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西风东渐》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章 石塔之巅 迦僵直地半跪着,用右手上的锤子死死地抵在地上,支持着他全身的重量。他的脸上挂着一道即在眼角直至嘴角的伤痕,豁大的伤口连里头的骨头都看得一清二楚,颅骨是很坚硬的,但是在迦的侧脸上却好像十分的脆弱,只显露出一种软弱的模样。 无论是散落糟杂的头发,染着灰黑色尘埃与凝固了鲜血的脸庞和身躯,都只能说明他的狼狈和虚弱,他的表情晦暗,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疲乏,他已经完全的虚脱了,别说力量,连力气都已经散尽了。 但与他的左手紧握着的另一只手的主人相比,迦却显得精神气十足,甚至可以算是光彩照人。迦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这一只手的主人现在正横躺着在地上,而这个在地上的人唯一还完好的就只有这一只手臂连同这只还能辨认出是手的东西而已,剩下的连血肉模糊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血肉,或者是模糊了。 “我的挚友……”一阵奄奄一息的声音从地上那团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的躯体上的那个还算勉强能看清是属于人类头颅的东西里缓缓的发了出来,“让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吧。” 迦的眼睛看着地面上的人,眼光闪烁不定,似乎透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似乎更有可能的是因为他的心头填满了太多的情绪。停驻了良久,迦终于充满哀伤的从自己嘴中挤出了一句话:“这是……我的荣幸,珠翠。”只是再多的话却被地上的翠珠用她那不忍直视的躯体止在了嘴边。 珠翠好像忽然变得精神了起来,原本微弱的声音稍稍的变响了一些,那断断续续的语句竟然也能连贯了起来,但这些表现却都只是平添迦的哀愁。迦见过的那些在生死与濒死的人连自己也数不清,他很清楚这种状态所代表的意义,也许这就是面前他挚友的最后一句话了。 “听我说……这些年来,我们一同进入圣堂,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直到今天,我结束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羁绊,结束了……希望我的死可以让你能带着胜利,凯旋归去,回到圣堂。”再一句话之后,珠翠的语气一下黯然了下去,声音也彻底的衰竭到了只能用微渺形容的程度,“可惜在最后,我还是站到了你的对面。但我不会乞求原谅,也不会乞求怜悯……因为……我并不后悔,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迦将自己的头颅垂下,转向另一边,缓缓的说:“你不必向任何人乞求,你没有错,只是……”他一下子哽咽了,似乎脸上有些潮湿,有液体在顺着脸庞的侧边滑下,又在大风中被吹散飘零洒落,零落在空气中不知何处。他面向呼啸的烈风,感受着面颊上的如火炙热伴随着风吻的阵阵刺痛和苦楚。眼睛被这一吹,似乎更加的润湿了,他又不得不无奈的转头,再次望向地面上的珠翠。 狂乱的烈风将迦的头发吹的散乱,他的目光转向凝视着他这一生最不愿再看的景象和最渴望看到的人,绝望的感受着手中的气息就渐息从衰弱到衰竭,直到不再有任何的颤动与温度,他才缓缓地放下了这只他一直紧握着的手。 迦慢慢的起身,像是想舒展了一下自己因久跪而有些麻木的身躯,震颤的脑壳与全身的阵阵麻木感侵蚀着他的神经,在一个短短的瞬息他几乎失去了知觉,却还是能感受到手握之物脱离前留下的那一抹强烈的炙热。 珠翠看起来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她的目光已经涣散了,精神大概也已经行走在了现实与虚妄之间。只是,毫无征兆突然袭来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奔流而出,一滴一滴的汇聚成了两条长河,冲刷着珠翠那久经风尘而有些干燥枯槁的面颊。 即使在最为亲切的人面前,珠翠也始终保持着作为圣堂战士的尊严,无论她身上有了多少称谓,她拥有多少的权力,她都没有忘却这个最根本的身份。 只是,到了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再坚强的人也终究要显露出身而为人的柔软与脆弱。在恍惚间的乱风中,珠翠留下了她这一生的最后一句话:“迦……你说我到底是输了,还是错了?我看到了我的凯旋,而你,可就……未必了……” “……”迦没有回答什么,在那个时刻,迦还没能理解珠翠的话,他只是缓缓的听着,让这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出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又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这一切。 头仿佛灌了铅水,迦觉得自己连头也不太能抬起来了,只能用残存的力气稍稍的抬起了一下自己的眼眸,远处的光芒照进了他的眼睛,似乎一时间还有些刺眼。只是现在这种刺激已经没法再让他那残缺的身躯有什么反应了,迦自己也没有想要避开这光芒的意思,而是仔细的凝视着这片光芒。 最浓郁的黑暗早已在天野间散去,破晓时淅淅沥沥的光芒现在已经变得既明亮,又暖和。从几束光芒渐渐的合成了一片大幕,映照在这宽广的露台上。连那在黑夜中略显萎焉的满台花朵都朝着那似乎久违的阳光重新绽放。 尽管迦的非常清楚,自己来此的任务已经彻底的成功了,甚至可以说是圆满的完成了。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样子。他的神色灌注着浓重的哀伤,他的眉宇间依然是止不住的愁虑。迦目光毫无焦点,他似乎陷在某种空洞的情绪当中,他的气息散乱,急促而激动,似乎是充斥着怒火,又像是遍布了焦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速度也越来越急促。 只是这些空气似乎只在他的嘴巴里晃荡了一圈就被排斥了出来,丝毫没有进入到他的身体,迦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越来越迷离,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了。 直到一阵呼喊把迦从迷乱的思维中拉回现实,他才猛的咳嗽起来,然后真正的大口呼吸起来,让一阵阵像是冰团的冷气充进自己的肺里,而不是只是做作表面的样子。 迦尝试着动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大腿和腿仿佛被隔开了一样,一阵剧烈的撕裂感从腿上的肌腱间传来,仿佛让他的头脑在瞬间被雷击了一般。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痛感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只是转身似乎有些困难。 一位圣堂队长从塔楼的内部走了出来,来到了这露台上。他向着迦恭敬地行礼,说道:“大人,我们在这塔楼的中央找到了一处秘密的房间。但是,我们搜索了一番,却没有找到入口。所以栾肃大人让我来找您,向您请示。” “好吧。我去看一看吧。”迦晃了晃脑袋,全身那依旧未散的麻痹与头部的阵阵刺痛终于不在疯狂的震荡了,终于稍稍的沉淀了下来。他一把将自己那已经破烂不堪,还残留着焦痕与血水的斗篷扯了下来,轻轻地覆盖在一旁珠翠那曝露在阳光下的身体。然后缓缓的后退着,他的脚步很轻,仿佛不想打扰到这地上人的安眠,好像珠翠只是因为疲惫而睡着了一样。 这一位圣堂队长似乎有些困惑得看着迦的行为,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迦不说话,他也自然没有发言与评判的资格。 迦沉默地向着门内走去,进了这露台的门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一旁的圣堂队长说:“记住,这里的一切都要保持原状,派几个人看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去。等一下我会亲自来处理的。” “是,议员大人。”这个圣堂队长的双眸很亮,似乎将这里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依旧是恭谨得向迦行礼,“一切都会按您说的安排。” “那就好。”迦带上了露台的大门,缓缓的向着塔楼的中心走去。 沿着螺旋的阶梯逐步向下,直到走过中央一处狭窄的平桥,一扇奇怪的大门遮挡在了迦的面前,四周是零零散散正在警戒和巡逻的圣堂战士。四周走道零落着那些在现在被称作“腐化分子”的人的尸体,即使现在看上去他们与时常所见的正常人也并无二致。当然,这些尸体中也少不了迦这边的人,虽然不能都称得上是熟悉的人,却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圣堂战士,都算得上是珍惜的财产。只是他们是什么人,不由他们决定,与他们的想法和行为也无关。只不过是别人的一句话而已,早知道……迦迷迷糊糊的想着,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几息之间,已经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大人,我们搜索了整个区域,只找到这些东西。”一个正在和几个圣堂战士聊谈的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头转向了迦这边。他从一旁的战士手中接过一叠略浅的卷轴和纸张,然后向着迦行了一礼:“迦大人,您来了。”他把手上的那一叠双手向迦递了过去。 “我们大致分拣了一下,这里大多是些没有什么意义的纸张,这些卷轴也都是常见的,没有特殊的东西。所以,我们猜测在这一端密闭的石墙内,应该会藏着更多的秘密,想必穹苍殿的那几位也是很愿意知道的。”听到“穹苍殿”几字,迦皱了皱眉,随后摆了摆手。他也没有接过栾肃手中那些也许包涵了难以估量价值的纸张。 他只是再次转头看向了那扇“门”。不用旁人再说什么,迦已经感觉到了这扇“门”的奇怪之处。 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扇“大门”,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而是在一块连成整体的石墙上用精纯与强烈的符文魔法硬生生刻画出的门形,看起来没有锁,更不可能会有钥匙。 门……也许这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门,但这样的一扇也许消耗了比起这座建筑更加巨大资源的门是绝对有原因的。迦手掌一动,指尖泛起一阵火花,向着那座巍然不动的石门散射而去。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屏障,也没有任何的阻碍,火球顺利的到达了石门之前,但这强烈的法术却如石沉大海,只是闪出了一阵火花就再无声息,空余一片焦色的黑土。 迦面露疑惑,他想到过火花被弹射,被吸收,甚至是触发一些他意想不到的陷阱,但是绝未想过这样的情景:这个魔法完全发挥了应有的效应,没有一点的偏斜和阻碍。眼前的大门只是坚固,却没有任何的防御。 这样的东西,也许可以被整个摧毁,却很难被突破。心思流转间,迦的心中突兀的冒出了一个对他来说有些的词。 “家。” 作为一位圣堂的高阶战士,迦也深知这是离他们最为遥远的一个字,它的涵义是对于他们战士来说最大的奢侈。他似乎已经多年没有与此相关的回忆,但此刻面前的建筑却给他这样强烈的感觉,他的脸色更加的疑惑,心中浮现的另一个想法却越来越清晰明鉴。迦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旁边脸色各有不同却又不约而同有些轻松的人,这些曾经属于他的部下现在却是那么的碍眼。 迦定了定神,转头向栾肃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意思,是你们已经看过了这些东西,”他指向栾肃手中的那叠纸张,“而且这些东西是无用的废纸?” 栾肃似乎被问得一惊,不过更多的惊则是他对自己的惊讶。从迦所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已经想到了自己行为的疏漏。他似乎有些太轻松了,让他的话里出现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迦竟然把这的一句话揪了出来。但既然如此,栾肃也不得不配合着回答:“是的。” “但以你的身份,应该是不允许接触这里的任何资料的,无论它是废纸或者是别的什么,它们不是你能去窥视的。”他的眼光尖锐而冷淡,直直的凝聚在栾肃的脸上。 栾肃挪开自己的视线,避开了迦的目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大人,属下只是遵照祭司大人的指示在做事。在完成圣堂的任务前提下,尊贵的祭司大人还要求我向他汇报这里的各项情况,所以我希望可以掌握足够的信息。很抱歉,其中我确实做出了一些出格的行为。” “哦?你什么时候能向祭司大人负责了?又是哪位祭司大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迦转头,冷冷的向着栾肃再次发文,“我并没有在任何时候,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有,你在外头有什么任务我不多过问,毕竟,你也有你的压力。但是,你仍然是圣堂的一员,这也是圣堂的行动,你不要忘了这一点。”话是说的大义凛然,只是迦也有些无奈,他自己都有些钦佩自己说瞎话的能力。事实上,谁都知道,穹苍殿接管着圣堂,即使明白一些的,像迦这样的圣堂高层也知道自己在圣堂是说不上话的。 栾肃整个人忽然就明显的凝滞了一瞬,他似乎一下子被问住了。不过,稍稍的迟疑了几秒,他的脸色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然后再次恭敬的俯身,一词一句地解释道:“如果您想考证这件事情的真伪,我身边的几位战士都能够证明。”他摆了摆手拨弄了一下手指,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三位全服武装的战士,“而这件事情的原因,我想第二祭司的上意不是属下这样卑贱的存在能够揣测的,我只能去执行,迦大人。” 栾肃说的都很对,但是也都是废话,只有“第二祭司”这几个字落在了迦的耳朵里。他的脸色不变,心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面前四个不动如山的人,摆了摆手:“你想太多了,我并不怀疑你的话,这种事情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不过你也应该明白,首先,你是一位圣堂的战士,至于其他身份都在此之后。你要分清主次,这个地方的最高长官并不是第二祭司,而圣堂的主人,也不是第二祭司。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让我难做。”迦加重了语气。 栾肃的身体都有些颤动起来,表情也渐渐地僵住了。直到他听到最后一句,才有了一丝动容:“那是当然的,大人。” “很好,既然你已经了解了这件事。那么现在,我要你们全部离开这里,我想你也应该会乐意去做的吧。” “大人……这是为什么?”栾肃面露难色,明显的变得迟疑起来。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战士,不再说什么,也不见再有什么动作。栾肃十分犹豫,虽然他身边的两位战士在立场上与他是一致的,但也仅仅是立场罢了,而且是因为第二祭司交代他们要尽力提供帮助。在圣堂中,若要他们公然对抗上级却是一件远远超出“帮助”范畴的事情,甚至是根本不可能被思考的事情。但对于自己来说,在穹苍殿内,若是不能完成祭司下达的指令,也会毫无疑问的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栾肃的呼吸急促起来,虽然他知道迦对穹苍殿的诸位高位者并不算特别的认同,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迦竟然会表现的好像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想要在某种意义上做出一些违抗。栾肃平复了一下心情,却仍然想不清楚迦这样说的目的。 毕竟,这样一来,迦不仅在无法继续与祭司们保持以前互不相干的状态,而且还会让自己被祭司们盯上。 这几乎是没有理由的做法,对迦根本就毫无好处。 他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做呢?栾肃一边想着,一边双手用力握在一起,想要抑制自己手上的颤抖。这甚至还会连累自己,让自己在圣堂中的处境变的十分难堪。 “你不是才说过吗,上意是无以揣测的。”迦忽然开口,平静的对栾肃说,“那么,你也别来猜我。我不会在意你之前的行为,而你也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栾肃的手不再颤抖,但他的面部好像抽搐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的嘴角微动,他像是要说些什么,但眼神终究从焦虑到震惊最终再变得疑惑。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也不发一言,也只是躬身行礼,带着身边的战士转身迅步离开。 这话迦已经说到最后一层了,也给了栾肃明面上的台阶下了。如果再说下去,迦恐怕自己会抑制不住直接动手的想法,而且他也有看起来挺充足的理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章 石塔之心 迦目送着他们离开,松开了自己因为久握拳而有些疼痛的右手。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与倦怠感席卷了他的心头,他已经大概的预见了这门后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所不知道的只是构建过程罢了。他在等待他的手下完全退出这里,而这样空洞而虚乏的等待更是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忿恨与怒火,即使他表现的没有一丝异常,但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对面前这几个碍事的人动手的想法。 “……”迦不再去看他们,只是深深的吸进一大口稀薄的口气,然后默默呼出。他转而将双手都贴在了那身后的石门上。他闭上眼睛,不再有别的动作,似乎进入了难以名状的冥想。时间过得很快,却又缓如流水般划过迦的身体,不留下一丝痕迹,迦纹丝不动,,好像要将自己的身体与那石门都融合在一起,又好像是他原本就与这石门是连同的一体。他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如同一只壁虎般在这石墙上平挪着自己的身躯。让自己的双手静静的感受着身边层层霾影下那最原始的气息。 周围忽然间风声大作,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过了迦的身体。冰冷从墙上透过迦的双手,两臂,逼近了他的身体,迦睁眼四视,却被一阵突然从墙上迸发的金色闪光直直的闪到了眼睛,但无论风声还是光芒都是一闪而逝,一切又回到了了寂静的始初,唯独只是他的双眼受到了略微的灼伤,流出了血泪混合的液体。但这对他来说并不痛苦,只是视线的一阵模糊和脸上的酥痒有些微的不适。他用自己的左手手背与手刃来回反复擦了擦自己的双眼与脸颊。 在迦左手的掌心中忽然有一阵麻痹感袭来,甚至让他整个手臂都显得有些颤抖。他的掌心有一个形如伞装的烙印,微浅的血水在映照下显出一阵淡淡的猩红。 “这就是……你最后的礼物吗?”迦轻叹一声,将自己右手的护手脱下,从自己腰间摸出一柄短刀,在指尖上猛然的一划,将血滴滴落到左手中,那如伞状的烙印渐渐变了颜色,从淡淡的红黑转变成了金色,鲜血似乎剥离了表层的外壳,让最精纯的华丽与掌间的印记熔化一体。“太慢了……”迦有些急躁,他将短刀重新那了出来,直接在自己的手腕上着力一记。 迦将手掌轻轻的覆盖在墙上闪光的源头,一种震颤的感觉立刻就席卷他的全身,似乎全身的血液甚至脑髓都向着掌心动了一动。他一下子瘫软在地,似乎连呼吸都有些难以续接。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后,迦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呼吸,但在不曾注意的瞬间,四下忽然布满了奇异的光辉,如波纹般可见的扩散,一束束光芒在墙壁与地面上不断的弯转曲折,直到一齐汇集在迦的身体。 迦翻过左手,那伞状的烙印已经彻底显出了完整的样子。在明亮的光照下,迦终于看清了那个印记原本的样子——旭日山的标记。那是他曾经最熟悉,却又是从心底里最为厌恶的地方。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印记给他所带来的复杂情感了,面前一直巍然不动巨像如同一台古老而完好的机器嵌入了最后一个齿轮,终于启动了自己运转的步伐。它的运转稳定而流畅,就像是一把经常打磨战剑,出鞘时虽然不能算是惊艳,却也流畅稳固,显然并非一次两次这般稀少,而是维护的十分完好。 迦呆滞住了,过了好一会轻叹一声,好似回过了神来。他收了收自己散乱的衣饰,朝着石墙打开的裂隙走了进去。 这石墙的内部却并不像迦想象的那样,那缝隙的四周并并不宽阔,反而有些的狭窄,大概只是恰好能够两三人同行的道路。而两边也没有石墙的冰冷,相反摸上去的时候,除去掌间的疼痛,竟还有些别样的温暖意思。 手指间传来的触感仿佛就像是在触摸温润的石玉,迦在迷离间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这显然是经过刻意修缮的建筑。不过旭日省还是天昼省东边可都没有这样的矿藏,这显然是从更远的地方运到此处的。但是,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来搭建建筑。 道路的尽头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但却意外的出现了一片祥和的景象。两束明亮的萤火灯悬挂在道路旁的树木上,灯光甚至可以说有些明快的感觉,好像在欢迎迦的到来。不知道从哪个不起眼的时刻开始,路的两侧已经铺上了平直的草坪,纷繁的花朵与亭亭立立的矮树静静的生长在草坪的上边,显得祥和而宁静。这里世界的充满着色彩与凡音,与墙外那充斥血腥与混乱的灰黑颜色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迦甚至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祥和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令人心悸的噩梦罢了。 但摇了摇头,迦还是逐渐清醒了过来,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痛楚又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十分明白,自己的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噩梦,但现在的一切倒更像是一场美梦。 在五彩缤纷的道路尽头,矗立着一幢的木屋。没有高屋建瓴,更没有富丽堂皇,只是一座的木屋。虽然看起来非常的接近,但真的走到木屋跟前,迦却忽然倍感疲惫。这区区数十步的路程竟然觉得让他觉得比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更加的令人期待,虽然他的精神仍旧残留着莫大的紧张感,甚至整个肉身在进入屋子的那一颗像是被掏空一般,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或者说,他的身躯更像是放空般地松弛了下来。 这本该是最该警惕的时刻,但无论精神怎样努力,似乎都找不回进入战斗的感觉,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的让人无法泛起一丝敌意。就像是久经风尘的旅人下榻的头间旅馆,饱暖自知的浪人坐下的边街酒铺,总会让人有种不可名状的放松感觉。 迦怀抱着迟疑缓缓坐到了覆盖着绒毯的座椅,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迦已经长久未曾感受过的如此令人舒服的环境,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必须重振精神,不能在这样的情绪下越陷越深,但潜意识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意识萦绕在他的心头,在这婉转间微渺而微妙的情绪下,他竟然陷入了两天以来的第一次的沉睡。 也许只是过了片刻,也许已经过了很久。时间在这片祥和得可谓违和的土地上似乎失去了意义,迦醒来时,竟难以估摸出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他摸到了桌上的一张卷轴。 纸张显然是由最高规格的工艺与最华贵的虎皮所制,手感流畅却不打滑。似乎是圣堂中的上位者都不能有资格使用的,迦也只在穹苍殿的祭司们身边见过寥寥几张,这样的纸张所制的卷轴,除了封存着一个恐怖的魔法,几乎不能有别的用途。但迦却偏偏觉得这纸张并非是如此用途。 卷轴的边角缱绻却没有磨损,迦用左手拇指顶住,心翼翼的向上展开他早知道这卷轴中并没有一点元素的气息,甚至连一个魔法符文的感觉都不存在。但先映入眼帘的,却依旧出乎他的意料,赫然是珠翠的签名。再向上,是一片工整却不算清晰的文字,分明是珠翠的笔迹。迦的手越推越快,终于展开这整张卷轴,看清了这一封珠翠给他的绝笔。伴随着眼睛向下的移动,迦的脸色越来越低沉,心也越来越凉,竟连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赠予迦: 致我的朋友,同伴与亲人。 展卷若如听我音。 迦,我知道你终究会来到这里。我写下这些,不为恋想,只为诉衷。 与你不同,我并非生来的战士。从旭日省离开,辗转进入这圣堂之中所有的理由,除了抗争那片土地上罪恶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追随你,为了跟伴你左右。这些年来,虽然我们聚少离多,但我却能感到自己与你的距离越来越近,这已是我此生莫大的福分与幸运。 我由衷地感激你的提醒,但我已明白这一次圣堂的目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如果不是你,这里只会遭受其他人更难以想象的蹂躏。如果可能,请你能原谅我这一次,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你一直都能够完满的完成圣堂的任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将无法作为你的同伴,这是我做出的,属于自己的选择。这一次,我们会亲手让自己失去许多曾经并肩战斗的同伴。 我并不想逃避。我的家园在此处铸就,我不愿弃之离开,更不愿亲眼看它毁于一旦,但我愿意为守护他而付出一切。我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末路,但无论费尽多少气力,无论路上遍布荆棘,我都要尽力。 这是我能想到的,属于我的最好的结局:我将奉献自己最后的忠诚,也能为你做出最后的侍奉,成就自己最后的凯旋。请你务必相信,对我来说,这并不痛苦,亦不悲伤。相反,我十分高兴,非常满足,只是有些遗憾。 我多么希望自己有机会在片只为我们两个建立的地方,能这样称呼你,我的爱人。但恐怕,不再会有这个机会了。 珠翠亲笔” 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完这封信的。 这封信的每一段,每一句甚至每个字都像是锥刺深深的刺在他的心脏,他的骨髓,他的全身。虽然已经干涸,但迦还是在信最后笔墨湛湛中看见了曾经这张卷轴上的泪迹斑斑,他无法揣测珠翠在写下这封绝笔时的心境,并非是他不了解珠翠,相反,正是因为他了解珠翠甚至甚于自己,他才难以去感同身受。苦楚蜂拥在一起,挤压着迦的全身,迦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承受的痛苦的总和都不及这一次的一成。 他感觉自己有些走不动路了,他的脚好像有些颤抖,又好像抽筋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一股寒潮从他的胸腔渐渐散发到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他僵硬的将这弥足珍贵的信放入了自己的胸口,一口口混合着浓稠黑色的血从他的口中无节制的吐出,迦摔倒在了地上,他的脸沉浸在恶臭的鲜血中,但他却感觉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 在失去所有的知觉前,只有一个画面萦绕在迦的心头……珠翠的死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章 苦楚的旅途 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块温暖而软绵绵的靠垫上,垫子下是舒适而熟悉的软座,软座下是一辆正在平缓地行驶着的车架。 如果再加上一壶微醺的熏香,让那香气伴随着一点点的湿气扑打在脸上,再加上一壶用旭日省新鲜摘采来的晶茶煮的茶水,那么即使对于极乐城中心的天幕贵族们来说,这也算是在一场旅程中极好的享受了。 只可惜,这里并没有任何的茶水,也没有什么清香,更别说一丝一毫的舒适了。 迦只感觉到痛苦。 他的头很疼,脑袋里好像塞进了什么,不停的在跳动着,在他的颅骨间来来回回的撞击着。眼睛很痛,耳朵里似乎是水声也不知道什么声音在来回动荡着,嘴巴里是一片干涩,身体好像已经缺水很久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喝些水。 手臂一动,连带着让迦的四肢都一起动了起来,迦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抽搐了起来,似乎肌肉在对自己被突然唤醒表达着剧烈的不满。胸口很闷,肚子好像被灌进了铅水,很胀却又非常饥饿。 “水……”迦终于发出了他晕厥醒来以来的第一个声音。这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只有“咕哝咕哝”的颠簸声回荡的车室里,却也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大人,您……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迦的耳边响起。虽然这声音中没有带着任何欣喜的意思,但是栾肃依然恭敬的递上了装着大概半壶水的水壶。 在迦那勉强睁开双眼中狭窄的视线下,跳入的是栾肃有些阴沉的面容。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去关注栾肃的模样了。 水顺着干涩无感的嘴巴缓缓的落下,渐渐的顺着温润着喉咙,滑过到胃里。但似乎这一点点顺过的水流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丝毫没有回补的意思。迦稍稍地加大了一下力度,却没想到直接让一口水呛到了自己。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差,但迦的确没有想到对自己来说连喝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更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喉咙和手都难以控制。 一口水已经呛满了他的喉咙,不仅是入口的量有些太大了,而且迦也没能及时的收手。他猛得咳嗽起来,水从他的鼻孔和喉咙里倒灌出来,弄的迦一下子从躺卧的姿势直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迦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这种临界的状态了,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状态。力气已经在和珠翠的战斗中彻底地用尽了,精神也接近萎靡了,被那封书信彻底摧毁了。 各种各样的痛苦叠加在身体上,他很难分辨这每一个苦楚究竟来源何处,因为实在是太多也太复杂了,虽然每一种都不算致命,但都非常的严重,很多原本属于慢性病的症状一下子都在他的身体上出现了,多管齐下,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好好恢复。 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原本就已经染上了这么多的病症,只是因为过去自己的身体长长久久的被元素所浸透,所以这些的症状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多年累积沉淀却被忽视的痛苦堆叠了起来,似乎在他身体和精神同时露出缝隙的瞬间蜂拥而入,最终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迦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似乎现在最好的就是什么也不做,静静的休息。 在过去,他也有过一次危急的时刻,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一次,他在那时还叫衍泾省的地方执行一次非常危险的斩首任务。为了保证潜伏的效果,不会暴露自己并且不会被侦测到,他们整个队伍整整停驻了三天,几乎是滴水未进,也没有吃任何食物,而只是靠着一点点清淡的元素饮剂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他们已经为了等待目标而彻夜无眠,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加上一场艰难的战斗。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那一次他也用尽了全力,精神上也处于一个明显的低点。 不过,那次他也没有那么的狼狈,至少他还是坚持着拖着困倦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回到了圣堂建立的据点。在这之后,他曾经短暂地出现过这样的身体状态。不过即使看起来很相似,那时也没有这一次那么严重。 肉体的痛苦只是表面的,更深层次的痛苦在他的精神与脑海中迸发,而他的四肢和胸口仍然有着剧烈的痛苦在流窜回转。 越想下去,迦就越加难受了,不过这一口呛水倒让他清醒了一点,再一开口,他的声音里布满了干枯与阴沉,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向一旁的栾肃问道:“我……像这样多久了?” “大人,您已经晕厥了整整两天。”栾肃正色说道。 “两天?”迦缓缓的吞下了一口无味的水,可以说是有些错愕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长久的空窗期,不过这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值得多说的事情,迦不再多问,一旁的栾肃也很识趣的一句不多提。 “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迦的眼神闪动着,落在栾肃的身上。 栾肃似乎被这目光慑地全身抖动了一下,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快速的点了点头,说道:“您到了那石塔的深处之后,我们也各自回到岗位去收拾战后的局势了。但是,在我们都归队之后直到入夜时分,您也没有出现在阵地中。大家都十分担忧,于是我破例组织了一批精锐跟随我一起到那石塔中去寻找您的踪迹了。” “所以……你们找到了?”那一段路途其实并不好走,尤其是对一队人来说。迦倒没有想到他们能找着他。 栾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有些犹疑地应道:“当然,您就在我们分开的那个地方,您的……只是没想到那时您已经中了那些腐化者的恶毒陷阱,倒在一片血泊里了,如果再迟一点,恐怕您就来不及了。” “是吗?那真是要谢谢你了。”迦看似很随意的应了一声,他知道栾肃在犹疑什么,这话的确说出来也不太好听,毕竟从名义上,迦还是他的上司。 “这是我们该做的事情,是应尽的本分,我们不会怠慢。”栾肃继续说着,他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十分清楚,但却充斥这质疑与疑虑,“但奇怪的是,随行的喀诺医师并没有在您的身上诊断出任何东西,而且也没有给出任何医疗的手段。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人都只了解一些基础的伤口处理,但像您这样严重的问题我们也没办法处理。于是我们决定先等您醒来,幸好您已经转醒了,这真是太好了。”只是栾肃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喜悦意思,他的脸上似乎布满了思考与疑虑的痕迹,然后转而又变得有些阴郁。 “喀诺……”迦对这个名字还不太敏感,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队伍里的确有那么一个随行的医疗高手。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刚才说,你是石塔里我们分开的地方看到我的?” “是的,您就倒在那奇怪的墙面下,周围都是血,但是似乎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栾肃也被这一问搞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摸了摸头,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虽然石塔里有很多样子相似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他是不会记错的,“当时您的确在那里,而且伤得很重。不过,好在您有穹苍的照拂,这么快就转危为安了。怎么了?”他忽然抬起头,问道。 “没什么……”迦勉强半坐起来,挥了挥手。他心里明白,这哪里会真的是什么穹苍的照拂呢,但这种东西他只能在自己的心里想想。作为圣堂的一员,至少在明面上一定要保持着对天幕的尊重,更何况他是圣堂议员,名号响,地位重。 不过迦也没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栾肃在一个错误的地方找到,他清楚自己倒在的地方是一个密室。是栾肃在说谎,还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隐秘的事情,他不知道。不过,他的目光从栾肃的脸上从上到下的扫过,却没有看出任何一点痕迹。 在多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恐怕也会惹得怀疑,迦想了想,说道:“好了,这段时间,那边还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石塔的收尾,现在给我一份完整的汇报吧。” “是,虽然我们在那时几乎已经完全占领了石塔和周围的属地,但是还是有潜藏顽抗的腐化分子,在入夜时开始了他们最后的反扑,虽然他们最终被全歼,但也的确令我们随时惨重,这是腐化分子已经整理出来的名单,剩下还在最后进行统计和补完。”栾肃从腰间拿下了一卷被卷成了几层的长长皮纸,递给了迦。迦接过后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但是他眼中的悲意却掩饰不住的。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基本资料,其中很多都是迦还有些印象,甚至有些交情的人。 珠翠的部署,他自然是熟悉的。虽然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也以为自己的确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见这些过往同僚的名字就像是涂鸦一般被随意而毫无章法的印写在这一张泛黄的卷轴上时,迦的确生出了一些伤感与愧疚,他也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章 节上生枝 栾肃突然又抽出了一份皮纸,递到了迦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迦皱了皱眉头,问道。他打开了皮纸稍稍仔细的看了看,一个个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甚至可能生死与共过的战友们的名字挂在了上面,大多都是些与他比较亲近的,或者是一些他队伍里的老兵了。 “哼,下手下的很快啊,见缝插针的本事倒是强的很。”迦的手紧了紧,在这一片纸上捏出了一阵十几道明显的皱褶。 “这是……我们队伍的死伤统计,缺少了指挥与一份最强大的战力,刚进入休整中的战士们确实很难对付敌人的殊死一搏。”栾肃一边说着,一边捋起了左手的袖管,几道恐怖的血痕遍布在他的手臂上,虽然被厚实的铠甲遮住,但还是可以推断出这伤痕必然是延伸到了胸口。这伤痕看着很可怕,似乎也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是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默默的把袖子顺了回去。 迦摆了摆手,栾肃当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肯定是要装作不知道的。但迦也没有再去追究这些的意思,他现在也最多就是在自己这名义上的部下面前趁一趁口舌之快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哪里会真的有什么腐化者,只是这话他只能说给自己听了,换成谁都是一样。比起这关乎圣堂的大事,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露台上的情况呢?你们应该保护那里了吧?”迦觉得现在自己应该立刻回去,他勉强站了起来,但栾肃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表情有些凝固了。 “迦大人,很抱歉,腐化者的领袖不见了。” 迦目瞪口呆:“不……见了?” “是,我们在第二天清理现场的时候,没有在露台上找到任何的尸体,也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迹。但是,您战斗的英姿仍然留存在那里……” 后面栾肃说了什么,迦完全没有在意。因为一个念想在一瞬间竟然占据了他的脑海——也许,珠翠还活着?但他的理智却无情而明了的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与珠翠的搏斗,是真正的殊死相斗,甚至比普通的输死相搏还要更进一步。不仅在身体上,在精神上他们也是向死一步的。 准确来说,他们都想死在对方的手下,也都想成全对方的愿望,在这种情绪之下,他们步步杀招,视防御于无物,就像是两头遍体鳞伤,都走不出去笼牢的野兽在进行着最后一场缠斗与搏杀,直到一方流尽最后的血,耗尽最后的力,至死方休。 他很难去回忆珠翠最后那支离破碎的样子,但他也深刻的明白,珠翠绝无可能活下去,一个心脏,内脏,全身血管肉体尽碎的人,又怎么能活下来呢? 迦一直觉得自己是靠着运气或者是珠翠最后时刻的松懈而胜出的,但现在他明白了,在精神上,他还是棋差一招。或者说,他是精神上的弱者,所以他才没能真的走向自己期盼的结局。珠翠虽然身死了,但是这根本就不是迦的胜利,而是他的失败 他比不上珠翠,更配不上。 “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是我还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有些战友们说只看到一阵黑色的大风卷过了露台,也许就是这阵风带走了她。所以我也有些怀疑,腐化者的头领究竟是死了,还是……” “她肯定是死了……不过,你们应该有派人看着露台的吧,那些人呢?”迦有些阴沉的发声问道。 “因为最后那些潜藏的腐化者趁乱发起了进攻,所以当时只留下了两个守卫驻守在那里。” “他们人呢?”迦虽然知道即使有人呆在那里,大概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消息,但他还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些情况,哪怕只是一点也可以。 栾肃的表情十分严肃,指了指迦手中的卷轴,还像模像样的点出了两个名字:“他们尽忠职守,但却没能活下来,奇怪的是,他们的血肉被啃食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骨头了。” “哦,是吗?”迦根本没打算相信栾肃说的过程,但栾肃说的滴水不漏,迦也没法再去追问什么,但这些事的栾肃应该也是没有理由说谎的。 只是,具体的情况只能等以后慢慢的去查验了。迦拉开了窗帘,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一片片的绿地与细细的水道在晚霞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大概认得,这里是旭日省与天昼省交界处,他们似乎已经在返程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已经向极乐城去了?石塔还根本没有善后完吧。”迦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还在石塔的范围内,却想不到已经走的那么远了。 “是的,大人。情况是这样的。石塔的状况已经向领袖汇报了,在知道了这边的情况之后,领袖已经嘱咐要您修养身体,尽快回城,并且让其他人来接管石塔的善后工作。” “其他人,是谁?”迦问道。 “不知道,似乎是一个大家族那边的人,我也不太清楚。” “大家族,你也不熟么?”迦叹了口气,眼前的人就是来自大家族的一位。 “我一直都在军营,我也不太了解家族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时候,栾肃的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诚恳。 “好吧。领袖那边还有新的命令吗?” “是,领袖让您准备一下,再回去之后汇报石塔战役的全部细节,所有的一切都要完整的细节。并且,天幕将会迎接您的凯旋。”栾肃一字一句的说道,尤其是在全部细节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好的,我知道了。反正你来安排吧。”迦摆了摆手,示意栾肃离开他的车厢。 “是,在明天的正午时分我们就能回到极乐城了。”栾肃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行礼之后便退出了车厢。 在栾肃离开之后,迦转眼看向了窗外,却似乎分辨不出景色的意义。他根本不太在意自己的行程,无论到不到极乐城对他都毫无意义,只是无论怎样的旅途终究存在着一个终点,而极乐城恰好将会成为这个终点而已。 他感到十分烦躁,这种压抑的情绪也许已经有几年没有出现过了,他一直试图去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却还是踏进了漩涡之中。迦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情愿参和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的,他也不在意圣堂的理想。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是在逃避过去的自己,他只是喜欢在圣堂中去执行任务的感觉,每一次完成任务,每一次接受欢呼与称赞和那些敬佩的目光,他就感觉自己重新活在了世界上。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无法控制的陷入了漩涡之中,甚至从石塔战役的开始,都是一个计划,他已经成为了斗争的工具。 晚霞映照在迦的脸上,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发现过这里有如此的美丽景色。斜斜的晚霞下几只大雁扑腾着双翼掠空而过,与晚霞渐变的颜色竟然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向着地平线远去。地下长长的运河水面上映照出晚霞那微醺而暖暖的颜色,与上方的天际形成了一道光幕,散发出别样的红。 这不是血光,也不是焦痕,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令人饱满了眼福的颜色。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并非是什么特别的景色,但对于见惯了血与火的迦来说,却着实让他感到了震惊,他还从未想过红色能以这样的形式显现在他的目光与脑海之中。疲惫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股无力的感觉如同闪电般流遍了他的全身,在徐徐睡去之前,他的精神却亢奋异常。 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迦的心头却丝毫都没有安静的迹象,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珠翠的音容相貌。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现在精神的衰弱所引起的,还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迦虽然闭着眼睛,车室里也遮挡的很好,几乎没有什么光透过窗口渗透进来。他的身体很疲倦,车室内虽然有些颠簸,但是已经用车架的巧妙的材质和结构消除了大部分了,这颠簸感应该是影响不到他的休息的。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得到任何的休息,虽然迦已经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放平,摆出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但是他依然没有睡着,甚至连浅显的休息都没有得到。只是在一阵阵的颠簸中感受着地面地形的变化,感觉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跨越颠簸的山地,进入到平原。 迦只知道自己离着极乐城越来越近了,一般在这个时候他该开始做些准备了。栾肃说的话他还记着呢——一份石塔战役的全部细节的报告。 栾肃当然是没有必要编个故事骗他,他虽然是从大家族中来到圣堂的,背景深厚,也许还带着他背后家族的任务,但是他应该不至于扭曲领袖的意思。况且看上去栾肃也不像是会了解他和珠翠之间的内情的人。但是这个指示却是字字诛心,一个个字仿佛刻在迦的心头,虽然听起来这的确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章 城下同僚 迦是宁愿自己不能完成这个报告的,他宁愿躺在这宽阔的车座上发呆,也不愿意去多回想哪怕一个细节,更别说所有的细节了。但事与愿违,这报告的内容早就在他的脑海里完成了。石塔战役伊始到结束,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各种细节一遍又一遍的在迦的脑海中回放着,清晰的仿佛在重新演练一样,连身体上的每个细节和感受都在重放着。 他都不用做任何的记录,也不用记载什么来协助自己的回忆,如果真的要他好好地说,迦觉得自己能说上一天一夜都不停歇。但是迦知道,自己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的。石塔一战似乎真的把他掏空了,已经那么多天了,他的身体还是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不过迦也不太担忧这些,他已经把石塔的这一战当成了他人生最后的一次任务了,从此往后,他大概也用不着这一身算得上是本领的东西了。 迦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忽然清晰了起来,在记忆不知道是迅速还是突然睁开着了眼睛,周围是一片黑暗,似乎比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眼前呈现的场景还要黑暗。他抬起手,却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清楚。 迦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反应的确有些迟钝了。原本,在这车驾减速的时候,他早就应该有所反应了,但是这一次,直到他的座驾缓缓的完全停下,他才稍稍反应过来。他坐了起来,大口呼吸着周围那有些沉闷的空气。 “咚咚——咚咚——”车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短促,而且还连成一阵,听起来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但是没等迦的回答,车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光芒一下子蹿了进来,这冬日的阳光并不算太强烈,但也把这个的车室照的足够敞亮了,连灰尘都在光芒下扑腾飞舞着。 迦眨了眨眼睛,身边突然有了别人,他似乎也一下子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挥了挥手,他把周围的窗帘也打开了,让光芒一下子满溢了出来,甚至把他的身体都照亮了。 “怎么了?”迦侧目看了一眼,站在车驾旁边的是栾肃。 栾肃稍稍地俯身,侧目看着迦,说道:“大人,前面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在迦身上,而是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外面。 “恩?”迦终于把他的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的景象的确有些奇怪,与他想象的不同,这城门附近显得很萧条,甚至是冷清了。别说什么夹道欢迎的人了,这里就连人影都没有见到一个。只有几棵苍凉的树带着不多的树叶在风中摇摇摆摆,显得十分萧瑟的样子。 这已经很不正常了,虽然迦从来都没有在意或者期盼过什么夹道欢迎的人,或者迎接凯旋的人。但是,即使现在是很冷的时候,这极乐城的城墙附近也不该那么的冷清,连一个人都看不到。这里整一块似乎都已经被人清场了,连正常该有的行商和让人歇脚的茶铺都没了。但是,他们的队伍却顺利的行进着,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显然这里就是为了他们而清场的。 “为什么停下?”迦的表情没有暴露出半点他的思考,反而转头问栾肃,“继续走。” “大人,您不觉得……”栾肃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迦会这样来反问他。这里的情况那么的明显,应该谁都能看得清楚才对。他伸手朝外指了指,指的是极乐城的城门处。 迦顺着栾肃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城门倒是开着,城门下也有些人,但并不是往常可以见到的那些随意走动的路人,平民,虽然他们都穿着便服,但是却排列的整整齐齐,一板一眼的就好像是一个编队的方阵一样。 只是这些人离得很快,一时间迦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继续走,不过不用加速,慢慢过去就行了。”迦偏转了一下脖子,把目光紧锁在了栾肃的身上。 栾肃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迦的车驾终于以一个极慢的速度重新开始了行进,虽然这个速度非常的缓慢,甚至还不如一般人用走来的快。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阴郁,紧张和焦躁交织在一起,在迦的印象中,栾肃还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紧张什么,这里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是你来顶着的。”迦哼了一声,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没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又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就不相信,有谁能来拦着我们,拦着圣堂的队伍。” “是。”栾肃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虽然嘴上是那么说,看起来就像是在训导下属一样。但是迦的心也没有真得就这么放下了,车架在缓缓的行驶着,离着那城门也越来越近了。周围的人在迦的眼中也越来越清晰了,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在模仿行人,但是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在认真的伪装,似乎站在那里只是他们不太情愿的工作而已。 这些人虽然手头上都在做着各自不同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的目光却都聚焦在迦的车驾上。 他的车驾突然停了下来。这一次不是缓缓的减速然后停下了,停的很急,好像车前突然出现了什么一样。迦还真的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车竟然真的会被人拦下来。虽然他从来不倚仗自己拥有的力量和权位做任何僭越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权力就没有相应的尊重和分量了。在迦的概念里,能这样做的人实在是有限的,大概也就是圣堂的领袖,还有穹苍殿的那几位祭司了。 迦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惹了这些人,他甚至都和这些人没什么接触,即使是领袖也是一样。一年到头,甚至大多的任务,都不是领袖亲口当面与他交代的。转念一想,迦似乎发现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领袖那神秘面具下的脸庞。 但是无论是谁,这时候他都必须要下车了。任何一个能做出这个行为的人都应该值得他下车去看看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周围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剩下的只是自己慢慢的腐朽而已,但看起来这件事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迦从车驾上缓缓的走了下来,他的身边是脸色铁青的栾肃。眼光跨过了他之后,迦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人。虽然不算风华绝代,却也绝对是风姿卓越,不是从一个男性看待女性的视角,迦原本就无意于此,更何况现在他更不会任何的心思去看女人。这只是单纯的从一个人来看待人的视角,为人的欣赏。 不过,他的心在转瞬即逝欣赏感之后,一下子转成了一片冰凉。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栾肃的脸上会是一片铁青。 岚。 岚当然不是圣堂的领袖,也不是穹苍殿的祭司。但是,迦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她,碰到这位同僚,迦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和珠翠一样,岚是圣堂中少有的女性高层,她也已经是圣堂议会的四位成员之一,但她行事低调,更多的是做一些理论的研究与圣堂制度的构建而很少参与圣堂的具体事务。岚在圣堂中负责的事情是大部分人没有接触的事情,以秘密与隐秘的行动为主。而且,与迦还有珠翠不同,岚和圣堂似乎没有太多的交互,反而和极乐城交往过密。岚似乎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一层上。 你为什么会来趟这浑水? 迦并没有问出这句话,只是在心理默念了一下,隐隐的啐了一口。他在隐约之间感觉在石塔之中有着更深层次的隐情,可能牵扯到圣堂,甚至是穹苍殿中祭司们的一些辛秘,但他却很难想通这些,凭他掌握的信息,恐怕也没机会想清楚了。 “停下吧。”岚一脸的冷漠, 冷风吹打在迦的脸上,他一脸的错愕,他不知道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周围都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他知道自己可能撞上了什么大事件。 “你来这里做什么?”迦默默地开口,说道。 “这还不够明显吗,迦?”岚仍然冷冷的盯着他,“看来我们都是同僚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面子,我不想你输的太难看。你不要再挣扎,你也不要再抵抗了,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迦的眉头都已经皱成了一团,“你到底为什么而来,就算你要做什么,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们仍然是同级的同僚。” “很抱歉,迦。我们现在既不是同僚,也不是同级了。”岚的话里都是遗憾,她已经拿起了一副看上去就是通过精巧锻造而得来的镣铐,能够非常好的禁止魔法,“我不是以圣堂议员的身份来这里拘捕你的,我现在是圣堂领袖的代行者。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迦,你才结束了石塔的战斗,也没有跟我对抗的能力。关于你的事,目前也还没有一个定论,所以你也没必要跟我回去吧,这是你唯一的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章 劝解 迦默默的看着岚,他知道岚说的都是正确的,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现在他似乎都不再有能力抵抗了,也没有理由抵抗了。 “无谓的抵抗么?”迦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也渐渐的消沉了下去,直到周围只剩下了瑟瑟的冷风在耳边呼啸,直到一切好像都变作了静止。 在这一片凝固的就像是画卷的景象之中,唯一还算是生动的存在就只有岚一个了。她虽然穿的很少,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和一个披在身后的斗篷,在这种秋冬的天气里似乎显得有些太过单薄了,但是无论是这寒冷还是吹过她的风,好像都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岚是这里唯一一个还在做着动作的人:“安分点吧,这些事情也不是我想的,或许也不是你想要的,但是,我们从来都不可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当作是你为圣堂最后一次尽忠吧。”她一脸的淡漠,虽然不急躁,似乎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操之过急的必要。 岚的动作虽然缓慢却也没有停滞,她拿出了这一副精美的镣铐,缓缓的伸手,向着迦的手腕伸去。她的神情很是轻松,一点儿也没有紧张感,仿佛她面前的对手不是一个强大的圣堂高层,不是一位掌握着生杀掳掠权力的圣堂议员,而只是一个差不多的普通人而已。可她的脸庞是安静的,眼神却是跳动的,她静静的看着这个眼前的同僚,似乎也微微地流露出了一点伤悲的意味。 不过,迦的确和普通人之间也不会存在太大的区别了。岚的动作很通顺,很流畅,这动作她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和那些寻常的罪犯一样,大概下一刻这一副镣铐就可以没什么阻碍地被戴到迦的手上。然后,她就可以带着迦顺利的进城,然后把迦安稳的放置到他应该呆着的地方——噬体监狱之中。 一边散漫地想着,岚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虽然一切的动作都很顺利,但是在镣铐接近的过程中,她的心头也同样落下了疑问。在她的记忆中,迦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虽然这样对岚自己很好,至少不用节外生枝。但是,她却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岚刚刚说的都是没有太多保留的心里话,并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意思,但说归说,现在她的心头却有一种极度不舒适的感觉,因为在她的概念中,迦是不应该就这样束手就擒的,至少也不该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陷入了失败。但就想岚自己说的那样,无论想与不想,做与不做都不会改变这件事情的结果,因为他们在这个事件中都只能扮演既定的角色。 岚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虽然疲惫,但是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事的方式。在高位者既定的事情面前,她只能执行,只能扮演,她不会有丝毫属于自己的思想,也不会有任何自己的行动。甚至,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她有没有,因为她的思维和动作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既然迦已经被那些人下达了拘捕的指令,那么不需要任何文书,也不需要任何的手续,单纯的一句话比任何东西都要更加有用,也更加有力,迦就一定会被拘捕,然后被关押在那牢狱之中。 可惜她心头的情绪是无法被压抑住的,她也没有铁石心肠的能耐。岚很矛盾,她很不希望自己所见的友人会这样,会毫无任何的抵抗,会就这样在冷风中结束他的生涯;但是同样,她也不希望看到迦做出任何的抵抗,然后她就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回应,他们两人就要兵戎相向。岚的认知与她眼睛中所看到的之间出现了偏差,所以她的动作其实显得十分犹疑,她随时准备着出手,期待着出手,但偏偏不能主动去做什么。 “尽忠……”迦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他并没有注意到岚的这些心思和情绪,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落在岚的身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瞳孔上,而他的瞳孔的尽头,则是落在在岚的双手间。准确的说,是岚双手之间的那一副镣铐上。 虽然自从多年之前的分别之后,他们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见面了。即使在灵穹之战那样的辉煌战争中,他们之间也没有再碰上一面。不过,理由与借口固然有千千万万个,但是真正的原因迦的心中很清楚,这其中更多的是他们个人的原因,不是一个人,而是每个人的个人原因。 迦既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再见面,却也无意和岚发生太多的纷争。他相信,自己面前的岚在心中也应该是这样想的,他也相信岚的话并不是虚构的。 在那件事发生前,他们之间是亲密的战友,是最具有能量的组合。但是在那件事之后,他们这些圣堂议员之间就彻底的分道扬镳了。在那之后,岚似乎和天幕和穹苍殿祭司们走的很近,这样想来,似乎在这极乐城下见到岚,而她会这样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圣堂议员。再次想起这个称号,迦在自己的心底不自禁地“哼”了一声。这的确是个很尊贵的称号,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曾经为此而骄傲自豪过。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的圣堂议员们早就不是当初的圣堂议员了,这个称号所代表的意义,责任还有梦想都已经荡然无存,甚至化作虚无一片了。唯一还有的,是这个名号自然拥有的权位与声势,只可惜连这些都变成了别人的恩赐,而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迦现在并不悲伤,也没有什么痛苦。毕竟,这一切都不是无奈的,而是他们咎由自取的。他只感觉到沉重和困惑。曾经的亲手铸就了圣堂议员的吟颂曲,但现在也同样是他谱写了属于自己,属于圣堂议员的悲歌。 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被遗忘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不仅肉体不知道在何处腐烂,连名字都已经在主动与被动的意志下淡化,消失。而有些人自顾不暇,在恐惧与慌乱之中被圈禁在了更大的圈子里,与圣堂隔阂,失去了根基与依靠,变成了一个被别人轻易操纵的人,在自愿与压迫的交织之间成为了一个丧失本心的傀儡。有些人坚守着原本的道路,但是却渐行渐远,还自己亲手封闭了道路的出口,最终作困于愁雾,零落于其中。 至于迦自己,他觉得自己好像摇摆其中,虽然不像是如鱼得水,游地自由自在,却也没有碰到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直到看着这眼前的镣铐,迦才彻底的明白了过来,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在尽力而为,在尽力的维持着自己圣堂议员的风范,完成着自己圣堂议员的工作,并且在这之中尽量的保护着原则和大局。现在想想才能明白,这只不过是笑话而已,他早就已经没有了这份尊严,也早就没有了原则。他想保持着自己的干净,可惜他用来让自己保持干净的方法却是用那些行恶的手段和黑暗的交易,他的确把自己摘出了这些事件,但是他不情愿,却一五一十的做了,依然是一个行恶者。用腐蚀的方式治病,只能让自己更快的死去,就像是现在他这样,同僚们的每一样他都不想沾染,而然事实却是他每一样都沾染上了,他才是他们几个人中罪大恶极的那个。而似乎无论怎么做,他也得不到任何的救治了。 眼前的镣铐越来越近了,那冰冷的镣铐在寒风之中似乎添上更多一分的凉意,透过迦手腕上的几根寥寥的汗毛传到了他的皮肤,然后通透在他的血管,他的鲜血传到了他身体的各个器官之中,让迦整个人的身体忽然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冷意没有添上任何的元素,再冷也只不过是一点点皮肤上的感觉而已,应该是绝对是没可能对迦造成那么强烈的影响的。如果在平日,他连眉头都不会抬一下,身体也绝不会有半分的颤抖。如果是在平日,他早就会做出自然的反抗,他绝不会任由自己陷入到拘禁之中。 但现在,迦却没有一点点的动作,他仍然沉湎于自己的情绪之中。 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心冷了,这一点冷意只是一点点起始的点而已,真正的寒冷弥漫在他的精神之中。就像一片干柴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就可以让自己化作一片大火,他身体中的潜藏的那些冷意也被这镣铐上的冰冷所一下子引了出来,让自己再没有什么办法去压制这些多年来已经侵染甚至毒害着他精神的积淀情绪。 但是,迦并没有就此崩溃,在身体与精神双重的颤抖之间,他不仅感受到了冷意,却也升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与激动。在弥漫的迷惘之中,迦忽然想要动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 他总是把自己局限在圣堂之中,他的所有行为,所有准则,所有的心思都依照着圣堂的指令。但现在,圣堂已经帮不了他什么了,能够帮助他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问题,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反叛,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多寻根探底,所以他一直都避讳着这个问题。 迦曾经真实的以为这是他的忠诚,但现在迦才明白,这是他的背叛。当一个人背叛了自己的时候,无论他忠诚于其他任何东西都是浪费。他以为自己是先行的那个人,比其他人都要走的更长更远,但其实他才是落后的那个,在其他人早就已经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时,他仍然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仍然是那一个没有成长的人。直到冰冷与囚禁来到眼前,迦才终于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半个镣铐已经挂在了迦的手腕上,他不知道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但是他知道岚并没有很认真。镣铐带的很缓慢,岚蹙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原本已经接近闭上的眼睛忽然瞪到了最大。他的左手抬了起来,手上的手指并成一排,凌厉,尖锐,然后手臂大动,直接让手指挥过了那右手上的镣铐。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只是“蹭”的一下,镣铐应声而断,变作两截掉落在了地上。 迦的手上涌动着强烈的元素之力,隔着老远都能被人感觉到。周围那些围着他的人脸色在这一刻全都剧变,一个个都在瞬息间就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但是仍然站定在原地,神色紧张的看着迦。 岚的反应则更快,在迦的手臂挥动的时候她就已经松开了镣铐,一下子向后跳去,早就已经到了五步的远处。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剧变,只是和周围的那些人青一张,红一张的脸不同,她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的意思,反而嘴角有些稍许的扬起,似乎是有些微妙的情绪隐藏在心中,像是高兴,又像是欣然。 不过,这种微妙的情绪在她的嘴里倒是没有一点的反应,她的话语仍然是冷意十足:“迦,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凭现在的你,你真的觉得能靠你自己来对付我们么?” “能不能对付你,我不知道,大概也不太可能吧。”迦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认真的做起了战斗前的预热,“但你说的对,至少现在我最后还可以尽忠一次。”虽然迦也知道,在这样程度的战斗中,预热还是不预热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岚真的笑了起来,她也一样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她朝着迦,语气里好像是释怀,又好像有点高兴地说道:“虽然毫无意义,但这样才对嘛,我们也不用着急,路还长着呢。不过……究竟还能向谁尽忠呢?”说着说着,岚的声音渐渐地轻了,变得像是轻声的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章 梦中异乡 迦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周围很柔软,似乎让他的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被温暖和柔软所包裹着。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沉睡当中,他肯定是睡着了。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非常的清醒,虽然在沉睡的状态下,他仍然能感受到周围的细微的变化,无论是周围温度的浮动还是一点空气的流转涌动,每一个细节都感同身受的沉浸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 迦很少会进入这种身体休眠而精神亢奋的状态,对于他这样的人一般这都是反过来的,他的身体可以不眠不休,持续的处在高度的紧张与压力下,反而他的精神总是很难达到该有的状态,总是处于一种纠结,无奈与疲乏共生的状态,总是需要休息。 迦忽然觉得自己的脚掌中心忽然绷紧了,接着是他的腿,大腿上的肌肉,似乎突然绷紧了起来,但这并不是抽筋,这种强制的吸引力并不出自于他的身体之中,反而更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牢牢的吸引,牵扯着他的身体,把他拉进了一个充斥着幽幽暗色的地方,这里虽然不明亮,但是也并不晦暗。 迦的眼前忽然一片通明,他不觉得自己有睁开眼睛的动作,但是眼前的画面却已经落在了他的眼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睁开还是没睁开眼睛,但是周围的画面却都已经清清楚楚了。 他很熟悉这个地方,虽然在他居于此处不长的记忆中这里并不是这个模样的。在他的记忆之中,这里虽然不明亮,但也并不黑暗。甚至,这片土地一度可以称得上是美丽葱翠,那各种各样的植物在夜色的包裹下显现出一些隐藏与神秘的美感。 他在这里也有着许多初生的体验,他的第一次呼吸,第一次行走,第一次把周围的世界映入自己的眼帘。这里是他的故土,他的故乡惑夜省。 在这里虽然每一天都见不到多长时间的阳光,以使得整片土地几乎是整日整日地沉浸在黑暗中,但是这里却并不颓废。也许是因为上天的眷顾,也许是因为土地本身的灵气,惑夜省遍布着茂盛的草地与郁郁葱葱的林地,在惑夜省的边缘还有层层叠叠一层层的梯田,这里当然算得上是一片美丽的土地,甚至放眼整片大陆,也未必能找到更加美丽的地方了。 但这也只是迦的记忆而已,对于迦来说,他已经很久很久,久到他忘了是从多久之前就再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不仅仅是因为其中夹杂着让他失望的亲缘关系,还因为在那个地方,他原本就是一个不被接纳的人。 对于他的故乡,迦连都无法想象甚至哪怕伪装出一点点正面的情感与记忆,他从来不曾想过也没有打算让自己回到这个地方。因为迦为自己生于此处而感到无比的羞愤,他对那片土地没有丝毫的情感。不过迦也知道,他的故土如果有意识的话,大概也会是同样来看待他的,那里或许也不会有一点接纳他的空间。曾经,迦带着惑夜省的仇恨与羞耻活着,但在这之后,他在惑夜省的出生却成了他的心头大患。 迦一直都觉得惑夜省曾经对不起他,自然他在成长之时也没有做过一点对得起故土的事情。因为他对自己的故土没有丝毫的留恋,他的故土也未曾对他有任何的感情。 自从离开那里之后,迦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全身心地投入在新的事业之中,接受着完全不同的教导,沉浸在全新的环境中,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躯都在时刻接受着洗礼,甚至充斥着满溢的自豪与骄傲情绪填充着自己的身体与精神。 可是,在那些迦辛苦努力追求的荣耀与光环褪去后的时刻,他却在清醒与沉睡的间隙之中来到了自己初生的故土。在他从未经历过的最孤独最寂寥的片刻,他的周围浮现的竟然是他以为早已抛弃自己,也被自己早已抛弃的故土。 这个地方和他离开时的记忆中模样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相符合的地方了。虽然在离开的时候,他的周围可能比现在更加倾颓,那是一片焦黑的废墟。但是与现在他眼中的景象不同,那时最多称得上是废墟,但是现在,他眼里的却是废土。 树仍然从土地上拔起,但是已经不再只是表面焦黑了。那些原本就树干已经彻底的枯死了,由内而外的都渗透着死灰的颜色,但是偏偏这死透了的树干却并没有彻底的崩塌,再向上看,树的枝桠仍然纷繁,虽然树枝和上面叶子的颜色似乎对换了过来,这枝桠似乎被填进了什么绿色的东西,一阵阵泛发着幽幽的绿光,像是在呼吸一般时隐时现。但是,这树枝上面却生长着一片一片灰褐色的叶子,这些叶片看起来非常的晦暗,但是并不像是染上了病,反而这每一片的叶片本身就像是一个病毒一般,那灰色仿佛有着生命,似乎在滴落一般,仿佛触碰一下就会让这一片晦暗染上自己的身体。 一片叶子忽然落了下来,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迦的目光也顺着这叶片向下,看到了自己脚下的土地。他已经很难说这是土地了,一个个凝固成块状的脓包遍布在这脚下的土地上,周围是细碎的裂隙,深深的扎根在地底。仔细看去,那一个个脓包似乎还在努力的向外蠕动着,一点点的扩展着自己在地面上存在。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腐败的疮口,不只是他的脚下,这里远远近近的土地都是如此。除了一个个的正在有规律地膨胀收缩的脓包,地面上还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眼,时不时的有一些难以形容模样的生物从那洞中钻出来,就像是用蝙蝠,牛羊与其他的动物的不同器官再加上一些昆虫杂糅在一起产生的怪异产物。这些看起来比魔物还要邪恶的造物虽然看起来长的都差不多,但是他们每一个的特征却又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那就是一样的丑陋,一样的邪恶,令人感到一阵阵的反胃。 迦只是静静地站立着,那股古怪的吸引力在四周的一切稳定下来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他抬起头,天空也是一样的晦暗,滚滚的灰色云朵在翻腾着,来回涌动着,整片土地都是灰色的,看上去实在不像是真实的景象。但是,迦却偏偏就觉得这就是真实的,虽然他已经多年没有故地重游了,但他就是觉得这才是现在的惑夜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迦的心头确实有些隐隐的悲伤。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的大火并没有烧尽这土地的生机,但是这腐蚀的气息却已经完全地侵蚀了这片土地。迦蹲了下来,缓缓地抓起了一把地上如同散沙般的土壤,一如他所预料的,这手中的抓起的土壤如同流沙一般透过他的指缝缓缓的流下。 迦抬起头,他忽然愣住了。在他的眼前,有着更加不真实的状况。有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在一片黑暗之中闪烁着隐隐的红光。 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一股冷意从他的鼻孔和嘴巴灌入他的肺腑之间。但这股冷气却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的刺激,相反还让他有些温暖,因为他觉得自己彻头彻尾的在发冷。 “珠翠……”无论再不真实,再不可思议,珠翠的身影就浮现在迦的眼前,掩藏在一阵闪烁的光晕下。珠翠看起来似乎完完整整地站在迦的眼前。她的面庞不再是迦所见的最后一面时那支离破碎的样子,也不是长久以来与迦并肩作战时的那种坚毅。与这些都不同,迦感受到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虽然珠翠显然不再是孩子的模样了,但是却一如迦第一次所见的那样年轻,美丽,朝气蓬勃,似乎她就是真正意义的青春的表征。 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 恍惚之间,他真的觉得珠翠重新活了过来。他在归途曾经无数次的期盼着这样的场景,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之中,却从来没能得偿所望。但是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的时候,迦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迦甚至觉得世界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刻,他只是一个初心懵懂的少年,看着自己很难形容关系却毫无疑问最亲密的人,这一个他觉得永远不可能再见到的人,一个即使他死后也不复相见的人,因为他一定会坠入无底的冥狱,而珠翠一定已经飞升穹苍之上。 “珠翠,我……”迦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心中激荡着无比强烈的感情,但千言万语却被遏制在了喉咙里,完全没办法表达出来,空余强烈的悔恨与悲伤在胸口涌动,“我……我已经……”无论再怎么努力,他也没办法说出后面的话了。 迦想,自己也没资格说出后面的话,他真的已经明白了珠翠的情谊了吗,他真的能面向着珠翠说出自己已经理解了她吗?迦没办法立刻得到答案,但他也很清楚,这个答案如果不能在询问自己的瞬间浮现,那么之后的答案也毫无意义了。即使他面前的这个珠翠未必是真实存在的,但他自己的情感却是不会是虚假的。 迦面前的珠翠忽然动了,迦这才发现,并不是珠翠隐藏在那闪烁的光幕之中,而是珠翠就是这一片光幕,和这光芒融合在一起。珠翠抬起一只手,微微地前倾,落在了迦左边的脸庞上。 迦抬起头,他仿佛从珠翠瞳孔的映射中看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面庞,他用哽咽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珠翠,对不起……我该怎么做?” 珠翠并没有说话,只是单纯的微笑。但是这笑容中却带着苦涩,除了苦涩,迦似乎还看到了一些异样的波动闪烁在珠翠的瞳孔之中。珠翠忽然也流泪了,一滴一滴的泪水掉下,落在迦的脸上。虽然并不算太多,但是这每一滴泪都好像淹没在了迦的身心。 迦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阵痛,他的眼睛向下看去,有一柄刀刃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头,似乎还搅动了几下,刀刃完全没入了身体之中,只剩下刀柄还留在胸口。他的头低垂而下,虽然他还想再多看一眼珠翠的脸,但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和头脑脱节了,他也没有力气再去支撑自己的头颅了,他的头不能自已的低垂下来,看到的却是一副惨象。 剧痛仍然在他的身体中冲撞,来回撕裂着他的躯体,痛苦弥漫在他的脑壳之中。迦的眼睛放的更低,看到了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前刃已经深深的没入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了一个造型诡异的刀柄还留在外面。这个刀柄的末端雕刻着一个非常的眼睛,看起来栩栩如生。然而,这匕首的握柄却是迦眼前的珠翠握着的,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意识到这个事实更加地让迦苦痛。 事到如今,迦对这个身影的真实性再也没有丝毫的疑虑。这把匕首迦很熟悉,就是珠翠的,也不会再有第二把。这匕首是他在一个半认真的玩笑中亲手打造的,然后就当作一件私人的礼物送给了珠翠。除了他们两个,不会有第三个人见过这匕首出鞘的模样。 一阵蜂鸣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珠翠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四周的一些也都逐渐的虚浮,扭曲了起来,如同水面被投进了涟漪般显现出一轮又一轮的波纹。迦仿佛置身漩涡之中,周围都是被扭曲的景象,只有自己的身体和心口的匕首仍然完好如初,一点也没有泛起波纹。 这种触感不断地激荡在迦的身体之中,逐渐地侵蚀着他原本暂且安稳的精神,将他从原本的静态中生硬的拉扯出来,不得不作出应有的回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章 极乐的监牢 迦醒了,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冷冰冰的酸涩和火辣辣的干燥交织在他的眼角与脸庞上,身体的剧痛仍然残留着,与他精神上的衰弱相互呼应着。眼前的光芒似乎刺痛了他,迦一时间还不算太适应眼前的光芒。 眨了几下眼睛,迦才勉强看到了周围的景象。身上的疼痛似乎已经褪去了,只剩下了一些星星点点的麻痹仍然在肌肉间跳动。被褥的温暖却实实在在的停留在他身体的表面,而那种痛感甚至显得不那么真实了,而是有些若隐若现。但是身体上的反应和脑海中的反应却不一样,脑袋仍然有些昏昏沉沉,梦境虽然是梦境,但是迦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方才亲身在另一个空间中经历了这一切。 他伸出手,在一片昏沉的光芒里看了看。他很庆幸这只是一场梦,但他却又隐隐的有些希望这梦境是真的。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被珠翠刺死,也许这也是一个对他来说不错的结果,至少比现在被囚禁于此要好一些。 这里是噬体监狱,是天幕最高规格的牢房。意如其名,这里曾经关押的人并不算太多,但被收监到这里的人不是被早早的处决,就是在漫漫的时间长流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其中还有不少恰恰就是迦亲手捕捉,亲手押送进来的,所以他对这里很熟悉。但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被关进这个地方。 这个牢房是噬体监狱中规格最高的那一间。周围的环境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牢房,房间很大,甚至比起一般人家的卧室和门厅加在一起都还要更大一些。周围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这些家具每个都算得上是名贵了。这里的景观甚至都很好,迦稍稍扒拉了一下半遮掩在窗户上的窗帘,让外面的光芒完全倾洒了进来。 抛开这个房间所在的位置,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居所。但无论他的内心是怎么去想的,都改变不了他有些难堪的现状,他已经失去了自由。 迦还真的有些分不清自己身上的痛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也许是方才梦境的后遗症,也许是因为之前他喝下的元素抑制剂。这个噬体监狱虽然建造在天幕审判庭的上面,长年笼罩在禁制魔法的结界之中,但是那些人对于迦的看管却也一样十分谨慎,每天的药剂从未间断,而且剂量也调配的很好,绝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影响却能充分的抑制魔法。 这种待遇迦大概是知道用在什么人身上的,所以他也有些迷茫。迦始终没有明白自己对其他人还有什么价值,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重要了,在石塔一役结束之后,他的使命应该结束了。但这样精心的计划却只应该用在有价值的人身上。 摇了摇头,驱散了心头笼罩着的杂念,迦转头望向了窗外。一片足以称得上是景观的地方落在了他的眼中。四处都是高矮不同的楼房,还有几座塔楼林立在天空之间。天空之中还有连接着楼房的空中走廊,上面还有看不清楚的人来回走动。 地面上也是一样,到处都是络绎不绝,正在走动的人群。除了远方城市的中心与外界被一层厚厚的墙隔开,其他地方都散发这勃勃生机,人很多,在这座巨大的城市当中在阳光的普照下走动。 但这只不过是极乐城的一块而已。 极乐城。 这里是天幕帝国的发源之地,是天幕的天空下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或许在很多人的心里,极乐城不仅仅只是明珠而已,它是能够接触到的太阳与皓月。