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龙戏凤》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杜莹秀】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新花龙戏凤》 作者:席绢 内容简介: 她无法否认曾在年少时为自己不出色的容貌感到失望, 但学识与岁月为她带来了豁达圆熟的思想, 让她日渐明白,平凡有时亦是福气── 一旦容貌无法成为钟情的理由,才能看出感情的真实度有多少。 无奈她的父兄并不这么想…… 六年前东宫太子选妃时的一句“如此无盐女,也妄想飞上枝头么”, 让她从此乏人问津至今二十大龄。 原以为此生就要能如愿过自己向往的自由自在独身生活, 料不到父亲竟托了人让她入选秀女名册! 也罢!反正以自己这般平凡的姿色,断不可能引起以嗜美闻名的当今圣上青睐; 更何况,六年前的东宫太子,即是当今圣上…… 序序(絮絮)相连二十年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2765 (一)前序 “凤”者,古称鸟中之王,为祥瑞的鸟:雄者谓凤,雌者称凰。 是的。原本“凤”是雄xìng代称,但因为后来人们不断以“龙凤”去组合为另一新辞汇,用于男婚女配的祝辞上,久而久之,“凤”字已被假借为女xìng代名词。 假借者,《说文解字》中有注解,就是一借不复返的意思。就像“莫”原本是日落的表示,但被借去用于“不”字之后,后人只好再造一个“暮”字来替代。如果你们能谅解“莫”与“暮”,当然也能稍稍理解“凤”与“凰”被视为一体的无奈吧? 席绢在上国文课吗?当然不是:只是想顺便告诉你们《说文解字》是一本有趣至极的书,常常去翻一翻内文,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直没有对皇帝这个身分下笔着墨过。实在是后宫三千佳丽的排场,注定了皇帝这身分必然享有坐怀天下美人的特权,我没有能力去把这样的男人描绘成一个专情的角色,自然也就会对不起我所创造的女主角了。所以,从未想过要用这身分来当男主角。 当然你们也许会抗议,笔握在我手中,绝对可以把这名皇帝写得专情、冷漠个半死,绝不会轻易去染指他那些妃嫔,最好自遇见女主角那一天起就洁身自爱到老死……但我不会这么做,绝不。 我是个彻底的公平主义者。对主角公平之余,也要怜惜那些被父兄们为了权势而推送进宫的女子们着想。 虽然写来可悲,但她们被送进宫之后,青春华颜的流逝中,唯一能等候的就是皇帝老子的点召,然后她们应召去侍寝,渴盼在己无望的下半生中,至少曾受怜爱过,最后一一打入冷宫,或长伴青灯古佛。 如果要写皇帝,就必须正视他的身分所伴随而来的必然情况,不然就不要写。随便再创一个“傲龙堡”不就可以了吗?一夫一妻,专情到生命的尽头,而且不必背负其他无路可逃、只能等待宠幸的女子的伤心。 你们一定很难想像去写一个皇帝对我而言有多么为难:因为历代皇帝中,真没几个能称上专情的。就连才气横溢、多情善感的李后主也是:先恋上大周后,再偷偷与小周后偷情:立后之后还有一些妃嫔来满足他的新鲜感。大小周后可都是倾城名花呀!这样绝美的女子,亦有才情内蕴,竟也守不住君王专情的心,那么,我更没有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立足点去写出那样的男人一一只爱一个女人到老死的皇帝。 所以喽,我只有说服自己的固执,去写风流到死的男人了一一先别急着为女主角抱不平,我会尽量写出让大家满意的故事,不教大家以为女主角委曲求全,可也不能无视皇帝这个身分必然会拥有众多妃嫔的事实。 如果不是有“风流”这一项特质,大可不必去写一个帝王了;反之,既然要写帝王,就要正视他身边必然会有的女人群,以及他永不专一的心。 这是个挑战,更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下笔去写帝王的时刻,但愿我能写得可以令人接受:而,不管能不能接受,反正应该没下一次了,我还是讨厌写皇帝,对这样的角色实在很抗拒。 对了,如果你们想看不同种类一一尤其有别于花心皇帝种类的男主角,就一定要去看看沈亚、林如是、于晴笔下的龙天运,包你们一次把各类皇帝男主给看个过痛。 什么!?你们还不知道“龙天运”这个皇帝被塑造成四种xìng格、四个故事吗? 看完了我的“龙天运”,请快快去看看另外三个故事,这可是首创的最新余释写法哩!我也要赶快去看了。 不多谈,下回见。 (二)2016再序(絮) 站在2016年的这头,遥望1997年写的序言,除了忍不住修改了几个用词之外,大多保持原样不变,让整篇序依然呈现一种初生之犊不畏虎的锐气,以及不知天高地厚的洋洋得意感。 看着那序文,就像看着年华正盛时的自己站在面前,有种奇特的感觉:说不上是感怀还是什么别的,就觉得自己手上彷佛忍不住捏着一块橡皮擦,总想擦掉些什么,然后再美化些什么,让自己看起来可以既有锐气又不显得太无知太自满,最好还能有点成熟知xìng什么的…… 虽然想法很多,不过终究还是没怎么用得上那块橡皮擦,就算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好、那不好的,但毕竟那些都是曾经的自己,也没什么好去遮掩或抹煞的。所以,就放着吧,就这样吧。 老朋友们都知道,我一直嚷着不爱写皇帝,身为一夫一妻的支持者,是完全看不惯古代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的:所以至今,仍然很坚定于不爱把皇帝设定为男主角……虽然说,我好像己经写了两本皇帝男主了说。 与我此等莫名其的坚持相反,出版社倒满喜欢我写皇帝的。就像大部分男人爱幻想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样的美事:女人们最热门的恋爱幻想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绝对是千年都不会变的榜首选项。最好是有权有势可以拥有全天下人的那个男人,眼中只有你一人,这简直太美好了不是? 是很美好没错,但我就是觉得很难想像一个坐拥天下且雄才伟略的帝王会是一个儿女情长的男人,要写出这样的故事,真的很为难自己的脑细胞啊。 所以皇帝这样的身分啊,我一向很谨慎地避开,不把他们当成男主选项。 虽然说……目前仅有的两本皇帝男主文,我好像也写得不是很差,但真的不敢去想还会再去写出第三本呢。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 重新校对《花龙戏凤》这本小说,我面临的不仅仅是挑错字而已:在阅读过程中,反覆又反覆地在每个章节段落中思考着许多问题一这里应该要加强形容一下:那里或许可以删减无谓的赘述:要不要在某处加入一大段深入的心理描写,让读者更理解主角的想法等等等等…… 每次看文,都要头大一次,因为想法很多,又觉得这里一写,后面大概会有疏漏或兜不上的地方:又怕写着改着修着,一个没发现,就出大问题了。 唉,以为很简单的校稿修订,其实并没有比新写一本简单到哪儿去。有时自认为修得更好了,结果读者的回覆是一我觉得还是原书好。感觉自己就是穷忙一场,没给新版加分,真是对自己失望极了啊。 不过,不管心中有怎样的忐忑,我还是怀抱着很大的热情去努力把这新版修订好,或许无法满足每位读友的口味,但求无愧于心就好,毕竟我们重新再版,是为了呈现更完美一点的《花龙戏凤》。 但愿,我终能做到:也但愿,大家会觉得新版变得更好一些。 谢谢出版社的抬爱,让我们能在2017年的现在,再把新版《花龙戏凤》呈现在大家面前。这套《戏凤》小说,曾经造就了许多第一、许多辉煌、以及无数美好的回忆;至今想来,仍然感到很荣耀。 我们并不耽于过去的成绩,但我们会记住每一份美好的回忆,让我们在翻阅这些已经久不翻动的故事时,光是看到书名,就忍不住微笑。 真的很棒,这一切。 第1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8545 金璧皇朝,昶昭三年出众的美貌与才气向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却也总是难以并存:因美丽的人通常才能泛泛,才气过人的往往相貌平凡。此事古难全。 如果一个人在转世轮回之前,可以自由选择一项成为新生傍身的优势,特别是当生为“女儿身”之时,你会选哪一项? 问了一百人,恐怕没有意外会有九十九人想要美貌,而唾弃那没啥用处的“才气”;因为才气对女人来说根本派不上用场,美貌却有可能是幸福大半生的保障。毕竟男人不都说了吗?女子无才便是德啊,你要才高意广,男人压力太大了,于婚姻绝对无益。所以说,才气这东西,对女人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谁能反驳这种说法呢?毕竟洛阳柳家千金又再度印证了这个铁的事实。官拜中书侍郎的柳时春有两个女儿,像被老天开了大玩笑似的,一个绝美而无才,一个才高而无貌。 绝美的柳大千金柳寄月,十四岁时就已美名远播,在每个花会宴饮的场合即以一人之绝色,艳压一众千金闺秀,让所有的美貌、那些个春兰秋菊立马被对比成寡淡无味的庸脂俗粉。 于是,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几乎踩破了柳宅大门、爬塌了柳宅高墙,就为了一睹柳大千金的娇容,更盼能娶得美人归。 如此备受男子心仪的美人当然留不久,十五岁那年即被中书令的长公子唐中炫以近水楼台方式抢先抱得美人归,真是令京城一众青年才俊扼腕不己。 更别说,半年之后,皇家为皇太子选太子妃,慕名于柳大千金的绝世容姿,本想下诏令她入宫供太子挑选,才知道佳人早己被抢先订下婚约,不日即将完婚而作罢,于是柳时春错失了可能成为未来皇帝老丈人的宝贵机会。 皇太子选妃,通常都由世家、勋贵里的千金,以及三品以上官员的闺女中挑选出来。其中美貌远播的千金可以直接人宫受选: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先献上相貌图,让皇太子慢慢挑着看了。 没了柳大千金,确实令皇太子的选妃失色不少:不过,柳家倒还有一个刚满十四岁的柳二千金,其身分也足以去争取争取一番,就算当不了太子妃,当个良媛良娣也是可以的。 可,从未有美名传出的柳二千金的画像不仅在预料中落选,甚至传说皇太子在看到她的画像时,还忍不住讥笑了一句:“如此无盐女,也妄想飞上枝头么?” 不幸地,这句话教多事人传了个人尽皆知,也让柳二千金在及笄礼之后,直到二十岁,皆不曾有人上门提亲过一一谁教柳二千金的“丑颜”是被皇太子认证过的呢!金璧皇朝的贵族们是很重容貌的,连挑个在身边侍候的小厮丫鬟都得平头整脸,便别说娶妻了。如果前朝对女xìng美好的评定与顺序是“德言容功”的话,那么,富强的金璧皇朝其标准与顺序就是一一容功德言。外貌永远是排第一的,只有外貌先过关了,再从中挑选其它。 柳二千金当然并非唯一在选妃中落选的女子,也并不长得多么难以入目:只是,一个被皇太子嫌弃到这般的女子,要是娶来了,是多么不光采的事!何况这些名门公子,未来可都是会与皇太子成君臣关系的人,别说面子上挂不住,要是哪天皇太子兴致一起,问起百官们的眷属,那将会是多么屈辱的一件事,根本就成为笑柄了!老婆娶了来,不能帮夫也就算了,要是会妨碍到仕途,那就甭谈其它啦,鬼才会娶一个被皇太子嫌弃过的无盐女! 柳二千金天资聪颖,许多人都知道:但聪颖并不能为她寻来一个好婆家,也无法让她求取功名,更遑论因此而飞黄腾达。所以,没有人在意她是个多么聪慧的女子,也没有人会在意她只是貌不美,而在其它方面有多么优秀一一毕竟,这是个容貌重于一切的时代。 十四岁到二十岁,中间有六年的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皇太子登基已有三年,当初册封为皇后的刘氏难产,不幸母子双亡,没命享受母仪天下的尊荣。 皇帝登基,大开后宫之门,做了一次大规模的汰换清洗。侍候过先皇而无子的女子,一律出家为尼:生下皇子、公主者,则让各王爷公主们接去奉养:至于那些还没成家的年幼皇子皇女,以及其生母,就只好先留在皇宫里集中养育,端看先皇遗诏内容如何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皇帝新后宫,先皇的痕迹在这三年内已逐渐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如今一切是新皇新气象。 一下子清出了那么多人,略显空虚的后宫当然要重新填满美人:不仅要从民间挑来一些女子当宫女,更要再由文武百官的家眷中去挑选美人进宫以服侍皇帝老爷。 但因新帝政务实在繁忙,加上皇后人殓没多久,皇帝根本没有心思大举选妃,只草草挑了十名美人封为婕妤入宫侍候,待一切都稳定后,才打算慎重选秀。 也就是在皇帝登基三年后,柳二千金已过嫁人年纪的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十岁这一年。 “过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溪花与意,相对亦忘言。”闲适低吟完应景诗句,轻柔和婉的女声感叹道:“霞儿,眼前的美景,不正如刘长卿笔下所描绘的吗!雨后青翠的松柏,在阳光映照下,莹亮而剔透,简直令那水头最好的翡翠等宝玉都大大失色。” 跟在容貌不算出众、衣着朴素的青衣女子身后、提着竹篮的,是一名相貌秀丽的女婢:无论是五官上的明眸皓齿,抑或是身段上的玲珑有致,皆将走在她身前的主子给比了个远远的。要不是服饰打扮上很明确地区分出谁是主谁是仆,任谁都有可能会错认,以为跟在后头的那名美丽少女才是主子。 那个被唤作霞儿的女婢,名叫落霞,三岁被卖人柳家时,本名高来金,柳二千金坚持要她当贴身丫鬟后,马上替她取了个落霞之名:而当时,柳二千金也不过才四岁。 对落霞来说,这个主子实在是个奇怪透顶的女子,即使已服侍了她十六年,依然很难理解主子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不过这是情有可原的。谁能轻易看透一名神色总是冷静雍容、内里绝顶聪慧的女子心中在计量着什么呢?她花了四年时间才明白,小姐十四岁那年声称在受了东宫太子奚落之后无颜再苟活于世,给了老爷两个选择:让她去死或让她出家一一其实想死是假,想出家是真:痛恨名誊受辱是假,想趁机获得所谓的自由身才是小姐甚爱研习佛理,但从来不曾痴狂到想要出家的地步:只不过,出家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她摆脱必须嫁人的命运。 只是为了不想嫁人而索xìng出家……真是骇人听闻的想法呀!小姐说生在这种时代,女人不管是什么身分都很可怜,即使嫁到世人jiāo口称赞的好男人也很可悲:此类言论不时脱口而出。但……她实在不懂。为了那些话,她与另一名贴身丫鬟挽翠讨论了一整年仍没有答案,索xìng不去想了。 她们主子的话真的很难懂:但当今世上,她们最崇敬的人就是主子了。所以她们很替小姐不平,也不知有多少个夜里,一思及此即难以入眠,为小姐流下无数泪水。 甚至在三年前,公子邀好友来家中小聚,其中一人在看过二小姐后,于背后笑闹了一句:“柳宅中,连女婢都丽颜天生,也就休怪二小姐乏人问津了。娶她身边两个俏丫鬟,散去千金也不觉可惜:反倒是二小姐,恐怕柳大人要考虎多置办几十抬嫁奁了。” 当然,那人后来被公子给驱了出去,从此不再相jiāo:但挽翠与她心中都不好过,想要请小姐派几个姿色平庸的丫头取代她们的工作。原本老爷与公子听闻之后都是同意的,也寻来了几名长相粗笨的丫鬟要让二小姐挑选,谁知二小姐却是反对,并笑着说了几句耐人寻味的话:“那很好呀!我就是要身边的丫鬟出色无比,谁也不许调走我的人。” 于是,此事就此作罢,再没人提起。 小姐不想嫁人,一直都不想:而没有人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念头。 老爷与公子只道小姐当时被皇太子的话给伤到了,才会产生这样背离世俗的想法:可是只有她与挽翠明白,小姐自幼就常这么说了。 唉!其实小姐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惬意呢!在外人怜悯她双十年华、硬生生熬成了个老姑娘、已失去嫁进好人家的资格时,小姐也正为自己没有机会嫁为人fù而暗自欣喜着:彷佛随着大好年华一年一年流逝,日子过得更加快活也似。 瞧,初夏乍临,小姐便早早要她俩收拾细软前来洛阳近郊的别业“临夏园”避暑,打算每天在山林间散步饮酒作乐吟诗参,快乐得很,哪里像忧伤老姑娘了? “小姐,走了这么久,休息一会儿吧。”收回神游的心神,落霞找到一块平滑大石,铺上布巾,上头摆了酒食小菜。 柳寄悠拢了拢鬓旁散落的发丝,接过丫鬟递来的棉巾,轻轻拭去汗珠。 “小姐,好不容易养白的肌肤,就别再去晒黑了吧,老爷有jiāo代的。” “为了怕晒黑而放弃与天地亲近的机会吗?怎么说都不合算。”温雅悦耳的声嗓大概是柳寄悠身上唯一出色的了。 落霞不过是尽职提醒一下,对小姐的接受程度当然不抱期望,又问:“咱们待会要更往上走吗?再上去的山林就不属于我们的了。” 柳寄悠抬头望向更高处,缓缓啜饮冰凉的桂花酿,沉吟了许久。 “那是震西王爷的土地吧?听说他秋天以前不会来此居住,稍微走进去一些无所谓的。” 自得其乐沉浸在山林之美的柳寄悠,全身散发出独特风采与舒徐怡人的气质,使她平凡的外貌看来别有一股韵致:如果能发现她这一面的独特,就不会认为她长得平凡了。至少落霞与挽翠是这样坚信的,因为她们常常看小姐看到发怔呢! “小姐,听说皇上要在六月中旬选秀女哩!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呈上自家闺女的画像人宫供皇上挑选,虽有十四岁到十七岁的年纪限制,其中侍中赵大人的千金是破格以十八岁之龄列入选秀之中。听说她很美,侍中大人留下她就是为了等皇上大开后宫之门时送她入宫:那位赵家千金的姿色传说比起当年的大小姐是不相上下的,相信皇上必会钦点中,将来一定可以稳坐妃位,若能生下皇子,那皇后之位就如探囊取物了。小姐,你的看法呢?”身为官宦之家的丫鬟,所注意的小道消息当然也“高挡”了不少,对皇宫内人事动向更是密切注意,也敢在四下无人时说说这类小道消息。 柳寄悠懒得制止这个丫头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只淡淡漫应道:“历代后宫轶事不都是这么流传的吗?这种事还需要问我吗?”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女人会将能人皇宫当成至高无上的光荣、当成身为女人最了不起的成就?莫非是想着自己将来一定能成功坐上太后那个尊位?这得有多么强大到不可思议的信心才敢认为自己有能力有资格在那种地方笑到最后,而成为唯一赢家? “小姐,你不担心吗?也许今年老爷又会送上你的画像进宫哩。” “不可能,我超龄了。即使被破格允许,也仍是遭汰落的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她双手大张,躺在平滑的大石上承接凉风迎面而来,突然起了意兴,迳自漫吟道:“散发乘夏凉,荫下卧闲敞。荷风传香气,竹露滴清响。yù取鸣琴弹,愁无知音赏。感此倍阑珊,随风独自凉。” “好个随风独自凉!”一声带笑的喝采打破闲适的氛围,浑厚男音中满是笑意,且不带任何歉意,彷佛扰了他人的清闲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一般。 落霞首先戒备地跳起来,看向来人 “你们是谁?咦!是禁军统领燕大人。”她只认得三名男子之中的一个,但已足够了。燕大人可是当朝闻名的刚正人物,虽是世家子弟,却从不欺凌弱小,要是换作其他品xìng顽劣的纨裤就难说了。 “这儿是柳侍郎的土地,想必你们是柳大人的家人了?”开口的不是禁军统领燕奔,而是居中的年轻男子。男子不单浑身散发迫人的尊贵之气,那张俊美容颜简直让人为之失神,久久回不了魂。 慑于那般的威严,也惊艳于那样罕见的俊颜,落霞呆愣结舌,怎么也开不了口、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柳寄悠缓缓起身,眸光一扫,立即猜出这三名男子身分不凡,若非顶级勋贵,定然也是皇家之人:何况他们是由震西王爷的领地方向而来,不管其真实身分为何,她都得要好好地行礼,将贵女的礼仪规矩好生展现,切不能让父亲丢脸。所以她微一福身,面容微垂,做出十足恭慎的姿态道:“见过各位贵人。奴婢二人正是柳大人的家人。” “是么?那柳侍郎或其公子可有在此?”男人们的眼光全落在赏心悦目的落霞身上:这么俏丽的女婢,不愧如外头所传闻,丫鬟们全比主子美,那一身气韵全无奴颜卑琐之态,实在难得。 “奴家大人以及公子并未前来。” “哦?既然主人家并未在此,因何你二人却在此悠闲度日,如此舒适惬意,岂是一般佣仆应当享受的福分?”为首那名俊颜男子几乎是没事找事地问着,彷佛对于柳侍郎管教家人过于宽仁松懈而有所惊诧。 柳寄悠虽然不是故意误导,私心里却是希望这几位贵人将她们二人认定为佣仆身分她可不想让人知道堂堂官家千金,竟然在山野间这样放肆坐卧、喝酒吟诗,全无忌讳,一副魏晋名士作派:所以不管这些人如何猜测她都好,就是不要把她的真实身分给猜出来。反正这些人应也不期望她有比丫鬟更高的身分,而她正好从善如流地让他们这样认定。 这个误会很美好,完全符合双方的期待,希望这样美好的误会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所以她很快回道:“可不是咱们这些小女子的福分吗!主人家如此宽慈,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下人们只要做好分内工作,其它空暇时候并不拘着,尤其在这山野之间,更容许奴家等人放纵些许。不过……今儿个这模样,是有些失态,让各位贵人见笑了,全是奴家的不是。回府之后,定要向总管请罪的。” 容貌俊美、气势慑人的男子终于勉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但也就瞄了那么一眼,问:“没料到柳侍郎的家人,竟连区区丫鬟也能出口成章、应景吟诗,着实了得。”很平凡的女子,但全无佣人气息。男子内心立即有了评估。 “贵人过奖了。几句浅白的诗句,不过是听主人家随口吟出,觉得好听又好记,便偷偷学了来显摆,不敢当贵人一声赞言。” “小”落霞躲在主子身后,嗫嚅地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在主子扫过来的眼光下,机灵地住了口。 “爷,请过来这边休息。” 不远处,两名男子已在风景独好处摆上了酒食’铺妥了布垫,恭敬地过来禀报。 能被燕大人以“爷”字来尊称的,放眼朝廷可没几个人当得起:而能让燕大人如此恭顺的人,扳扳手指,还真没几人呢!所以,眼前这位俊美慑人的贵人,想必、或许、应该是……那位吧? 柳寄悠看了一眼,笑道:“三位贵人既要在此欣赏美景,奴婢二人就先行退下了,不打扰大人们的兴致。” “无需退下,你们就留下来服侍主子吧。”那名看来约莫三十岁、脸上肌肤光滑如女子的男子开口说着,声线不似男人的低沉,间中夹着清亢。 “各位大人,奴婢二人尚有它事” 落霞哪肯让主子受委屈,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小姐去服侍他人:虽然说一般而言王公贵族们前来自家地界中,佣仆可以任其支使,但她的宝贝小姐何等尊贵,岂能让人任意使唤一一“霞儿,快住口,怎么可以违逆贵人们的意兴呢!这可不是咱柳府的待客之道。”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柳寄悠阻止丫鬟发话,对面前三人道:“奴家大人有jiāo代,若有贵客前来,切记要服侍妥贴,绝对不能怠慢。” “看来柳侍郎将家人调教得极有分寸、极好。”男人摇着折扇,微一颔首,其矜贵神态,像是支使别人家的奴仆是给人多么大的恩典似。 ……怎么觉得此刻应该高呼“谢主隆恩”来应景一下?柳寄悠心中暗笑,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顶级贵人,将他人的服侍当成恩赐,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得紧。 当然接下来众位贵人们自是不会与她们这两名无足轻重的佣仆说些什么,迳自饮酒赏玩、谈天说地。另两名男子全以俊美男子为中心,附和所有他说的话,神色间的恭谨明显厘出了上下之分:尽管服饰上己极力做到相同质材,但肢体语言上的尊卑却难以瞒过明眼人。至少,不光是柳寄悠,连一旁的落霞都觉得这三人明显是一主二下属,而非三个平辈相jiāo的友人。 这三人使唤起别人家的佣仆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很快地便命她俩去提溪水过来,好待等会贵人酒食尽兴了,需要净水稍作洗漱。 两名“弱女子”走出好一段距离之后,落霞才接过主子手上的水桶,不悦道:“小姐,你也真是的,又这么着了。” 也就是说她们已不止一次被人当成同是丫鬟身分而不予拆穿,不过这次被人支使去工作倒是头一遭,那个约莫三十岁的白净男子还特意把水桶jiāo到柳寄悠手上。是不是人心皆以貌取人呢?同样被当成奴婢,比较美的就可以省去粗重的工作,平凡些的则活该接下所有吃力的粗活? 柳寄悠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 “我这等荆钗布衣扮相,又在草地上坐卧了一身草屑,说出身分会让爹爹没脸:要展示身分也得看眼下的状况合适不合适,很明显,现在我最好只是柳家的丫鬟。” 虽然小姐此刻的仪态确实不适合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但落霞仍是心有不甘道:“但我们可以拒绝他们的支使呀!那个燕奔大人是武官,老爷可是中书侍郎哩!那名气度非凡的公子顶多是一般不掌权的皇族子弟吧!瞧他那游山玩水的作派,不过是富贵闲人而已,怎比得上国之栋梁的老爷!”实在不值得她们诚惶诚恐去服侍。 柳寄悠笑了笑,心想就算柳侍郎权倾朝野深受皇上重用,也不表示身为柳家人就可以恃权而骄,任意去与任何人jiāo恶。因而道:“别说了,他们不会待太久,我们也就被支使提个水,算不得什么。” “怎么算不得什么!他们叫小姐你提水耶!真是太无礼了!” “做人别太计较。”事事计较,还要不要好好过日子了? 柳寄悠浅笑着看向天空。晴蓝如洗,无边无际的辽阔点缀着几朵棉絮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的白云,看得高些,望得远些,世间种种又哪值得挂怀? “乘风而去,不知是怎生的心情?”迎过一阵凉风,她双手大张地笑道。 “赛神仙喽,还会有什么!”落霞闷闷地回道。她虽然常常不知道小姐在想些什么,却是知道小姐向往自由自在的神仙生活,所以她早就习惯在小姐心情愉快时这么回着。 据她看来,主子已离神仙境界不远了。容易快乐,在四时变化中感受季节递嬗的神奇,将自己隔绝在世人闲语外,没有什么话可以伤到她。这种xìng格,除了要具有聪慧颖xìng外,也得要有豁达的胸襟啊! 为什么没有人看得出她主子是这么特别、这么与众不同呢?只不过长相并不特别美丽罢了,但也称不上丑啊!事实上,落霞觉得,小姐的脸看久了,也是挺美的…… 但美丽与否这种事太自我,别人并不跟她有相同的想法,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所以落霞只能常常对着外头那些诋毁小姐的流言蜚语暗自生气。 提了一桶水回去,在走近那三名贵人时,柳寄悠从落霞手中将水桶接过手。 “小姐!”这水这么重,怎么可以让小姐提!落霞低声惊呼。“给我吧,他们比较乐见我提着。”柳寄悠觉得自己真是善体人意得不得了,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那是当然!都是不长眼的公子哥儿嘛!落霞一肚子气,跟在主子身后沉着一张俏脸。 “对不住,让各位贵人久等了,奴家将溪水提来了。”柳寄悠欠身说着。 不出她所料,上前提过水桶的是那名面白无须的男子。就见他小心自包袱中拿出一只精巧玉盒,跟着舀了一盆水,恭谨地为俊美男子净脸:之后,将那盆水倒了,再舀了一盆,又拿出手巾沾湿,为男子净手,待一切完成后,才躬身退下,整理着随身物品。 柳寄悠见此作派,几可笃定那俊颜男子的身分了。她与落霞默立一旁,淡淡扫过一眼,便将目光移向青山叠翠、景致正好的方向。 可能是三人聊到没话题了,却又不想结束今日这般难得悠闲的野趣,那男子竟然降贵纡尊地转向她俩 “不知柳侍郎平时如何调教下人,竟使你二人显得气韵不凡,不似寻常佣仆模样。”刻意柔化的眉眼满是温和,却仍掩不住隐隐的今威,目光依然落在貌美的落霞身上。能够赏心悦目,自是不会去看不养眼的人。 既然目光是放在落霞身上,回话的当然是她了。 “贵人谬赞了,奴婢并无特殊之处。”再怎么说,被如此俊美的男人盯着,一般女子是难以招架得住的:何况这人有着沉沉的威仪气势,更让人不敢轻易抬头迎视,甚至备感局促无措,因而落霞的声音隐隐有些颤这是正常佣仆会有的反应,不过几句随口的问答下来,这名美婢便让人觉得平常无奇了……但显然是有例外的。男子不经意发现美婢身边那名不起眼的婢女,竟逐渐吸引了他的注目。男子对自己这样的转变感到有趣,于是不由得直接看了过去,并品评起来 很平凡,比起美婢的丽泽明亮,她简直黯然失色至极,说是像个灰扑扑的影子也不为过。不过此时他才记起初见时的清亮舒徐声嗓是出自这名女婢口中,可见老天虽然没给她出色的外貌,倒也没忘给她些许补偿一一至少声音挺好,而且浑身淡定自若的气韵,看来全无奴态,倒像是一般寻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了。说起来,这柳侍郎在调教家仆的手法上,确实不错。 “方才听你吟的诗句,倒是颇为应景,想来柳侍郎竟是让府里下人都读书识字?”他看着平凡的女婢问道。 第1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7600 微垂的目光很快抬起看了俊美男子一眼,见他正看着她,所以这个问题是要她回答的,柳寄悠也就乖乖回应了:“柳府家生子,不分男女,自幼都让府里文书先生教了基本的蒙书,所以就算再愚顿不堪,至少也能完好写出自己的姓名。奴家二人资质平常,也就识得几个字罢了。” “你这模样,可不像是只识得几个字的样子。” “多谢贵人赞语,奴家愧不敢当。”她头垂得更低,显得很是恭顺。 男子淡淡一笑,玩味地发现这女婢气度自若、神态平淡,即使是卑微作态,也不让人觉得她心中有卑意一一至少,他是没看出半点。不开口还不觉得,愈听她清悦的声嗓,愈觉得这女婢身上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光采,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更深入去探究她……如此平凡的外貌,却有这般特别的气韵,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许人了吗?”对区区一名奴婢起了好奇,实在不合身分,但他仍是随口问了出来。这女婢显然已过十八岁,却仍做少女妆扮,梳女孩髻,而非fù人髻,如此高龄而未婚,着实罕见。 “未曾许人。”她抬头直视他,目光坦然,并且隐隐带着些喜悦的神秘光采:拜某人所赐,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独身,没人求娶。 “是吗?柳侍郎不为适龄的下人婚配吗?竟让汝等坐然红颜老?” “贵人言重了。非是主家不慈,而是奴家无婚配意愿,主家也就不勉强了。”一般世俗之人,自然无法体会她这般悠然坐待红颜老,看着岁月如流水东去,自觉更有一番喜乐。 男子显然没料到有人瞻敢如此回应他,怔了一晌,轻笑出声,很宽容地不怪罪半点,以极其潇洒的姿态挥开折扇,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巧婢,不知是哪位主子所调教?据闻柳侍郎的公子亦承其父之高才,不过二十来岁便己文名远播,今年状元郎之位于他若探囊取物般轻易。如果柳府的奴婢们皆如你这般,那我相信状元榜首之位若是落在柳公子身上,绝对是实至名归。”也不知道今日哪来特别的兴致,竟不觉得在此与一名身分低下的女婢调笑两句有何不妥:明明是失了身分,却没有半点不豫,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他便不再与这两名奴婢多说些什么,迳自欣赏起四周宜人的景色。 待暮色渐浓,男子们收拾好物品,挥手让她们回柳家别业,三人则往震西王爷的领地走去,沿途欣赏夕照美景,谈笑离开。 落霞挽扶着小姐的手臂,边走边回头看那三名远去的贵人,悄声道:“小姐,他们三人看起来可不像是朋友,都是那个好看的男人在谈笑赏景,另两名感觉都没有相同的心情哩,总是在打量周遭,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 “是呀。”她笑了声,凝望夕阳良久,突然轻声低叹道:“自古以来,女子即使被钦点入宫,也不是每一名皆能得到君王的宠幸,更别说与他谈笑了。怕是等到死了,君王也不见得知道那名红颜的存在。不过,他何必知道呢?多得是美人前仆后继等着他垂幸,他何必去在意是否有遗漏的佳人枯守在深宫,苦等着他的一瞥?” “小姐,你又在感叹王昭君的命运了吗?”落霞虽然觉得小姐这番感叹来得很莫名其妙,不过反正已习惯了,便顺着她的话问。 “不。”她低着头,微微一笑,“我只是感觉得今天相当幸运,遇到了那三名贵人,无需投身后宫,便能见到千万佳丽梦寐以求的容颜,真是幸运极了。” “小姐,你又说人家听不懂的话了!”落霞抱怨着。 “听不懂就对了。”柳寄悠点点头道。 “小姐!” 一阵凉风吹来,将树梢吹得沙沙作响,主仆二人穿梭于树林间,愉悦地jiāo谈,一同嬉戏而归。 在中书省任职,又居侍郎之位,除了中书令之外,就数侍郎职位最大,并且也代表才学与能力都极受朝廷百官肯定。中书省的主要职能是负责拟天子诏令,并且书写公文信函,以及收编史典之种种文书工作。能在中书省任职者,皆是学识渊博且精通朝廷律法之人,更是在文坛上享有盛名。柳时春便是这样的一名文官。 他行事温和有度,不与人结怨,却自有行事准则,并非随波逐流之辈:能帮人一把时,也从不吝惜给予援手,且常有提携优秀后进之举,是个广结善缘的人。 所以几十年下来,在文坛与朝庭中积累出良好的声誊,与同僚相处和睦,持身甚正,因而颇受敬重,让人乐于结jiāo:纵使他长年沉浸在书文之中,几乎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痴,却不会让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当然,不得不说,长着这样一张慈眉善目的俊脸,且是十足的老好人样,的确为他的仕途带来很大的便利。 当朝尚书令康华颐便是他的至jiāo好友,其仕途比柳时春顺利许多,虽然大器晚成,直到三十五岁才中了个二榜进士,当时还是柳时春慷慨解囊才使他不致饿死在大考之前。中进士后,他的才干立即受到先帝重用,并做出亮眼政绩。后来外放治理过几个州郡,几年下来考评皆是上品,仕途理所当然青云直上,是个简在帝心的能吏。所以先帝遗诏中,指定康华颐为三位顾命大臣之一,让他的才干仍然受重用,是二代帝王倚重的心腹。 君子之jiāo淡如水,淡于表相,义重于心。这是柳时春的处世原则。对于给出去的人情,从不轻易消耗,一方面是不愿挟恩求报,一方面也是希望永远都没有需要求人的时候:对于真正的朋友,即使熟稔官场往来,到底脸皮还是薄了些。 所以当他必须厚着老脸前来乞求他人时,虽然知道对方肯定会帮忙,但一颗心仍是忐忑了多日,直到今日上门来,心中依然难安。 “柳老弟,你有话就直说了吧!咱们二十多年的jiāo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康华颐抚着花白胡须,开口便是直白,希望能令他轻松一些。以他练达的眼光,怎会看不出老友正有难事求于他,并且为此开不了口呢。 柳时春叹了口气。 “我想……我是在异想天开。”他不知道自己还必须为女儿cāo多少心、白去多少头发。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是他把女儿生得其貌不扬,在如今这个将容貌归入德行标准的世道,当父母的,难辞其咎啊! 能让老友这样为难的,也就仅仅一件事了,康华颐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是为了天子选秀的事?” 柳时春胀红老脸,有些艰难地点头。 “可不就是这件事吗!我、我那女儿,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全长安,没一户人家上门来提亲,私下寻了嘴严的官媒去探口风,依旧没有半点消息,这一年一年下来,都把大好年华给耽误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呀!”他希冀地看着老友,“你是这次主持皇上选秀的外事大臣,尊夫人又是协领选秀的内命fù……是否……是否可以破格让小女列入选秀的名单中?” 康华颐为难地摇头。 “这并不妥,老弟。先且不说令嫒与今上有先前那段渊源,也不说年纪上的问题V,举世皆知皇上是个重颜色的,别说一般姿色入不了他的眼,就是几位闻名帝京的绝色美人,其美名传入宫中,也不曾听闻皇上有所动容垂问。此次选秀,我与内人拟了初步名单呈上去,里面家世容貌出色的不知凡几,亦不见皇上对此上心,全都jiāo付后宫几位娘娘以及内命fù去决定。你也清楚,咱这位年轻俊美的帝王一同意选秀,全国待嫁少女,谁不是疯了似地想进宫?恕我直言,令嫒并无从这些少女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勉强送进宫,不过是守着冷宫凄凉一生罢了。老友,我知道你心中着急,但这事儿,我不同意。你何苦怕她没有夫家而执意送她人宫呢?若你不嫌弃,我手边有几个不错的寒门才俊” 柳时春苦笑摇头,知道老友并没有理解他的话中之意,连忙打断老友说道:“不不不,康兄,我并非想将女儿送进后宫去博什么荣华富贵。我有自知之明,更知晓当朝择美标准奇高,半点不敢奢望。” “既是如此,又怎么说想要给令嫒求一个选秀名额?” “康兄且听我细细分说。”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柳时春道:“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皇上登基时,遵先皇遗命,为子嗣计,立即选秀。那时选了十五名秀女,让她们进储秀宫进学,待皇上守孝结束之后,皇上纳了八名秀女进后宫,分别封了位分,另有七名被送回家去,后来分别赐婚给了宗室子弟或勋贵。”听好友这么一说,康华颐也就明白了。沉吟道:“若能经由皇上金口玉言赐婚下去,确实很是体面。” 柳时春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皇上当然不会对小女多投注一眼,但……若能经由皇上代为嫁出小女,让小女得一些体面,容她日后在夫家能挺直腰板站定脚跟,那真是老天垂怜了。倘若心愿不能达成,也不过是被遣送出宫回家里来,让我再做其它筹谋罢了。不管最后事情成不成,我是断无怨言的。”若能让皇上最亲信的康大人美言两句,成功的希望就很大了。 “柳老弟行事向来谨慎,这事想必是再三思考之后才来找愚兄的吧?”康华颐忍不住低声道:“这事,说起来皇上也有责任。那一句脱□而出的戏言,哪里知晓竟误了令千金的佳期。” “小弟对皇上万不敢有所怨慰。本是小女太过平庸,立于群芳之中,本就难以出彩,小弟对此,无话可说。只是这事,还请康兄多多帮忙了一”说到此,慎重地躬身一揖。 康华颐连忙扶住他打揖的手,将他扶起道:“把令千金的画像送来吧,我会将令嫒的闺名写在秀女名单里,并寻一个好时机对皇上提上一提。” “那就有劳康兄了,小弟不胜感激!” “只是举手之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罢了,可别再多礼了。来来,难得你来,咱俩好好喝它几杯!” 因为柳时春的爱女心切,这日的康府之行,改写了柳二小姐的一生,让她梦想中的悠然平淡后半生,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柳府上下,人人都知道二小姐是个不轻易发怒的好侍候主子,她不爱罚下人,也从不逞主子威风,就算在她情绪最不佳时,顶多将自己锁在书房中看书写字作画,把自己关上大半天,用这些事务来耗磨掉坏心情,而不会拿下人出气。 今日,她又把自己关进书房两三个时辰不出来,也不理人了。 于是,服侍她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一一今日二小姐情绪不佳,大家皮绷紧点,夹着尾巴做事吧。 是的,柳寄悠心情很差,差到关在书房里已经写坏了八张纸,画坏了十一张画,要不是还算克制,她都想撕书来听个响儿了! 以她这样寡淡的姿色能入秀女名单、能入宫备选,甚至或许还能进入皇家闺学,算是天大的好事吧?就在所有人都在为她欣喜若狂时,那个即将被送入宫选秀、并且可预期日后必遭“退货”的柳二小姐,早己一脸冰霜地将自己锁在书房中,对父兄的殷殷解释不予理会,门板重重关上,谁也不理。 她从不曾这么无礼的,也不曾这样发火过,尤其是在人前,所以她的举动吓到了父兄二人。 “爹,小妹生气了。”柳献宏斯文的面孔上带着几丝凝重,立在书房外头低声与父亲诉说着。 柳时春看着紧闭的书房良久。 “随她去吧!她总会想通为父是为她好。当年皇上的戏言伤她太深,所以她才会生气:但,尽管如此,她总不能不嫁人。这是一个机会呀,咱又不是奢求皇上宠幸她,只是想藉皇上代为作主,给她寻得好夫家。瞧,六月选秀之后,再没多久就是秋闱大考了,到时全国优秀学子齐聚京师,多得是青年才俊任人挑选,不拘寒门陋户什么的,只要配得上寄悠的文采就可以了。我们没有门户之见,也愿意帮扶其前程,何愁不能给你妹妹寻一桩良缘?而且有康大人在一旁着说两句,皇上心中自是有底,必会代为婚配的。就算一切谋划都不成,不过是又回到现在的样子,并无损失。” “可是一旦进宫选秀,又被送出来,那妹妹怕是当真嫁不了人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定又有一番淡资嚼舌了。”柳献宏凝眉说道。 “再差也不过如此了。外人想要怎么说,为父管不着,也顾不上,只要你妹妹能好,其它都不重要了。” 柳时春再深看了房门良久,转身走出书院,jiāo代道:“走吧,秋闱快到了,你心思还是放在读书上吧,暂且别担心这些事了。” “是的,爹。”柳献宏跟着走出去,不再徒劳地在书房外劝解些什么,留下安静的空间给小妹去思考。 如果容貌可以jiāo换,他多希望相貌平凡的人是自己,那么妹妹早五、六年前就可以觅得好夫家了。可惜了寄悠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却因为没有好颜色,致一切被全然否定。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书房内的柳寄悠并不是没听见父兄的谈话,也不是不了解父亲的苦心:她气恼的其实不是进不进宫选秀的事,而是当了秀女之后,皇上必会因康大人的请求而特意安排她嫁予别人这件事。 嫁人!柳寄悠暗自咬牙,气恼地想着这可恨的两个字。若她真的有心嫁人,就不会把自己留到年纪老大,还放任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把她当谈资。这才清静了几年呢,没想到好日子竟因为父亲的慈心而再也不能悠闲度日。真是太失算了!她从没想到父亲会招呼不打一声就私下做了这样的事,让她完全没有思考对策的时间,一切就成了定局。 要她嫁人,倒不如人宫当一辈子受冷落的宫女呢。 不过,就算想住冷宫、想远离后宫的争权夺利,但待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很难真有一片清静地能供她过起清静的日子。再说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半辈子被封闭在一方小天地,不得自由、不见天日,简直就是坐牢,且坐的还是天牢,把牢给坐穿那种。不得自由的环境,再怎么悠然淡定的心,哪还能心宽度日?她虽然爱钻研佛理,却没兴趣每天念佛捡佛豆虚度一辈子。 思来想去,嫁人与入宫,她都没兴趣,半点不想委屈自己。可恨如今情势不由人,她竟怎么也想不出化解的办法。 她知道自己的思想不容于当今世道,在自我的世界中有这种想法尚可,但若步出了闺阁,便不能不去理会世俗环境对女人的种种束缚,以及其加诸于女人的桎梏:也不能不去体念父兄的难处,毕竟她己经成为家人的一种心病。一个超龄未嫁的女儿、妹妹,对他们颜面上也是难堪吧!何况他们根深柢固地认为女人只有嫁人才会幸福,那么她迟迟无法嫁为人妻,在他们眼中必是万般不幸了。 不是说她对婚姻本身没有任何憧憬,而是她不愿为婚姻、为一个男人去改变自己目前的生活。或可以说是自私吧!她太爱自己了,己没有其它心力去服侍一个男人,为别人经营一个家,甚至开枝散叶。她只想自己好好的。 而嫁了人之后,实在很难有好好的时候。比如说吧,七出这东西。大戴《礼记》本命篇有云,fù有七出:不孝顺父母、无子、yín、妒、有恶疾、多言、窃盗一一犯了以上七出之条,丈夫可以毫不客气将这名女子丢出家门。这七出,是多么笼统,又多么容易就被定下的罪呀! 立足点就不公平的婚契,要教女人如何安心去托付自己?白居易不早早就说过了一一人生莫作fù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仅仅简单两句话,便己透彻说出了全天下fù女的处境。 班昭夫人的《女诫》、长孙皇后的《女则》传颂天下,用以警惕女人守分谦卑,条条框框得彷佛将女人的世界在一个极逼仄、难以喘气的范畴里:可,待忿愤的心思沉淀下来之后,却是不得不承认,若以另一种角度去看待,这就是两本教授女子如何在男人为尊的世道里的求生法则。 这样的愤世嫉俗是很糟糕的吧?柳寄悠坐在竹椅上自嘲地浅笑了下。以男人为尊的世道,彷佛天下的责任都让男人给担当了去一一大到经纬天下、保疆卫土:小到赚钱养家、养儿育女,什么活儿都干了,衬得她们这些女人不事生产,好像除了生子传宗接代之外,再无其它用处。 现实一点地说,如果今天她亦是扶持柳家生计的人,自是可以大声说话,拥有话语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算说了一万遍不想嫁人,但爱她的家人仍然充耳不闻,一心以“为你好”的名义,擅自做着她不愿意接受的决定。 只是……嫁人?给人生儿育女、cāo持家务这样的事,她仍是抗拒不已呢。 那个“害”她乏人问津的当今皇上,到底说来也是个“恩人”呢!没想到他真如传闻所言那般长得俊逸不凡,远胜天下间所有男子,任何人站在他身边,都是萤光与皓月的对比。容盛,气质更盛,让人只能仰望,不敢想比肩。即位三年,政治一片清明不说,在朝堂上顺利地从顾命大臣手中收拢权柄,更是手段了得,确是一代英主的气势:可以想见,金璧皇朝的百姓,至少还能安度二、三十年的好日。 依她猜测,上个月在洛阳见到的那三名男子,其中话最多的那一位,必定就是当今圣上了。那样的气势,放眼帝京,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能让禁军统领燕奔大人寸步不离护卫着的人,除了皇上,不作第二人想:更何况那名“江大人”,不正是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太监江喜公公:除了皇上,还会有其他人担得起他的侍候吗? 本身这般俊美的男人,又集天下权势于一身,莫怪会眼高于顶,让天下佳丽依附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他有绝对的资格去坐拥美人、享尽艳福:只是,对爱上他的女人而言,可称不上是件幸事呢! 幸好她永远不会被看上、永远不会被宠幸,自然,也就不会有机会去领受爱而不可得的滋味。 这样的幸运,别人永不会理解。 如果情势由不得她说要与不要,她就只能顺着父兄的意思进宫去蛰伏一阵子了。何妨?就去吧,总有应对的法子让自己免于嫁人的命运。随着年华一年一年逝去,她与自由的距离愈来愈近了…… 皇帝的后宫虽是一只金丝樊笼,但如果只是去逛上一逛,日后还能出来的话,就当开眼界长见识吧。 古人有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进宫一事,不妨就这样看待。 关在书房里大半天,抚平了气怒的心绪,压下了种种不甘不愿,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心平气和的出口,心情总算好些了。 将茶杯里早已冷掉的茶水一口喝掉,她起身打开书房大门:亮晃晃的日光迎面照来,她对着门外焦急枯立的两名婢女道:“咱们回房休息吧。入宫之前,还有许多书要读哩!挽翠、落霞,到里头把我挑好的书搬到我房里。” 话完,她步履轻盈地走回自己的院落,留下面面相觑的俏丫鬟。 “小姐看来心情不错。”挽翠低语。 “一定是心中有了想法。”落霞也低声说着。 “但小姐仍是不愿嫁人。” “所以她一定是想出了不嫁人的好法子。” 四目相对,同声一叹,进书房搬书去了。哪有人人宫在即不好好思考要带些什么进去,比如衣物饰品、脂粉头面等物,不够的当然得快去采买,不然进宫之后什么都缺,要怎么过日子啊!可她们家小姐偏偏一心往书堆里钻,其它万事不管,可见她把入宫当成不值得重视的小事。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小姐会这样轻待进宫选秀这样的大事了。 唉! 第2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9933 两仪殿,皇帝与亲信大臣议事之地,同时也是皇帝最常用来批阅奏章的地方。 早朝过后,昶昭皇帝召来几名掌实权的王爷以及大臣到两仪殿垂问科举之事,同时还能一心二用地批完已堆积了好些天的奏折。待重要的大事都办完之后,才有空闲与他的太傅兼尚书令康华颐谈论选秀这样的小事,权当闲话了。 昶昭皇帝对于康华颐的情分自是有别于他人,两人有着师徒之谊,加上毕竟年轻,从皇太子步向帝王之路皆顺遂得像是理所当然,不曾经历过什么重大波折,所以面对自己人时,说起一般闲话也就更加直白些,并不那么弯弯绕绕一一 “太傅,昨夜朕略略看过呈上来的一百二十名秀女图像,其中容姿出色者为多,实为朕的后宫增添不少丽色风光。尤其赵侍中家的千金更是众色中的上品,才貌兼具,朕可不能委屈她了。朕打算先封她为昭仪,直接收人后宫。至于其他的,朕亦钦点出三十四名秀女,可入储秀宫进学。宗室里不少男儿正长成,朕挑的这些顶尖好女,大多是为他们备着的,朕没打算都收用,更多是留给宗室以及勋贵子弟。”昶昭皇帝虽然喜欢颜色好的女子,却并非见了出色美人,都会想着收归自己后宫:自认为重质不重数量的他,选秀时收个一两名最顶级的即可,剩下的就给其他才俊留着吧。 两人走到两仪殿的偏厅,那儿正是置放佳丽图像的地方。他给康华颐看的,正是他yù钦点的草诏,都是依才貌以及背景的考量所做出的安排:除了有三、四名秀女以朱砂勾点出来,表示或可能在闺学完成之后进人后宫,其他都只略略点出大致的去处。 “皇上此次不亲阅吗?” “不了,没那闲工夫。”皇帝摆摆手,半点没放在心上,道:“这些闺秀的画像皆出自当代人物画师傅元芳之手,不怕有误差。朕尚须为南巡做准备,实无必要为选秀一事费心神。何况让一百多名闺秀人宫,未免太劳师动众,就这三十来名即可,其他秀女都通知不用进宫了。既是无缘于后宫,就免了这些秀女的舟车劳顿白折腾一场吧。”身为天下至尊,龙天运自认还算是个体贴的帝王。 康华颐抚着花白胡须,斟酌着要如何启口说出柳老弟的要求。看着三十五名由皇上钦点的闺秀,皆是京师里才貌出色的佳丽,想必对那些才华胜于容貌的秀女,皇上是连看一眼也不曾吧! 发现了太傅的迟疑,昶昭皇帝笑问:“太傅,有话直说无妨。” 康华颐想了想,便直接说了:“皇上,微臣亦呈上柳侍郎的二千金画像,不知皇上过目了吗?” 龙天运浓眉微扬,想了一下,便恍然道:“这些秀女里,竟是有柳时春的二千金吗?你是知道那柳家千金已超龄了,何故又呈上她的画像?” “皇上……”康华颐深深一揖,“那柳二千金至今二十高龄,却仍未有婚配” 龙天运带着点讽意地笑,截口道:“可见是眼光甚高。” 康华颐苦笑了下,摇头。 “以柳二千金的姿容,又哪里敢对婚配一事有所挑剔?皇上随口的一句戏言,却让她落得无所适的下场……恕臣斗胆直言,这事儿,总得在您这儿有个jiāo代。” “朕何需给她jiāo代?仅是一句无关紧要的戏言,谁又会当真?再说了,那相二千金确实姿容平凡,朕那时虽是戏言,却也是实言,何过之有?” “当然陛下是无过的:但是,总是因为这样一句戏言,致使柳二千金再也无人问津。两年前,甚至还是满京热议的闲话,一番风言风语下来,原本仅是平凡长相的柳二千金,竟被传成彷如夜叉一般的丑女。这对一名秀而言,实在太过伤害,但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志软弱些的,恐怕要被逼得羞怒寻死了。” “她寻死了?”龙天运浓眉微扬,像是颇为兴味。 “自是没有。从柳侍郎口中的只字片语听来,柳二千金彷佛早已看淡世人的目光,活得颇为自在。” “那不是挺好?她那模样,嫁人也不见得会更好,若是她觉得自在,别人又何需为她的终身担心?” “如何能不担心?放眼整个金璧皇朝,有哪个姑娘会硬生生拖到二十岁仍未有婆家的?就是一般家生子丫鬟,主人家也没有这般将人耽误的。” “太傅,倘若她有傲人美貌,即使朕有什么戏言,也阻碍不了她觅婆家不是吗?一个没有美貌的女子,婚姻原本就艰难些,世情如此,实怪不得朕。”龙天运没有动气,以一种讲理的态度平和地说着。 接过贴身太监江喜递来的桂花莲子汤啜了几口,又jiāo回他手上,年轻俊颜上充满闲谈的兴味:在不理朝政时,他的闲适自在别有一种风流洒脱的不羁气息,私底下的君王架子并不大,尤其在教授他十五年的顾命大臣面前,更保持着对年长者的敬意。 康华颐直起身躯,看圣上情绪颇佳,也就直言了一一“就是因为柳二千金没有傲人美貌,才担不起皇上的戏言呀!六年前皇上选太子妃时,就是笑了柳二千金貌丑,致使如今年己二十的柳二千金无人闻问。无论怎么说,皇上您的那句戏言,毕竟还是让柳二千金的婚姻难上加难……日前,柳大人上门来乞求老臣一件事” 他顿了一顿,察言观色,没立即把话都说出来。 龙天运想了想,起身走到画轴前,江喜早已探知圣意,抽出写有“柳侍郎次女柳寄悠画像”之字体的卷轴,摊开呈现在君王面前。 “接着说。”他不甚在意地打量画中看不出丝毫特色的平凡女子,催促身后的康华颐继续说下去。 康华颐揖身,以更恭敬的姿态道:“他恳求老臣代为求皇上让他家小女儿进宫。当然并不是奢求会受到皇上的垂幸,只希望有合适的人才时,能经由皇上代为许配出去,给她安排一桩良缘。” “想必柳大人打的主意,是今年赴京赶考的那批举人吧?倘若今年中举的学子皆是青年才俊,朕岂会钦赐他们平凡女子为妻?那对士子们不公平吧?”龙天运微一抬手,让江喜收起画轴。 “皇上,除去容貌确实不足了些,但这柳二千金之文采不下赵侍中之女呀!配给家世平凡一些的士子,也不算是为难他们。也许正有人重才不重貌,就想要这样满腹才学的妻子呢。” “哦?为何京师之内不曾听闻这消息?” 这会儿龙天运有丝兴趣了。想起上个月洛阳之行,遇到两名柳府婢女皆有些许文采,那么柳家千金应也是有些墨水的;只是未曾见过柳家千金有文章诗词流传出来,每年春花秋月等节日宴饮亦不曾听闻这柳家千金半点消息(或者有出席,却因为无美貌,于是黯然地隐没于茫茫人海中?);反倒是赵侍中的千金赵吟榕有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童传出,[梦远书城]成就了才貌双绝的美名。“一来是因为柳大人行事较为低调守分,从不曾刻意去宣扬自身,对名利淡泊视之,所以极少、甚至可以说不曾拿家眷文章出来任人品评;再者,柳二千金并不受士子注目,自是不会如赵家千金一般,天天有人上门求墨宝,大肆锦上添花了。” 容貌优劣对哄抬文采有大大的加乘效果,其实是大家都觉得很理所当然的事:正如人们会去关怀爱护美丽的花,为它吟诗作画,却不会对脚下的杂草有任何怜惜,甚至还嫌弃不己的道理是一样的。 看来,这柳家千金的确需要他的帮助才嫁得出去了。但龙天运不愿花太多时间讨论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就算她很有才华。略微思索了下,便道:“好吧!在秀女进宫那一天,也把柳家千金送进来吧,就当来宫里上学的女学子即可,不给任何封号,连什么女官也不封了。让她到储秀宫上几日宫学,随她想待几日、想随时出宫都可以。但朕并不承诺会替她安排婚配,只能说倘若有合适者,会征询其意见,然后你们私下运作协商,只要你们看上眼的士子不排斥即可:最多半年后送她出宫,朕也算仁至义尽了。太傅,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谢陛下。老臣代柳大人谢过。”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又转向皇上钦点的那些美人儿上头:辛苦了三年多,他是该好好犒赏自己一下了。话题不再放在丑女身上,昶昭皇帝顿时觉得连放得半凉的茶水喝起来依然清甜,将心中微微的烦躁都给化解开了。 春天是赏花出游的季节,也是帝京仕女们争奇斗艳、扬名的时节。 “赏春宴”便是专为名媛们所开设的名宴,帝京仕女以能接到花会帖为荣,举办地点通常位于京郊桃山的“慈普寺”,一望无际的漫山春花,正是佳人才子、甚至是普通人家每年必定一游之地。整个花季,向来是从春天到夏天,直到看完慈普寺那片彷佛接天的莲叶之后,整个漫长的花季才算结束。 从赏春宴始到赏荷宴结束,是整个帝京最热闹愉快的时节,更是未婚少男少女们装扮一新、出门结jiāo新朋友以及偷偷评选出色男女的时候。当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攀比、有斗才斗艳,像是孔雀开屏,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就为了在这一整个社jiāo季里,博得更好的名声,为自己的前程挣出更美好的未来。 今年的选秀已经结束,皇上仅只钦点了三十六名佳丽入储秀宫,正式给予封号的,竟只有一名,其他皆只能算是秀女,仅得入宫进学的资格,还算不上是皇帝的女人。这是昶昭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结果却是这样,不得不说,实在令人不解其缘由。 然而,不解归不解,却不妨碍世人对于那三十六名有幸能在一百二十名秀女中被钦点人宫的佳人有所期待:每一名来参加花会的人,都抱着能好好就近围观被她们那位俊美无俦的君王相中的秀女,是如何才貌俱全的绝色! 想当然尔,今年赏春宴上的焦点就是那三十六名即将入宫的女子。在参加过第一次赏春宴之后,她们都将入宫,或许日后再难出现,所以想一睹众佳人芳容的人,自然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那些秀女当中,自然是以唯一受封昭仪的赵吟榕最受购目:其才貌之出众,早闻名于京城,当之无愧。然后,又以排名最末、这几年来饱受貌丑流言攻击的柳寄悠最不被期待,更是不受欢迎。毕竟她既超龄又平凡,居然得以人选,还能进宫,怎不气煞了一群落选的妙龄佳丽们。[梦远书城]她们不得不怀疑英俊风流、英明盖世的圣上一双眼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是在审阅这柳家千金的画像时,烛火正好被风吹灭了?还是那时圣上正在打盹,看也没看,就把要淘汰的画像给误放在人选的那一区,以致造成这样让人难以信服的情况。 这次能入宫的秀女实在是无比幸运,每个怀春少女都希望自己能侍奉君前:因为当今圣上不仅英俊盖世,又是个难得在极为年轻时就登基的皇帝。二十五岁登基,正是一个男人最英姿焕发的美好年纪:再加上没福气的太子妃在被册封为皇后后没几个月即因难产而殁,目前后位虚悬。谁不想当一个俊美不凡、年轻帝王的皇后?谁不想得到这位天下至尊的心?但凡对自己容貌、才华、家世有信心的美人,谁没对皇后之位充满想望? 所以此次出席赏花宴的三十六名秀女才会特别受到嘱目,被每一双挑剔的眼关注,并且嫉妒羡慕着。有的人享受着这样的目光,有的人无动于衷,当然,也有人感到极无聊又厌烦。 其他秀女的心思如何,柳寄悠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快要无聊得睡着,恨不得立马走人,就算是回家抄写最乏味的女四书什么的,也比现在呆坐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的好。但不行,她不能走人,她的大姊柳寄月就喜欢这种热闹,而且姊妹俩难得相约出游,自然不好随着自己xìng子来,还是得奉陪到底。 出嫁已有六、七年的柳寄月,仍不减当年第一美人的风采。身为一个最标准的贵女,她一生遵循着世俗的规范行事,且一直都做得很好。一口气生下三名儿子,把为人妻、为人媳的基本责任尽完之后,就贤良地为丈夫抬了两名小妾,并不夜夜与丈夫同床,不妒也不拈酸吃醋,只要小妾不作妖,她也懒得折腾她们:一旦有人轻狂作死,她亦不气不怒不与之淘气,提脚发卖了就是。这日子过得,也算是极好的。 有贤良美名,又公婆放权、丈夫敬重,柳寄月对自己名声经营得如此完美很是满意,所以很喜欢出门应酬,喜欢接受四方羡慕的目光。对她而言,她这样的人生是非常圆满的,因此,总希望自家小妹也可以过得跟她一样圆满。 当然,柳大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圆满,并不是柳寄悠所认同的。柳寄悠甚至觉得姊姊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趣极了。不过,虽然婚姻观完全不合,却不妨碍两姊妹的相亲相爱、互相关怀。 幸好姊夫唐中炫是个典型的文人,是真正把道德学问给学人心里的:为人也宽厚实在,对妻子是真正的敬重一一当然,柳家姊姊曾经是帝京第一美人,任谁娶到这样的绝色佳人,谁都要上心几分,不会轻易被外头野莺野燕给勾走。起点太高,难有匹敌,所以柳家姊姊的人生方能一直顺心如意。 柳家姊姊是个成功的贵fù人,在现今这种男权主导一切的环境下,女人活成她这样,算是相当风光,担当得起别人的钦羡。虽然柳寄悠一直不苟同,觉得这样不对,但她心中明白一其实真正不对的是自己,她不认同这些在别人眼中正常的幸福呈现方式:全天下人认同的事,她不认同,那么,错的就是她了。 父亲有一妻一妾,大哥尚未娶妻,但已有两名侍寝的美婢,在“红美楼”亦有一名绝色的红粉知己:然后,柳家父子便因为拥有的女人太少,而被说成清心寡yù、不好女色……对于这种情况,她真是感到傻眼,觉得荒谬。 总觉得……男女之间似乎不应该这样:但不这样,又能怎样?天下意志又不是绕着她转的,她一切离经叛道的想法,就只能收着,并不敢深想。 柳寄月打发儿子去赏花,叫丫头仆fù跟着。最小的两岁儿子不肯走,乖巧地依偎在母亲身侧,柳寄月也就任他撒娇了。只对自家终于终身有靠的宝贝妹妹道:“妹妹,我刚才由‘步莲桥’那边过来,见到几乎所有的闺秀都围在那边听赵家千金弹琴吟诗,你怎么不过去耍耍,顺道做几首诗把她给压下去呢?瞧,这些天外头把你形容得像夜叉。咱不拿自个儿短处比别人长处,正该让世人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女。若你愿意,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哪还有赵吟榕什么事儿!”为了自家这容貌不显的妹妹,这些年柳家姊姊可cāo碎了心。 沏上一壶新茶,柳寄悠缓缓品啜,怡然道:“别了。一般人给才女扬名,通常希望她还是个佳人,这样才能相得益彰,不枉众才子追捧。我这容貌平平的人,还是别去讨嫌了。” “什么讨嫌!胡说一通。你虽不是绝色美人,却也不是丑女,何必每每拿自己容貌自嘲!”柳寄月白了小妹一眼。 “哪里是自嘲,这叫自知之明。咱金璧皇朝特重容止,就说科举吧,那些学问足够、却容姿平凡的,一辈子没机会在金殿上列班:侥幸中了进士,也会被远远打发外任。男男女女都一样重色,我这等平凡至极的,更该有自知之明,不要胡乱作妖自取其辱才好。” 柳寄月瞪了瞪她,好一会才道:“唉,你这样子进宫,也不知幸或不幸。你心底可要有主意,要怎样抓住君王的心得有个计较。咱们没有外貌,至少有才学,你一向聪明,别太早灰心放弃。” “姊姊,你是当真的吗?认为我这样的”指了指自己的脸,“真的能仅凭才智就抓得住我们那位陛下的心?”柳寄悠冷静的目光向姊姊传达着“你快醒醒”的讯息。 柳寄月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违心之语,几度yù言,最后仍是只能继续瞪她,不敢多作鼓励,以免给妹妹不切实际的期盼。 进宫的实情,除了父兄与康大人之外,没有再让更多人知晓,毕竟不是正规路子,不合理法,若日后有人也想要求破例可就麻烦了,因此最好每个知情的人都守口如瓶,让这件事的实情永不被提起,直接遗心最好:柳寄悠即使没有被再三告诫不可多言,也是知道轻重的。 “我看那赵家千金虽然长得俊俏,又被封为这两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可我觉得……这样的姿色,站在皇上身侧,仍是会黯然失色的。你说,是不是?”好吧,就算自家妹妹不是美人,可那些被吹捧得美之又美的人,其实并没有美到哪儿去,至少在俊美的帝王身旁,那姿色就不显了,还不是一样得暗淡在一块儿!柳寄月撇撇嘴,觉得把人家美人挑剔一番之后,心情终于好多了。 “是呀,姊姊。”她漫应着。 难得一心当完美贵fù的姊姊有机会暗戳戳地道人长短、一吐为快,柳寄悠当然会放任姊姊聊一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一耳朵听下来,其实也是有趣得很。拉过害羞的小甥儿到怀中逗弄,陪他玩小玩具、喂他吃点心喝蜜水,这种无聊时光,总算不再难捱。 南边的月洞门处突然传来喧哗声,隐约听闻有一大群年轻士子结伴前来参与盛会,吟诗作画并顺道一起品评京城名媛们的才貌。难怪没一下子那满佛寺原本吱吱喳喳的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子们皆安静商娴了起来,不管是闹腾的还是正在口角争锋的,全转变为相同的一副表情一一温良恭顺地垂低头,以最美好的姿态说着轻缓文雅的语句,全然的闺秀楷模样。 前后落差如此之大,定力比较差的挽翠捂住嘴掩去嘴边无法克制的笑意,让柳大小姐投来一记告诫的眼光:显然对于她不合格的大丫鬟身分素养非常不满意,自家妹妹真的是太纵容身边人了,都不好好管教的! 柳寄悠在姊姊恶狠狠的目光下,不得不学着所有的闺秀那样,端起贵女应有的姿态,执起织罗扇,半掩住面孔,并悄悄估计着那些青年才俊们投过来的目光角度,调整出最优雅的一面示人。 大家都是受着相同贵女教养长大的,别人会的那一套,柳寄悠运用起来也是娴熟得很:不过此时别人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优秀,她则是怕得到姊姊的大白眼,更怕等会又来一套“做女人的道理”训诫她,不训她到天昏地暗不算完。为了双耳不遭灾,她自然得识时务一点,乖乖从众流俗了。 满意地看到妹妹端庄典雅如仪,就跟个正常的贵女一样,连身边两名在她眼中实在不合格的美婢也还算像样,柳寄月点点头,又看向那些正由月洞门走过来的士子们,为首的那位一一“咦!是英王。原来他北巡边防回来了。” 那气宇不凡的神态,佐以威武凌厉的气势,充分展现一名武将的刚强与霸气:而尊贵的皇族出身令他即使长年与粗野兵将为伍,仍然没有沾上半点武将会有的鲁莽气,反而贵气天成,威势天生:再加上皇家特有的得天独厚出众外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实在夺目至极,也无需特别的衣饰打扮,就算站在光源最暗淡处,依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更别说英王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在皇室里的身分排位可说是皇帝之下第一人,权才貌皆俱,还不怕哪日不小心功高震主受到猜忌,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佳婿人选。当然,这么优秀的男子,不可能留到如今还单着,且他是个领兵打仗的将领,自然必是早早成亲的命不仅成亲得早,家里正妃侧妃侍妾通房都不会缺,且还都是大美人。 不过,听说就算英王府里已经有诸多美人,还是有不少怀春少女对他抱持着无比的好感,彷佛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能多吃一碗饭似,太秀色可餐了! 传闻中俊美无匹的圣上,一般人自然无缘轻易见到:难得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出现,自然要好好一饱眼福了一一听说这两兄弟长得神似,自幼即因美名而被先皇戏称为“皇朝双璧”。今儿个有幸见到传说中的英王,就等于见到了圣上,莫怪众贵女们要争相观看了。若能博得他青睐的一眼,那真是太好了! 英王的出现,不仅柳寄月兴奋不已,失态地揪着妹妹的手要她快看:其他发现了英王的女子,也都忍不住骚动起来,原本装出来的安静如鸡状态立马破功,人人都在小小声地对着英王指指点点、暗送秋波。这些小小的声音,便集汇成像是蚊子的嗡嗡低鸣。没人高声喧哗,但现场就是一片无法静止的骚动。 可是,谁在乎?美人当前,先睹为快。追美这件事,在金璧皇朝是被允许的:每年的春花秋月宴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赏美人? 柳寄悠当然也喜欢看美人养眼一下,不过对于英王这样的美色,也就看了一眼,便没多大兴致了。恰巧小外甥嚷着要小解,她立即用这借口溜了,反正她在现场也无法替赏花宴增色,溜开了反而好,呆坐在这儿等人对她全身上下打量,然后露出辣眼睛的表情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她很满意自己的长相,并不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评价而伤心什么的:但那却不表示她喜欢自虐啊,那些不好听的话、不好看的眼神,能免就免了吧。 “姨娘,花……花……”解手完的甥儿,在穿整好衣服、洗好手之后,本来走得好好的,因为一阵风吹过,枝头上的花瓣被吹落下来,将路过的几人给洒了一身花瓣雨,那粉红、粉白、樱红的美景,立马迷住了所有人,连小小的两岁娃儿都忍不住把头仰得高高的,一只小手抬起来,小手掌一抓一抓的,企图抓住正在风中飘飞的花瓣。 “光儿,花儿美吗?” “美。”小孩儿笑眯了眼,直点头。 “姨娘,要花,要!”因为抓不着空中飘飞的花瓣,终于不耐烦了,指着树上的花要姨娘让人去摘。 她低笑。“可不成呢!花儿很美,就让它好好在枝头上待着吧。”平伸手掌,等着花瓣落到手心里。好不容易接到了一朵完整的樱花,便送到小孩儿手中。“喏,给你花。” 光儿看看手中的花,又抬头看了看,比对了好几回,对姨娘道:“还要,不一样的!”小孩儿虽然分不清桃花、杏花、樱花的不同,但分得清颜色啊!他手上有一朵红色的花,还缺白色跟粉色的呢! “想要别颜色的花是吗?那我们在地上找找看好不好?” “不要,地上,脏……要上面!”小孩儿被教得很好,知道东西掉地上就不洁净了。 “光儿乖,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会儿,等花儿落下来吧。” “姨,摘!”小孩儿显然不懂姨娘的话,很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行哦,姨娘喜欢花儿在树上的样子,不想去摘它。”柳寄悠摸摸小孩儿的头,轻声却坚定道.?“我们就在这儿等下一阵风儿吹过来吧,看看哪些花儿愿意乘着风飘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这时,一阵低笑声从她身侧传来一一“我可不认为小娃儿能意会姑娘话中语意。” 柳寄悠抬眸看去,很快认出眼前这长相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正是刚刚远远看过一眼的英王一一龙天连。 她很快垂下目光,轻轻敛身行礼问安:“小女子见过英王殿下。”这龙家人似乎都有着偷听别人谈话的不良癖好啊……有这癖好也就算了,但在听完之后还大剌剌地加入,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真是好雄厚的脸皮啊……跟“那位”像个十成十,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免礼。你哪家的?”龙天连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下,眼中虽然没有任何关于美丑的情绪,好像就仅仅是为了记住一个人的模样,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这样的行为其实己很失礼了。 柳寄悠回道:“妾身姓柳,家父是中书侍郎。” “原来是柳大人的千金。”虽然长年在外领兵,但对于帝京的一些小道消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柳大人有一个不小心生丑了的女儿,还不幸被自家皇兄讥了一句“无盐女”,以致从此无人问津一事,他是知道的。 龙天连率xìng地将身体斜靠在一棵樱花树上,那轻松自在的模样,看得出来不是个会拘泥于教条规矩的人,也不端什么架子,行事颇为恣意。 柳寄悠看着英王似乎没打算走人,也不好就这样带着外甥以及婢女离开,但又不想没话找话跟个不熟的人闲扯,便迳自做着自己方才想做的事一一拿过婢女手中的披风,让小甥儿拎住披风的两个角,协力合作地将披风摊得开开的,等着迎接下一场风起,好接落花。 英王默默摸了摸鼻子,想着:他这是,被冷落了?被无视了?被当成不存在了?摸完了鼻子之后,又摸了把自己俊俏的脸皮,确定自己今日并没有突然变丑(刚才一路行来,承接无数朝他投来的秋波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他有点不明白这个以貌丑闻名的柳家千金,怎么可以做到美男在前拒不睐上一眼?这样的行为,实不符合金璧皇朝的民风啊!不过,话说回来一一“虽然你算不上是个美人,却也不丑,多看几眼之后,竟是愈加顺眼起来。既是如此,没道理你会难以说亲。难道真是皇上那句不恰当的乱评造成的?” “英王殿下,您真是jiāo浅言深。”她实在不想理他。 龙天连没管她愿不愿意理人,只接着道:“所以你能成为入宫的三十六名秀女之一,是为了补偿你吧?顺便解决你婚事困难的问题。”在这个过度赞颂容止的世道,又有一个英俊重色的君王,任谁都不相信皇帝会愿意纳一名平凡的女子入宫。英王就算消息不那么灵通,也是不信的。 柳寄悠依然无话可应。她觉得,她还是把自己当成一棵树或者一株草就好,然后当作英王正在一个无人的地方自说自话,反正他每说出一个类似发问的语句,接下来都会自己给个答案,挺省事的。 然而,英王是不愿意自问自答的,所以他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她微微耸肩。 第2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9228 英王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劲道足够的凉风迎面吹来,瞬间又将满树的花儿给吹落出一阵花雨,朝树下的人倾洒而下:美丽的花、芬芳的味道,将眼下的情境化成了诗、入了画,美不胜收,让人心情飞扬起来,谁还会记得方才在说些什么不重要的闲话呢。 “花!花!”小孩儿见满天的花在风中飞,开心得蹦蹦跳跳,都忘了两只小手正拎着披风在接花儿呢,双手一放,摇摇晃晃地追花去:他的贴身nǎi妈子以及丫鬟连忙跟上,生怕教他给跌痛了。 “光儿!你跑慢些,注意脚下!”柳寄悠只来得及遥呼一声,见外甥被护得妥贴之后,也就不追上去,静静站在春风里,摊着双手,任由花瓣洒一身。要不是还记得身边站了个不熟的英王,其实她还能更畅快地赏花一一至少可以毫无拘束地学光儿那样跑得像只野马…… 一直看着柳寄悠的英王当然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抹跃跃yù试,以及对他竟然还不识相走人的嫌弃…… 英王觉得自己又想摸鼻子了。当然,也真的摸了,却是接住了一朵掉落在他鼻前的桃花。 “风花雪月的日子……真是好久没过过了。”没料到今日只是来走个过场,本没半点赏花的心思,却着着实实赏了一场美景。 那阵风终于吹远,漫天花雨已停,除了地上积累更多落花之外,在场的人头上身上也沾了许多花瓣。柳寄悠看着英王的几个侍从连忙上前为他打理仪容,务必要在最快时间内让他恢复端整:她倒是笑了,挥走阻止自家丫鬟上前,她还想让自己这模样留久一点。她不在乎别人认为她这样是狼狈或邋遢,反正她觉得很好。 看着英俊出色的英王,心中忍不住想要吟哦韦庄的那阕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 眼前这个男人,容貌对了、情境对了,真是应景啊。可惜就是应不了最后那几句决绝的话:“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样的景,谁教她是柳寄悠。人不对啊,没那种见到美男子就冲动yù嫁的心劲儿啊。简直白费了这美景烘托出的诗意…… “你看着我,在想什么?”打理好仪容之后,侍从安静退到不远处,英王抬眸看向仍然一身花瓣的柳寄悠,觉得这女子颇为有趣,竟是完全不同于其他贵女的行事:难不成是因己习惯了恶评,索xìng破罐子破摔,连让自己维持最基本的整齐,也不上心了? “没想什么,就赏春花以及美景。”人面桃花相映红、人比花娇之类的形容词,也非常适合他呢。 见英王一直没走人的意思,又明显没把她当外人,说话语气随xìng得紧,柳寄悠也就没怎么想端着了,xìng格中的疏懒抬头,很是自暴自弃的样子,随他去,反正他若一直这样直白坦率,她也只好坦然奉陪了。 赏春花以及……美景。 英王觉得自己彷似被调戏了一下下,但不确定。除了对这位柳家二千金的xìng格尚没有太多了解之外,更因为自己如此位高权重,自幼即金尊玉贵,从来也没谁敢对他做出失礼的事,连口头上的辩驳都不敢有半点,更遑论是调戏了,谁有这个胆! 因为从来没人敢,所以英王不得不告诉自己眼下的感觉,是错觉:但,这种错觉……怎么好像怎么想都不大对劲? 是他想太多还是想太少? “你这一身……”下巴点了点她身上那些花瓣,“不收拾收拾吗?” “何必收拾?”此时又吹过一阵风,飘下些许落花,方才收拾端整的英王身上又沾上些花瓣:当然,她身上沾得更多。她耸耸肩道:“您瞧,何必收拾不是?” “……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子,胆子也是个大的。”英王想了好一会,最后笑了笑,没有追究的意思。不管是不是被冒犯了,反正他不介意,就不算个事儿。 “如果这是称赞,小女子我可不敢当。若是英王殿下觉得小女子瞻子大,那定然是殿下胸怀宽广,不与我一般计较罢了。” 那听起来似非常客气却又有些讽刺的语意,让英王嘴角的笑意一直持续着。虽是第一次见面,且她确实不是个美人,嘴巴还十分厉害,分明不肯吃亏,更不迎合讨好:但不知道怎么着,他就是很愿意与她多聊聊,天南地北地聊,有那么点儿一见如故的感觉。 柳寄悠原本想快快打发他,发现没那么容易打发掉。这人明显与第一眼看到时那种高冷凌厉的表相不符,是个话挺多的人:还好并不拿身分压人,行为举止也没有露出天潢贵胄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她很快被勾起了谈兴。这人真是很不错的聊天对象,不管怎么扯都能接得上话,很有意思。 她是个随心的人,既然谈得来,那就谈吧!没有缩手缩脚的道理。 因为谈得颇为投契,话题便没有什么限制了,因此当他又提到她与其他三十五名秀女的不同时,她也就没有太抵触的感觉或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避不答了。 “像你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应该进宫的。你的xìng情不适合。”英王愈与她相谈,就愈觉得如此鲜活自在的人,不应该被关进深宫内院里,横竖也不图那至尊至贵的荣华富贵(当然,实际地说,想图也没那条件),那干嘛还往皇宫凑呢?就算婚事不顺,到底在外头能过得更好些。 “没什么适合或不适合,总之入宫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没意思了。我很有自知之明:人只要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求,到哪儿日子都能过得自在。”她的容貌完全没有威胁xìng,就算皇帝的后宫当真是处险恶所在,也不会有人把她当对手去用心对付。 “说得也是。只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不同于世俗的女子,进宫确实可惜了。”在明知当今圣上喜欢美人的情况下,她这样不出众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后宫白占地儿浪费青春,把自己的人生继续耽误下去。 柳寄悠想了下,道:“也就是在储秀宫待几个月罢了,又不是像赵家千金那样已经明确有了封号,确定是皇上的人了。除她以外,包括我的三十五人,都可能很快就被打发出去。或许这次选秀的结果,不是很得圣意吧,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己经有些流言在传了,都说这次秀女品质太次,不够美,皇上才会明确只收一人,其他都算是留着再观察。 “你今日见过其他三十五名秀女了吗?”英王问。 “还没机会见到。来这儿主要是赏花,还没来得及赏人。方才英王一路走来,难道没见到其他秀女?”她问。 “没仔细看,不知道哪些个是秀女,哪些个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去注意这种事。 “就算没人为你细细指明,可今日前来花会的少女,长相最好的那些个,必定都是秀女无疑了。应该很好认才是,毕竟都是美人。” “美人?”英王对这两字的标准颇高,所以并不认为今日有这样的佳人出现。至少他一眼扫过,没一个能令他为之惊艳地停留些会儿。“真没见着。”他老实道。 柳寄悠听英王这样一说,恍然想起,据说这位王爷的后院,能被他收进的,都是顶顶的绝色美人,眼界可高了,寻常可见的好容貌,谅是无法被他认定为美人吧。 “听说英王妃不仅美丽,更是才德俱佳。王府中的美妾、美婢,除了容色不凡之外,至少都得有一样拿手才艺,不拘舞艺、音律、吟唱,甚至是蔚艺等等,王爷您真有福气。” “确实有福气。不过,就算是美人,日日看着,也就觉得寻常了。倒是你这样的,虽然外貌并不出众,但与人谈话投契,便显得特别起来。” “您当然会觉得特别,因为您的后院不可能出现如我这样的人,不过是物以稀为贵的心态罢了。” 龙天连想想,点头同意。 “确实如此。”他承认自己跟天下所有男人一样,重色大于重才德,就算跟柳寄悠谈得投契,顶多会想引为知己,却不会想将她带回家。所以对于柳寄悠这样特别的女子,居然必须进宫,心里觉得不无可惜。 “姨、姨……姨娘……”稚嫩而愉悦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看来是已经玩够了的小外甥找过来了。两人的目光同时朝小孩儿的方向看去,都明白今日的闲谈该结束了。 “虽然谈兴未尽,但也足够了。今日能与你畅谈一回,是前来赏春宴的最大收获。本王甚悦。” “小女子深感荣幸。”柳寄悠笑了笑,对他行了个礼。 “姨!”这时跑过来的小外甥已然扑入她怀中,撒娇道:“抱!” 知道小家伙必定是玩累了,柳寄悠将小甥儿抱起来拍了拍,同时对英王点头行礼了下,道:“柳寄悠就此别过。” 英王点头允她先走一步,并道:“慢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谁知道呢!朝他浅笑了下,柳寄悠抱着外甥,在佣仆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待柳寄悠等人渐渐消失在树林间后,龙天连才对隐于树梢间的两人道:“下来吧,你们。” “见过英王殿下。” 带笑的低沉男音轻松行参拜礼,正是禁军统领燕奔与其妹燕虹:两人皆是皇宫内统领最高护卫武力的主官,只不过燕奔负责皇帝安全,而燕虹则是领着众女卫负责公主贵女们外出时的安全。 “起来吧!你们兄妹俩今日怎么都出宫了?”龙天连挥了挥手。 他这些年皆驻守在边关,加上生xìng较不拘小节,使他成为皇族子弟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王爷:尤其在燕奔这些自幼一同习武玩到大的勋贵子弟面前,从不摆王爷的派头要人弯腰讨好,更愿意与他们自在一些地相处。 “她就是柳二千金呀!”燕虹望着佳人已杳的方向。虽然确实不美,但谈话时的那股气韵却很迷人,既文气又显得洒脱不羁,这样的气质绝难在女人身上看到呢。 “你们认得她?”龙天连才问完就恍然道:“不会是皇兄派你俩出宫来暗中考察他钦点的那三十六名秀女吧?” 以燕奔这种武功高强、属于全天候待命的心腹近卫,从来是一刻也离不得皇上身侧的,所以他今日出现在这里,定是皇兄指派了什么任务给他吧!不过,若仅是为了这几十名秀女就派燕奔来,未免显得太慎重了,不合常理。 燕奔点头又摇头。 “皇上也来了,微服出巡,正在前方亭中欣赏京城第一美人赵姑娘的琴艺。因听说王爷您也来了,于是派属下过来打个招呼。” 既是微服出巡,就表示皇上不愿让人猜出真实身分,自然就得打发掉名震京城的御前禁军统领燕奔,所以燕奔才有空与身着男装的妹妹四处游走,但也不敢离皇上太远。 “看来皇兄虽然不是太满意这次的全部秀女,但至少有个赵家千金能令眼光高远的皇兄上心,也算值得了。” “皇上对其他秀女也多所赞誉。”燕奔说着。 “是吗?那么,这些赞誉里,可包括柳家二千金吗?”龙天连笑笑地问。他这皇兄向来只重外貌,如果没有绝佳美貌,什么才气品德这种难以估量的东西,他从不放在心上,也不是抬进宫的必要条件。 “自是没有。”燕虹坦白道。她甚至偷偷认为皇上根本就忘了他挑进宫的秀女里有柳寄悠这么个不起眼的龙天连低笑起来。“皇兄不可能对她上心,恐怕连记住她都懒吧!” 燕家兄妹虽然不方便点头同意英王的话,但心中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柳二千金说真的并不丑,但在众佳丽的美色相较下,不丑也要变成丑了。 这样平凡的姿色,说实在话,皇帝身边最末等的宫女都长得比她好。 如果日后皇帝直接将她给忘了,没将人给放出宫或安排去处的话,可能一辈子老死在冷宫都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在皇宫里存在过呢。 不为别的,就为了今日这回畅谈的短暂情谊,英王心中决定日后她若没人闻问,他还是好心点将她给捞出宫来吧。后宫真的不适合她,体验一下也就成了:何况她青春己剩不多,条件又贫乏至此,好好的人生就别空耗在没必要的地方了。 既然把她当成朋友看待了,总得多少护着点。 光看排场与迎接先后次序,以及安排的房间优劣,便知这三十六名秀女入宫后,谁会光鲜受宠、谁会暗淡如尘。宫女、太监们都长着一双精明的眼,自然心下各自有数。 三十六顶青布小轿抬到东侧的“延喜门”下轿,然后排队入皇城,在宫女们的引导下,走走停停:通过每一道门时,都有侍卫在检查人数、核对着什么之后才放行。严谨肃杀的守卫以及华丽精致到极点的皇宫,都足以震慑这些原本因为得以人宫而飘飘然的秀女们,让她们心里产生敬畏,并且谨小慎微起来。 虽然目前仅有赵家千金得以封昭仪,很明确地被收人后宫,其他三十五名秀女不过是进宫来读书的,都安顿在储秀宫里。有的日后会指婚宗室或勋贵,有的会下嫁今科年轻有为的进士: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也没得到,比如像柳二千金这样的,定然是早早被打发回家的命。 既然能被选进宫里来,就没有人不是带着青云之志的,有谁真是只纯粹进宫读书镀层金啊,当然也不会有谁是想要进宫混几个月,然后去下嫁那些进士才子的。所有美人都自恃容貌与才情,正踌躇满志地打算攻略那天下至尊身边那个如今正悬着的尊位一一皇后之位。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办不到(当然,那个柳寄悠除外)。 没有人会认为那个尊位与自己无关(当然,肯定与柳寄悠无关)。 这条通向至尊之位的康庄大道,她们是走定了、争定了! 这条漫长的路,就算一开始是从最微不足道的最低等级开始,至少也都有个盼头、有了努力的方向。不管怎么说,都要比那些什么封号都不会有、日后将会被扫地出门的人强太多了(绝对意指柳寄悠没错)。 所以,众秀女们心中就算有些失落于无法一进宫就像赵家千金那样获得封号,还被要求进储秀宫读书,身分上仍称不上是皇帝的女人,但她们会努力表现,尽最大的能力去争取。 金璧皇朝宫妃的等级以皇后为最尊贵:皇后以下是四个妃位:四妃以下则是昭仪、从容、婕妤、才人等衔。目前,皇后之位虚悬,四妃又只立一,便是三年前人宫,趁皇后初丧慰藉君王、又产下两女有功而升妃位的张德妃。 今上喜好容色却又无比挑剔,所以后宫颇为空虚,正经主子真没几个,许多宫室都因为无人而暂时锁着。 莫怪每个初进宫的秀女们皆喜上眉梢,己满心幻想着君王临幸之后的万般荣宠,从此节节高升直到坐上皇后大位一一美人有更多作梦的权利。 至于不是美人者如柳寄悠,就一边待着去,静静当个空气即可,其它就别想了。 被无视的柳寄悠,连分配到的住房都是地处最偏僻陈旧的边院:那边院共有三间房,里面没有任何摆饰,更没人打理过,背阳又潮湿,简直像个雪洞似。 一进宫,众秀女放下行囊之后只需打扮得美艳,等着上学或想办法去打听如何偶遇那位俊美非凡的皇帝即可:柳寄悠则必须领着俏丫鬟清扫打理自己的小院。这么久没住人的房子,整理起来可费工夫了,没个三五天是整理不好的。所以忙活了两日,也不过勉强清出能睡人以及能看书的地方而已。柳寄悠自然是被金贵着养大的,连块抹布都没拿过,她两个贴身丫鬟来到她身边之后也都没干过什么正经粗活,因此能做出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了不得了。 “苔上阶痕绿,草色入帘青……”柳寄悠让落霞帮她换上一件半旧的衣服,闲不住地跟着打理(添乱)起这间需要花大力气才能整理出可住人的小院子。被挽翠与落霞驱来赶去地打发到外头之后,她拿着一支以粗硬竹枝扎成的扫帚,来回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划过来扫过去,企图将那些青苔给刮干净,但显然收效甚微:倒是把《陋室铭》给念了好几遍,真是愈念愈应景啊!果然人不能死读书,得有真切体验才行。 如今在真实的陋室里过着清贫的日子,可不正是适合清修的地方? “不可思议,真没想到皇宫里竟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挽翠打扫得灰头土脸、气喘吁吁,但仍有力气嘲两句。正提着一桶水出来倒,却看到她家小姐竟然在扫台阶,连忙过去接过竹扫帚道:“我的小姐,你消停些吧!怎能让你做这些鄙事呢。你去看书好吧!奴婢方才己将书桌清洗好了,带来的书也归置在架子上了,你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摆放不妥当的好吧。” 听挽翠这哄小孩的口气,柳寄悠笑道:“你别急着哄我走人,我不给你添乱就是了,我就站在外头,啥也不干,成了吧?” “小姐,我瞧着这棵老榕枝桠健硕,正好可以吊个秋千给你玩儿。”落霞提着一桶干净的水进院子,指着院门边上那棵很有年头的老榕树说着,红扑扑的脸蛋煞是迷人。 “除了吊个秋千之外,朝南的这边树下可以放置桌椅,给小姐每天读书写字。外头光线好,又不似屋里的潮热yīn暗,真每天窝在里头看书作画,肯定伤眼又伤身,那可不成。我记得东厢小房中有一张裁布桌,那桌子裂了一只桌脚,明天我修一修,肯定就可以用了。”挽翠向来对修理家具最有办法,她父亲就是一个木匠:别看她个头小小,其实力气挺大,对于修复木制品可拿手了。 “嗯,很好的想法,都允了。”然后指了指整个光秃秃的墙边道:“这些地方,咱们种点花草。正好带了些花种过来,试试种下去能不能成活。” 柳寄悠指完,一双手就让落霞给抓住了,带到水桶边清洗。 “小姐,你的手是用来写诗作画的,可别又干活儿去了。我等会就把花籽给种下去,你在一边看着就好,别再弄污手了啊。”落霞可宝贝她家小姐这一双漂亮的手了。这十指纤长的、这小指尖白里透红的、这莹莹如玉不见半点瑕疵的、这握起来软绵绵又温润润的……真是千般好万般好,就没见过有人的手能生得跟她家小姐一样好一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啊,落霞自得地想着。 “小姐,今儿去厨房端早膳时,听说皇上已经将赵昭仪给接入后宫了,应是很快就会被临幸了吧。没想到赵昭仪居然没留在储秀宫这边跟其他秀女一同上学。”挽翠毕竟年轻,定xìng不够,容易对这种小道消息好奇。 柳寄悠任由落霞为她擦干手,接着涂抹着香膏,仔细养护。 “名分已定的自然就迎入后宫当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帝的妃嫔去了,没道理还跟我们这些人待在这边等发落个去处。” “可是难得能在储秀宫上学呢,这里的师傅可都是最顶尖的,有钱也请不来的鸿儒啊!皇家特地请来给公主郡主们进学的师傅,如今开恩让秀女们得以在名师门下受教,若是能被指点个一二,一生都受用不尽。赵昭g没能在这受教,实在可惜……” “哎!挽翠,才不可惜呢。你傻啦!既然进宫来,谁不是奔往皇上去的?如今赵昭仪领先其他三十四名秀女得到皇上恩宠,她脚下走的那条登天之路可是比所有人顺遂太多了。此时其他秀女们心中不知道正在怎么妒恨着呢!也只有你这个没见识的才会为别人因为错过学习的机会而遗憾。”落霞给挽翠甩过去一记鄙视眼神,然后朝自家小姐邀功道:“小姐,奴婢这样说得对不对?” “对。落霞真是大有长进了。”柳寄悠微笑道。 “哎啊,奴婢有长进,当然是小姐调教得好啊!” “听说赵昭仪的琴艺让皇上赞不绝口,这可能就是赵昭仪一入宫就被另眼相待的原因吧!可是……也不对啊,皇上选秀时又没亲临,上哪儿去亲耳听到赵昭仪的琴声?”说到这里,挽翠又想不通了。 “赵昭仪的琴艺哪里好?咱们小姐的才好呢!”落霞嗤之以鼻。 那赵小姐以琴艺以及容貌扬名京师,但在挽翠听来也不过是技巧好而已,火候还差了点:只因常在花宴上表演,所以才广为人知,备受吹捧,名声也就传出去了。琴艺好壤不论,反正长得够美就成:世人向来以貌论才,所以自家小姐就算琴艺足以胜过帝京所有才女,也没人会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不过自家小姐也不稀罕,小姐的琴弹得好,却是不愿弹给不相识的人听,自娱自乐、自由自在才是小姐心中的追求。 “我们小姐的琴艺当然很好,但别人不知道啊!所以古人不是说了吗,赵昭仪这样的就叫那个什么…… 啊,是了!叫‘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挽翠卖弄着从书中读来的dú言名句。 “怎么会是时无英雄?你把我们小姐放哪了?胡乱用什么古章句啊!半瓶水都没有,就别乱晃dàng了。还好你在外头向来是安静的,不然你这样卖弄,一个用语不当,人家笑的可是咱们小姐呢!” “我才不会给小姐添麻烦,我在外头多乖啊,你自己才要多注意呢!” 眼见两名丫鬟斗嘴斗上兴头了,柳寄悠笑着阻止:“好了,你们两个。”恰好外头的公公正打出午膳锣声,又道:“你们去端膳吧!” “哇!又有消息可以听了。” 两名丫鬟互看了眼,不约而同眉开眼笑,携手同去。 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柳寄悠笑着摇摇头,yù转身回屋内时,正巧见到挑着几担膳食的四名小太监正从门前经过,朝西边方向而去。 她一时好奇,走过去问道:“诸位公公哪儿去?” 四名年幼小太监相当生嫩,穿着最低等级服色,因年纪小而位卑,尚未学会摆嘴脸看人下菜碟那一套,就见其中一人憨实回答:“回这位小主的话,咱正要给冷宫的人送饭去哩。” 柳寄悠并不出众的长相,虽然于婚事有碍,却自有其它好处。美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仙气,让人仰望而不敢亲近,而她全然不具侵略xìng的长相,佐以温和平易近人的气质,在与人谈话时只需多一点亲切,就很容易让人有认同感,轻易就能与之随意jiāo谈起来。 听到小太监提起冷宫这向来讳莫如深又无从探究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既然有幸皇宫一游,也就趁机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于是问:“请问,那冷宫一平常是不许人进出的吗?” 那名小太监再回答:“里头的人自是不允许出来,外头压根儿没人想进去,所以就没有特地下诏说不许进入了。但有谁会想进入那地方呢!” “谢谢公公告知。”她躬身揖了下,目送他们挑起担子往冷宫方向而去。被打入冷宫的,都是先帝在位时犯了错或惹圣颜不悦的失宠宫妃们,被剥夺了身分,先帝崩殂之前又没有下诏处置,便被遗忘在那儿,再无人闻问。 柳寄悠还记得三年前先帝大行时,除皇后与四妃仍受宫中供养侍奉外,其余无子者皆诏令削发出家为尼:若有不曾被宠幸者,有的发还本藉回家,有的当了女官打理后宫庶务。 当年的四妃皆育有子女,全被皇子们接入王府奉养:也就是说,纵然三宫六院的丽色有一时恩宠的风光,没有挤上顶级的名分,又没幸运地产下皇子,就只能虚度华年,然后日日独对凄凉唏嘘了。难怪那些心怀雄心大志的秀女们都急于争上位、争荣宠,实在是青春华年不等人,一个没挣到,其后果真是难以想像。 冷宫……这满溢着幽怨悲凉的字眼,与那破败的建物相映照……迟暮而无宠的女人,一生也就这样了。活着,却像是死了。 她呆立于门边深思,心中堵着某些难言又难过的情绪,无法说出来,却也咽不下去,就只能这样难受地咽着,最后化为几声轻叹,什么也做不了。直到两名俏丫鬟端膳回来,她才扯出抹笑意,在她们叽叽喳喳说着最新听来的闲话传言中,一同进屋去了。 第3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8972 当今皇太后育有四子二女,这六个正统嫡出的皇子皇女们,自幼即玩在一起、睡在一起,亲密融洽地长大。兄弟姊妹中,没有传出争权夺利的事件,得归功于皇太后教子有方,以及历代皇帝对正统嫡长子继承制的全力维护。 先帝直到五十六岁驾崩时,共育有十三子、二十女。之中猜忌不和的当然有:自认才德兼备、对帝位暗自窥伺的也绝对有,但因皇太后本身育子甚多又是育在前头,不论是排位或身分的贵重,都远远将其他庶出皇子给甩到天外去:加上皇太后所出的四个兄弟感情深厚,且各有所长,足以作为龙天运这个新帝最大的臂助:在嫡盛庶弱的情况下,任谁对皇位有所窥伺垂涎,也就只能放在心底暗自想想,休想能获得朝野以及百姓的支持。 龙天运登基为新帝,既正统又满受天下人拥护支持,且有能干的亲弟弟们帮衬,接手国之重器之后,国家平稳过度,政治一片清明:龙天运知人善任,施政手腕温和,与重臣之间就算意见相左,也不会轻易发怒,更愿意花时间去协商。 当然,不得不说他下面那三名同母弟弟在朝廷上起的作用绝对是巨大的,这让龙天运在许多时候与朝臣无法协商出合适的施政方案时,有三名掌实权的弟弟助阵,让他得以成功压下所有异见,让自己的施政运行顺利。他这个年轻君王能稳坐龙椅,当一个好命的承平皇帝,真可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命运对他的善待,足以让中原大地上那些曾经千辛万苦才爬上帝位的各朝各代皇帝们嫉妒得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抗议老天爷偏心了。 在初步建立起身为君王的威信后,他便开始对一些看好的年轻官吏委以重任,并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充分授权,追求效率,并不把权柄集中在少数人手上。透过调整每个官位职能与分工明确的过程中,许多权力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拆分在更多人手上……当了皇帝之后,才真正学会怎么当皇帝的龙天运,经过三年来的学习调整,如今终于觉得日子过得松快些了,也有心情多放些时间在私人享乐上,对自己好一点。 难得三弟龙天连回京,龙天运特地在皇家圜林里摆宴,只邀皇室宗亲们共乐,并且从后宫召来他近月颇宠幸的妃嫔随侍,也没忘将那些窝在储秀宫读书的秀女们给招了来,就让那些管事宫女挑十来个相貌最出挑的,多少有点给宗室里尚未婚配的儿郎们相看相看的意思,然后指名让才名美名皆冠京师的赵吟榕弹琴展现才艺。 “新秀女已经进宫半个月了,皇兄对这些美人们的评价如何?”龙天连环视不远处被安排在一处吃席的众美人,虽都是货真价实的美人,气质也温柔娴淑,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相较之下气质冷艳又带着清高之气的赵吟榕,还算美得有些个xìng,于是便轻易地从众女之中脱颖而出了。但,即使如此,这些美人仍是给英王一种乏味的感觉。 “都是美人,却也都比不上赵昭仪一个。”龙天运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是吗?”虽然心中很是同意,但英王可不好说出口,毕竟这些美人就算进不了皇兄的后宫,最后也将于归宗室:既然最后都会变成姻亲,他决定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龙天运倒是对自家弟弟很是坦白:“瞧,只消把赵昭仪放在那群秀女里,立即呈现她艳冠群芳的效果,独她一人明亮,其他人那点颜色尽都消褪成平庸了。单独把其中一个美人拎出来看还不觉得有异,可因为全摆出来了,就显得特别的……嗯,寡淡。所以比来比去,果然还是赵昭仪最为出众。”龙天运接过江喜夹来的红羊枝杖烤,也不让人动手切割,就拿起一柄精致小刀一片片切下吃完。烤得金黄可口的羊ròu,显然颇得皇帝欢心,就见他微一点头,江喜立即又切来一小块:吃完第二块之后,不管心中是否感到意犹未尽,便不可能再吃第三块了,于是挥挥手让人将这盘烤羊ròu撤下。 江喜立即端向王孙们的桌上,又让人端来一道光明虾炙。 “这样看来,赵昭仪果然如传闻那样的才貌兼具,这也是皇兄的福气了。难得一次选秀,至少选到了心仪的美人相伴。”龙天连恭敬接过兄长夹来的虾,一旁的宫女己俐落剥去外壳,将鲜美的虾ròu放在小碟子里呈上去给英王食用。 “赵昭仪气质清冷,容貌美艳,颇有特色。虽然表现出来的模样多少有一点作态,但你也知道,能在帝京扬名的美人,总是有些手段的。这不是坏事。朕近些日子赏赐她不少物件,给她换了一座居处,三天两头找她伴驾,倒也博得她一笑,脸上惯常端着的冰霜都不知不觉地化了,常常朝着我笑成一朵春花似的。”龙天运难掩自得,对自己无与lún比、所向无敌的魅力非常得意。如他这般拥有至尊的权财貌,又年华正盛,全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够不为他心动? “皇兄有意给她升位分吗?”英王好奇问着。 龙天运摇头。 “此次这三十来名秀女里,仅她一人封了昭仪,尽够她风光受用好一阵子了,暂时没必要让她更上一位。 位分升得太快,对她也不是好事。”一脸为人着想的诚恳状。 或许赵吟榕是这批秀女里最具有特色的,但还没有能让他动情到恨不得时时抬举的地步。想那张德妃不也熬了多年,凭着资历以及生育有功,方才封了妃位吗?所以说,日子还长得很,谁都不用着急。 此时,赵昭仪连弹数曲雅乐,赢得满堂彩之后,终于在舞伎乐工接着表演时得以休息,被宫女扶回君王身_“皇上。”她轻身一揖,清冷的语调带着微微轻喘,显见今日的演出让她有些累着了。 “辛苦了,爱妃。”龙天运将美人扶坐在一边,让贴身太监江喜给她倒上一杯琼浆玉露解渴。 赵昭仪连忙谢恩,然后姿态优美地喝下这杯特供给君王的佳酿。龙天运瞧她似乎真的累得很了,脸色有些苍白,心中怜意大起,除了大方给了赏赐之外,也让她先行离席去打理一番再过来。 没了赵昭仪坐在一旁,英王就放心继续与自家哥哥闲谈下去 “皇兄看得上眼的秀女全在此处了吧?” “才貌皆俱的都在这儿了,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足,就没让她们来。怎么,这些秀女里有你看上眼的?有的话可要先说一声,朕给你留着。” “不了!英王府后院都塞满了,臣弟暂时没有扩建的打算。”英王连忙摇头。他家后院那些美人已足够演好几场大戏了,完全不需要更热闹。 龙天运笑道:“美人还会有嫌多的?堂堂英王还怕养不起百十来个美人吗?你的封地以及俸禄,加上朕以各种名目给的补贴,你的后院再扩建十倍也吃不穷你。” 英王连连摆手。 “臣弟不怕被吃穷,只是没必要白养那么多人。美人虽然可爱,但多了也是烦人。” “你啊,真是……”龙天运见英王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一名英王府内侍走至英王身畔,像是有什么事待禀。 龙天连认出此人是王妃的贴身近侍,问道:“王福,什么事?” 那名内侍低声道:“禀王爷,王妃有请。” “王妃?她又怎么了?”英王眉头微皱,也不避忌在皇帝面前直接问。 倒是内侍颇有些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仍没说出个理由。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英王不耐烦道。 龙天运半点不好奇自家三弟与他家王妃那点私己事,大方挥挥手道:“不管是什么事,既然让人来请,你就走一遭吧。” 英王只好点头,起身行礼告退:“容弟稍后再过来。” “去吧!别太久,等会有事相商。” “是。” 英王离开后不久,重新打理过妆容的赵昭仪被宫女扶了过来:因为终于没有了英王杵在一旁,她便能以小鸟依人的姿态,柔若无骨地偎向君王,尽情展现自己的情意。 “嗯?”他一手撑腮,侧看着美人儿,打鼻腔发出的声音,xìng感而撩人:撩到人心深处,引得人浑身酥软,无从招架。 赵昭仪此时自然也招架不了,就算她向来目下无尘、清高自许,但到底也逃不开对这位俊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君王的迷恋,轻易在第一眼见到他之后,便失去自己的一颗芳心,从此为他患得患失,从此满心只想着如何让他多看她一眼、多对她笑一次……最好他眼中只有她,再没有别人:恨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消失掉,让他眼中只看见她一人,再没有别人。 美人对他的痴心爱恋,龙天运一向很宽容,不会故作无视,也不会为着她们着迷到失态的情况而加以喝斥。此为再轻松不过的场合,不过是与宗亲共乐的家宴,并不必太注重规矩什么的,可以更自在一些:所以此时他看来佣懒而适意,即使威严天生,唇角微勾的风流模样,还是让偎在他近旁的赵昭仪迷了个七华八素,险些忘了要趁机让君王知道她受到的委屈。 幸好,她没忘,也不敢忘。为了争取俊美绝lún帝王的关注,所有该做的事,她就不能忘!她轻启檀口:“今儿个遇见德妃,她要我参拜宫礼,妾身依礼参拜了,却迟迟没等着德妃让起身……臣妾刚入宫,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是否曾有哪儿做得不好,或做错了,让德妃不高兴……”充分将一个刚入宫小女子的忐忑不安与谨小慎微给表现出来。 “她是妃,你是昭仪,自是该参拜。”想必这骄傲的冰美人是不屑屈膝在任何女人身前的。“不过她不让你起身,确实有失身分。这种事,你应该很习惯了。但凡美人,总要多少遭受些排挤嫉妒。”他轻笑,执过她一只玉手把玩,语气像是有些维护她,又像是不以为意。 赵昭仪自然也不是个笨的,当然明白君王的意思一他没有重视她到愿意护持她的地步。没有太重视她,就不会觉得她在别的女人那边受委屈算得上什么事儿。 她银牙暗咬,轻轻别开了脸去。 “臣妾知错了。下回见到德妃,会好生敬着,被为难也会忍着。” 美人颦眉带然,怎不教男人立即被勾起惜玉怜香的心绪?龙天运笑着搂她人怀,轻轻拍抚,像是疼惜万分地安抚着她的委屈,却并不脱口任何承诺。女人玩的这些招式,他向来都是旁观不干涉,由着她们玩儿去。 虽然玩出的花样大多一个样,但有时,龙天运还是满期待有不同的花招可以来开开眼界的。 春闱过后,便是各式各样的赏花宴在帝京各处开办,其中由国子监主办的“盛华文宴”,邀请帝京里新晋进士才子们共度佳节,传出不少名篇佳作,原本没没无闻的年轻才子们,不少因此一夕扬名帝京,声名大噪,深受追捧。 今年进京赴考的举子素质相当优秀,高中金榜者又以二、三十岁的青壮为主,正符合新朝所需的新气象。 可以想见,这些充满活力与朝气的新血,将为朝堂带来新气象,而不再是一切以安稳固化为主的暮气沉沉。年轻皇帝如朝阳初升,正yù往无限的高点扬升,又怎容得被旧有枷锁捆绑住昂扬的步伐?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龙天运的心情都非常好,对接下来的殿试也充满信心。殿试之后,便是选官:龙天运己让吏部先私下考核这些进士们的能力,打算以这些考核为依据,给这些新进士们安排到最适合的位上…… 当臣民百姓们正欢欢喜喜四处赏花游玩时,他这个太平皇帝却是忙碌得紧,这阵子连一次正经赏花宴都没去过,心中虽有些许遗憾,却还是以皇朝大事为重一一自己这个帝王真是对得起父皇的重托、对得起天下百姓啊……在心中暗暗赞美完自己之后,龙天运便将剩下来的不太重要琐事jiāo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两手一甩,专注于南巡一事上。 历时两个月的南巡,可马虎不得。前些天南巡的先遣大臣已领着一批人南下一一打理落脚歇息处,并在每个落脚点备齐皇上平日钟爱吃食的点心食物与用具,赶了宫廷特别饲养的牛羊各五百头南下,连同御膳房的大厨也拨了一半人手去部署各站。 要不是龙天运倡行俭约政风,下头的人为了讨好皇帝,恐怕会建上一条黄金白银铺就的道路以供圣驾行走,各地也会毫不节制地劳民似财、大兴土木建一些华而不实的行宫来取悦他;所以为了不扰民,不让地方官员藉此名目盘剥民力与民财,龙天运宁愿把一切南巡的供应都jiāo由内务府以及皇家私库去解决。金璧皇朝国力正盛,皇家私库里几代累积下来的财富非常惊人。 钱粮在手,万事不慌,龙天运的底气足得很,难得出远门一趟,那庞大数字的花费,不过是私库里微不足道的支出罢了,半点无需让臣民去为他的花用伤神一一又不是叫化子,出门玩一趟还得朝臣向百姓化缘! 当然,种种南巡部署工作是臣子们的事,而龙天运之所以仍然每天在忙,则是必须批完所有标注为重要的奏折,审阅三省六部呈上来的重要公文,以及思考南巡期间看守朝廷的议事群。 他拉来了不幸正待在京城的三弟龙天连为首,三位顾命大臣旁佐,在他出宫期间代为理政,但凡不算特急事件,不算重大天灾人祸,都放权jiāo由他们自行处理,不必特地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中让他决议。 “上次恣意在外面玩乐,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待三位大臣退下后,龙天运才有些玩笑地感叹着,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皇帝,自动自发地为国鞠躬尽粹。 龙天连浏览完兄长南巡的路线图,若有所思地问:“皇兄,您……不会是偷偷预藏了五天行程要微服去玩乐吧?” “怎么看出来的?刚才太傅他们都认为这行程排得恰当,没有疏漏之处。”龙天运眉毛一挑笑问,走近三弟一同看舆图。 “由歧川到江陵,只于江陵一处歇脚,但中间倘若行程走得快些,只需两天即可抵达,皇兄却打算用上七天去走这条路。如果皇兄让南巡的皇辇队伍缓慢行进,大队人马浩浩dàngdàng拖延行程不说,在人多的地方还得配合沿途受百姓参拜,整个皇辇的行进速度说有多慢就有多慢:而皇兄若是丢下这些累赘,仅带着几名明卫暗卫快马奔向江陵,只消一天半的光景。提早五日抵达,不就是偷到五日清闲了吗?臣弟可不敢或忘七年前陪皇兄以东宫太子身分出使南绍国时,皇兄也曾金蝉脱壳一次,还遇上了南绍‘春煊楼’的花魁欢欢,谱出了一段韵事哩!”好不容易出宫一次,目的地还是美景如画的江南,他这皇兄岂会允许自己身在美景之中仅仅当个以朝政为重的帝王?与他兄弟这么多年,还会不清楚吗? “朕就知道这件事大抵瞒不过你!” 龙天运放声大笑,记起七年前在南绍国领受过的美人恩,皇弟不提他还真给忘了。当年他还差一点将那女子带回宫哩!不过,当年那花魁卖的就是“出淤泥而不染”,那清高冷艳模样,倒有几分像他现在的宠妾赵吟榕。可见自己是比较容易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的。 才貌兼具的美人都难免恃才傲物,所以身段也抬得高高的:但是,一旦收服了她们,其千依百顺、任人予取予求的柔媚则会尽数展现,让他得以独享她们美媚的一面。他向来享受这种收美的过程,并且不局限于某人,而在于“每一次”的美人恩。正兴头时,不介意宠着:兴头过了,连人带着美好时光,就留在记忆里,却再难想起了。 “皇兄,您现在是帝王,全天下之仰望,臣弟虽然希望皇兄事事如意,但更希望皇兄远离危险。”对于自家兄长的行程安排,英王龙天连情感上虽不反对,但理智上还是希望如今己经身居皇位的兄长,行事能以稳妥为主。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朕自认还算爱民如子,倒不觉得会有人因这次南巡起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 “可是,皇兄” 龙天运挥挥手。 “朕当然知道世事就怕个万一,所以为兄自有安排,肯定是万无一失的,你放心吧。对于咱们龙家的天下、对于这个皇朝,朕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想要亲自带领臣民走向更强盛。