宫中便忽然涌起滚滚浓烟。 许宣紧皱眉头,道:“雄黄!?” 仙鹤也是神色一变:“这是何人所为?” 许宣飞身向着四人而去,只丢下一句:“看来,是我低估了冷凝。你去备好仙药,替我到骊山照顾小白。” 仙鹤还来不及细想,便见许宣已经一把抓住白夭夭,施了个法,两人一同消失了。 眼见冷凝他们对视一眼,也迅速撤走,仙鹤心内暗叹,先回了趟蓬莱,再复赶去骊山。 三潭印月之上,湖面又已重归平静。冰晶莲花于水面上缓缓旋转,美丽非常。小青站在岸边远远看着,感叹不已:“不愧是昆仑山不外借的宝贝,不但千变万化,还能在碎裂后修补封印,再度凝聚成形。” 齐霄让他们在此好好看顾昆仑镜,随后便去追饕餮了。 小青暗道此次再不能办砸齐霄嘱托之事,因此一瞬不眨地盯着昆仑镜,唯恐出了半点闪失。 小灰站在一边虚弱地点头,小青瞥他一眼,便是从鼻孔重重地出了声气,小灰立马便露出惨兮兮的表情:“山君,我知错了。” 小青想起方才她都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却不防小灰突然冲出来,替她受了饕餮一爪,接着更是与饕餮斗在一处,要不是他每一手都是不要命的招数,怕根本等不到齐霄来了…… 她不由冷声问道:“你平日里最为胆小谨慎,方才怎地有这样的勇气。” 小灰神色坚毅:“我说过我愿为山君而死的……” 小青轻嗤一声:“那你上次还想杀了我?” 小灰抓住她衣袖,郑重其事地道:“山君,我没有想要杀你,我本来想得是如果实在拖不过,便干脆引剑自刎……我的家人在饕餮手中,他一直用他们来威胁我……这次因为我出手慢了,他就将我家人杀了。明明该是我的报应,却拖累了我的家人……” 小青听得心口生疼,却兀自别扭道:“你是该有报应,要不是上回受的伤还未痊愈,刚刚又被饕餮所伤,我一定马上杀了你!” 小灰又点了点头,双眸已是通红:“是小灰背叛了你们,犯下许多错事,死在山君手下,再好不过!” 小青眼珠别扭地一转:“哪有这样便宜的事!那日,小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还不快给我招出来!” 想起那一晚,小灰声音立马便是哽咽:“山君,从阿福他们掩护我逃出来之时,我就等着有朝一日亲口告诉你,好让你为兄弟们做主,报仇血恨!” 小青神色一凛:“这么说,他们不是在血月下入魔的,竟真的有人陷害。” 小灰强忍泪水,点了点头,将事情的原原本本皆告诉了小青。 一炷香后,昆仑镜已将封印补好,重新化为镜身,飞入小青怀中。 小青抱着它,坐在湖边,郁郁寡欢地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原来齐霄真的不是哄她,此事果然是冷凝做下的,眼下小青只是不知白夭夭有没有抓住冷凝,便凝结了一道传音符,送了出去。 小灰见她久久不语,神色黯然,哪儿有半分平日的活泼,便胆怯地出声唤道:“山君……若你还生我的气,就揪我的耳朵吧,或者罚我做什么都行!只是看着山君这样难过,我心中实在有愧。” “我当然要生气!小灰,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冷凝炼化成魔呢?”小青愤然站起身,指着小灰骂道,“你若还有心,就不会这样无情!当日你至少也该出来挡挡,不会让他们就这么含冤而去!” 小灰低头,嗫嚅道:“我一向胆小,那日冷凝忽然动手,当即就吓得魂飞魄散!但那日的一幕幕一直在我脑中,我恨不得和他们一块死!” “四十八条命,就是四十八重仇!这辈子,我绝不会放过冷凝!” 眼见她愤恨至极,小灰心中也难过,不由劝道:“山君,当日之事并非是许大夫的过错。眼下我们都要对付饕餮,你何苦要孤军奋战?不如同他们联手……” 小青气得揪住小灰的耳朵:“胳膊肘竟向外拐!” 小灰痛的龇牙咧嘴,不敢言语。 此时,白夭夭的回讯传到,小青松开小灰,捏个法诀读完便是大怒:“竟然又叫冷凝跑了!小白虽然不说,但既然方才齐霄说许宣去了药师宫,那冷凝逃脱便多半与这许宣有关系,否则以他的本领,想要擒住冷凝又有何难?他亲手杀妖,此事与他定是脱不了关系!” 小灰慌忙摆手:“不会的!我听蝶蔓说,许大夫在雷峰塔边的桃花林中亲手塑下了兄弟们的陶偶!山君,许相公是向着我们的。” 小青一愣:“陶偶?” “是啊,四十八个,一个不少!” 小青思及四十八条鲜活生命就这样轻易逝去,不由悲从中来。 以往他们叫她山君,她总使唤他们做事,细细想来,却从未为他们做过什么,若是她法力再强大些,或许他们也不至于惨遭毒手……想到此处,她轻声问:“他们生前,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小灰也是低头伤怀,几瞬后,才沉声道:“兄弟们生前,只想着有朝一日得道升仙,还能再去一次蟠桃林。当日,若是我能早一步找到山君,偏偏却被饕餮……” 小灰自责地垂首,小青脸上却逐渐恢复了神采:“既然这是他们的心愿,我要为他们实现。” 小灰渐渐瞪大眼睛:“山君……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小青看一眼手中昆仑镜,猛然起身:“走!” “山君,你要去哪里啊?” “去拿塑像,再去蟠桃林!” “什么?山君!”小灰匆匆拉住小青,“蟠桃林在九重天上,我们怎能擅闯?” “眼下我有昆仑镜,何处去不得?”小青瞥他一眼,“若你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我便独自去吧。”说着便将小灰抖落开来,疾步而去。 小灰惊慌失措地望着她背影,跺足道:“不行,得想办法传讯给白娘娘!”说着便使尽浑身解数化出一道传音符,再虚弱地追上去,“山君,你等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八章 血污宝镜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饕餮好不容易躲开齐霄的追击,狼狈地快步进入洞府,心中竟是暗自庆幸今日许宣不在,否则,他们二人加上昆仑镜,自己终究是敌不过的。 刚一进山洞,便听到其中凄厉的喊声,只见蝶蔓脸上伤痕已是触目惊心,正在地上翻滚挣扎,见他进来,就赶快匍匐过来,紧抱着饕餮的腿,惨呼道:“主人救我!” 冷凝就坐在一边神色冷漠,见饕餮望过来才缓步向他走去,刻薄道:“她这一身伤是我造成,如今我已经吸收了蝶蔓体内半数的功力,对你想必用处极大。” 饕餮颇有兴致地看向她:“哦?你想如何?” “师兄他们如今都知道我已成妖,加上今日这一役,药师宫我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冷凝唇角笑意阴狠,抬头直视饕餮,“我要成为比白夭夭更强大的妖,或许,彻底成魔也不错?” 饕餮大笑不已:“那我为何要助你?” 冷凝轻嗤一声:“你今日从三潭印月落荒而逃,不就是因为你虽已修成肉身,却还是惧怕了昆仑镜,而被齐霄追杀躲回山洞之中,你有何颜面告诉我该如何做?今日你的对手,不过只有齐霄与小青,偏偏搞的如此狼狈,可笑至极。” 饕餮被戳中痛脚,脸色霎时便变了。 冷凝则自信地望着他,吐气如兰:“你需要一个好伙伴。” 饕餮唇边也勾起阴森笑意,蝶蔓却在地上抱着他腿惨呼:“主人!冷凝狡诈,你切莫轻信于她啊!” 藤妖也是补充道:“她的一颗心皆在许宣身上,不可靠。” 饕餮仍不开口,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冷凝,冷凝耸了耸肩,无奈一笑,转身便欲离开,却被饕餮一把拉住,压在了洞内石壁上。 饕餮凑近她,兴致满满地在她耳边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冷凝也不躲闪,只稍微挑了眉,更显得妖媚至极:“由人成妖,我可是妖界独一无二的,人成妖不过短短数年,妖成人形却要数百年,我修习法术可比他们俩人来的快速。” 饕餮笑道:“此话倒是不假,我是真想看看你亲手与许宣对决是何模样?” 冷凝稍稍眯眼,眸中俱是阴狠之色。 饕餮还待再言,忽地面色一变,对冷凝道:“你们进洞里去。” 冷凝也不问他究竟,便转身去了洞穴深处,藤妖则搀起蝶蔓,一并消失了。 他们刚走,斩荒便现了身,戏谑道:“怎么?还不让他们来谢谢救命恩人了?今日若不是我备下了雄黄,你那几个手下,可要死于白夭夭剑下了!” 饕餮冷笑一声:“他们三个,皆是妖族,你身为妖帝,难道不应该相救?” 斩荒似笑非笑地看着饕餮:“他们是谁的人,我从来不关心,但我却关心于你。” 饕餮面色森寒:“是吗?你无非其实是想来看看我的狼狈,顺便现身来提醒我,若少了你相助,我便一事无成吧。” 斩荒哈哈大笑,眉目间十分轻快:“九重天既然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我之间又何必再生嫌隙。今日我其实只是想来告诉你,万象令已成了。” 饕餮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讶:“竟然如此之快……” 斩荒饶是平日面上多是不正经的妖气,此时亦是有些得意:“万象令之下,凡是妖族,必听我统帅。千年前九重天毁我万象令,便是忌惮于此。如今,万事俱备,我再无畏惧……”说着,他的目光也渐渐森冷起来,“千年已过,我只怕天上的仙人已将我忘了……你说,我这第一个,要不要就让那白夭夭来试试,这万象令之能……” 骊山山巅之上,白夭夭尚不知自己已成了妖帝的目标,只伴着仙鹤缓缓行着。 仙鹤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忍不住劝说:“你毕竟是蛇身,雄黄对你来说是重毒,无论你法力多高也是无法阻挡,许宣他也是牵挂于你,才及时将你送出来的,你别怪他……” “两次将我送回骊山……”白夭夭自讽一笑,“罢了,也怪我自己没有防备,上次是雄黄酒,这次是雄黄烟……” 仙鹤握住她的手,细心叮咛:“你得小心注意调理着,若不能将毒彻底拔出,久而久之,怕会是伤了根基,许宣让我去带了药材来,你这段日子,便在骊山安心调养吧……我看许宣成竹在胸的样子,定是有法子对付饕餮了。” 白夭夭点头,却也是难掩失落:“我查了那么久,以为终于能替小妖们报仇,没想到这次,又让冷凝给逃了……” 仙鹤也是蹙眉,面色凝重:“该担心的应是冷凝,她彻底踏入魔道,只怕不容于三界之中,从此,也再没有回头路了……我还不知道一会要怎样向仙君说出实情才好……” 白夭夭轻叹一声:“枉费了仙君的一番苦心,却是这番结果。” 忽有一只传音符摇摇晃晃地飘来,仙鹤道:“这是谁给你递的,法力倒是如此不济。” 白夭夭捞过传音符,在指尖点燃,小灰慌张的声音便断断续续响在骊山之巅。 白夭夭同仙鹤一听,便俱是骇然。白夭夭握住仙鹤的手:“我要去凡间阻止她,姐姐先回蓬莱吧……”等不及仙鹤的答复,她便已经纵身消失。 她飞速赶制雷峰塔边的桃花林,见只有自己的陶偶孤单单地在树下立着,便知自己来晚了……正待要去蟠桃林,肩头却忽然一阵剧痛袭来,白夭夭站立不住,几乎是立时便捂着肩头跌落在地。 额上冷汗大滴坠落,白夭夭想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却是完全不能,而试图运起周身灵力化解,反倒令疼痛更加剧烈…… 不行,她要去阻止小青。 先通知齐霄……白夭夭依靠着一株桃花树,忍住剧痛,颤抖着调用灵力凝结出一只传音符,刚刚传出,便靠着树缓缓倒下。 传音符幽幽飘高,却被一只手指修长如玉的手随意接住。 斩荒指尖一碾,传音符便已碎落成粉,他闲庭信步走向白夭夭,却在看见她面目的一瞬间,如被雷击。 这是……为何…… 他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斩荒忽地有了丝紧张,连步伐都开始犹豫,他走近她,蹲下身来,竟是忍不住抚上了她的面颊,再至她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眸和死锁的眉心,心口竟然是一阵疼痛…… 明明温养他元神的人是小青,他却连对小青都没有这样的熟悉感…… 麒麟一生只动一次情,他万万不该在寻了小青二十年后,却突然对另一个女人有了异样的心情…… 斩荒低喃道:“白夭夭,究竟为何,我竟会对你如此不舍……” 神色逐渐温柔,他指尖的紫色灵力通过眉心传入白夭夭体内,一阵紫光闪过,瞬息之间,万象令便已被收回,白夭夭凝结的双眉也缓缓舒展开来,仿佛跌入了一个很美的梦境…… 斩荒目光痴缠,竟是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身后逆云来到,恭声道:“主上,都布置好了。” 斩荒微微点头,目光却依旧难离白夭夭,连开口的声音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故人有约,今日就不便久待了。白夭夭,你身上的谜团,我下次再来破解……” 2 青帝正同百草仙君在房中下棋,青帝手执白子,施施然落子。 百草仙君则是毫不思考,随意将黑子落下,再偷看青帝神情,演技夸张地道:“你这棋路稳健,棋风大开大合,实乃九重天棋王呀!” 青帝笑也不笑,面色冷淡地道:“下棋,哪来那么多的话。” 百草仙君讪讪闭嘴,两人又交锋几个来回,百草仙君便又已按捺不住,见青帝专心于棋局,根本无暇他顾,便将棋一掷:“老兄你棋艺太高,我着实受不了。不行了,我输了输了。” 青帝见他如此,心中了然,竟也不生气,随他一起整理棋子。 百草仙君笑嘻嘻地凑近他:“你帮我劝劝许宣?” 青帝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淡然一笑:“这事,我可不插手。” 百草仙君气得吹胡子:“你!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你就这么拒绝我?” 青帝笑意悠然:“你不是来找我下棋的吗?” “要不是你千年前……” “打住,这一招,你上次借冰镜找冷凝时便用过了……” 百草仙君一屁股坐回椅子,气呼呼地道:“至少你这儿还起了一次作用,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对许宣啥话都说了,我人世的遗言也说了,照拂也说了,你硬塞徒弟给我这事也说了,他怎么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呢?我的药师宫啊!都怪你这固执性子传给了你徒弟,他还青出于蓝了!” 青帝摸了摸颔下胡须:“非也,紫宣当年并非如此,也许是去了一趟人间,性子才大有不同……”说着,便斜着眼睛看了仙君一眼,“这样说来,或许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吧……” 百草仙君气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他若拿我当师父,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药师宫无人接任,还无动于衷!” 青帝看着百草仙君气呼呼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你放心,许宣一向尊师。当日他离开,也是为了药师宫两宗和睦。如今,必会想出法子。” 百草仙君有些可怜巴巴地道:“你以为我是心疼自己的心血吗?我是心疼百姓!若失了药师宫,远的不说,就在临安,又不知多了多少饱受病痛折磨之人……” 青帝轻叹一声:“许宣何尝不会照顾临安百姓?只是眼下他既然出了药师宫,更因饕餮与蛟龙封印一事分身乏术,才不能答应完全统率药师宫。但他定会想出万全的法子来,你放心回蓬莱,静观其变就是了。” 百草仙君面上有了丝喜色:“此话当真?” “他这世为人,难道不是你一手教养出来的?你的品行为人,教养出的徒弟,还能有什么不妥?”青帝竟是难得地奉承了一下别人。 “言之有理!老兄,我真要感谢你送了这便宜徒弟给我!”百草仙君喜笑颜开,但转眼想到饕餮,就又气得牙痒,“再说到这个饕餮,害得冷凝至此,我真是恨不得再受一次天劫,下凡去将他就地正法!” 青帝看仙君没个正形的样子颇为无语:“还是别了,老兄,总该相信我们的徒弟,这也是他们此世的历练,若能顺利通过,倒也能重回九重天了不是?你啊,还是安心回蓬莱吧。” 百草仙君点了点头,又瞪向青帝摇头:“赶了我两次了,我才不走,我就在你这九奚山住上一段,听闻白帝因昆仑镜之事,还在生你气,若他前来寻仇,我也能帮你抵挡一二。” 青帝面色无奈地笑笑:“待齐霄归还后,我自会亲自上门赔礼。” 百草仙君笑意盎然,还未说话,便有小仙使来报,说是许宣、齐霄求见。 青帝微微一愣,走出房门。 原来齐霄遍寻饕餮无果后回到三潭印月,却不见了小青与昆仑镜的踪影,担心是饕餮为夺宝物将小青掳走了。许宣料理完药师宫诸事与他会和后,仔细查看了湖边,见无打斗痕迹,便说上九奚山来找青帝借冰镜一观。 青帝见牵涉昆仑镜,也是不敢大意,立马便答应了。 这一看,三人便是吓了一跳。 3 小青与小灰溜进蟠桃林中,小青见有天罡卫从远处经过,便闪身躲进树后,背上的包裹撞到了躲闪不及的小灰,包裹里面正是小妖的陶偶,小灰还来不及痛呼,小青立马便瞪向他:“你小心点,若陶偶有失,我便把你千刀万剐。” 小灰揉着胸口,苦口婆心地劝道:“山君,这些只是陶偶,可不是真的小鹿他们啊!就算你冒着危险,将他们放入了蟠桃林,又有什么用处啊?” 小青小心翼翼观察天罡卫的行踪,低骂一声:“你懂什么!?” 眼见天罡卫走远,小青背着包裹继续向前:“这蟠桃林与别处自是不同,这里终年仙气环绕,若是能将这些陶偶安置在这里,兴许他们能够有所感应。” 小灰摇了摇头:“山君,你这是痴人说梦啊!” 小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灰一缩脖子,仍然道:“他们都是化了魔的,不知元神是否完好,既已身死,怎能复生啊?” “你到底帮不帮我?”小青怒视着他,见小灰重重点头,又狠狠道,“那你就少说废话!” 两人继续前行,只见三名天罡卫在林中巡查,朝着两人的方向行来,眼见避无可避,小青深吸一口气,举起怀中的昆仑镜便要上前,小灰立马颤抖着拉住她:“山君!你三思啊!此事若是王母怪罪下来,咱们可就完了!连带着许大夫、白娘娘,还有将昆仑镜交给你的齐霄……” 小青微微愣住,显得有些犹豫,小灰见她神色松动,立马动情道:“山君,咱们山上已经如此变故,你若再有任何闪失,叫我们剩下的几个可怎么办啊!” 小青摸摸身上的陶偶,又望了望蟠桃林,眼中逐渐闪烁起倔强的光芒:“你放心,这一回,我绝不牵连旁人!” 两人说话之间,天罡卫便发现了此处的异样,向两人藏身的树后走来,小青眼见他们越来越近,深吸一口气,将背后包裹交给小灰:“你快把他们放进去!” 天罡卫见到小青二人便是一惊,举起武器就要攻击。小青举镜迎战,只见昆仑镜光芒一闪,天罡卫手中之剑竟被轻易击碎。 另一名天罡卫忙大声呼唤同伴,眼见又来了三个巡查的天罡卫围过来,小青以一敌六,竟是有些不敌。她回头,看到小灰已将小妖们摆好在蟠桃林之中。那些陶偶活灵活现,一个个皆是眉开眼笑地立于满是蟠桃的树下。 小青看到这一幕,仿佛便回到了那一日,众小妖们在蟠桃林中嬉闹的场景,那时大家是多么的欢乐又无忧无虑,如今…… 这一晃神,身后便又是几个天罡卫袭来,而她竟没有发觉,小灰瞥见,忙惊慌大叫:“小心!” 小青回头,天罡卫的剑正好袭来,小青举镜一扫,双方继续缠斗在一起,但渐渐天罡卫越聚越多,招招致命,小青被团团包围在中间,她已是难以顾及,便又唤出剑来,正要攻上,却忽听齐霄声音响起:“住手!” 众人一时停下手来,小青回头,只见齐霄怒意腾腾,睚眦欲裂地等着她,许宣则稍稍落后几步站在远处,也是面带愁绪。 齐霄见她怔神,便训道:“胆子比天还大,你还不过来!我交给你昆仑镜,就是让你这等妄为吗?” 小青解释道:“我不过想借昆仑镜带小妖们前来蟠桃林中,没有其他想法……啊!” “小青!”眼见一个天罡卫趁小青不备,一剑袭来,齐霄大惊失色,不由出声疾呼。 小青稍一侧身躲避,手中的昆仑镜却被天罡卫用剑挑起,另一名天罡卫眼见便要下了杀招,齐霄情急之下一剑挥出,帮小青挡下二人。 小青眼见齐霄相护,赶紧一跃而起,将昆仑镜护入怀中,跳过几名天罡卫,回头得意地望向齐霄:“你放心,昆仑镜是你交代我保管的,我定不会让它受到半点损害……” 她话音还未落,身后一名天罡卫的剑已刺到,正正划破她的手臂,小青痛呼一声,反过手来查看,血却这样滴落在昆仑镜内…… 瞬时间九重天上,布满阴霾。天色大变,一副黑云压顶之势头。 齐霄将众天罡卫格开,担忧地回头,许宣已疾步上前从小青手中夺过昆仑镜,脸色一沉:“昆仑镜染上了妖气!” 只见昆仑镜不再宝华灿烂,璀璨无暇,黑红二色夹杂缠绕着在镜面翻腾,妖异至极。 而昆仑山上的花草,也于一瞬间枯萎,山上仙气飘忽散去,天雷隆隆,地动山摇,四季如春的昆仑山,霎时破败如荒原。 一名弟子跌跌撞撞跑进大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帝已经脸色惨白地冲了出去。 潇湘仙子目睹昆仑异象,眼见白帝身影化作一道仙光而逝,本待追去,却忽然感受到昆仑结界松动,心知她必须镇守昆仑…… 而她再仔细感知,竟发现了那道熟悉的气息再度出现…… 近日来山中花草不时枯萎,都会残留这道气息,而若她仙气覆盖其上,必回有紫色烟雾升腾而起…… “妖帝……”潇湘仙子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森冷怨恨,促使她沿着气息,大步前去查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六十九章 共历天罚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被两名天罡卫一左一右地压住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齐霄。 齐霄眼见她要被押解而去,便出声阻止:“你们要带她去何处?” 天罡卫怒道:“这小妖擅闯蟠桃林,又让昆仑镜染上妖气。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齐霄伸手拦住他们,天罡卫瞪向他,呵斥道:“大胆,你也要违反天规吗?” “天规?”齐霄冷哼一声,“刚才你们明知她手中的是昆仑镜,仍出手相逼,才致使妖血流入昆仑镜中。若论违反天规,此事与你们几位,怕也脱不了干系!” “狡辩!”领队的天罡卫长矛在地上重重一顿,“我等守卫蟠桃林,对宵小之辈出手,只是分内之责!” 齐霄正欲再度开口反驳,九天之上,忽然扬起雄鹰嘶鸣声,只见一只巨大苍鹰盘旋在小青头顶,小青因着蛇类的本能,被吓得不敢睁眼,却忽然听到白夭夭的声音响于身后:“怎么?这千年了天罡卫连手段都不换,又想动用鹰司吗?” 小青颤抖着睁眼,只见白夭夭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便不由又是喜悦又是可怜地唤道:“小白……我会不会连累你了?”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连累?”白夭夭向她安抚般一笑,“我既来了,便绝不许任何人伤你。” “大胆白蛇,王母仁慈,千年前果然罚轻你了,还敢上来挑衅!”天罡卫眼看便要攻向白夭夭,许宣侧身挡住他们,满是担忧地低声对白夭夭道:“我不是传讯于你,让你不要过来淌这浑水吗?难道小青一个人还不够麻烦?” “她对你们来说是麻烦,对我来说却是亲人,”白夭夭回想起自己醒来时接收到的许宣的传音符,以为自己在桃林中是被许宣所救,便又藏起自己眼眸中的情绪,低声道,“方才我受伤,谢谢你救我……但今天的事,我管定了。” 许宣一听便是既惊且痛:“什么?你受伤了?那你还来做什么?你哪儿受伤了?” “刚才林中不是你?” “我不知何事……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快回去,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白夭夭面上牵出一丝冷笑:“当日我亲眼见你诛杀小妖,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我来,是要小青知道,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有我与她一起扛!” 许宣怒极,却一时无语,小灰则跪倒在地,慌乱地说:“白娘娘,许大夫,都是我,是我央求山君来这蟠桃林的!”又转向天罡卫,“大人们,求你们放了山君,所有的责罚我都可以承受!” 小青看看白夭夭,又看看小灰,眼中盈满感动,却转而面对天罡卫时,便是豁出去了的坚决:“无论任何责罚,我小青一人受过就是,绝不牵连任何人!” 众人还未有所反应,白帝声音已冷冷的传来:“既然如此,就算赔上你一条妖命,都是便宜你了。” 齐霄回头,只见白帝怒意腾腾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大手一抓,便将小青拎在手中,暴怒道:“大胆小妖,随我回昆仑山受审!” 小青面露惊慌,众人见白帝震怒,皆是一震。 潇湘仙子沿着气息寻到昆仑山外,忽觉不对,便止住了脚步,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已见到带着面具的斩荒从一旁走出,声音一如千年前那样低沉醇厚:“我在昆仑山上徘徊这些时日,就为见你一面。” 潇湘仙子怔了一瞬,面上情绪几变,最终却只恨声道:“你终究是回来了!” 斩荒眸如点漆,从面具中投出沉沉眼神,凝在潇湘面上:“九重天之上,我第一个便是要见你。你我同为麒麟之身,道不同,却总该念着几分旧情。” “旧情?”潇湘面上俱是痛苦与怨恨,“你在婚礼上弃我不顾之时,就当知道,从此你于我而言,只有仇恨!” 斩荒叹息一声:“我从未想过臣服九重天……潇湘,是你不知,你我道路从一开始便是背道而驰……” 潇湘长枪顿地,面上情绪几变,全然不见平时冷然的神情,最终,她咬牙开口:“你也不必再说这些……当年我或许还会放过你,如今你是九重天的要犯,今日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斩荒闻言,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我若不与你叙叙旧,待会下起手来,未免觉得良心难安。” 潇湘闻言,眉心便是一皱,却来不及防备,只见斩荒手微微一拂,地面紫气涌动,周围阵法浮现耀眼光芒。 潇湘神色一凛,急忙飞身向后退去,斩荒双手动作一变,紫色结界内,两道妖光瞬时将潇湘仙子抽打在地面。 斩荒唇边仍是浅如薄冰的温柔笑意:“昆仑山上仙力精纯,或许你还能有五成胜算。只怪你大意,循着气息前来,入了我这结界。今日,你必是任我鱼肉了。” 潇湘奋力挣扎,却有束缚越束越紧,她目眦欲裂,怒瞪向斩荒:“你早有计划,可如今不是千年前,我已不是妖族中人!我对你,还有何用?” 斩荒笑容中透着凌厉的寒意:“雌麒麟的心头血,还请仙子借我一用。” 说着,二指间的一道紫光,便是直插入潇湘心头,潇湘挣扎几瞬,哪里是对手,他一取血,潇湘便顿时昏死过去,那血滴顺着紫光,漂浮在半空之中,斩荒划破指尖,自己的血跟着漂浮而出,逆云现身,手中一白一青两个玉瓶,各收入了一滴血。 斩荒摘下面具,望着瘫在原地的潇湘,撤去了阵法。 逆云躬身问:“主上,该如何处置潇湘?” 斩荒轻轻一笑:“留她一命吧,是我欠她一份情,若她有本事,日后只管来复仇……” 逆云点了点头。 斩荒望向残破不堪的昆仑,唇边笑意一深,更显妖冶:“眼下昆仑镜已被妖血所污,正是天赐良机。逆云,咱们也是时候出手了。” 2 白帝高高坐在大殿之上,怒视着底下白夭夭等众人,特别是看向小青时,恨不得立即将她挫骨扬灰。 有弟子来报,说王母派人传话,将惩戒小青之事全权交给白帝论责。 白帝微微点头,凶狠望向小青,不待许宣与齐霄上前求情,便是怒喝出声:“蛇妖,你看看这昆仑山,皆是你犯下之过!你们一路进来,都看见了些什么?” 众人不敢言语,白帝便盯向齐霄:“你说!” 齐霄赶紧低头,道:“昆仑山是九重天重地,昆仑镜乃是昆仑山至宝,是昆仑山万物灵气所化。如今山上一片衰败之象,皆是因为昆仑镜上沾染了妖气……” 齐霄说完,抬头望向面色阴郁的白帝,恳切道:“只是师父位尊五帝之首,以师父的法力,定能……” 白帝站起身,一挥袍袖,怒斥道:“你错了!就算我耗尽一身法力,也无法净化昆仑镜!” 齐霄狐疑地望向白帝,许宣则是眼底一痛,说道:“昆仑镜是仙家宝物,至清至洁。如今遭受妖气侵染,若要净化,就必须以小青的元神祭奠。只不过如此一来……” 白夭夭连忙上前:“万万不可!你们这是要将小青逼上死路!以元神祭奠,与死无异。” 齐霄石化在地,满是痛楚:“竟要用元神……” 白帝大怒:“你们真当我昆仑镜是一般俗物吗?几次三番的出事,胆大包天!竟然拿来闯蟠桃林!当初我怎么也不应该借给你们!” 齐霄咬牙道:“师父息怒!” “孽徒,给我跪下!” 齐霄当即跪在白帝面前,小青见此,也跪了下来,望着高高在上的白帝,颤声开口:“是不是,要我舍了性命?” 白帝冷眼望着她,喝道:“现在倒知道怕死!” 许宣却露出不忍之色,闭眼摇头:“只怕比死更痛苦。用元神祭奠,会废了你千年的修行,打回原身。小青你修为不强,又是妖身,若元神受损,伤了根基,此生恐是再难修炼成人。” 小青登时面色苍白,额上浸出冷汗。 白夭夭痛心难忍,“砰”一声跪在白帝面前:“我们小妖,修炼成人着实不易。念在小青心无恶念,还请白帝放过她吧!此事我亦有责,是我未能及时阻止,还请白帝一并处罚,只求别让小青以元神祭奠。” 小青凄惶地望着白帝,恐惧道:“我不能被打回原身!我宁愿死,也不要被夺去修行!”说着,她又跪行两步,抓住面色痛苦的齐霄,“你当日说,许宣杀了小妖是身不由己,那今日你就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剑下,也不要被打回原形!” 齐霄眼神中流露着心痛,忍不住想要开口,白帝已经冷声抢先说道:“哪轮得到你做主?!此事事关我昆仑山根本,就由本帝亲自执法,惩戒你这小妖!” “师父!”齐霄痛呼一声,“兴许还有别的法子?小青犯下大错并非有意,她修行千年实不易,这责罚实在太重了些!” 白帝见他为小青求情且失态至此,更是怒极:“毁我昆仑镜,乱我昆仑山,留她一命已是恩赐,你还待如何?!在你心中,可还将昆仑山当师门!将我当你的师父!” 许宣心内暗叹,此时也上前一步:“白帝贵为五帝之首,千年不沾血气,不应为此时破戒……”感受到白夭夭在身侧殷切的目光,许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方继续拱手说道,“当初是我来借昆仑镜,如今,便由我来执法……” 许宣一言既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白夭夭看着他一脸冰冷神情,心底升起深深的恐惧。 白帝沉吟许久后,竟是同意了,随后便让弟子将小青押入山洞看守,自己则拂袖而去。 “小青!”白夭夭见小青被押走,想要与齐霄一起追上去,却又驻足,看向身后许宣,“这一回,不能放了小青吗?” 许宣沉默半晌,淡淡说:“小青将昆仑山弄成如此破败情形,如此大错,我亦是无能为力。” 白夭夭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小青若是故意如此,那她必然该罚,可她血污昆仑镜却只是无心之失……从蛇修得人身,她花了足足千年。既没有灵丹妙药,也没有他人相助。你们一句话就欲要了她的道行,毁去她的元神,难道妖在你们眼中,真的如同草芥?” 许宣被白夭夭的质问触动,痛心异常,可面上仍是不显分毫,只是沉默以对。 白夭夭盯着他许久,忽而凄凉一笑:“我懂了,是我不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你还或许会念着这同小青的情分……是我忘了,许宣如今已蜕成了仙骨,自是一切以九重天为先,再不愿与我们此等小妖有什么瓜葛,我会靠我自己来救小青,就算是与你动手,我亦无惧。” 许宣只觉如利刃贯心,痛得他几乎难以呼吸,见她要走,便伸手将她一把抓住,带到身前,眸光无限温柔疼惜:“你别胡来,夭夭,你信我……” “以前的我,一直信你,直到见你亲手杀了小妖,我才明白你们仙道中人,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许宣心口又是一痛,望着白夭夭清冷侧颜,略带急切地道:“信我,最后一次!” 白夭夭眼中早无了往昔的依恋,只剩浓浓的痛楚,她用上法力一振,许宣竟一时脱手,她提步向门外而去,冷声道:“如今,我亦不是当初的白夭夭了。我再也不需要你护着我,就算往后我深陷万劫不复之境,也与你无关。” 许宣收回只余一片虚空的手,眼底深处徒留寂寥与痛楚。 山洞黑暗,靠几盏微弱烛光勉强照亮。 小青坐在墙边,身上并无镣铐,算是齐霄求来的宽待,微弱的光线将她的轮廓勾得柔媚动人,可神色却是漠然的。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她忽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小青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高声道:“齐霄。” 齐霄走到她身边,低头望着她,眸中神色俱是痛惜。 小青却是笑着站起来,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 齐霄不言,从袖中掏出一颗蟠桃递给小青,见她怔愣,才柔声道:“你们蛇类都爱吃蟠桃对吧?从前,白夭夭也擅闯过蟠桃林……”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小妖们,”小青虽接过蟠桃,却摇了摇头,她认真盯着齐霄,真诚说道,“我知道九重天上规矩大,我不应该私自进去。只是小妖们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再来一次蟠桃林,我不能不为他们完成心愿!” 齐霄听她说完,面上是少有的温柔神色,他靠着墙坐下,低声道:“我知道,快吃吧。” 小青坐在齐霄身边,抱着桃子,却半晌也没有咬下一口,再抬头时,一脸的凄凉:“等明日过后,我这一生就算结束了。你这是给我的最后一餐吗?” 齐霄伸手,再度摸了摸小青的头。 小青抬头看向他:“齐霄,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的手有特别的魔力,每次我心慌难受的时候,只要你摸摸我的头,我就全好了……” 齐霄手上一顿,眸中的温柔与痛楚浓的几乎化不开,他收回手,轻声问:“我上回答应过你,要完成你一个愿望。这个约,我没忘。你想要什么?” 小青早就想好了,因此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陪我玩上一整天,不要念经,不要打坐,不要思考任何事,什么饕餮什么封印什么九重天,都抛到一边,就陪我……” 齐霄心中一痛,点头道:“明日过后,我就陪着你去。” 一瞬间,小青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有感动,有喜悦,有幸福,有难过,她觉得眼眶酸胀,便用力眨了眨眼,眸中却一片干涸,她嘟起嘴来,乔作无事道:“明日之后,就算我侥幸活着,也只会变成条蛇了。你带着一条蛇,有什么意思?” 齐霄轻笑道:“挺有意思的,这样你就不会吵,也不会闹……” “你嫌弃我?” 齐霄但笑不语。 小青想了想,也不气了:“从今以后,你也嫌弃不了我什么了,反正你嫌弃了,我也听不懂……” 她低下头望着手中蟠桃,神色渐渐认真起来:“齐霄,你对我……” 她声音太弱,支支吾吾半晌又没有问出来,齐霄便是不解地望向她:“什么?” 听见他声音,小青更是说不出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断断续续地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过……就是……” 齐霄忽然有些猜到了她要说的话,站起身来,冷声打断:“师父不知道我来看你,此处我不能久留。这蟠桃,你还吃不吃了?” 小青狠狠一口,对着蟠桃咬了下去,许多话梗在喉头,却是再也问不出口。 昆仑山难得地飘起了大雪,许宣站在雪中,已是不知有多久,连肩头都已隐隐被水泅湿。 齐霄满怀心事地走出山洞,走向不远处的许宣。 许宣望向他,问:“让她吃下了吗?” 齐霄点了点头,又勾出一丝笑来:“吃得干干净净,这种时候,居然还有胃口。” 许宣颔首:“蟠桃上仙气浓郁,或许能够掩去她身上的妖气,阵法一起,你趁机带着她离开。” 齐霄沉默半晌,才道:“你在殿中便作好如此打算,为何偏要瞒着白夭夭?眼下误会重重,只怕她会更加怨你……” 许宣闭眸,掩住其中的寂寥与萧索,声音带着疲惫:“她若是知道了,此事才会真的无法顺利进行。” 齐霄又问:“那我带着小青离开,你要如何收拾残局?” 许宣向后靠上一颗大树,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但总要先保下小青才是。” 雪纷纷落下,两人俱是沉默,天地间唯余暴雪侵袭的声音。 3 次日正午,见已到时辰,昆仑山弟子便是鸣钟奏鼓,有两人将用捆仙索所缚的小青带了上来,立于斩妖台正中央。 有弟子唱呼:“执行责罚!” 白帝与青帝并肩缓步踏出,许宣则手持天乩剑走向小青。 小青目露绝望,拼命摇头道:“许宣,若你还惦念着一丝情分,求你,给我个痛快!” 许宣却是冷声长叹:“九重天上有天规,这一回,你只能认罚。” “不要……”小青凄然摇头,“我不要变回蛇去……我不要……” 许宣出剑,一手刺入小青身体,另一手运起仙力,强行逼出小青灵珠,灵珠离体,小青痛不欲生,直倒在地上翻滚,眼睛却紧盯许宣,目中尽是哀求之意。 许宣面色冷淡,扬起天乩剑,幻化出剑阵来。 齐霄在斩妖台下趁势拔剑而起,以剑气护卫着被红黑妖气缠绕的昆仑镜。 白帝见状冷哼一声:“总算记得自己是昆仑山中人,还知道护着昆仑山的宝贝了。” 趁着青白二帝分神,许宣低声在小青耳边说道:“再忍忍,若障眼阵法成了,齐霄会将你带出去。” 小青一愣,目露迷茫,忽然间,昆仑山上云雾翻腾,白帝举目望去,便是面色一凛:“不妙!有人作法!” 齐霄上前,正要扶起小青,却慢了一步,一道剑影袭来,将他逼退,白夭夭飞身而至,将小青带至自己身边。 她紧紧搂住小青,眼睛却望向许宣,小青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白夭夭的一袭白衣。 许宣震痛不已,怒喝道:“小青遭受如此重罚,你仍没吸取教训吗?还不赶快退下!” 白夭夭迎风傲然而立:“许宣,你若不让我带小青走,今日我们夫妻二人便就此恩断义绝!” 白帝震怒,指着白夭夭怒喝:“大胆妖类,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九重天上撒野,当真以为我仙界好欺吗?许宣,你让开,我要亲手拿下这两只蛇妖!” 许宣同白夭夭对峙着,忽而眼神一冷,举起天乩剑便向白夭夭攻去,白夭夭淡然一笑,举剑相迎,霎时间昆仑山被二人交替的剑光卷起大片烟雾。齐霄握着自己的剑,微微一颤,却是不经意地往旁边闪了寸许,让出了昆仑镜。 许宣与白夭夭斗作一团,两人身形极快,一招一式几乎幻化成影。缠斗的难舍难分,只是白夭夭终究道行不够,逐渐落入下风。 小青看在严厉,强忍着伤口之痛,对着白夭夭喊道:“小白,你快走!别为了小青再受责罚。” 眼见天乩剑破空而来,白夭夭唇边忽然绽开如花笑意,略略侧身,任由剑锋划破手臂,鲜血猝不及防地滴入了昆仑镜中。 许宣一震,忽地明白了她的意图。 白帝则愤怒出声:“大胆!你做什么?” 白夭夭翩然落地,站在众人面前,语气坚定地道:“如今昆仑镜也染上了我的妖气,若我与小青各自舍去一半功力,是否就能净化昆仑镜?” 许宣心头已痛到麻木:“白夭夭,你是否明白,千年……舍去一半是什么意思?” 白夭夭面容平静从容:“我自然知道。” 小青看着白夭夭,心里酸楚与感动齐齐涌上,颤声道:“小白……不能为我这么做……” 白夭夭低头将她扶起来揽住,目露关怀,道:“傻瓜,你在这里只有我这么一个至亲之人,我自然会护下你。若是我们各舍去一半修为,大不了重新修炼。可若是你被打回原形了,我一个人多寂寞?” 小青鼻子一酸,将头倒在白夭夭肩上,低声唤道:“小白。” 白帝气得在原地大步走来走去:“狂妄小妖,竟然一错再错!今日,我……” 青帝伸手拦住白帝:“白夭夭说的有理,姐妹情深,她这也是一片赤诚。” 白夭夭也趁机道:“白帝大人,妖与妖只见尚有情意,你贵为上仙,必能看透其中的善恶黑白。白夭夭所求还望白帝成全。” 青帝再度出言相劝:“此事还是得尽快了结,否则昆仑山荒芜下去,无法恢复生机,迟早要被天帝问起。” 白帝面露犹豫,目光却扫向一边神情痛楚的许宣,冷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此事还是由许宣来执行。” 许宣望了眼白夭夭,向白帝略一拱手,颔首遵命。 白帝有些不耐地转身:“快动手。” 白夭夭目光平静地望向许宣:“动手吧,” 许宣收敛起眼底的情愫,举起天乩剑,一剑穿过白夭夭,天乩剑剑光大作,剑身割过白夭夭的小腹,剑光穿透她的五脏六腑,痛得白夭夭几乎无法站立,只兀自强忍着。 许宣靠近白夭夭,沉痛地在她耳边低语道:“为什么?你不肯再相信我一次?” 白夭夭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这一次,我不愿你再为我而牺牲了……” 许宣瞳孔放大,不知如何回应。 白夭夭手指慢慢攀上许宣后背,强忍痛楚开口说道:我了解你,怎会真的对小青下手。抢来这个行刑人的角色,一定是为了让齐霄能有机会带着小青离开。是,也不是?” 许宣恸道:“你竟……都知道了。” “所以……”白夭夭狡黠一笑,“我必须要破坏你的计划,就算舍掉一半的修为,又如何?” 许宣望着白夭夭,情深意重再难在眼中隐藏,他将白夭夭紧紧抱在了怀中。 白夭夭法力渐失,浑身发抖,而昆仑镜中则慢慢清透,重新散发出七彩的耀眼宝华。 彼时,天罡卫正来回巡逻着蟠桃林,经过那一排小妖陶偶时,却忽然看见有一只小妖眨了眨眼。 当头的天罡卫以为自己眼花,凝神细察,却见到另一只也眨了眨眼,便对身后的其余人说:“快去禀告王母,这些陶偶成妖了!不对,他们本来就是妖……唉,总之就是他们活过来了!” 随着天罡卫匆匆而去,一排陶偶在蟠桃林中,俱又是神色各异,欢喜非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章 重圆洞房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昆仑镜的光芒洒向天际,昆仑山渐渐恢复以往生机,积雪消融,那些枯萎的花朵树木,俱都变成了往日生机盎然的模样,仙气重新飘渺缭绕。 许宣持剑上前,向着青、白二帝回禀:“禀白帝,小青与白夭夭二人,已各祭出一半修行。现今昆仑镜中妖气已然净化,望白帝准许她二人疗伤。” 白帝举目四望,微微点头。许宣鞠躬一谢,快步走回白夭夭身边,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眼底的宠溺与疼惜毫不掩藏,心疼道:“傻瓜,你可还好?” 一旁小青挣扎着,却无法站起,只见到许宣抱着白夭夭离开的身影,索性躺在地上,望着蓝天凄凉一笑,可忽然眼前一暗,一双温柔的大手覆在了她的额头,小青看到了齐霄满怀关心的眼神。 小青咧开嘴,对着齐霄露出一个微笑,却扯动伤口,痛的皱眉,齐霄再不犹豫,将她抱起来:“我带你去休息可好?” 小青点了点头,倚在齐霄怀中,将头靠上他肩头,此时哪儿还觉得身上疼痛,只余满心的欢喜。 而白帝眼见此幕,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青帝轻叹一声:“你还没告诉齐霄从司命那儿探得的消息。” 白帝拂袖而去,怒道:“就当我没有这个徒弟。” 青帝怎会不知他说的是气话,望着他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小青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亦不知自己在何处,却只知齐霄一直守着她,见到床边那走向自己的人影,虽觉身上极痛,脸上却不自觉地绽开了绝美笑意。 她热切地看着齐霄,那双妩媚的眼中包含的情意太过直白赤裸,齐霄背在身后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捏紧,低声问:“你身上还痛不痛?” 小青摇摇头,仍旧盯着他看:“我不痛,也没有不舒服。” 齐霄沉默着点点头,别过头不再言语,小青只觉委屈极了:“你就再没有别的要同我讲了吗?” 齐霄微动,他见不得她的委屈……哪怕只是一点也不行…… 齐霄不知向来心硬如铁的自己怎会变成这样,在他想明白之前,他已伸手轻抚过小青面颊,柔声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小青开心起来,拼命点头,眼底情意更是浓的化不开:“我只想与你待在一起,一直待在一处。” 齐霄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小青握在了指间。他怕她扯到伤口,便由着她将自己的手紧紧包裹住。 齐霄轻声哄劝:“要想好的快些,你就得乖一点。” 小青乖巧地一笑,点了点头。 齐霄眼中掠过一丝挣扎,逼得他将双眸闭起,等小青再度沉沉睡去,方才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风雪飘飞的九奚山一片纯净,唯有红梅艳红,傲然点缀其间。 他只觉有什么已经超出了控制,在他以往一向只存天地正道的心里,显得极为叛逆。 这样的叛逆,不管是凌楚也好,还是以往任何一个时间的齐霄也好,看来都是十分可笑的。 可他偏偏无从抗拒…… 他究竟该要如何做…… 2 白夭夭静静躺在温泉池中,任剧痛的每一寸经脉都放松下来。 四下打量眼前这池子,不由又想起了二人的初遇,白夭夭唇边缓缓扬起了笑意,可那笑,很快又因为两人的诸多波折而沉寂。 忽听得外面有细微的声音,白夭夭凝神细听,便知外面是青帝与许宣。 她从泉中走出,披上了衣服。 许宣听到青帝所述,几乎是不敢置信,一时之间,倒有几分呆样:“王母娘娘竟如此开恩?” 青帝的微笑如清泉广济天下苍生:“娘娘说,那些泥塑小妖在蟠桃林中,吸取天地灵气,或许有一日,能够再度为妖。” 许宣长长舒出一口气,感慨道:“原来九重天上,也真的能容下妖族。” 青帝抚着颔下长须,淡淡一笑:“这些小妖本就无辜,念他们心存善念,王母娘娘此举也不足为。” 许宣微微点头。 青帝慈爱地看着他:“如此,你的那些自责,也终于可以略微放下些了。” 许宣沉思许久,释然一笑,又摇了摇头:“没想到小青这回的莽撞行事,竟误打误撞,让那些泥塑小妖同时吸取了昆仑镜的仙气……只是她俩却……” 青帝温言劝道:“元神还在,不过勤加修炼便能恢复,只当磨炼心性,也是好事。” 许宣点头称是,眉间终究一扫往日郁结之色。 青帝看得分明,顿觉宽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许宣目送青帝远走,正待行入温泉池,侧首却见白夭夭正站在池外望向自己,眸中的千言万语,皆化作唇边的如花笑意。 许宣向她递出手去,白夭夭缓缓将她的手搭上,任由他攥紧,再牵着她前行。 两人便沿着小径,行在九奚山积雪皑皑的山林间。 许宣时不时会转过去望向身边的白夭夭,只觉岁月静好,也莫过如此。 眼见她肩头积了薄薄一层白雪,便伸手替她轻轻拍去。 白夭夭回眸,对他展颜一笑,许宣见她脸颊冻的通红,便用手心捂了上去。 白夭夭笑意更深,两一双璀璨眸子都弯了起来:“这样的天气,总觉得身子乏的厉害。” 许宣眼神中全然是宠纵,揶揄道:“从前就是一条懒蛇,如今修成人身,仍是疲懒的紧。” 白夭夭将他的手拉下去,乔作生气道:“那我就在此处打个洞睡去了,你自己回去罢!” 许宣凝视着她,忽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美好,像是心口忽然空出来的大洞被她的热度与柔软填满,他轻吻着她冰凉的头发,笑道:“你不与我同眠,当真能睡得着吗?” 白夭夭脸颊一下子飞红,伸手拍了他腰一下,却落在那里,再没有离开。 两人彼此相拥,任细细飞雪飘洒身侧,时间仿若停滞。 许久后,许宣才轻声问:“娘子,随我回去可好?” 白夭夭抬起头,故意考验般打量着他,轻轻哼了一声:“我且问你,回去以后,家中谁作主?” 许宣笑了:“自然一切都由娘子拿主意。” “那相公以后要再是孤身犯险,我可要罚你!”白夭夭撅着嘴,声音也带着些委屈,“无论是福是祸,我都要与你一同承担。我不是小白,处处需要你保护。千年前我就有了名字,你唤我白夭夭,身为人,我能替你分忧解劳。” 许宣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搓热,他郑重其事地望向她眼底,道:“娘子,是我错了,我不该一意孤行,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幸好小青的莽撞竟让小妖们有了转机……否则,我背负着那么多条性命,该如何面对三界,如何面对你……” 他言至此处,竟然眼眶一红,白夭夭心中也是痛极,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他,踮起脚在他耳边道:“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上天仁德,才终究怜惜你我。” “再世为人,我真愿此生能不负苍生不负你……”许宣手扶在她颈后,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可不许再莽撞行事了。” “嗯,”白夭夭轻声应了,“从今后,你我无论吉凶祸福,都要在一处。” “结发为夫妻,阴阳两不离。” “相公,带我回家可好?你还欠我一场未完的婚礼。” 许宣展颜一笑,轻吻着白夭夭的眉眼,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白雪纷飞,温柔地包围着二人,恰似漫天飘散的糖霜。 时间似乎在许府停滞,一如当日成亲之时。 府邸之中挂满了正红色琉璃灯,喜字、喜烛、甚至花草上都用红绸装点,将许府染上了浓浓的喜气。 白夭夭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卧榻之上。 与新婚那日一样,桌上的红烛,窗上的剪纸,桌上的喜糖,都并无二致。 就连身上的嫁衣,都还是当日那件,不过被许宣用术法将丝线全部换过了。 她笑他小气,都舍不得重新为她做一件。 他却说这件喜服,是他好不容易从小青手上夺回的,因为是这世上最好的。 