外界的那些东西即使加在一起,也不能超过极乐城给天幕中人所带来的骄傲与自豪。 曾经,迦也一度以为这是自己心目中难得的家园。即使他并不是出生在这里,甚至也没有参与这极乐城一砖一瓦的构建,但是他一直把这里当作他的归宿与栖息之处。更准确的说,这里才是迦心目中的故土,在很长的一段岁月之中,这里一直都是迦心目中唯一的家园。 有些事情他无法决定,比如他的出生,他的血缘。但是,有些出生外的东西却是可以改变的。在这里,他第一次踏入了新的环境,第一次接触到了武器,第一次学习了魔法。然后他进入了圣堂,重复着自己的训练,进行着各异的任务。这些事情曾经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迦,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他已经可以掌控自己了,他在做的都是为了自己而战。久而久之,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愿意为了这个而奉献一切。 如今,看着这一片巨大的城市,迦却不知道他曾经的这个信念有没有改变。现在的极乐城要远比当初只有极乐心的时候要大的多了,但是落在迦的眼里,这里的一切却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雾气似乎不是笼罩在极乐城的空气中,而是笼罩在迦的眼睛上。迦揉了揉眼睛,重新把视线向窗外看去,但这一次,什么也没有改变,那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却好像更加的遮蔽视野了。 迦没有再做更多的努力,而是收起了目光,其实他的心里也明白,这层雾气也不只是在自己的眼睛上,而是沉淀在他的心上了。因为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以为自己能够为圣堂奉献一切,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是,他却从没有想过这一份奉献的结果会是现在这样。他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过程让他去索取其他人的牺牲,尤其是,原本同属一边的,在他身边的人。迦以为自己的奉献可以为圣堂在无形中添砖加瓦,但是他却觉得,自己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拆除圣堂的砖瓦,毫无保留的拆除。 不仅是少了珠翠,圣堂的未来在迦的心里也已经彻底的被湮灭了。最令迦伤感的是,这个未来是由他亲手掩埋的。想到这儿,迦感觉自己的心又在好不容易的平复后又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些,上身胸膛也忽然起起伏伏,颤抖了起来。 原本在繁忙与重压下,迦一直都没有很多的空闲来思考这各个事件之间的联系,现在他倒是有了长足的闲暇来慢慢的把这一件件事情间的线串在一起。怀疑的裂痕已经布满了他疲惫的心脏,但是只要这颗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那么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迦其中的疑点。如果这个概念能够稍早一些的来到他的思维之中,哪怕只是比他走上石塔,和珠翠刀剑相向要早上那么片刻,也许迦就能够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了。只是他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机会,他却都用一个听起来很响亮,却也只有响亮而已的口号搪塞了过去。 迦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渴求着问题的答案,还是仅仅是沉溺在那种氛围里而已,因为他的思考似乎都来的太迟了,即使有了心中的答案,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一号。”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这个声音迦很熟悉,虽然他们以前不认识,但是这是他这些天以来听到的多的一个声音了,“你的早餐。” 这时的迦正穿着便服躺在床铺上温暖而柔顺的毛皮上,床头还放着几本零散的书籍。迦很不舒服,这个声音似乎有些刺耳,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了。 外面的声音似乎很着急的在催促着。但是,迦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他的面色沉稳如冰,没有带着一点情绪地起身,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这个监狱的门口。 这里全部都是单独的隔间,甚至每一个关押犯人的隔间中都有一道犯人自己掌握的门出,虽然看起来这既不是保证安全的设计,也不是保证监狱运转效率的结构。但是,这却是当时这噬体监狱在督造时特意的安排。 这是或许也同样是一份尊重。只是这个地方建造的再好,里头的设施再齐全,终究还是一个关押罪人的地方。而狱卒和犯人是怎样的关系,恐怕能来到这里的人谁的心里都明明白白。虽然能被关押到这里的人,大都不是普通的罪人,甚至也未必是犯了什么罪,但却总有一些必需的因素。这里的罪人必须保持着完整的头脑和身体,但同时也必须最高标准,最严格的看管。 就像现在的迦这样。这里的人没有名字,只能有代号。因为这里的任何一个名字也许都会不自然的成为一种坚不可摧的压力,压倒在这些狱卒的身上,然后让这种关系无法正常的维系下去。迦太清楚这一套了,因为这个结构原本就是他设计的。 迦打开门,看到了一张有些刻板的面容,这张面容属于这个看守他的狱卒,这两天迦唯一见到的活人就是他了。在这里,似乎没有了时间,也没有了过去与未来,有的只是无尽的束缚与未知的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章 探监者 狱卒似乎对迦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格外的恼火,好像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戴着一个造型古怪的头盔,在左右延伸分别各延伸出一段,牢牢的覆盖在他左右两边的耳朵。为了防止这里的狱卒听到任何的其中收监者的话,在这座监狱内部执行工作的狱卒是没有听力的。他们的耳朵都被魔法制造的头盔遮蔽着,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以保证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不会有任何消息泄漏出去。 隔着迦打开的门,外头还有一扇更加牢固的铁栅栏,底下则是牢固的铁台子。装着早餐的餐盘已经被放到了应该放到的地方。迦轻哼了一声,上前端起了餐盘,然后随意地扫了一眼。 餐盘上面是一个鸡蛋切成的两瓣,蛋黄透露着一股新鲜的金色气息,蛋白也显得十分的白嫩。看上去,无论其中食料的品质还是烹调的技术都非常的不错。一旁放着一块蔬菜的叶子,包裹着一块透着粉白颜色的精细鱼肉。餐盘上还摆着一个碗,里面是白米粥,煮的很清澈,却飘逸着一股特别的清香。 这算的上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早餐了,也许比这个狱卒自己吃的早餐还要好的多。 “退后!”那看守者突然喊了一句,他话里焦急的意思更重了。迦似乎离着这扇铁门太近了一些,而且端着餐盘的时间也好像有些太长了,让他有些难免的紧张。 迦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狱卒,一言不发的拿起了餐盘,向后退去。 他完全可以把这碗触手可及的粥扔出去,虽然不能使用任何的魔法,但是这些基本的动作却不是任何结界能够消抹的。他能保证这碗粥的每一滴都倾洒在这个狱卒的脸上和身上。甚至,如果他的动作快那么一点,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让手指穿过那铁栅栏,点到这个狱卒,然后让他品尝一下自己聚力的戳击,虽然未必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但这个狱卒少说也得痛上一天。 但是,迦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站起身,然后默默地向后退去。他似是从容自若地走回到座椅旁,安静的坐了下去,然后拿起了包裹着鱼肉的蔬菜叶片,然后把其中那精美的鱼肉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迦看着那个带着复杂符纹雕刻的铁栅栏,看着上面闪烁着的幽幽蓝色,仿佛就是在洗冷水澡一般,让他所有的情绪都冷了下来。他知道这些事情都没有意义,只是发泄而已。即使是发泄,他也不该选择这个狱卒作为发泄的对象,毕竟这个狱卒只是正常碰到了他这个一号而已。 迦一点点的咀嚼着自己的早餐,他并没有任何轻生的想法,想法他觉得自己需要更充分的能量来让自己得以继续自己之前的思考。 那铁栅栏上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迦皱了皱眉头,他看到那个狱卒似乎是在行礼,好像有什么人来到了这里。 顺着狱卒的目光看去,站在窗口对面的是一名装扮成牧师模样的人,她的面容被遮掩在一个造型标准的面具之下,只能看出身材姣好。不过,她的长袍上绣着浅蓝色的圣堂图案和登上肩膀的纹章,彰显着她在圣堂中非凡的身份。 虽然迦没有看到来者的面容,但他仍然一眼就猜出了她是谁。 能在自己衣服上绣上圣堂纹章的人原本就屈指可数,更何况能够绣到衣服的肩膀上。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还能这样自由自在行走的女性只有唯一一个了。除了岚,还能有谁呢。 “岚?”迦抬了抬眉头,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虽然迦知道了岚的身份,但是他却不知道岚来此的目的。在城门那里,他最终还是失败了,被岚成功的收押到了这里。但迦知道岚是留手了的,但迦也无意去深究她的理由了。 外面的狱卒在行礼之后就迅速的走开了,只剩下岚一个人走了过来。一边走上前,她一边以极快的速率默念着一段朦胧的咒语。 铁栅栏上的符文闪烁地越来越剧烈,一阵阵蓝色红色的元素交相呼应,交织在一起,一直到他们完全结合在了一起,聚集成了一团光芒。在光芒消失的霎那,那铁栅栏忽然就自动打开了。 这铁栅栏已经再也没有多少的魔力了,似乎迦只要走过去,就能自在的出去。这里不能使用魔法,方才岚用的也不是魔法,而是某种特定触发的咒语而已,比起身体素质,迦知道岚是拦不住他的。 不过,迦并没有动,因为岚忽然闪到一旁,而在她身后的两个人一前一后默契的走了过来。这两个人完全笼罩在斗篷下,不过不用去看面容,他们一男一女,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但是迦却在心头默默的赞许了一番。 这两个人无论步伐,呼吸,甚至走路时手脚摆动的幅度都完全同调,简直就像是完美的复制品。迦看得明白,这是历经了无限与极端的训练后,才能练就的默契,他们虽然在圣堂中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但想来也是真正的精锐,否则,也不会被派来执行如此重要而危险的任务。岚能训练出这样的强者,那也是不容易的。 这两个人沉默的走到了迦的旁边,站定之后,岚才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说道:“见谅了,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直很差,你真的要跑我可拦不住。” 迦早就猜出来了,没有了魔法加持,岚对付不了他,但他自己也是一样,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强健到能同时对付三个训练有素的人。 “没关系,我知道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迦咳嗽了几声,他的目光不定,在他周围的两个人身上来回跳动着。 “那就好,你能够理解就好。现在,上面的人都希望你能安稳的待在这个地方,给大家一些空间,让其他的事情都得以顺利的处理。”岚一边从旁边抽出了桌子底下的椅子坐下,一边说道。 “什么……空间?”迦不动声色的问道。虽然在这几天的思考中,他多少能触及到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但是他长久不在极乐城当中,不身在其中,很多的细节他也无法去揣测。 “大人物们,总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你在石塔留下的烂摊子可让这些高层们焦头烂额了,那些和腐化分子有关系的前圣堂成员也必须要分出人手来一一的甄别和处理。” “烂摊子?”想到石塔的事情,迦的神色也不禁的有些黯然了,不过他更是有些在意岚话里的这个形容词,“石塔战役里最重要的部分都已经完成了。你也知道的,既然西风已经吹过东边了,那么剩下的摊子再乱再烂,也都影响不到你们什么的。” “恐怕这事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岚的双手交叉,右手的手指缓缓的抹着她左手的指甲,“难道你不知道么,真是因为你说的重要部分没有真正的完成,所以东边才会弄成现在这一片混乱。珠翠的尸体没有找到,虽然从战斗发生之处的痕迹和搜索的结果来看,我宁可相信她是随风飘去了,也不会相信她还能逃走。” “她……你们真的没有找到她的尸首?”迦的嘴巴张的很大,他的心头在猛烈的震颤。这件事情虽然他早就从栾肃的嘴里听到过了,但他并没有把栾肃所说的内容本身当真,只当作是栾肃的某种说辞,用来完成他手段的方式而已。但现在从岚的口中听到,迦却可以确信这个内容的真实性了。 虽然他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珠翠会从那个露台上消失,但这些过程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了,至少他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结果,珠翠真的不见了,虽然迦不知道那消失的是珠翠的遗骸还是珠翠活着的身体,但是他已经非常的振奋了。即使迦在露台上已经确认了她的离去,但现在迦的心头又升腾出了一丝期望。虽然这种振奋带来的希望大概是毫无意义的,只是一种巨大空虚下虚假的寄托,但是却多少能够在这一刻姑且得满足一下迦精神上巨大的缺口了。 “你……你还不知道吗?”岚的眼珠子转了转,她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话说的有些太多了,立刻把话题偏转到了别处,“没什么,你也不要再在意别人了,还是在意一下你自己才好。我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 迦把头稍稍的偏了偏,端起了自己餐盘中的米粥。腾腾的热气从碗口冒了出来,遮蔽着迦的眼睛,同样也润湿着他的眼睛,还把那淡淡的香气送入了他的鼻子。迦闭上眼睛,微微转了转手腕,把这碗里的粥一点一点的倒进了自己的口中,让这仍然残存着温暖的米粥顺着自己的舌头而下,自然地滑过他咽喉,然后落入到自己的胃中。 作为圣堂战士,迦其实很少会用这样的方式进食,不够效率也不够快捷,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章 叙旧 这碗粥只是普通的粥而已,但是在入口的时候,迦却不由的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情绪,一种他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情绪。这不过是一碗最普通的粥,顶多也就是用的食材精挑细选一些,做工稍稍精良一点而已,它的价值比起他吃过的那些美食,稀有的食物完全算不上什么。这样的食物原本他是不喜欢的,他不喜欢任何他在故乡的旧食。但是,伴随着这淡如清水的米汤和稀稀疏疏的米粒进入口中,溜进喉咙然后滑落胃里,迦在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肚子竟然有些温暖。 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这样普通的白米粥了,他甚至发自内心的抗拒这种朴素的食物。但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稍稍温暖了他那冰冷心头的竟然就是这一碗普通的粥。睁开眼睛,他竟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碗已经空了。迦把碗放回了原处,然后抹了抹自己的嘴巴。 “好喝么?这是我特地让他们为你准备的,想不到你还能吃得惯。”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面前的空碗,轻笑了一下。 迦却没有接过这个话茬,而是有些意兴阑珊。他不知道岚为什么要准备这个给他,但他觉得这应该只是巧合而已。这一碗白粥的意义要比岚想象的重的多了,看着这眼前的白粥,迦觉得这清淡的味道就如同他曾经喝过的那碗。那个冬日的夜晚,在他饥肠辘辘,真的快要死的时候,珠翠也给了他这样一碗粥。 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他的语气也没有多少的差别,称得上是不动声色。但是那种情绪的低落却是无法掩盖的。他淡淡的说:“你专程过来,不是为了看我吃的好不好,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吧?” 听着迦的问题,岚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因为感受到了迦那种异样的情绪,还是因为她有些不太情愿回答迦的这个问题。不过,稍稍停顿了一下,她还是用带着怪异的语气开口了:“其实严格来说,你说的事情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不过你不要误会,这是我的责任。这一段时间,你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包括你在这噬体监狱的收监情况。所以你倒真的得要吃好喝好,否则我还得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不过你猜对了,我来这里确实不是来跟你说这些事的。” “事?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什么大事要找我吗?”这话在迦的脑中过了一遍,但是他并没有开口把这话说出来,他也摸不透岚来带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是来做什么的,也不清楚岚和他们真正的关系,就像他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栾肃和自己的关系,就像珠翠直到她在石塔的一战前,恐怕也没能了解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 憋了半天,迦才说出一句,“那,你想要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一点公事而已。”岚挥了挥手,站在岚身旁的两个人立刻一同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你们就在门外看守,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但要记住,有任何状况都要保证一号的安全。就算我的性命受到威胁也是一样。” “是。”两个声音一同响起,迦这才发现这是一男一女。 “你的胆子真够大的啊,自己一个人就真的不怕我有什么想法吗?”迦轻笑了一下,捏起半个溏心鸡蛋塞进了嘴里。 “胆子要是不大,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胆子不大,也不敢来对付这些和你有关系的事情。真是讽刺,好像我这段时间接手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收押你,负责收尾和汇报石塔的情报,还有接过这噬体监狱的监管权。”外面的门已经被关上了,关门时的沉重撞击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但是岚也只开口说了那么一句话。 迦也觉得很讽刺,这个噬体监狱原本是由他来担任最高负责人的,虽然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具体的管理和行政了,但是被关在自己一手建立的监狱里,这种情况的确带来了一些异样的氛围。 一直听到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完全一致的停下,岚才开口继续说道,“我有些事要和你说,这些天你要保持好自己的精神,就在这几天,有一场关于的你审判。” “审判?”迦淡淡得说,似乎已经对自己的结局有了清晰的预见,“说的那么好听,你倒不如说的明白些,我距离自己的将死之期还有多久呢?” “不,从我各方面得到的情报来看,这次的审判倒真的是一场审判了。无论是形式还是参与其中的人员。据我所知,圣堂,夜会和各个大家族的代表都会纷纷到场,甚至还请到了元老会的那些人来。” “元老会么?那还真是下了不少工夫啊。听上去真是隆重,隆重的就像是一场庆典。可是,你们考虑的倒是很圆满很周全,但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吗?”迦已经是一个老手了,他也经历过这种打造出来的审判,虽然过程很完整,但其中的环节都是既定的。 岚的手忽然搭上了他的手,这个动作很古怪,但是迦却并没有作出任何应激的反应。他知道,岚一定有重要的话要说了。 “是吗,总之你要保持自己的健康才对。况且,你的结果也不是由谁决定的,只有审判的结果才能决定。你的那些东西,现在已经被转交到了我的手上,你也一样被交到了我的手上。”岚前面这句话的声音很大,但是她紧接着用急促而清淡的声音又说出了下一句。 迦当然听到过类似的语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柔软而温驯的声色会从岚的口中说出来,会从这样一个手上沾满了浓稠鲜血,屠戮过那么多人的人嘴里说出来。虽然很轻也很淡,迦也把这一句话听的明明白白,他知道这是岚特地说给他听的:“可你还有剩下的,机会。”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迦皱了皱眉头,显然岚已经接替了他的职务,权力和名声,他究竟还剩下了什么呢? 迦拿起了餐盘里最后的一块食物,那一般的鸡蛋,故意的咀嚼的很用力,发出很夸张的声音,好像用这种方法能够掩盖他内心猛烈地翻腾。一时之间,他也猜不透岚话中所说的意思,是他不会被死刑吗?还是他被设计了一个特别的死法?机会,什么机会,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会给他留下机会? 迦并不想死,没有人能够一心相死。可是如果不能痛快的按照既定的流程获得死刑,恐怕他势必要被问到有关珠翠的事情,问到他的过去,对迦来说,这也许是更难以面对的事。 “这一次不一样,虽然我也知道机会渺茫。这一次有一位祭司担任了你的辩护者,而那个要斥诉你的人也并不是祭司们,而是一些圣堂中的人。所以,我之前说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你一定要保全自己的精神,在审判庭上把自己的经历说明白。” “辩护者?祭司?”迦有些疑惑,他更加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了。但是岚的话他听懂了,这一次的审判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的广大,如果这是一场公审,那么有些事情就是不能被安排的。比如他的那个辩护者,还比如他自己。 “记住我的忠告,作为过去的朋友与同僚我要告诉你,现在你已经褪去了一切光环和加在你身上的外表,你不用再背负任何圣堂,天幕或者什么庞大组织的荣誉和名誉,你要把你自己的事情说明白,这样你的命可能还有救。”岚似乎顾不上回答迦的问题了,她急促的说完了这段话,然后咳嗽了几声,大声说,“我的事已经说完了,一号。我要走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岚也一样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外面的铁栅栏一下子又闪烁起了光芒,然后再一次牢牢的闭合了起来。似乎对于迦来说,他唯一可能的逃生机会也就此消失了。 但是,迦却没有再抬头去看,而是起身,继续低着头,一步一步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对他来说,这张床似乎是他唯一能找到一点舒服的地方了。他稍稍的翻滚了一下,但这个流畅的动作却在做到一半的时候被他自己硬生生的停住了。 迦感觉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阵冰冷感忽然袭来,侵染了自己的腰腹。但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凉意从他的心头升腾而起。迦已经知道自己撞到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把匕首,而且就是他刚刚才见到的那一把。这匕首没有插在他的心脏上,却是躺在了他的床板上。 迦上下咬合着空荡的嘴巴,仿佛在咀嚼着什么,只是他的嘴里什么也没有,只能发出一阵“咯噔,咯噔”的磨牙声。只是这叨扰的声音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心头的迷茫,还有星星点点的恐惧。 那种冰凉的触感仍然环绕在他的心头,但现在迦却真的有点儿迷糊了。现在他当然是在现实之中,但如果这是现实,那么这柄匕首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一章 嘉宾 极乐城的大审判庭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无论是对于平民还是贵族来说。在天幕成立的有限时间里,这里很少有派上用处的时刻,这里更多的代表着一种象征。 大审判庭建造的不仅仅是富丽堂皇就能够形容的,这只是最底层的属性而已。这里占地很大,单从外头看看这建筑,几乎就能够感受到无以复加的威严,还有一种清冷与严肃的气质沉浸在周围的空气中。虽然向外百步,就是极乐城极乐心最繁忙的大道之一,总有络绎不绝的车驾与人群,可这一片属于大审判庭的土地却显得异常的安静,这里总是大门紧闭,仿佛在一片沸腾水中笃定的一块冰块,隔出了一片单独的空间。在这个城市中,这样的一片地方总是显得不引人注目。久而久之,也不再有太多人在意这里了,毕竟这里与大多数人无关。 “我还是头一次进来这个地方。”栾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天气有些寒冷,他的双手互相握在一起,似乎是在触摸着自己。他呼出着一阵接一阵的白色气体,在他的面前飘散开来。 “这里似乎和以前有些完全不一样了。”栾桀的旁边是一个女子,看上去眉宇些和他有些相似的地方,但终归要比他清秀得多,她的叶眉轻皱,眼睛转来转去地看着周围,“咦……那是?” 栾桀顺着身旁女子的面向看去,看到了一辆停在隐蔽之处的车驾。他皱了皱眉头,这的确是一辆足够让人感觉到惊讶的车驾,虽然这辆车驾毫无特殊之处,但是栾桀却是极乐城中难得能辨识出这辆车驾主人的人。 栾桀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连她都来了么,看来不只是一个天幕的大家族被牵扯到这里来啊……” “各位,请排好队,可以入场了。”远处似乎响起了一阵声响,招呼着这些站在外头的天幕贵族们。 “既然连原家都避不开,那大概谁也避不开了吧。”栾桀身旁的女子也十分遗憾似的摇了摇头,挽着栾桀排到了人群队伍的后方,继续朝着大审判庭中走去。 大审判庭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变化的是这里的气氛。今天,这个地方仍然算得上是安静,却安静的诡异,安静的不寻常。今天这片平日里算得上空旷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反而那门空的大道上空旷无比,没有行人也没有行车,只有一座接着一座整整齐齐地停在路边的车驾。整条道路都已经被完整的封锁了,能够进来这里的只有持有者许可并且经过检查的车驾。 这是一场旷世的审判。审判的对象,则是现任的圣堂议会,圣堂最高的决策组织中的议员之一,迦。这是一场公审,邀请了很多人来参与旁听,不过,这“很多人”当然是不包括平民的,甚至连一般的极乐城贵族也一样是不容许来到这里的。 栾桀很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栾家的大家长临时有急事,而让他来代行此事,承担了家族的任务,即使拥有着大家族名号的他也不可能随意的进到这里。至于其他那些圣堂,夜会的人,恐怕也有着严格的筛选机制,至少,能被邀请来到这里的,就一定是重要的人了。 因为这场审判的结果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即使再聪明的人,也没办法得出一个结论。整个审判庭延续了一贯的状态,封闭,冷漠,仿佛在这冰冷的墙壁中还架起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在迦被收押到这建造在审判庭上方的噬体监狱之后,这个人仿佛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不再有任何消息。、 包括这场审判也是一样,一方面不断的邀请各方各面的贵胄前来旁观,但另一方面,却没有任何直接参与其中的人有所表态。当然,也没有谁敢于去试探这些直接参与者的态度。 但是,臆测与猜想却是不可避免的,这场在整个天幕的上层掀起了一场风暴,虽然不知道这些组织里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但至少大家族为此都已经变得焦急了。家族内部甚至也为此闹腾的不可开交,这焦急更多的不是为了输赢,也不是为了公义,而是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迦的命运将会指向何处。 虽然只是旁观,但是经过这样严格的筛选,恐怕进去的人也不只是单纯的旁观那么简单了。这不只是一场审判而已,审判只是形式,最多只是对于受审者而言。对于其他的参与者,这似乎更像是一场考验。 如果能先一步的揣测到迦的结果,那么家族的代表就可以先一步顺应穹苍殿祭司们的意图,在审判中展现出对应的行为。但是,迦的结果却模糊不清,似乎无论是全身而退,还是就此退出天幕的舞台,都能说的通,也都能找到看起来充分的理由。争吵了几天,家族的家长们也没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看起来,这个担子似乎落到了栾桀的头上,他似乎需要在今天临场发挥了。不过,虽然这个负担落到了他的头上,栾桀倒也并不烦躁。这些讨论栾桀并没有参与,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参与的必要,因为无论提出多少的看起来充分的理由,其实这些理由都是不充分的。虽然栾桀也没办法得出一个什么具体的结论,但是他总觉得这些家长们讨论的根本就出了问题。他们没有人了解穹苍殿,没有人了解其中的任何一位祭司,甚至没有人了解迦,还有迦在圣堂的经历。 曾经,谁都知道迦和珠翠交往过密,现在,谁也都知道是迦亲自夺回了珠翠最后负隅顽抗的地方。但是讨论这些历史和过去是没有太多价值的,尤其是在其中交织着太多不为旁人所知的情感,性格与私人经历的时候。 这一点,栾桀早就从他父亲的身上看的清清楚楚。 至于迦的命运究竟指向何方,引导着这一点的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做过什么,而应该是他还能做什么。决定这场审判走向的是穹苍殿的祭司们,对着他们来说,重要的是迦还有着怎样的价值。然而正是这一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无论怎么看,迦这个圣堂议员都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石塔一战,他已经做尽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了。但如果迦没有用处了,那么绝对没有理由来搞出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审判,还邀请了代表着整个天幕的人群。 具体到这场审判,栾桀甚至觉得就算他身为参与其中的人也未必能完全清楚其中的细节,更何况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既然想不明白,他早就决定干脆就不去想了。而另一个人的反应更是坚定了栾桀的这种想法,在家族的内部会议里,身为栾家大家长的栾刖也是一样的一言不发,只是在最后宣布了由栾桀来替代他参加这审判。 虽然在情绪上大家长肯定不像自己这般地消极,但是无论是多思还是不思,栾桀清楚在这场审判上,他们都一样没办法得到一个结论。不同的是,大家长似乎忧心忡忡,而栾桀却没有太多的担忧。这场审判似乎演变的越来越像一场大戏了,而且现在轮到他自己去参与其中了,他甚至都算不上演员,最多算是道具而已,只需要在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就好。没有难度,也不会被人审视。 无论这场审判是怎样的走向,好事不会先落在他的头上,坏事也是一样。栾桀觉得自己完全能够做好,毕竟他看过很多戏剧,他知道在舞台上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他不需要去考虑自己出现的时机和动作。 这广场上的人还是太多太拥挤了一些,要真的进到这审判庭里面,似乎还需要经过再一轮的检查。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这队伍的后方。他倒的确应该承担这份责任,对于他这个栾家的新晋家主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他应该适应的环境。 在这风暴伊始的风眼之中,一切却都是风平浪静的。周围人很多,但是却静的诡异,没有任何大声的聊天声音,即使有交流,也只有一些私下,低声,十分精炼的简短语句。这个队伍不短也不算太长,只是前进的速度实在有些缓慢,似乎前方的检查更加的严格。 栾桀转身,眼睛落在了她旁边女子的脸上。这是他的堂妹,虽然他们之间曾经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但是在自己成了家主之后,她就被大家长指派来了身边作为他的助理。 栾佳的确很有能力,至少栾桀觉得如果是自己来做她现在承担的工作,也未必能做的更好。她的眼光,见识和社交的圈子都非常的不错,做事也很到位机敏。只是,再有能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对方另一个大家族,叶家的后继者,虽然这个家族和栾家无法相比,但是也是蒸蒸日上的发展着,对于家族来说,这的确是一桩相当不错的婚姻,但是对于他的这个堂妹来说,可就未必如此了。 除了日常的家族事务,栾佳从来不在私人的事情上和栾桀有任何的瓜葛,她的能力也的确足够让她这样做。但她的缺点也正在此处,在私人的感情上,栾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强硬,刻薄,严苛。这些形容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保守的形容了。即使在家族内部,除了她的那个妹妹,她也没有任何算得上亲密的人。 但这一次,是栾佳亲自开口恳求栾桀带她来这里的。虽然栾桀本来就是那么打算的,但是在他开口之前,栾佳却先心急火燎的跑来求他了。这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栾桀虽然对这审判并不算太上心,但是对于栾佳这不寻常的举动,他却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虽然都是些风月旧闻,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但是结合栾佳这看起来只此一次的行为,栾桀也推测出了个大概。似乎栾佳和要被审判的迦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栾佳,虽然这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是你要诚实的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栾桀的眼睛盯在栾佳的脸上,仔细的观察着。 栾佳似乎被这突然的问题惊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睛眯了起来,瞳孔也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她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在眉头抖动了几下之后,还是勉强的开口了:“我,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我希望你能记得答应我的事情。虽然我不太上心这次的事情,但是我们也不能让家族摸黑。所以,等一下,不要失态,无论发生什么。” 栾佳皱了皱眉,眼帘稍稍的抬起了一点。她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些的怒意:“我当然知道不要抹黑家族,这些事情你觉得还需要提醒我吗?” “不,我想我还是说的再清楚一点好了。”栾桀的目光仍然锁在栾佳的脸上,“重点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见到还是没见到他,他的样子是完好还是伤痕累累,是憔悴还是精神,他说了什么又或者被问了什么,你都不要失态,明白了吗?” 栾佳抬头,迎来的是一片冷意盎然,威严的目光,与栾桀平日里那温和截然不同,她甚至不自然的避开了这种目光,然后有些支支吾吾的应道:“是,我听明白了,您可以放心。”她甚至不自然的用上了敬语。她歪着头,有些疑惑的望着栾桀,栾桀似乎话里有话,言语之间也完全挑明了她和迦的关系,但是这个事情似乎栾桀是不该知道的。 “不要着急,你有些事情是别人不知道的,我也一样。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里,我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栾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个队伍很快就要轮到他了。舞台之上的事情早已经被规划好了,他只需要照着应该的步骤做事就好。更需要考虑的,是那些舞台之外的事情。 “请出示您的身份文件,还有有您名字的邀请函。”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栾桀的思考,栾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庞。 栾桀一边把自己的证件与邀请函一同交给了眼前的人,一边有些犹疑的说着:“我是栾桀,栾桀的家主,后面的是我的助手,栾佳。我是替代大家长栾刖来这里参加审判的。” 审查只是一个过场而已,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代行的可能需要一个确认,但是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栾桀更惊讶的是他看到的这张脸,这个眼前的圣堂女战士,他似乎见过,而且认识,他们之间甚至还有血脉的联系。 这个圣堂的女战士翻看了一下邀请函,然后走进了后方的房间,只是片刻就转身走了出来。这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抬起眼睛看栾桀一眼。 “栾……是家主大人么?好了,您和您的助手可以进去了。”她微微笑了笑,把邀请函和证件还给了栾桀,然后摆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下一位过来。 栾桀虽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后面的人潮自然的推着向前走,也再没有机会了。他的确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圣堂女战士的话,而且虽然只有眼神瞬间的交汇,但他却看到了那一双并不陌生的眼睛。 “栾凤,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已经回来了?”栾桀一边默默的走着,一边默默的思量着这个无人能够帮助他解答的问题。不过,这倒也并没有让他感觉太过为难,如果旁人无法解答,那么当事人总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二章 定时 迦其实并没有想到,这场属于他的审判会来的如此之快。 这里的食物供应都很不错,只是那么多天以来,迦仍然没有等到他最想要的东西。虽然这个东西在精神上迦只想要远离,但是在肉体上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的用处。素片,他已经几天没有吃这个了。 和晶螺一样,这是一种用来调节精神和身体与元素协调的食物。 虽然在吃了之后,它的效果的确可以让人视野通透,精神振奋,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让人进入一种遗忘痛苦的状态。但这种珍奇的东西却是不太常见的,也自然就变得太过贵重。而且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上瘾。 原本在圣堂中,想要搞到这种东西是很容易的事情。这种新奇的物品并不像晶螺那样对于强硬,在带来巨大能量的同时也会给人的身体带来难以承受的负担。它的效果很轻柔,但的确可以减轻人的痛苦。 尤其是对于迦来说,他对于素片的需求很大。他身上的旧伤太多了,有几处在当时也接近致命,虽然他也尝试过去承受这种痛苦,但是在头一次接触素片之后,他就再也不能自拔了。那种一直困扰着他,缠绕在他神经上的痛苦就变淡了,他很喜欢这种舒适的感觉。但迦自己也知道,他早就已经以超过身体需求的方法来食用这种东西了,别说上瘾,他早就已经依赖这薄薄的素片了。 这的确是一种违禁的物品,一般来说,只有在严格的医疗用途上才能使用。但是迦却用的很轻松也很随意,这不是秘密,虽然也从来没有人会公开的去说。 哪怕只是在不久之前,他在圣堂中也可以随意的得到这些禁品,无论是审查还是看管者都没有去阻拦他的权力,更何况那个储备的仓库他也能随意的进出。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已经再也没有得到这种东西的可能了,每天他能够得到的就只有正常的饮食,显然岚也没有提供给他这种药品的意思。 原本迦并没有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但是在身体中残留与沉淀的素片被彻底的排尽之后,他的身体上留下的却是缺失之后的空洞和缺口,那种多年没有出现的痛苦似乎再一次爬上了他的身体。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口了,而其中大半的恐怖是他过量使用素片的结果。但是,这一次他似乎不能再用什么外物来抑制这种痛苦了。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但对迦来说似乎已经太久了,他连素片的影子都没有再看到。 所以,他只能选择另一种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保持着自己的注意力落在别处,但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值得他去专注的事情了。 他的身体一直都处在一种困乏的状态,他只在这里被关了几天而已,肌肉却越来越松弛,皮肤也上下各处都不安分了起来,到处都在发痒。 虽然迦一直没有找到完全抑制这痛苦的办法,但不知道从哪一个瞬间开始,伴随着身体上的隐隐痛苦,他开始了自己的冥想。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年来,他似乎陷进了一个泥潭,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经历痛苦是什么时候了,他似乎也没法想起来自己曾经踏入圣堂,承受那些痛苦是为了什么。但这只是开始而已,这种方式甚至还加剧了他身体的负担。花了好长时间,似乎迦也没有能得到一个清楚的结果。 但是,他的身体却没办法再支持他长久的冥想了,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似乎维持头脑的清醒都也变成了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了,他的思考也变得有些混乱,耳边也出现了一些杂乱的声音。 就像现在,似乎有一阵“叮当——叮——”的声响在迦的耳边回荡,但迦在迷迷糊糊之中,甚至也不太分得清这声音究竟是真是假,是自己的臆想还是实际存在的声音。 “咔——”似乎有什么铁制的东西在摩擦,然后似乎卡到了什么一个点上,行进变得顺滑,声音也是一样。 “一号,出来吧,你的时间到了。”这句话如同一盆冰冷的水浇在迦的头上,让他一下子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周围的凉意似乎已经沉淀在了迦的皮肤上,他甚至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寒冷侵染了。寒冷在他的掌心扩散,他觉得自己连动动手指都有些困难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岚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虽然昏暗,但是迦的眼睛还是勉强看到了她进来的身影。这一次,岚的身旁不再是她的上次带来的两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两个全副武装的圣堂战士。 