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鸾镜影》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前传(一)前尘一梦 一百五十万年过后,诸神式微,六界动荡,远古滋生的恶灵不知不觉渗入六界。天帝洛庭神识衰减,有感天地大劫,历经重重艰险,不顾妘婳所命,携长子苍涯闯入离恨幻境,以求神谕。 三十三重相思天,离恨愁绪惊韶华,水月幻境枕寒梦,一念执着心悦谁? 青冥浩渺,湛蓝的碧空如同九天之上缓缓倾泻流淌的雪泉神水,玉波荡漾,明净如洗。熏暖迷离的风夹杂着绿萝丝丝的袅袅余香,脚下蓊蓊郁郁的青荇绿藻,轻柔缥缈,蔓延至天际。薄雾含烟雨,云蒸霞蔚,一轮珑明的弦月静静地悬在天边,迷苏沙华紫色的花瓣似雪飞舞,织成一片幻彩流光。 洛庭跪在柔软潮湿泛着青草甜香的泥土上,头戴九龙白玉冠,身着琉璃白的云霓玄黄袍,衬得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庞清隽威严,剑眉斜飞入鬓,星眸灿灿,帝君气势摄人。他身旁同样跪着一名少年,一缕清清的月光眷顾在他俊逸如玉的面容,他一双黛蓝色的眼眸闪烁着点点的光影,像极了环月的九天星辰,温雅神秘,薄薄的唇微微抿起,勾勒出一抹青山远陌般澹泊的似有似无的浅笑,银色的长袍衣角坠着零散的蓝色雪玉,满头墨色的青丝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束起,轻轻地飘荡在微茫的清风中,扬起又拂落,清华高贵,正是天帝长子苍涯。 苍涯微微抬首,瞥向不远处的那颗枝繁叶茂冰紫色泛滥成灾的迷苏沙华,迷苏沙华是上古神树,亦是天地初开时第一棵诞于世间的树木,枝叶若晶,通透灼灼,紫色的五瓣花朵布满枝桠,远远望去宛若一片紫色的梦幻海洋。风荡漾,碎花翩跹,仿佛将雾气也染成了紫色,树下那道身影朦胧菁华。 他与父君费心竭力闯上离恨幻境,只为求妘婳神女一句神谕,告知他们如何安然度过天地大劫。可惜终不得见,就连片语都未有所得,那紫色的雾气好似一道无法打破跨越的天堑,生生将他们父子与她隔成了彼岸的两端。 日升月落,暗夜朝曦在眼前流转。他与父君不知已经跪了多久,灵力在闯过层层天关后,便已所剩无几,此刻已是神识涣散,冷意渐重。 “我父子跪求多时,望神女垂帘,明示天地之劫。”苍涯有些按捺不住,直挺挺的撑起身体拱手道。 “苍涯年幼,冒犯神女,还请神女恕罪。”天帝洛庭微微蹙眉,惶恐的说“但请神女念及天地苍生,指点迷津。” 天地大劫在即,他身为天帝当真是无计可施了。 旷远的风中,隐隐传来一阵低低的笑语。 “洛庭,苍涯何罪之有,我一直在等你先开口,最后倒是你的儿子有勇有谋,先声夺人了。” 声若泉涌,语若潺潺的溪流山间,引人无限遐思,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声音的主人必是个超凡脱俗,倾国倾城的佳人。 天帝洛庭顿时大喜,脱口说“神女可知渡劫之法,神神力式微,恐无力支撑天地安然。” “此番天劫乃是远古滋生的恶灵作祟,天上诸神无力匹敌,正所谓天道轮回,即使我是天地孕育创世创物的神女也不能擅加干预,天界凡间理应同心协力共御外敌,自有破解之途,你们且回去吧。” 仍是那道轻灵的女声,一字一句轻轻地飘在苍涯心头,像一根羽毛撩拨心弦。明明是很冷清绝情的话语从她口中吐露,却不令人生厌,反而透着股无可奈何的忧郁,她是否也有某些情非得已,正如自己一般。 他是天帝长子,储君的不二人选,没得选择,没得抗拒。 银白色的衣角忽的扬起一念及此,落寞的嗓音缓缓响起,苍涯静静地说“神女,若是天地同灭,你当如何。” 世界仿佛一瞬间湮灭沉寂,许久,伴着迷苏沙华簌簌的摆动和落雨清新的香气,听她忽强忽弱,忽远忽近的说道“与之同命,世间永无妘婳。” 苍涯一愣,缓过神来,微微错愕的说“神女,可能做到?” 她真的可以做到天地灭,妘婳亡吗?她所谓的与之同命,是真的打算散尽神识应劫陨灭吗? “自然。”妘婳轻轻地说。 雾气突然间浓烈起来,天地间一片迷蒙,苍涯感到一股温润如水的灵力伴着这蒸腾霞蔚氤氲的水雾渗入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之前的受的伤正在以他可以用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痊愈,涣散的神识逐渐清明,好像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肺腑,涤荡着他的灵魂。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柔,他有些醉了,明亮的眼眸缓缓收敛,不自觉的微微阖起。 再次睁眼时,他和父君已是在九重天的天河河畔,竟是恍然一梦。双腿传来微微的僵直酸麻感,让他有了短暂的清醒,肩膀上一瓣紫色的迷苏沙华静静地憩,他伸手捻起,放至鼻尖轻嗅,不自觉的一笑,刹那芳华。 原来,不是梦,原来,那个女子真的存在。 苍涯凝眸远眺,深邃的目光流连在天涯般遥远的离恨幻境,完全不顾及身旁父君的焦急与忧虑。 今夕何夕,得见佳人? 天宫云渺,何日相识? 三十三重天离恨幻境。 妘婳缓缓从迷苏沙华后踱步而出,冠绝天下的姿容毫无保留的绽放在清朗的月华下,光洁如白瓷的肌肤漾着水色的盈盈光彩,她的脸颊稍显苍白羸弱,秋水清寒的眸子是和迷苏沙华一样的冰紫色,绚丽瑰幻的幻彩如练,一眼望不到尽头,带着致命的蛊惑,甘愿沉沦,像饮了一杯绝世佳酿,只求一醉,永不苏醒。琼鼻巧玲珑,菱花一般的唇,蜜粉凝露,似在等人采摘,精致的眉宇,拢着翠烟细雨的清愁,如新月皎洁,如拂柳钟灵毓秀。最美的即是她眉间的一缕出尘的银色印痕,那印痕恰似一朵盛开的迷苏沙华,美艳不可方物,隐隐带着几分孤傲的凄绝。 妘婳将头仰面抵在迷苏沙华的树干,指腹一点一点的掠过,感受到坚硬的凸起,指尖传来钝钝的抽痛,她张开手臂,无所顾忌甚至恣意放肆的环抱住粗壮的树干,好像她抱住的不是一棵树,而是她的全世界。 美丽的唇一瞬间失了血色,一缕鲜血丝线般沿着嘴角落下,最终融于她脚下的泥土,生出一朵血红色的花。 “你再不回来,我恐怕真的就要睡个千百万年了。”她拭去嘴角的血迹,轻轻地笑着,灿若春花,喃喃低语。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归来,她不去寻找,不是因为那个人不重要,而是他说过他一定会来找她,她怕,他来了而自己不在,她怕错过他,她怕他伤心失望。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若有若无的惊扰着她满是苦涩的思念,妘婳旋身飞舞在半空,无数的花瓣环绕着她,刮着一场永不凋谢的缤纷花雨,青丝散乱,衣香鬓影。她不太喜欢束发绾髻,也不太会,以前总是那个人帮她,现在那个人不在了,她也就无所谓了,头顶带了一个用不知名的白色花编制的花环,简简单单也勉勉强强的把头发固定住了,纯白的素色云纱裹着她曼妙的略显单薄孱弱的窈窕身姿,一双纤白巧的玉足,调皮的露出,裙摆随风摇曳,掩不住玉骨仙姿。 葱白的柔荑,迎风旋舞,凝聚出一条花瓣织成的锁链,穿梭在云里雾里,朝着一丛白玉芙蓉飞去,一道紫色的身影,迎面破风袭来,妄图打散锁链。 妘婳哪里会容他逃脱,花随风舞,神剑落影凝于手中,斜风破月般的逼近那紫色的身影,电光火石间,花瓣锁链将那人牢牢锁住,妘婳执剑抵在他的脖颈,倒是心平气和的很,微笑着赞叹“你是谁,单枪匹马闯上三十三重天还能在我手下过上三招,修为不错啊?” 那人低着头,轻轻哼了一声,似是对她的赞叹不置可否。 妘婳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甚至是哭笑不得。明明是他理亏,他却摆出一副倨傲的脸孔,她擒住他,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嗯,没错,的确是正当防卫,她在心里默默坚定了这个想法。 “你是谁,来我这离恨幻境所谓何事?”妘婳流光的长袖萦萦一挥,紫色朦胧的雾气瞬间散入天际,随风远逝,连带着长空中一弯勾留的弦月清辉皎洁明亮起来,淡淡的问。 这紫雾算是她设的一个结界,好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也无法探知离恨幻境的水月洞天。 但他好像没听见一般,头往侧一斜,偏离妘婳直视他的目光,妘婳甚至听见他满不在乎的打了两个呵欠。 她平静无澜的心突然荡起了一丝浅浅的涟漪,从她有记忆起,九天诸神尊她是天地间第一位神女,向来恭敬,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直接的无视自己。装出一副自以为足够凶神恶煞的狰狞,咳了两声,板着张脸,冷冷的说“回答我的问题,抬头看着我。” “苍漓。”苍漓抬起头,凝视着妘婳那双冰紫色碧波涟涟的剪水瞳眸,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唇畔一抹淡若熏风的笑意缓缓晕染。 妘婳盯着他看了半响,久久不能言语,手中的神剑落影发出悲凉的呜咽清鸣,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入魔痴怔。 月光下,他的脸宛如刀锋雕刻出的最完美的玉雕,棱角分明,俊朗中透着狂野的邪魅,英武的眉舒展绵长,千仞隔暮云,薄薄的唇挂着浅浅的微笑,紫衣潋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带着荒原的冷酷肃杀。 “怎么,被本君的美貌折服了。”苍漓得意洋洋的说。要知道,天界不知有多少仙娥前仆后继的拜倒在他的俊颜下。 妘婳贪婪的审视着苍漓俊美的面容,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不忍错过,敛眸无声叹息。 心底那个空荡的窟窿,再次血肉模糊。毁天灭地的痛楚排山倒海席卷肆虐,几乎将她吞没。 当千万年的祈愿成真时,没有欢喜甚至连一丝释然都了无痕迹,有的只是悲凉与凄惘。 再见不识,可以用未来的光阴弥补感情的缺憾,但若是没有时间再容自己与他相知相识相爱,该如何? “有我美吗?”妘婳仰头反问,顺手散去花瓣锁链,解了苍漓的束缚,落影化作点点银光隐没。 她知道他是谁,虽然她成千上万年的窝在离恨幻境,偏安一隅,但也时时观微于天界凡间,鉴于苍漓的威名和还未完全退化的记忆力,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一世重生轮回的他。天帝洛庭有两子,长子天界储君苍涯,次子天界的二殿下战神苍漓。 只是,他没来由的闯上三十三重天做什么?显摆他的神通广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世间万物自是不及妘婳神女半分颜色。”苍涯嘴角一抽,拍拍衣摆上的浮云,活动活动筋骨,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说来也怪,阻碍父君和兄长的重重天关,对他仿若虚设,又好像是他本就属于这里,只是远游归来。 妘婳对他的阿谀奉承很是满意,嘻嘻的笑着说“我管你是琉璃还是鸭梨,闯上三十三重天便是大罪,看你修为精纯,是可造之材,本神女素来慈悲,饶你一回,还不速速离开。” 她故意打马虎眼,一副无知又无辜的模样,狡黠的眸子闪着焕彩的精光,一甩袖子,转身就欲离去。 苍涯却不依不饶的倒贴上来,扯住她的袖子不放,就差抱她的大腿了,直挺挺的朝地上一跪。 “放手——”妘婳瞪着他,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葱白巧的手掌试图抽出被他拽得变形的袖子。暗暗庆幸,好在这云纱素锦做的衣服结实的很,要是一不心扯破了。她可就是名节不保,清誉受损啊。 他变本加厉,耍无赖的说“我不走,你收我为徒吧。” “我收徒的要求高。”妘婳忍住一巴掌扇飞他的冲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拉着长音说“要三从四得。” “此话何解。”苍涯不死心的说。 妘婳手上使劲,披荆斩棘般的抽出皱皱巴巴的袖子,一边捋平袖子的褶皱一边说“所谓三从就是遵从本神的命令,无论对错;跟从我的步伐,本神叫你朝东你不能向西;知从本神的心意,本神开心时你要让本神更开心,不开心时你要拎着剑提着刀替本神解决那些惹恼我的宵。四得,即不得本神一丝术法真传,没有允许永生永世不得离开离恨幻境,不得接触幻境的一草一木,最后一点,便是不得称我为师傅。若有违背,你立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如此苛刻的条件,寻常人早就知难而退了吧,妘婳在心里十分不谦虚的狠狠夸赞了自己一番。 “受徒儿一拜。”苍涯跪伏在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朝妘婳磕了三个响头。 妘婳顿时瞠目结舌,似是一记闷锤砸在头顶,呆愣了好半天,最终傻乎乎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起来吧。” 她还能说什么呢?人家都已经如此诚恳了,而且也同意自己的条件不是吗?想她妘婳通天彻地,到头来就折腰在一个个的战神手中,真是丢人——他既然敢当她的徒弟,自己当然要好为人师,悉心教导这个好徒弟,看他能撑到几时,比比是自己的手段高,还是他的神通大。定要他知难而退,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回九阙碧霄。 “谢——”师傅二字还未说出口,苍漓便很机警的停顿,想了想,拧着眉说“徒儿该怎么办称呼您呢?” 苍漓心里如明镜一般透彻,知道她是摆明了与自己撇清关系,但有求于她,即使是刀山火海也是要眼睛不眨一下的迎难而上,只是不称师傅,又该如何称呼,总不能直呼其名,或者尊称她一声神女吧,毕竟他们已经是师徒了。 妘婳轻云般缥缈的淡笑,灼灼的深凝着他,悠悠的说“叫我阿妘吧,我也不唤你徒儿,便叫你阿漓,省的俗气。 起风了,身上的云纱长裙好像有些单薄,凉飕飕的寒意一点一滴的顺着血液蔓延全身。妘婳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不知道是心更寒些还是身更冷些。 “阿妘,你怎么了。”苍漓的语气静默轻柔,隐隐夹杂着几分催人落泪的酸楚,这一声阿妘,仿佛等待了千百万年的光阴,凝结了无数的憔悴哀愁,手抚上眼眶,洇染了破碎的水雾。 “阿漓,迷苏沙华正值花期,你这师拜的极合时宜。”妘婳轻轻的说。 暮风清,弦月明,霁景芳时,情茧抽丝,早知如此绊人心。还道:思君忆君千百度,花落相逢怅不识,痴心无悔与君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前传(二)不诉离殇 天地间暗潮汹涌,祸乱初现,唯独三十三重天之上,离恨幻境之内,妘婳和她的便宜徒弟苍涯,独享太平,日日寻欢。 妘婳半倚着树干,躺在迷苏沙华斜斜长出的一枝粗壮的虬枝,慵懒的长呼一口浊气,像一只刚睡醒的波斯猫,先蜷成一团,再抻抻胳膊,踢踢腿,红唇俏皮的嘟起,睁开惺忪的睡眼。 一阵甜香似有似无的勾引着她,轻灵的一跳,雀鸟似的蹦下树,顺着香气的飘来的方向,缓步走去。 前方的风景愈加明了,依旧如画的离恨幻境,一座临水的竹屋怡然独立,三两只白鸟栖息在茅草搭盖的屋顶,芙蕖照水,红光细香逡巡缭绕,蝉鸣切切,偷得浮生半日闲。 苍漓倚着门扉,手里端了盘晶莹剔透的玉露糕,风华绝代的笑着对她说“回来的还真是时候,果然有玉露糕的地方,必然会有你的影子,可惜这一盘子玉露糕了。” 话说自从苍漓拜妘婳为师后,对她的审美和生活作风痛心疾首,说她作为一个神女,不注意形象就算了,居然连一个基本的住所都没有,妘婳对此很是不以为然。所谓衣食住行,她衣可蔽体,餐风饮露吸纳天地灵气便可,有一枝树桠便能安寝,至于行,她是个万年的大懒虫,无关紧要。苍漓却是不依,刚来第一天,便施了个法,大兴土木,建了一座水晶宫殿,说是孝敬她。她咬着牙,带着几分威逼的意味以素爱俭朴为由婉拒,几经周折,才迫他让步,建了这座俭朴的竹屋。 天上千年时光荏苒一晃,对于她只是朝露昙花,她想方设法的赶走苍漓,他却总有一千种策略应对,打打闹闹的直到现在,她习惯了佩服苍漓的毅力。其实,有这么一个徒儿也很不错,他会晨昏定省打理她的衣食住行,也会在清晨掏出把梳子,对着妆台为她绾发,虽然手艺不怎么好,但还是可以勉强入眼的。又会像现在特意做一盘子她最爱的玉露糕,只为了把她从树上引回来,不让她在树枝上凑会将就着睡觉,他说那样容易落枕。 妘婳咧嘴一笑,抢过他手中的玉露糕,坐在青竹搭建的台阶上,说“阿漓,徒弟孝敬师傅天经地义。” “你承认是我师傅了。”苍漓缓缓坐在她身旁,伟岸颀长的肩膀抵着她如水如锦缎的长发。 妘婳侧头盯着他,笑着说“不然,怎会让你日日偷看我舞剑。” 苍涯愣了愣,邪魅的俊颜浮上一抹微末的怅然。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每次她舞剑时都会撤掉紫色的仙雾,竟是为了便利自己。他张张嘴,那句深埋的请求哽在喉间,欲语还休,唇舌干涩,看着她那张纤尘无染的倾世容颜,最终放弃了所有的坚持与责任。 “阿漓,今晚我有礼物送你,记得在迷苏沙华下等我,过时不候。”妘婳将空盘子往苍涯怀里一塞,扭头望着他,笑得无比灿烂娇媚,一转身像只欢脱的兔子飞到了云端,身影遥遥。 苍漓抱着空荡荡的盘子,喃喃低语“今晚,只有今晚了……” 冰紫绚丽的迷苏沙华簌簌摇摆着,暗香浮动。树下,苍涯和妘婳静静的相对站着,一双俪影交缠依偎,被横斜的月华拉的老长。 妘婳凝出一柄宝剑,宝剑在半空惊鸿飞舞的旋转了一圈,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到苍漓手中。 “你的剑术已是极好,这柄夏禹剑极衬你。” 苍漓微微皱眉,低头打量那把宝剑。剑上有九华寒玉,七彩灵珠镶缀,盘综错节的龙纹腾飞扶摇,剑刃蒙着一层若霜雪的气泽,王者之风磅礴,剑柄处一颗琉璃石散着淡淡的光晕,形状似一滴清泪。 “好好的,送我宝剑做什么?你不是说不允许我动离恨幻境的一草一木吗?” 妘婳轻轻一笑,不许动,他不也动了个彻底吗?泡茶的水,搭屋子的青竹,还有不胜枚举的许多东西。 “它又不是草又不是木,自然可以碰。你拿着它,回到九重天,也算……也算是达成了你最初的目的,还能解你兄长的燃眉之急不是吗。”她的声音突的一滞。 苍漓心头一紧,唇齿间竟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不断翻涌。她这是在赶自己走? 从一开始,拜她为师,他便是存了别样的心思。天地大劫在即,他是天界战神,三界安宁他责无旁贷,可是此次大劫凶险难测,他不敢拿芸芸众生的命运去打赌,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求得上古神女妘婳出世,以济苍生。神女妘婳,凝天地之灵气,是万物的根本,她若出手,天地必是安然无虞。强取豪夺自是行不通的,所以他想了个怀柔的对策,自己若是成了她的徒儿,徒儿有难,她又岂能袖手旁观。可是算计到最后,竟是把自己一颗心搭了进去。 千年的岁月,她的影子一步步攻克占领了他的心;千年的荏苒,一点点磨灭了他的责任和算计。他甚至打算就这么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陪在她身边,即使她心里深深藏着一个人,即使自己是她生命中的天涯过客。 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一场虚妄。得知父君身陨大哥即位的时候,他在迷苏沙华下对着月亮叹了好久的气。他顿悟,离别无可避免的摆在他面前,成了残忍的现实。 如今六界皆一片混乱,天界各族蠢蠢欲动,大哥一人苦苦支撑,孤立无援,他是一定要走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静静地问,声音听不出一丝悲喜。 妘婳两手一摊,皱着眉,嫌弃的说“从我见到你第一眼便知道了,我虽然是个万年不出门的懒虫,但六界中有哪些惊才绝艳的大人物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苍漓紧紧盯着她,声音微微一颤。 为什么让我留下,是因为不舍吗? 妘婳低下头,缓缓地叹了口气,苍白的脸浮上一抹少有的苦笑,静静地说“因为太无聊了,有人陪我打发时光不是很好。顺便再看看你意欲何为,你要演戏,总要配合一下。” “苍漓。”她突然抬起头,语气既狠绝又冰冷,几乎咬牙的说“从今日起,你我两清,互不相欠。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逼我助天地渡劫,是为了利用我。可是,你活了上万年,应该明白天理轮回这个道理,我不出手,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天意难违,天地若能平安度过此大劫,便是千秋盛世。若不能,也是命该如此,你们应当励精图治,共克难关。我将夏禹剑传给你,也算是全了我神女的职责,夏禹剑乃是斩妖除魔的神剑,剑魂之中还融了我一丝灵力,你拿着它,天界各族自会臣服。” 他有了夏禹剑,便代表了她对苍涯的承认,即使是有神族不服叛乱,夏禹在手,诛仙杀神,天上地下无人可挡。 “你要赶我走。”苍漓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的插入掌心,道道血痕。 妘婳心一横,转过身背对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苍漓仰天长啸,苦笑道“徒儿谨遵师命。” 一阵风从身后猛烈的抽离,擦肩而过,迷苏沙华满树的绚丽,刹那间凋零,紫色花雨尽数凄凉的旋舞在苍茫的夜风,花瓣燃起一簇簇星星的火苗,悲壮的美丽着,红光隐没,灰烬融于满地泥土,颓唐废坏。 脸颊上,一片冰凉。 妘婳转身望着身后荒芜的虚空,嘴唇染着刺目的猩红,她极力抿着唇,试图阻止那股温热,虚浮的脚无力的向前挪了两步,终是无法勉力支撑,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像一朵浪花飞洒翻溅,落地生花,她倒在一片妖娆的血红中,一只手朝着苍漓消失的方向缓缓伸出,偏着头静静地凝望。 他走了,她终于赶走他了…… 一如当初初见他时,即使一眼便认出他是自己苦苦等待的人,却还是狠狠推开他。 可是自己居然情不自禁的纵容默许了心底的私念与执念,妄图与他相处千年万载,傻傻的希望只做他的阿妘,而他只是她一个人的阿漓。 其实,她早该这么做的,也必须这么做。为了自己死后,他未来的平安喜乐。 也许他会伤心,但也只是一时的,因为自己给他的痛甚于他们之间的美好与快乐。在他心里,此刻的她不是他的良师益友,更不是他的阿妘,只是一个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上的龌龊人。 心房一阵阵抽搐,绞痛疯狂的袭来,似乎要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击碎。 她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没用,恨自己不争气。等了他十几万年,等到他终于再次回到自己身边,却连告诉他前世她与他的相思缠绵的勇气都没有,心疼他,怕他陷入无休止的纠结矛盾中痛苦难安。 谁让自己快死了呢……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替别人心疼,却无人为自己心疼。 九重天。 苍漓凭着夏禹剑平定了六界的叛乱,顺带掳了作乱的羽人族的太子衡羲做人质,天界各族也各自安分归顺,苍涯册立凤族的虞瑶上神为后,天界凡间终归安宁。只是,那尚未出世的恶灵,仍是心头大患,犹如悬在他们头顶,一把不知何时掉落的利刃,惴惴不安。 独自无人时,寂寥总是无声无息的攀爬上苍漓心房,脑海里尽是妘婳的倩影,此生魂梦难同,只能用她的一颦一笑聊以慰藉。 寂寞可以习惯,悲伤无法遣怀。 日子无声无息的划过,按凡尘的日子计算,差不多一年多了,可对于天界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眨眼,睡上一觉的功夫。妘婳漫步在九重天层层的楼宇中,突然理解了苍漓之前造出的那座水晶宫殿的缘由,与天宫相比,那实在是巫见大巫。她慢吞吞的徐徐穿梭在一大片叫不出名字的仙葩花丛,皱着眉不知该往何处去。 妘婳百无聊赖的走着,走到天河边时,弓着腰气喘吁吁的扶着白玉栏杆。鸿蒙初起,三界秩序初成时,那恶灵曾横空出世过一回,扰的天塌地陷,生灵涂炭。对了,那恶灵还修成人身,有一个名字,叫隗琦,虽然有那个人代替她以身为祭封印了那隗琦,但她还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条命去了大半,神力也所剩无几,自此之后,极其怕累怕痛。她发誓,之所以不辞劳苦的跑到九重天,绝对不是为了苍漓。原本高居离恨幻境的她,突然察觉到了隗琦残留的一丝神识的波动,说来丢人,当年一不心,让隗琦插了空子,逃了一缕神识,她观世间万物多年,终于在苍漓离开后不久察觉了那缕神识的波动。只是隗琦狡猾的很,霎时销声匿迹,没办法,她只能亲自跑下界来,寻找隗琦。 她刚欲起身,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人,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嘴里还嚷着“仙子莫要想不开,心生死志。” 妘婳气的要七窍生烟,一把推开他,瞪着他说“我只是休息一下,谁告诉你本姑娘要自杀了。” 她身后的天河中芙蕖红莲开的灼灼妖艳,荷叶连成一大片碧绿色的画屏,正好是天然的阻挡,就算掉下去了,顶多是变成一只落汤鸡,怎么会死呢? 那人傻傻的一笑,静静地说“是在下鲁莽了。” 妘婳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张清俊的面庞,他比不上苍漓绝美妖娆,也比不上苍涯高贵菁华,他眉目清俊,面如冠玉,明黄色的锦缎长袍上绣着翱翔于天的重明鸟图案,妘婳认得,那是羽人族太子的衣着。 妘婳叹了口气说“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你是我来这里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衡羲愣了愣,微笑着说“你也是第一个愿意与我说这许多话的人。” 她其实为这位衡羲太子感到可惜,这样一个无辜纯良的人,却偏偏成了人质。天宫的人,是客气恭敬的,也是冷漠疏离的。 “衡羲太子不必忧心。”妘婳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天帝不会扣着你不放的,等过个载时光,你便可回家了,你就当游历天宫了。” 妘婳此刻敛去了容貌,一张脸,只称得上素白清秀,可她这浅浅的一笑,顿时照亮了衡羲黑暗的世界。 “你怎知我的身份。” 妘婳嘻嘻一笑,说“我是神仙啊。”清脆如银铃的嗓音,摇啊摇的奔向云霄:“衡羲太子,我有要事先告辞了。” 衡羲站在原地,唇畔突然荡起一抹妖娆残酷的笑,不过很快便隐没了。不远处的苍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俏皮的人影。那个仙婢的神态语气,与她如出一辙,纵然掩饰了容貌,自己还是能认出她。 妘婳永远不会想到,再次见到苍漓的时候,是那样一副光景,悲惨又无望。 那一天,九重天和人间苍生都被熊熊的地狱之火吞噬,血色火光冲天,呼喊声,求救声,悲鸣声刺穿耳膜,风云变色,天倾西北,日月星辰暗淡,大地塌陷,百川水潦归。 苍漓手执夏禹剑,剑指长空,长发微乱,大片的血迹染红了那系华贵的紫色锦袍,看不清颜色。他身后是同样满身血污的天帝苍涯。颀长的身姿傲然立于浊世,顶天立地。妘婳想,那就是所谓的王者清风,帝君尊严吧。 浩浩长空,嗜血的火烧云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旋涡中央衡羲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众生百态,狭长的凤眸,闪着冰冷的寒光,露出不屑的神情,世间生灵于他不过蝼蚁。 妘婳悔不当初。 怪不得她没察觉到隗琦的神识,原来,他是寄居在衡羲的体内。 她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苍漓,显出原本的容貌笑得明媚,叹口气说“都把夏禹剑给你了,又让你偷学了千年的剑法,还是这么没用,到最后,还要我这个当师傅的替你收拾残局。” 苍漓大惊失色,愤怒的吼她“你来做什么,回你的离恨幻境去,我和你早已恩断义绝。” 她不该来的,她应该好好的在离恨幻境避世隐居,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天长地久的快乐着。 “阿漓,我想吃你做的玉露糕了。”妘婳如是说。 说完,头也不回的腾身飞向天际,还不忘设个结界,把满是伤痕的两兄弟严严实实的护住。她眉间的迷苏沙华印记似乎绽出月华般的如水清晖,素白的云纱长裙,猎猎飞舞。 “阿妘——”一声响彻天地的呼唤,碎了谁的心。 泪水淌过,又被灼热的风烘干,妘婳的脸颊钝钝的疼,她迎风而立,冷冷的直视前方,讥讽的说“我该叫你隗琦,还是衡羲?抢夺他人躯体,当真是无耻之极。” 隗琦露出很温柔的神色,像个乖巧的婴儿,含情脉脉的说“你认为我是谁便是谁,无论是隗琦还是衡羲,都只是一个卑微的爱着妘婳的男子。” 妘婳冷哼一声,神剑落影抵在他的喉咙,恨恨地说“谁稀罕你的爱。”若不是考虑到衡羲,她早就一剑杀了他了,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衡羲还活着,她不能为了所谓的天地大义牺牲衡羲。 “那你稀罕谁的爱,那个树精的?”隗琦向前挪近剑尖几分,一缕血丝溢出。 “你不配提他。” “是啊,他早就死了,想想真是开心。” 妘婳轻轻地笑了,笑得无助,一张脸由苍白化为惨白,红唇失了血色,微微颤抖着,说“他没有死,该死的是你和我。” “你想和我同归于尽?”隗琦眼角渗出泪来,语气甚是悲凉凄楚。 妘婳冷冷的看着他,这张脸是属于衡羲的,那个单纯善良,傻乎乎的衡羲,不属于这个远古恶灵。 落影剑化作无数莹莹的银光,透过衣衫覆在隗琦的每一寸肌肤,妘婳所有的灵力都顺着这些银光,一点一点将隗琦的神识住,凝聚成一团明亮的睁不开眼睛的光芒。一道虚幻的人影脱离衡羲的身体,银光一分为二,一半环绕着衡羲缓缓坠下,消失在渺渺云踪,另一半分散成千万根锋利坚韧的丝线,捆绑着那道虚影。漫天的红莲业火四面八方涌来齐齐扑向那道虚影,疯狂的燃烧着。 隗琦没有反抗,他抬起俊美的脸,深凝着妘婳,柔情不舍。想起初见她时,她的眼神。 她瞪视着他,没有畏惧,没有厌恶,有的只是悲悯和正义,那样的美丽,那样的炫目,一瞬间,便让他沦陷。 可命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她是正义,他是邪恶。她是光明,他是黑暗。注定敌对。 我的神女,当邪恶渴望正义,黑暗贪恋光明时,我该如何? 也许只是眼角无意的一瞥,便注定了我一生的宿命,终究是为你失了魂魄。 别了,我的神女,我的爱人。 直至业火停息,隗琦陨灭。妘婳陡然间吐出一口鲜血,脸上一片死寂。结束了,都结束了。隗琦死了,衡羲再入轮回,应该会一世平安,而她也该归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前传(三)夙念难成 天知道,他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害怕了,千千万万年来他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他穿越过无数的修罗场,面对过无数的妖魔,一向心如铁石,可是就在刚刚,无以复加的恐惧瞬间将他击溃,他所有的坚强冷静通通烟消云散。 如果没了她,天地无恙又能如何? 如果没了她,千秋万载又有何用? 如果没了她,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眼眶酸酸的,温热的液体似即将爆发的火山,意图喷薄而出。看着她好好的,竟是满心的喜悦,之前的失意,怅然全然抛到九霄云外。 妘婳悄悄的擦掉嘴角的血迹,挺直身体,提着落影剑,忍着撕裂的剧痛,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苍漓,竭尽全力保持出平静安然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她神力耗尽,神识涣散,命不久矣,很快,这世上便不会再有妘婳这个神女。她也知道,这次她与他是真的要永别了,她的神魂会化为虚无,消失在天地之间。 观微天地的时候,总会看着人间戏台子上演绎着那样的故事,为了所谓的爱人的幸福,放手成全,临死也不敢说出那句简单的我爱你。她以前还会赞扬感叹两句,想着再遇到苍漓的时候,也依葫芦画瓢,高风亮节一把,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人间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果深情不能袒露,不能让心爱的人得知,何苦偏作相思?既已动情,便要知晓。 她爱苍漓,无论前世今生。可是,要死了,她迫切的想知道苍漓的心意,是爱还是不爱? 如果爱,她死而无憾;如果不爱,她死得其所。都很有价值,算是实现人生的理想抱负了。 剑尖抵地,一道道划痕铺满断壁残垣,咝咝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死神的脚步声迫近,阴郁沉闷,点点火花渲染着妘婳的裙角,浴火涅槃。 她站在苍漓对面,特意隔开了一些距离,她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自己的垂危,妘婳盯着他的眼睛问“苍漓,在你心里,一直把我当做什么?” 苍漓犹豫了片刻,似迟疑又似怯懦,他偏过头,与妘婳的视线交错,徐徐地说“你是我的师傅。” 平静的如同眠鸥宿鹭,阒然无波。 胸口似无数把尖刀刺过,又骤然间抽离,不给妘婳喘息的机会,鲜血淋漓。 混蛋,又说谎骗她。 “我再问你一遍,在你心里我只是你的师傅吗?”妘婳打着哆嗦,一张脸惨白的吓人,额头上豆粒的汗珠打湿她鬓边的碎发,抬手将承影架在苍漓脖颈上。 苍漓一动不动,石化成雕像一般,任由承影剑割破他的肌肤,嫣红丝丝缕缕的覆在承影的剑刃。 一旁的苍涯,看着同样倔强的两个人,无声苦笑。她当然只能是阿漓的师傅。她既已收了阿漓为徒,纵是不为人知,也不能僭越了去,何况赤霄在阿漓手中,天界诸族已对他们的关系心中存疑,若是他们当真在一起,于她的名声自是有辱的。她可以不在意,阿漓却不能,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却带给她众人诋毁,不如不爱,更何况他爱上的女子,是受天地众生膜拜尊崇的妘婳神女。 相爱不能爱,只有挥慧剑,斩情丝求得解脱。 妘婳突然觉得苍漓的答案不重要了,反正都要死了,反正最终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反正她会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清除,何必再执着。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好不愿意死心啊。 落影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激起一片带着烧焦气息的灰尘,呛得她鼻腔微微疼着,她闭着眼,颤抖着唇喃喃低语“师傅,我只是你的师父。” 妘婳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她还有她最后骄傲,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他面前,她要回三十三重天离恨幻境的竹屋去,那是她的家,属于她和苍漓的家,她和那个会替她挽发,会做一桌子她爱吃的菜,会在她舞剑时偷师的苍漓的家。 她……要回家。 冰冷的寒意破风而来,穿透她的腹,竟感觉不到疼。她低头看着从背后笔直的没入她肚腹的落影剑,自嘲的笑笑。她现在神力全无,别说是上古神剑落影,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捱上一下,都能要了她的命。不过,这杀神凶手是谁啊?她十分好奇。 妘婳艰难的转头,向后望去,入目,是一张柔媚明艳的丽容,虽然比不上自己,但还是很不错的。她此刻失血过多,但意识还比较清醒,识得出这女子。 凤族的公主,苍涯的天后,虞瑶。 自己好像跟她没什么交集,应该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发什么疯要杀自己。妘婳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 又是苍漓那个混蛋惹的祸。 据说,虞瑶本是一心爱慕战神苍漓,却无奈被爹娘做主,许给了苍涯。一场痴心深情,付之东流。想来,她对苍漓尚未忘情,求而不得,也不允许有别的女子喜欢苍漓,苍漓心里有别的女子。 唉……可怜自己临死还当了一回别人的泄愤对象,还真是……悲惨。 还没反应过来,虞瑶就被苍漓一脚踢飞几丈远,重重撞在一处残垣,吐了一地血,趴倒在血泊中,挣扎了几下,断了气。虞瑶这一飞不要紧,落影剑顺着惯性,瞬间抽离了她的身体。殷红的血液喷射如注,布满了本就斑驳破碎的长空。 妘婳单薄孱弱的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又像是被荆棘锋利的刺划破翅膀的蝶,无力凄凉的坠落,她缓缓合上了眼睛,看来,自己注定是要死在苍漓的面前了。 苍漓飞扑向妘婳,一把揽住她坠落的身体,跌坐在地,胸口的痛消弭着他的理智,他颤抖着喑哑道“阿妘,你怎么了?”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何以连护体的仙气都尽数湮灭,她的神力微弱的,他甚至窥测不到一丝一毫。她,是要死了吗? 不行,没他的允许,她绝对不能死。 妘婳撩起沉重的眼皮,定定地看着他,冰紫色的眼眸水雾氤氲,晶晶亮亮。 “在你的心里,你一直把我当做什么?”她再一次问苍漓,气若游丝,说话间,身子猛地一震,又吐出两口血来。 她恍恍惚惚的看见苍漓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突然间很害怕,害怕他的话仍是冰冷残忍的拒绝或是因为自己快死了,他可怜自己,说的谎话,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我真话,求你别再骗我了,求你了。” 她妘婳承认,大大方方的承认,她抛弃了所有骄傲与尊严,卑微的奢求着,奢他一句回应,求他一颗真心。 苍漓抱着妘婳,胸膛抵着她的额头,一双手左右为难的圈住她,揽她入怀,怕太用力,弄疼了她,怕太无力,摔了她。她如雪的白色长裙染成妖娆的血红,不知是她的血还是他的血,亦或是他们的的血,触目惊心。 “你是我的阿妘,苍漓一个人的阿妘。” 他早该告诉她,他爱她,超越纲常伦理,悖离世俗名利的,真真切切的爱。 苍漓爱妘婳,爱的淋漓尽致,百死不悔。 妘婳扬起头,光洁的额头正好碰到苍漓的下巴,酥酥痒痒的刺痛感搔刮着她紧绷的心弦,手摸索着抚上他下巴处新长出的青灰色的胡茬,微微皱眉,低低的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因为我知道,我永远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个陌倾。”苍漓沉吟了好久好久,挤出一个自嘲,落寞的笑容,眼眶里打转的液体,浸润眼角,却迟迟不肯滴落挣脱,哽咽的说“所以……所以我当了一次缩头乌龟。” 听见陌倾这个名字,是在妘婳醉酒的一晚。 那天,正好是他拜师的第七百个年头。 他匡她喝了盏灵芝酿,没想到她的酒量实在浅的惨不忍睹,一杯酒下肚,便醉的朱颜酡红,软软的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他把她抱进屋内,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傻笑了许久。睡梦中的她,似乎还是很忧愁,精致如画的眉深深地拢着。她一向坚强又逞强,从不将自己的悲伤软弱示于人前,他的心一阵阵抽痛,似千万根针扎在心头。伸手轻轻揉着她的眉,试图驱散她的阴霾,却听见令他更心痛的一番话。 “陌倾,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找阿妘,阿妘一直在等你,阿妘好想你,好想好想。”她喃喃呓语,眼角渗出几滴晶莹的泪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苦笑,原来终是他自作多情,作茧自缚。他只是她的徒弟,他永远无法占据她的心。 那一刻,他突然很恨那个陌倾,虽然他与他素不相识,也不知阿妘与他的纠葛,但他让自己心爱的阿妘伤心难过,他该死。 可是,恨陌倾何尝不是恨自己。 恨自己出现的太迟,无法占据阿妘的全部心神;恨自己无能,无法让阿妘忘了陌倾,只记得他;恨自己明明动心动情,却连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口。 他怕阿妘会拒绝,怕阿妘知道他拜她为师的真实目的后,会更加的厌恶。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妘婳低低一笑,牵动腹的伤口,疼的倒吸一阵凉气,她现在有知觉了,幸福满足的说“傻瓜,陌倾是你,阿漓是你,到头来你竟跟自己较劲。” 停在苍漓脸颊的手顺着他俊逸的轮廓缓缓地攀爬,食指中指并拢,点在他的眉心。 这个令她失魂落魄的混蛋,也令她心疼不已的傻瓜,从始至终都是她的挚爱。 她很想亲口告诉他,他与自己的前尘往事,有喜悦,有悲伤,有欢笑,有眼泪的曾经。可是,力气随着流失的血液一点点消散,她实在累的说不出一句话了。 被千万年时光掩埋的记忆沿着她冰凉的指尖,疯狂的复苏。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无数个迷梦,顿时清晰明了起来。原来那些模糊的场景,是他的前世,名为陌倾的前世。 他是天地形成后,第一棵诞生的树木,迷苏沙华。那时的她总会倚在他的树干上,轻轻地耳语“树苗,我每日渡灵力给你,你可要快快修成人形啊。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他无法回应,只能摇一摇冰紫色的发。 后来,他终于修成了人形。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陌倾。她与他度过了无数岁月,鸟瞰名山大川横亘连绵,遨游四海汪洋翻腾浩瀚,欣慰芸芸众生生机盎然。 再后来,隗琦破世而出,身为神女的妘婳义不容辞的守护天地安宁,最后,决定以身为祭降伏隗琦。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所以代替她降伏了隗琦。 她抱着奄奄一息的自己,满面泪痕,哀恸的大哭,哭的打噎说“陌倾,你不许死,不许死,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还没让你娶我呢。” 他想,不枉自己搭上一条命,值了。 泪水似暴涨的洪水,一下子决堤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肝肠未寸断。 “你为什么不早点恢复我的记忆,为什么啊?”苍漓痛苦的嘶吼。 妘婳偎在他怀里,这个怀抱温暖又宽阔,让她希图安心的睡入。她休息了好久,喘了口气,哽咽的说“逼你接受另一个人的人生,即便那是你的前世,也是不公平的。我不能逼你爱我。而且,何苦让你把真心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与隗琦的上古一战,耗尽了她大部分的神力,余下的神力,也几乎全都助他凝魂再造,重入轮回了。 这么多年的等待,只是用自己最后一点不知何时消散的神力和执念支撑的。 冰凉的水珠,三三两两的滴落在妘婳干涩的唇瓣,她抿抿唇,苦涩咸咸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他哭了。 她也哭了。 “阿漓,你尝过眼泪的滋味吗?伤心的时候是苦的,快乐的时候是甜的。前者我在你封印隗琦的那一天,品了个肝肠寸断,后者,是我现在正细细舔舐的幸福。以后,你只能流下甜甜的泪水。不然,我会生气的。” 苍漓勉强一笑,笑中含泪,说“你以后监督我。” 妘婳叹了口气。 以后,没有以后了。 “阿漓,我们回三十三重天吧,我想看看那棵迷苏沙华。” 苍漓的干涩的喉咙里滚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好”字。 怎么回的三十三重天,妘婳不记得了,苍漓也不记得了。他们依偎着躺在枯萎的迷苏沙华下,做着最后的诀别。 妘婳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半开玩笑的说“阿漓,听说黄泉路上有个叫孟婆的,专门卖给转世的鬼魂一碗汤,也不知和你的手艺比起来哪个更好些?我是遇不到孟婆,也喝不到那碗汤了,你假公济私,讨一碗来替我尝尝滋味,如何?” 苍漓鼻尖一酸,哽咽地说“阿妘,你想我忘了你,你舍得吗?” “舍得,当然舍得。”妘婳头一偏,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逞强的笑道“只要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我……心甘情愿让你忘了我,最好是永远记不起我。” 她紧咬着唇,咬出浅浅的血痕,不敢哭出声。 苍漓怒不可遏,掐住她的下巴,猛地低下头,重重地吮吸着那抹他渴望已久的柔软,采撷着沁人的芬芳。他的吻既霸道又温柔,贪婪的掠夺着她的气息,仿佛如此,才敢确认她还在自己怀里,还好好的。 她总是打着为自己着想的幌子,堂而皇之朝他的心口捅刀子。 妘婳挣扎了一下,软软的蜷缩在他的怀抱,任他予取予求。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不舍。 “那你当初为何要收我为徒,为何那般残忍地赶我走,为何还要别我袒露心迹,恢复我的记忆,令我痛上加痛。”许久,苍漓恋恋不舍放开妘婳柔软的红唇,他这一番话,说的又急促又狠绝,隐隐的悲痛。 “因为……太寂寞了,太想你了。明明知道自己会死掉,却还是无法自拔的自私的强留你在身边,又怕你伤心做傻事,狠狠推开你,临死前又没骨气的想告诉你我爱你,想知道你对我的的心意。阿漓,我很纠结,是不是?”妘婳泣不成声,她伪装的坚强淡然因为这个吻分崩离析。 苍漓拥着她颤抖的身体,尽量平静的笑着说“是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纠结的女子,可是,有什么关系,我很喜欢。” 妘婳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手拭去苍漓腮边纵横的清泪,喘息着说“阿漓,你忘了我吧,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请求。若是可以,我希望我们生生世世不再相遇,如此,你便不用为我再伤心。阿漓……我……爱你,至死……不渝。” 阿漓,情深缘浅,对不起,我始终是负了你…… 一阵风刮过,绚烂雍容的紫色渲染了整片天空,耳边,是迷苏沙华簌簌的飘落声,枯萎的迷苏沙华迸发出勃勃的生机,枝头蓓蕾陡然满树,抽开一朵朵风铃般的锦簇花团,馥郁靡丽。 苍漓手中一片虚无,几瓣迷苏沙华静静的休憩在他摊开的手掌,花萼染着零星的几点血色,眼神空洞绝望,呆呆的委顿在地。 他想死,想随她一起去了,可是,不能,他的阿妘不希望他死。 她想忘,忘掉她的笑,她的泪,她与他的温存,可是,不能,如果连关于她的记忆都失去,他仅存的光明会一同死去。 阿妘,你说,不要再与你相遇,是不是怕自己忘了我,怕我像你一样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当你面对失去前世记忆的我时,是否无数次涌起告诉真相的冲动,最后无奈的妥协退让,黯然神伤? 阿妘,我不放手,你一直等我,这一次换我等你。等你重生,等你我重逢,愿用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断肠。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一章 算命是一门艺术(1) 杨柳依依,芳草满天涯,一场微雨过后,燕子绕梁衔泥筑巢,啾啾清鸣仿佛琴音悠悠流淌,碧空如洗瓦蓝的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暖日薰风吹的人昏昏欲睡。 乾宁皇朝的京都宛城,空气中弥漫着清雅怡人的荷花香气,一阵风吹来,盛夏的燥热被驱散了不少,烈日炎炎,街上的行人头冒热汗穿梭于大街巷。 月弦歌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南海鲛纱长袍,坐在她遇到的第三十七个算命摊前,一边喝着消暑的酸梅汤一边瞅着络腮山羊胡须的算命先生,懒洋洋的说:“先生,我的命格如何?” 算命先生一脸凝重道:“公子命格本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是从您的面相看,却有早夭之相,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公子你这一两年必有性命之忧啊!” 月弦歌擦擦嘴以手支颐,眯着眼说:“脸色青白,眼底发黑,身上的脂粉味道应该是昨晚留下的,先生,修仙之人要清心寡欲,即使做不到超凡脱俗,也要克制几分自己的欲望才是,照您这么逍遥享乐下去,估计也活不过一两年。” 算命先生的脸色霎时间精彩的像个调色盘,但见那白衣公子随手丢出一锭金元宝仿佛只是在丢一颗石子,算命先生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那白衣公子,捧着金元宝不放手,待到回神时,猛然发现金光闪闪的元宝竟是一块石头,暗道遇到高人了,等想去寻那白衣公子,却是不见一丝踪影,只得暗自吃了这个亏。 月弦歌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她只是捉弄一下那个色鬼算命先生没抽他几鞭子已经很宽容大度了,大摇大摆地走进宛城最具盛名的花楼千娇阁,跟昨日为她抚琴的海棠姑娘打个情,又跟千娇阁新来的月季姑娘骂个俏,穿过众多美人径直进入顶层最豪华的厢房,身子向后一仰直接躺在了临窗的软塌上。 月弦歌望着窗外的烟火凡尘轻轻的笑,她从成长在天下第一修仙之派长生门,长生门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永远不会掀起波澜的湖水平静却也十分乏味,听师兄们说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师傅带进门了,所以她对自己的父母身世完全没有印象,她入门后师傅就再没收过弟子,她的师傅可是威震天下的长生门掌门明虚剑仙君默言,有这么一个厉害师傅她就算不能横着走遍天下,也可以的胡作非为一下。但当其他师兄弟们都下山历练的时候,她却只能待在长生门数着桃花树上长了多少朵桃花无聊的打发时间,师傅总会一脸痛心疾首的告诫她:“弦儿啊,你说你仙术修的差也就算了,武功不好为师也忍了,可是你连保命跑路的轻功都是惨不忍睹,你还想去下山修行,你要是被哪个妖魔吃了,为师都不知去哪里为你收尸。” 她看着自家师傅干打雷不下雨的面容,讪笑道:“师傅,你是怕我丢了你和长生门的脸面吧?” “怎么可能?”她那师傅的脸色十分微妙。 她僵硬的扯动肌肉微笑,在不断的学习中又过了八年,十八岁的她已经在长生门内打遍无敌手,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天文医术该学的不该学的她都精通了,可是师傅还是不让她下山,她终于忍不住趁着师傅闭关偷偷溜了出来,这一溜就是三个月。 她是长生门内唯一的女弟子,除了师傅之外,她从见到就是一堆粗犷的大老爷们儿,对于自己成长在这种环境中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她感到十分骄傲,下山修炼回长生门的那些师兄弟们的最大乐趣就是交流一下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姑娘好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不是长生门的清心寡欲、萝卜豆腐的和尚生活那都是天下间最快活的日子。为此她溜出长生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上男装好好享受了一下师兄弟们口中的快活日子,可是过快活日子是需要钱的,这时候她终于懂了师傅的忧虑,还好她有几项压箱底的本事,一路下来还赚了不少钱,她估摸着师傅也快出关了,到时自己肯定会被抓回去面壁个一年半载,不行,她好日子还没有过够,她才不要回去。 月弦歌关上窗户闭眼假寐,唇角却是似笑非笑的勾起,她心中有一个绝妙的打算,如今鱼饵已拋出,就等那条大鱼上钩了。 时光匆匆,月弦歌瞅着桌上堆成山的门帖淡淡一笑,拿了块新鲜水果塞进嘴里,慢悠悠的嚼着可她却觉得这上好的鲜果竟不如长生门的一杯清水甘甜。 “弦儿,你等的人没来?” 婉转悠扬的女声仿佛出谷的黄鹂,令人不禁探寻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佳人。 月弦歌抬头静静望着花倾雪,心底又是忍不住赞叹她的娇艳,柳眉弯弯,唇若朱丹,一双眼流转着层层的烟霞,她只是静静站着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倾雪花魁,给我弹奏一曲驱除我的烦恼吧。” 花倾雪缓缓坐下,琴音自指尖流淌,她笑着说:“那位贵人怕是在抛砖引玉,似乎想要试探你一下。” “我的确是块美玉,可他抛砖也该抛个好点的砖吧?”月弦歌从软塌上跳起来十分不悦的说。 花倾雪微笑着说:“弦儿,不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虽不知月弦歌心中是何打算,又在等谁,但是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报答,即使月弦歌要她的命,她也不会后悔。 月弦歌连连摆手道:“倾雪,你不必如此,我当时救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 “不行,救命之恩永生铭记。”花倾雪望着眼前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少女,一字一句的说。 月弦歌无奈的扶额,只能由着花倾雪,左右她迟早都会回长生门,她想报恩也难了。说到她救助花倾雪这件事纯粹是场命运的捉弄,那时她刚下山,就遇到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妖怪,这妖怪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蟒蛇精,专挑花倾雪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炼采阴补阳的邪术,蟒蛇精卷着花倾雪朝洞穴飞的时候正好被她遇上,她一时兴起,直接把蟒蛇精的蛇肉做成了一碗蛇羹,蛇胆做了丹药,她还要感谢这只蟒蛇精让她赚了人生第一桶金。当时她着了男装,花倾雪表示全村的人都被这只蟒蛇精祸害了,她孑然一身吵着闹着要嫁给自己,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告诉她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她才罢休。等到她们再次相遇的时候,花倾雪居然当了千娇阁的花魁正要拍卖初夜,她当即一掷千金买了她的初夜,后来才知在自己走后她到宛城寻亲无果只得流落青楼。 那一夜月弦歌不但一掷千金还把花楼的老鸨给教训了一下,其实也不算教训,只是告诉那位老鸨她直接间接害死了不少姑娘,那些姑娘的冤魂找她报仇来了,顺带着让她开了个天眼看看那些姑娘的鬼魂,老鸨当即吓晕,醒来后就疯了,于是月弦歌趁火打劫直接把千娇阁低价买了下来,交给花倾雪打理,没成想花倾雪经商能力超绝,几个月下来千娇阁的生意比以前更红火了,她这个幕后老板可谓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花灯如昼,千娇阁人声喧嚣,大堂内挤满了不少人,女子的娇笑声连绵不绝。 花倾雪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金缕裙站在高台之上说:“今天乃是花朝节,宛城众多花楼的绝世美人要在千娇阁来一场百花争艳,选出这排名第一的美人,谁出价高谁就是这第一美人的入幕之宾。” “倾雪姑娘,你可是在这百名竞选的美人中啊?” “对对对,要是倾雪姑娘参选,肯定能拔得头筹。” “倾雪姑娘,倾雪姑娘……” 花倾雪欠身行礼,缓缓笑道:“我自是要参选的,但众位姐妹皆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胜于倾雪的人肯定大有人在,还请各位秉公择选。” 月弦歌躺在雅阁的软塌之上,层层叠叠的纱帐垂下,她掀起纱帐靠着柱子盯着楼下的风景,夜光杯于手中轻轻摇动,血红色的葡萄美酒透着滢滢光彩衬得她一双手洁白如玉纤细优美。 她重新躺回软塌,掐着时间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底下那群达官贵人正好在为花魁竞价,不出意外花魁还是花倾雪,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以花倾雪的姿容才情一个的花魁算得了什么,就是让她入宫做个宠妃都绰绰有余。 竞价越来越激烈,本就嘈杂的大堂瞬间炸开了锅。 “十万两。” 一道清越的嗓音充溢在大堂,隐隐带着嘲弄的笑意。 “本王愿出十万两只求能成为倾雪姑娘的入幕之宾。”轩辕尘倚着栏杆,站在二楼雅阁之上高喊。 他身上云蚕锦绸织就的银色长袍如满天星辰散着滢滢清晖,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精致的紫色鸢尾花纹,腰间坠着一块通体血红的宝玉雕成的双鱼玉佩,乌黑的长发被一顶紫玉琉璃冠束起,容色如雪皎皎,一双桃花眼中似有浓情流转,漆黑如墨的瞳孔带着三分醉意,微微上挑的唇角似笑非笑。 众人皆知轩辕尘身份不敢与其争辉,原本鼎沸的人声一下子沉寂下来。 轩辕尘的目光落在花倾雪身上,微微一笑道:“本王多谢各位承让了。” “十五万两博倾雪姑娘一笑。”月弦歌淡淡道。 平静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瞬间炸开了大堂沉寂的气氛,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月弦歌的雅阁望去并投以同情的目光,敢与这位号称混世魔王的宣越王叫板,他是第一个人。 轩辕尘转着琥珀酒杯的边沿,眉头轻挑,笑道:“二十万两。” “五十万两。” 轩辕尘沉默许久,径直走出雅阁,站在二楼的勾玉栏杆前,鼻尖轻嗅着雪莲清酿的甘冽的酒香,双眸微闭,漫不经心的说:“一口价,五十万两黄金。” 似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悠扬的传人耳中,那清淡中透着丝丝傲气的声音徐徐道:“光砸钱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我送给姑娘一个更好的礼物好不好?如果这个礼物姑娘喜欢,姑娘就为我弹奏一曲可好?” 花倾雪浅浅一笑说:“说来听听。” “在下少时曾于仙山学艺,习得驻颜之术,虽不能令姑娘长生不老,但绝对能保证姑娘几十年容貌如一日,这礼物姑娘可喜欢?” 轩辕尘脸上的笑容忽的一僵,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虑,朗声道:“世间之人无不希冀长生不老,即使只能保持容貌不变也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公子这礼物本王可真拿不出来。” “多谢王爷成人之美,在下谢过王爷。”月弦歌看着轩辕尘的表情,微微一笑,心知他已上钩,她只需静静等着他身后那条身份尊贵的鱼儿驾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一章 算命是一门艺术(2) 月弦歌静静坐着,神情安详自若,周遭山林风声于她不过空无一物,辘辘的马车声忽远忽近传入耳畔,最终于亭外停下,缓缓睁开眼,隔着红罗纱帐月弦歌听见私密的耳语声,她不言不语淡淡笑着,对方不出声她也保持沉默。 轩辕尘站在亭外,刚向前一步,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伸手一摸就是一层结界,心头猛的一惊,没想到这诱他们来次的人竟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公子既然有意见本王,为何又要把本王拒之门外?” 红罗纱帐后再一次传来了轩辕尘在千娇阁听到过的爽朗笑声,只是更加清晰,甚至可以听见间隔中轻微喘息声。 “能找到这里来你们的脑子也不算笨,可是宣越王殿下,我想见的可不是你。马车上的那位贵人麻烦你动一动你金贵的腿进来与我叙话。” 轩辕尘瞳孔骤然紧缩,眉间染上一层薄薄的杀意,与在千娇阁的纵情声色大相径庭,冷冷道:“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心思哪怕是想都不要想,若是因此找来祸端就不好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月弦歌觉得这群皇室中人实在是多疑又傲慢,要不是她要和他们合作,她才懒得理他们,双手捧着脸百无聊赖的跟他们解释。 车帘被掀开,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马车内伸出,那手生的十分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洁净如玉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辉,一身白色衣衫的青年缓缓下车走到结界前,冷冷的月光映着他雪白的脸仿佛世间万千风华都凝聚于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剑眉斜飞隐隐藏着一股决绝的杀意像极了一潭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的深水,如星明亮的丹凤眼眸凌厉却蕴着清浅的温柔,似笑非笑的薄唇微微抿起,俊美霸气却不失芝兰玉树的温润儒雅,他长身玉立负手站在夜风中,昆玉沉香云锦缎裁剪的白色长衫溢着粼粼波光,他的长袖轻轻扬起又下落像是在灵动的飞舞。 “好一句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姑娘真乃旷达超脱之人。”轩辕翊缓缓走进亭,丝毫没有受到结界的阻碍,仿佛是一阵春风轻轻拂过脸颊,越过层层红罗纱帐,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姑娘既要见我为何还要背对着我?” 轩辕翊微微笑着,仿佛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乾宁帝君只是一个普通的清俊公子。 月弦歌把剥了一半的橘子瓜子塞进袖子里,扫扫唇角残余的果肉碎屑,挤出一抹世外高人般清风朗月的微笑,转身直视着轩辕翊,刚踏出第一步,袖子里的吃食就不争气的滚了出来,她讪讪一笑道:“陛下,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轩辕翊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风,柔声道:“我当然不在意,姑娘特立独行不拘节实乃当世奇女子。” 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女定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可是此刻他却用我来称呼自己,纯粹是为了试探这个少女的反应,没想到她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滑稽。 月弦歌嘴角微抽,轩辕翊这话为什么越听越像在讽刺她不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呢? 她瞅瞅轩辕翊一袭不染凡尘的雪色白衣,再瞅瞅自己穿着的黑色长袍,怎么都觉得轩辕翊才是九天之上超凡脱俗的仙人,而自己是三千浮华世界中的大俗人。 “行了行了,我也懒得和陛下你惺惺作态,开门见山,陛下我此次前来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买卖。” 能从她的一句话就听出她是女扮男装,这位病弱帝君可不像他的容貌一样清风明月与世无争。 轩辕翊依旧微笑,静静坐下随手到了一杯茶喝,脸上流露出惬意的表情似乎是在赞赏这千金难求的十雨翠茗甘冽芳醇,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穿着一袭墨色男子长袍的娇少女身上,目光含了丝温润的柔和,她脸上带着一个金色凤羽面具遮住了她大半的容貌,露出她纤细的下巴,嫣红的唇宛如红霞,三千青丝以玉冠束起如锦缎般柔顺的贴在她背后,额角细碎的刘海顺着她的脸廓垂下,一双眼睛灵动活泼,唇畔的笑靥如花绽放。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买卖?” 月弦歌淡淡一笑道:“我为陛下算个命可好?” 轩辕翊目光微动,好奇的望着月弦歌,缓缓点头道:“好啊。” 月弦歌坐在轩辕翊对面,直勾勾盯着他漂亮的不似凡人的脸,嘻嘻一笑道:“陛下命格尊贵,有朝一日必会君临天下,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注定陛下要历经层层磨难才能翱翔九天,而且你会得贵人相助,这贵人可谓是你一生魂命所系,成也为她,败也为她。” 轩辕翊嘲弄轻笑,清咳两声,缓缓道:“姑娘是在说笑吧?我这么一个病秧子能多活几年就该感谢苍天了,怎么能如姑娘所言?” 月弦歌不说话径直去夺轩辕翊手中的杯子,凝结水雾化作一条寒意逼人的冰锁链去捆轩辕翊,仿佛一阵风拂过那般,眨眼间寒冰锁链被轩辕翊抓住,一个用力便碎裂化作一地水痕。 “能修炼天下至阳的功法玄熙诀,陛下太自谦了。” 她这一招寒玉锁躲是躲不掉的,轩辕翊只能应战,可是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握,便将她的寒玉锁融化,深藏不露大约说的就是他了吧。 轩辕翊缓缓一笑,放下茶杯轻声说:“没想到,你的本事还挺大。可你说朕的命格尊贵能君临天下,朕就要信你吗?你跟那些自诩通达天命的算命先生有什么差别?” 月弦歌一拍桌子,指着轩辕翊的鼻尖,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当然不同了,我可比他们强多了。陛下,算命是一门艺术,不但要算的准,而且要对求问者的诉求提出切实的解决方案,一般算命先生能做到前者就很不错了,我可是都能办到的。” “你今年多大?” 月弦歌被轩辕翊突然的发问弄得一愣,有些羞涩的捂着脸颊道:“十八少女一朵花。” 轩辕翊痛心疾首的摇头道:“年纪满嘴胡话,太令人心痛了。” 月弦歌气得要吐血,咆哮道:“陛下你七岁丧母,十岁丧父,你十岁即位,今年二十五岁,无数明枪暗箭你都躲过去了,十五年来你筹谋计划,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只是你尚被一件事困扰,要不然你早就动手解决那些你日日痛恨的人了,我说的对不对?” 一声脆响过后,月弦歌盯着轩辕翊被捏成粉末的青玉茶盏,不由吞了吞口水,傻愣的坐着。 “姑娘的功课做的很足啊!”轩辕翊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钱啊!轩辕翊,你还老娘的绝版青玉茶盏来!”月弦歌一脸的肉疼揪着轩辕翊的袖子不放手,目露凶光像匹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轩辕翊。 轩辕翊眉头微皱,她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居然还在心疼茶杯,是过于自信可以逃掉的吗? “放手!” “还钱!” “你到底想干嘛?” 月弦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忠心:“陛下,我真的是诚心诚意想跟你合作啊!我知道你想铲除奸党,我只是想借你的力量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啊!” “常听人说,修仙之人一向清高自持,今日才知名不副实。”轩辕翊突然一笑道:“令我相信你不难,把你的来历与意图如实相告,如果朕满意我们就合作,如果朕不满意姑娘还是另谋高就吧。” 以她的本事会做不到什么事?若是自己不答应大可威逼何必缠着自己不放手,而且她这种不受拘束的性子根本不愿意与皇室沾上半点关系,如果不是这件事她鞭长莫及,怎么可能会与自己合作? 月弦歌身子一僵,缓缓起身,望着飞流直下的流水瀑布,沉默许久,再次转身望着轩辕翊的时候,眼中含了一丝决绝,淡淡道:“我是长生门掌门人明虚剑仙君默言的弟子,我是偷偷溜下山的,本来只是想下山玩玩,可是我发现一件很令人担忧的事情。陛下,这件事如果不调查清楚,天下苍生可能都会受到荼毒。” 轩辕翊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你不肯回去把这件事禀告你师父,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首当其冲就是长生门吧?” 月弦歌惘然若失的轻笑,指着结界外的轩辕尘,缓缓道:“陛下,我知道在那偌大的皇宫里肯真心待你的人只有宣越王一人,他虽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愿意用一生保护你,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说吧,你的企图。” 月弦歌撇着嘴望着一脸淡然的轩辕翊道:“先帝膝下有十五位皇子,陛下乃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无奈你母妃被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害死,你即位后大权旁落于太后的母族,她一心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敬康王轩辕弘,你隐忍至今不光光是因为你身中朔望毒咒吧?还请陛下如实相告其中内情。” 轩辕翊丝毫不惊讶月弦歌一副事事皆知的样子,以手支颐懒洋洋的笑道:“你不是会算命吗?算一算啊?” 月弦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算算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大致如何不是难事,可我只是个人,不是神,过去的事可以调查,未来的事只能静静等待它发生。” “诚如你所言,真正桎梏朕的不是那毒咒,而是朕母妃的魂魄被太后以禁术封印,她就是以此来威胁朕的。”轩辕翊神色自若,只是眉宇间的哀痛与杀意令月弦歌心惊,苦笑道:“作为交换,你也该说说你的来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二章 陛下你真可爱(1) “可朕只是个凡人,不像你精通仙术可以斩妖除魔。”轩辕翊缓缓一笑道。 月弦歌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道:“陛下就算你什么本事都没有也无所谓,你只要活着不丧失行动能力就行。” 轩辕翊看着她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即将被老虎吃掉的绵羊,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陛下你居然不知道?”月弦歌露出诧异与嫌弃的表情,咋舌道:“你们乾宁皇室的天子剑是上古神剑夏禹剑,只需拿着夏禹剑轻轻一挥,别说妖魔鬼怪了,就是神仙都能碎成渣渣,到时你将夏禹剑借我几天就可以。” 轩辕翊轻轻嗯了一声,缓缓道:“这倒不难,可惜年代太久,夏禹剑都生锈了。” “生锈……陛下,你开玩笑呢吧?” 上古神剑会生锈?是在逗她吗? 