许宣见她端详身上的嫁衣,神色温柔,拥住她,轻吻她的额头:“当日你吃的苦,今日我全为你补回来。” 白夭夭眼中只有许宣身影,已是极致的满足,她拉住许宣的手,低声道:“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能在一起,已是难能可贵。这一生,你说什么也不能再舍下我了……” 见许宣笑着点头,白夭夭却依旧是皱眉,不依不饶道:“光点头是不行的,你从前也答应过我,口说还是无凭。” 许宣不由一笑,眼眸清亮:“那你待如何?” 白夭夭从袖中掏出一段红线来:“月老祠内的小道士说,这红绳最灵验不过了,当日成婚,我就应该用它绑住你的……”说着便往两人手腕上系红绳,“旁人都说你身负七杀格,是天生孤寡之命,可我偏要与你厮守在一处。往后无论有什么变故,我都会在你身侧陪着你。相公,有我在,你这一生定与孤独无关。” 她手指纤细洁白,指尖圆润如玉,在红绳的映衬下,更显玲珑剔透。 许宣看着她认真系红绳的模样,只觉心中一动,声音都黯哑了下去:“好。” 白夭夭系好许宣的,却怎么也系不好自己的,许宣便伸手,虔诚为她系上。他将她的双手捧在手中,细细亲吻她的手指,眼眶已然微微泛着湿润,忍不住低声道:“只要你在,我便能与天斗。若斗不过这天,便逆了天去。” 他的声音温暖而有力,白夭夭的泪水也是瞬间盈满眼眶,她破涕一笑,不让这泪水流下,灿然道:“红绳都系好了,往后,你的一切可都是我的。” 许宣抬眸,指尖温柔画过白夭夭的眉眼:“给你,这一辈子全都给你……我只怕这辈子太短了些……” 白夭夭扬起下巴,吻上他的薄唇,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唇齿缠绵,白夭夭低声喃喃:“我只求倾尽所有,全心爱你,这一生,便足矣。” 许宣侧首,吻上她细白脖颈,耳垂,锁骨…… 红纱低垂,鸳鸯锦被,一袭嫁衣缓缓落地,烛火轻微一跃,勾勒出一室旖旎。 3 齐霄并没等到自己做出决定究竟是割舍还是沉沦,青帝便来寻他了。 青帝的话,如一记重锤,直接将他心头敲开一个豁然风口,灌入寒冽雪风,冷得他竟是忍不住颤抖:“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青帝微微叹息:“你师父这番之所以震怒若斯,也与此事有关。” 齐霄神色怆然,忍不住怒喝道:“我天生破军之命,一路多舛便罢了,为何还要牵连上她?” 青帝皱眉:“你怎生如此糊涂?破军一格,恒然如此,小青便是你命中注定要收的最后一只妖,齐霄,你收,还是不收!” 齐霄蓦然抬头,嘴唇翕动,山上白雪静静飘落,更衬得他眼神纯净又坚决:“不收!” 青帝长叹:“七杀格,命中带煞,凡是亲近之人无一不克。破军格,最是重情重义,只是你若对她动情,便是要死在她手里,否则便唯有杀之,才能破了这命格!若你不收她,便唯有你死或者她亡。齐霄,你身兼三界之大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始终嫉恶如仇,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莫不是竟想要为了小青而自裁吗?那破军命格流失,又当如何?” 齐霄目眦欲裂,额上蹦出条条青筋,急切地问:“难道就没有万全之策?” 青帝沉吟道:“不愿死别,唯有生离,至此天涯海角,再无瓜葛……” 齐霄闻言,长长地阖起双眼,神情黯然痛楚。 皑皑雪地之中,小青一袭青衫远远而来,青帝望着小青,目光悲悯,柔和地对齐霄道:“天降大任,你与许宣一样,命中注定和该如此。她是妖,而你,是破军。” 自两千年前,他还是个稚童,知道自己身上有破军命格,是万年难遇的天命,从那时,他便以此为骄傲……从来,他都想担负起这三界大任,只觉仗剑除恶,救济苍生,是天下最快活的事情…… 没有一刻,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他痛恨自己身上的命格…… 他痛恨自己从小而来的责任感与凛然正气,他痛恨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只想,做一天真正的自己…… 牵着她的手,看她娇俏又妩媚的笑颜,看她气得直跳的模样,看她扬着尖尖下颔,问他:“齐霄,你说我是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齐霄睁开眼,不知何时青帝已经走了,面前皑皑白雪中立着的,正是方才脑海里那俏生生的青色影子。 小青眼中满满的情意,几乎逼得他后退一步。 见他睁眸,她一摇一晃地向他走来,水蛇一般的腰肢摆动的厉害。 齐霄知道这是因为她折了一半的修行,所以连人形都险些维持不住,心底刺痛,却又不能言,再加上…… 见他面色不好,小青嘟着嘴不满道:“又摆这副脸给我瞧,难道你就不觉得我这样天真烂漫很可爱吗?” 齐霄冷冷道:“当妖不好好修炼,哪里可爱?” 小青笑嘻嘻地望着齐霄:“总算开口了!”见他冷冷瞥向自己,小青忙吐吐舌头,“修炼,一定修炼!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呢?什么时候实现?” 齐霄此时实在无心与她纠缠,转身欲走,却被小青扯住袖子,委屈道:“你莫不是要骗我?” 齐霄望着她晶莹的双眼,心中痛极,克制很久才能平静道:“你只管养好身体就是,我不会食言。” 小青却依旧不依,攥着他袖子道:“不行,你这次必须给我个准信!那日重伤才令我明白,人生一世太短,妖生也实在不长,必须要及时行乐才是!” “及时行乐……”齐霄缓缓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过了一遭,唇边弯起不明意味的弧度,“罢了,待回去人间,我便兑现。” 得了齐霄这句话,小青满是期待,忍不住传令小灰去事先准备。三日后回到许府,小灰便献宝一样将他买来的裙子铺了满桌:“山君,这些都是最时兴的样子,保管你满意。” 小青皱着眉头,一件件挑过去,却没有看到喜欢的:“大红色,我是蛇,又不是花妖,穿这么俗艳做什么?这件……你是给青楼姑娘买的吗?这件……劲装又是什么意思?” 小灰默默抱住头:“我想若是与齐霄动起手来……方便些……” 小青气得一巴掌拍过去:“你是要气死我吗?我与齐霄是外出游玩,打架做什么?” 小灰瑟缩在一边,不敢再言语。 白夭夭转身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条碧色衣裙与一只妆奁,微笑道:“姑娘家的事情,你问小灰,他哪里懂得啊,幸好他把你传信的内容告知了我,我便替你备下了,你来试试看,喜不喜欢?” 见小青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白夭夭不由怪:“你期盼了那么许久,如今终于能跟他一同出去,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小青抚着心口:“我总觉得今日非比寻常,心里跳得厉害,总觉得自己要好好准备一番,可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白夭夭不由偷笑:“怕什么?你不是还有我吗?我来帮你准备……小灰,出去,我们要更衣了。” 小灰讪讪出了门,索性坐在门口,拿出新买的话本随手翻着,越翻便越是眉头死锁。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小灰回头望去,一见房里走出的人,便是愣在当处。 只见小青仍是一件水碧色衣衫,只样式有所不同,料子轻柔如上好的鲛纱,隐隐反射着华美珠光,上面暗纹绣花更是极美,腰间丝绢缠绕,裹得她纤腰如素,盈盈一握。 柳眉弯弯,眸如点漆,唇如朱丹,肤白胜雪,原本便是天生丽质,经白夭夭的细细装扮,便是越发妩媚多情。 小灰看得眼前一亮,呆呆傻傻地道:“山君……你今日……” 小青也有些忐忑:“怎样?” 小灰露出大大的笑容,满是赞赏:“大有不同!” 小青微微一笑,便要往门口走去,可是她每走一步,小灰便跟一步。 小青不耐烦地回首瞪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灰一脸殷切:“我担心山君,若是今日齐霄做了什么叫人伤心之事,还有我可以陪着山君啊。” 小青朱唇一扬:“他是要兑现承诺,带我去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灰却不认可地摇了摇头,举起手中话本:“话本上可都写着呢!如果,一个男人要对女人兑现承诺,那就是要从此两清,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一生再不……” 小青怒喝道:“闭嘴!那些话本全给我烧了!” 小灰见她面色阴沉至极,吓得连忙点头。 见小青又向前走了两步,小灰下意识地赶紧跟上。 小青咬牙切齿,捏着拳头道:“还敢跟着我?现在就去烧!” 小灰脸色灰白,一溜烟地跑了。 许宣与齐霄在集市上并行走着,忽听见一名摊贩在叫卖饰品,齐霄驻足,被吸引过去认真挑选起来。 许宣有些好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对她动了真心了,今天居然要掏腰包买这些东西。” 齐霄不理会他,只从摊位上拿起一只朱钗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 摊主见他虽是衣着朴素却器宇不凡,便热情招呼道:“这位客官,仔细瞧瞧,全是时兴的样式!” 齐霄从腰间解下荷包,将所有的钱倒了出来:“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你看能买什么东西?” 摊主打量了一下那钱,拿起一只朱钗:“这是宫里的样式,上面嵌得全是顶好的东珠,个顶个的圆润。” 齐霄摇了摇头,却忽地在琳琅满目中相上了另外一只碧绿翡翠簪子,那通体的晶莹剔透,似极了她。 摊主有些为难:“这只簪子值些价值,客官有眼光,只这银两……” 齐霄看向许宣:“这回我想给她最好的,替我垫些银两。”说罢便将那簪子揣在手上,径直离去。 许宣望着他背影,一面掏银钱,一面摇头感慨道:“情之所起,果然极深。” 却不见齐霄望着手中簪子,竟是神色黯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一章 情深不寿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临安城的街道之上,人流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小青走在齐霄身侧,依旧是有些歪歪扭扭的蛇的形态,却是难掩面上欣喜,时不时偷看一眼身侧一直目视前方的齐霄,眼神直率。 那眼神太烫,齐霄终于忍不住开口,故作鄙夷地说道:“你的法力果然差上白夭夭一大截,不过去了一半修为,这就显露了蛇的本性。怎么,竟是连人身都稳固不住了吗?” 小青气呼呼地道:“我怎么就露出本性了,两条腿这不是好好的在地上走着吗?再说了,小白还有许宣偷偷渡了修为给她呢……” 低声嘟囔完,小青偷偷瞄向齐霄,眼珠子一转,了然一笑:“我明白了……你这家伙惯是口是心非的!若是你愿意……” 齐霄忽地转头,看向面色泛红的小青,冷傲不羁地直接道:“不愿意。” 小青被噎了个正着,顿时又是火冒三丈:“我又没要你渡修为给我!是你先提这茬的!” 齐霄板起脸来,眼神正经地道:“小青,大道直行,你为妖身,只能拼了命的修炼,断不能走歪门邪道!” 小青有些讪讪地停下脚步,嗫嚅道:“我平日里也是努力的。” “往后还要更努力才是。” 小青见他竟是自己朝前走去,便嘟着嘴追上去,慢慢靠近他身边,齐霄又复往旁边斜走了几步,拉开二人距离。 小青顿生委屈:“说是兑现承诺,出来这一日,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齐霄却是置若罔闻,径直道:“早日将你的修为提上去,免得日后拖白夭夭的后腿。” 小青正要生气,蓦然想起小灰刚才说的话,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不自觉拉住齐霄,站定在路边,抬头直直望进他双眸:“今天之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吧?” 齐霄一愣,眼底逐渐翻涌起无限的纠结。 小青见他没有即时回答,心中更慌,紧张道:“莫不是你真要甩掉我?” 齐霄故作轻松地问:“怎么,你不想见我?” 小青拼命摇头:“怎么会?自是天天都要见的,从日出见到日落,从睁眼见到天黑!” 她总是这样不吝于表达她热烈的情感,可知她越是如此,便越会显得他的懦弱不堪…… 齐霄望着她那执拗笃定的面庞,心口如插入了一千只针,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乔作无事地转开目光,淡然道:“不管我在与不在,你都要过好才是。若是日日缠着我,何时才能修炼?”说完也不等小青回答,便拔步离开。 小青却以为他只是想要她好好修炼,暗骂自己多想。 真是可笑,以前最讨厌谁凌驾于自己之上,管束着自己,可若是有他,哪怕是天天被训,也是欢喜的。 小青望着他高大背影,眼底尽是情意,连笑都是甜的。 街头的酒楼之上,斩荒坐在临窗的位子,正好可以俯瞰整条街道,他微眯着眼,一脸懒洋洋的模样,目光却始终在小青与齐霄只见逡巡,逆云在一旁候着,见他面前茶水已凉,便为他重新续了一杯。 斩荒姿态慵懒地端起茶杯,嘲道:“他们两人,倒是你侬我侬。” 逆云立马附下身子,问:“主上想要怎么做?” 斩荒望着街头匆匆走过的人群,眼神悠远:“我想要小青身上的贪狼和齐霄身上的破军,或许眼下便是良机一举夺回,合二为一。” 逆云却是担忧万分:“主上是肉身觉醒,元神尚未养好,不比许宣再世为人,若再取心头之血,恐怕影响大计。” 斩荒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若用心头血换来破军命格,这买卖再划算不过,只是事成之后,我要闭关修养一段时间。对了……此事重要,切不可让饕餮知晓。我只怕他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属下明白。” 斩荒露出满意的笑意,轻饮一口手中茶汤,再感慨道:“世间有妖,花费数百年,甚至千年时光修炼成人,活上数千年甚至万年,历经人世百态,却参不透一件最简单不过之事……妖与人同在三界之中,天生立场就不相同,样貌、习性,就连修炼的方式都截然相悖,却偏偏想要融洽相处?” 街道上,来往之人三两成群,面上俱是欢乐与幸福,斩荒目光却陡然凌厉,冷笑道:“仙族占据九重天一日,我妖族就呈必诛之势。妖若要统治这三界,就得先将这人间,化作九幽炼狱……” 眼见小青与齐霄走入人海之中再不见身影,斩荒方收回冷冽目光,看向为自己斟茶的逆云,“那白夭夭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逆云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么一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道:“这……属下倒没有派人去盯着她,我这就去……” 斩荒摆手:“也不必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逆云不解,便追问道:“主上为何对白夭夭这样关心?可是有什么计划?” 斩荒手中攥着茶杯,也是一脸困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心好似不受控制一般。明明应当关心小青,可却总是想起她来,甚至对许宣,我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2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齐霄同小青缓步行至河边,只见河岸对面一片灯火通明,好不热闹繁华,小青遥遥望去,未曾想身前的齐霄已经停下脚步,便一头撞了上去。 齐霄大掌抵在小青面上,小青一惊,急忙后退:“你做什么呀!” 齐霄冷哼一声:“走路便走路,眼睛飘到哪里去了?” 小青跺了跺脚:“你的眼睛才有问题呢,枉我精心准备,竟是丝毫不见……”说着便是紧张地跑到河边,对着水面整理脸上的妆容,“还好还好,没花,我还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齐霄听她自大言语,目光却是变得柔软,嘴角也是忍不住上扬,他低头从怀中掏出那只玉簪来,递向小青:“喏,给你的。” 小青刚一回头便看到眼前玉簪,惊喜道:“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说着便接过簪子插进自己乌云堆砌的发间。 齐霄俊脸微红:“是许宣非要买给白夭夭,两个人一同买可以便宜些。你也知道,金山寺都是些和尚,哪有人用……” 不等他说完,小青已经直接抱了上去,将头埋在他宽广胸前,齐霄愣住,正待将她推开,便听她闷闷讲道:“这簪子碧绿通透,还算配得上我的样貌。你放心,今后我日日都会戴着它的。” 齐霄目光落在小青黑发间的那一点青翠,眉目间却染上了伤痛。 此时河面上远远飘来一串水灯,小青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便松开他,兴奋道:“我道你不带我去看城中的庆典,不看城外的烟火,原来是带我放水灯来……真是美极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 她的笑容在这夜色下,灯光里,才真的是美极了,齐霄忍住满心疼痛,绷住面色如常:“你做人已有时日,可知这水灯是什么用处?” 小青想也不想便答道:“是男女定情!” 齐霄缓缓念道:“破无明,脱生死,诸法空相无常,世人却困顿其中。” 小青小脸皱成一团:“你在念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齐霄徐声解释道:“水灯是人间的祈愿,想要顺流直达天听。今夜,金山寺弟兄也会来此放水灯。” 小青了然地问:“是为了超度那些和尚吗?” 齐霄眉目间染上几分萧索,叹道:“小妖或许还有成为妖的机会,但那些弟子,却回不来了。” 小青感受到他的落寞,上前一步,凝望着他,郑重地说:“我明白了,你带我来,是希望消弭金山寺与妖之间的仇恨。” 齐霄闻言,看向她那双看似生得妖冶妩媚实则清澈至极的眼眸,目光中渐渐浮现出愧疚之色,可小青却未察觉,只得意一笑:“你放心好了,我绝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小妖们如今在蟠桃林,我已心无牵挂。今晚我定会好好表现的。” 齐霄不忍地转开目光。 小青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只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 远处成器拎着一盏莲花灯匆匆而来,唤道:“齐霄师兄!” 齐霄转头,见到成器,回身望了望小青,便向一边走开两步。 成器亦是不敢靠近小青,只俯身在齐霄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青努力偷听,只将成器那断断续续的语声听了个大概,什么莲花灯碎了纠缠不清的……小青不由一头雾水。 眼见成器说完后将灯递给齐霄,她便向目光扫过来的他咧开一个单纯善良的笑容。 成器看见那笑容,却是有些忌惮神色,眼见齐霄示意自己离开,便赶紧转身跑走了。 小青只当他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善意,毫不介意地蹦蹦跳跳上前,接过齐霄手中的莲花灯。 两人一同走向金山寺的法会。 小青惧怕木鱼之声,因此待永安师叔念完经,沙弥们敲完木鱼,小青才敢上前。 眼见小沙弥们开始点亮一盏盏水灯放进河中,齐霄伸手想从小青手中拿过莲花灯,小青却紧握不放。 齐霄有些讶然地回头,只见在灯光的照耀下,小青面上有着与平时不同的温柔之色,她带着那丝小家碧玉般的乖巧,轻声问:“适才成器是不是同你说了一个传说?” 齐霄正望着小青有些愣神,听到此话便是瞬间找回意识,眼底闪过慌乱,呵斥道:“超度法会,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今日是为那些金山寺的亡者超度,我知道的。”小青仍旧笑得低眉顺眼,拎起手中莲花灯,望着面前的河水道,“河水幽幽,连接生死两界,这莲花水灯,承载着亡魂的期盼。听说,若是这水灯没能顺利的放在水面上,那么一同放灯的两人……” 小青回头望向齐霄,齐霄则看着莲花灯中的盈盈烛火,短暂的停滞后,小青突然间松开手,莲花灯径直落向地面。 “啪”的一声脆响,莲花灯碎了开来,烛火明明灭灭纠缠半晌,终是在一阵风后,熄灭了。 齐霄惊怒:“你这是何意?” 夜风拂乱了小青的鬓发,她抬手,将发丝勾往而后,斜着头望向齐霄,眼神妩媚如丝,声音也是情意无限:“若是放灯的两人,没能顺利的将灯放入河中,生生世世,都得纠缠不清。” 齐霄浑身一震,不由怒骂道:“与我纠缠不清,有何好处?你可别忘了,你是妖,而我曾经以收妖为生!” “我不怕曾经,我只怕将来!”小青热切地看着他,“我心里慌极了,也害怕是不是今晚过后,你已兑现你的承诺,咱们之间,就此两清……可我偏偏不要跟你两清!” 河面上飘来丛丛水灯,齐霄分明看到,小青眼中竟有些亮闪闪的颜色,璀璨的光芒仿若一把利剑,直刺向他的胸前,逼得他不自觉后退两步。 小青却是步步紧逼,清越坚定地说:“曾经你要收我,我不曾怕;如今,你心里瞧不上我,我也不怕;将来……将来就算你去了九重天上,或是黄泉炼狱,我亦不会怕……”她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道,“我心里想着你,念着你,便要同你纠缠在一起!我要像小白陪着许宣那样,陪着你!” 她的情意不加任何掩饰,就这样直接地摆在了他的面前,她的整颗心,装有他的整颗心,她仿佛都剖了出来,血淋淋捧在他眼前,说着:齐霄你看啊,我真的好喜欢你,我要同你日夜相伴,我要同你天长地久…… 齐霄只觉得心里有根弦断了,耳边诵经声响起,齐霄立马坐下来,闭上双眼,默念起了清心咒。 小青见他躲避,也终是痛苦满面,怒道:“我不明白!你心里就是有我,你未入佛门,何来四大皆空?” 齐霄闭着眼睛,沉声道:“我一心向佛,你休要再说。” 小青冷笑两声:“你连你心中所想都看不明白,何来慧心?何来明台?你睁开眼,看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在你的佛心中!” 小青的一声声逼问,直叫齐霄无处躲藏,他闭着眼睛,却感觉周围诵经的沙弥似乎都在责问于他,心中便是越来越慌。 小青见他面色纠结,额上浮出冷汗,便伸手攀上他的双臂,齐霄一惊之下将她推开。 小青痛呼一声,齐霄立即睁开眼来,却只看见小青笑意盈盈的眼眸,清澈异常。 小青甜声道:“你输了!齐霄,你心里终是有我的!” 齐霄大喊道:“我没有!” 永安与众沙弥听见二人争执,都转身望过来,齐霄感受到众人目光,更是慌乱异常。 河灯已经放毕,永安从蒲团起身,自齐霄身边走过,从地上捡起那破碎的莲花河灯手柄,交付到齐霄手里。 齐霄面露惊慌,永安则是摇头叹息:“爱不重,不生婆娑。念不一,何处净土?” 齐霄目光随着永安的步伐飘远,半晌回头,又见到小青一脸倔强。 永安留下的话还在齐霄耳侧,他怒气渐息,平静地对小青道:“小青,你蒙着眼跟我去一处地方。到了那里,你便明白,你犯下了什么错。” 小青狐疑非常,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齐霄。 3 清晨的阳光洒下,照着花瓣上的露珠,玲珑透明如情人的眼泪,恰有微风拂过,带动花瓣轻摇,那抹清透便直直坠向了尘泥。 齐霄牵着小青的手,沿着小道走到坡顶的大树下,停下脚步,沉声道:“到了。” 风蓦然而起,林中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小青侧耳倾听,唇角忍不住露出笑意:“这是什么?这声音好悦耳,像是音乐一般。” 齐霄望着她的神情,眸中染上恸色,声音却是冷如寒冰:“你当真觉得,这声音好听?” 小青蒙着眼拼命点头,雀跃而欢欣。 齐霄深吸了一口气,才似下定决心般,伸出手摘下了蒙住小青双眼的布条。 小青一时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忙用手去遮挡,清脆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小青发现面前这棵巨大的树上竟然悬挂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好似风铃一般。 小青忍不住靠近:“原来是它们发出的声音,这些珠子好漂亮啊!” 阳光下的珠子泛着五彩光芒,如梦如幻,小青陶醉其中,伸手触摸上那些珠子。 “漂亮?”齐霄冷冽的声音像是要震碎她的美梦,他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婀娜背影,沉声道:“你还记得我曾经收过多少只妖吗?” 小青侧过脸,不解地看向他,齐霄抬起下巴点了点面前的树,“你仔细数数,这树上有多少珠子,每一颗,都是曾被我收服的妖所炼成的灵珠,这声音还好听吗?你还会觉得漂亮吗?” 小青一时愣在原地。 又是一阵风过,那叮叮之声却再不悦耳,小青浑身一颤,手指蓦然离开了那些琉璃珠。 齐霄直直看向面色苍白的她,严厉问道:“这样,你还想与我生生世世纠缠不清吗?”他走近她几步,“这树上有多少颗珠子,这世间便有多少妖死在我手里!小青,你数一数,清算个明白!” 小青闭眼大叫:“我不数!我不数!” 齐霄将胸口那些痛楚强压下去,双手紧捏成拳,继续冷声道:“那我数给你听!这一颗,是西域沙漠中所收,他是七百年的狼妖……这一颗,是北海蚌精……” 小青睁开眼抓住齐霄,痛苦万分地道:“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手上沾染了多少条妖命!而你,竟然还想与我纠缠不清?” “那些都过去了!” “不会过去的。你与我之间,人与妖之间,这些事永不会过去。” 他的话太过残忍,可该死的都是对的…… 小青绝望至极,双手渐渐松开。 而齐霄任由自己心头血肉模糊,面上也是淡漠如常:“不要想着与我纠缠生生世世,以后,有多远躲多远。我是人,你是妖,生生世世也无法改变。” 小青匆匆摇头道:“可是许宣也娶了小白!他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妖杀了元一师父!屠戮了金山寺众多师兄弟!”齐霄怒喝道,“这样的过往,我放不下!” 小青听得接连后退几步,再指着那琉璃珠,惨笑着轻声问:“若有朝一日,你我对立,你也会对我痛下杀手吗?” 齐霄狠声道:“会!” 小青脸色无止尽地惨白下去,她盯着齐霄,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齐霄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风仍在吹,叮叮之声依旧清脆悦耳,小青喃喃道:“不会的……你绝不会杀我,当日重伤是你护我;数度涉险,也是你救我……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一定会保护我的。” 齐霄似未听到她的言语,离去的脚步无比决绝。 小青抬头看向那些内丹炼化而成的五彩珠子,那样的光彩夺目,却是来自于一条条与她相同的妖的性命……小青的眼神渐渐变得恐惧起来。 小青胆小。她也一心想要得道成仙,因为修行不易,她时而偷懒总想走些捷径;也因为修行不易,她最是贪生怕死,惧怕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在朝夕之间分崩离析,不再存在。 “啊!”小青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长嘶,震得林中飞鸟扑棱着翅膀飞上长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二章 齐霄剃度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一夜未归,连传音符都未回,白夭夭担心不已,可缘于许宣近日开始在药师宫挂诊,又受命调查潇湘仙子心头血被取一事,忙碌不息,她只能自己出去找了好几遭,后来许宣回来后,才带她去了山巅下。 两人还没来得及上山,小青就已一脸失落地缓步下来了,抬头见到白夭夭,便委屈地直接上前抱住了她。 白夭夭看她失魂落魄,不由心痛至极,问道:“怎么了,他莫不是欺负你了?快告诉我。” 小青哑声吼道:“我不明白,小白,人与妖之间难道真的注定无法相爱吗!” 白夭夭将小青扶开,为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我从不信这些!小青,若真的爱上了一人,情之所至,哪里能轻易停止。我要与相公一生相守,谁也拦不住我们。” 小青闻言,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白夭夭只能紧紧抱着她,不住地安抚。 许宣看得眸中颜色一沉,问道:“小青,齐霄人呢?” 小青只把头埋起来,半晌不语。 许宣抬首望向山巅,眉头悄无声息地皱了起来。 白夭夭带着小青回去了,他则去了金山寺。 齐霄正盘腿坐在蒲团上,边敲木鱼边念经文。 可思绪偏是混乱至极,黑暗中,他不断想起小青的样子,似有无数的小青围着他在质问着,每一声都直直扣向他的心口—— “你输了,你心中有我。” “若若有朝一日,你会杀了我吗?”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齐霄,我心里难受,闷闷的,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齐霄诵经越来越快,额头上也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许宣一把推开房门,见状立马面色一沉,冷声道:“宁心静气,抱元守一,放空明台!” 齐霄受许宣的指引,呼吸终是渐渐平顺,半晌睁开双眼。 许宣微怒道:“你心中不静,强练佛法,只会走火入魔!” 齐霄面色沉静:“我心中并无杂念。” “那你告诉我,那日你为何要亲手将小青逼走?”千年的知心相交,若说许宣不知道齐霄究竟是何心思,那也太可笑了,“若不是太在意,行事哪来的如此刻意!” “我这一生的宿命本就是捉妖,遇上小青,我只当是可笑至极的一场大梦罢了……”齐霄望着门外的光线,神色淡漠,眼神中也是一片死寂黯然。 许宣冷笑了一声:“你若对小青无心,为何要送她簪子?” 齐霄皱眉不语。 许宣叹了声气,平静下来,缓声说道:“齐霄,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从前我认识的你,可不会这样迷茫困顿,僵在原地……” 齐霄站起身来,神色冰冷地走出门外:“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小灰陪着一脸抑郁的小青,弱弱地唤道:“山君……我有事想说……” 小青神色呆滞,恍若未闻,半晌后才问:“小灰,你上回说的话本,两清之后呢?” 小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两清之后啊?” “不是你说的吗?男人若是兑现了承诺,就是两清!” 小灰恍然大悟,得意道:“小的看了几十本话本了,但凡这两清的男女,都没什么好结局!不是天人永隔,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啊,上次就告诉山君了,你跟那齐霄之间……” 小青瞪向他,一脸愠怒:“别说了!我要把那些话本全改了!做什么写这些,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有何不好?!” 小灰低声嗫嚅道:“上哪里改呀,上次你不是叫我全烧了吗……” 小青一口气梗在胸中:“那我就去金山寺找他问个清楚明白,让你看看,话本例那些个乌烟瘴气的,没一句是真的!” 说着小青就冲出了房间。 小灰正待追出去,却看见许宣从门外回来,迟疑一下,对许宣道:“许大夫,近日临安府出事了。” “何事?”许宣神情一肃。 “有许多小妖被人抓了去,皆是些法力低微但生性平和的,眼下大伙都不敢出去走动,提心吊胆的……我在想,会不会是饕餮……” “我娘子呢?” “哦,方才来了位病人,白娘娘先去备药了。”小灰说完又张望了下门口,显是担心已跑得踪影不见的小青。 许宣沉思着颔首:“我知道了,会同娘子去查的,你去陪你家山君吧,有什么事立马来跟我说。” 齐霄端坐于山巅那棵挂满琉璃珠的树下,抬头望去,竟觉那粒粒琉璃,皆化为血色,他不由心头一惊,慌忙闭上双眸。 其实连他自己也突然记不清自己收了多少只妖了…… 自从与小青感情渐笃,他再不以收妖为己任,竟慢慢地将这曾经引以为傲的数字给忘了…… 或许从内心深处,他便是不希望自己记得的。 他想到了昆仑镜一事中,白夭夭来找他帮忙,告诉他自己准备如何搭救小青时坚决。 那既是她为了救小青而作的付出,同样也是为了许宣…… 白夭夭语声里是不容怀疑的情深:“从前我本事小,总是让他为我操劳,受伤、受责,最后甚至灰飞烟灭……如今,他历经千辛,终于蜕成仙骨,我绝不能让他再受苦楚……他要怜惜苍生,已然不易,怎能再为我有所损伤?” “许宣待你,也是如此……” 白夭夭淡然一笑:“我知道,我与他之间,从没有信与不信,只有能与不能。” …… 许宣同白夭夭为抗天命,彼此都未曾有丝毫妥协,毫不犹豫地要在一起。 那他呢? 他不敢…… 他不敢用这天下苍生和小青的命去赌。 他宁愿回到最初,小青安安好好的,就在山中做那个小奸小恶又无忧无虑的山君。 就由他一个人,去扛那三界重任,去扛那无法违逆的天命。 齐霄面色颓败地睁眼,叮叮之声依旧清脆不绝。 他忽有所感,回头,只见小青已不知何时来到,正静静立在他身后,形容萧索。 两人相视无言,唯有琉璃珠随风相撞的清脆声响。 半晌过后,小青才轻声开口:“我去过金山寺找你……” 齐霄捏紧拢在袖中的手,冷漠道:“我对你无情,你又何必纠缠?” 小青笑意凄然,语声亦是如此:“那你告诉我,究竟如何,才能让你动情?” 齐霄遥望着她,再回首时,头顶那些内丹凝结而成的琉璃,每一颗都映着小青的模样。 齐霄心头一凛,转身大步离开。 小青追了两步,大声喊出:“你不是没有对我动情!是你不敢!齐霄,你不敢爱我!” 齐霄心头剧痛,却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金山寺,他径直去了永安师叔禅房中,跪在他的面前坚定道:“我已经决定好了,还请师叔成全,为我剃度。” 永安认真回望着齐霄:“佛门场不是逃避现实之处,你可要想明白。” 齐霄毫不犹豫:“师叔放心,我想明白了。” 永安闭目点头:“何时?” “就在今晚。” 永安睁眼,只见齐霄眼神笃定非常,他朗声再说了一遍:“还请住持替我剃度,入我佛门,以定我心!” 永安缓缓问:“你可知剃度之后,便不得再沾染红尘!” 齐霄郑重叩首在地:“心中有佛祖足以,齐霄愿……永不入红尘!” 2 一小妖在树林之中拼命奔跑着,不时回头张望,忽然间一条毒丝从暗处射出,从背后袭向小妖。 小妖惊叫着拼命抵抗,那丝线却带着粘性,极快速的将小妖包围,悬挂在空中。小妖在层层丝线包围中,神情更加恐惧。冷凝笑意森寒地自树后走出,不顾小妖露出的求饶神情,任十指丝线穿过小妖心口,再残忍笑着念咒。转瞬之间,小妖怒吼一声抬起头来,双手长出尖锐指甲,已是彻底入魔。 小妖扯开身上的丝线落在地上,神态狰狞地向冷凝毫无理智地攻去,却远远不是冷凝对手。 冷凝就带着几分冰凉笑意,猫捉老鼠一般同小妖过招。 突然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笼罩住魔化的小妖,一手扣住他,利爪从小妖体内生生掏出灵珠来。 冷凝娇笑一声:“怎么又等不及了?我还没玩够呢。” 饕餮冷笑道:“如此虐杀,真叫人胆寒啊。” 冷凝面色森寒:“他是妖,这难道不是他的宿命吗?” “你也已经成妖,心里却仍旧如此仇恨着妖?” “我没空跟你费口舌,小妖你带走吧。” 饕餮玩味一笑:“我来是想要告诉你,许宣白夭夭就在林外,不出一刻钟,便能追来这里,冷凝,你若落入许宣她们的手里,又会是什么下场?” 冷凝冷冷回视,但从听到许宣名字的一霎,心就已经慌了。 饕餮当然知道她不可能不在乎许宣,笑意更深:“你四处虐杀的威名想必已经传入了他耳中,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你们对上的一刻。” 冷凝不再理他,当先往林外走去。 饕餮同冷凝回到洞中,只见当中一口大铜炉正烧的滚热,蝶蔓坐在炉火旁,面上的伤疤在炉火下显得愈发恐怖。 饕餮将小妖灵珠抛入铜炉,一道光闪过后,铜炉开始剧烈震动。 冷凝看着对饕餮行礼的蝶蔓,微微一笑:“或许,用蝶蔓炼化,更能加速修炼呢……” 饕餮怒吼一声,转身用手爪扣住冷凝咽喉,怒道:“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有朝一日,我容不了你,一样会杀了你!” 冷凝丝毫不见慌乱,只冷冷一笑,便令饕餮松开了手,转身而去。 许宣同白夭夭正好在附近调查小灰所述之事,便感到了饕餮的妖气。二人追踪到树林之中,却已是不见了饕餮的踪迹。 白夭夭闭眼仔细感受了片刻,道:“饕餮的气息仍在,他应该没有走远。” 许宣指着远处横躺于地的小妖,长叹道:“我们已是来晚了,若非小灰告知,怕我们专注于潇湘仙子之事,倒是忽略了饕餮……” 白夭夭看在眼里,目露哀痛:“这些日子他四处虐杀小妖,当真太残忍了。” 许宣盯着小妖旁的几缕蛛丝,皱眉道:“只怕,行凶之人不止饕餮一个。” 白夭夭也看到了那蛛丝,轻叹了一声:“冷凝……若有一日我们与她对上……”见许宣神色怅惘,白夭夭不再多言,转而问道,“相公,你说潇湘仙子的事会不会是饕餮做的……” 许宣也稍稍回神:“不知道,但他刚刚找回肉身,若是敢把手伸到九重天上,未免也太胆大了些……只是他既找回肉身,用这么多妖的灵珠是想做什么……”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白夭夭愁眉紧锁。 许宣思忖着道:“我想,他身为龙子,所图必定还是蛟龙的封印……这事我得尽早告知师父,寻个法子主动出击才是……” 白夭夭认可地点了点头,宽慰般握住他的手:“又是饕餮,又是潇湘仙子,又是药师宫……相公近日实在是辛苦了。” 许宣微微一笑,紧握她柔荑在手:“有你相伴,我又怎会觉得苦?” 白夭夭看清他眼中的浓情蜜意,娇羞地低头,但忽而又想起为情所苦的小青,立马又是愁容满面:“我得先回去看看小青……” “我陪你。” 白夭夭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从金山寺便传来了古朴钟声,一时两人都驻足倾听,眼见钟声结束后许宣神色大变,白夭夭不由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九声……金山寺要举办剃度大典……”许宣迟疑着没有说出心中猜想。 可白夭夭却转瞬便已明白,忙道:“你去金山寺,我回去找小青。” 许宣摇了摇头:“我们直接去金山寺,她若不知倒也还好了,我们直接劝住齐霄,若是知道了,必定会来的……” 白夭夭稍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二人掐了个诀,急急往金山寺赶。 到得竹林外,便已听到了木鱼阵阵,更看到了在这木鱼声中步履维艰的小青。 二人赶紧落地,白夭夭自身也已是面色灰败,而小灰拼死抱住捂着双耳坚持前行的小青,更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灰反手抹去唇边的血,嘶声道:“这木鱼之声,声声穿透心脉。山君,你才刚刚经历昆仑山劫难,凭你现在的法力,如何能前进?” 小青唇边也隐见血丝,眼神中却是豁出性命的坚定:“我要见到他,就必须进去!” 白夭夭也不由上前来劝:“小青,你如此执着,甚至不顾生死,到底为什么?” “小白!连你也不明白我吗?”小青眼神中全是倔强,硬挺着缓步向前,每一个字从齿缝中蹦出都带着血意,“他以为这样,我就会退缩吗?我要证明给他看!齐霄!无论你如何做,这辈子我都会缠着你!” 白夭夭见她步履艰难,十分心痛:“傻小青!他是要剃度之人,剃去三千烦恼丝,从此与红尘再无沾染!” 小青闻言,却是一笑:“若他真敢剃度,只要我不死,就每日上金山寺闹!他想渡越生死,我偏要掀起红尘情缘!” 随着木鱼声越来越近,小青步伐也越发艰难,几乎伏地而行。 “山君,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山君!”小灰跪在地上,恨不得将小青的脚抱住,不再让她多上山一步。 小青却置若罔闻,兀自手脚并用地前行:“齐霄,你这个懦夫,明明心中有我,却不敢承认。剃了头发就能忘却俗事吗?你连亲口拒绝我都不能,如何能忘掉我……” 白夭夭心中一恸,几乎落下泪来,转而求助地看向身后的许宣:“小青你先等等,我让相公去找齐霄,看能不能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小青终是止住脚步,一并满怀祈求地看向身后的许宣。 许宣先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但耐不住白夭夭恳请的眼神,便长叹一声道:“这木鱼之声不过是警告,并不会伤及小妖性命,既然他留了一丝善心,我便去试试吧。” 夜色中,金山寺的回廊上挂起一盏盏晶莹的琉璃灯,透出暖色的光芒。 永安与齐霄二人在回廊上缓步行进,永安行走在前,依旧是满面病容,但他今日穿戴着全套衣冠,风吹起红色袈裟,却是颇有世外高人的飘逸之感。 齐霄神色镇定地跟在后面,紧抿嘴唇,不发一言,他抬头望向廊下的琉璃灯,以及更远的黑色山林,目露迷茫。 许宣突然出现,拦住二人去路,向永安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后望向齐霄:“既要出家,红尘之事,该做个清楚了断。” 齐霄眉头一皱,轻声道:“已经了断,何来红尘?” 许宣平静地质问:“那林中的小青又为何寻来?” 齐霄眸中终是露出一丝慌乱:“今日是剃度大典,她……进不来的。” 许宣冷笑一声:“你若六根清净,应当无惧,为何要设下音障?齐霄,你在怕什么?” 齐霄眼中有着无限迷茫,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许宣见状,慨叹道:“只要一刻钟,让她死心!” 齐霄双手渐攥成拳,有些不知所措。 木鱼声渐消,寺门前长阶上的诵经声却已经响起,一声声叩问在齐霄心口。廊上的琉璃灯随风摇曳,彷如此时齐霄摇摆不定的心。 永安靠近齐霄,和蔼地道:“去吧!一刻钟,佛能等。” 齐霄望向永安,深深点头,又对许宣道:“大殿之上,我等她。” 说着便朝着大殿快步而去,许宣望着他背影,不由轻叹一声。 3 小青缓缓推开大殿大门,夜色从门外撒入灯光昏黄的古朴大殿。佛像慈眉善目高坐殿中,齐霄则背对大门端坐蒲团之上。 小青望着他的背影,竟是一时不敢向前。 齐霄闭眼念着佛经,似乎开门声与开门之人,皆与他毫无关联。 小青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向齐霄,半跪于他面前。 齐霄仍闭着眼,口念佛经,小青想要伸手抚摸他那坚毅的面庞,却指尖一颤,终究不敢触上,她长长地闭了眼眸,苦声问道:“你以为你入了佛门,就能躲开我吗?” 齐霄口中不停,小青泫然欲泣,睁眼凝视着他:“齐霄,今日前来,我只想问问你……若是你一开始便对我无情,在昆仑山时,你又何必与许宣私谋,要相救于我?” 齐霄口中一顿,终是停了下来。 小青柳眉轻蹙,笼上一层寒烟般的愁绪,声音低婉,却字字直击齐霄心头:“齐霄,叫你承认你对我有情,叫你看清自己的心意,当真有这么难吗?你连红尘俗世都能割断,连对我说一句真话,都做不到吗?” 齐霄仍旧闭眸,神色平静地开口:“当日,不过是许宣的决定,我相助而已。” 小青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动摇,齐霄却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漠然道:“小青,你天性纯良,不谙世事。若我令你误会了……是我之过,我不怪你。” 小青缓慢摇头,咬着苍白的下唇道:“也许,你曾对我动过一丝情,一丝爱……几多往事,朝夕相处,我不信你就那样铁石心肠!” 齐霄终于睁开双眼,看着面前小青眼底的炙热与痛楚,他目光几变,平静、悲悯、决然,唯独没有情爱……半晌,他冷声道:“从未有过。” 小青一愣,却仍不死心,思绪几转,甘做困兽之斗:“那蟠桃林中是为何?我被饕餮打伤时,你又何苦相救?” 齐霄淡然说:“我怜你有慧根,愿渡你过苦海。” 小青仓惶地冷笑道:“众生茫茫你为何不渡?你待我却与旁人不同,这点你认也不认?” 齐霄摇了摇头,轻叹道:“小青,情有千种,你缘何笃定,我对你就是男女之情?” 他这一问令小青无言以对。 齐霄继续淡然道:“我一心修炼,四象皆空。心中明台,不染……” 猝不及防的,小青吻上了齐霄。 她嘴唇极柔,却带着炙热而决绝的温度,唇齿间的缠绵相依,令齐霄双眸圆睁,微微动容,他伸出双手想要推开小青,却终是放下,敛了眼中情绪,端坐在蒲团上。 小青双眼紧闭,齐霄目中却是恢复了一派平静。 他的毫不抗拒和毫不回应,终究令小青深深地感受到了绝望…… 她离开齐霄的唇,跪坐在佛像下,自讽笑着,低喃道:“原来,你真的不曾骗我……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可你曾说过你不入空门,为何当初骗了我?” 齐霄不由自主低声回答:“对不……” 他的歉意没有说出口,便已仓促停住,平静的双眸中,藏了多少波涛汹涌的情感,他自己或许都是低估。 然而,终究只能如此了…… 佛像目露悲悯,室内灯火融融,檀香、经卷、月升、乌啼,构成了静谧的空间,让人心生平静。 两人就如此相对静坐在原地,这个吻却成了最讽刺的离别仪式。 许宣踏入大殿,见此情形,心中也是动容,却轻声道:“一刻钟到了。” 小青闻言抬首,眼中水汽蔓延,却不肯直视齐霄。 齐霄起身,对她温言道:“我答应了白姑娘,要看顾与你。往后我入空门,一样会信守承诺。小青,莫辜负你的慧根,勤加修炼,心向正道。” 这一句,像是最后一记利刃,他终究把所有的一切,都撇清了。 从此佛海无涯,妖界沉浮,各自为安。 齐霄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万千情绪,理了理衣袍,口中吐了一句佛号,转身离去。 小青一直低眸静坐,在他转身后,才望向他的背影,脸颊上却有一丝眼泪滑落。 小青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拭去那滴眼泪,似笑非笑地颤声道:“原来这就是泪。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是好痛的味道……” 齐霄大步前行,朝着大门走去。 小青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三章 斩断红尘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月亮从檐角慢慢升起,又是一个夜凉如水的晚上。 长长的阶梯将金山寺高举在顶,一眼望不到头。 长阶两侧,各有一列金山寺弟子,手持琉璃灯,神色肃穆地夹道而立。 永安立在长阶尽头的寺门之前,望着脚下的俗世,拨动手中念珠:“剃度功德殊胜行,无边胜福皆回向。普愿沉溺诸众生,速往无量光佛刹。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 他的声音苍混有力,远远地传出去,齐霄站在台阶下,抬头仰视庄严寺门,此次再入金山寺,前尘俗世,便是真的了断了。 永安肃然声音又起:“断念路,一步一了断。绝情绝爱,断了红尘妄念……” 齐霄随着永安的声音,踏上第一阶,然后是第二阶……每一步,他都行得格外坚定。 小沙弥持着琉璃灯跟在齐霄身后,在长阶上化作一道橘色长练。 白夭夭与许宣站在阶下,望着齐霄这一步步没有回头的去路,白夭夭怒道:“我只道他一时糊涂,原来真选了这条路。好一个断情绝爱,他下凡历练,倒修成了如此铁石心肠!他怎能对小青如此的无情?” 许宣却是轻叹:“或许正是有情……” 白夭夭冷言道:“他若有情,就应念着小青,护着小青,而不是任一介痴情女子为他情根深种,又伤心断肠!” “若是无情,小青就算身死在金山寺外,齐霄也不会相见,”见白夭夭皱眉不解,他怜爱地望着她,又望向齐霄的背影,“娘子,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离别……齐霄正是有情,才会这么做……” 白夭夭正欲细问,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嚣,那是去又复返的小青狼狈跑来,挥开小沙弥的阻拦,往阶梯上冲去。 白夭夭不由惊呼:“小青!” 小青被齐霄身后的沙弥们挡住了去路,她目光紧锁着齐霄背影,怒吼道:“让开!” 弟子们却一步不让,而齐霄顺着阶梯越走越高,也是对身后喧嚣置若罔闻。 小青正要出手,许宣挡在了她的面前,质问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青倔强地望着他:“我不是小白。就算我道行有损,你也管不住我!” 许宣轻叹一声,徐声道:“齐霄与我相识数千年,很少开口请托。方才他托我,不让你入这金山寺的山门。” “他对我拒人千里,用不着你提醒!” “你的一刻钟已经过了,那是他给你最后的时间。你当明白,昨日之事昨日死,眼下,他已不再是齐霄了。” 许宣的声音带着近乎残酷的无情,白夭夭在一旁也是面露不忍,而小青再开口时,已是带着哭腔:“一刻钟如何足够?我还有许多话未能讲尽。我对他的情意,能用百年千年来告诉……我不能放弃,我要见他,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小青踉踉跄跄,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小沙弥被她冲得东倒西歪,而她也终究是没有真的动手,唯一所愿,便是只想再接近他一点,接近那冷漠决绝的背影一点……就好了…… 白夭夭上前拉住小青,痛声道:“傻丫头,随我回家去罢。