迦坐了起来,有些颤颤巍巍的起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岚的抬起头,怀着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迦,她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但是岚并没有说话,而是稍稍撇了撇头,像是在示意着她身旁的两个人,也像是在和迦示意什么。 没有一点停留和犹豫,岚身旁的两个人立刻会意动身。他们一人扑起,一人俯身,以极快的身法接近了迦。迦还没有站稳,就已经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铐,不仅限制行动,这上面显然还篆刻着特别的符纹,迦甚至可以感觉到一点一点若有若无的能量从这镣铐中凸起,化作尖刺渐渐的刺入了自己的皮肤。 虽然迦已经早在比他被囚禁之前就脱离了圣堂的具体的事务,他没有再回过圣堂,也没有见过那一批批新的圣堂战士,只是一直苦守着他自己亲手栽培的团队而已。 但是眼前这两个人,恐怕比他的亲卫还要更加厉害,虽然不知道他们综合的实力如何,但在这移动的身法上,甚至已经接近了迦这一代的圣堂议员。不过,显然这两个圣堂战士也不会只是普通的随从而已,能来到这里接触并且押送他的人想来也是圣堂千挑万选出来的。绝不能是他远离圣堂权力结构之前进入圣堂的,身家要清白,也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来保证押送的安全。 迦甚至觉得,安排这一切的人也许把岚也当作一份考虑了进去,岚的亲信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两个人似乎也一直都心翼翼的围绕着岚,他们的步伐,位置,似乎一直都保持在一种紧张的状态。 “走吧。”像是回应一样,岚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向外走去。迦身边的两个人也架住了他,带着他一同跟着岚走了出去。胳膊两边的手劲都很重,但是很明显是一男一女。 迦的身体更不舒服了,倒并不是因为这胳膊上受了些力道,而是在踏出这监狱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光芒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在长久缺乏素片后而带来的恶果。但这些恐怕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一直在避讳着的事情最终还是摆到了他的眼前,他终于还是被排出了圣堂的行列,那些曾经执掌着圣堂的人,现在似乎没有再剩下任何一个了。 是圣堂变了吗,还是他变了?似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毕生的事业都已经荒废了,至少到今天为止,他所期盼的一切不仅没有完成,甚至比起之前还要倒退许多。 他更有感触的,更加不情愿去想的是自己。圣堂的事情搞成这样,迦知道自己也是责无旁贷。曾经他不想参与圣堂的事情,他觉得那些事情与他无关,可是迦现在却真的有点后悔了,对他来说,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当成一件真正自己该去做的事情,他的这种想法让真正关注这些事情人都被扯离了那里。 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陷得太深了。被令人舒适的靡靡之音包裹的的太久,即使听到了杂音也会忽略,被太多的赞誉笼罩,即使意识到了偏差也不会在意。他的思维一直被某个念头牵引着,迦一直以为自己不应该为这些事情而努力,一直以为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可惜,当圣堂的后辈拿着镣铐来到他的面前时,他才发现事情可不会因为一个人独自的意志而改变,毕竟在事件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主观上的情绪而使得人可以轻易的离开这种痛苦。 可惜这领悟所需要的代价太高了,除了迦自己,他还拉上了周围许多人一起陪葬。他为了沉默而安静的沉默,却终于真的变成了一个只能沉默的人。但现在,迦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机会,他是这场审判里被放到了台面上的那个人,他可以面向所有人说自己想说的话。虽然这个机会不是他争取来的,但却一定是用巨大的代价甚至是血肉所堆积而成的。 他未必是无法改变,只是已经习惯了无法改变。 走过几条走廊,绕过几个拐角,沿着楼梯向下而行,迦很快就看到了自己今天需要来到的地方——大审判庭。大审判庭不仅是这个建筑的名字,同样也是这个地方最具有代表性的地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三章 大场面 迦不仅没有想到,这场审判会来的如此之快,而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的景象,真正算得上是大场面的景象。 他见过很多可以称得上是大场面的情况,那些都是足以称得上是奢华与荣耀并存的场面,甚至那些参与者可以以此为荣,称道许久。只是,若把此时此刻他眼前的景象看作是一场华丽的盛宴,那么与它相比,迦那往常的记忆中的集会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平凡家庭的一顿粗茶淡饭罢了。 这应该是极乐城中他经历过的最大场面了,里面有他熟悉的,不熟悉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各种各样面貌不同的人。但看上去,他们每个人无论是男是女,是长是幼,都是天幕的支柱,都代表着一份巨大的力量和资源,也许在这片土地能够称名道姓的人,都差不多来到了这大审判庭里。 出乎迦的意料,看起来这里的观众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坐定,外面的大门也已经紧紧的关上了,只留下了旁边的一处的门仍然半遮半掩的开着。前方是一个锥形的倾斜的巨大场地,那是这场审判的观众席。虽然和这里的人数比起来,似乎座位多出了很多。但是这里的人却也已经不少了。 刚从侧门走进这巨大的会场,迦就看到了坐姿各异的天幕大贵族。这些穿着华丽的天幕的大贵族们分居在这审判庭的右侧,迦对他们并不是太了解,在平日里他也很少接触这些自诩高贵的人群。毕竟,圣堂向来是不支持有关血统和出生的论调的。但是随意的扫上一眼,迦就已经看到了几个大家族的代表了,不过迦与他们不熟,大部分人也只是几面之缘而已。但是,他的眼睛却落在了他最后看到的这个人身上。 栾桀?这副样貌迦是不会认错的,但是栾桀出现在这里却是一件很是奇怪的事情。不过,他似乎也没有机会去问个仔细了。周围忽然嘈杂了起来,在迦观察着这些观众的时候,也有一些人看到了他的存在。 对于这些观众来说,主角终于来了,正好打破了他们略显无聊的等待时光。 但是,这个时间来的并不算太恰当。迦不仅看到了栾桀这个他非常熟识的朋友,他还看到了栾桀身边的一个女子,一个他最好自己不要再见到的人。只是这一份噪杂忽然打破了原本的安静,自然也让这女子看向了他。 栾桀的旁边自然是栾佳,她的眼神变化也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迦的眼里。期盼,疑惑,转变成愤怒,再转变成担忧,最后归于一种奇怪的幽怨。虽然迦已经尽早的挪开了目光,但是他完全的可以想象这种古怪的眼神。 他甚至庆幸前面的押送者带他走的够快,让他可以尽早逃离这眼神的聚焦。 坐在这观众席中间的人很少,比起左右两边都要少的多。他们零散散的分散坐着,集体着黑色的制服。天幕中人并不熟悉他们,夜会,他们是天幕最令人畏惧的秘密强制组织,他们不受任何其他组织的领导,只对他们的会长,第三祭司负责。 围绕着夜会,有太多未解的谜团了。迦对这个组织并不了解,但是对但得益于自己的私交,迦对他们之中的几个人非常的了解。 迦看到了几个他熟悉的身影,打头的是长空,他一个人坐在最靠前的一排,再往后,也是单独一排的辰,再后面才是夜会的其他成员。 长头转过头,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迦有些惊讶,他知道那是长空想要说给他听的话,但即使是唇语,在这样的场合下也是十分危险的。长空的面色如镜,但依然掩饰不住他情绪里的焦躁。因为他的语句也有些不甚明了,迦也只能勉强的辨析出几个字而已。 虽然辨析出了其中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但迦却却完全没能理解长空想要说些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听懂了这几个字节,而不知道长空的意思。无论自己会被怎样审判,他都不觉得花散会被卷入这场审判中,尤其是他们的私交非常的缜密,除了当事人,是没有其他知道的人的。迦没有回应,因为他不能冒着暴露长空的风险,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应,但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去应对自己的审判了。 圣堂那些杀气腾腾的成员们自然得被分配在左边了,虽然真正单纯靠着战功是很难爬到圣堂的高层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与天幕贵族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迦并不是特别了解这段历史,这都是在他加入前发生的事情了,他也未曾问过圣堂的老人。今天的审判,似乎圣堂中的大部分人也并不支持,毕竟大部分的战士都是从底层摸爬打滚,才得以活到今天,能坐到现在的位置。 在头脑有些迷惘的情况下,他迷迷糊糊的被带到了大厅的中央,一个精致的魔环当中。一个强大而特殊的法力笼牢,走进其中,迦没有丝毫的不适,但他的法力与期盼却被简简单单的锁死了。 才是这场审判的重头戏。穹苍殿的祭司们齐集于此,他们的面容掩盖在各异的面具之下,坐在审判庭的中间。很快,带着一副诡谲面具的祭司起身了,迦很熟悉这个面具。面具是一个人象,头顶上贴着一个太阳的徽记,但在脸颊的下半部分却伸展着几根根须模样的垂须,神色仿佛是在微笑。面具是由纯净的琥珀雕刻而成的,在极高的纯度下,显示出如同暮色般昏沉幽暗的颜色,甚至还有一些稀有的矿石被永远的滞留在其中,看起来能极大的强化使用者魔法的作用,而且能固定巨量的元素。但更重要的是,这个面具所代表的权力与威势,在他的老师死后,这个面具下的人就成了天幕的唯一,穹苍殿的大祭司。 大祭司忽然向前踏了一步,虽然这个动作并不算太明显,但是在他做出第一下动作的时候,周围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静。似乎没有多少人的目光落在审判庭的中间,尤其是在迦出现之后,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但是大祭司的步伐却仍然引起了巨大的波澜,虽然每个人都没有聚焦在祭司们身上,但也没有人敢完全不留下一点注意力。对于大祭司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却让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反应。所有人忽然之间都不再说话了,目光也都从别处收了回来。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暴在周围流转,无意之中已经影响到了这个审判庭中的所有人。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大祭司也顺应着这气氛开口了:“各位天幕的同僚们。相信各位今天齐聚于此,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见证这场审判。各位心中自然有疑惑,只是一场审判而已,为什么要聚集这样多的天幕同僚。但我要说,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审判,它将成为天幕的历史。不过在逐一解答各位的疑问之前,请让我先介绍一位天幕的朋友,他对这场审判格外重要。” 大祭司的头稍稍地偏转,朝着另一侧看去。场边众人的目光也一同侧去,迦的目光也一样顺着这个方向看了过去。在与他的来路相对的另一侧,的确有一个人隐藏在那侧门走道的阴影之中。 似乎是听到了大祭司的话,这个身影动了起来,脱离了走廊的阴影,来到了审判庭之中。他的脸上倒不像祭司们有着各异的遮挡,而是完完整整的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一张混杂着疲惫,沧桑却还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庞,如果忽略那一道从他的眉心,穿过鼻梁,一直划拉到嘴角的伤痕的话。他眉毛尖锐如锋,在走进这审判庭的时候,眼睛连偏转都没有偏转分毫,完全只是看着场中而已。 迦的心头有些惊讶,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也来到了这个地方,而且看上去他还坐拥着特殊的身份,或者说似乎在这里扮演着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在他仍然在尝试辨明这个故人身份的时刻,其他在观众席上的人也同样发现了这个大祭司口中的“天幕的朋友”。没有按照流程应该出现的掌声,只有一阵一阵声的讨论声此起彼伏的出现在周围。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人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所有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天幕人”,但唯独这个人不是。打心底里,所有人都不曾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而是把这个人当作外人。 云尚。 这里很多人也许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天幕的朋友”,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事迹。他的出现引起一些讨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个审判庭中的人现在表现的已经足够克制了,因为云尚的确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四章 衍泾省的旧识 云尚,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这个男人个人的名号,还代表着他背后那云姓氏族的直系血脉。而在公众的层面上,云尚一直都是被称为天幕最大的助力。他也的确为天幕的扩张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巨大功劳,如果论起功绩,可以说天幕能够拿下衍泾省有一半的功劳得算在云尚的头上看,这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事实。但是,云尚这个名字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能用其中家族名来诠释的,而他的功绩也不是单纯用字面意思就能够理解的。 云家,这个曾经一度在衍泾省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甚至在过往,远在天幕还未曾成立的时候,天昼省的土地上都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与衍泾省上的云家相提并论。 甚至在更久远之前,云家还把自己的势力隐隐的扩展到了衍泾省之外,自然也触及到了天昼省,也隐隐的与天昼省的家族形成了一种掎角之势。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云家似乎很快的衰弱了,他们似乎不再有向外扩展的势头,而是变得有些太阳西下的意思,所有的势力也都退到了衍泾省的范围内部。 两个省际之间以往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也没有多少的竞争,直到天幕成立,天昼省的土地已经不再能满足需求人们的需求,他们才真正的碰撞到了云家。虽然云家的力量似乎已经不再鼎盛,但是他们的先遣部队却仍然遭受了重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云家仍然有实力与资源能够把握住衍泾省的土地,他们借助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某种神秘的与土地的联系,将圣堂和天幕家族的部队一一分割,围剿。 借助这种先天的优势,衍泾省一度十分顽强的抵抗着天昼省的攻势。迦对这些陈年旧事的细节了解的比这里许多人都要更多一些,毕竟他当时也是圣堂进攻部队的一员。当时,他们的扩张一度进入了僵持的状况,没有办法再突进分毫,而且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一个月之久,所有人的体力和精神差不多也都到了极限。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一直没有参与的穹苍殿忽然为天昼省带来了一份巨大的礼物。 而这个礼物就是云尚,即使他没有拥有一兵一卒的部队,也没有拥有一寸土地。但是他却比多少部队都要更加具有战斗力。因为他是一个了解衍泾省,了解云家的人,一个对方的“自己人”。 很难形容清楚云尚对于攻坚战的作用究竟有多大,也许他只有一个头脑,甚至手下都没有一个下属也。但作为圣堂战役与任务的指挥者,迦明白云尚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只能用最大来形容。 在后来战斗结束之后,迦曾经和圣堂的战术研究者细致的推演过在衍泾省的战争,即使没有云尚加入,以天昼省全力的投入,他们也未必就不能慢慢地推进到衍泾省的腹地,然后以一种废土战略的方式来蚕食掉整个衍泾省。毕竟,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上,衍泾省的一盘散沙是比不过天昼省集结起来有团队有部署的力量的。但其中的那些反复曲折,多少的意外,要付出多少血的代价,那可就真的很难说得清了。 云尚带来的无数的捷径,密道,周围的水源与隐蔽的扎营位置。在前期,云尚也同样参与了战斗,虽然他并没有加入正面的战场,但他几乎以无情到极致的姿势地毯式地一个一个搜索着边缘的洞穴,搜索着一处一处沟壑,揪出那些他以前认识或不认识的族人与同乡,然后将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处决。 这只是在战场上的无情而已,但最终决定这场战争结果的,却是某一场战斗。云尚在拔光了云家游离在一线的触角之后,却选择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他带着几个精锐的刺客,在一个夜晚来到了云家的宅邸,把当时正在举行集会的云家人屠戮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如同一把刺进了心脏的尖刀,但是这敌人却是他自己的血亲。 迦并没有参与这场刺杀,他仍然在正面带领着圣堂的部队。这些事情他是从珠翠那里听说的,珠翠参加了那一次刺杀。后来,珠翠曾经和迦在闲聊中提到过这件事。 一想到珠翠,迦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了,一阵一阵止不住的心痛爬上了他的躯体,故人音容宛在,但人却不在了。那些语句仍然萦绕在他的耳边,就好像那时的珠翠在他的耳边静静婉婉的诉说。 云家无论上下长幼,似乎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至此之后,云家算被彻底地连根拔起了,别说什么积累与储备了,连血脉都被断绝了。 最终,这促成了天幕的大胜。但这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精彩的战争,因为它的胜利来的太过轻松了,与它带来的巨大无比的成果相比,天昼省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低廉了。这场战争的战损比被控制在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在战争初期出现的。在云家土崩瓦解之后,几乎不费一人,天幕就迅速的占据了整个衍泾省。 云尚,为天昼省节省下了最稀有也最宝贵的资源,人,能够战斗的部队,他也保全了衍泾省的大部分土地,让这富饶的土地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他为天幕带来的价值无法估量,但是在事实上,云尚的确背叛了他的家乡,他的家族血脉,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在私下里,几乎人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欺师灭祖之人,是一个卑鄙的恶鬼,残忍的投机者。甚至云尚自己都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他从来都没有避讳这件事。在天幕,他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际圈子,也没有人会想和这样的人交际。 但这个其实并不完全正确。残忍,凶暴,这些形容词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迦究竟是不是一个投机者,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未尝可知。没人清楚云尚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情感来做这件事的,但他似乎只是想做这件事而已,并不是为了得到战利品。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在这结束之后,云尚势必会顺势接管衍泾省,或是再不济,他也能够加入到穹苍殿中。否则,几乎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催促你做出这样的动作。 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衍泾省被改作了墨月省,由穹苍殿末位的祭司讳月接管了。而穹苍殿并没有任何新的祭司,反而唯一外部祭司的名字,落到了天幕南边的势力,青叶山庄的庄主万叶的身上。 可以说,与云尚所带来的价值相比,他所得甚少,甚至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得到,没有在这场战争丰厚的战果里获得什么明面上的好处,即使他作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云尚似乎成一个神秘人,在战争结束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偶尔地会和祭司们一同出现在苍塔与穹殿。 所以,云尚这样的行为就更加的让人疑惑了。这已经超过了仇恨的范畴,也似乎不像是任何的情绪得以导致的后果,想要得到答案,也许只能从迦过往的经历中去寻找了。但是,现在没有人再有这个能力了,云尚的一切过去都伴随着云家的覆灭一同零碎了。迦也与其他人一样的知之甚少。唯一和云尚仍然有接触的,就是穹苍殿的祭司们,还有最后与他共同进行暗杀的人了。迦还记得珠翠和他所说的话——云尚在彻底屠戮了云家之后,他的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而是一种放松与释怀的样子。 但仍然没有人了解云尚,这也是云尚头一次这么明了的在天幕的公众面前现身,参与到天幕的事务中。他已经阔步走到了审判庭的中央,然后俯身与大祭司私语。 迦将目光转回会场的附近,那些贵族们的喧闹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他们似乎总是有着说不玩的话题,也许其中有些人已经说到云尚在平常是不是会大啖人的血肉了。他们这一片是最迟安静下来的,或许只是因为周围逐渐的静了下来,才迫于压力压低了声音,直到完全的安静下来。 属于圣堂的那一片观众席倒没有像天幕的大贵族那样的喧闹,但是在他们安静之前,终究也还是有几声讨论,不过出于自身的素质与涵养,他们并不吵闹,也不会把话题叉开到与此时此处无关的地方。他们看着云尚的眼神并不友善,毕竟云尚的所作所为是他们所不齿的。 不过,夜会的那些成员却明显的不同。他们不出一声,几乎如同一座座雕塑一般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唯一最大的变动的程度也不过就是表情上有一点微的波动。他们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仿佛是在紧张的监察着场中的一切。 大祭司倒是充分地展示着他的耐心,他并没有制止周围那些熙熙攘攘的喧噪,只是在听完云尚的话之后,安静的看着拄着自己的拐杖,朝着天花板看着。 直到周围整个地方又陷入那种死寂,大祭司才终于继续开口道:“看来各位都非常熟悉天幕的这位朋友了,也不用我再多作介绍。虽然我知道诸位对这位天幕的朋友有些各异的看法,但没关系,各位可以保留自己私下的看法,相信他也不会在意。但今天之所以请他来,是因为这件事由他来做才最为合适。这一次,我们要辛苦他作为这次审判的裁决者,让我们欢迎这场审判的仲裁者,云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五章 争议者 一阵沉闷的喧闹声骤然间重新充斥在这个空旷的审判庭之中。这些声音都很压抑,但是却无孔不入,虽然云尚忽然来到众人的面前,很多人也有着自己的猜测,但是当真的宣布云尚来此的目的时,这个结果还是超过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尤其是对于那些天幕的大贵族们来说,这似乎是一个不可想象的结果。原本,出于避嫌的考虑,圣堂总是不好直接参与到这场审判里操作层面上的事情里来的,与之交往甚密的穹苍殿恐怕也不会涉身其中,况且穹苍殿也一直强调着自己中立的态度。夜会就更不可能来进行这种博弈式的审判了,这些人就是杀人的工具,他们能带给人恐惧,却不能带来敬畏,他们没有信服别人的基础。这个职务原本应该水到渠成地落在天幕的大贵族中的,毕竟看起来他们才是和这场审判最没有利益关系的一边,但是最终这份大礼却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家族的头上。虽然他们每个家族也很清楚他们这些天幕大贵族其实并不被那些高贵的祭司们看得起,但现在看来,他们不仅是不被看得起,甚至是被排斥了。 夜会这边仍然是一片风平浪静,似乎谁带做这个审判的仲裁者与他们谁都没有关系,无论是周围有多少的议论声音似乎也没能进到他们的耳朵里。旁边圣堂这一边的成员虽然有些面露难色,但是到底还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与规范的,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最多也就是表情上的变化。 但是这些天幕的大贵族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没有那么严格的约束,这里的人每个在自己的家族的属地里可都是横行的存在。在这个地方,虽然大部分人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对这种直接跨过他们的行为毫无反应。 其中有些人已经忍不了了,在一片嘈杂中,右边前排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用十分谨慎却底气十足的语气说:“大祭司,虽然这场审判的仲裁人选的确是有些难以确定,但是以天幕之幅员辽阔,应该还不至于要这样一个外边来的人来担此重任吧。” 迦认得这个人,荛光,掌控着荛家,这个天幕之中的大姓,也算得上是天幕帝国的中流砥柱的家族。各大家族之于天昼省就仿若是云家之于曾经的衍泾省那样,也许曾经的他们还没有到占据那样的资源与地位的程度,但是在战争之后就不同了,他们是胜利者,也是战争最大的获益者。不仅是天昼省本土的资源,他们还一度得到了其他省际的资源。 荛光的脾气很大,这一点迦也是听说过的,现在迦倒是真的看出来了。虽然荛光在言语上非常的客气,用的也是寻问的口气。但是他本身这个行为真的可以算是胆大妄为了,在这样一个场合直接向大祭司提问,恐怕绝不应该是一个理智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知道各位会有一些疑问,不过我先提醒一下,这里所有人都是天幕下的人,云尚为什么能成为仲裁者,这个问题可以问,但外人这种说法可就太不负责任了……”大祭司的语气依然祥和平稳。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一旁的云尚却走了上来。 云尚倒是很恭敬的向大祭司一鞠躬,似乎在示意什么,而大祭司竟然也很配合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向前者点了点头。这个细节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过场中人的眼睛,但他们的表情却各有异常,虽然大部分的人并没有太过丰富的情绪,但即使是夜会的成员也露出了难以察觉的丝丝惊讶。这个动作可以臆想的空间很大,这可以是合作者之间单纯的会意,也可能会是熟识者之间的动作,但跟可能的则是朋友之间的默契。但无论如何,这里谁都不曾想过,云尚与大祭司之间会有可能出现这样的一层关系。 暮帷,穹苍殿的大祭司。看上去他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但是他却一手组建了穹苍殿这最具有特种力量的组织,甚至从来没有人会想过,在暮帷与其他人之间,竟然能形成这种好像是平凡朋友的关系,因为没有人配的上。即使成为大祭司的下属,也算得上是最高位的荣耀了。 云尚向着旁听席也微微的鞠躬,但很明显这幅度并不算大。他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之中,大概是没有人看得上我的,厌恶我的也许是大部分。我虽然出生在衍泾省,但是我也不是天幕的外人,我是什么人也不是由谁来判定的,尤其是当我们都还在享受着我为天幕带来的战利品的时候。不过,各位有疑问也很正常,原本,我无意到这里担此重任,但是大祭司能亲自来跟我谈,这强烈的诚意打动了我。更重要的是,他也同样用充分的理由说服了我。诚如大祭司大人所说,各位也应该明白,这是一场很重要的审判,审判的对象也非常的特殊。无论你们谁,有怎样的地位与身份,定然是不适合来坐这个位置的,无论是谁来坐这个仲裁者,得出的结果恐怕都没办法很好的说服别人。我们需要一个结论,也需要一个能说服别人的人来做出这个结论。” 云尚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无论厌恶他或者不厌恶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荛光也顺势闭上了嘴,这样的天幕大贵族也只是趁一下口舌之快而已。云尚的话已经说得有点太明明白白了,要说享受云尚为天幕带来的利益,恐怕他们这些天幕的大贵族才是当先的那些人。 但还有一点意思云尚没有点明,但所有人都清楚。迦,也不用任何人再去重新介绍,他的确不适合这里的任何一方出人去进行仲裁。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太复杂了, 虽然迦并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场审判落在他的头上,但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认真的一场审判,或者别有目的。连迦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也许真的没有什么人能比云尚这个“天幕的朋友与外人”更加适合坐上这个仲裁者的位置了。 在场这些人,要么就是没有资格来坐这个位置,毕竟要仲裁一位圣堂议员,担任这个位置的人总该是比圣堂议员更有名望与地位的才行。可那些有这个资格的人,无论是明面还是背后,他们的立场却都显得太牢固了。 祭司们是不可能来做仲裁者的,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显得太掉价了些。而且隐隐之间,迦倒觉得祭司们并不太在意自己,而是想用这场审判完成其他的想法和目的,这一点已经崭露出了一点意思,至少云尚这个只与穹苍殿有关的外人,已经被推到了天幕的前台。但这显然不是全部,毕竟审判还没有正式开始。 夜会,迦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关系大概还没有暴露,但他们是以组织成名,个人的名字却从未出名。迦甚至摸不清楚他们出现在这审判庭究竟代表着什么。 圣堂的那些人就完全不用考虑了,迦自己就是曾经的圣堂高层。就算他没有刻意去培植自己的势力,也势必与其中的不少人有所瓜葛。哪怕是那些不熟悉的成员,那也算得上是战友,出于同样的出生,也难保不会生出同情之意。更何况他所认识的人恐怕更多,虽然当初的那批在野出生的圣堂成员已经凋零的七七八八了,但是能留下的都已经坐上了圣堂中高层的位置,迦和他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至于天幕的大家族,迦蹭与他们有一段纠葛难清的历史旧事,这让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尴尬。这一段历史几乎就已经封存了,但是这些大家族的家长们总是知道的,如果让他们来做法官,恐怕情势就会自然的倾向一片不可预知的泥潭,家族中人大多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无所不尽其用,这可不是其他人愿意看到的,无论是对于那些想救他的命或是想杀了他的人。 如果这些人都不适合的话,他们也绝无可能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了,正常的法规流程在这里是走不通的。 “这场面很眼熟啊。”迦忽然发出了一阵感概,他的感叹声很轻,也只落在了旁边押送者的耳朵里。给他的手脚上了镣铐的两人早就已经退开了数十步开外了,静静的守在最近的门口。 “你在说什么呢?”一旁的押送者问道。在迦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看守,但这对于一个手脚被困,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来说,似乎也有些太过豪华了。毕竟,看守迦的人,同样也是一位圣堂议员。 岚就站立在迦的身旁,从容,自信而严肃,神色如安静如平静的水面。不过,如果有任何需要,作为押解者,她一定会在转瞬即逝的片刻之间如闪电般的行动。迦能够感觉到魔法抑制力如同薄雾般弥漫在他的周围,也弥漫在这大殿之中。这也许是一种固有的结界,也许是几个精深的施法者共同施法的结果。这里的人都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所以就算有人想要做什么,也只能赤手空拳罢了,使用最原始的体力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六章 审判前的仪式 岚也的确如之前与迦说的那样,真的接受负责了着有关迦的一切。不过,这份她所认为的重责,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现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了,岚似乎也像是放下了重担,竟然还真的与迦突然闲聊了起来。 “看,”迦也没有隐瞒什么,只是把目光转向那宏大的旁听席中,“曾经我在旅途中进过的角斗场里也看过这样的场面,只是那时的他们渴望着看到的,是奔涌的鲜血。可现在我却看不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看的东西多了,想要的东西就自然就会变多了。当然未必就一定得是鲜血这种又腥又浓稠的东西,总该是些更精彩的才对。”岚一如往常,用她那固有的语气说道,“别着急,这审判的大幕才刚刚拉开。而你或许是最幸运的那个,毕竟你只要顾及自己就好,剩下的人却不是这样。” 岚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的目光望向了另一侧,迦的眼光也同样跟了过去。 一位穿着纯白的老人拄着一根纯白的拐杖走进了大殿,对于一个老者来说,他的造型实在是有些古怪,仿佛是在营造某一种身份。但在坐的一些旁听者却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向这个老人鞠躬,连几位穹苍殿的祭司都微微的向他点头示意。 这个老人是莫大,穹苍学会的元老。虽然这个学会从来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也并不享受多少的资源。但是,要论起德高望重,元老会就是这天幕帝国中的标杆。 尤其是莫大这位学会的元老,原本以他的名望,完全可以在天幕成立后,担任一个高位的职务。但是他却推却了荣华富贵,选择了深居简出,几乎独自以一人之力编纂了天幕的制法,不仅确保了整个天幕井井有条的运转,也为铸就天幕帝国的秩序与和平贡献了巨大的功劳。他一直都在天幕不同的大家族之间游走,尽量的维系促成着他们至少是表面上的和平。虽然不同的家族之间仍然充斥着敌视与冷淡,但他们不再互相为敌,几个大势力间难得的实现了融合。 莫大确实为天幕打造了一个和顺发展的框架,而且他掌握着知识。这里许多人也曾经在穹苍学会里学习,无论他们现在分属什么组织,互相之间又怎么看待,对于这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但曾经授予他们知识的人的老人,却都是真心的尊敬。 老人来到场中间,也深深的向周围的人鞠躬。毕竟的礼数很到位,但对于他这个岁数的人来说,他的行为却好像有些太过勉强了,甚至引的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在莫大咳嗽的时候,忽然有另一行人被引着,沿着云尚走过的路走了过来。这一行男女并不算起眼,他们全都低着头,有些人甚至在走进来的时候有些颤颤巍巍的,似乎被这大场面吓的够呛,连走路都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 莫大仍然在继续演说者:“这场审判的对象和方式是由各位决定的,但是我们所求助的规则和法律却并不是。对法律的敬畏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这里是大审判庭,不是各位争名夺利的地方。大祭司既然费了那么大的精神和力气发出邀请,让各位齐聚于此,我相信是为了在一个空开的场合下,依凭不受干扰的律法,来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使错误能够得以纠正,使正义能够得以伸张。在经过我的观察之后,我更确认了在诸位之中,有学识,有能力,还有身份与胆识来做成这件事的,只有云尚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相信,他可以秉承天幕律法的精神,用自己的行动来维系这份殊荣。”莫大在说完自己的话之后,把自己手中的一本书交给了云尚,他又咳嗽了几声,似乎刚刚长篇大段的讲话让他的体力有些太过严重的损耗。 “辛苦您,元老。您先请回吧,我会以此法典为凭,时刻在审判的过程中警醒自己,保持头脑的清醒以及目的的纯正。”云尚郑重其事的接过了莫大手中的书,向着莫大点了点头。 但莫大并没有就此结束他的动作,除了法典,他还颤颤巍巍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虽然看起来十分困难却又无比庄重的,把自己拄着的拐杖用很不容易的折成了两段。当然,这并不是用任何的蛮力,这根拐杖原本就是由上下两部分组成的。而现在,这根拐杖的上半部分已经被莫大放在了云尚的手中。 这个动作代表着某种比单纯的认同更暧昧的情绪,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但谁都没有在嘴上说出来,而是把这份比惊讶更惊讶的情绪留在了心头。 云尚然后目送着这位老人离开了审判庭。审判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很长,莫大自然也没办法一直呆在这个审判庭中,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他都受不了,显然,莫大对云尚是非常满意的,这个老学者甚至在离开的路途上也十分高兴地在频频点着头。 无论莫大元老到底人在不在这里,其实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把自己的象征留在了这里,那本象征着天幕法理与律法的公正之书已经被云尚拿在了手上,这一份精神也同样被他托付到了云尚身上。 似乎云尚比迦,比在场大部分人想的都要走的更远。原本,他只是从一个神秘无踪的人被推到了天幕上层社会的聚光灯下,虽然他有这份资格,但终究还是缺少一个合理的理由。但现在,这个理由可就太充分了,在莫大说完这段话,把这本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的书交到云尚手中之后,几乎等同于把天幕的律法,甚至是公义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天幕的律法虽然存在,但是谁都知道,这律法只不过是一种带有提醒性质的框架而已,适用的对象不是这些天幕的大贵族,包括迦自己在内,在在场这些权贵的圈子里,律法从来都不是他们所考量的东西。但是,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约束性,也从来没有人胆敢在公众的场合去否认这个架构天幕的基础。 所以,云尚现在已经完全拥有了在审判中出现的合法性。这份认同超越了任何过往事迹与身份,之前云尚只是恰恰的能够有理由当得上这个仲裁者而已。但现在,这个仲裁者大概已经是非他莫属了。要从莫大手上讨来这份合理性,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元老也不像是会轻易受到威胁的人,更不可能是金钱或者权势能够收买的。 但迦忽然想明白了,莫大或许并没有受到任何外在之物的影响,他原本就是为了这样才会拖着自己破碎的身躯来到此处的。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他耗费如此巨大心血的律法却被天幕的大贵族们践踏,成为他们游戏的玩具了。 而今天,如果借由这场审判,能更加清楚的确立天幕律法的地位,即使不能真的约束那些天幕的大贵族,至少也可以让他们不再那样猖狂。这场审判原本就对于天幕的律法有着特殊的意义,而至于这份给予云尚的合理性究竟背后有没有什么别人的意图,计划,其实与莫大根本就无关了。 云尚完全已经掌控了局面,他转向旁听席,继续开口说道:“首先,我先为各位介绍这场审判的斥讼人,喀诺。她将承担这一份沉重的责任,跟从事实和证据对受审人进行指控,以维护天幕的公义与律法。” 其中一个女人从那刚刚走进审判庭,才坐定的人堆中以轻盈无踪的步伐从旁听席走到了场中,来到了云尚的左手边。 迦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如果不是她被点名站了出来,迦还真的不会注意到喀诺也在这里。 如果要追溯起来,迦与她是认识的,但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只是在石塔战役之前而已。而且这个认识也只存在于他们之间而已,喀诺虽然在他的部队里担任着高阶医师的职务,但这层关系却并没有上报,也没有记录。 在坊间,喀诺是很有名气的一位医生,挽救过不少平民的生命。曾经,她被珠翠收入了麾下,在珠翠的部队中成长。后来她也很顺利的退役了,成了一个行走的医者。 但是,在石塔一役的前夕,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喀诺加入了迦的队伍,回到了圣堂的怀抱。迦并没有去考虑这些,他的队伍的确伤亡惨重,有这样一位医术高超的人加入自然是好事。 只是现在再见到喀诺,迦也猜不出来她是以一个怎样的立场和身份来这里担任这个斥讼人的。他不了解她,甚至只有几面之缘而已。但如今的状态,她显然不是为了帮助他了,她的立场也不会允许她那样做。这其中似乎有些更深的缘故,但是迦却了解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七章 伊始 喀诺的面若冰霜,但是眼睛却有些颤抖。这场面确实应该是她没有见过的,似乎场间的气氛也有些压迫着她,但是她却还是很强硬的站立着。 “然后是这场审判的辩护人,她将以开放诚恳的态度倾听在这里每一个证人的证言,并根据受审者的言辞来为这些事件和行为找出解释,保证受审者得到公正的评判。她……”云尚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女人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很难说清楚这个女人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似乎有些妩媚,仔细听去却没有一点柔情,只有丝丝的冷意,她好像带着挑逗的情绪,却似乎又没有情绪。 “那些陈词滥调就不用重复了,那些词我可受用不了,还是快点开始吧。我就是这场审判的辩护人,花散。” 其实无论是谁来,迦都感觉自己不会感到意外,但此时他的胸腔,他的脑海,他的全身却回荡着震惊。 辩护人并不是从那刚刚进来的人群里来的,而是从审判庭中心的坐席中站起了身。她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仿佛是一片纠结在一起的花丛覆盖在她的脸上。面具是由剔透的琉璃打造而成的,用一层轻薄却密不透风的细金属打底,几乎整张面具上都雕满了不同形象的花朵,连给双眼的凿孔都是两朵鲜花的花蕾。 花散,穹苍殿的第三祭司。 在一瞬间,迦的脑袋一片空白,他瞪大了眼睛,有些愣愣的看着这个带着面具的身影走了出来,来到了云尚的右手边。 也许场间有值得让迦感到震惊的情况,但绝不会比现在更甚了。她为什么真的会来做自己的辩护人,她凭什么来辩护,这场审判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之前岚告诉他的,长空和他的密语似乎在刺客都串了起来。但迦却不是因为这些疑惑才会如此惊讶。事实上,花散会站在这个地方,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他感觉到震惊了。