不求千秋万代,但至少要挣取将国祚延长个百十来年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皇兄心中有着伟业壮志,行事就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行啦!关于朕的人身安全,就让燕奔他们伤脑筋去,你这个英王,只要代朕守好疆土,保天下子民一方安居乐业即是为国尽忠,就很对得起百姓对我龙氏一族的供奉了。” 英王拱拱手,虽然还想说些劝解的话,但皇兄明显不想听,所以即使他有满腹忠言,也没能倒进皇帝的耳里,只能暗叹一声,闭上嘴。 见三弟还算知趣,龙天运提脚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绽放得正艳的各色春花,笑道:“瞧这大好风光,此刻的江南,不知该有多美。美景佳肴丽人……朕倒想领会水乡江南的种种风情,尤其想听那吴侬软语,那股酥到骨子里的温柔,可不是咱帝京仕女会有的韵味。上回天逵南下办差,回来之后,对江南姑娘赞不绝口、念念不忘,至今仍然时常叨念着想再去。” 龙天运虽风流,但他的原则是当他身处帝王之位时,目光只放在属于他的后宫妃嫔,绝对不朝别人家的妻妾多看一眼,再美绝人寰也是不看不沾不想:而当他微服外出时,都是以自身本事去抢拨中意女子的芳心,不管那女子是出身青楼,或是飒爽侠女,或小家碧玉,一律真心对待一不过此等“真心”的期限非常短暂,短得像一场午睡的春梦,一下子就醒了,且半点不留痕迹。 若是此次南巡,能在极短极短的些许私人时间里,邂逅一场情缘,倒也是不错的。虽然说,有点难,但不妨碍龙天运对此有所期待。常年大鱼大ròu,总会渴望尝几日清粥小菜不是? 听着皇兄愉快地说着他对江南之行的期待,英王只好拱拱手给予祝福:“那就预祝皇兄此行一切顺利,最好是得以遇见心仪佳人,给您留下深刻美好的回忆。” “承你吉言了。”龙天运撇撇嘴,没好气地说着。他南巡可不是专为了猎艳,虽然心期待之,但直接说出来多扫兴,暗暗想着就成了。 他这三弟对女人的兴趣一向不大,除了纳入一妃四妾,几年下来都没再传出任何韵事。当年那四名美妾还是他由进贡美人中特地将最美的往他那边送,而他自个儿似乎从来没有主动表示对哪个佳人动心,并去求娶的。这对他来说,未免也太清心寡yù了。家里那些美人,看个两三年也该看腻了才是,长情这玩意儿挺傻气,他们龙家人向来不玩。他想自家三弟也不是什么长情货色,仅仅是对女人没多大兴趣而已。 嗤!真是有福不会享的楞头青。深觉这个弟弟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于是道:“天连,若是这次南巡有机会遇见绝色美人,朕一定帮你留几个带回来。帝京的美人看久了也就那样,江南那样的风情,你从没领受过,皇兄可得为你好好掌眼,挑几个能让你上心的。” 龙天连闻言不禁头皮发麻,一心只想打消掉皇兄这不靠谱的“好心”,连忙开口问道:“皇兄,您南巡自是以公事为重,其它的就别放在心上了,臣弟很快又要回北疆,目前对美色没有任何想法,皇兄您自个儿玩得好即可,不必挂心臣弟,真的!啊,对了!您后宫之中的每一处宫殿,都去过了吗?” 话题转得好硬,但再硬仍是得转。 龙天运一愣,顺着这个天外飞来的话题说道:“你当朕成天闲着没事逛后宫赏玩呀?哪一次召幸不是在‘甘露殿’点牌,叫江喜去后宫带人过来承幸? 难不成还得朕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巴巴地跑去她们那儿?这算是朕召幸她们,还是她们召幸朕?”他这个风流皇帝,还是很遵守规矩的,再怎么宠女人,也越不过那规矩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龙天连也就直言了:“你所钦点的三十六名秀女,其中有一名叫柳寄悠的,是柳时春柳侍郎的次女,皇兄可记得?” 龙天运当然对此女仍有些印象。 “怎么问起她了?这位老闺秀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怎么会不值一提?相反的,臣弟觉得她恐怕是这次入宫的三十六位秀女里,最独特的一位了。”英王忍不住说道。 “最独特?”龙天运失笑,终究没忍住在自家兄弟面前展现自己嘴巴的刻薄:“如果是比丑的话,此女确实……嗤,独特极了。”笑意微喷,但笑出声之后,很快就收了。毕竟就算刻薄人也要有所节制,帝王的一举一动很能影响别人的一生,他现在己经深有感触,愈加不敢肆意畅言,凡事点到为止。 “皇兄,柳家千金是个机智聪慧的女子,她的聪慧足以将她容貌上的不足给抵消掉,甚至还绰绰有余,让人会因为欣赏她的聪慧而不由自主地认为她其实长得并不差。”英王自从与柳寄悠相谈过之后,这些日子以来,偶尔回味,愈加感觉到此女的特别。她的长相是不出众,但在记忆中却又觉得她长成那样是刚刚好,一点儿也不丑,更不平凡,虽然完全称不上美。 龙天运讶然失笑道:“三弟,你不会是想讨要她吧?你这奇特的审美……哎,算了,既然你看上眼,那朕就不批评她了。若你愿意收她,朕就不用伤脑筋帮她婚配姻缘了!今科的年轻进士们都相当出色,不该强迫他们去娶大龄的平凡女子,你要的话,朕就” 龙天连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一时忘了不能大不敬地打断皇帝说话,连忙低叫道:“皇兄!皇上!我的陛下!臣弟没有那个意思!从没想过要纳柳家千金为妾!让那样的女子给人当妾是不应该的!倘若臣弟今日未曾娶一妻半妾,自然愿意以八抬大轿恭迎她入府为正妃。但如今臣弟己有一正妻四贵妾,无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再沾惹更多红颜了!” 龙天运瞧着龙天连竟然没出息到额头都冒汗了,觉得稀奇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成了成了,不过一名女子,不管你觉得她如何独特,也就那样了,你急得冒汗像什么话!朕就一直认为你是个怪胎。对于欣赏的女子,不就是抬进门相伴一生最好吗?你既然不介意她的容貌,又怎么不愿意收她?” “臣弟只是将柳寄悠当成谈话投契的知己,没有其它想法。” “知己?三弟,知己这两字,放在异xìng上头就变味了你明白吗?红颜知己这词儿,着实香艳。一个能令你感到投契的女子,你不收到后院去,难不成还想着日后她嫁予别人之后,仍能出门来跟你继续当知己谈天说地?我金璧皇朝虽然民风开放,但你一个行正道之人,到底还是得在明面上遵守男女大防。”在上流的贵族圈子,虽然隐约听闻过许多私情秘事,但那都是不能明说的。而自家三弟本就不是个会玩yīn私秘事的人,行事向来光明正大,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无不可对人言。但世情就是一一你想光明正大,就乖乖遵守那些严苛的礼法吧,半点不能逾越。 所以异xìng知己什么的,想让世人觉得他们清白,根本就是妄想,干脆娶回家才省事。 “皇兄,臣弟对她真的没有男女情思。”英王也不是个天真的,自然知道世人会怎么非议男女之间的纯友情,所以只能无奈再次申明。 第3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7459 “并不是非要有男女之情才能娶回家。朕明白柳时春的千金相当平凡,但你既然觉得她尚有可取之处,应该不介意才是吧?人给娶回去了,也不必非得圆房亲近,就当给她一个自在的容身之处吧。你也清楚她那年纪,实在是不好嫁了。” 龙天连再三摇头,万万不敢应下,好不容易终于打消皇帝的心思。其实他的原意是想撮合兄长与寄悠的,但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皇兄向来重色,根本巴不得将容貌平凡的柳寄悠给早日脱手。 也好,以皇兄重视相貌高于一切的xìng情,即使临幸了她,也不过是清冷一生的下场,那样反而害了她,还是别让后宫这样的地方困住她一生一世吧。龙天连最后说道:“如果皇兄同意,请容臣弟代柳家千金挑选适婚男子。” 好呀,怎么不好!简直再好不过了!有人愿代为处理这烫手山芋,他也省得为这种芝麻小事cāo心。所以他愉快地拍拍三弟的肩膀,重重点头同意道:“那这事就jiāo给你了。希望朕南巡回来时,后宫秀女名册中己少了柳寄悠这一号人物。”这老姑娘的芳名老杵在秀女名册中,老实说,挺碍眼的,都把美人的标准给拉低好多。 “臣遵旨。”英王慎重领旨,打定主意要尽快帮柳寄悠寻到一个能与她琴瑟合鸣的良夫佳婿。 女人偶尔使点xìng子,会引发出男人的呵疼之心,愿意玩一回两回温柔小意那套哄哄人:但过与不及都会弄巧成拙,尤其如果她面对的是一个皇帝时。连倾国名花杨贵妃都曾惹怒唐玄宗而被驱逐过好几次,那么,天下又有哪一个女人敢狂言说她的君王宠溺她到愿意凡事包容、事事顺心毫无底限? 所以在南巡之前,又无事可做之时,龙天运懒得理会张德妃与赵吟榕之间的是非与争宠而有的小手段。通常妃妾太过闹腾时,丢一边去不理会是有其必要的,总得让她们明白皇帝不再恩幸时,再多的手段都是枉然。谁受委屈、谁被欺凌什么的,只要君王不放在心上,那么那些个自认为天大的委屈愤恨,就不是个事儿。这些女人总得记住,她们入宫的责任是愉悦他这个君王,只有君王心神顺畅了,她们的青云路才有得走。 但这些正青春貌美的女子总是忘记,金璧辉煌的皇宫里,仍然设置了“冷宫”这样令人胆寒的地方,荒凉破败且从不维修,像个冰冷的坟场。 想到冷宫……不禁就想到那个被分派到一处潮湿院落的柳家千金:那院落久无人居,一直用来放置废弃的杂物,离冷宫又近,连一般宫女太监都难得靠近。宫里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储秀宫向来是给公主郡主们上学的地方,附近并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收拾成居住的房间。如果让秀女们挤一挤,三、四个人居一处院落倒是可以:但龙天运向来是个大方的人,最后让总管嬷嬷安排两名秀女一个小院落,三十四个秀女连同贴身丫鬟,便满满当当地将储秀宫附近的小院子都塞满了。 所以,实在也不是故意为难柳寄悠,而是,反正大家心照不宣,此女就是凑个名额进来镀金的,万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女人不说,连指给宗室或勋贵都悬,甚至放眼今科进士都被皇帝嫌拿不下手,所以这位柳家千金,十有八九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没有巴结的必要,另找个地儿塞她非常合理。 这个叫柳寄悠的女子,好像真的不大一样哪! 长得那么平凡,还嫁不掉,但这个不该被他记住的名字却在听过多次之后,便自然而然地记住了。既然记住了,就难免在特别无聊时,会兴起一点点对她的好奇…… 一时之间,三弟的推崇、太傅的赞扬,以及柳时春那张忧虎着女儿嫁不掉的苦瓜脸,一次次浮上他心头。 于是,他决定去会一会那个平凡的女人。 昨日天连进宫时告知他已找到一名才识不错的士子,虽只是个同进士,前途有限,但品xìng不错,待吏部对其能力考核过后,即将指派到外地当知县。年二十五,因家贫以及家中接连着几场丧事守孝的原因致大龄未娶。据说为人重贤德,不重才色,是个相当务实厚道的人。此人在天连游说下,己初步有了求娶柳二千金的意向,之所以迟迟没下决定,除了柳寄悠人还在宫里的原因之外,多少也有点齐大非偶的忐忑心思在纠结:毕竟柳寄悠就算当真貌如夜叉,到底仍是帝京贵女,他一个小小的同进士,家境又贫寒,是完全没底气的。 不过,如果那个同进士脑筋还算正常的话,就会想明白娶这样一个贵女,绝对是一本万利,对他的前程绝对有大大的帮助。龙天运想,也许再过半个月,冷宫边上那间放杂物的小院就可以空出来继续用来放杂物了。 反正今儿个有空,龙天运便一身常服晃向皇宫边上、冷宫的方向、柳寄悠目前暂住的小院而去。到达时,小院子四下无人,门口当然也不可能会有人站岗,门板就这么半敞着。龙天运特地看了下,发现一扇门的门枢己经被蛀烂了,就卡在半开不开的地方,半靠着一截榕树的枝干而立,正好撑住那半扇门不致掉落……光看这大门光景,就可以想像整个小院破落成什么样。不知那柳家千金这阵子对于这样“破落户”的生活有何看法? 没让江喜去通报,随侍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也让留在外头,龙天运迳自跨过腐朽得不成样子的门槛,走进院子一一小院在一个多月来的打理下,已不若当初的荒芜,有花、有秋千、有干净的草地,并且有丝竹声与笑声,空气中更隐隐可以闻到淡淡的茶香以及清香的食物味道。 柳寄悠可说每天都在练琴,且至少要连着弹一个时辰以上才会休息,此时刚好将一曲长长的《访春》给弹完,算是完成今日的练琴,大大地伸了下腰,然后以衣袖掩住忍不住张口的哈欠。 午后时光,阳光温和,清风徐来,真是催人人眠。她那两个丫鬟早被周公召唤去了,但她向来不轻易在白日睡觉,觉得那太浪费时间,所以趁着今日阳光正好,打算多看几本书。英王前些日子托人带来许多少见的珍贵古籍孤本,她忙着品阅以及抄写,日子就在这样忙忙碌碌之中飞快地过去了,一点也不觉得皇宫内院的生活有多难熬。 进宫一个多月以来,较为可喜的收获是一她成功地得到大多数冷宫女子的接纳,在平日的jiāo流之中,她提供绣布针线以及纸笔书籍等物,让她们有事可做,而不是缩在yīn冷的角落将自己逼成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她向来认为人不能每日无事可做,不管是打扫也好,读书刺绣也好,甚至成天找人吵架都行,就是不可一个人闷着,否则必定早晚闷出病来。 有事做,活着就不会无聊,任何情况下,人生都不会毫无意义地虚度,就算身处在这无望的冷宫中。 与其坐困然城天天哀悼自己的失宠与绝望,等待老天收回xìng命,还不如改换心情,好好为自己活一场。所以她努力让她们转移注意力,给她们找事做,虽然能做的事不多,目前收效也有限,且不是每个人都待见她,但尽力就好,无愧于心即可。 柳寄悠坐在长廊扶手下方的木椅上,捧着书看,身子也因为没人监督而懒散地靠着一根柱子,并不维持着一个贵女该有的端庄仪态,怎么舒服怎么着。原本正看得人迷,却在一种受窥视的感觉中无法专心阅读,于是凭着直觉抬起头直直望向那方向 不远处,她方才弹琴的地方,此刻立着一道挺拔身影:那贵气天成的气势,不必以衣识人便知道来者是谁一一可不正是金璧皇朝那位年少登基、俊美无俦、采尽天下芳心的当今圣上吗! 她愣了一下,将书放下,起身走过去,盈盈行礼拜见:“小女子柳寄悠参见吾皇,陛下万安。” “怎么没有自称臣妾?”龙天运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想挑剔一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实在平凡无奇的女子……嗯,真是没什么出色的地方。长得不怎样就算了,连打扮也不鲜亮,整个人寡淡得紧,不知是因为自暴自弃还是有自知之明?她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缺失可挑剔,可同时也找不出足以称道的地方。 至少不丑。龙天运心中暗暗想着,觉得她这样的容貌其实不应该在婚事上有所困难,之所以特别困难,说起来他真的得负上很大的责任。只是一句戏言,就生生把她的婚事给耽搁掉了,让帝京男子都对她退避三舍,宁愿娶比她更差的,也不娶这个被他取笑过的“丑女”。 柳寄悠低着头。 “小女子自知身分,不敢妄称‘臣妾’。” “嗯,平身吧!”他抬手。是个识时务的,这样很好。 “谢皇上。” 龙天运看着眼前半垂脸蛋的女子,看着看着,竟没有嫌弃地移开眼,就想看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色。当然,一时是看不出来的。倒是她的一双眼,打自半垂下来之后,就没再抬起过,恭敬十足,却又不合常理。他这样一个各方面都是天下最顶尖的至尊,任何一个有机会靠近他的女人,无不想尽办法多看一眼一不见得是想博得他的关注,更多是纯粹对于他容貌的喜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在金璧皇朝是被允许的。 更别说他的妃妾,以及那些此刻正住在储秀宫的未来可能成为他妃妾的女子,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欣喜若狂?同时因为他的身分而又敬又畏又爱,恨不得能让他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但这柳寄悠……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而恭谨,像是就只是将他当帝王敬着,除此之外,无其它妄念绮思。 这就有点意思了。自小到大,他都是一群美男里最出色的那一个,谁都无法忽视他,突然今日只被当成帝王敬着,无视于他的外貌,真是奇特的感觉:尤其,当他正看着她,而她对他并不另眼相待时。 他没有跟平凡女人相处的经验,所以此刻也没什么话好说,正好瞄到桌上的琴,便道:“弹一首曲子给朕欣赏如何。” 这不是询问,而是客气一些的命令。 柳寄悠自然识趣,点头轻道:“请容奴家献丑。” 在她那双手抚上琴弦时,龙天运盯着她的手,突然说道:“就弹‘太平调’吧。” 柳寄悠那双始终保持着恭慎低垂的双眼终于抬起来,与他对上了一瞬,然后又垂下。低应:“是。” 静了一瞬,《太平调》轻缓温润的音律自其指间流淌而出。 琴是平凡的琴:弹琴人除了有一双特别修长匀称好看的手之外,其它都平凡极了。乐音流畅自然,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入一种愉悦而平和的情境中。在这样温润的琴声里,他没了心思去评断她琴艺的高低好坏,没想着拿曾经听过的优秀乐曲来比较出个优劣。 他就只是闭目聆赏那轻柔乐曲所织就的愉快情境并徜徉其中,一时身心彷若被甘冽的清泉洗涤过一般的舒畅。 真正出色的乐曲,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于是,龙天运在乐曲结束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于何时竟在桌上轻轻击节微拍着,可见这曲《太平调》让他多沉醉。 “相当好。”值得他为之破例地击节叹赏。 柳寄悠显然不明白被一个君王如此称赞是天大的荣幸,她只是起身恭立于一旁,并没有激动高呼“谢主隆恩”,脸上表情甚至无丝毫变化,看起来就没半点深感荣幸的样子,但龙天运好心情地不予计较:对于有才华的人,他总是愿意多给一些宽容。 “再让朕看看你其它的才华吧!”他显然意犹未尽,觉得她应当有更多的内蕴。 比起赵昭仪绝妙精准却没有丝毫情感感染力的琴艺,这柳寄悠的琴艺显然更胜一筹。她的琴音予人温暖的感觉,并且带有一种灵动,像是还原乐曲内蕴一一传达一种心音,一种快乐。 许是因长得平凡,所以才会将心力贯注在才艺上。没有高傲的本钱,所以只能将xìng格养出温和模样,带着一种宠辱不惊的超然,让人觉得她就算没有美貌,却是一个相当独特的人。 “请陛下见谅,小女子除了不值一提的琴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并无其它可示人的才华。”柳寄悠实在不情愿陪这个看起来特闲的皇帝虚度这大好春日时光,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将人给送走…… 龙天运依稀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嫌弃了……这一定是错觉!这女子直言说没有其它才华,并不是为了打发他走,而是当真没其它才华了,是吧? “方才看你正在读书,想来平日必是有做些诗词文章了?” “回陛下的话,小女子平日虽然会看些闲书,却是没有才情写诗词文草的,平常闲暇时,就抄一些佛经静静心。” “你正大好年华,怎么学起老人家抄佛经了?莫不是有遁世之思?” “倒不是有什么遁世之思,就仅仅是打发日常无聊而已。”柳寄悠真希望这种无聊乏味的闲谈可以尽快结束…… “那么,丹青如何?棋艺又如何?绘画需要心境,下棋则否,此刻倒是可以手谈一局。”琴棋书画四艺,总不可能就只会弹琴吧?或者应该说,此女应当没胆回他一句一就只会弹琴。 然而,龙天运猜错了,此女真的有胆这么回! “让陛下见笑了,小女子……也就琴艺稍稍拿得出手,其它的,真的不擅长,亦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 柳寄悠温声说着,委婉拒绝。 龙天运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敢献丑?好个不敢献丑!你这分明是推托之词,倘若朕有心追究,往严重里说,治你一个欺君之罪都不为过。”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柳寄悠也没打算逞口舌之快,很干脆地拍了个龙屁,让龙天运没法真的对她追究下去。 龙天运确实被她几近赖皮的应对方式给噎住了。 虽然他从不与女人计较,但这么刁的女人,他还是生平仅见,一时竟无法从过往丰富的猎艳经验里去找出恰当的反击,有种深深的败退感:这感觉,真不好,简直憋屈极了。 因为心口的一股不顺之气,让龙天运一时端不住风流倜傥的风度,说话就直白得不客气了一“朕怎么觉得你似乎巴不得朕立马走人?” “陛下日理万机,为着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有安稳生活而勤政不辍,小女子实不敢耽误陛下宝贵的时间。”没错,就是想赶人了。 “朕的女人里,没见过如你这般胆子大的。” 柳寄悠暗自咬了咬唇,小声驳道:“小女子虽是秀女,却并不是陛下您的女人。这一点,陛下您是知道的。” 龙天运轻笑出声,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托住她下巴,将她始终低垂的脸给抬起与他对视这样好多了,他己经无比厌烦于仅仅看着她的头顶心说话。 “休说你是秀女,本来就是朕的。放眼整个皇朝,只要朕想要,就没有不能得到的女人。”嗯……她的触感还不错,滑嫩温软,细致的肌肤没沾一丁点脂粉,真是清爽啊。 柳寄悠力持镇定道:“皇上是个明君,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然后呢?”他兴味地问。 “所以陛下答应过的事不会有反覆,更不会食言。” “你的意思是,倘若朕食言了,就是个昏君了?”他俊朗的面孔沉了下去,身为至尊帝王的气势一下子外放出来,威压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柳寄悠被这气势一压,心中自是惊惧,不觉浑身轻颤,但仍是力持镇定地说:“陛下当然不是昏君,而是我金璧皇朝的盛世之君,再英明不过了。”所以,不管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打算怎么处置她,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收用她。因为他是明君! 只要让他认下这点就好。 龙天运当然不笨,相反地,他打小天资聪颖,是众多兄弟里最被先皇倚重的优秀皇子:因而柳寄悠的心思,他轻易就能看得清楚。 对望了许久,他的心绪竟莫名地平和了下来,本来是有些动怒的,却不知为何看着她脸好一会儿,那怒气就消散了,不再有半点为难她的心思,于是放开她道:“你相当聪慧,就算害怕,仍能用话将朕困住。为了‘明君’之名,朕说什么也动不得你。” 也不是当真动不得,而是,为了她这样平凡的女子,不值得。柳寄悠看得很明白,所以她连忙低头谢恩:“谢皇上开恩。也多谢陛下容忍小女子的出言不逊。” “罢了、罢了!今日暂且放过你,下次可别再犯了,明白吗?”他堂堂帝王之尊,并不常有这样的善心去宽容别人的不敬。 “小女子谨记于心。” 龙天运笑了笑,转身朝大门走去,想着既然来到储秀宫附近了,那就顺便去看看其他秀女吧!那些秀女虽然并不独特,但美丽悦目即可,他不挑剔。 直到君王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不见之后,柳寄悠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有些发软的身体靠在廊柱上微微喘气。 她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并不好。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君王面前,再怎样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但她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本xìng,做不到千依百顺、唯唯诺诺。 下次若有机会再站到君王面前,万不可如此了。昶昭皇帝不是英王,也不是任何人,他是皇帝!而皇帝是不能有丝毫冒犯的,不管他xìng情是否宽厚能容。 “不过……感觉上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皇帝呢……”柳寄悠缓过气之后,忍不住低笑着轻语。 只是,在女色上而言,他也未免太……不挑了吧?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真觉得皇帝当真是想将她收入后宫的,真是吓坏她了!还好,最后他发火了,也就忘了这件事。 轻抚自己平凡的容貌,她不可思议地边笑边摇头,正想走回廊下继续看书去,不料有人从外头叫了她一声一一“柳姑娘?” 柳寄悠转头,看到冷宫中的一名中年宫女正站在大门外朝她招手。 “明玉姑姑有何吩咐?”她走到大门边问道。 这名叫明玉的老宫女据说才三十五岁,但看上去约莫快五十了,头发已然灰白。可能是身处冷宫,没有打理自身的条件,所以才会非常显老。 老宫女明玉像是有些紧张地扭着手上的帕子,好一会才道:“方才……我看到有人从你这儿离开……那是、是当今陛下吧?” 柳寄悠看着她,没说话。 “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跟主子一同被眨到冷宫已经十年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我们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都是事后才听说……今日突然见到新帝,真是惊讶……显然,陛下对你是不同的……你定然是有大造化的……” “明玉姑姑,我没有什么大造化,你想多了。”柳寄悠说的是实在话,但同时也知道眼前的明玉不会相信。 果然,就听明玉迳自道:“我可没有想多。若不是待你不同,又怎么会将你安置在此,与其他秀女区别出来……这儿多幽静啊,平常也不会有妃嫔等贵人过来,皇上来此与你相会,都不必担心给你招来嫉妒呢,想得真是周全??你果然是独特的。”柳寄悠嘴角微扯,看着明玉正胡想得yù罢不能,无论她怎么说都听不进去,索xìng就不说了,随她去吧! 反正她自个儿是从来不作白日梦的。 第4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10749 这几日不知怎地,天气突然有些燥热起来,明明还是春天,外头的春花还在枝头热闹着,早晨、黄昏时吹来的春风也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但在中午前后这时段,偏就是热得人忍不住冒汗。 柳寄悠轻摇织罗扇,坐在廊前乘凉,看着墙边种下的花籽已经冒出了芽,心中默念着许多春寒春凉春风之类的诗词,霎时觉得那股燥气消停了许多,心不在焉地听着英王龙天连兴致勃勃说着一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是的,英王。这个有过一面之缘、也应该就仅只那么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莫名成为这间小院的常客。 能在昶昭皇帝的后宫这么来去自如而不怕招忌的,也就龙天运下头那三个同母弟弟了。当然,定也是皇帝老爷亲口允了此人可以随时来找她,英王才敢真的天天往她这边跑。美其名说是要给她挑个好人家,其实不过是在帝京期间委实闲着没事,找她斗嘴罢了。 平和的聊天显然已经满足不了这个惯常在边境经历险峻环境、作战杀伐的男人,在不能动刀动qiāng的时候,就算只能舞文弄墨,也是喜欢有着刀光剑影、口诛笔伐的那种快意淋漓。 他们之间迅速成为朋友,全因为她能“辩”。 辩文章、辩诗词歌赋、辩意、辩种种看法,高大上的天下大事能辩,低小下的鸡毛蒜皮也能斗上一嘴。 就说昨儿个,他们二人为着“丫鬟应该挑比主子美的还是比主子丑的”就辩上了老半天,最后不管谁的说法更胜一筹,仍然是谁也不服谁。 赖皮的英王殿下说了:“就算你引经据典说得本王一时想不来反驳的话,也不代表你是对的。那只说明一点:本王讷于言,没有急智。”明明是斗嘴输了,偏还要在自己脸上贴金。这是在说自己是个君子呢,所以讷于言,敏于行。 柳寄悠暗暗丢给他一记白眼,对这个以英武刚烈闻名皇朝的王爷,也算是看清楚其真面目了。剥开美好的外表形象,其实就是个兵痞子一一且还是个热爱斗嘴、斗输了也不肯服输的那种。 不知他那美丽贤慧的王妃是不是不清楚他的真面目,抑或即使清楚也无法满足他热中斗嘴以及四处闲话的嗜好,致使他们夫妻相处始终有礼不逾矩,就是一般贵族家庭的样版典型。也许英王妃会安于这种“正常”的夫妻相处之道,但英王并不,他更喜爱机伶能辩的女子胜过顺从安静的。 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世道,做女人还挺难的。 英王与人相熟之后,其不拘小节的xìng格就显现出来了,根本没把她如今的身分当回事,压根忘了她是“皇帝秀女”,直接就很不见外地喊她名字了一“寄悠,你至少看一下我辛辛苦苦为你找来的画像吧,可能里头就有你未来的夫婿呢!”来了老半天,痛快淋漓地跟柳寄悠斗嘴一回之后,再度想起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一给她相看男人。 柳寄悠不客气地将那叠差点要顶到她鼻子的画像给推开。 “我说了,不想看,没兴趣,不劳烦。谢谢英王殿下的好心。” “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既是朋友,本王当然要急人之所急,事关终身,你别害羞,也别推拒,毕竟年纪摆在那儿,你坦然些,就别来扭捏那套了,你这长相和年纪做来不像话。不就选个男人嘛!是个女人都要经历这遭,你好好挑一个,给你下半辈子谋个舒心日子过。”英王仍然将拿画像的手抬得高高的,坚持要她过目。 柳寄悠见他纠缠不休,还误以为她这是在害羞。真是够了!不禁直言道:“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嫁为人妻是女人必经的路。我是真的不想嫁人,不想、不愿也不屑,您听明白了吗?” “呃……”英王谨慎打量她摆了满脸的不耐烦,确实看不出来一点“害羞”、“yù嫁佯拒”的样子。哑口了好一会,才问:“你是说真的?” 柳寄悠双手合十真诚道:“感谢老天,您终于愿意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英王殿下,我再强调一次,我不想嫁人,这件事,再真切不过了,没有半丝作假。” “……可这……这不合常理,也不合世情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真是皇兄当年那句话伤她太深?以致她决定拒绝世上所有的男人? 柳寄悠也不管英王此刻满脑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迳自道:“我好不容易捱到乏人问津的年龄,再坚持个几年,就再也不会有人要我嫁人了,我正默默等着好日子到来呢,拜托您少给我添麻烦吧。”她是看明白了,对于英王,真把他当朋友的话,就不用戒慎小心,说话直白就好,不用弯弯绕绕:就算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是个心胸很宽阔的人。也因此,柳寄悠就算对他的多事很嫌弃,却也欣喜于有这样一个朋友。 他们是没有身分、xìng别之分的朋友,她很珍惜这难得的友情。 “一个女人没个归宿,怎么能说是好日子?”虽然一直觉得柳寄悠是个特别的女子,但特立独行成这样,不是在为难自个儿吗?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比对男人严苛太多。她所谓的好日子,却是一条艰辛的路,她难道不知道?“独身不婚可能不是世人眼中的好结局,但我早就想清楚了,比起孑然一身,我认为,嫁给人当妻子更让我难受。我不需要有一个丈夫。” “光听你这样说,我就觉得你压根儿没想清楚。”英王觉得虽然自家闺女还小,离嫁人那一天还很远,但他竟然这么早就能体会到为女儿张罗婚事的纠结心情了,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世间有男女,男女为夫妻,就跟天地、yīn阳、日月等等,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不是你认为的需要或不需要。”“事关我自身的福祉,我就能选择需要与不需要。我只是自个儿不想嫁人,区区一个我,坏不了世间lún常。英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试图说服我了吧!这种白费工夫的事,就别再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如若你真的躲避掉一个女人生命中必经的历程,等你老了,一定会后悔。”英王语重心长地说。 “老了之后的事,很不必现在就开始担忧起来。不管日后我会不会后悔现在所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承担下来。至于现下,我认为,逼我嫁人,剥夺了我这种清闲自在的日子,才会令我后悔。”她瞄他一眼,“再说了,英王殿下,己所不yù,勿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于人,您现在做的事可不地道啊。我们金璧皇朝的人都爱美,把美当成一种德xìng去追求,如今您拿着这些才俊的画像试图作媒,给他们找个不美的女子为妻,您对得起他们吗?”纤指指着英王手上那叠画像说着。龙天连挑眉道:“我找的这些才俊,品德胜过容貌,都不是绝世美男,不会压得你暗淡无光,你放心。” “放心什么啊!”柳寄悠微扯嘴角,蹙眉瞪眼。她自知不是美人,但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丑女好吧!事实上她很满意自己的长相,并不觉得会配不上谁。 “我办事,你放心。我选的男子无一不是品德高尚的,本身也不重色,更欣赏有才学的女子。比如这个吧……”英王摊开放在最上头的画像,“他叫高远璇,二十五岁,前景看好,家世足以与你匹配,十八岁时曾订亲,但那未婚妻尚未过门即染病亡故,之后一心向学,是今科进士,虽名次不显,但才学扎实,品xìng宽厚且洁身自好,至今无妻无妾,是个爱书成痴的人。” 柳寄悠不经意扫了一眼,不是很能从那张失真的画像上想像出zhēn rén的模样,只能确认此人大概不丑,但那又如何?她不感兴趣。 她的婚事,可不打算让任何人“帮忙”。自大点地说,就算是皇帝突然想不开打算娶她,她也敬谢不敏。 当然,当今龙椅上那位英俊不凡的皇帝自是不可能看她上眼就是了。 以女人的虚荣心来说,她无法否认曾在年少时为自己并不出色的容貌感到失望,毕竟她的家人都长得很好,父母兄姊都极为好看,怎么就单她偏偏不出彩?明明她五官也与家人肖似啊,但长出来的样貌就是差了好几阶,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但知识与岁月为她带来了豁达圆熟的思想,让她日渐明白,平凡有时亦是福气,端看由什么角度去想了:也许,一旦容貌无法成为对方钟情的理由后,才能看出感情的真实度有多少。 她相信,如果有人真心仪、爱上这样的她,就必是真情真意了。少了外貌的媚惑,一切就显得简单得多。不过,现在她对情情爱爱己不感兴趣了,早不再想这些事。 十二岁那年,她已看清这世道以及自己,因此未曾再有企盼。能超然看待人间情事之后,一切种种便若云淡风轻,不足介怀了。她喜爱这种悠然自得的日子,又怎会允许因为不得不去嫁人而改变呢? 介绍完那名叫高远璇的各种事迹之后,龙天连迫不及待地邀功:“怎么样?这人不错吧?” “您挑的人怎可能不好。这样的人才,王爷您可得好好给他挑个才貌俱佳的佳人相伴才好。”柳寄悠点点头。没事去兼职媒人,结的是善缘,可别因为胡乱配对而招致了恶缘,那就太糟了。 “嘿!这样的人才你还看不上?多优秀多难得啊!只要你点头,一桩良缘就落在你身上了。” “再好的男人,我都不要。我说真的。”柳寄悠都想叹气了。 “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老死一生?我挣到在皇兄南巡时送你出宫,你居然不领情!” “我当然不会在这儿老死一生。我爹说了,皇上最多收容我半年,之后就会找个由头送我回家了。” “你一个秀女,被遣送回去,而没有任何安排,名声会有多好听!最后肯定又有一堆流言来嘲弄你。”英王道。 “爱胡乱嚼舌根的人,什么流言编造不出来?我得是多蠢才会去在意那些我不认识的人?等我出宫之后,当然不会乖乖待在京城里让人指指点点,若是家父舍不得放我远行,那我暂时找间庵堂住一阵子,然后悄悄离京就好。”说到最后,柳寄悠眼中放光,幻想起走遍大江南北、赏尽天下美景的自在快意……那种日子,她向往好久了,向往到,再也无法只是空想,恨不得立即行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一定可以成行吧? “你想过没有?我皇兄既已答应康大人的托付,就不会让你白进宫一遭:无论如何都会给你找个男人。绝大的可能是,你出宫时即是嫁人那一天。”英王苦心劝道:“与其让我皇兄胡乱给你指个男人,你还是好好看一下我给你挑的这些好男人吧,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不管嫁哪一个,都不会委屈你。” “只要没人一直在皇上面前提起我,那么我就是安全的。”柳寄悠步下廊阶,迎着明亮的阳光轻笑道:“皇上不再记起我,我就能被悄无声息地遣送回家。当然,可能会被外人看成特别不受喜爱而被皇上逐出宫,连婚事也不安排,然后流言蜚语袭面而来,我父兄不得己便将我远远送走,避避风头,之后,我在帝京从此销声匿迹……再之后,便得以自在遨游于天地之间。”愉快的笑意收不住,只能以贝齿轻咬住下唇,才能不让自己失态地笑成大嘴巴,维持着一个贵女面对外人时该有的矜持克制。 对皇帝没有野望的女人,不幸深陷深宫之中,等的不就是自由那一天的到来吗?半年很久吗?并不。有了盼头之后,日日都可以过得飞快!半年,不过是花籽长成花苗,再长到第一次花开罢了,很快的!当然,如果这段等待的过程中能耳根清静一些就更好了…… 显然,这是妄想 “如果你不去嫁一次,又怎能体会生为女人的幸福与快乐呢?当你过着自认为的自由自在生活时,你同时也失去了另一种更幸福的可能,这真的很可惜。”英王的固执不下于柳寄悠,所以仍然苦口婆心地劝着。 “就让这世上的人,想成亲的去成亲,想独身的就独身,不是很好吗?谁也没妨碍谁啊。”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想不开,再过个三五十年、一百年之后,世上就没有活人了。” “世上如我这样的人真的很少,我很享受自己的独特,不希望别人跟我一样。所以您真的不用担心人将会灭绝。您想想吧,那些出家的和尚、尼姑不也是单身没后代的吗?怎么就没有人因为佛家的戒律而忧心百年后人将不复存?” “嘿,这种事,就算你辩赢了,也不表示你是正确的。” “英王殿下,您要想开一点。”既然辩不赢,干脆点认输不是很好吗!何苦找虐啊?柳寄悠在心中摇头。 “你才该想开一点!简直是死脑筋,不把自己的人生当回事!” “我没不当回事,对于人生大事,我是很慎重的。” “恕本王完全没有看出你哪里慎重了。你都没想过吗?如今柳大人尚能保你,可你这样的孑然又能维持多久?日后待你父亲百年之后,兄嫂当家,整个家族又是另一番景象,你将从正主变成客居,到时整个柳府,哪还有你立足之地?”理想与现实之间,最后终究必须向现实低头。 柳寄悠静静看着英王,一时不语,只是笑,然后不期然吟出《诗经》中“斯干”的末段:“乃生男子,载寝在床,载之衣裳,载弄之璋。其泣喹喹,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见英王瞪大眼,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吟诗兴致是在干嘛,她低笑道:“打一出生,男女便被不同的期许加身,造就出现今情况:我无法改变世俗的定见,可我至少可以放弃这种女人应当担负的职责。” “你把一切先想得太糟,所以逃避:可,你应当也知道,一切皆事在人为,我相信以你的聪慧,不管嫁人或不嫁,定然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 她同意。 “我当然会让自己过得好,但我真的不愿意在未来的好日子里,有某个男人加人其中。”总之,她现在正享受着一人的自由美好,对丈夫这种生物无比排斥,半点不想再听。“至于将来兄嫂当家,恐怕没有我立身之地,最不济也不过是入尼庵清修吧,这又何妨?再说了,英王爷,您得想想,一旦您成功将我给嫁掉的话,我们之间的友谊恐怕就到此为止了。承蒙不弃,您愿意将我视为好友,寄悠也珍惜您这段友谊,人生难得一投契知己,若是我嫁人了,为了杜世人悠悠之口,一切都得避嫌,这段友情,也就只能变成回忆了。” “何……何致于此?”英王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想到,可不正是如此吗!成了亲的男人仍然可以有男男女女的知己:但成了亲的女人要敢再与外面男人亲近,那结果就是灭顶之灾。世情如此,谁也改不了。 柳寄悠心中吁了口气,总算拿捏到他命门,可令他暂时闭嘴了。真好。 “所以,殿下,您真的、真的不要再劝我嫁人了,也不要再费心为我张罗这些东西”下巴点了点那堆画像,“我心领,但不受。真心诚意,没有任何虚矫之意。” 龙天连瞪着她半晌,最后叹道:“好吧,随你。这次就算了。”将一叠画像丢一边去,不多说了。 她伸手轻拍他肩,安慰之情不言可喻。 “方才听了一耳朵关于高远璇的人品才华,如果真是个不错的人,那我倒是愿意与他结jiāo为友。” “省省吧。我想其他男人没有我分得这般清楚的。一如你所言,绝人多数的男人欣赏女人之后,就会想娶回家,你还是小心些吧,别惹来一身腥。” “是是是,谨受教了。”想想也对,她对其他男人可真没什么信心,还是谨慎点好。 “好了,我得走了,明日一同手谈几局如何?”今日光忙着劝她嫁人,就耗去所有时间,说得口干舌燥却没任何成果,英王觉得有些心力jiāo痒,决定早点回府,去跑跑马、练练武,消消喾气。 “当然好。随时恭候大驾。” 他点头而笑,走出小院。 柳寄悠将英王送出大门,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后,并没有马上回院子里,就半靠着门柱,很是放松地看着天空,好一会才吁了扣气,打算转身回屋里看书,却不料一转身就对上一双威严冷沉的眼。 怎么有人?!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院子里?!他他他瞪她干嘛?! 她一时被吓得木愣,忘了该行大礼,只下意识地抚住心扣,退了一大步,然后低呼:老天!他怎么进来的?又是几时进来的?他们刚才谈话的地方正面对着大门,不见有人来呀!这院子就这么小,只要有人出入,一眼就看得到的,可她居然不知道他是几时走进来的!又进来多久了! 还有……为什么没有人来通报呢?英王的仆从不都站在院门外候着吗?怎么有人出现都没发个声? 龙天运并不怎么计较她被他唬一跳后的失礼,虽然心中不悦,但又忍不住趁机端详她。怎么愈看着她,愈有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不是因为上回见过所致,也不是秀女初入宫时来拜见的那一次一一老实说当时他压根没正眼看她:但就是突然觉得,在她人宫之前,他肯定是见过她的。 可,这种普通的相貌又怎会让他记住呢?就算之前真的曾经见过。他的记xìng非常好,却也不是这样用的。 会记住这张脸,实在没道理。 昨夜在张德妃那边过夜,搂着柔媚入骨、温柔恭顺的美丽妃子,领受着她比往日更殷”的小意侍候,看着那张美丽的脸,脑海中却不自禁浮现柳寄悠那张平凡的脸,并轻易将张德妃的容貌给覆盖过去。这可真是奇了…… 因为觉得实在奇怪,所以今日忙完朝政,便给了自己一点悠闲时间,竟不由自主地走来这冷宫边上的小院,也没想做什么,甚至不想看柳寄悠-张平凡的脸,有啥好看的? 但不管心中再如何嫌弃,他到底还是来了:虽然走到大门口时,心里是打算往回走的,可在看到大门处站着两名三弟身边的侍卫,便不想走了。不让他们通报,更不许他们发出声音,他静悄无声地走进小院……一进小院立往墙边走,站在几丛桂树旁,不远不近地看着柳寄悠与自家三弟谈天说地、兴高采烈、恣意畅然。 看着自家三弟放松自在的面孔,就知道他真把柳寄悠当朋友看待,否则不会如此显现真xìng情,把唠唠叨叨的婆妈个xìng全泄了个彻底。三弟那副讨嫌的媒婆样,真让他想掩面不忍直视…… 不过,由此更可以肯定,这个柳寄悠身上定然有一股特别的魅力让人想亲近。 是来自哪方面的魅力呢?是因平凡的外表反而让人愿意安心jiāo谈吗?一个可以让男人放心谈笑到完全不顾形象的女子,其实是不多见的。 或许,他心中多少也是被她这样的独特给吸引了吧,于是才会不由自主地来到此处……是吧? 终于压下满心的惊愣,柳寄悠连忙拜见:“柳寄悠拜见皇上万安。” “平身吧!朕无意惊吓你,你亦无须太过戒慎。” 不知怎地,他心中竟有些希望这女子可以像刚才那样与他谈笑风生,而不是无比拘束,对他的君王身分戒慎惶恐,一如其他人那般。他来这里,可不是来看她跟别人一样的。 如果她可以对天连嘻笑无忌,那么对他也可以吧?他也想知道若能与一个女子相谈甚欢,是怎样的感觉。 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还是过于紧绷,于是率先走向榕树下,指着那新绑上的秋千道:“这秋千,倒是挺有意趣。”仔细一看,发现是以树藤轮织成绳,而坐板来自废弃桌面切割而成:粗拙的材料,却朴实讨喜,并不觉得它鄙陋无法见人。 柳寄悠悄悄抬眼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实在想不出皇帝会再度出现的原因,一如前天的突如其来,一点也没有皇帝出行时该有的前呼后拥,反而像个寻常的街坊邻居来串门子似,说来也就来了,还无声无息地。 “初搬进来时,恰巧房里有几架老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不用的纺织机,木头部分尚堪使用,便与丫鬟们拆弄出一些尚可用的,做了些许板凳小物。” 她这么一说,龙天运才发现散落在廊下、树下,更甚者花圃四周的低栏,都是废弃木的再制。这种拙趣,放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虽有一番巧思,却也怪异得很。 “这活儿可不一般。可见柳家的闺学别具一格,连木制活也教授了。”龙天运有些玩笑道。 “让皇上见笑了。”她懒得多说,反正面对皇帝时,捧着敬着就是了。 “怎么会!该觉得惭愧的是朕才是,让你们这些娇客来皇宫暂居,提供的小院却如此寒酸,竟连起码的家具都得你们自己动手做,下头的人在这方面的安排确实失当。” 柳寄悠闻言,没多想就出言“安慰”这个感觉有些内疚的皇帝:“至少膳房还是提供了三餐及点心,并不委屈。”说完就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懊恼地低头,紧紧咬住下唇,警告自己不要再多说话了。 至少还有饭吃,这样的要求简直低到让人心酸……龙天运忍不住又瞪着她看了。这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讽刺他? “看来,是朕亏待你了。”龙天运干巴巴地说着,极力控制声嗓不要带有任何情绪。 “小女子并不觉得被亏待。皇上言重了。”听不出他声音里的喜怒,所以她非常小心地应对,再不敢随意回应。 “这桌子是你亲自裁制的?”他走向一张裁制得极无形体规范的棋桌问。 柳寄悠习惯xìng抬头看着人回答,不料却看入一双深沉含威的眼眸中,一惊,忙佯装不以为意地别开了去,同看向那张棋桌,道:“小女子仅是画了草图,真正动手裁制的,是我的丫鬟……我有两个手巧的丫鬟。” 他点头,觉得这样才合理。看她双手纤纤,分明没做过任何粗活。忽尔又注意到她一身布衣穿着,简直像个平民村姑,哪还有官家小姐的风范! “你这身衣物……宫里不会连衣物都没派人送来吧?” “回皇上,该有的份例这儿都有的。我穿这一身,只是因为今日要侍弄花苗,不适合穿太好的衣物,否则不小心就给弄坏了:只是没料到皇上会大驾光临,更没来得及更衣梳洗来恭迎陛下,是小女子的不对。” “嗯……朕突然过来,没先遣人来说一声,也就不怪你穿得不得体了。不过……”龙天运朝她走近,突然伸手抬起她下巴,“朕记得,上回朕来此时,你似乎也没有穿宫装,那打扮可没有比这一身好到哪儿去。” 为什么堂堂皇帝会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柳寄悠此刻心中只想着这个问题,并思考着要如何让他的手指离开她的下巴。 “回陛下,小女子惯是不爱美的,也没有美可爱。”因为忙着思索脱身之道,回答龙天运的问题时,也就不是很经心。 就算没有爱美的条件,也不必自暴自弃吧?龙天运真觉得这女人独特得有些太过了,就是看不惯她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 “朕自认给臣属的俸禄还算从优,没道理你堂堂一个侍郎府千金,会被逼得习于荆钗布裙的穿着。就算再怎么以俭约为念,一个贵女该有的行头也不能省。”这不是宣扬奢华,而是什么身分就该做什么打扮,这是体统。 龙天运第一次见到这样不爱打扮的女人,也真感稀奇了。天下竟有这种女人!本就不美了,还不肯让自己光鲜点,偏还往丑里扮,这是在跟谁扭着?还是抗议老天没给她一张美脸? 柳寄悠因龙天运的动作而不得不一直看向面前这张俊美的脸孔,且还是特别近的观看:在闪躲不开的情况下,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看他看到有些晕眩……他委实是,太好看了些!而她更是第一次与男人靠得这样近,近到呼吸变得短促,恨不得可以立即逃离:可惜他的身分让她完全不敢妄动,就只能这么着。她轻咬了下唇瓣,低声道:“并不是为了俭省或刻意穿得落魄,上回……小女子身穿旧布衣,是为了准备作画,若是穿了华服,弄脏了就不好处理了。只能说,陛下两次前来,都太不凑巧了……” “哦?那还真是朕的不是了。”龙天运俊目微挑,问:“那朕就好奇了,你认为什么时候是可以好好穿着贵女该有的着装示人,而不用顾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作画不行、种花不行……朕猜,怕是坐个秋千扑个蝶都不行,是吧?” 柳寄悠实在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特地跑来这儿跟她谈这么琐碎的话题。就算她的衣着很不恰当,但他一个跟她非亲非故又不相熟的大男人,却执意与她谈穿衣打扮,难道就不怪异吗? 柳寄悠悄悄地转头看向大门,想以此动作自然而然地脱离他手捏住她下巴的姿势。龙天运一时不防,竟让她成功摆脱。 “如果皇上您要前来时能够先着人通报一声,让小女子有时间为恭迎圣驾做准备的话,自然就能好好盛妆打扮,以最好的仪态出现在您面前了。” “这是在指责朕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呢。”龙天运低哼。 “小女子惶恐,万万不敢对您有所指责。”这男人真是小心眼透了! “嗤!”龙天运暗暗搓了搓手指,很想再伸手去捏她下巴,把她总是低垂的头给抬起,别老是让他瞧着她的头顶心说话。可是,不成,她不是他的女人,他还得把她嫁掉,所以他不该碰她。 不该碰,不能碰,甚至,也没什么好碰的,又不是美人!但,想是这么想,没料他一只手就这样不自觉地探了过去 柳寄悠突然觉得右半侧的头皮突然一紧,差点低呼出声,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扎成辫子的青丝正被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掌捉握住。 她室了一室,连呼吸都哽住,想也没想,火速抽回自己的长发辫!抽回之后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硬着头皮偷偷抬眼看了下那双好像正在冒火的眼。 没错,那双眼里有火,先是错愕,后是冒火,还烧得有点旺,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虽然头发是她的,但硬从他手中抽回来就是不成,是大不敬……她深吸口气,退了三大步之后,爽快跪下请罪:“小女子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龙天运硬生生压下心中的不悦。这大胆女子居然敢这么无礼地对待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一一从他手上夺走物品:就算那物品是她的头发,她也不该这般无礼。多少绝世美人的青丝任他赏玩、求他青睐而不可得,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不仅没因他的垂青而感动就算了,还这般失礼!简直是……简直是……可恶! 他绝不是气量狭小的男人或君王,只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从没有人敢从他手中抓走任何东西,而她居然做了,且在做完之后,连道歉请罪都不够真诚!她就这么讨厌他碰她吗?即使她不是他要的妃妾,但能被他的双手碰触,是何等的荣宠啊,她居然敢嫌弃!? 不!不!他不会为女人生气,他这辈子顶多会厌倦某个女人,但绝不会为了女人生气,当然也不会从这个他不要的平凡女子开始破例。 好好的兴致全给败坏了,他“哼”了一声之后,拂袖而去,决定找他那些美丽又渴求他恩宠垂幸的妃妾们改善心情去。 他的那些女人,随便哪个都比这个女人好,光容貌就足以把她比到帝京外一千里去!他也真是疯了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来这里找她,还生了一肚子气! 皇帝被气走了,留下仍然跪在地上的柳寄悠。她一时有些腿软,没急着起身,原本该因皇帝的怒火而为之惶恐害怕的,但浮在她脸上的,却是一抹笑:待惊觉这笑快要止不住,连忙掩袖,将大半张脸遮住,再任自己笑个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乐成这样,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帝王,其实已经让她不由自主地上心了…… 第4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6690 心情不爽地离开柳寄悠的小院,龙天运召来伶人在“含元殿”献艺,让他们将各种才艺一一展现出来,不拘乐舞或是百戏,再传唤近来较受宠的几名妃妾侍候着。 被好生侍候直到用完晚膳,龙天运肚里的气也尽消了。没有任何女人能令他生气,柳寄悠也不能。看吧,他不是很快就没事了吗! “皇上,请吃奴家特地为您剥的葡荀。”张德妃柔若无骨地依偎在龙座扶手旁,乞望圣颜一笑。 龙天运享受着美人恩,张嘴吃过水果,伸手轻抚张德妃以百花香精养护的秀发,花香洋溢,沁人心脾,触手如缎,以指为梳,一梳到底,没有纠结。仔细对那黑丝看了好一会,直到看够了,再侧转一边,看端坐左侧的新宠赵昭仪。 这赵昭仪在人前总是一副冷冰且傲然的姿态,除非他待她特别亲切,她才会扬起笑容回应:这种美人型态,当然也是迷人。同样伸手握住她背后的青丝,得到冰美人嫣然浅笑,轻偎了过来,一副任摸任梳理的温顺样,随便帝王想怎样都可以,只求宠幸能更多一些,再多都不嫌。 这才是正常女人面对他时该有的样子!偏偏那个该死的平凡女子居然抗拒他的亲近?!她不合常理的拒绝,让他心绪随之浮动,竟执着地注意起女人们的头发了。不仅看,还想摸,最好摸个够! 但,摸着两个美丽妃妾的长发之后,除了香了一鼻子、摸了一手香油膏之外,真真没什么意思。 江喜很知机地捧来洗水以及胰子为他净手。洗去那满手的油腻浓香,他微微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然后,他忍不住又去想那个让人生气的女人。柳寄悠那头不刻意养护的头发,说实在的,真不怎样。既不香也不滑,哪里比得上眼前宫妃们的柔光亮泽、香气逸散的风情?他一点也不稀罕! 可……虽然不稀罕她的头发,却没办法遏止自己不去想起她,不管是火气十足地想,还是咬牙切齿地想……总之,就是想了。 一个不美、却并不乏味的女人,竟然能让他这般想念,明明,不过才离开她没多久,怎么就忍不住想着再过去找她斗个嘴…… 那个无礼的女人,真该早早将她驱逐出宫去,省得他生气。 “皇上……”张德妃娇滴滴地低叫着,将他飞得老远的神思给拉回。 “嗯?”他懒洋洋地瞄向她。 张德妃吐气如兰,细声细气道:“皇上觉不觉得妾身新裁制的宫装好看?” 他扫了眼。确实华丽炫目,并且充分展露她婀娜的身段……这倒令他想起柳寄悠老是粗衣宽袍的穿着,就像随便套个布袋在身上,让人无从看出她身段如何。嗯,既然不是美人,想必那身段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不过,有机会的话,还是印证一下好了,省得心中存疑,总是挂念。 “挺好。”虽然赞美得挺敷衍,但毕竟是说了个好字。 所以张德妃听得喜笑颜开,心满意足:接着撒娇道:“皇上,可妾身没有合适的首饰搭配哩!” 总而言之,就是在讨赏。 龙天运轻笑,转向江喜:“江喜。” “奴才在。”江喜立即过来,恭身领旨。 “将上个月南绍国进贡的金饰、珍珠、玉器等头面取个十套过来,给在场的都挑一挑。”这话听得妃子们大喜过望地跪地叩谢皇恩,而他只是微笑走出含元殿,摆手不让妃妾跟随,让她们接续看伶人表演,然后等着分配首饰。 赏完了美人,就接着赏月吧!今夜的月色真不错,虽然不是满月,但月光挺明亮,侍卫在前头为他举了四盏风灯照路。 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着,竟是又走向柳寄悠小院的方向…… 当龙天运发现自己愈走愈偏时,即知自己是朝哪走,却无意改变方向一整个皇宫都是他的,有哪儿是他去不得的吗?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想去柳寄悠那儿,有问题吗?当然也没有! 既是如此,就走吧,再找她去! 很快地来到小院外,如往常那般,没有通报就走了进去。 昏暗的庭院因月光皎亮,依稀可见其轮廓:寂静的庭院中只见左厢房敞开的窗口亮着一盏灯,隐隐有细微谈话声传出。他走近,谈话声便清晰了起来,他忍不住停伫细听一一“小姐,我看英王给你挑的人不错呀,为什么你都不要?” “霞儿,别吵我。”柳寄悠正在画荷,将曾经看过的美景从脑海里提取出来,凭印象画着。这是明日要教冷宫内女子的教材,她得先画个几幅,然后再想想要如何教,她们才容易上手。 “小姐,先把衣服换了吧!省得袖子不小心扫到画纸,好好的新衣裳又给弄脏了。”挽翠不由分说地剥下主子的外衣。 柳寄悠也就由着丫鬟把她脱得仅剩下轻薄的里衣,右手的袖子更是高高挽起,大半只白生生的手臂luǒ露了出来。 没想到她平常遮得严实的手臂长得这般好,多白多匀称啊……龙天运看着那半截手臂好久好久…… “好了好了,你们去忙别的事吧,别吵我。”柳寄悠赶苍蝇似直挥手。 “不行。不盯着你,你会一直画到天大白都不休息,这样对身体不好。马上就要夏天了,你一到夏天就苦了,挑食又少食,偏作息又不定,整个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落霞拿过寝衣要为主子套上,顺带挑剔地看着她里衣底下隐约可见的细瘦身段:以金壁皇朝“瘦不见骨、丰不见ròu”的审美观而言,小姐简直像是终年吃不饱的流民似,找不到几处长ròu的地方。 柳寄悠闪躲着寝衣,调皮地在丫头额上画出一朵花,让俏丫鬟低叫一声,忙不迭去洗脸。 “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你好坏……”落霞边走边抱怨。 挽翠见小姐很快画好了一张,连忙抢过主子的毛笔,放至一边。 “好了好了,已经画完了,快些穿整好吧,着了凉可不好。” 落霞洗净了脸,气唬唬地走回来,趁主子手中没了笔,立即为她梳头、套上寝衣。 “只是叫你多吃一些、多睡一些就捉弄人。” 柳寄悠眨眨眼,无辜道:“所谓颊生芙蓉、面泛桃花,可不就是你这样?我这是称赞你们美丽无双呀!” 落霞吓嘴。 “都是小姐有理,咱们哪辩得过呀!” “是,小女子知道错了。咱就马上回房歇息去,我保证再一刻就让你们熄灯。”她举手发誓告铙。 任丫头们又唠叨了会,安静待在一旁,不吵她了,柳寄悠才得以耳根清静地迅速画完其它的两张。 勾勒完最后一笔,她将长发全甩到身后,双手小心拈起棉纸,移到门口让风吹干。 “画得真好。”低沉男音在寂夜中扬起。 “呀!”柳寄悠大受惊吓,手中画纸离了手,一下子飞了出去,正好让站在窗外的人接个正着。 皇上!?他怎么又来了?!又是在这夜深时刻! 她第一个动作是抓住寝衣襟口。这种不合宜的穿着,别说是面对九五之尊了,连任何一个外人都不许看到而……老天!她低叫:“您来多久了?” 问得慌乱而无礼,连行礼都给忘了!但龙天运好心情地不予介意,并且很有深意地笑了出来。 “你虽瘦,倒还算匀称可观。”嗯,他很满意。 不理会她的杏目圆瞪,他拎着半干的画纸侧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很快入到房内。 “拜、拜见皇上……”两名丫鬟惊吓得直发抖,都说不出话来了。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龙天运看也不看一眼,挥手道:“下去。” 两名丫鬟惶然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接收到眼色之后,便慌忙退了出去。龙天运走到灯火处,细细欣赏起她快手画出的三幅姿态各不同的荷花。品画先神韵,赏诗重xìng情,这道理不会错的:柳寄悠不仅将荷的神韵鲜活勾勒了出来,连画工都精练俐落,无可挑剔。 人人都说京城第一才女是赵吟榕,但此刻龙天运却觉得柳寄悠被平凡容貌给遮掩去了才华:如果她能长得美一些,只需一些些就好,然后再勤于出席各式文会,不时展现才华,那么当今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哪有赵吟榕什么事儿! 赵吟榕当然算是个才女,但比起柳寄悠,却是远远不如。所以,事实应该是:赵吟榕是京城美人里的第一才女,而非京城第一才女。真正的第一才女,该是柳寄悠才是。 欣赏到一幅好画,会自然勾引出人的作画yù望,龙天运此时很想让柳寄悠看看自己的画作。所以他道:“朕也来画上一幅吧。”他将画摆至一边,拿起未清洗的笔,沾了墨,直接于棉纸上挥洒开来。他的画风大开大合,随意几笔即勾勒出荷花的韵致,很见功力:可见在书画上,这位皇帝陛下确实是下过苦功的。 柳寄悠趁着龙天运专心作画,想要悄悄退回内室更衣,却被叫住:“不许走。” “皇上,小女子身上的衣着不合宜。” “至今见你三次,你没有一次衣着是合宜的,朕习惯了。”他笑说着。 “我并不是您的宫妃。”只要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身上穿的是单薄的寝衣好吧!就算是他的宫妃,也不能在迎驾时如此的衣冠不整。 “只要朕愿意,你当然可以是朕的宫妃。”语气轻描淡写,可说出的话,却让听的人心惊不已。 柳寄悠一颗心霎时揪了起来,很是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何需委屈至此?” “把自己说成委屈了别人,你对得起自己吗?”分明不见她为自己的容貌自卑过,却老爱拿容貌来说事,彷佛这是百试百灵的良方。她都没想过有失效的一天吗? 她尽量以平淡轻松的口吻道:“小女子自是会善待自己,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正如陛下您也定然如是。”所以,千万别因为对她感兴趣就起了收她人后宫的念头。 龙天运画好一幅画,搁了笔,走近她,满意地看着她一头秀发披散的模样,很是自然地伸手握住一束垂在身前的发:光是抓着还不够,还凑近鼻端轻嗅,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幽香,不是常见的桂花油或兰膏等味道,反而像是果香以及檀香还有青草的混合味,于是他知道了,她定是懂得合香的。真是多才多艺…… “如果你想要朕打消念头,只怕是白费工夫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仍是朕的秀女,只要召了你侍寝,第二日你就是朕的宫妃了。” 他这是在宣告事实,不打算理会曾答应康大人的事了吗? 柳寄悠无路可退,轻道:“皇上请三思。这……小女子……并不值得皇上委屈自己……” 他浅笑,摇头。 “你很好,朕不委屈。”本来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可见她这般抗拒、这样绞尽脑汁地想要他打消主意,龙天运就决定一一纳了她! “就算您不委屈,可小女子……却是会觉得委屈的。”见他像是已经有所决定,柳寄悠心中着急,不再退却,抬首直视他。昏黄烛光闪动下,两双互视的眼皆灼灼燃着些许意绪。他看到她眼中的怒意:她看到他眼中的坚定。 她是真不愿意,龙天运看出来了。 可是,不愿意,又怎样?他是天下至尊,全天下的人事物就得照着他的想法来转。 他伸手轻抚她触感柔嫩的脸蛋。 “女人想引朕注意的手段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叫以退为进、yù迎还拒。” “皇上真是见多识广。”她扯扯嘴角,接着道:“或许是看得多了,于是便一概而论,把真正的拒绝误解成yù迎还拒了。” 龙天运双眼一眯,沉声道:“柳寄悠,你己惹怒朕许多次了!千万别惹成习惯才好。”他可不会惯坏她。 她淡淡一笑。“请皇上恕罪。” 嘴里说着恕罪,却是言不由衷,龙天运当然听出来了,然后火气又升扬起来:因着这股火气,他突然宣布“侍寝吧,就今晚!等会朕会让人过来宣召你到甘露殿,你开始准备吧!”说完就要走人。 柳寄悠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前,抓住他衣袖阻止他:“皇上,您不能!” 他冷冷一笑。 “你很清楚我能。”手背滑过她脸颊,“而且你最好开始想想要怎么取悦朕,让朕高兴一些,记得你的好,忘了你的种种失礼与冒犯。”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脑筋一定是坏掉了!不然怎会想临幸她?!根本疯了! 就算生她的气也没必要纳了她吧?!他这是在自苦吧!这又是何苦?一个爱美成xìng的美男子,偏偏要临幸她这样一个无盐女,未免太……太不可思议了!现在这情况,要怎么办呢?难道她一生真的得被关在深宫里? “皇上,请您听我说!”她跪下,立即下了一个决定。 龙天运原本不想理会,可她抓着他衣袖不放,他又舍不得用力挥开,怕伤了她,只好道:“你想说什么?” “倘若皇上要我的身子,那我给您,但不要以一般妃妾侍寝的方式,也不要记载在案,不去甘露殿,不要名分,只在这儿,就在此刻。” “你在胡说什么?!”他强健的手臂一把捞起她,将她纤细不盈一握的柳腰钳紧,两人脸对着脸,身贴着她究竟懂不懂在甘露殿临幸才能正式记载他宠幸过她,日后倘若有孕也才会被承认?她在想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很清醒。皇上不过是贪着一时新鲜,所以要临幸我。这种恩宠不过是一时半刻,不会有以后了。皇上如若愿意给我一点怜惜,就恳请您答应小女子的要求吧!今夜过后,忘了这件事,然后,让我出宫。” 他瞪着她,牙关紧咬,像是在克制自己别在情绪不平时说出气话,可是,仍然看得出来他非常非常生气,气得都快要掐死她了! “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你根本不清醒!”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您觉得我不清醒,我也……决意这样做了……” “朕没同意!”如果不是正在生气,他一定会趁两人这样靠近时,狠狠将她吻个够! 他同不同意,又怎样呢?她觉得,以他现在、此刻对她的势在必得,她一定可以留下他,只要留下了,就能照着她的想法来…… 柳寄悠紧咬着唇,纤白柔荑微颤,却是坚定地拉住君王的手不放,退移着步伐,缓缓往寝房倒走而去。 奇异地,龙天运并没有抗拒,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了,任她拉着,感受到她的害怕与坚决,竟是不忍强制她什么或拒绝她什么。 这样怜惜的心情,怎么会是为她而起呢?还这样地丰沛汹涌……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要给他身子,竟是为了不要他:为了日后的自由,她愿意什么都给他!他不会同意放开她的,不会放她走:她怎么会以为,他就只想拥有她.夜呢?简直天真得可以。 他就那样被她拉进她朴素的卧房,一脚踢上房门,在她吹熄烛火之前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而去。 “熄灯……”她弱弱地低呼,双手早捂住脸。 “让朕看你。”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拉开她的手,将之禁锢在头顶上。 她不敢迎视他足以灼烫人的眼,想闭眼,却因为他猛然低下含住她的嘴唇而瞪大,直愣愣看着他对她做的种种她从来没想过的事…… 他以着惊人的熟稔,剥除她的寝衣与里衣,粉绿抹胸衬得她的肤色更形雪白,透出珍珠般的柔泽。 今夜,她将会成为这个俊美帝王拥有过的无数女子中的一个且是最无美貌的那一个。 当他灼烫的双手滑上她颈项,挑起抹胸的细带时,她惊慌出声,想挣脱双手来掩上,可没能如愿,她的双手再度失去自由,被他抓住,往他颈项环去。就听他低笑道:“别怕,一切jiāo给朕。” 然后,他将她搂抱住,开始了他的种种掠夺,像是一种征服的蓄意,他撩拨得她心魂失守,除了无尽的高热,就什么也不知了! 他要她为他痴狂、要她的身躯因他而火热、要她收回种种企图离开他的妄想。只要是他要过的女人、钦点的宫妃,全要以他为天、为神只,心中只能有他一人,不允许有任何排拒他的念头。 他的女人就只能是他的:在属于他之后,就再也别想着要离开,柳寄悠也不例外。 她抬手住垂泪的双眼,也掩去眼中的惊惶与难堪的火热,躯体jiāo缠,汗水jiāo融,yù死yù生……这就是书中说得隐讳至极的云雨之事吗? 她从不以为这辈子会体会这种事,更没想过居然是由这样一个俊美至极的一国之君来侵占她的身子。 “看着朕,不许遮眼。” 他将她双手拉开,钉握在枕侧,在眼阵相对的一刻,确确实实,他侵占了她,摘下了这一朵悠闲白云,不再任她飘向无边无际的天空,从此将她锁在身侧,再不放开一一她是他的。 是他的。 得到了,就更不放手。 第5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10127 身为柳寄悠的贴身丫鬟,自然是无时无刻不离左右,连睡觉都得警醒地守着,并不敢睡踏实:可昨夜,落霞与挽翠却在被赶出厢房之后,才跨出房门,就莫名地不省人事。待得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两人皆面带惊色,惶恐地往小姐的房间跑去。因为浑身仍然无力,所以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地将自己挪移到小姐所在的地方:然后,入目景象,让两人双腿一软,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们家的小姐……昨夜,这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小姐的衣裳散了一地,有些甚至像是被撕裂!难道……真的……与皇上…… “小姐!”落霞颤巍巍地低喊一声,半爬半走地来到床边,一只抖得不成样的手抓上了床帐,却突然失去打开的勇气。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像,里头是怎样的狼借景象…… “落霞……”挽翠哆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显然勇敢得多,再以一股狠劲将床帐用力撩开 “小姐……”两个丫鬟探进床帐,第一眼寻找的当然是她们的主子:自然,很快便找着了,毕竟床就那么大,而里头,也只会有那么一个人。 “你们……帮我备水吧……”柳寄悠睁开红肿的眼,不知是因整夜没能合眼的缘故,还是昨夜泪流太多,总之,今日她连张个眼都觉乏力。 “好的,我马上去烧水!”挽翠咬咬唇,强抑住泣声,应完,立即奔了出去。 柳寄悠困乏的不只是眼,她感觉全身上下蓄积不出一点力气,努力了好久,才终于又发出声音,对跪在一旁默默流泪的落霞道:“扶我起来。” “是……”落霞低声应着,以衣袖用力抹去满脸的泪,忙起身将床帐挂好,然后小心地拉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将小姐给扶坐起来,并拿来一只引枕让她靠着,再为她套上一件干净的里衣,遮去那雪白肌肤上难以言说的痕迹,根本不敢多看:接着打算帮小姐穿鞋时,一抹金黄亮色闪进她眼里,她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柳寄悠循着落霞的目光看去。在她的右脚踝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了一条脚链一一黄金打造、尊贵、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一条金龙脚链。 金龙……那是、那是只有帝王能专享的图腾。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将这金链扣在自家小姐脚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这样的荣宠,只有帝王能给,可是……无论怎么说,到底也不合适吧?虽然是帝王亲给,但无论戴在谁身上都是一种冒犯僭越,金龙耶……这标志太吓人了! 所以,落霞被吓得一时不敢动了,原本想帮小姐穿鞋的,现下双手jiāo握扭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昨儿……皇上……那是什么意思?”落霞结结巴巴问着。 柳寄悠默默看着那五爪金龙链,许久之后,冷淡地别开眼。 “水好了吗?我想沐洛净身。” 落霞立即告罪:“小姐,热水还在烧呢,只怕还没烧出热度,你再等等吧。昨儿我跟挽翠两人都不知怎地一出房门便不省人事,直到刚刚才醒过来:没有守夜,也没有提早起来烧水,我俩都失职了,请小姐责罚。” “就算是冷水也无妨,你去帮挽翠提水,我想马上沐浴,不想再等!”柳寄悠难得对贴身丫鬟如此严声命令:但,没办法,她现在心情很乱,乱得心烦气躁,一股火气直往上冒,险险控制不住。 落霞不敢再多说什么,忙行了个礼道:“好的,我马上提水去浴间,小姐你稍等,再等一下就好。”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待房里仅剩她一人之后,柳寄悠定定盯着右脚踝上的金链,伸手扯了扯,没有找到扣锁的地方,看来是有机关的。如果她心情不错的话,或许会有闲情逸致好好研究要如何解锁: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情,她只想用力扯下这条不属于她的东西,狼狼丢到金链主人那张可恶的脸上! 或许是实在力竭,也或许这条金链不知混了什么质材,打造得特别坚固,并不似一般纯金那样可以经由用力拉扯就变形。总之,她努力了半天仍无果,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摊回引枕上,脚上那条金链犹顽强地链住她的右脚踝:她除了恨恨地瞪视它之外,别无它法。 相寄悠抬手摸了摸眼睛下方,确定泪水已干后,吁了口气,觉得至少自己还算坚强,遇到了这种……糟糕至极的事,还能以镇定的表相示人,没想着要自裁、没有哭天喊地……当然,也有可能是再哭不出来。总之,就维持着这般模样示人吧。 惟愿那个连她这等姿色的人都想临幸的帝王在昨夜得偿所愿之后,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对于那个男人,她真是……烦透了! “真是失算……”她低叹,语意里带着几丝懊恼。她不该理所当然地以为,一个重美爱美、眼高于顶的男人,绝对不会看上她:更不该把对英王的好感也放在帝王身上,失了谨慎,纵了轻狂。纵使他们是亲兄弟,但身分不同、xìng格不同,永远不可能一样,而她竟天真到将他们一致对待,以为自己的平凡,面对任何男人时都是安全的,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她产生绮念……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认知有误,真正莫名其妙且可恶的是那个叫龙天运的帝王! 是的,都是他的错! 他的莫名其妙,让她失算:而就这么一次失算,她赔上了昨晚一整夜的任他予取予求。 纤纤玉指蓦地用力攥紧成拳,紧到她并不太长的指甲都深陷入手掌心,烙下新月形的血红印记,而后重重往床板一捶! 砰!床板隔着床被发出闷闷的声响,也就那么不太响的一声,既没让床塌了,也没惊得外头正忙着的两名丫鬟跑来急问发生什么事,倒是把自己两只娇生惯养的手给捶痛了。 会痛就对了。 她会记住这样的痛,记住自己昨夜的失算以及&a凤p;失去。 记住该记住的痛,然后,忘记曾有的心旌神动以及意乱情迷。 对于那位爱好美色的帝王,她从来不曾有过期待,也不会因为昨夜的事而开始去期待些什么。 她是柳寄悠,她向往自由,她从不庸人自扰,更不作白日梦! 你是我的人!他在清晨天色微曝离去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人,而不是“朕”的人。皇家人最重尊卑,自称词更是身分的象征,从来没有人会胡乱错喊:况且他坐上皇位三年,自是不可能“我”“朕”不分。 那么,为何他竟用了“我”这样的字眼?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 是不是“朕的女人”,表示将她当成后宫的妃妾:而“我的女人”,则是单纯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占有的宣告? 她捂着额头,细细想着昨夜他来之后,两人之间所有的对话一一当然,非常刻意地压抑下所有与他身体jiāo缠的画面与感受,半点不肯回想起来:每一句对答与他的反应都加以思索、反覆琢磨。 最后,她不是很确定、但又很希望那是正确答案地做出一个结论一一龙天运应是同意了她昨夜的要求,也愿意成全她不人后宫的愿望。 即使,他已经占有了她的身子,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她锁在后宫一辈子。被皇帝沾过的女人,就算从此丢在这个小院里再不临幸,也不可能被放出去的。 但这个男人,似乎愿意为她破例,是吧? 捂着额头的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滑过,有些自嘲,也有些失落地轻道:“这张平凡的脸,关键时刻,可真是有用处呢……” 她不美,也从不打算嫁人,因此,昶昭皇帝很放心地对她放手了。 仅仅是警告似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人”,就再没有别的了,真是……宽宏大量呢。 要不,史书上怎么都讨好地写着帝王胸怀天下、海纳百川呢。 如果她能顺利出宫,来日有机会定然要在自己写的文章里带上一笔,为这位以明君为志的帝王说些好话。 以谢,不纳之恩。 此时,将烧得半热的水提向浴间的两名丫鬟,正悄声低语着:“怎么办?小姐脸色好惨白,看起来好伤心。”挽翠抹抹眼泪,万分不明白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就算要宠幸咱们小姐,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吧!这也太、太不讲究了!咱们小姐甚至没有封号,仅是秀女身分啊!小姐还说咱们顶多待个半年就可以回府了,可现在这样……又算个怎么回事?难不成小姐要变成宫妃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咱们小姐……已经被皇帝占了便宜……以前教授我们的嬷嬷说过了,这皇家的人,既是最讲究的,也是最不讲究的。这天下是他们的,好好坏坏的事不就他们说了算。我现在除了忧心皇上这样一走了之,没给小姐jiāo代怎么办?再有,我们小姐又是怎么想的?她一点也不想服侍皇上的:可如今这样,她一定很伤心吧……”落霞说到后来,声音里己带着暗恨。可,皇权这东西……世人一旦遇上了又能怎么办?别说自家老爷官位不过中上,就算日后有幸位极人臣,对小姐这样的遭遇,老爷仍然是没有办法的。 谁教帝王本身就是无敌的存在,他老人家想抬举谁飞上天、想打压谁落尘土,都没有人能真正阻止他。 挽翠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哑声道:“皇上……强要了小姐,既是强要,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受临幸是小姐的幸运。要知道,小姐可不想嫁人哩。” “眼下这般……又哪由得小姐自个儿想或不想的……”从昨夜起,小姐的人生,已不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了。“我们只能向老天爷祈求皇上他老人家愿意放小姐一马。”也许世人眼中,能被皇帝宠幸是天大的好事、一个女人最好的归依:但是,如果小姐不愿意,她们这些当丫鬟的,自然是一切以小姐的意愿为意愿。 “可是……事已至此,如果皇上打算强纳小姐进后宫,我们就得想着怎么样让小姐在宫里过得好:至少,得让皇上记住小姐,只有被皇上记住了,小姐才能不受下人磋磨。”挽翠低叹。 “想想冷宫那些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吧!那些人哪一个没被临幸过,甚至还有几位听说曾经被先帝专宠过一阵子,无限风光得很。可是好日子总没有苦日子长久,尤其曾经爬上天的,摔下来才会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那吓人的样子,我们这些日子以来见得多了。挽翠,别说咱们小姐志不在后宫了,就算她有心想争宠,咱们小姐那样的,又能被皇上看重到哪儿去?昨夜我们都看到皇上的真容了,一个男人长得那样出色,又是帝王,向来爱美的名声又远传……这样的人,能对我们小姐热呼多久?恐怕转个身就忘到脑后了。以前嬷嬷就说过,在后宫,若是最后当不了太后,都不算真正成为后宫的胜利者。” “啊?你记错了吧?是当了皇后才是胜利者吧?”挽翠的记忆力可不比落霞差。 落霞横了她一眼,低声道:“那是嬷嬷后来私下跟我说的。至于你这个比较守不住话的,她就只敢说那样的话。” 挽翠捂住嘴,以更小的声音道:“也是。当了皇后又怎样,上头还有皇帝管着呢,雷霆雨露都得受着。若是当太后就自在了,没人管,还能管皇帝呢。” “嘘。”落霞拉了拉她的手,意思是这话题就此结束,不许再谈了。挽翠连忙点头,却仍是继续为自家小姐忧心着:“咱们小姐,日后会怎样呢?” “咱们还是早日让英王爷安排出宫吧,不管怎样,我觉得小姐是不想留在皇宫里的。” “可不是吗……唉!”真是每说一句就忍不住叹一次气。 在jiāo谈这段时间里,她们俐落地备好了澡豆衣物等用品,待一切就绪,就去房里扶小姐过来沐浴。 两人边走还边叨念着 “咱们去找些yào草来给小姐泡yào澡吧,这几日都让小姐泡着,她会舒服一点。不知道膳房有没有yào草……” “yào草的话,应该找太医院吧。回头我问问,有谁跟太医院里的宫女或太监是相熟的……” “肯定是有的。到时咱们别舍不得银钱,大方地给,弄来的yào草就不会差,这里毕竟是皇宫呢,好东西尽有。” “那当然。能让小姐少受点罪,花多少钱都应该。” 悄声闲谈直到跨进小姐的房门前,两人同时闭上嘴,专心一意地服侍小姐去了。 “陛下,昨儿的事,是否应该jiāo代敬事房的人记上一笔……”江喜小心侍候着君王用膳:很会看人眼色的他,一时竟读不出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情好坏,彷佛有些愉悦,可下一个眨眼,却又像是微微有些气怒,让他一颗心吊得老高,号不准君王的脉,当然不敢有任何轻狂与造次,连说一两句改善气氛的俏皮话都不敢,一切以稳重少言为主:可是,该提醒的事,却是不得不说的。 今日大朝,还好朝臣上奏的事务并不多,因此陛下早早便下了朝,留有很多余裕可以慢慢用膳:可等会陛下还要在两仪殿北书房接见诸重臣,也只有趁此空挡,江喜才有机会提起这种事。 身为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陛下从小到大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陛下可以随时撤去所有侍卫,却不能撤去他江喜:真不耐烦有人跟前跟后时,他顶多闪远一些,但还是得保证陛下是在他可以看到的范围内。他与燕奔大人的职责类似,一内一外,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贴身随侍的人,皆以陛下的安全为首要。 当然,他们这样的人,自是帝王最信任的心腹,除了是绝对忠心不二之外,也必须是心思缜密、眼色极佳,且深谙守口如瓶、言其所当言的道理:绝对不能搬弄是非、不能嚼弄舌根混淆陛下的判断。江喜自认身为陛下的心腹,他干得还不错,足以甩先帝、先先帝等的那些宠宦十条街。 自然,昨晚整夜守在柳寄悠小院门口的人,除了江喜,不会有别人。 龙天运低首瞧着上衣襟口,原本垂系在钮扣间的坠饰一云龙金链,如今改系上另一条翡翠龙链。 那条云龙金链,是他甫出生时,父皇亲手从身上取下,系在他襁褓上的:除了表示对他这个皇长子出生的喜悦外,更是向世人宣告他太子的身分,百年之后,国之重器,将jiāo托到他手上。 那是一条极具意义的金链,本不该轻易离身,更别说转赠他人了:当年太子妃仗着新婚情浓时,伸手向他索求都未曾得到他应允。任何带着“龙”字的饰品,没有皇室血统的人,都没资格配戴以及拥有,这是所有人一致的认知。所以后来他找来名贵的凤形头面送给太子妃,太子妃便不再对他那条龙链有任何觊觎。 龙链这样阳刚气重的饰品,就算不理会它尊贵的含意,到底也不适合女人戴,不是吗? 可昨夜他却在一种无以名状的动情心绪下,硬是将龙链环在柳寄悠足踩上,扣得牢牢,很确定除了自己,没人找得到链子的隐扣在哪里,任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找到解下它的方法……想到她的无计可施,龙天运本来乌云罩顶的心情顿时变成阳光普照,又愉快了起来:此刻他完全不愿意去想别的,包括一个女人适不适合戴龙链的问题,以及他冲动下将龙链扣在柳寄悠脚踝上又是多不恰当。 龙天运挥挥手道:“昨夜那事,不必记挡。”昨夜没让她在甘霞殿侍寝,就表示他应允了她的央求:而他既然在她闺房过夜了,就代表他再怎么不高兴、不情愿,也会同意她无理的要求。反正……反正那女人也不稀罕,不是吗? 不稀罕这庄严华美的皇宫。 不稀罕他这个年轻英俊的帝王。 不稀罕他所能给她的一切尊荣与恩幸。 她献出处子之身就是要他就此远离她。 老实说,对这件事他很不高兴,甚至觉得受了委屈。可昨夜那场无所节制的颠鸾倒凤,却又让他在每每想起一丁点时,就掌心发麻、胸口发热、脚趾蜷缩……那畅快到极致的情事,光是回味起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许,便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麻栗感:不用细想每一个画面,只消想着柳寄悠这三个字,便能引发出这样的反应,不能自己。 真是前所未有的……癫狂。 癫狂到让他有些惊恐。所以当清晨离去时,就算做着霸气占有的动作一将云龙金链扣在她脚踝上,嘴里说着“你是我的人”,但最后,他知道,自己是会依她心意的。 依着她想自由出宫的渴望。 依着她想要与他再无瓜葛的大逆不道念头。 依着她,不记挡,不教世人知晓,他这个年轻帝王曾经临幸过她这样姿色不佳的女人: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全了他的脸面,是吧…… 这个女人带给他太多意外,令他无从应对,又难以控制。所以,不想当他的宫妃,便不当吧!她不稀罕,哼,他也不稀罕她的稀罕! 江喜已经放弃从陛下脸上揣测他老人家现在的心情是好还是坏,所以完全恭顺地垂低头,说道:“那奴才叫膳房熬yào汁送去那小院。” “那……也不必了。”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这种事可由不得帝王任xìng,既不记挡,倘若有孕信,到时可就麻烦了,事后怎么描补都圆不了的。所以江喜连忙道:“陛下,这实在不妥啊,要是” “好了,闭嘴吧!关于她的事,等朕南巡回来再裁决。”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想过要让柳寄悠孕育他的孩子,但想到要赐她yào汁防孕,却又抗拒着这念头。 一切,就jiāo给老天去决定吧!他不该为个女人烦心太多,尤其是在还有无数朝政待理的这时刻。 对于柳寄悠这个女人,他已破例太多:那样一个女人,也实在太够了!所以龙天运心中憋着一股气,打定主意,再不为她破例了,从现在开始,连想也不要想! 为了坚定自己的意志,龙天运道:“到两仪殿。”今天送上来的奏折都还没看呢!该好好阅看一下。 “是。”江喜唇嚅动了下,最终没敢再多说什么。走到门口,朝外头扬声道:“摆驾两仪殿!” 外头恭候的人全动了起来,江喜眼尾扫到几名敬事房的人正捧着绿头牌朝这边走来,于是回身走到龙天运身边,一面为他更衣,一面细声道:“陛下,敬事房的人来了,您今夜要召哪位宫妃侍候?” 龙天运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心思,淡淡地问道:“这个月还有哪些人尚未召幸过?”身为一个宁缺勿滥的品美者,又登基没几年,他的后宫并不算充裕,大多是东宫时期的老人了,有资格刻制成绿头牌的,其实也就十个指头的数就能算完。 江喜不必多想就能回答得出来。 “高才人、何美人、赵良人。”这三人都是低位妃妾,容貌自是美丽的,但xìng情不显,所以当帝王想找美人伴驾时,不会特别单独想起她们。 龙天运此刻也没心思一一回想这些女子是何模样,随意点了两人,便忙公事去了。 江喜默默看着陛下那副冷淡的表情,对于今夜那两名宫妃能否真正等到君王想起,并侍寝成功,抱持很大的怀疑。 彷佛那夜只是一场幻梦,梦过了无痕。 一切生活如常,没有多点什么,也没少点什么。 去储秀宫上闺学,去冷宫走动,或与那些被,所有人遗忘的可怜女子们一同聊天读书或绘画。冷宫里生存环境艰难,皇宫里除了提供粗陋的三餐以供勉强温饱之外,就没有其它了。至于衣物以及床被等物品,若是无法获得娘家暗中接济,就得受着:受不了的,就得学会像粗使宫女那样干活来维持自己不至于衣不蔽体的狼狈。 不受君王待见,或年华老去,都不代表要放弃自己,反而更应该爱惜自己。柳寄悠总是一再灌输她们这个观念,也许一时之间扭转不了她们的自暴自弃,但至少她们看来己较有生气了,不再一迳地死气沉沉,像是除了等死,别无它想。 “小姐,还需要更多的花吗?”挽翠又摘满了一篓鲜花,提回来倒进一个大盆子里,注水清洗。 “不必了。你都来回倒多少花儿了,只怕这附近的花都给你摘没了吧。”柳寄悠挽高袖子,纤纤素手沉人清水里,力道轻柔地漂洗着满盆的鲜花。 正在分开花萼与花瓣的落霞笑道:“昨日膳房的王大厨以及林公公听说小姐擅酿花露与果酒,恨不得在提供了所有器具之后,还跟来打下手偷学个几手呢。可到底没敢,规矩摆在那儿呢,想往皇上的后宫跑,光是第一道守卫的门就通不过。那两人哪,一个热爱学习酿酒,一个好酒,咱们小姐又是柳家出身,柳家人是有酿酒秘方的,且从不轻易送酒给人,但喝过的都赞不绝口。他们可馋了!”很自豪地挺挺胸,又道:“你没瞧,今日的早膳多了两道菜,午膳的菜色也是费工的,要平常咱们的份例哪能领到这般等级的好菜,也就比宫女吃得好些罢了,想要吃个好的,都得自己掏钱。咱们今年多酿一些百花酒,巴结了后城门的差爷,往后要出门买东西就更方便了。” 挽翠点点头之后,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小声道:“咱们应该……不会一直待在这儿吧?可能酿下的酒还没成呢,就可以离开了吧?”自从知道小姐的打算之后,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再没莅临小院,想来是同意小姐的想法的。那么,她们待在这儿的时间应不会太久了吧? 柳寄悠不接这话,像是只专心于淘洗鲜花,心无旁骛。 落霞斜过去一眼,说道:“就算是明日就能出宫,该打点的事,就不能放下。人情往来就算只是做个表面也好过什么都不做。能结善缘的事,为什么不做?再说了,谁知道哪天可以离开啊,在还未离开之前,我们钻些门路谋个便利,让日子好过一些才是正经。” 只要能与膳房的公公们jiāo好,平日要出宫门只需登记一下,就可以随采买的公公们出门:只要能出宫,自然就能趁机回柳宅拿物品、上街采买纸笔书籍等物,让小姐的生活更舒适一些,何乐而不为?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呆板不会变通的人,就自己捱着受苦吧。 两个丫鬟说话说到后来,就忍不住斗起嘴来,你堵我一句、我拆你一台的,尽把两人从小到大做过的糗事都拿来取笑一番,愈说愈多,说得两人都快红了眼,简直下一刻就要挠过去一下似。 柳寄悠被两人逗得直笑,因已经好些年没再看过她们这样孩子气的样子了。自从提做一等丫鬟,贴身服侍她之后,这两个丫头就是稳重可靠的:又因为貌美,随着她出门时,总被人指指点点,暗中说些不甚好听的话,尤其是那些心怀高志的丫鬟们,自认为猜对了她为何会如此提拔容貌胜过主人甚多的丫鬟一一不就是为了日后嫁人时固宠呗。 两名丫鬟从此更加谨言慎行,宁愿被人说呆板,也不愿给人娇俏灵动的评价。她们是清楚小姐完全没有拿她们去给未来姑爷固宠的想法的,她们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想利用容貌将自己从奴婢身分转变为主子的人。 “你们两个呀,嘴皮子更见利索了,也不知道哪学来的。”柳寄悠玩笑地轻斥着。 “当然是小姐教得好呀!”两名丫鬟异口同声道。 “是是,是我的功劳,把你们教得这样好,简直教得太成功了,吾心甚慰。”柳寄悠叹笑。 三人正扯着闲话逗趣,此时英王龙天连施施然晃了进来,看她们主仆三人一致穿得像个村fù,又是头巾又是套袖围裙的,手里不停忙活着,嘴里则在谈笑。走近时,忍不住道:“怎么本王每次来,就是看到你们不停地工作?” 柳寄悠领着两名丫鬟行礼:“见过英王,王爷安好。” “你也安好。得了,快起身吧,老来这一套。”龙天连含笑挥着手。 柳寄悠吩咐两名婢女去沏茶,才领着英王坐到榕树下的木椅上,笑问:“前些日子不是说正忙着,哪来的空过来吃茶?莫非己经忙完了?” “再三日,皇兄就要南巡,事情多如牛毛,怎么可能忙完。我是趁午间的空挡溜来这儿看看你。我说,你简直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每次见你不是忙着栽花种菜,就是弹琴作画,如今更跌分了,竟在劳作,简直不像个贵女。”说完看着摆了满院子一盆又一盆的鲜花,问道:“摘了这么多花,是想制香油还是脂粉?” “都不是。只是想制些花露以及花酿。” “唷,这可不简单……哎,我记起来了,你母家擅酿酒,嫁入柳家之后,酿造许多别具风味的花酿与果酿闻名帝京,只可惜令尊并不轻易拿出来招待客人,想喝上一口柳府的酒,可不容易。”说到这里,英王眼睛发亮,“虽然我觉得用花啊果的酿出来的酒太清淡,一般也就女人以及文人喜欢,像我们这样的军人大老粗,就爱烧刀子那种糙烈的:不过,若有机会一尝柳府的酒,本王也是会欣然接受的。” “到时酿成了,自是不会忘了给您捎去一份的。” “那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等着了。”说完,想想不对,“你把酒酿在这儿,待到出宫时应还没酿成吧?虽然花酿这样的淡酒不用埋太多时候就可以喝了,但你到底以为你会在这儿待多久啊?”待皇兄南巡之后,他就马上着手安排她出宫的事了。这也是他今日特地跑来见她的原因。 “听王爷的语气,像是不会太久了?” “当然。半个月之内,保证你一定出宫。”英王打完包票后,笑指地上的盆子道:“所以,你这是白忙了。正好便宜我!” 柳寄悠低首抚着裙子上的褶痕,笑道:“不嫌弃的话,都给您又何妨。不管我还会在这儿待几日,今日突然想要酿酒,所以就摘花去了。”她本来就是个很随xìng的人,“至于会不会待到酒酿成的那天,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真是看得开,本王真是太欣赏你这个优点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善待你这些酒的,一定都喝光。”英王笑道。 “那真是谢谢您了。”柳寄悠翻了个白眼。 “不客气不客气!咱们谁跟谁啊!”英王厚脸皮道。 第5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8416 柳寄悠一边跟他斗嘴,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不管是制作花露还是花酿,工序都是繁琐的,而且各个步骤的要求都很高,轻忽不得。 英王抱臂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摇摇头道:“这样细致的活儿,我真干不来。亏你有这样的耐心,不嫌烦吗?” “不嫌。心情到了,做起来就很愉快。过日子就该做些让自己愉快的事,就算目前只能枯待在这一方小天地,无法随意出门走动,也该有个恰当的活法。” “也是。”身不由己时,就得看开点。她这点心xìng很是令人欣赏。“不过这种地方你还是别多待了。你这样的xìng子,老闷在这方寸地儿,哪儿也去不了,早晚逼疯你。所以最好还是如你所愿地过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悠闲生活吧。” “承您吉言,也多亏您帮忙了。”她真心感谣。 “没事儿,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英王道,坐在一旁看她们主仆三人忙,也不去添乱,就看着。 很快就可以出宫了,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自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她除了在前三日心中暗自揣揣忐忑外,后来也就放下了,有些自嘲地对自己道:就你这姿色,难道还敢有什么想望吗? 如果她对他竟是有想望的,那么,先前坚拒当他后宫的女人,把他气走,就显得太过矫情了,像是在yù擒故纵似。 后来几天,当她忍不住想起他时,最后都会自省,并确定自己虽然被他乱了心思,意志却没有改变她还是想出宫、想远离他,是真的希望再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真好,她的心意没变,她的心还是自己的…… 龙天连没有察觉她的心不在焉,迳自笑道:“上回谈完后,虽然我还是觉得一个女人总该有个归宿,但既然你不愿意,想着还是依你的意思好了。既然你无意婚配,本王也不该勉强。只不过,我会帮你留意不错的男人,要是哪天你改变心意了,知会我一下,我介绍你们相看相看。” “谢谢您的谅解。”至于改变心意?哼,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还是要一再强调一你对婚事的抗拒简直可以说是牛心左xìng不合常理。日后有得你后悔的。” “那就且看日后吧。”也不在这方面与他强嘴。这种争论没有意义,谁也不想听从谁,还是说些正经的吧。“安排我出宫之后,就送我回家吗?”龙天连摇头。 “先不送你回家。你才刚进宫没多久就回家,风评肯定不好,所以你出宫一事,最好是悄悄地不引人注意。我打算安排你先到我在京城北郊的庄子住一阵子,我会叫燕虹一她是个女卫,武功很好,地头很熟,领你们由洪德门出去。到时看你是想在那边一直住下去,还是偷偷离京四处看看都成。若你想出门走走,就知会我一声,我会派人一路护送。” 这样的安排真是太贴心了,这个恩情欠大了!柳寄悠看向英王,感激道:“真是有劳您了!”不管她对皇家的人有多少不佳观感,至少,对于能结识英王这样豪爽的人,她真是觉得太幸运了。 英王忍不住叹道:“原本我还认为皇兄会欣赏你这种聪慧女子,偏偏他对容貌太过重视。容貌这关没通过,其它都没戏,什么才华内涵气质的,再好他也看不到。既然你俩没缘,这皇宫再待也没意思了。” “可不是吗!想要皇上看上我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姿色,不啻异想天开。”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爱美胜过一切的人,一般美得普通的,还没自信往他身边凑呢。 “算了,别提他了。本王想着,待皇兄回京,我卸下监国一职之后,就要回北边去了。到时若你不嫌弃北地风沙烈日吃住粗糙的话,我就带你一览大漠风光。我瞧你搜集了不少边塞诗词,想是感兴趣的:既然感兴趣,就该趁自由身时,真正去体验一番。如何?” 柳寄悠眼暗一亮,向来沉静的声音不自觉高扬了起来,很是雀跃。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咱们先一言为定!” 龙天连豪爽大笑。 “好!一言为定!到时让你饱览北地风光,然后再让你瞧瞧与帝京截然不同的北地男儿。帝京这些簪花涂粉、打扮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你看不上,那么我想,也许你的姻缘不在这儿呢,反而是那些豪迈的铁血军人才能让你有好感,你到时好好看看,比较一下,别错过了属于你的姻缘。”不管怎么说,英王就是想看柳寄悠这样的女子,最后会嫁给什么样的男子,所以作媒之心不死。 英王对于他认定的朋友一向推心置腹,热心到有些多事了:所以说,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朋友,欣赏优点,自也得包容缺点,唉。 柳寄悠失笑道:“真没见过如您这样不像样的王爷!” “这有什么,还有更不像样的东宫太子哩!我那皇兄未登基前才叫不像样,尽结jiāo一些江湖人士,可以与人坐在荒漠中饮酒三天三夜;可以为了博取美人的芳心而作了一百首情诗;可以天天跑青楼、花招百出地骗取人家芳心,偏偏还真给他骗到了几个顶级花魁,演了几场后花园赠金之类的戏?_…?唉,那年少轻狂的劲儿啊,本王根本是远远不及。至少我隐姓埋名闯江湖时,就没办法哄人白贴钱给我。”英王说起自家皇兄未登基前的事迹,语气不由得带着点嫉妒…….同爹娘生的,他皮相也不错,怎么际遇竟差这么多? 柳寄悠听得好惊奇。 “未曾听过这种传闻呀!”威严迫人的皇上,竟曾有那样狂放的岁月吗?怎么也无法想像他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公子上青楼勾引花魁的样子!真是太不成体统了,难怪皇室捂得紧,不给池露半分。 “外人当然不可能听闻。他是皇太子,事关国之体统,即使做了再多出格的事,也不能传得天下尽知。” 就算金璧皇朝民风开放,对于皇帝、储君这两种至尊身分的言行举止,世人还是有其标准以及要求的,不可以太出格,所以但凡有出格事就得捂着…… “也是。”她点点头,“皇上年少登基,一直给人稳重威严的观感,没料到曾是如此跳脱、不拘世俗的一个人。” “皇上是个很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的人,从未出过差错。当他以太子身分示人时,行事有度,沉稳坚定,不僭越、不畏缩,与父皇的关系既有父子的亲昵又有君臣的相待,分寸尺度拿捏得非常好。当他以一介布衣行走江湖时,可就狂傲不驯、恣意自我了,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包括去挑战江湖高手,曾经还为此受过伤。那时父皇气极了,让人抓皇兄回宫禁足。不过,近些年来,沉重的担子压身,他渐渐收敛,也渐渐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了。当然,我皇兄生来就注定当皇帝,这是他的使命,但说真的,我更想念当年他那副张扬、任xìng自我的样子。” 柳寄悠静静听着,心里也在回想那位高高在上、圣心难测的帝王,在年少时代是个怎样的面貌?又是怎样的花招迭出骗取花魁们的芳心,赢得青楼薄幸名…… 柳寄悠心神恍惚,整颗心飘飘漫漫于云端、于不知名的远方,看着英王俊卓的面孔,遥想着另一张相似而威严易怒的帝王面容一一明知不应再想,却又忍不住去想起,那男人……实在是谁也忽视不了的啊…… 虽然一直自视甚高,但很遗憾,柳寄悠必须对自己承认,面对那样出色的男人,又有了一夜的亲密纠缠,想要把他随意打发出脑海、并当成路人般不在意,实在不可能。因为,她不过是个平凡又寻常的女人罢了。 一个,做不到对他等闲视之的平凡女人,与其他女人并无不同。 皇帝南巡,朝廷一大盛事。 文武百官恭候在“承天门”外,只待时辰一到,由钦天监以及礼部举行过各种祈福仪式,然后长长的仪仗拱卫着皇辇御驾出来,所有官员跪拜恭送,一路送出帝京南城门外。 此刻皇宫内,要远行的皇帝在祭拜过太庙先祖’拜别皇太后之后,依然利用少许的时间与臣弟、顾命大臣们商讨国政上的一些安排与叮嘱。 “昨日旷勇将军差人快马捎来密函,尔等必须密切注意后续战况,不能让‘北丹国’的内战波及我朝西北边关百姓,更要慎防他们假内战之名,行侵犯之实。近年来北丹国有多起扰我子民事件,得多加注意才是。” “这事臣弟省得,皇兄且请放心,必不教北丹国趁机作乱。”龙天连胸有成竹地点头。别的事他不敢打包票,边疆各国事务都在他的掌握中。 “再有,上回山南一带的蝗灾,朕派了户部与工部官员携带物资前去赈灾并勘察损失情况,过些日子会回来覆命。库房里准备十万两黄金,更挪出三十万石米粮,三弟可依情况轻重发放济助。朕之前己传旨免去山南一带灾户三年税赋,大体上山南应当没有大问题了,但仍然需要特别关注,断不许赈济中间出纰漏。”龙天运从不奢求官员清如水,也学着适当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吃相不要太难看,他都会放过(但一定会记住):但不该伸手的地方,若有不长眼的官员敢捞钱,他剁起爪子来可也是毫不客气的,必教人痛彻心肺。 “臣弟明白。”英王也痛恨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贪官污吏,自会加强监督。 “若有难以决定之事,可与康大人讨论,听取建议。” 在御书房内厅,龙天运在jiāo代完大臣们之后,再抓了三弟入内深谈,此刻大抵已无其它事可说,剩下的琐碎事,他也就不多说了,并不重要。 “……大抵就是如此。你还有其它问题吗?”之前已不断与留守重臣及宗亲们讨论过南巡时帝京的一切朝政问题,也抓着三弟私下嘱咐了不少事,虽然不认为还有什么疏漏,但龙天运还是问了下。 “没什么事了,若有突发大事,派人快马加鞭南下追上御驾,便可由您裁决,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龙天连摇头,然后突然笑道:“倒是代为监国这一个月,臣弟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安排柳家小姐出宫,省得您回来看了碍眼。皇兄看不上她这样平凡的女人,就不留她在宫中浪费米粮了。”他也不过是开玩笑顺口提了一下,不料却看到皇兄突然沉凝下来的脸色,似乎……似乎正在瞪他的样子。“皇兄?”英王怀疑自己眼花了。 “谁允你安排她出宫的?”龙天运沉声质问。 “您允的啊!上回您说这事要jiāo付臣弟负责呀,皇兄忘了吗?”龙天连不解地问。 龙天运压下心中倏然冒得老高的火气,并赶忙收敛自己太过形于外的怒气,好一会才勉强以平静语气道:“你要安排她去哪里?” “待会皇兄起程后,臣弟就要安排她到京郊外的庄子住一阵子,那儿风景不错,庄子里种了很多花草果树,她定会住得舒心。” 龙天运只是沉沉瞪着自家三弟,一肚子火气无从喷出,因为他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一个被他嘲笑过貌丑的女人。早先,他是恨不得将这个来凑数找嫁的女人给扫出宫的,完全不想给她配个进士才子,生怕委屈了未来的皇朝人才,只想尽快打发掉她,又不想被太傅叨念,所以很高兴地把这个麻烦甩给三弟去处理…… 有点后悔,怎么办? 龙天连当然看不出他皇帝大哥满肚子的悔意,迳自愉快地说着自己的安排。 “臣弟保证,待皇兄南巡回来,就看不到她了。那时臣弟也该回北边驻防,可以顺便带柳家小姐到北方看一看:如果可以,应可顺利为她婚配一门好对象。绝大多数的将士成亲都晚:没办法,边境本就男多女少,成亲不易。在女人比较少的地方,柳寄悠的长相就显得出挑了:她不能跟帝京的贵女比,难道还不能跟边疆那些被风吹日晒与劳作折腾得熊腰虎背的女人比拚吗?到了那儿,柳寄悠绝对是个美人了!”英王觉得自己真不愧被封为“英”王,简直太英明神武了不是!对于解决柳寄悠嫁不掉的问题,提供了最佳解决方案。 在北地,只要是个女的,都一定嫁得掉!家世不错又有军功的男人排成一排任她挑,没人会嫌她的。 龙天运愈听脸愈黑,盯着三弟好一晌,默默数着自己的呼气,一次、两次、三次…… 然后,龙天运眼中终于闪过一抹快意决绝。比起让“某人”称心如意而自己憋屈,他觉得还是应当让事情扭转一下,最好是扭转成自己称心快意,而别夹着憋屈才是。对,就该这! 所以,很抱歉了,天连,你难能如愿了。 即使没有正式在宫里记录下他临幸柳寄悠的挡案,但她已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女人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没有人能娶走皇帝临幸过的女人,即使他终生不再垂幸她也是一样! 何况,他不想再挣扎了,不愿再挣扎于自己仍想要她的事实。未曾再涉足那处小院,只徒然使得想要她的yù望烧得更炽烈而已。他仍然想要她,想要那个姿色平凡的女人! “好了,叫他们准备好,朕要起程了。”打断英王愈说愈开心的自说自话,龙天运挥手将人打发。 “遵旨。”龙天连忙收起一肚子的话,连忙转身出去安排。 龙天运保持着不变的坐姿,右手指微弓,轻轻在小几上敲着,好一会后,终于下定决心,低唤了声:一抹黑影由窗外闪了进来,躬身候旨。 “在。” “朕登上辇车时,要看到柳寄悠。” “是。” 黑影复又在一闪之间消失。 龙天运终于微笑起身,让一边侍候着的江喜为他披上披风,穿整好衣冠,大步往外走去。 柳寄悠头痛yù裂,全身无力地悠悠转醒。 她怎么了?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昏迷前的最后记忆是她与丫鬟们正在收拾所有晒好的书籍装箱,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知:再度有意识时,只觉得头疼且浑身无力,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危机。 她用力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金黄色的八角形帐顶,上头精绣着金龙图腾,并缀满了华丽的珠宝……而身下的晃动以及行进中的感觉告诉她,她似乎正在马车上。 “醒了?”低沉嗓音由右侧传来。 柳寄悠侧着脸,循声望去,像是非常意外又彷佛不太意外地看到了龙天运。她抿了抿唇,没发出呼声,也没立即说些什么,只是戒慎地看着他,并试图撑起身行礼,但……这实在有点困难,她,完全没有力气。 “请皇上原谅臣女的失礼,臣女现在无力起身。”她清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努力以平和的语气说道。 “无妨。你就那样躺着,也挺好。”龙天运放下手中的笔,唇边抿着一抹满意的笑。 一身龙袍帝冠打扮的龙天运,浑身上下充满了强烈逼人的王者霸气,像是天上的烈日那般让人仰望尊崇,不敢直视。 柳寄悠觉得自己昏沉沉的脑袋更加混沌了,怎么也无法清晰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她忍不住开口问一一“皇上……为何我会在此?”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真是可爱!龙天运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捏捏她泛着粉红色泽的小脸蛋,不料却被她闪了开去:就见她勉力让自己半坐起身,整个身子缩在角落边,尽可能地离他远远的。 龙天运好心情地浅笑着,心付任她躲得再远,到底还是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闪躲:反正不管怎么躲,他只需稍移个身,她马上又近在咫尺了,她再能躲,又能躲到哪去?御辇就算再宽敞,到底也只是相较于其它马车大个几倍罢了,并不能跟屋子相比。 