他不值得你爱,你就算冲上去,再见到他,又能如何?” 小青眼眶通红,心中唯余一点执念:“我要告诉他,我心里……” 白夭夭急切地打断了她:“你心里纵使有再多情意,于他也不值一提!你难道仍不明白吗?情是两人互生倾慕,不是一厢情愿!” 小青一愣,立在原地,全身忍不住颤抖。 夜里的凉风吹动她青色的衣裙,竟有形销骨立之感。 她扶住白夭夭,慌乱地道:“小白,我刚刚终于有了眼泪,我才明白流泪是这般滋味!眼泪是苦的,是涩的,是酸的,是痛的。我不要齐霄剃度,他怎生如此心狠,连半点机会都不给我!” 白夭夭心痛难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她趴在自己肩头放声大哭。 有些弟子目睹如此,也难掩动容。 长阶尽头传来了木鱼声,齐霄已登上阶顶,随永安法师接引而去,眼见他走进山门,衣袍消失在视线尽头,小青推开白夭夭,发了疯似的向阶梯上冲去。 许宣袖中剑芒一闪,在小青步伐之前的石阶上留下深深刻痕。 小青冷笑,晶莹的泪水还挂在面颊上,她轻而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是当真要拦我。只是……若你不能将我一剑穿心,只要我仍有一口气在,便要上前!” 小青推开挡在身前的金山寺弟子,踉跄地追上去。 许宣伸手要拦,白夭夭抓住了他的手臂,求情般摇头,许宣便收回了手。 小青慌乱地向上跑去,脚下踩空,竟是跌倒于阶梯之上。 不过一臂之遥,山门在她面前缓缓关上。 小青奋力从台阶上爬起,一身的尘土,却也只能眼见着山门重重闭上,连一条缝隙都不留予她。 小青用尽全身的力量捶打着大门,哀求道:“齐霄,我不许你剃度!不要!你不要剃度!齐霄……” 她一遍遍地捶门,最终却只能瘫软地跪坐在山门外,垂泪低喃:“我答应你,我再也不缠着你了……你说,要我离你多远,五步还是十步?你说多远,我都答应你,可你不能如此狠绝……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 白夭夭缓步而来,轻拥着小青,沉声道:“金山寺设下了结界,小青,你再也进不去了。” 小青目光空洞无神,恍惚地笑了出来,她高举手腕,从发间抽出一只通体透绿的簪子,乌黑长发随之一散而下,倾泻肩头…… 她凝视着那簪子,那抹毫无瑕疵的翠色,曾经给了她那样的欢乐与希望,如今竟全然成了讽刺:“造化竟真的弄人……齐霄要断了七情六欲,可我,才刚刚学会七情六欲……既如此,我便将所有,都还给你吧……” 手腕一松,玉簪委地,清脆地碎裂在紧闭的山门之外。 小青痴痴地笑出声来,泪水却夺眶而出,连绵不绝。 白夭夭只能紧紧抱着她,一遍遍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小青抬头,望着金山寺最高的钟楼,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2 齐霄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地跪在佛前,双目紧闭。 成器缓步走进,停于永安身侧,手持木盘,上有剃度的刀具。 但永安却并未立即动作,而是望着齐霄,平静问道:“诸佛在上,扣问其心,齐霄,你可曾动心?” 齐霄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底清亮,朗声回答:“动了!” 永安声音依旧无波无澜:“那你可知,剃度后你便是佛门中人。前尘往事,再也无关。” 齐霄抬手仰望佛像,神色毅然:“佛前一炷香,这一生伴佛,便是弟子最好的安排。” 永安沉吟点头,齐霄则再次闭目,默念佛经。 永安上前,手持齐霄的一段头发,正欲动手,忽有一阵钟声传来,古朴苍茫,不断回响…… 永安凝神细听,停住手上剃刀,犹豫着开口道:“敲钟之人,困于红尘,一定伤透了心。” 齐霄闻言,率先从木盘中夺来一把剃刀,将发丝斩断,再望着永安的神色中,带了恳求。 永安闭上双眸,叹息着摇了摇头,最终是下手,一刀刀缓缓割去。 身旁的一众金山寺弟子手持木鱼,开始轻诵佛经,地上的头发越来越多…… 最后一丝发落,阳光照入殿内,木鱼声渐息。 日光大盛,小青颓然坐在最末一级阶梯之上,双目无神,似再也不闻耳旁之事。 白夭夭轻声唤道:“小青。” 小青并未回应,脸颊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白夭夭心中痛极,大步就向阶梯上走去,却被许宣一把拉住,低声问她:“你要做什么?” 白夭夭一脸关切地望着小青,低声道:“她竟能以心火之力敲响那钟,就表明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愿放弃,只想将心中念想传达给齐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能看着她就这么一片痴心,错付与人!” 许宣摇了摇头:“齐霄的个性你也了解,一旦做了决定,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那难道你要我看着小青这样吗?”白夭夭望了眼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一般的小青,眉间关切痛惜之色更甚,不由怒道,“既然要断的干净,当初何必招惹,齐霄别说遁入空门了,哪怕是在黄泉路下,我也要他给小青一个交代。” 许宣十分为难,白夭夭趁机挣脱他向阶梯上走去。而就在此时,山门缓缓开启,一身灰衣的齐霄,踏步而出。 小青缓缓抬头回望,眼中映出了齐霄剃度过后的身影,只见他发丝尽数褪去,周身佛息环绕,高冷绝然到再也无法碰触与接近。 她嘴唇翕动,喃喃唤道:“齐霄……” 齐霄淡然道:“从今往后,法号法海。” 小青死抿苍白的双唇,长久无言。 她同他,一个在阶梯之下,一个在阶梯之上,一半是影,一半是光…… 自此之后,尘缘已断。 纵是有千言万语,也再也无法启齿了。 3 将小青送回府邸安置好,许宣同白夭夭便上了昆仑,因为青帝传讯说潇湘仙子终于醒了。 白夭夭也犹豫过去是不去,但毕竟害怕潇湘之事与饕餮有关,十分担心许宣,恐惧许宣再次撇下自己独自去面对饕餮的图谋,便托了小灰看顾小青,自己随许宣去了。 因为不熟潇湘,且事先没有同青白二帝沟通,白夭夭就先留在了房门外,许宣单独进房,只见潇湘仙子正面色惨白半靠在床上,白帝一脸骇然地指着她颤声问道:“你说……是谁?” 潇湘仙子气力微弱,勉强道:“是妖帝,他回来了。” 二帝与仙君闻言皆是面容一变,许宣也少有地露出了讶异神色。 半晌,青帝才开口道:“我们想的没错,妖帝当真现世了。” 白帝又是愤怒又是不解:“可这妖帝回来第一桩事,竟是取她的心头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百草仙君思忖片刻,捻须叹道:“看来此事真如天帝所料,确实不妙了。这世上唯有妖帝是雄麒麟身,也唯有潇湘是雌麒麟,麒麟血合二为一,只有一个目的——破军命格。” 潇湘一听,顿时露出郁色,而许宣则不由失态地惊呼道:“那齐霄……” 青白二帝对视一眼,都是神情沉重。 潇湘捂住疼痛的心口,突然皱了眉头:“为何我感觉外面有妖气……” 白帝有些不耐地看向许宣:“刚才都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把白夭夭带来了。” 许宣面色淡然,不卑不亢地道:“我们夫妻同为一体,自然理当共同应对。” “你竟同那蛇妖……”潇湘先是震惊,随后便冷哼一声,“呵,别怪我没提醒你,妖类多是狡诈,小心着了他们的道。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我娘子不会。”许宣言辞有力,却也不过多辩解。 潇湘还待再讥笑一番,青帝却出声打断道:“行了,都别说了,还有另一事极其重要,锁妖塔近日出现异动,你们这便随我去九奚山……”稍顿一下,看向许宣,“把白夭夭一同喊上吧。” 潇湘别过了脸,不再多言。白帝本欲打算阻止,许宣已经难掩触动地往门外行去,白帝只得看向青帝,青帝却佯作不知。 白夭夭见许宣开门,笑意盈盈地回头,许宣上前,牵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下,道:“你无需介意潇湘所言。” 白夭夭双眸弯弯,毫不在意道:“嗯,我只在乎你。” 青帝轻咳一声,身后跟着面色不豫的白帝,随后二帝化作两道光消失,许宣与白夭夭相视一笑,随后跟上。 到得九奚山,几人直奔丹药房,许宣拿起锁妖塔,仔细检查着其下明灭的光影。白夭夭担忧地看着锁妖塔,感受到气氛严峻,没有言语。 白帝不解地望着青帝:“封印俱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青帝神色凝重地道:“怕是贪狼格出世,才会如此啊。” 白帝神色剧变:“贪狼!” 许宣恭声回答:“日前徒儿闻讯,饕餮在临安城外四处抓妖,开炉炼丹。恐怕锁妖塔的异象与此事有关。” 青帝沉吟道:“这饕餮再三作乱,实乃是三界大患,绝不能再姑息。” 白帝也是怒言:“当然要除!只是眼下他四处躲藏,如何出手?” 青帝将锁妖塔慎重地拿起,地面的光阵瞬时熄灭。青帝将其交给许宣:“锁妖塔能感应到饕餮开炉的位置,一旦他妖术炼成之际,你们二人定要设法将他除去。” “是!”许宣忙小心结果,俯首领命。 白夭夭看着他手里的锁妖塔,却是有些恐惧:“相公,他不会再伤你了吧……毕竟千年前……要不你把它给我吧?” 白帝斥道:“锁妖塔乃天界圣物,怎可交到你一个小妖手里?” 许宣对她宽抚一笑:“放心吧,千年前那事已经过去了。” 白夭夭只得皱眉点头:“那你答应我,万事一定要小心。” 许宣肃然颔首。 白帝见不惯小俩口的相互牵挂,重重一咳,见两人望过来,便慎重道:“你此次前去捉拿饕餮,若是发现妖帝此人与他有所联系,定要立刻禀报!” “妖帝?”许宣先是有些惊诧,但转瞬想到妖帝若是归来,且意在齐霄身上的破军命格,与饕餮再度合谋,的确极有可能,便也不再多问。 而白夭夭今日第二次听到妖帝名号,也是微微一愣,但碍于身份,她未继续追问。 青帝颔首叮咛:“此人危险至极,你们二人切记要小心!” 许宣点头道:“徒儿明白。大战在即,我们还得回去部署一番。师父可还有所吩咐?” 青帝正要开口,白帝却抢先发话:“暂时无事,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以灵符传讯于你。” 许宣又复点了点头,带着白夭夭躬身退下了。 见他们离开,青帝有些不解地看向白帝:“你为何阻止我说出贪狼格出世一事。” 白帝一脸慎重:“天帝猜测,具贪狼格之人,唯有妖帝。可偏偏当初钦天监卜算出饕餮才是贪狼,而今又是如此,刻意将锁妖塔的异动引向饕餮而掩藏自己实际才是贪狼命格……当年四海之乱,妖族本与龙族交好,也是妖帝率先向天界投诚的。妖帝千年前便助饕餮逃脱去私放蛟龙,如今妖帝与此事也定脱不了关系,龙族与妖族怕是早成同盟,当年错算贪狼之事,未尝不是妖帝的手段!” 青帝更是不解:“既然如此,那妖帝如今修为更深,我俩多番找寻却一直下落不明,我们便更该将命格之事与他们言明,让他们在人间留意。我们自己则禀报天帝,好将他们一打尽。” 白帝却是摆了摆手:“此事重大,我们自是要去同天帝禀报的,但那白夭夭……也是妖族中人,还是慎重些好,若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青帝闻言一怔,却也想不出辩驳的理由,只得蔚然长叹。 夜幕初降,斩荒半卧在酒楼的锦榻之中,悠然闭着双眸,随意听着台上歌女的弹唱,脸色虽是苍白,神色却是惬意。 逆云站在他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主上,属下已经调查清楚,天帝早暗派了青白二帝前来寻找主上下落。” 斩荒睁开双眼,冷笑一声:“千年都过去了,九重天却还是这些本事。看来天帝是越来越不济了。” 逆云却是颇为焦急:“五方天帝出动其二,属下只怕时间有限,无法再继续等下去。不如,直接将那青蛇掳了来?” 斩荒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掳来多无聊,昨夜齐霄剃度,怕是已经将她伤透了心,她自己会送上来的……” “可青帝似乎将锁妖塔给了许宣……”逆云说到此,颇为踟蹰。 “哦?”斩荒闻言倒是微眯双眸,有了几分认真,“饕餮那边如何了?” “蝶蔓传来消息,说饕餮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主上的计划……” “饕餮生性贪婪张狂,果然难以收服,不过也对,这炼炉一事颇为复杂,他也有他自己所图。” 逆云不解道:“还请主上明示。” 斩荒自嘲一笑:“我本妖界之主,修炼之道正是来自于妖界众生,本不该用此邪术来炼炉,眼下情势所致,才出此下策。紫宣千年前散尽元神成就封印,又暗合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流转。为破除封印,炼作炉顶,则要尽数炼化七七四十九只入魔的妖。五行、阴阳皆有所讲究。” “原来竟是如此麻烦,那饕餮所图又是何事,竟愿甘冒风险,一口答应?” “饕餮这是要逼我不得不依靠于他!封印一除,蛟龙出世,妖族从此也得依附于龙族!”斩荒面色阴沉而狠戾,“只是我们二人皆有保留,他也料不到,我在二十多年前,利用凌楚运用聚魂灯为紫宣聚魂之际,就将元神修补好了。如今,法力更胜千年。” 逆云闻言愤懑不已:“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取了饕餮性命!” 斩荒却摇了摇头:“一个饕餮不足为惧。只是龙族积威多年,掌控四海,若是蛟龙作乱,龙族谋划得逞,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换了个九重天。妖族再无出头之日。” 逆云迟疑了:“那这蛟龙封印,我们是破还是不破?” “封印要破,蛟龙要放,时隔千年,棋局早该继续,只是这局中,执子之人,只能是我!”见逆云仍是满面担忧,斩荒别有深意地一笑,“他既然如此急不可待,看来我当去会一会他了。” 逆云惊呼道:“万万不可!主上强取心头血的伤还未愈,若是饕餮有着不轨之心,岂不危险!” “无妨,这次饕餮的谋算可能要落空了。锁妖塔已出九重天,恐怕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亦只能另寻他法来破此封印,饕餮,我总该教他老实一点……”斩荒阴狠一笑,“身负贪狼格之人是我,取尽杀破狼三格,别说小小一个龙族弃子,三界之中,也无人能做我敌手!” 话说到此,对面青楼之上忽传喧哗,斩荒目力过人,一眼看到大厅角落中正一壶又一壶灌着酒的人,不是小青又是谁? 青楼来往俱是男客,她又风姿过人,因而尽是对她指指点点。小青却恍若未见,只是酒不离手,小灰垂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劝说:“山君,别喝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吧!” 小青将酒远远甩出,酒壶碎了一地,险些砸了一位男客的脚,那男客十分恼怒,就要上前理论,小青媚眼如丝地望去,男人瞬时便起了色心。 小青却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撸袖子,骂道:“看什么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小灰则是挡在她面前,瞪向那男人,一副侵犯者死的样子。 “哪里来的悍妇……”男人骂骂咧咧,被身边之人劝走了。 小青则跌坐回去,喃喃道:“我这么好看,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入空门,我就偏偏要沾染这红尘!” 小灰回转头来,哀声劝道:“法海是法海,你是你,山君何苦要为难自己呢?” “住嘴!法海是谁?我只识得齐霄!”小青还想再甩酒壶,却被几支纤长手指握住腕子。 小青一怔,抬头望见斩荒,稍一歪头,她迷糊想起了他便是替自己挨了天雷那人。只见他面色并不太好,似乎生着什么病一般,可口气却是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回家。” 小青冷笑一声:“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我叫斩荒,小青,你记住了,”斩荒不怒反笑,“而我看上的女人,不会让她如此轻贱自己。” “可我不喜欢你!”小青狠狠甩脱斩荒的手。逆云在一旁隐有怒容,而小灰看出眼前之人不好惹,早已颤颤发抖。 斩荒嗤笑一声:“你倒还明白这个道理。” 小青醉眼朦胧地觑向他:“什么意思?” 斩荒低笑:“我同你一样。我看上你,又没让你喜欢我。” “你敢嘲笑我!你不就帮过我两次吗?我大不了还给你……”小青正欲同他继续理论一番,忽地脑中眩晕一片,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模糊,小青甩了甩头,眼睛一闭,便倒在了斩荒怀中。 “你……你做了什么!”小灰大惊失色,正要冲上前,却被逆云一掌打晕。 斩荒望着怀中的小青,环过她的手,指尖稍一用力便划破了小青掌心,又将她的血反过来滴落于自己掌心。 不过瞬息,血竟在掌心消失。 斩荒施了法术,将那伤痕疗好,面色较先前已经红润了许多,他轻笑道:“小青的血曾入昆仑镜中,她的血现在倒是天下第一珍贵。” 一旁看的迷茫的逆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主上真是着眼于微末,眼下小青姑娘对我们来说便更是重要了。” 斩荒微微一笑,看着怀中之人,倒是流露出一丝异样神情:“她对我的恩情比海还深,我寻觅了二十余年,心中必须是要念着她的。就算与昆仑山无关,与九重天无关,也不能见她这样痛苦沉沦……” 逆云闻言,深思起来:“主上,你心中真是这样想的吗?” 斩荒将小青放在椅子上,细心地为她整理鬓角发丝:“眼下,容不得我想许多……”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斩荒在小灰面上一拂,小灰便隐有醒转之势。 “走吧。”斩荒最后望了一眼小青,转身同逆云一起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四章 冷凝祭鼎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饕餮所居的山洞之内,斩荒神色满意地盯着铜鼎,道:“你修炼魔道,果然此法由你行来,最具效果。” 饕餮在一侧观察着斩荒,血色眼眸闪过一丝算计,却故作无知地问:“你要我炼这鼎,究竟要做何用处,还未与我言明。” 斩荒亦是佯装薄怒,挑眉问道:“你欠了我那么多人情,怎么,连这点事也不愿做么?” 饕餮冷哼一声:“我若不愿,又怎会亲手捉来四十九只小妖,将这鼎炼化而成呢?” 斩荒皱眉:“这鼎已是成了?” 饕餮一本正经地道:“四十九颗妖丹,可全照你的吩咐。” 斩荒困惑地向前,想要查探那鼎,疑惑地喃喃道:“可是这鼎,并不像炼成的样子啊……” 看着斩荒靠近铜鼎,站在另一侧的饕餮全身不由紧绷,在他离得最近的一霎,饕餮忽地袭向他面门。 斩荒早有防备,挥手打出紫色结界想要阻挡,饕餮却是轻而易举将结界一爪抓破,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伤势,今日你还敢来,就不怕没命回去吗?我倒想看看,若用妖帝来作这最后一只妖炼化,会是怎样的效果。”说着便是桀桀怪笑起来。 两人相距极尽,逆云想上前帮忙,却被斩荒不慌不忙地制止。 只见斩荒笑意吟吟地从虚空中抽出一柄剑来,轻松笑道:“伤与不伤,你试试便知了!只是若你败了,我可没有理由饶你性命!” 饕餮见他这样,迟迟不敢动手。 此时铜鼎忽然开始剧烈摇晃,一副崩塌之势,饕餮将妖力灌注其中,堪堪稳住。 斩荒见状笑意更深:“锁妖塔……许宣到了。” 饕餮愤恨道:“你还有心笑,现在该怎么办!” “他是来寻你的,与我何干?”斩荒将剑一收,笑的怡然自得,“炉中仍缺最后一只小妖,无论用什么法子,若你无法炼成此炉,不必我出手,你自然饱受反嗜之苦。” 说罢,他便带着那看好戏的笑意,同逆云原地遁走。 饕餮愤怒地一爪抓向墙壁,留下深深印痕。 冷凝此时也是笑意盈然地从暗处走出,嘲讽道:“眼下这铜鼎,莫不成了废铁一堆?方才那人法力胜你一筹,若是你能擒下他,如今已然大成。” 饕餮想到中了斩荒的谋划,就是愤恨不已:“想不到他有伤在身,我却依旧不是对手,也难怪妖帝能做这妖族之主……不过若我不及早找到另一只妖来稳住铜鼎,别说前功尽弃了,恐怕也会伤及到自身!” 冷凝还识得斩荒,那日便是他在地火处引导她修行墙上毒经的……但她没料到他竟是妖族之主,一时怀疑斩荒是故意引她走入魔道…… 冷凝正冷眼望着铜鼎思忖着,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森,她想也不想,毒丝从指尖直直穿透饕餮肩头,血珠霎时落了一地。 饕餮发出怒吼,挥舞着利爪将毒丝切断。 冷凝冷笑道:“你想用我来炼鼎,那我何不将你同这鼎一起毁掉!” 饕餮目露凶光:“骄兵必败,你以身殉鼎,倒正是合适!” “那就不妨较量一下!”冷凝话音未落,便是千万道蛛丝向着饕餮缠去。饕餮怒喝一声,提爪就攻上,蛛丝霎时被切断,断口处带着火星,向冷凝烧去。 冷凝回手一避,另一道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饕餮一足,黑色的毒液渐渐浸染而上。 饕餮尚且不知,只顾扯过面前大股蛛丝,向冷凝攻去,二人交手皆是招招致命、狠毒异常。 许宣同白夭夭按照锁妖塔的指引到得了饕餮的山洞外,只见洞口忽有绿色的藤蔓散发着幽幽荧光探出,许宣微微一皱眉,天乩剑一闪而过,将藤蔓齐齐斩断,惊起丛中大片蝴蝶,而蝴蝶之上也有慑人荧光,包围着许宣与白夭夭两人翩翩飞舞。 许宣手中的锁妖塔发出阵阵流光,显是饕餮的炼妖之炉就在洞中。 白夭夭唤出挽留,凝神戒备,对许宣道:“此处由我来抵挡,相公你快去山洞内,休要让饕餮逃了!” 许宣难掩担忧之色:“你重伤初愈,修为也未恢复……” 白夭夭傲然一笑:“若我千年修行,连他们都对付不了,又如何对得起你的谆谆教诲?” 许宣略一思索,叮嘱道:“一切小心为上,若有危机,便马上寻我。” 白夭夭点头:“你我之间早有承诺,一切危机,皆会并肩度过。” 见她笑意从容,许宣紧握了一下她的左手,向洞中跑去。 此时饕餮已然毒发,不敌冷凝攻势,血迹斑斑地靠在墙角,怨毒道:“没想到竟败在你的手里,当日就应取你性命!” 冷凝闲庭信步地走到饕餮面前,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玉指:“我一直苦心栖身在你身边,便是要等你炼炉。我修行尚浅,打不过你,可你一心求成,竟用了自己的血来炼炉,此时正是你最为虚弱之际,我若不出手,也太浪费了些。” 饕餮唇边已有血丝,但神情纵是狼狈,依旧不忘讽道:“若非许宣破了我的计策,就凭你,还远不是我的对手。” 冷凝放出一道蛛丝紧紧勒住饕餮脖颈,将他重重砸在那铜鼎之上,鼎中立马有红色光芒显出。 冷凝冷笑道:“一方枭雄也沦落到只逞口舌之快的地步了吗?” 饕餮怒不可遏,洞外忽然传来迅即的脚步声,冷凝立马摆出对敌的姿态,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如被雷击,邪肆面上露出分怯意,低声唤道:“师兄……” 许宣看着冷凝的神情,却是冷然。 饕餮回头见到许宣,霎时呼吸粗重,嘲道:“你们师兄妹,如今仍能联手,也叫我刮目相看。” “闭嘴!”冷凝失声大喝,收紧手上蛛丝,想要止住饕餮的胡言乱语,可突然看着自己妖异的指尖,紧张地看向许宣,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许宣却一眼都不瞧她,只对饕餮开口道:“饕餮,今日咱们该好好算个总账了!” 饕餮发出可怖的笑声:“一个是你千年的宿敌,一个是你今生的红颜知己……”他阴狠的眸中渐渐透出疯狂残忍的杀意,“你可知我为什么知道你带了锁妖塔来,还在此处等你吗?今日你送上门来,埋骨于此,可还满意?” 饕餮划破掌心,将血滴落在铜鼎之上。 冷凝面色大变,急忙将他拖离,可鲜血已然滴落,铜鼎内暗红色的光芒妖异至极,更是发出万鬼齐哭、撕心裂肺的声音,令人胆寒不已。 整个山洞都开始剧烈摇晃,碎石纷纷坠落,饶是许宣再如何淡定,此时也是面色一变,冷声质问:“你想玉石俱焚?” 冷凝咬牙切齿,登时便恨不得取了饕餮性命,饕餮却浑然不惧,狂笑着道:“这铜鼎之中,我用了四十八条妖命,铸成结阵。你我三人,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冷凝已是恨极:“你蛰伏千年,就甘心如此葬身这荒郊野洞之中?” 饕餮冷哼道:“这话你不如稳稳你坐拥娇妻美眷,即将位列仙班的师兄吧!” 说完,饕餮又恶毒地凝视着许宣:“锁妖塔在这里起不了作用,但当初紫宣既有魄力自毁元神封了锁妖塔,如今要封印这口鼎,许宣你是否还舍得你的元神?不过就算你舍得又如何?你死了后,蛟龙依旧迟早都会出来的!” 他的声音充满邪恶的蛊惑之意,洞中碎石越来越多,铜鼎红光大盛,几乎是立时便要炸开来。 冷凝神色先是一慌,紧接着却冷笑道:“你怎知我们不会用你的元神祭奠?” 饕餮举起自己的掌心,张狂道:“这鼎本便是用我的血炼成,方才更是融进了我的掌心血,它便与我同根同源,相辅相生!受它反噬又如何,咱们三人今天一同死在这洞中,我也划算!” 饕餮疯狂大笑,冷凝已是方寸大乱。 许宣上前,对着铜鼎以天乩剑奋力一劈,铜鼎却毫无所动,他稍一思忖,转身对冷凝道:“一会你趁机逃出去,娘子在外面接应你。” 冷凝闻言,霎时眼眶便已湿润,微微摇头道:“你已经给过我机会,如今,我不需要。” 许宣并指抹过天乩冰凉剑身,眼神坚决,语调却是淡然:“我受人所托,不会让你有事。” 冷凝不由动容,低声呢喃道:“师兄……” 铜鼎之上已有丝丝裂痕,山洞中狂石开始不断砸下,许宣挥剑隔开几块,向着饕餮刺去。 饕餮拼尽全力抵挡,然伤势过重,只能在许宣剑下连连败退。 铜鼎中红光喷涌而出,光晕中隐隐有妖魔的虚影,一时也将许宣绊在其中,,令其难以击杀饕餮。 冷凝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两人对战,面上竟是泪落成行,她望着许宣背影,目光痴缠,她忽然想起,前几天没忍住回了趟药师宫,却被人当成妖怪,眼神鄙夷,清风和宋师兄几乎是恨不得立即将她扫地出门,更何论本就性格阴鸷的断流,已是长剑出鞘。 她那瞬,险些出手杀了他们…… 她熟悉的一切都变了,可何尝不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呢? 冷凝弯出一抹自讽笑意,轻声道:“我本应行医救人,手上却沾了如此多业障……” 一边说着,她一边缓步朝着丹炉走去:“这一回,不如由我来封印铜炉,若能相助师兄,此生倒也无憾……我总不能见到你死在我面前……” 冷凝站在铜鼎边,最后望了一眼许宣,声音微不可闻:“我对你的情意,你当信了吧?” 许宣似有所感,回头正见到她唇边的苦涩笑意和眸中的决绝之色…… 他疾步旋身,却来不及阻止,冷凝已然纵身跃入铜炉之内,刹那间,红色的血腥魔气,竟幻化成了耀眼光彩。 2 洞外,白夭夭与藤妖、蝶蔓尚缠斗在一处,难分胜负,忽然听见洞内巨响,白夭夭一时分心,藤妖与蝶蔓趁机挣脱白夭夭的攻击,向后撤去,洞内烟雾弥漫,从洞口向外散出。白夭夭也没去追击二妖,而是忍不住向洞口望去。 便于此时,逆云戴着面具,携着一众手下从远处赶来,将藤妖与蝶蔓掩在身后,而烟雾之中,饕餮踉跄着脚步从洞内走出,白夭夭心中一急,挥袖就要攻上去。 逆云等人却是齐齐围上,隔断了白夭夭的攻击,从她手中抢过饕餮。 白夭夭横剑面前,冷眼看着对方,但因牵挂洞内情形,又见对手众多,便退后两步,满怀戒备地守于洞口。 逆云下令道:“速速离去。” 众人携着饕餮离开,白夭夭并未追上,然烟雾之中,逆云却是抢先向白夭夭攻去,只见洞口忽有白色剑光一闪,许宣手中的天乩将逆云的手臂轻轻挑开。 烟雾渐散,只见许宣一手抱着冷凝,另一手持剑,依旧是长身玉立、仙姿出众。 白夭夭急忙迎上前去,逆云则趁机跑开。 白夭夭虽有注意,却顾不得了,担忧地问许宣:“你可有碍?” 许宣摇了摇头,见白夭夭的目光落向怀中的冷凝,便徐声解释道:“饕餮要引爆铜鼎,冷凝以身相祭,我虽将她救出来,但她……我方才诊过脉,灵珠已碎,心脉俱裂……怕是……” 白夭夭此时看清许宣身上的众多伤痕,担忧不已:“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 许宣点头。 可冷凝此时却悠悠回转了意识,握住了许宣的手,道:“师兄……” 许宣忙抱着她坐在地上,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本是再打算为她切脉,却被她反手扣住手指,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活不了了……” 许宣不知如何开口,说实话,直至此时,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冷凝。 看他这般反应,冷凝怎会不明白他的为难,只轻声道:“师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一步错,步步错,我没办法回头……我的心……放不下你……”冷凝抚住胸口,重重咳了几声,血沫子便顺着她的唇大量涌出,她反手抹去,笑道,“师兄,我这样是不是很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再没有温柔……都是这样的冷漠……我心里难受……” 许宣眉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怜惜,温声说:“你别再多说话了,我们回药师宫……” “别……我没脸回去了……”冷凝仓惶地摇头,“师兄,你便将我埋在这儿吧……替我去爹灵前上炷香,说我实在是不孝,一再辜负了他……还有,对不起那些我曾残杀的人或者妖……但我能护下师兄,这一生便是无悔了……”冷凝面如金纸,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呼吸越发急促,再转而渐渐安静下去…… 她握着许宣的食指,依偎在许宣怀中,呢喃道:“能死在你怀里也好,这样,你总不能将我忘了……” 冷凝闭上眼,眼前隐约出现了白衣飘飘的少年许宣,他用一个花球来哄伤心的自己,那花球一抛一抛的,好看极了…… 许宣闭上眼,脸上现出怆然之色。 白夭夭不知如何出声宽慰,便只是安静立在一边。 空中飘起绵绵细雨,像是要洗清冷凝生前所造之孽,可其中纠缠恩怨,又怎么能就此清算…… 片刻后,许宣抱着已然死去的冷凝起身,对白夭夭轻声道:“还是回药师宫吧,总还是要给仙君一个交待。” 白夭夭幻出一把油纸伞,替许宣同冷凝遮住细雨,许宣有些难掩惊讶,看向她:“娘子,你竟不生气吗?” “生气,气你不要命地去救她,但我也知道,这才是我的夫君,”白夭夭淡然一笑,又看向气息全无的冷凝,“至于她……从前我再怎么想同她计较,她毕竟也已用性命来填了因果,我总不能去阴曹地府再找她纠缠一番吧?何况她是为了护你性命,说明她心中依旧有善念,我只有感谢与感慨,再无其他了……” 3 斩荒背着手,悠然走向饕餮,蹲下身,刻意打量着他的一身伤痕,讥讽道:“怎么,终究还是输在许宣手上了?定好的计策也能功败垂成。想杀了我,最后还是得靠我救你,你就这么点本事?” 饕餮无力地抓住斩荒,将他拉至与自己平视,恶狠狠地道:“龙神仍被封印,七杀也还在许宣身上。你我不过彼此彼此,别想着让我在你面前低头。” 斩荒轻轻松松地一把推开饕餮,任其狼狈倒在地上,再居高临下望着他冷笑道:“还以为你是东海龙王之子么?千年前高高在上,如今龙族可还容得下你?眼下,你唯一能依附的,只有我。” 饕餮勉力站起身,笑得张狂:“依附于你?当真可笑!多年前你便是白帝手下败将,还敢口出狂言?斩荒,你如今只能东躲西藏,龙族是不会受你驱使的!” 斩荒轻笑出声,优雅坐回椅子上,拿起手边的茶盏,轻饮一口后,方才缓缓开口:“龙族是不是助力,眼下只怕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不若,我们一试,也好看看你父亲是否还像以前那般爱你。” “你想做什么?”饕餮面上有些变色。 “你随后就知道了,”斩荒放下茶盏,半眯双眸,“只是不论我做什么,我们的目标总是一致的。你若还想与我结盟,就当拿出点用处来,别再想那些小心思,你永远斗不过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五章 永难碰触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将冷凝安顿回药师宫,全药师宫弟子俱是面现难过之色,纵然她生前如何惧怕于她,多年相处之情,终是多分再无法挽回的感慨与追思。 宋师兄哀叹连连,断流抿紧嘴唇,一脸的隐忍,而清风则直接哭了出来:“早知大小姐会如此,上次她回来,我们便不该嫌弃她是妖……” 许宣嗟叹一声,将丧事交给宋师兄去安排,自己则走了出来。 白夭夭等在院中,回首望向许宣:“仙君不知该如何难过……” “下次见到他,再同他道歉吧,”许宣也是神色低落,揽过她,又叹道,“此次饕餮想必是由妖帝所助才能逃脱。” 白夭夭再度听到“妖帝”名号,终于得空问道:“一直无暇问你,自千年前妖帝叛出九重天,之后再未听过妖帝威名。千年前在九奚山,我曾与你论及此事,彼时我们都担心他卷土重来,挑起三界之祸,可如今眼见这千年妖族各立山头,不知他又该如何统御妖族?而他身为妖族之主,为何竟又和饕餮联手,以小妖炼炉?” 许宣亦是迷惑,缓缓摇了摇头:“妖帝手段一向凌厉,此番联手,必有深谋,怕是只能找到饕餮与他方能知晓……小青这几日如何?你叫她休要乱跑,当心安全。” 白夭夭不由为难道:“她日日上青楼借酒浇愁,我劝不住她又无暇管她,只得让小灰在一旁看着。” 许宣不由无奈道:“胡闹。” 白夭夭听他这一说,更是担忧:“小灰法力不济,我还是去趟青楼将她趁早带回来吧。” 许宣有些头痛地扶额:“你又要去青楼?” 小青坐在隔间内,已是醉意酩酊。 斩荒进来,眼风扫了一眼满地的酒瓶,低沉问:“好喝吗?” 小青摇头晃脑,自讽一笑:“辣的。” 斩荒不由失笑,小青醉眼惺忪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怎么又来了?哦!你也是常客……” 她喝醉的样子实在憨态可掬,斩荒忍不住笑出声来,轻敲她脑袋:“还不是为你?” 小青顿生怔愣,迷蒙看向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一身锦衣拥簇,气质华贵至极,举手投足之间俱是风流优雅,她不由低笑两声:“又来了,别再说你喜欢我了……” 斩荒还待出声,小灰已经警惕地挡在了他面前,对小青道:“山君,白娘娘叫咱们早些回去呢……” 小青连连摆手:“不回去不回去!叫小白来,一同,喝酒!”她一把推开小灰,将酒壶塞在斩荒手中,“今天你来的那么晚,罚!你的那个……大高个……没来!你也要罚!” 斩荒悠然坐下,啜饮一口,又对着小青慢慢一笑,眉眼含情:“你看不顺眼我的随从,我就不带了。” 说罢冷冷瞟向小灰:“我也不大喜欢你的跟班,小青姑娘,做人应当礼尚往来。” 小灰在他的眼神下,不由便是一个哆嗦,小青则大力摆手:“那是你家的事,与我何干,什么做人的道理,休要再提!”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天天来这青楼,就是要看尽男欢女爱,然后告诉齐霄,不,法海!我就算少了他,一样能过得……过得……很好……”说到最后,竟是自讽一笑,声音渐低。 “男欢女爱,你懂得还不够……”斩荒也站起身来,渐渐靠近小青,“那日你们俩在这里昏了过去,要不是我及时出手相助……” 他眼神蛊惑,手掌欲要抚上小青面庞,小灰大急,正要上前,却忽有一只手牢牢擒住斩荒,斩荒抬头,正撞上许宣万年不变的一派平静。 许宣一面冷眼望着斩荒,一面不疾不徐道:“小青,随我回去。” 斩荒本是眼神渐冷,但忽见许宣身后白夭夭翩然而至,瞳孔骤缩,眼神凝向白夭夭,痴缠眷恋,竟是无法离开。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白夭夭走到许宣身边,也抬眸望向他。 “斩荒,”斩荒得她注意,柔和一笑,将自己的手从许宣手中挣脱出来,“白姑娘,我可是认得你。” 白夭夭有些迷惘地看向他,他便继续道:“小青常提起你,而且白姑娘莫不是已忘了在下曾在桃林相救于你?” “原来救我的人是你……”白夭夭蹙眉,许宣却于瞬时眯了眼眸,对斩荒再次打量了一遭。 斩荒却假作未知,只是神态自如地优雅立着,由得白夭夭同许宣多番考量,却不再多解释。 白夭夭率先回过神来,走到小青身旁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向斩荒微一示意:“这酒,既谢公子上次救命之恩,也替小青向公子道歉,她酒醉后若有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说罢,她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又斟满一杯,对小青道:“小青,你想留下,我便陪你。这一杯,我敬你。” 她说完,不顾众人怔愣神情,便又是仰头饮尽,随后她将酒杯递给了小青,“小青,换你了。” 小青接过酒杯,眼神中略有歉意,却是倔强道:“小白,你离开吧!我还要寻欢作乐,休要管我!” 白夭夭摇了摇头,扶住小青手臂:“我不管你,我陪你!你喝多少,我都陪你。” “也给我来一杯。”许宣向着白夭夭一笑,走到桌边。 白夭夭怎会不懂他这一杯酒中的宠纵,向他眨了眨眼,一副调皮模样。 斩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神情生寒,上前便抓起小青的手,冷声道:“你不必听他们的,我带你去别处寻些乐子。” 许宣手腕用劲,打掉了斩荒的手:“公子虽对我娘子有救命之恩,但她方才既已谢过你,又替小青向你道过歉,公子若是知礼,还请自行离去。” 小青斜睨了许宣一眼,却妖娆而主动地拉起了斩荒的手来:“你不是说想看灯火吗?正巧,我也想看。” “我与你真是心有灵犀,凡事都想到一处去了。”斩荒一面笑言,一面偷眼看向白夭夭,见她神色慌乱,心头便是涌上一丝邪恶快感,刻意对白夭夭道,“白姑娘,我对小青是真心的,自是无需你的道歉;我也是为了她才顺手救下你的,因此,刚刚你那杯酒,恕我不能接受。” 白夭夭被噎得哑口无言,小灰则已急得跳脚,眼角小青挽着斩荒就要出门,便求助般看向许宣,希望他能阻住小青。 “小青,我与你们同去!”白夭夭急声唤道。 小青回首,对她嫣然一笑:“小白,你有许宣,而我有斩荒。” 白夭夭望向许宣,许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看着小青冷然道:“怎么?你是要借我的口,告诉法海吗?” 小青停住脚步,却是梗着脖子道:“不,我就想知道游戏人间的滋味。” “你这么做,担心的人只有小白。” “有斩荒陪着我,她不用担心。” 许宣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放在桌上,小青与小灰齐齐一抖。 许宣望着小青,已是面现薄怒:“我明白告诉你,你的事法海根本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一点都不在意。” 小青脸色一下子白了,嘴唇死抿,正欲反唇相讥,斩荒却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取下,握在手里,笑意魅惑地道:“快乐,悲伤,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与法海又有何干?” 小青一愣,斩荒便牵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白夭夭欲要追上前去,却被许宣拦住,她焦急地望着他道:“这斩荒来历不明,小青落入他手中,定要吃亏的!” 许宣有些无力地叹道:“娘子,情之一字,旁人哪有什么办法,还得要小青自己想明白才是!” 街道上人流穿梭,十分热闹,小青却从斩荒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方才那张扬的模样,一下子沉静下来。 斩荒倒是不慌,只一路陪在小青身旁,随她逛遍这条街上的小摊,突然街头传来成器的声音:“法海这可是头一回……” 小青听到法海这两个字,连忙转身,正好捕捉到成器的身影弯入一条巷内,她急急追上两步,却又有些犹豫。 斩荒稍一挑眉:“愣着干嘛?人都没影了。”说罢便拉起她手,快步追上成器。 两人一路狂奔,穿过重重人群,终是在街道尽头,看到了那个身着袈裟的瘦削身影。 那身影一撞入眼帘,小青当即站在原地,无法走近。 法海正在分派米粮,丝毫不知小青到来,神色平静地将一袋子米递到一位老伯手中,低声对身边的成器道:“今日剩的不多,你将这些派发之后,早些回去。” 成器点头,法海转身去取最后一些米粮,然后便看到了咫尺天涯外的碧绿倩影。 对视瞬间,小青只觉得无数的坚强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法海漠然道:“施主。” 小青牵起法海的衣袖,死死的攥在手中,泪眼朦胧道:“你救助这么多人,为何不渡我?” “这些米粮,是救济贫苦之人的。” “那我去了金山寺几次,你又为何避而不见?你有空做这些,躲我倒是躲得彻底?” “佛法无边,施主心中有佛,又何必……” 小青终是怒意攻心,打断道:“我不是来和你论道的!” 法海佯作不解:“若非问道,施主又何必去金山寺?” “见你!”小青手上用力,将齐霄的灰色僧袍捏出一团细密皱褶,双眸通红地盯着法海。 法海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唤来成器,将手中米粮递给他,便径直转身离开,小青手中的衣袍,也随着他的离去而自指间滑落。 委屈的泪水涌上眼中,小青一跺脚,手上就施出一个法术来,排队领取米粮的人群忽然大乱,一位老者手中的米粮撒了一地,大叫道:“有虫啊!这米粮有虫啊!” 成器连忙追过去查看情况,法海侧回一半脸,深深望了一眼小青,手中捏起一个法诀,轻松破除了法术,那些在地面蠕动的米虫瞬时便没了影踪。 成器释然一笑:“哪有虫子啊!老人家,你看错了吧……” 人群重归平静,法海大步隐没于人群之中。 小青还要追上,斩荒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你与其苦苦追在他身后,倒不如,与我一同肆意于人间……” 小青回头,望向神色魅惑的斩荒,这样的灯光,更衬得眼前的富贵公子面如冠玉,举世无双。小青竟是看得一阵迷醉…… 远远的,法海似有所感,在人群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看见两人深情对视、紧密相拥的一幕,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人群熙攘,面上皆是欢乐,唯有这三人格格不入……法海眸间神色几变,最终却松开了拳头,转身离开。 因而也没有见到小青强自回眸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呢喃道:“可我依旧只想要他……斩荒,你说他这一生都要守什么清规戒律,与我再无可能了吗?” 斩荒闻言,眸间忽然现出一丝算计:“你想让他破戒?” 小青如被蛊惑一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2 夜色沉沉,许宣同白夭夭对坐桌前读,白夭夭率先看完,侧头认真望向许宣。 许宣轻咳一声,低问:“看完了?” 白夭夭笑着点头。 许宣略感无奈:“我渡了数百年修为给你,才让你在昆仑山熬过那劫,如今又不思进取了?” 白夭夭一脸委屈地伸出双手,她用下巴示意许宣看那上面的伤痕,嘟哝道:“你看,我这可都是修炼时留下的。” 许宣将白夭夭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一脸疼惜地道:“你确实进步了许多。” 白夭夭调皮笑言:“哪里哪里,相公不若讲于我听?” 许宣揽过她,正待与她好好说道说道,忽有传音符飘然而至,许宣接于指尖焚烧完后,神色便是几变。 白夭夭立马关切问道:“怎么了?” 许宣低叹一声:“没料到妖帝竟是将饕餮送去了东海……” “啊?”白夭夭讶然起身,“他为何……” “千年前,龙王为饕餮所犯下的逆天大错,亲上九重天求情,不惜许下承诺,永世不出东海。妖帝可能是想利用这血脉亲情,要挟龙王助他一臂之力。” “那龙王……” “龙王拒绝了,还言明将亲送饕餮上九重天受审,”许宣思忖道,“只是,他在替子向天帝请罪的同时,也恳请天帝允他先替饕餮治疗他炼炉之伤。天帝特许了龙王恩典,允饕餮在龙宫疗伤几日。” 白夭夭听得紧张万分:“难道天帝不担心饕餮趁机逃脱吗?” 许宣微微一笑:“师父也是有此忧虑,虽然龙王一贯性格谨慎,行事小心,但他还是嘱我近日去趟东海,一路护送。” 白夭夭担忧地牵起许宣双手:“饕餮诡计多端,不如你带我一同前去吧。” 许宣薄唇一弯,竟是欣然点头,白夭夭不由瞪大了双眼:“你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许宣刮了下她鼻梁:“上次你说要去昆仑山,我不也应了吗?娘子牵挂于我,我自是明白。” 白夭夭羞涩一笑,伸手紧紧抱住他,将脸藏在他怀里…… 许宣伸手挠了挠她下巴,白夭夭痒的一缩,他低笑一声,俯身吻下。 白夭夭勾住他脖子,甜蜜回应。 蓦然间,白夭夭肩头吃痛,浑身战栗,许宣连忙放开她。 白夭夭捂住肩,痛的冷汗从额间细密冒出,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许宣将她肩上衣服拉开,只见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竟是现出一枚紫色火焰形状的印记,瞬时面色便是一凛。 白夭夭痛楚说道:“这就像上次在桃林一样……灼痛地厉害。” 许宣肃然道:“这是妖族的印记,妖帝现世了……” 白夭夭匆匆挪到镜子前,对镜仔细查看,咬住嘴唇道:“原来妖帝竟是以这样的手段来控制天下小妖,成为他的爪牙。” “他隐世上千年,此番行为,想必是想通过我,来对天界下战!”许宣面色凝重,思忖片刻,他又道,“你说上次在桃花林也是如此,我想,这妖帝或许就在我们周围,才会对局势如此了若指掌……” 白夭夭疼痛渐息,神情却是难以开怀:“果然只疼了一阵便过了……想来正如相公所言,他意在挑衅……咱们是不是先传讯于青帝?” 许宣颔首,疼惜地替她理了理被汗濡湿的碎发:“这便去九奚山与他商议此事,另外,我们还是速去东海一趟。妖帝既下战,想必是有十足把握要搅乱三界风云,眼下我只恐此事,迟则生变……” 白夭夭点头,两人向门外匆匆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紫光隐没在斩荒府邸。他收回万象令,眉间叹惋:“万象令发作起来痛彻筋骨,若不是一直被九重天追在后面太过被动,我实在不愿这样屡次三番对她……”然大业未成,他谋划了几千年,怎会因为白夭夭而心慈手软,他不断告诉自己只是一时被她乱了心神,自己对她能狠下心来……但望着无边夜色的眸中,却透露出了一丝断然不该有的茫然…… 3 法海正在房中闭眼念经,忽有所感,抬头便见到小青手托茶盏,从门外披着一身日光进来。 法海略微抬头,小青目光有些闪躲,最终却是执意将茶端到法海面前,定下神来注视着他,两人目光几番交错,法海率先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不阻止你前来?” 他今日的确难得的坦然相见,小青认为他定是有事想质问自己,便试探地问道:“因我日日堵在金山寺门口,吓走了香客?” 法海摇头,并未有不悦之色,小青胆子放大了些:“我在斋饭里加肉被成器发现的事,他告诉你了?” 法海一瞪眼睛,仍旧摇头,小青更是紧张,咬着嘴唇道:“那就是永安……” 法海一拍桌子:“你竟敢闹到永安师叔那儿!?” 小青干笑两声:“这是个误会,我以为房中的人是你,就略施法术,吓了他一下……” 法海面色转暗,却沉声道:“也不是为着这事……” 小青苦思冥想,忽地面上一喜:“莫非是你想见我了?” 法海无奈地道:“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死心?” 小青一听,眸中瞬间便是十足委屈,却倔强地断然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死心!” 法海望着她一时无言,小青也是丝毫不让,最后只将手中茶盏往他手中一塞,见法海并不动作,便不满地嘀咕道:“你是出家人,却还管东管西,小器的不得了,难道连一杯茶也要拒绝吗?” 法海神色淡然地看了小青半晌,终是低眸掀开茶盏,饮下了茶,但刚入喉头,他脸色便是瞬间一变,放下茶盏,厉声喝道:“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小青一愣,愕然回答:“麒麟血无色无味,你是如何得知的?” 法海见她一脸无措的样子,满腔怒火竟是无从发起,只能强压着火气问:“你当真知道麒麟血是何作用吗?” 小青面色无辜,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破戒……” “小青!你太糊涂了!”法海压抑地怒言,赶紧皱眉调息。 “你可是不舒服了?”见他如此紧张,小青察觉事态不对,上前关切地抚上他的手。 法海面色一变,下意识甩开。 小青诧然看向法海悬空的手,却发现适才被自己触碰过的地方,留下犹如灼烧的红色伤痕,不免惊疑道:“为何会这样?” 法海不发一言,掌心唤出一只传音符来,念力凝聚,再缓缓放出,却不防刚一飘出窗外,便被一道紫光击得粉碎。 斩荒应声踏门而入,带着笑意望向两人。 法海目光戒备地看向他,小青则怒道:“斩荒,你骗我!” 斩荒轻飘飘一笑:“你要让他破戒,我亦成全了你,何来欺骗?不过戒虽破了,你们两人这一生却都会因此而无法触碰彼此,这最多算瞒罢了。” 小青焦急道:“你明知这并非我所求!” 