轩辕翊盯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的说:“你觉得朕在开玩笑?朕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不信你可以进宫亲自查看啊!” 月弦歌望着轩辕翊笑眯眯的脸,仔细望着他的眼睛,那双仿佛汇聚满天繁星的深邃眼眸隐隐约约泛起涟漪,她的脑海中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飞闪而过,可是她怎么都看不起那道身影,她想的头疼,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踢出脑海,双手环抱于胸前,缓缓道:“陛下,人与人之间要互相信任,既然我们要合作,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反正我都是要进宫给你帮忙的,顺便研究一下夏禹剑为什么会生锈就当打发时间了。” “我们这算是结盟了吗?”轩辕翊笑着说。 月弦歌用力点头道:“当然。” “那你应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月弦歌偏着头望着轩辕翊嘻嘻一笑说。 轩辕翊眉头微挑,似是在猜测她的要求:“说吧。” 月弦歌眨眨眼,脸上的笑容十分俏丽,声音清脆道:“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能摆帝君的架子,不能以朕自称,私下里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喂,你胆子很大啊!这种要求朕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砍了你的脑袋。”轩辕翊突然贴近月弦歌的脸庞,浅浅的幽香在鼻尖荡漾萦绕,她半露的优美的下颚如蝶翼一般优美,肌肤白皙水润甚至可以看到她脸颊细腻的绒毛,一双眼清澈明亮,她仿佛暗夜里绽放芬芳的馥郁昙花。 “行了,你别再装了,你根本不想杀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心情很不错。”月弦歌噗嗤一笑道:“陛下,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在长生门的时候私底下都是叫我那些师兄的绰号的,比如我大师兄他长得好看又懂得讨女孩子开心,我啊就叫他花花公子,我二师兄喜欢黄老之术,我就管他叫老黄。” 轩辕翊好整以暇道:“你们修仙之人的生活还挺有声有色。” “打打闹闹谈天说地可以随便调侃对方,这才叫过日子呢。”月弦歌神情十分认真,盯着轩辕翊道:“成天板着个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多累啊。” 轩辕翊点点头,拖着长音轻轻一笑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月弦歌,月影融融,弦歌南望,我叫月弦歌,你也可以叫我弦儿。” 仿佛一阵风轻轻拂过,有无数风铃被吹的沙沙作响,清脆悦耳的铃声宛如仙乐,银色月华如才彩练一般萦绕在她身上为她度上一层明净的清晖,她的笑靥娇美如画无暇纯洁。 “那我就叫你阿翊,好不好?我问你,你愿意让我这样唤你吗?” 你愿意让我这样唤你吗? 你愿意让我这样唤你吗? 这一句温柔的笑语似乎是跨越千年万年的时光,涉过绵绵云水,踏过群山峻岭,历经无数的等待与寻觅来到他的身边,那些磨难与苦涩原来不过是为了结出此刻的甜蜜。 轩辕翊握住月弦歌的肩膀,垂眸深凝着她灿若朗星的眼睛,笑着说:“我愿意,弦儿。” 月弦歌现在没心情管轩辕翊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暼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轩辕翊那双好看的手就像是面对着一颗大白菜,面无表情道:“阿翊,我是个姑娘,而你是个男人。” 轩辕翊变本加厉,揽住月弦歌的肩膀,拍拍她的肩膀道:“弦儿,你和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是在向你表示友好。再说了,你肯定不会在意的,你这么粗神经。” “粗、神、经?”月弦歌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虽然温良无害,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 轩辕翊用力点头,指着月弦歌的衣着打扮,不紧不慢的说:“你看看你的衣服,再看看你的脸,哪里像个女孩子?”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抓月弦歌脸上的面具,微凉的衣角轻轻擦过掌心,轩辕翊望着跳开好远的月弦歌,眉头一皱,叹口气说:“真不可爱,我不过是想看看弦儿你的脸而已。弦儿这般躲闪,肯定是长得很难看,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月弦歌觉得自己头顶仿佛有一簇火焰蹭的燃起来,她气得七窍似乎在冒烟,唇角荡起一抹诡异的轻笑,手中银光一闪,飞流直下的瀑布腾起一股水柱哗啦啦的浇在轩辕翊脚边,无数青绿色的藤蔓紧紧缠绕着轩辕翊令他动弹不得,檀口轻启一段古怪的咒语从她口中缓缓念出,青绿色的藤蔓居然开出许多浅白色的花,远远望去,轩辕翊就像一座绿色的山丘。 “陛下,你真可爱。”月弦歌绕着一脸铁青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轩辕翊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戳了戳他头顶那朵开得最大最漂亮的花,又随手从他身上摘了一朵白花拿在手中把玩,声音强忍着笑意微微扭曲,清咳了一声道:“送花可是最能表示友好的办法啦,你看我多有诚意啊,一送就是这么多。” “你有本事不用仙术,真刀真枪的跟我打一架啊。”轩辕翊无奈一笑,居然不生气。 月弦歌隔着藤蔓拍了拍轩辕翊的胸脯,摇头晃脑神色相当坦然的说:“我有自知之明,虽然我的武功轻功都很不错,但是跟你一比简直烂到家了,唯独这仙术,我略胜你一筹,所以啊,阿翊你就认栽吧。” “我要是不认栽,你觉得我会乖乖被你戏弄?”轩辕翊仍旧微笑,眸中多了些月弦歌看不懂的情绪。 月弦歌看着渐渐掉落的花瓣,耳畔传来声声藤蔓碎裂的噼啪脆响,眼皮跳得像打鼓,讪讪一笑道:“听说白鸽寓意和平相处,我去抓点白鸽。” 她怎么忘了,轩辕翊虽然不会仙术,但他的玄熙诀那是已经修炼的登峰造极了啊! 轩辕翊一步一步向月弦歌逼近,脸上的笑容贼嘻嘻的,他进,月弦歌就退,只是心里却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的仙术怎么对他好像不起作用呢? 终于是无路可退,月弦歌抬头望着轩辕翊咬着牙说:“阿翊,你是不是想勾引我啊?此刻的情形跟戏本子里那些公子姐半推半就的样子分毫不差。” 轻缓的笑意响在耳畔,他身上好闻的青竹香气飘入月弦歌的鼻腔,像一股暖流熨烫着四肢百骇,望着轩辕翊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突然觉得时间仿佛为他停止了,只因他一笑倾城。 “我可比那些戏本子里的人物好多了,至少那些男子都不会有我好看。” 月弦歌一撇嘴,戳着轩辕翊的胸口,一句又一句的反驳道:“你还有理了?你再折腾下去,你的命就没了。男人好看能当饭吃吗?拳头硬才是王道。” “你就这么坚定的认为我没本事甚至连自保的权利都没有?”轩辕翊的表情委屈兮兮的,像一只受了伤的狼正在向她寻求安慰。 “阿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说出这种烂掉牙的搭讪话,月弦歌都觉得丢人,他们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 她抚着额偷偷瞄轩辕翊的神情,赫然发现他眼中似是凝聚了一泓清泉,目光脉脉含情,他轻轻一笑,声音淡若似是叹息又似是喜悦,沉吟道:“也许是我们前世有约,今生才能相会。” 月弦歌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讪笑着说:“你跟我想象中的乾宁帝君可真是相差太远了,又病又弱随时还可能被人干掉。” “所以我遇见了你啊,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那是,我这人可是很够义气的。”月弦歌拍着胸脯道:“阿翊,虽然我们因利而聚,但是江湖道义那是一定要讲的,我没达到目的前,谁杀你我杀谁。” 悠悠的水波荡漾在轩辕翊眼中,他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散去,像是多年的夙念一朝成真,那样好看的笑容却令月弦歌心疼。 从始至终他都表现的温柔尔雅,甚至有些任她予取予求的意味,其实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必答应她的要求,可他只是微笑着表示赞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二章 陛下你真可爱(2) “你不会杀我的,也不舍得杀我。”月弦歌淡淡一笑道:“的确,能帮你解咒和救你母妃魂魄的人很多,但是绝对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可以帮助你跟长生门建立联系,长生门虽有门规禁止弟子参与皇家之事,可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如果没有皇室的上古神剑夏禹剑,恐怕不久的将来,第一个被那未出世的妖魔屠戮的就是长生门,长生门是世间修仙第一门派,你若是出手护佑我长生门,便算我们长生门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也唯有长生门能荡尽世间妖魔保你乾宁皇朝的江山千秋万代。”月弦歌指着轩辕翊的心口说:“但是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帮我的,因为你这里是热的。” “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跑到我心里去了?”轩辕翊微微沉默,深凝着她淡若熏风的浅笑。 月弦歌点着他的胸口,嘻嘻一笑道:“如果你真是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那种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母亲的魂魄忧心忡忡?十三年的折磨你都忍下来了,你的心智非常人能及,像你这样的人深不可测对待敌人绝对不会手软,对待重视的人却护短至极,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你比那些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伪君子好多了,如同我之前除掉一条危害百姓的蟒蛇精一样,他再是求饶忏悔,我下手也要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 轩辕翊神色仍旧淡淡的,像是忍受了许久的寂寞,缓缓道:“弦儿,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我一定会给你个丞相做做,世间万千同行人,唯你一人知我心。” 月弦歌手指点着下巴,哭笑不得道:“轩辕翊,你就是个不长尾巴的狐狸,你知道我心中忧虑,一直装傻充愣逼我将所有底细和打算袒露在你面前,如今我可是一点底牌都没有了,而你手里握着夏禹剑认准了我不会放弃,一步一步把我诓进了你的陷阱。” 轩辕翊揽着月弦歌的肩膀,大力拍着她的身板,就差把她拍飞,朗声笑道:“弦儿,像你这么傻的人我是不会利用的,你这个人贪生怕死又爱钱如命,我要是跟你合作肯定会被你出卖的。而且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还不至于恩将仇报,再说了,我也打不过你师父啊。” 月弦歌嘴角一抽,最后那句话才是根本原因吧! 用力将轩辕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掰开,月弦歌擦过轩辕翊的身侧,一边向他挥手告别一边说:“阿翊,你不用迎接我了,我会自己去你的皇宫的,记得准备好大鱼大肉招待我,还有青玉茶盏的钱要赔给我。” 月弦歌慢悠悠以御风术飞在半空中飘走的时候,正巧看见因为结界突然消失摔倒在地沾了一脸泥土的轩辕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宣越王殿下,你行这么大的礼送女子离开,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啊!” “女的!?”轩辕尘一个机灵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掠过头顶的月弦歌,一脸惊悚的瞅着轩辕翊:“五哥,你快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她居然是个姑娘!” 轩辕翊瞥了一眼没什么见识的轩辕尘,直接踹了轩辕尘一脚,淡淡道:“力度有点了。” “你……”轩辕尘再一次趴在地上揉着疼得厉害的屁股瞪着轩辕翊,轩辕翊犀利的眼光射在身上仿佛要把他戳一个洞出来,委屈兮兮的从地上爬起来,哭诉道:“五哥,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啊?” 轩辕翊眉头一皱,淡淡道:“她是怎样的姑娘?” “逛青楼,抢花魁,言语无状,不但不像个姑娘,更不像个修仙之人。” “有吗?我觉得挺可爱的啊!”轩辕翊轻轻笑着说:“她除了有些缺心眼,脑子也不太好使之外,其他的都非常完美。” 可爱?完美?从他一向淡漠的皇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惊吓。 轩辕尘揉着屁股缓缓道:“五哥,你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个丫头?” “因为她对我没大没。”轩辕翊脸上的笑容极是温柔,像是层层迭起的潮汐闪着潋滟水光,月色如霜洒了一地清晖,夜风悠悠低喃着静谧的吟哦。 星月流光相皎洁,幽凉的清风徐徐游弋,一树淡紫色的迷苏沙华寂寂飘落,细碎的浅紫色花瓣织成一地暗香馥郁的花路,宁静的夜晚突然染上几分缱绻的脉脉温情。 轩辕翊静静凝望着月弦歌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曾散去,他黑亮的发丝被风吹得飞扬飘散,白衣如雪不染纤尘仿佛是从画作中走出的泼墨山水,目光似有水光流转隐隐带着丝丝坚定的信念。 雪上飞鸿晚风寒,倚窗难眠对闲影。 月照魂梦经年别,落花时节又逢卿。 千娇阁。 又是一个明媚的艳阳天,月弦歌一边哼着曲一边打理着花园中盛放的牡丹,花圃中种植的都是极品的昆山夜光白玉牡丹,听说在月色明朗的夜晚这些昆山夜光白玉牡丹都会发出滢滢的清晖,可惜她一次都没见到过,拿起水瓢给这些名贵的牡丹浇了一大瓢水,一阵风吹来,恰好卷起她的衣摆。 “我的姑奶奶,照你这个样子浇水,会把这些牡丹浇死的。” 身后传来花倾雪痛心疾首的声音,月弦歌眉头一皱,放下水瓢,转身坐在石桌前,自顾自的喝了杯茶,一只手撑着头,叹口气道:“倾雪,你这花生的也娇贵了吧,我这种急性子恐怕是照顾不来。” 花倾雪瞪了月弦歌一眼,目光却极是温和,笑着说:“我又没逼着你来干这些事情,不都是你自愿劳动吗?” “唉,我本想拍拍倾雪姑娘的马屁,没想到拍到了马蹄子上。”月弦歌唉声叹气一副伤感的样子。 花倾雪轻笑道:“行了,别再这里装可怜了,叫我来有什么事?” “倾雪,我师傅近期就要出关,他要是发现我偷溜出来,肯定会把我关上个三年五载的,到时候我再想下山就难了,所以我打算先回长生门意思意思待几个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千娇阁就交给你了,你要帮我赚个盆丰钵满,我下次出来玩的经费就全靠你了。”月弦歌笑的眉眼弯弯。 花倾雪叹口气道:“这么快就要分离了啊,你放心吧,我会打理好千娇阁,绝不会让你当个穷光蛋的。” “倾雪你最好了。”月弦歌像只欢快的鸟绕在花倾雪耳边说。 “弦儿,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带着面具,如今你要走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啊?” 花倾雪静静望着月弦歌脸上的凤羽面具,声音中含了丝好奇,自己虽与月弦歌相处很久的时间,但是一直没见过她的真容,不过她一定很漂亮,拥有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的人,容貌定是不俗。 月弦歌眯着眼睛,嘻嘻一笑道:“倾雪,等我下次下山的时候,你要是能把这宛城的花楼都收入囊中,我就来当你的花魁给你揽生意,到时候肯定会掀起一股万人空巷的热潮。” “千万别,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当我的老板,要是你来做花魁,我这千娇阁估计就真的要歇业关门了。” 月弦歌一默,缓缓笑道:“倾雪,我这就走了,千娇阁交与你打理,我很放心。” 花倾雪怔忡地抬眸望着月弦歌,这一刻花倾雪突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经常爽朗微笑的少女并不是如她想展露给自己的那样坚强乐观无忧无虑,她其实也会脆弱也会担心,可自己却不知道她这些不安的来源。 眼前一片鲜艳的绯红色如同三月灼灼其华的桃花,静静凝望着月弦歌身着的一袭红色长裙,花倾雪猛然想起了月弦歌从蟒蛇精口中救下自己的情景,那天月弦歌穿了一身纯白色的衣衫,可是最后她的衣衫却尽数被蟒蛇精的鲜血染红,她转过身笑着朝自己伸出手搀起了已经吓傻的自己,仿佛是一瞬花开的温柔,轻轻的说:“姑娘,你喜不喜欢吃蛇羹?喜欢要吃,不喜欢更要吃。这蟒蛇精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就得让它死无全尸,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跟我一起把它拆骨剥皮,这也算是报仇雪恨了,如果你实在忍不住,非要哭也没关系,你可以一边哭一边报仇,记住哭够了仇报了之后,就要忘记过去好好生活。” 这一番安慰人心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更像是嬉笑玩闹,云淡风轻中还透着些许没心没肺,可就是这样一番看似漫不经心的话令自己重燃了对未来的希望,自己深陷青楼再次蒙她相救,从那一刻起,自己暗自立誓,今生都要忠于她,这条命从此由她做主,如今她又要离去,带着自己不知道的理由。 不知为何,花倾雪觉得月弦歌生来就背负着许多东西,那些自己说不清楚却能感到无比沉重的东西,月弦歌总是嚷着追求逍遥自在的生活,其实那只是她的伪装,在她心里,放在第一位的永远不是她自己的快乐。 风暖日晴,瓦蓝的天空仿佛被濯洗过,干净而明媚,徐徐的微风中渗着淡淡的清水气息,十分温柔的扑打着面颊。 月弦歌飞舞在纷纷扬扬的浅紫色花雨中,细碎的迷苏沙华花瓣落满了她绯红色的千瓣莲叶裙,红色霓裳上绣着金色的藤蔓花纹,翻飞的衣袂拢了一袖暗香,墨发三千飘扬轻舞,几缕秀发自鬓角垂下轻轻拂过迷苏沙华浅紫色花朵的花萼。 月弦歌挽发的凤羽玲珑步摇垂下的层层珠帘坠着一串串红玉珠,风吹花叶,婆娑清鸣,她瞅了瞅自己身上喜庆的衣裙,面具下的宛转娥眉微微蹙起,虽然不是成婚的正红色,但是如此艳丽的衣衫穿在身上,她差点产生一种自己是新娘子的错觉,当初之所以选这件衣裙,就是因为它最漂亮。她从来不做狗尾续貂的事情,为了配上这件衣服,她还特意让花倾雪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发髻。 躺在花枝之上,抬头尽是一片冰紫色,月弦歌伸手轻抚迷苏沙华招展的花枝,不由感叹轩辕翊的审美居然与她凑到一块儿去了,皇宫和都城都种满了她最喜欢的迷苏沙华。 想来他这人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至少他的眼光还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三章 爱上我是件坏事吗(1) 月弦歌靠着迷苏沙华的树干陷入深深的沉睡,这是她自下山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揉揉惺忪的睡眼,清冷的月光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抬头望望繁星点点的夜幕,猛然想起,她来皇宫可不是为了赏花睡觉,是来跟轩辕翊做买卖拿夏禹剑的。 “你终于肯醒了?” 扑腾着腿脚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的月弦歌一怔,趴在树枝上低头向下望去,正好印上轩辕翊含笑的眼眸。 “你等了我多久?” “我刚刚批完折子,想出来走一走,这一走就看到某个呼呼大睡的人。” 月弦歌以手支颐,好整以暇道:“怎么?阿翊是急着还我青玉茶盏的赔偿款?或者是想我了?” 夜风习习,繁星熠熠,轩辕翊一袭雪白的云锦华服,袖口和领口绣着银紫色的迷苏沙华纹路,腰间宝蓝色的宫绦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石宛如世外谪仙般出尘脱俗,他俊逸的面容仿佛神祇完美无瑕,他静静地凝望着挂在树上的月弦歌,满眼的脉脉柔情。 他白衣清华傲岸,她红衣潋滟娇俏,恰似红梅白雪交相辉映。 “我日日摆好一桌子珍馐美食等着你来找我讨债,当然我也的确是想你了。” 他的声音像是一坛醉人的美酒,令月弦歌恍如身在梦中。 “人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看应该再加一句世间男子善调情。”月弦歌足尖轻点落在轩辕翊身侧,笑着说:“若不是我心如止水,恐怕真会一颗心全扑在你身上,疯狂地爱上你。” “爱上我是件坏事吗?”轩辕翊静静的问。 月弦歌淡淡一笑道:“爱上轩辕翊不是件坏事,可是爱上乾宁皇朝的凌宇帝君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准确的说是一场灾难。” “灾难?你是觉得我无能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轩辕翊眉头一挑,目光深沉好像一汪幽暗的潭水永远探不到尽头。 “我可没有否认你能力的意思,相反的我十分肯定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会是你的对手,你会击败一切阻碍你的敌人。”月弦歌嘻嘻一笑道:“可是爱你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且不考虑你的三宫六院,就说你每日的生活吧,你一会儿要算计这个权臣,一会儿又要铲除那个心怀不轨的王爷,斡旋于无数风波险恶中,爱一个人便会时时刻刻惦记着对方是否安好,可你呢?能带给喜欢你的人只有无数担忧罢了。而且阿翊像你这样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天下苍生无不是你可以利用的棋子,你这人太危险了,一不心就会被你算计得死无全尸,所以为了自身生命财产的安全,还是对你敬而远之比较好。”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接近我?” 轩辕翊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沉痛,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仿佛刚刚的忧伤只是错觉。 月弦歌十分坦荡的回答:“第一,长生门再是厉害,也不过是一群有点本事的凡人凑在一起,我需要你的夏禹剑需要你庇护长生门;第二,长生门再是不济,那也是修仙门派,我的师傅又是名扬天下的明虚剑仙,我身后的势利背景也不可觑;第三,我这个人虽然武功智商都不如你,但是我的仙术修炼的还是很不错的,即使打不过你,但是你也抓不到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不爱我。”轩辕翊轻笑一声,一向云淡风轻的眼眸渐渐黯淡,脸上的笑容似是无奈似是凄惶,仿佛秋风中尚且幽绿等不到枯萎便已掉落的树叶。 月弦歌拍拍轩辕翊的肩膀,连连点头道:“阿翊,你真是聪明啊,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我可以是纯纯的男女关系啊!你想啊,我们互利互助,而且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也害不了你。说实话,我打从心里认为你是最适合坐上那把龙椅的人,你不会是一个好爱人,但绝对会是一个好皇帝。”似是觉得这话不对,月弦歌皱着眉一脸严肃道:“你也必须是一个好皇帝,要不然我这一番苦心不就付之东流了?” 轩辕翊唇角一弯,似笑非笑道:“苦心?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月弦歌讪讪一笑。 轻微的响动突然传来,轩辕翊的目光落在月弦歌叫得欢快的肚子上,忍俊不禁道:“弦儿,你的肚子在唱歌。” “你还笑!?”月弦歌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瞪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轩辕翊。 轩辕翊不说话,只是脸上分明写着——想吃饭求我啊! 虽然很不情愿,但月弦歌最后还是十分没骨气的缴械投降了,可怜兮兮的望着轩辕翊,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声音细如蚊子,缓缓道:“阿翊,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啊?”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月弦歌高兴地差点飞起来,拽着轩辕翊的袖子大步昂扬的往前走,天塌地陷都没有她的肚子重要。 “阿翊,我还没吃过皇宫的御厨做的菜呢,我要吃八宝鸭、红烧羊肉、菊花虾仁、水晶卷……” 轩辕翊的目光落在月弦歌优美的侧脸上,嘴角抽搐地厉害。 她这是被人虐待了吗?像是十天没吃饭的饿鬼。 不过现在的她虽然活的简单,但是却很开心,仔细想想,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弦儿,我不会。” 月弦歌扭头望着轩辕翊,满是疑惑的问:“什么不会?” “我不会让我心爱的女子担惊受怕,更不会利用伤害她。” 月弦歌敷衍的点头,继续扯着轩辕翊的袖子往前走:“好好好,我相信你,行了吧?快带我去吃饭。” 轩辕翊似是早就预料到月弦歌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微笑。 月色沁凉泄了一地水银般的清晖,缓缓汇聚成一泓澄澈的泉水,风轻轻地拂过,迷苏沙华浅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仿佛是一场永不停息的花雨。 轩辕翊与月弦歌的影子一前一后恰似相偎相依的比肩而立。 日子一晃又是半个月,月弦歌捏捏自己白嫩的脸颊,再原地跳了几下,猛然发现她胖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纤细窈窕的,但是身体的沉重感是不能忽略的。 她进宫半个月除了正常的三餐夜里还要吃上一顿夜宵,能不胖吗?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御风术都托不起她了。 进宫这段时间,轩辕翊对她的行径简直是不闻不问,譬如金库失窃,譬如御膳房的吃食不翼而飞,再譬如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房顶上会发出噼啪的瓦片晃动声,对此月弦歌要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护,她飞檐走壁东奔西走纯粹是为了寻找轩辕翊母妃的魂魄。 可她这当了大半个月的夜行侠,就连太后宫里的宫女喜欢吃什么东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弄得清清楚楚,愣是没找到轩辕翊母妃魂魄的一丝踪迹,想想真是丢人。 不过她此刻倒不急于寻找轩辕翊母妃的魂魄,眼看下一个满月望日就要到了,她要早做准备为轩辕翊解咒。 是夜,一轮将满未满的半圆月亮静静泊在天际,重华宫内一片寂静,连一丝灯火都没有燃起,清清的月光衬得这偌大的宫殿十分幽冷。 月弦歌躺在原本属于轩辕翊的龙床上,翻了个身隔着明黄色的纱帐侧头问在床边打地铺的轩辕翊:“阿翊,你睡了吗?” 轩辕翊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她。 “阿翊,你母妃的魂魄我没找到,你不急吗?” 他似是在叹息,声音沉沉浮浮的说:“我已经急了十六年了,可是再急也没用啊,太后她老谋深算,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我母妃的魂魄,就算是再愤怒,我也要忍耐。” “阿翊,其实你大可不必将这些事情交给我我的,你完全可以找一些更厉害的修仙之人帮你忙啊?说实话,从你见我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对我太过柔顺了一下,简直可以算得上予取予求千依百顺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接近你帮你的目的也很不纯洁啊?” 她想了好久,都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关窍,以轩辕翊的心志来说,他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自己的行为呢?虽然长生门的助力是个很大的诱惑,但他很明显不放在眼里啊! 轩辕翊睁开眼,半撑着身子仰头凝望着纱帐后那双清澈的眼眸,笑着说:“对你好,是因为我信任你。虽然我与你合作是各取所需,但你并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私利,就像你之前所言,妖魔盛行天下苍生必受荼毒,我庇佑了长生门,长生门人斩妖除魔于天下百姓也是一件守护,而你为我解除毒咒助我铲除奸佞,也是因为你相信我可以带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说到底你我二人都是为了世间的芸芸众生,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怀疑甚至算计你呢?” 月弦歌笑着点头道:“我倒的确没怎么想过自己,我下山之后斩杀了不少作恶的妖孽,但也因此挂了好几回彩,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我那些师兄和同门遇到这些妖孽他们肯定会竭尽全力斩杀妖孽,可是他们能不能有运气像我一样安然无恙呢?他们的修为再如何深厚,他们也只是人啊,是人就会受伤流血,一不心就会死掉的,而我不想让他们死。” “所以为了他们你找到了我,是吗?” “不光是为了他们,还有世间的每一个生命。你可能会认为我是在惺惺作态,但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那可是比真金还要真的真话,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我是这天地的一部分,我能感受到大地的律动,天空的清鸣,河流山川甚至一草一木一花的呼吸,我仿佛是就是这苍茫天地的一部分。” 就修为深厚的修仙之人而言感受世间万物的存在并不是什么难事,或许是她过于敏感了,可那感觉是如此真实与强烈,令她产生一种自己不属于人世的错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三章 爱上我是件坏事吗(2) 月弦歌隔着纱帐低头望了一眼阖着双眼的轩辕翊,他似是已然安睡,脸上的神情宁静而逸豫,嘴角仿佛向上勾起,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脑子里不断闪过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他与她初见时的模样吗? 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与轩辕翊初次见面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月弦歌蓦然发现自己有成为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和探讨人生的哲学家的潜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是有句老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所以她这次继续在轩辕翊面前树立起了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的光辉形象。 她撇撇嘴目光淡然对于轩辕翊刚才的表现表示十分理解,就像是不停地被告诫着那些早已稔熟于心的道理,即使明白了解其中的无价情义,也会觉得厌烦与无奈,因为一旦重复地做着某件事,哪怕是默不作声地接受,也是会累的,累了就想逃离那令人疲惫不堪的枷锁束缚。 重华宫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有几瓣迷苏沙华从微微敞开的窗户缓缓飘落,幽凉的月光清寂如雪,浸着迷苏沙华新雪般怡人香气的丝丝夜风漾动在鼻尖勾留忘返。 月弦歌闭着眼却心绪不宁的睡不着,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所幸轩辕翊的龙床够大,要不然她就掉下去了。 “怎么还不睡?” 飘来荡去的纱帐突然被压住,轩辕翊的背影清绝孤傲,他坐在床沿背对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不安分的月弦歌淡淡的说。 月弦歌歪着脑袋瞅他,缓缓道:“就是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差太远了。” “哦?哪里不一样?”轩辕翊慵懒地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轻触柔滑的明黄色纱帐,微笑着问。 月弦歌静静地说:“就是你也太善解人意了吧?你刚才说是因为信任我才对我这么好的,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你身为乾宁皇朝的帝君被人欺负成这样也就可以理解了,心肠太软容易相信他人,你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如果是假的,你这人的心计也太深沉,演技也太好了,想想都令人心颤。”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相信我对你一片赤诚。” 轩辕翊惘然一笑,声音依旧轻轻的。 月弦歌望着他一脸委屈的表情,干笑一声道:“我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啊!通往皇位之路本就是用无数人的鲜血与白骨铺就的,那些青史留名的千古明君有哪个手中是没有沾染他人性命的?哪个不是满腹算计?即使是得到了皇位,终生也是在猜忌与怀疑中度过的。我虽然脑子不太会转弯,但我也没有迟钝到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我是不会去算计你的。”轩辕翊轻声说。 月弦歌点头道:“因为你也看不上我这种喽啰啊,你只会算计我师傅罢了,不过你和我师傅还不知道谁算计谁呢?” 想起自己那腹黑的师傅大人,月弦歌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想象出轩辕翊和师傅大人互相算计的情形,一定是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明黄色的纱帐一下子被撩开,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轩辕翊转身握住月弦歌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深沉,缓缓道:“弦儿,我可以发誓,我是不会伤害你和你在意的人的。” 月弦歌挣开轩辕翊的手臂,退到床角,淡淡的问:“原因呢?” “因为我喜欢你。” 轩辕翊满眼的深情,脸上的笑意温柔的如同三月的春水。 月弦歌捂着肚子强忍笑意,抿起唇角努力平静的说:“阿翊,我觉得你应该去跟那些唱戏的伶人学习一下演技,你这戏太假了也太过了。” 轩辕翊抚着额头,脸色一垮,很是挫败的说:“这都能被你识破,你也是很厉害了。我这样深情的凝视换做任何一个姑娘肯定都会无法抗拒,偏偏遇见你,我的美色就不管用了。” “阿翊,其实你的美男计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我从就是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带大的,虽然这群大老爷们儿做事没个正形,偏偏唯独有一点足以他们骄傲一辈子,那就是他们长得都很不错,所以美男计对我无效。”月弦歌拍拍轩辕翊的胸膛,带着些炫耀的意味安慰他。 轩辕翊低头望着月弦歌搁在他胸口的手,深吸一口气,清浅一笑,慢慢说:“弦儿,你虽然傻了一点,但你是个好姑娘,只要你和长生门不与我为敌,我绝对不会算计你们对你们动手,毕竟你对我有恩,乾宁皇朝也需要长生门,所以请你相信我,别再问我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月弦歌一怔,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四处乱窜的兔子,弄得她微微窘迫,她钻回被子背对着轩辕翊,讪讪道:“我相信你,但是帮完你之后,你也一定要把夏禹剑给我。” “好。”轩辕翊重新躺回地铺笑着回答。 “轩辕翊,你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 “那你仍然觉得爱上我是件坏事吗?” 月弦歌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还是灾难。” 轩辕翊轻叹道:“我要睡了,你不要翻来覆去地吵醒我。” 月弦歌转过身气呼呼地指着轩辕翊,却见他呼吸均匀,眉宇间满是倦怠之意,睡得十分深沉,悻悻的垂下手紧紧缩进被子里,这样无言的深夜里,躺在这张原本属于他的龙床上,耳畔是他的清浅的吐息,月弦歌感觉她仿佛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他掌心的温暖蛊惑着她的心志。 抚着脸上的金色凤羽面具,她轻轻一叹,心里突然很庆幸这面具的存在,不知为何一遇到轩辕翊她脑子就迟钝的很,有好多话会不由自主地吐出口,有好多情绪会无法自拔地表露出来。 刚刚轩辕翊说出那一句“因为我喜欢你”的时候,她居然有些心动与喜悦,甚至差点以为他说的是真心实意的告白,可是她再心动喜悦又如何?她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夏禹剑。即便轩辕翊是真的喜欢她又能怎样?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凌宇帝君,他的心注定不可能只有儿女情长,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要在阴诡波谲中拨弄风云,他的一颗真心有几分是可以相信的,怕是连三分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长生门那些对她出生以来一直呵护备至的师兄弟们,她才不愿意跟皇室搭上半点关系。 夜色沉沉,月弦歌经过无数遍的翻身终于睡着了,似有一双手在轻抚她的脸颊,温暖而柔情。 月弦歌再次睁眼的适合已是天亮,算算时间还有三天便是满月望日,她要开始着手准备给轩辕翊解咒的事宜了。 慢吞吞的穿好衣,月弦歌捂着饿得打鼓的肚子不由皱眉,轩辕翊这重华宫富丽堂皇,唯一的缺憾就是眼线太多了,她进宫这么久连一个懒觉都没敢睡,生怕被那些进来打扫的宫女太监发现端倪,她再精通仙术,也没厉害到可以摆弄人的心智啊!虽然她和轩辕翊对那些眼线的存在心知肚明,但是他们还不能立刻下手将这些眼线剪除,他们还需要靠这些眼线传递轩辕翊逐渐衰弱命不久矣的消息呢! 想想还真是憋屈啊!要换做平常,她早就把这些讨厌的人送到哪个杳无人烟的旮旯角落让他们与万物生灵来个亲密接触了。 月弦歌迈着步子打算出门觅食,正巧遇见刚刚下了早朝脸色苍白一步一喘气就差随时呕出三升血的轩辕翊,她不由赞叹,轩辕翊这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啊! 她轻轻一跳越上房梁,看着一大群宫女太监当然也包括那些眼线被打发走后,跳下房梁站在轩辕翊面前,双手环抱于胸前,慢条斯理地说:“佩服啊,这病弱美男的姿态你拿捏得也太完美了。” 轩辕翊向后一躺,斜靠着床头,嘻嘻一笑道:“惭愧惭愧,我也只是本色出演。” 因为刚下早朝,轩辕翊明黄色的龙袍还未褪下,衬得他原本就俊美如天人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尊贵与霸气,一双眸子神采奕奕闪着摄人的光芒。 “那你就慢慢装吧。”月弦歌一撇嘴,淡淡的说:“哦,对了,我要出宫两天,两天后你找个借口让宣越王进宫,我有事要他办。” 说着便朝外走去,那背影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你做什么去啊?你不是说要帮我解咒吗?”轩辕翊急急开口,叫住了月弦歌。 月弦歌眉头一皱,这男人怎么啰嗦的像个大妈? 她扭头望着一脸茫然的轩辕翊,蓦地一笑,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就不告诉你!” 轩辕翊被月弦歌这明媚中又带着少女的俏皮的微笑弄得心神一怔,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唇畔挤出一抹粲然的笑意。 缓缓躺在床上,镂空玉枕边几茎秀发如同纠缠的蔓草静静散开,暗香隐隐迷醉人心,心翼翼地伸手拾起,微微漾动的乌黑发丝撩过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凑到鼻尖清嗅,轩辕翊缓缓一笑,是迷苏沙华的香气,她就这么喜欢迷苏沙华吗?还真是执着的可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四章 十全美男与参果(1) “喂,山参,你们老祖宗呢?就是那株修炼千年的老血参哪里去了?叫他出来。”月弦歌拽着一棵尚未修成人形的山参的叶冠磨牙道。 “我宁死不屈。”山参还没有修炼出容貌,但声音却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月弦歌直接拔光山参的叶子,听着山参的痛呼笑得无比邪恶,仰头高声道:“老血参,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群子子孙孙拿到市集上买了,我保证他们的价钱一定很对得起他们的身份。” 被月弦歌像只鸡一样拎在手里奋力扑腾着的山参,一边哭一边喊:“祖爷爷,你可千万不要出来,孙儿我不怕死。” 月弦歌一拳把手中这个大义凛然心不畏死的山参打晕,好好一个雄性山参没事哭什么哭?连个姑娘都不如,连那些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的娇滴滴的桃花精都比他强。 “老血参,你这子子孙孙真是没用,就算是死也该把气节二字贯彻到底,要当英雄就别哭哭啼啼的表忠心,要当狗熊也不要扭扭捏捏的掩饰自己怕死的本质。” 朝阳初升,扶余山缭绕着迷蒙的青烟,桃花开得十分艳丽,风徐徐吹着,隐隐带着湿润的水汽。 灼灼桃花一瞬间纷扬坠落,铺成万丈软红,于这绮丽旖旎中,一道浅青色的人影渐渐向月弦歌走来,光影斑驳陆离,却丝毫没有影响那男子的风华潋滟。 他的目光温和如同三月漾动的微风,眉宇间流淌着缱绻柔情,鼻梁高挺五官深邃俊逸,细致白皙的肌肤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微微抿起的唇角擒着一抹醉人的浅笑,墨黑色的发以青竹簪束起,手中执着一支紫玉长笛,浅青色的衣袖轻轻飘荡,与他飞扬的发丝纠缠。 “姑娘,还请手下留情。”他的声音甚是温雅动听像一首琴音。 月弦歌阴恻恻一笑道:“公子,我生平最不爱为难人,尤其是美男,所以你还是让那棵千年老血参麻溜利索的出来,否则我也只能破例辣手摧花了。” “卿本佳人,奈何刁蛮。”青衣公子扶额一脸惋惜的开口:“姑娘,做人做事还是要懂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好一个披着美人皮的腹黑男,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月弦歌眼睛里开始冒火:“不知公子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报上名来,省的一会儿我挖坑埋你的时候连墓碑上写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青衣公子轻笑道:“在下司无涯,这厢有礼了。” 司无涯,死乌鸦,这名字不错啊,很符合现在她想把他撂倒的心情。 好,知道了名字就好给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立碑了。 月弦歌一手提着山参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披头盖脸的朝司无涯砍去。 “我有办法让你拿到老血参的参果。”司无涯轻抚着手中的玉笛笑的一脸悠闲。 月弦歌剑锋一转,挥开无数坠落的桃花,一脸讨好的笑着说:“公子,你真有办法帮我拿到参果吗?” 她这也是黔驴技穷了,她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恨不得把扶余山都翻个地朝天,却愣是连那株千年老血参的一根参须都没找到,离满月望日只剩两天了,为萧长律解咒迫在眉睫,她被逼无奈只能抓着老血参的子子孙孙威胁老血参。 “我这人一向仁慈善良乐于助人的。”司无涯笑眯眯地盯着月弦歌。 月弦歌干笑一声,缓缓将闪着寒光的软剑架在司无涯的脖子上,剑身隔着领口的衣衫来回摩挲,缓缓道:“公子你跟老血参是什么关系啊?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来意?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我吧?” 这种鬼话三岁孩都不会信吧!? “姑娘,如果你想用剑杀人,最好应该摆这个招式。”司无涯轻轻一笑,一边说一边将月弦歌手中软剑的剑尖抵在喉咙处。 月弦歌开始磨牙,恶狠狠地说:“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变成一只死乌鸦。” “我的名字多诗意啊,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成了死乌鸦。”司无涯一脸的痛心疾首,说:“来这扶余山的修仙之人哪个不是为了那株老血参的参果?我和那株老血参有仇,就爱给他添堵,奈何之前来的人太差劲,一个个都被打得屁滚尿流。我是掌管这扶余山的地仙,碍于天规限制,不能亲自出手修理那个老家伙,只能借刀杀人了。” “那你为什么选我做你的刀啊?我可弱得很。” 月弦歌扫了一眼司无涯周身萦绕的仙气,确定他是地仙无误,眉头一皱,现在的地仙都这么心眼爱记仇心理阴暗了吗? 世风日下啊,连仙人都堕落了! “没关系,只要你会陪酒就行。”司无涯凑到月弦歌眼前没心没肺的一笑。 月弦歌一脚踹飞这个混蛋仙人,怒瞪着他大喊:“你居然要我出卖色相,无耻之徒,我砍死你。” 司无涯捂着肚子,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月弦歌这一脚给踢碎了,双眼升起水雾抱着月弦歌的大腿哇哇大哭:“天地良心啊,你哪里有色相可出卖?我这么说是因为那老血参最近吵着戒酒戒赌,我想激他出来,可是山上的精灵鬼怪都被他威胁不肯帮忙,正巧你撞上来,我只好病急乱求医。可怜我一片赤诚,还要挨打!” “你有点出息行吗?把这副模样收起来。”月弦歌嘴角抽搐不已,被司无涯的狼嚎般的哭喊弄得也快要哭了,咬牙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就该早点说出来,我要参果你要报仇,你我合作谋利何乐而不为?” 司无涯擦干眼泪,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变脸比变天都快,脸上满是诡计得逞的笑容,语气轻佻道:“姑娘你真是有眼光啊!我保证姑娘绝对不会吃亏。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月弦歌。”月弦歌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司无涯,余光瞥了眼正在装死的山参,随手将它当做棒槌敲在了司无涯的头顶。 司无涯抚着两眼冒金星的头盯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山参,直接把它扔到一边,冷冷道:“装死也要装得像一点,真是给你们老祖宗丢人,回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让他把自己洗干净点,等着本尊来揪他的胡子。” 山参踉踉跄跄地钻进地里回去报信,错横的沟壑凸起显眼。 “喂,死乌鸦,我时间宝贵,快说你的计划。” 他要是拖延个十天八天,轩辕翊估计就该升天了。 司无涯呵呵笑着说:“你放心今晚我就让你得偿所愿。” 月弦歌猛然间意识到面前这位看似温和淡若的仙人又在使阴招了。 月色珑明,一湾静水荡着层层涟漪,清澈见底的泉水散着几分寒凉的秋意,池边燃着一堆篝火,红彤彤的火焰照得人的心暖暖的,上面架着几尾香气四溢的烤鱼令人食指大动。 月弦歌坐在一张石桌前,看着正往桌上摆碗筷布菜的司无涯,轻轻一笑道:“死乌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十项全能的仙人。” 桌上的菜是他做的,酒是他酿的,就连她不心刮破的衣服他都给补好了,相貌好能力强情趣高,简直可以算得上完美无缺了。 “弦儿,你有没有被我迷倒啊?”司无涯十分自恋地朝她抛了个媚眼,盯着她面具后的眼睛笑着说。 月弦歌双腿交叠十分慵懒地用手撑着头,一袭纯白的衣裙在夜风中飞舞清扬,脸上的金色凤羽面具仿佛坠满了星光,微微一笑道:“你的确很有魅力,可惜不是我的菜。” “那谁是你的菜?”司无涯坐在月弦歌对面笑着说。 明月清朗繁星熠熠夜风徐徐吹着,桃花精十分应景地抖落一树粉红色的花雨,随着秋泓池荡起的涟漪层层飘散。 月弦歌动作十分潇洒地举起一壶酒,放在鼻尖轻嗅,醇厚的酒香沉醉人心,沁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她不由赞叹道:“好酒!死乌鸦,你这酿酒的手艺堪比杜康了” 听她如此称呼,司无涯心中却无恼怒之意,含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等我拿到参果再告诉你,现在暂时保密。”月弦歌又喝了口酒笑着说。 司无涯灌了口酒,朗声笑道:“如此良宵,美酒佳肴在侧,又有佳人相伴,莫要辜负了。来,弦儿,我们喝酒。” 青瓷酒壶相碰发出悦耳的鸣响,宛如潺潺溪水流淌在山涧田野。 “敬明月清风。” “敬草木百花。” 司无涯笑道:“弦儿,人生代代江月年年,难得你这红颜知己。” 身后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月弦歌眸光一动,轻轻笑道:“死乌鸦,光喝酒多没意思,你我不如找个消遣的乐子。” 司无涯掏出一副赌具,笑道:“弦儿,我们玩骰子可好?谁输便要罚酒。” “来吧!”月弦歌满脸兴高采烈,眼睛似乎在放光。 良辰春宵苦匆匆,人生得意须尽欢,可是人生无外乎吃喝玩乐四字箴言,吃好喝好玩好才能喜乐啊。 于是月弦歌和司无涯为此进行了深入探讨。 酒香四溢,赌盅与骰子相碰发出的响声叮叮咚咚十分悦耳。 月弦歌嘻嘻一笑道:“死乌鸦,你的仇人他来了,你还不招待他一下。” “好一壶清泉兰芷酿啊!”司无涯举着酒壶满足的说。 “忍不了了,快给我尝尝。” 一道人影闪电般从草丛窜出来,司无涯身子轻轻一偏,那人影直接摔在了地上。 月弦歌静静望着地上灰头土脸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这千年老血参如此狼狈的模样若是被那些争破脑袋想得到他的人看到肯定是一场好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四章 十全美男与参果(2) “司无涯,你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快把我放了。”老血参扑腾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司无涯的鼻尖骂道。 司无涯优雅地慢慢起身,戳戳水墙,阴森森的笑着说:“如今你是我的俎上肉,而我手执刀斧,还不快点求饶?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当杂草烧了?” 月弦歌闻言直接摔了杯子,挡在他面前,咬牙道:“你不能烧他!” 老血参感动的眼泪快要留下来,可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生生地被吓回了眼眶。 “还是把他炖了吧,不要浪费。” 司无涯赞许地点头:“好主意。” “喂,丫头,你们俩这是在谋杀!狼狈为奸啊!”老血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月弦歌转过身眯着眼看向老血参,一字一句道:“死乌鸦,你去找个锅来,我们今晚喝参汤。” 司无涯轻敲着手中玉笛,奸笑道:“老参头,不想被炖了的话,求我啊!” 老血参瞅瞅目露凶光的月弦歌,吞了吞口水,坚定道:“你赢了,我求饶。” “弦儿,卖我个面子饶了他吧,而且你还想要参果不是吗?” 月弦歌点着唇,贼兮兮地笑着说:“死乌鸦,你们两个相爱相杀的很愉快啊,我现在很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纯洁的事情。” “丫头,你不就是想要参果吗?放了我,我就送给你。”老血参一脸谄媚的笑。 “我才不会信你。”月弦歌淡淡一笑,脑海中闪过一些过往片段静静说:“我看你们两个人也是交情匪浅,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两个如此争吵?说出来听听,没准我能帮你们解决困扰呢?” 司无涯笑道:“弦儿,你这是想做和事老吗?” “不完全是。”月弦歌喝了酒缓缓道:“我只是想如果未来我还需要参果的话,总不能再像现在一样强取豪夺吧?而且我看你们挺有趣的,所以起了一点好奇心。” 老血参敲着水墙,一脸的不可思议:“丫头,你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 “弦儿,你不会是那种他人虐你千百遍,你待他人如初恋的那种期望世界和平的圣母吧?”司无涯悚然道。 月弦歌瞪了司无涯一眼:“你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微风吹起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月弦歌仰头又饮了一大口酒,白皙优美的素手宛如上好的美玉,修剪细致的葱白指尖泛着滢滢光彩,金色凤羽面具后那双琥珀般的眸子漾着一层浅薄的雾气。 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喝着酒,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明明是一副潇洒淡然的慵懒样子,可是却令人看着伤心。 “看着你们这副冤家斗气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月弦歌放下酒壶,脸色微微酡红连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轻轻一笑说:“以前我和师兄们斗嘴的时候,也是如你们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我九师兄就会来劝和,他常说相逢不易,更难得莫逆之交,虽然我们都听不进去,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斗嘴,但是我九师兄从来不会生气,他总会在我们事后后悔的时候帮我们和好。” 司无涯轻轻问:“那你九师兄现在怎样了?” 月弦歌目光微滞,笑了笑说:“许是今晚酒喝多了些,所以话有点多,你们别在意。”她静静望着司无涯和老血参道:“说吧,你们为什么斗气?就当满足我的心愿,让我当一次和事老。” 在这样柔和中浸着丝丝缕缕忧郁的目光注视下,老血参心头竟有些酸楚,歪着脑袋指着司无涯的鼻尖说:“还不是因为这只死乌鸦非要扯着我听他吹笛子,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些音律诗词了。” 司无涯生气的说:“你之前把我千辛万苦寻来的思归曲谱弄丢好几页,我不拉着你谱曲还能找谁?” 月弦歌看着老血参,学着司无涯的口吻说:“老参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可是我最后也把丢失的曲谱找回来了,他还要拉着我听他吹笛让我与他谈论笛声好坏,我也很无奈啊!”老血参一脸委屈。 “好了好了,这事我也算是听明白了。”月弦歌抚着额轻笑道:“死乌鸦你无非就是想找个人听你吹笛,老参头固然有错但也做了弥补,如此你便饶过他吧!这样好了,我也附庸风雅一番当你的听众,你们和好之后给我几颗参果做报酬可好?” 司无涯道:“老参头,你的意思呢?” “我举双手同意。” 老血参一脸肉痛地从怀中掏出几枚弹丸大的朱红色果实扔到司无涯手中。 司无涯随手撤了水墙,月弦歌眼睁睁看着老血参如获大赦般钻进土里逃走,不由感叹,对于人参这种植物来说,大地果然是他最好的归宿啊! “死乌鸦现在你可以吹笛了。”月弦歌微微一笑道。 司无涯淡笑不语,静静将玉笛横在唇边,悠扬如的笛音缓缓扬起拨弄心弦, 月弦歌沉浸在这曲思归中,仿佛是在烟雨蒙蒙的清晨独自站在渡口等待一个人,而那个人她却不知道是谁。 夜风中,司无涯青衫落拓宛若修长玉竹潇洒高洁,俊逸的面容上一片脉脉柔情,月弦歌醉意微醺静静地凝望着他,心中突然起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思归,思归,他在思念谁的归来呢? 一曲终了,月弦歌印上司无涯深沉幽凉的目光,突然觉得他安静下来的样子很是忧伤。 她轻轻笑了笑说:“死乌鸦,你现在的样子是失恋了吗?我可算明白为什么老参头不愿意听你吹笛子了,毕竟谁愿意看着一张难过的脸孔呢?” “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可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心意。”司无涯目光坦然道:“不过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开心了。” “我本来打算帮你把那个横刀夺爱的人给干掉,没想到你如此大度省了我一番功夫。”月弦歌拍拍司无涯的肩膀笑着说:“死乌鸦,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你的相貌身份去山下走一圈不知会有多少姑娘往你身上扑,总能遇见一个更好的姑娘。” “可是我还是有些生气啊!为什么她偏偏选了一个混蛋呢?” 月弦歌淡定的开解:“她眼瞎。” “不许你这么说她!” “好一个痴情种子啊!”月弦歌揉着眉心一脸无奈,目光落在司无涯手中的玉笛,狡黠一笑道:“刚刚你吹了一曲思归,现在我也回你一首曲子可好?” “你会吹笛!?”司无涯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月弦歌取过司无涯手中玉笛放到唇边,笛声起,恰是一曲与思归相对的忆昔,只是曲调却十分欢快,听不出丝毫的苦离别之意,反而是一种放手的洒脱和期待的祝愿。 一曲终了,月弦歌轻抚着手中玉笛对司无涯道:“死乌鸦,你既喜欢那姑娘,虽然无法与她相守,但你不是早已在心底选择了祝福吗?如此你还矫情什么?思念心中人的归来结局往往是不尽如人意,但是你可以选择将她作为你最美好的记忆放在心底,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喜欢你而你也喜欢她的姑娘的,所以你就不要这么伤心难过了,好不好?” 司无涯淡淡一笑道:“你不会是为了参果才安慰我吧?” 月弦歌讪笑:“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你。” “给你。”司无涯将参果递给月弦歌缓缓道。 月弦歌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低声说:“多谢了,死乌鸦。” “弦儿,能不能再为我吹几曲?” “没问题。” 天色渐渐泛白,池边的篝火早已熄灭化作灰烬,微风连连水光潋滟。 再美妙的笛音也有曲终的那一刻。 曲终了,人也该散了…… 一夜未眠,月弦歌有些困倦,揉着太阳穴对司无涯道:“死乌鸦,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司无涯接过她递来的玉笛微微怔忡,一阵沉默后似笑非笑地说:“能得你吹笛一夜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刻着青鸾花纹的昆仑岫玉佩,象牙白色的岫玉边缘处镶着一圈挽成花枝形状的银环以一根深绿色的丝线悬起,不大不正好可以带在脖子上。 “临走前还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死乌鸦你好阔气。” 司无涯靠近月弦歌轻柔地将昆仑岫玉佩挂在月弦歌脖子上,他身上好闻的青竹香气扑入月弦歌的鼻翼像是一股幽凉的溪流缓缓流淌在心田,她与他贴的如此近,像极了紧密相拥的恋人。 “好看。”司无涯笑着说。 “人好看还是玉佩好看?” 司无涯被她逗笑,温柔的说:“都好看。” 徐徐吹着的风突然停歇,随风而来的细碎桃花落了一地,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中停滞,这样温雅的目光,这样清朗如皓月的他,月弦歌从他的目光中读出来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弦儿,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这昆仑岫玉佩是辟邪神物,你戴着它必要时它会保护你。” 司无涯的声音轻柔如耳语,他极其俊朗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漠的疏离,尊贵傲然仿佛屹立的雪峰终年飘雪。 月弦歌淡淡一笑道:“看来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司无涯深吸一口气道:“弦儿,神仙是不能与凡人有过多纠葛的,万一生出些不该有的孽缘,你和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月弦歌了然的微笑,凡人的命格早有天定,与仙人有过多的纠葛难免会令命格生变,若真到那时老天爷肯定会降下一个更大的劫难来让她付出代价。 “那么后会无期了,死乌鸦。” 思归,忆昔,曲终人散,终是绝唱。 司无涯淡淡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吧?” 月弦歌脑子转了一圈,半天才反应过来,恍然道:“我的那道菜不需要有多么奢侈难得,只要合我的胃口我喜欢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五章 想救他求我啊(1) 指尖掠过冰凉的酒壶,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想要抚笛吹奏一曲,却是浑身僵硬得似乎无法动弹,静静望着玉笛,司无涯惘然轻笑。 迟来的人或事最是一阙难诉离别的回忆,可终究错失了正当风华的彼此,疯狂生长的野草将那些青葱蓊郁的韶华尽数覆盖,蓦然回首流淌了满地荒凉的白月光,也许能做的不过临风把酒说声遗憾的再见,时时惦念渡余年。 他与她终究无缘无分,因为他来迟了,而且从未准时过。 老参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扫之前的不羁朝司无涯躬身行了一礼道:“君上不该这样做的。” 司无涯容色雪白双肩微微颤抖,一丝血红融进了紫玉长笛,他似乎毫不在意,咽下口中翻涌的咸腥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失去一切依靠之后的死寂与空洞:“除了这件事,我想不到还能为她做什么,而且她以后也不需要我了。” “君上,可是要离去了?” 司无涯道:“百草仙,多谢你帮我演完这场戏,若是她以后再来问起我的下落,你就告诉她我云游四海去了,让她不要记挂我。” 老参头微微怔忡,百草仙是他的仙职称号,如今这一句称呼,便是意味着君上要走了。 “仙恭送君上。” 微风徐徐,花香袅袅,安详平静的似是一场梦境,睁开眼却不见那青衣公子温润如玉的容颜,只剩桌上几只东倒西歪的酒壶泊着几分残存的冰冷酒香。 昨夜星辰灿如云霞,昨夜笛音悠扬婉转,昨夜美酒醉得月弦歌脑袋突突的疼。 喝酒这种事情真的应该量力而为啊! 月弦歌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平时在千娇阁喝上七八壶酒都没事,怎么喝上一壶清泉兰芷酿就手软脚软的?这天下第一佳酿的后劲还挺大。 晃晃悠悠地走到宣越王府的后墙,月弦歌打着呵欠翻墙进入宣越王府,酒意一下子涌上来,双膝一软竟是直直朝地上跌去,她认命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身下的土地像是一团软和的棉花,暖暖的带着迷苏沙华的清香,伸手一摸掌心感到坚实稳健的跳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原本糊涂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 “天气真不错啊,阿翊。”月弦歌讪笑着一点点从轩辕翊的怀抱里挪走。 轩辕翊手臂收紧将打算溜走的月弦歌牢牢困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酒味冷冷一笑道:“天气是很好,好到你都成了个醉鬼。” 他脸色阴沉仿佛暴雨来临前遍布乌云的天幕,黑压压的一片令人战栗,事到如今,他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吗? 月弦歌无所谓的轻笑道:“就准你享尽人间富贵,不许我贪图俗世欢愉吗?” “俗世欢愉和我的命哪个更重要?”轩辕翊的声音突然低沉,手指轻触她潮红的脸颊。 此情此景,月弦歌对酒能壮胆和酒后吐真言这两个词可算是有了深切体会,她不但体会了其中真意还落实在了行动上。 “排除掉一切客观因素,你的命于我而言实在不够金贵。” 轩辕翊手臂骤然一紧,恨恨的说:“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 他搂的过于用力,弄得月弦歌浑身发疼,无奈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瞪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正好我喝多了使不上力气就麻烦你把我抱进房里让我好好睡一觉,放心我不会忘了明天给你解咒的。” 月弦歌缩进轩辕翊怀里,乌黑的秀发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颚,浓烈的酒意与一夜未睡的倦怠将她击溃,身后贴着的胸膛温热坚实令她觉得安心,她忍不住阖上眼静静沉睡在他的怀抱。 怀中温软的身躯像是一株紧紧缠绕着轩辕翊心神的藤蔓,清浅的呼吸和着她身上迷醉的酒香萦绕在他的胸膛,他沉默许久,终是微微苦笑道:“我的命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长夜未央,繁星皓月,宣越王府的烟雨阁灯火昏黄。 月弦歌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金丝檀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衣服,确定什么都没有发生后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没人会对你感兴趣的。” 轩辕翊坐在桌前,手中执着一只青玉茶盏,用余光瞥着月弦歌语气凉薄冷淡。 他那张阴沉沉的脸弄得月弦歌浑身一颤,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因为什么不高兴。 “阿翊,谁惹你不高兴了,我帮你教训他出气。”月弦歌一本正经的说。 她现在还有求于他,自然只能放低姿态。 轩辕翊走到床边静静坐在床沿,盯着月弦歌红润的脸颊,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出言反击我,可惜你没有。” “我就算逞得一时口舌之快那又有什么用?到最后我还是斗不过你,还不如直接认输,少吃点苦头。”月弦歌撑着脑袋靠着枕头说。 轩辕翊淡淡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谁惹我不高兴了吗?还说帮我教训那个人,是真话还是假话?” 月弦歌一个机灵从床上做起来,用力点头道:“我要是撒谎,就天打雷劈。” 适时窗外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鸣。 “看来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轩辕翊叹口气似乎很是遗憾这道雷没把月弦歌劈死,缓缓道:“惹我不高兴的人还不就是你,所谓言出必行,你又是修仙之人,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既如此你就自己惩罚自己吧。” “喂喂喂,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哪里惹到你了?” 月弦歌被他一把拉到怀中,鼻梁正好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疼得厉害,听见他的轻笑。 轩辕翊一笑,脸上的表情无辜又严肃:“你喝得烂醉如泥与我无关,可是你弄得我满身酒味和口水就与我有莫大的关系了。” 月弦歌怔住,她只记得自己翻墙的时候正好掉在轩辕翊的怀里,剩下的事情她全不记得了。 轩辕翊扯了扯衣襟处的几块水印,淡淡道:“为了防止你不认账,我还特地留下了证据,你还想抵赖吗?”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我陪你一件不就好了。” “你再仔细看看这衣服。” 月弦歌凑近轩辕翊,脸色一变颤巍巍地说:“阿翊,你这衣服不会是千年银蚕丝做的吧?” “弦儿果然识货。” 月弦歌想撞墙…… 千年银蚕丝水火不侵刀剑不入,最重要的是可以凝聚日月精华辟除妖魔鬼怪的侵扰,轩辕翊居然拿这么贵重的灵物做衣服,真是奢侈啊! 