所以他只消起身、挪一小步,就能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了。当然,他也这么做了,来到她身前,轻托住她光洁的下巴,让两人目光相对。 “你该觉得荣幸,你是第一个进入朕辇车的女人。” 柳寄悠在心中朝他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荣幸好吗?她可不可以拒绝这个恩宠? “为什么我会在此?”她再问。 “可人儿,因为朕突然觉得此番南下,单独一人未免寂寞,应找个口齿伶俐的在路上逗个闷子解解颐。” “多谢陛下看重,但臣女恐怕担当不起此重任。”柳寄悠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咬牙。 君王出巡,不是没有过携妃妾同行的例子:但,其实君王应是不甚喜爱有人同行,因这会碍了他寻芳的乐趣。何况,随行的若是绝色佳人也就罢,偏偏是她这样的,那就不得不怀疑皇帝的居心了。 “担不担得起,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朕说了算。”他勾住她下巴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摩箪她柔嫩的肌肤,一下又一下,勾得她不由自主轻颤起来,想躲开又不敢…… 她渐渐想起一切,知道自己是被打昏掳来的,正想问,龙天运却已先说了:“寄悠,你已是朕的女人。” “您同意那晚不记挡的。”她连忙出声道。 “不记档又如何?你是朕的女人,是个事实。” “您明明同意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不进你后宫的。”她低声道。 “你现在并非是在朕的后宫,你正在伴驾南巡。”这个回答简直赖皮,但龙天运的表情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没有半点食言的愧疚。 “皇上,您不能……不该不守信!” “呵……”龙天运看着她瞪圆的双眼,笑了。摇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犯傻起来了呢?一个被君王宠幸过的女人,想活着出宫,除了出家,别无它路。” “可您明明同意放我出宫,君无戏言。” “放你出宫?然后让你去找人嫁了?你不美,但美不美的,向来都是比较出来的。你去北疆,就能在一票粗鄙女里当个美人,好教男人排成一列列地让你挑,或许还能挑出个美男子,是吧?” “您在说些什么!我真的没打算嫁人。我出宫也不是为了找人嫁了。”一听到北疆,柳寄悠就知道必然是英王那个大嘴巴私下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不着调的话,把皇帝的占有yù给激起了。 所以,她此刻在这里,分明就是无妄之灾,被英王害的。 “没打算嫁人?那好啊,既是如此,那就一直留在朕身边吧。”龙天运很顺口地说道。 “皇上!这不行,您不可以” “朕是皇上,朕可以。”皇权,就是这么霸道!他是皇帝,他霸道得理直气壮。 柳寄悠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脸色发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颤起来…… 是的,他是皇帝,他可以做尽任xìng的事,只要不涉朝政大事,满朝廷的人并不会因为他多了几笔风流帐而多说些什么,甚至还会乐见其成。 龙天运微微一笑,将她搂进怀中。这具不特别柔美的身躯,就是适合嵌在他怀里,他觉得抱起来的感觉很不错。 这女人……这辈子是休想逃离他身边了,不管他往后会不会再临幸她,他都不想放她离开他的视线里。 他xìng感的唇轻贴在她耳边,低喃:“朕是皇帝,全天下最出色的男人。有过朕之后,你还能嫁谁?还能看上谁?乖,就这样待在朕身边吧。”看着柳寄悠脸色微变,虽然颇伤人地不像是欣喜若狂,但能抹去她凡事皆悠闲以待的神情,看着她慌张失措乱了方寸,感觉挺有意思。 如果他第一千遍自问着为什么要叫人将她掳来同行,答案应该就是这个一他要这个不在乎他的女人心慌、无助、乱了一切,然后终于臣服、为他所迷,视他为天地神只,一如全天下爱慕他的女人那般。 那是任何男人天xìng中皆具有的狩猎本色,愈难狩猎到的愈想得到。 所以,龙天运不认为自己对柳寄悠有什么特别的喜爱之情,因为她的外貌根本不足以让他倾心。 而他眼光向来很高,所以,一切,只是纯男人的征服天xìng,让他无法忍受他注意的女人不肯在意他。当然,这也不过是他打发闲暇的游戏,并且由他掌控所有情况,一旦收服她后,柳寄悠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他众多失宠妃妾中的一个。这是他对自己行为的解释,并且深信不疑。 “皇上……”她的脸闷在他怀中,不肯抬起,姿态像是温顺。 “嗯?”他轻应,带着鼻音,有种疏懒的xìng感。 “您想要什么?”她屏息低问。 “朕想要什么?”他笑了声,温暖的唇再度贴着她的耳朵,一边说话还能一边亲吻,将她小耳朵亲得红扑扑,可爱透了,所以他的笑容始终停不下来。“待这一个月过完,朕再告诉你,朕想从你身上要什么吧。” “若您……”说了两个字,却没再说了。 “嗯?想说什么?” “若您得到了您想要的……”比如她的心、她的爱恋、她的痴狂。“而臣女发誓此生绝不嫁人,那么,陛下能……放我走吗?” 龙天运一掌扶住她的后脑勺,目光冷沉沉地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没轲人卷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冰冷一一包括他自己:可是,他回答的声音却还是带着一抹调笑的轻快,就听他回道:“那就要看你接下来一个月的表现了。也许你表现得好,朕心怀一畅,便什么都依你了。” 又或许,不出几日,他便腻了她,轻易将她丢开,到时别说自由了,就算真跑去嫁人,他也不介意了呢。 龙天运从不觉得会跟怀中这个女人纠缠太久,他也想知道,此刻将她牢锁在怀里的双手,何时会厌倦地松他不是个长情的男人,从来都不是。 没有一个女人能获得他太长久的关注,自然,也不会从一个叫柳寄悠的女人开始。 第6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10230 自家小姐突然失踪,且还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两个再度从莫名的昏厥中醒过来的丫鬟,发现柳寄悠不见了之后,简直魂飞魄散、心神俱裂!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怎么就跑不见了啊!是去哪儿了呢?怎么也不说一声……”挽翠不死心地一再在小院子里里外外找着,连冷宫那边也没放过:就想着,也许小姐只是去哪儿耽搁了下,其实就在附近,没有失踪。她只能瞎找瞎哭瞎叨叨,完全不敢去想小姐可能遭到了什么不幸的意外。 落霞用力抹了眼泪,已哭湿了两张帕子的她,一时再找不着干净的帕子拭泪与满头满脸的汗了。屋里屋外找了两回之后,再怎么不愿意面对现实,也得硬着头皮去认下自家小姐恐怕己被不知名的强人给掳走的事实。 所以她拉住挽翠,低声斥道:“挽翠,你别再团团转了!小姐分明是被抓走,而不是自己跑去哪儿看景去了。能走动的地方就这么大,你都掘地三尺了仍没找到人,别再白忙活了。” 在这后宫边缘地,她家小姐是秀女,而这批秀女都是未定论归宿的,可能会成为后宫的一员,也可能被婚配给其他贵族男子,因为去处暂无着落,所以她们被允许活动的范围很小,既不能走入皇帝后宫的领域,也无法走出后宫之外,就在一个小区域,夹在真正的后宫以及宫女太监们居住的地界之间,两边的jiāo通之地都有侍卫以及太监守门,不得轻易越界,想出入办事,得有路牌才成。 毕竟是皇宫,一切都严谨有度,没人能随意乱闯,不在其职责内的地儿,半步也跨不过去。 “落霞,这该怎么好?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我们好好地待在小院里,也从不与人结怨,没道理会有人对我们起坏心啊,小姐又没碍着谁了!” “小姐不在,没人给咱们当主心骨,我们已经不能遇到事只消慌张问着怎么办,然后等着小姐来指挥我们怎么去做便成。我们必须把这些‘怎么办’想出一个办得了的方法。”落霞对挽翠说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你我这样的人能想得出方法处理的!我们又不像小姐那样聪慧,好像眼暗一转,什么问题都不是个事儿……”挽翠向来是倘很认分的丫鬟,做事井井有条、安分守己,该她职责内的工作,绝对完美达成:但若要她去做超越身分的事……光是想想,就觉得是异想天开。她只会当丫鬟,深信万事跟着小姐走准没错:可若要她学着小姐那样思考与行事,那简直为难死她了,她想都没想过! 可现在,小姐不见了,她便成了无头苍蝇似,除了瞎急瞎跑之外,还能怎样?半点主张也想不出来。她再无知,也知道不能把小姐失踪的事公开宣扬:事关小姐清眷,一旦传得人尽皆知,外人自会胡乱臆测,而且还是往最不堪的地去想。谣言可杀人,到时那?人才不管小姐真正遭遇到了什么,只会深信自己想出来的结果,将别人的人生轻易定论,不给任何活路! 她们两个常常听小姐讲史,先不说别的,光一桩“曾参杀人”事件,便可以知晓,铙是曾参人品出众世人皆知、铙是其母对儿子的品xìng无比信任,可当有许多人一直来告诉她“你儿子杀人了”,最后她还是相信了! 连亲母都如此了,更何况那些把别人的人生当谈资的外人。 所以,小姐失踪的事,万万不可让人知道! 可是,如果没让人知道,那么凭她们两个小小奴婢,连储秀宫的范围都走不出去,又有什么办法去暗中找出小姐的下落? “我们得想办法回府,老爷与大公子必须知道这件事。”落霞也是满脑子乱糟糟,更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找回小姐,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柳府禀报老爷,让老爷公子他们去拿主意。 有了初步的方向之后,一切就好办了。挽翠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记得明日是膳房出去采买的日子,上次我们结识的那个方公公就是负责采买青菜的小管事,我们可以请托他带我们出去。”说着,便拉着落霞到房间里,捧出一个放银钱的盒子道:“用钱开路,定能成的!我上次就看到冷宫的明玉姑姑偷偷塞了个钱袋给那个方公公,就顺利顶了另一个宫女的名额跟着出宫了。”每天进出皇城办事的宫女太监都有定数的,发放的通行证自是有定量。挽翠喜欢收集各种鸡毛蒜皮的闲话,关注着周边人物的动静,只看不说,许多人事脉络便就这么看出来了。 落霞点点头,两人便开始数着盒子里的银钱:这些都是小姐放在她们身边,让她们拿去打点用的:算了算,还有一百多两,也不知道够不够买一次出宫的钱。至于小姐身上带的银票,都被落霞收在另一处,若没有小姐允许,她们是不会去动用的。 “这些够吗?”落霞苦恼。若是在宫外,打点门房行个方便的话,几钱银子甚至几十个铜子也就够了:但这里可是皇宫啊!听说管事的胃口都挺大的。给少了招恨,给多了也不成,直接被当成冤大头,以后想再打点,人家看你有钱,便理所当然地漫天要起价来。破财还是小事,重点是坏了规矩,害得其他人也不得不被索求更多,似这般犯了众怒的事,她们也是不敢做的。 “要不,咱们去找明玉姑姑打听打听?”挽翠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探听一下行情得好,像这种塞钱办事的事儿,既然要办,就要办得妥当,不容有失。这本也是身为合格丫鬟必备的本事,所以有怎样的规矩,或要怎么行事,她们是知道的。 “好的,我们这就去。”落霞点头,找出一个荷包,塞了几两银子进去,然后收好钱匣,便与挽翠往冷宫跑去。 万幸她们居住的这个小院正好与冷宫毗邻,而冷宫又向来无人看管,只一把锈锁虚虚地扣着,根本由着宫人随意出入,反正只要管着那些落魄的宫妃不出来即可:于是她们很轻易便进了冷宫的大门。 饶是她们运气好,才踏进大门,便见着老宫女明玉正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拎着扫把从一处长廊边绕出来。 “明玉姑姑!”挽翠连忙上前,殷勤而俐落地接过明玉手上的打扫工具,甜甜地道:“在忙呢!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我跟落霞啥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傻力气,清理洒扫什么的,尽管吩咐,我们来就好!” 落霞也顺势扶着明玉的一只手臂,道:“是啊是啊,正好我们今儿个有空,我家小姐嫌我们闹腾,便打发我们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把手的。您别客气,我们什么活儿都干得。” 明玉分别看了两俏婢一眼,笑出慈和的表情,道:“不用了,不过是些日常轻省的洒扫,我已经做完了。 你们是花一样的大姑娘,让你们干这些粗活,要是把一双娇嫩的手给弄粗,可就不好了。” “哎!我们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都是得干活的下人罢了,有幸跟了个好主子,吃穿用度是比寻常佣仆好,但我俩可不敢忘了自己的身分,因着主家的优待而轻狂起来。该干的活儿,我们两个做得可好可俐落了。 我啊,倒是只能做些零碎跑腿的琐事,但落霞她可是连木工泥匠的活都干得,半点不输男子呢!” 落霞非常配合地抬高下巴,说道:“可不是!我这可是家学渊源。明玉姑姑,如果你们这儿有屋瓦破损还是窗框蛀蚀之类的事儿,找我就成,我都能干。” 明玉看着两个漂亮的丫鬟,瞧着她们鲜活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止住,叹道:“你家小姐啊,真是个好人,从不避忌我们这些冷宫的人,不嫌晦气不说,还常常好心地过来跟众位主子们聊天谈笑,那些送来的好丝线、好笔、好纸的,银钱也不知耗去多少。真是个极好心的人哪……” “我家小姐当然是个很好心的人,她是最了不起的!”两个丫鬟非常自豪地说着。 待好一阵热络的聊天之后,挽翠将话题慢慢引到随着采买人员出宫时的打点事宜。明玉愣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你们想出宫?若是缺了什么的话,请托那些采办的公公顺手买回来就成了,何需亲自出宫?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一般生面孔门卫不容易放行,就算有通行证也得再三确认身分。你们也该知道,这儿是皇宫,是全天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半点马虎不得。” “我们当然清楚,所以才想来拜托姑姑您帮忙,我知道姑姑跟几个门卫相熟,好像也有门路取得通行证,所以……” 两人到底年轻,再加上心焦如焚,脸上终究带出一点急切,加上明玉虽然一直在与她们对谈闲聊,可深沉的目光始终在两婢之间移动,像在估量着什么似,心中更是翻转着许多猜测。 “是啊,姑姑,可否麻烦您行个方便,助我们出宫一趟?” “咦!你俩都要出宫?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明玉一脸惊诧。 落霞一愣,连忙点头。 “哎,可不是吗!就是家里有事呢。我家里的娘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前身子就不太爽利,原本我家小姐是不yù带我进宫的,想留我在家侍候我娘,但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总没有小姐配合丫鬟的道理,所以那时就想着,等小姐在宫里安置好了,我再寻个机会出宫看看。哪里知道,进宫不易,出宫更难,怎么也没有办法出去了,所以才来求姑姑您,希望能找个方法出宫一趟。”说完,脸色很适时地转为悲凄,不由得落下泪来。 挽翠这时也忍不住泪意,跟着低泣起来。“明玉姑姑,求求您了……落霞的娘亲,同时也是我干娘呢!我们打小就是她老人家带大的,她身子如今也不知如何了,若是不能回家一趟,是怎么也安不了心的。拜托您了!” 明玉眉毛微挑,嘴里安抚着两人,眼中更添疑色。 “这事儿……怎么你家小姐办不了吗?若是她亲去向储秀宫的嬷嬷求一下,你们两个侍婢想出宫的事,想来不难。” 挽翠心中一跳,抹泪道:“姑姑您也知道,我家小姐被分配到这个小院来,与其他秀女区别对待,向来无人闻问,处境尴尬至极,那些储秀宫的宫人从来也没拿眼皮子夹我们一下,平日想凑上前示个好,都没人理会。这样的情况,我们怎好央求小姐去看人脸色?” “可不是吗!所以,我们就想着,如果这事儿我们可以自己找到门路,就不要麻烦小姐了。身为丫鬟,怎么可以给主子找麻烦呢?所以我们自是先来求姑姑了。”落霞连忙说道。 又是一番恳求。明玉像是被磨得心软兼头昏脑胀,终于点头道:“好了好了,你们求到我这儿,我岂有不帮的道理。可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个冷宫的宫女,无权无势不说,更是无依无靠:所以我只能帮你们引见两个相熟的太监,一个是你们知道的膳房管泔水的管事,另一个就是执事堂里保管通行证的小太监,并不管事,但手上的通行证有定数,若是哪日有谁刚好不出行,那么批下来的令牌稍稍挪给别人用一次,给大伙行个方便是可以的……但这种事,向来秘而不宣,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两个丫鬟闻言,欣喜若狂,见出宫有望,立即细细打听起该怎么塞钱、塞多少钱、怎么说得体的话,才能安静而顺利地、无人知晓地顺利出宫。 明玉既答应帮忙,便也不耽搁,一边将两人带往相熟的太监那边而去,沿路还仔细说着宫人走这门路的行情与规矩。 落霞挽翠此时心中万般感激,不禁连连拜谢,恨不得早晚三炷香地供着她,觉得明玉姑姑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 “两人都出宫了?”漫不经心的女声间着,手里拿着根绣花针,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绣布上扎针:天青色绣布上画着盛放的月季轮廓,如今也只绣上了第一片鲜红的花瓣,初初绣了第一道红,真要绣出层次,可得再绣上好几层才成,想要完成一整幅绣画,没三五个月肯定不成。 对冷宫里的人来说,休说三五个月,就是三年五年的时间,也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地儿,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怎么虚耗都没人在意。 “都出宫了。”明玉恭声应着。 “都没想着该留个人侍候她们家小姐?”哼笑。 “毕竟年轻,又仅是个丫鬟,哪能事事周全。如今自家姑娘失踪,早已令她俩六神无主,做事瞻前不顾后才合理,只想着快些出宫找人,自是忘了得留个人在宫里加以遮掩。” “哼。”女声嗤笑了下,因为长年不爱说话,所以声音特别低沉,也带着不复往年清脆的沙哑,“说起来,这事我也看不懂。”将手中绣花针别在襟口,一手支着下巴,看向明玉,问道:“明玉,你说,这龙天运让人将柳寄悠掳走是个什么意思?” 那一日,龙天运留宿小院并且临幸了柳寄悠一事,全皇宫或许都瞒得很紧、无人知晓,连敬事房也没记档,所以明面上,柳寄悠仍然是个清白的秀女、仍然不属于皇帝,随时可以被遣送回家。 可谁教小院就在冷宫隔壁呢!谁教这事正好给明玉遇着了呢。 明玉并不用非得见到龙天运本人在小院出没,只消发现小院门口立着龙侍卫,以及四周隐着数个暗卫,便知道那一夜皇帝就在那里。后来,在第二天清晨,明玉缩在冷宫墙后隐密的yīn影处,瞥见皇帝离去时的衣角,更确定了这件事。 皇帝临幸了柳寄悠!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它就是真切发生了。 回头说与自家主子听,主子长年冷漠而讥诮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一抹错愕。 原以为龙天运临幸了柳寄悠之后,不日便该有封赏下来,把人接到后宫里,给个正式的后宫位分才是。哪想到,一日一日观望下来,竟是什么也没有,不见半点动静,彷佛那夜不合常理的临幸,不过是所有知情者的一场梦罢了。 不过,后来明玉主仆便有了自认为合理的猜测一一也许,龙天运临幸了姿色平平的柳寄悠之后,心中后悔不迭,恨不得忘了这件事,所以决定不负责任,连在后宫给她安置个地儿养老都不肯。这种缺德事儿,龙家人并不是干不出来。 “这些高高在上的龙家人,对于不上心的女人,向来是没良心的。”明玉的主子一周妃,当时是这样冷笑着说的:也觉得柳寄悠与龙天运的纠葛,大概到此为止了,不可能再有后续:吃了亏的柳寄悠,只能惨然认下这个屈辱,无从讨回公道。 哪想到,竟是有后续的,且还是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难怪周妃忍不住好奇起来,怎么也想不出龙天运竟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更想不通柳寄悠到底哪儿有问题,居然能让龙天运这个好色男人这般上心,上心到行事完全没了章法。 真是太奇怪了。 龙家男人从来嗜美如命,尤其登上至尊之位的人更是挑剔,愿意纳入后宫的,除了有一两个是屈于拉拢有才干有实权的大臣而考量纳进不计长相的女子之外,绝大多数必然是出色至极的美人。非美人不肯收纳,甚至可以不计出身,只要是良家女即可……至于非良家女的绝色美人,那就悄悄地置了外室,也是时有听闻的。不过这类的事情,皇家是不会承认的,包括若是生下子女,也绝对不会认回去。 周妃自认对皇室这些人的德xìng非常了解了,然而,龙天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实在令她不由得搔头不已。 出乎意料的事情,又没个解答,总是让人心中不爽,觉得百爪挠心,整个心绪都不宁了。 周妃痛恨无法掌控的感觉。 “如果柳寄悠是个美人……甚至只要勉强算是个美人,那么我还能想着,龙天运大概是遇到真爱了,嗤!”不屑地打鼻腔哼出一声,“掌了天下权之后,接下来就是搜罗天下美人找真爱了,这些龙家人,哼!但柳寄悠这样的样貌,龙天运几年前不是还嘲笑过人家?早年就见过面的人,又笑过人丑,没理由突然就上心起来。明玉,你觉得柳寄悠这个人有特别到能吸引皇帝的眼光吗?”“柳小姐是个好心人。”这阵子三天两头地往冷宫跑,供纸笔供绣布丝线的,又时不时与人谈天排遣孤寂,似乎想让她们这些被遗忘在冷宫里的活死人们有点活人气:一段时日下来,多少有些儿成效,好些个人倒是渐渐愿意与她说话、听她说些史书里的故事或谈些自个儿的事了。 “她的好心,实在也真是莫名其妙。”周妃当然也见过柳寄悠,就说眼前她正绣着的花样子,还是柳寄悠画给她的: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对这个姑娘有更好的观感,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个行事特别的贵女,脑袋八成是有问题的。这种怜贫惜弱的特质,不是应该出现在老婆婆身上吗?怎么她一个年轻女子,自身处境都那么不妙了,竟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可怜别人,真是不知所谓”.“就算主子娘娘看不上她的良善,但不管怎么说,良善总比包藏祸心得好。” “也是。”周妃同意,“就算是恶人,也喜欢良善的人,因为好欺负又不怕被报复回来,随便嚷嚷两声悔过的浑话,良善的人也就原谅了。嗯……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一下,龙天运是被柳寄悠的善心给感动了?”愈是自高自大不可一世的男人,愈是偏爱那种浑身带着慈光的女人吧? 明玉哭笑不得道:“皇上哪来的机会知晓柳姑娘的品xìng?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回到后宫之后,就等着所有人的奉承服侍让他松快松快,怎么可能愿意费心去了解宫妃们的品xìng,她们只需要够美够温顺就成了。” 周妃点头。“可不是吗!咱们主仆沦落在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一路吃尽苦头,也才了解了这个道理。这些当皇帝的,都是没良心的。” “所以奴婢想着,也许皇帝让人带走柳姑娘,是因为柳姑娘在侍寝那夜惹怒了他,令他至今气难平,于是抓她去受罪吧。”明玉曾经多次与柳寄悠jiāo谈过,多少了解这个姑娘的想法异于一般人,说话中常常可以听到离经叛道的言论,对于商静温顺以及女子卑弱那套世情常理相当地嗤之以鼻。倘若她在皇帝面前也是这般不懂收敛的话,定然会对皇帝造成言语上的冒犯。 每个当皇帝的,心眼都不会大,被冒犯了,定会回报:因为他们是天下至尊,几乎算是人间的神了,别人只能捧着他,不能冒犯他。 周妃闭上眼思索了好一会,冷笑道:“这真是有趣了。跑去南巡,不想着江南有多少美人正等着他邂逅,偏偏挂心着一个平凡女人对他的冒犯,就想着报复一番。明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上心,不管是出于喜欢还是讨厌,都是有问题的。你忘了,当年……我与龙震那死鬼在江湖相遇,不也是不打不相识吗?后来我不也成了他的真爱……大概是第五次还是第七次的真爱?” 不管是第五次还是第七次,总之是最后一次。明玉偷偷在心底答着,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时隔三年,竟再度听主子提起先皇的名讳,真是令她心惊胆跳。 自从先皇驾崩之后,原本成日在冷宫痛骂先皇的主子,便再也绝口不提先皇了,没想到今日又听她提起,心中不免揣揣惶然,怕自家主子又狂xìng大发起来,到时没砸掉半座冷宫可不算完。 周妃也不必明玉回应她什么话,接续说着自己的决定:“派几个人跟着龙天运,看看他与柳寄悠是怎么回事。” “主子?” “我想着,如果龙天运看起来特别在意柳寄悠的话,那么……” 低着头的明玉一直没等到主子说完最后的话,于是忍不住抬起头,正好对上主子那双突然变得yīn鹜的双眼。就听得主子漫不经心道:“等他们情投意合时,就杀了她吧。” 明玉震惊地看着主子,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会下这样的命令! 周妃慢悠悠地又拈起绣花针,朝着绣布上一针一针地扎着,声音颇为愉悦:“情正浓时,一切戛然而止,以龙家男人的贱骨头来看,可不就得将人给记一辈子。那可不是有趣极了? 这个最爱美人的皇帝,心中挂念的那抹倩影居然是个丑女。这太有趣了,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得瞧瞧才行。” 皇帝南巡,第一夜驻驿在春颐县皇家别业中,打发了前来叩拜的县令以及当地的勋贵之后,便已是休息时刻了。 十六名由当地官员精挑细选的美人侍婢,两两成列地守在皇帝寝房之外的小院落,捧衣物的端水盆的,所有相关的盥洗器皿一应俱全,美婢个个秀色可餐,衣着明显过于暴露,雪白颈项全无遮掩,襟口一路开到胸前,凑近了看,还能依稀看到雪团似的高耸轮廓。她们上身穿着半臂的袖款,半条白花花、光溜溜的手臂就那么露着一一当然,尽可以说,这些美婢是为着侍候皇帝沐浴而来,当然会穿着轻省俐落,以不妨碍工作进行为前提,暴露一些也是正常的。要是皇帝有沐浴以外的其它需要,这些美婢都乐于从命,恨不得独独自个儿能得到那个俊美无匹的天下至尊的另眼相待,从此由地上的泥沙变成天上的云朵,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整个家族更因而鸡犬升天。 众人的渴望与想像都非常美好,可惜今日龙天运没有丝毫寻芳纳美的心情,他目前想采的花儿,既不芳香也不美丽,这朵叫柳寄悠的路边寻常小花,偏偏此时此刻就是能霸道地占据他的目光与思绪,让他无法另作它想,只能对站了满院子的美人视而不见,甚至嫌弃起来。 “江喜,打发她们走,也无需让宫人过来。今夜有她服侍即可。” “奴才遵旨。”江喜立即出去将那群美人打发了,也没敢多问皇上口中那个“她”是谁,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就不用装糊涂了。那位以不寻常方式出现在皇辇里的柳家千金,真是……不可说、不可说啊! 偌大的寝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立在窗口的柳寄悠,与坐在床头的龙天运:外头的守卫人员都退得老远,远到屋里两人轻声谈话时,外头的人应是听不清的。 “皇上竟要辜负地方官的一番美意吗?”柳寄悠进屋之前,稍稍看了几眼那两排美人,其姿色虽比不上那些精挑细选的秀女,却也算是出挑了一一有她的容姿做对比,这些美婢真的很是出挑啊。 身为一个风流自赏的皇帝,对于美色就算不笑纳,也会愿意放在身边赏心悦目一下的,如今却是看也没看就轻易打发掉,实在是辜负那些美人精心打扮出活色生香的俏模样了。 龙天运没理会她状似关心的话,只懒懒地抬起一手,朝她招了招。 柳寄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身形没动。 “过来,为朕更衣。”龙天运暗道果真是不会侍候人的贵女,连眼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也没学会去看,真使唤她服侍完之后,恐怕他会比她还累吧。 柳寄悠闻言,不由得轻颤了下,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缓缓朝他走过去。他将她带离皇宫,拘在身边,不就是想要她随身侍候吗? 可他真是太高看她了,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女,就算多少会动手做些小事,又怎么可能真懂得如何侍候人?她连自己都不见得能打理得妥贴呢!每次需要大妆的场合,必得穿上繁复礼服,没有那两个丫鬟帮忙着装,她是一件衣服也穿不好的。 从没服侍过男人,一时之间只能无措以对。虽然此时他身上穿的是款式较为简单的常服,但帝王的衣着不可能简单到哪去,真要她为他更衣,她还得研究一下那衣襟上的盘扣是怎么个解法、他腰带上系结得像朵花的结带要怎么扯开。 “你在想什么为难的事?” “嗯?”她想得太专心,一时没听清楚龙天运的话。 “服侍朕,很令你为难?”龙天运笑笑地问。 柳寄悠可不敢同样嘻皮笑脸地应回去,低声道:“不敢。我只是想着我从没侍候过人,手笨得很,怕是没个轻重,会让您感到不适“放心,朕不是纸糊的,不会因为你解衣的手势不够伶俐而受到伤害。”龙天运很大方地道:“朕知道你是贵女,对你的要求很低,你做得再糟,朕都不嫌弃。” 可是我很嫌弃…… 柳寄悠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嘲讪。 可他既然铁了心想要她的侍候,想必也会体谅她的笨手笨脚才是。所以,她轻声道:龙天运依言起身,并且很配合地张开双手,一副任由她解衣的姿态。 柳寄悠轻咬贝齿,研究了半晌,伸手解他襟口的衣扣,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上回……那一夜……他压在她身上,支起上身,也是要求她亲手为他解衣扣,当时她六神无主、心绪大乱,只能照做,却是怎么也解不开他的衣扣,最后最后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撕开,令那些衣襟上的金制圆扣就这样叮叮咚吟地飞落到地上,敲系出好些声响,整件衣服瞬间被撕裂得不成样。而后来,他那双没侍候过人的魔掌在撕完自己的衣服之后,便让她身上的衣物也遭同样下场…… 不期然对上他静静凝视她的笑眼,她心一惊,忙低头躲开了去,看起来恭顺极了。 “还是没有进步哪。”他两只手掌包住她的柔荑,往怀中一带,她只能无助地任他抱搂满怀。 “我……臣女手拙,让陛下见笑了……” “嗯,朕确实是笑了。”他勾起她下巴,让她看着他脸上的笑。 柳寄悠想着,要不是她的双手正给他的龙爪抓着,此时会不会控制不住一掌糊上他那张可恶的笑脸? “其实,随行的宫侍以及宫人都做得比臣女好,甚至……方才立在外头的那些美婢,都能将您服侍得舒坦。” “毫无疑问她们每个人都会做得比你好,毕竟她们打小学的就是侍候人。但是”龙天运微耸肩,笑得很任xìng,“朕今夜就要你,只要你。” 嗳昧的语气怎么想都知道是一语双关,柳寄悠就算想当作听不懂,可瞬时漫涌了满脸的潮红,早出卖了她的心绪,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助地蜷缩着自己,恨不得脚下有个洞来将她给埋了! “你脸红了。”龙天运轻轻说着,“红得很美,美得让朕……”不由自主想亲近,于是,便亲近了。他的唇,含住了她微颤的小嘴。 “唔。”柳寄悠不明白,有众多美人可以任君挑选的情况下,他为何要屈就于她?她以为,她只需要填补他没有美人在旁时的空档而已。可现在,不过才是南巡的第一日,他便纠缠上她,表现得迫不及待,彷佛她是个绝世美人,让他情难自己地只想急切占有。 可她分明不是个美人,更没有撩人的风情,怎么竟就教这个俊美的皇帝一再招惹呢?她到底是哪里做“对”了?能不能说出来,她立马改成吗! 第6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9388 虽然同样没有服侍过人,但龙天运的手显然比柳寄悠灵活上百倍不止。在她怔愣之时,他已解开她上身的衣物,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紧张地低呼着,却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上次疼痛不堪的记忆袭上心头,微颤的她只能紧闭上双眸,怀着忍受的心态去承受即将来临的疼痛一这女人真是懂得如何让一个热血沸腾的男人失去兴致! 龙天运好笑复好气地暂时停下动作,无奈地看着她苍白又恐惧的表情,原本接下来就想一把将她拉上床,好好地疼爱一番,以纾解这阵子莫名在心底累积到己经无法忽视的对她的渴望,可她这副像是在忍受酷刑的模样,让他一时无法不管不顾地任xìng而为。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床上露出这样恐惧的神色,她们莫不是含羞带怯地任他为所yù为,承受他带给她们的欢愉,恨不得就此在他的怀中,被他牢牢抱着永远不要放开。 可这个女人怎么就成了例外?她这神态,教龙天运再怎么想自欺欺人都无法将之解读成yù迎还拒,她是真的很抗拒、很害怕:他向来手到擒来的撩情手段,用在她身上,完全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人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就算不拿身分说事,仅凭着他的年轻与俊美,哪个美人拿不下来?如果连他这样站在男xìng顶端的人她都看不上,那她还能看上谁?天上的神仙吗? “你在怕什么?”他将她拉坐在腿上,双手搂着她,语气从动情的灼热转为清醒的沉稳。情场老手的他,知道该怎么应对各种情绪的女子,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到最好。 当他停下唇与双手对她身体的撩拨时,柳寄悠惊惶的心才稍稍被安抚下来,方敢缓缓张开眼,带着点怯意地迎上他目光。帝王的问话是不能不答的,她自是很快寻了个答案给他:“……我怕痛。” 听到她这么说,龙天运不免想起那夜他占有她时,她泪流不止的情景,心中有着些微的室闷感,弄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此刻也没心情去想清楚,只依着本能,以怜惜的口吻在她耳边道:“别怕,第二次就不会痛了。” 她讶异他语气中的轻怜疼惜,这种温柔体贴,比起强悍蛮占的霸气更令人心颤不已。霸气男人攻占的是女人的身体,温柔男人掠夺的是女人的芳心,且后者显然更易让人万劫不复。 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机,龙天运也并不想在此时领教她的伶牙俐齿、去探索她特立独行的思想领域、或两人来个旗鼓相当的斗智什么的一一男人对女人谈论星星月亮以及人生时,不过是一种求偶的花招:而,当他们千方百计求来的偶,正柔顺地被推倒,一副任君采撷模样时,谁还会杀风景地在此刻想着星星月亮和人生?傻子也不会这么干!能动手的时候,没有男人会想动脑。再说了,对女人动脑,不就是为了可以动_龙天运是个男人,而柳寄悠是他这些时日亟yù动手的女人,既然如今可以动手为所yù为了,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说话上。 现在是深夜,此处是他的房间他的床,而她是他的人,今晚专职侍候他的人。当然,更衣这种高难度的工作,在确定她果然不适任之后,龙天运也不强求了,自己动手撕扯也是能顺利让身体脱离衣物的困缚。免除了更衣的劳役,剩下必须做的,便是侍寝了:当然,在侍寝一事上,不管她有多笨手笨脚,他都不会嫌弃的。 既是该上床安置的时刻,就别虚耗光yīn在不应该的地方,所以龙天运将人带上床,在她躺平在床上时,忍不住朝着她雪白的颈项曝了一口,惹得她低喘不休,就听她声音碎得几不成句:“皇上……那热水要凉了,您得……洗脸还有……洗脚……” 他微笑。 “那些都可以等等,终究会用得着的,就搁在那儿没跑呢,不急于此刻。” “皇上……”柳寄悠做着徒劳的挣扎,就算心中知道他不会放过她,但她就是不想轻易屈服。“您不应该这样的……我只是个平庸至极的女子罢了……” “是的,你确实相貌平庸。”他同意地附和完,双唇如恶狼般在她脸上各处烙下痕迹,像在宣示自己的领地所有权。“所以,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是吗?” “啊?什、什么?”柳寄悠被他亲吻得迷迷糊糊,甚至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就是自己听到的那样,不然怎么会那么难以理解呢? “听不清,嗯?”带着浓浓鼻音询问着她在发问什么,看着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女人在他的撩拨下惊慌失措、神魂不守,真是一种无上的快意。他不错眼地一直看着她的脸,关注着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当然,双手也没闲着,两人身上的衣物,很快变成床下混叠一气的破布。 “皇上您方才……说了什么?”她双手很自然地撑在他胸膛上,想将他推拒开些,但最后不仅没法推拒开,不知为何竟变成环着他颈项的姿势,像是敞开了自己,任他采撷似。 “不必在乎朕说了什么,你只要用心感受朕在对你做什么即可……”他低笑,魅惑的声音在她左耳边喃喃,惹得她满身火热潮红,像是一只煮熟的虾,正待他吞吃入腹…… “皇上……” “嘘,这张小嘴朕很喜欢,但此时它不该说出无用的言语……”她的小嘴,此时更好的用途在于……跟他相濡以,跟他唇舌jiāo缠。 抬手挥下床帐,横陈在床铺上的玉体此刻已尽数luǒ/露,龙天运又完成了一波对她小嘴的肆虐之后,强力克制了就此黏着她唇不放的念头,以肘撑住上身,不让自己压着她,同时也可以好好地、仔细地看她。 这个不美的女人,却是如此耐看:说不上哪个地方有特别之处,但平凡无奇的五官组合在这张脸上,怎么就那么顺他的眼呢?怎么就那么令他想要一看再看呢? 原来,能合他眼缘的相貌,也是可以与美丑无关的。 他还是不喜欢美人以外的女人,但柳寄悠偏就是有本事让自己成为那例外,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不仅很能接受她的容貌,甚至对她的身体也迫不及待起来。 然后,他灼烫而强健的躯体轻轻压住了她,犹如蓄意的征服、存心的掠取,他掀起狂风暴雨,将她摆弄成汪洋里的一叶孤舟,除了随他晃dàng、任由肆虐之外,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 曾有过的不好记忆在今夜一一被洗刷而去,被认定为不愉悦的肌肤相亲,竟变成舒畅而激烈的感受,像浪潮般一波波将她抛高、掉落、抛高、掉落…… 从深沉的睡眠里挣扎着醒来,疲惫、些许浮肿的双眼让她无法顺利睁开,仅能撑出一道缝儿,看到的景物模模糊糊,且都是些不同颜色的色块晕染:努力眨了好一会之后,才终于慢慢恢复,能看清事物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侧躺着,颈下枕着一只男xìng手臂,背后贴着一具温热雄健的躯体一一还来不及惊跳起身,便想起身后的男人是谁、自己身在何处。悬得半高的心就此重重落下,抚着乱跳不已的心口,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去惊醒身后那个可能仍在沉睡的男人。 她希望他仍在沉睡。这样的话,她就能有些许时间去想想昨夜,以及现在,接着思考这个皇帝为何会…… 这样对她的理由。 可,他就在她身后,她无法思索。 他的鼻息吹拂在她颈后,那块小小的肌肤被他暖暖的气息吹得发zhà,zhà到头皮发麻,麻得她想什么都想不成。 他的气息浓浓地包围着她,让她就算想好好去想些别的什么,发zhà的脑袋却不断浮现昨夜那激烈到癫狂的纠缠…… 太可怕了!那种感觉,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他身下像一朵盛放的花,散发出最浓烈的香气,展现最妖艳的姿态! 抚着胸口的手忍不住往上挪,掩住了热红的脸蛋,希望凉凉的手心能让她的热脸冷却些许,再不冷却下来,她的脸就要着火了。 可,一点用也没有!随着记忆一点一滴翻涌,凉凉的手掌心逐渐被脸热给漫染,竟微微冒汗了。 昨夜,她在他身下敞开自己,以为自己会因他的进犯而支离破碎:然而,事实却是,她觉得自己变得完整。这是他们的第二夜:他们的第一夜对她来说,痛苦大于一切,就算过程中曾有过些微的奇特欢愉,也被无尽的疼痛与屈辱感给湮没,让她不堪回首,不愿去回想。 直到经历了昨夜,她才明确感受到从一个女孩变为一个女人,失去了贞洁,却获得了完整的心理转变…… 这很奇怪,但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此刻,对于男人与女人,她心里突然应生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悟。男与女,就好像天与地、yīn与阳’日与夜那样,明明是极端的差异,却遥相呼应,互为依托,终究相融。 单一无法独存,融合终为正理。 这样的感悟,简直吓坏了她!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一直深信着男人与女人永远分属不同世界,若不是为了繁衍的需要而缔结成姻,这两个xìng别,就该形成不同的国度,互不jiāo通才对。 但经过了昨夜,一切似乎都变了! 她的外表看起来淡定平和,但xìng情却是离经叛道的,因此并不认为贞洁应当奉献给婚姻既然她从来没想要嫁人,那么,她就没有为谁守商的念头:在遇到龙天运之前,她更是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与哪个男人同床共枕的一日。她在自个儿的世界里过得愉快自在,觉得这辈子不会与任何男人有所牵扯,独身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过着快活的日子。有亲人纵着,不缺钱,也没人拘束,天大地大,哪儿去不得?加上容貌平凡,出门在外不怕招人觊觎,安全得很…… 可谁教她就是遇见他了呢! 谁教他偏偏是皇帝的身分呢! 于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但凡他要,她就得给。 其实她也无需觉得委屈,因为全天下的人,不分男女,在他面前都得屈膝。她不仅不该有丝毫委屈的情绪,甚至应备感荣幸才对。这个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可是个皇帝呢!且还是个容貌俊美不凡的皇帝。 任谁都会觉得他临幸了她,是他吃了大亏,是吧? 是人都会有爱美之心。对于美人,柳寄悠也是爱看的,不过她从来没想过要去拥有,更遑论亲近了。 有生之年,能与一名绝色美男亲近到这般,怎么想都是值得了吧? 所以说,就算她原先不愿与他同床共枕,但既然同床共枕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她就该想着自己是占了大便宜,是吧? 唉……都已经这样了,意难平又如何?满心不忿又如何?她连挠他一下都不敢,满肚子的怨气,只好和血吞了。谁教,他是个皇帝呢! 不过……他是真的很俊俏啊! 柳寄悠悄无声息地缓缓起身,确定他仍睡得深沉,一时不会醒来后,才敢坐在床沿上,侧着脸仔细看他。 全天下的女人大抵都希望能嫁给这么英俊的男人吧?只是,太好的条件,又多么容易使女人心碎!俊男美人总是有无数人为之倾心,但条件好自然就挑剔,最后收用的真心定是不多,绝大多数都被弃置,任其碎了一地。 而她,倘若因为承宠了几日,便轻易将一颗芳心jiāo付,可以想见,那碎一地的芳心里,定然有她的一份。 还好,她不是那种给了身子就给了心的女人。 还好,她不会,绝对不会,爱上他。 就算……昨夜那滋味其实还不错……嗯,事实上是,非常不错。 这男人果真是个花丛老手,想必是历尽千帆之后练就出的吧? 屋里没有放置更漏,她无法判断此时大概的时辰,但从向东微敞的窗缝望出去,依稀看到了一丝丝灰白,可以想见应是将要天明。想必再过一会儿,内侍就要来唤醒皇帝了,她最好识趣地离开。要知道,能与皇帝共枕一整夜的殊荣,只正宫皇后能有:而皇帝的元配刚熬到当上皇后便不幸仙逝,之后,后宫正位虚悬,每个女人都想得到那个位置,但至今谁也没能获得。所以可以说,从龙天运登基以来,就没有哪个宫妃能整夜睡在龙床上,再怎么宠幸一个女人,天亮之前都得送走。柳寄悠可不敢当那个例外的人,当然,也不愿自己是个例。 她起身,为了不发出声音,赤足走在地毯上,试图在满地的碎布里找到一块勉强能够蔽体的衣服,可惜没找着,只一件被撕裂了两管袖子的中衣尚可遮掩一下,因没有其它的选择,只好暂时披上。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完全无法见人啊!于是有些犹豫地将目光移向放置皇帝换洗衣物的一只箱笼,却不敢有所冒犯:可满屋子就只有那儿有完整的衣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发然着呢,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低唤声 “姑娘可是醒了?”女声音量恰恰控制在柳寄悠能听到、而不会吵到床上还睡着的人。 “……嗯。”柳寄悠想了一下,隐约记起这声音是龙天运身边除了江喜之外,最得用的大宫女:这个宫女向来低调,不轻易在人前出现,管理着皇帝贴身的物品。 “奴婢准备了些许衣物,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容奴婢进去为姑娘梳洗着装?” “好的,快请进来。”柳寄悠眼暗二卖,连忙低声应道。 才刚说完,便见着门板被轻缓力道推开,不发出丁点声响,然后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岁上下、作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虽然进宫的时日不久,见到的人也不多,但到底是在储秀宫上过学的:初人储秀宫,第一重要的当然就是学习宫廷礼仪,其中一课就是要学会从服色去看一个人的品级,区分出尊卑以及应行的礼节。 完全不意外的,这位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身上的服色是宫女里虽然不是最高等级,却是最超然的等级一一从三品的御前尚义:也就是皇帝的心腹贴身宫女。虽然比从二品的掌事总管还低了两级,但许多时候,御前尚义的权力要比掌事总管的大。 “这位姑姑” “不敢当姑娘的称呼,奴婢成惠。”简单介绍完自己,便自然地将柳寄悠引到房间后头的净房,那儿早已备好热水与衣饰,有四名宫女垂手立于墙边随时等候召唤。也没多说什么,为柳寄悠取下身上那件破衣,扶着她跨进滴了香露的浴汤里,像是完全没看到她身上红红紫紫的暧昧痕迹,目光平静而恭谨。 能成为天子近旁服侍的人,都不会是简单人物:就算是服侍人,也是万般妥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无措。 柳寄悠心中佩服不己。有对比才看得出差异,所以她就不明白了,昨夜龙天运为什么就是不让这些人侍候,偏偏要她来,最后她甚至连颗扣子都解不了,结果就是两人身上的衣物成了满地的碎布。 如果这是一种情趣的话,柳寄悠真觉得这个皇帝真是口味奇特…… 甩了甩头,柳寄悠在心底自嘲地想着:如今自己这般茫然不知未来的境地,怎还有闲心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叹了口气,默默专心沐浴起来,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把一切心思暂且搁置,静待……那个男人怎么对待她吧! 但愿,他对她的兴趣不会太久…… 不会久到……将她的一颗心终于给撩动的那一天。 但愿。 距离皇帝暂寝居室最外头的门厅里,安静伫立着两个人。 此二人自然是大太监江喜与禁军统领燕奔,他们正各自无声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燕奔拿着一张舆图计量着南巡的路程,以及专注沿路的安全维护是否尚需补强,务使皇帝的每一站行程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江喜则是在检查皇帝的早膳。方才三个试dú太监已经将桌上所有菜肴都一一试过了,可以确定完全没有问题。那么,眼下必须做的,就是让这些膳食维持在一定的热度,不管皇帝哪时起身,只要他老人家叫了传膳,所有人房的菜都必须是热呼呼的。 所以垫在每一道菜下方的滚烫热水是一盆换过一盆,如今已是换上第四盆了:难得皇帝晏起,也没人敢叫他起身,于是只好努力侍弄好这些膳食了。江喜一只手正探着菜底热水的温度,想着要不要让人再换上第五盆水来,这时,内室传来皇帝低沉的唤声:“来人……”声音很轻,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呢喃,但江喜就是有办法听到,他立马快步而无声地走进内室,朝着龙床上的龙天运恭声道:“皇上要起了吗?” “嗯。”龙天运双眼半睁,一只手朝床里探,却探了个空。“她呢?”江喜立即回应道:“回皇上,柳姑娘应是让成尚义给领到净房沐浴了。” 龙天运闻言,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些许水声:从床上起身,江喜立将早就披在手臂上的一件浴衣为他套穿上。他当然清楚皇帝的习惯一每次临幸了妃嫔之后,必定沐浴:还有,每日清晨醒来,也定然要泡过热汤浴才会精神饱足。因为皇帝接着就要沐浴,所以无需为他着正装,披上一件浴衣即可。 “皇上请随奴才来。”江喜将龙天运引向专为皇帝准备好的净房一就在柳寄悠的隔壁。 在路经柳寄悠所在的净房时,龙天运停下脚步,一手撩开纱帘,引来柳寄悠惊吓的低呼一一“皇上!” “参见皇上。”几名训练有素的宫女倒是淡定地恭声参拜,不管她们此刻手边正在忙什么,皆是面朝皇帝,行了个标准而优雅的福身礼。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还缩在浴桶里、并且恨不得把自己完全淹没的柳寄悠,就显得狼狈及尴尬了一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她一个衣衫不整……不,不对,她这不叫衣衫不整,真正衣衫不整的人是龙天运,而她,正确来说,是……一丝不挂! 她这辈子还不曾这样尴尬过,觉得实在没脸见人,恨不得此刻就让水给淹死算了! 龙天运见她脸上青青白白地变化着,不由得低笑出声,缓缓朝她走去,就站在浴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浴桶里的香汤非常清澈,但飘浮在水面上的月季花瓣遮去了龙天运的眼福,教他无法看清她浸在水里的曼妙香躯:他伸手拨了拨水花,拈了一片花瓣放到鼻尖嗅闻,漫不经心道:“都出去。” 才说完,净房里所有侍候的人全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江喜则守在净房门口,对两名太监比着手势,让他们将前厅的早膳都撤了重新做:他猜测,皇帝约莫会在净房里消遣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才会出来…… 他猜对了。 皇帝对柳寄悠的兴致正浓,一夜欢情彷佛在入睡那一刻已然餍足,但此刻在净房见着她,便又扬起了新的兴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她,更想好好看看她的每一种面貌。尤其此刻一丝不挂沐浴着香汤的她,身上有着他昨夜烙下的痕迹,昭示着这是个彻底属于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闪过心头,让龙天运心情大好:而她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可怜样则迥异于平常:什么淡定的面貌、骄傲的风骨、伶俐的口舌等等都不复见。此时泡在水里的她,就像是一只最骄傲的凤凰突然从梧桐架掉落,跌成了落汤鸡,所有华丽张扬的外在只剩蔫蔫的颓丧样。 虽然极力忍住,但还是笑了出来。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皇帝,柳寄悠怀疑自己会不会暴跳起来朝他可恶的笑脸轰去一拳。笑什么笑?!她不过是在沐浴而已,哪儿好笑了? “很荣幸小女子狼狈的模样能博君一笑。”忍了好一会,终究还是说出了这样带着些许火气的话。 “确实是你的荣幸。聪慧如你,果真善解人意。” 龙天运好心情地不追究她几乎是无礼的行为,直接将她的话就从字眼上去理解,不理会那隐含的嘲讽。接着,他双手撑在浴桶边缘,俯身欺近她,两人的脸靠得极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芳香,近到她能从他松垮的衣襟口看见他雄健的胸膛……甚至、甚至看到了那片胸膛上的几道红色抓痕! 耳朵轰然一声,她脸蛋完全控制不住地烧红起来,双眼再也不敢与他对视,慌忙地低垂下来,都不知道眼该朝哪看! 见她迅速脸红的模样,龙天运很自得地笑问:“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慌张?” 她不肯开口回应,恨不得把脸也埋进水里。 龙天运还不至于对她逼迫太过,身为一个善于调情的男人,当然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尴尬是来自面对他时的惊慌,不知道该怎么放置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尤其是,当她未着寸缕,而他也不过套着一件浴衣时,如何能维持正经平淡的模样jiāo谈? 她没有这样的经验,更是作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与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姿态相对! 任她自认xìng情冷静淹然、xìng格不拘世俗、跳脱不受礼法制约,却从来没有想过是否在赤袒的状态下,依然能冷静地与一个男人斗智斗勇谈天说地!原来她只是思想跳脱,不是行为豪放。所以注定了此刻不管他做了什么,她只能节节败退,只想埋进水里把自己淹没! 同样是衣冠不整,男人偏就是不会感到羞耻,女人却无法做到坦然。这一刻,柳寄悠认同了女xìng天生在某些方面注定是弱势,谁教她们女人的脸皮没有男人厚。 “你!你做什么!?”本来低着头,一边在心中腹诽龙天运的柳寄悠,突然被他的动作给吓得差点跳出浴桶! 他他他!他怎么脱下浴衣了?!他怎么跨进浴桶里来了?! “这浴桶挺宽敞,够你我二人用呢。”原本注满热水的浴桶因为多了他的加入,致使香汤满溢而出。浴桶确实非常宽敞,但多了一个人,定然局促许多,所以退无可退的柳寄悠,不管怎么躲,虽然双手抵住他胸膛,整个身子却早落入他的怀抱。 这!这实在太过分了! “皇上!您这、这样不行的!”柳寄悠气急败坏,冒火的脑袋里只想着要摆脱他这种不良行为,完全忘了对帝王至尊的恐惧。 “为何不行?不过是沐浴。”