斩荒笑而不语。 小青疾步上前,却被法海出声拦住,只听他冷静说道:“既敢做,就应敢当。你使计令我服下麒麟血,应还另有缘故,何不言明自己身份?” 斩荒轻佻一笑:“我早就对小青说了,我是斩荒,也是麒麟。” 法海浑身巨震:“你是妖帝!” “你是妖帝?”小青全身僵住,连指尖都在颤抖。 斩荒微微一笑,法海则低声解释道:“麒麟一脉本就因血缘珍贵而单薄,如今敢这样行事的雄麒麟,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妖帝一人了。” 小青在怔愣之后,更是冲着斩荒勃然大怒:“难怪你明明有上古血脉,却还整日掩藏气息,原来是根本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 斩荒眉目间现出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凝向小青:“你亦是我妖族,小青,你觉得这样对我说话合适吗?”说罢拂袖离去。 小青同法海对视一眼,齐齐追上,直追到竹林之中,斩荒方才停下。 法海冷声问:“你所图究竟为何?” 斩荒不疾不徐说道:“麒麟一族一向心眼狭小,我看上的人,自然不容许心里惦念着接近别人。” 法海一怔,小青却又是火气上冲,怒道:“这是我一人之事,但你竟骗我让他喝下你的血?” “我的血?”斩荒傲然挑眉,不屑地看向法海,“他有什么资格,沾上我的血?” 法海剑眉紧皱,冷声道:“雄为麒,雌为麟。你我既成相克之体,想来是你一早服下了他的,我那杯中的血,应当是潇湘仙子的……”说罢,他便法杖敲地,神色凌厉地质问斩荒,“妖帝如今现世,只为儿女情长?” “今日便只为儿女情长了……”斩荒刻意柔情望向抚着心口犯恶心的小青,低声笑道,“如今你二人若有触碰,法海定会受尽火蚀之痛,直至身死。于我而言,这便足矣。” 小青捏紧拳头,惊惧道:“妖帝竟是如此阴狠下作之人?” 斩荒笑言:“小青,我这是在助你早日忘却法海啊。” 小青仓惶地摇头:“我的心里爱装着谁便装着谁,纵你是妖帝,也轮不到你做主!” 斩荒始终面带不慌不忙的笑意,此时却忽地纵身一跃,将小青揽在怀中,低声道:“你的人我还是可以做主的,今日便随我去吧……” 法海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小青,却在碰到她手腕之时,因火灼之痛而本能一闪,只能由得斩荒抱着小青后退几步落在地上。 “放下她!”法海法杖指向斩荒,便要攻来。 斩荒放出道紫色妖力一挡,只见火光四射,法杖竟被弹了开来,小青在斩荒怀里挣扎,斩荒一手将她抱得牢牢的,在她准备伸牙去咬的时候,另一手在其面上一拂,小青顿时晕了过去。 法海执杖再次攻来,扬起大片尘土,斩荒单手与他相斗,刚好战成个平手。 法海咬牙道:“放开小青!让我能向妖帝好好讨教!” 斩荒蓦地后撤几步,地底忽然开始微微震动,他低笑道:“今日我不打算杀你,是为还你二十年前用聚魂灯助我重聚元神之恩。下次再见,我怕是不会再如此好说话了……” 地面震动逐渐加剧,四周修竹纷纷枯死倒下,法海面色一变,惊道:“钩沉之术?” 法海被逼得凝起术法护住自己,眼睁睁看着斩荒带着小青从眼前沉走,咬牙放出一道传音符,再丢开法杖,跌坐地上,开始吐纳调息因钩沉之术而带来的心脉震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六章 饕餮脱逃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龙宫之中,四处夜明珠高悬,更衬得水光绚丽,奢靡豪华,唯独关押饕餮的暗室,虽依旧水光环绕,却简朴到让人压抑的程度。 饕餮与龙王相对而坐,身上的伤已是好了大半,脸上的神情也少了些狠厉,多了分孺慕,特别是目光落到面前龙王老态毕现的面上时,更是神情复杂……待龙王调息完毕,他艰难开口:“数千年的修为,就为了给我疗伤……你为何要护下我?” 龙王伸手拂过饕餮身上的伤,虚弱道:“西海水君受请托,以玄水为你疗伤。待你休养好了,便能修补仙根,修为更胜以往。” “你既然要让我上诛仙台,又何必惺惺作态,演出个慈父的样子!”他越是如此怜爱,饕餮便越是气愤。 龙王闻言,气血一滞,露出痛苦神情,饕餮看得动容,却无法伸手相扶。 龙王缓过气来,摇头叹道:“若非如此,还未替你疗完旧疾,只怕你就被九重天抓去了。” 饕餮满面桀骜之色,哼了一声:“左右不过那些刑罚,你以为我会惧怕他们?” “那是你的事。我是你父亲,你是我的责任……”龙王望向饕餮,神色也渐渐和缓过来,“渡你一半修为,是因为我护不住你。你且速离龙宫,不要再回来了。” 饕餮怔了一瞬:“你要纵我逃离? 龙王颔首:“日后,即使你我兵刃相见,我也算尽了作父亲的责任。” 饕餮不由低声唤道:“父王……”一如他年少之时,随在龙王身边,无忧无虑又意气风发时所唤的那样。 龙王听得这一低唤,瞬时间老泪纵横,他深深望了饕餮一眼,沧桑道:“海面之上,青帝那徒儿已布下结界,你去吧,万事小心。” 饕餮站在原地无法挪步,他望着强忍沉痛之色的龙王,心头情绪翻涌,利爪嵌入掌心,他忍不住激动道:“我恨你千年,不是只为了承你之恩!千年前四海之战,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削去大片龙鳞,势要上九重天报仇雪恨,可你,竟然向他们低头!” 龙王缓缓摇头:“恨便恨罢,你作乱被罚,逐出九重天,千年几乎杳无音讯……为父何尝不念着你?可我,不止是你的父亲,亦是龙族的王,一族生死全在我一人手中……” 饕餮眼眶通红,却不是嗜血之意:“那为何要救我!” “你犯下的错,九重天不会轻饶。你有你的坚持,龙族不能成全你,为父可以成全你……”龙王用爪划破前胸,鲜血迅即喷出,溅在了饕餮身上,饕餮瞬时睁大了瞳孔,满是震惊与心痛。 龙王勉强稳住身形,缓缓道:“战场再见,便无父子。” 饕餮竟是跪在地上,仰首望着龙王,凄凉道:“儿子,拜别父王。”言毕,便是起身,转身离开。 龙王看着他倔强不逊的背影,苍老的身形,终是忍不住微微一晃,他伸手撑着墙壁,几息之后方大叫道:“来人!饕餮逃了,快追!” 龙族护卫陆续涌入暗室,龙王抚住胸口嗟叹一声,遥指向与饕餮离开相反的方向,众人领命匆匆追去。 东海水面本来一如往日般宁静而暗藏风波。 许宣掌心翻飞,往水面放出第三道灵符。 眼见那灵符直落水中不见踪影,白夭夭蹙眉上前,担忧道:“龙王应该早就收到你的讯息,为何迟迟不来相见?” 许宣眉心微皱,望着海面徐声回道:“冰镜显示饕餮仍在东海之内,你我也在这四周布下层层结界,饕餮绝无可能逃出。” “但我们毕竟身处海面,不知龙宫情形,实在被动呀。”白夭夭有些紧张地张望四周,神色戒备。 许宣抬首,见她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便握住她手,温声道:“再等一刻钟,无论龙王是否前来,我们都必须进入龙宫。” 白夭夭感受到他掌心温度,微微放宽了心神,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结界却忽然有了异动…… 海面波涛汹涌,白色浪头骤起,连天色都变的暗淡起来,许宣凝神一听,四处结界正在微微鸣动,脸色霎时一变:“不妙,饕餮要逃出龙宫。” 白夭夭失闻言失色,凝神往海面看去,只见海水中忽然翻腾出浓郁的血色,海浪向两边卷去,凌空劈开一条步道来。 许宣皱眉,定睛一看,却见是脸色苍白的龙王在龙族子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当胸几道爪印极深,鲜血淋漓。 龙王虚弱又焦急地对二人道:“我早已收到你那三道灵符,只是我却被那逆子打伤,难以相见!你们设下的结界,可有将他捉住?” 许宣凝视海面,用心感受着结界变化,微微摇了摇头:“眼下还未有所动静,想来他并未逃出去。” 白夭夭看着龙王胸口的爪痕,讶然道:“他竟对自己的生身父亲下此毒手……” 龙王长吁一声:“是我大意了……” 许宣上前查看龙王伤势,只见那五道伤痕均是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血流不止,忙点了龙王几处穴位来止血,可细察那伤口,许宣神色忽地就变了,手上也有了些微迟疑。 龙王有所注意,忙遮掩道:“你们定要将那逆子扣下来,否则难向天帝交代。” 许宣垂眸,掩去一切情绪,拱手徐声道:“龙王且好好休养,我们先行去查找饕餮踪迹,日后若有需要,还要请龙王协助。” “这是自然……”龙王点头,又是悔愧长叹,“本王事后定会上九重天请罪,替你们撇清责任。” 他话音甫落,四野的结界忽然发出嗡鸣,细微的碎裂之声接连不断地响在耳际,许宣同白夭夭对视一眼,俱是面色一紧。许宣再朝着龙王匆匆拱手,急声道:“结界有异动,我们告辞!” 眼见二人急急消失,龙王虚弱的面上却露出了平静的神色。 2 两人来到碎裂声响起的源头,白夭夭正欲施法,许宣却低声道:“龙王身上少了数千年的修为,显然是为饕餮疗伤所致,且他也并非饕餮所伤……”见白夭夭讶然停下动作,许宣便解释道,“若是饕餮出手,爪痕当是从上至下,可龙王身上,却是由下腹至右肩……我只怕饕餮逃走,是龙王有意设计。” 白夭夭神色越发凝重:“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龙王不会公然与九重天作对。可此地是东海,还是万事小心为上。”许宣也是眉头紧皱,抬手捏出法诀来,一道光束从他指尖急急打向海面,白夭夭赶紧回神,助他一臂之力。可巨大的碎裂之声还是骤然响在耳畔,海水翻腾而起,大片的结界如同岩石一样层层剥落,接连不断地发出骇人的声响。 “饕餮闯出来了!”许宣正色说完,提步就要沿着结界破损的路径追去,身后却传来白夭夭的痛呼,赶紧回头,只见白夭夭脸色苍白如纸,肩头却渗出血红如花。 白夭夭身形摇晃,捂住肩头,痛苦道:“又是妖帝……这妖力好生霸道……” 许宣赶紧上前来扶,眼角却见到了一晃而过的饕餮身影。 白夭夭立即挥开他的手:“你快去追!别叫他再逃了!” 许宣却没有丝毫犹豫,将手覆在白夭夭鲜血淋漓的肩头,缓缓注入仙力。 白夭夭既痛且急,声音嘶哑地仓惶拒绝道:“不要管我,伤及不了性命。” “若我追上饕餮,这妖力只会更重,便会害你性命……”许宣扶住白夭夭摇摇欲坠的身躯,安抚道,“既知是妖帝现世助他逃脱,你我便已无力解决,还是先上九重天吧……”虽是语调平静,但看白夭夭疼得冷汗密布,许宣悄然在身侧将手紧握成拳…… 而斩荒此时亦不好过,一方面他心底有万千声音让他不能去伤害白夭夭,而另一方面他的理智与野心又不断地告诫他,或许对白夭夭残忍些,便能让他彻底清醒,对她不再依恋。 逆云观其神色不佳,也不知如何相劝,只得闭口不言。 饕餮从远处走来,斩荒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便收起心绪,走到他身边,笑言道:“士别三日,变化滔天啊。”说罢便是忽然出手,伸进饕餮袍内,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饕餮挣了两下,斩荒稍稍眯眸,诡谲一笑,松了手:“到底血浓于水,龙王还是疼惜你这个儿子的。玄水疗伤,西海水君竟卖了他这么大的面子,连你的仙根都能补。” 饕餮手轻轻一颤,眉目间亦皆是感慨:“我也未曾料想到,龙族竟还能容我……” 斩荒毫不意外,又摘下旁边一枝树枝,随意地问道:“那妖族之事,龙王意下如何?” 饕餮沉默半晌,方低声道:“龙族蛰伏万年,所图只是安宁。道不同,我亦无法劝说。” 斩荒凝视着树叶上的一个虫眼,依旧不疾不徐笑道:“意料之中罢了,只要龙族能保证袖手旁观,这计划也算成了一半。” 饕餮有些讶然地抬头:“你竟又有了计划?” 斩荒丢开那树枝,闲庭信步地踱向院中:“蛇打七寸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九重天之门乃昆仑,欲夺天界,必先取之……” “谈何容易!”饕餮讶然,急声反驳道,“我在昆仑千年,深知昆仑结界之精妙,护山大阵乃九重连环阵法组成,阵眼正是昆仑宝镜。” 斩荒却是笑得颇为自信:“那你可知小青与白夭夭的血,曾经流入过昆仑镜?” 饕餮眼神震荡:“既是如此……” 斩荒伸手在虚空中一压,以示不急:“只要白夭夭身为妖族,一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掌控,你且等着看吧,后面还有得是你扬眉吐气的时候。” 饕餮闻言,亦是勾出了野心勃勃的阴森笑容,可随后却也又有些狐疑,试探着问道:“你安排我入龙族,以龙族之力助我除却沉疴,而后又助我逃脱……我却没有拉得龙族相助……你如今既是对昆仑之计成竹在胸,又何需再与我联手?” 斩荒望着他高深莫测地一弯唇角:“你我同盟,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何况,我亦有事需要你相助……” 3 许宣护着白夭夭回到九奚山,将事情同青帝讲明,青帝皱着眉头,长叹出声:“此令名为万象令。妖族起源于上古,传承在于血脉之中。妖帝之力,便是能够以万象令操纵所有的族人,或是令他们生不如死,因此才能一呼百诺,令天下之妖皆臣服于他,这也是天帝忌惮妖帝的原因。” 许宣又是心急又是心痛,望着面色苍白的白夭夭道:“那眼下娘子岂不是必须为他所用?” 青帝面色凝重地望向白夭夭:“若要逃脱控制,就得将肩上的印记除去,只是这除去之法……” 白夭夭了然地点头,虚弱又坚定地道:“定是十分不易,否则妖帝岂不受人掣肘……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为他所用……” 许宣握住她手,也是神色紧张地看向青帝。 青帝轻叹一声,方道:“唯今只有一个法子,莲花净火,蚀骨锻髓。若能熬过七七四十九道,便能从此脱离妖族。” 白夭夭不知这莲火的厉害,许宣则是神色极痛,疼惜道:“莲火本属木性,是至柔之火,可若进了身体,便会沿着脉络,一路扩展精髓。躯体内筋脉尽数受到灼烧……” 白夭夭淡然一笑:“无论多痛楚,我只跟相公在一处。你能剔去凡骨,重塑仙身。我是你教出来的徒弟,又为何不能受这四十九道莲火?” 青帝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这莲火是妖帝的本命元力,必得妖帝本人来施……” 此言一出,二者皆是愕然。 可还未能有所反应,忽有传音符从窗外翩然飞入,飘向许宣。 许宣一读传音符,便是神色焦急,直直站了起来:“法海传讯,妖帝现世了!” “我同你去。”白夭夭随他起身。 青帝正色提醒二人:“对待妖帝一事,务必注意拿捏分寸,有何情况及时告知为师,为师如今受天帝所托处理此事,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二人谢过之后,匆匆出了门。 小青自床上幽幽醒转,只觉床前坐了个高大身影,因不适光线,她皱了皱眉,再缓缓睁开双眼,渐渐看清眼前之人是斩荒。 昏迷前的事情一点点涌入脑海,小青挣扎着坐起身,刚一掌攻向斩荒,便被他轻而易举制住手腕,倾身压过来,小青奋力挣扎,蹬他踢他,他却是毫无反应。 斩荒将她的双手往上拉高,摁在她的头顶,就这样隔着极危险的距离俯视着她,渐渐眯起双眸,深沉似海的瞳仁中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小青渐渐失力,索性再不挣扎,只是丝毫无惧地与他对视着。 良久,斩荒笑了:“怎么?知道了我是妖帝,却不知要讨好我吗?” 小青不屑地瞥他一眼,冷声道:“我最恨欺瞒我的人,你隐去身份,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另有目的!” “你说的没错……”斩荒唇角扬起的弧度慵懒又邪魅,“但又怎样呢?你依旧无能为力。” 小青气结……喘了会儿气才道:“你……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即使你是妖帝,也不会事事皆如你意的!小白他们定会来救我的!” “哦?”斩荒笑声悦耳,“你放心,她会来的,很快……而至于你……” 小青见他狭长双眼微微眯起,越发觉得危险,颤声问:“我又如何?” 斩荒手指轻轻抚过小青面颊,惹得她呼吸越发急促后,才柔声道:“小青,我不会害你,相反,待我拿下九重天,我会让你同我一起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 “拿下九重天?你怕是在痴人说梦……”他轻薄的行为惹得小青再度开始挣扎,“斩荒,你再碰我试试看!” 斩荒双眸一眯,径直低头攫取她嫣红双唇,小青猛地睁大双眸,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却被斩荒控得死死的,只有一口咬了下去。 在她得逞之前,斩荒却已蓦地松开了她,震惊异常地道:“不是这气息,不对,你到底是谁?” 小青怒气腾腾地推开他,缩在墙角:“斩荒,你再这样我就同你拼命!” 斩荒神色迷茫地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没有错……” 他视线锁住小青,一把拉过她,又欲再吻下去。小青运起妖力,打向斩荒,随后锦被一掀,翻身跃下床。斩荒一把拉住她的腰,将她丢回床榻。 小青一个翻滚,立于床角,全神戒备着凝向斩荒,喝道:“斩荒,你无论是不是妖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你如果再对我这样,我宁可死!” 斩荒眸中渐渐生出寒色,他手腕一翻,其中伸出一条纤细银链,系在了小青纤腰之上,另一头甩向床脚,链子竟是迅速扣紧,像是熔化一般相连,任小青如何拉拽,都是严丝合缝。 斩荒俯视她一会儿,便是转身拂袖而去。 门外逆云迎上前来,斩荒回视房中,带着森寒怒意,压低声音问道:“逆云,你随我征战多年,见过的妖不计其数,眼下我有一事困惑,你说,妖的气息可会改变?” 逆云皱眉道:“自然不会。妖族修炼依靠肉身本体,本体不去,气息怎会改变?” 斩荒沉吟半晌,面现困惑:“难道真是我弄错了……或是昆仑镜改变了她的本体?” 逆云有些不解:“主上乃是妖族之主,怎会分辨不出妖的气息?”见斩荒沉吟不语,逆云立即恭声道,“若是主上有所疑虑,大可命属下前去查探。” 斩荒双拳渐渐握紧:“你去替我查白夭夭……这千年来,她的一举一动,我全部都要知道!” 逆云虽是疑惑,却极快地拱手领命而去。 眼见逆云消失,斩荒的双眸却渐渐失神…… “若真的是你……我又该当如何?” 他已寻觅了二十年,再也不愿等待片刻…… 或许,该是时候命妖族聚集了…… 斩荒面色一沉,竟是无比的寒凉肃杀。 白夭夭同许宣到得金山寺,见法海仍在调息养神,知二人进门后,他匆匆睁开眼,额头悬着汗珠,恨声道:“是一直纠缠小青之人,他说他叫斩荒。” “竟是他!?”白夭夭震惊非常,想到此前的桃林相救,瞬间有了了然之感。 许宣面色凝重,抓起法海手腕,替他把脉:“你的心脉竟受了如此重创……” “妖帝实力不容小觑……”法海有些头疼地皱眉,“他还哄骗小青,让我喝下了潇湘的心头血……” “什么?”这次连许宣都无法保持冷静,“他意在你身上的破军,你可得万万小心,不然,你先回昆仑避一避……” “昆仑山自是要去,但我何曾需要躲避?”法海神色凛然,只在眼底深处,浮现了一丝焦躁难安的担忧,“何况,他抓走了小青……” 白夭夭听罢,身形微微一晃,在最初听到斩荒竟是妖帝时,她便担忧小青的安全,不曾想,如今竟已是无可挽救。 许宣忙不迭搀住白夭夭,低唤道:“娘子……” 白夭夭神情慌乱,不住摇头:“我要去救她……” “我们自是要去救她……”许宣郑重说道,“但我们更要弄明白他为何要抓走小青……妖帝行事高深莫测,但也必有所图,只有想明白他所图为何,我们才知如何应对。” 白夭夭望着他深邃而令人安心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法海眉头紧锁,目光微垂,沉声道:“在你们来之前,我想了许久,他抓小青可能是为了昆仑镜……” 许宣闻言一震:“正是如此!小青的血曾流入昆仑镜,正好可以用来破了昆仑镜所设下的结界!” 法海颔首:“昆仑山是九重天的入口,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盘算……” 许宣薄唇紧抿,脸色如玉:“不仅是昆仑山,那三潭印月的结界,是被昆仑镜所修补的。如此一来,蛟龙封印危矣!” “我这便上昆仑……” 法海挣扎着站起身来,被许宣强行摁住,“你这身体,至少十二时辰内不能任意走动,我去通知师父和白帝……” 法海自然知道,否则他早就上昆仑了……他拉住许宣,低声道:“你不要跟他们说麒麟血的事……否则师父为怕破军命格被夺,肯定将我扣在昆仑……”他就无法去救小青了。 许宣望着他,郑重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白夭夭忽然捂住肩头一声痛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七章 红莲烈火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又是万象令?”许宣忙用仙力护住白夭夭,白夭夭却依旧痛得额上冷汗直涌。 这一次发作的疼痛,较之前几次更甚,而且仿佛冥冥之中自有驱使之意,白夭夭不由抱住头,痛苦道:“北荒!他要我们去北荒!”她痛得几乎站立不住,斜斜倒在了许宣身上,“既是如此……我正好去找他问个清楚,救回小青……” 许宣立马道:“我陪你去!” “我也同去!”法海也连忙起身。 许宣却止住他:“不可,你的身子还不能滥用法力,何况北荒是妖族之地,非妖身不得入……我去是因为要守护娘子,你……” “顾不得了,若他真的号召众妖前去,那天下即将大乱,我哪里还能安坐?”法海施法凝作传音符飞向昆仑山,看向许宣的眼神不容置喙。 许宣看着满面痛苦之色的白夭夭,再不迟疑,点了点头,捏了个诀,携着白夭夭和法海一同消失。 到得北荒边缘,只见整个北荒上空都笼罩着一层紫色的符文,许宣试探着将手指接近,那符文就发出震慑的轰鸣,隐隐有细小的电光。 许宣皱眉,白夭夭却是面色稍缓,又不乏担忧地轻声道:“这符文于我们妖而言,竟有神清气爽之感。北荒自上古就是妖族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许宣愁眉紧锁,越发担心:“想必这千年,妖帝就藏身在此处,只是不知是何秘法,这里竟泄不出一丝妖气来。” 白夭夭稍一思忖:“妖帝身上的许多秘密,待我们进去,自能窥探一二。” 眼见她抬步就要进去,许宣却将她拦住,沉声道:“我之前应了你,是不愿你受万象令折磨,但如今真要进去,还是得更警惕一些。” “可是一想到小青,我就坐立难安!”白夭夭蹙眉,呼吸也更沉重了。 而就在此时,小灰抱着头从远处过来,一见他们,满是痛苦的脸上便是出现了丝喜悦:“白娘娘,许大夫……”他故意对一旁的法海视而不见。 “你也收到了指令?”白夭夭看向小灰。 “嗯……而且,我也担心山君,锦雀说她被妖帝带走了……”小灰望向那紫色的符文结界,面色凝重,再冷冷瞥一眼法海,嘴巴抿得死紧,显是不满到了极点。 法海也是面色苍白,不敢辩驳。 忽有传音符飞至,法海接住后,神色越发沉重:“妖帝召妖族尽数集结,九重天上传令,命我等严阵以待。天帝欲将战场设在昆仑山,师父让我们将事情料理清楚后便回昆仑摆阵领兵……” 他话音未全落,小灰便突然抱着耳朵蹲下身来,神情痛苦异常:“妖帝,又有指令!” 许宣急忙看向白夭夭,也见她面色苍白,一副勉力支撑之态,握住许宣手臂的手更用力了些,断断续续道:“若是我们不遵妖帝之召,便是与妖族公然为敌,就算不为了小青,我也必须见到他,以除去万象令。” 小灰也帮她向许宣恳求道:“许相公,就让我们去吧!我定会拼死护着白娘娘的。” 许宣依旧是皱眉摇头:“可若出了事,我并无办法进去接应,如此情况,你们要我如何放心?” “我至少得前去一探,万象令未除,枯守在此,有何益处?妖族大乱在前,我怎能殒命于此?” 忽然,万象令再次传来,白夭夭同小灰再现痛色。 许宣试图用仙力护住二人,可金色的仙力同紫色的妖光几番抗衡,最终却是败下阵来。 法海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已是第二道,若是再不前往,恐有危险。” 白夭夭紧紧握住许宣的手:“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一趟,我要救小青。” 许宣神色担忧至极,最终却是无奈地看着白夭夭一点点松开手,带着小灰往结界中去了。 凝视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许宣双拳逐渐紧握,而旁边的法海也是面色不佳,心情忐忑。 北荒之地不同于九重天,四处荒凉,除却黄土便是怪石,一派萧瑟肃杀。 白夭夭同小灰缓步而入,只见辽阔荒原之上,众多小妖已然聚集一起,面面相觑,探讨着妖帝的命令。 斩荒踏上远处的石台,自上而下俯视着众小妖,直至他们噤声后,才朗声道:“我隐世千余年,听闻你们各据山头,实力壮大许多。今日,我号令你们前来,便是为了与天界开战!众妖听令,尔等定取昆仑山,直入九重天!” 小妖们一下炸开了锅,在下面议论纷纷,叽叽喳喳地道妖帝此举是在以卵击石。 斩荒手心凝聚起紫色的妖力,万象令一出,实力不济的小妖们纷纷跌跪在地,法力稍强的也是满头冷汗。不知是谁,首先看到了白夭夭,便惊呼一声:“是骊山老母座下的白娘娘!” 众妖纷纷让路,白夭夭一径行至高台之下,仰首望向斩荒,目光平静又淡漠:“堂堂妖帝,也不过只知以万象令要挟众妖听命罢了。” 斩荒与她对视,眼神中是极力掩藏的热烈:“白夭夭,你既前来,该是愿意听命于我了?” 白夭夭冷声说道:“我修炼千年,不曾听命任何一方。如今我来,只是想问上一问,历经千年,三界终于和平共处,你又为何偏偏要挑起战事?” 斩荒手一扬,白夭夭肩膀便是痛楚不已,忍不住闷哼一声。 小灰担忧地疾呼道:“白娘娘!” 斩荒掩住眸中情深:“你在我军阵前,做此扰乱军心之言,怕是与仙人混在一处,早忘记你的身份了。” 白夭夭忍着巨大的痛楚,倔强说道:“正因我是妖,才不能看着你以众妖为棋子,布下此局!” 斩荒亦是勃然大怒:“你这是执意要帮九重天?要与许宣站在一处?” 白夭夭咬牙道:“我夫君在何处,我定追随!” “那你可知当年九重天之所以能够收服四海,靠的便是我十万妖军助力!天帝因此许我上仙之位,可待到战事已平,他却翻脸无情,竟让白帝出手伤我元神!如今,我就是要带着妖族,拿下九重天!同是上古血脉,妖族凭何低他一等!?” 白夭夭在万象令的驱使下渐渐站立不住:“可一旦开战,又是多少仙、妖殒命,你可曾想过?这千年来,你亦从未顾及妖族死活,而今,又凭何让他们为你的野心送命?” “我元神被伤生不如死,蛰伏于黑暗之中,日日不见光明,饱受何等苦楚,又有谁人知晓?”斩荒一甩袍袖,展手望天,“天帝背信弃义在先,兔死狗烹在后。他过了这许多年的好日子,是该尝尝我受的苦。天地分三界,仙要灭妖,人要除妖!只要九重天高悬于头顶一日,妖族便不得生存!如今,我便是要让妖族,做这世界之主!” 随着他的话,妖族众人渐渐振臂高呼道:“夺下九重天!做世界之主!” 斩荒满意地看着众人,又凝向白夭夭:“白夭夭,如今你还是不愿意为妖族效力吗?” 白夭夭梗着脖子道:“若你为妖帝,我不愿为鹰犬!” 斩荒面上依旧一片威严,可双手却在不经意地捏紧:“妖族之身,妖族之力,这些你全然不要了吗?” “若身为妖,便要伤人,我不愿为妖!” “好!你身犯叛族大罪,今日是留你不得了!” “且慢!” 小青不知何时来到斩荒身侧,斩荒竟是松了口气,而小青则是神色冰凉地看着白夭夭道:“白夭夭,你身为妖,就从没想过妖族的处境吗?” 白夭夭瞧见小青,自是万分惊喜,可看她面上神情,却太过陌生,不由有些诧异,喃喃唤道:“小青……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尚没有本事违逆妖帝,又如何救我?”小青语意生冷又讽刺,“我修炼千年为人,如今却不知为何要成人。人心叵测,视我们为异类。你口口声声为了人,为了仙,却真的想过,我们妖要如何自处吗?法海收过那么多妖,还不屑同我此等小妖在一起,可知我此生从未害过任何人……人界、仙界对我们的偏见永不会消除,所谓的四海清平不过是对他们来说的清平,对我们却是一日不在地狱。这里的同伴们,试问你们谁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打压与排挤,谁没有面对过唾骂,又有谁未曾从收妖人手下死里逃生?” 说到此,小青气势一变,目光扫过芸芸众妖,见众妖较之刚才的受万象令驱使所生的听命与服从,此刻尽数变为了真切的激动与响应。斩荒目露赞赏地看着小青,小青则将眼神落回白夭夭面上:“我生而为妖,便要助力妖族成为三界主宰!若你执意要与许宣在一起,你我姊妹之情,今日便尽数作罢!” 白夭夭欲要上前去拉小青,却被逆云挡住,只能迷惘地呢喃道:“你是否瞒了什么?这不是我熟悉的小青……” 小青看她亦如看陌生人一般,一字一句道:“白夭夭,你若执意离开,我不会让你死。你要背叛妖族,我也如你所愿!待到他日阵前相见,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们如何夺下九重天!” 妖族众人齐齐欢呼,小青转身望着妖帝,眸中有着警告之色,唇角却是完美笑意:“妖帝,不如就让她尝尝七七四十九道莲火的灼心滋味,可好?” 斩荒眼中光影几变,看了小青半晌,方笑着对白夭夭道:“四十九道莲火,每一道都灼心焚骨,要是你有命能撑过去,便还你自由身。” 妖族众人一时沸腾,齐声道:“妖帝归来,驱逐叛徒!” 斩荒对逆云使了个眼色,逆云会意,向外走去。 白夭夭对这些充耳不闻,亦是无暇他顾,只是直直的望着小青,可小青却刻意背对着白夭夭,不愿去看白夭夭的脸。 2 斩荒手一拂,便有祭坛缓缓升起,虚浮在大地之上,缓缓燃起了红色莲火,张着红艳火舌,竟有种妖艳之美。 斩荒手中紫色妖力一捆,紧缚着白夭夭,将她送往莲火之中,甫一进入,便是一道莲火忽然炸开,穿心而过。白夭夭脸上浮现痛色,她身旁则绽开一朵红艳的莲花,白夭夭赤足踩在红莲之上,浑身颤抖。 斩荒目光玩味地道:“你与许宣,一个想尽办法蜕去凡骨,另一个,受尽灼心之痛,只为脱离妖族。”话音未落,第二道莲火已然来到,又一朵莲花娇艳绽放,而白夭夭的赤足之上,早已鲜血淋漓。 小青忍不住想冲到白夭夭身旁,却被斩荒紧紧抓住,不由一边挣扎一边喃喃唤道:“小白……” 白夭夭下唇已被咬出鲜血,她远远望着小青,心中涌起一丝不舍情绪。红莲业火燃烧旺盛,白夭夭的视线渐渐模糊,自她口中,一颗莹白的灵珠缓缓离体,在半空中悬浮。 斩荒望着那灵珠,目光骤然痴缠,声音喑哑,道:“是你……” 莲火竟然不自觉悠悠转灭,斩荒的身上有黑紫色妖气流窜。 白夭夭有些惊诧,忍着剧痛开口道:“堂堂妖帝,莫不是要出言反悔?” 斩荒难掩痛心地说道:“白夭夭,你就那般想要脱离妖族?” 白夭夭抬头,一身凛然正气:“为正道,为苍生,绝不后悔!” 斩荒声音中竟是难掩颤抖:“你可知妖火之下,若是挺不过去,骨肉顷刻化作飞灰,三界之中半点痕迹都不留,从此万劫不复!” 白夭夭愣住,而忽然便有一股冰凉之气传来,一手覆上了白夭夭的眉心,她抬眸,便对上许宣怜惜的眼神,连声音也是无与伦比的温柔:“你全身一派灼热气息,这莲火只怕你难以承受。” 白夭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相公,我能闯过的。” 携许宣同法海进来的逆云见状飞身上前:“主上!莲火反噬,必受重创!” 斩荒只觉指尖颤抖,艰难道:“我不能……” 逆云压低声音相劝:“妖族面前,请三思!” 斩荒目光一震,缓缓扫视过已开始窃窃私语的众妖,一时仍是犹豫。 逆云只得再劝:“若你身受反噬,许宣法海二人身在北荒,妖族如何能敌?大业未成,难道多年心血就此功亏一篑吗?” 斩荒匆匆闭上双眸,长舒出一口气,终是重新燃起莲火,而当双眼睁开时,眸中视线却是再不肯离开白夭夭面庞片刻。 许宣感受到莲火灼热,对白夭夭道:“凝神定气!放心,我会与你一同出去的。” 而此时,法海也对上小青欲言又止的视线,冷声问:“小青,你站在妖帝身边是何意思?” 小青的手在袖中攥紧:“我是妖,站在妖帝身边是无上荣光……” 法海视线蓦然冰凉:“我以为你是被他抓来,因此前来相救,直到妖帝遣人来接我们进入,我亦不信他说你已归顺妖帝,而如今……你是确定要与我们为敌?” “我们又何曾为友?”小青匆匆打断法海的话,“无数妖丧命你手下,我们早就是敌,你如今在我妖族圣地还如此张狂,真是不自量力!” 法海浓眉紧蹙,再不说话,与梗着脖子的小青对视一阵后,便别过视线望着一旁共渡莲火的许宣、白夭夭,而小青,却只觉身边的红莲火焰灼得不是白夭夭,而是将自己狠狠吞噬其中…… 可她有何办法?法海同许宣,可怎么抗过妖族众人? 斩荒同她说了,若他们敢在此处挑衅,便是给了他最好的借口攻上九重天…… 他故意让许宣同法海进来看小白受这红莲净火,不也是为了激他们发怒吗? 斩荒答应过她的……若她能激得妖族团结一心,若她能够留下……他便放白夭夭离开…… 她曾不信斩荒能逼迫白夭夭前来,直至看到白夭夭痛的生不如死,她才知道,若白夭夭不如斩荒所说通过这四十九道红莲净火,便永远都会被妖族所控……小白有许宣,小白不能得罪九重天……那便让自己来吧…… 毕竟,她同法海,或许终究是不可能了。 3 许宣抱着白夭夭,步步踏过朵朵莲火,渐渐亦是不支。 小青也不再注视法海,而是紧张地看着二人,斩荒冷言提醒道:“许宣,莲火能噬天地,同样会蚀尽你通身仙骨。” 许宣咬牙,傲然道:“我俩生死不过同命,能闯过,我便带她离开。闯不过,我与她一同亡命于此,倒也妥当……” 他望着怀中的白夭夭,唇边勾起自如笑意,白夭夭则虚弱道:“相公……这一次,我能独行……你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许宣低头吻上她的额头,自己的汗水则也顺着滴在了白夭夭苍白面容:“这一生,我都不能让你独自面对难关……” 红红烈焰之中,许宣抱着白夭夭步步坚定前行,虽是共受蚀骨之痛,两人却是甘之如饴,脸庞却始终带着浅浅笑意。 小青看得泪光闪动,斩荒看着两人眸中只剩彼此的模样,却是掩不住的心痛与纠结。 四十九道莲火尽数化为四十九朵红莲,白夭夭的灵珠越发晶莹剔透,缓缓归位。斩荒心中虽是波涛涌动,唇边却仍是笑意,连语声都十足平静:“我有言在先,定不会食言。白夭夭,从今天起,你与妖族再无关系。只是,我且问你一句,就算你脱离妖族,人、仙,当真会接受你吗?” 白夭夭还未答,许宣已然紧握她的手,望着她道:“有我在,你安心。” 白夭夭回望许宣,目光亦是充满信任与安定。 斩荒彷如自嘲般冷笑一声,极力压抑住自己嫉妒的神色:“你们二人感天动地,倒是我多虑了!” 法海趁机上前去拉小青的手,相触之处却如被火灼,本能般瞬间放开,小青愕然望向他,他似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而厉声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要留在妖族吗?” 小青心口如受刀刺,而观望四周黑压压的妖众,更感受到斩荒警告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道:“法海,我对你痴缠已尽,从今往后,不过天涯陌路。斩荒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斩荒满意地一笑,看向勃然大怒的法海,轻笑道:“带走一个不算,还要从我手中抢人?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小青不再停留,率先转身,朝着崖下去了。 小灰踟蹰一瞬,匆忙跟上,却又不舍地回望许宣等人,终究还是跟着小青走了。 白夭夭望着小青背影,拼尽全力朗声开口:“小青!只要我活着,你活着,你我永远都是姊妹。” 小青脚步微错,感受到身后斩荒跟来,她重新提步而去。 白夭夭看她决绝背影,眼角泪水自苍白面颊滑落,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妖族之众逐渐散去,临走前均朝着白夭夭投来鄙夷的视线,法海气得一跺法杖,心脉未愈的震伤此时痛的他指尖颤抖,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忍不住怒道:“原来她竟是自愿投向妖帝的……” 许宣抱紧白夭夭,也看向小青消失之处,稍稍蹙眉道:“也许并非如此……她不这样,或许妖族即时便会举兵,我们更难以安然离开……” “难道?”白夭夭噙着泪水看向他,想起方才若不是小青及时出现提及莲火,怕是自己危矣……这样想来,她似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却对小青处境愈发担忧。 许宣却摇了摇头:“我们须即时离开,大乱就在眼前,容不得我们多想了。” 白夭夭匆匆闭了双眸,终是听许宣所言,三人一同返回人间。 而甫一到临安府,才知道人间已是大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八章 人间难容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群妖出动,烧杀抢掠,一夜之间,人心惶惶。 而亦不知为何,许姣容竟是得知了白夭夭的蛇妖身份,拦在许府外,撒泼打滚,不准许宣抱着白夭夭进门。 许宣一气之下,只得抱着白夭夭去了药师宫。 而药师宫中亦是不容,百姓纷纷打砸东西,以示对白夭夭的愤怒,更是直言道当初患者失踪案便是同白夭夭有关。 许宣意欲同他们理论一番,却被白夭夭劝住,法海带二人回了金山寺。 这才从成器口中知道不止临安府,相邻几城也俱是有人员伤亡。 法海怒道:“斩荒竟然声东击西,出手如此迅速……” “这该是他之前培养的亲信……毕竟北荒的那场动员,亦不像作假,”许宣亦是愁眉不展,“我更担心,其中有饕餮作祟……毕竟在北荒未见他的踪影。” 法海正欲出声,忽有传音符飞过,法海接住之后一读,略显怔然,对许宣道:“九重天诏令,命你我前去。” 白夭夭目光微不可见地一沉,法海也忍不住望向她,叹道:“看来他们果然对你有所忌惮,你明明已脱离妖族……” 白夭夭却是强作淡然,摇了摇头道:“我身份特殊,也情有可原。” 许宣握住她的手:“这一回,若是九重天不能接纳你,那我便也不入九重天!” 白夭夭目光一惊,随后感动之色渐渐浸染。 虽是人间难容,九重天提防,只要有许宣在她身侧,她白夭夭又有何惧? 法海见状,便道:“那我先去一趟,顺带问问他们,人间如此大乱,他们究竟欲作何应对!” 荒原之上,目之所及,一片荒芜。 蝶蔓传回消息,说是饕餮事情办得不错,人间如他所愿的乱了起来,天族一旦干涉便是给了开战的理由,天族置之不理,便是人心背离。但斩荒听了,也并不觉十分喜悦,眼前不断浮现的是白夭夭痛苦的神情,和她望向许宣时那专注又迷恋的神情。 逆云派去调查的手下传回了消息,说白夭夭的确曾习过温养元神的生僻法术。而她的命格之中,也因温养许宣元神而留下了七杀命格。 她的灵珠出体,他立即便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仿佛他的每一道命脉,都附着在那灵珠之上,与她的交织在一起,难以分离。 他也问过小青,原来他的错觉,不过是因为小青曾吞下过白夭夭的灵珠…… “可笑……”斩荒一面自嘲,一面向一处嶙峋怪石走去。石头背后,竟然有着一处水源,他手一拂,水光粼粼中竟出现了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翩然立在眼前,不是白夭夭,又是何人。 斩荒望着水中的人影,满目柔情地开口:“这水是花了许多妖力才引来的,整个北荒,只有这么一处。你看,那水边有什么?” 顺着他纤长食指望去,一丛摇曳的紫色鲜花,静静盛放,斩荒微笑着上前,摘下一朵来,别在白夭夭的耳边,手指划过她面颊,呢喃道:“我花了二十年来找你,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你。可这二十年中,你竟也没有一日记起过我……不过无妨,我想送给你的东西,这一辈子都不用你归还。” 白夭夭的幻影立在水光之中,依旧面含浅浅笑意,再无多余回应。 斩荒却仿若未觉,继续情深似海地温柔道:“夭夭,北荒的一切都是我为你备下的,无论将来在这三界之中,我们会有多少敌人。我要你记着,站在我身旁,我会护下你……” 花朵四散,化为灰烬,白夭夭的幻影也一瞬间变成水珠,落回水中。 斩荒阖上狭长双眸,此时的他,哪儿见得平时的半分野心与算计,情之一字落入空荡心口,平添多少落寞与怅惘。 麒麟一生只动情一回,五百年的朝夕相处,让他对白夭夭再难割舍,可不夺回命格,大业难成。 妖族已无退路,他也再无退路。 “我还以为二十年倏忽而过,小青变了许多,所以我无法爱上她,却原来我一直念念不忘之人是你……白夭夭,可惜我却错过了许久,直到现在,才明白……而我,竟然还要伤你,为图命格……” 斩荒缓缓睁眼,面前是死寂空旷的荒原,他沉沉双眸之中,隐现悲色。 2 昆仑山大殿之上,白帝与青帝相对而立,青帝叹道:“白夭夭已离妖族,你却还是容不下她。” “不是我容不下,而是妖族多狡诈,大战在即,若她有何异心,我们又当如何收场?不得不谨慎行事……”白帝目光决然,显然是不容动摇。 青帝观他神色,只得再劝:“若你还想许宣相助,就得容下白夭夭。” 白帝冷哼一声:“许宣一身仙骨,又身怀七杀格,难道还能入了妖族不成?” 青帝叹道:“只要他想,带着白夭夭置身事外,又有何不可?” 白帝一时无言,半晌才忿忿道:“好个置身事外!当初若不是那条青蛇用血污了我昆仑至宝,就算再给妖帝千年,我又有何惧?” 法海此时急急求见,见他孤身前来,白帝心中了然,看了一眼青帝,眸中现出不满之色。 而法海则是一脸急切:“妖族大举在人间四处为乱,为何你们迟迟不动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妖伤人性命?” 见他出言不逊,更是不知礼数,白帝呵斥道:“住口!这是你与师父说话的态度吗!” 法海闭口不言,眸中神色依旧是不满至极。 青帝目光和蔼地对法海道:“眼下九重天实在被动,你师父也是无可奈何。天界若是插手,将作乱的妖伤了,妖帝转瞬便会除妖灭口。妖帝就是想借着这些事情,肆无忌惮的为难九重天。” 法海摇了摇头:“这些凡间之人,日日焚香诚心供奉你们,如今妖族已经危及他们的性命,难道天界就真的不管管吗!” “何为三界?”白帝傲然说道,“仙、人、妖各据一方,等闲不得相互插手。别说眼下之事了,当年饕餮屠戮人间,我们亦不能轻易干预,否则就是有违天道!” 法海越听越是不悦,转身便欲夺门而出。 白帝有些急了,问道:“你要去哪里?我们还未商讨布阵一事!” “你们是仙,我不是,”法海停住脚步,却未回头,只泠然说道,“至少在我能力范围内,不能眼见这些无辜之人受到伤害!”说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白帝一脸不悦,更觉在青帝前被徒弟伤了面子,更是不满。而青帝哪里顾得了这些,径直陷入了沉思。 人间又继续乱了几日,小青终也从返回北荒的小妖中得知此事,着急地冲进斩荒房间:“你说要对九重天宣战,又为何要为难人间?那些凡人何其无辜?” 斩荒放下手中正闲闲把玩的字画,抬首看向小青,神色竟是不怒自威:“我不束着你,可不是让你如此横冲直撞的。” “你虽是不束着我,却束着小灰,以他来威胁我……” “那又如何?”斩荒略微挑眉,“你道凡人无辜,他们对我们妖类何曾正视过?他们既然如此尊崇九重天上的神仙,借机让他们认清那些仙人有多么冷漠,岂非好事?” 小青眸光渐冷:“也对,你是妖帝,连妖族都可以充作棋子,又怎会管凡人死活……” “不尽然,我自是不管凡人死活,却会管妖族死活,近日有人向我妖族宣战,我不妨便带你去看看……”话音甫落,斩荒一把抓起小青手臂,带她飞身而出,直赴金山寺外的竹林之中。 只见原本青翠欲滴的竹叶之上,竟是血珠洒落,一众伤痕累累的小妖同法海对峙着。 法海持杖而立,风过林动,他越发是出尘夺目,朗声对小妖们说:“我已入佛门,不愿杀生。还望尔等好自为之!” “废话少说,死在你手上的同族还少吗?今日定要你留下命来。”一小妖杀气腾腾地攻向法海,法海一挥杖,击落他手中长剑,小妖神色慌张,法海逼得他连退几步后,却是收了法杖,厉声道:“你们回去告诉妖帝,若要开战,让他亲自前来!休要将无辜妖族当作他野心之下的工具!” “你们仙族惯会说些漂亮话,妖帝志在千秋,岂是你能懂的?” 法海正待辩驳,他身后却有小妖悄悄拾起地上长剑,缓缓靠近法海,小青双眸骤然放大,正要疾声呼喝,却被斩荒遮住了嘴。 然而法海却是听见动静,抬眸望来,身后那柄长剑便趁机穿透了他的腹部。 法海剧痛,回身将那小妖一杖推开。另一只手捉起剑刃就将长剑抽了出来,眼见斩荒带着小青缓缓落地,他摇摇欲坠地对斩荒道:“你放开她……” 小青想要冲出去,却被斩荒死死抱住。而众小妖此时形成包围,一哄而上,法海勉力支撑,仍是被刀剑数度击伤,终是不支,单膝跪地。 小青运起全身法力,强行挣脱斩荒,跑了出来,直挡在法海面前:“有我在此,你们谁敢伤他!” 斩荒冷笑一声,向着不知所措望向他的众小妖挥了挥手,小妖们见他示意,便一哄而散。 小青神色戒备地凝向斩荒,法海忽地吐出一口血来,已然闭眼晕了过去。 小青立马转身跪在法海面前,轻托起他的头,另一只手抚上他腹部最重的那道剑伤,却见法海面上神情痛楚,伤口犹如火烧,鲜血汹涌而出,她所扶部位也现出了灼痕…… 小青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急急收手,痛惜道:“……对不起,你可还好?撑得住吗?法海!法海!”眼见法海毫无动静,小青又转向斩荒怒吼,“你快替他止住血,快呀!” 斩荒神色冷漠:“我从不救人,只救妖,我带你前来,也不是让你救他的……” 小青自然明白,他带她来,就是为了分散法海的注意力,就是为了在她面前重伤法海……怒道:“你这个混蛋,你为何要将我身边之人,一个个逼上绝路!” 斩荒不满神色渐起,寒声道:“你随我回去……” 随后便有手下小妖去拉扯小青,小青被逼无奈,只得匆匆挣脱之余,放出了一道传音符。 斩荒见状不仅没有反对,反而笑得淡然:“你已经传了讯,自然会有人救他。”说罢,一把抓过小青,施诀离开。 回到府邸,斩荒命手下之人将一直在奋力挣扎的小青拖回房中好生看管。 逆云迎上来,还未出口相问,斩荒便点了点头,方才因小青挣扎而略显疲惫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阴谋得逞的愉悦。 逆云的兴奋之色便更是明显:“我这便去给饕餮传递消息,要知这剑上之毒,可只在我们埋伏那处方有草药可解……” 斩荒微微一笑,深沉似海的眸中竟有了少年要见心仪之人般的雀跃之色:“又要见面了,白夭夭……” 3 法海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额间满是汗珠,眼皮微微颤动着,显是不适到了极点。 许宣为他施针,胸口银针已密密插满一排,当他落入最后一针时,法海眉头倏然紧皱,往床下吐出一口黑血,许宣用帕子将他唇角擦拭干净,怒道:“这毒十分凶猛,看来小妖围攻,是要致你于死地……” 法海虚弱一笑:“我这不还活着吗?妖帝还没拿走我身上的破军,便不会让我死……” “你还知道你身上负有破军,还将自己置身险地!不过说来也怪,他怎会没趁机夺你破军?” “或许是因为小青……”法海想到小青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眸中一时有些失焦。 “小青应当还没这个本事阻拦于他……”许宣眉心微蹙,“不过也亏得她的传音符,否则你性命难保,任谁都难以回天……眼下我已用银针阻止毒入心脉,等娘子将药取回,便立刻拔出剧毒。” 此时,清风从门外匆匆而入,对许宣道:“许大夫,不好了,又有数十人被妖物所伤,伤势严重!” 许宣一震,顾不得再思索斩荒所图,跟着清风来到药师宫大殿之上,只见伤者躺得横七竖八,有稚龄童子牵着母亲的手哇哇大哭,许宣观那母亲神情虚弱,便待上前救治,可众人见他到来,不仅不生热情,反倒是横眉冷对:“许大夫,不知你可处置了你家那蛇妖?” 有男子冲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许宣,我兄长死于妖物手中,你难道心中无愧!” 许宣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半晌才平静道:“人也好,妖也好,她总是我娘子。若诸位再生疑虑,恕许宣无法为各位医治。” 男子挥拳就要打过来,清风忙上前阻拦,怒道:“再闹就都给我出去!” 男子退后两步,愤愤道:“她是蛇变得!蛇的心是冷的,是狠的!” 许宣也不由有些发怒:“这些话是谁说的?” 许姣容从门外迈入殿内,朗声道:“我说的!” 许宣皱眉望着她,质问道:“姐姐,娘子一心待你,你怎能在她背后出言中伤!” 许姣容冷哼一声:“她是妖!” “妖又如何?娘子可曾伤你一分?” “笑话!殿中之人哪个不是被妖所伤?” 许宣提高了声量,厉声问道:“在座何人是被我娘子所伤?”他目光缓缓扫过沉默的众人,问道,“林嫂子,你家小虎生病之时,可是我娘子为他诊治?杨大叔,你的腿疾发作,可是我娘子救你回家?” 众人一一垂下头去,许宣走到许姣容面前:“姐姐,自她进门,可有哪一件事曾违背你的心意?娘子真心相待,你却……” 许姣容打断道:“我是你姐姐!许宣,我一手将你带大,你却为了一只蛇妖对我如此恶言相向?” 许宣还未辩驳,宋师兄已从门口踉跄而入,只见他身上满是伤痕,许宣脸色霎时一变,上前扶住他,心中那丝不安似乎得到证实,颤声问道:“怎会如此?” 宋师兄手中捏着皱巴巴的草药,抓住许宣手臂,虚弱道:“白姑娘被饕餮掳走了!采药一事,原是饕餮他们的陷阱……” 一时满堂俱是骇然之色。 许宣强自镇定问:“他们去往何处了?” 宋师兄喘着气道:“饕餮说是……荒原之地……” 许宣神色一凛,将宋师兄手中的药草递给清风:“按照我之前所开药方煎服与法海,阻止宫中弟子为百姓诊治,我去去便来。” 饕餮将白夭夭绑至北荒,交给了斩荒,如试探般看了看斩荒的神色,见他目光淡然地从一身血痕的白夭夭身上扫过,如常吩咐手下将她带入牢中看管,方似满意一般转身大笑而去。 斩荒知他心中对自己和白夭夭的关系起了疑,对着饕餮背影勾出一丝森冷笑意,起身,向牢中而去。 只见地牢暗沉的火光之下,白夭夭被粗重锁链紧缚,脖颈低垂,显是疲惫至极。 斩荒心中刺痛,上前握住白夭夭的手。 白夭夭愕然抬头,见到斩荒生得完美却偏生阴鸷的面容,经不住想要后退,可背后死抵在墙面,哪儿有分毫空间,她只能抬头望着斩荒,冷声道:“你又复将我抓来,究竟想要如何?” 斩荒不顾她眸中嫌恶,柔声问道:“我想亲口问问你,五百年前,你找到一块元神碎片,放在体内日日温养,可有此事?” 白夭夭有些诧异:“你如何得知?” 斩荒不答又问:“那你日日说的那些情话,可是讲给许宣听的?” “那些……” 白夭夭竟是略觉羞涩,低垂螓首,斩荒望在眼中,心里痛极,冷哼一声,再问道:“你可知道,那元神碎片上还附着这另一个元神?” 