问题是这么金贵的东西一旦被弄脏了,清理干净可是个麻烦活。 “阿翊,我重新给你做一件比这千年银蚕丝更好的衣服吧,就当我给你赔罪。”月弦歌眨眨眼睛道。 在长生门的时候,她就常常给她那些生活自理能力极差的师兄们缝缝补补,做一件衣服实在是很容易,再怎么说也比这清理千年银蚕丝容易。 “你亲手做的衣服?” “当然!” 轩辕翊微微一笑道:“我等着你为我做的新衣服。” 白天睡了一整天,月弦歌此刻十分精神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和汗味,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目光落在屏风后蒸腾的水雾。 “阿翊,我要洗澡了,你出去吧。”月弦歌赤足下床蹦蹦跳跳地走到屏风后。 轩辕翊挡在她面前,诡异地笑着说:“我也要洗澡。” 月弦歌瞅了瞅白玉堆砌而成的巨大浴池,嘻嘻一笑道:“好啊,那就一起洗吧。” 轩辕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月弦歌踢下了水,缓缓从水里浮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一片飞溅的水花迷离了他的视线。 水雾氤氲,温热的池水浸湿衣衫,水珠不断从发间坠落。 月弦歌把轩辕翊按在池边,贴在他耳边,以一种暧昧至极的声音道:“我脱一件你脱一件。” 眼前一片黑暗,四肢仿佛被无数丝线牵扯住,只能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 傀儡术,她的胆子还挺大。 “你的思想倒是挺开放。”轩辕翊淡笑道:“封闭我的视觉,让我听得见看不着,真是魅惑男人的好手段,跟谁学的?” 月弦歌靠在池水的另一端,素手轻扬将一件外衫扔到池边,笑着说:“所谓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本事总是好的,何必在意跟谁学的。” 受到傀儡术的控制,轩辕翊不由自主地也开始脱衣服,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的说:“你还挺好学的,这调戏男人的功夫你练的不错啊!” “过奖了,我女扮男装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调戏美女。” 轩辕翊气得快要吐血,要是知道她跟谁学的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他一定把那个人炸成灰。 一件件衣衫缓缓褪去,轩辕翊身上只剩下残留的里衣,薄薄的丝绸里衣被水完全浸湿,隐隐露出他白皙的胸膛,对面传来哗啦啦的泼水声。 “怎么不继续脱了?”轩辕翊不能视物,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缓缓道。 月弦歌往身上扬了一把水道:“便宜占够了,也该适时收手,还有你这身材挺不错啊!” “你喜欢吗?” “我最喜欢美男了。” 轩辕翊笑了笑:“能得你一句喜欢还真不容易。” “阿翊,你还冷吗?” 朔望咒发作时浑身血脉犹如被冻结,虽然还未到满月望日,但是也该稍稍发作了几分,忍到现在又不吭一声,她还真有些佩服轩辕翊。 轩辕翊淡淡的说:“习惯了。” 月弦歌笑道:“以后都不会冷了。” 温热的泉水氤氲着蒸腾的水雾驱散那刺骨的冰寒,轩辕翊知道是月弦歌正在为他驱寒,眼前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转动着没有焦距的眸子望着另一侧的她,此刻的她会有怎样的表情?应该是在调皮地笑着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3章 想救他求我啊(2) 作为乾宁皇朝不怎么坚实的顶梁柱,轩辕翊继续回宫做他的病弱帝君,月弦歌在宣越王府内过得非常自在,她这副悠闲的模样急得轩辕尘眼睛发红。 云淡风轻,碧空如洗,和暖的阳光洒落在一片盎然的荷花上,月弦歌坐在莲池边对这些亭亭玉立的荷花没兴趣,寻思着挖点莲藕采点莲蓬做些小零嘴吃。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轩辕尘的声音微微冰凉。 “你到底想不想救我五哥?” 月弦歌没有转身,背对着轩辕尘缓缓道:“王爷,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什么?还有火气太大伤肝,有什么事坐下心平气和的说。” 轩辕尘缓步走到月弦歌身侧,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金色凤羽面具上,冷冷道:“本王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这么相信你的说辞,但是我却不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王爷,你人不错啊!”月弦歌嚯地站起身拍着轩辕尘的胸口说。 轩辕尘眸中闪过一丝阴沉,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低沉带着摄人的威压:“本王人品如何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我接近你皇兄的确是心怀叵测,你能奈我何?”月弦歌轻轻一笑,目光中含了一丝狡诈。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月弦歌淡笑,表情潇洒自然,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又仿佛是在嘲讽轩辕尘不自量力:“想知道我的意图的话,就自己来探寻答案,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先制服我然后再审讯我,如果我不从,你还可以选择杀了我。” “本王正有此意。” 电光火石间,轩辕尘挥掌击向月弦歌心口,凌厉的掌风震得月弦歌身体一颤。 想不到,平时看起来像个混世魔王一样的轩辕尘也是个高手。 月弦歌足尖轻点踏水而行,缓缓立在一株荷花的花心,微微一笑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不用仙术,可就凭你这点功夫,是抓不到我的。” 轩辕尘默然不语,一把蓝田玉骨扇现于手中,扇面上的水墨丹青飘逸,隐隐浸着一股肃杀之气。 望着距自己喉咙不到一寸的骨扇,月弦歌掠过无数花萼,身形极快宛如雪上飞鸿,骨扇划过之处竟在她衣袖上割开几道口子。 “王爷,好俊的轻功。” “今日本王必要擒住你。” 连番过招,轩辕尘招招狠辣逼得月弦歌连连后退,月弦歌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被轩辕尘割破的衣袖,忽然一笑,仿佛风拂弱柳水波微兴一般飞快地欺身轩辕尘,抓住他的手腕夺下骨扇,点了他的穴道,直接将他扔到了岸边。 “嗯,身体强健,武功也不错。”月弦歌上下打量着轩辕尘颇为赞许地说。 “本王技不如人,但今日本王输给你,他日本王一定会胜过你。”轩辕尘神色自若一点也不像认输的模样。 月弦歌轻轻一笑道:“你太过重视你的五哥了,所以才会沉不住气,不过这也是你最大的优点,你这人果然不错。” “你敢伤害我五哥,我一定会把你挫骨扬灰。”轩辕尘瞪着月弦歌一字一句道。 月弦歌轻笑,抓着他的衣领御风来到离扶余山不远的一处深谷,谷中一汪寒潭深不见底透着阴森森的气息。 轩辕尘被月弦歌扔到一棵枯萎的大树下,浑身动弹不得,寒潭的阴风令他微微皱眉,嘲讽道:“怎么?打算杀人灭口然后再毁尸灭迹?” “不,我是想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心狠手辣。”月弦歌轻哼一声,不屑的说:“省的你总自以为是。” 轩辕尘不以为意的轻笑:“要杀要剐随你。” 月弦歌眉头微皱,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摆给谁看呢?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千古名言吗? 任何时候,活着才是王道。 “好啊,我到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月弦歌的声音冷若冰霜,脸上的笑容却极是温和从容,目光落在散着层层白雾的寒潭,缓声道:“泠冰,你还不给我出来。” 寒潭翻起一层雪浪,飞溅的水滴打在脸上,刺得肌肤生疼仿佛被割裂一般,一条雪蛟腾于半空,银白色的鳞片泛着层层水光,幽蓝色的眼眸深邃忧郁。 雪蛟亲昵地蹭了蹭月弦歌的脸颊,久违的冰凉湿漉的触感令她安心,她捧着雪蛟的头微笑着说:“泠冰,我被人欺负了,帮我报仇。” 说起泠冰,哦,也就是这条缠着她不放的未成年雪蛟,又是她人生中的一大光辉事迹。雪蛟虽比不上凤凰麒麟一众神兽,但也是龙族一支身份尊贵,奈何泠冰这条雪蛟被她遇见的时候正被一堆妖怪围攻打的半死,她出于同情心直接灭了那群不知好歹的妖怪。 事后,月弦歌瞅着这条五百岁左右在蛟龙界还是个孩子的雪蛟愁的头发都快白了,自己要是放着她独自一只蛟不管,那她的结局肯定是自生自灭,再说了收服一只雪蛟的机会千载难逢,怎能轻易错过?思来想去,月弦歌把雪蛟藏到这处寒潭让她可以好好修炼,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泠冰。也许是泠冰被欺负过后心里有了些阴影,虽然她能开口言语,却从来没对月弦歌说过一句话,虽然她对月弦歌很亲近。 泠冰顺着月弦歌手指的方向,尾巴一扫直接把轩辕尘卷在了半空中,浑身散发出更凛冽的寒气,冻得轩辕尘的呼出的气息凝成一片冰霜。 月弦歌生了堆火,掏出几个红薯架在火上烤,甜甜的香味令她眉头舒展开来,仰头瞅着脸色青紫的轩辕尘,扼腕叹息道:“宣越王殿下,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向我服个软我就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轩辕尘艰难地睁开眼瞅了月弦歌一下,似笑非笑地偏过头不去看她,那表情十分倨傲。 “你这样逞强硬挺就是为了你那个病殃殃的五哥?”月弦歌掰了块红薯送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轻笑道:“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他?” 轩辕尘冷冷瞥了她一眼,那副无畏无惧的模样气得泠冰收紧了一圈尾巴,恨不得直接把他勒死。 时间一点点流逝,轩辕尘藏蓝色的锦袍上积了一层清霜,容色如雪,眉梢渐渐凝聚一片白霜,双眸紧闭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仿佛他并不是处于濒死的边缘,只是在面对一场肆虐的风雪。 月弦歌眉头微皱,望着快要冻成雪人的轩辕尘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担心我会害你的五哥?可是你为轩辕翊受苦受难甚至丢了性命他可会为你流一滴眼泪?我的确心狠手辣,但与你五哥相比,我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他是个无情之人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宣越王殿下你大好男儿为这种人死实在是不值得,只要你求我,我就让你死的舒服点。” “我五哥的好,你不会懂。”轩辕尘竭力睁开眼望着月弦歌,浑身打着冷颤唇畔挤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月弦歌不在意的一笑,缓缓道:“他的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今晚若离了我,恐怕就要变成一具尸体,黄泉路上你们兄弟相伴也是一桩美事。” “世间能人众多,难道还只有你一人能解朔望咒吗?” “能解的人很多,但是敢解的人却只有我一个。”月弦歌拍拍衣衫上的清霜站起身,笑的明媚而娇艳:“殿下一定知道朔望咒是以人十年阳寿为祭令中咒人每一寸血脉凝结成冰而死的世间第一毒咒,解咒十分艰难,而且即使解咒成功,解咒人也可能会变成一个废人,要是失败了,那可就不是死一个人那么简单的事了。你说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谁愿意干?” 轩辕尘眸光微动,反问道:“那你为何愿意干这差事?你有什么办法保我五哥安然无恙?” 月弦歌淡笑:“我心中有所求之物非轩辕翊相助不可,而且我自有办法保他平安。只是我救人全凭心情,要是我解咒的时候一个不高兴让你五哥成了傻子残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到底想怎样?”轩辕尘咬牙道。 “你看看又沉不住气了吧?”月弦歌微微皱眉,半晌,嘻嘻一笑道:“想救他求我啊!” “我求你救我五哥。” 月弦歌掏了掏耳朵,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冲着轩辕尘喊道:“王爷你大点声,我耳朵不好使。” 轩辕尘目光一凌,心头愤恨虽已燃成燎原的怒火,却还是强压下所有不甘,冷然道:“我求你救我五哥。” 月弦歌足尖掠过水面像拎小鸡一样把轩辕尘从泠冰卷起的尾巴里救下来,伸手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又塞了颗朱红色的丹药到他嘴里,脸上的笑容狡黠得宛如一只贼兮兮的小狐狸。 “泠冰,以后我再来找你玩。”月弦歌看着泠冰钻回寒潭后,转身拍了拍轩辕尘冰冷的脸颊,盯着像个白眉老头的轩辕尘噗嗤一笑道:“殿下,你现在这样子真像个老头。” “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周身血液似乎结了一层冰碴,冰冷的寒气在血脉中胡乱流窜,唇齿间弥漫着苦涩的药香,那颗入喉的丹药仿佛是一团火焰熊熊地燃烧着五脏六腑,冰火两重天重重复复的交替,撕裂般的剧痛令轩辕尘几欲昏厥。 若能救五哥性命,这百般折辱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心中满是阴谋诡计行事不可理喻,手段更是狠辣果决,明知她蛇蝎心肠,却无可奈何。 月弦歌轻轻一笑道:“殿下放心,我还需要你五哥帮我办一件事呢,怎么舍得他死?我不但会救他,而且还会放过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4章 两种解法(1) “妖女。”轩辕尘瞪着月弦歌咬牙道。 月弦歌眉头一挑,冷冷道:“真是个榆木脑袋。” 暮色四合,无垠的夜空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渗着阴森森的气息,游荡的风刮过干枯的树枝发出如同惨叫的诡异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月弦歌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阴沉天际,凤羽面具下那双清澈的眼眸拢上一层黯然的忧虑,再过不久便是子时了,她该回去了。 目光落在脸色渐渐缓和的轩辕尘身上,她微微一笑道:“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为殿下了。” 轩辕尘倚着一棵枯树,似笑非笑地望着月弦歌并不回应她,眉宇间满是凛然之气。 眼前银芒一闪,轩辕尘被月弦歌不知用什么法器捆了起来,被拉着在云层中穿梭,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的平静,他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愁的月弦歌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就不能收敛一下这宁折不弯的性子吗?跟轩辕翊比起来,他实在是有些孩子气不成熟了,亏得自己还用法力把他护住怕他被满月夜的阴煞之气所伤,真是自作多情。 月弦歌拽着轩辕尘破窗而入,重华宫一片漆黑害得她落地的时候差点摔倒,窗外一缕清浅的月光斜斜地映射在汉白玉堆砌的地面,层层叠叠垂下的纱帐飘来荡去,纱帐后似有光华流转,静静望着那道模糊却不失坚毅的身影,她的心居然莫名其妙的抽痛,那痛楚消失的极快,仿佛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心海。 “弦儿,你终于回来了。” 轩辕翊的声音温柔轻软仿佛万丈红尘中游弋的熏风,没有丝毫的怒意责怪,有的只是深深的眷恋与隐忍的忧虑。 撩开层层纱帐,借着朦胧的月光,月弦歌深深凝视着坐在床沿的轩辕翊,他的神情淡然平静,唇畔的笑意宛如三月春花,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如果我不回来了,你会怎么办?”月弦歌轻轻说。 “那我只好等着你。”轩辕翊仍是微笑,声音轻的像一场梦境。 月弦歌的瞳孔微微收缩怔忡地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扬起一抹调侃的笑意,缓缓道:“又是美男计?你怎么就不知道换个法子对付我?” “因为除了美色我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你的了。”轩辕翊朗朗一笑。 月弦歌眉头微皱没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执起他的手腕,缓缓道:“我知道你的朔望咒发作了,痛的话就喊出来,我不嫌弃你没用。” “妖女,你不是说能解这朔望咒吗?”轩辕尘冷冷道。 月弦歌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轩辕尘,施了个定身咒在他身上,省的他们两个人大打出手,她一个控制不住把他打死。 清寂的月光缓缓流泻洒落一地银辉,明黄色的纱帐垂至床角像是一道柔软的屏障,黑暗的重华宫门窗紧闭,仿佛停滞的空气冰冷刺骨,宛如寒冬腊月冻结的三千尺冰湖。 静静凝望着容色雪白的轩辕翊,月弦歌尽量保持平静,心却不知缘由的微微漾动,此刻的他仿佛一尊冰雪雕琢成的人像浑身上下都结满了冰霜,砭骨的寒气充溢着他的每一个毛孔,可他似乎毫不在意好像还很高兴,淡漠的唇畔仍然挂着和煦的微笑,望着她的目光那么温和而坚定。 “我要是喊痛,你会哄我吗?”轩辕翊像个撒娇的小孩子那样问。 月弦歌微微怔忡,想了想摇头说:“不会。”又怕他流露出那种伤感的令她无法抵抗的表情,连忙补上一句:“我会想方设法不让你痛。” 轩辕翊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含笑凝望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一直都是很厉害的。” 月弦歌微微怔忡,沉浸在轩辕翊这如水般柔和的目光中久久不能回神,手腕处传来阵阵温热的暖意,垂眸望去猛然发现手腕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掌心。 “阿翊,你怕不怕死?”她抽出手盯着轩辕翊的眼睛,语气缥缈像一阵消散的青烟。 轩辕翊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却很快隐没在他乌黑的瞳仁。 “怕,非常怕。” 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决绝,人之畏死,理所当然,但这件在世人观念中理所应当的事从他口中如此坦诚地吐露出来平添了几分无奈与残酷。 月弦歌淡淡一笑,眼中一片清明,既没有嘲讽不屑也没有愤世嫉俗,有的只是疏离的漠然,轻轻点了一下轩辕尘僵硬的唇瓣,轻声道:“那你呢?你怕死吗?” “不怕。”轩辕尘神情倨傲冷冷道。 “是啊,你要是怕死刚才便会向我求饶,是我傻了。”月弦歌扬起一抹俏丽如花的笑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如此你们正好可以互补配成一对。” 似是在组织语言,月弦歌沉吟半晌后,目光炯炯道:“你们应该知道朔望咒之所以难解不仅是因为解咒所需的灵物难得,而且在解咒过程中还极易反噬,稍不留神那可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不过你们命好遇到了我这么神通广大的一个高人,这朔望咒虽然难解,与我而言只是费些时间和精力罢了,我有两种解法,一种快解一种慢除,你们喜欢哪种?” “自然是前者。”轩辕翊的声音徐徐落了下来。 月弦歌失笑,沉声道:“你回答的未免太快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凡事都有两面性,解朔望咒当然也不例外,所谓快解之法实则是将朔望咒转移到另一个与中咒人有血亲的人身上,此法虽快但有违天道,你若选它没准哪天老天爷就一个报应降到你头上让你偿还代价,慢除之法则是我于你每月咒术发作时以火中凝冰之术将你体内的朔望咒一点点祛除,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能根治,这种方法也是最安全的。”挑眉望着一脸平静的轩辕翊,月弦歌的声音仿佛凛冽的寒风刺骨:“现在你还会坚持之前的选择吗?” “会。”轩辕翊笑的十分平静,在那笑容背后仿佛是无尽的深渊,看不出他丝毫的情绪。 如此简单的一个字,如此云淡风轻的一种语气,若是外人听到一定会大骂轩辕翊无情无义,可在她看来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死,而自己恰好又足够铁石心肠,那么自然也就能面不改色的做出决断,至于事后是愧疚是感激还是羞耻那都是个人的心思了。 月弦歌得到了早已经稔熟于心的答案,觉得十分无聊,这个轩辕翊也不知道假装推辞一下然后再以一种悲痛的表情接受结局,转头望着轩辕尘挥手解了他的定身咒,抚着额头有些头疼的说:“你应该是跟你的好五哥一个选择吧?” 轩辕尘果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我真不知是该夸你们兄弟为了家国大义舍生忘死好还是可怜皇族的冷漠无情好。”月弦歌望着轩辕尘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后悔与畏惧,可是她很不幸地连半点犹豫都没捕捉到,似笑非笑地道:“轩辕尘,若想我救你五哥,立刻拜我为师,记住要给我磕头还要送拜师礼。” 轩辕尘微微皱眉道:“为什么?” 月弦歌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朔望咒属阴寒之咒,若是转移到他人身上,那个人不但要内力深厚,而且还要通达仙术,最重要的是朔望咒不能进行二次转移,这就意味着被转移朔望咒的那个人只能用第二种方法解咒,而只有我长生门秘传的仙术才能保你们两个人在解咒的过程中免于反噬。所以快点磕头吧,我的乖徒儿。” 轩辕尘盯着月弦歌嘚瑟的笑气得快要吐血,却还是不情不愿地磕了三个响头,咬牙道:“徒儿见过师傅。” “拜师礼呢?”月弦歌朝轩辕尘伸出一只手满脸的期待。 轩辕尘怒道:“喂,你能不能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啊!?” “我怎么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了?”月弦歌一脸的委屈,活像个幽怨的小媳妇咬唇道:“你运气试试。” 轩辕尘暗自提气运功,周身经脉似被濯洗过一般通畅无比,丹田处凝聚着的真气比往常更加雄浑,身体轻盈如飞燕。 “你刚才如此折磨我就是为了打通的我的奇经八脉?” 月弦歌嘻嘻一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刚进门为师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怎么样,够意思吧?” 轩辕尘怔住,望着月弦歌那双如琉璃般溢彩的眸子,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她之前的无情阴狠却原来全是对他的考验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确定无论何种情形下他都会选择保住五哥的命而舍弃自己的命,其中心思筹谋绝非他能想到的。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轩辕尘恭恭敬敬地朝月弦歌磕了一个头,语气严肃隐隐含着一丝敬佩。 虽然他仍然厌恶忌惮她的居心叵测,但是为了五哥他也只能拜她为师。 月弦歌被他端正的架势吓了一跳,这人态度前后反差太大,她脑子慢不太能反应过来,努力做出一副正经的为人师表的模样,缓缓道:“小尘啊……” 话未说完,她抬眸正好瞥见轩辕尘抽搐的嘴角,估计是不喜欢自己对他的称呼,想了想继续说:“小尘啊,拜师礼我就不要了,为师我现在要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为人处世。” “请师傅赐教。”轩辕尘的眉头突突跳个不停几乎是磨牙的开口。 小尘,亏她想得出来叫得出口。 “有些人看起来诡计多端其实心地善良比如为师我,有些人看起来大义凛然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比如你五哥,所以你要提升识人的眼光不要像个小绵羊一样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还有该低头时就低头,该求饶时就求饶,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两句千古名言。” 月弦歌觉得自己这一番话绝对是有着醍醐灌顶的警醒作用,低头瞥了一眼目光空洞正在干笑的轩辕尘,真是气得想踹死他。 他好歹给点正常反应啊! “徒儿知道了。” “拿回去好好练,半个月后要是练不会这上面的全部仙术,就等着给你五哥收尸吧。”月弦歌抚着额,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到轩辕尘手中,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五哥他……” 月弦歌一个挥手直接让轩辕尘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头望着一脸淡笑靠在床头默不作声的轩辕翊,唇角微勾缓缓道:“你倒是乐得自在像个看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5章 两种解法(2) “你一直不搭理我,我怕我一插嘴会惹你不高兴。”轩辕翊直起身子淡淡道。 “迟了,我已经不高兴了。” “那我说几句好话哄哄你?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打我几下出出气。” 月弦歌的目光沉静幽深宛如深潭,金色凤羽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迷离的光彩映射出她优美的侧脸,仿佛一场甜美的梦境,梦中繁花似锦,而她站在落花深处笑靥曼丽。 “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 轩辕翊轻笑道:“没关系我不会找你报仇要你偿命的。” “就快到子时了,你的朔望咒要全面发作了。”月弦歌懒得和轩辕翊辩驳,素手轻轻撩开纱帐一角,透过缝隙望着窗外高悬的圆月,背对着轩辕翊十分平静地说:“我现在只能帮你缓解痛苦,要想移咒需等到下月十五,想不这么痛苦就配合一点把上衣脱了。” 轩辕翊紧紧抱住身体神色古怪的望着月弦歌,一副严阵以待不容侵犯的模样,半真半假地说:“弦儿,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垂涎我的美色已久,打算霸王硬上弓?” 月弦歌的口水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憋死,怒指着轩辕翊的鼻尖,她隐隐觉得自己头顶有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一字一句磨牙道:“你跟个瓷娃娃似的,还需要我用强?再说你除了张脸还有什么吸引女人的资本?少自作多情了,快点脱。” 这男人也太能装了,变脸比变天还快,前一秒还能冷酷无情地牺牲自己的手足兄弟,后一秒就像个坚贞不屈的烈女,弄得自己像青楼里逼良为娼的老鸨一样。 见轩辕翊满眼水光抱住双肩死活不动弹,月弦歌活动活动筋骨,快步走到他面前直接把他按在床上素手一挥,轩辕翊华贵的衣袍瞬间成了残破的碎布。 “救命啊,非礼啊!”轩辕翊哇哇大叫。 “叫什么叫,这种事情女人比较吃亏,好不好!?”月弦歌气得快要七窍生烟。 在扒掉轩辕翊身上最后一件白纱里衣的时候,月弦歌低头凝望着轩辕翊赤裸的上身,不由赞叹这没用的男人除了脸长得好看之外没想到身骨还挺健壮,他的胸膛结实强韧泛着羊脂玉般的晶莹光彩,看似瘦削的身姿却极是匀称挺拔,摸起来的感觉相当不错。 “弦儿,你把我看光了也摸光了,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轩辕翊双手被月弦歌按在头顶,抬眸望着她那双含嗔薄怒的清澈眼眸,笑语轻柔宛如熏风,撩人的热度和着清新的迷苏沙华香气自压在他身上的温软娇躯传来,她乌黑的青丝如同柔顺的织金锦墨缎倾泻下来与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目光交错中似有万千星辉闪耀,这短短的一眼对视胜却人世无数锦绣浮华。 月弦歌抬起轩辕翊的下颚,缓缓道:“我只会始乱终弃。”阴冷的寒意穿透衣衫抓挠着全身每一个毛孔令她忍不住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按在轩辕翊唇瓣上的手指渐渐下移按在他细滑冰冷的胸口处,像是命令又像是哄骗地柔声道:“在将你身上的朔望咒转移之前,我要先为你祛除身体之内积郁多年的阴寒之气,你运起玄熙诀护住心脉。” 如兰似麝的气息喷洒在面颊,温暖柔嫩的掌心轻轻按在他的心口,仿佛是突然揣了一块烧得发红的烙铁在怀里,轩辕翊在这种交替碰撞的极度炽热与极度冰寒中挣扎着,因着怀中的芬芳馥郁意识开始涣散。 心不可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隐隐要陷入疯狂的躁动,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澄澈的眼眸,刻意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轩辕翊声音居然有些生涩与凝滞,微微侧头道:“我知道了。” 察觉到轩辕翊结着薄薄冰霜的胸口不断向后退缩渐渐脱离了她掌心,月弦歌微微皱眉,另一只手臂绕过轩辕翊的后背紧紧环在他的腰上,声音冷硬的威胁道:“你再敢退一下试试。” 似是怕自己生气,他果然不敢乱动像个乖顺的小猫缩在她身下,贴着他胸口的手缓缓将法力送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沿着血脉一点点将那些积郁在他体内多年的阴寒之气化开,唇轻轻上移隔着一段小小的间隔印在他冰凉的唇上,再将那些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气吸入自己的身体。 朔望咒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寒咒就在于它会依据月亮每日的盈亏圆缺冻结中咒人的每一寸血脉,时轻时重,时急时缓,并不会在一时之间要了中咒人的性命,更多的是折磨,如此浓重的阴寒之气,朔望咒至少已经在轩辕翊体内盘踞十年,十年之前的轩辕翊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这十年他究竟是怎样艰辛的活下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月弦歌闭着眼全神贯注地吸纳着轩辕翊体内因朔望咒积攒多年的阴寒之气,额头浸出细密的薄汗,神情凝重眉宇间似有痛楚晕开。 “还冷吗?” 消耗了太多法力令她的神智有些涣散,身体沉重的仿佛灌了铅眼皮不听使唤地下坠。 “嗯,不冷了。”轩辕翊静静回答,声音听起来傻兮兮的。 回答的挺及时,而且从他说话的音量中听得出来中气很足。 月弦歌从轩辕翊身上爬起来,盘腿坐在大床的里侧,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说:“下床。” 轩辕翊一愣,没反应过来傻傻道:“什么?” 抬眸瞪了一眼不知所以的轩辕翊,虽然重华宫内一片黑暗,月弦歌还是皱着眉头准确无误地将他一脚踢下了床,冷冷道:“闭嘴安静,不要打扰我调息。” 轩辕翊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默默捡起散落的衣服又默默穿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闭眼运气心口处的阴寒霍然消散了八九成,一股暖意蔓延在血脉之中身体无比的轻快。 抬眸望着月弦歌的侧脸,黑暗中,隐隐可以看见她额头大滴的汗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伸手去拉她浅蓝色的衣袖,猛然发现那柔软的浅蓝色鲛绡外衫已被浸湿,袖口处绣着的紫色木兰花纹饰颜色似乎在渐渐加深,她闭着眼神情尽数被掩藏在金色凤羽面具后,只有她抿起的唇瓣微微发白。 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她,轩辕翊知道他能做的与应该做的从来只有沉默地忍耐,这也是他最擅长做的一件事。 轻纱飞扬,月光斜斜映射进来流淌了一地银辉,衬得月弦歌的脸半明半暗,空气中流转着静谧的气息,窗外簌簌的落花声轻巧绵延,鼻尖仿佛满是迷苏沙华飘散的清香。 气息终于平稳下来,那些被自己吸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尽数被祛除化作水雾染湿了衣衫,月弦歌深深吐了一口气。 她的打算是将轩辕翊体内的阴寒之气一半在他体内化开一半被自己吸出,没想到这一半的阴寒之气就已如此霸道,消解这些寒气倒是费了她不少精力。 “好些了吗?” 月弦歌睁开眼望着轩辕翊,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声音有些缥缈。 她缓缓道:“阿翊,你这么担心我,是怕我死了没人能救你性命?” “是啊,我可是很怕死,很怕死的。”轩辕翊的声音轻飘飘的,乌黑的瞳孔深处微微漾动,自嘲地笑笑说:“弦儿,你心里一定很看不起我。” 月弦歌也不否认,十分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你这人哪里都不好,但是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对了,你把十三弄哪里去了?”轩辕翊轻笑似乎毫不生气。 十三? 哦,对了,她的那个便宜徒弟小尘在轩辕皇室皇子中排名第十三,除了轩辕翊的死对头四哥敬康王,活在当下且比较健全的皇子也就剩他了。 真没想到轩辕翊居然关心起他的死活了,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吧? “你刚才不是很干脆地把他推出去送死吗?” 能够帮轩辕翊移咒的血亲只剩轩辕尘了,想来轩辕翊关心他的下落也只是为了保命。 轩辕翊轻笑道:“弦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的形象已经很差劲了也就不必费力解释,可我只想告诉你,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你们兄弟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傻子。”月弦歌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满意了。 若将世间温情通通剖白,那背后鲜血淋漓的残酷定然是宛如身在地狱的森然可怖,总有人会坠入地狱,只是有些人选择就此沉沦,而有些人会选择奋力挣扎,逃脱地狱所走的每一步必定都是踩在累累白骨之上。那些悲天悯人、以德报怨的高谈阔论有时候不过是泡沫一般空虚而脆弱的花言巧语。 轩辕翊是谁?他是乾宁皇朝的帝君,万人之上的至高存在。 虽然她不太看得起他这个表面病弱内心险恶的帝君,但是他至少心里怀有治国安民的抱负好过那些利欲熏心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而且他还很有手段与魄力,所以她觉得这个皇位只有他坐是最合适的。 轩辕翊微微皱眉,想了想,认真的说:“嗯,疯子这个形容不够贴切,应该稍稍修改一下,比如天下第一疯美男。” 他当然知道月弦歌口中的疯子是自己,不加反驳反而开心的自嘲起来。 “你的自知之明真是令人讨厌。”月弦歌嘴角抽搐,咬牙道:“放心好了,你的好弟弟已经被我送回他的王府了,估计此刻已经在为了帮你解咒不吃不喝地开始修炼了。没想到你人这么烂,命倒挺不错。” 轩辕趴在床沿,抬眸望着月弦歌,目光中含了丝浅淡的笑意,低声说:“你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珊瑚窗棂不知何时敞开,几许浅紫色的迷苏沙华花瓣随着风飘落在重华宫铺地的汉白玉上,发出宛如水滴坠落的清脆声响。 月弦歌淡淡一笑,偏头望着轩辕翊道:“他要是能超过我恰好说明我眼光好,收了一个天资卓越的好徒弟,传出去我脸上也有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6章 三天一小测(1) 轩辕翊失笑道:“你倒是洒脱。” “你用洒脱这两个字形容我实在是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很确信你那个幼稚弟弟打不过我而已。”月弦歌打了个呵欠,缓缓躺倒在床上,顺手扯了被子盖在身上连衣服都没脱,闭上眼懒洋洋地说:“阿翊,你有时间好好调教一下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传出去丢的是我的脸,我脸皮薄丢不起那个人。” 她真的是很累了,眼皮子都在打架,为了帮轩辕翊祛除那些积郁多年的阴寒之气她的精力耗损了不少,不过过程总算是有惊无险。 轩辕翊见她合衣入睡,眉头微皱道:“弦儿,你把湿衣服换下来再睡,不然会着凉的。” 啰嗦!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 月弦歌撇撇嘴缩进床角背对着轩辕翊,懒得搭理他。 “弦儿,换完衣服再睡……” 听着耳畔丝毫没有停止趋势的唠叨,月弦歌脑子嗡嗡响,从床上弹起来扇了轩辕翊一耳光直接把他拍飞,施了个结界将床围住隔绝一切干扰,指着轩辕翊咬牙道:“出门右拐走一百步就是你的后宫,那里有无数如花似玉的美人等着你宠幸,绝对可以让你欲仙欲死,现在你立刻给我消失。” 轩辕翊捂着高高肿起的左半边脸,静静站在床前,隔着结界凝望着渐渐熟睡的月弦歌,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滑稽,仿佛是遗失多年的珍宝被重新寻回那般欣喜若狂, 许久许久,一场悠长的叹息过后,他微凉的嗓音宛如雪地飞鸿缥缈空旷。 “下手还真重,没心没肺的臭丫头不知你会不会做梦,梦中会有我吗?算了,有没有我不重要,只要是个令你开心的好梦就可以了。” 人生就像是从一场梦中醒来又进入下一场梦,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梦境是好还是坏,若是运气好做了一个好梦,便奢求着永远沉醉在这场好梦中,若是运气差做了一个噩梦,只能苦苦挣扎竭尽全力的摆脱。 可是他现在做的这场梦究竟是好还是坏?轩辕翊不知道,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让这场梦不要过快的醒来。 日月星辰更迭变换,一场微雨过后,重华宫中的迷苏沙华纷纷扬扬洒满了青灰色的石板,几处低洼蓄满了沁凉的雨水,潮湿的空气中迷苏沙华的暗香如雾漾动顺着敞开的窗户徐徐吹进重华宫内,层层叠叠的纱帐拂起又落下。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令月弦歌一阵无所适从,重华宫内一片寂静,静的似乎能捕捉到风撩过耳畔的细微轻响。 敛眸望向床头的衣衫,月弦歌唇角微微勾起,不用想肯定是轩辕翊为她准备的。她之前湿透的衣衫此刻黏腻腻地贴在身上弄得她的皮肤很不舒服,轩辕翊那家伙还算有良心知道给她准备换洗衣物。 缓缓起身走向屏风后水雾氤氲的汤泉任温热的泉水撩过毛孔,月弦歌靠着池壁不由感叹皇帝的奢侈,引流这么大的汤泉只为了享受这种事估计只能是皇帝的特权了。 “你好歹矜持一点啊!” 身后传来飒飒的脚步声,轩辕翊琴声般动听的嗓音夹杂着浅浅的怒意。 月弦歌扭头望着屏风后那道的挺拔的身影,皱着眉无奈的说:“你要是嫌我举止无礼可以转身走人啊,偷看我洗澡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教育我,阿翊,你这人还真是一朵惊世骇俗的奇葩。” “月弦歌你还是不是个女人!?”轩辕翊听着月弦歌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简直想把她从水里拎出来狠狠修理一顿。 她是不是可以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做出此刻的举动?还能如此侃侃而谈? “我当然不是女人,我是女神。”月弦歌悠哉悠哉地说:“阿翊你来了正好,我把衣服放在床上了你递给我。” 轩辕翊望着月弦歌伸出来的一只雪白的手臂瞬间呆住,缭绕的白雾中她青葱般水嫩的手臂蒙着一层迷人的嫣红,滴滴水珠自她细腻纤纤的指尖落下,仿佛一朵青莲亭亭玉立隐隐约约漾着妩媚的柔绰。 “给你。” 缓缓将衣物递到她手中,似有似无的滑腻触感撩过掌心,心头似被一片鸿羽搔弄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月弦歌感受到他指尖的颤动,目光狡黠嘻嘻笑着说:“阿翊,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屏风后的人没搭话,月弦歌不气馁的继续问:“你难道还没有跟女子欢好过?” 轩辕翊突然变得十分坦然,手按在屏风上笑着说:“那你跟男子欢好过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尝试下彼此的初次欢好。” 月弦歌穿好衣服光着脚走出汤泉,站在轩辕翊面前一阵叹息,目光沉痛道:“本来你就是个短命鬼还不趁早留下几个子嗣,这乾宁皇朝是没希望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跟别的女子举案齐眉生儿育女?”轩辕翊盯着她凤羽面具后的眼睛目光阴沉,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平静仿佛幽深的潭水,连一丝迟疑不决都没有,满腔怒意铺天盖地的朝他扑来声音却是渐渐缓和下来:“弦儿,在你眼中我就不能掌控自己的感情吗?我喜欢谁难道都应该是为了利益吗?” 那样凄惘的神情,那样忧伤的目光,那样悲凉的话语,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可是她却想不起来了。 月弦歌用力摇头,沉默许久,抬眸凝望着他,声音细小仿佛耳语一般轻柔地说:“我刚才那样说只是觉得你活得太辛苦了,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孤军奋战,受伤的时候不能喊痛,难过的时候不能流泪,就连笑都是隐忍压抑的,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的责任也不能强求你去喜欢谁,可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永远克制自己的情绪,与其这样如履薄冰地算计未来的日子倒不如任性一次,一次而已,一次就好。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活下去,但是我不希望我费尽心血从阎王爷手里抢过来的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阴谋筹划。” “你说的是真的吗?”轩辕翊可怜兮兮的问,模样像个迷路的小孩子。 “比真金都真,你看我的目光多真诚啊!不然就让我被天打雷劈。”月弦歌拍着轩辕翊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 适时一声沉闷的雷鸣忽的想起。 轩辕翊沉吟片刻,缓缓道:“弦儿,天打雷劈不适合你,还是破产比较好。” “轩辕翊,你无耻。” 她的命根子可就是钱啊! 一场风暴就这么戏剧性地落幕了,事后月弦歌反复思索她对轩辕翊说的那番情深意切的话,死活想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何种原因居然会对他心软。 仔细想想轩辕翊这人虽然满肚子坏水,但至少从没对她做出什么有实质性伤害的事,倒是她的确如轩辕尘所想居心叵测甚至可以算得上恶毒了,她现在的平静与洒脱不过是为了掩藏她心底那黑暗的深渊而已。 也许有一天她会亲手终结轩辕翊的一切。 月弦歌逃出来这么久最大的感悟就是山中岁月长俗世繁华易,也许一个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这么匆匆流逝了,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已无暇悠闲地数着时辰过日子。 夜幕渐渐降临,寥落的星子点缀着无垠的夜空,月影横斜暗香幽浮,迷苏沙华紫色的花瓣飘扬游弋,沉静安详的夜晚美得令人心醉。 “弦儿,你把十三弄哪里去了?” 轩辕翊望着坐在他对面的月弦歌忍不住问。 想起她一大早风风火火地把十三弄进宫只是为了把十三打得落花流水,轩辕翊眉头微皱,本以为练了一天功她能够消停一些,没想到她一挥袖子不知把十三弄去了哪里,令他一阵担忧。 月弦歌抬眸望着头顶开得灼灼潋滟的迷苏沙华,伸手到了杯葡萄美酒,盛在夜光灯中的葡萄美酒仿佛红宝石一样散着耀眼的光芒,入喉甘醇甜蜜。 “也没弄哪里去,不过是极北苦寒之地而已。” 轩辕翊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道:“你是想玩死十三吧。” “说什么呢!”月弦歌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我哪有这么恶毒,我只是想把小尘玩个尸骨无存而已。” 轩辕翊淡然点头道:“你这是没有最恶毒只有更狠心。” “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白天也看见了,小尘跟过了那么多招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他的实力太弱了,我可不想移咒的时候弄出个一尸两命。” 想起白天与轩辕尘过招的情景她就头疼,轩辕尘的资质虽然卓越,但是若想他短期内修习仙术并与她媲美也只能通过这种地狱般的魔鬼训练了,她等得起可轩辕翊等不起啊。 轩辕翊撑着头笑道:“弦儿,其实我们做一对亡命鸳鸯也挺好的。” 月弦歌皮笑肉不笑地眯眼望着他,淡若的嗓音轻飘飘地落下,缓缓道:“别误会,我说的一尸两命是你和小尘。” 轩辕翊嘴角抽搐,无奈的望着月弦歌,幽幽道:“也就是你能随时拿我寻开心。” “咱俩都这么熟了,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情了。”月弦歌嘻嘻一笑道:“阿翊,你放心好了,我下手有分寸小尘死不了的,以后我打算给来个小尘三天一小测七天一大测的考试制度,最后再来个综合考试,相信过不了多久小尘的实力就会有质的飞跃。” 轩辕翊笑道:“你这师傅到时挺尽职尽责,如果你把十三送到极北苦寒之地只能算小测,那大测一定很有看头,到时候一定让我一起观摩观摩。” 月弦歌轻轻叹气道:“那也得他能通过我的小测啊,今天我给小尘的任务是天亮之前取到极北苦寒之地独有的冰莲,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够不够结实,要是一不小心被冻成冰雕就不好了。” “也有可能会被狼吃了。”轩辕翊慢条斯理地说。 月弦歌惊悚道:“不会吧!?”眉头一拧,下意识喊了一句:“也不是没可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7章 三天一小测(2) 施法凝起一面水镜,水镜里面映射的情景简直是惨不忍睹。 月弦歌盯着水镜中伤痕累累正被一群雪狼围攻的轩辕尘,扭头望着轩辕翊平静的表情说:“你的乌鸦嘴也太灵验了吧!” 轩辕翊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得意自豪地点头道:“我真是有当预言家的天赋啊!” 月弦歌嘴角抽搐不止,对于让轩辕翊这个无耻的家伙翻然悔悟她算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抬眸继续望着水镜里挂彩的轩辕尘,月弦歌气得直拍桌子:“擒贼先擒王,先干掉那只雪狼王啊!” 轩辕翊看着她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淡淡的开口:“着什么急,反正这些狼最后都会被十三干掉。” “用一刻钟解决敌人和用一个时辰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轩辕翊眉头一挑道:“有什么不同?” 月弦歌想了想说:“解决敌人自然要干脆利落,夜长梦多这句话可不是假的。” “弦儿,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令敌人臣服更有意义,将他们的生死握于掌心用以威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再一一将这些隐藏的毒瘤挖出剪除,相比之下用上一个时辰解决你的敌人这很值得。” 轩辕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摩挲着夜光杯的杯沿动作优雅闲适,脸上带着淡如熏风的笑容,这样一番带着几分残酷意味的话从他口中吐出仿佛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谈资。 月弦歌一默,忽的一笑道:“斩草除根,阿翊你的要求还挺高,不知你对我有没有什么要求?” 轩辕翊深凝着她那双微凉的眼眸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深宛如深沉的星海。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活着。” “阿翊,你太优待我了,不过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活着的。”月弦歌指尖轻敲着酒杯轻笑道。 抬眸望着水镜里孤军奋战的轩辕尘又瞥了一眼轩辕翊平静的神色,她突然觉得无趣,一直以来她跟他勾心斗角明明知道彼此心怀叵测却还要虚与委蛇,这种费心费力的活她突然生出半途而废的念头来,可是一想到那些痛不欲生的回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看到轩辕翊心安理得的表情她就更无法放弃她的计划。 活着很难吗?这个问题对于以前不谙世事的她来说简直是滑稽可笑的荒谬之言,可是一切都在三年前毁了,她可以快乐地活着,但是逍遥自在之前她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该了结的都了结掉。 “喂,弦儿,你的小尘就要回来了,赶紧准备一下,别发呆了。”轩辕翊伸手在月弦歌眼前晃了晃,觉得她发呆的样子十分可爱。 月弦歌狠狠拍了一下轩辕翊的手背,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本正经道:“我的表情够不够凶神恶煞?” “还不错。”轩辕翊盯着月弦歌只能算得上龇牙咧嘴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打击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 月弦歌收了水镜,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坐着等轩辕尘。 一阵砭骨的寒气倏地划过面颊,垂眸望着染上冰霜嫩绿的草叶,目光落在从天而降快要冻成冰雕的轩辕尘,月弦歌不由在心底赞叹伤成这样还能用瞬行术回来轩辕尘还是有点本事的,可是她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满意。 严师出高徒,为了轩辕尘以后的前途发展,她就勉为其难地当回恶毒的麻辣教师吧! “没死的话吱个声。” 轩辕尘眼睛都没抬一下,从怀里掏出封在冰中的冰莲,表情倨傲逞强道:“冰莲我拿回来了。” 月弦歌捧着被冻成冰疙瘩的冰莲浑身一颤,这冰莲也太冷了,他揣了一路居然还能这么有骨气地跟她犟嘴。 “哦,知道了。小尘啊,四天之后你还要继续测试,你放心为师已经跟你五哥打好招呼了,他绝对不会阻碍你积极向上的。” 轩辕尘直起身子,他的目光再不似月弦歌之前看见的那般直率,没有怒气没有迟疑,有的只是淡漠与无畏,缓缓道:“师傅,你现在最好能把我玩儿死,否则未来你可能就没得玩了。” 他的言下之意月弦歌还听的出来,不就是未来谁玩谁就不一定了吗! “那我可得抓紧一点。”月弦歌认真地点头。 气氛一度很是诡异,最后还是轩辕翊打破僵局,软硬兼施地把轩辕尘赶回了他的王府。 轩辕尘走后,月弦歌觉得周遭的气温都高了不少。 “你跟十三明说两句你的苦心会掉块肉吗?你们师徒两个人怎么相处的跟仇人似的?”轩辕翊忍不住抱怨道。 月弦歌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本来就觉得我死乞白赖地贴上来是居心不良又受我胁迫当了我的徒弟,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我的确是居心不良,他对我这么一个态度也很正常。” 说实话,她对轩辕尘的转变程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每次见到她都不懂掩藏自己的情绪,如今虽然还是很莽撞,但至少能平静地面对她这个强买强卖的师傅了。 轩辕翊微微一笑道:“你的不良居心我可是心甘情愿的接受。”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温和宁静,月华如水悠悠荡荡地洒落在他俊美坚毅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月弦歌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如此甜言蜜语当真是令我感动的落泪。”月弦歌摆弄着手中冻结的冰莲侧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轩辕翊,声音缥缈空灵夹杂着一丝慵懒。 轩辕翊淡笑,明知她是在敷衍,仍然柔声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跟你说这些甜言蜜语。” “随你吧。” 滴滴晶莹的水珠自指尖滑落,低头凝望手中开始渐渐融化的冰莲,月弦歌眉头微皱站前身缓缓向外走去。 这冰莲极其难得,她可不能浪费定要物尽其用才好。至于轩辕翊,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她总不能将一辈子的精力都用来跟他唱反调斗来斗去的,偶尔她也要干些正事。 腿刚迈出没两步却被牢牢拉住,月弦歌扭头瞥了一眼握住她手腕的轩辕翊的手,神情平静的如同凝滞的湖水仿佛那只好看的手跟猪蹄没什么差别。 “阿翊,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千万不要因一时冲动引火烧身,调戏反变被调戏这实在是太戏剧性的结局。”月弦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轻轻一个旋身靠在轩辕翊的胸膛,指尖点在他的唇瓣仰头望着他说。 她身上迷醉人心的清香撩过鼻间,轩辕翊一怔竟是被她此刻带着几分打趣作弄的柔绰蛊惑,一时恍惚她已脱离他的怀抱退出去好远。 轩辕翊目光中流露出丝丝懊恼,淡淡道:“没想到我竟败给了这区区魅惑之术。” 月弦歌目光落在手腕处,望着那多出来的东西眉头微皱,那是一根很单调的红绳只不过上面坠了一朵紫玉雕琢的迷苏沙华,伸手去摘可是这红绳就像黏在她手腕上一样死活摘不下来。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她瞪着轩辕翊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咬牙道。 轩辕翊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前阵子你不是跟我抱怨没有首饰戴吗,弦儿你也知道我囊中羞涩,所以你就凑合一下将就着戴吧!” 月弦歌气得牙根直痒痒,他是穷得只剩钱了吧!还有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她用尽方法都取不下来,幸好这红绳虽然古怪却没有施什么法术毒咒,反正未来时间那么长她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开这红绳。 “那就多谢了。”敷衍两句后月弦歌实在是没心情与轩辕翊这只腹黑的狐狸周旋,一甩长发瞬间消失在轩辕翊的视线。 月上柳梢清寂如雪,迷苏沙华紫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像是一场永不停息的花雨,残存的冷淡酒香无声无息地蔓延成萧瑟的落寞。 轩辕翊饮下杯中残酒,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地望着天际渐渐圆满的明月,目光落在手腕处与月弦歌一样的迷苏沙华手链,叹息一声道:“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变迟钝了,不过没关系,你就算是个傻瓜也是这世上最有权有势最无人可欺的傻瓜。” 似是一阵微风拂过迷苏沙华突然落得急促而纷乱,轩辕翊蓝色锦袍的衣角猎猎飞扬,恍然间他已躺在迷苏沙华横斜出的树枝上,抬眸遥望漫天星辰,唇畔的笑意飘忽不定,目光迷离显然已是醉了。 清晨的风最是怡人,凉爽中还夹杂着露水清新的气息,月弦歌坐在宣越王府的莲池旁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练习冰封术的轩辕尘,见他没出什么大错,继续第一百零一次与手腕上挂着的迷苏沙华手链的抗争。 龇牙咧嘴地扯着手腕上的红绳好一阵子月弦歌最终不得不承认她第一百零一次的失败,指腹不断摩挲着红绳,脑海中不断浮现轩辕翊那晚奸计得逞后欠揍的表情,她曾经干脆利落地斩杀过那么多妖魔鬼怪到头来竟奈何不了一根小小的手链,想想还真是丢人。 事后她仔细反省得出了一个结论,轩辕翊就是那种笑里藏刀的典范,跟他斗,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最后的冰封术修习完毕,师傅还需要我做什么?”轩辕尘指着身后冰封三尺的莲池静静的说。 月弦歌眉头一皱瞪着轩辕尘,她刚才正在脑子里计划如何对付轩辕翊,想的正出神就被这不尊师重道的臭小子打断了,心里真是十分不爽啊! “小尘啊,做人要有眼力见儿,你没看见为师正想事情吗?” 轩辕尘淡淡回了一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月弦歌嘴角抽搐瞥了一眼冻结的莲池,嘻嘻一笑道:“小尘啊,你今天不用练功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好进行你的七天大测。”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身为徒弟居然敢这么拆穿她,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轩辕尘也知道她是公报私仇,神情平静淡然点头道:“哦,知道了。” 语气稀松平常似乎是在敷衍。 月弦歌望着轩辕尘潇洒离去的背影气得快要吐血,他们轩辕家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8章 七天一大测(1) 细密的雨丝连成一道纤柔的珠帘,不时有几只燕子疾飞过檐下,前几天宛城还是一派艳阳高照的欢欣样子,此刻倒是因这一场迷蒙微雨平添了几分诗意与哀愁。 月弦歌站在屋檐下捧着杯热茶悠哉悠哉地品茗,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眉宇间染上几分急躁的气息。 天气果然能影响心情,文人墨客眼中诗意至极的雨天在她眼里不过是弄湿她衣衫的坏天气。 “我真不知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弟两个什么债,这辈子要对你们掏心掏肺的。”目光落在手腕处坠着的紫玉迷苏沙华,月弦歌眉头微皱低声喃喃道。 昨天正好是轩辕尘拜她为师的第七天,她给轩辕尘设下的第二次测试题目就是降服上古异兽肥遗,这都一天一夜了轩辕尘都不见踪影,令她不由担心,她这个倔驴徒弟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不行不行,他死了轩辕翊也离死不远了,她还有目的没达到,他们两个暂时还不能死。 月弦歌灌下最后一口热茶打定主意纵身跃入雨幕之中,丝丝细雨落在她浅青色的衣衫蔓延成一片青苔般的暗绿色,几缕乌黑的秀发自她额角垂下柔顺地贴着她的耳廓,目光掠过一株独立濛濛烟雨中的迷苏沙华,耳畔悠然浅淡的花落声似乎格外清晰,不安的心突然放下了几分。 他们兄弟两个人命硬的很,怎么可能轻易出什么意外,最多是受点伤死不了的,只要死不了她就一定有办法把他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一路向西御风而行,气温越来越高渐渐烘干了月弦歌被雨水湿濡的衣衫,缓缓落在太华山焦黑的土地,灼热的温度令月弦歌微微皱眉,上古异兽肥遗所到之地寸草不生处处焦土果然名不虚传。 天仍旧是灰蒙蒙的衬着光秃秃的太华山阴森可怖死气沉沉,飞沙走石间低沉的嘶吼声忽远忽近地传来令人一阵悚然。 月弦歌环顾四周没见到半丝轩辕尘的身影心头猛的一紧,散布神识搜寻轩辕尘不敢放过一个角落,轩辕尘那么死心眼的家伙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打不过就逃,肯定是那个犄角旮旯跟肥遗缠斗。 稳住心神四下搜寻,半晌,月弦歌睁开眼喃喃道:“找到你了。” 寸草不生的太华山宛如黑曜石一般孤零零地屹立在天地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日阴沉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恐怖的嘶吼与铮铮的剑鸣不断碰撞发出撕裂般的声响,肥遗腾于半空中,巨大的身形仿佛一座压顶的大山,灰黑色的鳞甲闪着妖异的绿芒,周遭的空气都因它散发出的高热扭曲变形。 轩辕尘昂然立于苍茫天地之间,素白如雪的衣袍不知何时染上一片妖异的猩红,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手中长剑一挥宛如长虹贯日凌厉地朝肥遗攻去,剑气掠过之处卷起无数碎石沙砾杀意已决。 电光火石间肥遗忽的腾空而起扇动着翅膀狠狠地将剑招反弹回去,轩辕尘身形一晃堪堪避过剑招双膝一软持剑单膝跪在灼热的土地上。 又是一阵可怕的威压袭来,轩辕尘竟是浑身动弹不得,他力战一天一夜实在是精疲力尽,望着肥遗吐出的巨大火球疯狂袭来心中倒是没有什么畏惧,只是不甘,不甘心自己不够强大以至于要死在这种妖兽的手下。 仿佛春风拂开一树花开的旖旎雅致,飞舞飘扬的迷苏沙华连成一道浅紫色的屏障春风化雨般消弭了火球,风中似乎染上了几分潮意。 轩辕尘望着眼前那道浅青色的身影,呼吸蓦地一滞,艰难地抬头凝望着月弦歌,嘶哑着喉咙道:“你怎么来了?” 明明是无力又脆弱连走一步都困难却还要逞强的不认输埋怨自己多管闲事,她这个徒弟可真是令人无言以对,月弦歌暗暗腹诽。 她扭头瞥了一眼满身是伤的轩辕尘,没好气的说:“被打成这样就不知道先避避锋芒找个地方疗伤吗?” 轩辕尘垂眸道:“这太华山光秃秃的我去哪里休息疗伤?” 月弦歌闻言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道:“这是长生门的灵药,能解肥遗的火毒。” 中气还挺足,看来性命是无大碍了,只是这肥遗周身炽热吐息血液中含有一种火毒,要给轩辕尘立刻解了免得以后他受火毒攻心之苦。 轩辕尘倒也不在乎月弦歌给他的是毒药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如此痛快倒令月弦歌有些吃惊,她还以为要苦口婆心地解释自己真的是来救他的。 “这位蛇兄,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月弦歌望着与传说中记载一致的六足四翅见之天下大旱的肥遗直接把它划到了蛇类的种族,双手叉腰抬眸望着这只不太好看的巨蟒,慢悠悠道:“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欺负我徒弟之前也该顾忌到我这个师傅的颜面,废话不多说,你是想就此和解还是抗争到底啊?” 肥遗张着血盆大口直直地朝月弦歌冲过来。 月弦歌抚着额听见轩辕尘大喊小心,无奈地说:“看来蛇兄是选第二条路了,真是烦人,非逼我用暴力解决问题。” 对于和谈失败这个事实,虽然月弦歌的表情是无比的扼腕沉痛,但是手上的招式却是无比的狠辣决绝。 施展结界将轩辕尘护住以防他不知何时窜出来妨碍她的行动,月弦歌手中陡然升起一团烈焰,唇畔勾出一抹如花笑靥,语气却冷的仿佛能冻结一切:“既然蛇兄这么喜欢玩火,我就让蛇兄深切体会一下什么叫玩火自焚。” 空气被烘烤的灼热滚烫,激荡的碎石猛烈地击打在面颊划出一道道血痕,似有一股温热甜腻的液体沿着脸廓流入唇齿,月弦歌秀丽的蛾眉染上嗜血的杀意,手中火焰更盛渐渐蔓延到周遭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团将她与肥遗层层包裹,火焰化作无数锁链将肥遗牢牢锁住再一点点的收紧,被困住的肥遗发出痛苦的嘶吼。 肥遗作恶多端早该伏诛,月弦歌冷冷一笑脚步缓缓向前挪动掌心的火焰也越来越盛,不料肥遗突然挣脱开火焰锁链,飞散的火星猛的朝她的眼睛袭来,眼眶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楚,耳畔则是肥遗直冲而来的呼啸。 月弦歌大惊手中凝起一把光剑狠狠朝肥遗劈去,似是山峦倾塌般的一声巨响过后,灼热的火焰渐渐散去,强忍痛楚看着已经被劈成两半的肥遗目光渐渐落在不远处掉落的肥遗羽翼,环顾着空荡荡的四周又瞥了一眼呆滞的轩辕尘,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她刚才那一剑只砍下了肥遗的一支羽翼,不知是哪位高人救了她的小命又不留姓名的消失不见,以轩辕尘的本事估计连对方的人影都没见到,所以问也是白问,看来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这位高人的救命之恩了。 倾盆大雨疯狂地落下,空气中焦灼的气息和浓郁的血腥味道被滂沱的大雨冲散了不少,大颗大颗的雨滴坠在地面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 月弦歌浅青色的裙角染上灰黄色的泥印,眼眶处灼烧的痛感因为冰凉的雨滴减轻不少,雨水顺着她脸上的凤羽面具如同串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挥手撤了护住轩辕翊结界缓缓走向肥遗的残肢,一脚踩在肥遗的头颅上,淡淡道:“蛇兄,做人做蛇最重要的就是懂得人情世故,我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闹到身首异处才满意,事到如今我只能祝你投个好胎,下辈子机灵一点不要随便欺负我的徒弟,我这人好面子又护短,谁敢碰我的徒弟一下我必要他十倍奉还。” 疾风呼啸骤雨狂虐,天际传来阵阵撕碎人心神的闷雷,几乎淹没人视线的雨幕中,那个行为张狂的少女身上早已染满血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青色长裙的衣摆忽的扬起,整个人仿佛是要乘风归去,轩辕尘脑海里突然出现伟岸这两个字,他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想用伟岸这个词形容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呢?可是除了这个词似乎没有更合适的词可以用来形容她。 害他如此狼狈的她在最危难的时候宛如天神般出现然后出乎人意料的救了自己,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她是为了尚未达成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才大发慈悲救了自己。可是很嘲讽,他居然会敬佩感激她这个满腹阴谋的敌人,他从来不承认她是他的师傅这一事实,因为那只是被强迫的一桩买卖,但就在刚才她耗费精力将他护住独自一人面对肥遗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诡计多端的师傅,当她说出那句十倍奉还的时候,他竟产生一瞬间的错觉,错以为她的确只是为救他而来。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她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她真的只是像她口中那样为长生门求一个庇护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仿佛黑洞一般将人吞噬然后殆尽。 “站起来。”月弦歌走到轩辕尘面前,声音平淡却仿佛蕴藏了万钧雷霆般的磅礴气势。 轩辕尘怔住,抬眸深凝着她宛如深海般莫测的神情。 “我叫你站起来,听见没有!?”月弦歌踢开轩辕尘手中长剑厉声冷喝道。 无力的身体失去支撑的依靠一下子跌到冰冷的泥水中,轩辕尘混沌的神智瞬间清醒,灼伤的痛楚隐隐作祟他似乎能感受到体温流逝的速度,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庆幸的望着月弦歌。 这才是他认识的月弦歌,随时都可以变得冰冷无情同时又清醒得可怕的月弦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19章 七天一大测(2) 轩辕尘缓缓起身静静站在原地,大雨倾泻而下寒意顺着湿透的衣衫侵袭全身每一个毛孔,凝视着月弦歌面具后那双幽深的眸子,心头竟是一紧,声音因为嘈杂的雨落声而显得破碎模糊:“师傅放心我是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月弦歌冷冷一笑道:“我知道啊,为了你的宝贝五哥你不敢死。”侧身指着肥遗断裂的尸体,月弦歌的目光仿佛比落下的雨水更加冰冷:“只是心里感觉很挫败吧?” “我会变得更加强大。”轩辕尘凿凿道。 月弦歌围着轩辕尘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他面前轻笑道:“要多久?一年两年或者是更长的时间?你等得起吗?小尘,我知道你可以为了你的五哥去死,可是就凭你现在的力量你有什么资格为他去死,如此弱小的你不但帮不上他的忙反而会让他分心,在我眼中强大于你不过是几句空口无凭的瞎话。” 轩辕尘怔住,半晌,跪在地上盯着月弦歌的眼睛肃容道:“师傅,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变得更强大,我求你帮帮我,不管你是要利用我还是玩弄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让我变得比以前更强大。” 