龙天运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唐,但看她这般惊惶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样做感觉还不错。闺房之乐嘛,既不对外宣扬,也没言官盯着,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吧? “这哪是沐浴!这是、这是白日宣yín!”她以极严厉的口吻道。 “白日宣yín?”龙天运浓眉微扬,略微高声地问外头:“外头什么时辰了?朝日升起了吗?” 外头的江喜很快回报:“回陛下,此时乃卯初二刻,朝日尚未升起。” “瞧,不是白日宣yín。”龙天运笑得一脸无赖样。 这人哪里有皇帝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无赖!柳寄悠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当然,她不清楚,所谓的闺房之乐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是觉得如果皇帝是人民仰望的天、至高至圣的存在,那么,此时,天塌了…… “您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她喃喃低语,一脸的恍惚。 龙天运额头抵着她的,并不回答她的疑惑,只道:“你这模样,令朕今日有了很好的感悟。” “嗯?”她仍然回不了神,只呆呆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看着他一一她整个人被他抱得紧紧的,想低头也无法,除非躲进他胸膛里:但她不想,于是只好抬头看他。虽然她并不清楚与他四目相对有没有比缩在他怀里更有自尊一点,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朕知道了,男人要对付如你这样口舌伶俐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他邪笑,鼻尖磨蹭她耳畔。 “啊?”她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只感觉到他的怀抱比热水还烫人,只发现自己更热更昏了,耳朵轰轰轰地乱响,因而他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清。 “做出一切令你难以想像的事,让你发,你便只能任我为所yù为了……” 低沉的笑语,在封住她檀口时,那声音也同时震动了她心口,让她一颗惶惶然的心为之紧缩、为之颤抖,然后在极热之中,泛出一圈又一圈的冰凉。 像是,在预言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心碎。 第7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8868 这个男人真是太疯狂了! 他还记得自己是金璧皇朝的帝王吗? 他清楚自己肩负着天下苍生的生与死吗? 他知道若是他出了个什么意外,会让整个皇朝动dàng,甚至倾覆吗?! 帝王掌握天下权柄,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荣,相对的,他这辈子大多时候只能在皇宫里活动。他得到了一切,却失去了自由,这就是权力的代价。 可看他现在干了什么? 他竟然脱离了禁军龙卫的层层守护,简单易容变装之后,悄无声息地离了大队人马,明面上,就只带着她以及身手一流的燕奔,其他的,全打发掉了! 柳寄悠简直不敢相信堂堂金璧皇朝的皇帝,竟是这样一个恣意妄为的人!大批禁军早护着无人搭乘的皇辇直往江陵而去,让天下所有人以为皇帝正一路按照原有路线南巡,没有任何异状,也不会有人发现异状。不管皇辇行至何处,众人见了御驾自是跪地就拜,完全不敢奢望金尊玉贵的皇帝会走出来做亲民状地朝百姓挥手什么的。 所以,沿途等着瞻仰圣颜沾沾福气的地方官以及百姓们,只要见着明黄色的皇辇便已心满意足:见御驾如见人,纳头就拜,都深信皇辇里定然安坐着皇帝尊驾,谁也不会想到里头有贴身的太监及女官,独独缺了皇帝本人。 在皇权即代表皇朝一切事务的意义下,龙天运这样做,等于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做得出来?! 而他身边的人竟然任由他去而不加劝阻?简直不可思议! 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处在无人保护的境地,并为此庆幸自己精打细算,竟能偷得五日清闲,可以好好在外头松快! 柳寄悠久久无法收回自己不能置信的眼光,发傻似地直盯着龙天运瞧。龙天运身上一袭月白儒衫,做书生打扮,风采翩翩得让路上行人忍不住频频侧目回望,每个掩扇而行的姑娘莫不大胆地抛来饱带情意的媚眼,希望有机会能勾得他上前搭讪一番,若是能因此而结识并结下情缘,那就更美好了。 可见得,掩去金光闪闪的九五至尊之威衔,这人光是凭着极出色的外貌与风仪,依然是世人目光的焦点,尤其更吸引女人倾心,那些痴痴黏来的目光,简直要比日正当中的太阳还灼热了。 风气开放、自由的时代,掷果盈车之类的行为,非但不会被斥为轻浮,反而代表着对美人容颜的礼赞,是被允许的,也是为人所热爱的,更别说上行下效了一一有龙天运这么个俊美非凡的帝王,再加上他爱美人的嗜好早己传扬得举国皆知。能进后宫的都是绝色美人,庙堂里杵着的都是美老年、美中年、美青年:再有,今年前来京城赶考的举子,据说至少都是容色端正的男子。在此风气之下,皇朝人民皆以品美为乐事、以貌美为荣,美丽与才德几乎可以相提并论,当成对一个人的品xìng评定。 世人有这样的闲心去追逐这样表面的美丽与虚荣,若不是处于醉生梦死、朝不保夕的时代一比如南北朝时期:再不就是衣食饱足之后的盛世华一一比如,现今的天朝盛世。 龙天运这个好命的皇帝接手了一片太平江山,国内风调雨顺,仓禀实足,已多年未曾听闻有人死于饥荒:外敌被打得七零八落再不敢猖狂,正在关外极北处窝着舔舐伤口中。 正是因为国家太平、政治清明,所以他才敢这样胡来吧? 龙天运看着柳寄悠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很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笑道:“别看了,都走远到见不着影子了。” “陛下您实在不应该这样做。” “你我如今这身打扮,叫陛下不合适,改个恰当的叫吧。”他吩咐。然后拉着她手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走去,不理会她扫兴的言词,接着道:“原本打算快马进江陵游玩,不过歧州这边的风光尚可,不妨先待上两天,正好带你见见一些民间的朋友。之后,再至江陵好好玩一玩。这样的安排如何?你满意吗?” “自是……极好的……”她回得口不由心。 龙天运当然不是真心在征询她的意见,只是在告知日后行程而已,愿意开金口告诉她,已是很尊重她了。 “当然极好。此次行程安排,朕可是费了心神的。”龙天运很是自得。 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想来她满腹的忧心他是完全不想听的,所以也就不说出来讨人嫌了,低下头道:“相信陛下定然安排得妥贴。”除了这样说之外,还能说什么别的?可她无法违心地陪着他一道兴高采烈,看着他如此轻忽自身安危而不放在心上。 他是她的男人,不管她喜不喜欢他,或者有多么想摆脱他:但对于他皇帝的身分来说,她敬重,并且以一个臣民的心希望他能一辈子平安无事活到寿终正寝的那天。 毕竟太平盛世不易得,难得几代帝王励精图治下来,好不容易让天下百姓有了几十年的好日子过。放眼史册,世道总是苦难多于安乐:如今能有幸生于安乐,自是希望这样的好时日可以无限延长下去,在有生之年,见着的都是歌舞升平的好光景。 龙天运好心情地没有计较柳寄悠的苦瓜脸,很随意地对她介绍了这匹白马的来头:“它叫雪影,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是北夷战败时上缴的战争赔款之一……曾经是北夷王精心养育出来的座骑:不过,还没来得及受用,便己属于朕了。不仅仅是它,它的兄弟姊妹、子子孙孙,从此以后都属于我朝了。最优秀的马种,将会优化我天朝战马的战力,日后再与北方蛮族开战,中原的骑兵不仅不会弱于他们,且还会超越更多。”他像个爱炫耀的男孩,正叨叨絮絮地对心仪的女子展示他的爱宠。 “北夷胜战,是英王爷最亮眼的功绩。”柳寄悠看着神气的千里马,心中与有荣焉。 “确实是他目前最亮眼的,但绝对不是今生最亮眼的!”龙天运霸气勃然地望向东北方向,傲然道:“总有一日,普天之下,皆是国土。” 眼前这个男人多么耀眼啊! 柳寄悠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地痴痴看着他,几乎忍不住想嗔拜起来。不为他极盛的容颜,而是为了他的雄心勃勃。这一个不安于太平的皇帝,他其实可以生来享福,但他却更愿意走上一条辛苦的路,只为了让整个皇朝更好。 “所以……您暗中脱离南巡的路程,是为了了解江湖动态吗?”她轻声问。 龙天运笑看她。 “你这样想很好。”没错过她眼中极力掩藏的崇拜光芒,他喜欢被这样的目光仰望:不过,对于这个女人嘛,看着她吃瘪的神情,也挺有趣的。所以他接着又道:“就算朕……不过想偷个几天松快一下,也很是愿意你找到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一番,这样一来,朕就玩得更心安理得了。” 果然!柳寄悠满心的仰望当下粉碎成灰,瞪着他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龙天运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完全没有要安抚她的意思,反而笑得更愉快了。 这时燕奔已经将两匹马都装备好,确定都没问题之后,对皇帝道:“陛下,可以出发了。” “接下来几日,记得不要称呼错了。叫主子或大爷都可以。” “是的,主子。”燕奔很快改口。 龙天运满意地点头,转头将还在发怔的柳寄悠给拉到白马身侧,问道:“会骑马吧?” “会。”京城贵女,就算不是人人都擅打马球,至少也要会骑马:因为每年的春秋游等赏景活动,都必须往郊外或山区而去,有时搭马车,有时得骑马,更别说皇家围猎时,不会骑马的人就不可能被皇家邀请参加,等于是被排除在权贵之外了,所以皇朝不分男女,骑马是必备的技能。 “那好,容小生扶夫人上马。”已经顺利代入自己扮演的角色个江湖书生,并很是有风度地为她援柳寄悠为他的称呼而怔愣,动作僵硬地顺着他的手势上马。虽然穿着出行的简便衣装,却不是骑装,所以无法跨坐,因此上马之后,她对于侧坐的坐姿是有些担心的。 待她坐好,龙天运便帅气地飞身上马,将她牢牢围在双臂间。说道:“别担心,我能保护好你。夫人只要抱紧我就行了。” “您……不该叫我夫人……这样,非常不恰当,礼法上……”她可不敢领受这个称呼,就算此刻他扮作江湖人:然而,既然知道他真实的身分,她就无法接受被他叫作夫人。 “有什么不恰当?你向来是个不拘泥于世俗的人,怎么此刻偏要拿礼法来说事?还是,这是你为了让我恶了你所做出的姿态?”他问。 柳寄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说对了,她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该厌了你时,自会厌了。你无需白费工夫苦苦思索。”龙天运的好心情被她破坏了些许,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怎么?你以为朕对你的亲近,能够天长地久吗?”不过才专宠了她几天,她就能胡思乱想成这样吗?如此地没有自知之明,真是让他惊讶! “自然不可能天长地久。小女子再怎么不知斤两,也从未有此妄想,请陛下明监。”她很理智地回应,没注意到自己心口因他讥嘲的语意而抽痛起来,她眼下只能专心应对这个很难缠的帝王:既不能让他高兴,也不能惹他发火,因为这两种情绪的后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不愿他更在意她了。 “如此最好。”龙天运轻哼。虽似在言语上胜了一场,并成功地让她羞愧难当,不敢再有妄想:可见着她惶惶然的惊恐模样,他非但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更加气闷起来,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算了,不想了。多想无益。 反正,看来他的明言令她不敢生出妄想,这样就好。 反正,她此刻就在他怀中,这样很好。 不管她开心还是害怕,总之,她现在是他的:在他还没厌了她之前,她永远在他伸手便能将她搅个满怀、为所yù为之处就好。 现在,对于她,他只想这样。 “走了!”龙天运一抖缰绳,像是要一抒满胸没来由的郁气似,以特别宏亮的声音说着,然后双腿一夹,座下千里马立即化作一道流光,掠影而去。 他们脱离南巡队伍的第一夜,落宿“狂啸山庄”。 在距离“狂啸山庄”不远处,三人两骑在一处茶栈歇脚:连续奔驰近两个时辰,就算体力仍然充裕,也不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上门作客,总要打理一番再见人。所以他们跟茶栈要了两间上房,叫人送来茶点以及热水,做了简单的梳洗整理。 “狂啸山庄?”柳寄悠疑惑地重复着龙天运告诉她的今夜落脚处。“怎么会这样起名?” “这样起名不好吗?挺特别的不是?”龙天运反问。 “是很特别。”一般正常人怎么样也不可能这样起名吧?就算那山庄里真有人成天癫狂地大吼大叫,也不会有人想取如此“贴切”的名字来应景吧?可能……这是一种特别的标新立异?柳寄悠想。 龙天运看着她一脸有所保留的回答,笑着为她解惑:“这种张扬的名称,对一般人而言确实怪异,但对江湖人而言,却是再平常不过。就算是最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也是非取个‘震天帮’、‘长恨天’、‘神风派’之类的耸动名头来壮声势,不教人小瞧了去。” “江湖人?”这名儿对柳寄悠来说是陌生的。不是没听过,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与它近到亲身接触。 “是的,江湖人。一群身具高强武力的人,一切以武力决定身分高低胜负的地界,有别于寻常百姓的特别存在。狂啸山庄正是属于江湖人的庄园,在江湖上很是知名:庄园主人热情好客,财力亦相当雄厚,所以整座山庄建造得无比雄伟华丽,被江湖人誊为天下第一庄。”龙天运对那些江湖人士算得上颇有些了解。 “好大的口气,天下第一庄。”柳寄悠一听就觉得不妥。敢以“天下”为名的,除了皇家、除了皇帝,还有谁敢如此狂妄?“朝廷就任由着吗?” 龙天运倒是颇为宽容道:“口气是挺大没错,却也不是什么坏事。江湖人从来不拘小节,也不服管束。只要没犯上大事,朕愿意宽容,不过是别人夸大的赞誊而已,无须太过计较。” “所以,所谓的江湖,真如书上所言,就是个以武犯禁的地儿,是吧?”明确来说,就是武力高强的刺头,因为不好管束,也打压不尽,所以只能另外对待,由着他们自成一界去逞凶斗狼、自相残杀,一定限度地允许他们逍遥法外。 龙天运点头,说道:“江湖恩怨江湖了,快意恩仇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不妨碍一般百姓生活即可。想完全以律法去规范他们,非常难。当然,若是犯了大禁,朝廷律法也不能当真不追究。这中间有个度,大家尽可能不去越界。” “一个律法无法约束的地方,而那地方的人偏还都拥有强悍的武力足以作乱,您能容许?”柳寄悠可不信。 龙天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表情像是想笑又有些气恼。 “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想柳侍郎一定很纵容你,以致于你从不需藏起你的聪慧,说话也是直指重心,不会用委婉言词来表达,不用怕直言不讳得罪人。” 尖锐到一针见血的见解,真是教人又爱又恨。江湖这个灰色地带,确实一直是朝廷律法管不着的地方,所以历代皇帝也只能做出宽容的样子,只要江湖人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没明晃晃地将律法视作无物,就会包容。 灭不掉他们,就只能尽可能地暗中掌握,做出朝廷并无干预的表相。 “……”柳寄悠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硬是给吞回去了,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眼前的男人说她直言不讳,可她在他面前,已经是收敛再收敛,谨小慎微到极点了。或许,她自认为的收敛,在他看来,还是张扬得很刺眼吧?刺眼得让他很上心吧? 这可不是她要的。所以,她收敛得还不够,还得更谨言才行。 “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他问。 她摇头。“小女子谨领训,日后定然更加谨言慎行,不再妄发议论。”她必须将自己的口舌管得更紧些,最好紧到像个哑巴。那么……他对她的兴趣,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了吧? “如果我身上带着镜子,一定立即拿出来让你照照自己此刻的表情。”龙天运没好气道。 柳寄悠不明白地看他。 龙天运点点她的鼻子,摇头道:“你此时的恭顺姿态非常地违和。想来是从来没练过对吧?而你父亲过于干净的后院,也教你没机会学习到一些贵女宝贵的技能。比如面甜心苦、比如怜贫惜弱的同时,也能铁石心肠地对看不顺眼的贵女下死手…… 再比如,以诚恳的表情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还不会被看穿之类的。这些,你似乎都没学过?或者是学了,但没学好?” 所以,皇帝大人这是在嫌弃她连装个样子都很失败吗? “让您见笑了……”她闷闷地道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说了。这个男人并不蠢嘛,对女人那些私下手段了解得很,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对于女人的那些事儿,很是门儿清:而她确实因为没机会历练,以致于没学出师…… 心情变得更差的柳寄悠完全不想再说话了,决定专心而慎重地侍候他。虽然方才已经请人打来热水为他重新梳发洗脸,并更换了干净的儒衫,但真的想做事,就不会没事可做。所以她在小小的房里转来转去,不是收拾着两人换下的衣裳,就是将包袱重新打开整理一番,再不然就是拎着一块抹布东擦西擦。 她不想说话,可不代表龙天运愿意给她安静的机会,他可还有话想说呢。他拉住她,为了不让她装忙地乱转,索xìng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嗯……抱着她的感觉很好,虽然在马上时已经搂了一路,却没半点厌烦,仍然在看着她时,会想将她锁在怀中一一彷佛,他们本就该是一体,亲密相偎,才是两人独处时的最好方式,一点也不会觉得腻味。 “虽然实话总是逆耳,但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无法将那些视律法如无物的人完全地掌控住。当他们以武犯禁时,官方很难追究。以文乱法、以武犯禁,这些都是难以避免又令我深恨的事。就算我是个……”“帝王”两字很低很低地在她耳边说着,然后才又以正常的声音道:“就算我很努力于当个英明而勤政的人,我也不敢说满朝文武都是良善且一心为公的人。那些官员,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难不成就是为了当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为我龙家的天下无偿奉献一切吗?”他目光锁着她的,最后的问句虽然并不是真的在向她发问,又似乎想要她回应些什么。 柳寄悠不由自主地道:“当然不。满朝文武学了一身本事,贩给帝王家,求的,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荣华富贵:最终,最好是扶持家族成为世家名门,流芳百世千年。先荣耀了自身、家族、子孙后代了,才会去想着天下百姓吧。而这天下既然姓龙,就归着龙家人管,您们才是该在心中装着天下百姓的人。”这些真话,其实是不能对帝王说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她想,这是美色误人吧……终究她也难以幸免,自己亦是一个凡人,与其他那些怀着一兜香帕花果掷美男的俗女人们并无不同。 如果她曾经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自认脱俗,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没遇着他罢了。 龙天运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的颓丧表情,虽然不知道此刻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但那股子自厌又懊恼的神情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是因为吐了真话,于是自厌起来了吧?他笑,将怀中的她晃了晃,像是无言的安抚,并道:“是的,你说得很中肯,也很实际。所以说,这世间,不论朝堂还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yù望:有本事的人,便会以那本事来兴家展业,做各种利己的事。你会想到律法不能制裁犯罪的江湖人,那你有没有想过,‘刑不上大夫’这些几乎己经形成约定成俗的言论,正是以文乱法的表现?手里有笔、身上有权,便也想着将自己置于律法之上,一旦犯了罪,就是想着不被律法制裁的。” “所以,您这是……在抱怨吗?”柳寄悠小心地问。 “没什么好抱怨的。这是我的天下,该我承受的、该我苦脑的,我都很清醒地知道,也接受。” “可您,还是觉得意难平吧?”即使,帝王本身便是可以践踏一切律法以及一切文武高手的存在,但他还是会不忿于律法无法制约世人,这……其实很讽刺…… “当然。如果我的子民能更乖一点就好了。”龙天运像是在抱怨皇帝难为,但因为看着她的目光太过于灼热,随着脸蛋再度发热,柳寄悠不得不将他说的“我的子民”四字,转化为单单对她一人的抱怨。 不顾一切抓着她伴驾,却又抱怨着她不贴心。一个自讨苦吃的男人,哪来的脸对她抱怨? 他觉得她实在太不乖顺了,不是个贴心伴驾人选,尤其每当她忘了身分,不管是拌嘴还是一些不顺他心的行为,都能把他气得暗自冒火跳脚。 可即使是如此,他还是紧抓着她,非要她陪…… 柳寄悠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太自虐了。 自虐也就算了,为什么非得捎带着她呢? 总有一天,她怕自己会被虐到再也不像自己了吧? 老实说,她对自己,很是担心。 很担心……有一天,再也遏止不了自己的心对他动情。 如果能一直对他保持陌生,那么当然可以完全不动心不动情:可是,如今这样日日夜夜相处,被他搂抱着、与他谈论各种话题,当他在熟悉她的同时,她也在了解他:以致于,他的男色,变得可以动摇她的心志。 如果从未相识,她至少敢保证,就算他长得比天上神仙还俊美,她也只是看看,不会动心:可现在……似乎,一切都迟了。 只要两人开始互相了解,对对方感到兴趣,有什么事是不会改变的? “你要乖一点,嗯?”在搂抱她许久之后,他低声说着。 不待她有所回应,外头已传来响动一一叩叩叩叩叩叩,规律的敲门声起,连续三次两声连叩,像是什么暗号。 她不知道不同的叩声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但至少知道外头的人是燕奔,大概是在询问龙天运是否已准备好,是否可以上路了。 “走吧,别让狂啸山庄的人久等。”龙天运低头轻吻了她一下,才放开她,转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她以手掌抹着发热的脸蛋,确定没那么热了之后,才拎起小包袱,跟上。 当龙天运三人结帐离开茶栈,并没有发现茶栈里面目朴拙的掌柜以及店小二的脸上已然换了个表情:虽然长相仍是愍厚得一如所有寻常百姓,但那闪动精光的双眼,却池露了属于江湖人的精悍,不再老实无害,而是莫测高深的危险。 此时,掌柜让店小二取来信鸽,将方才写好的纸条绑在信鸽脚上。 “应该八九不离十,定是那人没错。果然如副教主所料,那人竟真的敢半路脱离禁军的保护,或许是为了办一些隐秘而重要的事吧?可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这行为确实太冒失了。真要有个什么万一,这天说塌,也就塌了。”叹气一声,像是己经预见“那人”不幸的下场。 “香主,咱……副教主要咱们盯着那人,究竟有何打算?”店小二想着那人的身分,平民百姓天生对皇权都带着畏惧,实在忍不住心中胆怯,问着。 掌柜哼笑,斜睨他一眼道:“怎么?怕了?” “自是怕的。那可是”伸出食指,朝天上一指,“谁不怕?” “倒也是。” “咱们副教主是怎么想的?”如今天下太平,日子还算好过,任谁都不想看到皇朝动dàng起来。若是皇帝在南巡途中出了意外,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管她怎么想,当下属的,只要照做就成了。”掌柜朝店小二的后脑勺一拍,放飞了鸽子,转身回店里去。他们二人也不过是跑跑腿、递递消息的货色,实在没资格端着苦瓜脸去忧国忧民。 店小二摸了摸头,小声追问:“香主,咱们‘离恨天’不会去动皇帝吧?” “应该不会。” “香主,若是别人去动皇帝,副教主会派咱们去救驾吗?” “或许吧。” “香主香主!如果咱们救驾有功,是不是有机会将这间茶栈发展成像狂啸山庄那样有财有势、背后有官方撑腰,啥也不用做,每天吃香喝辣,就会有财源滚滚而来”店小二愈想愈美好,己经幻想起睡在金山银山上、有无数美婢侍候的日子。 “想得美!干活去吧!” 第7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7611 “狂啸山庄”是江湖上知名的武林世家,一脉单传到现今已是第四代,在江湖上有不错的评价,各方表现却仅能算是中上,并没有特别出色到足以为人称道的地方。 直到第四代意外出了个善经商、并把商道经营到顶尖的红顶商人,短短十来年,便已成为天下知名的武林巨富:甚至,可能是天下间除了皇室之外,最富裕的家族。据最权威的、五年一出的《江湖百晓谱》所考证及记录,狂啸山庄庄主叶放歌,确定已经是江湖第一豪富!全天下!恐怕除了皇帝之外,就属他最有钱了。 不过,虽然叶放歌的武功就算不显,心力也极少放在加强自身功夫上,倒也不能说他就是个文弱可欺的,毕竟家学渊源,基本保命功夫是一定有的,只是天赋没那么高罢了。更别说,有钱好办事,大把银钱以及福利洒出去,自是可以为整个家族建构出铜墙铁壁的保护。 整个狂啸山庄除了有自己培养的众多忠心护卫外,更是长期约雇多名江湖高手在山庄里坐镇,才能让这个日进斗金的家族安享富贵,将所有危险降至最低。 长袖善舞、广结善缘、喜jiāo朋友,尽可能地与人为善,在能帮人一把的时候,从来不吝惜财力物力,叶放歌可说是放眼江湖中,风评最好的人了。 风评好的人,人缘自是也好。五年前在经商途中遭遇十七座山塞的恶匪联合劫掠,夺去大笔银钱犹不知足,还要杀人灭口:在人数相差悬殊的状况下,护卫一一被砍杀而亡,而被护着一路逃亡的叶放歌浑身是伤,眼见就要成为最后一个刀下亡魂时,非常幸运的,他遇到了正巧回乡省亲的燕奔,那时的情况由不得他不施予援手一一因为杀红眼的劫匪打算连他这个路人也给结果掉,所以燕奔只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当下便救了叶放歌,后来更拿着禁军统领的令牌到地方驻军处调派军队,杀到山上去,一举歼灭了为祸地方数十年的悍匪,顺便追回了叶家被劫走的那一大笔财富。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叶放歌自是恨不得倾其所有以报大恩,更有心与之结拜为异xìng兄弟,从此任其差遣,绝无二话。 不过当年燕奔方升任禁军副统领,身分敏感,并不好与江湖人太过接近,所以在收下丰厚谢礼之后,便算了结了这柱救命之恩;可叶放歌并不这样认为,多年来,一直不断地送各种大礼到帝京,但凡得到了什么稀奇物件,定然分出一半往燕府送。金银财宝就不用说了,其它如海外各色稀罕物、江湖武功秘笈、传说中的神兵利器等等,只要觉得燕奔用得上的,叶放歌宁愿自身一件不留,也要送过去。 jiāo情,便这样一年一年地加深,如今燕奔与叶放歌,就算没有正式结拜为异xìng兄弟,情感上其实已然更胜亲兄弟了。 真挚情谊在前,互助互利的合作在后。 江湖人物,是一般律法管束不到的,而他们的武力又太强大,因而朝廷需要有消息灵通的耳目可以随时掌握江湖动态,所以先帝以及当时还是皇太子的龙天运,便示意燕奔与叶放歌jiāo好。燕奔于是放心地jiāo下这样一燕奔身为禁军统领,位高权重且是皇帝心腹,正是叶放歌亟需拥有的靠山。这么说吧,倘若叶放歌能有强硬的官方靠山,那么,就算他抱着金山银山行走天下,也没有哪个山头水寨的劫匪敢在他身上打发财的主意:就算是最无法无天的焊匪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朝他下手,都得再三括量拮量一番。 有这样多年的过命jiāo情,燕奔才敢将皇帝往狂啸山庄带。 当然,就算对叶放歌的人品绝对信任,jiāo情更形莫逆,燕奔也不敢告知他龙天运的真正身分。 所以,当三人抵达狂啸山庄大门时,早早就领着山庄里重要管事迎接贵客的叶放歌等人眼中,看到燕奔对一名卓尔俊美的年轻男子必恭必敬,明显是以下属身分伺立一旁时,众人便猜测那应是皇族之人,就算不是王爷,也必然是世子吧?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俊美贵气的男人是当今皇帝,毕竟,谁又想像得到,理应在南巡路上的皇帝会半途开溜呢? 皇帝对寻常百姓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对江湖人亦是。叶放歌才不管皇帝此刻正“巡”到哪去了,他只满心喜悦于兄长能趁着南巡之便,来到狂啸山庄作客,让他能够好好招待一番。 “兄长,多年不见,您更见精神了!”叶放歌不待三人下马,便冲过去说道,脸上满是激动与大大的笑燕奔下马时,就与叶放歌重重一搂,浅笑道:“你看起来倒是富态了不少,想必这几年过得相当滋润。” 叶放歌这些年当然不敢放下对身体的锻练,但终究更沉迷于商道以及人际往来:他的体态自是没有燕奔这样长年勤于练功的人那样结实而充满劲道。叶放歌拍了拍自己微微腆出来的小肚腩,豪爽地笑道:“打从知道兄长您可以趁南巡时来小弟这儿松快几日,小弟我啊,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了吃食也胃口大开。瞧,小弟这一肚子“油,就是为您增长出来的!” 柳寄悠听到这儿,忍不住低头闷笑。原本对江湖人她是没什么好感的,也不好奇,可见着叶放歌这样xìng格豪爽舒阔的人,实在很难去讨厌他。 燕奔与叶放歌简叙了下离情之后,便将人给带到龙天运面前,互相介绍了下。介绍词也不多,称龙天运为“大爷”,称柳寄悠为“夫人”,然后就再没有其它说明了。 叶放歌既是个红顶商人,自然是善体人意的,见兄长如此简单介绍,便知道这一对夫妻肯定是京城权贵,有八成可能姓龙,是皇家人:另两成则是有权勋贵。当然,不管是哪一种,对他们这些江湖人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贵人,必须盛情以待。 其实,别说是贵人了,只要是燕奔领来的友人,就算是个乞丐,叶放歌也会将人给招待得宾至如归。 双方拱手为礼之后,叶放歌将三人领往庄园内。 跨入大门,便见着叶家内眷排列于两边迎候着。 显然,江湖儿女有别于京城那一套上流人家的规范,叶家的女眷们早就翘首以盼,好奇着京城贵人的模样。此刻见叶放歌领着贵客进门,皆是精神一振,全大剌剌地直盯着来客看去:这一看,上自主子、下至仆fù,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英姿勃发的燕奔,年纪刚过而立,长相英伟,剑眉星目,本就很招女子喜欢,尤其是江湖女子,通常都比较偏爱他这一类的男人。但燕奔的长相虽好,到底还不致让女人看呆了去,因他不过是寻常的好看罢了。 但龙天运就不同了。 就算他打扮得像个温文儒雅的书生,而书生向来较不受江湖姑娘们待见,觉得软趴趴地没骨气,一掌就能打扁。 但,如果一个男人能俊美到如此、气质能高华到这般、像是天上的太阳那样耀眼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那么,像个书生或像个武人,就都不是问题了。在盛世美颜之前,众女除了拜服,再没能有其它举动,连最挑剔的人都要忙着发花痴,哪还记得要多少嫌弃个几句。 眼见那个俊美高贵的男人就要越过她们离去,心急的叶家堂妹叶浚芳冲口叫着:“大哥,介绍一下他吧!” “是啊,庄主,咱们等了贵客那么久,至少该给我们介绍一下吧?也教贵客与我等认个脸熟,日后在庄子里遇着了,才不致见面不相识嘛!”另一个xìng大胆的女子接话道。 其他矜持些没说话的武林名门千金们亦是明作不在意、暗里把握机会偷窥不已,评评乱跳的芳心一致在欢呼着:多么俊美的贵公子呵,终于出现堪与我匹配的人了! 若是肚里稍稍有些文墨、平常爱读些词章美句的,当然更是把各种溢美之词往龙天运这个大美男身上堆叠而去:什么一一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啦、貌若潘安啦、城北徐公啦、看杀卫玢啦……但凡书中读过的,此时都一一努力回想起来,就为了用来赞美这个她们生平仅见最好看的男人。 柳寄悠见此情状,暗暗感到好笑,举起衣袖半掩着唇角,想着这样一来,就算实在忍不住笑意,也不会让人看到,不会显得失礼。 相较于龙天运的万众瞩目,连燕奔也多少分到了些许关注,独她一人暗淡在一旁,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而没变成谁也看不到的尘埃,否则怎么没人发现她在呢?她一只手还被龙天运给牢牢抓着呢! 此刻众女热情地等着知晓贵客的姓名,围在他们身边,颇有不说就不放人的态势。叶放歌看情况实在不像话,正要出声喝斥,龙天运略微抬手,也没开口说什么,叶放歌身体便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不敢出声,恭立于一旁。 燕奔看了眼主子,只见龙天运含笑朝众女扫了眼,道:“在下姓云,叫云天龙。”说着,拉来柳寄悠,让她与他并立,再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 “什么?!夫人?!”藏不住情绪的立即大叫出声。 “怎么这样?!”有人不敢置信地低呼。 “骗人的吧?就她那样,分明只是个丫鬟吧。”更小声的咕哝,带着浓浓的不甘。如此绝美男子,怎么可以是有家室的了!更不可原谅的是,他的妻子仅是平凡长相,往那美男子身边一站,当下便丑了十倍,足以让所有心怀不忿的怀春少女们给嫌弃到天边去。 不可置信的抽气声响遍整座院子,可见她们心中的不甘与抗议是多么强烈了。 叶放歌不愧是见过场面之人,眼看这些女子委实太过失态,当下便朝几名女管事使了眼色,女管事们立即动起来,没两三下便将众女给带开一一不想离开也不成,武力不及人家高强,就只能被暗中推着走了。 待叽叽喳喳的女孩儿们都被清走之后,叶放歌方拱手道:“云大爷、云夫人,您们能来敝山庄作客,是在下的荣幸。在下现在就领两位去客院稍事休息,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直言让我们去改善,我们会尽力做到最好。若有怠慢之处,也请多多包涵。” 龙天运浅笑回道:“你客气了。我夫妻俩冒昧前来打扰,一切客随主便,你安排就好。” 在一番客套后,三人被领到一处名为“嘉宾居”的华丽宽广小院安置:说是小院,其实已经比柳寄悠宫里的住处大了三倍不止,更别说里头的摆设以及庭院的花草奇石等布置,都再精心不过了。 客院的门廊边上,十名临时配置出来的侍候丫鬟以及小厮都安静而乖巧地立着,随时因应贵客的召唤,看起来很是训练有素。可见狂啸山庄果真相当好客,力图做到让每个来客都有宾至如归之感。 打发走了燕奔,让他好好去与叶放歌叙旧(重点是不动声色地了解最新江湖动态),龙天运此时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松快松快。 虽在宫中让人侍候惯了,但他可没打算让外头那些不知底细的女仆近身。走入净房时,龙天运扫了眼四名准备侍候他沐浴的丫鬟,然后挥手道:“下去。” 几名貌美丫鬟脸上带着掩不住的不甘,但山庄里的规矩严格,贵客怎么说,她们就得怎么做,不可有丝毫违拗。但凡敢有自己心思、敢擅自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多余的事,那后果绝对不是她们承担得起的。 丫鬟们不甘愿地退下了,那么,需要人侍候沐浴的皇帝大爷唯一能支使的,就只有被嫌弃笨手笨脚的柳寄悠了。 她也没说什么,很认命地上前,以她仍然生硬的技巧去为他解衣、服侍他入浴。 想来这个好命的大爷,永远不会有机会了解什么叫“自己动手洗”吧。 “外头的人用不惯是吗?”她拿着麻巾走到他身后为他搓背,一边问着。 “嗯。不爱用。”沐浴是一种享受,但要是被人虎视眈眈地“欣赏”兼垂涎,那就不怎么愉悦了。就算鸳鸯戏水是个很美好的词,且他并不讨厌,但他是一个有原则的男人,从来没想过要把那些用来侍候他日常起居的侍女变成自己的女人:虽然自古以来,从来不乏身分低贱的女子飞上枝头,比如卫子夫、比如李艳娘或万贵妃之流。不过这些在他这儿行不通,再美的女人也不行。他不知道其他的帝王怎么想,也许只是为图一乐,所以无视其身分高低。但他会多想,尤其即位之后,他并不愿自己的子嗣是奴婢所生。 她看着他的表情,大抵能猜到他不喜欢让陌生佣仆近身侍候:也许并不是嫌弃她们的粗手粗脚,而是因为觉得……嗯,被占了便宜……吧? 噗。暗笑一声,幸好他背对着她,没看到。 “怎么?”虽然没看到她在暗乐,但多少察觉了些动静,懒懒地问了声。 “我只是在想,皇上应当找一个才貌出众的美人同行才对,省得走到哪都招来异样的目光。我俩扮作夫妻实在不像,倒不如扮成主仆来得恰当。” 他伸手压住她正轻捏他肩颈的纤手。 “你通身的气质与神情,扮起女仆不会像样,反而不lún不类。” “可我俩长相不匹配。”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我觉得配就好。”别人的想法,谁在乎? 真是任xìng的说法。柳寄悠微笑,没再说话。 “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闭上眼,淡淡说着:“就算是自嘲也不要。朕听了不高兴。” “……遵旨。”她低应。 他眉头微扬,突然感叹道:“若你能够常常这样乖顺地说着‘遵旨’就好了。” “小女子向来是遵旨着的。”他是皇帝,她总是顺着他的。怎么他的口气好像她常常与他对着干似?那她可真有点冤。 “你没有。”他摇头。 “我有!”如果她敢不遵圣意,那么此刻她就不会像个宫女似地侍候他沐浴了。 “你没有。”像是存心要斗嘴,不依不饶得有些气人。 柳寄悠觉得他存心耍无赖,冲□说道:“您此时闭着眼,是知道做人不好睁眼说瞎话,所以就闭着眼说是吧?” 噗!龙天运忍不住笑出声,同时张开眼,一手曲起,撑着浴桶边缘,托着脸颊,侧过身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似还有其它她不明白的情绪,就这样定定看着她,将她看到手足无措之后,说道:“寄悠……”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缠黏,勾得她脸红心乱跳。“如果不是对你愈来愈了解,我都要以为你是个撩情高手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柳寄悠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龙天运像是有些苦恼,托着脸颊的那只手顺便揉了揉额角,然后才接着说道:“朕怀疑再这样下去,会有放开你的一天。你必须让朕厌倦,才能如愿地让朕放开你啊。但你现在做的,分明是相反的事,你发现没?” 柳寄悠心惊地看着他的眼,很快又躲开。因为觉得此刻看起来懒洋洋的他特别地危险,最好最好不要招惹他,不要说出任何会惹火他的字句。 但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话,才能不惹怒他:所以最好是闭嘴一如果他允许的话。 显然,龙天运并不允许。 “怎么不说话?”他问。 他要她说话,她就得说话:所以,她很是谨慎地开口说了一一“皇上可以起身了。” 哗啦啦啦…… “啊!” 龙天运没有起身,非但没有起身,还干了坏事。当她从一阵天旋地转中回神过来时,便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她被皇帝给拉进浴桶里了! “陛下!”她气恼地低呼,声音小得只有两人贴得这样近才能听到。 “你想走,想要离开我。”他一手勾着她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屏息,揪紧心口看着他。 他低声道:“那就试着爱上我吧!也许得到了你的心,我便能弃若敝屣了。”男人不都是如此没良心的吗?得到了想要的,也就不稀罕了。 她薄弱地笑问:“用爱来换自由吗?真的可以自由吗?” “也许。建议你试试。” “可心碎了,该怎么办呢?在你弃若敝屣之后?” “到时再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到最后会怎么办吧!”他说着冷酷的话,却温柔地吻住她。 “唷,还真的跑了!”周妃将不同信鸽带来的讯息一一排开在桌上,哼笑出声。 明玉也看清了三张纸条上所写的内容,看得心口一阵乱跳,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张写着皇帝目前隐姓埋名落脚于狂啸山庄。 一张是教主写来的,问主子意yù为何。 最后一张是从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机局”买来的消息,内容是有人买通了关外杀手组织,yù行刺正南巡中的皇帝,以报战败国破之仇。 “买通杀手要行刺皇上,这简直大逆不道!”明玉低叫。 周妃拎起教主的来信,笑道:“我弟弟这是希望我能给皇帝示个警呢,让他早做防范。” “小姐想必也不愿见到皇帝发生意外吧。”人人都珍惜太平年,不愿再见世道乱起。 “他这个皇帝还不赖,我也不想见他死。可,若要我们出手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他,凭什么?” “他可是皇上啊!”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他同时还是龙震的儿子呢!恨乌及屋之下,我没落阱下石就不错了,要我救他,没门!” “小姐”明玉忧心地想劝些什么。 周妃伸手比出要她闭嘴的手势,然后道:“再说了,他身边有燕奔,据说自个儿身手也不错,当年龙震找了许多高手进宫教他武功,好像学得挺像样,虽然大家都没亲眼见过。”一个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男人,谁都不认为他能练成多高深的武功。所以周妃只是在说笑而已。 “就算娘娘不愿帮皇上躲过这一劫,想来教主那边也不会袖手不管。只是他仅能动用离恨天的力量,无法像娘娘可以调动其它势力。”明玉满脸的忧心忡忡,追着周妃反覆说着自己的担心,简直比念佛经还扰人。 “好了、好了,我去调动不就成了吗!”周妃最后被烦得只能投降一一当然,原本她就没真的想看着龙天运死。 金璧皇朝的皇帝就算要死,也不能死于外族的刺杀,那是对皇朝子民的侮辱!哪怕是死于牡丹花下,都还可以被接受一点。 明玉见主子愿意出手保护皇帝,连忙捧来文房四宝让她使用,并从外头提来一只鸟笼,随时等着主子写好纸条,放飞信鸽。 周妃刷刷刷几下就写好了四张纸条,并一一盖上私印。 在明玉忙着将纸条塞进信筒中时,周妃拈起最后一张传发给歧州驻点的纸条,看着上面写的,喃喃道:“也不知歧州那两人的武功还得不得用。” 明玉并不大清楚主子说的是谁,在放飞三只信鸽之后,安静等着主子将第四张递给她。 周妃想了好一会,道:“这些年他们忙着赚钱,搭着狂啸山庄的生意在边上喝点ròu汤,想来多少也跟叶放歌一样,武功都落下了。但是就算如此,用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娘娘!您真的……想杀她?!” 周妃虽然笑着,但脸上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瞧,他带着她跑了。若是仅仅带着南巡也就罢了,但连偷跑都不忘带着她一道,可见这个女人对龙天运来说非常特别。既然如此,便可以杀了。” “这……一边保护皇上的安危,一边却要杀他身边的人……”这也太奇怪了。 “很有趣,不是吗?”周妃愈想愈乐,最后拍桌哈哈大笑起来! 第8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7658 作客狂啸山庄不过两天,柳寄悠便深深感受到了被热烈欢迎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说真的,她活了二十年,身为一个不热中参加各种花会文会打球狩猎等争奇斗艳活动的帝京贵女,她家门从未有过这样门庭若市的一天。 她朋友少,能谈得来的几乎没有,最多的是流于表面客套。大多数人嫌她平庸才浅,又不爱谈美男及脂粉珠宝等,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就算是同族姊妹,也难以与她相处说笑。当然,柳寄悠自是觉得她们太过闹腾,这些贵女的日常就是每天在马车上准备鲜花与果子,出门遇到美男就砸人尖叫,且乐此不疲,她却觉得无聊透顶,不愿与她们傻在一块儿。 所以,她早早就认了自己是个不受欢迎也不合群的人,后来被笑貌丑,她并没有任何不豫,反而挺高兴耳根更清静:因为那些喜欢拿她嚼舌根的人从此只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而不会跑到她面前寻事:这样的相安无事,她觉得很好。 所以,此时被一群女人围着聒噪,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声浪,简直轰得她脑袋瓜子隐隐作疼起来。 是他造的孽,凭什么要她承担? 他倒好,白天跑了个不见人影,把所有的女祸麻烦都丢给她“打发时间”。可恶!就算她成日闲着只能躲在房中打瞌睡,也不愿被一群女人抓着打探消息好吧! “听说云公子是帝京人哪?” “帝京哪儿?是朱雀大街边上呢?还是永康街上?或是乌衣巷那边?”开口如此询问的人,自是对于帝京很是了解。只消知道了“云天龙”夫fù的居处,便能约略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了。 “你家相公是做什么的?是不是这届进京赶考的举子啊?” “那他肯定中了进士吧?” “嘿!你们胡说什么!云公子那通身气派,哪会仅是区区学子身分!要我说,那云公子肯定是出身名门呢!也不知是哪个世家出来历练的公子。” “五姓六家里可没有姓云的。”有人立即说道。 “帝京可不有个家族正是姓云,是皇太后的外祖家呢!”除去经营了几百年的老世家之外,新兴世家也是很惹人注目的。老世家不一定当权,但新兴世家绝对是锋头正盛、圣眷正隆的。比起高不可攀、规矩大到冲破天的老世家,还是新兴世家更吸引人一点。 更别说,除去家世的锦上添花,大家目前最主要都是冲着龙天运的俊脸来的,恨不得有更多优势往他身上加去,把他加得更完美无缺、更符合这些怀春少女心中对理想夫婿人选的极致。 一听到帝京云家,众女齐齐倒吸一口气,不必柳寄悠点头印证,她们便认定龙天运绝对是皇太后外祖家出身:那个新兴世族云家,除了因为皇太后的关系而进入权贵子,又因这三十多年来家风好、优秀子弟倍出,有的随了英王在军中建功立业,以实打实的功劳取得了爵位:有的经由科举人仕,为数还不少,且都颇受重用,目前都在三品到五品间的实权官位上,官声良好,想来日后必能爬上一品大员的位置。 “所以,云公子是……云家的?”虽是江湖儿女,但她们对于世家公子也是非常仰望的。相较于她们这些自称江湖名门的千金小姐,到底只是野路子,跟帝京那些官家贵女站一起,立马被比成凤凰旁边提鞋都不配的野鸡一这一点,她们就算嘴上不认,心中也是清楚的。 “你们成亲多久了?你家世应该也不错吧?不然怎么能嫁给云公子?”一名少女饱带嫉妒地说,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像是认定了柳寄悠之所以能嫁给“云公子”,肯定是拿家世压人,在长辈强势安排下成亲的。 江湖儿女果真是豪爽大方有话直说,半点都不客气柳寄悠放下手中端了老久的茶盅,发现这些女孩完全无法意会她“端茶送客”的暗示之后,只好放弃这个对牛弹琴的动作一一茶杯拿久了,手臂也是会酸的。 “你怎么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吗?你是不是觉得羞愧,才不敢说话?”那名说话最呛辣的少女逼问着。 “不是。我只是无言以对。”柳寄悠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无言以对!你分明就是藏私,不肯跟我们说云公子的事!你真是太自私了!” 柳寄悠淡淡看向那名少女,道:“就算自私,又如何?我并没有满足你们好奇心的必要。” 哪有人这样不知羞地向妻子打探其夫婿的事情的!端差没直说:这男人我要定了!他身边尚缺妾位否?我也来挤一挤如何? 摆明了没有把长相平凡的柳寄悠看在眼内,并且深信只要自己能被云公子给纳进家门,那么,日后必然受宠无限,没柳寄悠这个正室什么事儿了!女人们都认为她不该嫁到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可她就是嫁着了,所以这些怀春少女追着柳寄悠问的态势,简直像在围攻。 铙是柳寄悠脾气还算好,也不容易动怒,可也受不了由早上一路被追问到午后的疲劳:在好不容易不必侍候龙天运的空档,却没法子一个人好好待着,硬被这些人问到烦闷,终于脸上不愿维持着客套了,说话也冷了下来。 可不管她再怎么摆冷脸,人家可不在乎她冷不冷的,坚持要从她口中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尤其叶放歌的堂妹叶浚芳问得最是咄咄逼人。 “云夫人,我们问了这么多,你都不回答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好心地过来陪你解闷,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 “就算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事,又如何?他与你们并不相干。” “你这样防着我们,是怕我们抢去云公子的关注吗?”另一名女子质问。 叶浚芳更加不客气了:“云公子娶了你,已经是你三辈子烧了高香了。如果你居然还想着独占,那就太过分了!”哼,如果不是云公子好心娶了她,这女人八成嫁不掉吧。可惜了云公子这样俊绝的人品,怎么就娶了这样的女人!丑也就算了,还敢善妒!哪来的脸?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柳寄悠面无表情看着那名少女,道:“我夫婿出自名门,不管他娶了我是不是我烧了高香,不管我有无独占他的意图,这种事,也不是我一个内眷可以左右他的。” “那你现在为何不肯跟我们说说云公子的事?你这不是在阻挡云公子的良缘吗!” 几个少女发声应和:“对啊对啊!” “可不是吗!” “真是太善妒了还不承认!” 柳寄悠被这些叽叽喳喳给扰得头都发疼了,忍着气,还是平声道:“你们心中图谋什么,都随你们,有本事让云公子看上眼,我都接纳。这样说,你们满意了吗?” 所有围着柳寄悠不依不饶的少女们觉得终于获得正室的一句准话,每个人心中的小算盘都快速打了起来,想着要怎么设想出最精巧的偶遇,来让云公子印象深刻,愿意将自己迎回帝京,从此博得他的爱怜专宠…… 少女们已经陷入自己的幻想中,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的面含娇羞,有的目光深沉,有的暗含yīn狠,叶浚芳还算清醒,不想在柳寄悠这个“正室”面前失态,于是道:“你说话算话吧?如果云公子对我……我们有意,你不会卑鄙阻挡对吧?” “自是说话算话。只要他肯收,我就接纳。”柳寄悠点头。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少女们很快便散去,各自跑回闺房思春,终于还给了柳寄悠双耳清静,她深深地吁了口气。 不过,她清静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过才一会儿,便见着一名弱质纤纤的白衣美fù怀中抱着稚儿正从大门口走进来,那股弱不禁风的身姿,再加上眉眼间浓得化不开的抑郁之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心情抑郁的女人。 柳寄悠记人的本事还不错,很快认出这名美fù正是叶放歌的妻子。前日举宴欢迎龙天运这个贵客到来时,山庄里的女眷全列队出来露了脸,对于被介绍为庄主夫人的女人,柳寄悠当然会特别记住。 其实不用特别去记住,也肯定会印象深刻的。当时她非常讶异于叶夫人只被介绍了一句便退回后院,而留在宴会上那帮着待客、坐在庄主身边的女子,倒像是真正女主人似,整座山庄的人手都由她来支使,甚至所有来客直接唤她“叶夫人”,而她也坦然应下。柳寄悠看在眼里,那当时就大约清楚这座山庄的后院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了:说起来不过就是宠妾灭妻罢了。 那么,今日这个活得像是不存在的庄主元配夫人,来她这儿是为了什么?难道江湖人不管是哪种xìng情,都带着自来熟的本事,从来不见外的吗? 柳寄悠站起身相迎,静静看着她走过来。 虽然江湖人的礼节较为粗疏,上门拜访时并不会让人通报一声,而是说来就来:柳寄悠可以无视这样的失礼,但自个儿可做不到。 美fù一走到柳寄悠面前,也不待柳寄悠说些什么迎客的话,就开门见山道:“我听到你们刚才的谈话了。原本我只是来探问贵客是否住得舒适而已,可是……我想……也许可以跟你谈谈。”她神情忧愁,分明是为情所困的模样:说完这些,才彷佛想起自己对云夫人而言恐怕还是不知来路的陌生人,于是有些紧张地道:“我、我叫柯醉雪。叶放歌是我夫婿……那天宴会上我有走了个过场,不过你可能没注意。”然后看向怀中的稚儿道:“这是我的女儿。” 柳寄悠不动声色,也没有多事地探问,只道:“叶夫人是要问我对夫婿纳妾的看法?” 柯醉雪讶然怔了下,没料到来客居然如此聪颖,一眼便可看出她的心结。 “是的。我不明白……当你所爱的男人又有了其他心仪的人,为何你可以做到不在意?你如何能做到这样淡然处之?你不在乎跟你同床共枕的人睡在别人床上吗?我做不到。我一直在找寻,想寻到可以平心静气的方法。有位师太要我随她修佛,我也在院子里筑了间小佛堂,每日念经抄书捡佛豆,可怎么修,就是修不去妒心……师太说我这是入妄了,求不得又放不下,这是错的,是有违女人本分的……我知道不应该,但我就是做不到那种贤良。” 才一照面,就掏心掏肺地说着心事,柳寄悠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这张脸对江湖人而言,是否显得特别的慈眉善目?既可欺之逼迫之,又可以是慈航普渡的…… 江湖,真是个怪异的地方。 “云夫人……”还在等着柳寄悠给答案的柯醉雪见她不答,低声自怜道:“你也觉得我烦了,是吗?” 柳寄悠柳眉一扬,嗔道:“也不是。就是觉得,你与叶庄主的问题,应该夫妻俩好好说开,而不是在佛道里寻求解脱。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讨厌他纳妾,应该跟他说,而不是躲在一边自苦。” 柯醉雪眼泪流了下来。 “这世道,做妻子的敢反对丈夫纳妾,就是善妒,还会有活路吗?” “先不管外人给不给你活路的问题,私底下,你对叶庄主说过你反对他纳妾没有?”柳寄悠并不轻易被柯醉雪的情绪带着走:事实上,只要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对总是能教她心神失守的龙天运,她通常是冷静理智的。 “他……都把人带回来了,我还能怎么反对?况且……他说、他说他当初娶我,就是看中我的通情达礼,有大fù风范。”