白夭夭闻言,蓦地抬头,一脸茫然神色,斩荒盯着她看了半晌,略觉凄凉地松开了她的手,边替她松开锁链,边叹道:“你果然连一丝丝的记忆都不曾有,可我呢?却是牢牢将你铭记在心上五百年!” 白夭夭无比震惊,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直到斩荒抚上她脖间为锁链所伤的伤痕,才匆匆避开他手指微凉的温度。 斩荒眼中闪过痛楚,强自笑道:“可是我不怨你,只我一人记住你便好。因为从今往后,你只会是我一人的。” “原来你曾附在许宣的元神之上!”白夭夭想起五百年前西湖上那片白色与紫色交缠的光点,渐渐恍然…… 斩荒望着她,从她秀丽的眉眼看到她小巧的樱唇,目光无比痴缠:“若我早些寻到你,哪里还会让他染指你半分?我找了你这些年,你看,终于还是叫我寻到你了。 ” 白夭夭忽然想起小青,不由颤声问:“那小青呢?如今你要如何待她!” 斩荒低低笑道:“我知你如今心中并未有我,我亦舍不得伤害于你。我控制不了你,却能控制她,小青下场如何,端看你想我怎么做?” “你不许伤害她!”白夭夭面露紧张神色。 “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自不会伤害你的妹妹。夭夭,当日你亲身温养,我才得以重塑元神,将来成就千古大业,也定会与你同享,这便是我对你的情!你喜欢九重天,我便亲手取下,奉于你看,如此,你可开心?”说罢,斩荒抱起白夭夭,见她欲要挣扎,他施展法术令她沉沉睡去。 望着她安静睡颜,斩荒只觉怀中的重量,让空荡万年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紧了紧双手,斩荒大步踏出牢房。 刚一出来,便见到天边的天乩剑光闪耀,许宣的声音清越传入荒原:“我此生投作人身,妖帝一再挑战底线,如今掳走我娘子,此为罪一。人本就对妖存有偏见,妖帝身为统帅,不顾族中安危,此为罪二。妖帝命手下作乱,将人间闹的难安,此为罪三。如今,我以人身进入妖界,便是向妖帝问罪而来。天乩剑出,这便是战!” 天乩剑光森寒,冷冷划破天际。 斩荒唇边却勾出了笑意,他对逆云道:“时候到了。” 逆云颔首,远望向结界边际,只见那处,妖族军队厉兵秣马,早是严阵以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七十九章 昆仑大战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昆仑山大殿之中,设着一方仙气氤氲的沙盘,青、白二帝正在一旁筹谋。 “报!”有身披白色盔甲的天兵跑入,单膝跪地后肃然道,“有妖兵聚集在九奚山下,粗粗一点,怕有上万之数!” “竟是九奚山!”青帝神色一肃。 “他抓去那两只蛇妖,竟不是为了以她们之血开昆仑结界?”白帝也是大惊失色。 青帝无暇再议,对白帝匆匆道:“天兵我尽数交予你,事态紧急,我即刻便回九奚山去。” 白帝怒道:“胡闹!若三万天兵全留在昆仑,你那边该当如何?” 青帝慨然道:“我之本事,你难道还不信了?” 白帝出手再拦青帝:“你我相识数万载,我几时真陷你入危局中了?” 此时潇湘仙子急步从殿外跑入,焦道:“师父!手下人得知,许宣只身入了北荒,还与妖族下了战!” “胡闹!难怪妖帝会直取九奚山!”白帝愤然斥道。 青帝摇头长叹:“以许宣之智,不会如此鲁莽,定是因为白夭夭才关心则乱,如此,我更得回九奚山了……” “我与你同去,”白帝不待青帝反对,径直上前两步对潇湘仙子道,“潇湘,我将使用昆仑镜的口诀交付于你,昆仑重任就在你身上了。” 潇湘抱拳领命:“师父放心!徒儿定将昆仑守住,完好无损的交还予你!” 青帝皱眉:“潇湘虽不凡,可若真对上妖帝,恐怕难以取胜。” “你的意思,妖帝是在声东击西,依旧会攻向昆仑?”白帝望向青帝,心头爬上一丝忧虑,但略一思忖后,又对潇湘道,“这三万天兵,为师也全权交给你!” 说罢,他对青帝叹道:“昆仑有潇湘带兵驻守,也算做了眼下最为周全的准备,况且昆仑山与我早为一体,只要有所异动,我赶回来仍来得及。” 青帝摇了摇头:“你这样行事,还是太过冒险。” “若我不与你同去,那一万妖兵之后若还有埋伏,九奚山危矣。生死同路,我定与老哥哥你在一处!”白帝何尝不想留守昆仑山,但眼下昆仑毫无动静,九奚山却是兵临山脚,让他如何能坐得住?九重天无论哪扇大门一开,只怕斩荒长驱直入,再难相敌! 青帝与他对视几瞬,终是叹道:“也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咱们再去请些兵马便是!” 白帝望向远处,目光中也带了森然战意。 二帝刚离开昆仑没有多久,昆仑山脚便亦是妖兵集结,攻向山门,虽有结界相护,也难抗妖族绵延不断的攻击。潇湘仙子得到禀报,已知斩荒领了五万妖兵前来,眸中瞬时溢出杀气,带着天兵迎出山门,同妖兵战在一处。 妖兵们士气昂扬,天兵们亦是背水一战、不屈不挠,一时竟是难分胜负。 而潇湘更是杀红了双眸,直至戴着面具的斩荒飞身而至,一掌攻来,潇湘长枪横扫,招招俱是杀意。 斩荒不疾不徐,见招拆招,瞅准空隙,欺身而上,一掌拍向潇湘肋侧,潇湘吃痛,跌退几步,又再度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 斩荒微微一笑:“潇湘,你我虽无夫妻之缘,但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好对手。” “住口!”潇湘怒喝,却是已经分神,被斩荒拍中枪头,枪身被迫下压,潇湘亦是立身不稳,往前冲去,背后又挨了斩荒一掌,吐出一口鲜血来。 不待她回身,斩荒又是毫不留情地几掌击去,潇湘直摔在几步开外,靠着手中长枪杵地,才勉强支撑着站起。 斩荒身后妖族大军齐齐呼“好”,天兵却是面面相觑,军心涣散。 斩荒淡然一笑,闲庭信步走向潇湘。潇湘将手中银枪深插入地面,身上银甲虽是破败不堪,眸中神色却是冷静又坚定,她背后便是昆仑山门,她就算是死,也要将斩荒挡在门外。 斩荒只身走到潇湘仙子面前,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潇湘仙子望着他,神情越发宁静:“如今总算愿意以真面目相见了?” 斩荒似没听见她的嘲讽,只轻声道:“你我是故人,我不愿对你下手。” “故人?”潇湘冷笑两声,“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斩荒轻笑:“你想固守山门,等到青帝白帝回来,可你实在太高看你的本事……” 潇湘恨声道:“堂堂妖帝,也是一方霸主,如今竟趁人之危,欺我昆仑无长辈?” “别说是昆仑白帝,就算是五方天帝齐聚,我也未必放在眼里,”斩荒不屑一笑,又双眸微眯,扫向眼前稍嫌狼狈的潇湘,“潇湘,数千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无须做九重天的走狗,一样能叫这乾坤位移!” 潇湘仙子单手抚住胸口,调匀呼吸:“当年你伤我至深,是师父为我疗伤,传我仙法,只是唯一遗憾,是未曾教我如何应对你这样罔顾君臣、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斩荒一眯凤眼,威压外放,逼得潇湘仙子又呕出血来。 斩荒怒道:“你身为麒麟之身,却甘心做九重天的一条看门狗!简直丢尽了我族血脉!” 潇湘仙子虽是口吐鲜血,面上依旧冷如冰霜,傲然道:“逼我至绝境的人是你,收留我的却是九重天!斩荒,你若是还有半分廉耻,就不会在此大放厥词!” 斩荒也不再留情面,右手之下,紫色光影流动:“好,任你再如何冥顽不灵,今日我偏要叫你知道,谁才是你应该俯首称臣之人!” 潇湘仙子将手中长枪挥动,天兵杀声震天,她站直身躯,一字一句道:“你且放心,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也绝不会让妖族染指昆仑山!”她身后的残兵闻言,纷纷从地上爬起。背对着昆仑山大门,一副不死不休的悲壮模样。 斩荒却是忽地笑了,玩味道:“你心中仍盘算着,想守到白帝回来?” 潇湘被他戳破心事,眉心一动。 “败局已定,何苦再做困兽之斗?”天兵听到这话,有些紧张,斩荒却是一派惬意,“青白二帝,如今也是自顾不暇,你便好好看着,我如何长驱直入,将你昆仑毁至寸草难生。” 斩荒手下渐渐凝聚成法阵,随着法阵流转,潇湘等兵渐渐立身不稳,斩荒唇角笑意更甚,手轻轻一挥,身后妖兵立即涌上,借法阵之势与天兵斗在一处。 昔日景色如春的昆仑山,如今已成修罗战场,血染漫山,尸横遍野。 而斩荒高喊一声:“以血开阵!” 白夭夭被逆云推搡着带上来,与此同时,饕餮在昆仑山另一侧抓住了小青的手。 斩荒用匕首,饕餮用利爪,二人皆是不顾白夭夭同小青的反抗,划破二人掌心,血珠激射而出,落入地上的六角阵法之中。阵法蓦然金光激射,一瞬四散寂灭,同时间,昆仑山上剧烈震动。 昆仑山石窟之中的昆仑镜,冰晶雪莲上面渐渐裂开一丝裂痕,从中渗出鲜红血色,随着裂痕向外沁染,冰晶雪莲瞬间碎裂。 昆仑山一时间万籁俱静,目之所及,万事万物皆在一瞬炸裂开来,大片碎裂的花瓣树叶纷飞,土壤也翻开巨大沟壑。 山门前的潇湘仙子胸口一震,涌出大量血花,山门垮塌的碎屑兜头向她砸来,潇湘仙子一时疲于应付,银枪断裂,碎片雪花般击向她胸口,潇湘仙子受了重创,委地不起。 她乌黑长发从头盔中散出,望着四周仓惶呢喃道:“昆仑镜破了……妖族,夺下了昆仑……” 而山巅之处,斩荒将昆仑一瞬的变化净收眼底,面色却平静非常。 白夭夭痛苦道:“你筹谋许久,如今终使数万冤魂葬送,净土一朝血洗,可算满意了?!” 斩荒侧眸,正对上白夭夭那一双怨恨愤怒的眸子,顿觉心中抽痛,平息片刻后,方轻声开口道:“白夭夭,就算过了莲火焚身,你终是妖族中人。我不用你理解,只是你记住,自今日起,我族便要扬威昂首,不再仰人鼻息了!” “胜如何,负如何?”白夭夭冷眼以待,“待到他日,你一样会被斩杀,再被逐出天界!” 斩荒凝视着白夭夭,低低的笑了起来,其中多少自嘲与悲凉:“你放心,若你这般恨我,我便承诺你,哪怕世上真有能杀我,也只会是你。” 白夭夭望向前方,几乎是毫不犹疑地道:“好!你犯下这样罪孽,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望着残破的昆仑,满目心痛之色,而斩荒望着她柔和又决绝的侧颜,何尝不是满目心痛? 2 许宣匆匆赶到昆仑,此时,山中已然易主。 可恨藤妖将他绊住,他们更是特意在北荒留下了白夭夭的信物,让他误以为妖帝他们尚在北荒……而如今…… 许宣眼见伤痕累累的青白二帝站在昆仑之外,面对眼前结界无可奈何……他匆匆一剑劈去,天乩剑光凌厉,却也不过令结界微微晃动,瞬间反噬之光便直接向他反扑而来。 许宣横剑挡在胸前,仍旧退了几步。 他欲再度攻去,却被青帝摁住了手:“以目前之势,咱们是闯不进去的。” 许宣面色惨白,手指紧握剑柄。 白帝颓唐道:“计划了这么久,竟真被他们夺下了。你我虽然击退了小妖来到此地,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许宣冷声道:“这不正是九重天一再退让的结果吗?” 青帝立马投以一记告诫的目光,许宣恍若未觉,紧盯着结界之内,低声道:“如今,娘子也在他们手中。那日她受尽苦楚脱离妖族,却料不到仍是不敌妖帝的计划……” 白帝摇头叹息:“这第一战,天兵折损了三万之数!昆仑山竟成了他们的埋骨之处!我有何颜面面见天帝!” 隔着结界,面前的昆仑山一派萧索颓败,白帝又是心痛又是懊恼,谁曾想妖帝为拿下昆仑山,竟会牺牲一万小妖性命…… 他们终究是低估了他…… 青、白二帝去与天帝请罪,天帝却未怪罪,反倒是再拨了十万天兵与二帝,让他们夺回昆仑,守住九重天。 许宣回到药师宫,法海靠坐床头,听他说了战况,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灰败。 许宣垂眸,沉声道:“我知昆仑难攻,只是不得不攻。天帝派兵十万,定要夺回昆仑。我只恐妖帝早有防备,若是再趁机调虎离山,九重天危矣。” 法海颔首:“十万大军不可尽入昆仑。” “我意亦如此,不若先遣兵三万,分作三股,逐一攻进。” “昆仑山上有几处要塞,尚可一一攻打。” 许宣虽是点头,却亦眉心微皱:“但……如今军中鲜有领兵之人,三股兵力若是难以协作,恐怕被人逐一击破。” 法海闻言,撑着床榻就要起身,许宣忙摁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仙界无人比我更为熟悉昆仑地势,这一战,当由我领兵。”法海抚住胸口,面上神色坚决。 “胡闹!你重伤未愈,如何上阵?” “你心中牵挂白夭夭,已是大失方寸,更何况我长在昆仑,难道不是更为合适?此事不能耽误。” 许宣正欲开口再劝,一人踏入了房门,许宣回头望去,顿觉讶然:“仙君?” 百草仙君稍稍颔首,手上持着一方玉匣,徐声道:“你二人不必相争,这一战,九重天必须要胜,夺回昆仑山,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他将玉匣交到许宣手中:“这是万年仙草,可医好法海的伤势。” 许宣皱眉,望了一眼法海,迟疑道:“私用万年仙草,是大罪。” 百草仙君笑得老神在在:“事态紧急,一切权宜,你且放心。” 许宣凝望百草仙君半晌,终是收下了那盒仙草。 安顿好法海,许宣与百草仙君走到房外,垂眸思量半晌后才道:“师父,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小师妹……这事……我本该早些到蓬莱向你请罪,可是……” 百草仙君拍上他肩膀,阻掉他话:“罢了,她也是求仁得仁,何况,若不救你,倒不知如何了却她所犯下的罪孽……” 仙君说完后,望向院中熟悉景致,苦笑道:“她襁褓里丧母,垂髫之年便随着我四处行医,豆蔻学断脉,及笄便问诊。读识字,医术药理,哪一样不是我亲手教导……我本望她继承衣钵,却看着她渐入歧路。如今才明白,只要她每日快快乐乐的,心系何人,身为何事,又有何干?曾身为人父,竟亏欠她良多……” 许宣不知如何安慰,可仙君反倒先向他一笑:“都是前尘往事了,如今,既然她也重归于宁静,都罢了,都罢了……” 摇首叹息着,百草仙君大步离去。 许宣看着他背影,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3 昆仑山大殿之上,此时正是庆功意兴正浓,只见殿中跪了满满一殿的小妖,斩荒站在高处,睥睨著一切,唇边是野心勃勃又满意自矜的笑容。 站在下属第一排的逆云,上前躬身道:“恭喜主上,等了千年,终于得偿所愿!”再看他,竟是喜悦的泪光闪动。 众小妖在他的带领下,齐齐拜下,铠甲相撞之声显得颇为肃杀:“恭喜主上!” 斩荒面带笑意走下台阶,当先握住饕餮的手,将他带上高处:“此战大捷,饕餮功不可没。辛苦诸位,日后荡平九重天,自有诸卿之位!” 小妖们群情沸腾,一片欢呼之声。 “多亏有你,如今昆仑任君来去,可好?” 斩荒笑望饕餮,饕餮面露倨傲之意,颔首道:“天界九重,唯独这昆仑山我住着习惯,当年,我也在此中住了许久……”说到此,饕餮眼底恨色一闪而过,斩荒假作未觉,笑看着堂下诸人。 如此欢宴,一开便是三日。 三日后,宴席散去,斩荒倚在宽大的主位,看着下面空荡荡的大殿,和殿外荒芜的昆仑之景,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逆云进来,稍一躬身,禀告道:“白姑娘……” 斩荒眉毛懒洋洋地微抬了下:“怎么,她仍是不吃饭?” 逆云点头:“属下百般相劝,她仍是不理不睬。” “我知道了,”斩荒显得有些烦躁,闭眼沉思片刻,方又徐声问道,“许宣呢?在做什么?” 逆云迟疑着道:“他自九奚山归来,就一直待在药师宫。宫外瘴气密布,手下们无法进入……似乎并未有要劫走白姑娘的动作。” 斩荒摇了摇头:“许宣此人不可小觑,时间紧迫,白夭夭这叛逆之心如此难除,看来得用些手段了……” 他话音未落,藤妖突然急冲冲地跑来。 斩荒本就不豫的脸色更加不满:“怎么了?天要塌了?” 藤妖一噎,越发紧张,结结巴巴地道:“适才地宫之外结界有异,属下去往地宫一看,却发现小青与小灰竟然逃了……” 斩荒惊得从椅子上坐起身来,怒道:“怎会逃了?那处是我亲自封的结界,她小青有这样的本领不成?” 藤妖小心翼翼地道:“属下不知。” 斩荒冷哼一声,带着藤妖与逆云向着昆仑山地宫匆匆而去,走到外沿,他一挥手,撤去了结界,地宫不过方寸之地,如今正是空空如也。 “这蛇,我倒是小看她了,”斩荒迈入地宫,细细查看,只见墙边小窗上挂着一丝青色的衣袖,他上前,将那布料狠狠攥在手里,恨声道,“没想到,她那点微薄法力,还能化作原身破了我的结界!” “属下看管不利,这就去拦截!只是……”藤妖道罪之后,又迟疑道,“天下众妖,没有不听主上号令的,若是主上以万象令……” 斩荒一记寒光斜来,藤妖连忙住口。 斩荒冷声道:“你跟了饕餮几日,如今也敢质疑我的命令了?” 藤妖立马跪下:“属下不敢。” 斩荒四下打量着山洞,面色生寒,若不是小青饮过麒麟血,万象令对她失了效,他还用得着藤妖提醒? 小青一逃,若再以妖血开启阵法,他的千年筹谋,便将功亏一篑,双拳攥紧,斩荒冷声吩咐道:“传我命令,就算封闭昆仑山,也要抓住那二人!若是留不住活口,就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们!” 藤妖畏惧地点头,斩荒率先拂袖离去,藤妖起身,紧紧跟随而去。 而二人离去后不久,洞穴之中,便露出两双眼睛。 一道光影闪过,小青同小灰化作人形,小灰见四下无人,一脸喜色:“山君这招障眼法果然高明,连妖帝也被我们耍的团团转!” 小青冷哼一声:“谁让他平时小瞧我,屡次三番的算计于我,这下却被我骗过去了。小灰,眼下此处没有守备,正是离开的好机会!” 小灰点头,两人小心翼翼步出,快步离去,小青想起方才藤妖说的话,忽地止住脚步,也觉怪:“这藤妖说得对啊,斩荒怎么没对我用那缺德的法子?” 小灰也不知为何,斩荒方才为何不当着藤妖使出万象令?若是如此,他们必然即刻痛的现相……思忖半晌,他笃定道:“依我看,他定是还对山君有情!那万象令发作起来,疼到元神中去,妖帝自然不肯伤了山君!” 小灰说得煞有介事,小青却觉一阵恶寒:“行了!许是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脑袋不好忘记了。咱们赶紧离开,万一叫他想起来,可要吃苦头了!” 小灰点了点头,两人匆匆离开。 斩荒则怒气腾腾地去到白夭夭房中,白夭夭身缚精美银链,坐在床上闭眸调息。 “你不必白费力气,我给你灵珠下了封印,如今你与凡人无异……”斩荒走到她近旁,低声劝道。 白夭夭睁开双眸,却是眼神空洞,不往斩荒这处偏向分毫。 斩荒一见到她,便是心中柔情满怀,又看她脸色苍白,更是只想讨她欢喜。这样想着,他幻出一朵紫色鲜花,递至白夭夭面前:“这是我在北荒所种之花,如今昆仑尽入我手,此地一贯聚集天地灵气,我要在这山上种满这花,你说可好?” 见白夭夭视而不见,他又继续笑道:“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什么都好,只要你喜欢。待到你我成婚,我想用此花来装点婚礼。” 白夭夭终是忍不住打断道:“我早已成婚,此话岂不荒谬?” 斩荒笑道:“我已让逆云去择良辰吉日,到时候五湖四海之宾皆会前来观礼,我一片丹心尽数与你,你难道不喜欢吗?” “住口!”白夭夭听得恶心,冷冷看向他,“我夫君曾是药师宫宫主许宣,也是九重天仙人许宣,今生绝不二嫁!你若再苦苦相逼,羞辱与我,休怪我不客气!” 斩荒伸手强横地将她搂入怀中:“我不需要你同意,我想得到的东西,总能拿在手中。” 白夭夭极力想要挣脱,斩荒却不顾她一脸惊怒,一手扣住她双手,另一手托起她纤细脖颈,便要强吻上去。 白夭夭扭头躲开,斩荒捏住她下巴,痛道:“这五百年入骨相思,我穷尽三界只为寻找到你,我这样的痴心一片,你当真半点都不放在眼里吗?” 白夭夭字字如淬冰雪寒霜:“当年救你非我所愿,如若再来一遭,我必将你元神毁尽,免使三界遭此罹难!” 斩荒额上青筋爆出,手捏住白夭夭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她便会命殒当场,可他挣扎良久,却只是憋得自己心间抽搐:“夭夭,你对世人皆好心,偏偏对我如此残忍!” “我对你残忍吗?”白夭夭冷冷瞥他一眼,语声逐渐凌厉,“是你让昆仑仙境化废墟,是你将我姐妹二人囚禁于此,是你杀戮天兵毫不留情,也是你挑起仙妖争端致使人间成炼狱。如今你将我逼到如此境地,我处处听之任之,你却仍要伤我至亲至爱之人。斩荒,这是仇怨,我心中对你,唯有仇怨!” 斩荒缓缓松开手,心头疼痛滋味让他几乎难以呼吸。他曾睥睨天下,也曾委身泥潭,曾雄姿英发,也曾被天族戏耍,可这万年来,何曾如此心痛过……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轻声道:“仇怨也好,只要你心中记着我,我便能一点一点全部吞下你的心!你活着,我就将你囚在身边,寸步不离,终有一日你会爱上我。若你死了,我也会在三界中为你重聚魂魄,来生再见,你也必须是我的!你的好姐妹逃了,我会用万象令把她和那只兔子一起捉回来,在你面前杀掉……”眼见白夭夭匆匆抬眸看来,他竟是笑了,十分开心的样子,“除非,你开开心心嫁予我……” 白夭夭阖上双眸,一脸不屑鄙夷的模样,再不理斩荒,心内却在暗自祈祷小青能顺利逃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章 破军被取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昆仑山附近,已经有了天兵军队与帐篷驻扎,高耸旗幡上印有九重天的云纹,来往天兵俱是严阵以待的肃杀之色,烘托出紧张的备战气氛。 主帐之中,设有一方依昆仑山势而糟的沙盘,许宣与法海聚在沙盘边研讨对策。 千年前,二人平定四海之乱时,也曾领兵数万前赴战场。不料如今再度联手,却是这般情景。 许宣见法海神色不振,便半开玩笑道:“眼下情势虽然危急,只是沙场之上,惯没有不战而屈人之兵。怎么入了空门,你却英雄气短了起来?” 法海闻言一笑,舒展了眉头。 仙鹤此时匆匆撩帐而来,焦急道:“我派去盯着昆仑山动静的人传来消息,说山上有些动乱,不知发生何事?” 许宣脸上浮现一丝忧色,法海却不禁嘲讽道:“眼下妖帝难道不正宴请功臣么?有什么可乱的?” 仙鹤迟疑地看向许宣,犹豫道:“我收到消息,妖帝要娶白夭夭为后,许是与此事有关?” 法海面色一滞,有些尴尬地看着许宣道:“他之前不是一心扑在小青身上,怎么又看上了白夭夭?” 许宣亦是不解,皱眉道:“斩荒为人心机深沉,又手段阴狠,娘子在他手上,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无论如何,我定要上去一探,否则难以放心!” 说罢,他指向沙盘上某处,思忖道:“你说此处是昆仑山暗道,我便由此潜入,一来查看山中行事,二来破坏被妖帝灌入妖气的昆仑镜,以此打开结界。” 法海没有应承,却反问道:“你认为龙族可信吗?”见许宣露出疑惑神色,便继续道,“方才没同你说,这处有经年不灭的天火,若你想经此进入昆仑,便得设法通过天火,而普天之下……唯有龙鳞能护你安然经过。” 许宣闻言顿生迟疑:“眼下我们实在被动,娘子与小青都在他们手中。昆仑山被占,而龙族又举棋不定……” 法海拍了拍他肩:“你心中既有所挂念,便速速前去吧。军中之事尽数交予我,保你回来,仍是这番模样。” 许宣郑重点头:“龙族此刻正守在九奚山上,我这便亲自去请龙王助我……” “我与你同去!”仙鹤立马道。 许宣却是摇了摇头:“此举必须秘密而行,若遇危险,我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你无需挂念,便继续帮法海收集军情吧。” 仙鹤知道拗不过他,便不再多言,任由许宣去了。 小青带着小灰在山间一路狂奔,忽地听见远处有人声,便拉着小灰隐在一处山石背后,低声吩咐道:“我得想办法再去救出小白,你在此藏好,我之后再来寻你。” 小灰拉住她:“怎可让山君孤身犯险?再者,白娘娘对小灰大恩大德,小灰也得助力才是……” “那你随在我身后,见机行事!”小青点头,正要往外冲去,小灰却忽然捂着后背摔倒在地,痛的满地打滚。 小青脸唰地白了:“小灰……你这是?是那万象令吗?” 小灰断断续续地道:“山君,你带着我,根本……不可能逃出去。我这便去为你引开追兵……” “不行!”小青跺足,“我们不救小白了,但我必须带你离开!” 小灰摇头:“我法力低微,又……被妖帝控制……只能是个累赘。山君,你快走!” 小青正要发怒,小灰却已离开,追击的蝶蔓看到他身影闪过,立马追上,小青贝齿缓缓刮过下唇,终是狠下心来掉头离开。 斩荒寸步不离地守着白夭夭,白夭夭阖眸入定,对他视而不见,直到逆云进门禀报:“主上,小灰已经被抓住了。” 白夭夭睁开双眼,面色惊慌,斩荒满意地看着她:“我说吧,只要使出万象令,很快你就能见到故人。” 他稍一挥手,逆云会意,不一会儿,便将一身是伤的小灰押解进房,逼他跪下,小灰忍住害怕,抬头望向斩荒,眼神倔强。 斩荒轻笑一声:“怎么,小青竟然就这么舍下你逃了?你若是从此忠心归顺,好好陪着白姑娘叫她开心,我倒是能饶你一命。” 小灰啐了一口:“你真以为靠着万象令就能控制所有的妖吗?今后,将会有更多的小妖,宁愿受莲火灼心之痛,也不愿受你掌控!” 斩荒朗声大笑:“好啊,待到我成婚之后,或可叫你尝尝莲火的滋味。不过……”他手指点在下巴,皱眉露出犹豫之色,“方才我已经同你白娘娘说了,抓到你便会在她面前杀了你……来啊,逆云……” “且慢!”白夭夭出声阻止斩荒,缓缓站起身来。 斩荒懒洋洋一笑:“你瞧,我说过,我总有办法让你同我讲话的。” 白夭夭拖着银链,将小灰护在身后,直视着斩荒:“你所做的,无非是逼我愿意嫁给你,只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未免太不知我。我修炼千年,数度逆天行事,你当知道,这世上只要我不想的,哪怕拼死也不会叫你如愿……” 斩荒皱眉,微微一动,白夭夭却已经将拼出全力将灵珠从身上抽离出来,霎时便是口吐鲜血,可她神色倔强一如往昔:“今日我便自爆灵珠,与昆仑结界一同尘封,你逼迫我也好,劝说我也罢,总归要叫你明白,我今生永不会嫁给你!” 小灰立马高声附和道:“白娘娘,小灰愿意同你一起!” 斩荒大惊失色,急道:“休要冲动!今生你死了,来生我也能找到你!” 白夭夭莞尔一笑:“我夫君是许宣,我们许下三生鸳盟,纵有来世,我也只会再同他做夫妻。我们二人之间,容不得你插手!”说话间,她纤纤手指便欲捏爆那灵珠。 斩荒急忙出声道:“好!我不逼你!你宁愿身死也不愿嫁我,当真对许宣是痴情一片!” 逆云站在一侧,手按在剑鞘之上,斩荒却对他摇了摇头,往外走去:“我不杀小灰了,只要你不出昆仑,旁的事……我大可依你。” 眼见逆云随他而去,白夭夭身形摇晃,小灰立马扶住她:“白娘娘……” “无事……”灵珠归位,白夭夭稍稍回神,靠坐床头,抓住小灰的手,“小灰,你帮我去昆仑山的藏阁寻一本……” 2 小青逃至昆仑山边界,忽有利爪带着风势从小青背后袭来,小青肩头吃痛,利爪已划破衣衫,在她雪白肌肤上留下一道可怖血痕。 小青慌忙旋身,后撤两步,警惕地看向眼前的饕餮。 饕餮舔着利爪上的血液,残忍道:“我一路循着你的气味而来,总算没让你跑了。既然妖帝下了诛杀令,那我便不客气了。” 利爪再出,小青双剑挥出,勉力抵挡,斥道:“亏你是龙族后裔,竟然如此卑鄙,投身在妖帝门下,做人走狗!” 饕餮眼神一厉:“将死之人,话何必那么多?”说罢双爪齐下,在小青手臂上抓出深深伤痕,小青向后一跃,稳稳落在远处,目光中毫无畏惧,持剑严阵以待。 而双臂上的血顺着滴落在地,霎时间,地上阵法快速流动起来,金光隐现。 法海看见这一闪而逝的金光,眸中颜色一沉:“昆仑的护山结界……” 身边的仙鹤忙问:“怎么了?” 法海低声道:“当日应也是如此。这种状况,不是白夭夭便是小青,已将血流入阵法之中了……” 仙鹤神情一变,慎重道:“既如此,我们速回营帐。若是大阵开启,可趁势攻入!” 法海摇头:“情况不明,岂可轻易开战?我前去一探,你速以传音符告知师父。”不待仙鹤有所反应,法海已然向着金光闪过的地方奔去,赶到之时,正见着饕餮一爪直取小青脖颈。 法海忙是一杖挥出,格开饕餮,挡在小青身前。 小青惊呼过后,抬眸见到法海,喜不自胜:“你是怎么进来的?” “结界因着你的血开了一瞬,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你速速离去。”法海全神戒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饕餮的动静。 小青望着他高大背影,脑中闪过他曾经这样相护的无数过往,摇头道:“你为救我而来,我怎么可能一人出去?” 法海斥道:“别废话,在外面等着我。” 小青则挥动双剑:“不,这次要走就一同走!我才不会扔下你!” “你们废话完没有!”饕餮睚眦欲裂地杀向两人,法海同小青配合默契,一前一后与饕餮缠斗在一处,法海法杖频频挥动,小青双剑灵巧,常借机攻向饕餮防备的纰漏之处。 饕餮眼见不敌,冷笑一声,突然将指爪插入地表,地面浮动起黑色法阵,妖气从地下翻涌而出,冲入饕餮周身血脉。 法海横起法杖抵在身前,却被饕餮一掌震开。 小青低头,亦看见身上伤口急速愈合,不免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体内法力大增……完了,定是斩荒将昆仑地脉与妖族结为一体,一脉相承,同生共死。” 法海震惊不已,而结界入口却开始逐渐消失,饕餮大笑着挥爪上前:“以你二人之血,祭妖军出兵,正是合适!” 法海对小青道:“山门外百里,便有天兵数万,我拼尽全力,定会送你出去。” 斩荒受饕餮开阵所惊,疾步前来,一见法海和小青,眼中瞬时闪过狠厉光芒,软剑一抽,甩向小青:“小青,你是妖,今日却要护住法海吗?” 小青刚补进法力,勉力与斩荒战在一处,厉声道:“你若让饕餮放法海走,我便不会再动手!” 斩荒冷笑道:“当日在北荒,我已答应了你放白夭夭离开妖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你破第二次例?你要离开妖族,只有一条路,死!” 小青看着再不虚情假意的斩荒,忽地笑了,那笑容明媚如春,毫无惧色:“从人间到这里,小青修了一千年。几番风风雨雨都经历过,我从不受人威胁!斩荒,我偏偏最不怕的就是死!” 斩荒眸光阴狠,剑指远处法海:“意气用事你最擅长,可你难道不怕他死吗?” 小青回头,眼见法海受妖阵压制,面色灰败,终是露出慌乱之色。 法海对上她担忧视线,缓缓道:“此阵虽有所限制,但我还不至于束手就擒。” 斩荒自矜一笑,倒没有搭理他,凡是对饕餮道:“去密道,那里有你最恨之人。” 饕餮眸中血色精光闪过,添着利爪狂笑而去。 法海目露惊讶之色,不知他们如何发现了许宣,想要绊住饕餮,可终究不及。他法杖杵地,思忖片刻后,缓步走到小青身边,目光扫过小青,眼中是压抑的情感,而待看向斩荒,其中便全然是战意盎然:“法海平生也不受他人胁迫,更不会躲在一只女妖精身后。妖帝,金山寺法海,愿再讨教!” 斩荒笑得越发猖狂:“法海,你方才说的没错,这个阵的确威力不足,你是白帝的得意门生,更是身怀破军之人,以如此阵法招待你,还不够格……但我今日,偏要夺取你破军命格,让那白帝好生看着,当初他是如何对待我的!” 说到此处,他却突地伸手抓过小青,他身形快速,法海却被法阵压制,慢了他一步,眼睁睁看着他抓住小青肩头,将她控在掌中,在小青的惨叫声中,斩荒轻笑道:“小青,在夺他命格之前,我却想让你活个明白,你可知道破军命格,注定要杀死心上之人,否则,便要死在对方手上?” 小青眼神一震,望着法海的眼中有着明白与痛心,眼见他回避自己视线,便轻声试探问道:“法海,他说的可是真的?” 法海缓声道:“我并不信这番天命。” 斩荒笑了:“哦?若你不信,那你削去红尘,一入空门呢?也与小青无关吗?法海,你以为入了佛门便能克制你的命吗? ” 法海闻言竟是一震,竟是不自觉垂下了双眸。 小青只觉心跳一声疾过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他为何不同她说? “当日,你剃度……” 法海急急断掉小青的话,朗声道:“自然与小青无关……我……心中有佛。入佛门,是我心所求,如此而已。” “胡说!你曾许诺于我不入佛门,却违背了誓言,原来竟是如此?” “毁诺,失信,皆是我之错。” 斩荒冷哼一声:“法海,何需找借口?你怎就不敢对小青明言,她是你命中要收的最后一只妖,收了她,你下凡历劫,终能圆满。” 小青闻言,奋力挣脱斩荒,奔至法海身前,手上碧色剑光映亮她的面庞,她向着法海苦声呢喃:“我宁愿你收了我,也不愿你入空门,收了我,千年后,我自然还是要找你的。” 法海仰首,下颔弧度坚毅:“破军跟了我如此久,我不信破军能摆布于我,小青,可知剃度那一日,我在佛前所求是什么?” 小青却压根不想知道:“知道又能如何?如今我才明白真相,可我还能做什么?” 法海却径直道:“我不要你识七情六欲,也不要你落泪心伤,我要你这一世,依旧没心没肺张扬的活下去。” 小青张扬笑着,一双眼望进法海眼眸深处:“法海,我万事无惧,可这一生偏栽于你手,别的天命,我不信,可我不能让你受一丝伤害,你的天命,我来成全。生与死,且一搏,我赌你生!”说罢,她持剑攻向法海,逼着他出手,法海大怒,无惧两人相触之痛,先是一杖挥掉她左手之剑,再将她控向怀里,夺过她右手短剑,屈指弹向剑身,短剑应声断裂,那剩下的半截利刃仿佛在讽刺小青所为,令她带泪而笑。 法海沉声道:“你如何这般傻,你逼我,我便会收了你吗?你我联手,杀出昆仑,竟想在此处让我收你,岂不可笑?” 小青偏头望向斩荒:“若是法海收了我,你还能顺利得他破军吗?” 斩荒看着二人相争,好整以暇道:“无论杀不杀你,破军我势在必得,只不过,或能留他一条生路。” “这便够了!”猝不及防,小青撞向断剑,用尽全力抱住法海,法海受后背灼伤之痛,一时之间竟然慌乱到无所适从,眼睁睁看着断剑自她腹部穿过。 小青松开手,低声在他耳边道:“这便是我回报你的方法,我要的不过是你能在我身边,无论我是生是死!让我选,我宁死别,而非生离。” 法海望着小青,满目痛楚地怒吼道:“任性妄为!怎就不知收敛些?我不是许宣,我惧天命,惧死别,为天,我能慷慨赴死,为你,只愿此生不负,你为何不明白?” 他想伸手去抱小青,小青却快速退了两步,从剑身抽离,血溅上了法海脸庞,她想为他擦拭,可手颤抖着,最终却还是放下了:“法海,我明白的,你不负我,我定然相报。我以血启动阵,你离开,别让斩荒取了你的破军。” 斩荒冷眼看着这一切,此时终是上前道:“小青,这一切还要谢谢你,若非法海喝下麒麟血,我又如何能以此阵,夺得他的命格呢?今日,你想以血开阵让他离开,我又如何会轻纵?” 白夭夭被逆云押解而至,见到小青疯狂流泪的模样,便奋力欲要挣脱身上锁链:“斩荒,你竟一再伤害小青与法海。” 小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小白,我没事,救出法海!” 斩荒刻意避开白夭夭的视线,冷言道:“当初利用你们姐妹二人的血,方才破了昆仑结界,如今,还得再借一回,才算得上有始有终。法海,你的破军,我要定了!” 法海眼中逐渐燃起火焰,虽是法力衰减,仍是拼着一命,朝着斩荒而去,法杖带风,凌厉而至,斩荒一退,毫不费力避开这一杖,剑光闪烁,小青与白夭夭还未来得及反应,鲜血已顺着手臂上的剑痕滴落在地。 地上阵法又复变化,黑紫色光芒开始流转,法海身上霎时爆出血珠,额间现出血痕,胸口更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呼之欲出,逼得他呼吸困难。 他身形微晃,还欲持杖攻向斩荒,斩荒却是一派悠闲,轻松避过,任由心口白光落定,方才道:“何必强撑?法海,我无意取你性命。只是破军命格镌刻于元神之上,强行离体,痛苦不堪,只怕你是生不如死吧。” 法海命格被夺,元神碎裂,已是强弩之末,却依着法杖立得笔直,恨声道:“你想夺取命格,大可堂堂正正的与我比试一场!堂堂妖帝,再三行此低劣手段,还配领导数十万妖族吗?” 斩荒不屑轻笑:“我对付你天族之人,何需光明正大?” 白夭夭一直试图挣脱锁链,手腕上已见鲜血淋漓,逆云见状冷声道:“白姑娘,你还不用着急。不多时,你那相公也会来到此处。” 白夭夭大惊失色:“什么!相公也上了昆仑!” 斩荒终是微微侧头看向白夭夭:“没错,今日,我就要集齐这三种命格。” 白夭夭只觉惊惶:“原来你口口声声说要夺得昆仑山,不过是表面的手段,真正目的却是在这里!” 斩荒轻笑:“三界之中,果然你最懂我。” 法海拼着虚弱的身躯来到小青身旁,低声道:“一会……我会以身破阵,若成了,你与小白还有机会逃出去。” 小青拼命摇头,法海忙示意她不要被看出破绽,他微微一笑:“小青,你性子纯良,我不会收这么一只善良的蛇妖……” 小青闻言一震,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法海却趁她怔愕,双手结出佛印,手间攥着脖子上的佛珠,嘴唇微动,念出咒语,想用最后的法力,护下白夭夭与小青。 小青怒道:“法海,我今日绝不会让你以身祭阵,死在我面前的!否则我何必身受这一剑。” 斩荒随着法海咒语,动作越来越慢……初得破军,还未完全炼化,对他的法力竟是毫无助益,反生束缚。 白夭夭见状,心中更急,手腕终是完全被磨破,鲜血滴滴坠入脚下法阵,地上阵法中的黑色气息一瞬消散,金光缓缓飘出,她满意一笑,对上斩荒惊诧视线,冷声道:“斩荒,你机关算尽,莫不是忘了,我身上还有一半的贪狼命格!” 趁着斩荒错愕,白夭夭急声道:“小青,你们赶紧离开。你放心,此阵既然用了我的血,我尚能挡上一阵!”语音未毕,白夭夭已挥舞银链缠上斩荒,虽是灵珠被封印,她借着法阵之力及斩荒的处处避让,尚能阻住斩荒。 逆云欲要上前相助,阵法中却平白生出一道白色屏障,让他无法靠近半步。 而此时小灰跌跌撞撞跑来,拉住小青就往外拖:“山君!快走!白娘娘说这结界只能开一刻钟!” 小青转身看向白夭夭,高声喊道:“小白!快走啊!” 白夭夭稍一分心,便被斩荒击在肩头,眼见他欲攻向小青等人,忙是又奋不顾身阻在前面,道:“别管我,晚了,一个都逃不掉!” 小灰咬牙道:“山君,别犹豫了,我们先去搬救兵,一定来得及!” 法海亦道:“走!” 在小灰的拖拽之下,小青随着二人离开,只是一路上,三人都是忍不住不时回头望向白夭夭。 3 许宣潜入密道之中,只见地下石窟密道错综复杂,他小心翼翼前行,忽地面前生出无数藤蔓,有蓝莹莹的蝴蝶翩然飞来,携带出磷粉无数,他匆匆避过,衣角却不慎沾染,他忙用天乩剑削断,只见那衣角已然化为灰烬,散落在地。 蝶蔓坐在摇晃的藤蔓上缓缓从洞口降下,共藤妖一起迎出,许宣将长剑背负身后,轻蔑道:“就凭你们二人,难道也想拦住我?” 蝶蔓大笑,挥手羽翅抖动:“你放心,你的故人即刻便到,但若在此之前,能让你这天之骄子败在我手上,岂非有趣?” 许宣稍一皱眉,暗自运气,却发现气脉凝滞不畅,思忖道:“斩荒已然妖化昆仑……” “对啊!”蝶蔓大笑道,“此地已然妖化,你的仙力正受克制,今日插翅难逃。” 藤妖声音嘶哑:“许宣,眼下你觉得我们二人,是否能做你的敌手?” 许宣天乩横在面前,剑光犀利:“蚍蜉撼树,不过尔尔。” 蝶蔓怒道:“事到如今还要嘴硬!” 借着妖阵开启,二妖功力大涨,蝶蔓身上生出虚幻蝶翼,妖化的身躯向着许宣毫不留情地攻去。与此同时,藤妖的万千藤蔓封住了背后洞口,对许宣形成了包围之势。 许宣面上终是露出一丝惊慌,将天乩剑往地面一插,地面瞬时开裂,有金光从裂缝漏出,霎时晃了蝶蔓与藤妖的双眸,地火汹涌热度,伴着金光一同将三人紧密包围,蝶蔓怒斥道:“许宣,你不要命了吗?” “总得比你们晚死。”许宣趁她遮眸,足尖轻点,往上跃去,眼见岩浆汹涌从洞内漫出,藤妖的数条藤蔓均被焚毁,许宣的发丝上也是燃起了火星。 而就在此时,龙王步伐沉稳从岩浆中走来,同许宣道:“我助你灭了地火!” 二人联手,蝶蔓与藤妖立刻落了下风,此时饕餮怒吼一声,冲入洞中,出手迅猛,连击许宣身上几处要害。 许宣急忙避过,而地脉中的妖气向着饕餮奔涌而至,龙王伸手,金色龙息带着罡气激射而去,逼退饕餮。 一阵烟尘散去,蝶蔓与藤妖已是逃出洞中,而父子二人相对而立,饕餮低声唤道:“父亲……” 龙王声音苍老,却是不容轻忽:“战场之上,没有父子。” 饕餮一愣,质问道:“难道龙族真的要走到这一步,您真的甘心成为天帝的鹰犬?” 龙王背过手去,冷声道:“沙场再见,你我之间,情意尽断。你当明白,龙族之事,容不得旁人插手。” “我是旁人?!”饕餮眼中带着疯狂,怒吼着质问道,“四海之战,你折损龙鳞,此事变成了龙族之耻!我自小立志为你报仇,如今你竟然相助天族!父亲!你究竟将龙族骄傲视为何物?又将我,视为何物?” 蓦然间,龙王一跃而起,金光漫天,令人难以视物,他怒吼道:“我以龙血灭了地火,方能彻底灭了妖气。” 饕餮双眸圆睁,惨呼道:“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一章 天帝现身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昆仑金光大盛,潇湘仙子长枪杵地,振臂高喝:“昆仑山门已开,众将士听令。” 众天兵齐声高喊道:“在!” 潇湘从腰际解开一酒葫芦,将酒洒在地上,幽幽道:“日前昆仑山门一战,痛失战士三万余人。昆仑山拱手予人,我有愧!而今再战,定要一雪前耻,哪怕战至一柄枪,一个人,也要收复失地,将妖族赶出山门,斩杀殆尽!” 众天兵振臂高呼:“赶出山门,斩杀殆尽!” 潇湘仙子长枪一挥,高声道:“众天兵听令,攻!” 青帝匆匆赶到,按住潇湘仙子的手:“不可!此时攻打不是时机!许宣尚未传回讯息,山中情势不明,此时不易强攻!” 潇湘仙子冷声道:“不需什么讯息,失去的东西,我自己会亲手拿回来。” 青帝嘴唇轻颤,却见潇湘仙子身后众兵士摩拳擦掌,一派杀机。 “青帝,我意已决,望你成全!”说罢,潇湘仙子从青帝身侧擦身而去,不再回头。 斩荒将奄奄一息的白夭夭抱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于床上,眼见她面容消瘦,更是心疼不已,伸手欲为她整理鬓发,却被避开。斩荒看着自己空落的手,绝望道:“你对法海有义,对小青有情,就连小灰,也受你顾念。那我呢?白夭夭,你以长剑指着我的时候,心中可曾犹豫?我为你做了这许多,你当真这样绝情,丝毫没有动容?” 白夭夭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说过,此生与你,不会有半分纠葛。” 逆云从门外进入,斩荒手一拂,令白夭夭沉沉睡去。 逆云看一眼床上的白夭夭,终是不满道:“主上,她本就一心求死,你为何不趁机夺回命格?” 斩荒满目柔光地看着白夭夭:“此时夺回命格,她性命不保,我要她好起来……”说罢,他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着手掌割去,逆云见状大惊,匆匆上前拉住他。 “主上,不可啊,麒麟之血珍贵,眼下更是不能损失!”逆云眼见斩荒神色渐冷,依旧抵住压力不肯放手,“白姑娘伤重,你需损耗千年修为,才能换她痊愈!” 斩荒沉声道:“我知道。” 逆云死死拉住他手,再劝道:“主上也应知道,你体内想要同时容纳三种命格,必要损耗元神,届时饕餮、天族皆会蠢蠢欲动!这一刀下去,将会使得数年筹划付之一炬!” 斩荒淡然一笑:“没错,我都知道。那又如何?” 逆云冷峻的面容上升起怒气:“白姑娘的安危,当真比这一切都重要吗?!” 斩荒抬眸看向他,徐声问:“逆云,你跟在我身边已有万年,可知我真正所求是什么?” 逆云一愣,他本以为斩荒会发怒,却不料迎来这样一问。 斩荒轻叹道:“万年前荡平北荒,所求是快意,千年前叛出天界,所求不过是公平。我做事向来喜怒随心,她是我万年来唯一动心之人,眼下别说是天兵在外,就算她当即要了我的命,又有何妨?” 逆云低眸,声音沉沉地道:“我追随你万年,不是看着你送死的。” 斩荒随性一笑:“你难道不信我?我绝不会不给自己退路。” 逆云仔细盯着斩荒双眼,终究是撤回了手臂,斩荒伸手,用匕首划破掌心,将血喂至白夭夭唇际,自始至终面上俱是淡淡笑意。 白夭夭面色渐渐回转,苍白褪去,泛起潮红。 而远方,则传来了阵阵厮杀之声。 逆云神色一变,斩荒撤回手,多凝视了白夭夭一眼,方同逆云一道上了山巅。 远远看见身披银甲的潇湘领着天兵杀了进来,金戈铁马,号角声直通云霄。 而昆仑山色,隐隐回转,妖异的紫气褪去,草木渐渐焕发生机。 小妖们身上的狂戾也已化解,鳞片指爪隐去痕迹。 逆云慌道:“怎会?” 斩荒面色虽是铁青,却是神色平静:“昆仑山万年不灭的地火,竟叫许宣灭了,我的妖阵业已被破,这莫非就是天命?” 逆云咬牙,拱手道:“主上,天兵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怕就要打上来了!此次我们已经取到了破军命格,现在走还来的及!” 斩荒却是摇了摇头:“不急。逆云,你说若我当着他们的面迎娶白夭夭,会不会引得许宣前来送上七杀?” 昆仑地火已灭,龙王跌坐在地,饕餮为了救他,浑身也早被烈火灼至重伤,却始终紧紧抱住他,嘶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龙王目露痛色,却是看向许宣,目有叮嘱。 许宣眸中光线几变,终于点头,忍痛道:“龙王既然相助于我,我自然会停息争斗将饕餮带出,现在,还请龙王同我一道出去。” 龙王终是点头,饕餮扶起他,三人急忙离开山洞。 而刚出地火,三人就见洞口处蝶蔓、藤妖被天兵围在当中,白帝一身铠甲,严阵以待。 眼见三人出现,白帝冷声道:“全军听令,抓捕饕餮,生死不论!” 龙王神色一变,而天兵却是丝毫不留喘息机会,已团团向着两人攻来。 饕餮身负重伤,龙王只得勉力出手相护,喝问白帝道:“白帝!向饕餮问罪,难道不应上禀天帝吗?” 白帝却是面不改色:“我便是领了九重天之命前来!你若是念及父子血缘,妄图护下他,休怪九重天对龙族无情!” 许宣挥出天乩,逼退天兵,挡在龙王和饕餮之前:“前去龙族结盟借兵的是我,如今我决计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龙王落于如此境地!” “好一个许宣,青帝教养你两世,万料想不到,你竟与妖为伍,成了九重天的叛徒!”白帝冷哼一声,示意天兵祭出一张大,将龙王困在其中,许宣手中天乩竟然也无法撼动那。 白帝漠然道:“此物是凤羽织成的龙,天生便是为囚龙所造。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说着,竟是一剑刺向饕餮,龙王大惊,奋力挡在饕餮身前,白帝这凶猛一剑竟是穿透龙鳞,直入龙王后背,霎时便是鲜血淋漓。 饕餮嘶吼一声,怒喝道:“白帝!” 许宣眼见白帝拔剑而出,又待再刺,忙上前格挡,而此时远处奔来一昆仑弟子报称:“师父!妖帝妖后跑了!” 白帝不由皱眉道:“什么妖帝妖后?!” 弟子忙回道:“回禀师父,那斩荒在昆仑山上当众迎娶白夭夭,整个妖族都奉她为妖后!” 许宣震惊非常,脚步竟是一晃:“你说什么?” 龙王身负重伤,颤声开口道:“速去吧,他不敢杀我……” 许宣踟蹰一阵,情急之下,终是飞身离去。 2 昆仑云海之上,潇湘仙子带着重重天兵将斩荒三人包围。 白夭夭一身喜服,刺目鲜红,潇湘仙子狠狠的盯着她,面色几乎在盛怒之下扭曲。 斩荒虽是虚弱,面上却依旧是镇定非常:“今日我大婚,故人前来,可带了贺礼?” 潇湘仙子面容阴沉,字字如淬过鲜血:“一会我将你拿下,当众凌迟,这样的礼物,你可满意?” “潇湘,莫不是你还记恨我当年不娶你的事,特来报仇?几千年都过去了,你的气量还是这样不济。” 潇湘一挥长枪,断掉他的话:“当日之事我此生不愿再想起,你若再敢多嘴一句,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斩荒好似丝毫不惧,笑意淡淡挂在脸上,许宣匆匆赶到,正见到如此一幕,而白夭夭一见他便急声唤道:“相公!” 斩荒则冷笑一声:“许宣,恭候多时,你总算来了。” 许宣寒声道:“快放了我娘子,若你现在认输,我不会取你性命!” 斩荒唇角一勾,自怀中拿出昆仑镜来:“眼下我有伤在身,的确拼不过你,可是……我手中的昆仑镜,却能取了你身上的七杀命格!”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白夭夭愤然挣扎道:“斩荒,你若敢伤他半分,我就……” 斩荒伸出食指立在唇侧:“嘘,夭夭,你我新婚燕尔,休要对我这样凶!” “无耻之徒!你还敢说!”白夭夭不由怒斥。 斩荒轻声一笑:“为夫是要提醒你,莫不是忘了适才法海的模样了?” 眼见他把玩着手中昆仑镜,白夭夭脸色一白,担忧地看向许宣。 许宣沉声宽抚道:“别怕,他奈何不了我。” 听他此言,白夭夭点了点头,她一咬牙,当着身侧斩荒和眼前众人,伸手将婚服脱下。 斩荒手拿昆仑镜,更兼忌惮着天兵,只能冷眼看着她脱下婚服,冷声说道:“斩荒,当着众人的面,我再告诉你一次。我白夭夭,一生只会嫁一人,一心只会许给一个人!” 斩荒愤怒道:“你体内还有我的一半命格,就算如你所说,那人也必须是我!” “这命格,你若想要,拿去就是!我此生再不要与你有半分瓜葛!” “待我拿了七杀,自然会拿,”斩荒微微一笑,面容愉悦,却越发显得疯狂,“但你此生,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许宣挥舞天乩剑,迎面攻上,潇湘想要相助,许宣却是急声喝止:“小白是我的娘子,此事,无须他人插手。” 斩荒一笑,抽出软剑来与天乩缠在一处:“这倒有点意思……若没了天族士兵相助,凭你也想赢了我?” 两人撞在一处,几番激战,俱是险象环生。白夭夭在一旁忧心观战,忽觉情势不对,神色一变,匆匆开口道:“相公!停手!” 许宣停剑,果然见到身上有道白色烟雾正缓缓流失。 斩荒眯眸轻叹:“可惜啊,若再迟一个须臾,七杀便是我的了。” 白夭夭从侧面窜出,将喜服罩在斩荒面前,一把便夺走了他手掌的昆仑镜,而昆仑镜甫一入手,白夭夭便是神色万分痛苦。 斩荒惊慌失措道:“快放开!以你的身体还想控制昆仑镜?这只会让你陷入元神碎裂之苦!” 白夭夭咬牙道:“就算元神碎了,我也要和相公死在一处!” 斩荒见到此番景象,更为恼怒,用手捏住白夭夭的下巴,质问道:“就算死,你也要护下许宣吗?” 白夭夭冷笑不答。 “我叫你回答我!” 白夭夭终是眯起杏眸,冷声道:“斩荒,枉你虚长几万岁,竟然这般可笑。在你心中,真的懂情,真的识爱吗?!” 斩荒被问得振聋发聩,不由愣住,而远侧,许宣在昆仑镜的影响下,已然步履摇晃,他低声唤道:“夭夭,过来,乖,快过来。” 白夭夭转头看向许宣,轻轻摇头,额心已然渗出一丝血线,她对着许宣轻巧一笑:“相公,这世间只有我能阻挡昆仑镜,也唯有我能阻止他夺走七杀格。” “夭夭,你难道不信我吗?”许宣声音虚弱,眼神却是温柔而坚定的劝哄,“我会护你周全的。” 白夭夭笑靥如花,却是不容人质疑的力量:“不,这回,我想要护下苍生!” 许宣愣住,斩荒却是怒极,冲许宣吼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元神碎裂而死吗?!” 