那些无用的自尊与骄傲顷刻间瓦解,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变得更加强大,只有变得强大,他才可以帮助五哥,才可以让那些夺走他心爱之人的刽子手付出代价。 “且不管你这一声师傅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我都相信你现在说出的话,我很高兴看到你现在的改变。”月弦歌轻轻一笑,垂眸凝望着轩辕尘,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无法掣肘你五哥的原因吗?” 轩辕尘心底含了丝好奇诚实地摇头道:“不知。” 月弦歌粲然的眸子似是流转着层层水雾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微微一叹道:“因为他是个永远无法被看透的人,他在重重杀机之下不但能坚忍多年而且还可以部署好夺权的一切事宜,单这份心智就已是无人能及,他有千般面孔手段更是狠辣,卑躬屈膝是他,借刀杀人是他,深藏不露还是他,这种人不但强大而且可怕,以你的资质怕是永远也及不上你五哥。” “五哥他是当空皓月,而我不过一点微渺萤火。” 月弦歌轻轻一笑道:“你是我的徒儿自然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你五哥最厉害的不是他的智谋而是他懂得忍耐等待时机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现在的你虽然还做不到如他一般,但你现在已经学会忍耐了不是吗?以前的你可不会如此求我,对于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轩辕尘淡淡道:“谢师傅夸奖,徒儿定会将今日这番话牢记在心头。” “小尘,若有朝一日为师我死在你手上,也定会含笑瞑目,因为你终于变得强大到没有人可以胜过你。”月弦歌清脆的嗓音淡漠的宛如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平静中氤氲着一股凛然的杀意:“去蓝泽谷找泠冰吧,七天后如果你能活着回来见我,你便有资格替你五哥的承受朔望咒的折磨。” 她知道轩辕尘心中所想,无非是等到她奈何不了他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斩除她这个居心不良的妖女祸根,到那时她面前这个骄傲的青年就真的会成为乾宁皇朝的宣越王了,杀伐果断睿智坚强。 突然觉得可笑,她辛辛苦苦培养的徒儿到头来竟有可能会亲手了解她的性命,想想还真是讽刺,不过那又如何,至少在死之前她会完成她所有的计划。 瓢泼大雨疯狂的蔓延,天地昏暗仿佛处于无边的混沌之中,月弦歌拂袖而去闭着眼御风而行,背部灼烧的痛楚折磨的她连晕过去的可能都没有,回到皇宫时才发现已是深夜,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际。 翻窗进入一片漆黑的重华宫,空气中漫溢着静谧的气息,月弦歌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轩辕翊,径直走到水汽氤氲的池水旁褪去衣裳,疲惫的身体缓缓浸入温热的水中,后背灼烧般的痛楚虽然减轻了几分,但仍旧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烛火忽的燃起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昏黄的微光映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身后衣物摩挲的窸窣声细小如微拂的夜风,浑厚的男性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伤成这样还敢回来?” 似是平静的湖面忽然漾开一圈圈涟漪,轩辕翊淡漠的嗓音夹杂一丝她琢磨不明白的情绪。 月弦歌闭上眼没好气的说:“要不是你那个好弟弟太弱,我怎么会被肥遗伤成这样!” 轩辕翊突然笑了,淡淡道:“他也是你的徒弟啊。” “所以我去救他了啊,连长生门的灵药都给了他。” “十三用不上如此金贵的灵药,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就好。” 月弦歌默默把身子埋入池水中刻意遮挡伤痕,扭头望着站在池边的轩辕翊,狡猾地笑着说:“我不把小尘养的白白胖胖的以后怎么摧残他?你还不知道吧,我把小尘托付给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如果七天后他还能活着出现你我面前,我保证你会见到一个脱胎换骨的弟弟。” “只要你不把他玩死就行,其他你随意。”轩辕翊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修长的手指按在月弦歌的肩膀一把将她伤痕累累的后背从水里拖了出来。 月弦歌十分淡定地拿过抹胸遮在身前避免春光外泄,淡淡道:“我正愁没人帮我敷药,阿翊你倒是很善解人意啊。” “你似乎见怪不怪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轩辕翊冰凉的手指轻抚过月弦歌背部皲裂的肌肤,一向淡漠的神情微微凄惶。 肥遗的血液含有火毒,被斩成两半时喷出的血液溅了她一身,她当时下意识地拿背部去挡,虽然已经运功抵挡,但终究还是受了些伤,背部不少地方被烧伤,也不知轩辕翊给她涂的什么药膏冰冰凉凉的味道闻起来令人心神安定。 “我男扮女装待在千娇阁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小倌对我大献殷勤,一个捶腿一个捏肩还有两个给我弹琴唱曲,日子别提多滋润了可比待在你这无聊的皇宫有意思多了。” 轩辕翊眉头微皱,语气微冷道:“你还真是会享受。” 背部传来一阵刺痛,月弦歌清晰地感知到轩辕翊轻抚她伤口的力度重了几分,他这是发什么疯?要说占便宜明明是他占的最多好吗?而且那些话都是她信口胡诌的,他还真以为她这么低俗恶趣味。 痛楚勾留停滞不愿退散,月弦歌虽然疼的厉害却连一声痛呼都没有,皱着眉问:“阿翊,你这灵药是早就准备好专门治疗火毒的吧,你是怎么知道我让小尘去斩杀肥遗的?” 她不记得跟轩辕翊提过这回事啊,那他是从何处得知这件事又做好如此万全的准备? 轩辕翊继续给月弦歌擦药,淡淡道:“十三跟我提过一次,我怕他受伤便上了心准备了专治火毒的灵药。” 月弦歌轻轻“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我是个替补伤员。” 轩辕翊点头道:“如此珍贵的灵药用在你身上虽然有点不值得,但是总比被浪费掉好。” “轩辕翊,你是不是空虚寂寞冷,每天不跟我斗两句嘴就不能活了?”月弦歌磨牙道。 轩辕翊轻轻叹了口气,沉吟道:“如果每天不埋汰你几句,我想我会无聊死的。” “算你狠。” 月弦歌气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赖的人? 轩辕翊停下手中动作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轻轻道:“换好衣服出来,我给你准备了汤药,喝了再睡。” 月弦歌轻哼一声,小声嘟囔道:“怎么管我跟管自己家孩子似的?” 他这口吻真是像极了小时候师傅训她的样子。 “你可不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吗?你看看自己的身材真是平淡的很啊。”轩辕翊薰风般的嗓音悠悠落了下来。 “轩辕翊你个大色狼。” 月弦歌狠狠拍了几下水面溅起无数欢腾的水花,恨不得把温泉池拆了,思虑几番最后还是悻悻地换好衣服,走出屏风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静静坐在窗前的轩辕翊吸引。 不同于太华山的疾风骤雨,宛城的夜宁静而温柔,轩辕翊坚毅的侧脸在月光下勾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纯白色的锦袍闪着滢滢银辉,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却给人一种仿佛入画的雅致飘逸。 月弦歌微微怔忡,鬼使神差地不愿向前多走一步,她突然觉得轩辕翊这个样子神圣的令人不敢直视。 “弦儿,你怎么还不过来?”轩辕翊侧头望着她,唇畔噙了一抹醉人的笑意。 月弦歌讪笑道:“阿翊如此佳人般般皆可入画,我怕随意走近会破坏风景。” “过来,坐着我身边。”轩辕翊拍了拍床沿静静道。 月弦歌一撇嘴轻轻说:“我干嘛要听你的?” 轩辕翊知道她存心与自己作对却不恼怒,轻轻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瞅了她一眼目光含笑道:“你是病号你最大,既然你觉得累不愿意走那我抱你好了。” “有人伺候我求之不得。”月弦歌无所谓地说,脸上的表情虽然镇静,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轩辕翊身上好闻的清香令她忍不住放下所有防备,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地搂着她却又细心地绕过她背部的伤口,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她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下心跳。 心跳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令她无比心安也无比的想要依赖。 轩辕翊将月弦歌放在床上,坐在床沿静静凝望她,目光如同浸了一世风霜般孤寂沧桑,沉默许久后缓缓道:“弦儿,以后别再为我费心,更不要让我为你担心,看见你烦恼受伤我会心疼。” 月弦歌怔住垂眸道:“阿翊,你这般温存的对待我弄得我都不想捉弄打击你了。” 甚至都不想再算计和报复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0章 不能说的秘密(1) 轩辕翊叹了一口气道:“你突然这么温和的对待我,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弦儿你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月弦歌气得一脚踹过去咬牙道:“你才被鬼上身了。” “嗯,如此剽悍才是你的正常反应。”轩辕翊捉住月弦歌踹过来的白嫩脚丫轻轻放在掌心按摩,望着她的眼睛柔柔地开口。 月弦歌的脚微微有些扭伤,轩辕翊按摩的力度恰到好处,舒缓了她脚踝处的疼痛与疲惫,她不躲不闪将那些道德礼教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心安理得的享受轩辕翊的独家服务,还不忘提醒他按哪里该用力,含笑道:“阿翊,你会的还挺多。” “我的好处你可以慢慢体会,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月弦歌笑骂:“得意忘形。” 轩辕翊淡笑不语,轻轻放下月弦歌的脚伸手欲去揭她脸上的面具,他出手速度极快月弦歌因跟肥遗打了一架所以敏捷度和反应力都大幅下降,猝不及防间凤羽面具已然落于他手中。 轩辕翊笑着说:“真是不容易,终于得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月弦歌脸色阴沉,嘲讽一笑道:“我这蒲柳之姿让阿翊你见笑了。” 混蛋,居然敢揭她面具。 “你的脸受伤了,我只是想帮你擦药。”轩辕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轻柔缓缓道:“你乖一点。” 月弦歌挥开轩辕翊的手瞪着他冷冷道:“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做。” “别动,不然我就只好点你的穴道了。”轩辕翊十分坦然地给月弦歌上药。 月弦歌眉头紧皱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他的对手,默不作声地任他在脸上抹药。 轩辕翊的手似是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被抚摸过的伤口似是融化在一汪春水中痛楚渐渐褪去,阵阵清凉顺着毛孔流经全身血脉。 耳畔,传来轩辕翊似是叹息又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喃。 “若是我不给你上药,你是不是打算让这伤自己愈合或者随便治疗一下?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受了伤不说,难过了也不哭?谁允许你这样逞强的?又是谁允许你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月弦歌一怔,轻轻笑了笑说:“阿翊,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就像随处生长的野草顽强的很,而且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不会哭,听我的师兄们说我最多就是象征性的嚎两嗓子,我这身板结实的很。” 这话可是比真金都真,听说她小时候不流泪这一回事差点没把她那一众师兄的心脏吓碎了,生怕她有个毛病缺陷,好在她最后还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月光斜斜倾泻流淌,仿佛为月弦歌细腻白皙的面容拢上一层琉璃般的荧光,一双凤眸顾盼生辉似是皎皎河汉,她唇畔噙着比春风更加柔情的笑靥,眉宇间却流转如霜清冷的淡漠,轩辕翊的手指忽然停在月弦歌的眉心,抬眸静静凝望着她,目光隐隐带了一丝哀恸与痴迷。 “弦儿你不喜欢自己的脸吗?”轩辕翊深吸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要吐露最终只得无奈的苦笑着问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月弦歌身子向后瑟缩了一下,默默退到床角远离轩辕翊抚着她眉心的手,微微恼怒道:“与你无关,你便宜占完了就赶紧给我走。” “我偏不,我就要缠着你。”轩辕翊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月弦歌身上,十分孩子气的说。 月弦歌一脸淡定的抵住轩辕翊贴过来的脑袋,轻哼一声说:“你不就是担心我玩的太过火一不小心丢了小命,然后就没人帮你解朔望咒吗,你放心我做事一向善始善终不会不管你的,所以你离我远一点。” “弦儿,在你眼中我居然会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我不管,你要补偿我。”轩辕翊耍赖皮似的哇哇大叫。 “你到底要干什么!?” 月弦歌快要被气疯偏偏又身体无力拿轩辕翊没办法,只得指着他的鼻尖质问。 轩辕翊白了她一眼道:“笨,你就不会说两句好话哄哄我。” “我说了你就不缠着我?” “说的我心花怒放我就不缠着你了。” 月弦歌皮笑肉不笑的咬牙道:“阿翊,你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艳冠天下回眸一笑百媚生。” “就这点儿?”轩辕翊拧眉望着月弦歌很明显不满意她的夸赞。 “心胸开阔、高瞻远瞩、仁慈善良,唉,实在没词了。” 她本就不擅长溜须拍马这一技能,更何况是违心夸奖轩辕翊这只不长尾巴的狐狸。 轩辕翊撑着头笑望着月弦歌轻轻说:“罢了,暂且算你过关吧。” “谢谢你放过我。”月弦歌笑的俏丽无双,纤长的腿猛的朝轩辕翊踢去,毫不留情地直接把他踹下床。 “弦儿,你卸磨杀驴。”轩辕翊趴在床沿,一点一点向月弦歌身边挪。 月弦歌钻进被子侧身躺在床上只将脑袋露在外面,嘻嘻一笑道:“活该,叫你揭我面具。” “弦儿,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别戴面具了,你应该去做那倾国倾城倾天下的绝代佳人。”轩辕翊笑着说。 月弦歌瞪了他一眼,撇嘴道:“最后再到哪家青楼楚馆挂牌子当花魁。” “如此甚好,到时候我来个一掷千金求红颜,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轩辕翊望着她含嗔薄怒的神情,心里仿佛浸了蜜糖一样甜,这样不矫揉造作的她令他感到无比真实。 月弦歌轻轻哼了一声,不服气的说:“我心中钟意的男儿必要顶天立地而且还要让我心服口服才行,就算你得到我的人我也有办法让你人财两空。我这么阴险毒辣你还愿意要我吗?” “我只是觉得能遇见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轩辕翊仍旧静静的微笑,目光轻柔似是一瞬花开的婉约沉默,他说话的语气极其淡若却又夹杂着红尘中的万般情潮。 月弦歌微微怔住,似是微风拂过心湖一丝涟漪飞快地漾开又重归平静,快得她都没有察觉到这浅浅的异样,淡笑道:“阿翊,你到底要对我使多少次美男计才肯罢休?明明每次都失败,却越挫越勇,你还真是执着的可爱。” “你为什么从不肯上当一次呢?”轩辕翊轻轻叹息着说:“弦儿,有时候你会聪敏的令我害怕,有时候你又会装傻充愣来敷衍我,你不对我付出真心除了是因为我这人实在不值得相信,更重要的是你动的感情越少便越能算计我,哪怕是有一天你要动手杀了我也可以毫不留情,你戴着面具将你一颗真心隐藏也同时遮掩着你心底的秘密。” 月弦歌淡淡一笑道:“阿翊,这世上又有谁心底没藏着几个秘密呢?就算是最光明磊落的君子也难以保证不会有情非得已的时候,为了保守秘密做些羞于启齿的事情也是万分自然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就拿你来说吧,你心底的秘密何尝比我少?尽管此刻我与你近在咫尺,可我却觉得你遥不可及,你总说我不相信你,可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你说的每一句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怕是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吧?你都不相信自己又怎么能要求我相信你?要怪就只能怪我们接近彼此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若不想泥足深陷,最好的做法就是永远不要交付真心让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在阴暗的角落里溃烂腐化。” “弦儿,若我说我对你讲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信吗?” 轩辕翊的声音压得很低,轻柔的不可思议,动听悦耳仿佛屋檐下珊珊作响的铃铛声。 月弦歌怔住,望着他那双流转着点点琉璃般光彩的眼眸,竟然有些不愿意说出“不信”这两个字。 “我希望可以成为你心中秘密的倾听者,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轩辕翊抬眸望着她笑着问。 夜风轻轻荡漾撩起层层纱帐,垂下的白玉珠帘摇曳轻晃清鸣悦耳,似有万千星辉洒落安谧沉静。 月弦歌低头望着趴在床边的轩辕翊,猛然发现他们两人相距不过寸许,她近的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细腻绒毛,他俊美清傲的容颜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目光交汇似乎有一丝怅然从他眼中缓缓流泻,那异样的情绪被她当成了错觉。 “秘密之所以能被称为秘密就是因为它不可说甚至不能有丝毫的表现。” “你这是在变相拒绝我。”轩辕翊苦笑道。 “但是如果你愿意跟我交换秘密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当我的倾听者,你愿不愿意?” 月弦歌清淡的嗓音仿佛远处悠扬的梵唱。 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了吧,所以她才会做出如此玩闹般的行径,最近她一直在忙着找轩辕翊母妃的魂魄、对轩辕尘进行魔鬼训练和筹划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跟他人的交流少的可怜,最经常见到的也就只有轩辕翊一个人了,可是她在面对他时总要打好一张又一张的腹稿思虑着该说哪些话又该以何种面孔对待他,还要花心思分辨他说的每句话是真是假,她还真是有些累了。 人不能带着张假面过一辈子,也要偶尔敞开心扉在红尘中潇洒走一回,有些秘密不能说是因为说出来伤人伤己,可有些秘密不能说是因为执着,执着于那些过往的悲伤不愿走出去接受新的风景。 轩辕翊笑着点头道:“愿意。” 月弦歌想了想说:“但是我们只能分享彼此的一个秘密。” “都听你的,谁先说?” 月弦歌毫不犹豫地说:“你先来。” 言多必失,她可不像之前那样被他套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1章 不能说的秘密(2) 轩辕翊沉默许久,脸上的笑容似乎停滞,依旧是那样的淡若熏风缥缈醉人,他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目光带着几分虚幻迷离,缓缓道:“我会死。” 月弦歌干笑一声道:“阿翊,是人都会死,所以你不用给我陈述这个自然现象,这个不算秘密。” 轩辕翊仍旧微笑继续说:“我会在一棵盛开的迷苏沙华下死去,没有痛苦没有遗憾的离开,而且你来世绝对不会遇见我。” “你是说你提前预知到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掉对吗?这秘密虽不知真假,但却很有意思。”月弦歌一愣,笑了笑说:“我一直以为人若是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必会终日惶惶不安然后为之疯魔,没想到你倒是很平静坦然。” 轩辕翊笑道:“你这是相信我说的秘密了?” “我信我信。”月弦歌盯着轩辕翊的眼睛缓缓道。 “你相信我的秘密也只是因为来世遇不见我。”轩辕翊沉声道。 月弦歌看着他这副受伤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忍,唇边缓缓漾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垂眸道:“来生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也许来世我会制造一场与你的相遇,然后擦出点不一样的火花。” 其实轩辕翊说的没错,若是来生她遇不见他,那肯定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不用成天跟他斗来斗去更不必担心自己的小命会在何时丢掉,生活一定非常轻松与惬意,但那应该也挺无趣的吧? 月弦歌发现习惯一个人的存在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她习惯了欺负他,要是他走了,她去哪里再找一个任她欺负的人呢? “好啊,那我等着你来找我。现在该说说你为什么戴面具的秘密了吧。” 轩辕翊朗声一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目光中含了融融泄泄的软红。 月弦歌躺回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袋下,望着明黄色的窗幔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觉得太显眼了。” 轩辕翊点点头,淡定道:“何止显眼啊,简直是艳光四射。” “阿翊,你这句话深得我心啊。”月弦歌乐的心花怒放:“可是也很麻烦啊,我第一次偷溜下山时刚十五岁,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我还特意着了男装,可我还没来得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就被山下镇子里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追着跑,我从镇子东面跑到西面又从西面跑回东面,最后灰溜溜地逃了回去,我后来才知道我下山的那天是七夕乞巧节,那群女人见我好看都打算让我当她们的相公,可我没有那个生理机能啊!所以我才带上了面具挡桃花。唉,都是我的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轩辕翊眉头轻挑道:“有句话叫一回生二回熟,看看现在的你,男女通吃巴不得桃花朵朵开。” 月弦歌瞪了轩辕翊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这可是一项高深的本领,像你这种只能过着苦行僧生活的人是无法体会其中乐趣的,我深深的同情你。” “我这叫洁身自好,我可是打算把我的清白之躯留给我最爱的女人。”轩辕翊并不生气微笑着说。 “哦,意思就是说你还是个处男。”月弦歌言简意赅地归纳总结他的意思。 轩辕翊眉头一挑,不服气的说:“弦儿,就许你冰清玉洁,不许我守身如玉?” 月弦歌又困又累懒得转身,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将身体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声音涣散模糊地说:“守身如玉的三好青年你成日养尊处优,可是我打打杀杀了一天实在快要累死了,我宣布今晚的卧谈会到此结束,现在各找被窝去会周公。” 高床暖枕当真是入眠的绝佳条件,月弦歌缓缓阖上眼困意一波波袭来,迷迷糊糊间听见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扭头看了一眼床边打地铺的轩辕翊,如雪一般清寂的月光打在他的脸庞勾勒出一幕极美的画面,他睡得安稳深沉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月弦歌不由一笑,他就不怕自己趁机杀了他。 再次阖上眼睛,背上的伤口不合时宜的隐隐作痛,脑海中却突然闪现被她斩杀的肥遗,这种凶残的妖兽勾起了一些她埋藏在心底不愿触及的秘密。 等到暮色苍茫,带着几分不安的月弦歌终于沉沉的睡去,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不好不坏但是很令她怀念,怀念那些逝去的时光。 梦境中,她看见了她那九个仪态风流的师兄,他们一如往昔地在长生门的千灵湖旁修炼,时不时地还会嬉笑打闹一番,然后异口同声地唤她“拾儿”。 听师兄们说,她是师傅一次云游过后从外面捡来的孩子,当时师傅已有九个男弟子典型的阳盛阴衰,为凑足十全十美这个好意头顺便为全是大老爷们儿的长生门添点阴柔之气就收了她当第十个徒弟并随便取了个名字叫拾儿,这么简单且随意的名字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很方便。 拾儿,十儿,拾来之儿,第十徒儿。 因她刚到长生门那会儿尚是个要吃奶的婴儿,所以她那九个最大十二岁最小六岁的师兄不得不轮班照顾她,其中以她的九师兄风寒笙尤为细致周到,偏偏九师兄又耳根子软以至于最后照顾她的重任通通落在了他的肩上。 年华似水匆匆流逝,稚嫩青涩的少年长成了气宇轩昂的俊郎青年,那个襁褓里的女婴也变成了娇俏的少女,十四岁那年及笄,她得到了许多礼物还有一个新的名字,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月弦歌。 千灵湖旁,九师兄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拾儿,你是个大人了,可以行走江湖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个响亮的名字,师兄送你个名字叫月弦歌,你就带着这个名字下山历练去吧。” 于是及笄第二天,她就扛着包袱以月弦歌的身份下山历练去了,可是那次乌龙的历练最后以她被一群女人追着逃跑回长生门划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她觉得丢人像个乌龟一样缩在被子里不敢出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伴随着碎成木屑的门,她被九师兄从被子里拖了出来,九师兄点着她的脑袋说:“拾儿,你想不想变得爷们点儿?师兄我有办法让你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眼睛急声道:“师兄有如此妙法,还不快快教授给我。” 于是当夜她被她那看起来清风明月不染纤尘的翩翩公子九师兄勾搭着将镇子里所有的青楼楚馆参观了一遭,就此成功学得了一套讨好姑娘调戏小倌的秘籍。 还记得此事被师傅得知后他们两个罚跪在山门前的情景,九师兄笑着对她说:“拾儿,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将昨夜那些学来的本领通通实践一下,不然咱俩就白被罚了。”说着还不忘感叹一下哪家青楼的姑娘好看。 所谓去日不可追,也许就是因为那些过往太过美好,而美好总是容易如雾消散,所以才不可追回,那来日却因为遥远未知变得犹可期许。 可她期许的未来,老天没能让她梦想成真,她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初没有任性或者能聪慧一点,也许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也许她想象的未来会变成现实。 寂寞的夜似乎没有尽头,窗外传来切切蝉鸣,皎洁的月光缓缓流泻映出一地斑驳的清晖,晚风悠然地穿进重华宫逡巡萦绕。 原本熟睡的轩辕翊忽然睁开了双眼,清亮的眼眸中满是流光,哪里有半点睡意。他坐起身缓缓趴在床沿静静凝望背对着他的月弦歌,唇畔扯出个似是怅然又似是庆幸的笑容来。 心里像积压了无数的巨石变得无比沉重,可在没遇见她之前,他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空虚与寂寞,觉得自己的生命比尘埃还要轻。 有时候,心可以很轻很轻,因为那里面空无一物;有时候,心可以很重很重,因为那里面满怀情愫。原来心会因为装着一个人变得这样的沉重与满足,那年仲夏夜流星般的宿命这一刻终究化作了永恒。 轩辕翊伸手为月弦歌盖上被她踢开的被子,动作小心轻柔的不可思议,可她偏偏突然翻身面对着他,两个人的鼻尖正好碰在了一起,她身上好闻的清香顺着彼此的吐息蔓延连绵。 手臂传来一阵酥麻,是她直接枕在了他的手臂上。轩辕翊深凝着月弦歌恬静的睡颜清浅的目光含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心底藏了那么多秘密却故作坚强的不肯吐露,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他缓缓靠在床头并没有抽出手臂,腾出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撩开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儿,不自觉地顺着她柔美的脸廓下移最终停在她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然后瑟瑟地收回了手。 “对不起。”月弦歌的眉头微微蹙起呓语般轻喃,神情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脆弱可怜。 轩辕翊一怔,笑的酸涩,她这一声对不起是在跟谁说?起码那个人不会是他。她这一世在意的人又会是谁? 月弦歌醒来的时候是三天后的清晨,疲惫感褪去整个人神清气爽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水果,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雀鸟鸣叫声,重华宫内空无一人,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身手敏捷动作灵活恢复的相当不错。 “活蹦乱跳的看来还死不了。”轩辕翊端着膳食走了进来。 月弦歌也不跟他客气,风卷残云地将一碗清粥两碟点心三盘小菜吞下了肚,一边擦嘴一边说:“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轩辕翊轻轻一笑道:“好好好,你厉害我认输。” “把我的面具还给我。” 她一起来就看见放在枕边的凤羽面具消失了,不用想肯定是他拿走了。 轩辕翊从怀中掏出面具递给她笑着说:“之前看到它破损,我特意着人去修补了,你看看可还满意。” 指腹擦过面具金色的凤羽,原本褪色变形的破损之处已被重新修饰镶上了一圈银丝镂空迷苏沙华,手艺巧夺天工。 月弦歌笑了笑说:“当皇帝就是好,揽尽天下英才,一个小小的面具经高人修饰后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你喜欢就好。”轩辕翊淡淡道。 月弦歌贼兮兮的一笑:“阿翊,这面具我不打算带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愿闻其详。” 月弦歌缓缓放下面具手指轻敲着桌子,好整以暇道:“我打算哪天有空了去色诱一下小尘,看看他的心志够不够坚定。” “不必。”轩辕翊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浅淡的嗓音徐徐若微风。 “为什么?” “他对女人没兴趣。” 月弦歌嘴角抽搐,干笑一声说:“不会吧?我记得之前在千娇阁他抢花魁抢得很开心啊,难不成他喜欢男人?” 轩辕翊瞥了月弦歌一眼,静静地说:“十三从小身体就不好,阳气过度虚损会一命呜呼,他没有那个体力去翻云覆雨。” “我看他挺精神的啊?” “嗯,外强中干,死要面子活受罪,毕竟在你一个姑娘面前他总要保留点男子汉的尊严与骄傲,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下。” 月弦歌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默默为轩辕尘哀悼,摊上这么一个哥哥,也真是一件发人深省的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2章 美男与美龙(1) 千里之外的蓝泽谷,砭骨的寒意似乎永远不会退散,空气中凝结着细微的冰晶一颗又一颗地击打着面颊,整座山谷被笼罩在苍茫的白雾中,阳光穿过堆叠的云层斑驳陆离地撒在凝结霜雪的草木上,萧瑟荒凉的气息像是一个大洞吞噬着所有光和热。 轩辕尘拨弄两下燃烧地正旺的篝火,抬眸望着白雾氤氲水汽逼人的湖面,目光微微闪烁,伸手朝水面扔了颗石子,平静的水面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泠冰出来吃饭了。”轩辕尘晃了晃手中的烤鱼朝着湖面大喊。 涟漪散去水面重归平静,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刮着,擦过枯枝时会发出瑟瑟的声响。 轩辕尘微微挑眉,咬了一口烤鱼,一脸赞叹地说:“这么香的烤鱼要是错过了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白雾突然消散,层层水花翻涌迭起,雪蛟破水而出飞腾在半空,银白色的鳞片闪着涔涔的寒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轩辕尘。 轩辕尘笑了笑说:“这鱼我烤的极其入味,吃不吃?” 泠冰相当自然地张开嘴等待轩辕尘的投喂。 轩辕尘咬了一大口鱼肉,目光透着丝丝狡猾,嘻嘻一笑道:“不给。” 月弦歌给他的最终考验就是拿到这条叫泠冰的雪蛟身上的鳞片,他已经跟她打了两天的交道,前两天她一直缩在湖里不出来,任他怎么折腾她都无动于衷,不过就在昨晚他偶然发现这条雪蛟很喜欢美食尤其是烤的食物,所以一拍脑袋当即决定用美食引诱她,效果果然不错。 泠冰瞥了一眼轩辕尘吐出一股寒气直接把轩辕尘手里的烤鱼冻结成了冰块。 她吃不到他也别想吃。 轩辕尘打了个寒战扔掉手中冰冻的烤鱼,无奈地耸耸肩膀,缓缓道:“真是浪费了这条我烤的如此用心的鱼,你虽是条雪蛟,但也该知道珍惜粮食这个道理,好歹你也是个修炼多年的神兽。” 泠冰很庆幸她此刻还是雪蛟原形所以别人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不然她的脸色肯定是比乌云密布的天空还要阴沉。 “是不是很生气?生气的话咬我啊?如果想打架我随时奉陪。”轩辕尘一脸的狡猾神情,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 泠冰轻笑,她要是看不穿轩辕尘心里打得那点小算盘她这几百年的修为就算白练了。月弦歌让她好好磨练一下轩辕尘,可他那微不足道的斤两实在是让她觉得以大欺小胜之不武,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打死,只好让他在蓝泽谷日日以术法抵抗寒冷,这才两天,他就克制不住想跟她比试,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朝轩辕尘轻轻吐出一口白雾,逼人的寒气瞬间在他湖蓝色的锦袍上结成一片冰霜,泠冰瞥见轩辕尘双肩的轻颤,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钻进了潭水中。 她偏偏要跟他对着干,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寒意穿透衣衫渗入肌肤仿佛是在血液中结了一层冰碴,轩辕尘轻触衣衫上的冰霜,唇畔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任由冰冷的气息顺着血脉流经全身,不用术法也不用内力御寒,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寒意的退散。 俯身望着平静幽蓝的水面,轩辕尘的目光融了丝柔软的微光,想了想笑着开口道:“泠冰,你躲起来也没有用,我会一直缠着你的,如果你嫌我烦就出来教训我吧。” 远处传来忽强忽弱的浅笑,隔着一汪幽深的潭水忽远忽近飘入耳畔,像是撩起鬓边发丝的一阵轻风,冰冷的潭水深处无边的黑暗蔓延成令人窒息的压抑与虚空,这样无声无息的孤寂似乎已经身体的一部分。 泠冰睁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四周,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缕明媚的阳光穿破黑暗直直照射在她身上,阳光后有一个人缓缓向她走来,他的眉眼清俊温和像是三月灼灼如烟霞的桃花,透着一股让人十分舒服的暖意。 “泠冰,你就出来跟我打一架吧!” “泠冰,成天待在水里有什么好?你出来让我教教你什么是人间极致的享乐。” “泠冰,你再不出来我就跳进去找你了。” “……” 她听着轩辕尘由请求转为威逼的喊话,十分不厚道地笑了,真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傻兮兮的好,千方百计地逼她出来不成功就直接改死皮赖脸地纠缠了吗?心中不由感叹,月弦歌的眼光实在是有些不济,选的徒弟连她一点皮毛都没学到,就以月弦歌的阴谋诡计来说,相比之下轩辕尘实在是一只善良的小绵羊。不过有这只小绵羊在的日子倒是变得十分有趣,给她灰白色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靓丽色彩。 轻轻往上浮动了一段距离,光线越来越明亮,虽然离水面仍然很远,但却足够看清轩辕尘模糊的倒影了,瞥见他手中一只刚刚烤好的野鸡,泠冰将刚才对轩辕尘还算不错的评价果断收回。 好一对没良心的师徒,师傅拿她当助教不给劳务费也就算了,徒弟认她做陪练,她不愿意居然以退为进一边示好一边拿美食勾引她。若论阴险程度,这对师徒称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她是雪蛟常年居于阴冷的深水或雪山之中,因此特别喜欢烤的食物,偏偏她尚未化成人形又不太会做凡人的膳食,所以只能忍着口腹之欲老老实实的修炼期盼有一天能化为人形好好游览一下人间风光。现在可好,美食当前,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真是不甘心啊!她此刻真是恨不得一口吃了轩辕尘。 泠冰恨恨地咬了咬牙,抱着不与轩辕尘一般见识和眼不见为净的想法,一点一点向潭水深处后退,似是像梦一样轻的一声叹息忽地落下,心头竟不由一颤。 “喂,泠冰,你一条雪蛟这么矫情做什么?跟我打一架很难吗?说真的,你这么负隅顽抗只是在给月弦歌添麻烦,虽然我不太喜欢她这个师傅,但我却从心里佩服她,你也应该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吧?也是因为如此你才没有赶我走,因为你是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的,既然这样,你就好好跟我打一架,我最后是死是活这你不用担心,交给老天爷决定就好了。” 轩辕尘俯身凝望着平静无波的水面,脸上带着一丝比湖水还要平静甚至淡漠的笑意,他的声音很低却不显得卑微,反而溢着一股淡淡的温情。 泠冰微微怔住,懒懒打了个呵欠,瞥了一眼轩辕尘模糊的面容,盘起身躯闭着眼向潭水深处退去。看着轩辕尘总是会令她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道断,有些怜悯,有些不解,有些懊恼,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她脑海的入侵者,猝不及防地打乱她的心跳。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当时的情形真心算不上美好,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她用尾巴把他卷在半空中,还差点把他冻死,他仍旧是一副倨傲的表情丝毫没有半点低头的意思,她遇到过的凡人不少,但像他这么倔强的凡人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身为一条高傲的雪蛟,区区一个凡人居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实在是太打击她的自尊心了。如今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与之前判若两人,完全是一副卑躬屈膝奉承讨好的模样,她虽然理解月弦歌的用意也秉持着守信重义的精神训练他,但心里难免有些厌恶他的两面三刀,她是雪蛟,是上古神兽,兽族的本性就是厌恶阴谋诡计,要是真有仇怨,直接不死不休地打上一架了事报仇就好,哪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果然,不同种族的思想价值观也是互不相容的,跨越种族的交流都是会发生冲击碰撞的。偏偏老天爷不仅爱捉弄人还喜欢捉弄雪蛟,把他们这对相看两生厌的冤家捆绑在一起,活活造就了一场孽缘。 一旁的篝火已有熄灭之势,热烫的火星卷着飞扬的灰烬落入水面瞬间陨灭了光辉,轩辕尘长身玉立静静站在氤氲的白雾中,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洒脱,盯着幽深的湖水,轻轻一叹道:“你不见我,我便只能去找你了。” 说着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中,潭水疯狂地灌进鼻腔,窒息压迫的感觉迅速蔓延在全身每一个毛孔,寒气像是凝成一把利剑在肌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轩辕尘没有流露出丝毫惧怕,嘴角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意,心里想以后要是自杀一定不会选择跳水自杀,这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还是一刀抹脖子比较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却是因为胸口处被敲击的剧痛,轩辕尘捂着胸口望着又甩下一尾巴的泠冰,吓得什么疼都忘了,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说:“你谋杀啊?” 泠冰吐出两口白雾,恶狠狠地开口:“轩辕尘,你要死去别的地方死,死在我家门口,是打算在我头上添一笔杀孽吗?” 她好不容易把他胸腔里的积水排出去又把他打醒,他不说句谢谢也就算了,居然还指责她,真是没天理,明明是他自己跳下来的好不好?不过轩辕尘要真是死了,她或多或少也要付上些责任,这杀戮罪肯定是逃不掉了,她还没修成真龙,这几百年的修炼可不能因为他的诡计毁了。 “我就要死在你家门口,谁让你不跟我比试的?”轩辕尘擦了擦脸上的水迹,笑的无比邪恶。 泠冰晃了晃爪子说:“是不是我跟你打架,你就不缠着我了?” “是。”轩辕尘回答的相当爽快。 “这也不难,只要你帮我找到一样东西我便跟你打架。若是你找不到,就从哪里来会哪里去。” “什么东西?” 泠冰摇着尾巴,语气甚是欢快的说:“我要你在一柱香内找到一朵大红花。” 其实她提的这个要求纯粹是为了打发轩辕尘,蓝泽谷内寸草不生,若是去谷外寻找,一来一回的时间必然超过一柱香,无论怎样,她都可以摆脱这个家伙的纠缠。 轩辕尘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缓缓道:“你可别后悔。” 不知为何,泠冰看见轩辕尘眼中闪过的亮光时,未化成人形的龙首居然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心里有一种被他算计了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3章 美男与美龙(2) 泠冰盘成一团半睁着眼望了一眼天上高悬的明月,慢悠悠地打了个旋在地上扬起一阵疾风,说来也有些好笑,除了数年前跟一群前赴后继的妖怪打架最后被打得半死吃了些亏,她这五百多年的修行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被月弦歌救了一命应该是唯一一次跟凡人打交道的经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一个比自己弱小的凡人所救,但她的确是第一次栽在一个凡人手里,在她的印象中,凡人一向是脆弱渺小的,即便是那些修仙之人也多是为了沽名钓誉或者追求长生不老之道,真正为了除魔卫道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月弦歌实在是沽名钓誉和追求长生的集大成者了,她甚至可以算得上完全的利己主义者,她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那群妖怪的时候,开口的第一句话差点没把她气死。 “这位雪蛟姑娘,我救你一命,你记得要报恩,还有我为了医治你身上的伤所用的这些灵药请另外折合成银子支付给我。” 她当时看着也就十六岁的月弦歌气得快要吐血,原来这就是凡人的真面目,自私狡诈,但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最后她们达成协议,自己留在她身边三年供她驱策,三年之约刚开始的一年月弦歌总是偷偷带着她溜出长生门各处溜达,哪里妖魔哪里有她们,一年下来她的修为比之前涨了好多。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跟月弦歌说过,但月弦歌却像个麻雀一样成天在她耳边唠叨,同样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月夜,她和月弦歌帮一群村民干掉一只凶残的狼妖后,月弦歌对她说:“泠冰啊,你说这世上的人怎么总是会觉得别人对他们的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呢?自己什么都不肯付出却让别人掏心掏肺,他们看不见那些掏心掏肺的人留下的血汗和付出的辛苦吗?” 说着还不忘给了那群只会欢呼以后再也不用受狼妖荼毒的村民一个白眼。 直到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会栽在月弦歌手里的原因了,月弦歌是那种将什么事情都看得特别清楚的人,恩是恩怨是怨,该偿还的该索要的她都算得极其明白,所谓的三年之约,第一年跟着月弦歌四处降妖伏魔受益良多的是她,第二年月弦歌就已经放任她随便去哪里了,第三年的最后几个月月弦歌也只是让她帮忙调教一下轩辕尘,仔细算算她根本没吃什么亏反而得了不少好处,要说对月弦歌的感情,纯粹就是她一只雪蛟居然打不过月弦歌一个凡人的不甘在作怪。现如今,她又派来一个比她还难缠的徒弟来烦自己,这算不算等价交换? 想到轩辕尘除了气闷之外,泠冰还不由自主地觉得轩辕尘这人还挺有趣,他缠了她三天,这突然听不见他的叫喊,吃不到他做的烤鱼,还真是有些遗憾。有了与月弦歌相处的经历,这第二次与人打交道,她倒是熟练了许多,突然生出一种想再捉弄几天轩辕尘的想法,好叫他以后见了自己就灰头土脸的掉头逃跑。 月光如同柔软的白练轻轻飘荡在宁静的天地,湿冷的风中夹杂着些许清新的草木气息,远处传来飒踏的脚步声。 抬头望了一样从月光中渐渐向她走来的轩辕尘,目光落在他负于身后的双手,泠冰不由好奇,他不会真找到一朵红花了吧? “轩辕尘,一柱香马上就到了,红花呢?” 轩辕尘静默半晌,清俊傲然的面容上突然绽出一抹朗然的浅笑,缓缓道:“你不会一直在惦记我吧?” 惦记?是算计还差不多吧! 泠冰强忍着高兴不表露出来,装出一副惋惜遗憾的样子缓缓道道:“自作多情,看来你是没有找到红花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轩辕尘向前走了一步,刻意靠近了泠冰几分,蓝色长袍上瞬间结出一片冰花,他不在意地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未来几天要让你费心了。” 说着伸出负在背后的手,掌心中赫然是一枝用冰雕刻出的红梅,七八朵冰雕红梅错落有致地绽放在一根枯枝上,每朵冰雕红梅的花柄处缀了几片嫩绿的树叶,花蕊上还落着细碎的雪粒,看起来就像是从冰天雪地里刚刚采撷下来的红梅。 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阴冷的空气灌入鼻腔,泠冰的目光落在轩辕尘染血的衣袖,一下子明白这冰雕红梅的由来,他竟是用血染就的这一枝傲雪红梅吗?这个人是傻子吗?为达目的是不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先是投河自杀,再来血色红梅,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我抽筋扒皮了?” 明明是一句残忍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带了几分不屑与嘲讽。 想抽她的筋扒她的皮,轩辕尘还早的很。 轩辕尘目光中流露出璀璨的霓虹,嘻嘻一笑道:“求人办事总要拿出点诚意,泠冰你看过真正的红梅吗?我下次带你去赏梅,千里雪飘红梅如火,置身于那种绝世美景就是给个神仙让你当都不换。” “轩辕尘,你这是在泡妞吗?”泠冰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轩辕尘一本正经道:“我是在泡龙。” “世间花花公子中你当为翘楚。” “多谢夸奖。” 泠冰懒得与轩辕尘做口舌之争,又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作风,转身沉入潭水深处,盘算着该怎么收拾他好报仇。 幽深的潭水缓缓流泻催的她昏昏欲睡,可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望着轩辕尘手中的烤鱼居然提不起兴趣来。 反观轩辕尘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英挺的面容好像在发光,气得她不由咬紧了牙。 “喂,轩辕尘,你还挺贤惠的,身为一个王爷居然会做菜,而且做的还不错。”泠冰扔了几条烤鱼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咽下肚,慢悠悠地说。 轩辕尘轻轻一笑道:“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点小事了,自然要做的完美一些。” “别再撩我了,我是冷血动物,风花雪月的调情把戏对我无效。”泠冰两只爪子捧着肚子在空中飞了一圈,确定消食完毕后,悠悠道:“废话不多说,咱俩开打吧!” 轩辕尘拍拍衣襟上的冰霜望着面前这条雪蛟眼中的雀跃,笑了笑说:“你还真积极。” 能不积极吗?她都一年没打架了,感觉浑身的骨头都生锈了,此番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抱着虐打轩辕尘想法的可怜孩子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轩辕尘虽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却身手敏捷能逃掉她的攻击,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的动作变得迟钝了,果然太长时间不运动身体都生锈了。 “泠冰,你该减肥了,我都分不出你的腰在哪里了。”轩辕尘一脸的担忧,神情恳切道。 盘成一团的泠冰气得直接用尾巴拍断了好几棵粗壮的大树,她现在还没有化成人身,哪里能分得出腰的位置,居然还敢说她胖。 “轩辕尘,我要拍飞你。” “我恐高,还是在地面行走比较适合我。” 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就此展开,泠冰在经历第一百次拍飞轩辕尘失败后,不得不承认轩辕尘的腿脚相当灵便,而自己应该加强运动量顺便减个肥了。 蓝泽谷内缭绕的白雾冰凉的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今晚的夜色倒是出奇的好,乌黑的天际月朗星稀,月色如水悠悠流淌,颇有些迷醉人心的朦胧意境。 轩辕尘望着面前这只口水都快流成一条河的雪蛟,微微皱眉道:“你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吃过饭吗?” “我是从蛋里孵出来的,不是胎生。”泠冰一只爪子拿着条烤鱼,另一只爪子还不忘往嘴里塞烤好的野味,双眼冒光地瞅着轩辕尘道:“而且身为尊贵的雪蛟只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就行,口腹之欲纯粹是喜好,哪像你们凡人要吃要喝的,凡人凡人最是麻烦。” 轩辕尘一笑,淡淡道:“你一条雪蛟倒还挺懂人情世故。” 作为一条高贵冷艳的雪蛟,泠冰此刻真是一爪子把自己拍死,她竟然被一个区区凡人的微笑弄得心神摇曳,以雪蛟的审美观来说,轩辕尘长得不丑但也仅限于顺眼,奈何他这轻轻一笑就像是六月初结的梅子酸甜可口十分诱人,令她忍不住想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尝尝鲜,这样好看干净的笑容偏偏出现在一个经常算计捉弄她的仇人脸上,而她居然会为此痴迷,真是太丢人了。 泠冰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轩辕尘宛如融融泄泄的春光的微笑,吞了吞口水道:“别笑了,你再笑下去,我会忍不住吃了你。” 轩辕尘笑容一僵,清咳两声道:“我几天没洗澡了不好吃,等我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一点你再吃也不迟。” “你真的让我吃啊?”泠冰扔掉烤鱼,龙身一圈圈环绕着轩辕尘,盯着轩辕尘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调,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撇撇嘴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让我犯杀戮罪,我才不会上当,再说吃你这么可恶的人我八成会拉肚子,所以我才不吃你。” “真不吃?” “死都不吃。” 轩辕尘眨眨眼很是遗憾的说:“可惜香喷喷的我竟无人愿意品尝。” “你也不要太灰心丧气,总有人愿意吃你的。”泠冰用头点点轩辕尘的肩膀表示安慰。 “泠冰,你这一番话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我决定了明天多跟你打一个时辰的架帮你减肥。” 周遭草木瞬间被冻结,泠冰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正色的轩辕尘。 轩辕尘,我突然又想把你吃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4章 月圆之夜(1) 时光似乎定格停滞,就如同蓝泽谷的天空总是蒙着一层迷离的雾气,虽然看起来有些昏暗却令人觉得无比安详,轩辕尘坐在潭边望着云雾缭绕的天幕,轻轻捻起一株结着冰晶的小草于指尖摆弄,这几天除了跟泠冰打架和为她做菜烧饭外,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打草结玩了,蓝泽谷这么一个无聊荒僻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怎么呆得下去。 “泠冰,出来跟我打架了。”轩辕尘扔掉手中编了一半的草结朝着寒气逼人的潭水深处喊道。 风声呼呼的响在耳畔,晶莹的水滴飞溅,轩辕尘十分熟练地躲到旁边一棵青绿的松树下避免自己被淋湿,抬眸瞥了一眼水幕中的银白色雪蛟,幽幽一叹道:“泠冰,行为做派要淑女一点,这样以后化成人形才能迷倒男人。” 泠冰咬了咬牙,强忍着恨不得一爪子拍死轩辕尘的冲动道:“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非也非也,脖子上有个东西叫脑袋,我也用它思考,泠冰你在以偏概全。”轩辕尘指指脑袋一本正经地纠正泠冰的口误。 她以偏概全?那他又算什么?两面三刀、道貌岸然还是招摇撞骗? 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可以做到颠倒黑白了。 “轩辕尘,江湖规矩,能打架解决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装什么斯文了。” 轩辕尘摇头叹息:“看来你是当不成翩翩淑女了,来吧来吧,早打完早回家。” 于是乎,一人一蛟的擂台赛就风风火火地开始了。 周身寒气突然大盛,泠冰一个盘旋腾飞于空中,尾巴点过结霜的树梢挂起一阵冰雨,转头望着穷追不舍的轩辕尘,目光落在他沉郁中透着几分肃杀的神情,她突然觉得之前与自己相处的轩辕尘仿佛只是一个幻想的人影,如今幻影消散,此刻出现在她视线中的这个冷峻青年才是真实的轩辕尘,或许她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沉沦在他不知真假的温柔中不肯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喂,轩辕尘,你疯了吗?” 龙吟清越似是直上九霄,惊动了林中无数蛰伏的飞鸟猛兽,泠冰长这么大还从未发出过如此高亢的吟哮。 轩辕尘长身玉立静静凝望着半空中的雪蛟,目光清明仿佛跳出大千世界无欲无求的神佛,语气十分平静地说:“泠冰,时间到了,我们都该认真了。” 泠冰一脸茫然地用爪子挠挠头,回想半天都没想到她哪里做的不认真了? 她认真吃他烤的鱼,认真跟他斗嘴,认真想着如何吃掉他,她每一件事都做的很认真啊! 脑子慢吞吞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后,她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地喃喃道:“你是要我认真跟你打架。” 停顿一下又继续说:“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轩辕尘的声音轻忽的如同一阵疾驰而过的风,语气却坚定到有些冰冷。 泠冰眼巴巴地瞅着一脸淡然的轩辕尘,心里突然有一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感觉,而她就是那倒霉又自作多情的吕洞宾。有一个人对自己好是坏事吗?这世上有多少人苦苦挣扎在痛苦的深渊只盼着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而他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地抹杀她对他的善意。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真的打不过他吗?这七天的比试追逐她其实一直留有余地没敢出尽全力,一方面是为了不让自己犯杀戮罪影响修行,另一方面也是看他任劳任怨地给她做饭烧菜讲故事心里存了几分善意,凡人都说投桃报李,她虽是条雪蛟但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如今的情形算什么?她这是帮了一只白眼狼的忙吗? “轩辕尘,既然你要撕破脸那我还装什么仁义道德,实话跟你说非是我敷衍你,实在是你不够格让我认真,今日你怕是出不了蓝泽谷救不了你的五哥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番话时心情出奇的平静,语气既不嘲讽也不愤怒,这不过客观地陈述事实而已,只是当看着轩辕尘脸上清朗的笑容逐渐裂出一条缝隙时,她却突然觉得得意与骄傲,自己果然聪明,一针见血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轩辕尘怕要辜负你一番好意了,今日我必要出谷。” 轩辕尘冷静自持的语调隐隐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决绝,手中簇簇火焰燃起,霎时光华大绽,蓝泽谷氤氲弥漫的阴冷白雾渐渐蒸腾,视线变得越加清明,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水面,金色的光波流淌在他身上衬得他俊美如天神。 “你真要跟我动手?” 轩辕尘一怔,手中火焰齐齐向泠冰扑去,缓缓道:“得罪了。” 今夜十五月圆是给五哥移咒的时机,月弦歌说过只要他能拿到泠冰身上的一片鳞甲她便出手救人,之前几日他一直无法得手,移咒一事又迫在眉睫如今他只能出手强取了。 泠冰嘲讽地轻哼一声,口中吐出森然冷冽的寒气直接将轩辕尘的火焰冻结成冰,身形腾飞于云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遗憾地说:“我还以为我们能完美地为这几天的相处画上一个句号,可惜啊,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我今天就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轩辕尘不语,掌中蓝田玉骨扇染着冷冽凌厉的杀气飞快地朝泠冰挥去,他这游龙惊凤般的华丽身姿再配上这么一把漂亮又贵重的扇子看得泠冰一愣一愣的,心里止不住地抱怨自己为什么是只雌蛟,要是自己是条雄蛟该多好啊,等她化成人形后也学着轩辕尘做个轻摇折扇明净清华的翩翩公子,这样肯定能勾搭到不少姑娘。 自从被月弦歌救下后这几年她都是清心寡欲地过日子,而且她年纪也不小了总舞刀弄剑的有害身心健康,此番与轩辕尘打架虽然感觉身子骨有些松散,但是这种厮杀的刺激着实令她心潮澎湃都有些舍不得结束战斗了,轩辕尘招招都像是打完了这场架就要撒手人寰的样子,而她一边算着因他们的战争被波及倒下的树木一边还不忘了关心轩辕尘渴不渴累不累,实在不行休息一会再打也是可以的。 这一架打得真是无比火热,直打到夕阳渐渐西沉天边红霞隐隐都未结束。 泠冰瞥了一眼仍在兴头不肯放弃的轩辕尘,无奈的叹气一声接着一声,他想继续打,她却不愿陪了,浪费时间体力不说还破坏心情,有这时间还不如钻回水里睡大觉。 “轩辕尘,你的执着也就到此为止了。”泠冰两只爪子托着头懒洋洋地说。 不顾轩辕尘眼中腾腾的杀气与怒火,泠冰朝着轩辕尘的方向俯冲下来尾巴一扬狠狠地将他卷住,周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气尾巴收拢的力度也不断加大,望着他一张雪白的容颜,痛楚当前他却也只是微微皱眉仿佛不过是遇到一件烦忧之事。 “轩辕尘,只要你开口求我,我便饶了你,不然可有你苦头吃。” 这场景是如此熟悉,只是之前威迫轩辕尘的人是月弦歌,而这次换成了她,这种居高临下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当真不错而且还很爽快。 轩辕尘毫不在意地一笑,眸中流转皎皎华光:“你这算是跟我有肌肤之亲了吗?谋杀亲夫可是大罪。” 泠冰心念一动隐隐有怒意喷发,尾巴收紧了一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可以如此谈笑风生言语轻佻地拿她开玩笑。 “你真是无药可救。” “泠冰,对不起了。”轩辕尘轻轻笑着说:“他日轩辕尘定当向你负荆请罪。” 泠冰从轩辕尘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深不可测的暗芒,全身鳞片不由自主地立起,他脸上的神情如同一汪死水突然荡起了一丝微澜,这样的表情居然令她有些瑟缩。 就在微微失神之际,轩辕尘猛地低头咬在泠冰的尾巴上,有温热的硬物穿透鳞甲刺破肌肤,脑子也是一阵晕眩,绑住轩辕尘的尾翼蓦地一松,眼前有无数华光闪过耳畔传来清脆的响声,泠冰使劲将轩辕尘甩出去,冷冷瞪着得逞的轩辕尘,目光落在他蓝田玉骨扇上那片晶莹剔透的鳞片心中冷笑连连。 他刻意被她所缚就是为了接近她再趁机咬破她的肌肤用玉红草的汁液迷倒她最后拔她的鳞片,好一招诱敌深入啊,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泠冰冷冷道:“你在牙齿上涂了玉红草的汁液,就不怕一不小心睡个几百年?” 昆仑之墟,玉红之草生焉,食其一实而醉,卧三百岁而后寤。他为了拔她的鳞片还真是舍生忘死。 “泠冰,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涂在我牙齿上的玉红草汁液剂量很小,以你的修为最多是睡上一个时辰罢了。” 轩辕尘神情淡然若水眼中看不出丝毫抱歉与内疚,他静静立于寒潭之上,望着不远处寒气四射的雪蛟,似乎只是在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场误会。 看着这样平静的轩辕尘,泠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自嘲道:“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是如今你已目的达成以后便不要来烦我,至于你说的负荆请罪也就此打住吧,我是条大度的雪蛟不屑与你这凡人计较。” 轩辕尘一笑道:“那好,我以后便不再来这蓝泽谷。” “你手中这扇子不错,是用昆仑玄玉制成的法器吧,轩辕尘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可要好好收着这宝扇莫要有一天弄丢弄坏了,到时候没了这宝扇护身小心被什么女妖采阳补阴了。” 似乎是故意报复,掠过轩辕尘身侧时泠冰瞅着他那张比较顺眼的脸忍不住调侃,语气虽然十分严肃正经,但心里其实巴不得他被哪个女妖采了去练功好报这拔鳞之仇。 “多谢。” 哗哗的水声淹没了轩辕尘淡淡的话语,钻回寒潭的泠冰听着他这假惺惺的道谢只觉得郁闷,气得在潭底翻了好几个跟头,世间这么多物种,唯独凡人最是奸诈虚伪爱出阴招,她偏偏还好死不死地遇到一个其中翘楚,真是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低头望了一眼尾巴出那道细细的裂缝,心中突然涌起一丝酸涩,月弦歌跟她提前打过招呼,说是只要练不死轩辕尘就往死里练他,她当时虽然打了包票但到真动手时却有些不忍心了。 轩辕尘这人虽然倔得像头驴但是为人还算光明磊落,就拿这七天他给烤的鱼来说每次他都是将肉最嫩刺最少的地方留给她,不时还会说几个笑话逗她笑,她说自己很想看看真正的梅花他就笑着说以后带她去江南梅坞赏梅,这话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当时听来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感谢的。可是今天与他打的这一架,他阴谋阳谋都用上了不算,最重要的是那一扇子下手要是再狠一点她是不是以后就只能当条无尾雪蛟了?心里除了有输给一个凡人的不甘外,还有几丝好心没好报的失望作祟,最可气的是他居然还可以心安理得大步昂扬地走掉,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混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5章 月圆之夜(2) 天色渐渐暗下来,漆黑的夜空像是融了浓郁到化不开的墨无边无际地蔓延,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洒落一地清寂的银辉。 轩辕尘站在重华宫前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转身望着站在月光下的青衣少女脸上的面具眉头微皱,沉声道:“师傅你怎么换面具了?我还以为我遇到什么游魂野鬼了。” 月弦歌嘴角抽搐讪笑道:“难不成你还想把我收了?” “我可不敢欺师灭祖。”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轩辕尘从袖中掏出萦绕着涔涔寒意的鳞片递给月弦歌,轻轻一笑道:“师傅,你要的东西我取来了。” “看你毫发无损想来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拿到泠冰的鳞片吧?”月弦歌接过鳞片目光落在轩辕尘干净的衣衫上,微微一笑道:“泠冰她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你,看来修炼的时间长了她也算是心如止水宠辱不惊了。” 轩辕尘目光遥望着远方,似笑非笑道:“其实她也没你说的那么超脱,临走前她还夹枪带棒地嘲讽了我一番。” 月弦歌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泠冰居然跟你说话了?我认识她三年除了当初救她时被她指着鼻尖骂过一回,其他时候她连半个字都没扔给我过,你小子还挺有福气的啊。” 轩辕尘失笑,轻声叹息道:“师傅,我怕是无缘消受泠冰的赐福了,我可是把她得罪透了。” “让泠冰吃点苦头也好,省得她未来会因为这不肯低头的毛病受伤。”月弦歌嘻嘻一笑道:“她要修成真龙免不了要入世修炼一番,若一直像个小白兔一样应付那些风波险恶有她哭的时候。” “师傅,修炼不是只需经过天火雷劫就可以吗?为什么还要入世?”轩辕尘跟在月弦歌身后,一边向重华宫内走去一边皱眉问。 月弦歌撇撇嘴道:“孤陋寡闻了吧,你说的雷劫那只是最常规的天劫而已,度得过得道成仙度不过那就只能被劈成灰,是死是活都特别痛快,不像什么情劫什么入魔劫的,一旦遇上了想逃都逃不掉只能活受罪。” “后者还挺倒霉。”轩辕尘轻轻一笑口气颇有些玩味。 月弦歌没再继续说话,进门前抬头望了一眼高悬的圆月,惨白的月光看得她头疼,心里突然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以前她怎么就没好好注意过月亮的光芒呢?原来这样清冷的光芒也是可以很刺眼的。 重华宫内幽浅的婆娑香缱绻飘逸,似是引人入梦的馥郁美酒,黑暗中隐隐有微渺的荧光跃动,纱帐轻盈地荡起又拂落,层层轻纱后一道俊逸的身影如高山积雪般傲岸清华。 