像是想到了刚成亲那时日的甜蜜,叶夫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红。 “他把人带回来了,你就接受了?” “……都在一起了,总不能要他把人打发了吧?他不会听,还会……厌了我。我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我受不住他厌了我!你的夫婿那么好,你一定能了解我的心情的,对吧?对于他们那样出色的人,谁能不爱上呢?谁又离得开呢?” “你的心情我不了解。”柳寄悠不客气地说道。 “啊?莫非……云公子竟是没有妾室的吗?”叶夫人低呼,眼中满满的羡慕。 “不,属于他的女人很多,多到数不清,而且个个都是绝色美人,我是他拥有的女人里,最不起眼的那个。”柳寄悠说得坦然。 柯醉雪张大嘴,好一会才能发出声音:“是这样吗?那你怎么……怎么似乎不在意?” 不在意?在意不在意的前提是,得有在意的资格啊!她又不是他的正妻,就算是正妻吧,谁又敢管他纳不纳妾? “不管我在不在意,我都管不着他。” “那你在意吗?”柯醉雪只执着于这个答案。 柳寄悠顿了下,还是说了:“我觉得,我不在意。” “那你肯定没爱上他!你这么冷淡,如果不是装的,就是根本不爱你的夫婿,才会说这样的话!”柯醉雪声音突然高扬了起来。 这个深闺怨fù似乎突然有种腰板挺直了起来的优越感似乎是因为已经很惨的她,找到了比她更惨的人,然后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柳寄悠倒没在意柯醉雪莫名朝她发作的火气或神态上一闪而过的优越什么的:对于不相干的人,她向来不把他们的言论放在心上。要是谁的话都要在意,这些年,她早不知道要为帝京里那些对她的嘲笑言论去上吊几百次了。 到底觉得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很是可怜,所以她还是有些心软地说了些劝解的话:“如果男人无情,那就学着不要让自己受伤,对自己好一点。你既不敢反对丈夫纳妾,又成日因丈夫纳妾悲伤自怜无法振作,如今还为此感到气愤,在我看来,都是在白白消磨自己的青春与寿命而已。” “我知道!我也想改变!所以才来找你,问你有什么法子” “你来找我,不过是想找个与你有相同处境的人,一同相对泪眼罢了。也许这样能够让你觉得安慰,觉得全天下的正妻都过着跟你一样的生活,你就会觉得好过了。” “不是这样的!”突然高扬的声音惊得原本在她怀中昏昏yù睡的小女娃吓得大哭起来。柯醉雪连忙轻声安抚,很快地便哄住了女娃。 “挺乖的女孩儿。”柳寄悠走近,打量着小姑娘可爱的五官,看得出五分叶放歌的影子。 柯醉雪温婉而笑。 “是呀,她叫芙雅,她很乖,是我如今敢放心去爱的命根子了。我娘家叫我快快再生个儿子,抓回丈夫的心,别让平妻的儿子抢先出生。昨日你应看得出来,她目前有几个月身孕了。生儿子又如何?他都有别人了,且给了她平妻的名分,也不问我同不同意……你问我有没有出言反对,你可能看不起我的软弱……可是,我爱他,我爱他爱到害怕他厌了我,所以只能忍耐……你跟我不一样,我现在知道了。你不爱云公子,所以你不会伤心,不会变得像我这样软弱。” 柳寄悠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反驳,更不再说自己的看法。 柯醉雪接着道:“可是,我不觉得你过得比我好。我活得苦,但我有爱着的人:可你,谁也不爱,所以不苦。但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说完,深吸口气,在确定柳寄悠仍然没有回应的打算后,微抬下巴,抱紧怀中女儿,说了声告辞之后,转身离去。 柳寄悠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之后,决定闭门谢客,谁来都不招待。从现在起,到离开那日,皆如此办理。 对于这些江湖人,她觉得还是敬而远之好些。 以为龙天运睡沉了,才要起身清洗一番,不料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她又倒入健硕的怀中,灼人的唇瓣温存地在她雪肩上啜吻不休,带着浓浓的色气勾引,像在暗示他还有很多热情可以与她缠绵,这个火热的夜晚还可以更长久,久到足以将睡眠这种微不足道的事给忽略。 “以为您睡了,想清洗一下,让身子清爽些。” “不困吗?” “还不困。沐浴完,我还能趁着等头发干的空挡看会儿书。”今日龙天运从外头回来,带了许多写着江湖轶闻的话本,她约略翻了翻,觉得有些趣味,心中正挂念着呢。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热水一直有,书也都在不会跑。现在,你乖乖地,就待在我怀中就好。”他低哑的声音像带着小钩子似,一直在她心口勾着撩着,将她给撩得脸红心跳、七荤八素…… 她不爱这个男人,但她的身体已经抗拒不了他情场老手实非她这个刚经历了一个男人的人能招架的啊背对着他,感受他雄健的身躯贴在背后,醇厚的温暖气味容易教人迷恋,虽然总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沉迷。这么多的例子,够她警惕再三了。如果她不能是唯一,那就不该失去理智地任xìng纵情:身体可以失去,心则不能。但……这种事,又岂是她说了算? “满身都是汗……不舒服……” “你就这么想洗去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吗?”他语气隐隐不悦。 “我不习惯这样不清爽的感觉。”这男人是在无理取闹吗?难道要满身臭地互相薰昏,才算是对他在意的表现? “如果你把我放在心上,就不会在意这些。”偏偏龙天运真这么认为呢。“怎么可能不在意?对您上心就该要忍受浑身发臭吗?”她不可思议地问。现在可是人夏了,满身臭味谁受得了? “你……真是个没情趣的女人。”龙天运忍不住抱怨。 “您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没情趣的。”柳寄悠觉得自己真冤。 “你不是天生没情趣,你只是不愿对我上心!” 凭什么要她连心也要捧上呢?这人未免太贪心了!柳寄悠心中有些生气,不愿回话。 “怎么?不愿理我?存心想冷落朕,是吗?” “小女子怎敢冷落皇上。”这男人委实过分!当他想强索什么时,就用上“朕”这个自称,让人不得不屈服,不敢不回话。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不曲意承欢,亦不巧言善辩以对,总是宁愿一个人闷着,也不随我出门,不是冷落是什么?”他将她背对着的身子扳过来,两人正对着脸。 他口气中的烦躁让柳寄悠觉得好笑,心中虽然有气,却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反而要小心地按捺住他,以最恭顺的姿态,说着让人听起来最诚恳不过的话。她纤手轻指他胸膛:“我一向不是热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晓,却仍执意要我跟着南巡,这是皇上的失策,不是我的过错。 我……对皇上是上心的……但上心得很克制,您应该清楚,我是为何克制的。” “为了日后定然的失宠,所以在最应纵情享受人生美好时光时,努力克制吗?”龙天运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以及做法°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最理想的男人,不是应当纵情其中,像烈火般燃烧到底,才不枉来世上一遭吗?倘若一生活成古井无波的死水,才是对自己生命的轻掷吧! “也不是这么说……或许……”她喃喃低语,最后无言。 “或许什么?”龙天运可不容许她静默,追问着。 与其看她沉默,不如弓她针锋相对,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常常被她气到冒火,也是好的。 “或许,我就是奢想着能全身而退,或者少受点伤也好。” “真是个自私的女人……”他低声批评着,然后吻住她的唇,决定让她的小嘴用来亲吻就好,不必说话了。 如果这是yù擒故纵的手段,那龙天运得说,她玩得很高段、玩得很恰到好处、玩得让他……就算知道是手段,也甘愿被她勾住,不愿放手。 如此一个无盐女……怎么能撩到他心动成这样?不管是被她气过几回,就没想过要放手。可他都这样了,她却还成天想着要全身而退。 想得美! 他退不了,她也别想退! 第8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7321 渐渐对她无礼的回应不再动怒,龙天运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要她开口与他谈话,谈什么都好,甚至无礼也没关系。他爱极了她轻柔悦耳的嗓音、犀利又冷淡的应对方式,并且每当他以为占了上风、惹她心动时,却立即感觉到她又退了开去,一次次冷淡了面貌:爱极了她明明不想理他,却不得不理他的憋屈模样。 如果,这样的心xìng才华,再佐以一张旷世美颜,那当真足以倾城倾国了。不可讳言,他心目中甚至全天下男子心中完美女子的样貌,都是一样的:绝对真正的才色双全、聪慧灵巧、眼明心清,无论与她谈江山或谈风月,皆能畅所yù言,一抒胸怀。 截至目前为止,柳寄悠是他遇过最接近这个理想的女人当然,容貌除外。 所以说,世间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算他是个富有四海的帝王,也求不来一个完美的女人。 通常在才、貌无法双全的情形下,他向以美貌为取决条件,所以至今他仍不停自问,为什么想一再亲近她?想藉由一次又一次的临幸让她臣服身侧,不允她迳自转身而去? 他忍受不了她的不屈服、不迷恋他。当他对一个女人感兴趣时,那个女人怎么可以云淡风轻地对他不以为意? 如果是别的女人这般作态,或许他就一笑而过,将之抛诸脑后了吧?可偏偏这个名叫柳寄悠的女人成了例外,竟是让他牵挂到即使用尽手段也要强求的地步。 若今日他不是君王,怕是她连虚应他也懒得吧? 她迷人的身子是这般嵌合他的怀抱,抱着她时,虽然想要占有,但跟占有她同样重要的,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受她在他怀里,他很安心。 很奇怪是不?luǒ裎以对的男女,居然在纯ròu体的yù望之外有了不同的意义,那种更接近隽永的感觉不断在心中摆dàng……那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放不开她了。这个女人要命地惹他专注,甚至无缘由地教他想命令她只看他、只想他,其它都不许去做、去想。 像中邪。对了,就像中邪那般,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胶着在她平凡面孔上,久了,他惊诧地发现,这张聪颖的面孔饶是平凡,却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帝王、他是天下的主宰,所以他要她,她就得留下,这是他辛苦治理天下应得的奖赏,再也不让她离他而去:即使是放纵自己的蛮横,他也要霸道到底。 即使她一辈子不爱他,即使她牛心左xìng地一直想逃。 “皇上,您让我喘不过气了。”他突然加重的手劲让她不适,忍不住低声叫着。 “朕封你为妃,可好?”他放松了些许力道,整个人却仍压制着她,像是若不这样做,她便会长出翅膀飞走似的。 封妃?!他疯了?! “不好!”她冲口拒绝,神色惊恐! 柳寄悠下意识想挣开他的钳制,但她的力道终究敌不过他,仍只能摊软在他身下,哪儿也去不了。 “为何不好?”她吞了吞口水,龙天运神色危险地问。好一会才找到声音说话,但被他这样吓人的目光盯视,她顿时变得结结巴巴,无法顺畅表“皇上皇上.……您不能……我只是个丑女,我当秀女也只是走个过场……我无妊又无功,没有封妃的资格,我是要被遣送回家的,您知道的。” “朕不知道!”他理直气壮地耍赖,“朕只明白在临幸过后,你已没资格要求出宫:你更别想如天连那小子所计量,带你去北方,找个男人嫁了!当你成为朕的女人之后,便再也不能有其它的指望了。想出宫,作梦!”更别说嫁给别的男人了,这是想死吗! “我不会嫁人,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与男人共度一生”她轻声解释,怕他左xìng一起,封她为妃的念头更坚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如果她不能在南巡的这段时日,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怕是日后真的必须老死在宫中了。 但他没有被说服。 “是啊,曾听说你考虑过出家,修道或修佛什么都好!哪个男人也不要,就想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我不是什么六根清静一心向佛的人。可世间容不得独居不婚的女人,只有出家得以光明正大地存活在蜚短流长之外,所以我是想过出家的。但,进了皇宫一遭,与您有过牵扯,就不必担心了。没有人敢动您的女人,所以即使我不出家,也不怕被人胡乱说道了。皇上……我以xìng命发誓,我不会再委身于任何男人:再说了,世间眼光奇特如您者,并不多见。”如果他只想宣告她的身体主权,那还不好办吗?这辈子她是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了。 龙天运横了心,硬是不肯软下心肠改变自己打定的主意,无论她如何安抚,无论她的言语多么诚挚感人。 “寄悠,朕并不打算过着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生活,所以,回宫之后,朕定然封你为妃。从现在开始,别再想着离开了,安心待在朕身边吧。皇宫不是牢笼,朕也不是牢头,所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不要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 她脸上的抗拒明目张胆,这让龙天运非常不高兴,打定主意跟她杠上了!就不信他堂堂一个皇帝,降服不了这样一个小女子! 他龙天运难道长得像恶鬼?还是无道暴君?不!他年轻俊美,对女人更是多有纵容。虽不敢称明君,但向来亲贤臣远小人,也总是施善政体恤百姓生活的不易:他敢说,当他年老驾崩之后,史书上就算不直言他是明君,也定会给他一个褒谥流传后世。 若是不谈外在身分,纯粹以身为男人的条件来看,他亦是人中龙凤,何故她竟是抵死不从? “您要的,都得成为您的,容不得例外是吗?”她低声问。“全天下都是朕的,你不明白吗?” “所以……我只能认命,是吗?”她闭上眼,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满眼的绝望。 “果然,你这张小嘴,在床上时还是用来亲吻就好!”龙天运带着火气的唇用力吻住她的,以一种几近愤怒的热情,强势将她卷入新一波的激情中,让她只能沉沦,只能娇吟,再也不能说出任何会惹他发火的话! 从龙天运有过第一个女人之后,虽然尝遍各色胭脂,亦嗜好以风流之事作为劳累政事外的调剂,但他并不会轻易让女人生下他的子嗣,所以至今他只有一儿三女。皇长子母家低微,不过是龙天运早年在东宫时一名没有名分的侍妾,生下儿子之后,没几个月便染病去世,所以虽占着皇长子的名头,却也仅仅是这样而已:既没有母家扶持,本身又平庸内向,由龙天运以及先皇尚在世时都没有对他另眼相看便可知晓未来储君之位,他并不在考虎之列。另三名女儿,两个来自张德妃所出,另一个是因生女而抬举至嫔位的罗嫔所出。 许多明眼人或许早已猜出来了,本身便是嫡子登基的龙天运,似乎也希望下一任储君是正经嫡子身分,如此名正言顺之下,在皇位继承时,便会少了非常多的麻烦。 即使是目前圣眷正隆的赵吟榕,每次至甘露殿承幸,其实都是敬事房精准计算了她月事的日期,确定了不易受孕的时日去安排侍寝的。历代皇室对子嗣上总是特别在意,所以太医院会针对fù科方面加以钻研,几千年下来,皇朝换了许多姓氏,但宝贵的医学成果万幸完整保存了下来:所以如今金璧皇朝的皇室,或许无法以医学手法去决定生男生女,但己能精确推算出后宫女子们适合怀孕的时日以及不易受孕的时日,准度在九成以上。 而往昔他在外面游历时,因长得实在俊美,总是吸引诸多美人前来自荐枕席:虽然他不是每个女人都接受,但到底也经历了些露水姻缘,那时自是无法计算人家的月事时间,不过太医院自有因应对策,早己研发出由男xìng吞服的九yào,以避免留下龙种:因此龙天运可以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龙种流落在外,十几年后绝对不会有人拿着信物进京找爹这种事,前朝的末代皇帝就干过,而且还是在尚未查清其底细时,便大张旗鼓地将之迎进宫。第一个封了公主之后,接下来不得了了,接二连三跳出来许多拿着皇帝各种信物的人说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儿子(女儿),偏偏那皇帝还真信了、且都收下了:最后,末代皇帝死于某个冒名私生子的刺杀。一个本来气运应当还可以撑个几十年的皇朝,就这样在死了皇帝之后也就跟着亡了。 龙天运喜欢读史书,更深信应当以史为监:所以比起多子多孙这种固有思想,他其实更希望生下的子女皆聪明优秀:不求多,但求好。 他想,柳寄悠这样的女子,定是能为他生下好儿好女的。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明晰地去想过,可当初江喜每次询问他是否要给柳寄悠喝去子yào汁时,他皆不曾应允,想来是排斥这个想法。初次拥有她那回他不以为意,认定她应不会受孕,可是日后的一回又一回,他除了没有想过让她喝去子yào汁外,心中似乎更带着某种期待,期待着她怀上他的孩子:期待着,那孩子会是怎么个样。 这种想法令他雀跃。 柳寄悠聪慧敏捷,xìng情平和,但骨子里清傲:没有任何侵略xìng的长相,让人乐于接近,觉得无害谁也无法从她那张平和的脸上看出她其实长着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所以骗谁谁上当! 反正此时龙天运满心挂念的就柳寄悠这个女人,自是怎么看她怎么招人。 不管是气人的缺点,还是迷人的优点,都吸引人极了!她牢牢系住了龙天运的心与目光,痴痴跟随,随着时间愈久,非但没有冷却,反更见浓烈。 龙天运需要一个出色的儿子,最好是青出于蓝,才能承担龙家肩负天下苍生的家业传承。 他想要的优秀孩子……或许已经在她肚中孕育着了这想法令他兴奋,龙天运累积一整夜的怒火,在今日清晨起身后,便因为想着孩子的事而神清气爽起来,心情变得好极了。 相较之下,被折腾了一整夜的柳寄悠就显得很憔悴,感觉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对净房里的热水很是渴望,却没有半分力气能将自己挪过去,只能摊在床上干瞪眼。 从净房沐浴出来的龙天运,整个人益加地精神焕发,白晰俊容看起来甚至像在发光,闪得她干涩的双眼无法直视,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缩在yīn暗里自怜。 “今日在歧州河畔举办‘饮酒试剑’大会,我俩躬逢其盛,正好可以好生领略一下江湖盛会。你快起身打理打理,今儿带你一同去看。”他脱下浴衣,走到衣架边,将昨夜就取出挂着去皱的衣裳给一一穿上。 虽然龙天运并非不会自己穿衣,但通常身边有侍候的人时,定然是要让人服侍的。柳寄悠再怎么没眼色,也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再摊在床上装死,于是眨着酸疲的眼,发力让自己坐起身,挪着无力的身体下床,随意找了件中衣套上,便走到龙天运身边,帮着他穿戴起来。 看她整个人蔫得不成样,龙天运也没指望得到她的服侍,自己快手快脚地穿好了衣服。江湖人惯穿的劲装,穿戴并不复杂,他一个人即可完成。整了整衣领,他朝镜子看了眼,确定穿好了之后,将她往净房的方向推,道:“去好好沐浴一番吧。等你精神了,再来帮我梳头。”他头发还半湿着,正抓来一块棉巾抿着水分。 柳寄悠看着他披散的长发,不敢耽搁,走入净房,以最快的速度打理自己。不管她心中对他有怎样复杂万千的想法以及抱怨,都没敢忘记他是皇帝,而且此时贴身在旁的人,就她一个。她得服侍好他,尤其不能让他有生病的机会,虽然现在己是春夏之际,但湿发若不好好弄干,就这么放任着,仍是会受凉的。 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之后,柳寄悠帮龙天运擦干头发,并梳了个简易发髻,总算赶在众人即将出发之前现身前厅。 先前龙天运趁着梳头空挡,已简单跟她介绍了目前江湖势力的分布及每年必举办的三个知名武林大会。 “饮酒试剑”大会算是南武林的一大盛事,在狂啸山庄雄厚财力的支援下,规模或许不如武林世家同盟所举办的“江湖高手榜”比武大会、或由江湖帮派举办的“天下群雄会”那样名头盛大,且还牵扯到武林势力的消长以及武艺高低的权威判定,吸引了江湖最顶尖高手的参与:但狂啸山庄的“饮酒试剑”大会,有气派的会场、精致昂贵的美食美酒流水般供应,还有江南美得不可方物的花魁舞伎助兴、百戏表演。而大会重头戏在于各种江湖名器的欣赏与评监,至于打擂台,则是要求点到为止,若是有人上擂台斗武,台下便会开局让人小赌怡情。 “饮酒试剑”大会算是江湖人的欢乐聚会,没有逞凶斗狠,没有血腥肃杀:所以不只江湖人乐于携家带眷前来玩乐一番,一般平民百姓也愿意不远千里过来看热闹。 柳寄悠不意外站在叶庄主身边的是他那个长袖善舞的平妻,比较意外的是,竟然看到叶夫人出现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手上抱着女儿:两人都是一身出行的打扮。当她看过去时,叶夫人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了,因而当两人的目光对上时,柳寄悠只好朝她点头打招呼。 然后,叶夫人便朝她走过来了。一走近便道:“今儿这场盛会,我是一定得出席的。” “你愿意帮忙,想来叶庄主会轻松许多。”柳寄悠客气道。 “我……其实帮不上他什么忙。昨夜我说要去,夫君有些惊讶,但没有拒绝。”可她一定要让世人知道她仍在,就算再不惹眼也无所谓。 柳寄悠只点点头,没说什么。方才龙天运一出现即被燕奔给引到一边去听取报告,她自是不好跟随,所以只好继续听叶夫人说话。 柯醉雪又道:“我没有那人的俐落手腕,可以与任何人都成为朋友。我不习惯面对外人,自小就是这样。三年前要不是他与朋友到我娘家作客,在后花园见到了我,否则我是没机会在出嫁前看到外边的人的:那时,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才让我不再怕他,进而倾心于他。他曾说过就爱我的羞怯可爱,可如今他又改爱别的了,喜欢长袖善舞能帮得上他的,回过头来便嫌我无趣、不会说话、上不了台面。”对于别人的男人,柳寄悠心中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其实如果可以,她是连听都不想听。像这种fù怨,她从来不爱听:之前唯一能抓着她忍耐听着的,也就自家姊姊了。还以为这辈子只要忍受姊姊的絮絮叨叨,没料到江湖人居然这么不拘小节,还不算认识呢,就可以倾心jiāo谈了…… “云夫人,昨儿我找你谈完心事之后,晚上便被那人给上眼yào了。我夫君跑来我房中,要我别在贵客面前乱说话。今日我能出门,大概也是看在你面子上吧!可见云公子的家族在帝京一定很有权势,要不他们二人不会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己。”柯醉雪自怜地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又能坏他什么事呢?我虽然帮不了他,却也不会扯他后腿。” “你为何要带着孩子出门?我听说‘饮酒试剑’大会每年与会人士众多,挤挤挨挨的,就不怕惊着了孩子?她还那么小。”而且,这个孩子明明正在睡觉,为何坚持要抱出门? 柯醉雪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有些紧张地道:“她还是跟紧我的好。先前两个nǎi妈子照顾得不经心,让孩子着凉,病了一个多月,差点去了。我把nǎi妈子赶走了,自个儿成天不错眼地带着孩子,不敢让她离开眼界……没办法,现在整个山庄的下人都听她的,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谁……” 看着柯醉雪一脸忧虎,柳寄悠不清楚实际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光听一个人片面之词就认定另一人是坏人一一这种轻率的判断,柳寄悠做不来。 “不过,算那人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被称作平妻,也不过是个妾,不敢轻易往你跟前凑,怕讨了个没趣。她一定是知道帝京人最重规矩,所以她一个妾才不敢来招待你。我夫君早上还叮嘱我,要好好给你介绍歧州的风光呢!”正室的身分给了她一点勇气,而站在柳寄悠身边,更让她有扬眉吐气之感。打从平妻进门之后就成日悲伤自怜的柯醉雪,今日终于找回了些许正妻的自信。 柳寄悠扯了扯嘴角,自然不能跟叶夫人说:我现在连个妾都不是呢!没名没分跟皇帝睡不说,想撇开关系当作不认识还不行,情况正胶着着,还不知以后是什么下场,也许比你还惨呢。 静静看着叶夫人怀中的稚儿,脑中想着的却是昨夜入睡之前,龙天运奇特的举动一一伸掌轻轻抚摸她的小腹,力道非常轻微,像是在呵护着什么似的。那时她己累到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整个脑袋也糊成一片,只想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管。此刻,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才恍然想起他那个动作可能代表着什么……他想要她给他生孩子吗? 他想要。 那么,她想吗? 此时,不远处传来准备就绪、即将出发的声音,山庄里的住客一一搭上马车,往歧州河畔方向而去。 余光看见龙天运正朝她走来,霎时所有的人声马影全成了不重要的背景:这个男人英挺卓然的风姿,就算不是个帝王,也会是最顶顶出色到其他男人难望其项背的。 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 她很诚实地对自己承认: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她很愿意与他生个孩子。可惜,他是皇帝。 江湖是个处处血腥的世界,刀光剑影、逞凶斗狠,人命如草芥,谁在下一刻失去xìng命,都不是奇怪的事。 江湖,对寻常人而言,绝对是个危险的禁地。 柳寄悠就是这么个寻常人,也非常清楚江湖的凶险,而她自认永远与江湖无涉、不沾因果,不会有什么快意恩仇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然而,她到底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她确实非江湖人,理应不会成为谁的下手目标,但当几名持着大刀的蒙面黑衣人突然无声地窜出将他们包围,而她与龙天运非常不幸地正好被人潮挤塞住,前进后退都不能。面对迎头劈来的大刀,柳寄悠霎时脑袋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如果能移动的话,一定可以避开那把大刀:但当她看到大刀向左劈去,目标是身侧的龙天运时,不禁心胆俱裂,双脚像是两根扎在泥里的木桩,完全无法动弹,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侧移,心想虽然无法完全档住龙天运的身形,至少她的肩膀可以充当护盾,为他挡去些许刀劲。 她想,若大刀刺入她肩膀,纵还有余势,也只会是皮ròu伤,于xìng命无碍。 皇帝不能死! 金璧皇朝不能乱! 当那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直面而来的大刀果真刺进她左肩时,她的疼痛并没有太剧烈,整个人便晕过去了。 彻底晕死之前,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却是一一我不想看着这个男人死去。 与其看着他死,不如我死。 唉……好可惜,不能跟他生孩子了…… 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 第9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5419 柳寄悠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烤得她浑身难受、痛苦不堪! 像是有人一直在为她抹汗擦身,但她还是热得要命! 她彷佛听到谈话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她耳里像被塞了什么似,无法听清楚所有的对话,只隐约人耳些只字片语一一“……你说刀伤并不严重,那为何她至今仍高热不醒?”沉声质问。 “因为刀上抹了dú。” “刀上有dú?!那现在解了吗?”惊怒地问。 “……这dú名为血蛇dú,产自北夷巫族,dúxìng不算剧烈,却极为刁钻,其dúxìng会融人血液里,让人高热不退,逐渐痛苦虚弱而亡……中原一般解dúyào品能延缓dúxìng的蔓延,却无法彻底化解,若没有得到对症的解yào,将会半死不活地日日在dú发中受尽折磨……” 砰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将桌子给踹翻。“你是江湖第一神医!既然知道这dú的名字,怎么会不知道拿什么来解?!” 怒声质问的那道声音,她觉得好熟悉。 “老朽无能。此dú北夷人把持得极严,老朽从未有机会见识过……如今只能以最好的清dú九来稍稍压制令夫人体内的dú,让dú不会太快在血液里蔓延……” “这样能缓解多久?能退热吗?”一只大掌贴上她高热的额头,“她额头很烫,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没有对症的yào,这样的热度其实已经算是控制得不错了……” 砰!又是一声巨响,不知道屋里的什么又被砸了。 “这叫控制得不错?!她都快烧成傻子了!”怒火冲天! 你才傻子呢!满耳朵都是你胡乱的吼声,真是……太吵了……柳寄悠迷迷糊糊地抱怨着。 “云公子,息怒……” “快想办法给她退热!” “爷,我记得三年前致仕的刘老太医,彷佛就在歧州东边的江州养老。”这是燕奔的声音。 “刘老太医?他还健在吗?当年他离开帝京时,似已七十七岁了吧?” “是。如今应该已经八十高寿……”如果人还活着的话…… “好!你马上派人去请,尽快把人请来!” “是!” 都八十高寿了啊…… 如果人家早就驾鹤西归去了呢?你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柳寄悠在彻底痛昏过去之前,这样想着。 这男人真是太不敬老尊贤了,若是言官在此,恐怕得给他记上一笔呢。如果还有机会醒来,她一定要跟他声明一一你乐意冲冠一怒胡乱喷火自是随便你,但可别拉着我去当那个倒楣的红颜啊。 她可不是红颜呢,所以……还是别怒了吧…… 随着桌几被一掌拍散架,桌几上的所有物件全被震落,碎了满地,更有几片碎瓷飞向恭身在旁的明玉身边,将她的手背给划出几道伤痕。明玉没有反应,毫不在意,比起她刚刚才知晓的惊天消息,眼前微不足道的皮ròu伤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是说了,只能是龙天运不在时,才能刺杀柳寄悠的吗?!这些人!这些人竟敢让事情变成这样!不可原谅,简直可恶至极!”周妃气得几乎无法再说话,整个人颤抖不己,向来讥诮的表情变得狰狞,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安排的儿戏也似的刺杀,竟然被人利用了! 不仅差点成功不说,竟还让柳寄悠获得了救驾之功! 是的,真正令周妃为之震怒yù狂的是这样似曾相识的救驾场景,竟会在龙天运与柳寄悠身上重演一遍!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觉得自己当年美好的邂逅被冒犯了! 就算她与龙震的结局并不美好,甚至还充满怨恨,她仍然无法忍受她最美好的记忆发生在别人身上! “娘娘,咱们派去的人里,恐怕有北夷安排的人。”明玉整个人虚软在地,几乎无法起身,她声音颤颤,说着从歧州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那些人的刀上抹了血蛇dú。这种dú,虽然不是见血封喉,但中原尚无人可解,那会让人日日活在dú发的痛苦中,直到血dú走遍全身,活活痛死……” 周妃怒不可遏地叫道:“我知道血蛇dú是什么东西!这些北夷人……真是好算计!我离恨天派去的刺客,刀上抹的是北夷人的dú……不管有没有行刺成功,皇室都不会放过我们……甚至足以祸延整个中原武林。真是了不得的计画,我周恨水真是栽了个大跟头!”一掌重重击在木柱上,烙下深深的掌印,木柱发出断裂的哀鸣声:然这样过重的力道同时也反噬于自身,周妃整只手掌渗出无数细小血丝,指缝间更是流出了鲜血。 “万幸……万幸皇上至少是没事的。”明玉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但柳寄悠为了救他而受伤还中了dú!哼……人若死了也就算了,不过是在心头念想个几年就淡了,偏偏是要死不活的样子,正好成全一段旷世佳话……明玉,这柳寄悠可比当年的我聪明多了。你说,当年如果我也受点伤,就算皇后尊位拿不下来,当个贵妃应是没问题的吧?再不济,也不致于被关在冷宫里等死……我当年,就是太诚实了,竟然只想着救驾之功,没想过要博得男人怜惜,结果一身的武功反倒让龙震忌惮了我一辈子,最后还任由人给我下了化功散……哼!若不是被化去了毕生功力,我何至于落魄成这样!”虽然事后武功恢复了几成,却己不复当年了! 都什么时候了,自家娘娘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明玉心中哀叹。先帝带给娘娘的伤害实在太大了,以致于娘娘不管看着什么事都是意难平。其实,就柳寄悠现下的惨状,就算有男人的怜惜又如何?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周妃xìng子偏激,向来为所yù为惯了,而她与其幼弟一手创建的“离恨天”,本就是江湖人忌惮的教派,亦正亦邪,睚眦必报,武力强盛,更擅yīn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因而人人敬而远之:认识她的人,没有不防着她的。 “娘娘,教主希望您能尽快回信,让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去把潜人中原的北夷人都给收拾了!” “皇上那边……” “不管龙天运知不知道刺客是我离恨天的人,我们都不能改变什么了。”周妃脸上狠色一闪而过,“眼下我们还是先痛快地报仇吧!把北夷人给踹了,或许还能赶在龙天运之前得到血蛇dú的解yào。”解yào在手,也就多了一道保命符,无论龙天运对柳寄悠是个什么想法,肯定是不会让她死的。 “是我惹出的祸事,我自己担着。”周妃这一辈子都恣意妄为,做过无数冲动的事,快意恩仇过,也落魄过,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明玉,今夜我们就出宫。” “娘娘,您也要出宫?这不成”冷宫里还住着其他人,更有太监以及管事嬷嬷会过来巡查,周妃一个大活人,平日也不是低调不见人的,她一失踪,谁都会立即发现的。 “都要没命了还怕什么!我们现在出去,可能还能博个活路:待在宫里,就只能等死了。我周恨水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再说了,我还想见见柳寄悠呢!我就想知道龙天运对她的救驾之功打算怎么赏!”见明玉像是还要劝,周妃不耐烦摆手。“去收拾吧,别罗嗦了。” 明玉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转身走了。 在她跨出去之前,周妃突然又吩咐了句:“今晚离开帝京之前,先去柳府把柳寄悠那两名丫鬟给带上。” 燕奔没能给柳寄悠带来那位在邻州养老的刘老太医一一这位老太医没能捱过年关,年前以七十九高寿走完人生。 幸而龙天运为了保险起见,让暗卫放飞矛隼送信到京城,让龙天连以最快速度送几名太医过来。 然而从帝京到歧州到底是段不短的距离,龙天运等不了,实在是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柳寄悠被血蛇dú折磨:于是不顾燕奔的反对,硬是命他取来皇室最珍贵的保命秘yào让柳寄悠服用。 富有天下的皇室,理所当然拥有无数珍稀物件,从最基本的金银珠宝,再到历代古董字画以及珍贵孤本典籍等等,凡是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皇室都有:这些奇珍异宝里当然也包括各种传说中的灵yào,比如人参、灵芝、何首乌、冬虫夏草等,没有三五百年以上年头、不是上佳的品相,是进不了皇室库房的。 当然,有最顶级的yào材供应,太医署又聚集了天下医术最精湛的医者,自然而然会有人将最珍贵的名yào制成各种延寿、驻颜或强身益气的九yào。 龙天运身为皇帝,继承到的皇室财富理所当然完整又全面:所以他身上随时总带着以无数精贵yào材炼制而成的救命灵yào,其中最为罕见珍贵的是“清灵九”。据说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没断气,服用一颗清灵九就能保住心脉十日以上,足以撑到太医前来救治一一这还是在伤势最严重的情况下,若是伤得剩半条命,那就更不是问题了,保证可以活下来。 如此绝世灵yào,就算不是用在最尊贵的人身上,至少也该用在对症的地方才算不浪费吧?它如此珍贵,不仅在于它造价昂贵以及炼制困难,最重要的是,yào材难再得,动辄千年的天灵地宝,可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两年前太医署搜尽皇宫yào库里最顶级的yào材,千辛万苦才炼得了几九成品,几名重要皇室成员分送下来之后,龙天运手边剩下的绝对不超出三颗!日后若想再炼制,纵使以举国之力,恐怕也凑不全这些珍稀yào材了。 所以,燕奔此时很是心痛,痛得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哪里还有平常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模“皇上,这清灵九解dú的功效甚微……”燕奔极力忍住抢下那颗保命灵yào的冲动。 然而他的劝阻并没有起任何作用,就在燕奔心痛如绞的目光下,龙天运半抱起柳寄悠,将清香扑鼻的一粒莹白九yào给塞进她嘴里,再以温水送服。那yào九入口即化,清凉又带着微微的甘甜,没有人会抗拒这样的味道,即使是在昏迷中。 所以柳寄悠很顺利地吞咽下去了,并且还能喝下几□温水。 灵yào不愧是灵yào,yào效奇快。只几息间,龙天运便看到她紧蹙的眉头逐渐舒缓下来,像是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血蛇dú,己被yàoxìng成功压制住了。 “虽不能用来解dú,但能让她少受点苦,也算是对症了。” 绝世灵yào只用来舒缓痛苦……真的是……太奢侈了!不愧是皇帝,有挥金如土的雄厚本钱……燕奔的心在滴不,在喷血。 目光一直停驻在柳寄悠脸上的龙天运,在确定她安然人睡之后,为她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窗边,面色沉凝地低声问道:“那边……如何了?” 这正是燕奔火速进来要禀报的事,连忙道:“果然如陛下所料,北夷军队伪装成江湖草莽,昨日在江陵与雍州jiāo界处的山水洞天一带,对南巡队伍发动攻系,结果被禁军击溃,目前有五成在逃。这是暗卫方才传来的最新消息。”将摊平的帛布双手呈给皇帝。 “山水洞天是吗?倒没出乎军机处的预测,那儿果真是动手的好地点。千岛千湖又有无数个天然溶洞,四通八达,刺杀不成,溃散分逃,倒是容易逃出生天。”龙天运很快看完巴掌大帛布上的消息,接着问:“帝京那边动静如何?” “有英王稳着朝廷,陛下遇刺一事,只有内阁重臣知晓。英王希望陛下尽快回到南巡队伍里统领大局。” 燕奔报告道。 “老三的矛隼放飞了没有?” “英王的矛隼还在,鹰奴正侍候着,等着带回您的指示。” 龙天运思索了下,道:“帝京那边的太医何时可以到达?” “已经在路上了。以千里马的脚程,日夜不停,明日清晨即可到达。”虽然觉得军国大事当前,皇帝竟然还能分心牵挂着床上的人实在不妥……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柳寄悠是为了皇帝才挨上那一刀。 当时的情况很难说她冲动地向前挨上那一刀有没有必要一一皇帝本身是练过武的,当然那点身手,放眼武林不过是末流,但用来自保是绰绰有余了。 但到底心意难得,一个弱女子敢于舍命去保护皇帝,身为被保护的人,不管是出于真心的感动还是作戏给外人看,皇帝都得对她上心。 不过,若是太上心了,实在是……唉,不妥啊! 燕奔实在不明白这位容貌平凡的贵女,到底哪里吸引了帝王那颗早已尝遍各色绝世名花的花心的?可别说什么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吃点淡而无味的白粥来清清肠胃这样的傻话。皇家人,就算吃碗看似平凡无奇的清粥,那米,肯定是天下最顶级的贡米:那煮粥的汤水,肯定也是百十来只鸡鸭鱼羊精熬而成的精华,并且滤了又滤,将高汤滤得清透如水毫无杂质:这样讲究的粥,其价值半点不逊于熊掌鲍鱼那种华丽大菜。 真正粗砺刮喉的粗粮,怎么可能人得了皇帝的口? 所以,以此推论的话,莫非这柳家千金,正是一碗看似平凡无奇、唯有吃下嘴后才会发现竟是用料珍贵的白粥?也才能这般勾住帝王心? 在燕奔暗地里放飞思绪时,龙天运开口问道:“‘天’字号暗卫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方才已抵达。” “燕虹那边能调几个女卫过来?” “是可以调动一些……但,若动作太大,怕会让太后娘娘察觉端倪。”女卫向来是由太后负责调度的,归属后宫,用来保护后宫贵人。不过一般妃嫔可用不起女卫,因女卫培训不易,人才稀缺,所以向来只有正宫及公主身边会配备:其他妃妾,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是妾,没资格拥有女卫的。 所以,照理说,柳寄悠是用不起女卫的…… 但燕奔可没胆在这当儿对皇帝直言这个事实。 皇宫这个地儿,既是天下里最讲究的地方,却也是最不讲究的地方,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 第9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4917 龙天运眉头微锁,好一会才道:“你让燕虹亲自过来,不必带其他人手了。”这样的话,也许就能暂时瞒住母后的耳目了。 “可……燕虹几乎日日要拜见太后,若是突然出宫,太后总是要问的” “若是瞒不过,也无所谓。”龙天运挥手,仍不改变决定:“叫燕虹来。” 燕奔只能照办,就算心中不赞同,也不敢多说什么。 “叶放歌那边对于这次刺杀一事,有何说法?” “根据叶放歌那边捉到的活口盘问出来的结果,说是离恨天的杀手。目的是在‘饮酒试剑’大会上制造乱子,最好杀一两个贵客,把这次的大会给搅糊了。所以这次受伤的不仅仅是柳姑娘,还有几位是武林人士的子女。”燕奔接着补充道:“但抹了血蛇dú的只有那把刀。” “所以,主要目标还是朕,其他不过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池鱼。可离恨天的杀手怎么会有北夷人的dú?”龙天运冷哼道:“别跟朕说北夷人早就掌握了朕的行踪。” “北夷人并未掌握陛下您的行踪,这一切,实在只能说是意外。这得从柳姑娘与冷宫的人jiāo好,而陛下您南巡时,又命我将柳姑娘给掳出宫。柳姑娘从宫中失踪之后,便被有心人注意上了……”连续二十个时辰不眠不休地往各处放飞信鸽以及矛隼,调动全天下所有的暗卫,各种消息都汇聚到他手上,有用的没用的,堆积如山。燕奔调动一小队负责处理讯息的暗卫过来支援,好不容易才将真相给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如果说南巡队伍遭受北夷人攻击,是早就预料到的事,那么龙天运私底下隐姓埋名化身为江湖书生潜入民间一事,连内阁重臣都不知道,知情的也就英王及燕奔等三、四个绝对忠诚于龙天运的人,所以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池露出去。 但偏偏,这事就是泄露出去了,还引来意料外的杀机,中间更让北夷人钻了个空子捡到大便宜,利用了离恨天的人对他下手dú杀。 在燕奔详细的解说下,龙天运看着窗外的天空,无言了好半晌。 “周妃是吗……这个女人,朕记得是父皇身边唯一出身不好的妃子,只知道是个江湖人,倒不知道她竟然是离恨天的副教主……原本朕还想着,寄悠对冷宫的人心存善念,就算她们不领情,应也没有什么仇怨不是? 怎么就派人要杀了她?不过,既然是离恨天的人,就不奇怪了……哼。”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邪教,在江湖卷宗里,依稀记载过某位遭遇负心的离恨天女人,曾经因为妒恨一户夫妻和乐的人家,便上门将人杀害,还美其名为一一助其生同衾、死同穴,生死相随永不分。此案在江湖上引起极大的非议与激愤,将离恨天正式划归为邪教,并几乎要发起灭魔除邪动员令,若不是离恨天的教主反应还算迅速,将那名凶手给jiāo出来偿命,江湖上怕是己经没有离恨天这个组织的存在了。 不过,如今又搞出这一桩,燕奔很确定离恨天的末日已不远。 “陛下是否要让‘天’字暗卫趁此将离恨天铲除?”燕奔问。“不,江湖事,江湖了。那些人搅了‘饮酒试剑’大会,全江湖的人都看着呢。若此时我们出动官方力量或让暗卫出手,都不恰当。”所以要解决离恨天一一甚至暗中掌控江湖势力,就得以江湖人的方式和手段。龙天运收回目光,忍不住又朝床的方向看去,见着安睡的她,他心方能平稳一些。低声问道:“这两日,叶放歌对于朕的身分,应有所猜测了吧?” 自从柳寄悠遇刺之后,龙天运便将柳寄悠带到歧州一处皇家庄园安置,再没有回狂啸山庄,没有给任何人解释,也不见任何人,除了几个江湖名医能进入庄圜外,其他人一概不见。 “是的。叶放歌猜测您的身分若不是英王爷,就是恒王爷。隐姓埋名进入江湖应是为了游玩,以及暗中代皇上您打探江湖动静。” 当今太后育有四子,除了龙天运登基为帝外,尚有英王、恒王以及靖海王。靖海王长年带着金璧皇朝的船队在海外扬威,特意讨了“靖海”两字为封号,可见其对于航海冒险的热爱,每次出海都是两三年才回归一次,几乎是以海为家了,这是皇朝人民都知道的事。 “既然叶放歌都这么猜了,想必其他江湖人也是如是想吧?” “是的。所以这两日,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都往歧州赶来。” “哦?”龙天运玩味地应了声。 “江湖人虽不愿与官家有所往来,却也不愿见到任何权贵在江湖上出事,尤其当他们发现您可能是英王或恒王时,定然更加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不能让您出事,因而出动相当多的高手前来暗中保护您,其中更有不少年轻俊彦,想是希望寻机与您混个脸熟。”燕奔对这些江湖人的心思很是清楚:虽不愿与朝廷有所往来,怕被挟制,却是乐意与权贵有些许情分上的牵扯,好处可多着呢,必要时甚至可保一家平安。 “所以,朕此刻待在歧州,其实安全无虞?” “皇上!”燕奔生怕皇帝兴起了留在歧州的想法,连忙要阻止。 “得了,朕也就说说而已。”龙天运瞥了他一眼。 燕奔这才放下心,安静待在一旁等候指示。 无论如何,皇帝是一定要回到南巡队伍里去的。经北夷人刺杀一事,江南一带的官府以及军营都调动起来,全跑去护驾了。在这种情况下,龙天运就必须出面接见,所以他人必须在那边,不能让人发现皇帝曾经离开过皇辇以及脱离禁军的保护。 “朕今晚就走,你等会去叫暗卫准备。” “是。” “至于她……”龙天运缓缓朝床的方向走去。 “柳姑娘此时不宜挪动。”重点是,皇帝陛下您得快马加鞭赶在江南的文武官员抵达之前,回到南巡的皇辇上啊!时间如此急迫,想携家带眷万万不可行啊!那多耽误行程。就算柳姑娘没中dú,那身子骨也禁不起千里马的狂奔折腾,怕不生生将一条娇贵的小命给颠没了! 龙天运没好气地看燕奔一眼。 “朕没想带着她上路。”站在床头,静静看着沉睡的柳寄悠。 不过是一张平凡的脸,如今受伤又中dú,脸色白中带青,原本还算迷人的粉嫩小嘴,如今没有半点血色不说,还干裂脱皮,亲吻上去时,甚至会被那结成硬块的皮屑给扎着了…… 是的,这张脸不美,且从来没有美过,但他就是爱看,甚且至今仍没看腻,真是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如今她身中血蛇dú,他竟还是期待她能为他怀下孩子“昨日那些江湖郎中说中了血蛇dú的fù人,怕是于子息有碍,日后恐是不易受孕了。”所谓的“江湖神医”什么的,在没能解去柳寄悠的dú时,就被龙天运眨成乡野间招摇撞骗的赤脚郎中了,并且再也不允他们踏进皇庄一步。 燕奔屏息,不敢应声,因知道皇帝说这些话,并不是要他给回应:如果非要有谁来回应的话,也就只有床上那个正昏睡着的贵女担当得起了。 “可是朕想要她给朕生孩子,就算她不愿意……呵!她不愿意的事儿可多了,也不差这一桩。所以,她必须给朕生孩子。明日太医过来时,你务必要将朕的命令转达清楚,特别是让女科太医经心点,知道吗?” “陛下,臣不能留下!”燕奔不敢承应,连忙道。 “没让你留下。等燕虹到了之后,你再追上即可。”龙天运沉声道:“她不能有事,她还得给我生儿子。” “……遵旨。”燕奔这才敢应下。 并在心中默默暗想着,这位柳姑娘,日后怕是造化大了…… 被刀伤以及血蛇dú折磨了一日夜的柳寄悠,在服下清灵九之后,好不容易得以暂解痛苦,获得了好眠:没想到,她竟会突然在半夜里醒来一一就在龙天运即将离开、特意来到她床前看她时。 四目相对,皆看进了对方饱含诧讶的眸子里。两人谁也没想到会见到对方 龙天运没想到她会醒来。 柳寄悠没想到一张开眼就看到他。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因喉咙里像塞满了沙,堵住了,让她像只离水的鱼似,一时之间,除了张嘴闭嘴,其它什么都做不了。“我要走了,你暂且留在这儿好好养伤,其它什么都不用想,等我来接你即可。” 龙天运坐在床沿,一手轻抚她额头,没有高热也没有冷汗,显见清灵九就算不对症,也是起了效用的。 “你为朕挡下一刀,救驾有功。回宫之后?,朕会给予你应得的荣耀,保证至少是个妃位。” 柳寄悠原本无力半张着的双眼瞬间圆瞪! 他不会是想给她一个高位的妃位吧?!不!她不要入宫!不要当妃子! 龙天运全然无视她惊骇的表情,柔情万千地看着她,接着道:“你能为朕死,朕自是允你同朕共享江山。”不!不不!不用了!无法开口的柳寄悠,只能摇头表示自己的谢绝之意:然而病中乏力的她,连摇个头都显得力不从心,更让自己头昏目眩、眼前一阵发黑。 “不需急着谢恩,朕允你病好之后再表示。所以你别动,安静躺着就好。” “皇……上……”好不容易从喉咙里刮出两个字,却是沙哑得模糊不清:可她还是努力想要说话,“我不……想……”进宫。 没能说出的字,被他的唇给堵没了。 柳寄悠于是明了,他不是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只是不想听罢了。 当他终于吻到餍足之后,将唇挪至她耳畔,低语道:“在生死关头,你选择为我死,那么,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寄悠,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不管你曾经有什么想法,在招惹了我之后,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才不是她招惹他,分明是他莫名其妙对她产生兴趣,一边嫌弃一边靠近:明明天生爱美,却总扯着她这个丑的不放,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她退了又退,退了又退,直退到无路可退,他仍是不放过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无赖! 真是太过分了!柳寄悠气得双眼像在喷火,却偏偏发不出声音来反驳他。这男人肯定很高兴她现在像个哑巴似什么话也驳不了,由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龙天运看着她气呼呼、又满是病气的苍白面孔,忍不住以手掌抚了又抚,爱不释手:就算掌下的肌肤此时并不水嫩,也不软滑,但因为她是柳寄悠,所以怎样都是好的。 “说起来,你那一刀算是白挨了。就算你没挡在我身前,我也躲得开。可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满心欢喜……” 难道……换个人帮他挨刀,还会被嫌碍事吗?那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柳寄悠那双带着控诉的目光,明确地被龙天运解读了,而他也果真很忘恩负义地点头。 “武力不济,偏还跑去当不必要的ròu盾,不过是白费了一条人命罢了,有时还会造成别人的麻烦。” 柳寄悠扯扯嘴角,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她可以说唇语一一“身为一个武力不济的ròu盾,还真是对不起您了哪。” 龙天运宠溺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无比包容道:“因为是你,所以怎样都是好的。” 柳寄悠一怔,定定地看着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又甜甜的,带着一种警伤,却又有着隐约的期盼…… 当一个女人在乎一个男人之后,甜言蜜语的威力便显现出来了曾经会让她听了暗自翻白眼的情话,如今,竟也在胸口化出甜意了。 这个她不想对他动心的男人,也以为自己不会对他动心的男人……到底,还是将她的心给拿下了吧。 四目相对的凝视,像在倾诉许多没能诉诸言语的心意,一时都将对方看得痴了,全然不觉时光流逝,直到一声细微的叩门声自门外传来,龙天运才恍然回神,沉声说着:“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便大步转身离去,很快投人夜色之中,直到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声响之后,柳寄悠依然痴痴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不知道心中是希望他自此离去后再也不回转,还是期盼着他再度从这扇门走进来? 当睡意再度来袭,她昏昏沉沉地陷人黑甜乡,最后的一抹想法是:如果可以不入宫的话……那么,她是愿意这辈子都属于他的:就算,日后再也不见:就算终有一天,将会面对他无情的厌弃…… 可惜,她想的,永远不是他想的。 对于未来,她有一种不会圆满的预感…… 即使,他喜欢她,一如,她也喜欢他。 第10章(1)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10972 燕虹找了个回乡探亲的理由向宫里请假,并且将累积多年未休的假都给一次请完,将手边职务jiāo接给二把手之后,很快便离开皇宫,没有遭遇到谁的盘问,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以她以为她没惊动到顶头上司。 然而,皇太后却是早就发现宫里的气氛不对劲,燕虹匆匆离去的行止更是让她的怀疑落实了下来。因此在燕虹离去之后,皇太后便招来女卫的二把手,不动声色地询问了这几日暗卫的动向,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必定是皇帝那边出事了。 至于是大事还是小事,那就得从英王嘴里去撬出来了。 皇太后是个精明厉害的女人一一若她不精明厉害,就不可能在后宫顺顺利利生下四子二女,并将他们健康养大chéng rén,无一夭折,且一生都受到先帝的敬重。就算先帝龙震生来风流多情,一生招惹的“真爱”不下十来桩,但那些糟心事却很少闹到她面前便被解决掉了。唯一没解决掉、不得不带进宫给个名分的,也就一个难缠至极的周恨水,算是极为克制了。