随着斩荒的话,白夭夭身后渐渐出现元神虚影,而那虚影发出碎裂声响,许宣亦是目眦欲裂,厉声问道:“斩荒,你究竟想要如何!若娘子死了,踏破三界,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命!许宣,你今日不能放我们离开,便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们面前吧!” 许宣听得斩荒此言,露出挣扎神色。 潇湘仙子长枪指向斩荒,戒备道:“他是九重天上重犯!许宣,你不能放走他!” 白夭夭则浅笑如常地问许宣:“相公,千年前我能为你聚魂,下个千年,你可等我?” 许宣摇头,脸上悲凉:“傻小白,你还未修得仙身,我要如何为你重聚魂魄?” 白夭夭稍稍愕然,随后便释然一笑:“无妨,能与相公相伴两世,已经值了。” 斩荒眼见白夭夭元神将裂,再喝一声:“许宣!” 许宣长长地闭上双眸,忽地拔剑朝着潇湘攻去,嘶声吼道:“快带她走!” “相公!”白夭夭已然立身不稳,对许宣更是担忧,而斩荒看准时机,软剑挑开昆仑镜,带着瞬时晕过去的白夭夭仓惶而去。 天兵欲追,许宣的天乩上抛,幻出无数剑光,形成屏障,将天兵阻住,自己肩头却生生受了潇湘一枪。 潇湘讶然,眼见斩荒三人已无影踪,抽出长枪,对许宣冷声道:“你等着天罚吧!”又转向天兵,“给我追!” 眼见她带着众天兵离去,许宣跌坐云头,反手抹去唇边鲜血,忽觉茫然。 而后,他迅速站起,飞奔九奚山,找到冰镜,一遍又一遍地施法,试图寻觅白夭夭同斩荒的踪迹,而无论如何,其中都是迷蒙一片。 此战之后,法海昏迷不醒由天兵接走,小青重伤被小灰救回洞府,白夭夭同妖帝一起失踪,昆仑百废待兴,人间更是一片炼狱…… 唯一可见的好处,或许是因为昆仑妖阵开启,蟠桃林中的四十八只小妖终是悉数复活,夜以继日守着小青,盼她早日醒来。 3 山林之中有一座小巧木屋,斩荒守在白夭夭身侧,日日夜夜喂以麒麟之血,终是令白夭夭醒了过来。 白夭夭睁开双眼,一见斩荒,便是怒极,意欲攻来,却被斩荒握住手腕,低声唤道:“夭夭……” 白夭夭借着月色,看清他面容苍白,握住自己手腕的掌心露出数道未愈伤痕,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动作,半晌才冷声道:“你还是不肯投降吗?” “投降?”斩荒苍凉一笑,“虽未取得七杀,可我已得破军,你也在我手上,取回你身上那半贪狼只待月圆之时,而我还有万象令,数十万妖族听命于我,随时便可卷土重来,我为何要投降?” 白夭夭声音冷冽,缓缓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已失人心,早晚会失去一切……” 斩荒沉寂良久,忽地看向窗外半轮月亮,轻叹道:“夭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待白夭夭作何回应,斩荒便轻叹着续道:“你可知,我同天帝是同胞兄弟?” 白夭夭本不欲听他所言,而他此句一出,她瞬时愣住,讶然问道:“什么?” 斩荒望向她浅浅一笑:“这个秘密,九重天可能就百草仙君知晓,连青白二帝都不知道,他们的天帝,长了张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所以我从前征战四海时,脸上始终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就为了顾全我这位天帝兄长的颜面,只为他口中所述的三界安稳……可笑,我与他同日出生,长得别无二致,同为妖族之中万年难觅的五色麒麟,就只因我身上多了贪狼命格,便为人所忌惮。他成了众生仰望的神明,而我却只能做他脚下的尘泥吗?从万年前他派百草仙君来贬我下界之日起,我便发誓,总有一日我要堂堂正正重返九重天!” 见他神色癫狂,白夭夭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斩荒神色却是渐渐平静,又低声问道:“可你知道吗?夭夭,他心计有多深沉?他下凡界找到我,赐我万象令,让我回北荒统领无主的妖界,我以为得他信任,便头戴面具杀回了妖界,曾经以一人之力,抵百名妖族强将,终于让妖界尽数听命于我,此时我才向他们亮出万象令,他们对我不得不服,尊我为帝,哦,逆云便是他们的头领之一,也是从那时起,他便跟在了我身侧。” 顿了一顿,斩荒起身,走到窗下,任月光为他身影镀上一层萧索清辉:“北荒在那个时候,一片荒芜,经我万年治理,才有了后来模样,而后便是四海之战,他让我相助,我义不容辞助了,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得封上仙,而换来的,却是他的信口雌黄,甚至令白帝碎我元神……夭夭,你说,今时今日,我离这天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不应该杀回去吗?” 白夭夭心中感慨万千,其中孰是孰非,她不能听斩荒一家之言,更何况如今,搅弄三界风云的更是他妖帝斩荒!她身边亲近之人,也俱是因斩荒的私心而身负重伤。一想到此,白夭夭便是怒到浑身发抖:“你与天帝一母同胞,又是受他指点方才能够统一妖族……但凡你还有半分良心,就不应起兵作乱,将整个妖族,乃至三界苍生卷入这战火之中!” 斩荒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间不由有些失望,而更多的,亦是没有知己的愤慨:“你修道千年,虽说在人间走过一遭,现在看来,还是太过单纯!天帝假仁假义,罔顾手足之情在先,以那阴私手段登上帝位后,又怕我威胁到他,便以万象令来安抚。只是他错就错在,以为我竟会吃他这一套!” “就算如你所说,可当日你留恋凡间之时,于天帝不过蝼蚁,他若不是顾念你,为何要送你入北荒?还助你在妖族称帝?” “因为贪狼!”斩荒反身奔向床边,抓住白夭夭手臂,“他惧怕我命中的贪狼格,惧怕我的资质在他之上,惧怕我有朝一日,会夺了他手中的权柄!若天帝当真觉得众生平等,又为何不将他妖族的身份公诸于世?!” 白夭夭手臂吃痛,皱着眉将他甩开,两人对视片刻,白夭夭只从他眼中看到了自负与疯狂,若说方才还有半分怜惜,此时也已消失无踪,不由摇着头淡淡道:“我如今才算明白,为何你们同年同月同时出世,你却得不到那天帝之位。斩荒,你以为是命格作祟吗?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将自己凌驾众生之上,从未为天下生灵做过半分思量,这样的你,配做天帝吗?” 斩荒震怒,白夭夭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正色道:“昔日我听相公说过,天帝为渡苍生,舍身成仁,险些化去一身修为消散天下,因此千百年来,才不得不闭关修行,而你……”她转身,望着斩荒轻蔑一笑,“与你一路阴沉,用尽心机使尽手段相比,谁配做君主,谁委于尘泥,高下立判!” 斩荒站起身来,强扣住白夭夭肩头,不顾她反抗,抚上她的脸庞:“你不信我也无妨,我便与你做一个赌,我会证明给你看,何为天地之君!” 白夭夭挣脱他略带轻薄地抚摸:“若以此做赌,你注定会输。万年前如此,万年后亦然!” 斩荒闻言,不怒反笑:“看来这几日你修养的不错,这样甚好,近日我便能将贪狼格补全了。”他深深望了白夭夭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白夭夭则松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小灰替她找来的古籍。 她翻开,却又跌入新的迷惘:“这上面空白一片,我该如何寻觅偷换命格之法呢?” 思索至半夜,白夭夭方才迷迷糊糊睡着,隐约之间,发现自己身处神识内白茫茫的世界中,白夭夭皱眉,忽见到一个人影,四周闪烁着金光,立在一片混沌之中,白夭夭好地走近,讶然发现竟是斩荒! “你……”正待质问,她忽又住嘴,只觉眼前之人虽与斩荒生得一般无二,周身气息却截然不同,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浩然仙气…… 她顿时拜下:“不知是天帝前来,为何事入了我的梦中?” 天帝轻浅一笑:“你这小妖不算蠢笨,看来骊山老母座下确实不凡。” “师父……”白夭夭突然灵光一现,抬首满怀期待地看向天帝,“天帝可是来指点我那无字天的玄机的?” 天帝唇边笑意更深,手中幻化出一只水壶来,递给白夭夭。白夭夭懵懂接过,向其中闻了闻,越发不解:“就是普通的水啊……”而再抬头时,天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夭夭四处寻觅,惊惶醒来,却见自己依旧在木屋中的小床之上,手中也并无水壶。 她从袖中掏出那古籍,迟疑着,将其浸入了旁边的脸盆之中,片刻之后,籍已然全湿,可一切变化皆无。 白夭夭抱住自己的头,绝望道:“我这是哪里生的幻觉,就因为斩荒说他和天帝长得一样,我便梦见了天帝?” 她懒懒地趴在桌上,已经准备放弃,水中却忽然腾起白烟,白夭夭低头一看,卷上金光流转,渐渐显露出符号。 她大喜过望,又怕被人看见,忙用宽大衣袖盖住,忍不住地欣喜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二章 妖帝易主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数天数夜,虽无结果,许宣依旧站在冰镜前不停施法,青帝找到他时,他已是鬓发散乱,双目赤红,俨然疯狂。 “你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他们又如何?”青帝终是出声阻止,“法力不支,你莫非还能从妖帝手中夺回白夭夭不成?” 许宣停住手上动作,指尖战栗,呼吸急促,痛声道:“师父!法海伤重不醒,娘子下落不明,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以做的,”见他情绪崩溃,青帝长叹一声,“龙王扯了龙鳞上表,欲求见天帝。潇湘刻意隐瞒,被白帝发现后,虽是怒斥了潇湘,他却也不愿为了身负重罪的龙王得罪众仙家……” 许宣闻言,终是渐渐平静:“……我去。”他无畏得罪谁,何况他本就欠龙王一份人情。 青帝颔首,临走依旧不忘叮嘱:“你还有许多重任在身,白夭夭和法海还等着你救,若你先垮了,他们就更无所依托了。” 青帝离开后,许宣呆坐良久,终究是起身,向外而去。 龙王被困冰牢之中,身上锁着九道玄冰寒锁,他目光平静,似乎早已看淡生死,眼神中亦是无悲无喜。听得许宣脚步声传来,他缓声道:“我想尽法子,将身上鳞片送出,昔日的众仙友未有一人愿意相见,想不到啊,最终等来的却是你。” 许宣观他英雄迟暮的模样,只觉心痛难安:“许宣向来只做自己应做之事,此次妖族之乱,并非龙王之错,如今许宣也自当倾力相助,即使要硬闯天庭,也在所不惜。” 他神色平静,龙王心头却掠过千头万绪,最终化为一声欣慰的嗟叹:“能有你这样的君子之交,我此生算是死而无憾了。” 龙王扶着锁链缓缓起身:“九重天欲要治我袒护逆子之罪,我不欲争辩,饕餮他也更是罪无可恕,可我只求天帝能怜我一族真心归顺,饶饕餮不死,为此,本王愿用龙珠交换!” 许宣难掩震惊之色:“那龙珠上有你毕生修为,若就这样失去,你必死无疑……” “可三界之中唯有这一颗龙珠,能救法海的命,”龙王依旧神色安详,见许宣目光几变,沉默不语,他轻声道,“你不必忧心,修道者终有作古羽化的一日,我此生无愧先祖,无愧天地,无愧众生,唯一有愧的,只有他,倘他在我身边长大,也不会犯下这许多罪过。为了这孽子,我愿意赔上性命。” 许宣劝道:“龙王稍安毋躁,待我禀告天帝,或许九重天开恩,尚能赦免饕餮一命。” 谁料龙王轻轻摆手:“我这一命换一命之计,已是叫天帝为难,若还存有以情动人的心思,岂不叫天帝朝令夕改,又叫天族中人如何看待?如今我被囚于此处,也再难有第二次机会。许宣,今日你便就带着我的龙珠前去,若不能保下饕餮,本王也不会怪你!” “不要!” 许宣闻言大惊,急忙提起仙力灌向冰牢,试图将其破开,可龙王更快,一片金光自他体内射出,连着寒气将许宣逼退几步…… “此事,就托付于你了……” 一声龙吟在耳边消散,许宣再睁眼时,冰牢已经碎裂,一片空空荡荡。他忙四周察看,大声喊道:“龙王,此事我还没答应于你!” 可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一颗金色龙珠自半空中坠下,稳稳落在许宣掌中。 许宣望着龙珠,心中悲痛万分,郑重道:“龙王放心,许宣绝不负所托!” 许宣闭眸,忽地想起一个典故,二话不说直赴蓬莱仙山,将龙珠放在了无疾兰的花瓣上,只见无疾兰上腾出淡淡白烟,不多时,蓬莱仙山的云雾环绕之中,便现出一个身影,与斩荒一模一样的面容上,却是温润如玉的浅笑:“七杀星,果然智计超人。” 许宣弯腰一揖:“不过是依着经史典籍妄加猜测,直到此刻,方敢确定……许宣斗胆,见过天帝。” 天帝笑言:“麒麟一族对龙珠的味道十分敏锐,加上这无疾兰的催送,如今已是传遍了九重天。许宣,你一向手段凌厉,为了逼我现身,倒是不择手段,险些让我晕了过去啊。” 许宣谨慎回答:“许宣不敢,只是更不敢擅闯天界。” 天帝对此答案似是非常满意,笑道:“你天生仙根,步入九重天已有多年,只是还未渡劫,因而我不曾召见。如今你第一次相见,难道不应行个大礼?” 许宣却推脱道:“天帝避世不出多年,从未将真身大白于众仙之前,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天帝望着许宣半晌,笑了:“如今后辈中,你的确算是个有趣人物。怎么,是想替饕餮求情,还是为你自己求饶?” 许宣唇际有着浅笑:“那日私自放走妖帝,许宣罪不容恕,愿受天帝责罚,只不过今日前来,是为另一桩事。得罪!” 话音未落,许宣忽地将无疾兰之上的龙珠朝着天帝抛去。天帝以广袖带起风势,将龙珠卷入袖中,正是这一招之间的迟疑,只见剑光一闪而过,天乩剑已然袭来,天帝下意识抬手,许宣这使尽全力的一招立马便将天帝指尖划破,一粒血珠飘出,许宣以长剑相接,收入怀中。 天帝脸色一凛,微怒道:“大胆许宣!竟敢对我出手,只以为你性子孤傲,看来还是低估你了!” 许宣躬身一揖:“许宣身上罪孽深重,也不在乎多这一桩,若不借天帝之血,恐怕再难寻到斩荒行踪!” 天帝低眸,沉吟片刻后才道:“一个白夭夭,竟让你与斩荒都乱了心神。” 说罢,他便欲转身离去,许宣伸手拦住,恭敬道:“天帝留步,还请天帝允我去将龙王遗言交代与饕餮!” 天帝冷哼一声:“天上的事,都叫你一人去做了,你可是以为我手下再无人可用?还是天界缺不了你?”说是这样说着,却是忽地抬手,伴随金色龙珠飞出的,是一道玉质令牌,许宣侧身将两物接在手中。 天帝徐声道:“你既愿能者多劳,那先前两桩事,并着法海的安危,我一并交给你,若有一桩办砸了,我都要唯你是问,可别忘了,私纵妖帝之罪,我还没找你算账。” “谢天帝恩准!”许宣得了令牌,再不停留,抱拳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天帝望着他背影,却不知在思忖什么。 2 许宣带着令牌,去了鹰司牢笼,只见雄鹰盘旋嘶吼,饕餮已是遍体鳞伤,却依旧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妄之气,在鹰盘旋袭下时欲伸手抵挡,只是被天罡卫催动雷电劈落在地。 饕餮跌落在地,眸中现出阴鸷之色,忽地见到许宣到来,桀桀怪笑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许宣对欲上前阻拦自己的天罡卫亮出令牌,天罡卫赶忙跪拜:“见过天帝!” “你们下去吧,我有话同他说。” 见天罡卫在许宣示意下逐渐散去,饕餮不屑冷哼:“与你说话我只觉得徒费口舌,许宣,今日就算是天帝亲临,我也绝不会低头。” 许宣神色疏淡,冷声道:“我来并不是劝降,也不是取你性命。而是受你父亲所托,前来告诉你,他已经作古了。” 饕餮闻言大骇,冲向许宣:“是你!?不……是天帝老儿取了他的性命?!” 许宣摇头:“龙王是自尽的,他用龙珠,向九重天换你一命。” 饕餮心痛至极,仰天长啸,顿时暴起,伸出利爪掏向许宣心窝,然而他身上伤势太重,不过几招之间,便被许宣制服,只是不肯服输,仍作困兽之斗。 许宣怒喝道:“够了!若不是为了龙王,我今日定将你手刃此处!你父亲舍了一命,只为换你残存,如今你还待如何?莫不是要叫龙王白死吗?” 饕餮闻言不再挣扎,失魂落魄地委顿在地,身上伤痕道道深可见骨,而他静坐原处,再无半分生机。 许宣长叹道:“你罪恶滔天,本无可恕,就算是留一条命,活罪也难逃。天帝下旨,即刻将你押入镇妖塔,化去一身修为,永世在塔中囚禁。” 饕餮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你去告诉天帝,我要送父亲最后一程。” 许宣闻言却转身沉默离去。 饕餮慌了,站起身来抓住牢笼,怒道:“你站住!我要你告诉天帝……” 许宣没有回头,对待饕餮,他没有半分怜悯,只漠然留下一句:“龙王已去,如今,再没人会听你谈条件了。” 饕餮怒极,欲飞身扑向许宣,却被结界狠狠弹在地上,他朝着许宣背影嘶吼道:“许宣!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九重天上所有人,让你们后悔今日所作所为!让你们为我父王的死付出代价!” 他的嘶吼如同金属相击,粗噶不堪,在阴森的牢狱内,只余可怖回响。 次夜便是月圆,是斩荒夺取白夭夭灵珠的好时候。 夜空之中,黑云低垂,乌云遮挡了半扇月光,斩荒居于法阵中央,身下阵法隐隐发光。 逆云在旁守着斩荒,眼中闪耀着期待的光芒。 随着地面上紫色莲花印记渐渐沿地攀爬,斩荒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隐有妖光:“时辰已到,请她入阵。” 逆云领命,走到木屋前,却忽地发现一道传音符飞出,他讶然睁眸,拔剑打去,在斩碎灵符的同时一脚踹破房门,怒视其中一脸震惊的白夭夭:“你竟解开了灵珠封印?” 白夭夭骇然,一掌打向逆云,身子一矮便要逃脱,逆云却抖出银色锁链,瞬间锁住白夭夭手臂,狠厉说道:“白姑娘,饶你有本事解了封印,今日也是逃不掉了!” 他扭着白夭夭,将其拽出木屋,送至了阵法中间,银色锁链发出脆响,地上妖异的紫色光链瞬时缠上白夭夭双足,白夭夭立马便被困住,灵珠在胸口悬浮,隐隐透出莹白光线,任她苦苦挣扎都没有丝毫作用。 逆云对斩荒抱拳道:“还好主上阵法开启及时,若是再晚一步,白姑娘就将那传音符放出去了。” 斩荒嘴角噙笑,望向在阵法中负隅顽抗的白夭夭:“她的能耐果真不小,灵珠已被我全然锁住,竟然有办法在你我眼皮子底下解了这封印,恐怕,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吧……” 空中乌云渐渐散去,一轮圆月当空,斩荒抬头望向天色,对白夭夭道:“夭夭,我无意伤你,休要再闹了!” 白夭夭怒瞪了斩荒一眼,挣扎的更加强烈,胸口灵珠爆出一阵阵光芒。 斩荒皱眉,心念一动,法阵溢出紫光万丈,白夭夭顿时感到元神一阵灼痛,身躯内竟隐隐透出白蛇原形。 而她胸口的灵珠中,隐隐透出了一丝紫光,斩荒忍不住上前,伸手抚上。 白夭夭脑中一片嗡嗡之声,眼前闪过天上的图文符咒,默念道:“贪狼噬月,乾坤扭转。” 斩荒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白夭夭身躯传来,他匆匆收手,掌中的万象令图案竟然冒出阵阵白烟。 一旁逆云感到肩头一疼,忙抚上肩头,紧盯白夭夭。 白夭夭浑身忽然散发出强大的妖气,额头高扬,面目痛楚,衣摆无风自动。 斩荒不由觉得惊诧:“你……” 身上的银色锁链节节断裂,白夭夭轻轻抬首道:“斩荒,我早说过,不会让你如愿!” 斩荒收起惊讶神色,面上又复是一派平静,不怒反笑道:“你想逃出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白夭夭反手一掌,与斩荒双掌碰触,两人同时落地,她冷声道:“今日我妖力大增,我能赢你,为何要不战而逃?” 二人周身散发出刺目金光,逆云受到强大妖气压迫,竟无法上前,只得担忧地提醒道:“主上小心,白姑娘……似乎不同往日!” 斩荒冷笑一声,就要出手,空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快住手!” 白夭夭听出是许宣声音,急急抬首,而在她分神之际,斩荒手中运力,将她一掌击飞,许宣忙飞身上前接住她,却见白夭夭抓住自己的手,痛苦呻吟了一声,不由慌张地翻过来察看,痛声道:“他阵一开,我便用天帝之血找到你们所在,却不防还是来晚了……” 白夭夭不解地看向自己手掌,却见掌心之中,万象令的印记一闪而过,不免也是大惊失色:“这是……万象令?” 斩荒被强行夺取万象令,功力受损,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愤怒不已,眼神中渐渐升腾起浓浓杀意,怒喝道:“是他!一定是他!” 许宣见状,想要率先出手攻去,只是方一提气,便觉心口滞碍,一番盘算之后,他拉起白夭夭,欲飞身逃离。 斩荒眼神一狠,险些要跌倒,逆云匆匆上前将他扶住,斩荒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鲜血来,沉声道:“追!” 白夭夭看到许宣面色青黑,不由关切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天帝欲夺走妖帝的万象令,派仙君来阻拦我寻你,给我下了毒,还好我事先服过万毒丸……” “你怎可这样……”白夭夭话音未落,许宣心头一滞,便是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斩荒趁隙追至,一掌攻向许宣背心,白夭夭看在眼里,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许宣身前,欲要接下斩荒这拼尽全力的一掌。 斩荒双眸圆睁,收手已是不及,而在危急关头,天帝忽从空中飘然落下,屈指弹在斩荒手背,硬生生改了他的掌风方向。 待得斩荒立稳之后,天帝袍袖一挥,许宣与白夭夭便从原地消失,而他缓缓转身,看向斩荒。 月色之下,天帝与斩荒相对而立,一个通身妖异,如同风流公子,一个一身仙气,飘渺空灵。 兄弟二人,千年不曾谋面,斩荒心中的怨恨更盛,擦去唇边鲜血,冷声道:“怎么?你如今舍得出来了,天帝不是一贯风姿超然,怎生也会暗中出手,卑鄙行事,强行夺取万象令?” 天帝叹息一声:“我当日留有一线希望,以为你能统领妖族,一改三界交战困局。如今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野心,也高看了你的胸襟!” 斩荒“呵呵”嗤笑两声,讽道:“此处无人,你也不必惺惺作态,我之野心拜你所赐,我之胸襟,不知强过你千倍百倍!” “你说的不错,若当日我不是存了一己私念,也不会放任你将妖族荼毒至此!更不至于令各族卷入战局,天下苍生遭难……” “大哥若真觉得有愧于苍生,何不让出这天帝的位置?” 斩荒步步逼近天帝,声音越发冷厉残忍:“我有今日,也是拜大哥所赐,你亏欠我的,我给你机会弥补。若你替我而死,我顶了这天帝之位,岂不更好!?” 见他面容极尽疯狂,天帝目光悲悯,轻叹道:“斩荒,你心心念念的不过如此吗?我不做天帝又有何难,只是我绝不会将三界命脉交到你手里!” 斩荒大怒,提掌袭向天帝:“我所求的,从来都是我自己赢得的,无需你对我虚情假意!” 天帝只是退避,并不出手:“万象令我已给了白夭夭,如今你不会是我对手。斩荒,妖族不再听命于你,你还是与我回天上,受天族责罚吧!” 斩荒嗤笑一声:“笑话!我平生从未束手就擒!” 天帝心中一凛,眼前突生变故,斩荒竟然倏然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在他身后,一指轻点他的背心,天帝竟然无法挪动分毫。 “万象令不用又如何,这钩沉之术你可抵挡的住?!”随着斩荒嗜杀声音传入耳际,四周的树木山石均于瞬间炸裂。 天帝一愣,只得燃了精元,方才勉强脱身。 地动山摇之间,斩荒唇角鲜血点滴渗出,他仰天张狂大笑,眼角却逐渐湿润。 3 白夭夭扶着许宣跌跌撞撞地回到许府,忙前忙后地依他的药方替他煎好汤药,送到不住咳嗽的他面前,责道:“你怎能做出这样的傻事!速速将这药喝下,我去求仙君,他定有法子救你!” 许宣握住她手,扯出一个笑容,虚弱道:“别去!” 不过两个字,许宣又已是咳嗽不止,白夭夭心疼地看着他青黑的面色,坐在他身旁,伸手为他顺气,眼中担忧不止。 许宣顺过气来,眼神流连在她面容上,仿佛直视着世间最为宝贵的珍宝,语声更若叹息:“别去,就在这,让我好好看看你……” 白夭夭听得这句话,泪水登时流了下来:“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许宣微微一笑:“我不在,娘子倒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白夭夭噙着泪慌乱摇头,“我夜夜担惊受怕,不知你是不是受了责罚,也不知我几时才能同你再见。相公,我此生再也不愿离了你。” 许宣将白夭夭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沉声道:“那日我眼睁睁的见你被他带走,心中之痛,此生也再不愿经受。眼下你得了万象令,仙族、妖族都要与你为难,娘子,你怕吗?” 白夭夭却忽地破涕而笑:“你我这千年走来,我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许宣也是从容而笑,两人执手相看,只觉时光宁静,一切竟皆坦然。 白夭夭渐渐依向许宣怀中,良久后,皱眉道:“原是我过了莲火,与其他妖不同,方能夺了万象令。可见这些事,天帝他早有安排。” 许宣却是神色凝重,望着白夭夭掌心印记,心痛不已:“这其中利害,你不甚明白。万万记得此事不可外传,我明日便上九重天,无论如何也要将你这东西除了。” “明日?”白夭夭惊惶抬眸,“你体内毒性颇重,不好好养伤,还要上九重天令我担心!” “我若不去,担心的便是我了,”许宣勾起她鬓边柔软碎发,别往她小巧耳后,“夫妻之间,你总不能这样自私。” 白夭夭见他强打精神,面上露出一丝苦涩笑容,却终究不再反驳。 却不料第二日天明,白夭夭从斩荒手中夺得万象令一事,便已传遍了三界。 青帝传讯,令许宣带着白夭夭赴九奚山商议。 二人奔赴九奚山,青帝却让白夭夭暂且回避,不待许宣出声,白夭夭已恭声应下,转身离开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一时只有许宣同青帝两人。 许宣“砰”地跪在地上,恳求道:“师父,我想面见天帝。” “天帝为避开斩荒,燃了精元,眼下正在调养,而他……”青帝半垂双眸,长叹一声,“不会见你的。” “师父!”许宣急声唤道。 青帝摇了摇头:“天帝已经传讯为师,他知你怨怪他设计白夭夭强顶了妖帝之位,却道白夭夭之命,实为你所累,若她没有嫁你,留在骊山修炼千载,如今未尝不可渡劫成仙,可偏生与你成婚,才有了如今田地。大道无常,天衍万物,就凭你区区一人,便想扭转一生孤寡之命,实是可笑,如今你迷途涉深,如今想要知返,已经晚矣……” 许宣面上浮现一丝痛色:“我平生从未后悔所做之事,我不欲抗拒天命,也甘愿为天下苍生牺牲,可娘子她……” “你们夫妻本是一体,如今你还不明白吗?”青帝走下阶梯,步到许宣面前,扶起他,“此事天帝既然暗中授意安排,自然有其用意……眼下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我们也只能相信白夭夭了……” “我从未疑她,只是担心天界与妖界会与她为难……”许宣神色焦灼难安,只要牵涉白夭夭,他便再难淡如清风。 “的确,大家皆可疑她,白帝可以,潇湘可以,天界的众仙家都可以,你却不行,”青帝阖上双眸,“白夭夭已成妖帝,若能定纷止争,倒是莫大的功劳一件,你便从旁助她渡过此劫吧。” 许宣低眸,再不言语,若事成定局,他即使豁出性命,也定护得她周全。 青帝教养他千年,纵使他再世为人,又怎会不知他心中的倔强与担当,踟蹰良久,终是不忍道:“九重天自有规矩,你先是私放妖帝,而后更是大胆冒犯天帝,师父无法替你脱罪,天帝有命,待你将法海命格一事了却后,便去天地之极,斩断情念,封印五感,化做擎天石柱千年,以抵你的错处。” 许宣低垂的双眸中光影几变,却并未出声反对,只低头一拜,默然领命。 青帝摇头叹道:“你我师徒缘份已有数千年,当日我选你为徒,只因你道心正合了我的性子。这几千年间,我也未曾像白帝那般,对徒儿百般照顾,也不像仙君,处处为你着想……” 许宣终是打破死寂情绪,略带急切地道:“师父传我仙法,教我悟道,九奚山终年清冷,可我却最是明白师父的关心!这一点许宣从未有疑义!” 青帝扶住他肩膀,看入他那双清澈眸子,缓声道:“为师已经老了,你这责罚,我不会替你求情,千年时光虽长,可断不会要了你性命,这也是你应当受着的。我们生为仙族,受着众生朝拜,便应时刻心怀苍生,这才是道。你与白夭夭的情,为师未曾拦过,只望将来,你行事之时,时刻谨记为师今日所说的话。” 许宣再度长跪于青帝面前,沉声道:“师父放心,许宣初衷未改,此生不会相负苍生,相负天下!” 待得夭夭能安然转出或承受万象令,待他替法海取回破军,待三界重归宁静……他愿化作磐石,为这天地间最宁静的守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三章 饕餮之孝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渐渐康复之后,终是敢去寻法海了。 小妖们帮她探听了他的所有消息,他的命悬一线,他因龙珠而勉强复原,他日日都来山顶这棵挂满琉璃珠子的树下,盘坐诵经,为那一树被收的妖怪元神超度…… 醒来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他,将过往一切问个清楚…… 可近在咫尺,她却又迟疑了。 风动珠响,法海睁眼,便见到了远处犹豫的青色身影。 似乎过了许久,法海重新闭上眼睛,口中经文之下,树上一颗琉璃珠轻声爆裂,化作云烟。 小青望着此情此景,缓步上前,轻声道:“将来,你收了我的那日,可不要将我放在此处。这里风景美则美矣,却没有半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法海,将我灵珠置于你的佛珠中可好?若真有那么一日,就让我天天伴在你身边……” “不会有那么一日!”法海起身,一杖挥动。 小青也不闭眼,嘴角扬着绝美笑意,向前迎了上去…… 法海手臂停滞,小青身子一阻,却见原来法海将法杖横亘在了两人之间,声音淡淡:“我不会亲近你,也不会伤你,这一杖之距,这就是你我之间,今生今世的距离。” 小青面容惨白,却反手握住了法杖,笑意浅浅:“你我之间的距离,一杖也好,百杖也罢,我都不在乎了。法海,只要你活着便好,无论天涯海角,我也欢喜。” 法海讶然,眉头一动,收回法杖,转身走向树下。 小青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琉璃之中法海的身影,神情不复往日张扬跋扈,倒是多了些平时未有的温柔神色。 法海不动声色地悄吸两口气后,方沉声道:“今日你既来了,有句话,我也要当面同你讲……此生我不会再见你,就是见了,也如同一草一木一般,毫无二致。” “好。”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法海皱起了眉头。 小青巧笑倩兮,反问道:“你不信吗?法海,你不敢看着我对我讲,我却敢看着你,对你说……我放下了,我已经放下了。” 法海一滞,胸口情绪如排山倒海,闷得他急需寻个宣泄的出口,可他又能如此,不过是如寻常般淡漠道:“如此甚好,佛度众生,你能从无尽苦厄中脱出,也是你的造化。” “谢法师点拨。”小青唇角带笑,眼中噙满了泪,说罢,泪珠滚下,转身离开。 待她为他拿回命格,让他不再受苦,这一生就算再不相见,也值得…… 她终究是妥协了。 “法海,你可知道?我小青竟然会因为你对命运妥协……” 她言语极轻,法海如何能听到? 知她离开,法海垂首望着手中的佛珠,久久不动。 许宣见过青帝出来,远远看见院中白夭夭俏生生立在一树梅花之下,下颔轻扬,神色沉静,人似梅花傲骨铮铮,却更添柔美几许。知他走近,她向他望来,盈盈一笑,美得夺目。 许宣上前握住她手,同她相视而笑,在这对视中,两人俱知对方已然对即将到来的压迫坦然无比。 白夭夭歪了歪头,问道:“青帝可有责罚于你?” 许宣将她微凉的手捧在掌心轻轻搓着:“那倒没有,只是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白夭夭稍一思忖,又问:“这万象令何去何从,你们可拿出主意了?” 许宣有些不忍告知她真相,便暂且隐瞒道:“咱们且住上几日,我再同师父商议。” 白夭夭眸光一动,正待同他讲明自己心中想法,青帝却从远处疾步而来,打断二人叙话:“眼下旁的事都容后再议,饕餮借天罡卫押解他去镇妖塔之机,逃了!” 白夭夭担忧地看向许宣,许宣却是不慌不忙,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低头思忖道:“饕餮如今唯一的牵挂便是他父王之事,依我看,他这逃脱也未必是要与九重天为敌。师父放心,饕餮定会前来此处寻我,将龙王临终前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只需通知天罡卫前来抓捕就是。” 白夭夭点头:“那我也在这里,陪着你。” 许宣紧了紧手上力量,颔首认可。 青帝见二人神色从容,本是十分难看的脸色也逐渐恢复如常,稍稍一笑,踱步离去。 白夭夭牵起许宣的手:“方才没同你说完,我想过了,斩荒在天帝手中吃了这样大的一个亏,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于情于理,他都是要来寻我的。妖族各部得知我获得了此万象令,多半是不服气的,想要从我手中夺了万象令去。再来,如今,若我的身份是妖帝,又该如何平息妖族与天族之间的仇怨?” 许宣稍稍皱眉,她抢先续道:“天族、龙族、妖族、人族,本就是一同出现,一同修道,并未有高低贵贱之分。饕餮身为龙子,他这一生行差步错,连一分都未曾忘却龙族,而我当时,虽是形势所迫,却轻易过莲火放弃了妖族身份……” 许宣摇头,不认可道:“你与饕餮立场不同,本就不可相比。你虽过了莲火,可心却从未叛离妖族,身份如何,不过是个形式。” “可造化弄人,我如今,偏偏承了妖帝的身份!妖族之所以成今天局面,与我也有干系。天意如此,两族之间的纷争,该是由我来平息!” 许宣心内震撼,他本是打算瞒住白夭夭,先另寻他法,却不料她如此淡然地将责任承担了下来…… 见他不语,白夭夭继续道:“最初我也是慌的,自千年前我在九奚山上被你捡到,因着你的照顾教导,才步上了大道。一路行来,都有相公照顾,哪里受过这样的风浪。只是如今我想清楚了,万象令既到了我手中,我想要扛起这份责任!” 她的目光坚定,中间有期待,有热忱,却独独没有恐惧,许宣轻叹一声,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我的夭夭终于长大了……待饕餮寻来,我们一同陪着他,将龙王送回龙宫可好?” “龙王?” 白夭夭稍嫌疑惑,而许宣轻轻刮过她的鼻梁,还未来得及为她解惑,山边便是有金色结界一闪而灭,一声凄厉龙吟远远传来。 许宣凝望天边,淡声道:“他来得倒快。” 白夭夭握住许宣的手,暂且放下疑惑,浅笑着点了点头。 2 不知过了许久,许宣孑身一人迎出了山门外,只见饕餮立在门下法阵之中,与天罡卫作着殊死搏斗,虽是被困,却依旧一脸倨傲,见他到来,便急声问道:“许宣,我此次来便没打算活着离开,但我父亲呢!我自投罗,只求将我父亲送回东海!我问你,他最后还留下了什么!” 嘶吼间,饕餮身上已覆上几重锁链,生生被天罡卫压制,跪倒在九奚山门前。 可他仍旧望着许宣,哀嚎道:“许宣!你告诉我!我父亲还留下了什么!” 天罡卫拖着饕餮,想将他带离此处,饕餮不愿,奋力挣扎着。 “且慢!”许宣唤住众人。 天罡卫冷言道:“许宣,你莫不是想要再度违抗天命,私纵重犯吧?” 青帝此时同白夭夭一起从山门中走出,接过话头:“许宣,将龙王最后的东西交给他,你同白夭夭二人,即刻将他押送东海,全了龙王最后的体面吧。” “是,师父。” 天罡卫们见青帝发话,一时亦是不敢再有所举动,收回了手中长枪。 饕餮眸中的猖狂却渐渐散去,心中只余悲伤和宁静,随着天罡卫压制他的长枪撤走,他也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力气,缓缓委顿在地。 许宣走到他跟前,为他解去束缚,将一个碧绿的盒子,双手托起,郑重的交给饕餮:“这便是龙王的遗物。” 饕餮看着盒子,目光一下软了下来,双手反复搓摩那盒子,低声喃喃:“父王,我来带你回家了……千里路迢迢,这一回咱们回去东海,再不要上九重天!”饕餮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喑哑,将盒子认真收到怀中,上前两步,凑到许宣耳边低声问他,“你上九奚山前可是刻意放出消息说你在此处?” “我早知道今天要押送你去镇妖塔……”许宣淡淡回道,“我曾答允你父亲,会给你一条生路,既如此,便会替你安排最妥善的归宿……” 饕餮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中无奈至极,他摇头叹道:“父王临死前,最后的牵挂,原来不是龙族,而是我……” 许宣目光中有着不忍,却不知如何相劝,饕餮接着说道:“如今东海疮痍满目,我苟且偷生,这样回去又有什么意义!许宣,我不愿求生,只愿龙族安享太平,父王的龙族,父王的东海,我来替他守护。” 许宣皱眉:“你这是何意?龙王牺牲自己也要保你一命,莫不是你要叫他失望不成?” 饕餮沉吟不语,许宣看了他良久,手中重新执起一条锁链:“我们这便上路吧,只有你安然活着,才能守护东海……到得东海,你或许便全明白了。这锁链,对不住了。” 饕餮傲然一笑:“锁便是了,束在身上的桎梏,还算不得什么。”语罢,竟是主动施法,黑色魔气自手中涌起,那锁链顷刻间便已绑在他的身上。 许宣看向白夭夭,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陪着饕餮,一并去了东海。 东海海面依旧如以往之平静,如今四海之事,皆由新的南海龙王暂领。 他性子最是中庸,对九重天更是毕恭毕敬,这样,无论如何也能保龙族周全。 饕餮手中捧着碧绿的盒子,站在东海边上,目光投向海面,深沉又悲远。 许宣上前,握住饕餮的手,低声道:“打开盒子。” 饕餮像是失了心神,缓缓打开那碧绿小盒。 许宣再低声说:“如今你可明白,为何我说你唯有活下去,才能护住龙族了?” 饕餮入目之间,只见盒中有一蠕动的小虫,仔细观那小虫样貌,让饕餮神情微微一震,眼中泛起泪光:“你……” “那日龙王逼出龙珠化作小虫,尚未有灵智,身上毫无生气。我耗费仙力,将他养在九奚山云池之中,与九奚山灵脉相结,借由天地造化细细温养,如今回到龙宫修炼,万年之后,便能恢复。” 饕餮心中百感交集,深吸了两口气,方桀骜道:“我不欠天族人的情,我这条命,你取了便是!” 一旁的白夭夭也是如今才知许宣所说的送龙王回东海是何意思,听饕餮如此说,她皱眉道:“这万年若失了你的庇护,龙王岂不身陷危局?如今到了你反哺之时,难道不应为了你父亲而活着吗?” 饕餮目光震动,他凝视着许宣同白夭夭二人,见两人面上竟是一派担忧关切,一时心绪沉浮,他缓步走到东海边上,望着辽阔海面,徐声道:“数千年前,父亲牵着我的手,让我去九重天。那时我心中怨恨,怨他不懂我,怨他向天族低头。数千年后,换我送他落叶归根,方知他的苦衷。我这一生,功名利禄,一样未成,忠、孝、仁、义,全然抛却,有负我父殷殷嘱托,今日,却还能为他做一件事,也为龙族做一件事……” 他声音渐低,身上有一层层光晕散出。 “相公!”白夭夭话刚出口,手上已凝出仙术打了出去,意图阻止饕餮,却发现不知何时,饕餮周身已然有了结界,笼罩住了整个东海。 而在许宣眼中,此情此景与那日牢狱中如何相似,饕餮身影,似乎与龙王重叠在一起,不由也是疾呼道:“他这是要逼出龙珠!” 一旁严阵以待的天罡卫此时齐齐上前攻向结界,当头之人怒道:“许宣,你为何不出手,若叫他逃了,这罪责便由你一人来承担!” 许宣冷笑道:“东海之上,是龙族之地,龙族集合族之力在这里设下结界,当年数万天军尚且不可奈何,如今我又如何能拦?” 远处,饕餮升上云端,神色痛楚,几息之间,已是一身淋漓鲜血,他血液一滴一滴,滴落在碧绿盒中,盒中小虫抬头,周身沐浴红光。 饕餮望着那小虫,勉强一笑:“父王,无论你如何看待我,族人如何评说我,我心中无愧,儿子所行之事,毫无私心,每一桩,都是为了龙族!如今犯下种种罪孽,也全由我一人承担,断不会累及全族!” 白夭夭在岸上神色大急,拉着许宣衣袖紧张道:“相公,他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许宣厉声喝道:“饕餮,你已然魔化,如何能以龙珠救龙王!” 饕餮低头,果然见到胸口龙珠隐隐散发着黑色雾气…… 他忽然想起白夭夭得了万象令,便匆匆回望向她,乞求道:“你能用万象令,替我净化龙珠!” 白夭夭一时愣在原处。 见她不动,饕餮又催促了一声:“快啊!我已无退路,你若相助,至少能救我父王性命!从前过往,当我对不起你了……我今生欠了你们夫妻二人的情太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桩了!” 白夭夭迟疑再三,终是走上前去。 天罡卫头领怒喝道:“白夭夭,你们两人一再违背九重天……” 许宣见她拿定主意,立马横剑站在天罡卫前,朗声道:“娘子,该如何便如何!这些天罡卫由我来挡!” “许宣!你这是犯上作乱!” 天罡卫虽是怒极,却迫于天乩剑之寒光,不敢上前。白夭夭见饕餮胸口龙珠黑红之气更盛,终是将掌心张开,万象令隐隐流动着光影,忽如利剑般的光束穿透结界,朝着饕餮而出。 而天乩剑剑光一闪,与天罡卫交战在一处。 眼看那龙珠渐渐闪烁出金光,饕餮业已力竭,身子微微一晃,皎洁龙珠透体而出,淡淡光晕慢慢入了饕餮手中的碧绿盒子。 蓦然,盒子一落,饕餮已从云端向下坠去,忽而一只苍老的手将他抱住,竟是一脸痛楚的龙王。他望着饕餮,老泪纵横:“逆子!你一生从不服管教,我以龙珠换你生路,你为何偏偏不愿听我这一次!” 饕餮气息虚弱,却勾出一丝笑意来:“我一生从未按你心意,果然一事无成,又何妨再违逆你这一次?” 龙王听他勉强吐出这些话,更是心如刀绞,为人父者,怎不伤悲:“为父不要你光耀龙族,只要你好好活着!” 在老父怀中,饕餮竟也流下泪来,只是身体已难支撑,有千头万绪从心中涌出,开口却晦涩难言,只是声音微弱地叹道:“临了,又连累父亲为我伤心一场。儿子生于此,葬于此,也不算白活……”说罢,他使出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推开龙王,拼尽全力一跃入东海。 龙吟在耳边炸裂,东海水波急速翻腾,蓦然竟染上淡淡血红,再复又重归平静。 龙王泪流满面,抬首望天,悲凉压抑之下,也是一声龙吟长啸。 白夭夭立在海边,已不自觉泪流满面。 龙王回身望着那些天罡卫,那些年轻的天兵抵挡不住龙王威势,渐渐垂下头颅,许宣跨前一步,以身挡住龙王视线,轻轻摇头。 白夭夭擦去脸上泪水,也是低声劝道:“他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龙族安好。” 水波喧嚣,众人半晌无语。 龙王阖起双眸,长叹一声,再睁眼时,望着白夭夭微微抱拳:“从今后,你便是妖族之主,三界中谁敢为难于你,便是与龙族为敌!” 苍老身躯弯身重重行礼:“感谢两位,龙族记在心上。” 东海之上,波涛不停,龙王眼神飘远,缓步步入东海之中,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见到数千年前的画面,年少的饕餮,站在东海边,一抹张扬的笑意,无声开口唤他:“父王……” 眼神是最清澈骄傲的意气风发…… 3 天罡卫怒气冲冲地回九重天复命,许宣上前握住白夭夭的手:“我们也回去吧……” 白夭夭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晃过一丝复杂神色。 二人回到凡间,许宣在许府安顿好白夭夭,便称自己要去看看法海身体如何,白夭夭目送他离去,没过多久,却也自行出了门,缓步到了临安府外的一条小溪边,却见此处满树紫红色花朵,竟是逆了时节,灼灼盛放。 溪水潺潺,斩荒于花树下徐徐转身,面上不辨悲喜。 “你让饕餮暗音传我前来,意欲何为?” “这是个交易,我助他逃离,帮他上了九奚山,他帮我通知你前来,我只是想看,你会不会真的背着许宣,来赴我一面之约……”斩荒望着白夭夭,眸中柔情万分,唇边更是魅惑笑意,“我若说我只是想见你,你信不信?” 白夭夭面如冰霜,冷声道:“相公近日太过疲累,我来,不过是想帮他解决了你,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些龌龊想法。” “夭夭,你喜欢这花吗?”斩荒却侧首仰望树上繁花,另起话头,“你总去雷峰塔边的桃花林,我也曾去过的,入目皆是粉红花海,而我,似也是从那时起,便在满树桃花下,对你起了贪恋……从见到你的那一瞬,我心中便再无天下,只想同你携手踏遍天涯,可惜,那处却是许宣所植……而后我走访这许多地方,竟找不到一处你所钟爱的盛景。此处虽比不上桃花林,可经我妖力滋养,也是另一番盛景。” 白夭夭轻嘲道:“你又不是他,如何明白桃林之美?” 斩荒自讽一笑:“你说的不错,虚度了几万年华,竟未曾发现,繁花似锦,也有这样一般绮丽之美。” 他脸上的温润笑意,在白夭夭看来却实在疯狂,她素手唤出挽留,指向斩荒:“斩荒,如今你已作困兽之斗,还是莫要挣扎了。” “夭夭,你很自负,敢孤身前来替法海讨要破军,是算准了我不忍心抢夺你的贪狼吗?”斩荒妖娆一笑,轻抬手间,白夭夭身上已是落尽花瓣。 白夭夭神情警惕,丝毫不为美景所乱,而斩荒却于落英缤纷中,向着白夭夭步步逼近:“那你可知,我方才既说这里所有的花都是我用妖力滋养生成,此处花林,就是我的阵法……你说我是困兽,就真的不怕我走投无路,舍了你去?” 白夭夭已觉在此落花纷纷之中,脚步颇受凝滞,她皱眉抬手,使出万象令,霎时间灼热狂风卷过,落花尽数燃烧,两人脚下瞬间已成红莲烈火,她咬牙道:“斩荒,你错了,我来之前并非不惧你夺我贪狼,而是我心知法海虽得龙珠续命,却不长久,相公为了他必须尽快找到你,而你同样觊觎他身上七杀,也欲寻他作背水一战。相公怕我担心不肯告诉我,但我既然知道你要与我相公决一生死,无论如何我亦会挡在他身前,率先与你战过。今日我宁愿一死,也绝不会将贪狼交到你手中!” 莲火之中,斩荒仰首疯狂大笑:“原来你并不信我……夭夭,我这一生最想要的,你从不曾给我。区区贪狼又如何,难道你真以为,我是在意的吗?” 白夭夭愕然:“你若不在意,又何必对我出手?” 斩荒笑意渐渐沉寂,只化作唇际的浅浅一点,向来漫不经心的眼中,燃着莲火的通红光芒:“我骗你的事,你没有一桩看透,我真心相诉,你却句句怀疑。以往我道你是痴傻,却原来,你只是没将我放在心上。这也无妨,你我之间,只要有一人倾心相待,毫无保留便够了。往后时光悠悠,你总有一日能明白,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无论你是如何待我……” 斩荒双手一挥,天幕渐暗,地上红莲烈火更盛,而白夭夭手中的万象令,竟如火焰焚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四章 斩荒之情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宣找到已是形容枯槁的法海,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他,法海有些无奈地苦笑:“你这是在用自己命格做赌注啊?” 许宣袖手一笑:“你说的不错,我便是要下此赌注,引斩荒前来一战。” 法海摇头轻叹:“兵行险招。人说成了家,便就定了性子,怎么你的鲁莽更盛当年,难道不怕你娘子知道吗?” 许宣沉默良久:“我实在没有时间了……” 法海抬首:“若是因为我的身子……我早已看淡生死。” “不仅如此,”许宣望着他,宽抚般一笑,“天族已定了对我的责罚,这一战,若是活着,要去天地之极受罚千年,从此斩段五感,再无情根,千年过后,也不知能否再续前缘。若是身死,也同样叫她伤心一场。胜与败,都没必要让她知晓,徒增伤情……” 法海听了,又何尝不伤感,喃喃道:“你几时知道的,倒是藏的颇深……” 许宣毫不介意地疏朗一笑:“你也得替我瞒住才是。” 法海一叹,拨动手中念珠:“苦海无尽,轮回无常,这是因果相报,千年前你我二人联手封印蛟龙,那一败,竟是累及千年。如今,命定的纷争,原来一定要战,西湖一别,想不到再聚首还能一同为这苍生而战!” “此生能得你并肩而战,总是快意。”许宣与法海相视一笑,眉目间尽是风发的少年意气。 二人同时道:“击鼓宣战!” 许宣挥手之间,天乩剑飞至空中,以剑柄重重撞向巨鼓。 鼓声穿透云层,直透黄泉碧落、四海八荒。 永安师叔点上清香,认真俯身三次,插入香炉,僧众敲着木鱼走入大量,口中梵文晦涩却庄严,阳光从大殿射入,照向两边壁画,诸天神佛怒目金刚,林立两侧,不怒自威。 鼓声阵阵传来,斩荒立于莲火阵中,周身紫袍竟比一旁花海、火海更为鲜亮,妖异非常。 斩荒闭目倾听着绵延不绝的鼓声,手指随着鼓声轻轻摆动,嘴角露出笑意,再睁眼时,眼中满是野心与张狂:“许宣,你很好!做我对手,也不算辜负。” 白夭夭跌坐在花海之中,用力喘着气,手中万象令竟在不绝滴血,口中也有一丝鲜血滑落,她紧盯着斩荒,厉声道:“你……你竟然……”话未说完,便是力竭摔倒,斩荒接过她,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抚上她如玉面颊,脸上眸中尽是宠溺神色:“总算在你眼中见了不一样的神色……夭夭,你得了万象令,我本是气愤不已,想要袖手旁观,看你能否守住,可却不自觉帮你扫除了妖界叛徒……你说得对,许宣很好,他替你筹谋,夺得龙族相助,从此妖族与天族都不敢轻视于你,而我……我这真心,你可明白?从此以后,这四海八荒,纵无我和许宣,也是无人敢再欺你了……” 白夭夭竟觉眼眶有了一丝酸涩:“我……才不要……” 斩荒如玉食指轻触在白夭夭唇间,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听见鼓声了吗?这是许宣在向我宣战。夭夭,我这就前去应战,你只消在此处等着便好。”他屈指,缓缓擦拭掉白夭夭唇间鲜血,指尖辗转在她殷红嘴唇,低喃道,“君问归期未有期,慵倚栏杆,满院春寒。夭夭,此去一战,你希望我与许宣,谁能活下来?” 他唇间笑意渐深,直至发出疯狂笑声。