这里反应最大的似乎也是他了,其他的人似乎对这个宣告的结果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花散都只是一位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而又迷雾重重的高位祭司而已,这样的情况似乎也不会引起太多的议论。 “好吧,那我们就尽快开始吧。”似乎云尚也并不想去招惹花散,“各位也请坐好吧。在审判开始之前,我要先提醒在座的诸位。无论是我,还是穹苍殿的祭司们,都不会容忍任何人对此次审判的干扰。任何有如此行为或者展现近似意图的人都将被视作天幕的敌人,祭司们会一直监守这次审判,直到它宣判结果并结束为止。” “考虑到这次审判的特殊性,单纯照搬过往的模式恐怕是不够充分的。所以审判庭找到了一个工具,以保证受审者可靠而安全的表达,考虑到受审人身份的特殊……”云尚的头微微一扬,从他的助手手中拿起了这个镜子,“这是用精纯的工艺打造的道具,能够为我们确保这次审判的安全与效率。这个强大的工具叫做白忆之绳,这个名字也是为了感谢它的制作者,我们尊敬的第六祭司,白露大人。” 众人的目光转向了坐在中前方的第六祭司。但白露什么话都没有说,仍然是安静的坐在她的位置上,甚至连动弹一下的反应都没有,仿佛就像是一尊定格于此的石像。她的脸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平凡而普通的银白色的面具,反射这强烈的光芒。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银,而是在大河的深处或是极北的冰川之巅,在极大的压力下才能形成的古代银,它拥有着银金属对于元素极好的亲和力,但同时也有着比肩钢铁的韧性与硬度。古代银是一种十分稀有的金属,经常被镶嵌在特别的魔法机械的关键节点。像这样纯粹由古代银制成的面具,也许拆分开来足够供得上天幕一年的魔法工业的需求了。但是这一份巨大的资源现在只是被人戴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花散突然地插了一句话,顿了顿。 “不用在意,这只是一个保险而已。”云尚保持着他的表情,“对于受审人来说,这能保证他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影响他所说的话。当然,我相信以受审人平日的为人应该不至于用上这个才对,我也相信辩护人可以理解这一点。” 或许是觉得现在说什么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多说几句也改变不了什么,或许是觉得说什么也不能改变结果,花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像是默认了这个行为。 至于当事人迦,就更不可能有什么申辩的余地了,他也没有发言的资格。他只能看着这一根仿佛像绳子一般的东西穿过了他的脖子,他抬起了他的头,随意地晃了晃,仿佛在驱散着自己身躯中正在乱窜的的不安。现在迦身上的布衣虽然是特制的,但却仍然显得非常的不合身,他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肌肤被那件衣服紧紧地包裹着。焦痕与疤痕的纹路如同细长的流水,交错般分布在他有些粗糙而黢黑的皮肤上,那是多年征战留下来的痕迹,而其中的大部分是新的伤痕,是在他与珠翠的生死相搏后留下的痕迹,留存着仍然新颖的焦灼。 好像有几十根针被同时推入了他的身体,让他一下子打了一个激灵,迦总算了解到了那些被剥皮的人究竟在身体上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也难怪很少有人能在这种酷刑下坚持下来。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很快,似乎有一根锁链栓在了他的心脏上,连接着镜面与他的心脏,而且还在一点一点的拖动着,仿佛要把他的心脏也一起拉出身体一般。这锁链上的力量并不算很强大。如果放在平时,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轻易靠自己的意志挣脱。只是现在,他的身体连动都不能动了,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况且,他的身体衰弱得厉害,他也再没有那样强大的韧性来对抗这种痛苦了。窒息感越来越明显,似乎有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晃动,一处处刺痛感在他的身体各处爆发。没有任何的东西在灼烧他的身体,但是伴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空,似乎身体的四处都在沸腾,他体内的水,血,似乎都在尖叫,在他的耳边是一阵阵的鸣叫声,但迦已经分不清这鸣叫声是在自己身体之中还是在耳朵外边了。 他在不断的收缩着,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虚晃晃的,他干咳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匍匐在地上。但是,周围的锁链牢牢的拴住了他,他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他自己的头颅而已。 在耳朵被一阵蜂鸣声覆盖的时候,迦似乎觉得有一阵耳语在自己的意识中冲撞。 “你的保险似乎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无害啊,云尚。”花散的语气依然纹丝不动,并听不出丝毫的触动,但她话里的内容却仿佛冰棱一般尖锐,指向着她的对象。 “我来回答一下辩护人的问题吧。这根绳子只是一种与精神绑定的工具而已,一次使用,只会让受问者在精神上受到一些考验。但实际上,他们绝不会受到任何的源于身体上的伤害。”白露似乎很在意花散的问题,她抢在云尚之前开口,但回答得不紧不慢,一丝不苟。 “是吗?看起来受审人可并不像你形容的那样轻松啊。”花散依旧没有跳过这一段的意思,但她也并非无理取闹,至少看上去,迦的模样的确不像是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一旁观看的人们都露出了犹疑的神情,受审的迦所表现出的模样显然不像是没事人的样子,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犹疑的关键。对于在座大部分的人,无论迦现在是怎样的感受,与他们都没有半点的关系。他们更在意另一件事,更重要的事,他们面前这两个穹苍殿的祭司间似乎有些对立,其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任谁都能感受的到。只是这种气氛究竟是一种刻意的塑造,还是一种真实的状况,却让观众席上的众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想,受审者现在的状况应该和这个保险的道具没有多少关系吧。至于为什么,我想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毕竟,他才刚刚从石塔上下来呢。” “是么,你倒是很清楚嘛。”花散戴着严实的面具,看不出她的脸上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但她忽然向前踏了一步,让场间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半分。 不过,此时此刻的迦总算是从精神的泥沼中走了出来,但是这仍然影响到了他,长久的窒息感让他在脱离之后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才勉强能够自己身体受用。他的面色十分的苍白,四肢不住的颤抖着。他不停的在眨着眼睛,舌头不住舔着自己干燥的嘴唇,同时鼻子还在不住的抽搐着。但他还是十分费劲地对着花散说道:“我……我,还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八章 颐指 听到这话,花散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颇有些有些意味深长地对着面前的白露说道:“那就好。也许你该感谢一下你的母亲,她对你的回赐可要比你想象的多一些,不只是这个位置而已。”这话显然是说给白露听的,只是能懂的人并不太多,但白露的身体还是稍稍的僵直了一瞬。 “各位只需要明白,审判庭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场审判更好的呈现出公正的意图这一点就好了。既然前奏都已经了结,那么为了审判的公正性,有时候我们也必须在其他细节的地方付出一些相对应的准备才行。”大祭司突然开口介入了这对话中,他的话不仅止住了这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而且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还把旁听者的注意力也重新带回了审判的主题之中。 仿佛像是回应一般,云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这是属于我们历史性的一个时刻,这会是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审判。在这场审判之中,我们邀请到了代表着整个天幕现在还有未来的诸位。每个人都可以见证迦,曾经的圣堂议会一员,西地总督,极乐领事,他所做过的一切,以及他将收获的结果。” 在大祭司身旁,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祭司从大祭司的身后走侧身走了出来,那是穹苍殿的第二祭司,浮木。他的面具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多雕刻的痕迹,也似乎不是用什么特别贵重的材料打造的。但是仔细看去,却可以看到这个面具中所特有魔法技术。那金色的面具并不是黄金打造的,而是一片一片上下沉浮的沙砾,第二祭司的面具完全是由沙与尘铸造而成的,用代表着魔法工艺与技巧的永续魔法铸造而成,上面的沙尘被永远的固定在这个面具的表面,仿佛在这个的面具上形成了一片自成一体的沙漠。 但是这面具却显得非常的朴素,或者说,第二祭司本身就很低调,很朴素。即使对于迦这样对穹苍殿有所了解的人来说,浮木也一样是个神秘的存在。他似乎一般都只是默默的跟在暮帷的身后,并没有太多显赫的事迹,但浮木不仅是低调而已,他是真的完全没有自己的所做的事。一年之中,大约有一半的时间浮木是不在天幕出现的,他去哪里做什么也许除了大祭司也不会有第二个知道的人,而在他剩下的在天幕呆着的时间里他永远都只是大祭司的耳目,替大祭司做事,替大祭司传意。 第二祭司这个位置虽然很高,但浮木大概是最特殊的一个高位祭司了,看上去他就像是大祭司的影子,或者说是分身,所有大祭司所做的事情他都一样可以做。但实际上,浮木完全没有自己的担任的职务,似乎也没有自己所拥有的势力,他的一切好像都附庸于大祭司。这与花散有了鲜明的对比,同样作为高位祭司的她也是夜会的会长,平时她也很少用第三祭司的名号行事,更多的是履行夜会的职责。 “很好,看来诸位已经做好准备了。让我们暂时搁置过往的纷争,现在也该是化作整体的时候了。很荣幸,我能够接到大祭司的邀请,参加这场历史性的审判。我是浮木,穹苍殿的第二祭司,在这场审判中,将担任整个审判流程的主持者。”浮木的语气让人感觉他仿佛是带着笑容在说画,声音无比宏亮,也十分的清晰。然后,他向云尚点点头,似乎也不愿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了:“那么,我宣布审判就此开始。” 这十数个字仿佛天降而下雷霆,不仅响亮,而且也灌入了众人的耳中。大厅中的每一双眼睛都睁大了,几乎在瞬间,无数道炙热的目光聚焦到了站在场地中央的迦身上。 禁魔的铁链锁住了迦的脖子、手腕和双脚,上面的铁环也许比一般女子的胳膊还要更加的粗壮。迦现在几乎站不起来,但是他却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异常的冷漠。 虽然决定他命运的过程已经开始了,但是他冷静的好像这个主人公不是自己一般。浮木的话讲的很大,很空洞,但是迦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这场审判当然不只是冲着他来的,这一点他早就在心里有所准备。但是浮木的话还是露出了一些倪端,这场审判的主题是反思……天幕的发展与扩张靠的当然不是什么公理与正义,背后的黑暗,其中饱含的残忍与血腥恐怕是很多敌人在大难临头的时候都不会意识到的。 迦轻轻地哼了一声,继续等待着下文,他也没有在考虑自己之后应该说的话。此刻,他的眼睛正在迅速地左右瞟动着,他仍然想要寻找一个人。 圣堂领袖,这个在名义上作为他们上司的人。虽然迦也想不出有什么比现在还要更加重要的场合了,但是圣堂的领袖一如他预料中的那样,的确不在这个地方,依旧不在这个地方,如同他往常一贯的作风。 迦甚至不知道圣堂领袖的真面目,他从加入圣堂到现在,似乎也没见过几次他们的这位领袖,尤其是在后来穹苍殿与圣堂有了深度的合作之后,圣堂的行动大多是根据穹苍殿这边的命令执行的,只是以珠翠,还有迦自己为首的旧制下的成员未必遵从而已。不过,这也并没有降低迦对于这位领袖的尊敬,因为他曾经最敬重的人,或许也是唯一见识过领袖实际的那个人告诉过他,领袖是“最优秀的人”。 迦很轻声得叹了口气,似乎他们的这位领袖已经不再关心圣堂的事务了,不过现在的状况,他漠不关心恐怕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迦只是感觉有一点点可惜,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摸清这个“最优秀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没有他,那么现在的圣堂领袖恐怕早已是珠翠了吧,虽然这只是随意也无意义的一种幻想而已。 云尚微微地点了点头,一直呆在迦身边的岚就立刻会意退到了一旁。岚已经完成了她押送的任务,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变成了看守。岚朝着一旁走了几步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默默地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不过,在岚坐下之前,迦似乎看到了她的一个眼神,只是这个眼神却让他怆然若失,好像忽然有点看不明白了。 “首先,就由斥讼人来发言吧。”浮木一字一字的说道,真正掀起这场审判的幕布。 喀诺听到之后,似乎稍稍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应般地向浮木鞠了一躬。起身后,她便拾级走到了一个圆台之上,俯视着迦,但她的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落在她要“斥讼”的迦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更深更远的地方。她把的目光先是洒向了旁听席,然后折回到穹苍殿的祭司们身上,最后才聚焦到了迦的身上。 “我知道各位也许并不认识我,我可能也没有资格和各位相提并论。但是我今天站在这里,承担着一份巨大的责任,所以我期盼着各位能完整无缺的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 迦的目光落在喀诺的身上,她既没有一丝软弱的表现,但也看不到任何的傲慢与尊严。她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仿佛只是在平静的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她的语速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她的语句没有一丝的停顿,这一段话显然早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翻来覆去的练习了百遍。 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接触不多的医生。从身份上来看,她显然是被拉到前台的人,但迦并不知道她有什么理由会这样做,比她要合适的角色很多,比如栾肃就是一个,迦身边的人知道的总比这样一个关系接近陌生的角色要更清楚一些。况且,在迦的印象,喀诺从来不是一个会生事的人。所以,看起来她又像是自己想站出来承担这个角色的。 喀诺继续平静地说着,虽然她话里的内容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震惊:“受审人迦,你的罪行罄竹难书,许多的罪恶因为你而诞生,经由你本人,你的同谋,你的部署进而密谋或实行。经过汇总之后,我将受审人的罪行整理归总,陈述以下这些具有代表性的罪行进行斥讼——背叛圣堂,迫害同僚,反抗天幕,结党营私,行事不端,泄漏机密。” 这每一项罪名都很大,但每一件也都并不出乎迦的意料,这六大罪行中有任何一条被拉出来落在任何人头上,恐怕都不是判决一个死刑就能够解决的,更何况现在这些是全部加起来了。但是这只不过是罪状而已,迦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想继续听下去,看看喀诺列出的具体罪行与他自己所揣摩的自己的那些行为是否相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十九章 数罪 果然,喀诺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她直直地看着迦继续说道:“下面我将这些罪行进行具体的斥讼,斥讼如下:谋杀,逼迫,威胁同僚,违抗、扭曲天幕的指令;成立私属组织,滥用职权,消耗天幕资源;使用私刑来审讯,奴役,绑架他人,毁坏土地,背叛、私通背叛者。对于这些指控,你有什么话要说,迦?” 毁坏土地,他大概猜得出来那指的是什么。曾经有一群掌控者强大魔法器具的异教教徒聚集在天昼省周边的一个村落中,那个村落依山而成,易守难攻,而且在一个山谷中,连后勤也极不方便,最终不得已,他才用起了放火烧山的办法。最终,他如愿让那些邪教教徒暴露,并且歼灭了他们,但作为代价,那不算太的村庄也尽数化作了焦土,至今那痕迹在历历在目。但这确实是非常的手段,如果战争能那么的和善,那也许这个世界就会美好十倍吧。 至于私刑审讯,奴役,绑架,那些不过是他的惯用手段罢了。身为圣堂的高层成员,这些事情终究是要碰上的。只是多少而已,恰好迦做得不少。甚至如果圣堂中有谁没做过那才是怪事。 至于谋杀之类的,他也是真的做过,不过那同样也是命令而已。 这些事他做的已经十分隐秘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刻意得去抹除了自己的痕迹,更不代表不留下任何回忆。但迦仍然有些疑惑,如果是知道这些辛秘的人,断然没有来佐证的必要。 迦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沉默,但也没有如众人所想的反对,“你翻出的东西不少嘛,可真是有趣。”迦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说道,“我可不会认为那是罪恶,它们可是吾辈引以为荣,打造现在的基石。不过,我也不会说自己无辜,因为我的确可能做过你要说的事情,这也是我们每个人都做过的事情。至于我们沾染着的血,但至于是无辜者的,还是罪有应得的人,那可就不知道了。” 没有任何离开座位的人,也没有尖叫,甚至都没有太多的声响。整个审判庭仿佛陷入了一种沉默。也许场中有许多人都不喜欢抑制力场,没有人会喜欢受到制约的感觉,他们的魔法能力在这里也许还不及平日里的十之一二。但是,但凡还有些和平意识的人,现在应该都很庆幸这个立场的存在。 迦的前半段话显然是说给他在圣堂中的同僚听的。 迦算得上是圣堂中的一颗新星,一个典型,号召学习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况且,迦并没有家族与背景,而是凭着真正显赫的战功才步步获得了晋升,他个人的能力也的确折服了许多人。他说的这段话,在坐的每一个圣堂成员都听明白了,这些不过都是欲加之罪,圣堂的每一个人都做过,如果能以此论罪,他们谁也逃不掉。 迦的后半段话,却应该是讲给那些旁听的天幕贵族听的。 每一个在坐的天幕贵族,也都能听出迦语气中的嘲弄,迦的确沾染着不少的血,但也许那些都是罪有应得的人,而今天,他们却可能要染上无辜者的血。 即使知道自己的话不会对审判造成任何影响,迦还是把这些话说完了。可以说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原本在这场审判中最应该在意他的那个人根本就没出现。不过他转念一想,即使他的领袖真的出现了,似乎也不会改变什么。 事到如今,他连想为谁做点什么都是不可行的了,似乎真的印证了岚的说法,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了。现在,他像是真的被所有身外之物抛弃了,不过迦也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 他并没有忘记岚与他所说的那些话。虽然这一次,他这么做并不完全是因为岚的影响,更多的则是出于迦个人情绪上的一种莫名的躁动。 虽然很少表露出来,但是迦也有自己的立场,所以他继续说着:“无论受到怎样的控告,我都无所谓。因为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圣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义,我不会后悔也不会觉得那是错误。唯独有一样除外,也许我不该接下征伐石塔的任务,不该与珠翠作战,更不该杀了她。有些事情是我没有完全弄清楚,也许圣堂也没有弄清楚,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错误。”似乎是因为蜕去了与身上的名誉和称号,迦连说的话都有些无所顾忌起来。 不过相比于他,那些旁听席上的听众倒是比他要更加激动一些。 几种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圣堂区域显现出一种凝固般的气氛。 提到珠翠,个别圣堂的老成员们终究是抑制不住自己阵阵散发着的怒火了,他们之中很多人受过珠翠的恩惠,出于立场,他们恐怕没有办法在之前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迦在这个时候重提珠翠,却让他们有些忍耐不住了。 而那些新晋的圣堂新贵们却对迦的这一番言论有些不满,虽然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是这段话明显是在质疑圣堂的决议了。原本,这些人之中已经有不少对迦这样的旧制下出来的人不满了,现在,他们对迦的怒火更甚了。石塔事件的起头在于他们,而他们现在竟然成了这个待罪者嘴里“没有弄清楚”的人。 这边,圣堂的成员们各怀心思,脸上也是一片凝重,但在另一侧的天幕贵族们却已经不怎么能忍耐住了。 在天幕建立的萌芽期,圣堂更接近一个训练与雇佣营,而并非是现在的军队。 那时候的家族数量可不只是现在这点,而恰好迦与很多现在发展起来的大家族之间有一些密不可分的协作。圣堂依靠着这些家族们发展,获得一席之地还有存活的资源。至于家族们,自然也会依靠圣堂的力量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做,或者不够能耐做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他们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但现在,迦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阻碍。这是他们自身的立场所决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或是什么道理而改变。他们之中没有哪一个家族会愿意迦在这审判庭上对那些事情大书特书,这虽然并不会对他们实际的地位造成什么威胁,但是他们终究会在风评上落到下风。 “就该杀了这个大言不惭的背叛者!”一声呼喊忽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了出来,紧接着,就仿佛约好了一般,旁听席间的各处都响起了“杀了他”的呼喊。 云尚皱了皱眉头,他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案。 “杀——”一个呼喊声还没有喊完,这个呼喊者就被悄无声息的击倒了。除了那些本来就带着面具的祭司们,能毫无表情变化,似乎内心也无所波动地面对这场骚乱的人就只有那些冷若磐石的夜会成员,他们的面容仿佛是用岩石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长空和他身后夜会的寥寥几人纹丝不动,仍然稳坐在他们各自独成的一排中,似乎他们身后发生了什么,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也无所谓。 一个个在刚才发出声响的人都已经被潜伏着的保安成员一对一的看守住了,并且被一个接着一个扔到了审判厅堂的外边。 顺理成章地,作为仲裁者的云尚开口说道:“各位,无论你们对受审者怎么看,怎么想,这都是你们个人的意愿,我也不会去窥探。但是,如果你们之中有任何人胆敢来扰乱法庭或者显露出类似的意图,那么无论你们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都将不会被这审判庭欢迎。这些人将会被暂时收押起来,我个人是希望他们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而不是由于受命于人才做出这样的行为的,现在我也暂时不会追究这个。”他的声音中流露出十分浓厚的警告意味,甚至都已经是威胁了。 能进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的身份审查的,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身居高位,但他们都是天幕的高位者身边的人。显然,用一时冲动来解释这种威胁审判庭的行为实在是太过牵强了,而且暂时的不追究,也并不代表以后不会追究。 不过看起来,云尚也并没有真的失去耐心,他接着说道:“不过,我相信各位都是尊重审判庭这个十分严肃而庄重的场合的,相信也再没有人会做出任何混乱的行为。秩序与律法是这里唯一的条例,希望各位能够明白这一点。”他的头转向了喀诺,“请继续吧,斥讼人。” 审判庭之中一触即发的气氛总算在云尚近似威胁的一番言论后渐渐平息,至少在表面上恢复了原本的沉静。刚刚的审判庭接近沸腾,现在虽然不再沸腾,在表面之下,却仍然暗流涌动。不过,在这样的气氛中,挑起这些的人却显得异常的冷静,无论是迦,还是喀诺。 “无论是谁靠嘴巴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场审判的初衷,也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这场审判是为了针对你被控诉的罪行而进行裁决,然后对你做出公正的结论,而不是讨论这些行为背后的故事,你或者谁的情感。”喀诺似乎对迦的话无动于衷,继续诉说着自己的花,“出于我个人的观点,你根本就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你应该感到幸运,天幕的律法竟然仍然用这样温和的方式给予了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来面对自己的罪行,而不是沿用你对待它的那种恶劣的做法。”喀诺仍然只是静静的陈述着她的话,没有一丝情感的流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章 私忆 喀诺并没有强装冷漠,她确实没有什么情绪,什么悲痛,痛苦,怒火中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是真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情绪太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迦的表现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期望,别说没有在迦的身上看到一丝一毫有所触动的痕迹,迦在说这些时候好像比她还要镇定,连眼睛都没有一点晃动。 喀诺的心头笼罩着极度的失望,迦的态度根本就不像她预想的那样,他既没有死撑不认,却也没有一点的忏悔,反而表现的非常冷静。就好像这些事情都只不过是事,都只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一样。 喀诺眨了眨眼睛,哪怕迦表现出丝毫忏悔的意思,她也不会再在自己的心头平添上更多的愤懑。只是,珠翠被他杀死了,而且尸骨无存,他怎么能表现出这副模样呢? 这场审判的意义在规划之中的庞大。只是意义再大,也是是对天幕的那些权贵们,对于喀诺这般的平民,大概只是毫无用处。虽然喀诺只是平民的身份,她却也能看出这场审判本身就是一个具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有那么多拥有着强大权力与核心资源的组织参与其中,借由这个审判,足够让他们完成的事情许多无法想象的事情。 她也知道,包括她自己也一样是被利用的人而已。至于谁在利用她,想要得到什么,她却都不知道。以往,这些事情和她的性格,甚至是她的信念都大相径庭,但这一切喀诺都默默的接受了。 有时候,喀诺宁愿是自己错了,她搞错了珠翠的生死,搞错了诛杀珠翠的对象。她是一个救人的人,她应该是友善,亲切的,即使不是,让愤怒的火焰吞噬自己也不会是好事。如果真的是她弄错了,她宁愿自己一个在未来舔舐着心头的灰烬,也不想再去追究这些事情了。以珠翠的身份和经历,要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不可预见的。 可惜,这些都没有出现,她并没有弄错任何事,因为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迦的确带着部队进攻,而珠翠也葬身石塔。珠翠的死,对她来说不仅是痛失亲人朋友,同样也是一个偶像的身亡。她对迦的恨意连绵无绝,似水长流。 正因为这样,喀诺才会这样在意,这样的坚持。因为,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喀诺不会为自己而感到不甘,但她却会珠翠感到不值,她最崇敬的,最敬爱的人被这样不明不白的杀死。而且,还是被她最爱的人杀死。 为此,哪怕是被利用,被拿来当作一把刀,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也生不出任何负面的情绪。她原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大义而来的,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报她的私仇。 原本,这只是恨意而已,喀诺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能真的对迦做什么,在一个合乎情理的途径中。那个时候,迦看上去是一个胜利者,一个将要凯旋而归的人。 唯一的机会,喀诺却自己放弃了,她无法下手,她没办让迦作为一个病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做不出那样的抉择,用自己最热爱的生活方式为代价来满足自己报复私仇的心愿。只是在平常的情况,以她这样的平民想要去控诉一个圣堂议员,一个天幕的西方总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偏偏,这个机会来到了她的头顶,就像是上苍赐给他的一样。 但一个她从来不曾想过的人来找到了她,新晋的圣堂议员,烨。喀诺并不熟悉烨,在她还曾是圣堂队伍中一员的时候,烨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而已。 不过最开始,喀诺并没有太仔细去听烨说的话,她早已经不是圣堂的成员了,连表面的尊敬都用不着去维持。和大部分人不同,她也并不觉得一个圣堂议员亲自来和她谈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尤其是在那时是她心灰意冷,对圣堂也失望透顶的时候。 但在烨长篇的赘述中,却有一句话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同时也点燃了她心中的那一片灰烬。 “迦是圣堂的叛徒,他犯下的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但以我们的立场来说是不能控诉他的,只有圣堂之外的人才可以正义切合理的将他送上审判台,但圣堂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虽然从个人的思维上来讲,喀诺对这个“叛徒”的定义依然保留着自己疑惑,迦的行为看起来都只不过是在完成圣堂的指示而已。况且一个圣堂议员本身几乎就可以代表整个圣堂了,再怎么做,也可以说成是圣堂的决定,怎么还有自己背叛自己的道理。还有这些控诉迦的材料,一份一份都承重无比,甚至字字诛心,其中的真实性也难以考究,迦究竟做没做过,喀诺自然是不会清楚。 但这些事情对于喀诺来说都只是细节而已了,她根本就不关心,她的心头只有燃烧的怒火,如果能用公共的途径来让迦身败名裂,走向覆灭,完成她个人的复仇,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喀诺并不完全清楚烨为什么最终会相中了自己来做这审判的斥讼人。除了自己,她很清楚烨一定有着更多的人选,而自己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个。虽然斥讼人并非是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毕竟也是这场审判的开头,如果这个头能开好,那么之后自然会走的更顺利。 但从现在的效果来看,喀诺觉得她表现的应该很十分符合那些人的期待吧。 喀诺相信迦并不知道她与珠翠之间的关系。 她和珠翠的关系要追溯到许久之前,平日里她与珠翠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珠翠给予她的恩惠,早在她加入圣堂之前,她们之间就已经建议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那个时候,喀诺还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学生而已,她曾经被那天幕的贵族们欺凌,在一次郊游的时候被推入了一个深坑,然后她就在这个离着学院不远的地方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在那个时候,喀诺一度已经觉得自己就在死在那个料无人至的深坑里了。 但是,在那个月光恒照的夜晚,她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只伸向她的手。这双手彷如圣洁如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它们的主人就是珠翠。 珠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喀诺并不知道,但她至少知道一件事,珠翠并没有来管她的必要。而珠翠却偏偏折返了过来,然后在一个完全没有旁人的状况下把她拉出了坑洞。虽然在把她拉上来之后,她却又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了下去。 喀诺原本绝望的心被珠翠的行为浇上了愤怒与惊惶的养料,她重新活了过来,其实这个坑并不算太深,在喀诺的再次尝试下,在她拥有着绝对的求生意志的时候,她的确是可以从那个坑里爬上来的。 她还记得珠翠在面对气喘吁吁的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看来,你还算是清白的人,值得救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圣堂找我。” 珠翠给了她一线生机,但不仅是在那一天救了喀诺,还拯救了她的整个人生。从那个时候开始,喀诺才明白一味的让度并不会让她得到什么。 后来在她完成了学业之后,她也的确如同珠翠所说的那般加入过圣堂。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她的医术要加入后勤组织也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只是,她在圣堂里也没有呆上多久。后来她才明白,在她能加入圣堂的时候,也正好是圣堂扩编之日,圣堂也和珠翠曾经所说的不同了。 但这也并没有影响她与珠翠之间的关系。在她离开圣堂之前,珠翠曾经第二次救了她。 在那一次的任务中,她与她的分队被死死地困在一片沼泽里。无论是喀诺,还是她队伍中的人,都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希望。但求生的渴望与绝境的心情,却促使喀诺的队友做出了一些疯狂的行径,他们开始还维持着秩序,比较有秩序地分配着稀少的资源。但很快,饥饿与疲倦就让他们逐渐步入了野蛮之中,作为在战斗力上绝对的最弱者,喀诺自然得被停止了食水的供应,她被看作毫无意义的那个人,甚至还会被逼着出去寻找这些资源。 她也曾想过一走了之,但在那危机四伏的沼泽地里,凭她一个人却是绝无走出去的可能的。但情况很快就步入了失控的状态,他们整个队伍最终失去了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也没办法找到任何能够进食的东西,所以他们的目标自然的转向了剩下那唯一可以考虑的的资源——人。 这一下,喀诺又成了众矢之的。她被逼着割下自己的肉,现在伤痕还一块一块的遍布在她的身体上。但不知道是因为本性还是因为饥饿的驱使,这些她的队友似乎比喀诺想象的更加疯狂,平日里她从来不曾发现,她的这些队友竟然隐藏着这般的嗜血与疯狂。 论起身体的饥饿与精神的破败,他们谁也不会比喀诺更加严重。喀诺原本也以为自己很难活下去了,但是她的队友却比她要死的更快,他们在搏斗之中毫不留情,最终却让最没有威胁的喀诺活了下来。喀诺也一直以为自己没法活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一章 蒙尘的琐事 但是,出乎她的预料。珠翠亲身犯险,为了他们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生命而深入了沼泽,把唯一幸存的她救了出来,还特别给了喀诺特殊的医疗条件。最终,这让她的双腿恢复到了可以正常行走的地步,而且在此之后,她也没有阻拦她离开圣堂。 救人一次,许是巧合,救人两次,却是永恒的恩惠。 珠翠对喀诺的影响,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很想成为珠翠那样的人,即使是在离开圣堂之后也是一样。但她无法成为珠翠,这是天资决定的,但这也并不影响她继续保持与珠翠的关系。 平日,她保持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与珠翠见面,并且为她进行放松的理疗。她们总能有一些有趣的事情互相分享,喀原本就是孤儿,她举目无亲,因为经常行走在外的缘故,她也没有固定有朋友。只有珠翠曾经待她如同亲眷一般。 甚至在偶尔的理疗中,珠翠还会向喀诺提起一些往日的琐事,虽然这些话大多语焉不详,珠翠的老师,她过去的同僚,或是现在的部下,这些都是一些看起来十分平凡的事情。 但喀诺能感觉到,只有在淡淡的诉说这样的琐事时,珠翠,这个平日宛若在云霄上难以触碰的如神般的人,才会稍稍流露出一丝人情的痕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身体的肌肉才不会绷紧地如同石头一般。 也许对珠翠来讲,这寻常的琐事,反倒成了对她来说稀奇的事情。而在这些琐事中,还有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那就是迦。 喀诺从来没有见过迦,但她作为圣堂的一员,也知道迦与珠翠一样,是圣堂中的高层,圣堂议员。他的光芒与着身着的荣光虽然比不上珠翠那般迅速,但也只在珠翠之下罢了,也算得上是圣堂的传奇。但是在珠翠的嘴里,围绕着迦的都是一些琐事,一些来来回回,兜兜转转的日常。 一般来说,喀诺都是这样静静的听着,然后完成她的理疗,等待着下一次再来。珠翠似乎也很需要这样一个难得的闲暇与空缺,让她完全的放松。 就在前些日子的这一次,喀诺也是这样想的。她还准备了一些外界的风闻与事件,准备在理疗时与珠翠聊聊。她也知道珠翠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石塔了。但这一次,自从她到了石塔之后,却明显的感到到周围的气氛的变化了。 周围一切都显得很紧张,甚至有一种夕阳西下般不可抗拒,缓缓沉浸的痛苦。 很快,没有多久。像她这样不属于战斗部队的成员,无论是后勤还是一些侍从,在之前的某天就集体被珠翠就地解散了。没有半点的回旋余地,甚至都不准他们在石塔属地多逗留一时片刻,当时的场景简直形如流放。 甚至连喀诺都被珠翠从石塔赶了出去,珠翠并没有给她任何的理由,喀诺也遵从了珠翠的要求。 但喀诺并没有离开,她在周围游荡着,然后很快找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答案。 圣堂的联军正在进发,就在石塔的周围,而且他们的样子显然不是平常的调配,而明显是要进行一场战争。而珠翠并没有打算给自己留下半点后路,但她还是尽力保全了那些并非是战士的人的性命。 喀诺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机会。她想方设法加入了这个进军的部队,虽然她原本只是打算进去查看一些情报而已,但是当她知道这个部队的指挥者是迦,这个可以说是珠翠唯一的,真正的亲友的存在,她突然就不想走了,而只想和迦单独见上一面,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圣堂为何下达这样的命令,还是迦为什么会成为珠翠的敌人,从曾经珠翠的言语中来看,这其中必然有天大的误会。她还存下了一点私心,她知道珠翠从来没有向迦表达过心意,但也许她能够以此为机会,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 虽然凭借她的医术迅速的成为了其中的核心医护人员,但是她仍然没有机会碰到迦。 她的周围那些同事们倒是很满意这个“捡”来的医生,因为她的确拯救了数不清的前线战士的生命。喀诺的医疗手段连这里原本的圣堂医生都感觉有些钦佩。她甚至不需要培训,也不需要任何的知道,就有了钢铁般的执行与绝对的效率,但从她拯救生命的效果来看,喀诺仿佛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战地医师,而并非是普通会医术的医生,这倒着实让这些人感到十分惊讶。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疼痛再一次泛起。伴随着他的回想起那时的情景,疼痛也发生了改变,仿佛更加深入他的骨髓。她明白,这种痛楚可能永远都不会彻底消失,她的矛盾将永远根植在她的心中——她为了早日碰到迦,几乎不眠不休在尽力的医治着那些受伤的成员,她每救一个人,迦的部队在进攻石塔时都会更容易一分,但她若少救一个,自己的心便苦上一分,她不愿意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却也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帮凶。 最终,她见到的只是迦布满伤痕的躯体摆到她的面前,她才发觉自己不过是在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她一眼就看得出,迦身上的伤痕,那就是珠翠特有的剑法与魔法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在此之前,喀诺向来只会在尸体上看见这样的伤痕,但这一次,她眼前的迦却是活人。 可惜,对她来说。迦唯一真实出现的时候却是她的“病人”,这让她没办法做出满足自己私欲的行为。事已至此,喀诺再也无心久留。况且迦的伤虽然严重,但似乎真正的伤害来自身体内部,好像撕心裂肺一般,所以,喀诺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便独自离开了大部队,她本身就对这里毫无感情,自然也不会留恋。 但是情绪的到来对于喀诺来说总是显得有些太迟了,直到她从这半个当事人的身份中脱离,这种情绪才逐渐地出现在她的心头,渐渐地侵染着她的精神,直到这种负面的情绪彻底的淹没了她的思维。 “斥讼人,依据审判大会的程序,你可以具体的陈述你的观点了。”云尚不动声色,接着之前的话继续沉声说道,他的语气很和善,却仍然把喀诺从自己的迷思之中拉回到了审判庭之中。 喀诺点了点头,其实她个人并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来证明迦的罪责,她也不可能了解到那些深刻而隐晦的秘事。但在审判开始之前,已经有人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仲裁官大人,在陈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受审人求证。” 云尚回应似的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时刻的气氛并不紧张,不过喀诺的面容却显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紧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二章 小节 “我曾经听说,迦在天幕中的社交甚少。这一点,在场,确实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我还听说——”喀诺的语气愈发的快了,她停下来,顿了一瞬,把声音刻意的抬高到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程度才继续说,“受审人,你虽然不参与天幕的社交,但却与夜会的高层有着特殊的私交,请问是吗,迦?”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迦的头脑。喀诺的问题仿佛一团火焰,竟然莫名地将他记忆中的一团灰烬在这一刻再一次被点燃了。这算不上太久之前的事情,不过是在灵穹之战临近尾声时发生的事情。但对于迦来说,这却仿佛如同另一个人所经历的事情,充斥着一种不真实感与扭曲的感觉。 