月弦歌拽着轩辕尘穿过纱帐,站在床边望着一脸雪白的轩辕翊,语气平静道:“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开始移咒。” 扭头对轩辕尘道:“小尘,你坐你五哥对面去。” 轩辕尘扭扭捏捏地脱鞋上床与轩辕翊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瞅着月弦歌咬牙道:“师傅,你确定不是在耍我们?” 月弦歌挑眉望着轩辕翊道:“阿翊,快教教你弟弟什么是尊师重道,居然敢质疑师傅。” 轩辕翊脸色白的像张纸清咳一声跟月弦歌打趣:“此情此景很难不令人误会我们是……” “闭眼凝神,心中切不可有丝毫杂念。” 月弦歌自动脑补了断袖之癖这个词,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直接开口岔开了话题。 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恰是子时已到,此时便是移咒的最佳时机。 “浩气昭昭,九幽冥冥,沉疴阴寒,渡于其身。” 低低的轻喃幽幽地回荡在空寂的重华宫,像是漫漫黄沙飞扬缓缓奏成一曲荒凉的离别调,月弦歌的声音似乎是从旷远的塞外草原飘来显得模糊而冷淡,有点点流光在她掌心飞旋化成无数银蝶围在轩辕翊和轩辕尘身边,银蝶展翼纷飞所过之处有点点清雪飘落,似是一阵风游弋而过,银蝶化作无数冰晶瞬间破碎然后烟消云散。 “这就结束了?十三交给你了。” 轩辕翊瞅着沉睡过去的轩辕尘轻轻的说,目光仿佛是剔透的水玉明静清透。 月弦歌凝眸望着他的印堂,那隐隐的黑气已然退散,容色虽仍然雪白但精神却是好了许多,淡笑道:“怎么你还舍不得这朔望咒?” “我舍不得你。” 像是一朵花缓缓绽放又恍惚是一阵翩然而过的微风,心跳竟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月弦歌深凝着轩辕翊深邃的眼眸微微怔忡,半晌,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我也舍不得你的夏禹剑啊!” “弦儿,你就不能跟我把这场你侬我侬的戏码演完吗?” 月弦歌笑了笑说:“再情深意切也不过一场戏而已,其间所有都是假的,落幕之后你我依旧是对彼此无心,你和我都清楚假戏真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在一出没有希望的南柯记上。” 轩辕翊眸光一暗,靠在床头垂首道:“偶尔演演戏有什么不好的,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口。” 拖着轩辕尘往门外走的月弦歌脚步突然一顿,但是却没有回头,轻轻的叹息声随风而逝。 “可惜你和我对彼此说了太多的假话,以至于都不愿意去相信那少有的真话了。” 从头至尾他们两人都未与彼此真正交心,明明知道彼此都是怀揣着莫测的心思接近对方却不得不无奈地将这场假戏演完,也许等到这场戏落幕的那一天,他们两人才会相信其实彼此之间也曾有过真实的对话。 月光微凉细碎斑驳如水银倾泻了一地,冰紫色的迷苏沙华枝影横斜,纷飞的花雨像是清波潋滟的湖面忽而卷起的千层雪浪急促而喧嚣,零落成泥幽香殒灭。 轩辕尘是被疼醒的,睁开眼望着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闪亮银针吓得差点再次晕过去,衣衫不知何时褪去被凌乱地扔在地上,赤裸的上身微微发凉,抬眸打量着周遭环境确定是身处自己的居室后,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周身穴道被封动弹不得,他只能眼巴巴瞅着自己衣不蔽体的上半身气得龇牙咧嘴,心中恨不得把那个欺侮他的人砍上一百刀解气。 “王爷,小女子伺候你服药。” 娇媚的女声自轻纱后幽幽传来,一道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月弦歌瞅着轩辕尘快要揪成一团的表情,她不过是摘下面具显露真容而已轩辕尘的表情就已经不能用震惊这个词来形容了,于是又在心里十分不谦虚地夸赞了一下自己的无穷魅力。 “王爷,良宵苦短我们可不能辜负了啊。”月弦歌端着一碗乌漆墨黑的药往轩辕尘身上凑再接再厉道。 “色狼啊,流氓啊,非礼强奸啊,救命啊!” 轩辕尘鬼哭狼嚎地大吵大叫,闹腾着往角落里钻,仿佛坐在对面的月弦歌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的存在。 月弦歌脑子一阵抽痛,耳膜仿佛是被无数根针刺破疼得她脑仁嗡嗡响,攥紧拳头直接抡在轩辕尘的鼻子上,看着两道血痕从他的鼻孔流出,心情才算稍稍舒畅了几分。 “没出息的臭小子,这事要落在你五哥头上,他估计早就脱衣服上床老老实实等着被扑倒了。” 而且表情一定很神往愉快,哪会像轩辕尘视死如归仿佛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似的。 轩辕尘苦着张脸语气不由高了好几个调,不可置信地道:“师傅?你不会是什么女鬼吧?” “你个混小子居然敢咒自己的师傅!”月弦歌使劲敲了一下轩辕尘的脑袋没好气地开口。 轩辕尘哀怨地瞅着月弦歌,楚楚可怜道:“那你为什么将我扒光了还把我扎成了只刺猬?” “为了不让你变尸体啊。” 月弦歌似笑非笑地盯着轩辕尘,忽然神秘兮兮的一乐,一手握住轩辕尘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另一只手直接将黑漆漆的药汁灌进他嘴里。 “师傅,男女授受不亲,你趁我睡着偷偷占我的便宜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柔软细腻的手掌缓缓覆在胸口,似有涓涓暖流细密流淌在心尖驱散压抑的阴冷之感,轩辕尘深凝着月弦歌脱俗绝世的容颜心中却没有半分绮思,她长得的确不错,这张脸换做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面对都会把持不住,可是她除去这倾城的容色还有什么能够吸引男人的?优雅高贵与她八杆子打不上关系,贤良淑德四字她怕是从小都没接触过,若说除了漂亮之外她有什么优点的话,勉勉强强也只能拿比较会打架来充充数了。 “小尘,你看清楚我可是在非常认真且明目张胆地占你便宜。”月弦歌掌心按在轩辕尘的胸口,源源不断的法力送进他的身体里送,闭着眼道:“所以你就安静地从了我吧。” 她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疲惫,额角沁着一层薄汗,微微苍白的面容散着如冰雪般的清冷气息,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几下将她所有的情绪收敛,轩辕尘望着月弦歌依旧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神情,心头突然一颤,脑海中竟不自觉地冒出脆弱两个字来,可是他很快就把这两个字从脑海中抹去了。 他印象中的月弦歌是诡计多端、淡漠疏离、坚强到可怕的一个女子,她不允许自己脆弱更不允许身边的人脆弱,她不让自己脆弱他尚可理解,可是她又强逼着别人坚强这他就想不明白原因了?难道她曾经有过什么童年阴影要从对他人的控制上找寻心理平衡? “师傅,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女鬼了?”轩辕尘扯扯嘴角静静的说,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月弦歌勾唇一笑道:“小尘居然懂得关心师傅了,真是长大了。” “谁说我关心你了,你是我师傅所以就要管我,我身上的朔望咒还没解呢。” “要我管你不难,只要你夸一句我好看就行。” 轩辕尘撇撇嘴道:“师傅,我觉得春意楼的花魁杏儿比你好看多了。” “傻小子。”月弦歌沉默一瞬,皎若明月的面容上缓缓绽出展开一抹比三月春花还有绚丽的浅笑,瞥了一眼轩辕尘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6章 天雷也该知进退(1) 这样明媚而纯粹的笑容看得轩辕尘心神一晃,以前没见到月弦歌真容时他总觉得她的笑太过复杂心里不免生出厌恶感,可现在他却有些希望月弦歌重新戴上面具了,她的笑容轻若云烟目光不染纤尘,能在一瞬间让人忘记她所有的不良用心误以为她是个与世无争的仙人。 轩辕尘道:“我不傻。” 月弦歌重新闭上眼睛,轻轻叹息道:“若你不傻,那为什么还要舍了性命去救一个不关心你死活的哥哥?” “徒儿不觉得傻,反而觉得这是我唯一的价值。”轩辕尘重新恢复了冷静,心知月弦歌又在挑拨离间,本来想顺着她的话头打几个马虎眼却突然觉得这样做很无聊,索性一口气将心里话像筛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月弦歌继续送法力到轩辕尘身体里以此护住他的心脉,唇畔笑意未减眉宇间拢起一缕淡漠的怅然,缓缓道:“小尘,你师傅我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读心术,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你的心里话。” “我心里的话那么多,师傅听到了哪一句?” “只听到一句,你的心告诉我你愿意为轩辕翊死。” “听到后可有什么感想?” 月弦歌淡淡一笑道:“虽然你天资差脾气坏,但你这种舍己为兄的精神我还是很欣赏的,就算有一天我死在你手上也是我咎由自取,谁让我要算计你最重要的哥哥呢?” “你就不会不算计我五哥吗?”轩辕尘微微皱眉道。 真是想不明白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很多时候她做的每件事都是在随心而行找不到丝毫的理由,可将她做的每件事联系起来目标都有意无意地指向了五哥,这样处心积虑他不能不防。 月弦歌收回手垂眸一笑道:“谁让他心甘情愿被我算计。” “师傅,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五哥了吧?”轩辕尘笑得欢快:“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接近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又自愿落入她织的罗网中,只有一个词能解释这种行为,两情相悦。” “也有可能是他将计就计啊。”月弦歌倾身往轩辕尘脖子上不知挂了什么东西。 轩辕尘低头望着胸前晶莹雪亮的蛟鳞,沉声道:“师傅,你这是何意?” 这蛟鳞不是她需要的吗?为何还要转送于自己? 月弦歌闭眼调息,轻轻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履行一个师傅应尽的义务。刚才给你喝的是由千年参果熬制而成增长法力的灵药,而泠冰的鳞片是驱邪的灵物,这两样算是师傅送你的礼物。” “那我身上的朔望咒呢?” 月弦歌依旧闭着眼,语气云淡风轻:“早解了。” 轩辕尘一惊:“我五哥他……” “你放心,他身上的朔望咒上一次发作的时候就解了大半,今夜我渡到你身上的不过是残存的朔望咒罢了。他现在除了身子有点虚不能人道外,其他都好的很。”月弦歌被轩辕尘的一惊一乍弄得有些神经衰弱,不耐烦地说:“这么大个人来还如此不冷静理智,真是白瞎你那么大的脑袋了,以后出去闯荡江湖还不得没走两步就被人干掉。” 莹白透彻的蛟鳞散着如水波般涟涟的光晕,丝缕的微芒不时映射在瞳孔,浅浅的凉意在指尖跃动,清风游弋捎来几瓣幽香的迷苏沙华。轩辕尘握着冰凉的蛟鳞凝眸望着脸色微微雪白的月弦歌,那些潜藏瞳孔深处的如刀锋般的冷峻莫名的柔软了下来,那些算计与猜疑静静地暂时消解在这样安谧的夜晚。 诚然,他拜月弦歌为师的确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如果除去月弦歌那叵测的心机,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师傅,她尽心尽力地传授他法术虽然训练的方式严苛又古怪,在他落败的时候主动出手帮忙解围,她用各种手段来打磨他,从师傅的角度来看她做的一切实在是完美的典范。 但他除了是月弦歌的徒弟,还是乾宁皇朝的王爷,做出的每个行为都要三思而后行谨慎再谨慎,月弦歌是个异数,一个无法掌控的异数,她虽然表面上打着要求五哥护佑长生门的幌子,可她若真心实意帮他们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筹谋?她早就解了五哥身上的朔望咒却不言明,反而是利用这点借自己的手取来了千年冰莲和泠冰的蛟鳞,供奉神剑夏禹的剑阁她已不知强闯了多少次,若不是碍于剑阁的十方劫灭阵她恐怕早已得手,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的事实要他怎么相信她,怎么认她做师傅,怎能对她不心存戒备。 “师傅,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是温和还是柔顺,只是很轻,轻的好像花瓣飘落然后随波远去。 月弦歌难得好心情地睁开眼,转头看着神色别扭的轩辕尘,好整以暇地开口:“小尘可是在关心我?” 轩辕尘微微皱眉道:“师傅你不是会读心术吗?” “哦,骗你的。”月弦歌坦然的说,仿佛一切不过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哪会什么读心术啊,要是她有这本事早就把轩辕翊的心思读个干净透彻了,之所以知道轩辕尘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因为她十分确信轩辕尘会为了轩辕翊去死这个事实而已。 轩辕尘无奈地仰天长叹:“女人的话果然不可信啊,骗子都是骗子。” “男人要是撒起谎来也可以把女人耍的团团转啊,骗人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小尘你还是太单纯了。”月弦歌闭上眼睛轻轻道:“所以在教会你这门学问之前,你师傅我怎么敢有事。” “也对,师傅你这么强悍,有事的人估计是你的对手。”轩辕尘笑语清扬,眸中流转着滢滢光彩。 “小尘,你怎么能傻得如此可爱。”月弦歌微微一笑道:“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钻进我的圈套里。” 轩辕尘一怔,皱眉道:“你又怎么算计我了。” 月弦歌瞅了一眼呆愣的轩辕尘,没好气地说:“低头看看自己。” 轩辕尘不疑有它,一脸惊悚地低头望着春意盎然的上身,指着月弦歌的鼻尖颤声道:“师傅,你,你……” 他身上那些闪亮的银针原来是以水凝冰结成的冰针,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融化的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引人遐思的水迹,更有意思的是他的胸膛上居然被朵朵红杏占满,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红色的云锦。 月弦歌一脸做了好事不求回报的表情,好整以暇道:“你带着这满身花雨去讨好春意楼的杏儿姑娘一定会把她感动的稀里哗啦。不用感谢我,这是师傅应该做的。” 轩辕尘气得要吐血,恨恨道:“我就知道师傅你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傻徒弟,想跟你师傅我斗,再练两百年吧。”月弦歌一脚把轩辕尘踹下床,指着门口道:“月圆之夜乃是天地灵气最盛练习之时,你出去好好练练你的吐纳之术,养养你那单薄的身子骨。” “师傅你真的没事吧?” “再废话,我就让你变成植物人。” 轩辕尘瞅着自己花花绿绿的身体,吓得夺门而逃。 月弦歌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盘腿端坐了许久,姿态怡然仿佛是安详地睡去,月光下,那张倾城绝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清冷,似是被噩梦纠缠,精致的眉宇不由紧蹙,抬手死死地捂住嘴压抑着发出一阵急促的清咳,她缓缓睁开眼凝视着掌心艳丽的血红,不在意地轻笑,喃喃道:“小尘,我的傻徒弟,你又被师傅我骗了吧,神经这么迟钝迟早有一天你会败在女人手上。” 不过这也是你最大的优点,月弦歌在心里默默地补上这一句。 她对于轩辕尘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天赋高又上进,以前她还会抱怨两句轩辕尘不懂收敛情绪过于冲动,可是看看现在的他,明明恨自己恨得要死却还能与自己虚与委蛇,这戏演得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收了个全天下最乖的徒弟,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似乎对女人总爱心慈手软,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要知道女人一旦发起狠来那可是非常恐怖的,所以她要将他这不好的习惯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两相比较之下,轩辕翊就显得太混蛋了,他其实早知道她在刚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夜夜为他输送法力解朔望咒却刻意逆行经脉害她以为解咒失败,分明是想耗费她的法力,要不是她闯不过剑阁的十方劫灭阵又有计划没有实现,她才懒得待在皇宫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胸口传来剧烈的抽痛,月弦歌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心里想她会不会把肺咳出来,脸上却是带着明媚若春花的笑容,与嘴角的鲜血配起来显得十分诡异可怖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血的颜色红艳艳的看起来真是喜庆。” 虽然疼的快要断气,但是心里那阵狂喜却像洪水一样将月弦歌吞没,之前夜夜不要命地往轩辕翊身体里送法力让她变得很虚弱,今夜又将轩辕翊身上残存的朔望咒转移到轩辕尘身上更是令她元气大伤,所幸服下了老参头的参果养上十天半个月她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可是一想到那个敬康王因为她解了轩辕翊身上的朔望咒,会因此受到反噬,她就是再被砍上几刀都乐意。 朔望咒不但阴毒狠辣而且施咒条件也很奇特,施咒者不但要是生辰八字相克的血亲而且还要自愿牺牲十年阳寿,她算过了符合这条件的只有敬康王轩辕弘一个,再加上轩辕弘这几年沉溺于纯阳的修炼功法,很明显就是这位倒霉王爷傻乎乎的以自己的寿命为祭品去咒害轩辕翊,他自己种下的恶因,她不介意让这因长成参天大树再结出累累恶果,她怎能让轩辕弘如此轻易的死去,那多没意思多不解气。 “轩辕翊,你说过愿用一个时辰震慑剪除你所有的敌人,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用多久的时间解决我。” 耗费她的法力使她自顾不暇,设下十方劫灭阵阻碍她拿到夏禹剑,又将自己的弟弟送到她手下,为的不就是解了他身上的朔望咒后的安枕无忧再顺便利用她的存在跟长生门攀上点关系,然后将长生门收为己用吗?好手段好算计,不愧是乾宁皇朝的凌宇帝君,但他想凌驾于寰宇之上,还得看她月弦歌同不同意,有她在一天她就要看看轩辕翊有什么本事翻天覆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7章 天雷也该知进退(2) 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月弦歌私以为这句鼓励人勤奋向上的箴言实在是蕴含大智慧的,但自知之明告诉她,光凭她不怎么高的悟性恐怕是一辈子无法参透这句话其中的真理,所以她认命地将自己归类为吃不到虫子的晚起鸟儿。 说来丢人,月弦歌虽然自小在充斥着勤劳致富氛围的长生门长大,但她却懒得像只猪,且不算她那九个勤奋到废寝忘食的师兄,就连长生门中扫地的小童、厨房里的杂役都勤快地令人头皮发麻,天一亮长生门所有门人基本都倾巢出动,该上早课的上早课该干活的干活,唯独还她缩在被子里与周公探讨人生哲学。在众师兄的谆谆教诲和身边人鲜明对比的双重刺激下,她抱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想法轰轰烈烈地开展了早睡早起勤奋修行的大业,过程很拼命,结果却依然很失败,她想既然自己无法改变这个大环境那就创造一个自己的小天地也不错,于是便放任自己懒惰下去并为自己找合情合理的理由掩饰,那就是长生门所在的空桑山离太阳升起的扶桑树太近天亮的太早。 当时大师兄不死心还想着能将她救上一救,九师兄却淡定地说:“大师兄,拾儿全身上下也就这剩一张脸能看得过去了,为了让她还能有一个优点你就让她睡吧,也算是维护一下我们长生门的形象。” 大师兄寻思半天掩面而泣深以为九师兄的话太有道理,只得痛心疾首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此她终于成为长生门中最会睡觉的人。 自这次偷偷下山以来,月弦歌一会儿调解邻里纠纷,一会儿又跟肥遗打架,还要呕血三升地与轩辕翊作斗争,可以睡懒觉的日子真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是以她就借着养伤的由头大梦了好几个春秋,这一觉睡得真可谓是酣畅淋漓昏天黑地。 她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地睡上十天半个月,可是她却做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梦。梦中无数场景飞掠而过,等她想拨开迷雾凝眸注视的时候,那些亦真亦假的景物却似指间流沙消逝殆尽,半睡半醒的恍惚迷离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素衣如雪的女子背影,浅紫色的迷苏沙华恰好落满了她乌黑的秀发。 乖乖,好一个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光一个背影就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这位美人的相貌到底有多倾国倾城。 月弦歌整整仪容,打算依照当下最火的戏本中风流公子搭讪闺阁小姐的段子准备上前与这位美人打个招呼顺便一窥芳容。雄赳赳气昂昂的第一步还没踏出去,天上就降下一道轰隆隆的雷鸣直接把她劈醒了。 别人睡了这么久的一觉后醒来都是神清气爽活蹦乱跳的,可她这一觉醒来却是抓着被子姿态十分不雅地摔下床,直摔得她眼冒金星腰酸背痛腿抽筋。 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外风呼呼刮着,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被泼洒了乌黑的水墨,月弦歌揉了揉冒着金星的双眼,望着天际不停闪现的电光,惺忪朦胧的睡意瞬间被接踵而至的又一声雷鸣击散了大半,裹着被子坐在地上,黯淡的目光中含了一丝担忧,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泠冰那丫头能挺过几道天雷?” 重新爬回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帐发呆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打了好几个滚后,月弦歌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是一缕微风顺着被角灌入,心口憋闷郁热的感觉莫名地减轻了几分,有一道如琴音般舒缓动听的男声轻轻拂过。 “怎么不去救那条小雪蛟和自己的徒弟?” 月弦歌稍稍探出了半个脑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瞥了一眼坐在床沿笑得淡泊的轩辕翊,疑惑道:“泠冰渡劫跟小尘有什么关系?” “你给他的那片雪蛟鳞甲早上发光来着,也许是十三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实在有些对不起你那位雪蛟朋友,所以去蓝泽谷给那条雪蛟收尸去了。”轩辕翊往床内侧挪了一下笑着说。 感受到轩辕翊逼近的温暖气息,月弦歌轻轻往床角挪去刻意远离他,背对着他说:“所以呢?我也要跟着去凑个热闹,然后让两具尸体变成三具?” “弦儿,对不起,我要更正一下你的说法,是变成三搓灰。”轩辕翊笑了笑说:“毕竟那是天雷,我们总要给它几分面子。” 月弦歌坐起身怒指着轩辕翊道:“阿翊,你就不能积极向上一点,说些好听的话给我听吗?” 轩辕翊微微皱眉斜睨着她,淡淡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弦儿可是担心了?” 月弦歌一怔,凝望着轩辕翊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竟有些怅然若失,雪蛟化形渡劫要受十二道天雷,那一道天雷中所蕴含的万钧之力就足以劈山填海,更何况十二道,要是泠冰真的挨不过去别说是灰了可能连一片鳞甲都留不下,虽然泠冰对她一向爱答不理的,但是相处三年下来她们之间也是有那么一点微末的情谊的,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担心,可是再担心又如何?她陪着泠冰渡劫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她和泠冰待在一起天雷就不劈泠冰了? 每个人都渴望自己在受伤的时候可以有一处依靠的港湾,以此躲避风雨肆意软弱,可是这处港湾再温暖再舒适又如何?终究不能永远滞留在这里,等到该离开的时候就必须学会成长、学会坚强,而成长与坚强往往是人最不愿意接受的两个现实。 成长是无可奈何,坚强是迫不得已,前者天意,后者世情,这两者对常人来说都很残酷。 “该担心的人是你,别忘了小尘他可是还跟着泠冰一起渡劫,以他那点微末道行,怕是一道天雷就足以要了他的命。”月弦歌重新躺回被子里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身旁的床铺突然塌下来一块,温热的吐息轻轻铺洒在脖颈,清逸幽凉的婆娑香缓缓包裹着她,她像是回到母体的婴儿,心里那些纷繁的思绪一瞬间沉静下来。 “十三他年轻气盛,让他多吃些苦头于他是不可多得的历练,你这般放养的教学方式的确英明。” 轩辕翊躺在月弦歌身侧,撑着头静静凝望着她双肩轻微的颤动,如瀑的青丝蜿蜒流淌到他的指尖,贴近肌肤微微发凉,月弦歌背对着他只露出侧脸优美的轮廓,他没有靠太近,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只是静静深凝着她。 “弦儿,天雷已经过了五道,你来不及赶过去了。”他的声音在屋外天雷的隆隆轰鸣中显得模糊而旷远,隐隐有一丝苍老的哀凉。 月弦歌装作睡着不搭理轩辕翊,闭上眼静静数着又降下来几道天雷,身旁的轩辕翊倒是很安分,不言不语更没有乱动,令她一阵讶异,天雷降到第九道的时候依然没有减弱的势头,她心中一惊,那些被强压住的担忧与恐惧像开了闸的洪水开始蔓延。 她几乎是靠着本能起身的,可是有一只手却猛地拦住她的腰,抱着她一起滚进了金丝楠木床的内侧。 “怎么,弦儿又要多管闲事?” 轩辕翊翻身压着月弦歌,微凉的指尖掠过她细腻如白瓷的脸颊,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中流转着幽静如远山薄雾的光晕。 脑袋因为轩辕翊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晕眩,压迫的重感紧紧贴着月弦歌,手撑在他的胸口不经意间轻触到一片细腻温热的肌肤,抬眸凝望着他近在咫尺逐渐放大的俊朗容颜,心头不由一颤。 “你不是想让我多担心一下小尘吗?我听你的劝打算去探望一下小尘有什么不对?”月弦歌讪讪一笑,身体忍不住向后缩去。 轩辕翊没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凝望着月弦歌,仿佛是下一秒她就会消失般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双臂微微颤抖,唇瓣轻轻贴着她的耳廓,半是叹息半是自嘲地说:“你只会为他人担忧,却从不知顾惜一下我的感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窗外隆隆天雷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乎要将大地撕裂,月弦歌困在轩辕翊温暖的怀抱中浑身僵硬。 为什么逃不开呢? 为什么连一句怒斥都喊不出声? 为什么自己居然会有些沉溺于他不知真假的温柔中? “这天雷实在有些不知进退,没完没了地劈个不停,我要去教教它见好就收这四个字怎么写。”伸手去推轩辕翊,可他的手却像纠连的绳结死死缠住了她,月弦歌冷冷瞪视着轩辕翊,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轩辕翊轻轻一笑,挑起月弦歌散落胸前的几缕秀发捋到她而后,缓缓道:“你以为自己此刻还能动弹?” 月弦歌只觉颈后风池穴猛地一痛,身体似乎被无数藤蔓缠绕沉重无比动弹不得,冷冷瞪着轩辕翊道:“你意欲何为?” 轩辕翊动作潇洒地下了床,站在床边还不忘给月弦歌盖好被子,似是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我要去自杀。” 月弦歌一愣,心中顿时了然他话中所指,轩辕翊是打算撑着他这副不怎么坚实的身子骨去挨上几道天雷以此抗议天雷的不公正吗?虽然他是凡间君王,但那天雷千百万年来一向以大公无私闻名,万万不会因为他是个皇帝而心软不劈他,他这样去跟送死有什么差别!?他可不能死啊,至少不是现在也不应该死在天雷之下,他是死是活应该由她来决定,就是老天爷也都别想掺和他的命途。 “轩辕翊,你傻啊,自杀也不选个舒服的死法,被雷劈死死相会很难看的。”月弦歌躺在床上动不了,只能眼巴巴瞧着轩辕翊的步伐越来越快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拼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轩辕翊脚步一顿,扭头望着挣扎失败只能采用口头攻势的月弦歌,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弦儿,你喜欢哪种死法,你说一个,我立刻去实践。” “这种事情我以后再研究,现在你给我麻溜利索地回来。” 轩辕翊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等你研究出来直接告诉我结果吧,这样能够有效利用时间节省资源。” 月弦歌望着悠然远去的轩辕翊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轩辕翊,你个没良心的家伙,我这是在救你的小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8章 趁我病要我命(1) 乌云黑压压地连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似要将世间所有的光与热吞噬,明明是应该一个明媚的晴天,此刻天地间却只有狂虐的风雨和震耳的雷鸣涌动。 万钧的雷霆之力不断落下,蓝泽谷仿佛是被强行剥离母体的婴儿失去了温暖的庇护即将夭折,这样压抑的气氛下却偏偏有一抹傲然的身影英挺屹立,显得周遭阴森可怖的景物不过是一场闹剧过后残余的滑稽笑话。 轩辕翊一袭紫衣潋滟,绣着烟云纹的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略显苍白的面容沉静莫测,锐利的眼眸中迸射出滢滢流光,垂眸瞥了一眼蜷缩在一棵歪斜枯树下全身是伤的泠冰,缓缓道:“旁边那条雪蛟,你叫泠冰是吧?渡劫化形,十二道天雷一道都不能少,你痛快点一次性把这些天雷都受了,不要躲躲藏藏拖延时间。” 泠冰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轩辕翊张牙舞爪地示威,要是真捱完这十二道天雷,她估计是连骨头渣渣都不剩地直接变成灰烬化作滋养大地的肥料了吧。 “小尘,她捱了几道天雷了?”轩辕翊望了一眼形容狼狈但四肢还算健全的轩辕尘道:“她要渡劫,你跟着瞎掺和什么,难道她想把天捅个窟窿,你还给她要找工具?” “小尘……五哥,你怎么也喜欢这样叫我了?”轩辕尘嘴角抽搐一脸地无奈。 轩辕翊淡淡“嗯”了一声,以手支颐道:“你的辈分很高吗?难不成要我叫你大尘?” “五哥你还是叫我小尘吧。” “少废话,把那只没用的雪蛟给我拖过来,天雷还没受完就敢逃跑,实在丢光了龙族的脸。” 泠冰气得要吐血,扑腾了几下一把甩开拖着她尾巴尖的轩辕尘,咬牙道:“不就是几道天雷吗,真当本姑娘怕它,要不是为了护住你这倒霉弟弟,我至于如此狼狈吗?轩辕尘,我以为你够忘恩负义了,没想到你这个哥哥更是令人发指。” “你这条小雪蛟跟了弦儿那么久,归纳总结的能力果然不错。”轩辕翊淡淡一笑道:“为了表扬你,我决定将发指两字贯彻落实到实践行动上。” 说着,手中微光一闪,一条银白色的光绳瞬间将泠冰捆成了个粽子。 “缚龙索,凌宇帝君你别太过分。”泠冰像个毛毛虫似的蠕动了几下,发现以她现在的行动水平也仅限于甩甩尾巴了,咬牙切齿地盯着一脸悠闲地罪魁祸首道:“别忘了,我乃神兽,你不过一介凡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给我等着,我熬也要把你熬死。” 轩辕翊没搭理她,瞅了一眼轩辕尘道:“把她拖到中央来,方便天雷瞄准,这样劈得能快一点,我时间宝贵耽误不得。” 天生劳碌命的轩辕尘只得可怜巴巴地拖着一条体重超标的雪蛟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五哥,你快给我来搭把手,她实在是太胖了,我拖不动。”轩辕尘可怜兮兮地向轩辕翊求救。 泠冰龇牙咧嘴地抗议:“轩辕尘,你说谁胖呢?明明是你太弱了。” 轩辕翊找了块远离雷区的干净地方坐下,悠悠道:“除了你未来的五嫂,我不接触任何雌性动物。少说话多做事,动作麻利一点。” 我这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哥哥啊? 轩辕尘默默地哀嚎了几声,继续拖着泠冰往前走,妥善安置好一切后,他望着她那双晶莹如冰雪的眸子,目光缓缓落在她那一身血污上,神情微微彷徨怅然,缓缓道:“泠冰,你可千万别死了。” 泠冰一怔,天雷加身的灼热痛楚刺激得她有些恍惚,鼻孔轻轻呼出一口白雾,没好气地说:“放心,我还没找你们这对无良兄弟报仇雪恨怎么敢死,你离我远一点,省得碍手碍脚。” “还剩最后三道天雷,待你渡劫成功,我便做上一桌人间美食为你庆祝。”轩辕尘看着逞强好胜的泠冰忍不住轻笑。 泠冰咬牙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才不要欠你的人情,现在你可以走了,要是一会儿你被雷劈死了我可不负责。” 轩辕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向远离天雷的安全地域走去,安静地站在轩辕翊身侧,目光似有似无地勾留在远处的泠冰身上,墨色的瞳孔深处仿佛凝了一汪星海的流光。 她难道是被天雷劈得神智不清了吗?貌似是他欠她的人情比较多吧?今日正午时分,他胸前的蛟鳞闪闪发光,当时他心里就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远处响起第一声天雷沉闷的轰鸣时,他便知她要渡劫了。 本来心中只是略微有些担心,想着她好歹也是条修炼五百年的雪蛟,再不济顶多就是渡劫失败无法化成人形,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那一声又一声落下的天雷却一点点撬开了那道被他封闭着担忧与慌乱的心门,突然想起月弦歌说过不少走邪魔外道的术士会趁天劫之时强夺灵兽的内丹与元神修炼,他不顾身上还未好的内伤匆匆忙忙地去找月弦歌商议对策,却被一道结界拦在门外,那结界着实厉害他无法打破,只得孤身一人来了蓝泽谷,术士没见着,倒是撞见了一条被天雷劈得灰头土脸的雪蛟。 当时一道天雷十分眷顾他,力道刚劲地朝他劈来,那万钧的雷霆压得他浑身僵硬周身骨骼几乎被撕扯破裂,电光火石间,被劈得像块黑炭的泠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盘成一团像只大鸟似地张开羽翼般将他庇护在身下,硬生生地捱了那第七道天雷。 “轩辕尘,你是刻意来给我添堵的吧?看我被雷劈不够,还打算玉石俱焚给我头顶上添一笔血债?”她虽然形容狼狈,但语气还是很强硬,恶狠狠的目光再配上这样黑漆漆的形象倒真是应了凶神恶煞这四个字。 他嘻嘻一笑道:“你和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还来不及多说几句风凉话和多泼几盆冷水,第八、九道天雷便滚滚落下,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被她扔出去老远,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就看见她仿佛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浑身冒着异样的热浪倒在一旁,她竟是为了救她一口气连捱了两道天雷。他想她果真是被雷劈傻了,居然救他这个自作自受的不速之客,算上之前她的授业之恩还有他用不甚光彩的手段拔了她蛟鳞的小小愧疚,他欠她的这份人情还真是有点大。 轩辕翊斜睨了一眼神情忧郁的轩辕尘,缓缓道:“没有本事居然还敢逞强来捱天雷,小尘你果真是长进了不少。” “五哥,谁让我拜了一个好师傅呢?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变成现在这个脾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轩辕翊静静望着轩辕尘,温和的话语中夹枪带棒。 轩辕翊目光坦然道:“房梁长得是正是歪倒没什么所谓,实在不行还可以拿来当柴火烧,总比被雷劈成一点利用价值的焦炭好。” “五哥你说话怎么跟月弦歌一个腔调?”轩辕尘苦笑道:“之前你说除了我未来的五嫂你不接触任何雌性动物,那你任月弦歌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轩辕翊瞥了一眼轩辕尘,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不悦道:“你应该叫她师傅,还有你觉得她算是女人吗?” “师傅她的确没有一丝女人的风范。”轩辕尘果断改了口一本正经地说。 月弦歌除了外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纯纯的汉子气息,从本质上来讲,她绝对可以被划分到七尺男儿一列,而且她与五哥的每次接触明显都是霸王硬上弓,五哥其实也是受害者。 万钧的雷霆之力似是野兽狂躁的咆哮,伴着低沉的雷鸣骤然落下,寒潭之中波涛翻腾,破碎的冰晶喷射飞溅,潭水的冷冽掩盖了几分血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飘进鼻尖像是闯入肺部的灰烬令人忍住清咳几声。 轩辕尘静静站在原地,玩闹的情绪渐渐隐去,月光洒在他温润雅致的面庞恰似那幽凉绽放的昙花,他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瞳孔深处流转着几缕黯淡的眸色,淡漠的目光仿佛落在周遭的每一处景物又仿佛如烟散去不留丝毫痕迹。 “小尘,你这身衣服选的不错。”轩辕翊瞥了一眼轩辕尘身上银缕云墨锦织就的藏蓝色长袍,悠悠道:“料子挺结实,被天雷劈了这么多下都没坏,就是稍微脏了一点。” 轩辕尘皱眉道:“五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雷滚滚落下,轰隆的雷鸣撕扯着耳膜,似乎是要将世间一切污秽燃烧殆尽。 轩辕翊盘算着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时间,又望了一眼趴在地上尾巴爪子抽搐不停的泠冰,一本正经道:“那条小雪蛟虽然蛟鳞长得挺多,但是应该充当不了衣服,她躺的地方离寒潭又近,化成人形后八成会伤风。” 适逢第十二道天雷轰然落下,轩辕尘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瞅准时机后拔腿跑向已经被劈晕的泠冰,脱下外袍将跟原身相比已经缩小了不少的泠冰有头到脚全方位覆盖,然后把她严严实实地裹成个铺盖卷夹在腋下快步跑向安全区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就像是饿了要吃饭累了要睡觉那般自然利落。 “不错,轻功长又进了不少。”轩辕翊淡淡地下结论。 轩辕尘一手擦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手吃力地夹着圆润的泠冰,瞪着说风凉话的轩辕翊道:“五哥,你这么坑我良心不会痛吗?” “我的良心会不会痛这我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小尘,你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等这条小雪蛟醒了,恐怕你不只会心痛而且全身上下都会痛。” 轩辕翊目光落在天际闪现的电光眉头微皱,没给轩辕尘反驳的机会直接把他和泠冰扔出了蓝泽谷。 “不想我把你送到什么蛮荒僻远的地方待一辈子回不了宛城,就立刻给我消失。” 这样强硬甚至冷漠的命令让轩辕尘心头不由一惊,但他却没有辩驳更没有犹豫,扛着泠冰纵身一跃骑在马背上,深深凝望一眼夜色中轩辕翊萧瑟的背影,目光隐忍藏着几分无奈与不解。 胯下骏马飞驰,风呼呼刮在耳畔,细密的雨丝连成一条条冰凉的线急促地绷过脸颊,空气中蔓延着潮湿的雨意。 轩辕尘抬头望着阴沉的夜空,眸光晦涩,眼中流转着半是悲凉半是凄惘的雾气。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看懂五哥,因为他从不愿意让人窥探到他的心思,所以自己能做的就只有服从与接受。 可是曾经淡漠无情的人却莫名其妙地转了性子,唯一不变的仍是五哥那讳莫如深的心思,这样看不出一点缘由的转变令轩辕尘惶恐不安,就像是一场两个人的赌局,突然闯入了第三者,原本笃定的输赢因为这不知来意的第三者陡添了变数愈加扑朔迷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29章 趁我病要我命(2) 月弦歌能够活动身体时正值远方十二道天雷过后第十三、十四道天雷叫嚣的猖狂,她撑着还不是十分灵便的身子翻下床,摇摇晃晃地勉力原地站稳,手臂绕到微微发疼的后颈摸索了好一阵子,最后像是拔草一样从后颈上拔出一枚闪亮的银针,恶狠狠地盯着这枚让她身子麻痹了两个时辰的银针,目光好像要喷出火来。 若是扎在她风池穴的这一枚银针再深入肌理三寸,她可能就要提前去跟阎王叙话了吧?若是这银针上涂的不是令人身体麻痹的芒骨草汁液而是什么剧毒,她是不是就要瘫痪在床当一辈子的废人了? 轩辕翊,你真是好样的,好的让我都让我做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你的心狠手辣了。 抬眸望了一眼远处雷霆翻涌的天际,月弦歌眉头微皱,芒骨草的药力尚未散去,她大半个身子依旧软麻无力腿脚不听使唤,跌跌撞撞走出房门,滂沱的大雨像出笼的野兽疯狂地咆哮,振聋发聩的雷鸣穿透耳膜一声声撕扯着她的神经,御风而行,晕眩感与麻木感被迎面袭来的风雨击散了不少,神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 已经落下多少道天雷了?她没精力去数也没敢数,亘古至今有多少生灵寂灭在这万钧雷霆之下,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留存,即使是上古尊神都无法轻易捱过的天雷,如今却像随手可扔的石子一样不计数的落下,十二道天雷过后又是谁在继续承受这所谓飞升之劫? 轩辕翊你是真心找死吗?我偏不让你如愿,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月弦歌在心中暗暗地说。 狂风骤雨中月弦歌长袖猎猎飞舞,青丝纷乱地扬起,雨滴沿着她下颚优美纤细的弧度不断滑落,迷离的视线落在蓝泽谷入口处那棵枝干虬曲纹理蜿蜒的柳树,本欲继续向前的身体却似被什么不知名的障碍阻挡推拒,硬生生地退后了好几步。 结界,力量很强悍的结界,而且这结界似乎是为了拦住她专门为她设下的。 蓝泽谷内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月弦歌嘲讽地轻笑,掌心银白色的光华越加炽盛,似是无数支箭矢划破层层雨幕凌空而来,暴唳的风声短暂的平息了一瞬,结界散出金色光晕春风化雨般消弭了月弦歌手中射出的光华,这结界竟是吞噬了她的法力。 她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半途而废这种事情她从来不会干,虽然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但她从来不曾感到后悔或是懊恼,如今也是一样的。 拼命闯入结界的那一刻,月弦歌脑子里在意的居然不是身体的痛楚,而是皇宫剑阁封存着的夏禹剑,她想要是夏禹剑在手,破除这种结界不过是随手一挥的事情,可惜她手里没有夏禹剑,于是心里不由更加记恨轩辕翊。 又是一声雷鸣落下,她的心跳居然莫名的漏了一拍。 一个破结界也打算拦住她吗? 雨水凝结成冰柱不断射向结界,攻势愈加猛烈,宛如战场之上无情地厮杀,染着森然的杀戮气息,月弦歌看着破碎的冰晶突然觉得无力,她的一切抗争在这道结界面前似乎都是徒劳,她近乎是疯狂的失去理智的朝蓝泽谷内奔去。 胸前隐隐有华光溢出,暖暖的热流驱散了一身的寒冷,司无涯送给她的昆仑岫玉佩流光飞舞,结界也随着这滢滢光辉一点点破碎,结界崩塌的那一刻,月弦歌毫不犹豫地向前奔去,她甚至没有去思索这昆仑岫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有如此神力。 雷鸣回旋不息,瓢泼大雨如决堤的河水倾泄而下,层层雨幕中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傲然屹立,明明该是狼狈至极的形象,可是在轩辕翊身上却找不出丝毫的不堪,他就像是旷远的高岸深谷沉静平和,任世间风雨骤变,他自泰然处之。 月弦歌明明离他于百步之外,可他却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孤绝的眉宇间隐隐荡漾着几许清浅的担忧与怒意。 “谁允许你来了!?” 轩辕翊的声音湮没在嘈杂的落雨声中显得模糊而空寂,他一向淡漠莫测的神情微微裂开一丝缝隙。 “我想着你若是被雷劈死了就来给你收个尸,要是没死便看着你被劈死。” 月弦歌站在轩辕翊身前,仰头凝望着他那双仍旧闪亮的眸子,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微微地疼,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分隐约不安地绞动,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脸上一副嘲讽的表情,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凝滞。 轩辕翊一怔,半晌,笑了笑说:“入谷时可有受伤,那结界是专门为了帮泠冰渡劫护法而设,坚实程度足够抵挡地震洪水。” “身体上倒是没什么损碍,只是看着你此刻嬉皮笑脸地站在面前,我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百把刀子捅了一样疼得厉害,生气老天怎么没劈你几道天雷让你尝尝报应不爽这四个字的滋味。” 月弦歌凝视着轩辕翊被雨水淋湿的面颊,漆黑的瞳孔深处隐隐浮起一层缥缈的流光,似潇湘云水似清宵星辰又似那游丝软絮,话中不见丝毫的怨怒之气,仿佛只是恨他这副不争不抢的散漫模样,隐隐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庆幸,庆幸他还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自己面前逞口舌之快。 “我也不是完全没被老天爷欺凌。”轩辕翊依旧微笑,身子却如倾塌的广厦轰然跌落在地。 月弦歌吓了一跳,俯身将轩辕翊抱在怀中,他一袭紫色的衣衫已然被雨水湿透,冰凉的身体似一眼幽深的千年古井,托在他背部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被雨水冲淡的鲜红一下子闯入了她的眼帘。 “轩辕翊,你还真被雷劈了?”月弦歌低吼,目光落在轩辕翊紧闭的双眸和苍白的唇色。 “泠冰和小尘走后,一道天雷落下,莫名其妙地就把我劈了。”轩辕翊闭着眼淡淡地说,语气散漫仿佛一切不过是场玩闹。 使劲地摇晃着他冰凉的身体,掌心按在他的胸口感受他跃动的心跳,将法力一点点往他身体里送,他却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月弦歌伸手去拍他的脸,下手的力度十分重,似乎是想要把他打到痛醒。 可他仍旧安静的阖着眼躺在她怀中。 “轩辕翊,你给我起来,你以为装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扎我的那一针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轩辕翊,你不是还要解决那些害你的人吗?大业未成,你就先倒下了,不是让那些人更加猖狂得意了吗!” “轩辕翊,你个混蛋,你死之前也要把夏禹剑给我啊,你欠我的那么多,你怎么敢死?” 月弦歌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纤细柔嫩的手指抚在轩辕翊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将他的头微微抬起,猛地低头吻住他冰冷的唇瓣,撬开他紧闭的齿关,和着法力将自己的气血送进他的体内。 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为了轩辕翊这个仇家耗费精血,这场机关算尽的报复中,她让轩辕翊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让自己付出了必须承担的代价。 轩辕尘为了泠冰来找她时她刻意躲避,成功利用轩辕尘心底的担忧与愧疚逼他独自一人前往蓝泽谷,她其实早就留意到轩辕翊一直在她身边,她借着泠冰渡劫又算准了他对轩辕尘的重视,一步一步将他引入蓝泽谷,只是因为她知道这场雷劫不仅仅可以帮泠冰化形,还能够惩罚他之前为了活命将朔望咒渡到轩辕尘身上的罪孽,因果报应缘劫天定,该受的罪该吃的苦这世间众生无人能够侥幸逃脱。 可是他真的得到报应后,她却觉得比之前殚精竭虑的算计筹谋还要疲惫,夏禹剑她没拿到手,那些尚未收拾的人她还没来得及解决,她还需要轩辕翊的存在。 怀中的人轻轻动了动,鼻间吐息逐渐温热,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不时滑动。 月弦歌抬眸凝望着轩辕翊,使劲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嘶哑道:“轩辕翊,没死的话吱个声。” “还好我没死,要不然我这张俊颜就被你破相了。”轩辕翊睁开眼唇边缓缓绽出抹薰然如风的笑容,大雨依旧猛烈地下着,飞溅的雨点激起一个个小水花,这样惨淡的景象中他却依然淡若泰和仿佛即使三界寂灭也与他无关。 “又想靠你这张脸勾搭姑娘,真是死性不改。”月弦歌一边往轩辕翊身体里送法力一边把他扛在肩上。 轩辕翊十分顺从地伏在月弦歌肩头,悠悠道:“弦儿,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勾搭的姑娘,可惜你总是不买我的账。” 月弦歌扛着他御风飞行,轻哼了一声,道:“是你没本事,不能怪我聪明机智。” “是啊,你一向睿智而且心志坚定,我自然是蛊惑不了你。” 轩辕翊笑语轻轻,温热的吐息撩起月弦歌耳畔垂落的一缕青丝,静静地靠在她的肩膀,抬眸凝望着她眼角那层清浅的疏离,脸上的神情半是落寞半是依恋。 他想要的缘分,老天爷从没施舍过他,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将他的好拒于千里之外,而他却舍不得怨恨。 月弦歌对于轩辕翊的安静感到一阵惊悚,他竟然不矫情地喊疼,也不在她耳边唠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怀中,难不成被天雷劈了之后性子也能发生转变? 低头看了一眼吐息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去的轩辕翊,月弦歌低低地叹了口气,拖着他一路回到了重华宫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目光落在他湿透的紫色衣衫不由一沉。 施了个小小的净身咒将他和自己三下五除二弄干净,伸手去脱他身上那一件件繁复而华贵的衣衫,直至露出他白色的里衣,浅红的印痕洇湿了他背后的衣衫。 衣衫尽褪,月弦歌望着轩辕翊背后那一片狰狞的血痕眉头微蹙,救是自然要救的,可是该怎么救?此刻若是救了他,便要牺牲另一个人的希望。 “弦儿,你在想什么呢?” 轩辕翊突然闷闷的开口,他俯卧在床,脸埋在软枕深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露出伤痕累累的背部。 月弦歌没好气地说:“想怎么让你快点跟黑白无常碰面,跟阎王探讨人生哲理。” “你大可以趁我病要我命,当然若是在此之前弦儿想对我做些其他事情,我同样乐意至极。” 轩辕翊扭头望着月弦歌,笑得春风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0章 不坚强与没出息(1) 月弦歌望着轩辕翊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看来劈你的天雷力度还不够大,你还有力气在这里跟我饶舌。” 轩辕翊微微仰头盯着月弦歌的眼睛,笑了笑说:“常听人说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总要保持坚强的形象,即使疼得要死也必须一笑了之。” “男人啊,果然是世界上最要面子的生物。”月弦歌悠悠地感叹。 轩辕翊沉默一瞬,一向深沉的眸色仿佛融了一江春水,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其实是怕你担心难过。” 空气中飘散着迷苏沙华幽浅的甜香,风悠悠荡荡地划入重华宫,凉凉的带着雨后独有的潮湿气息,月色如练凝着霜白的微光。 抚在轩辕翊背部伤口的手微微一颤,却克制着力度怕弄疼了他,月弦歌低着头避开了他那近乎月色般荒凉的目光。 他实在是个说情话的高手,若是个寻常女子听到此番情深意切的告白,怕是会立刻被他蛊惑。 可惜,这对她无效。 如果说她完全不心动那是假话,可是微妙的悸动过后,清醒和理智重新占据了她的心神。他们两个人恰如棋盘上厮杀的黑白二子,她有她的筹谋算计,而他也怀着他的诡秘心怀,他们从未向彼此袒露过真心,他们从未懂得过彼此,所以他的话再感人也不能当真,所以她再是心动也不可能手软放弃自己的计划。 对一个人心动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懂得一个人却要用尽一生的时间,甚至更久。即使是懂得了,也可能因为世事纷扰而选择刀剑相向。 “想不到,你今夜竟是良心发现了。”月弦歌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瓶缓缓从中倒出一枚似冰晶般透亮的丹药,放在掌心用法力将其化开,一点点地涂在轩辕翊背部狰狞的伤痕。 轩辕翊笑道:“你今夜也格外温柔格外大方,居然连冰莲制成的丹药都给我用。” “我这是合理投资,现在投资越大,未来收益越多,这冰莲用在你身上,迟早有一天你得连本带利地给我还回来。”月弦歌笑了笑说:“而且我此刻也不吃亏,如此完美的身骨当真是令我垂涎三尺。” 轩辕翊将脸深埋进枕头内侧哼哼唧唧半天,双手抱在一起不安地绞动。 月弦歌眉头轻挑,想了想,大约明白了他为何是此刻这副矫情的模样,沉吟道:“你害羞个什么劲,我这可是在夸你。” 被夸赞的矫情帝君往月弦歌身边凑了凑,可怜巴巴地抬眸望着她说:“我怕背上留疤不好看,弦儿你该不喜欢我了。” 轩辕翊这样楚楚可怜的动人神情差点令月弦歌以为他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而是任人捧在掌心呵护的精致美人。 “男人身上留点疤是英勇的象征,正好给你这阴柔娇弱的形象添点阳刚之气。”月弦歌谆谆教诲轩辕翊。 想了想,又觉得他现在是个伤残人士,往往处于这个时期的人心理也非常脆弱,于是十分好心难得仁慈地安慰道:“阿翊,无论你身上留没留疤,你都已经很撩人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真的吗?”轩辕翊像个幼稚的孩子那般怯怯地问。 月弦歌扬起一抹自认为真诚的微笑道:“句句出自肺腑,绝对童叟无欺。” 童叟无欺?她是在卖货吗? 轩辕翊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朕对自己风流潇洒英明神武的天人之姿一向是很有自信的。” 月弦歌一怔,朕!?他居然还拿上姿态了,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得意忘形过头了。 “谁给你这个自信的?”月弦歌使劲按了一下轩辕翊的伤口,干笑两声道:“你再厉害在我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趴着。” 轩辕翊可怜兮兮地抬眸望着月弦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似是隐忍了万千苦楚般闷闷道:“知道了。” 月弦歌强忍着笑意,拍了拍轩辕翊的肩膀,一脸严肃道:“今晚你只能赤裸上身的趴着睡觉了,你背上的伤口明日就应该能愈合了,你且忍忍,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一刻也不离开吗?” 轩辕翊猛地抓住月弦歌的手,深邃的瞳孔中渐渐浮起丝丝光亮,似是苦等千年后夙愿得偿的那一瞬的短暂欣喜又似是无尽绝望的死水中泛起的浅浅涟漪。 他握得太紧,月弦歌抽不出手来,视线与他略显凄然的目光相汇,心头莫名其妙地一阵发酸,点点头,轻声道:“嗯,一刻也不离开。” 又像是哄骗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安心睡吧,我不会走的。” “弦儿,我比较死心眼也很傻,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你可千万不能骗我。”轩辕翊像个受伤的小兽往月弦歌身边凑,头直接枕在她的双膝上,慢慢阖上眼语气虚弱又模糊,神情无助而脆弱。 窗外月上中天星河斑斓流光,仿佛之前那可怖的狂风暴雨只是一场仓促而短暂的噩梦,一切苦厄不过是虚假的幻觉。 月弦歌坐在床沿低头凝望着伏在她双膝上沉沉睡去的轩辕翊,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要缩在别人怀里睡觉,他还真是不把她当个姑娘,一点也不在意男女之防,虽然这东西她从来都没放在眼里,但是照这个姿势保持一晚上的话她估计也不用睡觉了,偏偏她还不能跟一个病号动手,说出去她的脸往哪里搁啊!罢了罢了,她思想觉悟高不与一个伤残人士计较,就当行善积德吧! 均匀绵长的呼吸连延成细密如雨滴坠落的清鸣,他身上好闻的婆娑香安谧雅致,似乎比这幽凉的月色还要旖旎动人。 她不得不承认轩辕翊那句自夸又自恋的“风流潇洒英明神武的天人之姿”确实是十分贴合他此时的形象。 他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于肩头像是一匹光滑柔顺的锦缎,清冽的月色下,他坚毅的侧脸平添了几分如玉的温润味道像是新雨过后氤氲清逸的冥冥薄雾。她一直以为他的身材应该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姿态,出人意料的是他身姿虽然清瘦却没有半分萎靡孱弱的气息,反而是宛如远处横亘连绵的山峦,起伏有致挺拔灵韵,他肌肤的颜色是那种如同瓷器清透的莹白,细腻光洁似乎可以看到微小的绒毛。 那些他平日里百般隐藏的阴鸷莫测如云烟消散,少有的静谧安详停留在他此刻恬淡温柔的睡颜上。 月弦歌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笑,抬手抚顺轩辕翊鬓边几缕散落的墨发,喃喃而言:“轩辕翊,你要是傻的话,这世上恐怕就没有聪明的人了,你不是死心眼,你只是将世事看得太清楚,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在骗你,真话或是假话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有利图之你便信一无是处你便弃罢了。” 仿佛是从无边旷野刮来的一阵飘忽不定的风,月弦歌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轻,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其实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说得我好像很了解你似的,我和你一样都不是好人。” “疼。” 卧在月弦歌膝上的轩辕翊在睡梦中不停轻轻呓语,像个失孤的孩子找到了温暖的归所般不停往她怀里钻,那一声又一声的痛呼低沉静默,明明是在睡梦中他仍忘不了压抑着自己的痛楚保持那副淡漠如冰的冷硬姿态。 “没想到你不嬉皮笑脸、不耍阴谋诡计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就是有点傻里傻气的。”月弦歌抚在轩辕翊背部伤口上的手不断向他体内送法力帮他止痛,望着他乖巧的睡颜忍不住微微一笑,想了想说:“轩辕翊,就凭你此刻这副乖巧的样子,天雷你也算是没白捱。” 不得不感叹一句,轩辕翊真是命好,得亏他是个皇帝身上自有紫微帝气护着,要不然他现在早就去见阎王了,哪里还能躺在她怀里喊疼。 抬头望向窗外,阴霾散去,一弯弦月静静地倚靠在迷苏沙华浅紫色的花枝上,而他正安静地躺在她怀中,雪白的容色比这皎皎月华还要动人心弦,这样美好的夜晚怎么也不会嫌长。 天雷毕竟是天雷,威力那叫一个凶猛,即使是月弦歌彻夜未眠地照顾轩辕翊,他也不得不在床上多躺几天,是以凌宇帝君染病不朝的消息瞬间满天飞散并且愈演愈烈到凌宇帝君病重将死了,宫女内监人人自危地怕被拉去殉葬,太医一个个诚惶诚恐地守在重华宫内,珍奇药草跟不要钱似地往他身上用,看得月弦歌心一阵阵地疼。 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士用那么多灵药根本就是暴殄天物浪费银子,那可都是钱啊,拿出去摆摊卖了收入绝对可观。 月弦歌心疼的像是身上掉了块肉,当事人轩辕翊却理直气壮地借着逐渐痊愈的伤势罢工偷懒大肆进补。 她谆谆教诲了轩辕翊好几天勤俭节约点重要性,还没来得及做完最后的总结时,他那位挂名母后倒是姿态优雅地迈着小碎步前来探病。 秉持着好戏要当场看的理念,月弦歌扮成了个小宫女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看着这对戏精母子演戏。 穿着一身华贵织金绣凤凰牡丹的玫红色拖地长裙的太后坐在床沿,含悲带愁道:“翊儿,你万万不可有事啊。” 月弦歌瞥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太后,点了点头,认真地在心中感叹,这位年逾四十的太后保养尚算得宜,从神韵中仍旧能品出一股妩媚多情的味道,年轻时长得应该还不错,就是眉角眼梢微微上扬显得跋扈强势,这样的女人可不讨男人喜欢。 目光又落在气若游丝的轩辕翊身上,她不得不承认轩辕翊这戏演得相当逼真。 “母后莫要为儿臣担心,儿臣并无大碍。”轩辕翊虚弱地说。 太后用罗帕擦了擦两滴硬挤出来的眼泪,又假模假样地说了好多慰问关心的话语这才携着一大堆宫女内监离开。 空气中的泛滥的脂粉味和灼热温度渐渐散去,月弦歌站在床前拍了拍继续装晕的轩辕翊的肩膀,拉着长音百无聊赖地说:“醒醒吧,你也不嫌睡在这么污浊的环境中脑子疼。” 轩辕翊笑着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因为动作太大一时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道:“弦儿,我刚刚那场戏演得怎么样?” 月弦歌干笑两声道:“这世上很难找出能超越你的人了。” “我就知道,我的演技绝对是精湛无比。”轩辕翊沾沾自喜。 月弦歌无奈地摇头,这个人是没得救了。 “老妖婆已经传信轩辕弘从封地赶回皇宫,她来看看你死没死透纯粹是希望你能在死之前立好禅位诏书顺便把玉玺先拿到手,我估计轩辕弘十日之内必赶回宛城,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千万别死了啊。” 轩辕翊斜倚在床头瞅着她笑了笑说:“你这副打扮还挺像个小宫女的。” 月弦歌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陛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奴婢告退。” 说着便径直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月弦歌头也没回,懒洋洋道:“花天酒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1章 不坚强和没出息(2) 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月弦歌用余光正好瞥到四仰八叉掉下床的轩辕翊,不由无奈的叹气,她这几天照顾的是一个巨婴吗? 慢悠悠地出了皇宫,又轻松熟练地翻墙进了宣越王府,宣越王府的后庭正好种着一片梅林,这个时节梅花已谢,枝桠上结满了青色的梅子,空气弥漫着酸酸甜甜的果香沁人心脾。 月弦歌随手摘了几个梅子,一边吃一边找轩辕尘,正埋头啃梅子时远远望见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朝自己走来,慢条斯理地吃完手中的梅子,直接靠在一棵梅树的枝干上等着他们走过来。 走在前方的那个少女一身雪白的轻纱长裙,微微上扬的眉梢隐隐夹着丝缕的疏离之意,一双灵秀的眼眸似是高山积雪一般清透无瑕,面容明艳娇媚却不染丝毫红尘烟火气息,她高扬着头朝月弦歌走来,目光中寒气逼人。 月弦歌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女直接一掌劈过来,虽未打中她,但凌厉的掌风仍旧是震得梅树摇了摇。 “这位美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下此狠手?” 美人咬着唇颤声道:“月弦歌,你个没良心的,不帮我渡劫就算了,居然派你的徒弟给我添乱,还有你那个死对头轩辕翊,竟直接将我绑了受天雷之劫,害得我被雷劈都不能躲两下。” 月弦歌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颤抖地指着怒气冲冲的少女道:“泠冰?不会吧,我还以为你化成一个壮硕的汉子,你如今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 “怎么?你以为我会化成个母夜叉是吗?要真是这样我第一个就把你吃了。”泠冰怒吼:“还有那个轩辕翊,我也不能放过他。” 站在她身后的轩辕尘斩钉截铁道:“别吃五哥吃我师傅她一个好了。” 月弦歌眉头一皱,眼睛里恨不得射出两把刀子把轩辕尘戳破,居然出卖自己的师傅,真是欠教训。 “到底是谁没良心,你们心里难道没个数吗?”月弦歌容貌本就冠绝天下,倾国倾城的沉静脱俗中带着些许凌驾于九天上的傲岸之气,流丽的绝世风姿不失坚毅与果断,此刻她那双琉璃般澄澈幽深的眸子中敛上一层怒意,宛若九天之上的战神铁骨铮铮杀伐决绝,她的声音低沉微冷却清晰肃然,她一字一顿道:“若不是轩辕翊强行把你绑了受天雷之劫,你此刻还能以这副漂亮皮囊跟我争吵吗?十二道天雷受得了你要受,受不了你也要受,可你呢,受劫时居然敢逃跑,若不是轩辕翊强逼你受劫,你早就不知道在哪里飘着了。他因帮你渡劫受了五道天雷,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月弦歌凌厉的目光又落在了轩辕尘身上,冷冷道:“还有你,我明明早就在蓝泽谷外设了结界阻止任何人进入,我倒想问问你,你和你的好五哥是怎么闯进谷的,不许沉默更不许隐瞒,立刻给我从实招来。”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人丢到家没出息死了,那日泠冰渡劫,她虽然心里盘算着借机让轩辕翊被天雷劈几下吃点苦头,但真要动手的时候她却心软了,早早地在蓝泽谷外设好结界阻止任何人进入,本来只是想让他也体会一下担惊受怕的滋味,没想到他竟硬闯了进去,到头来自己竟是会心疼会感到歉疚。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破了自己那连条缝都没有的结界的,还有那阻拦自己的结界又是谁的手笔? 轩辕翊从未见过月弦歌如此冷淡的容色,心头一惊,淡淡道:“轩辕皇族每任帝君持有神器崆峒印,此物能消减世间任何力量并设下最强的结界。” 难怪她的结界会失效,难怪她会被困在谷外,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崆峒印,轩辕翊这个帝君虽然矫情,但手里的宝物倒不少。 月弦歌脸色稍稍缓和道:“你要是有本事就可以拦住你五哥了。”目光越过轩辕尘落在泠冰身上,缓缓道:“泠冰,别人救了你,你总要知恩图报。” “你要干嘛啊?”泠冰被月弦歌杀猪一样的目光吓得冷汗涔涔。 月弦歌没搭理泠冰,直接无视她惊恐的表情,握住她的手腕掏出一把匕首伸手就是一刀划在她的腕上,伤口不深却溢出温热的鲜血:“取你点血,就算你报恩了。” 取完血,月弦歌也不顾轩辕尘和泠冰惊讶的表情和询问,头也不回地翻墙跑掉,速度堪比一阵风。 “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月弦歌吗?”泠冰看了一眼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讶然道:“她可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谓的模样,如今居然会对我发脾气。” 轩辕尘目光深沉,深吸一口气道:“她好像不只是生你和我的气。” “什么意思?”泠冰扭头望着轩辕尘一脸的不解。 “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也许是她更年期吧。”轩辕尘故意揉乱泠冰的头发,轻笑道:“她可比你有内涵多了。” “你是说我肤浅?” “你的脑子终于开窍了。” “轩辕尘,你不想活了?” 轩辕尘嘻嘻一笑道:“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一边说一边逃离了现场,只留下气呼呼的泠冰站在原地。 风声飒飒,阳光自枝叶交叠的缝隙洒下细碎而斑驳,清新的果香酿成了最甜美的蜜在心头缓缓漫溢,似乎能将一切忧愁不快冲淡。 泠冰望着轩辕尘离去的方向,视线渐渐定格,目光中含了丝似是无奈又似是担忧的复杂情绪,悠长的一声叹息,仿佛是亘古不变的哀怜空寂。 月弦歌的确是不仅仅在生他们两个人的气,她其实也是在气自己居然会对仇人心生怜惜吧,这种没理由的犹豫不决令她茫然惶恐。 脑海里突然闪过轩辕尘刚刚落寞的神情,他应该也面临着同样的困惑吧,明明是敌人,明明是虚情假意,明明是相互算计,却一点点放下心防逐渐敬服起月弦歌来,动手对付她时居然会有那么一丝犹豫与歉疚。 