莲火渐息,天色渐明,白夭夭晕倒在斩荒怀中。斩荒抚上白夭夭面庞,轻吻上她光洁额头,紫色繁花再度轻扬,斩荒目光却是痴痴流连。 他也曾问无数次问过自己值不值得,甚至也曾想要杀掉她来断绝牵绊,可面对她,他从来都是没有选择。 斩荒唇边勾出完美笑意,将白夭夭细心安顿好后,斩荒提步向金山寺而去。甫一迈入竹林,林间便是无风自动,升起金色佛纹的结界,将斩荒笼罩其中。他不慌不忙一笑,赞道:“这结界倒是布置精巧,许宣,这一回,你我之间倒是没有输赢,只剩下生死。” 身后远远追随的逆云一惊,抬手想要阻止斩荒:“主上!他们是有备而来,你切不可中了圈套啊!” 斩荒摇了摇头:“逆云,你跟在我身边这么许久,这一生太长,我已是倦了。惶然一梦二十年,散尽元神,重塑肉身,问鼎昆仑,历经挚爱……我啊,已不愿再以千年万年的时间去筹划。我说过,终此一生,唯求快意。” 逆云眸中迸出泪光,他跪在地上,沉痛道:“主上还未英雄迟暮,何故做此言论!若是此去主上身死,逆云愿再为主上守上千年,等你回来!” 斩荒摆了摆手,轻笑道:“我已为你除尽身上妖气,三界之中,你今后大可隐身于凡间,绝不会有人能寻你麻烦。” 逆云嘴唇轻微颤抖,磕下头去:“属下心意已决,只愿与主上共生死。” 斩荒失笑道:“想不到,到头来只有你在乎我的生死。逆云,若是换个娇滴滴的美人来,或许还能拦我一拦,你啊,还是去过你的日子吧……” 远处风声渐急,斩荒抬头望去,淡然道:“快离开吧,迟了,恐怕就难了……”见逆云不愿起身,斩荒冷下面容,“这是我对你的最后命令,逆云,我要你自此平淡从容,三界隐身!” 说罢,他面上又复浮现出淡淡笑意,踏步深入竹林之中。 地面上,一道道金色佛印大亮,斩荒抬首,与面前持着天乩剑的许宣遥遥对峙着,两人之间杀机弥漫,斩荒轻蔑一笑:“我以为你还有什么招数,于阵法一道,你太过自信,区区这么一个法阵,就想要杀我吗?” 许宣面容沉静:“借金山寺佛法,你我胜败也不过五五,我仍会与你一战。斩荒,只是你已经输了,因为你太贪……因为贪胜,你毁了妖族大好势头,因为贪权,你以一己之私却导致合族上下受尽三界围捕!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斩荒“呵呵”一笑,冷言道:“若我不贪,九重天可还记得这三界之中还有个斩荒?你生来便有旁人将一切双手奉上,自然不懂我之苦楚,若我无争,这世间早无妖族!筹谋多年,我自然求胜,若是今日败了……”他唇边忽然绽放极深一笑,“败了我也认了,合该我这一生,不悔不悟!” “你若真的不在意生死,又何必对法海下手?” “你也一样,若心中不是为了法海,也才真正做得到无惧胜败。” 许宣天乩剑在地面一划,徐声道:“如今这法阵之中,刻满了佛家真经,只要将你诛杀于此,能使你精魂不散,抽取灵珠,将命格还给法海。” 斩荒眼神蓦地狠厉起来:“我平生不依天地,不靠父母,最恨受人左右。我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谁能定我去留!许宣,你还是将我看浅了!” 许宣轻笑出声:“你这点倒是与我相同。” 斩荒正色问道:“你难道不惧怕天庭吗?” 许宣傲然一笑:“我这一生除了娘子,再无牵挂,所行之事,无愧天地。” 斩荒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许宣则将天乩直指斩荒:“无需多言,亮剑一战吧。” “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定,你这后辈,别在我面前猖狂!”斩荒收起笑意,运起妖力向前攻去,霎时间紫色妖气弥漫在竹林之间,天乩剑雪光隐现,碎叶纷飞,围绕着两人身影缠斗。 而青空之上,隐隐聚起天雷,带着劈开天地之势,响彻三界之中。 2 乌云流转,霎时间便是暴雨倾盆,白夭夭在漫天大雨中醒了过来,缓缓挣扎着起身,遥望向金山寺方向,只见那处雷影重重,更是一片烟雾弥漫,她心头一震,想起晕去之前的宣战鼓声,提步想要往金山寺赶去,却发现脚踝处有紫色光链牢牢扎根地面,将她困在了此处。 白夭夭担心许宣安全,看向手中万象令,勉强提起妖力,连连击向脚下阵法的阵眼之处,即时割伤了脚踝也是全然不顾,霎时间血染红罗袜,白夭夭掌心逐渐剧痛不已,亦是体力难支。她忽地想起小青,向着空中放出了一张传音符,因着阵法拘束了她的法力,那仙符在暴雨中飘摇不定,白夭夭只得再度使出万象令,希望小青或者小灰能有所感应…… 金山寺大殿之上,一众和尚,齐声诵着法号,法海听得暴雨之中的刀剑相击之声,越发焦灼,忽然之间,手中念珠断裂,沉香佛珠落了一地,他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旁边永安师叔的念珠也是蓦地断裂,两人对视间,大殿之上佛珠已是滚了满地。 法海思忖片刻,忽然站起,手中持杖,立在大殿之上,虔诚问道:“师叔!杀生乃是不得不为,你说佛祖可会怪我!” 永安双手合十,垂眸道:“佛不杀生,可你是僧。为救众生而杀生,三千业果你一人承担!” 法海脚步一顿,忽而又是眉目疏朗,畅怀一笑:“我所受的业果,岂止三千!” 疾风裹着雨滴,吹得法海衣袖飘飘。法海持杖冲出大殿,众僧读经之声再度而起,而风雨则渐渐停歇下来。 许宣到底不及斩荒,正是被斩荒凝出的一团紫色妖力逼至胸前,法海猛然出杖替他挡下。 斩荒看向法海,朗笑道:“来的正好!你们二人联手,才算叫我打个酣畅!” 许宣同法海对视一眼,齐齐攻上,只可惜二者无论配合得如何默契,几招之间却堪堪与对面斩荒斗个平手。 法海催动法阵中的佛经,一时引下金色雷光,但斩荒见状只是淡淡一笑:“不过凭着这些雕虫小技,就想要打败我吗?”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金色雷光落在自己身上…… 许宣神色一变,却见斩荒十指指尖忽地抽出血线,向两人缠绕过来! “不好!”许宣急忙远遁避开,而法海身形稍慢,下盘却被血线缠绕,直入法海胸口。 竹林霎时间染上血色。 法海怒吼一声:“快!以血移阵!” 斩荒闻言略微疑惑,就在这迟疑的时候,突然间,竹林地上阵阵金色佛字流光闪过,竹叶快速飘飞将斩荒席卷在中心,许宣将心头血逼入剑身,天乩剑顿作龙吟之响,剑光转为血红,满地金色佛光中显得分外刺目。 斩荒冷笑一声,以妖力劈开眼前纷飞落叶:“你以心头血祭这阵法,莫不是想与我共赴黄泉!” “便是同归于尽又如何?斩荒,今日我绝不会再叫你存活于世,为害这三界众生!” 法海见斩荒手上运转起黑紫色妖力,于起落之间将许宣的血色剑光捏得粉碎,急忙挥杖横扫过去,迎风起身,身形已然不稳,却仍旧以一杖杵地立于阵心,大喝道:“双杀阵!起!” 佛光扬起的凄风乱叶,许宣借机避入林中,斩荒一路追来,不耐至极,挥手间便将一片竹林夷为平地。而忽然之间,竹林中的竹叶也纷纷转为金色,竹林竟然以斩荒所在之处为轴心,快速转动起来,他难掩惊讶,道:“既破了你的剑光,这阵法为何还能启动?” 许宣静立在不远处,徐声道:“我耗费了百年修为,在阵中祭炼了另一道杀阵,以精魂将两阵粘合修补,且战且退,只为将你诱入。” 只见纷飞的金色竹叶结成织,如同监牢将斩荒困在其中,许宣剑光再起,此次结结实实地在斩荒身上割出数道伤口。 斩荒仰天大笑:“我一世小心,也算精于阵法,如今竟遭了你这后辈的算计。今日我唯有与你同归于尽,才算不枉了妖帝之名!”他眉间渐渐裂开一丝血线,金色牢笼震动,隐有崩塌之势,阵外许宣法海二人见状,对视一眼,法海将颈上佛珠扣在双手上,胸口溢出佛光,蓦然间,地下的阵形快速转动,威力之大,将三人身形隐没于纷飞的叶片之中。 3 金山寺大殿之上,此时已是静籁无声,金光一闪间,许宣三人乍现此地,皆是满身伤痕。 斩荒看清眼前景象,疯狂大笑道:“为夺我命格,先是以竹林佛光弱我妖气,再以双杀阵法克我功力,吟唱佛经,不过是要将我从竹林转到此处,开阵移形,你们二人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话一说完,斩荒便是大口喘息,方才一番决斗伤他颇重,身形微微一晃,竟是险些滑倒,斩荒低头,见大殿之上一地散落佛珠,微微蹙起眉头。 法海盘坐在蒲团之上,手持木鱼,开始念起了佛经。 许宣弯腰拾起一颗佛珠,拈在手中,缓缓道:“法海已命此处僧人尽数离开,只为等你前来。金山寺眼下除却我们三人,再无半个生灵。你若要与我同归于尽,只可惜了这百年古刹……”说着,他手中万丈金光亮起,天乩剑上,血红之光森然,“在林中你连元神都祭炼了,眼下还能有什么招数?” 斩荒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见着许宣将天乩送入自己胸膛,不仅不闪不避,反是笑意更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许宣,你太轻视我了!” 法海诵经之声蓦地中断,许宣紧盯着斩荒胸口,亦是面色惨然。 倒是法海先笑出声来,声音开阔释怀:“这一仗,打得畅快!斩荒,你是个好对手。三界之中,能将我与许宣耍弄到如此地步,你是第一人!” 许宣剑尖一挑,将斩荒灵珠落入手中,皱眉道:“破军、贪狼,都被你从灵珠中剥离。莫不是放到你那随从身上?不会……你为人狡诈多疑,定不会如此轻率……” 斩荒望着许宣苦思的模样,忍不住讽笑出声:“许宣,人事浮沉,造化弄人。纵使你与白夭夭情之所至,天地动容,却原来也会输在一个情字上……” 许宣闻言,面色一变,将斩荒灵珠紧紧攥住:“你什么意思……” “你怕她深受时局所累,瞒着所有人在人间界金山寺设下阵法,步步为营,而你却不知,与你心心相印的娘子,早得了饕餮的讯,单独赴会,与我相见,想从我身上取走破军。许宣,你输了,输在情字!” 许宣长剑再出,横在斩荒的脖子上,剑锋太利,令斩荒身上再添血迹,许宣已是怒不可挡:“你对娘子如何了?” “我送了她锦绣前程,送了她从此扬眉吐气的资本!她有龙族为靠,贪狼、破军尽在手中,从此这三界之中,谁还敢与她为难?许宣,你有你爱她的方式,可我的真心魄力,才学本事哪一点输了你,我也自有我爱她的方式!” 许宣嘶吼一声,长剑再进寸许:“上次是你逼迫我娘子穿上嫁衣,此仇,我忍到今日,也该找你算账了!” 斩荒唇边血丝绵延,却更显得他笑容妖异诡魅:“我今日来,就从未想着要活着出去。剥离命格,我本就舍去生死,不顾三界!只是唯一想要护下的,就是她。可是你呢?你又能做出与我同样的选择吗?” 法海眼见许宣要下杀手,急忙上前拦住他:“不可,斩荒剥离命格,本便痛不欲生,却以自身麒麟之血滋养灵珠,适才大战,再伤元神,撑到此刻也该力竭,你且留他一命,回去细细盘问,兴许还有转机。” 许宣持剑的手轻轻颤抖,终是犹豫了。 斩荒见状,唇边不羁笑意更深:“我们三人,天生身负“杀破狼”命格,今日三星齐聚,死在一处,也是再合适不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五章 水漫金山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说话间,斩荒将指尖滴落的血珠挥洒于满地佛珠之上,霎那间佛珠上便泛起慑人红光。 许宣面色再度一变:“他要以麒麟之血,引动红莲业火!” 斩荒仰天大笑:“用这地狱之火,设下结界,焚尽你我性命,将此处烧得片甲不剩,作为你我埋骨之所!” 大殿之内,红色结界已然形成,将三人牢牢困在其中。 白夭夭远远望见火色结界和金山寺上的浓烟滚滚,更是焦急不堪,双手双脚都早已鲜血淋淋,却不断运起万象令击向脚下光链,而那光链终于断了一根。 “小白!”因白夭夭法力受困,万象令指令不明,小灰始终感应不到白夭夭所处之地,好在她身为山君,命手下小妖们尽数以妖力搜寻,这才寻到此处…… 眼见白夭夭双手惨状,小青想也不想,抽出长剑挥手斩断了另外几根锁链,而后却是看着手中之剑愣住:“是斩荒困住你的?他法力竟是如此不济吗?” 白夭夭双目失神,只呆呆的望着金山寺方向,喃喃道:“金山寺……这是斩荒的红莲结界,他怕是要与相公同归于尽了。” 小青恍然大悟:“那想来斩荒是受了重伤,所以才再难困住你……可这个红莲结界是什么?法海他们是不是也危险了!” 白夭夭眼见火光冲天,摇头道:“不行,小青,咱们得赶紧灭了莲火,否则他们三人只能葬身一处!” 小青心头慌乱,喃喃道:“这是红莲业火,如何能灭?” “借西湖之水!”白夭夭转过身来,目光凝重,不容小青反驳,她便又续道,“小青,事不宜迟,再要犹豫谁也保不住。你们二人去召集众妖,前去西湖。我去金山寺,救他们出来!” 说罢她便是飞身而去,小青看着雨后初霁的碧空之中渐渐浓烟密布,狠狠一跺脚,暗道:“法海,你要撑住!小灰,你召集众妖,西湖边见!” 2 永安主持袈裟加身,身后带著僧人围在金山寺外,白夭夭翩然落地,刚待接近庙宇,却被一道白光逼得退出几步,抬头望去,却见面前白帝神色肃穆地挡在跟前。 白夭夭眼神痛楚,乞求道:“还请白帝放我过去!相公他还在寺内!” “白夭夭,你来迟了,”白帝沉声说完,挥动衣袖间,已是两道金色锁链缠上了金山寺外的红莲结界,“天帝已经下令,这次无论谁输谁赢,那三种命格,必须留在此处!” “什么!”白夭夭脚下一软,“天帝是要他们死?” 白帝想到法海,何尝不是心痛,但依旧面色肃穆地道:“九重天容不下再多一次的失误,此番若是再让斩荒集齐三种命格,那苍生倾覆,再无回转的余地!这是无奈之策!” 白夭夭捏紧双拳,渐生愤怒:“你们天族无胆对付斩荒,便任由相公他们以命相博?红莲结界已起,你们不想着救他,却要他葬身此处!五方天帝,便是如此仁爱,如此情义吗?” “休要放肆!许宣之事我们若是早知道,断不会由着他这样胡来!他师父如今还在九重天上,跪在天帝门前请他收回成命!你又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们所要的,只有命格!”白夭夭声色俱厉,“如今破军贪狼皆在我体内,若你们要取,何不将那锁链锁在我的身上?” 白帝闻言微微一颤,面露慎重之色:“此话当真?” 白夭夭远望着金山寺上笼罩的结界血色越来越浓,嘶吼道:“让他们出来!就算困住斩荒又如何?不过是白白赔了二人性命!” 白帝怒道:“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万物,斩荒以此困住了他们二人,你就算闯入,顷刻间也会化成飞灰,这是他设下的死局,你又能如何?” 白夭夭心如刀绞,强咬住嘴唇不让泪水落下。她通红着眼眶,直向着金山寺中,声音远远传出:“许宣,若你记得许下的誓言,若你还对我有一分一毫的怜惜,想办法活下来!” 结界之内,许宣以仙力强将一朵飞来的红莲挡开,耳中听见白夭夭的声音传来,神色顿生痛楚,而斩荒的脸色在一片血红中,反倒是逐渐凌厉冷酷:“她一贯对我避之不及,为了你,哪怕隔着莲火,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闯入这结界。” 许宣以手撑着天乩剑柄,早已力竭,而一旁的法海持杖之手,亦是早已不稳。 火光潋滟,三人已然气虚力竭,最先还是许宣率先将天乩拔出,以衣角擦去剑尖血痕。 法海脸色苍白,一笑:“怎么?还欲再战?” 许宣淡淡道:“我得想法子出去,否则以娘子那混不讲理的性子,定然会耗尽妖力。” 斩荒闻言冷笑:“莲火一起,任你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灭?” “杀了你,火自然就灭了!”许宣提气,拼尽性命,将天乩剑挥向斩荒,斩荒上前,也是握紧了剑柄,两人用尽全力,对峙僵持,四目相对间,飞扬的尽是血性。 纵是西湖边,亦能望见金山寺上妖火缭绕,宛如朵朵莲花连成一片,众小妖皆是慌乱不已,而小青因法力不足,一次又一次的催动也不过令西湖水面微微涌动,丝毫不能成势。 小灰也如被火烤,急得不停跺脚:“这……这该如何是好!” 小青皱眉思忖片刻,朗声开口:“众妖听令!引水,灭火!” 阿福抓耳挠腮:“山君,小的们是走兽,平日里修习的多是土木法术,还有火系的,这引水一事,恐怕难以持久!” 小青望了一眼众妖,咬牙狠心道:“你们几个,将妖力渡在我身上!” 小灰双眸蓦然圆睁,急忙劝道:“山君不可,我们妖力混杂,一个闪失你便要爆体而亡了!” “哪还管得了那许多,听我的!”小青双手一沉,青色妖力从指尖溢出,袭向西湖水面,众妖面露担忧,却也只能一个接一个将法力灌于小青身上。 小青咬牙,嘶吼一声,唇边已然浸出血渍,而西湖之水终于翻腾起一道冲天水柱,向着金山寺奔袭而来,轰隆之声,震天动地,白帝骇然道:“以那帮小妖之力,还妄图引水倒灌,横亘整个临安城,且不说此举扰乱三界秩序,就是那些小妖微末的道行,你可知有多危险!” 白夭夭面容沉静,只目不转睛凝视结界之内:“这一次,我只为救出相公来!” 白帝气急:“引动西湖之水,关系的是人间安危!” “大不了再遭一次天雷!为救他,我愿与天地为敌!”白夭夭扯出一笑,火光衬着她样子娇柔又坚强,她衣上染血,神情倨傲……趁着水柱袭来,白帝失神之际,白夭夭一跃而起,击向金山寺上空的金色锁链。 白帝赶紧挥出仙力,怒喝道:“速速住手!” 白夭夭哪顾得上白帝的阻拦,后背生接了白帝那一掌,双手齐齐释放法力,劈断了金色锁链。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盘踞在结界外的水势猛然灌入结界,犹如一道水蛇,直缠上金山寺去,怒吼着攻向逐渐吞噬着金山寺的火麒麟,拼死缠着火麒麟作殊死一搏。 3 眼前火势渐渐熄灭,寺内化作死一般的沉寂。 白夭夭想也不想冲入寺中,终是见到许宣长剑指在斩荒喉际,法海法杖则抵在斩荒后背。 胸中舒出一口长气,自此再无气力,白夭夭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许宣收剑,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可是受伤了?伤着哪了?” “你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活着……”白夭夭笑中带泪,眼中全是释然的喜悦。 “我答应你的,如今可是做到了,”许宣拇指缓缓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及血痕,“而你呢,娘子,为何独自一人,将自己深陷危险之中?” 斩荒笑得张狂:“好一对同生共死的夫妻!我用本元之力所布下的莲火,扔挡不住你们二人!好!好极了!”笑着笑着,便有鲜血咳了出来。 白帝赶紧上前两步,将仙力注入斩荒体内,稳住他岌岌可危的性命,急冲冲地对许宣道:“许宣!破军贪狼都在白夭夭体内!你若不及时将命格抽出,物归原主,这三界的运势,就要乱了!” 许宣看着怀中白夭夭,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斩荒唇边勾出妖冶笑容,哑声道:“许宣,纵使她心系于你,可你还是赢不过我!我为了她,甘愿舍下三界,而如今情势变化,法海与她之间,只能活一个,你这好兄弟,好丈夫,又该如何选择?” 白帝皱眉,对许宣道:“你带着他体内的灵珠上九重天寻天帝,他定有法子使命格归位!许宣,别中了他的圈套!” 许宣从怀中掏出斩荒灵珠,只见其上遍布裂痕,黯淡无光,许宣眉心紧皱,面色沉重:“原来,这才是你一早就布下的圈套。” 斩荒闻言倒是大笑起来,金山寺在他背后,也显得荒芜苍凉:“我聪明一世,与天相争,平生鲜有败迹。沙场征战多少次,却从未料到,有朝一日竟会落到此等地步!筹划千年,却一朝败北,受九重天算计,于三界中如丧家之犬,历尽追捕……”他将目光凝在白夭夭脸上,白夭夭心头一涩,竟是第一次对斩荒露出了和软的神色。 斩荒就这样,隔着数不清的物是人非望着她,轻笑着道:“我不悔,这一生的胜负,一生的荣辱,到头来随红莲业火付之一炬。留下的,唯有我的心。夭夭,情之滋味,入骨相思,我离问鼎三界唯有一步之遥,可离你却始终千山万水。如今,我舍下所有,唯愿你从今后,再不用看他人脸色,如此,你心中可对我,有一丝的情动?” 他的目光同言语一样痴缠,堂堂妖帝,睥睨世间万物,唯独此时此刻,竟在言语中露出一丝哀求。 白夭夭想起临安初见,他是玩世不恭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一身尘泥兼满目疮痍,心中如被针尖轻轻戳动,传来轻浅疼痛,白夭夭望向身边白衣飘然的许宣,艰难开口道,“我心中,从始至终,只有许宣一人。” 斩荒眼中一瞬间失去了光辉,神情颓唐,再无生意,他自讽一笑:“既如此,也够了。我从不受制于人,生死亦如此……”他忽地从地上暴起,伸手去夺许宣手中的灵珠,“沦为阶下囚徒,我宁愿一死!许宣,三界只容得下一个妖帝!如今,唯有我一死,夭夭方有生机,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许宣目露不忍,手中紧紧攥着灵珠,与斩荒对峙,手中力道多了几分。 白帝大急道:“许宣!莫不是你要违逆了天帝的意思!还有法海……” 法海出声打断道:“师父!生死于我这个方外之人,没有半分分量!许宣,此事我早已对你言明,眼下你无需为难!” 白夭夭缓缓站起身来,不住摇头,凄苦道:“不会的,我应了小青,会替她救下你。破军本就是你的命格,我想尽办法也会还给你!” 众人各执一词,许宣双目徘徊不定,心中痛色尽显,斩荒却趁其走神,施了个巧力将灵珠夺了过来,白帝怒极,一袖掀翻斩荒,正欲再次上前,法海却拦在他面前,哀求道:“师父……” 白帝指着斩荒怒道:“你居心实在歹毒,千年前,当日我就应不顾天帝反对,在昆仑山上诛杀了你!” 斩荒俯身地面,胸口绽放大朵血花,手握灵珠,却笑得更加得意:“大业难成,我此生注定饮恨而终,既然如此,能叫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族,生出这样的记恨,我死的也不算亏!” 他将灵珠对着阳光举起,白夭夭的容颜,映在灵珠之上,他微微一笑,问道:“你,会记得我吗?” 白夭夭避开了目光。 斩荒惨然一笑:“忘了也没关系。我爱你,本就是我一人的事,上有碧落下有黄泉,前后万万年,我这一生,遇见过你,爱上过你,这便够了……” 他笑得凄然,身虽垂死,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暖意,白夭夭终是忍不住看向他,目露同情与心软。 斩荒带血的手紧握住灵珠,暗暗发力,断断续续地道:“从头到尾,我孑然一人,如此也好,来去、生死,都只由着我一人决定!” 灵珠碎裂,在他手中化作齑粉。 风过,那紫色麒麟灵珠再不复存在,斩荒缓缓倒下,眼光始终缠绵在白夭夭身上,而他最后的声音,亦环绕在白夭夭耳侧:“夭夭,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同你在木屋中共度那几日,你重伤沉睡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天地之间你真切地属于我……今生你多保重,来世,你只会……是我的。” 斩荒化作烟尘,原地盛开了满目旖丽的红莲。 红莲飘散开来,白夭夭摊开掌心,一朵莲花便轻轻落于其上,却转瞬间又悄然消失。 白夭夭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她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清明。 永安带头,众僧人席地,口中诵起超度的经文,法海法杖拄地,挣扎着向门外的众僧人走去:“我手中未染杀孽,便好,破军格在你那里,甚好!” 白帝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他,忍不住斥道:“少了破军格,你连命都保不住,还要帮着设阵!如今命格还是没有夺回来,好?好在哪里!” 法海笑道:“师父,徒儿是佛门中人,你……” 小青匆匆赶来,远远望见他此般模样,咬住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间一声长啸破空而来。 天地震动,大片乌云再度卷来。 “蛟龙!”许宣望向白夭夭,解释道,“你引动西湖之水灭了莲火,却是破了最后一道结界。” 白夭夭心中慌乱,喃喃难语。 许宣握住她手,给她力量与勇气:“娘子,我们速去西湖,或许要劳你同我共战蛟龙了,”随后,他又转向白帝,朗声道,“还请白帝将法海带回九奚山疗伤,我们命众小妖赶紧撤离西湖、救治百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六章 人间炼狱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西湖之水倒灌之危刚过,蛟龙又已出世,人间再成炼狱。 许宣同白夭夭走在灾难过后的颓败街头,四周流离失所的百姓哭喊之声不绝于耳,白夭夭不住落下眼泪,两人并肩走到许府之外,只见那大门被水冲得七七八八,白夭夭一触之下,门板便歪了半边。 府中更是满目疮痍,白夭夭喃喃道:“我的家,都已如此,更何况,城中那些百姓的家……” 庭院之中,一棵桃花树已被浸泡的连根拔起,白夭夭不由颤声道:“相公,这是成婚那日,我与你亲手种下的……”白夭夭终是崩溃,跌坐在地,痛哭出声,她望着自己双手,只觉其上俱是满满的罪孽,“相公,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许宣将她紧紧揽进怀中,任由她泪水浸湿自己衣衫:“不怪你……夭夭,一切都不怪你……” “可我们方才还杀了蛟龙……相公,你之前万般计划,皆是为了龙族,今天却任由蛟龙死在天乩剑下……之前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功夫?” 许宣竟扯出一笑,伸手揉了揉白夭夭的脑袋:“无妨,只要你不涉及其中,于天下也好,于龙族也罢,我从无所求……这些滔天大祸,我会陪你一起担着……我们一起去赎罪……我这便去药师宫中,能多救一个人,便多救一个,总能减少杀孽。” “我与你同去!”白夭夭拉住他手,站起身来。 然二人还未出门,小灰已经心急火燎跑进来:“许大夫!许大姐流产了,许家姐夫受命在城中维持秩序,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清风四处都在寻你……” “什么?”许宣忽觉愧疚,他先前竟不知他姐姐有孕在身……这个弟弟做的,实在太不够格。 白夭夭更是焦灼难安,抓住许宣的手:“相公,你赶紧去看姐姐情况如何!”又转向小灰,细心叮嘱,“小灰,带着小妖们,咱们将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务必要妥善照顾安置,唯有如此,才能减轻我手中的罪孽。另外,让小妖们多多留心姐夫的下落,拜托了……” “哎!”小灰一一应下,一溜烟地跑走了。 许宣轻握了握白夭夭的手:“娘子,那我先去了。城中众人就托付你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在,就务必要想法子救治,一条性命是一桩杀孽,将来若是反噬……” 白夭夭柔声断掉他的话:“你不用再说,我心中明白,即使不为着自己,就为着他们,也不会再使一人身死。” 许宣帮她理过额际湿发:“你伤重,切莫滥用术法,叫小灰去药师宫,找人来帮忙。” 白夭夭点点头,送他出门,再目送他消失在长街尽头。 忽有传音符飘然而至,白夭夭接过后,瞳中一黯。 2 天帝手持锄头,亲手在蓬莱仙山花园中植入一朵红莲,而后蹲下身来,以手掌轻拂过红莲花瓣,低喃道:“我自做了天帝,方知天道的可怕。你我自出生后,命运便截然不同。不过晚生了片刻,你从小都是如此孤傲不羁,最后,连生死也不愿受他人决断……”那红莲无风自动,开放的十分妖异,天帝再掬一抔黄土,摇头长叹,“斩荒,你错了,我从未想要过你的命,明知你犯了大错,仍盼着有一日,你能悔悟,却原来,错的也是我……” 天帝自嘲一笑:“也许,你回来,找我认个错,我宁愿不做这个天帝,也会护下你……可你终究没有……你终究没有回来。” 远处百草仙君前来,恭声禀道:“天帝,青帝又来造访,如今就在园外。” 天帝皱眉,冷声道:“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 百草仙君为难道:“他也是五帝之一,跪在蓬莱之外只为求见一面,我这……” “既如此,便让他进来吧,”天帝拍了拍手上黄土,淡淡道,“白夭夭犯下如此大错,实难饶恕。传我旨意,毁其元神,囚于黑暗之地,一生一世,永不能离开。就让潇湘仙子,前去擒人罢……” 潇湘仙子立于昆仑山巅,抬手将一壶酒洒于云海之中,自嘲道:“我与你斗了一生,可到你死了才知,在你心中,我竟连半分影子都没留下……只是我也终究没落了下乘,你在白夭夭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斩荒,若当初你没有在婚礼上当众出走,今日,你我定会有不同的结果……” 潇湘仙子唇边低笑两声,似嘲讽,似苦涩,她紧攥手中酒壶,声音轻不可闻:“反正你身已死,我只当,你悔了……”收到天帝传讯,潇湘仙子站起身来,眉目间又复恢复冷傲之色,“你生的时候都未曾想起过我,死了,怕是也不愿饮我这壶酒……既如此,我为何还要一厢情愿地惦记于你?我这便去擒你心心念念之人,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潇湘渐渐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可眼角却滑落一行晶莹。 白夭夭赶至西湖边,龙王正望着如今一片死寂的湖面,背影沧桑。 知她到来,他神色复杂地转过身来,怒眼看向白夭夭:“蛟龙为何会死在你夫妻二人的手中?白夭夭,你们不会不知,你杀死的是我龙族的守护之神,是所有龙族子民的信仰和力量!” 白夭夭目光震动,眼中是深深的愧疚:“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白夭夭愿意一人承担!” 龙王失声大笑:“日前我还在东海向你许下诺言,无论今后如何,我龙族都会做你白夭夭的后盾!今日若是换了他人,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可却偏偏是你,还有……许宣……天意弄人,如今更觉讽刺至极……” 白夭夭垂眸,低声缓缓道:“我自知罪深难赎,龙王动手吧,我愿意以命偿还!” 龙王提起一掌,手背隐有龙鳞闪现,然而还未有所动作,潇湘仙子已带着天罡卫匆匆赶到:“住手!白夭夭自有九重天来惩处!” 她从远处大步前来,从手中召唤出捆仙索,手臂一抖向着白夭夭裹去。 “潇湘仙子,我愿意随你离开,”白夭夭任由仙索捆上自己,却依旧望向龙王,“但我得先了了对龙族的亏欠……龙王,我是真的希望一切能在我这里停止,四海真的不能再生动荡了……” “这一切哪儿容得你说了算!”潇湘厉声呵斥。 龙王以警告视线投向潇湘,潇湘虽依旧背脊直挺,却毕竟没有再催促白夭夭离去。 龙王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手,望着满眼恳求的白夭夭,长叹道:“白夭夭,你与许宣的命,是欠了龙族的。哪一天龙族要取,我自会来寻你,只是这之前,切莫轻易丧命了!” 白夭夭听在耳中,哪里不明白龙王深意,心中更觉愧疚,她低眸,颤声问:“眼下失了守护神,龙族……要如何?” 龙王却是语声淡然:“合族上下,为着龙神,畏手畏脚数万年,新生之子,哪还记得龙族当年遨游四海的潇洒恣意。如今蛟龙已去,我们倒是无所畏惧了,龙族上下每个人,都是本族的守护之神!但你大可放心,龙族亦是心向和平。” 龙王的声音在夜色中掷地有声,微有些浑浊的双眸中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白夭夭望着他,深深地鞠下躬去…… 潇湘扯动手中锁链,欲带着她上九重天复命,白夭夭跌跌撞撞地随她走了。 龙王留在原地,望向苍茫夜色,眼光黯然。 3 白夭夭没有料到,天帝竟会在潇湘绑她上九重天后,直接带她来了骊山,不由向天帝问出了心中疑惑。 天帝温和一笑,徐声道:“九重天上,人人都要我立时处置于你,若非如此,恐怕你将成为众矢之的,我也会烦不胜烦。” 白夭夭沉默须臾,方认真道:“我不怕责罚,既是做错了事,我也应当接受责罚。” 天帝轻叹一声:“唯有这样,你才能减轻你心中的愧疚吗?” 白夭夭颔首:“是……无论天帝降下何等旨意,我都会承受,但在我受罚之前,我希望天帝能允我先救下法海……” 天帝驻足,凝神望向她:“你要去救法海,可知……” “我知道……”白夭夭竟是淡然一笑,“即使舍去性命,我也愿意。” “这样的话,你岂非背离了你与许宣之情?千年都守过来了,如今这样放弃,值得吗?”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一直是我与他之间的命数,然而我从未背离他,只是情至深,未必只是长相守。此生我与他携手,与天相争,争过了,又何须拘泥结果……”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唇,忽地展出一丝苦笑。 天帝沉默一瞬,才问:“你当真决定了?可知如此一来,你二人之间再难重圆,许宣也应了他一生孤苦的命格。” 白夭夭神色镇定,仿佛是终于将一切都放下了,她轻叹一声:“从见到你的一刻起,我便知道再没有回环的余地。天衍万物,众生都是天命的产物,相公再如何无双,终究难敌天命。天帝,我决定了,离去,是为了让他平稳的活着。” 天帝略微点头,目光中有着沉重:“也罢,只是我还要你做好一件事。” 白夭夭一愣。 天帝展颜一笑:“你知道天界不便干涉人界,法海又在昆仑卧床不起,所以,我要你去凡间助百姓度过此劫,许宣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白夭夭闻言,眼中浮起泪光,深深拜下。 回到凡间,白夭夭率先便在断桥上见到了熬红了双眼的许宣。 他向她展开怀抱,白夭夭也是纵情地投进了这个温暖有力给了她无数依靠的怀抱。 他抚着她长发,低声呢喃:“那天我来晚了,没有阻止你被带走,我去找了师父去向天帝求情,师父说你会回来的,还好你真的回来了……”说到此处,他又拉开她,细细察看,“你可有事?” “没有,天帝他很好,他让我回来助你重建人间……”白夭夭重新抱紧他,深知以后或许就难以再这样抱着他了…… 她的相公,是天下最好的人。 可惜,她却不能陪他到老,还总是拖累于他…… “夭夭,”许宣似是感受到她情绪有些反常,便担忧地问,“你可是……” “是的,我问过天帝了,他也没有办法救法海,”白夭夭松开手,仰首甜笑着望向他,“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将破军格从灵珠中剥离出来,还给法海……” 许宣下意识地摇头,白夭夭掩住他嘴唇,稍稍眯起剪水双瞳,郑重道:“如此一来,我方能无悔的活着,或者死去,即使我灰飞烟灭,终究是救了一个人,也算稍稍偿还深重的罪孽。” 许宣拉下她的手,急声道:“你再等等……” “我能等你,千年都能等。只是法海如何能等?而你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法海死去?”白夭夭不待许宣插话,便继续道,“而相公,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临安府内,本就饱受妖族纷扰,而后又因着我历此重灾,这一切,都应如天帝所说,我们共同去将它安顿妥当,消灭罪孽。多多行善积德,或许我们还能图个来世?” 她一直在轻浅甜笑,可那笑却比利刃更加残忍,它直逼许宣心口,一遍又一遍地逼问他,他怎会如此无能……许宣恸道:“夭夭,我从未想要将你卷入天下风云之中,只因我明白,苍生的重任,比任何事都要沉重。” 白夭夭摇头道:“我却不觉得沉重,我心中所求,唯愿你安好,愿百姓和乐!” 许宣扣住白夭夭双肩,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深深的抱紧,在她耳边恸道:“我要你答应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信我!我会用尽一切法子助法海延续生命,你切莫作出草率的决定,信我,我能想出法子来!” 白夭夭愣了一瞬,笑着点头:“好,我等你十日,天帝说了,法海至多能撑十日。我们这几日先不要再见了,各自安顿百姓吧……” 许宣沉痛地闭上双眸,终是点了点头。 再拥了他一阵,白夭夭轻轻挣脱,转身缓缓往桥下走去,临到桥之尽头,她转身回眸,再次望了许宣一眼,他白衣清癯,依稀如同记忆中模样,她不由轻声叹道:“果然年年岁岁都是这西湖碧水,岁岁年年人相同,却也不同……” 许宣仿佛听到她的声音,脚下忍不住向前追了两步,白夭夭却是收回了视线,苦笑道:“相公,这或许是你我之间最后一眼了……” 杨柳依依,月色清澈,白夭夭眼前之万事万物,却于倏然间尽皆朦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七章 小青之愿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五日之后的清晨,白夭夭站在城中,看着晨光熹微下重新开张的包子铺,露出了一丝浅浅笑意。 百姓们又复开始正常的生活,来来往往,安居乐业。 阿福突然追着一个小孩子窜过来,连喊着:“小宝,别乱跑啊!” 卖包子的大叔看到阿福,热情地招呼:“阿福兄弟,给小宝买个豆沙包吃吗?” 小宝立马开心地凑过去,眼巴巴地回首望着阿福。 “买买买!”阿福忙上前,从钱袋中掏出了一文钱。卖包子的大叔笑着将包子递给小宝的同时,却又塞了个肉包给阿福。 阿福连忙推辞,又准备再掏钱,却被大叔朗笑着拒绝了:“你先前帮我寻回我妻子,这么大的恩情,我只不过多给你一个包子,算什么,你再推辞便是看不起我了啊!” 阿福只得收下,拉起小宝的小手,一人一个包子并肩走了。 小青缓步走到白夭夭身边,唇际同样是安宁的笑容:“小宝是阿福在这次水灾后收留的孤儿,小妖们在帮着药师宫采药、维护秩序之余,几乎不眠不休地四处去寻找百姓失散的亲人。小宝的父母没有找到,但他却由阿福他们几个轮流带着……谁能想到,这几个粗糙的男妖怪,居然带起小孩儿来这么细心,特别是阿福,完全就是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子来看待了……” 白夭夭点了点头,目露欣慰:“又是谁能料到,经历此灾之后,百姓们也不再畏惧妖了……” “是啊……”小青说到此倒是有些自豪,“他们真的没给我丢人,现在谁有个什么事,都爱去寻他们帮忙,而作为回报,这些百姓也帮他们将山中那些特产变作钱财,对了,你知道吗?我那洞府外面居然被村民在短短几日内开垦了一块田……不就是帮他们找到了耕地的老牛吗?真是热情得挡都挡不住。” 她表情生动,白夭夭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青莞尔一笑,又道:“还有,许家姐夫也终于给小鹿找到了,许家大姐……也不怕妖了,我那天陪着小鹿去的,她还抓着我的手念叨你呢,说是要跟你道歉……” 白夭夭想到许姣容,却又有些愁闷:“可毕竟因为我,她才失了腹中孩子……我知道她同姐夫成亲多年,一直盼着……” “有许宣替她调养身体,孩子总会再有的……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小青抱了抱她,“姐姐,你曾教我做人,那时也告诉我,人的一生艰难,从来都不容后悔。当时那样急迫,若是重来一次,也根本容不得你思考……我们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白夭夭颔首,回抱住她:“是啊,看着一切慢慢好起来,我的心里真的好受许多,小青……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何况,引水之举,我也有私心的……” 说到此,小青匆匆住口,可白夭夭却知她私心是为了谁,不由低唤一声:“小青……” 小青挪开视线,大大咧咧地道:“我每天都会去明心台看他,放心吧,虽然精神不太好,但他还活着,每天还知道用仅余的力气念经,真是太招人恨了。姐姐你不用担心,这不还有几天吗,我相信许宣会想出万全之策的……” 白夭夭抿唇,还未想到该如何相劝,忽有一道传音符自天空传来,白夭夭低眸读完,对上小青狐疑的目光,道:“我是带罪之人,这符中也是寻常信息,不过是九重天对我的时时叮嘱罢了。” 说罢,她便迈步往前走去,小青瞳中疑惑神色却越发深重。 2 法海靠在琉璃树下,已然虚弱到了极点,他勉力望向树上的琉璃珠,夕阳西下,珠光夺目,他对面前的潇湘笑道:“师兄妹一场,你终究待我不薄,倒是替我选了个好地方,死后能葬在此处,也是风景……” 潇湘仙子冷冷打断他:“此处妖气旺盛,或许能助她将破军渡给你。” 法海闻言大惊,撑着树想要站起来,又重重跌落地面:“胡闹!拔出破军,白夭夭定然会死!” 白夭夭甩掉小青,大步赶来,淡然替潇湘解释道:“我一身罪孽,并不怕死……” “你要是死了,许宣怎么办?” “你要是死了,相公也同样难办。” 法海见到白夭夭眼中,一股倔强模样,喃喃几下,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夭夭转身对着潇湘仙子道:“谢谢仙子相助,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仙子回避。” 潇湘深深看了一眼二人,竟是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法海自嘲道:“你一向对白夭夭不满,想不到今日却是为了我与她化干戈为玉帛,这倒成了我如今唯一的所做的好事。” 潇湘仙子冷声道:“你若想好好报答我,就留住你这条命,此处妖气甚重,仙族中人,哪怕是天帝,也寻不到你的行踪。当然,包括许宣。” 法海闻言心中一急,再次想要撑着树干站起来,却又复重重跌落,潇湘仙子看着他吃力挣扎的样子,微微皱眉:“斩荒留下此举给许宣,他左右都难决定,你若真怕他为难,如今将此事交予白夭夭来成全,未尝不是好事!” 法海怒言驳斥:“荒谬!”这一怒吼扯动内伤,便是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白夭夭一伸手,施了法术令法海沉沉睡去,边迈步走向法海边对潇湘仙子道:“还请仙子告诉相公,就说白夭夭犯下大错,甘愿领罚,自此被囚于黑暗之地。” 两人错身之际,潇湘仙子忽而伸手抓住白夭夭手臂,问道:“你当真不悔?” 白夭夭轻轻一笑:“如今妖族合族上下,都在尽力弥补这人间大难,只是仍挽不回悲剧。仙子,我不能再令法海与小青留下遗憾。” 说罢,她轻轻挣开潇湘仙子的手,向前走去,眼神坚定,早没了往昔的依赖。 法海幽幽转醒之时,林中早已点起了点点灯火,映衬着琉璃珠,折射出清莹的光辉,白夭夭坐在他面前,正闭目打坐,法海尝试着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他只能怒道:“你们夫妻都是如此妄为吗?白夭夭,你何曾替我想过,我不要背负着你的这份情……” 白夭夭平静道:“天帝已经下令,命我毁去元神。若我元神一毁,如何保得住命格?你能接着活下去,总比你我双双离世要好上许多吧。” 法海摇头道:“你几时……这样悲观了……以许宣之能……”他已不能成句,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着断续说着,“或许……有法子……别……” 远处明月高升,远处明月高升,一股妖异的阴云缠在如钩的月上,白夭夭见状,双手置于丹田处,催动灵珠,霎时间林中数百灵珠叮叮作响,她借助妖气将灵珠逼出,带着笑意对法海道:“我这就将命格还给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尽快去北荒取了无草给相公,亲眼看着他服下,自此一生一世,不再有情……也不会,再有灾难。” 法海大口喘气,冷言道:“千年之前,你当一条小白蛇……尚且贪生……如今,几时竟如此……看得开……” 白夭夭看着法海,忍不住笑了:“哪儿有这么多当年……当年我若死于你的剑下就好了……”她声音戛然而止,面上表情且悲且喜,摇头道,“不,我舍不得死。若是千年前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能与相公经历这许多人间的欢喜?哪里能体验他亲手教我诗礼仪、琴棋画的过程。经历过,总归不负我这一生!” 白夭夭面上带笑,眼中却滚下大滴泪珠,面前的灵珠散发出淡淡光晕,随着她手中施法,灵珠微微震颤,脸色也随之变得痛苦起来,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模糊,耳边风声及树上灵珠相撞的声音都霎时消失,世界突然安静了起来…… 五感渐失……这便是死吗? 3 破军命格的剥离之痛,千刀万剐,白夭夭蓄积所有力量,双手紧攥,灵珠中所迸发的光亮,一时间竟照亮了山头。 随着白光一闪,破军命格剥离,一道白色光点落入了法海身上,而白夭夭的灵珠微微有了裂痕,撕扯着白夭夭最后的意志,四周声音又一瞬回到了她耳中,眼前也渐渐有了模糊光影。 隐约间,视线中闯入了一抹绿色的声音,她不由喃喃唤道:“小青” 小青声音俏皮:“小白,不是说好了你我姐妹二人一同想法子吗?你又骗我!” 她的青色衣衫在白夭夭身前摇晃,白夭夭视线逐渐模糊,却听见法海怒吼道:“小青,不要!” 小青明媚的脸庞在七彩琉璃珠的投射下映出妖冶光影,她面上仍有最初的倔强,稍一挥手,她挥手在身边设下青色仙罩,阻拦了二人靠近。她咬着嘴唇,瞪大双眼,定定道:“我们做妖的,从没有言而无信,我说过,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死!” 白夭夭躺在地上,耳边似有嗡鸣之声,可眼中那一抹碧色却令她心惊到了极处。 青色的灵珠自胸前浮出,小青轻笑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我曾因跟踪蝶蔓,找到过斩荒,虽没有能力从他那里得到破军,他却告诉了我如何保下你们二人的法子……” 小青声音逐渐虚弱,身上涌出大量的血,染红了衣襟…… 白夭夭眼前碧绿换做猩红,她挣扎着向前爬去,双手不断地摸索,却找不到小青的踪迹,耳边传来灵珠碎裂之声,白夭夭胆战心惊,跪行着向小青的方向而去,可如同法海一样,均被青色仙罩挡在了外面。 小青唇边依旧有笑:“小白,如今想来,斩荒为你而死,他告诉我这些,或许也是为了我今日能够护下你吧……我做人果然还是不够久,竟要斩荒教我情的道理。爱一个人,就是见不得他受到半点伤害。” 青色仙罩霎时间光芒大作,小青用最后的力量,将白夭夭的灵珠逼入她体内:“小白,你的灵珠,我替法海还给你了……” 白夭夭哭喊道:“小青,你疯了吗!小青!” 小青轻笑出声:“小白,两日前你与潇湘秘密相会,我便猜出一切了。我们不是姐妹吗?还记得……昆仑山上,是你挡在我身前,这一次,也换我来……” 小青身子摇晃,碧色灵珠静静落在掌心,上头已是密布裂痕,她喘息道:“只恨我千年来疏于修炼,如今法力不够,仍不能护你周全,但终归能保你一命。否则,咱们两个都死于此处,也太不合算了……就让我最后再唤你一声姐姐吧……” 说话间,小青手中的灵珠竟碎裂成粉。 那轻微的声音传进白夭夭耳中,却如晴天霹雳,她凄厉喊道:“小青!”她高举双手摸索着,却只能由着灵珠的粉末穿过她的指尖,散落无踪。 青色仙罩消失,小青往后一倒,时光仿佛变的很慢,她唇边含笑,望着天空那一轮弯月,最终落入法海怀中,眼前便全是她爱入骨血的那张面容。 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唇,他其实很好看的啊…… 法海痛心道:“……为何我说的话,你从不放在心上。” 小青想要挣扎开来,断断续续地道:“别碰我……你……会疼……” 法海闻言,神情更是痛楚,伸手将小青紧紧搂入怀中,怒喝道:“你一意孤行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会疼?” 灼痕在他手掌出现,可小青这般模样,却让他心慌至极,纵使身受烈火焚身之痛,他也不愿放手。 小青浅浅一笑,扬着小巧的下巴:“你回去见了白帝,要告诉他,他错了,他们都错了。他们说我是你命中要收最后一只妖,可其实并不是啊……法海,你是破军星,注定了我会死在你手上,可是他们又错了,是我替你夺回了破军,是我自愿死在自己手上。” 法海痛声道:“他们错了,我也错了……小青,我错了……” 小青望着他,痴迷又流连:“若是……若是,我死在了你手上,你会有多难过啊……” 法海抬起头,双眼已是赤红,他对着头上苍天,发出撕心怒吼。 白夭夭无声地流着泪,眼中只剩些许微弱光芒,她向着法海方向行进几步,哀求道:“求求你,法海,想想办法救救小青,她不能死,你替我逼出灵珠,求你了!” 小青摇头,甜声道:“小白,我不怕死的,能如此死去,也算全了我的心意。小白,我一点都不难过,只是……有些想哭罢了……”她眼中滑下两行泪水,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掰开法海已是满是灼痕的手指。 法海摇着头,忍着痛反手紧紧地握住小青的手。 小青忍不住抽泣出声,带着哭腔道:“以前我叫你抱着我,你如何都不肯,如今,你看看你全身都是血,一定疼极了!” “我不疼,信我,一点都不疼。” “……那你心里也不许疼,好吗?” 法海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重重点头。 小青又是莞尔一笑:“下一次,你可不许再骗我,你心里有我,我都知道,可你偏偏不说。下一次,如果我们再相见,我不要做妖,你也不许收妖,好不好?” 法海深吸一口气,痛苦道:“我答应你,决不食言。” 小青眸中似乎出现了未来的幸福模样,唇边也是恬淡至极的笑意:“下一世,我想同你做一对人间男女,织布、种田,好好过日子,再不要经历……这些,再没有……命中注定的劫……” 她气力渐弱,呼吸却是越发急促,那双生得妖媚却又偏偏纯真至极的眸子缓缓地闭上…… “小青,你不许死,我所做的种种,要的不是今日的结果!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法海将小青的手举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脸,脸上也霎时出现一道灼痕。 小青意识却终是渐渐涣散,声音带着初见的倔强与委屈:“下回,别再剃度了,我,真的好难过……法海,我……爱……”声音渐低至再不可闻。 法海朝着夜色,朝着一树轻灵的珠子,朝着自己的双手怒吼着,一声又一声,断人心肠,可却再也唤不回小青的命。 他的泪水滴落于小青的衣襟上,将未染上鲜血的浅碧化作深青,小青慢慢在他怀中消散,任他抱得再紧,最后只余一颗晶莹透彻的碧色琉璃静静躺在掌心,他凝视许久,从怀中取出那只被他修补得极好的碧色发簪,轻轻放在琉璃旁,掩住脸,却盖不住压抑的哭声。 