他的瞳孔朝着长空所站之处不自觉地挪动了分毫。 “你很好,充分的证明了自己不再是那个初见时的弱者了。我希望你能够加入夜会,加入我们。”长空的声音再一次回转在迦的耳边,虽然只是回忆,却仍然非常的清晰。在他最虚弱,也是最放松的时刻,长空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邀请。 “只要我还是圣堂的一员,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连当时穿着那破败甲胄的感受,那种喘息声与疲惫感也似乎在迦的身躯中回荡。 两个青年并立着站在一片荒土之上,两人的皮肤大多裸露在外,皮肤上全是汗水与尘土,当然还有一片片浓稠的仿佛抹不干净的猩红。他们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一片荒凉,面对却是一片如同水晶般闪耀,只是上面布满了裂痕而已。虽然长空有些狼狈,但他的精神却比迦要好多了,仿佛当时的战斗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迦皱了皱眉头,肩膀微微弓起了一些。这个回忆的场景令迦十分的不舒服,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也不会有人喜欢回忆那些毫无任何愉悦感的记忆,他只是想起来了而已,想起来了多年都再不去回想的事情。 不过,面对这个问题,迦倒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也并不是什么太值得去隐瞒的事情:“在灵穹之战前后,我的确与夜会的成员有过一些交集,但还说不上什么太深入的交集。” “是吗?你是圣堂的一员,还是圣堂的核心成员,与夜会的成员有什么交集本来就很奇怪吧。况且……”喀诺眨了眨眼睛,“说不上是什么太深入的交集?你应该收到过夜会的邀请才对吧?” 迦的眼睛一下子抬了起来,这个事情应该是很晦涩,很隐秘的一件事,应该知道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才对。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数恐怕要疯狂的增长了。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太秘密的事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私事,现在被提起来也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 “没错,我曾经收到过夜会的邀请。”迦沉下了声音,回答道,“但这又如何呢?” 喀诺依然平缓的说着自己的话:“只是求证一下而已。像这样层级的接触,对于你们的组织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摇了摇头,连脸上绞成一团的皱纹也随之而摆动:“并不常见,这只是处于个人的私下会面而已,也并没有很多次,只有那么几次而已。” “是吗?那么能具体的说一下,在这一次之后,你们有多少次私下的见面吗?”喀诺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或许十次上下吧。” “那么,这些碰面是因为什么呢?” “私下的交集罢了。”迦有些奇怪这样的步步紧逼,他也并不喜欢这个,所以只给出了一个很敷衍的答案。但即使只是敷衍,对于迦来说也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毕竟这已经牵扯到了过去,更重要的是,这是牵扯到了他与夜会的过去。 “既然是私事……那么我们就不再追问了。只是你与迦的私交,似乎有些紧密啊。”喀诺没有再追问下去,却像是无意间感叹了一句,“这些年来,受审人几乎从未和什么人有这般的交情,哪怕是与他同出一处的那一位,好像也未曾能与他见上几面。也许,除了夜会的这位,天幕中再没有哪一位能够与你有如此的紧密的交会了吧。” “那又,如何呢?”迦的声音已经不是阴沉而是阴冷了,只是这种情绪却并没能起到任何的作用,除了为他自己徒增烦恼之外。 “不,那很好。”喀诺仍然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她把自己的面容朝向了一旁的云尚,继续说道,“我已经完成了求证,现在,我申请一一陈述有关受审人斥诉的具体罪行,由重要” “当然可以,斥讼人。”云尚转动着眼珠,他的面容很平淡,有一种超越了他年龄的成熟感。 喀诺十分标准的点了点头,娓娓道来:“关于谋杀的斥诉——受审人曾经有预谋的,针对性的对于圣堂大师进行了故意的伤害,并且危及到了圣堂大师的生命安全。” 虽然喀诺只是说了一句,但却已经触动了远处的旁听席中,许多人那可按捺不住的心了。 圣堂大师,觉梦。可以说,在座的大部分圣堂成员都与她毫无任何实际的关系,圣堂大师也是一个久远再久远之前的称谓了,也已经很久没有圣堂成员再得到这个称谓的圣堂成员了。 但另一面中圣堂大师在圣堂之中却代表着一种完美而标准的形象。虽然圣堂现在的成员中真正接触过觉梦的或许已经寥寥无几,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听过有关圣堂大师觉梦的过往,她的精神,她的强大都是每一个圣堂中人应该去学习的东西。在很多层面上,这几个字所代表的形象与圣堂本身就是一致的东西。 旁听席上中不少圣堂成员扶在座椅边柄上的手都不住地微微发抖起来,这一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哪怕它还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斥诉,但对于任何一个圣堂中的人来说显得太过沉重了。尤其是,这一份斥讼的对象是迦,他也是圣堂中的一员,还是许多圣堂成员的领导,上级,甚至是师长,友人的时候。这种扭曲的情愫令人难以表现出任何合理的反应,因为原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在这样的情绪下还说得上是合理的。 “这还并不是全部,迦还深度参与到了一场血腥的屠杀之中,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很难忘记的……”喀诺仿佛刻意地停顿了一下,“辜家的覆灭,各位应该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吧。” 喀诺的话仿佛让整个审判庭都陷入了凝固。喀诺倒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样的斥诉确实超乎想象,喀诺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无比的讶异。 这个事件就连喀诺这样与极乐城,与天幕贵族根本毫无关系的人都听到过,那么带给原本就身处这个圈子中的天幕上层们的惊讶恐怕要严重的多了。这些旁听席间的观众们该有反应她倒是预料到了,但喀诺却还是没想到这句话能够带来的影响会如此的强烈。 并没有怒目圆瞪,也没有肺腑俱裂。但这句话却正如一道轰雷般击打在听众们每个人的心头。许多天幕贵族的仿若痴呆,他们的眼珠仿佛被突然袭来的寒风凝固了。 迦能够理解这种感受,这件事情是极乐城中天幕贵族心头难得的伤疤,被揭开固然是让人措手不及,不会舒服的。他也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件封尘已久的旧事竟然会在这时被重新提起,毫无征兆,也毫无预警。 迦还记得自己所走过的那条路,可能他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体验那样的感受了,他身边的人如同草芥般齐齐的倒下。那倒下的人,每一个身上穿着无比华贵而精致的衣饰,只是上满沾满了他们各自的,周围人的鲜血。他们倒在温暖的毛毯上,而那一片片地毯的下面,则铺着华丽的,已经被红色所浸透的地板。那是贵族的官邸,迦甚至还曾经在此做过客人,但他那时的身份却不是客人,而是屠宰者。他并不会认识周围的每一个人,但他却熟悉每一个人,因为不能有任何一个漏之鱼。直到今天,迦仍然不曾忘却过,自己的战靴与那地上的地毯被鲜血所链接,拖着那巨大的地毯挪动了一步时腿脚上传来的感受,那种不可想象的重量。 那是辜家,极乐城大贵族的起源,在如今大家族都还势薄力微之时独一无二而权倾天幕的家族,大家长的寿宴。那时的辜家风头正盛,辜家的人硂都尽数到齐在场,人数多到连那些外来道贺者都全都被拒之门外,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想前来巴结的人才能够逃过一劫。 辜家在极乐城城边占据着一片巨大的土地,如今早已没有了辜家任何过往的踪迹。只是一夜之间,辜家的领地就化作了一片空城,其中无论是辜家的族人,领地守卫,保镖,或者是其中仆人,甚至哪怕是一只动物,都毫无例外变成了尸体。 看起来,这仿佛是只有无比强大的魔法或是疯狂的剧毒才能造成的结果。但如果是那样,或许后续的处理还不至于如此的麻烦。这样的结果偏偏这就是一刀接着一刀,一个人接个一个人造成的。每一个受害者的身上都带着致命的伤痕,就算搬空了尸体,那血腥味却仍然久久回荡在,曾经也有人尝试去除了又除,终究还是去不掉了。最终,当时的几个家族与穹苍殿祭司们商定后,决定直接把辜家的属地改作一片坟场,就地烧尽。 旁听席上已经有人的脸色渐渐地发白了,就算只是回想,他们也能感觉那一股浓重难散的血腥味扑进了自己的鼻子之中,让他们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又有些头疼。但更多的是愤怒,虽然他们在往日与辜家多少会有利益上的冲突,会有些大大矛盾,也许还有些恩怨。但无论如何,一朝听说辜家满门尽灭,却终究是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感觉有些悲凉。 被斥诉为这场屠杀元凶的迦明明白白的站在这些天幕贵族们的面前,让他们的情绪急剧的变化着,先是恐惧一下子灌满了他们的身体,继而化作了愤怒,然后一点一点变成了那种对于求生的渴求。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明白,如果那一天,被闯入的是他们自己的家中,那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那真是极度暴力,血腥,野蛮,也令人不堪的事件。”喀诺冷笑了一声,“无论如何,这样的事件都不能再发生的,要是再出现一次,恐怕就得波及到在座的各位了吧。” “咳,咳……”云尚突然猛地咳嗽了几声,打破了这种阴郁的气氛,说道,“斥讼人,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带有太多的主观的猜测。” “是。”喀诺收起了冷笑,恭敬的向云尚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诚如各位所见,这就是在审判庭上对于迦的谋杀罪行进行具体斥诉的内容。参与谋害圣堂大师,还有让天幕与极乐震动的辜家屠杀事件,这桩桩件件的都有他的参与。” 这两段回忆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在场的很多人虽然年龄已经大了,甚至可以说是阅历丰富到几个平常人都比不过,却还是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消化,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天幕贵族们,甚至于那些常驻于极乐的圣堂成员们最痛的痛处。 “迦,你可明白自己的罪孽?那是多少条人命,多少尊贵的血脉就这样白费,被你所斩断了。”喀诺像是感叹似的叹息着,不过迦却没有听出半点感慨的意思。 “辜家的那些,不过是一群该为自己的行为遭受报应的人,咎由自取而已。”迦突然回答地很强硬。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这些事情严格来说都不该算在他的头上,虽然他也确实算得上是主动在出力。但对于迦来说,这不过是他在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虽然现在他已经很难把这个作为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至于圣堂大师……”可就算迦不把这个作为说服自己的理由,他却仍然无法将事实完整的说出来,更不可能陈述这是任务。这些事件背后带着太过纷繁诡谲的状况,说出来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他绝对无法背叛圣堂,他不会这么做,也做不到。只要是圣堂的命令,他绝对会不说二话的执行,即使看起来再荒谬,再无稽也一样。对于任务,他并没有向深处思考的习惯,甚至都不曾诞生过这样的想法。 “你难道不曾对此有过犹豫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花散突然开口阻断了这场对话,她的言语让在场几乎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一阵冰碴突然吹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其中语气简直带着无限的阴冷,却唯独感受不到一丝愤怒,“斥讼人这样讲话,是在诱导受审人吗?还是已经把受审人视作是经过了审判的犯罪,把那些无聊的斥诉都当作是已经被证实的事情了?” “好吧,”云尚说道,“斥讼人,不要做任何诱导性的预设,也不要带着那么多的个人附加的因素,我希望你可以改变你的……陈述方式。” 喀诺十分顺从的点了点头,似乎一时的挫折并不影响她,她继续问道:“那么,我申请先请上我对此的证物,以及我的证人。” “当然可以。不过审判已经进行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了,你第一部分的陈述也差不多结束了。”云尚看了看四周,说道,“那么,先暂时的休息一下吧。我有些疲累了,各位也应该是如此吧。” 有些事情,一下子接触的太多,会让人心烦疲惫,在场的有些人自然不在此列,但是大部分的旁听者们却必须要离开这个环境,去清理一下自己的心神,消化一下这些收到的重磅信息,然后形成每个人个人的见解。 如果用饮食来算,今天可算了是能吃了一个月甚至一年的东西摆在了他们的眼前,总是要给些时间去消化的。否则,他们不仅无法吸收更多的信息,搞不好还扰乱秩序,还要被赶出法庭。法庭的秩序是要维护的,但今天的事情却要更多的人知道才好。至于他们沉下心来会想到些什么,想清楚些什么,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云尚倒是露出了一点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三章 庭外 在云尚宣布审判庭短暂的休息之后,迦也被迅速地带离了审判的厅堂。这个审判厅堂也似乎被迅速的撤空,人群仿佛像是一只漏气的皮球中的气体,迅速地从这个令人压抑的场所中溜走了。云尚与祭司们也离开了,甚至连迦原本的看守岚也一样离开了。当然,迦肯定不是放空,他身边的看守换成了云尚的两位随从,无一与无二。 不过,就连迦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并没有被带回原本的牢狱之中,而是被带去了一旁的侧殿中的房间中。这个房间并不是封闭的,经过一个不算太长却有些坡度的走廊,另一侧是一扇连接外头的门。这扇门已经被打开了,面前是一段只是为美景而配的旋转阶梯,迦倒是很喜欢这里的宁静,比起刚刚的吵吵嚷嚷要舒服的多,就算还是被监视着,至少能让自己离喧闹的主殿远一些。 迦感觉自己约莫是来过这个地方的,只是究竟是何时却有些想不起来了。他的双腿尚未痊愈,走路还有些痛感,虽然是强迫的,他也的确想着要是能离开这片压抑的地方,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也是好的,不过,现在的他也没得选择。 虽然腿上还带着伤,但迦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迈步时细微的感触。自己的脚下是石匠们在山壁上心地雕凿出的一段阶梯,他似乎也模糊的知道,在阶梯的尽头是一片壮观的自然瀑布。没有人知道这段阶梯是什么时候开凿的,也没有人知道开凿这段阶梯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只是某个大家族家长或者千金一时之间的兴趣而已,至于这片景色是何时存在的,也未尝可知。 他终于被带到了这一片人工瀑布旁的亭间,这一片风景可以说是得天独厚。这是这片地方并不算大,而且靠近极乐城中的裁决所,所以通常也不会有人来到这个清净的地方。只是今天,这里的宁静却已经被先到的人打破了。 栾桀静静的坐在亭子里,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看守的无一和无二倒像是很拾取的退开了,甚至连一点警戒都没有做。 山间的风伴随着飘洒的水滴打在迦的身上,让他感觉十分的清冽凉爽,他的双脚在轻尘般的中留下了浅浅的脚印,周围是粗大而紧密的锁链环绕在山道的边缘,似乎是为了避免有行人意外地跌落下去。但这些铁链看样子已经挂上去很久了,锈蚀并不是。 这审判庭之后宽广的后庭伫立着仿佛已经有些年纪的山峰,这一片山岳并不算太高,也没有飘浮着一点点雾水,却也有一种别样清流感觉。而在迦的面前, 说是亭子,其实迦面前的倒更像是一座一些的高塔。亭子的周围环绕着青果树,前方还有一尊神兽的雕像。这静谧的世界与景色如同大师笔下的画卷,令人感到心旷神怡。也许常人即使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会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在心中生出一些舒畅的情感。只是迦并非是这样的人,现在的情景与环境也容不得他生出这样的情感,他也相信,对面这个人也同样如此。 “我们已经把人带到了,但请您务必注意时间。”无一与无二先走进了亭子,他们似乎也没有在迦的身上加诸任何多余的限制,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迦会趁着这个机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亭子里的身影点了点头,然后无一与无二才退出来将迦带了进去,然后他们两个人却恭敬的退开了。 栾桀与迦的关系很少有人知道,他也算是迦一个手掌的指头能算进的朋友之一了。 作为栾家的家主与天幕大贵族的领头者,他强硬的要求要与迦见上一面,这看起来极其的不合情势,尤其在现在每个人都在尽力撇清与迦的关系时。即使不去做落井下石的人,至少也不会去帮助迦。而且,他也能算得上是极乐城中拥有着绝对权位的人,似乎也没必要自降身段来做这些的事情。这样的做法看起来简直就是疯狂,就是失智。 不过在迦看来,栾桀的行为简直很有逻辑,也是无比合理的。 迦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亭中的人。岁月并没有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留下太明显痕迹,反而好像还助长了他的英气,栾桀仍然处于青春正盛的年龄,甚至连原本的青涩都已经褪去了。 栾桀的确是迦的朋友,虽然他们两人无论性格,过往或者任何别的什么方面似乎都显得迥异,或许能够不互相排斥都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但他们互相指尖的关系相处得远远超过过融洽这个词能形容的范畴了。 也许是栾桀这样曾经的浪荡贵公子在内心深处也有深沉隐晦的情绪,正好与迦这样即使在圣堂中也算得上有些安静或是阴沉的人能契合在一起;又或者从来没有人真正能够抛开身份与过去,用一种更平和的方式来接近迦。栾桀的确成为了迦毫无疑问的朋友,虽然他们也已经许久未见了,但至少迦的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你倒是很从容啊。”虽然听过很多次了,但这如同绸缎般柔和的年轻声音在迦面前响起时,迦还是觉得这声音十分的舒服。栾桀的声音和他的形象算不上符合,不过和他曾经的性格倒是十分符合。 “你让我到这里,也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迦并没有对这场突然而来的会面有任何的惊喜,但稍许放松地坐了下来,坐在了栾桀的身旁。 “这样的事情,我倒宁愿自己不知道。” “那个斥讼人……喀诺,她开的头可对你很不利啊,他们的确是找了一个很有用的人。”栾桀一边说,一边起身,缓缓走到了迦的身旁。但他并没有要对迦做什么,而是把双手背在身后,朝着远方的溪水望去,仿佛他真的对眼前的美景很感兴趣。 但迦十分的明白,栾桀真正的心思绝不会于此。况且,栾桀早年时行迹是如此的风流,比这美妙景色也该见的多了。 “她曾经还在我的队伍中当过一段时间的医生。救下过许多我部下的性命,甚至还救过我的性命。不过按着今天的架势,看起来不把我送上断头台大概是绝不罢休了。他们的手段,是让我有些惊讶。但是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说的毕竟……都是事实啊,只是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罢了。”迦倒是很诚恳的回答道,而且他也有些事情要问,“只是对于我来说也还好,关键是这审判的架势那么大,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尚是怎么安排的人员我也并不清楚。即使在天幕贵族的圈子里,似乎也对此毫无头绪吧。家族们为了这个位置抢破了头,谁知道最后会落到云尚的手里呢。他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谁也不知道他会是哪路人。”栾桀继续说着,似乎多少显出些无奈。 “哪路人?这又不是什么太难解答的问题,云尚是穹苍殿的人。他在天幕或许没有身份,但你如果把他当作一位穹苍殿的祭司,很多疑惑也就能够解释了。”迦缓缓地回答道,“我只想问问你,有关辩护人,你知道些什么吗?” 栾桀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太纠结于云尚这个点,而是沿着迦的问题回答道:“让一位穹苍殿祭司去做辩护人是有些奇怪,只是我们与那座塔相隔甚远,又能知道什么呢?不过私下里,我倒是听说过,这好像是花散自己的意愿。既然这是穹苍殿祭司的意愿,想来云尚也不好拒绝吧。或许……在这审判中,还有与夜会有关的一些隐秘吧。” 迦淡淡地说,“审判我,那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原本就做过这些事。对于个人来说,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准备。可是,那些秘密与阴影,一旦曝露在光芒与众人的眼睛下,那么所有的理由就全部都毫无意义了。”迦还是没有开口讲任何组织的事情,这也是他完全不愿去想,或是去说的事情。 “这我也明白。我也并不指望能为你做什么。找你来这里,是有别的事情。不过,在问你之前,我还想活的更明白一些。”栾桀缓缓地地说道,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你做过那么多或许可怕或许残忍的事情,但我从不在意,即使是现在,我仍然视你为我的挚友,一如往常。可是,我真的想得到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迦淡淡的说道。他倒不是真的想提问,因为他很清楚迦要问的会是什么,只是他实在不想回答这方面的问题。 但栾桀并不会给予迦逃避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无论在任何时候,你看上去总是那么无情。哪怕她是你的最重要的友人,哪怕她为你曾经做过那么多,你也可以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杀了她。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但你也别随便敷衍我。” “我的亲友有很多,她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迦突然用手臂抱紧身子,打了个哆嗦。虽然作为一个待审讯的罪犯,在走出来的时候也没能用什么保暖的措施,但这室内室外的温差间倒也并不至于会让他感觉寒冷,但是迦在说完这些话后却有了些许受冻的感觉。 “你帮过我很多,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但是我一定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不等迦多呼吸一口,栾桀就带着一脸的怒气,将气恼的话语脱口而出,“我的生命是因为她才能延续的,可因为你,我连说一声感谢的机会都没了。” “没什么,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罪责而已。你也不用太在意,因为她不会在意你的谢意。” “那你倒是很了解她嘛。我虽然从未与她有过任何亲近的关系,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在她身边的人,每一个人……只有你是例外的,”栾桀似乎有些着急了,因为他实在不明白迦为什么会表现出这样的一种态度,“你明明颇受她的照顾,她也一直视你为最珍贵的人,难道你就毫无知觉吗?你那么做,难道就没有一丝愧怍吗?”栾桀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了,好在迦看起来并没有在意,而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 迦的呼吸变成一缕缕白烟,他的话也像是凝固的冰一样:“我背离了所有人,因为任何的关系与情感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栾桀,昨天还是亲友的人,到今天就可能就会成为敌人,你应该也并不陌生吧。” “说得好,说得好。”栾桀像是被气笑了,“所以,你想说什么,我们也一样吗?现在的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 迦紧紧抿住嘴唇,栾桀的说法是错误的,他本来是个理智的人,只是迦一再的回避,却也让他有些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但现在的迦,却没法开口与栾桀说任何的事情,只能给他留下一片迷雾,无论是圣堂也好,夜会也好,珠翠也好,无论是哪一件他都没有办法与栾桀诉说。 迦刻意地将生命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分隔的清清楚楚,他自己的社交,圣堂的身份,与夜会中人的交情,还有与珠翠的情感,他从来都没有将这些有所重叠。但他走的越高,线就拉的越长,时至今日终究是断掉了。 “我现在是一个囚徒,而且做了这样多的恶事,与栾家的大家长,天幕的大贵族除了是敌人,还能够是什么呢?大家长能在我临刑前与我再见上一面,这已经是莫大的情谊,也是我的光荣了。” 栾桀沉默了一段时间,一时间有各种各样想法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的脑海中奔腾。其中没有一种想法能够让他感到高兴,每种想法倒是都他他觉得恐怖或者是难以深像,但所有想法都一直冲入他的内心深处。但逐渐地,他的思维变得清晰了一些,在那最初的震荡散去之后,他忽然明白了迦这句话的意义。 迦在刻意的割离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割离他与任何人的关系。虽然栾桀仍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他至少看到了一种态度。迦的反应倒是给了栾桀一点宽慰的感觉,他垂下头,咬着嘴唇,倒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终于,他最后看向这个曾经的朋友一眼,低声问道:“迦,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我来说很重要,我待你一直如同至亲的兄弟直到今日,你时至今日,是否也是如此呢?” 这个问题倒让迦吃了一惊,他真没有想过,栾桀会再次放低自己的姿态,放低到了如此的地步,甚至是在自己亲口承认这些事情之后。 “是的,仍然如此。”迦最后说道,“我的朋友很少,不管怎样,你还是其中一员。” 听到这个回答,栾桀却没有欣喜的神色,而是在眼睛一时的闪烁后,露出了伤感的微笑,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固:“好,那真是太好了。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也弄不明白她的事情。但我会再努力一把的,你还有没有要我替你去做的事情?” 不过,在这一句低沉的语句外,栾桀几乎在同一段时间接上了一句更清楚的话:“就让我们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平静的享受一段时光吧,就像往常一样吧?” “……”迦的话被栾桀响亮的话掩盖在了,仿佛沉到了底,什么都听不出来。 在此之后,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像自己真的是在欣赏风景一般。 “时间差不多了,家主大人。”不过这样美好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迦感觉自己只站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总是没有太久,无一与无二就走了上来。他们脸上带着些许狐疑的神色看着栾桀,不过只是看见静坐在石墩上,正在闭目养神的栾桀。 “那就这样吧,如果能一直这样,倒也是很好。”迦倒是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在清风流转间感受着自己脸庞上绒毛的微微颤抖。其实从很久以前,他就能控制自己感受到这种身体的细节了,但是如今他才发现,除了在那一次极限的战斗中,他似乎很久没有再这样去做,再没有去感受过这周身的一点一滴的细节。更讽刺的是,直到他从名义与实际上都失去了自由,他的心才回到了自由的空气中。 无一与无二娴熟的将迦与栾桀分开了,然后继续熟练地替他戴上了镣铐。他们警惕的看着栾桀,这场会面虽然是来自上级的授意,让他们为这两个人敞开这条道路。但一切只不过是一些隐晦的示意而已,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做成这件事情。除了规划了路线,他们还必须保证一切都在继续走在正轨之上。这项任务仍然是危险而私密的,但他们也无奈于此,如果任务失败,他们的生命也许都将终结,但如果他们拒绝,他们的另一种生命也会走到尽头,这会比失去真正的生命让他们更加痛苦。幸好,一切都很寻常,没有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是无一与无二现在的心情却很有点不自然,他们本来以为这个曾经风流的贵公子,现在仍饱含锐气的大家长,能够干出点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正好应了他们的愿望。他们倒是清楚的记得,云尚向他们交代的事情——找出任何栾桀有异的地方,然后向他汇报,如果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他们甚至可以当场就有所行动。 他们的警惕还有另一层的原因——他们没能观察出一点一滴在迦与栾桀之间的异常,这就是一种巨大的异常了。那些在他们预想中的情况没有任何一件发生,甚至连发生的预兆都没有。 这个任务实在是有些古怪,而偏偏他们遇上了更古怪的迦与栾桀,栾桀的表现与他平日里相比,绝对算的上是古怪甚至是怪异了。就眼前的景象来看,甚至可以说这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形同陌路一般也绝不算过分,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但栾桀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他们完全消失,也未出一声。 但无一与无二也并没有再做声,更不可能交流这件事。他们只是默默的拉起了迦,朝着原路返回。既然事情了解了,附加的任务也没能完成,那么他们总该把最主要的任务做完才行,他们得尽快把迦送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四章 荣誉的义务 “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吧?庭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就随意聊几句吧?”一个似乎有些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说着。 “是。”另一个声音离着前者很近,回答的也很迅速,很坚决。 两个声音之间却夹杂着些许奇怪的回音,仿佛有回音在缓缓地回荡。这是特别为大祭司留存的房间,自然经过了特殊的设计,其中保密工作自然是首要的。毕竟他随意所说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天幕极大的秘密。 这个房间里很空荡,但是桌子上却并不空荡,而是零零散散地摆着五个杯子,看上去好像刚刚才招待过来此的客人。 “我们早应该更加重视花散的,放任她太久了,没想到会给我们造成这样的阻碍。”暮帷继续开口,对着身边的浮木说道。 暮帷的声音没有太多的力气,似乎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一直没有太在意,却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会这么……强硬。” “她虽然不喜欢参与我们的事情,但确实很有实力,还很聪明。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她终究跟我们走不到一条道上去,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浮木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 “虽然我不大了解她,我也乐于看到她的夜会与钳制一下天幕贵族里的那些人,但是我还真没有想过她会给我们造成那么大的麻烦,尤其是我们自己也在阻止我们更进一步。她花费的时间还真的很有用,夜会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们无法忽视的绊脚石了。” 浮木苦笑了一下,他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在崩溃:“她的行为的确琢磨不透。而且,现在也是多事之秋啊,我听说极西那边最近也并不太平。” “没错,极西也来了消息。我想我们也该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和她好好的谈谈了。”暮帷缓缓地说着,听不出任何对此事的情绪。 “好在,现在我们仍然可以掌控全局,如果没有什么节外生枝的问题。”浮木虽然在叹气,不过他的精神仍然很高涨,“至少这场审判开头还不错,我们可以继续进一步的计划了。” “恩,你说得也对,却也不太对。全局当然在我们掌控之中,总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的。但是这样一来,圣堂能派得上用处的人就更少了吧,你觉得圣堂会像之前那样吗?” “圣堂该怎么运转应该也不会因为缺了几个不参与具体事情的圣堂议员而出问题吧。该对他们怎么做,就是还是怎么做,现在我们还是别插手吧。”浮木似乎有些唯唯诺诺说道。 “圣堂当然不会出现运转的问题,只是我们现在少了一个最有用的人选。极西那边的事情总得有人去一趟才行吧,有什么是你觉得可以用上的人吗?”暮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稍稍咳嗽了几声,“你觉得岚怎么样,她也是圣堂议员中的一位吧?” “我已经很久没关注圣堂的事情了,也不太清楚岚现在的近况。但我相信,她是可用的,她应该也与我们站在一路。”浮木回答的很谨慎,或者说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很谨慎。 “哦?那么珠翠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呢?”暮帷也转过头来看着浮木,眼里已经有了些许的光芒,“在珠翠背离我们之前,她唯一见过的圣堂中人,至少光明正大见过的,好像就只有岚一个吧,好像那些塔里的指令也是岚替我们去传达的吧。结果在此之后,珠翠的行为似乎就变得完全不同了,她认为我们的指令中一定另有隐情,甚至逐渐地让她完全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虽然这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也没办法追溯当时究竟是怎样的状况。但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一直影响着我们直到现在都没能褪去,或许已经太久了。” 浮木看着暮帷,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喉咙,然后直接停住了。但他只是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神情显露的全然是落寞,甚至显现的有些了无生机。 “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怎么了?”暮帷似乎看到浮木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差,问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亏欠她了,也辜负了您的信任。大祭司,我会再尝试去好好的引导她的。只是这些辈们的事情,我也的确不太清楚。您也是知道的,岚跟我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她甚至有些讨厌我的。”虽然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但是浮木的依然站得十分挺立,即使他的语气和精神都无比的倾颓,但他的仪容却依然保持的很好。 “这样啊,”暮帷对浮木露出的依然是那么亲切温和的微笑,“这些你就不用太在意了,反正也不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当时把她交给你来管教,那么就是相信你能做好。” 浮木脸上的凝重感终于在听完暮帷的话之后稍稍的消褪了一点,似乎还颇有些意外地说道:“这是我的荣誉。岚自从到了圣堂之后,就再也没有依靠曾经的关系做什么事了。至于她在圣堂中的所作所为,都是她自己的想法与准则。也许中间有利用我们的计划顺水推舟,但我也很难揣测她的想法了。” “她的想法么?”暮帷沉吟了一下,“也许吧,年轻人总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由他们来引领或者决定风向的时候,我们这些人也总该发挥一下最后的热度。”暮帷的话说的并不沉重,甚至还有些轻巧,显出一副稍许放松的模样。 “那是当然的。”浮木点头,回答仍然是那样有礼,谦恭,连呼吸都轻松了几分,“照您来看,岚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呢?您似乎对她还抱有……很大的疑虑。”浮木连声音都恢复了点活力,他的嘴边还抿出了一丁点角度,似乎是在微微苦笑。 暮帷点点头,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不,不是对岚,是这些圣堂议员。原本,我以为珠翠是我们之后最好的人选,却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多的想法。或许,私下跟那个人接触的太频繁,终究还是会影响到她的思维。好在现在还有些值得信任的人在,但我也不希望会有任何人变成下一个珠翠,虽然那种事情不会总是发生,但最好是别再发生。我们的身边,还是需要一些能用的人才行。” “很抱歉,大祭司。我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浮木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很诚恳,“有时候,我有点难以去维系自己的立场了。很多时候,我应该去让她克制的,但是却又有点找不到门道。” “这是个永恒的话题啊。不过,你的心应该不会那么脆弱吧,她不过是你的养女而已吧,你的义务可不在她的身上。”暮帷虽然这样问着,但是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很喜欢浮木这样的状态,或者说他十分喜欢看到其他人变成这样的状态,这种纠结而痛苦的状态总是能给他那颗满是溃烂与枯槁的心带来些许难得的填充,虽然只是暂时的。 “……”浮木并没有回答什么,他的脸色却仿佛融合在了阴影之中,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却也看不出任何有效的情绪。 “算了,你先去准备审判的事情吧,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对你来说,这原本就是徒增烦恼而已。”暮帷摆了摆手,示意浮木可以离开了,“另外,万叶那边的事情,也要做好准备,时间已经到了。” “是。”浮木十分认真而标准的鞠躬,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大祭司偌大的房间中,光线上方渐渐倾泻下来,映照在暮帷苍老的脸上,他似乎很享受的闭上了眼睛,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连随时站在他身后的任何一个随从和护卫都不在这里。不过这里并非没有其他人,暮帷摇了摇手边的一个铃铛,他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声音。 还有一个人一直藏在另一扇门之后。不过,这扇门实在是太厚实了,里头的人根本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 “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大祭司慢慢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暮帷的亲信可以说真的很少很少,甚至用一个手的手指就能够数清楚。对他来说,大部分人与他的交往都是向着他的权势与力量,还有那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况且,如果要真的成为他的亲信,还必须知道一个秘密。 这是一个对于任何人来说即使是动了念头也算得上是越界的秘密,很少有人能在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还能好好的活下去,这也算是一场极度严格的身心试炼,大多数人是疯了,还有极其稀少的个别人,能够通过。 自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暮帷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人。比如他眼前的这个人,岚。 “您说吧,这是我的义务所在”岚躬身淡淡说。 “虽然这里的事情仍然很多,很难办,”暮帷淡淡地叹了口气,他脸上的愁容前所未有的重,“不过,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即刻去准备。” 虽然暮帷的确表现的很疲惫,也很痛苦,这也的确是他真实的情感,并不是伪装或者是演戏演出来的,这种真情实意很容易感染人,全心全意,忠实且稳固。不过岚的内心并没有半点感觉,她十分清楚,即使这些情感是真实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暮帷的意志远非常人可比,对于常人看起来的全心全意,实际上可能只是他情绪的一点边角料而已。 “是。” “你去一趟极西吧,那里有一个早该被拔掉的钉子,却一直受限于各种各样原因,也因为没那么着急,所以一直没有去完成这件事。咳……极西那边正好有些变故,现在也正是时候了。”暮帷咳嗽了一声,“原本,这件事是打算收了极西再说的,没想到现在连衍泾省都已经不再归属于我们了。” 岚皱了皱眉头,极西在她来看可并不算是什么太好的地方,尤其是对她来说。不过她想了想,仍然继续点头应道:“好的,我需要准备什么?” “我会给你所需要的东西,包括让你能够跨过魔光大幕的东西。”暮帷点了点头,他拿出了一个奇怪的容器,看上去像是一个螺旋阶梯一般。 “轻水……”岚的双眸闪了闪,她看出了这个容器里装着的是什么。 “没错,既然你知道这个东西,那么它的作用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大祭司的脸色稍稍有一些波动,不过并不算明显,似乎是没想到岚会知道这样东西。不过,这至少说明了岚在他面前展现了足够的诚实:“它能帮你在魔光大幕上打开一个缺口,足够你们通行。你要完成的是一次暗杀,但是光靠你个人可没法完成这个行动,你的目标还浮尘城的势力范围之中,也处于某种保护之下。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的简单,极西那边的人一定会知道他那里发生了什么,所以必须有其他的事情把它们引过去。” “我需要一些东西来吸引浮尘城的注意力,我明白了。”岚吞了一口口水,她感觉到这个任务似乎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岚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该怎么去找目标呢?” 暮帷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纸卷:“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具体的一切都已经写在上面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不仅要接手迦原来的职务,还要监守和准备审判。你就尽早准备吧,这边的事情也没必要继续跟进了。” “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岚摇头,她脸上是很严肃的表情,甚至显得有些过于严肃了。 “很好,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的缘故。”