还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犹豫歉疚什么,该狠毒的时候就要狠毒,妇人之仁只有把自己坑死的份,要是她的话绝对是会让仇人后悔来到这世上。她从来都不是温柔善良的小绵羊,她可是雪蛟啊,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大掠食者,不但饭量大而且不挑食,最喜欢的就是轩辕尘这样白嫩可口的猎物了,迟早有一天她会把他吃拆入腹。 月弦歌回到皇宫的时候恰是月上中天,一轮圆月静静挂在乌黑的夜幕投下细碎清淡的银辉,重华宫陷入一片空寂的黑暗与静默。 目光缓缓落在纱帐后那道微弱的烛火,心中那宛若高山积雪的冰寒似乎一瞬间温热,伸手拂起层层叠叠的纱帐静静坐在床沿,望着轩辕翊的睡颜心头一暖,他背上的伤尚未痊愈仍需俯卧,此刻他枕着手臂入睡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稚嫩的孩童。 “弦儿,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模糊似是梦中呓语,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月弦歌身旁凑。 月弦歌伸手将轩辕翊的衣衫半褪至腰间,冰凉的指尖掠过他背上那片依旧狰狞的伤痕,眉头微皱轻轻道:“想着你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一时心软就回来了。” 轻轻摩挲着指腹下那片粗砺的凸起,手腕竟不自觉的颤抖,他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天雷的威力实在是强大,纵然他有紫微帝气护体仍是免不了多日深入骨髓的痛楚,他这身上怕是也要留疤了。 轩辕翊睁开眼仰头与月弦歌视线交汇道:“弦儿,你没回来之前我只得一个人躺在床上等你,又怕你以为我睡了打扰我,所以特意留了一盏灯盼着你能进来看我一眼。” 月弦歌往轩辕翊嘴里塞了颗丹药,微微怔忡,似是不经意地笑道:“你还真是傻得可爱。” “弦儿,我疼得厉害,睡不着。” “吃了药还疼?” 刚才给他吃的丹药可是她用泠冰的兽血炼成的丹药,对于他的伤极有裨益,吃了应该立刻就能见效啊。 轩辕翊虚弱地点头道:“嗯,那你讲个故事哄我睡觉吧。” “你莫不是故意为难我吧?”月弦歌眉头一皱道:“我可不会讲故事。” “你随便讲吧,多无聊我都听着。”轩辕翊唇畔荡出一抹熏风般的浅笑道:“这样只和你安安静静呆在一起的时光实在是太珍贵,所以我总想着和你多做些事情以后也可以留个念想。” 他的声音轻的像撩起耳边碎发的一阵风,明明是十分平静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仿佛是下一秒世界就会崩塌,现在的温存美好是他最后的留恋与不舍。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满足你这个小小的心愿。” 月弦歌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说,神情视死如归。 轩辕翊习惯性地枕在月弦歌膝上,闭上眼笑着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月弦歌听的话本子不少,可是给人讲故事倒是第一次,她总不能将戏台上那些多情小姐无情郎的故事讲给轩辕翊听吧,只得硬着头皮编故事。 “不坚强和没出息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有一天没出息带着不坚强上山玩……” “不坚强和没出息谁是女谁是男啊?还有这名字好奇怪。” 轩辕翊慢悠悠地质疑。 月弦歌眉头微皱,撇撇嘴道:“不坚强是男孩,没出息是女孩,好了,不许插话,要不然我不讲了。” 轩辕翊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不坚强走着走着突然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哇哇大哭,没出息觉得不坚强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心理素质实在太脆弱,忍不住训了他两句,不坚强却像耍赖皮似地趴在地上不起来,没出息瞅了一眼不坚强正在流血的手,嘴上虽然仍在训他但却俯身帮他包扎伤口,看着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心就突然软了就不想再骂他了,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很不坚强很没出息。” 轩辕翊的睫毛似乎在轻轻颤抖,他仍旧闭着眼,仿佛是沉浸在最深沉的美梦,他的神情平静而悠然,唇畔携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喃喃道:“因为有没出息的保护,不坚强当然不必坚强了,我要是不坚强也会这样撒娇耍赖皮。” 月弦歌一怔,半晌,笑着叹息道:“你倒挺会享福。” 若是能得一人一生相护,谁还愿意坚强呢? 静静看着轩辕翊沉静的睡颜,耳畔是他轻细均匀的呼吸声,他身上好闻的婆娑香如夏风一般拂过她全身每一个毛孔,温柔的不可思议,素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如此近距离的如此不设防的紧紧靠着她,让她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与她本该如此亲密无间的错觉。 她突然想起许多旧事,那些她以为早就褪色的过往,那些她以为逐渐淡化的伤痕,那些她以为能够放弃的仇恨,这其间几多纠缠怕是谁都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那些彻骨的痛是永远无法遗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2章 暧昧(1) 月弦歌印象中但凡身居高位者必定是满怀忧虑,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就连睡觉都应该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神情严肃不时会皱个眉之类的,可是自从遇见轩辕翊后,她脑海中那些帝君该有的大义凛然正襟危坐的形象如同轰然倒塌的大厦一瞬间幻灭。 仔细想想,距离产生美这句话能流传这么久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离得太近便更容易看到对方的缺点,缺点见得越多便越容易生出隔阂厌恶来。 可月弦歌看遍了轩辕翊的缺点后心中竟无半丝不悦,这只能说明她的修为又更上一层楼,都上升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了。 清早醒来的时候,身上传来重物的压迫感,温热的吐气轻轻扑在月弦歌的脸颊,似是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脸颊酥酥痒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抱着她睡得正香的轩辕翊,使劲推了推他却抱的更紧,一双手还似有似无地掠过她腰际最纤细的那抹弧度。 月弦歌抬眸望了一眼轩辕翊背上只留一片浅褐色的伤痕,又伸手去探他的脉息,确定昨夜那颗丹药极致地发挥了药效已然功成身退,仔细算算她守了他七天照顾了他七天,他身上的重伤痊愈了大半,最多七天他肯定又能活蹦乱跳到处找麻烦了,既如此她也就不必把他当做娇贵的花朵一样精细地呵护了,某些特殊待遇也到了过期的时候。 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无阻碍一身轻的月弦歌慢条斯理地穿鞋下床,风姿绰约宛若凌波仙子地迈着优雅的步子向殿外走去。 “弦儿,我是病人,我很虚弱,你要温柔体贴地照顾我。”轩辕翊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大声控诉。 月弦歌脚步一顿扭头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只豹子看猎物一样危险,眯着眼道:“病人?虚弱?看来是我医治的不到位没能治好阿翊,这可是我第一次失手,为保我的名声,我只好将阿翊你……杀人灭口。” 轩辕翊吓得一个哆嗦,骨碌碌地从地上爬起来,笑得谄媚道:“弦儿,你真是不解风情,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月弦歌嘻嘻一笑道:“理解,置身于风波险恶总要苦中作乐宽慰自己一下,阿翊你找别人开玩笑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轩辕翊不知道月弦歌要去哪里,她既没说便是不愿意告诉他,如此他也不必多此一问,反正他已经很习惯目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静静坐在床沿轻抚着她刚才躺过的地方,锦被间残存着她暖暖的体温,她身上淡淡的迷苏沙华香气勾留不散,金丝玉镂枕上散着几缕如细茎的乌黑秀发,他轻轻捻起握在掌心,动作仿佛是在呵护稀世之宝一般温柔小心。 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到最后,却只得凝噎叹息,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尚未下定决心的选择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弭在岁月的跌宕起伏中。 原来他不止不够坚强,他还是一个很胆怯的人。 想起昨夜在月弦歌的絮语中沉沉睡去的情形,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恍然如梦的失落来,他已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深眠了,像那样静静地枕在她膝上闻着她体肤的清香无忧无愁地睡去也许只得那星辰灿烂的昨夜了。 昨夜月明花落,今夕风清云淡,道是此心长安却一晌贪欢悲喜莫测。 夏日闷热的空气中含了些许微薄的雨意,窗外风声疏疏,千娇阁屋檐下垂着的一串串风铃发出清脆婉转的鸣响似是少女欢快的笑语,几许暗色的云彩一点点遮住了似火的骄阳消减了几分正午的燥热。 月弦歌靠在临窗的卧榻垂眸望着窗边一盆洁白无暇宛如琉璃的昆山夜光白玉牡丹,目光沉浮而幽凉似是飞散到迢迢远山遥遥星海。 清新的茶香悠悠地弥散在空气中,素白的纱帐层层落下,像是古刹中的禅室雅致淡然,这样一间坐落于姹紫嫣红的千娇阁内的幽静屋室像是脱离了红尘世俗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 身后有推门声响起,璎珞珠翠的珊珊鸣响悦耳,俏丽娇软的女声缓缓响起。 “弦儿,你可回来了。” 花倾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动听悦耳像是潺潺流淌的溪水,不似平常的平稳淡定此刻平添了几分慌张。 月弦歌抬头望她缓缓道:“发生了何事,竟要你灵符传信给我?” 她在进宫之前曾留给花倾雪一道传信灵符,以备遇到紧急之事时传信告知她,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一向大方沉稳的花倾雪乱了阵脚急急忙忙地传信给自己。 花倾雪从怀中掏出一叠素白的纸条递给月弦歌,皱眉道:“这纸条一连七日不断出现在我房中,偏偏上面空无一字,我虽看不出其中门路但这纸上的印记我却认得,是长生门独有的门徽。” 月弦歌轻轻展开纸条,深深浅浅地墨迹逐渐显现,目光落在上面飘逸流丽的字体,眉头微皱道:“无事,不过是一封家书罢了。” “弦儿,你以为你能瞒过我吗?”花倾雪声音高扬,冷冷道:“定是你偷出师门被发现了,你手上的恐怕不是家书而是催你回师门领罚的召令吧!” 月弦歌望着远方目光怔然,手中字条渐渐化作清灰随风而去融入窗外朦胧的烟雨中,那简短的不见丝毫责备的词句却像渗入每一个角落般深深刻在脑海。 游子离乡。 这句药谜她知道答案的,游子离乡当归家。 有人在催她回家了。 若是她那九个师兄其中一个催她她大可以充耳不闻,只是这次催她回家的人却是师傅,师傅看来是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既然如此她要加紧步伐了,若是师傅亲自下山揪她回去,她绝对毫无反抗的能力。 谎话被拆穿她也不气恼,斜倚着软榻笑望着怒气冲冲的花倾雪道:“反正这惩罚我也逃不掉了,既然如此早回去晚回去又有什么差别,再说了我还真是舍不得千娇阁的高床软枕和倾雪你,还望倾雪姑娘能够好心收留我一下。” 花倾雪担忧道:“弦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一再拖延回师门的时间难道真的是为了享乐?” 月弦歌望着窗外落下的丝丝雨线,目光中浸着仿佛沉入冰海的死寂疏冷,她似是不经意地笑了笑,缓缓道:“倾雪,我还没玩够才不要回去,你放心好了,我师傅和师兄一向偏爱我,只要我想他们低头认个错他们就心软不罚我了,所以你就让我留下吧。” 她的声音轻柔顺从可语气中却是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令,听得花倾雪心头一颤隐隐有些畏惧。 “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反正腿长在你身上,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做主。”花倾雪见月弦歌神色坚决心知无法改变她的想法,无奈叹息道:“只是受罚的时候不要把我供出来,要是你的师傅和师兄迁怒于我我跟你没完。” 月弦歌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的。”想了想,又嘻嘻笑着说:“倾雪,我听说千娇阁新来了个琴艺无双的美人,不知她与你相比谁更胜一筹,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美人的入幕之宾还是让我来当吧。” 花倾雪尚未从担忧和微薄的怒意中缓过神来,就被月弦歌这一番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气得七窍生烟,瞪了她一眼道:“这美人是千娇阁的招牌,每天要见她的和她要见的人实在太多,没工夫免费陪你打发时间,你还是自己找点乐子吧!” “自己找乐子也行,但我怕我找乐子的时候毛手毛脚的,要是不小心打碎什么名贵瓷器亦或是上房揭瓦造成人员伤亡就不好了。”月弦歌笑得春光灿烂,脸上的表情无辜又真诚。 花倾雪身子一晃美目中冒着火焰,咬牙切齿道:“等着。” 月弦歌斜倚着卧榻闭上眼抿嘴偷笑,脑海中不停设想着与美人相见的各种形象,既是个琴艺高超的美人,想来品性一定温雅娴静,自古以来风流才子最是能讨得这类美人的欢心,一会儿先静心听这美人弹奏一曲再跟这美人谈谈诗词歌赋,当真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雨声潺潺,风声瑟瑟,宛若白练纤长的雾气袅袅婷婷地飘散,有雨滴从檐角滑落被风吹到脸颊上然后清凉湿润地渗入肌肤。 绣着芙蓉朝晖杨雀衔环的锦屏后缓缓映出一抹隐逸的身影来,那人步伐十分轻缓似是漫步在迢迢云端徐行在一帘烟雨中,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股傲然清隽的气质仍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衣袂轻飘间那人已风姿楚楚地坐在锦屏后。 月弦歌一时恍然,脑海中突然想起幼时读过的一句诗词美人如花隔云端,那些令人思之若狂的绝世红颜大抵都应该是这般模样吧。 “听闻千娇阁来了一位琴艺出众的佳人,在下也稍通琴艺一时技痒便想与姑娘共谈乐理,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恕罪。”面对这样一位美人月弦歌实在纨绔不起来,语气温和像是一名尔雅的翩翩公子轻声道。 屏风后的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生气。 月弦歌眉头微皱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回音,难道这位美人竟是无法言语吗? 刚欲开口,却听得一阵天籁般的琴声传来,那琴声似缓缓流淌的一江春水又似馥郁含羞的一庭芳华悠扬而静谧地萦绕在月弦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独自置身于幽寂的空谷无拘无束,世事纷扰皆如云烟散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帘不自觉地阖上,那些繁复的心思那些放不下的执念这一刻她却突然选择了遗忘。 恍惚是做了一场亘古绵长的梦,梦中景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旖旎绮丽,那些场景鲜活明艳隐约间似曾相识,琴声悠扬,风雨潇湘,而她深陷在这场醉人的沉梦中。 琴声突然停止,月弦歌从梦中醒来,眸中含了丝冰冷如雪的寒意,轻笑道:“离魂调,姑娘当真是体贴入微知我多日未曾入眠便送我一场好梦,若是我一睡不醒沉迷梦境姑娘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会叫醒你。” 那声音朗朗若清风,隐隐夹了几分悠柔的笑意,温和中带着几分缠绵的深情。 月弦歌一怔,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屏风后那道从容的身影,缓缓道:“我竟不知千娇阁何时添了阿翊你这般美妙的人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3章 暧昧(2) “此番前来只为奏一曲清音送你一场好梦。” 他的声音轻淡薰然似是十里春风携来的缱绻柔情又似是千江夜月沉藏的一帘幽梦,倾泻着层层细密的难忘忧思,流转着点点绵长的悱恻心意,透着些许哀凉的苦涩,令人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恍若隔世之感。 一瞬沧海,一霎桑田,那些难言的痛楚终是反复熬煮成了心上那道最深的伤。 几颗寥落的星子点在无垠的夜幕,霜白的月光如水波如碎雪倾泻了一地,残余的潮湿雨意丝丝缕缕地游荡,凉薄又清寒,烛火未燃,屋内陷入如深海一般的寂静与昏暗,却没有丝毫压抑与寡郁的气息,宛若浮华过后那些归于平静的红尘烟火安谧而柔顺。 皎然月光下,轩辕翊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映在精巧雅致的绣屏之上,他仿佛正站在远山之巅静看三千世界繁华纷扰倏忽而逝,周遭是皑皑白雪而他孤身一人傲立其中,显得那么遥远那么孤寂那么无法触及。 屏风后,轩辕翊似乎笑了笑,缓缓道:“可是我好像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本来想着让你高兴一下,如今倒是把你惹怒了。” 他的声音轻的像一阵风,温柔地顺着呼吸流经全身最后停在心头游弋微拂。 这样和煦薰然的笑语,这样一句听着让人气闷的话,此刻倒平添了几分解忧的欢悦。 月弦歌柳眉倒竖,气呼呼地跳下床站在屏风前,指着轩辕翊的身影道:“我不只是匹马,还是匹为你肝脑涂地的好马,所以你即使是拍马屁拍到了我的马蹄子上,你也该心怀感激,因为那是我愿意让你拍。” 她本来想指着轩辕翊的鼻尖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此刻,她却隔着一层绣屏说着根本没什么怒意的话。 轩辕翊轻轻起身,似是犹豫又似是害怕惊扰了月弦歌,站在屏风另一侧脚步竟是移不开半分,骨节分明宛如精致瓷器的手缓缓攀在屏风上华丽绽放的芙蓉花蕊处,身体贴近屏风像是如此便可拥她入怀,轻轻叹息道:“谁要你为我肝脑涂地,你只需平安喜乐就好。” 月弦歌望着轩辕翊贴在屏风上的手的影子不由一怔,五指不断收拢又松开,她猛地一挥手将窗户阖上,层层白纱忽然扬起遮住清淡的月光,黑暗中她的手摸索着印上他的手,隔着轻纱绣屏隔着千言万语,掌心传来温热的湿濡之意似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闯入心头。 “阿翊,你又说情话哄我开心,你明知我不会被打动甚至连一丝在意都不会有,你何时能够放弃这种无聊的玩笑。”月弦歌垂下手向后退了一步,语气中含了些许晦涩的酸楚喑哑。 轩辕翊一愣,沉默地站在屏风前,他眼力极好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可以看清月弦歌的退缩,他轻轻地笑了笑,笑得那般平静:“跟你开玩笑多有意思啊,我最喜欢看你明知道我是在逗你,你却不得不笑脸相迎的模样。” “轩辕翊你真是个奇人。”月弦歌咬着牙喊他的名字。 轩辕翊回的十分快速也十分开心:“多谢弦儿夸奖,我也觉得我是个骨骼清奇的惊世奇才。” 月弦歌的目光凭着本能与记忆落在轩辕翊黑暗中的身影上,难得没有与他针锋相对,笑骂道:“歪理邪说还挺多,我说不过你。” 屏风后,轩辕翊唇畔的笑意粲然若星辰,冷峻的容颜似是染上了一层月华般柔软的清辉,轻轻地说:“那我让着你好了。” “你会让着我?你莫不是在逗我玩?”月弦歌语调微扬,精致如画的眉目中含了一丝不可思议。 似是千秋亘古连延的一声浅浅叹息,又似是渡过沧海桑田的幽凉酸楚,轩辕翊徐徐如风的嗓音隐隐藏着几分空寂:“我一直很认真,从没敷衍揶揄过你。” 月弦歌微怔,像是患了一场伤寒,心绪低迷混乱全身绵软无力,喉咙中似乎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直堵得她心头发酸,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这样很不错啊,正好体现你身为乾宁皇朝帝君的高洁品行。” 轩辕翊没有回答,气氛一下子冷淡下来,月弦歌发现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沉静,起码跟他斗几句嘴她还能占点便宜,此刻这般不言不语的相对令她没来由的烦闷。 窗户不知何时被敞开,雨后微凉的风徐徐灌进屋内,原本垂落在地的层层纱帐忽的轻轻扬起,月光斜穿朱户流转着霜白的银辉,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轻轻扑打着脸颊十分宜人,锦绣屏风上,繁花灵鸟间,一道挺拔的身影遗世独立,他的身姿修长优美宛如高峻的山峦藏着伟岸的霸气与坚毅,清瘦却不单薄显得悠然平和。 轩辕翊绕过屏风,站在月弦歌面前,盯着她那双如同清晨露珠般澄澈明净的眸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你啊,怎么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让我没完没了地操心。” 月弦歌嫌弃地拍开轩辕翊捣乱的手,瞪着他道:“我又没求着你为我操心。” “你总是对我有所保留,心里明明有事情求我却死撑着不说出口,我怕你憋坏了,所以就只能主动出击多为你操些心了。”轩辕翊朗声一笑道:“别客气也不必道谢,谁让我善解人意乐于助人。” 月弦歌嘴角抽搐,眨眨眼露出一副比青楼老鸨还要谄媚的表情,指尖点在他的胸口不停画圈圈,嘻嘻一笑道:“阿翊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想来你一定会答应我小小的请求。” “说来听听。” “阿翊,你身居高位衣食无忧不懂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难处啊,近来青楼事业蓬勃发展不良竞争十分严重,你也看见了这千娇阁的姑娘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一个月下来光是胭脂水粉绫罗首饰的花费就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我还脑子抽筋地找了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来替我管账,我这日子过得真是紧巴巴的。”月弦歌做掩面垂泪状,哑声道:“我想着拓宽一下业务招几个好看俊秀的小倌来立招牌,也好攒点棺材本养老,奈何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心的,一个个要么是太娘要么就是太呆,哪像你风姿俊逸身材还好。” 轩辕翊眉头突突跳个不停,咬牙道:“所以你是打算让我来做你的活招牌摇钱树?” 月弦歌义正言辞地摇头道:“我怎么能做如此没良心的事,我呀只是想你帮着我调教调教那群不成器的小子,再说了你肯定不忍心看着我老了以后穷困潦倒吧。” 望着轩辕翊那双喷火的眸子,她心里乐得开花,强忍着不把那快要将她吞没的狂喜表露在脸上就差没大笑出声了。 生气吧!愤怒吧!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叫你一直向个圣人似的教育我!叫你总是跟我对着干!看我今天不拆穿你伪君子的假面具! 轩辕翊深深吸气,想了想,突然一笑道:“你确定让我帮忙?” 月弦歌被他这无愠无怒带着些许期待的笑容晃得心头一惊,他不应该拂袖而去或者是指着她的鼻尖训她一顿吗?她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认为他肯定是为了维持他帝君的高大形象所以才表现的这么淡定,越是这样她越不能退缩。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月弦歌心一横牙一咬,毫不犹豫地回答。 “爽快。” 轩辕翊喉咙中缓缓溢出慵懒清淡的笑声,如画的眸子深处似是盛着一池柔软的春水,目光含着熠熠生辉的欣喜和少有的潇洒不羁,他猛地贴近月弦歌看着她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那般向后逃开,微微一弯腰伸手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扛在肩上,眉头不由一皱。 她太瘦了,细弱的骨骼硌得他肌肤微痛,看来以后要多喂她吃些东西,圆乎乎软绵绵的样子才可爱。 月弦歌脑袋发昏晕胀两眼不停地冒金星,感觉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勉力睁开眼只能看见轩辕翊随着迈步轻轻晃动的袍角,她一边扑腾着不怎么笔直的双腿一边使劲捶打他,大声喊道:“轩辕翊,你到底要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还没来得及再骂他两句,她就被“咚”的一声扔在了床上,直摔得她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轩辕翊,怪不得你光棍这么多年,懂不懂怜香惜玉?”月弦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缓解晕眩另一只手指着面前重影的轩辕翊,恶狠狠地说:“我跟你说话呢,不要到处晃来晃去的。” 轩辕翊顺着月弦歌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片漓漓的月光,握住她柔软细腻的手掌,欺身贴近她,靠在她耳边轻轻道:“这样你可看得清我了?记住这是我交给你训练那群小倌的第一招,不但要柔情似水的色诱更要有热烈如火的实践。” 他身上好闻的婆娑香气变得馥郁靡丽,暖暖的体温隔着衣衫缓缓渗入肌肤,像是浸泡在热汤泉中一样,星辉月光似乎一瞬间黯淡,月弦歌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无尽放大的英俊容颜,心头一颤,目光闪烁仿佛隐在云层后的星辰,伸手扳开他的脸,轻哼一声道:“你给我离远点,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来气。” 轩辕翊朗声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月弦歌,握住她贴在他脸颊上的手,淡淡道:“你要真不想见我早把我踢飞了,我知道你心里很想我。” “轩辕翊,你也太自恋了吧。”月弦歌没好气地回答。 轩辕翊手中突然浮起一片似雾气的青白微光,仔细一看却是一块苍绿色的盘龙玉珏低头望着月弦歌道:“你要的可是它?” 崆峒印! 月弦歌眼睛直冒金光,伸手就去夺,轩辕翊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瞬间已将崆峒印收回。 “说吧,有什么条件?”月弦歌淡淡一笑道,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得到什么东西自然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本就是最公平的天理。 轩辕翊悠悠一笑,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睡我。” “轩辕翊,你个流氓。” 月弦歌抡起巴掌准备打飞这个笑得春风得意的混蛋。 轩辕翊握住她挥过来的手掌还十分暧昧地揉了揉她的掌心,自顾自地坐在床沿,然后十分熟练且暴力地将她的头按在膝盖上,瞅着她扑腾不怎么强健的胳膊和腿脚,嘻嘻一笑道:“睡我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你趴在我膝盖上睡一晚上就算睡我了。” 月弦歌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目光落在他一本正经地表情上,半天不能言语。 他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啊!? 轩辕翊瞧着月弦歌傻兮兮的模样,心情大好,像爱抚小动物似地揉着她纤长的秀发,目光微动,天籁般的嗓音染上了一丝喑哑:“女流氓。” 女……女流氓…… 月弦歌现在确定轩辕翊的确是脑子不太正常,而且是已经到达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明明是他先言语暧昧的,她被他耍了还没找他算账,他却表现出这么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像是自己调戏他似的,她是有多蠢才会去选择调戏他。 她闭上眼不搭理他,咬牙道:“你等着我这就睡你。” 轩辕翊叮嘱道:“你可一定要认真地睡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4章 琴音散,旧时念(1) 月弦歌抬头望着轩辕翊,他那双如星海般神秘深邃的眼眸中荡着层层细碎的波纹,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欢悦似是失落又似是惶恐,她闭上眼,趴在他双膝上却没有半分睡意,他复杂中带着丝丝脆弱的眼神仿佛烈火一样灼烧着她,僵持了许久,耳畔传来细微均匀的吐息声,偷偷睁开眼瞥他却见他已经靠在床沿睡着了。 也对,他为自己弹了一下午的琴早该是筋疲力尽累的不行了吧,要是还活蹦乱跳的那才是怪事。 月光似水凉薄皎洁,银辉洒落处宛若是铺满细碎的银箔,潇潇雨歇飒飒风疏,一室的幽静缠绵,他俊逸轩昂的面容静静地袒露在这样无垠清寂的夜色中,美得像一幅泼墨山水画。 他静静地睡着,像是最深沉最安谧的夜色,白衣清逸衬得他仿佛是自九天之上谪落的仙人,高贵而出尘,绣着浅紫色迷苏沙华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玉般凝润的肌肤,五官分明的脸孔流露着明朗的光彩,坚毅中渗着丝丝温雅悠然,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吸引着她不停探究此刻他是否正在做着一个美梦,越来越沉迷越来越迷失了自我。 他的手按在她肩头,力度不轻不重,却握得很紧,像是害怕她突然跑掉只好抓得紧一点然后再紧一点。 月弦歌微微皱眉,抬头瞅着睡得一脸安详的轩辕翊,心里那些谋划好的捉弄他的把戏却突然搁浅了,水杏般的眼珠悠悠转了两圈,忿然咬牙道:“为了崆峒印,我忍。” 她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干脆直接闭眼睡觉,无力反抗不代表心无怨怼,鼓着腮帮子在心里把轩辕翊骂了个痛快,本以为会这样气呼呼地闭着眼睛意识清醒地捱到天亮,没想到眼睛一闭上就再也张不开,困意袭来脑子也变得晕眩迷蒙,神智彻底溃败前似乎有人用微凉的指尖轻点她的脸颊,似是蜻蜓点水一般飞快地掠过,她只当是错觉并没在意,便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无数的梦境仿佛一层层堆叠的落叶不断交替变换,月弦歌似是坠入无尽的深海,意识沉沉浮浮无处归依,恍惚中,若有若无的琉璃光彩缓缓划过,那些黑暗的阴冷的场景如潮水般退去,眼前赫然是一片繁花似锦的灼灼春光,不远处,一棵硕大的迷苏沙华扬着开满浅紫色花蕾的枝桠,风轻轻一吹花瓣翩然飞舞像是下了一场永不停息的花雨,有温暖的气息熨烫着肌肤,这种感觉令她心安。 树下,一道清俊身影缓缓向她走来,公子如玉,倾世无双,她看见他如迷苏沙华花蕾一样雍容的紫色衣衫仿佛浸了九天星辰的灿烂银辉浮光流转,她注意到他手中正紧紧握着什么东西,动作小心而温柔隐隐在颤抖,她听见他像一曲悠扬琴语清淡温雅的声音溢散着欣喜的笑意那般温柔又那般微怯地说:“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可是,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与他之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距离太过遥远,她不死心地朝他奔去,他却似一阵清冷的晨雾忽然消散越退越远。 一阵流光闪过,她看见紫衣公子身旁盈盈站着一名白衣女子,身姿流丽仪态风雅,这美人她眼熟得很,正是之前入她梦她没来得及上前打声招呼一睹芳容的那位美人。 这位神秘的美人此刻正拽着紫衣公子的手,那姿态叫一个狂放不羁活像一个正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虽然她看不清紫衣公子的容貌,但隐隐看见那紫衣公子的耳根都羞红了。 “你是故意让我生气对不对?”神秘美人盯着紫衣公子的手指道,微凉的语气含了丝丝心疼。 紫衣公子瞅瞅自己手指上那些细碎的伤痕,低下头捧着手里的物件声音细弱道:“你别生气了,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你能不能把它收下啊?” 神秘美人静默一瞬,缓缓接过玉鸾镜,小心地握在掌心,似是气恼又似是无奈地叹息道:“你总是有办法让我无法对你严厉,我偏偏还没有用的会为你心疼,连骂你一句都舍不得。” “那你就不要心疼我啊。”紫衣公子垂眸小声嘀咕,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神秘美人嘴角抽搐,拧着紫衣公子的耳朵,恨恨道:“老娘不心疼你心疼谁?你可是老娘放在心尖上的人。” 紫衣公子也不顾耳朵上的疼,咧嘴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神秘美人终是被紫衣公子这副天真中泛着傻气的模样逗笑,松开他的耳朵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骂道:“你就知道装无辜讨好我。” 说罢,目光不由落在紫衣公子手中的物件上,那一刻,即使月弦歌看不清那神秘美人的容貌,但仍能想象到她脸上温柔的笑靥。 收到这样一份用心雕琢的礼物,又有那个女子会板着一张脸呢?心里大抵都是欢喜的吧。 月弦歌轻轻笑了笑,心想如此大胆直率的美人怎么一颗芳心就落在了那么一个娇弱如春花的紫衣公子身上了呢?她脑子转得飞快,最后得出了一个合理结论,那就是这美人已经够剽悍了,光看她腰间那把虽未出鞘但已能震得人肝胆欲裂的宝剑就知道这美人绝对是个杀伐果断的主,要是再来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跟她配对,但凡意见稍有分歧那结果不得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现在这个搭配最好,一强一弱,阴盛阳衰,最是符合命途之理。 她本想再看看这梦镜的后续,奈何前路已是一片黑暗,又或许是做了这许久的梦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终是支撑不住沉沉睡去,意识彻底被困倦击败前,她想是不是自己最近戏本子看多了所以才会做这种春梦?要么就是像九师兄说的那样她就要桃花朵朵开了,春梦不过是一个征兆而已。 银亮的月华如水波如碎玉般悠悠荡荡地洒落,窗子不知何时敞开了一角,微凉的夜风滑入屋内,层层白纱扬起又落下,空气中泛着一股淡淡的甘甜芳香,是雨后草木清新的气息。 轩辕翊缓缓睁开眼,修美纤长的手指逐渐上移,最后停在距月弦歌脸颊一寸的高度,仿佛是呵护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微微颤抖地轻抚上她的脸颊,脸上笑意薰然渗着寥寥脆弱,许久许久,如徐然清风悠悠荡过耳畔,他缓缓开口道:“傻丫头,每天都要想着算计我对付我,很累了吧,你放心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恍惚想起强帮泠冰渡劫的那夜,雪蛟渡劫化形本是天道,他却以崆峒印筑起结界替泠冰削减了两分天雷的威力,十二道天雷滚滚落下后,他当即打发走了泠冰与十三,独自承担了两道反噬己身的天雷,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承下这天雷,这痛楚便该由她承担了。她总是这般嘴上逞强心中不忍,她表面上是算计他和十三受这天雷之苦,却一早便在蓝泽谷前设好结界防止任何人进入以免被误伤,而她自己却傻乎乎地打算帮泠冰渡劫,诸多苦心费尽思量只是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心思柔软的人,她从不愿意为了一己之私去伤害无辜的人。 那夜的雨好大好冷啊,每一颗雨珠都仿佛是弹丸一般捶打在身上,似乎是要碾断他全身的骨骼,冷得仿佛是溺死在千百年冻结的冰湖之中,天雷落下的时候他反而不觉得痛了,许是痛到极致已然麻木了吧,只是感到虚弱无力,身子软软跌落冰凉的雨水中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按照戏本子里讲的那般,英雄重伤昏迷不醒,然后有佳人翩跹而来救他于危难之中,继而发展出一段美好的姻缘来。但是怎么可能呢?他以崆峒印设下的结界已经严严实实地把蓝泽谷围了个水泄不通,天雷都劈不开,别说是人,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闯不进来。再说了,除了让她救,他才不愿做那落难的英雄。 耳畔,沉闷的雷鸣扰的他心烦意乱,他还没受完反噬的天雷,所以还不能晕得太快。 悠悠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他望着天幕中那涌动的无数雷霆,嘴角勾出个似有似无的笑来,心中盘算着剩下的三道天雷是一道一道慢慢劈还是一口气落下来速战速决,等到三道天雷最终落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老天爷也是个任性的主儿,居然先拿两道天雷电光火石地劈他,然后再用一道天雷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问候他,好在他终归是熬了过去。 他僵直着身子站立在这冰冷的天地间迟迟不肯倒下,望着茫茫雨幕心中一片空寂,他在坚持什么呢?他早知道结果也义无反顾地向这结果走去,为什么还是舍不下满心的执念?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一点点虚妄不能干脆利落地做到放弃?目光瞥到一片越来越近的青色衣角,满身风尘的女子穿过层层雨幕走到他面前,他的惶恐还有那些无法吐露的绮思终是化作含怒的担忧,她却无视他的质问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奚落他,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满身伤痛都化作两字——值得。 能得她千般掩饰的一点怜惜,于他已是天大的恩赐。 月华似水荡着粼粼清波,轻轻拂过月弦歌细腻白皙的脸颊,轩辕翊低头凝望她安谧的睡颜,伸手撩开她额前细碎的刘海,瞥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沉默许久后浅笑道:“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你可会怪我?” 他的笑容轻柔温软含着丝丝沉痛,目光由飘散转为坚定,仿佛是在沉思某些悲喜交加的过往时光,几经挣扎后终于做出最后的决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5章 琴音散,旧时念(2) 晨光熹微似是十丈软红翩然流转,云影徘徊在宛如洗过的碧空,远处淡青色的薄雾层层迭起像是一匹流动的浮光锦缎。 有醺黄的光线隔着眼帘映射在瞳孔,仿佛是一团水雾悠悠扫过温暖而清新,月弦歌缓缓张开眼睛,懒洋洋地晃晃脑袋醒神,掌心处传来一阵略微粗砺的触感,微微抬眸望见握着她的手睡得安稳的轩辕翊,脸颊不由一红。 她虽然自小在满是一群糙老爷们儿的长生门长大,但他那群师兄们始终贯彻她是个女子的准则,平时胡闹闯祸也便无所谓了,可是该有的男女之防实施的相当完美,譬如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扔到长生门最宽敞的卧房独住,又譬如教她点穴功夫的时候她那些不正经的师兄会认命地让她点遍他们全身的穴道,哪怕知道她是恶意捉弄也不还手,更譬如会避着她谈论哪家青楼的姑娘最妩媚风情,师兄们一心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娴静温雅的闺秀,她却一不留神长歪了,与师兄们勾肩搭背是常事,花天酒地她最擅长,跟姑娘调情她是翘楚中的翘楚。 可此刻情景却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卧在一个男子膝上入睡而且还被他十分亲密地握着手,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是她看不顺眼一心算计的人。 为了崆峒印,她这亏可吃大了…… 她一边在心里夸赞自己的忍辱负重一边从轩辕翊掌心抽出手来:“轩辕狐狸,你睡个觉还握这么紧,你是在护食吗?” “你又给我起新的绰号了?狐狸哪有我这般美貌?”轩辕翊垂眸含笑望着月弦歌,神色如澹静秋波荡开圈圈涟漪柔情脉脉。 月弦歌朝轩辕翊伸出一只素白细腻的手掌,笑的端庄大方道:“阿翊,我可是很认真地睡你了,做人都讲究个信义为先,是以你该履行诺言了。” 轩辕翊眉头一拧似是陷入沉思,恍然道:“你说的是崆峒印?” “是啊是啊。” 月弦歌眼睛放光,要不是为了崆峒印她才不会跟他在此浪费口舌装模作样。 “哦,我忘了把它扔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月弦歌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甩过去,敢这么消遣她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轩辕翊淡淡瞥了一眼月弦歌甩过来的巴掌,悠悠叹了一口气,神情似是扼腕又似是无奈,身子向后一仰,握在她肩膀处的手掌一个用力便将她纤细的身子反拥入怀,他们仿佛是漫漫飞絮纠连成的紧密的结相拥着向床内侧滚去,唇瓣遇到温热的阻碍一片湿濡的水雾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唇齿之间。 睁开眼望着一脸呆愣的月弦歌,轩辕翊淡若云烟的容色隐隐闪过一丝细小的裂痕,她的柔荑故意捉弄他似地隔在他们两人的唇瓣间生生阻挡了这亲密的情事,提醒着他的冲动与不该。 他本来只是逗弄她一下,不经意间,情丝却是缠绕成掌中的脉络一点点攀爬上心房,是理智失去了桎梏?还是他放纵了心底那卑微的祈盼?他得不出答案,也不愿去寻找别的选择。 “你又占我便宜。”轩辕翊微微撑起身子刻意远离月弦歌,抬眸望着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笑意如凉烟般清浅,缓缓道:“女人啊,果然都心口不一,你嘴上说着不喜欢我,身体却诚实的很。”想了想又是一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被你占了许多次便宜,也不差这一回,以后想占我便宜我随时欢迎。” 月弦歌心头一颤,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紊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四处窜动,她稳住心神收回手斜撑着额头望向轩辕翊,缓缓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若不把崆峒印给我,我便只好把你剥个干净然后扔到街上让你的子民好好观瞻一下你这乾宁帝君的圣容。” “我的清白如玉身早已被你看个精光,连我的定情信物你也收了,弦儿此番言语莫不是要始乱终弃?”轩辕翊委屈兮兮地说:“戏文中说的果然不假,这世间多是薄情女子痴情郎。” 月弦歌眉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我哪里收你的定情信物了?” 她承认她的确是看了也摸了他的身体,可那也是事出有因再说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清白如玉,至于定情信物她再见钱眼开也不可能贪图他那点蝇头小利。 轩辕翊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信的话,你摸摸自己身上。” 月弦歌上下一顿摸索,手抚到腰间时蓦地触到一件温润沁凉的玉饰,低头望着掌心那块似是缭绕着云烟的青绿玉珏,心中瞬间生出一股怅然,缓缓道:“多谢了。”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跟我道谢。”轩辕翊怔住,微微一笑道:“可是我竟然很难过,因为我知道,你向我示弱低头,你对我心存感激,肯定都是为了他人。” 他明明在笑,可是月弦歌却从中捕捉到几缕凄楚的怆然,仿佛是月夜下皎皎绽放的昙花,转瞬花开,弹指花谢,一世的倥偬落寞,他唇瓣的温热仍勾留在掌心缠绕着她不肯散去,那些细密繁复到连她自己都无法形容的情绪似乎也如这股温热一样丝丝缕缕地扣着她的心弦。 月弦歌扯了扯嘴角,从轩辕翊身下滑出,站在床边背对着他,声音冷硬:“难过的话你就自己找个法子排遣一下,实在不行我陪你打上一架也是可以的,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不知为何,她不敢去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每每印上他那含着淡淡忧愁的目光她就像在深海中不断下沉,她挣不开这看似平顺的锁链。心中竟忍不住生出怜悯来,甚至想任性地放弃自己的坚持与计划。可是她做不到,这纷繁尘世有一种比仇恨还要浓稠的哀情,名曰绝望;这漫漫人生有一种比死亡还要沉痛的结局,名曰等待;这苍茫天涯有一种比思忆还要绵长的苦涩,名曰执念。 而她,正被这三种人间至苦日日夜夜折磨……她不甘心就此屈服也不愿意她视若性命的人被伤害却只能默默隐忍。 轩辕翊望着月弦歌纤弱的背影静默不语,他静静坐在床沿仿佛是一尊玉雕般清傲孤寂,空气泛着凉冷的疏离,天地间似是突然下了一场永不停息的大雪,而他独行其中,满程清霜落满了他的肩头,他俊逸的容色比这飞雪还要苍白无力。 “弦儿,昨夜你我刚刚恩爱缠绵,怎么今早便要拔刀相向?”轩辕翊整顿好神情,眉梢眼角染上一层灼灼的笑意,朗声道。 月弦歌回头瞪着他,目光中含着繁复无边的情绪,似恨非恨,似惘非惘,胸腔内像燃了一团熊熊烈火将她的五脏六腑通通烧尽,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阿翊,非是我薄情寡幸,实在是咱俩不合适啊!” 轩辕翊挑眉,声音中含了些许不满,抬眸看她:“我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且不说你我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就你这弱不禁风清傲如云水的姿态便与我恨不得把天戳个窟窿的顽劣性子南辕北辙。”月弦歌摇头叹息道:“你举止大方精通六艺,活得这叫一个精致,可我呢,琴棋书画与我绝缘,厨艺女红我更是不会,我唯一擅长的也就是吃喝嫖赌了。你是那天上云霓,我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实在配不上你,你还是另找一个姑娘去恩爱缠绵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这颗歪瓜裂枣。” 轩辕翊眉间染上一层如乌云般浓厚的阴翳,慑人的目光仿佛化作一道道利剑狠狠刺向月弦歌,恨不得把她戳出几个窟窿来,声音凉冷道:“你就算是块不可雕的朽木,朕也不嫌弃,大不了朕跟你一起做块朽木好了。” 月弦歌被轩辕翊这样凛冽凌厉的目光瞪视着宛如坠入冰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忘了他不但死心眼而且还总爱犯傻,她难得为他着想一次,他也定认为自己是在戏弄他,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而且她刚从他手里得来了崆峒印,他八成正因为破财而愤愤不平,自己何必跟他置气,做人要大气一点,所谓大气就是管你发羊癫疯还是失心疯,我自大义凛然满身正气地看你疯。 “陛下若是非要吃定我不放手,那我只好去跟阎罗王他老人家商量一下让我重新投个胎做块烂木头,以此勉力满足一下您的愿望,就是到时候陛下就也成了一块烂木头,怎么算都是我赚到了。”月弦歌轻轻咳了一声,凛然道。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孩子气的男人需要哄,诚然她仍旧要算计他,但是把他哄得开心一点,她也好从他身上捞到些好处,当皇帝就是好啊,国库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神器法宝。 轩辕翊嚯地起身,瞪着月弦歌咬牙切齿好半天,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残缺不全的话,恨恨道:“月弦歌,你还真是……” 他话尚未说完残余的几字却鲠在喉间,他说得再多又如何?他情之皈依处恰如忘川河畔开至荼靡妖娆的彼岸花,花开叶落,生生相错,世世离别,那些执迷的情意,那些不悟的思念,终是无言断肠。 “以你这般成天上蹿下跳的性子让你当个死物实在是屈才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胡闹吧。”半是叹息半是惘然的一句话如此平静的说出口,仿佛不过是对陌生人的一句问候,轩辕翊轻轻地笑了,墨色的瞳孔深处似有水雾蒸腾。 月弦歌望着他隐隐落寞的眼眸,心头抽痛,她很少像此刻般犹豫疲惫,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缓步走到琴台前,素手轻轻撩动了一下琴弦,铮铮的琴音如同破碎的琉璃忽地流泻,她轻轻笑了一下,笑意极浅极薄:“没办法,我这性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但有什么关系,总有人罩着我,再不济我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轩辕翊抬眸望着她,淡淡道:“我知道就算是天塌地陷也会有人替你扛着,你要是有丝毫损伤自有人帮你报仇雪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6章 招摇过市(1) 月弦歌眉头一皱,抬眸含笑望着轩辕翊,他也知道她上有师傅师兄罩着不能轻易招惹吗?可惜她却要死皮赖脸地凑到他身边跟他扯上关系,不扯上点关系怎么算计他,怎么拿到轩辕皇族的夏禹神剑? “阿翊,你果然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啊,将人心揣摩的如此透彻,我真是自叹不如。”月弦歌继续拨弄琴弦,笑着说:“我以后都不敢得罪你了。” 轩辕翊站在她面前,突然将脸贴近她半敛的眼眸,笑得邪魅:“晚了,你已经得罪我了。” 月弦歌做冥思苦想状,轻盈如蝶翼的睫羽微微颤动,笑靥如花,明艳中渗着一股天真的娇俏,缓缓道:“那你就逆来顺受一下吧,因为我觉得你这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像只炸毛的小猫。” “可爱?小猫?”轩辕翊嘴角抽搐低头盯着笑的一脸灿烂的月弦歌,心中那些纠缠不休的郁结一瞬间被抛之脑后,明知她在故意捉弄在心怀算计,却还为她这一笑解了千般愁意。 月弦歌刚打算再埋汰轩辕翊两句,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哒哒的马蹄声像是擂动的战鼓泛着铿锵的杀意,她朝窗外望去,一片大红色的旌旗仿佛是天边的火烧云烈烈燃烧,旗面上印着的朱雀纹饰恰是轩辕一族的皇室图腾,一辆华丽的马车被一大堆裹得像粽子一样严实的黑衣将士护卫,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那拉车的汗血宝马,不多不少正好八匹,她转了转眼珠扭头望着他,脸上的笑意狡黠明艳,缓缓道:“轩辕狐狸,快来看看你这死对头的排场,可真是气势磅礴啊,明显是在给你下马威啊,你还不算计他一下让他出出血?” 轩辕翊眉头一皱,双手环抱在胸前轻嗤道:“没见识。” 月弦歌抬眸望着轩辕翊,突然觉得他现在这副别扭的模样像极了戏本子中那些明明心里在吃醋面上却假装无所谓的文弱书生,哭笑不得道:“非是我没见识,着实是你太过寒酸,你也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能蒙骗蒙骗世人了。再看看你的这个三哥轩辕弘,天子出行也不过驾六马,他却用八匹异域汗血马这阵仗就比你大,还有他那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马车是用百年精钢打造,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外加冬暖夏凉实在是居家旅行保命逃跑的必备良品,光那用来装饰的镂金刻银纹饰、珍珠珊瑚织成的车帘就够普通人吃穿不愁好几辈子,当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轩辕翊撇撇嘴道:“满身铜臭俗不可耐。” 月弦歌眉头微皱,心知他是在埋汰轩辕弘的同时顺便埋汰了一下自己,故意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手指轻轻摩挲着腕上垂下的迷苏沙华坠子,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是啊是啊,陛下您视金钱为粪土清高自持,千万别被我这种大俗人玷污了眼睛影响了心情,但是说句陛下不爱听的话,有钱人总是比穷鬼招人喜欢的,至少送礼的层次都是不一样的。” “我本来只以为你只贪财好色,却没想到你眼光竟是如此的差劲。”轩辕翊斜倚着窗棂,以手支颐道:“我送给你的东西都是精华,岂是人间俗物可比拟的,那可是四海八荒天地六界独一无二的珍宝,你不要为自己的不识货推卸责任。” 月弦歌凝眸打量这小小的手链,目光恨不得把这手链戳出几个洞来,她看得双眼失焦也没找出这手链有丝毫的奇异珍贵之处,讪讪地说:“恕我眼拙。” 轩辕翊对她低下是审美扼腕叹息,凝眸继续望着窗外浩浩荡荡的队伍:“弦儿,趁轩辕弘现在还能蹦跶几下,你就多欣赏两眼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月弦歌上下打量一脸淡然的轩辕翊,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她仿佛看见他背后有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来回轻晃,轩辕狐狸又要算计人了,心里突然对那位已经被她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敬康王默默掬了一捧同情泪。 “轩辕狐狸,你说这大夏天的,你这位三哥把马车包得像个粽子不热吗?要不我们日行一善帮他凉快凉快?” 朝晖云影流转交错,月弦歌慵懒地靠在窗边仰着头望着轩辕翊,脸上带着的盈盈笑意在半昏半明半沉半浮的晨光中显得缥缈幽深,仿佛是亭亭芙蓉瓣上零落未晞的苍苍白露,浅笑散云烟,回眸烬凉欢。 轩辕翊目光邃远,仿佛是陷入沉密的回忆,轻轻笑了笑说:“这种粗活让我来干就好,你且在一旁看着就好。” 月弦歌乐得自在,摆摆手道:“那你做得干脆利落点。” 轩辕翊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缓缓行过的华丽马车,手中一片冰刃凝结似乎划破这仲夏的燥热般疾风骤雨似地朝马车射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听得一阵嘈杂抽气声此起彼伏,隐隐掺杂着女子娇怯的惊呼。 “不许看!”短暂的呆愣后,轩辕翊抬眸望着一脸兴致盎然的月弦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手掌顺势覆上她的双眸。 月弦歌眉头微蹙,一把拽下阻碍她看好戏的屏障,目光灼灼地盯着马车内的风景,那般旖旎火热的风情真可谓是一枝红艳露凝香,春晓苦短日高起啊,低头瞅着马车软塌上那正拼命往轩辕弘怀里缩的美人袒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月弦歌愁闷道:“就不能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鉴赏一下吗?跟我们千娇阁的姑娘真是差远了,我们千娇阁的姑娘那可都是直白坦率的爽快人,才不会如此忸怩作态。” “注意一下你的性别。”轩辕翊的声音冷的像寒冬腊月里冻结的湖水,听得月弦歌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就许你们男人寻花问柳,不准我们女人评论几段风流韵事欣赏这艳光春色?”月弦歌不搭理他,探出脑袋瞪大眼睛地打量轩辕弘怀中的美人,奈何那美人缩得像个蜷成一团的小兽,死活不让她看脸,她只能转移目标改为欣赏轩辕翊的死对头,那位勉强还算镇静的敬康王。 片刻后,又扭头打量站在自己身旁的轩辕翊,一声悠长的叹息后,扼腕道:“阿翊,这个轩辕弘身为皇室子弟,长得也太随机了吧?” 轩辕翊一怔,旋即绽开一抹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严厉冰冷的语气缓和不少,悠悠道:“那轩辕弘生的粗鄙不堪,莫要污了弦儿的眼睛,你还是看我好了。” “那是,论相貌身段,谁能比过阿翊你这朵娇花。” 月弦歌含笑望着轩辕翊,其实那轩辕弘生的也算是相貌端正,可是很奇怪,她看轩辕弘就是头不是头、脚不是脚、鼻子眼睛不对称,瞅哪儿哪儿别扭,反观轩辕翊她倒是越看越顺眼,果然认识的久了再丑再烦人的脸都觉得舒服。 习惯真是个令人无可奈何的存在…… 轩辕翊见她眼角余光仍旧流连在马车中那对交缠的人身上,琉璃白的云水长袖轻轻挥舞的瞬间,半敞的窗户便已严严实实地阖上,眉梢微动表情却是平静凛然,淡淡道:“做人最忌三心二意,你若要端详我便要专心致志地端详。” “好,爷这就好好端详你。”月弦歌唇角噙起一抹轻佻笑意,葱白纤细的指尖点在轩辕翊的下颚,目光逡巡绕过他精致若琉璃琥珀的眉目、高挺的鼻、泛着润泽水光的薄唇和细白如雪的肌肤,最好落在他那双洇染着层层星光的眸子,他墨色的瞳孔深处酿着潋滟若清波的流光,缓缓汇聚成汪洋河湖将她淹没,月弦歌指尖稍稍退离他弧度完美的下颚,笑了笑道:“果真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叫爷心旌摇曳心痒难耐。” 轩辕翊眸中闪过一丝亮晶晶的东西轻笑道:“那大爷可否将我收了呢?” “美人,爷是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爷天性凉薄的很,生平最爱始乱终弃。”月弦歌眉梢似是洇染了一帘烟雨又似是浸润了三月灼灼的春光,自顾自地敞开窗户,窗外人潮渐渐散去那巫山云雨的好戏也已落幕,仿佛是亘古的一声叹息,缓缓道:“但美人也不必太过忧心,爷抛弃你之前定会为你寻个好归宿的。” 轩辕翊静若的神情突然自眉心碎开缕缕细痕宛如皲裂的鹅卵石,紧紧钳制住月弦歌的手腕,语气冷清道:“你又想把我推给哪个女人?” 那些沉痛的回忆、那些尘封的过往、那些一次次逼迫自己遗忘的爱恨,通通因为她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舍弃再次变得清晰真实,仿佛是一把伤人于无形的利剑,锋刃上敛着的漓漓血丝满溢成无边的凄惘,总是能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月弦歌盯着轩辕翊阴沉若乌云蔽日的脸色,又被他狠厉的目光攫住,吓得遍体生寒,心想言多必失,自己肯定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脑子飞速转了一圈,最后将重点落在了他刚刚说的那个“又”上,醍醐灌顶般想通了他这般别扭气愤的原因。 八成是轩辕翊之前被哪个姑娘甩过,那姑娘心怀愧疚只好婉言相劝他另寻佳人,然后就潇洒地与自己的意中人双宿双飞去了,唉,长成他这个妖孽模样又有钱有势也能被姑娘甩,他也着实是个人才啊! 换成是她,肯定牢牢地将那姑娘拴在身边天长地久地徐徐图之。 失恋的男人最可怜,再说她刚刚收了轩辕翊的崆峒印,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没有良心,在他如此艰难伤情的时候万不能再给他这一颗伤痕累累的小心脏雪上加霜了。 月弦歌任由轩辕翊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笑道:“阿翊,正所谓女人如衣服,一件更比一件好,民间还有句俗语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喜欢哪样的女子只要你吩咐一声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巧取豪夺我都给你寻来。”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难道你会主动向我投怀送抱吗?”轩辕翊语气低沉隐隐含着飞腾波涛般的怒气,脸更是黑得像锅底,可是墨色的瞳孔深处却恍惚有一道微光飞快地掠过,似是期待似是悒郁。 月弦歌知道他又在耍小孩子脾气,耐着想要把他一掌拍死的冲动扬起一抹关爱的笑容,缓缓道:“阿翊,我这样的女子会误你一生的,我看刚刚那马车中的美人就不错,肤白貌美大长腿,娇媚风情女人味又足,最重要的是珠圆玉润,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你们当君王的最重要的就是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轩辕翊胸膛起伏,呼出的气息灼热而急促,一双眼闭上又睁开,低头望着月弦歌,沉吟半晌后,一字一顿地冷冷道:“你还真是为我殚精竭虑啊!如此说来我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每日给你上三炷香以报答你的一片赤诚?” 月弦歌微微浅笑,一副谦恭大气的模样,缓缓道:“不必不必,这礼太重我受不住,阿翊,你且放心,到你选妃之时,我必会亲自为你把关,环肥燕瘦、小家碧玉、冰山美人、才女巾帼定要给你选上满满一宫殿的美人,保证你看一个月都不会重样,我再为你和你的大小老婆们调几副滋阴壮阳的生子灵药,让你多子多孙传好承你轩辕皇族的百年国祚。” “多谢你一番好意,朕不需要!” 轩辕翊猛地松开月弦歌的手,半是嘲讽半是忿然地开口,转身拂袖而去。 月弦歌已经很习惯他的喜怒无常,每每他以朕自称的时候那便是开始抽风了,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他一向坚韧挺拔如青松的身姿变得佝偻孱弱,双肩似乎承载了无尽的辛酸疲惫,脆弱沧桑的宛若风烛残年的垂垂老者,他的背影在苍茫晨光中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一阵缥缈清淡的云烟。 就这样不加阻止地望着他远去,仿佛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被狠狠剥离,生命开始变得残缺,似乎再也无法圆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7章 招摇过市(2) 窗外似有疾风平地而起,呼呼地灌入室内,吹得月弦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幕,伸手去抚触在指尖流动的风,暖暖的像是浸泡在温泉水中,明明是一派风和日丽的仲夏光景,她皱了皱眉,思索半天,终是想明白了自己为何生出这些许伤春悲秋的矫情心思来。 那就是自己是真的很冷啊! 轩辕翊那个喜怒无常的狡猾狐狸一抽风就成了一个移动的大冰窖,看谁不顺眼就恨不得把谁冻成冰雕,修为深厚如自己也没能完全抵抗住。 月弦歌缓了一阵子感到那寒意散尽退却后,踱着慢悠悠的步子打算出门寻点乐子改善一下心情,擦过那张泛着黑曜石般光彩的桐木古琴时身形微微一顿,垂眸望着琴身上如水光波纹般的断纹,眉宇间似凝了一缕缥缈青烟,纤长的手指轻轻掠过东海冰蚕丝做成的七弦,恍然想起幼时擅琴的七师兄曾拉着她漫山遍野地寻斫琴的良木,最后终是找到了一块青松古木斫成了一把其貌不扬的琴,那略显低沉的琴音却极是清润十分符合长生门低调内秀的风格,犹记当年鲜衣怒马,自己和师兄们风花雪月做出一大堆荒唐事的畅怀与洒脱。 那些平静悠和的过往现在想想还会忍不住露出笑颜,无忧且纯粹。 月弦歌指尖微动,如敛了一层霜华的琴弦仿佛蝶翼的震颤悠长地漾出一声松沉的琴音,唇畔不自觉地染上俏丽的笑意,轩辕翊拿出手的果然都是好琴,恍然记起昨夜轩辕翊昨日为自己操琴奏曲之时,她半睡半醒意识昏沉的时刻,原本沉静温柔的琴音一瞬间转了韵味,宛如战场厮杀后满地的血红狼藉苍凉莽莽,但片刻后便恢复平静,仿佛一切只是她梦中的幻觉,顺着琴弦一根根的向上抚去,指腹传来一丝刺痛,凝眸一看,竟是有一根琴弦碎开了一个口子挣扎着不愿断裂,断口处似乎还染着洇洇血红。 “朱弦已断,何必再奏,最后反倒是伤了自己,还真是个傻子。”月弦歌撇撇嘴大摇大摆地奚落轩辕翊,反正他也不知道。 踏出房门的时候,月弦歌想,崆峒印是轩辕翊应给自己的交换物,他与她算是银货两讫,但他没事找事地弹琴以至于手指流血受伤,却让她大大舒畅了心情,说到底还是她占了便宜。 没错,他受伤是自作自受,真是个傻子…… 千娇阁中,白色绡纱拂起又落下,似是一只透明的蝴蝶擦过那张泛着幽幽光彩的桐木古琴的琴弦,发出一声破碎的音调,原本将断未断的琴弦“铮”的一声绷裂,窗边那盆昆山夜光白玉牡丹的重重花瓣垂坠委顿于地,竟是花期已过开始凋谢,空无一人的屋室中漾着微凉的寂寞气息。 弦断,花落,不见旧时人。 弦续,花开,旧时人归否? 世界上最蠢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你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正如轩辕尘与泠冰,前者是那傻乎乎送上门当老虎食物的红尘痴傻人,后者则是卧于深山之中悠然等着食物自动跳进嘴里的老虎,不但气定神闲运筹帷幄而且饥肠辘辘无所挑剔。 轩辕尘满头大汗地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带着几分湿气的松软土地上,心里像是燃了一把热烈的火焰,抬头望着结满青涩果实的梅树,烦闷燥郁的感觉反而加重了不少,恨不得把这梅林给烧了,索性闭上眼不去看这讨厌的梅树。 那条心地狭隘又爱记仇的雪蛟没日没夜地在他耳边唠叨自己曾答应带她去赏梅的承诺,他从没打算食言,本想着她化形成功后带她去终年积雪的雪岭赏一赏那里最著名的朱砂红梅,可是她却不依不饶地吵着绝不能离宛城太远怕又被月弦歌甩掉逃到什么不知名的角落躲她一辈子,指天顿地地说自己曾跟月弦歌约定化形后要轰轰烈烈地打上一架,非吵着要待在他的府中等下一次梅花开放,还有事没事地找他打架发泄过剩的精力。 他真真是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孵出来的雪蛟,是把脑子扔在蛋壳里了吗?真是有损雪蛟一族在世人眼中高大威猛的形象! 空气中似凝了一层冰霜,周遭气温降了些许却不感到寒冷,仿佛是山涧清凉的流水缓缓淌过掌心,身侧似有人缓缓站定,那人相当野蛮粗俗,好像是在确定他死没死一般狠狠地踩着他的手掌,钻心的疼意沿着毛孔遍布全身。 “看我的起死回生大力金刚脚。” 清脆如珠玉落盘的女声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娇俏笑意。 轩辕翊冷冷睁眼,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蓝色的织锦长袍上印着几个不大不小的脚印,瞪着一脸无辜的泠冰道:“你在我府上这许久有真正打赢过我吗?” 半个月以来,他与她已打了八十一场假,正好凑成九九归一的好意头,她好像对跟他打架有着疯狂的执念,死缠着他不放手像块狗皮膏药。 泠冰鼓着腮帮子道:“那我也没输过。” “哦?”轩辕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坐在一旁的石桌前,揉着酸痛的手指,不以为然道:“这很值得骄傲吗?” 泠冰被噎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憋红了脸指着一脸傲然的轩辕翊,恨不得立刻把他吃进肚子里。 她堂堂一条雪蛟竟然连一个凡人都打不赢,而且还不是一次是整整八十一次啊!耻辱啊!丢脸啊! 但即使是这样不甘愤恨,也要保持冷静和大度,绝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虚。 泠冰神色坦然道:“我这是在打磨你,你们凡人有句话叫宝剑锋从磨砺出,我就是那铸造你的磨剑石。再说了,你还欠我一场红梅盛景呢!” 轩辕尘以手支颐,含笑望着她,脑海里满溢着四个字——色厉内荏!就像是一个表面凶狠的小孩子突然被戳破了假面具,只好假装大度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害怕。 “我带你去看你心心念念的红梅盛景你不肯,那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与我有何关系,只能说明你不知好歹,你虽是这般刁蛮任性不讲理,但我却不能食言定会让你尽兴而归。至于磨剑石一说,充其量只是你在还我的债而已,根本不能算你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不论做人还是做雪蛟都要有自知之明。” 泠冰一张俏脸黑了又黑,深吸一口气,朱唇轻启,一字一字仿佛是从来回磨动的牙缝里蹦出来:“我欠你什么了?” “你欠我的可多了!”轩辕翊一拍桌子“嚯”的一声站起身,坚稳如磐石的石桌似乎都震上了两震,邪魅一笑道:“你住在我府上这些时日,打碎琉璃盏一个,摔了十只镂空白瓷花瓶,还涂鸦了我书房收藏的那幅千里江山丹青图,那可是画圣荀攸之的绝迹啊,再算上你每日的伙食费住宿费,折合成银两你给我当一辈子陪练都不够抵债的。” 泠冰不甘示弱地反驳:“哎哎哎,前几笔债我便也认了,你一个王爷怎么连食宿费都要算上,也太抠门了吧!?” 