白夭夭抬头,喉咙中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地悲鸣。 两行血泪自她眼中滑落,她的世界霎时变成一片黑暗。 而蓦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临安城上空漫天烟花落下,山顶亦被璀璨烟花应成一片粉色。 许宣站在桃花林中,望着烟火灿烂,低声道:“夭夭,临安城终度难关,官府决定办今夜这庙会,我特意请县令备下这满城烟花,你可见到?” 许宣想起白夭夭曾向他提起烟花时一脸向往的模样,心头凄楚,他要怎样才能找回她那时的天真笑容…… “夭夭,官府也知借此庙会让大家不要再沉溺在悲伤中,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许宣唇角渐渐升起坚定笑意,望向手中白夭夭的陶塑娃娃,目光温柔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八章 自请入塔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小青走后的时光,对于白夭夭而言,既是度日如年,又是飞驰而过。 毕竟全然失明的她,一片混沌,已不知自己过了几天几夜。 潇湘被天帝责罚后,吐露了她所在之处,天帝寻了来,将她救到了蓬莱,在仙鹤的照顾下,她渐渐痊愈,可除了眼前一片漆黑以外,内心更是一片死寂,每日只是对着脑海中小青的身影低声呢喃。 “小青,天帝说他曾经打算安排以他的灵珠来助我,他说是我鲁莽了,其实我早就猜到,我那时担心九重天会因他此举而生出变故,想着豁出自己性命罢了,却不料拖累了你……你真傻,明明是我的劫数,为何要你来承担?” “小青,仙鹤说,白帝他们都对你再无偏见了,你曾经在昆仑的所作所为,天界都放下了,天帝说,你替九重天保住了破军,是苍天之福,说你性子纯善,功过相抵,大家只会惦念这份功绩……可他们又错了不是?你从不在意仙族如何看待你,整个九重天,你心中只看重法海一人,你只希望他平安便好……你从未相负于他……” “小青,天帝说我尽力弥补了我之过错,他许我不毁元神了,只是仍须关押去黑暗之地……小青,我决定忘掉相公了,我向天帝讨要了了无草,唯有无情,方能了无挂念,如此一来,对我反倒是解脱了……毕竟只要想到他,我的心便痛得我喘不过气来……也许我们相忘于天涯,对彼此,对天下,尽皆是最好的保全。可是小青,我今天又在不住地想起他,唯有对你说话,我内心才能平静……小青,你回来好不好?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许宣上天入地,疯狂地寻了白夭夭三天三夜,终在青帝的劝解下不寻了。 可他终究是参不透的,这么大的事情,他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差点失去了白夭夭,而因果轮回,最终竟是小青身死道消…… 若说小青求仁得仁,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心安? 青帝说无为才是清静,可他坐在明心台上,做不到无为,做不到清静,只能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希望能做到瞬息的无挂无牵。 月色之下,法海穿着灰色僧衣慢慢行来,望见自斟自饮的他,便是一声长叹:“本以为我在金山寺中日夜见到她的幻影已是心如刀绞、苦不堪言,而今,竟是我先来寻你……你何必自怨自艾,至少白夭夭还活着,纵使前路不明,也还可有所期盼……” 许宣对他摇了摇酒壶,笑道:“这是夭夭与小青一同酿下的桃花酒,如今正是酒香的时候。” 法海摇头,同在明心台上坐下:“她的酒,我可不敢喝,喝了便更忘不掉了,你说她怎么就那样傻,还有白夭夭……” 许宣想起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姐妹两人,一笑:“一个是雪地里迷途的,另一个在山间野了千年,本就是这样烂漫不羁的性子……我们谁也束不住。” 法海手上摩挲着佛珠上的碧色琉璃,低声道:“我早说了,蛇类,万不可招惹。若不是你千年前非要救下白夭夭,如今……如今……”竟是再难言语。 许宣淡淡道:“如今百般情缘都纠缠在一起,想不到,先放下的人竟是她……” 法海眸中闪过一丝悲痛:“她说,我们下次再见之时,她不为妖,我不捉妖,男耕女织,做一对平凡之人……” 许宣哀伤道:“今生既已如此,小青便只求来世,这一点上,她比你我悟的要深许多……” “来世!?哪里还有来世!”法海转过身来,眼中有着疯狂的绝望,“她的元神散的干干净净,三生路上只有过往,三界之中再无她的踪迹,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了……既然要求来世,今生又何必来扰我!” 许宣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强压哀伤,伸手抚住法海肩头,却压到他的伤口,引得他一声痛呼,许宣立马皱眉:“你这一身伤为何还未愈合?我替你诊治。” 法海摇着头退开一步,目光凝望手上灼痕:“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印记,我只怕寻她的路太长,太久,若不让这伤跟着我一生一世,只恐怕转日便将她忘个干净了……” 许宣有些讶然:“你还想找她?” 法海低笑一声:“横竖要活着过一日,有个念想总比万念俱灰要好……”他扬了扬手臂,“这便是我今后的念想。” 许宣拉开他的衣袖,只见上面遍布的烧灼伤痕触目惊心,不由颤声道:“你留着的分明是你的情,这一个字,叫你费尽了心思,最终落得的不过是一身伤。” 法海却是一派甘之如饴的模样:“你信吗?这皮肉的伤,比心中的伤要轻松许多。” 许宣松开手,摇头道:“你一向心深似海,谁也瞧不明白,这一回,终于让人看个透彻……” 法海无奈一笑:“修仙本就是与天相争,而你我天资上佳,一路行来,人道是我们占尽了命格的便宜。可你说,我们真斗不过这天吗?为何从出生起,便要背负着这命格?天若有情,为何不叫我选上一遭?” 许宣抬眸望向他,蹙眉道:“你已入了空门,又何必再纠缠在这样的问题中?” 法海眉目间逐渐恢复沉寂,徐声叹道:“你说的不错,世间佛祖的信众万千,大抵都是因着想不明白一些事,便只能放下了……” 许宣又饮下一杯桃花酒,恍惚间见到白夭夭在一树桃花下的纯净笑颜,许久,终是艰难开口:“那日,娘子如何?” 法海抬眼望向许宣,神色压抑:“由我告诉你也不过是听说,你既想知道,又何妨去蓬莱仙山一探?” 许宣眸中有光点一闪而过:“她在蓬莱……” “我只能告诉你,她也需要疗伤,而天帝对她,还是顾念的……” 法海话音未落,小灰已从远处奔跑过来,口中大喊道:“许大夫!” 许宣转身迎上,淡淡的留下一句:“谢你告知,我定然会去。” 他方走到岸边,众小妖便团团涌上,将他围在中间,阿福率先道:“许相公,你最是菩萨心肠,对我们也一贯好,如今这事唯有你能办了!” 小鹿则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许大夫,求求你了,倘若白娘娘知道,也定会如此的。” “你就帮山君捏个陶偶吧……”小灰刚刚开口,许宣便明白了他们的想法,深深一叹,“与你们那时不同,小青的元神已经消散,无论捏多少陶偶泥塑,她也回不来了。” 众妖面面相觑,小灰则是下意识地摇头,扑通一声跪在了许宣面前,慌张道:“许相公你放心,陶偶只要捏出来了,进蟠桃林的事有我们来办!” 许宣厉声道:“又要胡闹!” “不不不……”小灰赶紧摇头,“我们不会去闯,不会给你惹麻烦,我们去白帝祠求白帝!” 阿福赶紧补充:“或者青帝……诸天神佛,总有精诚所至,可怜我们的人。” “说的不错!” “我们可以的!” “我愿意为山君受天雷……” 众妖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许宣不住摇头,见没人搭理他,便急声喝道:“住口!” 众妖皆是一愣,目光惶恐地望向他。 许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们休要再提此事,也不许在背后再做什么动作,小青不会再回来了,你们若真惦念着她,就应当好好修炼,切莫再置身危险之中!” 空气忽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是小鹿先忍不住哭出声来,而小灰抹掉了面颊的泪,从小声的低泣,到最后的痛哭失声……众妖齐齐大声哭了起来。 许宣面露不忍,伸出手轻拍小灰:“你修为最强,也是小青的心腹,如今应该担起山君的责任,照顾他们。小青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这些事,恐怕才是小青最后的牵挂……” 小灰用力抹掉泪水,抽噎道:“我……会努力,好好修炼,从此替山君,护着大家!” 2 这一日,白夭夭感到仙鹤来看自己的时候心事重重,便问道:“姐姐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他……来找过你……”仙鹤迟疑许久后才低声道,“我跟他说了你要断情,他不相信,以为是天帝之命,我帮你拦下了他,将你让我转达他的话告诉他了……说你谢谢他赠予的那一城烟火,可你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痛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 白夭夭听罢,空洞的眼中一片漆黑,最终却忽然道:“姐姐,我想要之前九奚山上紫宣赠我的那把琴,不然每天于黑暗中静坐,实在觉得时日漫长……” 仙鹤知道她心意已决,是笃定不愿意见许宣了。沉默良久后,仙鹤点了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后,才轻轻道:“好,我过两日便帮你去取,近日怕是走不开……” “又出什么事了吗?”白夭夭没有光芒的双眼看向仙鹤。 “嗯,潇湘……出事了……”仙鹤摇了摇头,低低一叹,“我虽不喜潇湘,有时候却也是敬她的,毕竟……看着如此强大不可侵犯,其实也是个伤心人。” 仙鹤走了后,白夭夭知她有事隐瞒,便摸索着来到窗边,失明之后,听觉倒是较以往敏锐了许许多多。侧耳听去,只觉今日的蓬莱脚步声分外匆匆,显是有特别重大的事发生,不由心中略生慌乱。 稍一思忖,她静静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 这一路便寻到了蓬莱仙山的花园之中。 只听得百草仙君语声慌乱道:“潇湘迟迟无法痊愈不是因为方式,而是心魔!我用尽了法子也无法拔除她身上魔气,那魔障极为厉害,若是就此蔓延,天下百姓哪里能抵抗得住!依我看,都不要轻举妄动。潇湘在九重天上已是佼佼者,不过去那雷峰塔下探了一圈便是如此,再去几个小仙,也一样是伤了元神的结果!” 片刻后,天帝才叹道:“如法海所说,是蛟龙之死,让临安失了镇守,再加上水患之中,百姓流离失所阴阳相离,种种因缘际会,才使得雷峰塔下汇聚了至阴的怨念,产生出这样强大的魔障……敌暗我明,这次实在太过被动。” 仙鹤忽然语声沉重地道:“我有事要禀报……潇湘仙子要我转达于天帝,雷峰塔下她已尽数摸了个清楚,几位上仙商议出的对策她也心中有数。潇湘仙子说,她愿为天下守在塔底,她是麒麟之身……万兽始祖,祥瑞的血脉……” 百草仙君怒气冲冲地打断:“荒唐!依她现在的身子,只要出了蓬莱仙山,失了澎湃仙气的滋养,哪里能行得了半步?” 天帝微微一叹,接着说道:“此事哪里有你们想的这样简单,魔障之气,日夜折磨元神,迟早会将人,将仙化为魔族,若非有着强大的意志,如何能度过,一旦成魔,届时更为麻烦……法海说他要去,想必许宣更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他们尚在人界,皆是不能……” 仙鹤更是忧心忡忡:“那九重天上,谁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天帝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此事我不过是故意放出些消息,想听听九重天众仙的意见,只是时至今日九重天上居然无人敢应……既然如此,不如还是由我去吧。” 百草仙君急忙反对:“这更是不可了,九重天若实失了您,比魔族入侵还不如!” 天帝似是笑了笑:“我这麒麟之身,也坐不了几日天帝之位了,如此一来,正好教与他们众生平等的道理……” 白夭夭听到此处,终于边向他们走近边朗声道:“我身为妖帝,也肩负着一族的性命。此事追溯起来,也是由我而起,若是要去黑暗之地,永生被困,不若就选在这雷峰塔底,做我的刑场,让我为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仙鹤一震,花容失色:“夭夭!天帝所说的后果,难道你没听到吗?日夜煎熬,永无边际!” 白夭夭点头,面上是恬淡至极的浅浅笑意:“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在活着的时日,求一个心安,”她摊开掌心,掌中金纹浮动,“我本就是白得了万象令,既然三界中都称为一声妖帝,扛起这样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 天帝轻叹道:“你的功力是靠着外物强行提上去的,那魔气的时时蛊惑,我只怕你扛不住……” 白夭夭轻松一笑,黑色瞳仁直直望向天帝:“扛不扛得住,也总得试过了方才能知道。三界如今未安,恐怕还要请天帝稳住局势,对我族人多加照顾。而我,此一去也算是为了化解仙族与妖族之间的嫌隙……还望天帝成全……” 她声音清脆,在此处花园中掷地有声,天帝静静看了她许久,道:“那你去准备吧……我可以对你承诺,自你去后,九重天上仙人都会与妖族中人和睦共处……” 3 许宣听得此消息,如被火焚,急匆匆便赶上了蓬莱,正遇到仙鹤神色凄然地在熬制了无草,知他到来,她满脸痛楚:“你回去吧,夭夭今夜便要喝下了无草……她心意已决,不愿见你了。” 许宣的手压在眉心,讽笑连连:“我还是晚了一步……本来该是我的……这了无草,她要喝便喝吧,待我入了雷峰塔,我让法海亲自监督她喝下去!可她怎么敢!娘子她怎么敢先应下此事!” 仙鹤痛声道:“她说,是为了妖族,也是为了苍生……她明日便要入塔。” “水淹金山,错不在她一人,我亦有责,这事,我定不会让她独扛!”许宣双拳攥紧,目露坚定神色。 仙鹤轻轻一叹:“你待如何?与她同进塔底?那得她肯,你比我更知道夭夭是什么性子……你抢先偷偷进塔?天帝已派驻重兵守在雷峰塔,不允任何人进入,你想要不惊动九重天入塔,是决计不可能的……许宣,只要一牵扯到夭夭,你总是关心则乱……我也不希望夭夭去,但有些事,如今真的已不由你我……” 许宣神色缓缓沉寂下来,看着仙鹤将了无草的汤药倒出,长长地闭了眼睛,随后伸出手去:“让我去吧。情在两颗心中,怎能让她一人做这决定?” 仙鹤看他许久,终是放手。 许宣接过药水,神情复杂,转身朝着客房走去。 在推开房门之前,许宣竟觉自己有些失了勇气,明明许久不见,该是迫不及待的啊……他们怎么会走到如此境地? 以前教她成人时,总盼着她能快些长大,因而将那些事理、人理不分巨细地告知她,可如今……他却想,若她还是那个只知依赖他的小白,该有多好?就让他为她遮去一切风雨,该有多好? 忽有琴音一响,许宣手微微一颤,睁开双眸自讽一笑,将房门推了开来。 房中的她,一身白衣坐在灯下,身影单薄却是笑容安详,或是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抬眸望来,在目光与他接触的一刹,轻声问:“你来了?” 许宣一时失神,目光进入夭夭瞳孔,极深极黑,竟让他如堕泥潭,眼神再也离不开。 他一时心跳如擂鼓,穷尽脑汁想要解释自己为何到来,是该直言自己是来拦阻她的,还是先质问她为何要作此自私决定…… 桌上孤灯摇曳,白夭夭却先笑了:“仙鹤姐姐,这把琴今日再抚上,琴音一如往昔,可平白竟又乱了我的心……” 许宣心内刺痛,这才想起白夭夭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蹲在白夭夭身前,深情地望着她。 白夭夭一无所察,素手轻轻拂过琴弦,唇边是久违的笑意:“我如今还能记起,那时紫宣便是这样握着我的手,教我宫商角徵羽,一遍遍从无不耐之意。他手掌的温度,与九奚山的泉水一般,清冷又温柔……” 他教她的第一首琴曲,就这样在她指尖响起,琴音叮咚,白夭夭眼角滑落晶莹泪光,许宣下意识伸手,却又在她面庞一寸之距停下,心中的钝痛几乎击垮他全部的伪装。 白夭夭依旧甜甜笑着,柔声道:“这千年,姐姐总说我为救紫宣,甘愿牺牲一切。只是姐姐忘了,我曾经最是怕死的,自从相公回来后,我便更加畏惧死亡。若我也去了,这世上岂不留他孤孤单单一人?可若他先我而去,我一人独活,心中剩下的唯有无尽悔恨,悔连累,悔无能,恨难相守,恨历经万苦千辛,却不能白头……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深明大义,我也怕自己反悔,怕自己会如以往一样,只要一想起他的孤单便会什么都不顾了……我已经为我的自私犯了太多错,这次,我愿意对不起他,而对天下苍生尽责……便请姐姐喂我喝下了无草,今夜之后,断了这份情,绝了我心中的念想……” 许宣颊边亦有眼泪无声滑落,她在情海和大义之间挣扎徘徊,他又何尝不是?早从千年前的初见,他一直图谋两全,而如今…… 或许便让她忘了吧,若自己真成了她的负担,她能绝情断念,又何尝不好? 许宣以小勺盛了了无草汤药递到她唇边,白夭夭感受到药的温度,唇边笑意又深了几许:“天帝前几日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烦请姐姐转达,我只要相公生生世世无忧。若苍天有怜,也要助他,保百姓安好,世间长宁……” 如被针直直扎入心脏,许宣微微一颤,小勺倾覆,白夭夭“啊”的一声,手却被他握在手里,听得他低沉苦痛的声音,喃喃问:“夭夭,你真要忘了我?” 他不过只言片语,便已让她方寸大乱、无所适从,她掩着面匆匆起身,撞倒了桌子,汤药流淌了一地,琴也落在地上,琴弦断裂发出铮铮之鸣,而她自己,也是一脸慌张地跌坐在地…… 许宣想要上前扶她,她却拨开他的手,不住地往后退去:“相公……不……你走……” 许宣恸道:“你为何要怕我!” 白夭夭失控吼道:“你又为何要来!你明知我不愿见你,却偏偏要令我难堪,令我痛苦!” 许宣既痛且怒:“你瞒着我救法海,却将自己弄成这般田地,如今还要断情,一柄桃木剑不够,你还要将我忘记了吗!夭夭,你自欺欺人,还想将我骗到几时?”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知道此事。除了此事,你还会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有多好,我已经习惯了活于黑暗之中,我可以修炼,可以弹琴,可以听风听雨听花开放的声音!我明明都已经习惯了,可为何,你还是要来……”白夭夭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许宣蹲下身来,平视着她,将她鬓边碎发整理妥帖,声音如千年前那样温柔慈悲:“你看不见,但我可以代替你的眼睛。你没见过烟火绽放的样子,那我就说与你听。那一夜,街头巷尾摩肩继踵,万千焰火将临安染上璀璨,桃花林中,一片盛景,人间至美,不过如此……” 白夭夭捂住耳朵不住摇头,许宣眼眶通红,替她拭去面上泪水,继续缓缓道:“你可是忘了,千年前,我对小白动了心,替她取名白夭夭,我承诺这一世都会护着她,可她偏偏想忘了我。你说,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如西湖之水,白夭夭几乎溺毙其中,直到许宣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她重心不稳,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手,那疼痛才唤回了她的理智…… 许宣执起她的手,细细帮她察看伤口,心痛道:“夭夭,往后我都会小心护着你,夭夭,你要信我,无论是什么,我都能给你……” “休你也给吗?”白夭夭冷下面容,那双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睛看向许宣,却慑得他一时噤声,“我已负了天下,你又何妨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誓言,就此两别,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许宣长长地闭上双眼,不再多言,强硬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便转身出去了。 房中蓦然空荡,饶是她眼中本就无处不是漆黑一片,也觉得现在这屋里,空旷的可怕…… 白夭夭将自己紧紧环住,埋首膝盖,低低地哭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十九章 断桥之约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许宣走出很远之后,方是忽地停下,月光落了他一身,他却良久不能回神。 仙鹤从远处缓缓而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许宣却忽地一笑,先开口道:“我初来九重天时,无人愿意与我亲近,可我也从未厌弃过自己这与生俱来的命格,师父传我道,传我是非黑白,我始知这便是自己的命,而紫宣也愿为守护天下苍生而努力……”他望向仙鹤,走近几步,淡淡续道,“直到遇到她,才明白七杀真是世间最残忍的诅咒。若从未拥有,还谈何孤寡,唯有得到却失去,才觉得天地苍茫,一人难行……” 仙鹤垂眸沉默许久,才望向许宣:“这一回,我没有什么还能劝解你的。你是何等聪慧之人,既然看透,那就要认命。无论如何,你必须得放手,这是夭夭的决定。” 许宣苦笑:“我明知她的决定有错,明知她将来终要后悔,我明知……” 仙鹤打断道:“就算你知道一切,你也得让她走,许宣,你算尽千机,可你终究不是她,不过是一家之言有失偏颇。这人事易变,又岂是你能料透的?将来如何,她后不后悔,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许宣倒是没有争辩,许久之后,忽地问道:“百草仙君与天帝最为亲近,你可知道,他们有什么修补灵珠之法?” 仙鹤微微一愣,低眸摇了摇头,却忽道:“天帝在仙山的花园里,种了一株红莲……” 许宣眸中渐渐闪过一丝恍然,没有道别便着急离去,仙鹤则长长地闭眸,慨叹道:“终究,是没有谁能将情放下的……” 琉璃灯被夜风吹拂的明明灭灭,天帝于花园中细心照顾着红莲,夜晚的红莲如焚天之火,格外妖艳。 他忽听得脚步声匆匆而至,回头便撞上许宣深沉眼眸。 许宣深深一揖:“许宣再来求见,希望天帝能出手修补一颗灵珠。” 天帝面色不改,一面培土一面道:“你既来见我,想来是知道我有办法。可我也得言明于你,修补灵珠,代价极大。” 许宣毫不犹豫地说:“许宣行事,向来不计任何代价。” 天帝轻笑一声,俯身向红莲上浇上一瓢水:“寻常人循规蹈矩,一心向道,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得窥到天机。而你、法海、斩荒三人,身负命格,离经叛道,倒是我数万年见过仙资最高的……人间说,富贵险中求,许宣你可要想清楚,有的人侥幸活着,而有的人魂断其中。” 许宣毅然决然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了,不计任何代价。” “当初我将你娘子卷进来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是想要收回万象令,却不想这一条小白蛇,虽无什么高贵的血统,却真扛起了妖界的责任,数月前,两族交战还一触即发,而如今,九重天上,因昆仑山一役对妖族的误解,竟藉着白夭夭有了转圜,如此说来,我应谢她……而我欣赏她,更理解她,”天帝望着那红莲,忽地叹道,“当年我接天帝之位,为求大道无情,博爱众生,便饮下了了无草。无情,向来不是什么责罚,唯有无情,才不会被情所困,才能超脱世间之情……”他隔着夜色望向许宣,微微笑了,“而今看你们这些后辈,却原来是我错了。麒麟就算一生只动一次情,却是耗尽了生命,只求一瞬的美好,这样磅礴丰沛的情,我此生却无法体验,拥有天地同寿的性命,倒觉得空虚了……” 他神色显得如此寂寥,或许高处真的不胜寒冷,然而这不就是天帝所应承担的责任吗?许宣淡然回视天帝,缓缓道:“道不同,行事不同。三界仍需无情之人来治理,天帝的情,绵延悠长,如水之上善,从不为一人,却给了众生。” 天帝唇边笑意一深:“数万年也无人同我论道,许宣你倒是又做了一次第一人?” 两人相视皆笑。 天帝稍一挥手,一道金色符纸飞向许宣,许宣伸手接过,天帝亦是回首:“去吧,最终的结果还在你手中,仍需要你自己决定,只是今后,切莫后悔。” 许宣点头离开,天帝的手则拂过红莲:“悔意,远比情思来的更重啊……”微风吹过,天帝的感慨便就此散在了夜空之中。 2 许宣回来的时候,天色渐亮,白夭夭早已止住哭泣,听得房门打开之声,她脸色苍白地回头,冷声道:“你还没走吗?非要待到最后一刻才满意?” 许宣的声音已然听不出情绪,不过淡淡开口:“夭夭,我已经请命于天帝。今日,我会亲自送你进入雷峰塔。” 白夭夭一惊,急忙站起,大步朝许宣走来,许宣眼见她又将撞上桌子,忙扶住她,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声音柔和:“我知你不愿,可这或许是我能伴你的最后一程,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 白夭夭心头一痛,最终,却是不再挣扎了。 天亮之后,许宣带着白夭夭缓步来到塔前,许宣望了一眼雷峰塔,将情绪藏起,细心提醒她道:“小心台阶,还有一级。” 白夭夭抬步上去,便想挣脱许宣的手,许宣却是握得更紧,真到了这一刻,他方知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坦然……若她忘了他,真能平静幸福,他或许会成全,可眼看着她要去受苦,叫他如何舍得? 许宣眼中痛楚更甚,再也掩不住:“夭夭,因为我的自私,未让你饮下了无草,你可会怪我?” 白夭夭强板起脸来,声音冷淡:“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后悔。但是许宣,若你敢擅闯雷峰塔,我定会与塔同毁。反正我就是这样任意妄为,也不差多一桩!”说罢,她狠狠拉开他的手,冷声道:“人已送到了,你请回吧。” 她一瞬都不再停留,一步步坚定而决绝地朝着雷峰塔走去。 许宣的目光落在白夭夭背影之上,唇边扯出凄然笑意,一步步随在她的身后,直至潇湘仙子将他拦住,冷声道:“我之前答应过白夭夭,要将你拦在外面。” 眼见她即将进入塔中,许宣忍不住再唤了一声:“夭夭!” 白夭夭停住脚步,却并未回首,声如轻风道:“许宣,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许宣闻言,忽地并起三指指向天际,一字一句道:“我许宣,于三界之中,既娶白夭夭,此生不论生死,也绝不相负!在此以三界之名立下誓言,今日白夭夭执意入塔,我身为夫君不再阻拦,然他日桃花林开,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我必于此候白夭夭出来!断桥相会,定下生死之约!夭夭,我不负你,你也不能负了我……” 白夭夭终是回首,可眼中依旧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他此时温柔又坚定的模样。 白夭夭凄凉一笑,回首,不再多言,正欲继续提步,却忽然听见法海的声音传来—— “且慢!” 法海大步走来,站在潇湘身边,朗声道:“我身为佛门弟子,佛心清静,不为魔扰,由我伴白夭夭入雷峰塔,以佛经克制心魔。” 白夭夭怒道:“法海,魔障之重,岂是你能解的?” 法海神色平静如常:“我修的是佛,不怕魔。区区魔气,不能清理,我有何颜面再习佛法,再渡世人?” 法海回身,见许宣正动容地看着自己,便认真说道:“雷峰塔下,由我守着白夭夭,魔要伤她,必先伤我,若法海做不到,那便天诛地灭,消失三界!” “不可!”白夭夭匆匆断话,“这是我一人之事,你休要胡言乱语。” 法海轻轻一叹:“你身有孽债,的确需要偿还,我不会帮你更多,只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见你成魔。小青若还在这里,定然不会同意。” 白夭夭听到小青的名字,心底一抽,终是不再反对了。 许宣还想往前,潇湘再次将他拦住,冷声道:“许宣,我答应过她,今日绝不会放你过去。” 许宣急声道:“你当日难道不是为了法海,才与夭夭相知相识,如今难道忍心见法海也入雷峰塔中却不阻止吗?” 潇湘仙子反问道:“你一路护着白夭夭,不惜牺牲自己,难道忍心让她堕入魔道,却不使法海进塔?许宣,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一道无解的问题,横在众人之间。 最终还是法海走在白夭夭身前,平静道:“走吧!” 伴随着法海手中的木鱼声和口中的诵经声,许宣见到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一步步走入塔内。 雷峰塔的大门,缓缓开启又重重关上,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许宣的胸口。 3 自大门进入雷峰塔后,竟有一处偏门可直接通向塔底。塔身高五层,地基之下仍有五层,沿着四周石壁,有盘旋石阶慢慢通下。 白夭夭与法海一前一后向下行走,石壁上烛火霎那间齐亮,在两人身周明明灭灭,带着一股诡异气氛,四周魔气从地心不断涌出,在两人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两人忍着痛,踉跄前行,二人呼吸渐成喘息之声。 忽而白夭夭身子一软,沿着石阶重重跌落,一路滚落塔底,发出令人畏惧的痛苦喘息。 法海飞身落地,将她搀起,肃然道:“切不可睡过去,否则你会困于梦魇,再也无法醒来!” 法海口中喃喃念着清心咒,克制着心魔,将白夭夭抱在怀中,向着塔底中心的石台走去。 浓重的魔气不断撞击两人,划出触目惊心的道道血痕,白夭夭努力克制着,但痛楚却蔓延至四肢,忍不住叫出声来:“快走……” 法海却是冷声拒绝:“我走了,你定会成魔。” 白夭夭捂住头痛苦道:“届时,你就守在塔外……将我……一剑穿心,死个……痛快!”说完这些话,她已是耗尽力气,虚弱地伏在石台上,用法力设下了六角法阵。 法海席地坐在她身侧,再度敲起木鱼,只是声音断断续续。 窒息之感渐渐涌上,白夭夭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神智的清明。 法海紧皱眉头,压低声音道:“别想旁的事,专心听我的经文!”话音刚落,法海眉心抽动,唇边已然有一道鲜血流下,他抬手拭去,继续道,“我的经文不会停,你定要稳住!白夭夭,若是被魔气占了你的灵台,这一世你都脱不了魔魇的折磨!” 白夭夭努力保持清醒,可一阵黑气飘过,彷佛间,她感到身边的法海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跌入无尽的深渊,而身旁的法海却好像换了一个人,在她耳边蛊惑道:“你不是要断情吗?这样苦苦撑着,心中不难受吗?白夭夭,你进来之前是如何想的,你难道都忘了?明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这又是在挣扎什么呢?临安城中死去的人,谁替他们赎罪!来,将你的意识交给我,把一切都忘了……” 法海的声音越隔越远,白夭夭双眼沉重,险些睡过去。 法海见状,大急,赶忙咬破舌尖,逼出一口血来,吟起了驱魔的咒语。 眼见那黑气紧紧缠在白夭夭身上不愿下来,法海只得大喊:“白夭夭,这名字是许宣给你取的!你忘了当初,为何要化为人形了吗?” 回忆霎时间涌入白夭夭已然混沌一片的脑海,她忽然想起了许许多多的过往—— 九奚山上的温泉之中,她初次化人。 蓬莱仙山夜色下的桃花林,紫宣在灯影下与她相拥。 断桥之上,许宣与她共执一琉璃灯,相视一笑…… 白夭夭睁眼,唇边笑意无尽温柔,低声呢喃道:“我终于明白相公为何不愿我断情了……” 法海闻言,神色中隐有痛楚,摘下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将那颗碧色的挑出来放于白夭夭掌心之上,白夭夭一触及这颗小青化成的琉璃珠,眼泪便是瞬间涌上:“若是断了情,世间再无牵挂。无所欲求,便无所畏惧,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挂念,那又该如何,同这魔气对抗,在无尽的塔底,驻守千年万年呢。” 她抬头,将佛珠微微托起一些,与法海共同握住,黑色之气,在他们身周竟是略微退去。 而后,竟退得越来越远…… 窒息之感蓦然退却,白夭夭欣喜道:“怎么竟感不到半分魔气的压力?法海,我可是已克服了魔障?” 法海沉声不语,回头望着许宣渐渐清晰的人影,只见他身上已经划下了数道血痕,却只是用仙力灌亮天乩,诱惑黑气缠绕而去。 法海闭上双眼,不忍心去看白夭夭面上的喜悦,只沉声道:“魔气无形,你宁心静气,守住心中的善念。或许,能灭了此处魔魇。” 白夭夭点头,听话地继续心无杂念的入定。 而许宣终于战至塔底,看到白夭夭的那一霎,唇边便携上三分带着安心意味的笑意。 魔气缠绕他的全身,令他彷如受了鞭刑,几乎看不清人形,他站在白夭夭身前,小心翼翼的,只是不让魔气接近白夭夭半分。 天乩剑上剑光闪过,许宣眼神凌厉,将天乩剑脱手而出,剑光光华四射,剑身回转,四处飞跃一周,将万道魔气全部吸入他的体内。魔气在许宣身上再度划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痛彻心扉,许宣身影微颤,却依旧以保护者姿态,挡于白夭夭前面。 白夭夭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不由慌乱地抬头:“法海,你受伤了吗?”她伸出手,掌心有许宣飞溅的血珠滚落,更是心慌意乱,四处摸索,“这是血啊……法海,你究竟如何了?” 许宣对法海摇了摇头,法海忽觉心头钝痛,却还要装作平心静气地道:“与魔相争,如何不受点皮肉痛。夭夭,你可知魔折磨不是皮肉,而是心,漫漫岁月,你始终在他心中,你的心,那一方天地,定要清明。” 白夭夭低低一笑:“我彷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许宣连半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双足落地,天乩剑重回他手中,他鲜血滴落于地,许宣周身黑气褪去,他静静地站立在白夭夭的面前,身上血珠不住滴落,眼中的宠爱几乎要满了出来,却是再不敢上前半步…… 他落地的声音再度令白夭夭疑惑:“法海,是什么声音?有人进来了吗?” 法海看着许宣,不敢言语,许宣则缓缓上前,用天乩剑撑着身体,勉强将手掌轻轻贴在白夭夭的面庞之侧咫尺,不敢触碰。 在一片死寂之中,白夭夭惊慌神色更重,再度向着四周摸索:“有人吗?” 眼看她就要碰上自己的手,许宣略微一缩,掌心涌出白色仙力,笼在白夭夭的身周,给了她一个美梦,令她安然睡去。 法海神情悲怆,起身缓缓走向许宣,将手轻放在天乩剑上,压抑着怒意开口:“要灭魔魇,有的是法子,为何你要如此!” 许宣虽是虚弱,却是满足:“仙骨化血,既能灭了魔气,也能补上她的灵珠……我唯有这一个选择……” 法海沉默一瞬,摇了摇头:“我还是漏算了这个,原来你在雷峰塔外的立誓,每一句都是早就设想好的!两人中若只能活下一个,你偏要把苦楚留给她来承受,许宣,你竟如此狠决?” 许宣凄楚一笑:“我说不定会活下去……” 或许? 法海瞬时怒从心来:“若是让她知晓了呢!” “你不会的,”许宣望向法海,是最沉静淡然的模样:“从前你不会,往后你也不会。” 法海讽笑出声:“千年过去,你我都没能变了秉性……偏偏我答应了你入塔助你,现在竟不知是对是错……” 许宣咳嗽几声,胸前剧痛,却沙哑着声音继续道:“她危难多少次,我便会救多少次。只要我还有一丝元神在,她都是我娘子,是我不能不顾之人。法海,帮我……一同将魔气净化……” 法海犹豫着不肯出手,直到他看清了许宣那双向来清冷自持的眸中出现了哀求…… 暗自长叹,法海终是抬手,带起金色佛光,周围黑色魔气再次疯狂地鞭挞向许宣,每一片都带起大片血雾…… 而在白夭夭梦中,却似有桃花片片飞落,飘于自己身上。 她梦见许宣从后面揽住她,让她抬头看漫天烟花。 那烟花这样的美,璀璨银华将夜空照的明亮绚丽,而他在她耳边低声絮语:“夭夭,我赠你的不止这一城的炫目,我要许你一生无忧,我要你喜乐长安,要你与我常伴,白首欢愉……有一桩事,你猜错了。在我心中,众生重,也重不过你。即便三界视你如仇,我仍愿以一生换你笑颜如桃花,就像这样……” 他一挥手,她的鬓间便已妆点上了两三朵细小的桃花,而她在漫天烟火下的暖暖一笑,却是人比花娇…… 许宣走了,法海蹲在白夭夭的面前,看着她那甜蜜笑意,心中痛不可当,不由低声问:“若有朝一日,你知道你今生所有的美梦,都是许宣用痛楚换来的,你还能否再展笑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篇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九十章 来生再赴 最快更新天乩之白蛇传说最新章节! 1 九奚山上,青帝抬头,将枝头一枝梅花采下,放于篮中。白帝皱眉看着他肩头的雪,忍不住伸手帮他掸去:“你明知你那徒儿所受之苦,倒在此处装什么闲情逸致?” 青帝笑意豁达,欣赏着自己手中的梅枝:“徒弟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仙路,像你我这样的老人家,也该看看雪,煮煮茶。” 白帝“哼”了一声,一脸自傲地否认:“本帝与天地同寿,眼下大道长荣,我还远远未到退隐的时候!” 青帝失笑,拎起雪地中的花篮,捻须沉吟:“表面来看或许是苦,但在他心底说不定正是乐处。九奚山不也如此?旁人只知清苦,但你却明白,日日白雪红梅,我自得其乐。” 白帝看他目光悠远,自觉胸襟难及,长叹一声道:“现在还想得起他们二人刚入九重天的情形,多少修道的苦难都熬了过来,只希望这次可以逢凶化吉。” 青帝忽而一笑,问:“法海不一样也在塔底吗?” 白帝眼前一亮:“怎么?莫非你要与我联手,阻止他们胡闹?” 青帝却是微笑着摇头摆手:“当日许宣在众人面前,以三界之名立下誓言,以他的个性,谁能阻拦?与其出手阻止,再酿大祸,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白帝站在原地目送青帝踏雪远去。 落雪无声,待雪积在肩上,白帝才叹息一声,追了上去:“老哥哥,等等我,我们今日再下两盘棋如何?我保证不发脾气……” 2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一晃眼,竟是十六年过去。 许宣站在断桥上,银发披肩,法海从桥下拄着法杖上来,看着他在夕阳余晖中的沧桑容颜,心中感慨万千,闷声道:“她今天同我说她觉得自己佛法炼得不错,越来越能够不受魔魇影响了……还说她又做了那个美梦……” 许宣望着湖面上渐渐西沉的落日,沉默半晌后,才淡然道:“今晚是最后一次了,这便能将那魔障彻底灭了,从此盛世长安。” 法海皱眉,犹豫半晌:“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了。” 许宣竟然丝毫不感到意外,反而另起话头:“其实也亏得你教小妖他们时时刻刻在塔外念经相助……而你知道吗?我花了十多年,终于培养出了一个宫上,就是阿福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小宝,他还向姐姐的女儿提了亲,两个孩子从小一同长大,竟是还有聊不完的话题……这样,我总算对药师宫和仙君都有了交代,夭夭出来后知道姐姐还能再有孩子,而且还将同阿福带大的小宝成亲,想来也会开心。” 他说得一派轻松喜气,法海却是怒上心头:“你助龙族重建东海,助妖族肃清北荒,为青帝在九奚种满梅林,又将药师宫长久传承,甚至还用仙草为小宝重塑了慧根。每一桩都耗费了你数年的心血岁月,许宣,你不是天帝,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现在与凡人也没有多大的分别了,你还想要怎样?” 许宣沉下笑容,淡淡道:“我只想完成所有的心愿,而今晚,便是最后一桩……” 法海神色凄凉:“十多年,人不人鬼不鬼,你这心愿,叫我如何助你完成!” 许宣坚定道:“今晚,无论你来或者不来,我都会前去。” 见他转身欲走,法海闭上眼,在他身后轻轻开口:“若是她知道了……” 许宣驻足:“若是她知道了……你只需告诉她,断桥之约,定不相负!” 3 天乩剑已然通体血红,许宣再一次一身狼狈,而白夭夭却仍旧带着笑意睡在他面前。 许宣的血浸透了衣裳,却是笑着望向他最爱的女人,以指尖缓缓划过她熟悉的轮廓,彷佛要刻入心中,一生一世留存于心…… “夭夭,你我之间,每一桩过往,都是我的美梦,只不过,这梦,终要醒了。” 许宣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暗处的法海目光一变,停下诵经,冲了过来,疾呼道:“许宣!许宣!” 大量的血从许宣口中涌出,身上一层层白烟向外飘散,法海惊觉不对,提起法力朝着许宣丹田一叹,震惊道:“你的仙根……几时断了?” 许宣轻巧一笑:“我忘记告诉你了吗?仙根,被我拿来,为娘子修补灵珠了……” “糊涂!你糊涂啊!如此一来,你再也回不了九重天,甚至活不过……”法海重重一叹,“就算没了魔魇,放了白夭夭又如何?生死之道,谁还能再让你们长厢厮守?许宣,你到底在做什么?” 许宣神色依旧淡然:“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凡间比天上好……我,只要她安好,不受伤害。” 法海心头巨震,声音中已带颤抖:“原来你那一桩桩心愿,竟是你最后能做的事了。千年前,你半步渡劫,千年后,却落到这般田地!难道不可惜吗?” “千年又如何?我是紫宣,也是许宣,从来不曾变……”许宣渐渐虚弱,雷峰塔内传来轰隆之声,空中最后的一丝黑气也被许宣身上飘散出去的白气吞噬干净。 雷峰塔外,流光四溢的阵法,一瞬爆发。 法海看着身周忽然大亮的光彩,更为震怒,手中唤起法杖,一杖打在阵法中心。 流光渐渐向外散去。 黑暗的大地渐渐有了一丝光亮,蓦然风起,桃花林中,片片桃花飞扬。 日光透过云层洒落,流光在湖面上流转,西湖之水隐隐奔腾,丰盈水面竟是慢慢消失。 小灰等人站在雷峰塔前,脸上皆是激动与欣喜。 小灰拍掌道:“许大夫说的没错!桃花林开,西湖水干,白娘娘终于要出雷峰塔了!” 阿福亦是喜悦非常,却还念着正经事,忙道:“别停别停!你们别光顾着开心,继续念经!” “对对对!继续念!” 随着众人纷纷念经,耳边竟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兴奋睁眼,只见眼前雷峰塔开始剧烈摇晃,带起无数尘烟翻滚蔓延。 白夭夭悠悠从梦中转醒,发现眼前竟出现了模糊的景象,她隐隐看见整个塔都在一片黑暗中剧烈摇晃,她大喊道:“这是怎么了!法海!你在吗?” “雷峰塔内已然不稳,我且以法力一挡,你千万小心。”法海顺着阶梯而上,尽量以法力挥开落石,不让落石砸向两人。 “法海,若是塔倒,别管我,先逃出去……”白夭夭突然止住呼唤,只因她竟隐隐听到了耳边断断续续有许宣的声音传来——“今后……没法……娘子……安好。” “相公!”白夭夭顿生惶然,匆匆向着四周摸索,“相公!我听到你了!你也在这,对吗?”终于,在呛人的尘烟中,她摸到了一只温暖却苍老的手,十指交扣间,白夭夭不敢置信,“是……你吗?回答我啊!” 雷峰塔剧烈摇晃,不断有落石砸下,地面之上,高耸的塔尖竟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束阳光洒落,白夭夭双眼有刺目的疼痛,她却紧盯着自己方才握在手中的手,心惊道:“怎会如此的瘦和苍老……” 片片桃花从塔顶的裂缝中飘入,轻轻落在白夭夭的脸上。白夭夭用手接住,不敢相信地道:“相公,是你做的吗?为何我的眼睛,能看到了?我不要出塔,我习惯于塔底,你别为我……”大地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打断了白夭夭的声音。 她没有重见光明的喜悦,只有无限的慌乱焦急,如失足坠入万丈深渊,她深恐是他做了什么…… 落石开始不断落于两人手上,白夭夭手上吃痛,血痕立现,却宁死不肯放开,那枯瘦的手却渐渐将她松开……她心中的慌乱已将她逼至疯狂,不断地刨开石块,想重新将那手抓回手里:“桃花林开,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断桥之约,我……不负,你也不能,许宣,你的许诺,可还作数?” 随着塔顶巨石轰然落下,白夭夭再也握不住那只手…… “许宣!” 微不可闻的声音自石下传来:“从今后,你要,好好的活着……” 许宣以最后的法力,幻化出仙罩,缓缓落在白夭夭身边将她罩住, 漫天尘烟,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白娘娘出来了!出来了!” 小妖们激动地叫着,看着那渐息的尘烟后,现出一道踉跄的白色身影来。 他们扑上前去,白夭夭被他们撞得七荤八素,她用手指遮挡着灿烂的阳光,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一时脸上悲喜难辨。 而小灰却是喜不自胜:“许大夫说你眼睛能好,果真就好了!” 小鹿又问:“那灵珠呢?许相公也说灵珠能好的!” 白夭夭闻言,忙伸手抚上胸口,果然…… 她蓦地想起黑夜之中的那些美梦,还有那些美梦中许宣的声音。 白夭夭一把捉住小灰:“相公呢?” 小灰一时支吾:“许相公他……这个……” 白夭夭状似疯癫地再问:“你告诉我,这些年,相公究竟做了什么!” 小灰着急地挠着耳朵:“白娘娘,我也不知道啊,许相公的事,从来不许我们插手帮忙的,只说是……是……危险……” 那两个字在白夭夭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她心中隐隐浮动着不详的预感,跌跌撞撞地跑回废墟,徒手去挖那些巨石和尘土,待到十指指尖全是鲜血,她竟在废墟之下看到了古琴一角。 她小心翼翼将琴挖出,果然是当年紫宣送她的那张琴,琴弦已经被修复好,只是在琴头…… 白夭夭眼前仿佛看到他用刻刀,一刀刀在这琴上留下最后的讯息,耳边也传来他的声音,轻轻说着:“断桥之约,来生再赴。” 眼泪夺眶而出,铺天而来的悲伤让她站不起身来。 远处,西湖的上空聚起雷云,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小灰他们上前扶住她,小鹿关切劝道:“白娘娘,你刚出来,需要休息……” “放手!”白夭夭挣脱他们,“我要去断桥!相公承诺过的,断桥之约,他绝不会负我!” 小妖们只得护着她,随她而去。 他们皆不知,废墟的另一面,许宣满身是血躺在法海怀中,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已然没了气息。 只唇边,还有那如春风般和煦的温柔笑意。 法海手掌紧握,恨不得将手中染血的佛珠嵌入掌心,神色更是痛楚不已,不住闷声抽噎…… 4 七日。 白夭夭在断桥上守了七日,一步也没有走开。 她眼见着干涸的西湖重新盈满碧色湖水,眼看着天边云卷云舒,雨下雨歇。 短短七日,她已尝尽了世间最大的恐惧。 她不停地问着—— “相公,我守约了,可是你呢?你在哪里?所有人都对我守口如瓶,该不是……” “相公,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一生都活黑暗中,至少心是明的,至少梦中还有你!” “许宣,什么断桥之约,这次你骗了我,便是负了三界的见证。这一回,我绝不会再等你了,一天也不等了……“ 眼中再次盈满泪水,天空中叫嚣着雷鸣,穿过厚厚的云层,倾盆大雨随着她的泪水一并砸下。 白夭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断桥边:“今生的约定,来生莫再辜负……” 一身白衣,就这样投入沉静的湖水中。 水流带动白夭夭的衣衫轻柔飘荡,她的双眸随着缓缓下沉渐渐阖在一起,唇角渐渐升起一丝苍凉笑意。 天空突然转晴,一道破云的日出直射入水底,浮动在白夭夭的身周。 而就于此时,一道身影拂开水流,来到白夭夭的身边,周身浮动着几乎透明的光晕,如同幻影…… 他将白夭夭抱在怀中,带着怜惜,带着不舍,带着一段隔了太久的深沉,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 5 天色晴朗,法海竹杖芒鞋,来到山巅之上。 满树的琉璃蒙尘,想是自他去后,再无人来。 法海放下竹杖,摘掉斗笠,伸手将树上的琉璃一一解下,再悉数埋在土中。 做完这些,已是汗如雨下,法海靠在树上,拿出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水,有烧灼之狠的手腕上,挂着一颗被摩挲的越发光润的碧色琉璃,在树影下反射出娇俏可爱的光芒。 法海看着那琉璃,将它解开拿在手中,凝视着它低声道:“你从前问我情是什么,我以为懂了,现在才明白,此道之深,一生不过明悟万一……许宣去了,夭夭一人枯等。可我知道你……却是半点都耐不住寂寞的。小青,再等我几十年,黄泉路上,也就能如你所愿了……” 法海看着山下袅袅炊烟,排排人家,喃喃道:“男耕女织也要选一处风景,小青,是喜欢依山还是傍水,这回你可得托梦于我,再不许耍些不知所谓的脾气,不来见我了……” 远远望去,法海所靠的那棵树上,绿叶掩映,竟好似有一碧衫少女坐在树梢,看着远方风景,笑意盈然。 6 风雨皆是过往,如今风光正好,春意融融。 西湖水面波光潋滟,俯瞰临安城,一切似乎不曾变过。 时光匆匆,而他们的故事,成了这里最凄美的一道传说。 (全文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