不然光满朝文武指责荒唐的折子怕是要淹没整座皇宫了。 当年那个带着雄心壮志进宫、武功高强、手边有人、善用dú、又有足够胆大妄为xìng情的周恨水,直接就是奔往皇后尊位去的,坚信凭着自己的手段与武功,对付皇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只消随便一包dú就能将她给yào倒,到时就算自己身分不够,不足以真正得到皇后名分,但把皇后弄瘫了,自己这个“真爱”去向皇帝讨个贵妃的封号,不就名正言顺地替代皇后行使宫中职权了吗! 可惜一切并不如她所愿。先帝龙震在朝政大事上是个清明的君王,虽然在女色上有特别的嗜好一一比如就爱玩“找真爱”的游戏之类的,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不动摇国本。再者,当年的皇后可也不是个好捏的柿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并不代表软弱好欺。世家教养出来的皇后,要料理一个人,从来都不用亲身上阵去ròu搏出输赢也只有江湖草莽才会认为武力足以倚仗。 单人武力再高强,终究比不过人海战术。所谓的蚁多咬死象,就是如此。周妃甚至还来不及运用她的优势在后宫兴风作浪,便在皇后以及其他妃嫔的手段下,高扬气焰迅速被灭。江湖中有各种神奇的dúyào,难道权贵的后宅就没有不外传的秘yào吗? 总之,在先帝冷眼旁观之下,周恨水这个“真爱”,很快就被打蔫了被下了化功散,失去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也因作天作地太过,终究失去帝王的宠爱,在先帝尚未驾崩之前,便被送进冷宫中,再不闻问。 皇太后并不忌惮周恨水,也不在乎周恨水待在冷宫里拚命地将武功重新练回来之后,会不会报复于她。对皇太后而言,周恨水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粗人,一根指头就能将之捏死。先帝的“真爱”那么多,她要是每个都在意,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皇太后倒是没料到这个早被她抛到脑后的女人,竟然还能生事,并且差点成功刺杀了皇帝。 不是英王心志不够坚定,而是,当皇太后想弄清楚一件事时,你再如何想隐瞒也是没用的,反正最后都得乖乖说出来。所以英王被皇太后叫来之后,问什么就答什么,但凡问到的,必定如实jiāo代,至于没问到的…… 就不用多事地详述了。 皇太后原本只关注几件事,而这几件事就足够她气怒攻心了 第一,皇帝突然南巡,原来竟不是如他父皇那样,为了去江南繁华地游玩一番,遇遇真爱,以及享受天下万民的欢呼,满足他身为一个帝王的虚荣心(……);而是去当饵,打算引蛇出洞。这简直太荒唐了!这是皇帝该干的事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帝怎敢以自身为饵?! 第二,为何皇帝会在南巡途中暗自离开,无视自己的安危,竟只带着燕奔以及几个暗卫,就敢白龙鱼服地乱走!这样的任xìng妄为,置天下万民于何地?!就算对那些江湖草莽有什么想法,也万没有皇帝亲自去处理的道理,简直是不知所谓!还是……皇帝竟也同他父皇一样,有着奇怪的嗜好,想要在江湖上去玩一场身世不匹配的“真爱”?!这种把戏,他当皇太子时不是玩过了,如今怎么又兴了起来?结果还玩脱了,去看个什么饮酒试剑大会,却遇到离恨天的人派杀手捂乱,险险遇刺(英王的解说很春秋笔法,能含糊的,都含糊过去了),就算最后毫发无伤,皇太后依然震怒。 第三,为何明知北夷的余孽密谋刺杀皇帝,军机处不先发制人就算了,最后怎么会定出以皇帝南巡为饵这样的蠢计谋?内阁怎么会允许?军机处那些人竟纵容皇帝这么干!皇太后突然觉得先帝留下来的这些“治世能臣”非常不可靠,明明每个人看起来都忠诚睿智,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弄臣,就都是绣花枕头样子货!当然,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是一一这些人全是北夷那边派来的细作! 皇太后从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的不堪。这两年扶持长子坐稳了江山之后,便再也不问朝政,安心过着悠闲富贵的日子,从没想过还会有必须去关心朝政的一天。 可现在,皇帝儿子显然不靠谱的行事,逼得皇太后不得不出面了:且一连串的消息实在令她又惊又怒,就算儿子在外头被保护得毫发无伤,也安不了她的心。 还有,最后的疑问是:周恨水为什么离开皇宫?她去干嘛了?皇帝为什么将燕虹召了过去?是要让她保护什么重要的女人? 当皇太后问出这个疑问时,英王明显地有些迟疑,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不同,便教皇太后给抓个正着。 皇太后这个亲眼见证先帝玩了无数场“真爱”把戏的元配,想到龙家人一贯的风流多情,想到龙天运某方面还挺像先帝的……于是便道:“皇上在南巡途中遇着了中意的女子了?” “呃……”英王没敢多说,但表情是承认的,承认皇帝南巡的行程中有个上心的女人其实当他发现柳寄悠离奇失踪之后,正急着要去找人时,便从燕虹口中得知柳寄悠竟是被皇兄给掳去南巡,当下惊得他下巴差点掉落地上。他那个重色的皇兄怎么可能会看上柳寄悠?!还把人给掳走了!?如果真看上了,直接下旨让她跟着南巡不就成了,怎么偏偏用了掳走的方式呢?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何时在他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的?怎么他都无所觉? 就在英王满心郁闷时,皇太后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皇上将燕虹召去,代表这个女人很重要,也表示皇上暂时无法将那名女子带在身边,他得忙着处理北夷的事……那么,那个女人应是,受伤了吧?”皇太后缓缓说着,并根据儿子脸上细微的变化来确认自己说的是否接近事实。“她受伤了,可能伤势还挺重的,不然皇上不会把燕虹召去:还有,那些临时调派去江南的太医,并不是为了皇上备用,而是为了给那女子治病的吧?而……周恨水这时突然从冷宫离开,可能也是往江南方向去。这个周妃从来就是个直肠子,也是块bào炭,当年你父皇不得不将她带回宫里来,正是因为她救驾有功,并挟恩求了个妃位……天连啊,哀家猜着,那女子,应该也是救驾有功才受伤的吧?” “唔……”英王一张脸苦兮兮,冷汗如暴雨直落,却仍不敢有个明确的应声。 “哼!”皇太后重重怒哼了一声。 “母后……” “周恨水一直对于救驾有功一事引以为豪,认为这是患难见真情,成就了一个帝王与江湖女子的旷世之恋,所以若是有人跟她一样用那种方式获得圣眷、甚至入宫为妃,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以周恨水那种一根筋的想法,定然就是她的爱情不容仿效,若有人胆敢仿效,便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英王心服口服得差点给母后跪下了。仅仅是从一些姝丝蚂迹,就能推断出这些,母后不愧是后宫大赢家,不愧连花心风流的父皇都敬她一生,尊重非常。皇太后别开眼,懒得看三儿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迳自又道:“所以,周恨水这是要去杀了那名女子的吧?” “是的……儿子也是这样推论的。” “不过,有燕虹在,周恨水得不了手。” 英王吁了口气,觉得周妃应该无法潜人被暗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皇庄里去刺杀柳寄悠,就算真能闯进去,也有燕虹在,肯定无法得手。 “哼,周妃无法得手,但哀家可以。” “母后!您别冲动!”英王惊呼阻止。 纵使皇太后养气工夫再好,也终于受不了这个儿子的一惊一咋没个正形,忍不住将手上快要被捏碎的青花瓷杯给砸到他脚下! “哀家没打算让她死。”她得多傻才会在儿子对那个女人正上心时,去除掉她! “可您似乎……打算让她生不如死?”英王就担心这一点。 皇太后微笑,这笑很慈和,但英王看得想发抖…… “怎么会呢?她救驾有功,哀家感激她都来不及。所以,哀家打算好好地酬以重谢。” “怎么个……重谢法?”英王很小心地问。 “自然是,不计她的身分,将她迎进宫里来,至少给个妃位。还有,她不是因着救驾而受伤了吗?皇上只派了几名太医以及燕虹去照看,实在不妥贴,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显现得出皇家的气派?怎么能让那女子感受到皇室对她的隆重谢意?” “……所以,母后您打算……”英王心中不妙的预感愈来愈浓,觉得柳寄悠很需要自求多福,更需要满天神佛的祝福…… “来人!传张德妃还有赵昭仪过来……对了,那些安置在储秀宫的秀女,哀家记得已有四名被皇上记了名,确定纳进宫里的。把名单送过来,哀家直接帮皇上安排她们进后宫。” 在皇太后雷厉风行的安排下,为龙天运孕育了两名公主的张德妃、如今正当宠的赵昭仪,以及另外四名被太后作主纳人后宫、正式成为龙天运女人编制的秀女,全被送往歧州皇庄。 美其名是为让这些皇帝的女人去探望以及陪伴那名救驾有功、身受重伤的女子,好好表示对于她舍身救驾的感谢。 既然日后这名女子会是后宫的一员,那么大家就好好地相处,培养一下感情,顺便让那名不知来路的女子在入宫之前学好宫规礼仪。而为了表示对那名女子的重视,皇太后史无前例地派了八个教养嬷嬷过去侍候。 非常慎重,非常重视,简直荣宠至极。 而,正在歧州养伤待解dú的柳寄悠,对这些正要到来的麻烦一无所知。 或许江湖才是最适合周妃一一周恨水的地方。她一离开皇宫,很是轻易便带走了落霞与挽翠:在赶往歧州的途中,又非常幸运地遭遇了五名从山水洞天溃逃而来的北夷人:这些人身上带伤,形容狼狈,周恨水两三下便将他们打晕绑了:在问清楚来历之后,发现其身分竟然还不低,其中一个是北夷贵族,以及一名巫医:周恨水自然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血蛇dú”以及相应的解yào。 “娘娘,您打算帮柳寄悠解dú吗?”明玉见主子拿着血蛇dú的解yào一迳看着,却什么也不说,像是看得痴了,于是不得不开口问。 周妃将解yào收进怀里,说道:“我还得想想。”问道:“歧州的香主何时过来?” “稍早已收到他们传来的飞鸽传书,说是今日人夜之前会到。” 她们此刻落脚的是一处供行人歇脚的草棚,虽然简陋,但还算完好,遮阳避雨都行,也颇为宽敞,甚至能将整辆马车给拉进棚子里。 “马车里的两个丫头也差不多该醒了吧?” “她们只是普通人,yào效恐怕会更长一些,最快也得晚上才会清醒。”明玉回道。 这两名柳寄悠的丫鬟,被带出柳府之后,便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周恨水将人带出来,自是要送去给柳寄悠的,只是她并不打算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过,这人情,柳寄悠得记在离恨天上。 要是柳寄悠记下了这人情,而龙天运又一如周恨水猜测的那样正迷恋着柳寄悠的话,那么也算是给离恨天增加了保命的机会。 “娘娘,您是想让歧州的香主将两个丫鬟给送去皇庄吗?” “嗯。”周恨水点头,并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道:“顺便也将解yào送去。” “咦!就这样送出去?”明玉诧异不已,她以为娘娘至少会拿解yào去跟皇帝换个明确的承诺比如“放离恨天一马”。 “是的,这样的条件。就这样送去,不开条件,让柳寄悠记下这份恩情。”然后,让柳寄悠去吹枕头风,肯定收效更好。 “这……”明玉迟疑了好一会,才问:“奴婢以为娘娘并不想让柳寄悠活下来,若能让她因中dú而亡最好,省得您亲自动手……” “原本我在宫里时,确实想着要她死。”周恨水神色莫测地说道:“她这样一个无盐女竟能被龙天运看上,想来不会只上心几日就见弃,就想着把她杀了,也算成全一段凄美爱情。与其下半辈子日日夜夜活在被厌弃的痛苦中,还不如让她死在最美好的时段这是我对她的回报,看在她没事跑冷宫瞎忙活,到底是一片真心的份上。” “那……为何您如今又改变心意了呢?” “早上收到的飞鸽传书,里头的消息你不也看了?” 明玉一怔,想起早上收到的消息皇太后将后宫里最受宠的几名妃嫔,连同颜色最好的四名秀女给送往歧州皇庄,那出行的仪仗浩浩dàngdàng,声势惊人,随行侍候的不下三四百人。 这支华丽的出行队伍,自然深受嘱目,虽打探到是宫妃出行,却不清楚她们为何会突然出行。最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后体恤众宫妃的辛劳,又逢今夏特别炎热,己有几名贵人禁不住酷暑而晕厥,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以开恩让宫妃们前去凉爽的歧州皇庄避暑。 “太后让张德妃等人来歧州皇庄避暑,应也是冲着柳寄悠来的。”虽然与太后相互敌视,但想对付柳寄悠的目标却是相当一致。 “何止是冲着柳寄悠而来,那女人分明是恨极了才这样出招。当年我因救驾入宫,处处跟她作对,可惜没yào死她,就先被她给废去一身功力,当了十几年废人。棋差一着,我再恨也得咬碎牙齿和血吞了。”说到这里,周恨水放声大笑,感觉畅快极了!“可如今,她的好儿子也给她来这么一出救驾好戏,那柳寄悠肯定是要入宫为妃的,加上她是官家贵女出身,要是她能把龙天运迷得久一点,再凭着救驾的情分,日后捞来后位坐坐也是有可能的。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可膈应坏了那女人啊!” 明玉看着主子一脸快意的表情,问道:“所以主子是打算放过柳寄悠了?”以她个人来说,是更愿意让柳寄悠好好活着的,毕竟是个好心的姑娘,不应平白死于别人的迁怒,那实在太冤了。 周恨水顿了顿,收起笑容,脸上神色有些不甘,但在权衡过后,只能强压下那点不甘心,因为要留着柳寄悠日后好好与太后斗上一斗。 自己是个江湖草莽,宫斗那一套她玩不转不说,还只有被人玩的份。可柳寄悠是个贵女,权贵后宅的手段,她就算没经历过,应也是耳濡目染过来的:以柳寄悠的聪明劲儿,想过得好,就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后宫的胜利者。 就算柳寄悠一时扳不倒皇太后,但只要柳寄悠活着,且一直过得好,成天在她面前晃,相信把皇太后气得少活几年也是有可能的。为了让皇太后日子难过,周恨水不得不选择让柳寄悠活着:至少,在柳寄悠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杀了她不划算。 只是,真的很不甘心啊……让这么个跟她一样以救驾方式得到帝王一时真心的女人活着,虽然膈应到了皇太后,又何尝没差点膈应死自己! 这时,不远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以及武器相击的声音,并且夹杂着几声娇喝 “离恨天邪教的走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莫再作困兽之斗!” 明玉张望过去,说道:“是歧州的香主到了,正与后面追着的二女二男缠斗着。”看得出来两名女子是主,两名服色相同的为护卫:再仔细打量那护卫身上的服色之后,道:“是狂啸山庄的护卫。” 离恨天的杀手搅乱了“饮酒试剑”大会一事,被叶放歌拿来大作文章,召集武林白道共同声讨邪教离恨天,响应者众,至少所有与狂啸山庄jiāo好的江湖人都出动了,四处伏击离恨天教众,挑掉了每一处分部:至于离恨天的根据地,因为地处西北人烟罕至的山区,是胡夷各族杂处的贫脊之地,一般中原人士都不爱跑去那边吹沙吃土,所以本部至今安然无恙。 但中原的每一处明里暗里据点都已被剿了个一干二净,所有教众被追杀得无处容身,只能狼狈地往关外本部躲去:而那些没能来得及逃出关外的,就只能四下躲藏。连歧州这个小小的、仅有两人守着的暗部,也没能躲过狂啸山庄的眼皮子。仅是两个武力不济、没没无名的小喽罗,根本不用请哪个高手来剿,山庄里的人就把这功劳留给娇小姐去捞了。 眨眼间,一行人已奔至周恨水面前。 “参见……副、副教主”脸色早已青青白白、并且直翻白眼的歧州香主一一茶栈掌柜,见到了上司,简直像见到了亲娘,力劲一脱,直接被跑得力疲的马给甩下。 明玉伸手一捞,便将人抓住,轻放到地上,让他安心昏过去:跟在一旁的店小二倒是被保护得还不错,身上的伤没有掌柜的多,所以还能正常地下马,然后滚到一边照顾自家掌柜去了,安守小人物的本分,像只鹌鹑一样安静。 “你们是谁?离恨天邪教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想包庇这两个余孽吗?!”一名女子出言叱喝,脸上是嫉恶如仇的正义凛然。 周恨水暂时没打算理会这几个人,于是直接出手将四人给打晕在地:在仔细看了地上那两名少女的模样之后,突然笑了出来。对明玉道:“我不打算杀柳寄悠,但也不想让她好过。明玉,你说……咱们当今圣上是个罕见美男子这件事,是不是连江湖儿女都在津津乐道了?” “是的。据说此次南巡,有许多江湖女侠特意来到江南,聚集到西湖那儿去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帝一定会亲临西湖赏景,因而莫不希望有机会可以一睹皇帝圣颜。”明玉不知道自家善变的主子此时又想到什么主意了,但看她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就知道那主意一定很损。 “明玉啊,我突然觉得,救驾这种能让人平步青云的事儿,怎么可以只有我与柳寄悠经历过呢!理应使更多美人以这样的方式与皇帝来一场美好的邂逅才是啊!” 明玉错愕地看着自家主子,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然后,她亲眼看着自家主子在弄醒那两名武林千金后,忽悠她们带着一旁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五个北夷人,追上皇帝南巡的队伍去领功,并告诉她们,尚有很多北夷人埋伏在南巡路上,正准备对皇帝不利。 这当儿正是向皇帝展现江湖侠义的时候!再说了,古有英雄救美成就无数佳话,如今也该有新的传奇产生啦一一美人救驾,人宫为妃,成为皇帝真爱,正可为江湖添上一笔不朽的传说,引得世间无数女子羡慕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要知道,那个美男子皇帝,正宫之位还空悬着哪,还不速速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两个江湖名门出身、自恃容貌绝美的少女,便真的就这样被忽悠走了。 她们带着五名北夷人追上南巡队伍,磨拳擦掌,准备随时舍身救驾! 明玉觉得这个主意真损,但显然她的主子还打算更损一点忽悠了两个傻丫头离开之后,秉持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再将这消息给放出去,让那些心怀大志、想当人上人的江湖少女们一窝蜂南下追着皇辇找机会救驾去。 可以想见,龙天运可能将会遭遇无数场香艳的邂逅,各色美人、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保证全都是真爱。 一次南巡,满足他对真爱的所有想像“北夷人的连弩果真是从前朝遗民手上取得的?” “确定有前朝遗民chā手其中,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或许还有其它管道。” “英王那边的军队出动了吗?” “已经派出最精锐的部队暗中赶往西北了。此次必能一举将作乱的前朝遗民给全部擒获。” “将如此重要的军用武器供给外族,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就勿怪朕容不下他们了。”龙天运自认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对那些还梦想着“反金(金璧皇朝)复银(银月帝国)”的前朝流亡王孙,向来没放在心上,由着他们在西北占了几座荒山,关起门来穿前朝衣、行前朝礼,幻想前朝没有灭亡。可如今,他们竟堕落到与外族勾结,那么,只好彻底将他们给灭了。 毕竟将皇朝最重要的武器外流到外族手上,是件不可原谅的大事:确定不是军方出了叛国贼之后,内阁以及军机处便认定只可能从三个地方流出去:江湖、友邦,以及前朝流亡王孙。而后,从活捉的北夷俘虏嘴里问出来的,就是前朝的那些旧皇亲。 龙天运此次南巡,主要以自身当饵,期能钓出大鱼:当然,明面上是到江南繁华地玩一趟,去满足当一个盛世明君的成就感。毕竟太平盛世,硬把皇帝给拘在皇宫不许出门,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只要别作死地去险地出巡,比如一一北巡、西巡或往东出海巡访就成了。 除了内阁以及军机处少数几个重臣明白龙天运这次南巡的真正目的之外,其余文武百官、宗室勋贵等,都只当皇帝是出门玩儿去,美景看着、美人抱着,还沿途接受百姓们的拥戴欢呼,简直乐趣无穷,太平盛世的皇帝当起来就跟当神仙一样美好。 所以当南巡銮驾遭北夷人攻击的消息传出后,才会那么令人震惊,尤其以帝京及江南道的所有官员,都吓得腿都软了。据闻有几名年纪老大的官员禁不住惊吓而昏倒,醒来后竟成了偏瘫,有的半身不遂,有的口歪眼斜,再也说不出话。 于是龙天运南巡的行程,还得去造访那些年高德劭、吓病在床的老官员,做个表面工夫,将他原本就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硬是加进了更多必做的事一一白天接见地方官员,晚上忙着了解各地传来的最新消息,帝京的、江湖的、以及所有与柳寄悠有关的。 幸而龙天运是个年轻、体力过人的皇帝,才能支撑他这些日子以来每日仅睡一两个时辰,还能看起来神采奕奕、脑筋清楚敏捷。 此时他南巡的主要目的算是大致达成了,甚至还有意外之喜一让武林骚动起来,并趁势chā入许多钉子:那些钉子日后将会慢慢形成足以暗中掌控其动向的势力。 只是,想到这一切机遇的促成,竟是因为柳寄悠受伤中dú所致,龙天运每每想起,便觉堵心。这样的机遇,他宁愿不要! “还有哪些是朕需要知道的消息吗?”龙天运闭了闭眼,将脑海中的想念给摒除:分别不到十天,他不该太过想念她,又不是分别十年。无视此时己过子时,该是要安眠的时候,他觉得应该让更多公事来塞满脑袋,省得总是不由自主地分神。 燕奔很尽职地又报告了些最新消息。每个消息都简略说出,除非皇上有特别的反应,他才会进一步详细说明,否则便往下一条一条念过去。声调平板,不带任何情绪。 当然,他总是把与柳寄悠相关的消息放在最后一一“五日前离恨天的人送来血蛇dú的解yào,确认有效:今日太医证实,柳姑娘身上的dú已全部拔除。” “那么,关于子息有碍的问题呢?”龙天运问。 “女科太医诊断应无间题,为防万一,最好三年内以滋yīnyào材好生调养身子之后,再怀孩子最好。”皇宫里有最顶尖的医者,以及最顶级的yào材,如此精养之下,血蛇dú的后遗症真不是个事儿。 唯一的问题是一三年后,那柳姑娘可还能让眼前这个风流多情的帝王上心?可还会让帝王想要与她育下子_“三年吗……也好。朕等得起。”龙天运喃喃说完,接着问道:“离恨天在中原的势力全部拔除了吗?” “是。”非常确定已拔得一干二净。 “西北那边处理得如何了?”指的是离恨天在关外的总部。 “离恨天教主周离山自被暗卫二队重伤之后,下落不明,目前仍在追缉中。其他教众,凡武艺高强者,皆己伏诛:其余无足轻重者,在废去武功之后驱离。” 龙天运微撇了下唇角,嗤笑道:“既然周妃频频示好求铙,又送丫鬟又送解yào的,朕心情不错,对她网开一面未尝不可。通知暗卫二队,待将周离山废去武功之后,饶他一命。还有,给周妃报病亡,让她从宫里名册里除名吧。”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还是放她回江湖兴风作浪去吧!让江湖热闹热闹,让江湖黑白两道可以相互消耗些武力,如此一来,朝廷也省了心。 “是。” 燕奔记下指示之后,接着又念了两条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就是柳姑娘的日常情况,无甚出奇。不过任何与柳姑娘有关的事,就算只是多吃一口饭,也不能不上报:然后,终于必须念出最后一条消息,他语气显得很小心,也特别的小声一一 “……太后令张德妃、赵昭仪等妃嫔前往歧州皇庄向救驾有功的柳寄悠姑娘致谢,并探望她的伤情。更特别派遣八名教养嬷嬷去侍候柳姑娘……已于……今日中午抵达皇庄。张德妃居正堂,立即召见柳姑娘,予以赏赐……”原本闭眼聆听的龙天运倏地瞪大眼,目光如电地看向燕奔。 燕奔瞬间汗湿重衫,头皮发麻,肌ròu紧绷。帝王之怒,没人承受得起啊! 龙天运在心念电转间,便已明白母后如此作为的缘由一一这是明摆着对柳寄悠的不喜,也是在向他表明态度,让他知道,太后对这种救驾情缘的戏码没半点好感,希望皇帝不要被这种把戏所迷,并且沉溺其中。 母后自然不会阻止柳寄悠进宫为妃,因为只有进宫了才能让他很快便看腻,也才有机会磋磨柳寄悠,让她苦不堪言。还没亲眼见过柳寄悠,母后就已不待见她,这令龙天运很是头疼。 “英王没事先传来这个消息吗?”龙天运冷声问,有四处迁怒的倾向。 “没有。”应该是被皇太后给压制了。 “帝京那边的暗卫也没有提早通知,是吧?” “是。”一旦皇太后重新问起世事,便习惯掌控一切,谁又敢不听她的?尤其皇帝人不在皇宫的时候,就属她最大啊! 龙天运狠狠吁了口气,用力揉了揉额角。对于母后,他还真不能怎么样…… “还有几日能到杭州?” “因必须去探访老朝臣而延迟了行程,所以还得五日才能到杭州。”杭州是南巡的公开行程,必须得去的,且皇帝还得在那边与民同乐一番,己安排当代最顶尖的书画名家在那边待命,就等着画下一幅“昶昭帝南巡与民同乐图”以流传后世。 所以皇帝必须得好好待在这边,直到回銮之前,都不能再偷跑了。不管他有多么担心柳寄悠可能会被那些宫妃们给生吞活剥,此刻也只能干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虽然觉得以柳寄悠的本事,不可能真吃什么亏,但心中还是没底,还是不愿意她受到丝毫委屈,即使只是言语上的冒犯。 龙天运沉吟半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书桌边,亲自动手磨墨,并对燕奔道:“你去将朕的矛隼给带过来。” 燕奔应是,立即出门往鹰舍方向奔去。 龙天运磨好墨,拿了枝笔要写字,但在还没落笔之前,突然顿了下,瞪着桌几上那白色上好宣纸看了一会,眼中浮现些许嫌弃,朝外头唤了声:“成惠!” “奴婢在。”一直安静守在门外的女官成惠立即进来等候指示。 “有没有其它的纸?像样些的?” 成惠怔了下后,便明悟了。立即道:“有一些金粉花笺纸,以及青天云纹纸,还有昨日下头献上了江南近来正时兴的珍珠纸。” “都拿过来。” “是。” 等着成惠送纸过来的空挡,龙天运侧首望向窗外的天空:今夜没有星子点缀,只一轮满月独亮,显得特别凄清孤寂、形单影只。 第10章(2)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6170 于是,第二日,柳寄悠便收到矛隼快递来的信,来自于尊贵皇帝的御笔问候。而这封信,因为信末附上的一首诗,教原本只是平平无奇问候她病情的信件,立即升级为一一情信。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评评!评评!评评! 不过是拿别人的诗作来卖弄罢了…… 不过是一首腻得让人觉得ròu麻的情诗罢了…… 难不成龙天运竟以为她跟那些无知的怀春少女一样,随随便便抄来一首诗就会把整颗心给丢了吗? 柳寄悠将信拍在桌上,像是无比嫌弃痛恨:但被双手捂住的面容,却像是涂满了胭脂似。 然后,第二日,又来了一封信,信末又附了一首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怦怦怦怦怦! 这人!不愧是风流名声广为世人知的皇帝! ròu麻的情诗随手写来,半点不害臊的! 他以为她会为了他这么点手段脸红心跳吗?他以为他写来这些情诗,就能让她就范吗?他以为她会为了他,放弃自己对自由的坚持吗?还有,当他所有的妃妾日日跑来她面前示威,他以为她会愿意成为他后宫的一员吗? 就算她如今已是不得不进宫了,但要她心甘情愿,作梦! 她可不是无知而不识诗书的女子,这些诗,书中就有,她自己会看! 然后,第三日,又来了信,写了一些日常,说今日黄昏下了场雨,然后,仍然有一首诗附在信尾。 遥夜亭皋间信步。乍过清明,早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桃杏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然后,诗的最后,这个男人似是不满于她的全无回应,很直白、很霸道地写了两个字回信! 本来还在为着那“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而失神怔着呢,结果那大剌剌且杀风景的两字就撞入眼帘,当下把她好不容易被挑动的满心风花雪月幻境给砸碎满地…… 于是,第三封信仍然与第一、第二封的遭遇相同,被用力拍在桌几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然后,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每日都没有间断地固定在她一醒来的时刻,被燕虹送到跟前。 一封信,一首情诗,柳寄悠日日嫌弃地看着、日日拍上桌面、日日将信夹在厚厚的书册里压着,小心地将每道皱褶给摊平,却又因为忍不住怀抱着信件入睡而又重复将信纸给弄皱…… 整颗心都被他每日必送来的信件给占满,而龙天运要求她回信的行为,也让她不得不费尽心思去想该回写些什么好、怎么写才能显得她没那么在意他,却也并不敷衍他。这真是令她伤透脑筋啊…… 于是她再也分不了神去在意那些日日来到她跟前亲热叫姐姐妹妹的妃嫔们对她说了什么夹针带棍的话:没空去想他的三千粉黛:没心思去在意自己曾经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甚至渐渐不在乎他对她,可能仅是一时的兴趣,很快就会厌弃,为她的人生带来灭顶之灾。 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一生一世这种妄念啊…… 只要他是帝王,又怎么可能专属于她?尤其是在她之前,他早已属于过无数女人,并育下几个孩子。既不是先来者,又哪来的底气去想着让他只属于她,再也不理会其他人?凭什么? 他现在对她非常好,每日总是念着她,在日理万机中,还能抽空给她写信,如此荣宠,哪个女人能不被打动? 而她,也不过是沦陷在他温柔情网里的众多女人之一罢了。 这样一个既霸道尊贵又柔情款款的男人,连她也无法招架。真是一见误终生……如今表面上的嫌弃冷淡,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装模作态罢了。 说到底,还是她心志不够坚定,没自己以为的淡泊无求。曾经可以那样自信自满,也不过是因为……没遇见他罢了。 区区几首诗,便已彻底将她芳心打乱,她真的,与其他傻女人无异吧! 可,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如他一般,愿意去无数诗词里寻章摘句,就为了写给她?就为了应景诉衷情?就为了……打动她的芳心? 他一个帝王,她何德何能? 如果……他不是皇帝,那该有多好! 可他偏偏是皇帝,她还能如何? 就像他确实觉得她是无盐女,却又放不下她,偏偏对她上心,如今仍纠缠着不放,像是还可以热呼得更久一点。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吧?她如此寡淡的颜色,他何致于此? 所以,他此时是真的喜欢她,不是因为想逗弄她,也不是不忿于她的不驯而想玩弄她的感情。 于是,一日,她的回信很简短,只有一句问语一一您为何心悦我? 问得非常直白、坦率,没有丝毫羞却的遮掩,或用隐讳的语句来暗示。 然后,他这次也回得非常简单一一情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于是,她的心,再怎么不情愿,也彻底丢失了。 日后任凭他想将她的心珍藏或作践,她都收不回来了,只能任其搓圆捏扁……更可怕的是,她或许还会变得面目可憎,只为了求得他眷顾的一瞥,就如那些围在她身边、日日说着酸言酸语的妃嫔那样,逐渐与他的其他女人无异。她的清高自许,她的淡然自在,她的自尊…… 在爱上他之后,都变得无法坚持,曾经在意于他的帝王身分,如今却难以再去在意。 一如他对她不知如何而起的喜欢:她对他,也是再难克制情动。 “真是冤孽……”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无奈,柳寄悠将那封只写了几个字的信捧在胸口。 雪白莹亮的珍珠纸,像是一只表降服的白旗那样刺目,却是心甘情愿。 于是,她走到桌前,取来一张红豆笺,即便这次他的来信里并未向她索要回信,她却决定回应他。 既然自己的心已对他高举了白旗,柳寄悠便不再纠结作态,整个人坦然起来:不管未来如何,不管明天他是否还会捎来甜言蜜语,只要此刻仍是两情相悦,那她就不害怕让他知道。 于是,她毫不凝顿地落笔了,带着一种畅然快意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不过短短四句,龙天运却是看了又看,一看再看,像是光看着这四句诗,便能看到地老天荒,忘却时光流终于是,打动她芳心了啊! 龙天运以为自己会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一如之前每次成功掳获某个美人芳心那样:但,并没有。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点胀胀的,觉得暖暖的,有一种愉悦的感觉在心中扬升,像泡在温泉里那样地适意。 她,是不同的。 不管她长相美丑、不管她有才无才、不管她叛逆或温驯,他就是觉得,她哪儿都好,看哪儿都顺眼,就算惹他生气时,也无法厌弃。 不管这份不同能维持多久一一毕竟没有长情的习惯,龙天运自己也无法保证些什么。但此刻,他是这样地心仪于她,恨不得能将全天下的情诗都写给她,让那些能够表达他心意的诗句,都嵌人她心坎里,永永远远被她记住。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自幼专注于帝王教育以及圣人之学,对于情诗这样的闲书,从来是没多少机会接触的,若不是那个喜欢到处乱跑的四弟在出宫游玩时,总是偷偷买些闲书给他看的话,他根本没机会读到这描写风花雪月的诗词。 果然,还是读书少啊! 此时,安坐在皇辇里翻看一本诗集的龙天运扬声问外头:“还有几日可至歧州?” 外头传来江喜恭敬的回应:“回陛下,再两日便可抵达了。” 是的,此刻龙天运的南巡队伍已经回銮:整个南巡任务,虽然中途出了一些意外,也发生了几出莫名的闹剧(比如不少江湖侠女前来添乱……),但因为都导向了良好的结果,所以龙天运对这次的南巡成果是满意的。 虽然没能真正游玩一番,辜负了江南美景,但他并不觉得可惜,下次再来便好了,到时带着她一道。 这时,他的目光不期然定在一首情诗的诗眼上一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良久之后,他低语道:“若想两情长久,又怎么能不求朝朝暮暮?” 至少,此刻,他很想她,特别想她,恨不得胁生双翼,朝她的所在飞去,最好下一个眨眼就出现在她面这慢悠悠的仪仗、慢悠悠的皇辇啊,虽然舒适,却慢得让人心焦,让他一颗渴盼的心愈加煎熬他只好按捺着所有浮躁情绪,专心想着她。 想着,她是否如她所写的诗句一般,对他有着相同的想念? 真想好好看看想念他的她,是怎生的表情?一定很美吧? 幸好,他是一个帝王,可以用任何方式拥有她。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是个帝王:但如果他不是帝王,又怎么能得到她? “想是……再也没人能如你一般,教朕这般费尽心思了吧?”修长食指点了点她的来信,唇边抿着不自知的微笑,不明白为何只是想着她,就能满心欣悦:不明白为何在得到她的芳心之后,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很快褪去热情。 因而,他很想尽快见到她。 想知道,会不会在见着她之后,惯xìng地涌起“不过如此”的乏味情绪?然后又期待起下一次自己将会对何种类型的女人动心? 很想她,想见她,所有的胡思乱想,都绕着一个叫做柳寄悠的无盐女,连想停止去想都没办法,因为他的心不允许,所以他便纵容自己一直一直的,想她。 狂烈燃烧的情爱会让人忘却身分、忘记自尊,只想不顾一切地焚烧殆尽…… “讨厌朕的其他女人吗?”在激烈的情事过后,他喘息未止,便在她耳畔低声问道。 “讨厌。”她脸埋在他颈子里,两人汗液相jiāo,气息相融。 “可朕不会为你散尽后宫。” “真是个杀风景的人……”柳寄悠喃喃抱怨。若他是个狂浪的诗人,就不该在两人燕好过后说这样的话,而应当极尽所能地发遍枕前千般愿,将谎话当成誓言般不眨眼地说尽才对。 “这些日子,她们可为难你了?” “当然是为难了不少。怎么?您要我为出头吗?” “很解气。”真是实话实说。 “朕愈宠你,你进宫之后愈寸步难行。” “可不是吗!”她又叹气。 龙天运低笑,抚着她的秀发,低道:“觉得芳心错付了吗?” “早就后悔完了。今后,再不想后不后悔的问题。”她坚定道。 “很好。日后,就专心想着朕便成了。” 柳寄悠点头,叹道:“只能如此了。” “原本……朕以为她们的到来,会令你更想离开朕,甚至会不顾一切地逃离。” “所以您才给我写情信,是吗?” “不,我给你写情信,是因为我想你。” 柳寄悠深吸口气以平复自己又评评乱跳的心。 “皇上对各种诗情很是熟悉呢……”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酸。 “因为你,朕才发现以往竟读过不少,并且都记下了。每回想起你时,那些美好的诗句便浮现脑海。”他笑,亲了亲她,“朕只给你写过情诗。” 柳寄悠现下不只脸红了,而是整个身子都热红了!但她没躲开脸,由着他看着她的脸红,以及止不住的笑意。 这是一张因为他而欢欣的脸,双目如星,写满了对他的爱恋,那爱恋像火一般烧着,教人无法忽视。 他就想看她这个样子,很美,也希望她能一直这么美下去。 面对这样爱着他的她,他很想为她做些什么,所以,龙天运轻轻捧住她的脸,让两人目光对上。问:“趁着现在朕心悦你,要不要趁机索求些什么?” “索求什么都可以吗?” “不管什么,此刻朕都想应允你。” 她噗嗤一笑,凑上前亲了他一口。 “枕边许下的诺言都只是不作数的甜言蜜语。” “但我是皇帝,我得金口玉言。”所以,此刻,即使不是在床上,他也想知道她有什么愿望,想要她心想事成。 “可我没什么想对您求的。” “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他不信。 “我当然有想要的,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如,我现在就很希望变成一个大美人。” “朕以为你并不对自己的容貌自卑。” 柳寄悠看着他俊美的面孔,低声道:“本来我觉得我这样还好,可我心悦您之后,就想着,若我是绝世大美人,该有多好……不,绝世大美人还不够,我还要十全十美,无人可比,还要青春永驻……无数异想天开的yù望在我心中翻腾,因求而不可得而焦灼……皇上,我心悦您之后,便面目可憎了。” 龙天运笑了出来,在她脸上乱亲一气,像是被重重地取悦了。 “朕没办法让你成为绝世大美人,不过绝世大美人也没能如你一般吸引朕:朕也不可能帮你青春永驻,但可以陪你一同老去。朕不会为你散尽后宫,但你能代朕管理后宫。” 柳寄悠惊得瞪着他看,简直不敢相信他最后一句说了什么。这个允诺……太重了!超出了甜言蜜语该有的限度。 龙天运也不管她此刻是什么表情,迳自说着早已决定的事:“当朕的皇后吧,寄悠。” “……皇后?”柳寄悠不解,“为什么要我当皇后?” “因为我想,因为你需要。” 柳寄悠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一他喜欢她,所以想给她全天下最好的地位:太后不喜欢她,日后进宫定然糟心事一堆,只有当上皇后,才有跟太后斗的底气……心情既是感动,又很想朝他翻白眼。 因为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于是再没有悠闲自在的日子可以过,真是吃亏大了啊……可她还是心甘情愿。 “当您的皇后可不容易。” “没事儿,日后当上太后就轻松了”龙天运脱□而出的话被柳寄悠一掌住。 “我不想当太后。”她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您还是长命百岁吧!” “当太后不好吗?”那才是真正的尊荣,全天下女子都想要的。瞧他母后这三年过得多自在!据说本来逐渐染上霜色的头发,如今又返黑了不少,可见日子多舒心畅意。 “没有您在,怎么会好。” 龙天运深深地看着她,知道此刻她真是这样想的,心中颇为感动:但是,他相信她,却不相信岁月,正如他也不确定自己对她的喜欢是否真能长久“百年太长,朕就不求了。若是二十年后,你仍然这样想,朕便觉得咱们这一场烈火烧灼般没来由的爱恋,烧得不枉。” 她笑,紧搂住他,说道:“您且看着吧。” 她的爱情不轻易付出,可一旦付出了,便绝不收回。 就算终被无情弃,也不恨不悔不遗憾。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不管他对她的爱,或许仅维持了几日、几年、或是真能一辈子,她都爱他一如此刻,绝不更改。 尾声 更新时间:2017-03-14 17:00:05 字数:5575 二十年以后 “噗嗤!噗哇哈哈哈哈!”虽然一直在克制压抑,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完全没半点淑女该有的样子。啪啪啪,光是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够,甚至还直接拿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掌猛拍桌面,都把小手给拍红了;若是平常,早就娇贵地呼痛了,但此刻,却是浑然不在乎痛不痛这件小事儿。 “宝儿,你还可以再笑一会儿,但父皇得提醒你,你母后就快过来了。” “父皇……这真的太好笑了……我停不下来……哈哈哈!”被唤作宝儿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虽然身段隐约己有婀娜模样,但粉嫩圆润的脸上,仍然有着满满的稚气,两颊ròu嘟嘟地,尚未长开。 或许日后她有机会长成一名美丽的女子,但显然目前还不是,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没错,但当她站在父皇身边、站在兄长身边、站在姊姊身边……甚至是站在其他异母兄姊身边时,都只能默默地在心中吟着一句乱窜改的歪诗父亲兄姊皆粉黛,艳压宝儿无颜色来自怜一下。 真的,她不丑,绝对不丑! 可是,这也得看她身边站着谁,只要不是拿皇室成员来对比,她其实真是个可爱迷人的小美人。 所以,就算在皇宫里生存得如此“艰难”,我们的宝儿公主每日依然像杂草那般坚强且自信地活着。 此刻她毫无正形地哈哈大笑,笑到停不下来。这绝对不是在自暴自弃,而是真的太好笑了!所以她笑了个够之后,很努力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终于压下笑意,连忙抓着手上那本《江湖秘档编号贰伍零卷》偎到父皇身边与他分享 “父皇父皇!这一卷实在太好笑了!什么叫富贵险中求,我今儿个算是长见识啦!” 宝儿口中的父皇龙天运,瞥了眼让小女儿笑不可遏的那几条记闻,嗤笑了下,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道:“前车之监,后事之师。笑完之后,应有所得。说说,你学得了什么?” “哎唷!父皇……”宝儿公主一听父皇又要考较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撒娇的声音一折三转拉得长长地,然后娇娇地抱怨:“人家就是看到好玩的故事,笑一下便完了,您为何老要我从中悟出大道理啊?您又不是老夫子,我现在也不是在学堂啊,可不可以别那么严肃啊!” 龙天运对爱女绽放一脸俊美至极的温柔笑容,然后在爱女的星眼中,很是无情地回道:“当然不行。你当父皇由着你来翻阅这些江湖档案,只是为了让你打发无聊时间找笑料看吗?” “难道不是吗?今日不用上学,夫子jiāo代下来的功课也全完成了,然后您同意我来看这些秘挡,不就是为了给我打发时间吗?” “人生是不断学习的过程,宝儿身为公主,日后将是天下贵女的表率,就算看了闲书,也该从闲书里悟出一些人生大道理才好。” “闲书里怎么可能会有大道理!”宝儿公主哀号。 “既然知道闲书里没有大道理,日后就别再看了,知道吗?”一道温和的女声突然传来。 “啊!母后!”原本偎坐在皇帝身边、扭股糖似坐没正形的宝儿公主像是被扎了一针似地跳了起来,然后火速站出最标准的贵女姿势,并上前行礼。 柳寄悠淡淡扫了脸色紧张的小女儿一眼,才道:“起吧。”然后走到龙天运面前,yù行礼前,便教他给拉到身边坐着了。 “得了,这儿没外人,不用多礼。” 柳寄悠如今已不是那个故意与他唱反调、想惹得他厌弃放过的人了,自是顺着皇帝的意思,没有非要说什么“礼不可废”的僵板话。她可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就算如今成为皇朝最尊贵的女人,高居后位,统摄六宫,为天下fù女表率,她仍然保持着平和随xìng的本心,从未变过。 “方才大老远便听到宝儿在笑,是又在看什么笑话本子了吗?”柳寄悠问。 宝儿公主连忙回道:“我没看闲书,我很正经地陪着父皇看江湖卷宗呢!” “你一个女孩儿看什么江湖卷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是你能看的吗!”柳寄悠眉头微凝。她对江湖的印象实在不好:当年走过那一遭,虽长了见识,却也受了大罪,一条命险些就此jiāo代了。自此之后,对于那个无法无天的地儿,她是厌恶得很。就算如今在皇帝隐密的安排渗透下,其实己经对那些无法控制的力量有所挟制,不至于再纵容他们恣意妄为到去随意侵害平民百姓的人身安全,但柳寄悠还是不喜那个地儿,也不喜子女对江湖有什么美好的想像。 “我没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父皇把关把得可严了,只允我看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轶事呢。”有些哀怨地看了父皇一眼,然后想到方才看到的内容,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偎到母后身边,说道:“母后,您觉得英雄救美以及美人救英雄这类的事迹是不是很美好?是不是成就一桩良缘的最美好方式?” 柳寄悠眉头一挑,看向龙天运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不由得想起当年挨的那一刀……宝儿不会是在卷宗里看到这段记载吧?她不确定当年龙天运化名为云天龙在江湖上走一遭,却发生了刺杀事件,不知有没有被特别记载下来。当然,就算被记下了,也是记载“云天龙”这个名字:而就算后来许多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化名,也不敢点破并明白记载。 龙天运与她二十几年的夫妻,自是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摇头之后,才说道:“宝儿看到的是当年朕南巡时,遭遇北夷以及他们勾结的前朝余孽企图剌杀朕时,许多江湖女侠奋勇杀敌护驾一事。” “其实她们是把皇父后宫的那个周妃当榜样在学习吧!都想博个救驾有功,从此谱出一段佳话呢!这种话本子,我至少看过六本” “哦?至少看过六本?我们宝儿真是饱览闲书呢。”柳寄悠缓缓问着。 “哎啊,母后,那个不重要啦,我来跟你说好笑的重点!你看,这里有个衣姓女侠,她眼看着一把陌刀就要砍向皇辇里的父皇一附注:相距至少一丈,中间隔着五百禁军层层包围一此女飞身相护,并以剑去格挡,结果险些连剑带人被那把陌刀砍成两段,幸而有名禁军及时将她扯开,丢出十尺外,没让她继续碍事,阻挡禁军阵形……哈哈哈!最后救驾之功没捞成,还被治了一条扰乱军阵之罪。这真是太尴尬了不是?哈哈哈!父皇,人家那么为您舍生忘死,您当时有没有很感动?” 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女一点也没注意到虽然她的父皇也跟着她笑得挺开心的,但她母后的脸色却是红红白白变化中,shè向她的目光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她抓趴到膝盖上赏一顿好打虽然女儿笑的是别人,但身为曾经也是舍身救驾的女人之一,柳寄悠当然笑不出来,甚至觉得很羞耻。 当年她就是被龙天运以“救驾有功”给强硬带回皇宫的,在太后干预下无法封后,只能先封了妃位,赐号为“贵”,不仅与张德妃平级,封号还排在她之上,让她成了整个后宫的公敌。而她的“丑”,更是令所有皇帝的女人备感侮辱,人人都想找她麻烦,结果柳寄悠的嘴皮子被迫练得愈来愈好,膈应人的话,已经不必经过脑子,就能随时脱口而出,喷尽后宫无敌手了…… 那些“口”下败将每每说输人,转身跑走时,都不免说一句:“你不就仗着有救驾之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生下皇太子之后,她终于顺利封后,但皇宫的日常还是没变,在皇太后力挺之下,宫斗没个消停,这句败走金句,仍然被沿用至今。 如今大家都已年华老去,也不大爱斗了,反正也斗不来皇帝的宠爱。尤其是皇太后将心思都放在皇太子的教养上之后,己没人撑腰的情况下,再爱斗的人,也不敢没事找皇后练嘴皮子了。 不过,柳寄悠还是很讨厌听到所有与“救驾”有关的字眼。 “好了,以后不许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真那么闲的话,就绣花去。” 也不管女儿满嘴的抗议,唤来她的教养嬷嬷们领走她,要她们务必盯着宝儿公主绣出一朵像样的花之后,才可以再放她出门。 将女儿打发走之后,柳寄悠看着在一边闷笑的龙天运,没好气道:“皇上今儿个好兴致。” “还成。倒是梓童看起来不大好,是谁惹着你了?” “太子想去江湖游历一事,您同意了?” “他已经十六岁,是该出去四处走走了。身为未来的帝王,他得知道他即将治理的皇朝其真实面貌为何。” “我并不反对太子出去历练,但您怎么能同意他去江湖走动?还让他去狂啸山庄落脚。”显然仅有的一次江湖行,没给柳寄悠多少好印象,即使她与他算是定情于江湖。 “江湖也属于皇朝,怎么就去不得了?”龙天运知道她对江湖没好感,但并不能因为不喜欢就拒绝去了解。至少皇太子不能。 “可我听说许多江湖人已悄悄打听到太子可能化名游历的消息,正有各自的打算呢!尤其是当年被你放过的周妃,她似乎掮动了不少江湖女子,以自身以及……我……的故事,鼓励她们如法仿效……” 龙天运闻言笑了。 “这周恨水,还真是个人物。这些年,江湖上一半的乌烟瘴气都是她惹出来的,偏偏就是没人能收拾得了她。果然把她放出去是对的。” “对什么?!她真是个祸害!如今一堆少女等着跟太子‘偶遇’,您还想让他去江湖走动吗?”拜周妃所赐,柳寄悠正式成为后宫一员之后,再也不乱发善心了。 管理后宫时,一切皆照规矩来,绝对不让宫女太监去苛扣作践那些无宠无势或落魄的人,这方面管得极严,也就没下仆敢做出欺辱人的事。行事公正即可,再也不会多事地提供特别的照顾了。 “太子长相俊美,平日在帝京行走,早己有众多芳心为之牵挂,如今不过多了一些江湖少女,怎么就值得你这样担心了?他长得好、身分高,更是日后的皇帝,全天下女子都对她心存爱慕,不是应当的吗?” “哪有什么应当!我可不想太子跟您一样有着风流又爱美的名声。”身为龙天运身边唯一长相平凡又椒房独宠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她的存在,己经被整个皇朝人民列为传奇。 “爱美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龙天运不乐意了,“当年你不也是因为爱美,才爱上朕的吗?” 这点柳寄悠倒是无法反驳,毕竟皇帝从婴儿时期就俊美到现在,未来可以预料也将会是一名俊俏老头子。 这男人如此美貌,也是她当年沦陷的原因之一。 她一辈子就爱美了这么一次。 而,爱美了一辈子的龙天运,也就独独“爱丑”了那么一次。 在她之前,龙天运眼中只愿意看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人,如柳寄悠这般的,还被他直言讥为无盐女;自她之后,龙天运眼中还是只愿意看见美人。曾经有人以为皇帝换口味了,于是找了许多容貌平凡但颇有才华的女子送到每一个皇帝会参与的宴会场合,想要与他来个美好的邂逅,结果皇帝直接把那些人错认为侍女,还想着怎么尽找些丑的来侍候,羞得那些贵女好一阵子都不敢出来见人。 “爱美当然不是什么错,但太子毕竟还小,我总想他别这么小就四处招惹人或者被招惹。” 龙天运笑着将她搂住,觉得她想这些都只是白担心罢了。他那儿子可不是简单角色,看似温厚宽和,其实一肚子弯弯拐拐不好糊弄。聪明的孩子就该多出门历练,若是为了安全,便把人关在皇宫里,早晚将人给关傻了! “放心吧,他心底有数。就算你担心他肖似朕,可能会风流一些,但你该对自己生养大的儿子有点信心,他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柳寄悠想了想,笑了,摇头道:“清楚又如何,还是会很担心啊。” “别担心。就算真有什么美人救皇太子的把戏,他也不会将人给领回来说要娶作太子妃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爱情这东西,她是知道它的厉害的,连她都难以招架了,又怎么敢想儿子一定挺得住。 “因为,如我们这样,是独一无二的。不管你救不救驾,最后都会成为我的皇后。” 柳寄悠笑看他一眼,道:“听您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定,这二十几年来,您对我仍然是心悦着的?” “心悦不心悦,也不好说啊”在柳寄悠瞪眼之前,他慢悠悠接着道:“就是,没觉得后悔:就是觉得,还能抱你在怀,这样很好。未来二十年,朕还想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 本来正要生气,却因为他情话功力太过高深,总是轻易将她化作绕指柔,什么气也发不出来了。她叹了口气道:“您这样一个爱美的皇帝,平凡如我,有时真觉得对您感到亏欠。” “无需觉得亏欠,就算世人眼中的你不美,朕仍然觉得你美,你就对朕毫无亏欠。”龙天运真是这样觉得的。反正只要是她,他就觉得哪儿都好。 “您怎么就真的认为我美呢?我自己都没敢这样自恋。”说真的,要不是龙天运看她的目光真的像在看美人,每每都在发光,她真要当他是说着玩的,或是只为讨好她,才常常说她美。 可,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了二十几年,从年轻看到如今青春渐逝,她当然不会变得更美,可他专注的凝视从来没有转移到别人身上,她便知道,他是真的极爱她的容貌的。 “喜欢一个人,自然就觉得她最美。”这是龙天运多年来的心得。 柳寄悠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皇上,您会不会觉得这是报应?” “嗯?” “因为您讥我一句无盐女,让我乏人问津,无人愿娶,于是我这大龄女子,便只好由您来接收了。”她点点头,觉得世间事果真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呢! 龙天运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好一会才道:“好吧,就算是各人造业各人担,你这个业,我也是乐于承担的……”最后的声音融在唇舌jiāo缠中。 柳寄悠抬高双手圈在他颈后。如果他没那么急着亲吻她的话,她还想跟他说如果我是您必须承担的业,那一定也是我用了十辈子的善缘求来的因果。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杜莹秀)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9807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