轩辕尘一步一步向泠冰迫近,染着醉人幽香的温暖吐息喷洒在她雪色皎洁的脸颊,目光慑人仿若燎原之火,微微笑着说:“你每日至少要吃五餐,顿顿都少不了鸡鸭鱼肉,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显出尾巴到处乱甩,为此你已经拆了我七间寢房三座凉亭,我这宣越王府也就剩大门还算能入眼了,我虽是个王爷,但也没败家到这种程度,如今,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泠冰突然间没了气势,在他的威慑逼近下竟是无力反驳,只能傻傻的任他将自己逼到一棵梅树前,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是直挺挺地撞上了粗砺的树干,好在她皮肉厚实倒没感觉多疼,心里暗骂自己没用竟被一个凡人欺压至此,为了祖宗尊严她挺挺胸膛,猛地抬头印上轩辕尘那双晶亮的眸子,似乎是要将自己的影子牢牢刻进他的生命,咬牙道:“那我就不赔了,反正你钱多饿不死自己。” 寒冽如冰泉的气息悠悠荡荡地闯入鼻翼,似有万千琉璃光彩凝结流转在轩辕尘眼前,明媚宛若三月春花,莹澈恰如凉夜秋月,竟是晃得他视线迷蒙不敢直视泠冰那双泛着幽深水波的眼眸,她眉宇间拢着一层浅淡的倨傲之气,琥珀般晶莹的眼瞳微微滑动,瞳孔深处不时闪过几丝心虚的暗光,轻轻咬着唇角,一副逞强好胜的模样,看得他忍俊不禁想要再逗弄她一下,好多欣赏一会儿她现在如此可爱的模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赖账赖到你这个程度的雪蛟还真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轩辕尘一手将草木皆兵的泠冰按在树干上,看着她被吓得像只受惊的鹌鹑唇角似有似无地上扬,一双沉静的眼眸仿佛是雨后初晴缭绕的娟娟雾霭柔和温润,盛满了璀璨炫目的笑意,面上却是一派正经甚至是有些严肃地垂眸道:“你想翻脸不认人,我却不能任你如此欺凌,你欠我的债可以慢慢还,至少这一世我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等哪天我魂归黄泉了,你这债便也算了了。” 斜斜瞅了一眼气得双目失焦,恨不得化出原形直接把自己吞了的泠冰,轩辕尘轻咳一声,很好心地提醒道:“别试图反抗,你脑子不好使又打不过我,逃到哪儿我都你把你抓回来。”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泠冰此刻居然不关心轩辕尘对她的威胁,反而在意起面前这个差了她好几百岁足以叫她一声老祖宗的青年,虽然轩辕尘又骄傲又自大,但为人还算是很厚道仗义的,她搞了那么多破坏、借口磨练他撒气,他都没生气只是一笑置之,仿佛她闯了什么祸他都会为她担着。 以雪蛟与不同种族相处的习性来说,他这个人实在是奇怪又诡计多端,就像是最难抓的雪兔精总是会在冰原上挖出好几个窝以方便逃跑,不过再厉害又能怎样?他终究是个脆弱的凡人,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命长,熬也能把他熬死。但是如此纠缠下去实在令人心烦,还债还债,也不一定是等价赔偿,她还他点对于凡人更珍贵自己又能拿得出手的物什赔给他不就好了。 泠冰猛地贴近轩辕尘,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凉的唇印上他的唇,感到他身体一瞬的僵硬继而极力抽身的动作,眉头微皱。 她还债还的正开心,他居然想不讨债了,没门儿! 还债完毕,泠冰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轩辕尘,十指交叠扣在脑后悠闲地靠在树干上,缓缓道:“我用五十年的修为连本带利赔欠你的债,多余的就当我免费赠送给你了。” 又瞅了瞅轩辕翊涣散的瞳孔,心想他八成是高兴的已经傻掉了,凡人啊,就是肤浅,顺手摘了两个梅子大步向梅林外走去,阳光灿烂温暖最适合盘成一团睡觉。 微风习习,青梅果香甜蜜的仿佛是新酿好的梅子酒,醉人却不至失神,浅淡却荡漾心旌。 轩辕尘长身玉立于潇然微风中,似是中了世间最迷乱人心智的蛊,久久未有丝毫动作,仿佛连呼吸都融化在这缠绵游弋的清风中,手指缓缓抚上勾留着冷冽暗香的唇瓣,神情恍惚半是痴傻半是怔然。 原来这条雪蛟最糟糕的地方不是傻而是借着脑子傻到处耍无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8章 水玉(1) 青梅甜香袅袅地交融在暖煦的熏风中,细碎的阳光自斜横的枝叶间洒落汇聚成一地斑驳的赤金色光晕,半明半暗的交错光影中似有折花人抚着一树青绿枝桠的梅树轻轻叹息。 轩辕尘隐匿在斑驳陆离的光影中,隽逸风流的神容似是染上一层清霜又似是没入远山缥缈的晨雾,看不出他的悲喜更看不出他的心思,他放下抚着唇瓣的手指,眸光沉静容色温从,低低轻笑一声道:“终究是我占了便宜。” 一缕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斜斜洒在轩辕尘的侧脸,似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有疾风如刀飞射,空中无数碧色叶影化作夺人命的箭矢直直朝轩辕尘背后射去,他却岿然不动,叶影近身的那一瞬间,很短亦很迅疾,那些化作杀人利器的落叶已然如静美的落花委地成泥。 “上古神兽五十年精纯强横的修为真是不同凡响,你之前还只是个被我吊打的小可怜,如今都可以在我手下过上几招了,果然人生在世事事离不开一个机缘运势。” 月弦歌坐在石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盯着茶盏中沉浮的茶叶悠悠道。 轩辕尘转过身望着脸色略微发白的月弦歌,眉心微蹙,淡淡道:“师傅何时学会了偷听人墙角这门本事?” “谁说我偷听了?”月弦歌放下茶盏,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地纠正轩辕尘:“我是光明正大地听,而且我还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过程!” 轩辕尘忍不住清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师傅今日来不仅仅是为了看徒儿的狼狈吧?” 月弦歌斜撑着脑袋,面上虽带着轻松的笑意眼神却微微涣散,显出一股少有的疲惫与虚弱来,嘻嘻一笑道:“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今日来是想让你去耿山帮我寻那至清至纯的水玉来。” “祛除邪祟净化浊气的上古水玉?那东西不但难得,还有异兽朱獳看守,若要取之必有一番苦斗,师傅你是在把我当做冲锋陷阵的卒子吗?”轩辕尘皱眉道:“但师傅有命,我这个做徒弟怎能不从?只是师傅我要问一句,你执意取这水玉是何缘故?” 月弦歌脸颊似有红霞晕开,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开口道:“我最近迷上了一个美男对其百般讨好,奈何这美男心如铁石就是不搭理我,我寻思着自古美玉送君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上古水玉配得上他清傲脱俗的风华。” 轩辕尘脸色黑了黑,深深呼气又吸气,尽量平静地说:“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让他拼死拼活地去取水玉只是为了讨好一个男人,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是世间男子奉为圭臬的名言警句。 “徒弟,就是被用来使唤的!”月弦歌言简意赅地总结。 虽是炎炎夏日,但梅林内枝叶交错横邪,阳光无法大片直射照耀,风一吹卷着蒸腾的潮湿水汽扑面而来,微微的清寒沁凉。 月弦歌捂着唇连连咳嗽了几声,气息平稳后,手中幻化出一把寒光涔涔的长剑来,扔到轩辕尘怀中,喘息道:“师傅也不是那么绝情的,送你一把长生门的佩剑防身,如此你便速去速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轩辕尘半真半假地问:“师傅,你不会是得了相思病,病入膏肓了吧?” 月弦歌眼睛发亮,一下子来了精神,欢快道:“有没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戏台子上西子捧心的娇弱美态最是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了,我为此淋了好几天的冷水澡喝了好几天的薄粥只为把自己弄得憔悴一些,等到时候我脑袋一晕十分巧合地跌入那美男的怀中,你的师娘可就有着落了。” 轩辕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字一顿道:“祝师傅你早日抱得美男归,然后生一打儿胖娃娃,徒儿这就为你准备聘礼去。”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心中还不忘腹诽月弦歌几句。 蓦然间,融在飒飒风声中的清冷女声自身后传来,仿佛是雪落后寂静无声的世界苍茫缥缈。 “小尘,你对泠冰是动心还是动情,你可分得明白?” 轩辕尘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神色淡然道:“有何区别吗?” 月弦歌以手支颐浅笑道:“动心之外有一个词叫忍性,即是克制,可动情那却是如燎原之火般一发不可收拾,稍有不慎便是烈火焚身,动心与动情不过一步之遥,但因为那极力的克制与压抑,人往往会误以为自己并未动情只是意志摇曳罢了,等到看清时已然物是人非徒留满身伤痕。虽说现在仙凡之恋不像之前那般禁忌悲惨,但也免不了几分苦难,不过你放心应该是要不了人命的,你若真对泠冰起了那心思,你是要放手追爱还是隐忍不发都随你,但绝不要将泠冰牵扯进这皇权争斗利益冲突中来,若有朝一日她为了你逆天而行,到时她必遭天谴。” 轩辕尘的侧脸隐没在晦涩的光影中,竟有几分似水的柔和与静默,他轻轻笑了笑,语气清浅道:“师傅多虑了,徒儿对人兽恋没兴趣。” 月弦歌转了转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目光中流转着些许了然,似笑非笑道:“人兽恋有什么不好?多惊世骇俗啊!要是老天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在一起,那就把老天戳一个窟窿出来好了,到时候记得算我一份。” “师傅莫不是忘了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公子?竟如此操心起徒儿来了?” 月弦歌嘻嘻一笑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天爷如此缺德,那就要给他点教训,再说了,逆天而行这事听起来还挺刺激的,我最喜欢这种刺激的挑战了。” 轩辕尘似笑非笑道:“我才不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 月弦歌一愣,合着他是在拐着弯骂自己没脑子! 好个不尊师重道的徒弟! 刚打算提着剑扛着刀好好教育一下轩辕尘这个没大没小的徒弟,月弦歌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臭小子脚底抹油的本事什么时候练的如此出色,三两下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愤愤地捶了两下桌子,好在那青沣石雕琢的石桌够结实,否则以她惊人的掌力,这石桌早已尸横遍野碎成一地的渣滓了。 “脑子这东西没了的时候,你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很聪明呢,等着吧,照你这么硬撑下去有你哭的时候。”月弦歌脸上愤懑、无奈和懊恼不断流转,最后融合成复杂的担忧。 情令智昏这四个字那可是老祖宗传了好几千年的至理名言,别说是凡人就是神仙妖魔都不能逃脱情这个字的荼毒。七仙女与董永、许仙与白娘子、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些耳熟能详流传世间的爱情故事告诉我们:阶级层次差距过大的爱情纵然可歌可泣感人肺腑但最后也只能落个劳燕分飞生离死别的下场。 其实也不能怪老天爷无情,除却最正常的凡人姻缘,什么人妖恋、仙凡恋实在都是贻害无穷,就拿最基本的寿命长度来说,神仙妖魔只要不自杀或者被什么嗜好杀戮的强者干掉,活个千八百年那是绰绰有余,可凡人呢?好好护着养着最多不过百年寿数,别跟她说什么入魔成仙这种绥靖的法子,入魔成仙有那么容易吗?凡人若要飞升成仙除非得什么大机缘或者锲而不舍地修行上十几辈子,等到能天长地久位列仙班的时候那人也必定成了什么看破红尘只为苍生的呆瓜神仙,至于入魔那就更不要想了,这法子难度系数太高,过程痛苦不说一不小心还容易变成一个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怪物,到时候老天爷一道天雷下来直接就被劈成两半了!即使成功了那之后也得日夜不停的修炼,不然死得仍然会很快很有节奏。如果有不死心的神仙妖魔打算化成凡人,那更是别想,妖魔可能还好一些,那些神族仙人哪怕是个成日游手好闲的花架子身上也是背着些天命的,稍有差错便有可能影响天地秩序,之后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惨痛无比的。 可与身体上的劫难苦痛相比,更可怕的是无望的等待与时间的摧折,因为生了情意,便祈求着天长地久,便无法忍受离别无法吞咽寂寞,不论是凡人还是神仙妖魔都会变得疯狂,为了一个注定死亡的恋人逆天而行破坏天地秩序的事情上古传说中也不是没有过,结局不过留下几段凄美的爱情悲歌。即使高深如自己的师傅明虚剑仙君默言那也只是修得了一个仙身,实质上也就是一个长生不老实力超强的半仙,会伤,也会死。可亘古至今,哪怕是那些开天辟地的上古神祇都免不了消亡的命运,更何况渺小若蜉蝣卑微如草芥的凡人。 轩辕尘和泠冰若真好上了,她绝不阻拦,她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若不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情,她永远没资格置喙别人的爱情,只是她提点一下该有的后果那也是无可非议,谁让他们一个是自己捡回来的宠物一个是自己强抢的徒弟,哪怕是被他们怨恨,该尽的责任她也得尽,总得有人当坏人唱红脸吧,所谓能者多劳仁者无敌,就让她来干吧,反正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纯洁善良的小白兔。 湿濡的风不紧不慢地刮着,似是催开了二月春花又似是解落三秋枯叶,仿若白云苍狗转瞬间浮世变换。 月弦歌静静坐在碧影迷离的梅林中,脸上的表情平静中渗着沉寂的惘然,似乎是陷入久远的回忆,容色雪白脸颊泛着妖冶的殷红,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痕,她却不在意地拭去,望着指尖那湿濡的红色液滴,荡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来:“这次好像玩脱了啊。” 适时一阵疾风刮过,模糊了月弦歌细小微凉的喃喃自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39章 水玉(2) 轩辕尘最近很苦恼,他本是个凤歌天涯的楚狂人,最是潇洒也最是薄凉,奈何最近身后跟了个尾巴,这个尾巴甩不掉逃不了,还经常闯祸,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帮着善后。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这相逢的次数多了,难免会疲于应对,若这相逢的对象每次还是同一个人,那只能用一个词形容了——两两相厌。 暮色四合,天际寥落地散着几颗星子,无数繁茂的草木连成一片青苍色的旷野,有火光忽明忽暗地轻晃。 轩辕尘抬手拨弄了燃烧的篝火,又扔了些枯木枝好让火燃烧地更盛一些,灼灼火光中,女子娇小玲珑的身影显得朦胧灵动随着跃动的火苗摇曳生姿,轩辕尘隔着火光望向双手正捧着一只烤兔子大快朵颐的泠冰,忍不住轻笑出声,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是穷啊,连顿吃饭的钱都没有。” 泠冰难得好心情地没与轩辕尘抬杠,心无旁骛地满足着自己空荡已久的胃,慢悠悠抬眸瞅了他一眼,一边嚼嘴里尚塞着的那块有点硬的兔子肉一边说:“我给了那卖包子的人一片龙鳞,是你们这群凡人不识货。” 龙鳞那可是驱邪的灵物,随身带着它一般妖魔鬼怪便不能近身,结果那卖包子的摊主竟为了几个包子追了她一路,好吧,她承认是几笼包子,她一气之下就使了个瞌睡咒让那摊主暂时休息了一阵子,偏偏好死不死地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白胡子老道围攻,吵着闹着要除魔卫道,真是冤枉啊,她堂堂雪蛟上古神兽居然被人当成妖怪追着跑,那群老道虽是有眼无珠,她却不能与他们计较,秉持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信条顿时化作原身遁走,在云头看着地上那一群流下悔恨泪水的老道士,心中甚感担忧,这凡人的智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她都重复了好几遍她不是妖,可他们死活就是不相信她,现在可好了,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吧,不是每条雪蛟都像她这般大度的。 轩辕尘沉吟一声,恍然道:“原来你不是穷,是傻。” 泠冰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烤兔子扔了,双眼喷火道:“你才傻!” “傻不可怕,可傻不自知才是最恐怖的。”轩辕尘叹息道:“你随手使个点石成金术不就成了。” 泠冰低头默默啃了一口兔腿,嘴角抽搐道:“我怎么能如此投机取巧好逸恶劳!” 轩辕尘笑出声,朗声道:“那你就继续穷困潦倒下去吧。” “你钱多,怎么还要露宿荒野?” “千金难买我愿意,本王就是喜欢这深山老林的幽静,你管得着吗?” 泠冰忽地靠近轩辕尘身侧,拽起他的袖子动作恣意豪放地拿起来擦嘴,轻哼一声道:“别骗我了,你不就是要帮月弦歌取水玉吗?” 轩辕尘撇了一眼满是油污的袖子,垂眸盯着泠冰的双眸,笑意悠然道:“你偷听我们的讲话,你莫不是喜欢上了我,所以才如此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清冽的寒梅冷香缭绕在鼻尖,明明是极其幽幽淡雅的香气此刻却仿佛是窖藏多年的佳酿重新启封,酒香馥郁迷离只消一缕便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他的眼眸似含了融融泄泄的春光,莹澈的瞳孔深处流转着柔和的暖意,泠冰微微仰头望着轩辕尘俊美的面容,目光掠过他半勾的唇角,时钟仿佛突然间停摆,他浅淡如水墨丹青的笑容一下子便凝滞定格,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全身气血逆流一般不断积聚在心房,似有什么强劲温热的东西想要蹦出胸口,这种躁动不安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令她不安。 “你所去之处正是耿山,那么一座荒无人烟满是妖魔的破山也就剩那水玉有点价值。”泠冰扯了扯唇角倨傲道。 轩辕尘轻轻一笑道:“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一路跟着我?” 泠冰轻哼一声道:“耿山有异兽,名曰朱獳,见之有灾,那水玉正是被它看守。我是要给月弦歌添堵,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我就是那任劳任怨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苦命螳螂。”轩辕尘一副受伤的模样幽幽叹息道。 泠冰松开轩辕尘已经被她扯得皱巴巴的袖子,嘻嘻一笑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师傅要这水玉作何用处吗?我们联手弄明白缘由不好吗?至少也要多拖几天吊吊月弦歌的胃口,省得她总是作威作福使唤你我。” 轩辕尘笑笑,眸中含了丝晦暗的微芒,淡淡道:“她是师傅,而我是徒弟,徒弟听师傅的话天经地义。” 泠冰一把推开轩辕尘,找了块干净地方显出原形盘成一个最完美的圆弧,脑袋埋在身体内侧,闷声闷气道:“榆木脑袋。” 月色如漓漓流水倾泻在泠冰银白的鳞甲上,轩辕尘也不嫌弃她冰冷的体温,头慢慢枕在她的身上,闭上眼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其实你现在傻傻的样子也挺好。” 背后她冰冷的略微粗砺的身体不经意地一颤,只是情绪却出奇的平静,不言不语似乎已经陷入深沉的梦境。 轩辕尘抬头望着天际一弯弦月,眼底荡着层层涟漪。恍惚想起那日月弦歌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其中的残酷与真相仿佛是经过无数次厮杀的刀刃上的缺口,她那日宛若将死之人的眼神无情中带着深深的绝望,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有了这般视死如归的决心,她根本早就知道泠冰在偷听,可是却任由泠冰捣乱,她刻意支开泠冰和自己究竟是在隐藏什么? 就像是一场棋局,她和五哥为执子之人,每走一步都是在算计彼此,每落一子都在隐藏着秘密,没有输赢只有遍地的血痕。 耳畔传来一阵惊人的呼噜声,扭头望着酣睡的泠冰,轩辕尘忍不住轻轻一笑,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人恐怕就是傻一点的人,自己此刻满怀愁绪,而她却悠闲自在的睡大觉,还真是没心没肺,她好歹也是条雪蛟,脑子为何如此蠢笨,一点也不知道别人对她的良苦用心。 “月弦歌还真是老眼昏花了,这种笨雪蛟谁会喜欢啊?真是乱点鸳鸯谱。” 轩辕尘嘴上虽然在说着无比嫌弃的牢骚,眸光却异常的温和。 傻一点有什么不好呢?这世上多的是心怀叵测口蜜腹剑的虚伪之人,与之相比,他宁可泠冰一辈子做一只又笨又馋的雪蛟,傻一点,就能少看到一些这世间的险恶风波,就能多快乐一日,快乐于很多人而言如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这世上多一个快乐的人总比多一个难过的人好。 长夜无声,晨曦很快到来,一朝生,一暮死,事事皆如蜉蝣草芥凋零得猝不及防。 论与一条雪蛟结伴同行的三大优点: 第一,让她驮着自己赶路不但免了御剑的辛劳,还可以无所事事地趴在她背上睡大觉,舒服又惬意。 第二,节省时间,原本三天的路程一天就走完了。 第三,这条雪蛟脑子笨,一路上捉弄她给枯燥乏味的旅程提供了不少乐子。 轩辕尘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是脸先着陆,其疼痛程度不言而喻,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听见罪魁祸首放肆的笑声,怒火蹭的一下燃遍全身,冷冷道:“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泠冰耸耸肩膀,一脸不在意的笑:“到时候再说。” 轩辕尘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泠冰身后,讨好地说:“一时气话何必当真,别生气了,我们去找水玉。” 泠冰嘴角抽搐不停,怪不得对她如此阿谀奉承,她是上古神兽等闲妖魔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原来是要把她当成移动护身符啊。 “你还真是没用!” “我最近比较娇弱,你理解一下。” 轩辕尘顺势拽住泠冰的手,像个乖巧的孩子般跟在她身后。 泠冰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月弦歌常讲的戏台子上那些段子,依葫芦画瓢凿凿道:“放心,大爷罩着你!” 这句台词貌似是恶霸收保护费的专属用语吧?月弦歌到底给这条笨雪蛟灌输了什么处世之道啊?活活把一个可爱的傻子摧残成了蛮横的山大王! 义薄云天的泠冰大王反扣住轩辕尘的手心,微微粗砺的摩挲感令她心绪不知名的一动,原来凡人的手心是这样的,温暖中又带着些湿漉漉的潮气,不像她这般冰凉凉的,摸起来软软的还挺舒服。 拉着乖顺的像只小猫的轩辕尘走了一路,她不由感叹世风日下啊,这偎慵堕懒的习气真是日渐昌盛,这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那些花妖树精见到她恨不得变回颗种子重新发芽,吓得花容失色树叶子都快掉秃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修行还不错的妖怪跳出来要吃了他们,然后她大显神威好扬名立万吗? 凡间有个词叫心想事成,虔诚祈祷必能实现,于是乎,在经过她第十四次祷告后,老天爷果然善解人意地送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妖怪给她。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配偶来!” 对面穿的像只黄鼠狼的妖怪高喊着土匪的标志性口号,只是精髓所在的求财被改成了大龄单身的恨嫁伤怀。 泠冰瞅着对面那个比自己还矮上几分长着一脸麻子的可怜女妖止不住地叹气,看在她是今天第一个敢跟自己叫板的小妖,自己就发发善心吧! “朱獳兽,求婚最重要的是诚意,诚意的实际表现是什么?是聘礼!看见我身后这位娇滴滴的美人了吗,聘礼拿来,他归你,我身为娘家人,这聘礼也不多要,随便给块水玉就够。” “笨雪蛟,你刚刚才说要罩着我,怎么现在就要把我给卖了?” 轩辕尘猝不及防间被她拉到身前,像货物一样甚至都不还价地卖给了对面那只色鬼朱獳,真是气得他要吐血。 泠冰眉头一皱,狠狠地掐了一下轩辕尘的胳膊,瞪着他低声道:“这不都是为了水玉吗?大不了到时候逃婚!” “那也不行!” “抗议无效!” 泠冰没再搭理轩辕尘,望着对面感动的一脸泪水的朱獳兽道:“妹子,你看这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把婚成了吧!” 朱獳兽一双大眼睛噙满了泪水,好半天,委屈兮兮地说:“我其实是只公朱獳。” 轩辕尘和泠冰的脸齐刷刷地黑了。 这像个豆芽菜又干又瘦还没泠冰高的朱獳兽居然是公的,这是营养不良到什么程度了。 “姑娘,你也别装了,我知道你原身是只雪蛟,你是飞禽我是走兽,你和我搭伙在一起过日子绝对是最完美的组合。” 还没从巨大反差中反应过来的泠冰再次被震惊的要晕过去。 “别,你还是去找只母朱獳过日子吧,男弱女强的婚姻没有好下场。” 轩辕尘闻言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要是那只朱獳比她强比她厉害,她就肯嫁了? “我看你俩还挺般配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泠冰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又凝眸望着朱獳兽道:“你个朱獳兽又不是要冲喜,干嘛这么着急娶媳妇?” “姑娘,这年头妖想娶个媳妇也很难啊!”朱獳兽仰天哭泣道:“上任乾宁帝君安庆帝是个除魔卫道的狂热分子,动不动就发动那些修仙门派搞个屠妖大会,屠了这么多年下来,搞得妖怪数量锐减,公多母少,这耿山之上但凡修炼成人形的妖怪都是公的,娶个其他山上的女妖要的彩礼钱又太多。” 泠冰干笑两声道:“原来妖怪之中也有这么多光棍,你也挺不容易的。” 似乎是一团落到荒林的火瞬间成燎原之势,又似乎是无数根针齐齐刺入心脏,轩辕尘顿时产生了一种恨不得把泠冰掐死的冲动,她有功夫可怜那只光棍朱獳,怎么没时间不关心一下当了十多年单身汉的他?她是真想在这耿山扎根落户吗?真是胆子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0章 我很清醒(1) 万钧雷霆轰然落在朱獳兽的脚边,顿时将地面烧成一片焦土,惊人的力量仿佛将耿山都震了一震。 轩辕尘手中长剑的锋刃上似是染了一层暗红色的水光,那水光比那杀气凛凛的长剑还要凌厉慑人,他将剑尖指向已经被吓得丢了魂的朱獳兽,语带嘲讽道:“无权无势、无才无德、无能无良居然还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这场闹剧本王也看够了,乖乖把水玉交出来,不然下次这雷霆就不知落到哪里了。” 轩辕尘一边说一边还将手中长剑在朱獳兽头上比划了两下。 “这位大侠,小人哪里得罪您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动用暴力有辱斯文。”朱獳兽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颤声道。 他最怕的就是雷霆之力,当初渡劫化形的时候那十二道天雷差点没把他劈成渣渣,弄得他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凡人什么来历,看他手中长剑分明是长生门的佩剑,莫不是长生仙门哪个修为精深的高人下山除妖来了? “也没什么,你刚刚非议我死去的老子,身为儿子自然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孝心。”轩辕尘撇了一眼朱獳兽,淡淡道:“顺便再看看我最近新练成的五雷术跟天劫雷霆哪个威力更强。” 朱獳兽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你是那个屠妖狂魔安庆帝的儿子!”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只不过这道惊雷威力更大定外更准,直接擦着边劈过了朱獳兽胯下,吓得朱獳兽哇哇大叫。 他容易吗?媳妇还没找着,就差点变公公了。 “下一道就该轮到你的脑袋了,不知你这缺东少西的脑袋能不能捱过五雷轰顶。”轩辕尘幽凉含着几丝好奇的嗓音徐徐落下,明明是残忍至极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春去秋来般自然而然。 朱獳兽捂着脑袋,一脸惊悚道:“我服了我服了,你可千万别劈我。” “水玉。” “你不劈我了?” “你再废话我可就不能保证这落雷的准头了。” 朱獳兽一拍脑袋十分肉疼地拿出一块莹澈的玉石,就差没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地递到轩辕尘面前了,恭敬道:“还请王爷笑纳,你还是别劳心劳力地试这五雷术的威力了。” 敌人过于强大,保命为上,就当破财免灾吧。 掌心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散着如同水波涟漪的漓漓幽光,微凉如秋雨的气泽沿着掌心脉络蔓延全身,仿佛是久旱枯涸的河床浸润在暌违多时的甘霖中,周身血脉都一瞬间通畅和顺起来,能祛除邪祟、净化世间污浊之气的水玉果真配得上这上古神物之名。 一旁的朱獳兽正以匍匐在地的姿势一点点地往外逃,鬼才会跟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暴戾凡人待在一起,此时不逃,一会儿必被劈成渣。 云层一点点染上灰白的印痕,天际道道银光飞射,轰鸣的闷雷似要将人的耳膜穿透。 泠冰望着一边被雷劈一边逃窜的朱獳兽,吞了吞口水,嘴角抽搐地瞅着一脸淡然的罪魁祸首轩辕尘,干笑道:“这天变得还挺快。” 轩辕尘慢悠悠地收剑回鞘,抬眸望了一眼渐渐散去的雷云,点点头表示赞同道:“可能是一场雷阵雨。” 泠冰干笑两声,目光落在轩辕尘掌中清气凛澈的水玉,想了想说:“这水玉你真打算拱手送给月弦歌?她派你来取水玉,摆明了是让你替她打头阵先送死。” 轩辕尘静静抬眸望着泠冰那双不染尘埃剪水双瞳,心头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扭过脸不愿与她对视,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显得淡漠而遥远,似笑非笑道:“泠冰,你真正了解月弦歌吗?” 泠冰一愣,竟是不知如何回答。她对月弦歌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她与月弦歌的三年之约还剩三个月便结束了,到时她便又是天高海阔自在潇洒的雪蛟神兽了,若说她现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便是与月弦歌打一架分出个胜负了,即使这场架打与不打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即使她根本就不是月弦歌的对手。 她除了不服气和看不惯月弦歌的行事外,更多的是探究。月弦歌表面看起来唯利是图满腹诡计,但总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没人知道她做每一件事的真实目的,也没有人能触摸到她,她就像远山迷蒙的晨雾,看得见却永远捉不到读不懂,可越是这样,越忍不住让人想要剖开她冰冷的外表看看她的心到底是冰还是火。 以她动物的直觉看待月弦歌,她只能说月弦歌是个既冰冷又温暖的存在,她狠辣的时候对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可以施以最残忍的手段,她善良的时候又会不顾一切地去帮助他人。 轩辕尘笑了笑道:“永远不要过早地对一个人下结论,因为你不懂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过了这许久的时间,他弄明白一件事,月弦歌志在夏禹神剑不假,要轩辕皇室护佑长生门也是真,她一次次算计五哥让他吃苦受罪更是没有半分犹豫,可她从来没想过要他和五哥的命,她的一切阴毒狠厉其实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目的到底牵扯了什么爱恨情仇,但他可以肯定这个目的足以掀起一场巨大的波澜。 泠冰凝望着轩辕尘弧度优美的侧脸,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目光幽深透着丝丝的肃然,她心头蓦地一颤,这样清穆而高岸的轩辕尘令她觉得神秘,让她越加好奇他到底是凡人中的什么变异品种,怎么翻脸跟翻书似的。 可这些都不重要,三个月后她恢复自由身,跟月弦歌打完架再让轩辕尘兑现他拖欠多时的赌约,她就可以跟这些满肚子坏水又喜怒无常的凡人脱离关系了,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月弦歌添堵逼月弦歌快点跟她打上一架了事,省得月弦歌一拖再拖自己还总找不着她,到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风徐徐吹过,尚且苍绿的叶子竟是交织成层层的帘幕飞旋掉落,最后委地化泥,时光在灿烂明媚中流逝,凝眸回首时,秋意渐浓世事几度浮沉。 月弦歌百无聊赖地在千娇阁等了轩辕尘好几天,盘算着最迟后日他和泠冰必定能回来,如此一想心里那些不快顿时消散了大半,只不过还是觉得很丢人啊,她教给轩辕尘那么多上乘仙法又设计让泠冰跟着他一起去取水玉,这还折腾了七八日,当真是太拖沓了。 盛着朱红色液体的琉璃月光杯泛着血色流彩,隐隐有层层波纹荡漾,月弦歌素手清扬,动作优雅又缓慢地将这价值千金的葡萄美酒吞咽入喉,靠在临窗的软塌目光慢悠悠地落在窗外,窗边那盆昆山夜光白玉牡丹不知被移去了何处,窗外惟余一地凄凉的月色,看得她眼晕。 身后似有一阵风悠悠荡荡地划过,撩起垂落的层层纱帐,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中仿佛有一豆的星光闪过。 “出来一趟,当真是长了不少本事,喝酒打架逛青楼,哪里像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情。” 那声音极是温柔舒和,仿若石上清泉的幽鸣,霜白明月的清朗,晨间朝露的芳洌,微微带了些许宠溺的嗔意。 月弦歌放下酒杯扭头望着黑暗中仍旧清华夺目的人,撒娇般地笑道:“师傅,我这是在体验民生。” 漓漓月色中,那人似披了一身的露华于幽深无明的夜色中徐徐而来,照亮了原本荒芜而孤寂的天地,容色雪白却不显病弱,反而添了些许流云缥缈的风韵,眉宇间漾着一股超脱于尘世的淡然雅致,他的眼形是那种极其好看的丹凤眼,似含着千万缕的脉脉幽情,唇角上翘勾出一抹优美的圆弧,笑得静美如歌。 “体验够了,便跟师傅回去吧。” 君默言轻轻笑了笑,俊秀的容貌仿佛是云间月水中花一般皎然梦幻。 月弦歌似是痴傻般怔住,清丽绝俗的容貌染上一层薄薄的萧瑟,目光微微一黯,笑容却极是明艳无邪,摇头道:“师傅,还有人欠我东西,所以我跟您不能回去。” 君默言惘然一笑,叹息道:“拾儿,世间恩怨纠葛皆如云烟倏忽而过,为师和你那些师兄都能放下,你为何还要执着?” “徒儿生性驽钝,不如师傅和师兄们洒脱能堪破这三千世界中的七情六欲。”月弦歌冷清一笑,声音中含了微薄的凌厉:“徒儿的心很小,只装得下自己在乎的人,谁若伤我所爱,我便要那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君默言双肩一颤,浓稠的夜色掩盖了他的神情,淡漠如冰的眼眸中竟闪过丝丝惶然,声音却十分平静的说:“你长这么大,师傅从来没逼你做过什么事,今日为师必拿你回师门。” “然后呢?”月弦歌轻轻笑了,脸上神情平静如幽深的古井,了然道:“是不是就要找个犄角旮旯将徒儿关上一辈子?或者直接把徒儿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是。” “即使这并非师傅的本意,师傅还要如此强硬地对待徒儿?” “是。” “即使师傅会心疼得要死,师傅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 “是。” 君默言回答的干脆,几乎是毫无犹豫毫无感情地说出这世间最简短的一字之言。 月弦歌无声无息地自嘲一笑,她艰难地起身站在君默言面前,身体却僵直的宛如石化一般不能向前一步,神色惨淡苍凉仿佛一望无际的荒原。 长夜无声,清风无痕,月华映射过窗棂,在地上印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银色余晖,斑驳光影里,迢迢银汉间,繁华楼阙中,她早已面目全非,被那些爱恨、那些执念、那些险恶风波侵蚀的不成样子。 “师傅,徒儿得罪了。” 仿佛是有利剑出鞘,只是很短的一瞬间,锋芒所及之处凉冷的月光碎成一寸寸的银丝,轻盈的素白鲛绡纠结缠绕,如飞射的箭矢狠狠地朝君默言扑去。 君默言眸光深沉,脸上的神情既沉痛又恍惚,绣着流云纹的青色长袍衣摆轻轻晃动,一挥袖拂去那凌厉的劲风,涩声道:“今日即便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沉寂阴森的黑暗被一道金光斩断,素白鲛绡尽数化作焦灼的灰烬,阵阵灼热压得月弦歌狠狠地退了好几步,稳住身形勉力站在原地,月弦歌静静凝望君默言手中那把似有赤焰流转泛着灼灼华光的南离剑,目光平淡甚至没有丝毫惧怕。 “徒儿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看师傅执着这把以朱雀之火打造的南离剑舞剑的样子,如今这把剑竟成了徒儿最大的威胁。” 君默言淡淡道:“跟我回去。” 月弦歌嘴唇上下开合翕动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手中银光闪烁,竟是水汽化作的无数冷凝的冰针,锋芒四射的凛冽幽光铺天盖地地朝君默言直射而去。 君默言双肩猛地一颤,淡漠沉静的面容突然变得扭曲而挣扎,心底泛着绵密的刺痛似是无数根针狠狠地扎入心头,她刚才的口型,他看懂了。 她只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绝不。 那样平静又那样笃定的语气,那样不带丝毫温情又那样不顾惜他感受的拒绝。 朝夕相处这许多年,她会撒娇会闯祸,可是她从未忤逆过他这个师傅,如今她竟为了另一个男人枉顾他的一番苦心。 她是这世间最聪慧之人,为何看不出他这是想保护她呢?或者说她不是看不懂,只是她有自己坚持的信仰和珍视的宝物,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是啊,她本来就是一个坚如磐石韧如蒲草的女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一次次地为她心痛,她的坚强太过耀眼也太过隐忍,如撒在每一寸土地上的似火骄阳一般,光照温暖着万千生灵,却以燃烧自己为代价,将所有的苦与痛、血与泪、哀与恨隐藏在无忧的面容下。 这样倔强的她,太容易受伤,也太容易让心里的伤口加深,会让靠近她的人懂得她的人心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1章 我很清醒(2) 夜色像是洒在素白宣纸上的浓稠墨迹,不断地向四周洇染蔓延,渐渐吞噬了凉薄如雪的月华。 君默言轻轻一挥手中的南离剑,灼热的逼人的火焰扫过飞射的冰针,水雾蒸腾出一片迷离的波光映得黑暗的屋子瞬间亮了几分,一抹纤细的身影似是凌波而来划破了这森凉的夜色。 她竟是不顾一切地要跟自己反抗到底吗? 越加靠近的身影染着凌厉的杀气,眉宇间早没了他熟悉的温顺与天真,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死寂,她决绝残忍如斯,可他始终对她下不了狠手,南离剑倏地向后退去,君默言手腕反转负剑而立,指尖凝出一道银光使出了个不知是什么的法器欲将月弦歌捆住。 月弦歌却仍是不管不顾地撞上来,手中华光大绽,持着崆峒印直接将那法器打成细碎的光点,微弱的细芒恰似满天繁星照亮她苍白如雪的面容,她嘴唇上下翕动,眉间一缕黯然又似是痛楚,最终只是平静地说:“谁都不能拦我。” 层层金光如同涟漪般荡开,君默言竟是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南离剑脱手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剑鸣,周身大穴传来一阵微麻的刺痛,无力倒下的那一刻,有一双柔软的手环住了他,然后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拾儿。” 君默言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微弱的庆幸,他抬眸望着月弦歌的背影,唤月弦歌幼时的名字。 他爱护多年的徒儿,再不如小时候那般脆弱需要他保护了,以后,自己怕再不是她的对手了,也不能再保护她了。 月弦歌心头一颤,眼底似混入一颗沙砾来回滚动磨得她眼眶生疼,缓缓转过身望着君默言,笑容一如幼时那般明媚娇俏,缓缓道:“师傅,你放心,等我在外面晃荡够了,就拉着你回长生门。” 君默言声音低沉:“拾儿,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终有一日会化作业报落在你身上,那代价你承受不起。” 月弦歌微微低头,沉吟片刻,蓦地一笑,绝美的容貌似是一朵雍容的牡丹华丽绽放:“糊涂了那么久痴傻了那么久,现在的我很清醒,即使那代价是坠入地狱、魂飞魄散,我也无怨无悔。” 代价再大,也是她一人承受,只要不伤及她在意的珍视的,其他都无所谓。 她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圣者,她只是一个卑微渺小的凡人,能护住的太少,为了那些温暖她余生的光芒,她就算是日日被业火焚烧又如何? 一切不过两字——值得。 “我终究还是护不住你吗?”君默言的声音轻的只有他一人能听见,他缓缓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对月弦歌说:“可悔?” 月弦歌转过身背对着君默言,琉璃般眸子里含着深不见底的决绝,语气平淡而坚定:“不悔,无怨。”似是一声轻叹又似是一句自嘲,她淡淡道:“那些肮脏卑鄙的手段我来使,那些天理循环的报应我来担,那些满手鲜血的杀戮我来做,月弦歌做的一切都与他人无半分干系,绝不会累及无辜之人。” 她静静拾起南离剑,轻抚南离剑的剑身,指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眼中流露出锋利的冷意,没有温情更没有生气,仿佛永远照射不到阳光的深海。 “拾儿,你不能……不能……不能……” 是不能如此罔顾了你的性命?是不能辜负我一番苦心?是不能去见那个注定为你一生劫难的人? 君默言有那么多的担心那么多的苦衷,可是都随着月弦歌的离去湮灭了。 难道这就是命吗? 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换来的还是一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的圆满幸福,却原来都是他偷得的虚妄。 这么多年的辗转难安,终究是要成为最深的梦魇。 月亮又圆又大的挂在天际,再不见前几日的残缺惨淡,阴晴圆缺不过是周而复始的轮回,可人的悲欢离合却是永远不能消散弥合一生只能承受一次的沉痛与不堪。 月弦歌望着天边那轮比银盘还要圆上几分亮上不少的月亮,心里突然很气闷,真是恨不得立刻窜出只二郎神的哮天犬把它给吞了。 她在这里焦急难过,老天爷却派个月亮来嘲讽她的无用脆弱,真是落井下石冷血无情。 月弦歌手中化出一道灵符,喃喃地念了几句咒语,手一扬,那灵符便折叠成一只蝴蝶震翅飞走,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出来吧。” 微凉的晚风悠悠地逡巡过花丛,那华贵雍容的牡丹早已卸下艳妆敛尽万千风华等待下一季花期的到来,似有似无的清香不时闯入鼻翼,仿佛是上好的安神香抒解了那些不安和疲惫。 一片将绽未绽的优钵昙花中,女子浅缃色的裙摆与重重花瓣交叠,拂了满身月华暗香。 “弦儿,你进去许久都未曾出来,我担心你,所以特来查看一番。” 花倾雪的声音轻若徐风雅若琴音,眉宇间依旧流转着温婉的风气。 月弦歌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前,她精致无暇的面容恰映着一地婆娑花影,似笑非笑道:“你全听到了。” 不是探询,而是确信。 月弦歌语气平静含着一丝淡淡的惘然,听得花倾雪心头冰凉,仿佛是被一盆雪水从头到脚淋湿。 “弦儿,你的心思我永远捉摸不透,但我并不在意,左右我这一条命也是你给的,你想做什么我绝不阻拦,只是你若要舍命去做那飞蛾扑火的傻事,我万万不能遂了你。” 那般激烈无望的对话,她躲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只是却不敢往深处想,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改变月弦歌的意志,可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月弦歌不在意的一笑,调皮地眨眨眼道:“倾雪,我把师傅寄存在你这里,等我玩够了就来领他回长生门,我不介意你对他生出些非分之想,当然你要是直接将我师傅拿下我更高兴。” “弦儿,你……”花倾雪话未说完,便被月弦歌生硬地打断。 “倾雪,你应该很了解我,我想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放弃,你若真感念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花倾雪怔怔凝视着月弦歌唇舌僵硬,竟是久久不能言语,她翕动着干涩的唇舌颤声回答:“定不负所托。” “多谢。” 如此简单的一句感谢的话,说的这样平静也这样轻描淡写。 月弦歌缓缓起身,眉梢敛着一层深沉的沧桑,浅紫色的裙角徐徐掠过那片皎洁明净的昙花,她于夜色中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坚韧流丽的背影猛地一顿,缥缈空寂的嗓音仿佛自无边的旷野传来,缓缓道:“倾雪,你欠我的救命之恩自今日起便还清了,千娇阁便当是你代我照顾师傅的谢礼,从今往后你不必再为我殚精竭虑事事忧心。” 她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吗? 花倾雪身子一软竟是几欲瘫倒在地,她的生命曾经只有一片无望的死寂,是月弦歌在她性命垂危孑然一身的时候挽救了她,在深陷青楼任人宰割的时候也是月弦歌给了她做人的尊严以及反抗命运的机会。 月弦歌对自己而言,是救命恩人,也是信仰,可如今自己再也追不上她的脚步,这一生再造的恩情一世重得的温暖终究是无法报答,所能做的就是让她了无牵挂地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昙花开的正是火热,皎皎清晖流淌成一地如雪的寂寥,幽幽暗香交织为满庭似海的萧索,流火的七月仍旧温暖怡人,可是却已到了夏意阑珊的时节。 花该谢了,缘也应尽了。 月弦歌独自一人走在冷寂的长街上,手里还拎着个乌漆的酒壶,最最浓烈的觞玉酿白水一般灌进喉咙,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便绵密地流散到四肢百骸,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画面中的那些人仿佛是站立在她眼前清晰的可怕。 爱护了她十多年的师傅和师兄们,经常对她爱答不理的泠冰,为她打理好一切琐事的倾雪,被她连哄带骗收下的徒弟轩辕尘,还有那个跟她针锋相对互相算计的狡猾狐狸轩辕翊,仔细想想,遇到他们,不论是因为一时兴起还是恩怨利益,其实都挺有趣的,至少为她波澜不惊的生活添了几分色彩,哪怕这色彩并不是那么令人喜欢。 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辛辣感在味蕾处迸裂,似是有一团火从月弦歌体内燃起,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抬眸望着前方愈加清晰的皇宫,喃喃低语:“还真是好久都没有飞檐走壁了。” 晚风如游丝软絮般柔和缠绵,热汤泉的袅袅白烟缭绕不绝似无数纱练扬起又落下,于这皎然月华中,有一人渐渐拨开缥缈云烟走入这万丈红尘,暮色突然变得很温柔,星光流散成细碎而明净的涟漪围绕着他俊逸的身姿。 轩辕翊闭着眼缓缓沉入温热的汤泉,水渐渐涌入他的鼻孔,窒息的感觉疯狂地袭来仿佛要将他吞没却没有丝毫痛楚,天地间一片寂静,无风无雨无光无热。 这重华宫实在是太大了,可是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也许是因为月弦歌总是四处淘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把重华宫当个杂物间填满了吧,如今她这一走就是月余,顺手也将那些东西拾掇走了,这重华宫变得干净整洁也变得又空又大了。 她此刻正在做什么呢? 是谋划着怎么算计他?还是又在准备做什么傻事? 如果是前者,他不加反抗地奉陪到底。 如果是后者,他只好替她去干那些傻事,不论是挨刀子还是下地狱。 一点星火般的紫光荡漾在涟涟水波中,轩辕翊将手腕抬到眼前,目光停滞在紫玉迷苏沙华坠子上,脸上的神情是平静中蕴着苦涩的欢欣。 沉重凌乱的脚步声穿透水幕忽轻忽重地撞击着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像是有一块巨石崩裂支离,无数细小的碎石扣打在水面上,一层一层荡开的涟漪突然被拨弄的杂乱无序,有一只素白的手猛地探了进来,如玉笋般青葱尖细的五指不断张开又合拢似在探询着什么,如雪皓腕系着以红绳串起的紫玉迷苏沙华坠子。 “人呢?可别是淹死了。” 模糊旷远的女声含了几分醉意,晕染着别样的风情与妩媚。 轩辕翊嘴角上扬,涌进眼眶中的流水似乎灼热了几分,仿佛能烫伤肌肤。 时隔多日再相见,他隐于水中隔着蒸腾水雾与她相顾,而她醉眼朦胧地朝他伸出了手。 近在咫尺,却一个满心惶然,一个意乱神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2章 难知如你(1) 轩辕翊欲去握月弦歌的手,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温热的水流仿佛是一条条透明而坚韧的绳索紧紧地缠住他,半伸出的手僵直地停顿在汩汩水波中,迷离的视线中闯进一张忽远忽近忽深忽浅的清绝容颜,心底竟是泛起阵阵涟漪,不安无措隐隐的恐慌。 那只素白如瓷纤细如笋的手似是寻到了归依承接了指引,穿过水幕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细密的水流交织成无数丝线缠绕在他们指间的缝隙,似是圆满了生命中那些残缺与裂痕。 猛然间,一股巨大的拉力猝不及防地包围了轩辕翊,那只将他握得微微疼痛的手一把将他拽出了水面,水珠飞散波浪迭起,不顾及那些滴入眼中的水珠,他缓缓睁开眼适应着外界的光线,迷蒙水雾中有一道华光正好印在他墨色的瞳孔,那华光极是温暖极是明亮。 “美男出浴,艳色撩人。” 月弦歌目光闪烁笑着说,琥珀色的瞳仁深处泛着细碎的流波,皑如霜雪净若白瓷的脸颊渐渐洇染晕开一片胭脂绯色,恰似红梅白雪清艳无尘。 轩辕翊如锦缎般柔顺如黑玉般亮泽的长发湿濡濡地贴在背后,未加束缚地胡乱披散着,无数水珠沾满了他的额头、脸颊、鼻尖和唇瓣,显得狂野中透着几分不羁的豁荡,一双狭长的凤目中凝着亮晶晶的莹光,比九天星辰流水月华还要璀璨夺目,唇畔噙着惊鸿般昳丽的笑靥,他赤裸着上身站在水中,俊颜与她的脸贴得十分近,鼻尖几欲相抵,灼热清新的吐息一点点扑洒在她的唇瓣凝成点点水雾。 视线定格在他身上,一颗心沉沉浮浮地到处摇摆。 轩辕翊掠过月弦歌微微潮红的脸颊,与她十指交缠的手悄悄地贴紧彼此的掌心,温雅一笑道:“盼卿来赏,日日惦念。” 月弦歌怔住,半晌,嘴角微微咧开挤出一抹有些尴尬的笑来,讪讪道:“阿翊还真是会知情解意啊。” “我设想了许多与你重逢的情景,竟都不如这般别致动人印象深刻,我甚是欢喜。”轩辕翊缓缓将头抵在搭在池边的手臂上,盈盈目光悠悠荡荡地射进月弦歌的瞳孔,微笑着说:“你呢?你可欢喜这良辰美景还有注视着你的我?” 月弦歌的吐息变得凌乱交错,心跳如战鼓擂动节拍急促沉重如惊雷,觞玉酿浓烈的酒劲此刻突然反了回来,脑子混沌无序,意识却和映在眼中的轩辕翊的剪影一样清晰,唇舌似粘结在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微微撕开一道裂口,声音低沉喑哑地娇嗔道:“油嘴滑舌。” “弦儿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难不成亲自查验过了?”轩辕翊仰头盯着月弦歌的眼睛,目光纯净无邪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天地万物仿佛都失了颜色,世间的万千风华都尽数折腰于轩辕翊雅逸若流云悠柔若拂柳的一笑,月弦歌脑中陡然闪过一帧模糊的画面,画面中似乎也有一个人如这般望着她,可她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八成是最近春梦做多了所以此刻趁着酒劲一股脑儿的涌进脑海错乱了记忆。 “阿翊,有酒吗?良辰美景,最适合对酒当歌醉生梦死一场。”月弦歌微微低头望着轩辕翊骨节分明的手指,她的手此刻正被他紧紧攥着,莫名其妙的她却没有抽手离去。 轩辕翊轻轻笑着说:“我有美酒无数,却独独少了一个共饮的人,今夜我陪你一起醉可好?” “喝酒之前你应该先从水里出来,然后穿一身衣服。”月弦歌嘻嘻一笑道:“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不喝酒改吃你的豆腐。” 轩辕翊愣了一下,忍俊不禁道:“你也没少吃。” 月弦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松开轩辕翊的手,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座水榭走去,一边走一边朝他挥手道:“打扮好看点,别影响了我喝酒的心情。” 轩辕翊静静地立于温热的泉水中,神情似忧戚似惘然,轻轻的叹息缓缓溢出声。 她的手宛如一块冷玉沁着浅淀的凉意,在温暖的泉水中显得深长而沉绵,总是令他舍不得松开。 可是他却好像永远温暖不了她。 每一次目送她离去后,结局仿佛都是无涯的流离与跌宕。 轩辕翊再次站在月弦歌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素白无尘的雪色长袍,衣襟随意地敞开一角半露出强韧坚实的胸膛,像是扔石子一样往桌子上堆了一堆各形各状的酒壶。 缓步走到水榭中凭栏安防的软塌,轻轻坐在塌边望着背对着他仿佛已经沉沉睡去的月弦歌,清澈眼眸似是蒙上一层粼粼水光。 “弦儿,你来见我之前喝了多少酒?”他知道她没睡,只是疲惫痛苦得暂时不愿面对他面对这个世界。 月弦歌双肩微微颤抖,身子却是未动分毫,声音有些低沉的随意道:“一坛觞玉酿,三壶洛陵春,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酒,反正没少喝。” “喝多了吗?” “没有,很清醒。” “那我们就一起喝醉吧!” “好啊。” 月弦歌不知道是怎样说出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怎样跟轩辕翊推杯换盏喝得酣畅淋漓的,她只知道她从没像此刻一样轻松释然。 年幼时,师傅和师兄总是逼着她学这学那将她拘在长生门,像对待一件精致的瓷器般保护着她,这样的关爱与好意压得她微微喘不过气。 长大后,她有了自保的能力也学会了寻找乐子排遣时光消磨岁月,可是却失去了刻在心上最最珍视的东西,生平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悲伤与仇恨尝到了世间最苦涩的滋味。 回首那算不得多长久的前半生,她似乎总是背负着重累前行从来没有真正随心所欲地去追求自己内心的渴望。 以前是没有能力,现在是没有心念了。 时移事易,却原来变得最多的是人心。 “弦儿,今夜的你跟以往很是不同。”轩辕翊和月弦歌背对背靠着,默默感受她暖暖的体温,她乌黑亮泽的长发随风清扬拂过他的脸颊,仿佛是醉在她发间的幽香中,声音不自觉地放缓,诗一般轻柔梦幻。 月弦歌瞅了一眼满地的酒壶,确定这十来壶美酒已经通通进了她和轩辕翊两个酒鬼的肚子,意犹未尽道:“可能是因为欲求不满的缘故,表现的有些狂野,你别介意,我再喝上几壶酒也许就恢复正常了。” 轩辕翊似乎笑了笑,握着最后一壶美酒的手却是渐渐收拢,指节隐隐泛白,语气却仿佛冻结的湖水陡然一冷:“你想把我灌醉又是为了什么?” 月弦歌微微眯着眼睛,侧过身子,将头枕在轩辕翊肩头,完全不在乎他的横眉怒目,隔着衣衫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如兰麝的吐息打在他洁白的脖颈,醺然道:“阿翊,你总是这样能将我一眼看透,而我却永远琢磨不清你的心思,我们认识这么久,互相算计利用这么久,时至今日,我们都没有真正的袒露过彼此的真心,你和我都活的好辛苦啊。” 轩辕翊身子僵直侧头凝望着月弦歌酡红的脸颊,她的唇不时张合似在呢喃低语,那双落霞般的眸子此刻深深闭着,整个人透着似有似无的无助与惶恐,心不由的刺痛。 “弦儿,我对你虽有诸多隐瞒,但我从没骗过你也从没怀疑过你。” 月弦歌扯了扯嘴角,不在意的一笑道:“不重要了,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释的,今夜我说的这些话全是酒意所致当不得真的,你莫要放在心上,你我之间从来都只是买卖交易的关系。” “所以你又要跟我一码归一码了?” 轩辕翊苦笑,欲轻抚她脸颊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一向淡漠的眼眸涌动着复杂的情愫。 她从不信他,就连一丝丝的真诚都不愿施舍于他,她总是这样筑起一道道无法打破的壁垒防备着他抗拒着他,偏偏他还越挫越勇地撞上去,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月弦歌睁开眼,“嚯”的一声站起身,张开双臂绕着轩辕翊转了一圈,衣袂翩飞裙角轻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颊虽然泛着醉酒后的潮红,脚步动作却极是稳健,泠泠如琴歌的嗓音更是无比清晰地落下:“阿翊,我想要你身上的一件小东西,你想我拿什么东西来换?” “你想从身上拿走什么?” 我有的双手奉上,没有的上天下地也会为你寻来。 “哦,一点精血而已。” 轩辕翊缓缓抬眸望着故作轻松的月弦歌,慵懒地靠在软塌上,以手支颐斜睨着她说:“可以啊,与我春宵一夜我便给你。” 月弦歌一愣,半晌,讪讪一笑道:“这买卖太过亏本,我才不做。” 他是寒冽皑皑的山上雪清寂孤傲,他是皎洁迢迢的云间月出尘无垢,他是空梦渺渺的水中花摇落缥缈。 面对这样的他,她似乎永远都狠不下心动手伤他。 她何曾这样软弱犹豫过,自从遇见了他,她好像变得都不是自己了。 “我对你这干巴巴的豆芽菜身板也没什么兴趣,还有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轩辕翊轻笑道:“今夜月明风清,是难得的欢乐时光,如此可贵美好却无歌舞助兴实在是人生憾事。你不是想要我的精血吗,很简单,当一夜的歌舞伎哄我开心,我自会把精血给你。” “事先声明,那些矫揉造作的舞蹈和靡靡之音我可学不来,我只拣自己拿手的给你看。” “只要不负此时欢情此刻你我便足矣。” “如此甚好。” 她的笑容明媚刺眼,落在他眼中却是寥落的荒原是森然的幽冥。她总是跟他划清界限,以为不欠他什么,可是她与他之间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情难自禁谁又亏欠了谁。 或许今夜的他们都醉了,将理智放逐到无涯的孽海,任由那豢养多时的惶然与挣扎逃脱藩篱桎梏,肆意妄为疯狂滋长。 “弦儿,如果有一天,你只是月弦歌,而我也只是轩辕翊,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纠葛没有阴谋没有其他人,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开始与结局?” 月弦歌怔住,清秀的眉敛上一层凄惘,眼波漠漠仿佛世事都被岁月碾作尘埃,轻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们根本就不会有开始,又遑论结局?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步步为营隔着如此多的罅隙,有时候,从未相遇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不会生出难解的恨。” “可惜没有如果,弦儿,跳支舞给我看吧。” 轩辕翊惘然一笑,即使是恨意滔天又何妨,为了遇见她,他早已坠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3章 难知如你(2) 月弦歌仰面站在月色中,浅紫色的衣裙上似绽开了无数幽蓝色的昙花,一张素净的脸染上漓漓华光,眸中闪过澹静清波,眼角余光落在轩辕翊润泽醺然的神情,笑靥如花道:“你可要看好了。” 南离剑现于手中轻轻挽了一个剑花,如白练般纤长不绝的月光仿佛碎成无数莹莹珠玉顺着剑锋滑落在地,鸣声清脆如同风铃珊珊的清响,月弦歌持剑而立,细白娇嫩的指尖似携了星辉悠悠地掠过剑身,流淌了一地的脉脉柔影。 她悄然抬眸,迎上轩辕翊迷离的视线,仿佛是试图从中捕捉到什么秘密一样紧紧盯着他,他不躲不闪眸中满是经年累月堆叠成的温雅柔情,和着酒意挥洒成重重寂然无声的欢喜。 他抬手又是饮了一口酒,目光却仍就流连她身上,一缕澄明的酒浆如织女手中细密的丝线般缓缓自他的嘴角滑落,唇畔笑窝渐渐陷成好看的月牙状,薄薄的唇勾出上扬圆弧,语若潺潺山涧:“酒阑舞罢万古愁,惊鸿幽幽须臾忆。” 岁月一时间搁浅,月弦歌身形一顿,持剑的手突然有些无力,凝眸望着轩辕翊迷离的醉眼和唇畔飘忽不定的笑意,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碎裂,那种震动令她错愕的浑身发颤,她强迫自己垂下眼不去看他,握紧了南离剑,脚下似有青莲绽放铺地,疏狂潇洒地舞动着翩然的身姿。 没有悦耳动听的丝竹管弦,没有顾盼生姿的伶人舞伎,没有满堂欢腾的文人墨客,她有的只是面前这个不知是假醉还是真醒的轩辕翊。 如同戏台上粉墨登场的生角花旦,入了戏便再无原本的自我,转身错落的瞬间,是假戏是真情谁也分不清,只得默默体味着一生的爱怨喜憎。 风摇花落,迷苏沙华浅紫色的花瓣织成层层紫色帘幕簌簌飘落,垂坠委地洇湿了霜白的月华星辉。 如虹剑气掠过之处,无数落花凝于月弦歌皓白的手腕、翩飞的裙角和精妙绝伦的舞步下,衬得她眉目如画容华倾世,莽莽天地蓁蓁万物惟余她一剑轻安一舞曼丽,她似是站在潇湘夜雨中的不眠人又似是临水照花的采蘋女,言笑晏晏馨香清洛宛如泼墨画卷一般淡妆浓抹两相宜。 仿佛是得了什么慰勉,月弦歌顺势挑开剑锋指向醉卧的轩辕翊,眸中含了俏皮娇丽的笑意,对着他嫣然妩媚的一笑。 轩辕翊被她这样无忧无愁的一笑晃得心旌摇曳,握着白玉酒壶的五指不自觉的一松,眼前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如闪电疾飞而过,眼睫微微垂落的瞬间,手中酒壶便已被她抢去。 “弦儿,你……” “世如浮梦婆娑念,三千凡尘道寻常。” 话为说完,却被月弦歌强横地打断。 她的嗓音是一曲悠柔燕语是一垒铿锵凯歌,轻的仿佛只是梦呓却坚决笃定如不移的峻岭,透着慑人的寒意与威压。 素手纤纤舞动,玉壶倾斜琼浆如瀑飞坠,颗颗若玉珠晶莹圆润的酒滴沿着南离剑涔涔的剑刃滑落,随着月弦歌身姿的飞旋串成层层珠帘缠绕在她盈盈的腰际。 一舞毕,月弦歌盘坐在地手中南离剑指天傲立对月挥斥,幽浅星辉绵密地洒在她瑰丽清绝的丽颜,眉梢眼角风华灵动昭烂。 她微微侧头瞥着一脸茫然的轩辕翊,笑道:“难不成是被我的英姿折服了?怎么一副如此痴傻的模样,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把你震慑的神思恍惚了呢。” 轩辕翊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扶在塌边的手一松猛然起身,隔着酒案呆呆站在月弦歌对面,仿佛是每一步都蹋着刀锋踩着荆棘一般艰难向前挪了两步,一向淡漠难测的神容宛如布满绵密狰狞裂纹的青釉瓷瓶岌岌可危,稍有外力摧折便会碎成一地残片,他颤抖着朝她伸出了手,指尖忽上忽下地摇动凌乱又仓皇,眸光深深浅浅地印在她身上,唇齿似乎在激战交锋,口中不清不楚地喃喃着什么字句。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 月弦歌一时间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绝望、期待、痴绝和着无数难以言喻的酸涩通通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底黑洞,疯狂地吸摄着她,恨不得将她拉进那没顶的悲伤中然后将她吞噬溺死。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被烈焰灼烧,五脏六腑似扭成一团痛彻心扉,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胡乱窜动四处乱撞,他越是靠近她就越加痛苦。 “原来已过了这么久……” 轩辕翊跨过了酒案,一步一步地朝月弦歌走去似要伸手抱她,语气轻柔的如同一阵撩过耳畔的微风。 “你别过来!” 月弦歌捂着头痛苦地半睁着眼不停向后退,对着走近她的轩辕翊冷喝。 别再靠近她,别再让那些陌生的感觉闯入她的脑海,然后像鬼魅一样纠缠着她不放。 遇见他之后,她变得都不像她自己了,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是沉睡于她遥远回忆中的魔咒,发动的时候,会让她莫名的不可抑制的疼痛与软弱。 轩辕翊伸过来的手猛地停在半空中,脸上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眸中黯淡无光,神情惨淡凄凉,听到月弦歌的拒绝极是顺从停下脚步,又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半晌,挤出一个安慰的笑来,沉声道:“我不过去,你还好吗?” 月弦歌微微喘息着,胸口剧烈的起伏渐渐平息,扶着额角的手也缓缓停止了颤抖,那撕裂她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理智重新占回上风,抬眸望了一眼距她十丈之外块退到栏杆外的轩辕翊不由一笑,他还挺听话。 “今晚酒喝的有点狠,加上刚才舞剑舞得太卖力,所以脑子有点晕还想翻江倒海的吐一场,我是怕弄脏你这一身银雪缎织的锦袍才喝住你的,你也知道我穷得很赔不起你这名贵的衣衫,你别在意啊。”月弦歌甩甩脑袋笑望着轩辕翊,一脸的轻松与歉意,甚至可以说是讨好谄媚。 轩辕翊不在意的一笑,缓缓道:“弦儿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上次你把我的衣服弄脏说要重新给我做一件赔我,可这衣服到现在我都没收到,言而无信会遭报应的,譬如破财。” “阿翊我们来日方长别着急嘛,正所谓慢工出细活。”月弦歌干笑一声,眸光闪烁道:“现在你要给我你的血,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用强?” 轩辕翊张开怀抱,一脸神往一脸欢欣鼓舞的表情:“来吧,不要疼惜我,狠狠地蹂躏我吧!” 月弦歌的脸黑了黑,大步流星走到轩辕翊面前,盯着他过分灿烂的表情阴恻恻的一笑,随便抓起他的一只手腕猛虎扑食般咬了上去,唇齿间满是婆娑香的清幽气息,他的肌肤如上好的锦缎一般柔顺润滑却很温暖,令她有些舍不得用力咬下去,突然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心却是一瞬间如凝固的铁水刚硬起来,闭上眼牙齿狠狠用力,甜醒温热的粘稠液体缓缓在舌尖蔓延,耳畔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弦儿,你属狗的吗?下嘴也太狠了。”轩辕翊龇牙咧嘴地嚷嚷道。 月弦歌松开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承接轩辕翊手腕处不断溢出的鲜血,直至白玉瓶满溢着血色波光后才施了个咒给他止血,抬眸盯着他恶狠狠道:“错!我属虎的,最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绵羊。” 向来只有她调戏别人,哪里有别人调戏她的道理,跟她斗,他还是太嫩了! 轩辕翊朗声笑道:“弦儿是怎么知道我属羊的?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啊!我真是太感动了!对了,原来你是只母老虎啊,那你岂不是要把我这只绵羊吃得死死的?不行不行,我这单薄的体格怕是都不够给你塞牙缝的,我这就去日夜练功好满足你这不满的欲求!” “轩辕翊,我祝你早日功德圆满得道升天。” 月弦歌一边咬牙切齿地反击一边小心收好白玉瓶,瞅了一眼嘚瑟到极致的轩辕翊,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脚底像抹了油一样迅速开溜。 “弦儿!” 轩辕翊叫住逃得正欢实的月弦歌,声音莫名的有些颤抖。 “干嘛?” 月弦歌一脚迈出门槛外一脚留在水榭内扭头望着轩辕翊戒备森森的问。 他不会是反悔了吧?不是打算拿回他的血吧? 这小气吧啦的臭男人! “弦儿,宛城入秋了,虽然气候还是很温暖,但下次出门记得多穿几件衣服,你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莫要受凉生病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轩辕翊的目光如空山幽林般轻柔婉约,琴曲般动听的嗓音略显低沉,笑容还是如往常一样温柔和煦。 月弦歌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心头一颤,声音有些生硬似乎喉咙里卡住了什么东西:“好,我知道了,你这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还挺招人喜欢。” 她还是走了…… 走得平静,走得潇洒,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她对他似乎永远不会有半分留恋…… 轩辕翊生硬地扯动了一下脸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伸出手去抓空气中残存的她发间的幽香,涩然道:“原来已过了这么久,原来你仍旧一如当初未改分毫,原来我还是做不到毫无牵挂地看着你离去。” 