暮帷点了点头,“如果总是沉浸在家族,亲情或者类似的虚渺东西中,就不能真正的去做该做的事情了。你就很好,在这件事情办完之后,你会得到应得的嘉奖的。”暮帷微笑着看着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五章 厅外 当蝠翼走出那间属于大祭司的专属房间之后,他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一片沉闷的沼泽。就算是他常驻的那一片不见天日的黑沼,也不会比刚才让他感觉到更加压抑,更加难受了。之前的祭司会也让他的头脑有些混混沉沉,有些发涨。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蝠翼大人。”一个清澈而明亮的声音突然喊住了他。 蝠翼侧脸,看到了墨月与讳月正站在一旁,似乎脸上还能看到一丝丝的期待,他有些摸不透他们的意思,毕竟自己平时也跟她们姐妹没有太多的接触,有些勉强的应道:“啊,两位祭司大人,有什么事么?” “蝠翼大人,能聊一聊吗?”墨月十分诚恳的说,“机会难得,平常您也很少会到塔里来,对吧。” 蝠翼更加迷惑了,这不过是他们这些殿外祭司按照穹苍殿的规矩做事罢了,他们平常是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思随意来塔里的,除了大祭司的召见,那就是像今天这样的集体大会的时候,他,白露与讳月才有机会来到这塔中,但这样的集体会议并不是例会,而是少之又少的情况,也许从建立以来,也只不过有过那么一次两次而已。况且,他更倾心于自己的魔法实验,而不是在这里空搞一些对他的研究与知识没有帮助的花样,所以他确实很难理解墨月的意思。 “那么,你想要聊什么呢……” “借一步说话吧,蝠翼大人。”墨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了一下走廊的尽头。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止走到走廊的尽头,而是直接绕到了这个环形建筑的另一面。墨月将手在内侧的墙壁上一个隐蔽的凸点按了一下,然后一个裂隙就墙壁上裂开,显现出一个暗道。 蝠翼明白了,但是他的惊异丝毫不减,甚至转变成了惊怒,一股隐隐约约不祥的感觉在他心底油然而生:“这是怎么回事?墨月,难道是……” “怎么了?只是一道暗门而已,苍塔有很多这样的设计,大祭司与第二祭司都忙于政务,而第三祭司很少在苍塔中驻留,所以,这个塔的情况只有我这个住的最长的联络人才最清楚,当然,一般我都会尽数向大祭司汇报的。” “恩……” 看着蝠翼不置可否的回应,墨月接着说道:“当然,大祭司毕竟太忙碌了,这些琐事并不能一一向他汇报,比如这个地方,就是我最近才发现的。” 墨月回过头来,她的表情近乎是一片漠然,在这片压抑的暗道之中她的面容就如同一个刚刚出落的雕塑,但她的眼神却不是那么的简单,蝠翼可以看到在墨月的眼中有着无法抑制的渴求和期盼,但是她显得十分的克制,连一点一滴都没有流露在自己的表情与语言之中。 但最终这还是要爆发出来的,蝠翼很清楚,这样印刻在眼睛中的情绪流露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太过微,只需要眼睛就能够承载这情绪,而另一种,是情绪已经完全填满了自己的身躯却被强行的压制,强行的克制而没有爆发出来,但眼神是藏不住的,即使能藏住也不过是在表面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触即发,无法避免被窥探那情绪涌动的涟漪。到了他们两个这样的地位与关系上,墨月这样郑重其事,显然不可能是第一种情况了,但是对蝠翼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值得去关注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会影响墨月的情绪到了如此的地步。 “那么,你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蝠翼特意加了两个字,“我们最好是避免这样的接触,不然大祭司那里……” “不,不用担心,这里是全新的地方,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是我意外发现的,在这地下的密室。”墨月没有仔细回答,她的脚步依然飞快丝毫没有停顿犹豫。但蝠翼也没有回头,而是想办法跟上了墨月的脚步,即便他无法揣测墨月的真实用意,他也要跟上,在最接近的距离去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从墨月的态度,还是她的过往来想,总之不会是什么威胁自己安全的事情,在这个地方,他绝不相信会有什么危险或者是针对自己生命的陷阱。况且,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客观上来说,是绝对无法有互相伤害的事情。 终于,他们来到了这个走道的尽头。这个地方也终于让他们的眼睛舒服了一点,边角的墙壁上有一个闪烁着虚弱灯光的圆形物体。它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正常的灯,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生物,某种昆虫,但却没有甲壳。更吸引蝠翼的是这个房间的墙壁,从他的感知而言,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材料,与外墙的那种细致,密不透风的精密墙体不同,这种塔内的材料给人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触感,残缺,凹凸不平,毫无对称可言,虽然可以感觉到是一种源材料,却每一处都不同,每一处都有别的感觉。 就如同触摸自己的皮肤一样。这个想法让蝠翼一时之间有些发懵,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蹦出这样的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也让他的精神骤然紧张了起来。一时之间,他还没能完全理清其中的关联,但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个也许被历史的风沙埋葬着的秘密。 墨月的话却打断的他的思维,“怎么了,蝠翼大人,你的脸色实在不好,是太闷了吗?” “不,没什么。”蝠翼摇了摇头。 “那么,我们来说点正事吧。讳月,”墨月向一直沉默的讳月示意了一下,讳月心领神会的从自己宽大的祭司袍中拿出了一个盒子。这个盒子是用透明的水晶制成的,但它的造型十分的诡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迷你版的棺材一样,十分的难看,而且让人不舒服。 不过看了一眼其中的东西,蝠翼一下子就全明白了。在这个盒子中装着的,是一块泛着紫色与蓝色的土壤,这一块土壤已经完全被元素腐蚀了,而且这元素的融合方式是他十分熟悉的,也是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灵穹,或者说灵穹的一部分。那么,这一块土壤,势必就是取自灵穹的陨落之地,寂逝之痕当中了。 “相信您也能看出来,这一块土壤是从那个怪物的尸体边上找到的。”墨月缓缓的说着,她的情绪显然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不过蝠翼也能理解,回忆起灵穹,无论对于谁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墨月继续说:“蝠翼大人,您是我们之中最明白魔法工艺与技术的人,我想问一件事情,像这样的土壤,能不能修复呢,能不能让它变成原本的样子,至少能让它的存在是原本的样子。” “打开它看我看看。”蝠翼并没有顺着墨月的话回答,而是向一旁的讳月示意到。讳月的头毫无疑问转向了墨月,而墨月点了点头,盒子也顺势打开了。一股腥臭而腐烂的味道瞬间充斥在整个暗室中,但蝠翼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紧紧的盯着那土壤。那土壤散发出一阵浓稠的烟雾,然后逐渐的消解,溶化,最后变作一滩显出怪异颜色的液体。在这个土块融化到了一半的时候,蝠翼突然伸手盖上了盖子。 “怎么样,蝠翼大人?”墨月发问了,她其实有些太急躁了,显得十分的没有祭司的修养,她本该等待蝠翼先说话的。但蝠翼也看得出,这件事对墨月来说非同可,他自然也不会去追究这些。 “该怎么说呢……”蝠翼的眼睛转了转。跟他想的一样,灵穹的死亡并不是结束,已经影响到了它尸首埋葬之地的一切,这个怪物体内有很多秘密,其中一种就是他们还远远未能触及的元素形态,如同人体之中流动的鲜血一样,灵穹的身体中存在着如同海洋般的液态元素。 元素的液态是十分短暂的形态,是十分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可能重新化作无序,无色的元素重新投入大气的怀抱,在霎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但是灵穹却能够将元素以这种高效而紧密的形态作为它的驱动。这个姑且不说,在它倒下后,它残破躯体中的液态元素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与它身体之下的土壤紧紧的结合。 其实现在在蝠翼的心中,对于衍泾省这片的土地,净化与不净化,重塑与不重塑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它的命运都将一样,注定是一片荒弃的废土。他甚至觉得连她现在问的这个问题也同样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想了想墨月殷切的期待,他还是很正经的回答,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十分的胡扯,毫无一点可行:“元素是可以剥离的,只要剥离之后,土壤就还是土壤,就能变成原来的样子。”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剥离本身会损耗土壤,而且需要极其精准的魔法技巧。第四祭司,我想土壤太大,而这样的人,恐怕太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六章 染疫的土块 墨月愣了一会,她先是眼珠动了动,然后似乎有些迟钝的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从期盼到希望再跌落到绝望,如同过度充气后膨胀然后一下子爆炸的气球,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判定了死刑的囚徒一样,难听的声音中都全是那种和绝望连接在一起不容抗拒无法辩驳的悲哀:“这……你们,不,这个地方是我和妹妹的一切,我绝不容许他消失,从行动上来说,我成功了,灵穹被击败了,我也杀了琳筱这个破坏了我们家园的婊子。但是最后呢,这最后的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第四祭司大人,您可以不用那么伤心。其实,也许还是有办法的。”蝠翼转了转眼睛,看着墨月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到了这个时候,墨月也不再有那种最开始的期盼了,她回应的语气也干瘪瘪的,就像没有什么期待一样。 “毕竟,灵穹到底已经死了,除了那些完全被那怪物的血浸透的土壤,它也无法再多施加半分自己的影响。虽然现在看来,能很好的剥离元素影响的人恐怕很少,但是,这个剥离的魔法也并不是什么精深困难的魔法,一个普通人要学习起来也是很快的。要让几个人去很好的净化那么大的一片土地是很困难的,但是,如果是很多的人,也许情况就会有变化了。”蝠翼一边说,一边自己也点了点头。越说下去,他也越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墨月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才说道:“如果这么说的话,只要有足够的人,灵穹对土地的影响也是可以清除的?墨月省还有救?” 听到“墨月省”三个字,蝠翼稍稍的愣了一愣,像他这样的老人确实还是不太适应这个看起来太过招摇的称呼,他还是更熟悉“衍泾省”。不过,祭司之间的对话,尤其是对于墨月来说,她总是要这么来称呼那片土地的。 “您可以这样理解,第四祭司。虽然并不能保证是完完全全的清除,但除了在它尸身腹地的土地,其他只是被辐射到的地方,的确是可以净化的。”蝠翼向讳月点了点头,“就像这样——麻烦讳月大人了。” 讳月会意,再一次打开了她手上的盒子。原本已经逐渐散去的腐臭气味又再次占据了这个房间。蝠翼伸出手,然后将整个手掌放进了盒子之中,他的手指上萦绕着一条一条黑色的丝线,逐渐伸长,然后牢牢的裹住了盒子里剩下的半块土壤。土壤上冒出的是阵阵蓝烟,这蓝色的雾气好像很害怕接触黑色的丝线一样,总是远远的绕开这丝线。 很快,这块土壤都不再冒出蓝色的烟气了,它也不再动弹,而是渐渐趋于静止。过了好一会,蝠翼才把手掌一转,让那缠绕的丝线渐渐松开。 这一回,这块土壤没有像刚才的半块那样蒸发,消解的无影无踪,而仍然是一块土壤。但与之前不同,它已经褪去了那种蓝灰相间的颜色,转而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土黄色,而它的上层,则凝聚着一块的蓝灰色结晶。 墨月与讳月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尤其是墨月,不仅是眼睛,她的面容,她的手,她全身上下的躯体和器官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虽然她也知道,剥离术是能够达到现在的效果的,但是,亲眼看到这实际的效果,她仍旧几乎激动的不能自己,仍旧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 这就是自然的土壤,古老的土壤,这就是她想要的土壤。 蝠翼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而且比起墨月与讳月也依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倒不是惊讶于这个剥离术能够把这块被深度腐蚀的土壤重新折返成一块正常的土块,这是他早在施法前就能预见到的。摆在他眼前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块腐蚀的土壤而已,而他作为第五祭司,这一点功底自然是应该有的。 让他的双眸亮起来的,是那一块蓝灰色的结晶,这一块结晶是那么,那么薄,却完全占据他的整个视野。蝠翼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个剥离术下,会出现这样的一块结晶,一块灵穹的“血”凝聚成的结晶。原本,他一直以为,在剥离术下,这腐蚀的源头会像刚才那样消解在空气之中,但是,这一次灵穹的血却没有消散,反而稳定了下来,成为了一块固体。 这块固体,对于很多人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有也大多是负面的意义,哪怕是对眼前的两姐妹也是如此。但是,它对蝠翼来说却是最可珍视的宝藏,这只是一块结晶,但是,蝠翼确信,如果让他拿来进行研究实验,去解析其中的一切,他就可以掌握灵穹的秘密,哪怕不是全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也能够让魔法的工艺革新,让魔法的使用走上新的道路。他愈发的相信,这是天降的宝藏了,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所以,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灵穹是毒,无论是它身前所做,还是它身后所留。身前,它是世界的威胁,它毁灭了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城市明珠城,将平原扭成了丘陵,将衍泾省的大半土地化作了废墟。蝠翼很清楚灵穹的险恶,作为过灵穹之战的参与者,亲身经历过的他拥有不容置疑的话语权。但在另一面,作为一个痴迷于魔法研究的人,即使嘴上不承认,他的心里也清楚灵穹对于自己那种致命的吸引力。灵穹的确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生物,一个超越他们所有自诩强者的人认知的生物。在灵穹之战结束之后,蝠翼曾经一度痴迷于对于这个生物的研究,虽然他不知道灵穹有没有智慧与思想,但灵穹对于元素的掌控,吸取,塑造与转化,比起一百个他自己加起来还要更加高效,更加到位。 可惜,灵穹虽死,但它那躯体依旧是毒,而且比起活着的它还要更加恶毒。它的身躯旁充斥着剧烈的毒瘴,说是毒瘴,其实就是一片浓缩在它躯体旁的元素雾气,但其中元素的密度之大,别说长久的身处其中,即使在里面呆上一秒,也足以让人被侵蚀的连骨头都不剩下。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够驻足的地方。而在外围,似乎是因为失去了灵穹躯体的照应,那些更远一些的元素渐渐就真的转变成了腐蚀,渗透土壤,牢牢的结合在那些土壤之中。蝠翼曾经想办法去过几次,想要得到一些与灵穹有关的东西。结果无论用什么方法,要不就是腐蚀牢不可破,要不就是土壤连同灵穹的腐蚀一同消散在空气之中。同样,在这长久的尝试中,他也试过用剥离术,结果的确净化出了干净的土地,但是属于灵穹的东西却化作烟尘,重归空气了。 出于他的身份,他也没有理由总是跑到衍泾省去。所以,时间长久之后,他也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是,今天墨月却拿来了一块一样却又不一样的土壤。 “这块土,你是从哪里拿来的……”蝠翼的语调都变了,有些颤颤巍巍的问。 “啊?”墨月一时间没能明白蝠翼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除了这个问题本身比较奇怪,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而蝠翼的语气也一样的奇怪。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原本她就处在极高的亢奋状态下,“什么意思?” “恩……”蝠翼想了想,说,“我是说,你们把它放到盒子里之前,有做过什么处理吗?” 墨月把头转向讳月,这些事情原本都是讳月去具体处理的:“妹妹,你说说看吧。” 与姐姐不同,虽然是同胞姐妹,但是讳月却显得很文弱与安静,不知道是虚弱还是原本就是如此,讳月点了点头,很轻声的应道:“是的,这里头加入了一些加固元素的法术。虽然这个盒子密封的很好,但是,为了把它们完整的带到穹苍殿,还是要做些辅助。” “原来如此……”蝠翼点了点头,原本他一直觉得,这些灵穹的腐蚀与土壤结合的如此紧密,自然是要用精巧的法术去剥离,去祛除或者消解才能获得灵穹的血,他的确没想过去用加固法术,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是作茧自缚。想不到这一贯的思维定式彻底的阻碍了他。 “好了,蝠翼大人。我们接着谈正事吧。”墨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我像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姐妹都是没办法施法的。所以,我们想请您帮我们一个忙。” 蝠翼有些惊讶,墨月和讳月不会施法。这件事情虽然他也有所耳闻,但他也就当作是传闻听到过而已,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件事与他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其他祭司如何与他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平时他只沉醉于自己的魔法研究与实验。况且,穹苍殿也有清清楚楚的规则,他们这些代表穹苍殿留驻外省的殿外祭司是不允许私下相见的。无非是如今正好聚在极乐城之中正好碰面,他才会答应墨月与讳月的邀请与她们进行这种看似有些为例的会晤,虽然蝠翼最初在心头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怀,但事情到如今,情况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六章 染疫之物 墨月愣了一会,她先是眼珠动了动,然后似乎有些迟钝的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从期盼到希望再跌落到绝望,如同过度充气后膨胀然后一下子爆炸的气球,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判定了死刑的囚徒一样,难听的声音中都全是那种和绝望连接在一起不容抗拒无法辩驳的悲哀:“这……你们,不,这个地方是我和妹妹的一切,我绝不容许他消失,从行动上来说,我成功了,灵穹被击败了,我也杀了琳筱这个破坏了我们家园的婊子。但是最后呢,这最后的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第四祭司大人,您可以不用那么伤心。其实,也许还是有办法的。”蝠翼转了转眼睛,看着墨月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到了这个时候,墨月也不再有那种最开始的期盼了,她回应的语气也干瘪瘪的,就像没有什么期待一样。 “毕竟,灵穹到底已经死了,除了那些完全被那怪物的血浸透的土壤,它也无法再多施加半分自己的影响。虽然现在看来,能很好的剥离元素影响的人恐怕很少,但是,这个剥离的魔法也并不是什么精深困难的魔法,一个普通人要学习起来也是很快的。要让几个人去很好的净化那么大的一片土地是很困难的,但是,如果是很多的人,也许情况就会有变化了。”蝠翼一边说,一边自己也点了点头。越说下去,他也越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墨月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才说道:“如果这么说的话,只要有足够的人,灵穹对土地的影响也是可以清除的?墨月省还有救?” 听到“墨月省”三个字,蝠翼稍稍的愣了一愣,像他这样的老人确实还是不太适应这个看起来太过招摇的称呼,他还是更熟悉“衍泾省”。不过,祭司之间的对话,尤其是对于墨月来说,她总是要这么来称呼那片土地的。 “您可以这样理解,第四祭司。虽然并不能保证是完完全全的清除,但除了在它尸身腹地的土地,其他只是被辐射到的地方,的确是可以净化的。”蝠翼向讳月点了点头,“就像这样——麻烦讳月大人了。” 讳月会意,再一次打开了她手上的盒子。原本已经逐渐散去的腐臭气味又再次占据了这个房间。蝠翼伸出手,然后将整个手掌放进了盒子之中,他的手指上萦绕着一条一条黑色的丝线,逐渐伸长,然后牢牢的裹住了盒子里剩下的半块土壤。土壤上冒出的是阵阵蓝烟,这蓝色的雾气好像很害怕接触黑色的丝线一样,总是远远的绕开这丝线。 很快,这块土壤都不再冒出蓝色的烟气了,它也不再动弹,而是渐渐趋于静止。过了好一会,蝠翼才把手掌一转,让那缠绕的丝线渐渐松开。 这一回,这块土壤没有像刚才的半块那样蒸发,消解的无影无踪,而仍然是一块土壤。但与之前不同,它已经褪去了那种蓝灰相间的颜色,转而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土黄色,而它的上层,则凝聚着一块的蓝灰色结晶。 墨月与讳月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尤其是墨月,不仅是眼睛,她的面容,她的手,她全身上下的躯体和器官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虽然她也知道,剥离术是能够达到现在的效果的,但是,亲眼看到这实际的效果,她仍旧几乎激动的不能自己,仍旧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 这就是自然的土壤,古老的土壤,这就是她想要的土壤。 蝠翼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而且比起墨月与讳月也依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倒不是惊讶于这个剥离术能够把这块被深度腐蚀的土壤重新折返成一块正常的土块,这是他早在施法前就能预见到的。摆在他眼前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块腐蚀的土壤而已,而他作为第五祭司,这一点功底自然是应该有的。 让他的双眸亮起来的,是那一块蓝灰色的结晶,这一块结晶是那么,那么薄,却完全占据他的整个视野。蝠翼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个剥离术下,会出现这样的一块结晶,一块灵穹的“血”凝聚成的结晶。原本,他一直以为,在剥离术下,这腐蚀的源头会像刚才那样消解在空气之中,但是,这一次灵穹的血却没有消散,反而稳定了下来,成为了一块固体。 这块固体,对于很多人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有也大多是负面的意义,哪怕是对眼前的两姐妹也是如此。但是,它对蝠翼来说却是最可珍视的宝藏,这只是一块结晶,但是,蝠翼确信,如果让他拿来进行研究实验,去解析其中的一切,他就可以掌握灵穹的秘密,哪怕不是全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也能够让魔法的工艺革新,让魔法的使用走上新的道路。他愈发的相信,这是天降的宝藏了,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所以,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灵穹是毒,无论是它身前所做,还是它身后所留。身前,它是世界的威胁,它毁灭了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城市明珠城,将平原扭成了丘陵,将衍泾省的大半土地化作了废墟。蝠翼很清楚灵穹的险恶,作为过灵穹之战的参与者,亲身经历过的他拥有不容置疑的话语权。但在另一面,作为一个痴迷于魔法研究的人,即使嘴上不承认,他的心里也清楚灵穹对于自己那种致命的吸引力。灵穹的确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生物,一个超越他们所有自诩强者的人认知的生物。在灵穹之战结束之后,蝠翼曾经一度痴迷于对于这个生物的研究,虽然他不知道灵穹有没有智慧与思想,但灵穹对于元素的掌控,吸取,塑造与转化,比起一百个他自己加起来还要更加高效,更加到位。 可惜,灵穹虽死,但它那躯体依旧是毒,而且比起活着的它还要更加恶毒。它的身躯旁充斥着剧烈的毒瘴,说是毒瘴,其实就是一片浓缩在它躯体旁的元素雾气,但其中元素的密度之大,别说长久的身处其中,即使在里面呆上一秒,也足以让人被侵蚀的连骨头都不剩下。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够驻足的地方。而在外围,似乎是因为失去了灵穹躯体的照应,那些更远一些的元素渐渐就真的转变成了腐蚀,渗透土壤,牢牢的结合在那些土壤之中。蝠翼曾经想办法去过几次,想要得到一些与灵穹有关的东西。结果无论用什么方法,要不就是腐蚀牢不可破,要不就是土壤连同灵穹的腐蚀一同消散在空气之中。同样,在这长久的尝试中,他也试过用剥离术,结果的确净化出了干净的土地,但是属于灵穹的东西却化作烟尘,重归空气了。 出于他的身份,他也没有理由总是跑到衍泾省去。所以,时间长久之后,他也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是,今天墨月却拿来了一块一样却又不一样的土壤。 “这块土,你是从哪里拿来的……”蝠翼的语调都变了,有些颤颤巍巍的问。 “啊?”墨月一时间没能明白蝠翼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除了这个问题本身比较奇怪,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而蝠翼的语气也一样的奇怪。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原本她就处在极高的亢奋状态下,“什么意思?” “恩……”蝠翼想了想,说,“我是说,你们把它放到盒子里之前,有做过什么处理吗?” 墨月把头转向讳月,这些事情原本都是讳月去具体处理的:“妹妹,你说说看吧。” 与姐姐不同,虽然是同胞姐妹,但是讳月却显得很文弱与安静,不知道是虚弱还是原本就是如此,讳月点了点头,很轻声的应道:“是的,这里头加入了一些加固元素的法术。虽然这个盒子密封的很好,但是,为了把它们完整的带到穹苍殿,还是要做些辅助。” “原来如此……”蝠翼点了点头,原本他一直觉得,这些灵穹的腐蚀与土壤结合的如此紧密,自然是要用精巧的法术去剥离,去祛除或者消解才能获得灵穹的血,他的确没想过去用加固法术,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是作茧自缚。想不到这一贯的思维定式彻底的阻碍了他。 “好了,蝠翼大人。我们接着谈正事吧。”墨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我想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姐妹都是没办法施法的。所以,我们想请您帮我们一个忙。” 蝠翼有些惊讶,墨月和讳月不会施法。这件事情虽然他也有所耳闻,但他也就当作是传闻听到过而已,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件事与他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其他祭司如何与他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平时他只沉醉于自己的魔法研究与实验。况且,穹苍殿也有清清楚楚的规则,他们这些代表穹苍殿留驻外省的殿外祭司是不允许私下相见的。无非是如今正好聚在极乐城之中正好碰面,他才会答应墨月与讳月的邀请与她们进行这种看似有些为例的会晤,虽然蝠翼最初在心头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怀,但事情到如今,情况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七章 诚意 现在,蝠翼不仅没有一点介怀,反而还可以说是兴致十足。无论是对于摆在他面前的这个土块,还是对于站在他面前的两姐妹,他都怀抱着充足的兴致。 虽然不会施法并不代表不懂魔法,有关这对姐妹的情况蝠翼也的确早有耳闻。但是,早就清楚与从当事人的嘴里清楚的听到,却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无论怎么说,这种事情绝对不是能够轻松说出来的,无论是出于哪种考量。而且,作为一个祭司来说,对于另外的一位同等的祭司也是没有任何汇报的义务的。尤其是说出这种看起来不止不太光彩,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有威胁性的事情,他们之间肯定是不会轻易提起的。 现在,她们两个的坦诚着实有点惊到蝠翼了。这两个祭司一位是联络人,另一位则与他同样是殿外祭司,却对着他这样坦白。虽然听起来不过是一句话,但是,这在蝠翼看来,就如同低头一样。和正常的社会交流完全不同,祭司间的这一低头,代表的东西可就复杂很多了,它代表着特殊的愿望,代表着地位的轮换,甚至形如乞求。 可以说,这是一种极其脱离自尊的行为。只是,蝠翼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俩姐妹在他面前这样简单的曝露出自己的隐秘,究竟是什么意思。 蝠翼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这虽然代表着她们姐妹在自己面前的自甘而下。但是,这再怎么讲这也是表面上的事情。在蝠翼看来,这低头也未必就代表着弱势,甚至更像是以退为进,甚至是一种捆绑。 墨月与讳月的确展现了接近于最大限度的诚意,这样的诚意也许在大祭司那里算不得什么,但在蝠翼面前,那就是他不得不去考虑的事情了。不过,蝠翼依然不动声色,就像他全然不知道,也不曾听说过这些一样,而是慢悠悠的显得有些的惊讶般地说道:“是吗……所以呢?” “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我们自己是没办法把灵穹的污染从土地上剥离的。” “这么大的工程,我一个人可做不来。”蝠翼摆了摆手,“你们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墨月的眼睛朝讳月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开口道:“的确,我们也不能一直让您亲自来做,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帮我们教导一批人。然后,让这一批人来进行净化行动。毕竟,在这个方面,只有您才是最熟悉,也有所研究的。其他的人,不是有心无力,就是避之不及。” “你们说的没错,如果说谁能净化这个,也许你们只找的上我。这个魔法并不算难以学习,难的是怎么去使用。但即使如此,对我来说,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值得的事情。你们的土地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蝠翼眯着眼睛,有些不以为意的问道。 “这个我们当然明白,所以,我们一定会开出您能够接受的价码。”墨月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笑意,“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四下寂静一片,突然有一直黑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它的双眼泛着奇异的紫色,好奇的四下张望着。它突然迅捷的奔跑起来,矫健的四肢伴随着身躯舞动着,好像是一个战士正在单独的行军,显得很迅猛而专注。 蝠翼动了起来,一伸手,这只通体黑色的猫就被他抓在了手上。虽然被抓了起来,但这只猫却并没有挣扎,相反是很温顺的躺在了蝠翼的手掌中。 “塔里怎么会有猫?”蝠翼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在苍塔里是不该有任何的动物,甚至不该有任何的生命的。这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机关,并且原本就存在着强大的能量场,像动物这样脆弱的生命体在这样的屏障下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黑猫又是怎么回事,蝠翼分明能感觉到它身体中那涌动的活跃与生命力,这绝不是任何的魔法驱动能做到的触感。而且,这绝对是一只家养的猫,在它的身上没有丝毫的野性的痕迹,显然是驯化已久了。 “第五祭司大人,这是我们的第一个见面礼。”讳月静静的站在房间的拐角,轻声说道。 “哦?”蝠翼这才发现,这只猫是从她们姐妹那里跑过来的,“这怎么说?” “我们知道,虽然您身处环境恶劣的荫蔽省内,但一直都在坚持进行魔法的基础实验。尤其是,有关穹苍殿的魔法研究。”墨月缓缓的陈述着。 “嗯……”蝠翼叹了口气,承认道,“确实如此,不过,虽然我一直致力于研究这些,但是进展也的确有限,确实也很惭愧。” “可这并非是因为您的技术不够,或者说力量不足,更多的是客观条件的限制吧。大祭司不仅不让您在穹苍殿多停留,还把您扔到了那个可以说是蛮荒的地方。在我们的故乡,有一句老话,即使是熟练的厨师,也没办法用一堆土做出能吃的菜品。” “说的好啊,是说没有材料,再多的技术也没有用吧。”蝠翼对此确实算得上感同身受了。他也明白,大祭司要的是稳定与平顺,即使在无冬死前,大祭司对他就已经有所限制了,不过为了祭司们整体的战略,他还是能接到一些新的魔法实验任务。而无冬死后,大祭司就彻底的断绝了他的实验。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但是蝠翼心里是明白的,大祭司对他是不放心的。 他的实验的确危险并且充满了不稳定,但这应该并非是大祭司最担心的事情。他更担心的,恐怕是自己会窥探到穹苍殿的秘密。 “所以,我们愿意成为提供材料的人。”墨月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剩下的就是去商讨,去达成协议了。为了今天,她做了绝对充分而长足的准备,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说服蝠翼,尤其是在蝠翼与她产生了一点点共鸣之后。 墨月像一个老道的商人一样继续说道,“我找到了一个方法,能够把这些畜生活养在穹苍殿里。这一只就当作初次的礼品吧,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它的价值。” 蝠翼顺了顺趴在他手臂上的黑猫的毛,然后点了点头。的确,一个生命体如果能够长久的生活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它的身体就能够很好的反应这里的元素环境,并且,还能吸收一些在这片环境中特有的东西。除了这个以外,这还代表着墨月找出了穹苍殿这亘古长久的元素结界的缺口,至少是找到了绕过它的方法。 “很好,这的确是一份不错的礼物。但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究竟要怎么做,你具体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虽然点了头,但他的语气依旧是阴晴难测。 “我们只想您培养一批能够净化土地的人,人由我们出,地方可以随您选。然后,我们会开始逐渐逐渐的试点,一片一片的净化。但只有一个要求,请您一定要将我们的人培养到完全能够了解这其中机理与方法,即使只有一两个人,也可以。” “原来如此,你是想要培养一群净化者么……”蝠翼点了点了,“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帮你培养几个人,但是,究竟能不能培养出来,那就得看你的人有多聪明了。 “那是当然,为了保证成功,我会让讳月也一同过去学习的。虽然她不能施法,但是,她至少可以理解这个法术运作的方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可以。不过,我有几个条件。”蝠翼想了想,回答道。 “您请说吧。”墨月点了点头,她当然也明白,这次不会那么简单。 “我可以教导别人来学习剥离灵穹腐蚀的方法,”蝠翼摊开手,他的手掌心上正是之前他剥离下来的那一块淡蓝色的块结晶,“你们可以得到干净的土壤,而我要得到这个。” “这是,”墨月挑了挑眉头,之前她的注意力太集中太土壤上了,竟然都没有发现这灵穹的结晶,她当然也清楚这个东西所代表的价值。不过,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实在用处不大,因为她和讳月都不能够施法。 况且,与她们的土地比起来,这些东西实在是微不足道,算不得什么。所以,她也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对自己没用,倒不如答应的痛快一些:“好,这些附属品归你了。” “另外,像这样的玩意,你们每个月都想办法给我一份吧,我会好好的去研究一下了。就在你来联络的时候吧,这样,对你我也都好一些。”蝠翼笑了笑,他敢肯定,这些事情墨月和讳月是私下进行的,大祭司自然是不知道的。当然,对于蝠翼来说也是一样,大祭司还是不知道的好。只是,她们对于自己行省的钟爱似乎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计,也许在这上面还可以做一些文章更好。 蝠翼一边想着,一边在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没问题,下一次分派联络的时候,我就会带着人过来拜访。”墨月点了点头,“我们走吧,这里可不是应该就留的地方。剩下的事,就拜托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八章 接续 审判厅堂的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光芒就像是骤然开了窗户后涌动而入的风一般进入了房间,一下子灌满了整个审判厅堂。这一阵光芒倒是让迦被惊动了一下,他已经被带回这里很久了,一直沉浸在这种沉寂之中。 审判还没有继续开始,但是旁听席上的观众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迦睁开眼睛,缓缓地观察着,在面前的人潮之中,栾桀也早早的回到了这里,他的面色如旧,脸上也十分的冷淡,似乎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场审判很重要,而且在进行的过程之中正在变得越来越重要,似乎这样的变化也体现在了观众的脸上。当中场休息结束,他们再一次回到审判厅堂中,似乎极少有轻松的表情,转而都显得略有紧张或是略显严肃。 有些奇怪的是,出于安全的原因,迦已经被早早的带回来了,大部分观众都在他之后才回到这里,只有花散还有其他几位祭司似乎回来的比他更早一点。迦觉得自己几乎没有漏过每个重要的人,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岚的身影。 直到无一与无二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然后云尚紧接着他们最后压轴出现,岚也没有丝毫将要出现的迹象,看起来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了。 云尚的脸上倒是布满了一种一看就是虚假的笑意,似乎根本就不想掩饰自己那种刻意的伪装,甚至还在凸显这种伪装。他一边继续展露着这种刻意的笑容,一边提高的嗓音,向着场中的所有人说道:“很好,在短暂的休息与清醒之后,想必各位诶能够更好的继续接下来的庭审了。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多说什么开场白了,之前也已经说的足够多了。斥讼人,你可以继续陈述了。” “是,仲裁官大人。”喀诺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将自己的气势也随之提起了几分,“接下来,我将就受审人有关异教徒的几条斥诉进行具体的说明。在此之前,我希望先向受审人提几个问题。” “请吧。”迦冷冷的应道。 喀诺倒是丝毫不在意迦的态度,说道:“请问受审人,你曾经在圣堂任职的时候,是否深度接触过有关天幕异教徒的工作呢?” “深度接触?”迦冷哼了一声,回答道,“不是深度接触,而是全权掌控。我曾经在天幕的西地任职,那是大部分异教徒聚居的地方。处理那些异教徒的事务,应该算得上是由我一个人包办的。” “那还真是重要的职责啊,那么这份职责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呢?”喀诺不紧不慢的问道。 迦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说道:“该怎么说呢,应该叫做……消抹吧。” “能解释一下‘消抹’的意思吗?” “消抹的意思,就是结束他们的生命,破坏他们的组织以及居所,根处任何与他们有染的部分。”迦倒并不避讳具体的解释,虽然这听上去有些残忍,但这就是一种态度,无论是对于圣堂,还是对于天幕来说,都秉承着这样的态度。 “恩,通俗的说,就是让异教徒从天幕中消失对吧。那么,你是怎样看待这份职责以及它所附属的内容呢?” “我没有个人的态度,这是圣堂的任务,是职责。”迦的回答里并没有带着太多的情绪。 “既然受审人没有自己主观的态度,那么,换句话说,受审人应该按照他所诠释的那样对待异教徒才对。” 迦张了张嘴巴,他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被喀诺紧接着所说的这句话打断了。但迦的犹豫更多的却来自于自己的心头有关这句话的思考,迦知道自己或许并不符合这样的描述。 现在,才是阐述罪孽的重要部分。之前所说的那些罪行,虽然很沉重,但是却显得有些太过遥远了,无论是对于迦自己来说,还是对于旁听的观众来说。迦并不觉得,那些事情可以找到任何的证人,他也并不觉得,那些事情能够被清楚的调查,毕竟,那都是没有当事人的事件。对于一场审判来说,之前的攻击都显得太柔软了一点,虽然足以用任何方式让他被定罪,但却未必能够博取最广泛的认同。 对于定罪的程度来说,还需要一个更实在,更清晰更能被挖掘的部分。虽然现在被提起的这方面,曾经应该是致胜的法宝,现在却或许会变成致命的痕迹。但无论性质如何,这的确是对于迦来说是自己过往无法避讳的一个部分。 不过,喀诺并没有在意迦的状况,接着说道:“现在,我将要提出斥诉的具体内容。受审人曾经与异教徒进行过许多次不完整的接触,并且为此葬送过许多同僚的生命。另外,受审人也与异教徒之间也有过于亲密的关系,甚至达成了某种协议。有关抹除异教徒的职责,被受审人用作于对于增添自身的利益。并且违背律法与道德,与异教徒之间进行肮脏的交易。” 云尚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对于这样的斥诉,受审人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想,我们也该听一听你吧。虽然受审人现在已经不在有原本的职权了,但是他仍然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位。在这一点上,你应该有很多想说的话吧。” “这算是什么,来自审判庭的慈悲,还是某种我个人应该做的辩白呢?”迦眨了眨眼睛,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渐渐地让自己摆脱了那么仍然萦绕在精神中的味道,他也同样听出了云尚的弦外之意。 “审判庭对此没有意见,你当然可以为自己辩白,在适宜的时间。”云尚应答得十分老道,滴水不漏,“在法庭的决议出来之前,即使是受到审判的人,也应该能有说话的权力。” “我就不装模作样的感谢你了,云尚。包括这位年轻的斥讼在内,还有,在场的各位也有很多人,也应该不太明白吧。”迦继续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斥着嘲弄。他继续说道:“对付异教徒可并不像是对付一些无辜的平民。在我看来,对付这些异教徒完全应该用上任何可以用的办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如果不是这样做,现在的天幕也不可能如此的干净。