他其实一直明白她的欲盖弥彰、她的苦痛挣扎、她的爱重珍视,无论多久,他看不清的从来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她的心思,或许他并不是无法看清而是不敢看清,怕堪破了那残忍的真相后再无理由对她的婉言相拒做到装傻充愣,而她,也再不会给他靠近的机会。 可是怎么办?这一世的她已如一块透明的琉璃般清透无垢,她再是伪装再是否认,他也能将她的心思窥探的淋漓尽致。 可是怎么办?他终究是一次次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不能逃脱也不愿逃脱。 可是怎么办?他与她的结局早已注定,除了日日夜夜在心头刻画着她的模样来稍减那断肠的相思,他所能做的不过是默默为她挡下一切灾劫还了之前他欠她的业债,这一世他与她终究是陌路。 凝眸处相思无解,回首时玉人无踪,谈笑间参商永诀。 月弦歌抓到在外游荡好几天的轩辕尘时,正好是一个月黑风高适合做些杀人越货买卖的夜晚,地点也是一片非常应景的闹鬼的森林。 轩辕尘被她抓到的时候姿态相当坦然,整个人不但神采奕奕好像还胖了一圈,倒是坐在一旁的泠冰脸色青白丰盈的腰身都变成了纤细的小蛮腰。 月弦歌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个徒弟八成是修炼了什么采阴补阳的功法然后把泠冰这只雌性哺乳动物给采了,真是重口味。第二反应是泠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轩辕尘给采干了,真是太弱了。第三反应是他们拖了这么久才赶回来让她苦等,真是太阴险了。 “小尘,我刀都磨好了,你怎么就回来了呢?”月弦歌一上一下地抛着刚从轩辕尘怀里掏出来的水玉,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 轩辕尘额角青筋微微绷紧,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指着一旁大喘气的泠冰祸水东引,干笑两声道:“师傅,我是被人拖累的。” 收到传信灵符听到月弦歌传的话时,他顿时三魂七魄丢了一大把。 赤金色的符纸灵蝶,悠悠落下的一句话触目惊心。 逾期不归,宰了你哥煲汤。 不见半分怒意,仅是这么一句玩笑般的话就足以令他心神震颤。 泠冰怒瞪着轩辕尘,恶狠狠道:“轩辕尘,睁眼说瞎话会被雷劈的。” 轩辕尘无暇顾及气头上的泠冰,一直注视着月弦歌,缓缓道:“师傅,您不会真把五哥他煲汤了吧?” 月弦歌一笑道:“我又不是母夜叉,骗你的。”似乎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嘻嘻一笑道:“我要去讨好你未来师娘了,我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摆庆功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4章 五彩斑斓的野鸡(1) “月弦歌,你可千万别被骗财骗色最后想不开寻短见。” 这是拜师如此久以来,轩辕尘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月弦歌。 月弦歌脚步一顿,准备御风离去的动作忽地停滞,扭头瞅着一脸倨傲的轩辕尘,挑眉一笑道:“哟,臭小子居然敢不敬师长,真是胆子肥了,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仿佛只是盛宴酒席间的推杯换盏,一声接着一声但散去的却又极其的快。 轩辕尘眼中似乎突然揉进了一颗沙砾,微微阖眸的瞬间,月弦歌便已消失不见,他望着前方一片森然的夜色神情怔忡。 “轩辕尘,明明就是你故意拖延时间不回来,为什么要把责任推给我?”泠冰狠狠踢了轩辕尘一脚,却被他灵敏地躲开,不由气得直跺脚。 她不明白为什么轩辕尘明明已经到了宛城却硬是不进城,拉着她在这荒山老林一逛就是三四天,最可气的是每次她想进城时,他就祭出缚龙索直接把她捆成了个臃肿的粽子。 这东西质量也太好了吧?怎么没在她渡雷劫时被劈成渣呢?更可恨的是这东西怎么就落在了轩辕尘这个周扒皮手里呢? 轩辕尘气定神闲地瞥了一眼某条气急败坏的雪蛟,仿佛是刚刚从春光明媚的午后悠悠转醒般慵懒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从来都是月弦歌吊着我们玩,如今我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次,让她也吃吃苦头,多有趣啊!再说了,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泠冰干笑两声道:“你这手段也太随意了吧?” 风餐露宿好几天就为了一场没什么实质伤害的报复?他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不过他也没说错,自己的确默许了他幼稚的行为当了共犯。 不过能看到月弦歌焦急的表现,虽然这表现几乎了无痕迹,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轩辕尘瞥了一眼泠冰道:“你是不是忘了某件事情?” “什么事?”泠冰一愣,半晌,握着拳头仰天长啸:“我忘记跟月弦歌打架了!” 寂静阴森的树林瞬间刮起了好几阵劲风,树木崩裂的响声中掺杂着震耳欲聋的龙啸,在这样疏凉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也格外憋屈。 轩辕尘望着一旁正以排山倒海气势疯狂撞树的泠冰,笑得邪魅张扬隐隐带着几分阴谋得逞的意味。 不得不说,多亏了她,他才找到了一个最无可挑剔最不会令月弦歌怀疑的理由滞留在外。 他出发去取水玉之前,五哥曾秘密授予他一枚锦囊嘱咐他在进城之前打开,那锦囊里只有一张写着勿归二字的纸条。 这是要自己刻意拖延时间不让月弦歌太早拿到水玉,其中深意他虽猜不透彻,却也能想清几分。五哥不想让月弦歌去做什么傻事,他需要时间去部署好帮月弦歌解决掉一切威胁。 现在宛城就如一个巨大的漩涡,权利、阴谋、杀戮通通隐藏在看似昌盛繁荣的平静下,这种多事之秋,月弦歌的存在究竟是威胁还是襄助,看来是到了要找五哥寻一个答案的时候了。 夜色森凉,霜白的月光似被撕裂成无数碎片零落地流散,漆黑的夜幕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渗着无边的死寂。 月弦歌御风而行穿过无数云团,容色沉凝似深邃的海,眉梢敛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杀气,极浅却也十分凌厉。 前方,冲天的妖气似纠缠成无数的魔爪狠狠撕扯着周围的空气扭曲成一层层裂隙,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狰狞可怖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猛兽在捕食猎物时的咀嚼声与吞咽声。 月弦歌缓缓落地,疯狂席卷的风沙叫嚣着要将她击溃,艰难地睁开眼,静静望着眼前那些早已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的白骨,脊背似渐渐湿濡,心底一片寒凉。 八荒以东,有山名援翼,多异兽,多鬼魅,乃阴阳交汇之处,不可上。 幼时听师傅教诲,说这援翼山曾染了无数修道除妖之人的热血,她曾不屑一顾只道是夸大其词的谣传,如今身临其境才知所言非虚,可她却要看看是这座援翼山染上她的热血还是她将这座山夷为平地。 南离剑现于手中,轻轻一挥荡尽向她侵袭而来的妖魅凶煞,有无数火光燃于空中,光华昭昭正气凛然,瞬间驱散了这邪秽的阴霾。 天际乌云缓缓向两侧收拢,露出清晨昏昧的朝阳,光芒虽然极是黯淡,却不失恢宏浩浩。 月弦歌长剑抵地,所过之处似燃起红莲业火将那些肮脏的邪恶的魔魅通通燃烧殆尽,神情坚毅眉宇间杀意大盛。 周遭草木衰败泛着污浊的气息,焦黑的土地上,刺目的血红蜿蜒成一道道怪异的咒印,连绵起伏勾连成一座巨大的法阵,血光大绽,法阵四角各以乌黑浊气凝成的锁链缚着一头身如雕头带角的蛊雕,双目赤红口中吐着腥膻的血气。 “几头畜生也敢出来现眼?自不量力。” 水玉凌于半空,月弦歌执着南离剑一点也不在乎这水玉的珍贵狠狠将之劈成无数碎屑,莹白的玉屑宛如星光一般漂浮流溢,压制了那令人窒息的冲天妖气,那四头蛊雕惧怕水玉的至净清气纷纷退缩。 水玉正是这阴邪妖兽和阵法的克星,化凶煞,辟百邪。 她持剑狠狠一挥,浩然灼热的剑气直射四头蛊雕,电光火石间,鲜血四溢,有重物倒下扬起一片灰蒙尘埃。 上次前来探这援翼山的境况,她就被这几头畜牲弄得受了些伤,这次幕后人还想故技重施,可她却不会乖乖任其宰割。 昏暗天地深寂幽冥,她满身是血地傲然独立在这苍茫人世,无畏无惧无怖,神情坚毅肃穆眸中满是漠然,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温情与仁慈,此刻的她有的只是毁灭一切的杀气。 “你是逃不掉的。”月弦歌高高举起手中的南离剑,指着前方残缺的血阵,森然道:“再怎么躲,下场也是跟这几头畜生一样。” “到底是谁自不量力?”风中传来桀桀的怪笑,冷的仿佛是要渗入骨头缝中,柔媚温软的女声宛如毒蛇吐信的嘶嘶声:“一个凡人竟妄图破我这血炼阵,今日定让你魂飞魄散。” 月弦歌冷哼一声道:“奇技淫巧,缩首小人。” 周身华光大绽似结成重重莲瓣,月弦歌紧握南离剑,身影如飞掣的惊雷倏地一晃,眨眼间已落于血阵中央。 阵法中心倒是十分平静,无风无雨不像阵外那般风沙呼啸。 “是你,又是你……” 半空中忽地落下一道妖娆红艳的身影,那身影颤巍巍的似风中的一盏飘摇烛火。 那红色人影越走越近,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狠狠指着月弦歌,一张脸满是惊慌与恨意。 月弦歌悠悠一笑道:“是我,是我,就是我,那日看你与轩辕弘激情四射的观众里就有我一个,不巧,我站的那个位置风景相当好,所以我正好将你从头到脚看了个通透。” “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靥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事,还是你先请吧。”月弦歌双目蒙上一层嗜血的赤红,冷冷道:“你残害生灵祸乱苍生,欠下的累累血债今日我要你通通拿命来偿。” 五十年之前,还是轩辕翊他爹当政的时候,天下可不如现在太平,那时候因着妖魔鬼怪的泛滥和猖狂,无数修仙门派昌盛一时,顺理成章地就演变成了修道之人与妖魔鬼怪的惊世大战,而妖魔中有一个带着众多喽啰的头头就是这个叫靥玑的女人,虽然最后这场大战以仙门胜利告终,但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重的,因此受害的当然包括他们长生门。 如今这个女人又跑出来兴风作浪,那她只好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用南离剑把这个女人砍上几百下泄愤。 靥玑切齿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能杀了你。” 至于这么不死不休吗?自己是抢了她男人还是烧了她房子? 重来?貌似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她吧? 月弦歌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两圈,自动脑补出一幅画面,怕是曾经有个跟她一样的女侠跟靥玑轰轰烈烈地打了一架,把靥玑弄了个半死不活,此刻场面正好是之前情景的重演,奈何那女侠没打过靥玑反而还被干掉了,真是可歌可泣的牺牲奉献精神。 “老太婆不要废话,能动手就不要吵吵!” 靥玑面色阴沉,妩媚的面容扭曲狰狞,双目中满是怨毒的厉芒,低声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我讨厌。” 红色长裙飞扬,似将天空染成腥红色,宛如用无数鲜血铺就的一条血路。 月弦歌目光一凛,手中南离剑绽出明亮华光,光芒所及之处,那些乌黑的妖气尽数消散,轻盈的身形似化作一条闪电,飞快地欺向靥玑。 “为了不让你讨厌,我只好让你去下地狱。” 荡尽邪祟的南离剑破开靥玑的护体魔气,径直刺入靥玑的胸膛,那喷射如注的猩红血液好似温热的泉水汩汩流过面颊,滴在唇瓣轻轻一抿舌尖便是散开一阵甜腻,视线中是一片迷离的红,望着一脸恐惧的靥玑,月弦歌笑得极是开怀。 靥玑瞪大了眼睛,瞳孔深处惊惶退去,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精光,唇畔冷笑涟涟,手中魔气结印直挺挺地挥向月弦歌心房,月弦歌嘲讽一笑,手中南离剑却是更用力地刺入靥玑胸膛三分,仿佛丝毫不在意靥玑的杀招。 乌黑的血液顺着剑刃滑落,化作无数蛛丝牢牢缠在月弦歌右手手腕,然后蒸腾成缕缕黑气顺着肌理游走到全身,心口突然剧痛,靥玑全身魔气瞬间大作充斥着周遭似要将她围困绞杀。 “能一剑剜了你这魔女的心,我不亏。” 月弦歌抽出南离剑,腾空一跃向后退了好几丈,长剑抵地身姿傲然,抬手封了右手几处大穴,感觉毒素暂时停止蔓延心口痛楚也稍稍减缓,目光平静地望着跪倒在地捂着胸口的靥玑,心中乐的开花。 她想算计自己,却只会变得更狼狈而已,现在的妖魔脑子还真是蠢。 靥玑抬手拭去嘴角血痕,喘息着起身,不在意又甚是嘲讽地轻笑,望着月弦歌道:“你再厉害又能如何?你终究是个凡人而已,这辈子只能如草芥一般任我践踏。” 月弦歌冷笑道:“老太婆,就以你这不利索的腿脚还想踩我,真是糊涂到极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5章 五彩斑斓的野鸡(2) “哦,是吗?” 靥玑周身杀意仿佛一瞬间消弭,眼中满是讥诮笑意,看着月弦歌的目光仿佛不过是打量脚边的一只蝼蚁般轻蔑不屑。 月弦歌不欲与靥玑纠缠,南离剑光芒大作剑身燃起朱雀神火,灼热刺眼的火焰宛如神鸟朱雀腾空翱翔。 “让你死得如此痛快,真是便宜你了。”月弦歌冷冷开口,语气中渗着嗜血的杀意。 靥玑眸中含着嘲讽的笑似乎是在蔑视月弦歌的不自量力,双臂伸展舒张,掌心燃起如红莲般灼灼的火焰,光华灿然气势磅礴,空气中陡地散开一股馥郁异香。 “涅槃之火。”月弦歌声音一扬道。 靥玑轻轻一笑,一张妖艳的脸因失血显得苍白,此刻宛如鬼魅一般可怖,红唇轻启道:“还挺识货,朱雀神火再是厉害在你手中也不过是一团取暖用的热源罢了,谁让你是个凡人。” 是啊,她的确是个凡人,卑微又渺小。 可是她宁肯选择死亡也绝不会退缩投降。 五十年前那一战有多惨烈她不知道,可她却清楚一件事,各大仙门皆因此重创渐数衰弱,即使过了这么久实力也未回复如初,师傅也因那一战落下伤病,而当时攻上长生门的那群妖魔鬼怪就是面前这个女人率领的,也是这个女人伤了她最重要的人。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能驾驭涅槃之火这女人看来不仅仅是个普通妖魔,可这并不是她现在关心的,若是今日杀不了靥玑,以后怕是再难寻到机会了。 火光碰撞发出穿云裂石的巨大声响,震得周遭一阵飞沙走石。 隆隆轰鸣中,月弦歌的气力开始散失心头剧痛忽轻忽重,耳畔传来猖狂的笑意。 “轮回转生这等福气你怕是再无法受用了。” 靥玑嘴唇翕动仿佛是一直在低喃着什么,似乎是一个名字。 月弦歌没工夫去听清,南离剑向前逼近一分,从怀中掏出盛满轩辕翊鲜血的玉瓶,玛瑙般澈然的血液宛如飞泄的瀑布滑落剑身,南离剑顿时华光大绽炽烈火焰燃得更加疯狂。 耳畔听见靥玑沉重的闷哼,月弦歌心中酣畅痛快地仿佛是在豪饮天下美酒。 她要这个女人死,有多惨死多惨。 狂风飒飒扬过,沙石飞掠崩裂发出慑人巨响,层云散去,昏昧的日光打在这颓败残破的荒林。 靥玑瘫倒在地,大红的衣裙如莲瓣一般绽开,上面浸着深深浅浅的水痕。 月弦歌肺腑剧痛但这痛楚却在满心酣畅的快意之下显得那么微薄而寡淡,她站在靥玑面前,声音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般冰冷漠然,脸上的笑容却明媚若三月初绽的迎春花纯然若亭亭净植的青莲:“会使涅槃之火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吗?画虎不成反类犬,你充其量也就是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再扑腾也逃不脱被人炖了下酒吃的命运。” 南离剑高举过头顶,强横的剑气死死威压着一身残败的靥玑,月弦歌自小奉行一个信条,那就是不给敌人丝毫喘息的机会就连临终说遗言都不行,给敌人苟活的时间就相当于断了自己的活路。 所以,此刻,也不例外。 靥玑反倒是平静的出奇,还伸手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发丝,姿态怡然就差对镜梳妆了,指尖却是一道赤红精光散射。 月弦歌心头一惊,挥剑力道狠厉直直刺向靥玑,那道红光必不是什么好玩意,但此刻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今日必要这魔女斩于剑下。 身后响起恐怖的嘶吼,空气中染上腥臭的血气,气流似纠结成无数漩涡将她卷如其中狠狠撕扯着,世界仿佛突然变得很安静,脑海中一片空白,挥剑的手力度却越加狠厉,可是身体无力的倒下,南离剑终是偏斜仅仅刺穿了靥玑的肩膀。 靥玑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施施然起身,身子微微一晃,低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伏倒在地的月弦歌,笑意狰狞道:“不过是一击便承受不了,这凡人的身子当真是脆弱,不过极配你这样的蝼蚁。” 月弦歌耳内嗡嗡作响,眼底是一双描金牡丹的红色绣鞋,肩膀处被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汩汩地淌着血,痛到极致感官便已麻木,只感觉意识有些涣散,目光掠过不远处被扔在地上的南离剑,艰难地伸出手欲去握。 下颚猝不及防地被握住强制性的抬起,正好印上一双怨毒的眼睛,脸颊传来割裂的刺痛,竟是靥玑尖利的指甲划破肌肤。 “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我要你比我还要悲惨……” 这罗里吧嗦的一堆话,月弦歌没听清几句,一是没心情二是没力气,目光掠过靥玑身后那只赤身人面体状如牛的獠牙猛兽时心头一颤,袭击她的竟是凶兽窫窳。 原来如此,心中那些疑惑顿时有了答案。 怪不得靥玑要把血炼阵设在这援翼山,她不仅仅是为了掠夺妖兽内胆将其炼化增加修为,还是为了豢养与隐藏凶兽窫窳,所以她才不肯轻易舍弃这血炼阵。 若这窫窳被炼化得更加强大凶残,可如何是好? 靥玑的手指缓缓下移落在月弦歌纤细优美的颈项,五指骤然收拢将月弦歌举在半空,冷笑道:“永别了。” 空气渐渐从肺部抽离,月弦歌唇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眸中却一片平静坦然隐隐带着丝笑意,指尖残存的轩辕翊的鲜血宛如盛开的妖艳桃花,拼尽全力勾画出一道血咒打向靥玑眉间,看着她的肌肤一点点皲裂溃烂。 喉间桎梏一松,身子已被狠狠甩开,撞在一棵尚算高挺粗硕的枯树上,一口鲜血如注喷出。 “杀人也要讲究一个快准狠,果然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脑子都不太好使,比那些捕食时的豺狼虎豹还笨。” 轩辕翊,你还真是个大宝贝,一点血而已就能让我把这个女人砍得半死不活弄得毁容破相,还真是要多谢你了。 “窫窳,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是靥玑愤怒的咒怨的嘶吼。 月弦歌靠着树干微微喘息,望着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把她当塞牙缝的甜点的窫窳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心底的不甘与忧虑渐渐被放大成一个无底的黑洞。 死有什么可怕的,她的生命早已是一片狼藉,灵魂枯萎的如同垂垂老者。 只是,不甘心啊!凭什么这些宵小邪佞得不到应有的报应还可以好好活在这世上?老天爷不睁眼惩罚他们为什么连一个让自己亲手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更恨的是自己,如果她能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有铿锵剑鸣似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响彻云霄,窫窳发出竟是半声哀嚎都未发出就被斩于剑下,面目狰狞的头颅骨碌碌地向前滚动,最后撞上一块巨石撞得血肉模糊,庞大身子跌落在地,扬起一片焦灼的灰烬,呛得人鼻腔如被火燎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弦儿,你不是总说打不过就跑吗?如今瞧瞧你这狼狈的样子,是打算把自己当柴薪燃了化作燎原的星火奉献天地吗?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充其量也就是那被水打湿了的柴,再怎么烧也只能冒几缕青烟而已。” 好像有一道光划破黑暗,于无望的冰冷中将她温暖地包围,驱散那些重累和阴霾。 月弦歌的眼眶发酸怔怔无语。 轩辕翊一身锦白衣衫身姿如秀致挺立的玉竹,风采卓然绝世,他那双光华璀璨的眸子中仿佛盛了满天星辰,炫目得令人无法直视,出尘俊颜蕴着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单薄的唇轻轻抿着,嘴角噙着一贯深沉而张扬的笑。 “感动吧,我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救你。” 月弦歌身上一暖,肩头落下他绣着精致螺纹的外衫,软弱瞬间击溃了她,声音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倔强:“你分明是故意的,非要等我被打的半死再冲出来英雄救美,这么老套的计策也就只有你能想到了。” 轩辕翊喂了月弦歌一颗药香奇清的丹丸进嘴里,又把了把她的脉搏似乎在确定她会不会死掉,点点头道:“伤得不重,也就是五脏六腑受损了一大半、血吐的有点多、和身上被划了几道看起来吓人的口子而已,腿脚没事还挺利索不影响走路,一会儿不用我拖着你回去。” “轩辕翊,你个王八蛋!” 这都什么时候,还不忘对她冷嘲热讽? “你且休息一会儿,看我大显身手为你报仇。”轩辕翊面上微笑依旧雅致徐然,眸中却是一片凛冽的杀意,淡淡道:“我砍那个老太婆的时候,你可千万撑住别睡着了错过这场好戏,等砍完了我就带你回家。” 月弦歌虽不知刚刚他喂给自己的丹药是何,但周身力气渐渐恢复四肢也能勉强动上一动连血都渐渐止住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定是绝世难得的疗伤丹药,可真正令她忘记无尽痛楚疲惫的却是他那一句带着几分嬉笑意味的回家,她愣愣的点头,鬼使神差般温柔地说道:“好,我等你。” 她坚强了这么久,逞强了这么久,伪装了这么久,真的是很累了,她一直通过欺骗自己去驱赶那些软弱与迷茫,为的只是让自己能够可以更强大更无所畏惧,她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与她所爱的人平静的生活,有一个足够她依傍的港湾就足够了。 她曾有过一个家,圆满而美好,可是,后来,那个家破了变得残缺不全。 即使心里清楚的知道轩辕翊口中的家也许不过是一个安慰她的借口,她还是想让自己沉溺于这短暂的软弱中,让心安定下来,哪怕这安定不过是一场虚妄一个谎言。 轩辕翊微微一笑,伸手梳理月弦歌鬓边的一缕乱发,动作十分轻柔将亮泽的青丝绾在她耳后,转身向前走去,一柄神气凛然恢宏的长剑现于手中,语气轻的如一阵缥缈云烟,含着冰冷的杀意和蔑视,对靥玑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是本君的独家财产,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伤她,是你自刎还是要本君亲自动手?” 月弦歌眼前闪过一道赤金流光,目光定格在轩辕翊手中那把如游龙出世的神剑,心头一惊。 神剑夏禹,他居然把夏禹剑从剑阁中取了出来,就为了救她? 小小的震惊之后,她又忍不住生气,杀人之前还要废话一连篇,累不累? “轩辕狐狸,直接灭了那只野鸡,别浪费时间。” 轩辕翊嘻嘻一笑,转头望着她道:“我觉得这样显得我比较有气势。” “快打!” “哦,知道了。” 正当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的时候,被忽略多时的靥玑像是受不了这种冷落一般狠狠发出两道火焰,欲直接把月弦歌和轩辕翊烧成灰。 轩辕翊仿佛是拍掉衣服上的灰尘一般,轻轻一挥手那火焰便悄声落地连一点火星子都没蹦起来。 “当时遗害,今日也该了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6章 摊牌(1) 靥玑被浩然剑气震得连连后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时脱力半跪在地,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眶似要迸裂,阴狠的目光死死盯在轩辕翊身上,唇齿不清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护着她?” 轩辕翊背对着月弦歌,一步步地逼近靥玑,均匀的脚步声仿佛是催命的丧钟一声又一声地索着她的性命。 “你既一息尚存,就该在某个角落苟延残喘地活着,居然还敢出来作乱真是自取灭亡。”轩辕翊用仅能让靥玑听见的声音说:“这是你第二次伤了她,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她的机会。” 也不会给自己放任她受伤的机会。 靥玑突然狂笑,眼角有血泪留下,指着月弦歌恨恨道:“死亡是她的命运,她逃不掉。” 轩辕翊轻轻笑了起来,眼底是一片森然的寒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个笑话般轻描淡写道:“你修炼了这许多年居然还是如此的没脑子,还是省省力气安心赴死吧,顺便提醒你一下,这次你可就没有涅槃重生的机会了,因为你已经没有凤凰真身了,哦,对了,你这张新面皮真是艳俗的让人恶心。” 这世上比死更痛苦的是满身的傲骨与信仰被摧毁掉,那是一种必死还要绝望的痛楚。 夏禹剑连轻微的颤动都没有一下,仿佛是一朵澹静的莲花捻于轩辕翊指间,凛然神气却是无形地威压在靥玑身上,靥玑七窍流血不止,嘴角带着似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轩辕翊的手竟是颤抖得厉害,扭头望见月弦歌嘴角溢出的丝缕艳红心头大惊,一阵风沙扬过,竟是靥玑趁他分神化为一阵黑烟逃遁而去,他却不管不顾地疾步奔到月弦歌身边,微颤的声音含着些许气愤:“魔气入体却仍要死撑,月弦歌你是真以为自己福大命大到阎王爷都不收你了吗?” 他的手环在月弦歌胸口,紧紧贴着她心脏的位置,有暖流顺着他的掌心漫入心房,那萦绕于心头疼得令她几欲昏厥的阴冷气息似初融的雪水一点点被化开,她笑得有些没心没肺道:“我看你打架打得正开心不忍心打扰你,再说了,你都占我便宜了,还发什么火。” 轩辕翊一笑道:“如此说来,我的确是赚到了。” 月弦歌抬头望着他说:“那只野鸡跑了,想要再抓住就难了。” “她蹦跶不了多久。”轩辕翊微微一笑,表情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月弦歌身子一轻被轩辕翊打横抱在怀中,怔怔望着他近在咫尺无限放大的俊颜,分不清是依恋还是疲倦,像只受伤的小兽寻求庇护所般往他怀里缩了缩。 靥玑跟她的仇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了结了,她不知道销声匿迹这么久的靥玑突然出现在宛城是何缘故,但肯定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从她第一眼见到与轩辕弘纠缠在一起的靥玑时,她心里便明白这两个人必然已勾搭成奸,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干掉轩辕翊,至于次要目的八成又是什么祸乱人间的阴谋。 她幽幽叹息一声,笑着对轩辕翊道:“阿翊,我看这山不顺眼,你把它给我铲平了。” 他能如此及时地赶来救她,恐怕是早就洞悉一切了吧,他并不是放任不管,只是在蛰伏而已,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威胁连根拔除。 如此,她也不必再为他费心。 “帮你出气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说吧,我都答应。” 只要把这座碍眼的山给她灭掉,就是割她的肉来下酒她都愿意。 轩辕翊环住月弦歌的手臂缓缓收拢,俯下头贴在她白皙的颈侧,暧昧道:“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一个月养伤。” 月弦歌的脸黑得像锅底,这么一句应该以命令和气愤口吻说出的话却被他弄得像男女之间调情的耳语,还好她定力强啊,不然真会被他给迷惑了。 “动手吧!” 轩辕翊望着像只乖巧的兔子缩进他怀里的月弦歌,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大。 小丫头难得这么听话,要是平时也这样就更好了。 月弦歌埋首在轩辕翊胸前,听着那轰隆隆的大地崩裂声,心里别提多痛快了,真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身体的痛楚渐渐退散,疲惫感如潮水般拢了上来,她躺在轩辕翊怀中忍不住闭上了眼,恍惚中她看见无数云团自身侧穿梭而过,明净月华打在身上仿佛是涟漪层层荡开,抬头望去是他坚毅俊美的面容。 被轩辕翊抱着回到重华宫的时候,她那些迷乱的心思和少有的软弱顷刻间散去,躺在温软床榻的那一瞬,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不言不语只是静静望着他,目光说不出的沉凝,隐隐带着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自嘲与不甘,还有一股难掩的恨意。 轩辕翊反握住她冰冷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着帮她取暖,目光似水温柔,微微皱眉道:“怎么了?可是身上疼得厉害?” 月弦歌目光迭起似笑非笑道:“轩辕翊,你的夏禹剑呢?” 轩辕翊双肩微颤,笑容有些僵硬,缓缓道:“弦儿,夏禹剑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你可以拿夏禹剑来救我这个一心算计你的人,为什么你就不能救救一心为你的人?” 月弦歌冷厉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往轩辕翊身上戳,神情却平静的看不出丝毫恨意与怒气,甚至连一丝起伏都寻不到,她纤柔的身子缓缓缠绕上他的胸膛,像一条蛇一样越箍越紧仿佛是要他绞杀。 她这般温存地对他,却只是为了质问他、仇恨他。 轩辕翊坦然迎上月弦歌深如海寒如冰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温柔脉脉,伸出手臂缓缓抱住她伤痕累累的身子怕她一时脱力倒在床上,感受到衣衫下她的体温不断流失身体不停颤抖,沉吟道:“你隐忍了这么久,为什么今日发作了?” 月弦歌喘了口气,自嘲道:“我再是算计筹谋也不过是在你鼓掌上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罢了,你不拆穿我不过是想看看我能翻起多大的水花而已,如今我作茧自缚,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轩辕翊怔住,良久,苦笑道:“弦儿,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月弦歌明媚一笑,朗声道:“我虽然不太瞧得上你,但我仍要表达一下对你的敬佩之情,对待敌人本来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卑鄙龌龊不过是手段,你谦和仁义就相当是送了敌人一把刀让他来砍你,与其自己死还不如直接灭掉对方以绝后患,管它光不光彩。” 你死我活、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本就是世间万物的本性,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牺牲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人与兽类最大的不同也许就是人懂得珍惜那些温暖与美好,懂得去克制心底的欲望和人性的阴暗面。 “弦儿,欠你的我会还,一样都不会差,所以你不必再背负如此多的负担了。” 轩辕翊容色如雪清寂,流光的眸子如陨落的星辰般沉寂在黑暗中,抱着月弦歌的手却是微微收紧仿佛是怕会化作一阵烟雾飞离他的怀抱,他面上带着淡若柔风的笑,呼吸艰难语气糅了一股化不开的凄凉。 月弦歌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仿佛是肆虐的狂风暴雨,冷冷瞪视着轩辕翊,那些以往克制的愤怒怨恨还有悲伤疯狂的涌上心头,大吼道:“你从没欠过我什么,你该还的是另一个人的债。” 轩辕翊握住她的肩头,语气低沉却十分强悍:“风寒笙不希望你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月弦歌你好好审视一下现在的自己,你已经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你关心你的人难过痛苦。” “关心我的人已经了无生息的躺在一张冰冷的床榻上三年了。”月弦歌怔住,笑得凄凉:“也亏你还记得我的九师兄风寒笙,想来这三年你也过得不安心吧!” 轩辕翊忽地抱住全身颤抖的月弦歌,贴着她的耳廓轻柔道:“我过得不安心,你却过得痛心,捱了这么久憋了这么久,很累了吧?三年前的事我不愿多做解释,三年后的现在你心上的伤我来抚平。” “轩辕翊,别说的你有多高尚,你也不过是弥补过错而已。”月弦歌怔住,眼眶中似滚动着热烫的水珠,可是却怎么也不肯脱离眼眶。 轩辕翊幽幽叹息道:“是啊,我错了那么多,如今我不想再错下去了。”他轻轻松开月弦歌,指尖摩挲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颊,涩然道:“弦儿,你其实根本做不到下手杀我,你只是一直放不下看不开这份伤痛,如今你不必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月弦歌淡淡道:“我之前就做得很好很决绝。” 轩辕翊轻轻一笑道:“泠冰渡劫那夜,你虽然设计我去了蓝泽谷,可是你却在谷口设了结界阻拦我,不就是怕我会受伤吗?无论你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你永远不会因为一时的愤怒与仇恨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月弦歌轻笑:“那有如何?失去的终究回不来了。我只怪自己太软弱。” “我说过会弥补过错,轩辕翊绝不欺瞒你,只要你答应我把伤养好后十年不出长生门,我便救你的九师兄。” “你这根本是在威胁我!” “对,就是威胁,可是你忍心拒绝吗?”轩辕翊扶着月弦歌躺在床上,双指合拢一点她肩头,看着身子绵软地倒在他怀中,眸中荡着脉脉柔光,轻轻一笑道。 月弦歌眉头微皱道:“我怎么信你?” 轩辕翊仍旧微笑,声音说不出的温柔:“你算计我这么多次,我哪一次不是遂了你的心意,我若要骗你何苦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一刀子杀了你岂不是更好?” “好,我信你。” 月弦歌闭上眼不敢去看他清澈无邪仿若初生孩童般的目光。 也许从第一眼见他便是错,她的那些坚持那些狠厉在他面前通通化作融融的春水软的揉不成型。 就如此刻,明明已经彼此撕破了脸皮,却还是选择相信他说的话。 “轩辕翊,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留情?”穴道被点,她只能任他抱在怀中。 轩辕翊笑意迷离,眸中有水雾蒸腾:“我不忍心。” 我对你从来真心实意,只是不能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7章 摊牌(2) 轩辕翊坐在床沿望着将脸整个埋进软枕的月弦歌,心头不由莞尔,仿佛是失落的珍宝经历多年寻觅终于重回身畔,那欢喜竟是难以自持。 那些天意弄人的擦肩错过,那些周而复始的心灰意冷,那些百转千回的相思深情,其实都不过是为了与她这一刻的温存凝视。 无论光阴如何流转、岁月多么仓皇、韶华几瞬成空,她永远都跟他记忆中的一样,聪慧机敏、坚定落落、带着几分口是心非的逞强,可是这样的她应该无忧无虑的快乐的活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爱不得恨不能通过反复折磨自己来抒解心中的痛楚,他所做一切求的不过是她平安喜乐。 他已经错过了她生命中太多的光阴,未来的岁月他真的连一个眨眼的瞬间都不敢丢失,与她重逢,是缘分,是因果,是劫难,可他都无所谓,只要能看着她,哪怕是在无人的角落默默注视于他也是天大的恩赐。 伸出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她侧脸处微微袒露的那一片肌肤,指尖是一片湿濡的血红,目光落在她已经被血浸得湿透的衣衫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心头一痛,那几乎毁灭一切也毁灭他自己的痛后深藏着对她的伤心与生气。 她有她想保护的人,有她的处事原则,可这一切不应该建立于伤害她自己的基础上,他放手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希望她活得自在潇洒不必再想以前那样活得那般压抑连哭泣和欢笑都心不由己无法做主。 可是如果给她自由的代价是得到这样一个遍体鳞伤半死不活的她,那他只好选择禁锢。 月弦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轩辕翊帮自己处理身上这大大小小的内伤外伤,心里有些气愤,虽然因着那颗灵药的缘故她还死不了,但这么一直疼下去也是会要人命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咬牙切齿道:“轩辕翊,你不给我治伤傻愣愣坐着干什么?” 明明前一刻还与他恨不得刀剑相向,现在却不得不求他帮自己治伤,她真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轩辕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仿佛是解恨一般撕去月弦歌身上脏污破烂的衣服,给她清理伤口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给她抹药,咬牙道:“现在知道疼了?你跟靥玑交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惜命?” 月弦歌疼得捶床,仰头瞪着他说:“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你真以为我是个只顾私仇的人吗?五十年前那场修仙之人和妖魔的大战就是这个叫靥玑的女人挑起的,她消失这么多年又卷土重来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她在援翼山设下血炼阵强夺妖兽内丹又豢养炼化妖兽,还和轩辕弘勾结,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冲着你的皇位国家,还有我们这些修仙门派。”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在她的阴谋得逞前杀了她,你不许再出手。” 轩辕翊的语气低沉,只是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命令口吻。 月弦歌盯着轩辕翊不服气道:“她的命要由我亲自了结。” 轩辕翊眸光一暗,缓缓道:“是为了风寒笙?还是你的宝贝师傅?” “你既然一开始就拿我当猴耍,我的心思你不是该很清楚吗?”月弦歌趴在床上莹白的背部露于轩辕翊眼前,一点害羞的意思也没有。 反正该捂的地方都捂严实了,轩辕翊也看不到,至于其他地方就只能让他占便宜了,她伤成这样不上药治伤就真的小命休矣了。 性命和名誉二者之间做选择,她当然要选性命! 轩辕翊轻触在月弦歌背部一处擦伤上的手指忽地一顿,垂眸望着她的侧脸,神情萧索道:“反正不会是为了我。” 月弦歌一愣,双手不由握紧了枕着的软枕,默默无语。 她要杀靥玑有无数个理由,可这些理由中偏偏没有一个是为轩辕翊存在的。 五十年前那场大战,靥玑带着一群妖魔鬼怪攻上长生门,多亏师傅和门中弟子奋力抵抗,才换来了这五十年的安宁,可是师傅也因此修为大损,每年都要闭关一段时日疗愈旧伤。 三年前,九师兄为解轩辕翊身上的朔望咒散尽一身修为法力替他暂时续命,也就是那个时候靥玑趁虚而入抓了九师兄威胁长生门,九师兄为了不拖累师门直接自断经脉,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抱着渐渐没了气息的九师兄时的绝望与伤心。 她此生至亲至爱的人通通折损于靥玑手下,那一刻她便发誓必要杀了靥玑报仇,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使用任何手段。 可是她偷溜出师门后,原本的一腔恨意渐渐被一种不知是责任还是悲悯的情绪代替,妖魔横行无忌肆意残害凡人,甚至有卷土重来的态势,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样自我的恨毫无意义,如果她为了杀掉靥玑可以无视这些惨状甚至放任这些妖魔祸乱苍生,即使她为师傅和九师兄报了仇,他们也不会高兴的,而且她也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自己。 所以即使九师兄因为轩辕翊少时不幸后来又间接因他落于靥玑手中,她最后还是放弃了报复他的计划,她清楚地知道若是他死,登上皇位的必是轩辕弘,而轩辕弘与靥玑勾结到时只会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中。她也明白他和九师兄都是受害者,可是她看见他就会想起九师兄因为他受的苦,蓝泽谷一事她本无意取他性命,谁知道他自己闯进去挨雷劈,弄得她左右为难,最后不知是解气还是负疚。 她就么软弱又茫然地趴在床上,脸深深埋在绣金百花软枕上,仿佛是在逃避这些令她错乱的爱恨又仿佛是在思虑如何面对未来的风霜然后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声音细弱却笃定地说:“我跟靥玑是不共戴天,所以自然要跟她拼命,你跟她之间也是有至死方休的深仇大恨,可我看你对她很是温柔啊,都把她放跑了。” 身体再是狼狈,也绝不让人看出精神上的软弱,这是月弦歌的处世原则之一。 轩辕翊微微一笑道:“我身上的朔望咒便是拜她所赐,又怎会对她心慈手软,弦儿又在调侃我了。” 他刚刚即皇帝位不久,太后便按捺不住想要他性命,但若是他登基不久便突然薨逝不免会惹得朝野混乱,轩辕弘若那时取得皇位必遭非议,因此慢慢杀死他才最为稳妥不令人起疑。靥玑也是在那时主动勾搭上太后对他施了朔望咒,那朔望咒不但要以血亲十年寿命为祭,更要寻一根骨奇佳宜修仙法的至阳体质的幼童做灵媒方能成功,而那灵媒幼童便是月弦歌的九师兄风寒笙。 也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他浸淫在宫廷多年早已老谋深算,太后这朔望咒施得还没完全成功的时候,他便打破了太后的阴谋,按理说,只要在朔望咒未成之时杀掉那灵媒幼童,他便会安然无恙,可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心肠一软就饶过了当时连名字都没有的风寒笙,还把他改头换面送入了长生门。 还记得把风寒笙交由心腹侍卫送走之前,他对自被救出来就跟个痴呆的傻子似的风寒笙说:“按理说为了保全朕自己的性命,朕应该了结了你的性命,但你是朕的子民,若为了自身安危而罔顾任何一个乾宁子民的性命,朕也不配为君,今日朕不伤你性命并送你上长生门学艺是还了你因朕所受的苦楚,也是朕誓死守护乾宁子民的决心,你若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便不该如此厌世,你应让自己变得强大直到无人能将你的性命视如草芥。”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而那时的风寒笙还比他大上一岁,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这些大道理,还凑巧的开解了自暴自弃的风寒笙。 那时尚没有名字的风寒笙像模像样地给他行了个跪拜大礼,沙哑着嗓子道:“往昔仇怨俱为云烟,今日大恩来日必报。” 自己从来没指望过风寒笙的报恩,临走之前说了一堆劝慰的话叮嘱风寒笙好好生活就是对得起自己了,顺便赠了风寒笙三字为他的名字。 这一别,再相见时,已过了整整八个年头,久得他都差点忘记了风寒笙的存在。 朔望咒根植体内的第八年,二十岁的他本应到了一命呜呼的时候,修道有成的风寒笙出现在他面前,满身风骨傲然公子如玉清朗,笑意盈盈地说:“陛下,我来报恩了。” 这恩报的双方都很不痛快,不论是结果还是过程。 风寒笙一边抱怨他不配合一边担忧这朔望咒未能彻底解除只是暂且被封住而已。 他因知道暂时封住朔望咒必要耗尽风寒笙一身修为死活不愿接受这样的报答,架不住那时的他与风寒笙实力相差甚远,最后被强逼着得以续命。 后来,便是风寒笙落于靥玑手中以此威胁长生门后在山门前自绝的那一幕了。 三年前,那以风寒笙性命换来的短暂安康,是苟活,也是重生。他来这世间走上一遭的缘故,他多年理不清的那个朦胧梦境,通通清晰起来。 三年中,他费尽心思地寻觅,他惴惴彷徨地等待,他殚精竭虑地铲除那些威胁。 三年后,他遇见了为了拿到夏禹剑跟他百般交锋的她,见她第一眼时,心中竟是无尽的安慰,远远超过欣喜与感动,她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神采飞扬眉宇间是自在潇洒的豁然之气,除了对他的一腔恨意外,她真的活得很好,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快乐。 “我知道,要不然我怎会这么傻的来帮你解咒?你是死是活与之前的我可是没有半分关系。”月弦歌双手撑在床头捧着脸说。 所谓报仇,后面往往会跟着另一个词,即是雪恨,这仇得报对了人才算是报仇,如果连对象都弄错了,又何来雪恨一说?报来报去不过是把自己折磨的疯疯癫癫罢了。 她做不到十分恩情全都报答,但绝对会做到一分仇怨一分报复,不错怪不冤枉任何人,不疏漏不掩盖任何真相。 可是她比较好奇,轩辕翊在援翼山的时候为什么不急着解决靥玑,反而是先选择照顾她呢?虽然她那时魔气入体被折腾得不轻,但还谈不上立时毙命,看来他跟靥玑的仇怨也没提升到不死不休这个层次啊。 总不会是轩辕翊看她疼的要命跟快死了似的,心中担忧惶恐到连靥玑这个大仇人都顾不上,只想着救她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月弦歌恨不得直接抡自己一耳光,若真是如此,轩辕翊又怎么会等她被打到半死的时候才出现,他应该在一开始就直接提着夏禹剑斩了靥玑才对。 轩辕翊眸中似盛了灿灿星辉,盈盈笑望着月弦歌,轻轻道:“你言下之意,此刻的你便与我有关系了?” 月弦歌往床角里缩了缩,嘻嘻一笑道:“自然,而且关系还很复杂。我们是仇人又是盟友,是彼此的恩人又是相互算计的对手,这关系可真是错综离奇。” 轩辕翊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似笑非笑道:“是你心中太过戒备,并非我对你有所算计,我对你从来都是坦荡无谋的。” 月弦歌干笑一声没说话。 是啊是啊,你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地算计我,至于对我无所图谋,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缺自然看不上身无长物的我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8章 逝水流年(1) 轩辕翊凝视着像只缩进壳子里的蜗牛一样重新趴回床榻深深埋着脸的月弦歌,她不吭声他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为她处理身上的伤口,俊逸的眉越拧越紧,语气却显得平和沉静,仿佛是怕自己的不安会引起她的忧虑,声音轻快道:“弦儿,我要给你接骨复位,你可一定咬紧牙关别出声,要是被这重华宫大大小小的眼线注意到了,我就只能把你当做就地伏诛的刺客推出去了。” 月弦歌吃力地翻身,平躺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语气像是要吃人一般凶狠地说:“轩辕翊,你下手利落点,你若是接错我一根骨头,我便打断你一根骨头,看看你接骨时的嗓门有多大。” 如玉肌肤散着幽幽馨香,飘入鼻翼仿佛是一盏刚沏好的新茶茶香浓郁醇和,轩辕翊的目光沿着月弦歌清丽的面庞不断向下游走,一向沉稳淡定的表情似乎裂开了条碎纹,耳廓泛着层薄薄的红晕,稍一垂首入目便是她玲珑的娇躯。 繁复的内外衫此刻皆已褪去,露出她上身仅着的浅紫色抹胸,轻薄的衣料下隐隐可见那一片温软春光,她美好丰盈的曲线不断起伏律动像是一曲节奏平缓舒和的仙乐,凝霜沁雪的皓腕随意垂在身侧,青葱水润的手指微微蜷曲,仿佛是在轻执纺线织着一匹如画江山的绣锦,令人目眩神迷心旌摇曳。 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已是艰难,一会儿为她接骨必然少不了肌肤相亲,难不成自己要指挥别人替她疗伤吗? 即使她同意,他也断然是不会允许的。 月弦歌瞥了一眼表情别扭的轩辕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犹豫什么,说白了就是碍于那些世俗礼教的刻板思想加上些清纯少年郎的害羞不敢碰她。 她真是欲哭无泪,他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她可是都快死了啊! 命比天大,生死攸关的时候,权势名利、贞节清白还是可以在合理限度内牺牲的。 再说了,她都不介意,他矫情个什么劲!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活活疼死修仙者,月弦歌果断地替轩辕翊解围,豪气冲天道:“阿翊,我之前占了你那么多便宜,这次我让你占回来。”因为动作有点大,脱臼的肩胛骨再次宣示了它的不满,令她又狠狠的疼了一会儿,她眼中泛着水光道:“你快点动手,我疼!” 轩辕翊送了颗麻痹痛感的丹药到月弦歌嘴里,如获大赦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月弦歌干笑,他是故意的吧?专门在这里等着她,弄得像他有多克己守礼最后恻隐不忍地帮她疗伤似的。 清脆的响声像是珠玉落地破碎的轻鸣,似有似无的闷哼如坠入湖心的一颗石子在湖面荡出一个小小的涟漪后便又重归平静。 轩辕翊按在月弦歌肩头的手微微一颤,他刚刚只是轻探她脱臼骨骼的位置,她额上便浸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一会儿复位她脱臼的肋骨,那痛楚更甚于此,她难不成还要一声不吭地死撑着吗?她这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他紧紧闭上双眼,渐渐撩开她堪堪蔽体的抹胸,手顺着玲珑的曲线上移,缓缓落在她肩胛骨处,掌心贴着她暖玉般温润细腻的肌肤竟是冒出热汗,身体一僵仿佛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月弦歌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抬眸看了一眼紧闭双眼满头大汗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的轩辕翊,虽然疼得要撞墙却还是保持着十分的清醒,轻轻喘息道:“阿翊,大不了你这骨头接错位了,我就当个斜肩美人,所以你不要犹豫也不必担心我。” “好。”轩辕翊拧成疙瘩的眉头微微松缓,神情已然严肃凝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沉静,缓缓道:“弦儿,你怕吗?” 月弦歌怔住,不假思索道:“怕什么啊?” 她不是全身心的信任他了吗? 轩辕翊似乎是陷入遥远的回忆,如梦呓一般喃喃道:“怕疼,怕自己挨不住会没骨气的哭了。” 月弦歌笑了笑,很随意的一副神情,叹口气道:“疼成这样谁不怕啊?我这人虽然意志薄弱怕疼怕累,但是哭这个行为我从小到大我真是没经历过,可能天生没这生理机能,所以也就谈不上怕了。” 轩辕翊双肩微颤,唇畔荡出一个浅薄的笑靥,柔声道:“如此也算差强人意了。”想了想,又缓缓道:“疼就喊出来,不必强忍着,不会有人听见的。” 月弦歌只是低低应了一声,静静抬眸望着他那一脸端正的表情和额头上的热汗,仿佛是得了一场伤寒高烧的正厉害,神智飘飘洒洒似在云里雾里。 那只抚在她肩头处的手骨节分明,在夜色的浸染下仿佛一块泛着幽幽冷光的寒玉,纤长白皙的五指微微并拢向上蜷曲似是想尽量不去触碰她的肌肤。几经挣扎犹豫,轩辕翊似是跨过层峦叠嶂越过深涧汪洋般艰难地开始挪动手指。 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后,月弦歌的骨头终于算是接好了。 月弦歌抬起刚刚复位仍旧又麻又痛的手臂,指着轩辕翊的鼻尖怒道:“你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趁我不备暗下毒手,你你你……真是太狡猾了!” 辣手摧花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往月弦歌肩头抹着一种黑漆漆的药膏,神情甚是坦然平淡,隐隐带着丝偷袭成功后的得意,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叫我轩辕狐狸吗?那你应该很了解狐狸的天性就是狡猾,所以你就自认倒霉吧!” 他若是提前告诉她,她肯定又会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 这样的坚强,在他眼里是逞强,是因为没有人安慰保护而迫不得已的成熟,他不忍心看见这样的她。 偶尔的脆弱流泪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一直让自己如此坚强理智和不允许出现任何错漏是会被压垮的。 作为受害人的月弦歌虽然身体素质一向强悍,但也耐不住骨头脱臼、腑脏受损、失血过多等多种创伤性疾病的集体摧残,身子从内到外都疼得嚣张,无力地躺在床上,恶狠狠地等着轩辕翊道:“你等我能动弹了的,到时候我就把你这身皮囊剥下来,让世人看看你这只狐狸的真面目。” 轩辕翊飞快地脱下身上宽大的外袍盖在月弦歌身上,确定这件外袍足以严严实实捂住她的娇躯后才缓缓睁开了眼,又伸手越过她的身体去捞被踢到床角的被子然后将她裹得像个汤圆,笑意浸满了整张俊颜,淡淡道:“那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这差点报废的身子,否则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譬如瘸腿、断手、风一吹便倒一挪步便吐血的后遗症可就实施不了你的复仇大计了。” 月弦歌疼得厉害躺在床上哼唧道:“那我也要提着刀砍了你。” 轩辕翊坐在床沿,低头静静凝望着她,面上的微笑仿佛流萤般轻柔却十分脆弱,似乎是喝醉了酒神智迷蒙地说:“你也不必费力砍我了,我自己动手就好,至于你就安安心心地回去救你的九师兄当那世外洒脱人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十年不出长生门。” “大不了我毁约,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月弦歌轻哼一声道。 轩辕翊不在意的笑了笑,轻轻道:“等你身子好了,我就会让你立下血誓,否则我便让你的九师兄继续当个活死人。” 月弦歌神色平静,似乎她只是个旁观的人,淡淡道:“不跟你抬杠玩了,这个交易我不亏,反正我在长生门已经呆了十八年,再呆几年也无所谓。” 轩辕翊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似乎连呼吸都已停滞,身姿如高岸的山峦静静地坐在月弦歌身边,眸中浮着细碎的流光,低声道:“弦儿,你师傅和九师兄待你如何?” 月弦歌锦被下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目光如清夜纤凝的飞烟又如初冬落下的第一场雪,说不出的幽凉隐隐含着些压抑的悲伤,唇畔笑意潋滟,倾城的容色仿佛朝花夕月佼然静好,语气轻快道:“他们待我自然是极好的,长生门的每个同门都很护着我。” 可是她却没能护住他们,先是师傅,后是九师兄,现在她连自己也照顾不好。 轩辕翊轻抚月弦歌的脸颊,叹口气道:“是啊,他们待你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你前十八年的人生都是在他们的陪伴下度过,他们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你才会为了他们以身犯险。可是弦儿,你不应该为了报仇一次次的舍弃自己的性命让那些爱你的人伤心担忧,人的一辈子可以很长,长的连死亡都无法终止,只要永远有人记得那便是仍然活在这世上。人的一辈子也可以很短,短的你不愿将一丝一毫的时间浪费在痛苦与噩梦中。” 月弦歌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别过头不去看他。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找到了救醒你九师兄的办法,所以你不必再为此伤怀。我知道你虽然不再打算报复我,心里却仍然是放不下这段恩怨,不过无所谓,你要恨便继续恨吧,天长日久总有一天你会厌倦到懒得恨我,到那时便说明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至于靥玑对你和你师门犯下的每一桩罪行,我都会替你讨回来,你只需要好好等着便是。” 轩辕翊眸光黯淡,肩头仿佛落满了飞霜,像是风雪夜中踟蹰独行的旅人,不知疲惫不明终点的无止境的走下去。 等到她不再恨他的那一天,那些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记忆就真的只能成为过往了,而过往最容易被遗忘,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这个存在于她过往中的人。 月弦歌瞅着床角垂下的流苏坠子,声音含糊不清仿佛是已经陷入睡梦中,只是吐出的每个字却清晰无比:“只要长生门的每个同门都能好好的,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可是这很困难啊,阿翊,不是我想偏居一隅就可以平静度日的,有些人的欲望、猜疑、算计永远不会让我如愿。” 她的声音很轻,心却重的仿佛是要将她压碎。 有一个词唤作趋利避害,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道尽了万物之本性,这世上的盛衰沉浮多是源于此处,为了自身利益伤害那些无关之人的例子很多,尤其是身处诡谲多变的皇族。 五十年前那场大战便是个鲜活的血淋淋的经典案例。 五十年前,仙门百家退步妥协,是因为尚有后路。 五十年后,她陷于这阴诡的重重宫阙中,也是因为前路太过艰险世间再起风波,而这次长生门没有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本事了。 她说过,她这辈子只会在意长生门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她管不了顾不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生三世鸾镜影》正文 第49章 逝水流年(2) 轩辕翊指尖轻颤,收回抚在月弦歌脸颊的手,他动作极慢极吃力仿佛是掌中坠了一个千斤的秤砣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拼命拉扯着向后退,笑了笑说:“弦儿,你现在的样子真是不符合你平时的行事作风。” 月弦歌秀眉轻挑道:“我哪里不像以前了?” 她的行事作风是什么? 往雅致了说是满腹诗书风采卓然,往豪迈了说是不拘小节恩仇必报,刚柔并济求同存异的很完美啊! 肯定是最近松懈了对轩辕翊的算计,所以他才敢如此编排自己,看来要找个时间好好坑他一把。 轩辕翊见月弦歌一脸阴险的表情,心知她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很好心的解释道:“按理说,我们轩辕家欠你们长生门的债好像不止我这一笔吧?你怎么只找我算账不去找其他得罪你的人呢?” 若只是他一人犯下的过错,她也不必将这些意料中的、意料外的物事打算的连出一丝差错拖延都不容许出现,更不会如此拼死拼活连命都豁出去不要。 她为的是长生门的安危不假,但更多的是因为她骨子中那份永远无法消磨的对众生的悲悯与责任。 五十年前的那场仙魔之战,妖魔势力太盛,众仙门一时有点疲于应付,便想了个便捷却有点失脸面的法子,求取轩辕皇室的夏禹神剑以此快速结束这场仙魔之战,当时被推举出来求剑的可怜箭靶便是君默言。 当时坐在龙椅上的正好是他的爷爷,可惜他这位爷爷于诗词歌赋鉴赏美人倒是十分在行,但对皇帝这个职业那真可谓是满腔的厌恶,想了成千上百种法子逃避皇帝应履行的义务,只懂得享受皇帝的特权。 虽然他爷爷的子嗣十分充裕从来没因无后一事被御史戳着脊梁骨骂,但是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大幅度提高了皇室成员意外身亡病重离世的几率,再算上那些身有残疾或因智商不足早早在皇位之争落败的皇子,于是乎,这大权就自然而然地旁落到他那位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又将一众竞争者按在掌心中搓圆捏扁的老爹手中,当时君默言前来求剑的时候,他老爹很是动情地表示并非皇族不愿出借夏禹神剑,实在是当时的皇上也就是他爷爷此时正携着象征天子权利的夏禹神剑巡视众诸侯国,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那位不羁恣肆的爷爷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勤快,分明是以此为借口大摇大摆地出宫游玩顺便四处猎艳去了。君默言也知道其中内情,但人家摆明不愿意借,他总不能去明抢吧,一来若与皇室接下梁子,怕是这场仙魔之战过后众仙门又要遭到一场报复性的屠戮了,二来这事本来就是众仙门理亏在先,朝别人借东西自然是要先得到主人的同意,哪怕是一根针都需如此更何况象征天子权利的夏禹神剑,遂只能碰了一鼻子灰后背影潇洒华丽的从哪里来然后回哪里去。 他那位装疯卖傻的老爹虽还没登临九五至尊,心里却一早规划好了未来的政治蓝图。当时的仙门昌盛的简直就像无限繁殖的耗子生完一窝又一窝,只要是个会点仙法又极具号召力的修仙者占座山头便能建立一个仙派,这大幅导致入仕为官的人数明显下降而遁世修仙的人数疯狂上涨,这便使得朝廷里当职的基本都是些老弱迂腐和一些素质低下的官员,而且这些大臣的家人亲眷每三人中就必有一人与仙门有点关系,他老爹也用过些仙门秘法咒术铲除过不少绊脚石,心中不免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这些修仙者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性命。而这场仙魔之战恰恰是削弱众仙门的大好机遇,他老爹自然不能也不舍得放过。 这场仙魔之战的战局令他老爹十分满意,妖魔损失惨重再无力掀起什么大的风波只能小规模的作祟,仙门元气大伤就此式微,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是他这稳坐钓鱼台的渔翁老爹。 仙魔之战后,他时任乾宁太子掌监国大权的老爹遣了一批又一批侍卫向被重创的仙门百家奉上无数灵药以表嘉奖感谢,还提供了众多根骨奇佳的官宦子弟为仙门百家的新进弟子,实则是渗透仙门百家的暗线,众仙门感恩之余也心领神会太子殿下的真实意图。 其实无非是先礼后兵,先表达一下对仙门百家的尊敬重视,后给仙门百家敲了个警钟,借此告诉世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这些仙门百家有多昌盛,都越不过天子皇权去,他们的生死荣辱不过是当权者一道诏令决定的罢了,然后仙门百家顺理成章审时度势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即一切当以天子令为先。 月弦歌见轩辕翊沉默地低头凝望她,神情是少有的严肃与迫切,仿佛是在等待一封很久没有回复的信笺,心知他话中真意,释然道:“五十年前那桩陈年旧事,说来你作古的父皇也没什么错处,他若出借夏禹神剑便正合了道义二字,若不出借也是人之常情道理所在,是以他也不欠我们长生门什么人情,再说了挖坟掘尸这种脏活累活我可做不来。” 五十年前的那场仙魔之战即使有了赤霄神剑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凡人根本没有驾夏禹神剑之力,强行使用只会被反噬身亡,若非为了诸事万全免得横生变数仙门怎会厚着脸皮求剑。 那场仙魔之战中,长生门虽然也受创折损实力,但到底说出去也是立下救世功劳于声名无所妨碍,而且事后也未接受皇室的任何恩赏,贯彻其不涉红尘事一生献大道的高尚行为准则,跟皇室的关系撇的相当干净。 轩辕翊笑了笑道:“你倒是分得清孰是孰非。” 月弦歌眸光微晃,轻笑道:“还不是因为被教育的好。” “哦,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轩辕翊一脸的不可置信,半真半假道:“明虚剑仙克己守礼胸怀旷达教出的弟子也是风姿雅逸,可你呢?粗鄙低俗、桀骜不驯、离经叛道、性烈如火这些词用在你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月弦歌轻哼一声,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口蜜腹剑、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笑里藏刀这几个词也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和我半斤八两,所以你少得意。” 寻常修仙者也不过是御剑飞行而已,再厉害点的也就是御风,而轩辕翊带她回皇宫时居然轻轻松松地腾了朵云,在援翼山狂虐靥玑的时候,夏禹剑在他手中耍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剑花缭乱,他在她面前装傻充愣隐藏锋芒,真是演得一场好戏。 轩辕翊温柔的笑望着鼓着腮帮子的月弦歌,本着病号为大的原则很耐心的地说:“弦儿,把心里藏了这么久的怨言说出来心情是不是好多了?如果没有的话,你还可以继续寒碜我。” 月弦歌费劲吧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变得有些漫不经心,淡淡道:“寒碜你,我嫌累的慌。”似乎是身体的疼痛渐渐退去那安稳心神的丹药药劲上头,呼吸变得沉重绵长,上下眼皮也欢实地打起架来,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阿翊,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没有我师傅和师兄们的半分风范,除了不知深浅的无理取闹我这辈子实在是没做什么为人所知的事情。” “不,你只是想成为你师傅和师兄们期待的人罢了,而且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轩辕翊捻起一缕月弦歌散落在枕边的青丝,那青丝乌黑纤细散着清越的幽香,只是不知为何缠成了一团发结,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目光如渐逝的暮色般一点一点地明亮起来。 月弦歌被角处绣着的团龙纹,似自嘲似漠然地说:“是啊,九师兄没出事之前我真的是完完全全按照他们的想法活着,活得无忧无虑活得糊里糊涂。也许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不停地犯错,我以为他们看到一个天真无邪欢喜无忧的我就会开心,可是我错了,这样由他们硬加给我、而我勉强接受的快乐只是虚假的幻象,终有一天会支离破碎徒留满地狼藉,他们为我承担了那些该由我自己肩负的责任、解决了许多我必须面对的困难,我这十八年的人生仔细算来竟都是被别人保护的,我从来没能帮他们抵挡过一点世事的摧折和风雨的侵袭,我用错了方式去珍惜他们对我的好。” 轩辕翊缓缓收回手,掌心那缕纠连成结成团的青丝已是如经纬分明的锦缎悠悠地铺陈在枕畔,目光沉沉道:“这般思虑周全如履薄冰,只是因为在意与珍惜,所以才会想把这世上一切的美好呵护给予对方、所以才会舍不得抗拒甚至都不愿生出一丝忤逆的想法。” 月弦歌翻了个身面对着轩辕翊,摇头晃脑地笑道:“没看出来啊,阿翊你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我还以为你只会成天挂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轩辕翊眉头一皱,神色虽然自若如常但一缕不悦还是飞快地从他好看到人神共愤的俊脸上划过。 她都伤成这样了,还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不消停,真是没心没肺。 对付月弦歌这种不听话脾气又倔的病人,必须果断地采取强制措施。 轩辕翊手脚利落的褪去银白长靴,身子轻飘飘地向床内侧一挪,便姿态十分优雅地躺在了月弦歌身边,锦袍平平整整地贴在身上连一丝褶子都没起,隔着被子伸手将仍旧不怎么老实的月弦歌圈在怀里,语气慵懒道:“弦儿,良辰美景我们净谈论别人,不如我们对彼此进行一下深入的交流啊?实在不行抱团取暖相拥而眠也是很值得尝试的。” 月弦歌牙齿磨得咔咔响,奈何她再是意志坚定也敌不过这半残废的身子,轩辕翊抱着她的力度虽然不会弄痛她但也恰到好处把她按在他怀里不能动弹。 “轩辕翊,把你的爪子从我身上拿下来。” “弦儿,我的手明明放在被子外,哪里碰到你了?你莫不是双目受损不能视物了?” “你少咒我,我好得很。” 轩辕翊轻轻拍着月弦歌的后背哄她睡觉,无限温存道:“别闹了,快睡吧,之前我受伤时是你守着我,如今便换我来照顾你。” 月弦歌一怔,眼神左右躲闪,过了很久才抬眸迎上轩辕翊那皎然素华的目光,淡淡一笑道:“阿翊,遇见我又对我一次次的宽容是不是你这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轩辕翊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弦儿你呢?可觉得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却放弃对我的报仇是错误呢?” 月弦歌撇撇嘴,忿忿不平道:“虽然没能再让你放点血吃些苦头,但我可以十分认真的告诉你,无论是刻意接近你伺机报复,还是释怀仇恨救你性命,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不后悔不冲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