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那些异教徒,我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在场已经有些人的面孔因为迦的话而僵住了,很少有人还能保持着原来的神色。 “这只不过是你的狡辩而已,”喀诺似乎也没怎么想到迦会用如此强烈的态度来回应,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你的行为,要比你的说辞更加有说服力。” “我并不希望审判庭成为斥讼人一个人发泄情绪的地方,有没有说服力也不是靠斥讼人主观的想法来决定的。”花散一直都很安静,但此刻却很合时宜的表现出了她现在身份应该有的表现。 云尚的眼睛朝着花散看了看,不过在一张面具上他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但是,花散的话说的话确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得按照正常的方式有所回应:“你说的对,辩护人。请斥讼人注意自己的言辞。” 喀诺的脸色这会倒是有些阴沉下来了,不过在这场审判之前她就明白了,要凑成这样巨大的阵仗,不用说她这样渺之人了,这里所有的旁观者,参与者,就连云尚,甚至是祭司们都必须要尊重审判庭,同样也必须尊重审判庭中既定的规则,至少形式上的尊重是必须的。只是这样一来,喀诺原本打算一口气宣泄而出的情绪却就此要硬生生中断,实在不像是让人感觉舒服的事情,只是她也没有办法。 “那就看看血淋淋的现实怎么才能被辩白好了。”喀诺这样么想着,不过她的面色不变,也不显露任何的勉强,开了口:“好的,仲裁官大人,我会注意的。” “你可以继续说了,受审人。”云尚向迦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迦也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各位都算得上很幸运,大多没有经历过异教徒泛滥的时期,也没有遇上那些危险。即使在圣堂之中,真正与异教徒对抗的人也并不太多。但各位也都很不幸,因为你们的眼睛会因此而被蒙上,连你们如今的安稳来自何处都毫无知觉。”迦的眼神越来越亮,他话里的刺也越来越多,一分刺落在了圣堂的旁听者心中,或许还有几分是刺在天幕贵族的心头。但是最多的却是刺向了迦自己。 迦与异教徒的纠葛源远流长,这几乎可以追溯到许久之前了,但就算时间相隔了很久,记忆却并不会因此而褪色。即使时至今日,那景象仍然能够第一时间被他回忆起来,就连当时鼻子里充斥的气味都仍然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片跳动的红色充斥在迦的眼前,从视野的中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扩散在他的心头。这样妖艳红色像是跳动的火焰,而又像是明明白白,滴滴分明的鲜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二十九章 往昔的异徒 这并不是迦头一次亲眼看到有关异教徒的场景,但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令人惊惶的场面。在外,他是独当一面的人,但是这样的画面,却足够让任何人都因此被震撼了,甚至在往后的岁月里,迦也没有能够再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黑暗包裹着一条蜿蜒的地穴走道,地面是陈旧的古老地板,四周的石壁上只有点点滴滴燃烧着的星火,还有着许多镂空的槽位,在那槽位中摆放着蜡烛或者是枯骨,有人的,也有野兽的骨架。在前进的沿路上,也有许多散落在在上的枯骨。上面却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迦行走在这个阴暗的行道间,除了之前所见的枯骨,很快就出现了穿着黑紫色异服,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当然,也有一些不是尸体的存在,两个人正拿着武器,与迦对峙着。他们两个死死的站在一个浮板的面前,一步也没有后退。 他们的表情十分的坚定,但是却明显带着癫狂:“我们绝不后退,为了真神的胜利。”他们义无反顾的扑向了迦,然后毫无任何机会,瞬息间就被迦变作了身首异处的尸体。 这条走道中的画面足够让任何人讶异,并不是因为这走道中的东西,虽然里头混淆着一些头骨,血肉还有一些诡异的蜡烛,这些东西,即使在许多人的私宅中也会有收藏,而是这整一条行道的造型就显得诡谲异常,其中这些东西的摆设也是一样,不像是地道,倒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穴,那些枯骨的朝向都是朝着向上的位置,似乎是被人刻意的摆弄。 迦的全身淋漓着鲜血,但他的只是擦掉了落在脸上的血,阴冷的说着:“哪里会有什么真神呢?”他用脚在地上轻轻的踩着,像是探查着什么,他不厌其烦的一块又一块的试着拿毫无规律的地砖,终于在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但他并没有立刻下脚,反而犹豫了起来。 迦的周围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干扰了,却也没有任何的援助了,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迦待了一会,突然不再纠结了。而是迅速地再一次抬起了脚,然后猛然向下一蹬。他脚下的这一块踏板被他踩的粉碎,然后显露出一个走道。那是几级向下的台阶,走下之后,是一条岔道,前方是一片泛发着绿色的水池。迦一下跳入水池之中,画面一下变得模糊起来,等了片刻才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下是一条又一条粗大的锁链,浮在水中,延展出一条又一条的倒钩,一个一个的人被悬挂在上面。从制服上来看,他们都是圣堂的战士。 凑近了看,那是一张被浸泡已经腐烂的脸,已经完全看不清容貌了,他的一只眼球已经不知道掉落在何处,另一只眼球倒还藕断丝连的挂在眼眶之中,他们的鼻孔被数不清的腐尸虫当作了巢穴,但这个人的耳朵却已经被割掉了,只剩下两个黑黝黝的耳孔。更可怕的是,他的口腔已经被掏空了,张大的嘴巴里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却已经成为了水生的巢虫用作产卵的最好温床。 在远处看,肌肉较少的臂与腿已经被消蚀殆尽了,只留下森森的白骨。但即使还有残留肌肉的地方,也已经生满了水蛆。这个人的五脏六腑俱在,但是却都成了那些奇虫异兽的巢穴所在。 这里不止是他一个人,在整个水池之中有着上百个不止倒吊的人。从衣服残余的布料来看,他们都是圣堂的战士,其中甚至有几个指挥。这个地方确实是一座阴暗的墓穴,是葬身之水。 迦强忍着自己心头的恶心感,强行摆动着有些发僵的四肢,游出了这一片驻满了尸体的水池。他终于不再是在被这发绿的水包裹了,而是到了一片新的岸上。不过与其说是岸,倒不如说是一片泥潭,这是一片泥泞难行的沼泽般的土地,虽然在地下,但是却生长着模样奇异的植物,这植物延展出如同触手的根须,让这片本就难行的沼泽变得更加崎岖。 在两侧,则是紧贴着的一间又一间的笼牢,这些阴暗的笼牢里到处是积水与虫,迦走过之处,牢门洞开,但是里头却空无一人。他加快了脚步,视野从狭窄变得广阔起来,在一道门槛的背后,一个巨大的骨堆俨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骨堆一下完全望不到顶,在骨堆的底部,跪着几个圣堂的战士,他们每一个人都被背后的两个洛水教徒看守者。这些看守者看起来十分精神,而且在这种想想就知道多么恶臭与黑暗的地方却显得一脸的安详与虔诚。 他们每一组都是一个年长者与一个少年的组合,看起来都像是父子一般。但奇怪的是,在他们身旁来回踱步的,却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全身笼罩在紫色的长袍下,她的脸也遮掩在厚重的面纱下。她的声音轻而飘,显然是经过了魔法的扭曲处理。 “时间到了。” 此时的迦却才刚刚跨过了泛着泡沫的毒水,踏进了这最深处的内室。他已经来不及阻止第一个人了,却正好看完了这整一个动作的过程。 第一对组合动手了,他们的跟前,跪着一个满脸带血的圣堂战士,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完全失去了气力。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动手的不是那个大人,而是还一脸稚气的娃娃。他拿起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他熟练的拿起了刀刃,只一下就让这圣堂的战士皮开肉绽,再然后,就让他的头颅掉了下来。 但他们的动作并非只是如此。那个孩子再一次抬起了刀,沿着这圣堂战士不遮体的背后顺势而下,然后一下抽出了他的脊骨,这件事对于大人来说有些难办,但是对于一个孩子的身高来说却是正好。然后,他又砍下了这个已经死去人的右手。 他将这个人的头颅,脊骨与右手收在了一起,对于如此稚幼的孩童,比起杀人,要抱起这些东西倒更加得让他勉强。他将这些东西扔在了骨堆上,然后虔诚的跪在了那女子的面前。那女子将衣服褪去,却没有将面纱褪去,那孩子低头在那女子赤果的肚子上亲吻。 但这个孩子就如此定格在原地了,迦的魔法已经完全笼罩在他的身体上,用他杀害那个圣堂战士同样的方式将他完全解体了,甚至还更彻底,让他的皮肤,肌肉与骨头完全分离,整个人在瞬间被彻底的瓦解。 几乎在同时,剩下的几对父子也都同样迅速的死去了。 但那个女子,却相安无事,退到了骨堆之上,身上也不知何时将长袍穿好了。 “你能进到这里,真是很不容易啊。”女子的话仍然是飘着的,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你可以救你的人,这可不关我什么事,但不要为难于我。” “如果你为难我,那就是忍心看着他们惨死,让你的任务毁于一旦。”好像是怕不够有说服力似的,女人再次用嘶哑的声音在骨堆上喊道。 迦抬了抬头,虽然他能够救下这硕果仅存的三个圣堂战士,来完成他的任务。但他似乎也并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追杀面前的这个人。 但不等他回话,那女子却自顾自的念叨起来:“最后的终点,沉睡在死者之涧的长河之中,停驻在远古记忆中的永恒之物,我请求你分割万千的之一的血肉,让这世界重新领略你的力量。” 她的手紧紧的贴着身下的骨堆,那些骨头竟然慢慢地开始蠕动了,刚开始还只是一两个在颤抖,慢慢地立了起来,然后逐渐地越来越多。几乎整个骨堆都在这呼啸声中晃动了起来。 一个影子,一如后来许多人脑海中的印象那样,无法形容的恐怖身躯的幻象开始在空气中凝结,这不过只是个幻象,但仿佛那是真的有型有质的一个物体,足以点燃任何一个人心中恐惧的一团影子。 时隔多年,这份恐惧也仍然会在迦的心头回荡。 不过在当时的情势下,迦倒并没有恐惧,只是更加的紧张。 那幻象比起灵穹真正的实体,要上了千倍万倍,它的位置正好和尸骨所堆积而起的山互相重合,刚开始这些骨头的舞动还很缓慢,颤抖的动作也十分的僵硬,但是随着女子不断地诵念咒文,这些骨头的变得越来越灵活柔软,甚至能紧紧的贴在一起,行动间就像是有一根纽带将他们完全连在了一起,如同活着的一样。 随着骨骼与幻象不断的舞蹈,女子身上的衣服在飘动起来,她覆手的绸缎已经撩起,她的纤纤玉手颤抖了起来,开始露出了吃力的神色,低垂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也渐渐消散了。这毕竟是数百具尸体的操控。也不知道是尸骨堆在随着幻象的范围改变位置,还是幻象跟这尸骨的舞动而调整着,没有多一丝多余的魔法元素的掺入,只是逐渐的契合在了一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女子有些勉强的开口说道:“我并不想威胁你,只是想提醒你,这个法术可不是什么把戏,这是最真诚的感召,是牺牲,是用生命换取的力量。你执意要作战的话,我逃不掉,但我也不可能控制的了这个。我承认你有些能耐,或许也可以逃脱。但在这里的人,那些外面的人……相信你也猜得出会是怎样的结果吧。” 迦没有说话,但他双眸中的光芒也变得摇曳不定了起来,那时的他从那骨堆中疯狂涌动的元素中就知道,这绝不是那种低劣的操控法术,而是实实在在某种他不曾见过的共鸣。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会再叨扰你和你的圣堂大业,”女子的面纱上已经渗出了一缕鲜血,显然控制这样的法术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但迦还没有应答她,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她的面纱已经完全被吸附在了脸上,虽然仍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嘴角的血已经一丝丝了,而是喷发而出了感觉了。 “没有人能够把这种力量附加在自己身上的,你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那个真神的样子吗?”迦摸了摸后颈,如果有熟悉的人就一定知道,这是迦在深度的思考与纠结中,才会有的动作。 “我没想过要利用这力量。这些,都是属于圣堂的战士们的骨骼,这堆充满了活力与魔力的活骨。我承载不了这种力量,但这里都是一头颅一脊柱与一手足,三者相加,几乎可顶一人。而这里又何其只十人百人。” 迦已经明白了这个仪式的原理,也明白了这邪异女子的意图。女子并非要用自己的身体与生命来运用力量,而是要用这成百的圣堂战士,作为活祭的祭品。原本,女子就不需要来使用这种力量,她只需让这份力量出现就可以了。 她说的没错,这种力量如若不受控制,那么能够造成的破坏的确不可想象。 虽然这些战士们生前被异教徒残忍的折磨至死,用如此痛苦的方式残害,死后竟然要被变成血祭邪恶的祭品,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的情况。这是一种严重的亵渎,已经完全超过正常人心中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但是,迦却并不那么在意这些,他反而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好吧。”画面中的迦终于说出了一句,“你住手,然后走吧。”即使要让现在迦说出这种妥协的话并不太容易,对于多年之前的迦来说,恐怕要更难十倍。 但比起说句话的难处,那女子却表现的要难受的多了,她的确散去了自己的魔力,但却连站都站不稳了,她抓着自己的左臂,一瘸一拐的走骨堆向下走了几步,然后狼狈的直接摔倒,滚落了下来,直接摔在了迦的脚前。 但迦也并没有趁这个机会动手,也没有上前帮助,只是看着这个女子一瘸一拐的,慢慢地挪向了身旁的出口。女子甚至是爬了几米,才挣扎着爬了起来:“我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如有来日……” “这只是交易,我能完成任务,而你可以活下去。”迦不紧不慢的说道。 女子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拖着残缺的身体继续挪动着自己的步伐,然后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位证人 迦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目光与神思重新回归到了现实之中。从那以后,他似乎没有再见到过这个女子,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容貌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他也一直在怀疑自己在那之后或许经常见到这个女子,甚至这个女子也会出现在这审判庭间,或者是隐在暗处的什么地方默默的观察着。 那些被处决的都是圣堂中的精锐战士,都是隐秘部门的潜伏者,即使在圣堂之中,他们虽然未必战斗能力出众,但是心术与潜伏的能力却是绝对一流的人,所以他们才会被派去刺探,窥伺这个危险的邪教。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一个又一个的接连失踪了,这是一个大队,甚至可以说是西南部圣堂潜伏才能出众的人皆尽于此了。而且他们互相之间,毫无通讯,都是单线单方面与圣堂联系,互相之间绝无出卖的可能。 但是,这些人偏偏全部都落入了陷阱之中,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甚至没一个逃出的人。显然,问题只能出现在圣堂的内部,而且是能够接触到情报深处的人。只是任务已经了结,似乎当时也无从追查什么。而现在已经时隔多年,就更不可能在圣堂中寻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了,也更不可能去追查什么了。只是,现在的迦再重新再回想这一段脑海中残存的清晰记忆之后,他却忽然想起了这一种怀疑。 “或许,你们的那些祈愿的目标会庇护你们,你们也会如此祈祷。但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真正能实现你们的奢侈,保卫你们安全的,却是圣堂那些活生生的血肉。你们对此的怀疑,怎么能对得起那些浴血,并且牺牲的人们,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喀诺眨了眼睛,为迦留下这样一句话:“你就好好享受一下眼下的时光吧,你还能暂且回味你过往身份的滋味。但这之后的一切只会让你们煎熬。 “这算是一种威胁么?”迦轻轻耸了耸肩膀。 喀诺却并没有搭理回应迦,而是转向了的云尚,十分谦卑地说道:“仲裁官大人,现在我申请请上我这边第一位相关的证人。” 伴随着喀诺的话,审判厅堂的不远处即刻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这一阵脚步声虽然并没有任何刻意之处,不过落在迦的耳朵里,却显得无比的熟悉,甚至还凭空产生了几分亲切的感觉。 迦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身体上仍然残留着一阵阵隐隐作痛的感觉,但是这种无法抑制的阵痛感甚至无法分去迦半分的注意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自己的耳边,他正在仔细地听,专注地听,不想漏掉半分声音。 证人的脚步似乎停下了,大概已经走到了他应该站着的位置,迦也恰巧在这一刻用自己的专注与仔细唤起了自己的记忆。这一阵脚步声属于一个故人,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过,迦也未曾想过会再见到的人。 迦知道这不该是自己现在应该诞生的情绪,也很清楚现在自己这样行为不合时宜,但是他仍然压抑不住自己心头泛滥的悲伤,以及引出的愧疚,更不能抑制自己心跳不住的搏动。 “请证人上前吧,”喀诺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位证人。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认识这个证人,喀诺也不可能有能耐找到这样重量级的证人。不过,这丝毫不会她对于证人的兴趣,甚至让为她增添了几分好奇。 迦并不是那些无智的莽夫,也不是那些奸诈却缺乏实力的滑头。喀诺看得出,迦并不需要竖起任何的盾牌,他本人就是如同磐石般坚固的壁垒,没有漏洞,也没有任何轻易能够穿越的途径。虽然没有人会分担迦的罪责,也不会有人为他开口说话,但想要击溃迦的防线却是一件无比困难,或许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喀诺做不到这一点,或许有人可以替她做到。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证人。” 证人缓缓地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兜帽,暴露出她那一头引人注目的深绿色头发,也暴露出了她那似乎已经早已经染上了风霜的面庞。即使在这审判厅堂纯洁的灯火映照下,她的头发依然显得有些枯燥,容颜也显得有些衰老。 “向审判庭致以我最高的敬意。我的名字是……浣瑰。” 虽然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浣瑰的话却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的讨论。浣瑰却并没有在意,或者说这单纯只是说说话的动作就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的心力,让她无暇它顾。所以,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自己的脸上摆出了一种看上去就写满了“强颜欢笑”这几个字的微笑,看上去仿佛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一般。 浣瑰看上去年纪并不会太大,至少还不至于到步入中年的地步。但是她那勉强地动作,表情,甚至是勉强的情绪无一不像极了一个已经步入了暮年的老人。浣瑰大概是知道的,自己报出的这个名字不至于也够不上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响,因为她的事情早就已经被淹没在过往的长河之中了,也没有引起过什么强烈的反响,更是极少有人知道。 相比于浣瑰曾经的经历,她什么都没做之前就得到的名字反倒可能更加引人注意一些。她的名字能够让人们联想起一个更有意义,也更有意思的名字,浣玫。当然,这个名字现在在天幕中更为人熟悉的是另外一个称谓——原夫人。原夫人,天幕的大家族原家现在实际的掌控者,她所拥有的能量凌驾于这旁听席间所坐大部分人,自然,她的那些事迹也传遍了天幕大部分人的耳朵。 浣瑰并不避讳她与天幕中或许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原夫人,所具有的关系。至少现在的她早已不再避讳这个了,毕竟,她的妹妹是天幕之中难得还能理解浣瑰这个名字,这个人所代表着什么,究竟是什么的人了。虽然讽刺的是,造成浣瑰变成现在的状况,有一半的责任得归咎于浣玫。 当然,原夫人也并非是唯一一个拥有着这样的理解的人,比如在这审判庭之中,在浣瑰的面前,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她的目光朝着迦看去,虽然她来到这里是完全出乎她自己预料的,即使已经站在了这个地方,她仍然会感到有些茫然,有些不真切。但在浣瑰自己的心头,却有一份更坚毅的情绪支持着她。她脸上编织的微笑已经消失无影无踪了,只剩下那些不可理喻,郁结与仇恨交织在一起渐渐地攀上了她的面容。 迦的脸色渐渐地阴沉了下来,他的确没想过第一位证人会是浣瑰。虽然他的心中很清楚,这样安排没有任何问题。这的确是一位相当有分量证人。迦曾经与她有着深切的关系,她对迦也有着十分的深刻的理解。而浣瑰的身份也足够让人信任——一位有拥有着天然保障的对象,与天幕最具有能量的家族之一有着密不可分联系的对象,而她自身也拥有着出众的荣耀与权势。 迦非常的不愿意面对的浣瑰,不过不是出于她证人与对立的身份,而是不想面对浣瑰这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故人还能活着,也没有想过,浣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当然清楚浣瑰对于自己可能产生的威胁,不过迦打心底的更担忧浣瑰可能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她已经已经承受过太多的痛苦,除了会向她的伤口上撒盐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而迦却只能眼睁睁的,再一次旁观浣瑰承受那难以承载的痛苦。 迦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浣瑰的面容,她似乎十分平静的站在审判庭的中央。虽然多年不见,但岁月在她的面容上所留下的似乎是更多刻痕,时间似乎对她来说更加的锐利,在浣瑰的额头与眼角边缘刻下了许多深深的皱纹。浣瑰那一头原本青春洋溢的顺溜长发也变得有些枯燥了,就连那青翠的绿色都变得深邃,甚至染上了雪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不善之语 “那么,请介绍一下自己吧。”喀诺还是尽量温和地说道。 “我是浣瑰,是浣玫……你们所知道的原夫人的妹妹。”浣瑰尽量地调整着自己的嗓音,让自己的声音稍许地清晰而不再那么沙哑,“我曾经,担任过迦的第一助手,也是西地的助理指挥,曾经效忠于圣堂。” 喀诺吸了几口气,然后十分谨慎的措辞:“在你担任职务时,迦不仅被认为是圣堂最伟大的战士之一,也同样是圣堂的一位领导者,是吗?” “圣堂议员当然会在圣堂中也拥有崇高的地位,毫无疑问。”浣瑰回答道,虽然她并没有能够从这位斥讼人的提问中中听到太多真诚的敬意,不过她倒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些,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情也不是任何人能够理解到的,只有靠她自己来解决。 “因此,在那个时候,您也同样在圣堂中拥有着地位,以及足够的尊敬和行事的权力吧?” “这只是同僚们的谬赞而已,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荣誉。不过,尊敬的确不少,但我充当的只是执行者的角色而已,我没有发号施令的实力。” 喀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里有许多人应该并不知道,但你离开圣堂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某个任务的失败而负担了责任,是吗?” 浣瑰皱了皱眉头,但谨慎地保持着面容的平静:“没错,这的确是我离开圣堂的原因。当然,那也的确是我个人的责任。对此,我不会要求任何特殊的待遇,也不会进行任何特殊的对待。” “您的确拥有着战士般的精神与觉悟,即使已经离开了圣堂。但你不需要做主观的判断,或者保留过往的见解,只需要陈述您的经历就好。如果审判庭上需要,我更希望其他人能够完整地了解这一切。”喀诺仍然保持着温和的说法,仿佛正在努力地循循善诱。 迦心中突然打了个哆嗦,他突然明白喀诺想要展示什么东西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对于他来说,还是对于浣瑰来说,都不会是任何意义上的好事。 浣瑰已经有一点咬紧牙关的模样了,但她依然缓缓地,也坚决地点了一下头。喀诺也回应的微笑了一下,继续问道:“浣瑰女士,您在圣堂任职时,是否坚决的执行着上级的命令,您的上级,也就是受审人也未曾质疑过您的忠诚?” “我在他眼中的形象……你不如直接问问受审人算了,这并不由我来决定,”浣瑰回答道,“不过就我而言,我的确一直都毫无任何疑问的执行着任务与命令,也忠诚于此。” “您的忠诚到达怎样的地步呢,足以为因此而忍受苦难吗?” “是的,那是最低的程度了,圣堂的战士们总是承担着苦难,从加入的时刻开始。”浣瑰的回答引起了不少共鸣,尤其是对于坐在旁听席间的圣堂成员们来说,许多人甚至微微地在点头。 “那么,这样的忠诚足以让自己献出生命吗?” 浣瑰的回答毫不犹豫,即使听上去这是很难随意说出来的言语:“当然,我曾经是一名圣堂战士,战士在作战中必须要不避生死。” “好,”喀诺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么,您是否会承认,在您过往的任务之中,曾经会曾经将忠诚……作为滥杀无辜的借口?” 浣瑰的脸色有些变化了,面颊上也腾起两片红晕,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听到的问题太过分了,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她回忆起了什么令她紧张的部分。不过至少,她已经意识到她答应的这件事情可能引发的状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不过,这些也不是她无法承受的,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承受这个。 “对这个问题,我表示异议。”花散突然插话道,“这些的问题一直纠缠着已经与证人已经毫无瓜葛的历史旧事的评价之中,斥讼人的这种做法无益于审判的进展,也无益于审判庭对于事件的判断。当然,更无益于旁听者们对此的判断。” 云尚倒没什么太多的反应,而是自然地转向了喀诺,就仿佛依照流程在按部就班的做动作一般:“那么斥讼人,请你加速自己的进程吧,直接进行说明,或者提出更直接的问题。”云尚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又淡淡说道:“不过,证人可以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旁听席上已经有些人躁动的坐不住了,这已经是明显的偏袒了,至少在这个问题上的确有这样的嫌疑。而喀诺的行为完全就是在挑弄是非,甚至是挑拨离间了。法庭准许这样的讯问,实在是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不过更出乎他们意料,是浣瑰的回答:“我想,我的回答是——是的。” “那您现在如何理解这样的行为呢?是宽恕,还是痛恨,又或者是展露怎样的情绪呢?”喀诺继续问道。 浣瑰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回答道:“不,你完全理解错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你的理解偏差了,包括你的问题在内。那可不是什么借口,而是行事的根据,或者说是必须的理由。” “哦,能具体的说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如果是你,或者在天幕中的正常群众,会随意的剥夺生命这种行为吗?我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吧。但是在圣堂中的我,却并不会觉得这些行动有任何问题,这还能转化为个人的荣誉。” “这是圣堂的规则吗,还是属于你的秘密呢?” “这可不是什么规则或者秘密。”浣瑰一边看着喀诺的眼睛,一边坚定的说,“这是本能,我也并未认为那是什么罪责,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任务的目标,我为我所做的事情感到骄傲,为用这样的方式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自豪。” “您是否曾将这种心情向自己的上级,也就是迦透露过呢?” 浣瑰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应该说过吧。” “那么,这是迦的教导,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当然会受到一些影响,我曾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学生。这大概也是我自己曾经的想法。但是,人的想法总是会变化的,我也一样。” “那么你的想法有了怎样的变化呢,又是因为什么呢?” 浣瑰闭起了眼睛,她想起了彼时的景象与对话,那是她与迦的最后一次对话。 “你必须这样做,这是任务。”迦的语气很是冷漠,直到现在也仍然很清晰的冷漠。 浣瑰长久的沉默也预示着某种反抗,她的心头也在积累着顽固的反抗。 迦再一次开口,打破了这静穆的气氛,但迦的话语和之前展现过的语气截然相反,虽然语气不再那么寒冷,倒真的像是规劝,但这一次却是从话语的内容上透出了令人胆寒的气氛,即使是隔着画面,令浣瑰感到一阵阵的心悸:“浣瑰,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些人原本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不会在我们的考虑范围里,他们都是多余的存在。无论的多少条性命,只要能换回一个圣堂的战士的性命,那么我们就必须按照计划来做。”迦甚至还显得十分的活跃,挥舞着他的手臂,显得十分的暴躁,“而这一次,只要我们能够直捣那些异教徒的大本营,那么我们挽救可不止是一两条性命那么简单。” “可是,那里的不仅仅是平民。他们也是新的一代,或许其中不少也会成为圣堂的一员。”即使在回忆中,浣瑰也没能让自己的声音响亮半分。 “加入圣堂?”迦冷冷的哼了一声,作为她“谁知道他们会变成什么,你还敢这么说?如果他们成长起来,倒是能成为新一代的异教徒吧,你知道这概率有多大的,对吧?别说成为圣堂一员了,不变成我们的祸害就已经很感谢穹苍了,毕竟是这种地方的人……” “即使这样,我们也该去和这些人沟通交流才对,去改变他们才对。” “废话,你是极乐城那些专门取悦孩的保姆吗?你拥有这样的能力,还是拥有很多资源足够让人浪费在这里?你身为圣堂战士的自觉到哪去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迦的手搭在浣瑰的肩上,但他看着浣瑰的目光中全都是厌恶和可怜。 浣瑰打了个冷战,当他转头盯住迦,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强壮而坚定:“指挥官,我有我自己执行您命令的办法。但我绝对不会去做那些形如恶魔的事情,否则你还不如亲手杀掉我。” 而这句话终于让画面里的迦闭住了嘴,他当然明白浣瑰的意思,即使浣瑰都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知道今天也一样不太明白。 浣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只是用一种轻微而又疏离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执行迦的命令,也没有跨越那个村庄。当时,我真的感到很难过,而感到难过的并不只是这些平民,还有那些孩童。” 浣瑰或许未必能够想到,迦也同样在这个时刻想起了这个画面。 迦一个人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他的眼睛在浣瑰的身上瞟动着,却没能看出些什么。他的确曾经熟悉浣瑰,但那时的他一直把浣瑰栓在身旁,在他如何开辟出这一条属于圣堂的道路的过程中,让所有一点一滴的过程都完全映在了浣瑰的眼里,当然少不了伴随着的猩红与黑暗。只是,直到最后这黑暗也没能散去,反而成为了笼罩在浣瑰心头不散的阴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二章 错位的证言 后门的用处很多,浣瑰曾经是迦的后门,现在又成了他的后门。 迦也是曾经的当事人之一,他很清楚“后门”体现在浣瑰身上的作用,或许是最恶毒,也最让人难以接受的那一种。而现在,浣瑰又一次成为了他的后门,但作用却与多年之前完全不同了。 原本,浣瑰应该不会有机会回味这种情况了,至少在迦曾经的考量之中,浣瑰应该是一个早就已经消失的人才对。 但浣瑰现在却分明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毫无任何问题,毫无任何顾虑,而且十分完整的站在他的面前。现在,这份早该回到迦身上的报应终于姗姗来迟,迦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还有一阵恶寒侵染了他的脊背。在模糊的思维中,迦也能感觉到之后这对话的走向会偏向何处,但越是清晰的预兆,就越是让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让他难以继续坚持下去。 果然,喀诺的眼珠转了转,开口问道:“那么,再后来呢,那个村庄怎么样了,在你的身上又出现了怎样的变化?还有,在你忤逆了你的上级之后,受审人又是如何看待你的呢?” 浣瑰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一段纠葛的过去之中,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了劲来,接着说道:“其实在我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没办法在迦……受审人的手下继续待下去了,多半会被调动到一个闲职之上。但我没有想到,因为他,我竟然连在圣堂都待不下去了。” 浣瑰所说的话十分的委婉了,但能受邀来到审判庭中的人却都听得明白。圣堂极少有用安稳和平的方式离开的人员,战士们或许会因为年龄而退役,或许会在前线战死,但这都不代表他们与圣堂之间的关系会因此而分离,反而可能会因此而更加的紧密。无法在前线继续作战的战士将会转而进入圣堂的后勤,成为训练者或是讲师。圣堂终究会找到一份适合这些成员的职务给予他们往后生活的保障,也正好让整个圣堂的体系得以健康的运转。一旦成为圣堂的一员,一般来说是不可能脱离这个身份的,圣堂中似乎也从未有过类似的章程,一般圣堂会伴随一位圣堂成员直到永远,甚至到生命的终末之后。 但其中却仍然存在着例外的情况,并不是每一个圣堂成员都能够依照这样的路径走下去,即使路再宽阔,也总会有走偏的人。如果圣堂的成员犯下了重大的罪行,严重违反了天幕的律法,或者圣堂的铁则时,他们不仅会面临惩罚,也同样需要接受圣堂中难得一见的抹除处理。这抹除并非是指生物层面,而是指社会层面,圣堂中将不会与此人任何相关的名字,只会留下一份记载过往罪恶的档案存入圣堂的档案库中,然后被灰尘覆盖。对于大部分的圣堂成员来说,这种隔离绝对算得上是绝望的,几乎可以隔绝一个圣堂成员任何社会性的死亡。 显然,浣瑰所说的是这样情况,她是一个被圣堂革除的成员。但其实大部分遭此宣判的人都享受不到这份待遇了,因为另一份惩罚已经足够断送生命了,自然也无所谓社会性的问题了。 喀诺的眼中闪烁着惊讶,她的言语中甚至带上了些许的敬意。显然,她也对圣堂中这样的状况有所耳闻,浣瑰能够再次站到众人面前说这样一段话,可以说已经不只是拥有勇气那么简单容易了。 “那么……浣瑰女士,请您把事情的经过说得详细一些吧。” 浣瑰的眼睛朝着喀诺看了看,喀诺语气的变化似乎也被她听出来了:“我相信各位应该都明白我所说的意思。我因为对于圣堂的背离,忤逆上级以及阴谋,而遭受了惩罚。” “你认为这样的罪责并不合理吗?” “不,这些罪行是事实,也很合理。我说过,我本来也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整个审判厅堂之中响了起来。 就连喀诺也对浣瑰刚才所说的这句话心存疑虑。至少,浣瑰的这句回答并不在喀诺的预料当中,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她的预设。她并不了解浣瑰,但似乎在她这一边的人坚信浣瑰不会站在迦那边。是他们对浣瑰的判断出现了误解,还是自己在这个回答之前的问题有些偏差了?喀诺并不知道,现在她似乎也无从得知什么了。 喀诺向浣瑰瞥了一眼,看到浣瑰正挺直了腰板,似乎目光正专注地凝视在迦的身上。 “我想说的只是导向这个结果的原因而已,其实我曾经也不太清楚的,直到接受了判决之后才知道这一点。在圣堂的记录中,我背离圣堂,忤逆上级,不过并非是忤逆上级的作战计划,而是私自制定了作战计划。换句话说,我越过上级,制定了作战计划,并且私自带领圣堂的部队进行了这场作战。” 喀诺点了点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的理解了,但至少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浣瑰所说的意思:“那么,我尽量简短的总结一下,虽然您认同这些罪行的存在,但是您并不认同它们指代的事件与对象。有人用其他的事情替代了它们,或者说,篡改了它们。” “没错,即使只是单纯的为了顺利而改动也无所谓。我无法接受的是,我在这罪行之中成为了那个我曾经坚持反对的人。” “那么,您还因此而遭受了额外的经历吗?” “这可是不容饶恕的死罪,即使在这份惩罚之外,我也会遭受追捕,或者更准确的说,追杀。只是,我恰好幸运的躲开了致命的一击,然后活下来了。”浣瑰说到这些对于谁来说都显得有些太过沉重的话题时,却似乎已经不太沉重了。 喀诺很敬佩的点了点头,浣瑰显然也是值得尊敬的人,不只是出于证人的角度。 “那么,证人的证言已经很清楚了。曾经受审人作为她在圣堂中的上级时,不仅命令证人去执行一些带着相当危险与恐怖潜质的任务,并且将这个罪恶的包袱甩到了证人的身上,让证人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我想,这肯定不该是圣堂中应有的上下级关系,或是对待同僚的方式吧。证人选择来这个时候站出来,也是秉承着自己是圣堂曾经一员的觉悟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觉得,受审人带着包括你在内的圣堂成员,走上了歧途呢?或者说,受审人在做一些越过圣堂的事情呢?” 浣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喀诺,不过并不是针对喀诺,似乎更多的是对这个问题的不满:“我不知道,也别把我牵扯进你们的预设之中,因为我站在这里的原因大概也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高尚。我不会表态受审人对除我之外任何其他方面的影响,这也不该由我来判断,我并没有任何的证据。事实也早已证明,在圣堂中我肯定是不如他的,我自然就应该听从他,况且从道理上讲,我原本就该听他的。或许,这是我扰乱了秩序,却又没有那份力量去替代。在这个方面,我自知是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的,我是怎么想的也并不重要。” 但一时之间,喀诺甚至没能搞清楚浣瑰究竟站在怎样的立场上。看起来,她似乎是在控诉迦,从事实上透出了迦凶恶的隐藏面目。但是,从浣瑰表露出的态度和她感言里,喀诺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其中有这样的意思。 “这算是一种比喻吗,或者是某种意识上的抵抗?”喀诺用探寻的口气,再一次问道。 浣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不,这就是事实,以及圣堂的认同。但事实是最根本的依据,我要澄清的就是只是这一点。” 喀诺仍然没有放弃,再一次说道:“那么,说的简单一点吧。你觉得,受审人是否已经不再符合圣堂的标准,应该因此而获罪呢?” 喀诺总觉得自己在浣瑰身上所得到的还不够,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一句话应该从浣瑰的嘴里说出来,虽然不那么符合规则却足够成为定音之言的一句话。 但是,喀诺却再一次失望了。浣瑰只是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的回答道:“受审人的行为让自己陷入了如今的泥潭,在我看来,他已经将自己过往的荣誉撕扯成了碎片,把这些荣誉踩进了泥潭污水之中。但是失去荣誉却并不代表罪责,失去荣誉也并不代表无法再次拥有荣誉。受审人结果如何,只能靠审判庭中的各位公正的裁决了。” 喀诺有些怔怔的看着浣瑰,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浣瑰点了点头,好像还带着些许的歉意:“我明白了,我已经没有更多问题要向证人求证了。” 喀诺无法再多说什么了,她已经很难用语言去构建或是总结浣瑰的话,或者是她这个人了。喀诺很清楚,浣瑰正走在属于她自己的正确道路上,并且继续坚持走着。 尽管浣瑰对于迦心怀怨怒,但她却依然践行着自己秉承的精神,她仍然完美的保持着自己的想法,完美的达成了她的目的。这样的一个人只能让喀诺去尊敬,她也无法接受自己朝受审人再多问什么了,因为那或许会变成一种侮辱,即使这会让她计划的进度落后一些也无妨。 对于迦,喀诺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路还长着呢,喀诺在心头默默地啐了一口,念叨着。 “看来斥讼人已经没有更多的问题了。”云尚似乎正在微笑着,“那么,接下来,受审人对于证人的话有任何想说的吗?” 迦抬起头,看了一眼浣瑰,然后眼眸又再一次低垂了下去,语气也很轻声单薄:“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迦原本还想说几句话的,但是他想了想,似乎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说才是更好的一种选择,毕竟对于迦来说,好像担下这些事情也并不会造成什么多余的损失了。更何况,担下这个担子的结果似乎也是迦自己乐于看到的。 迦的回答来带了一阵沉默,不过在这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云尚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的明显了。他十分熟练的拿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权杖,然后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地板,然后一边微笑着一边说道:“很好,很好。今天辛苦各位了,听了那么多,各位也已经有些累了吧。现在,就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还会更辛苦的。” 云尚的话预示着,第一天的审判已经就此收尾了。今天的审判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铺垫,是为了更好的审判而做的准备,只要没有什么插曲,也没有什么岔子,对于他来说就是足够可以接受的结果了,他也算完成了自己在审判中的任务。 云尚吞了一口口水。虽然审判暂且结束了,但他的任务还没有就此结束呢,他也必须要尽快为此准备起来了,而今天也注定会是不寻常的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三章 伤逝 “我看到了我的凯旋……而你,可就……未必了……”虽然在心头也许还有千言万语,但是珠翠却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寂静,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清冷。 石塔早就已经从前几日的喧闹和狂乱之中进入了这样的一片寂静,即使珠翠已经真的拼尽全力,用生命搞出了一点突兀的声响,但也只能是声响而已。这不能对这件事的结果有任何的影响,她的内心也很明白这一点。 石塔终究是要倒塌的,她交不交出自己的性命其实无关紧要。但是,珠翠已经不想逃了,她身上的责任已经结束了,逃跑也从来不会是她可选的选项,不是因为责任或者心里的负担,而是她自己没有任何逃跑的想法。 黑色的阴影一点点吞噬着本已经模糊的视线,一如记忆被一点一点的压进无限的黯然当中,感觉到有无限的光芒正在周围焕发着温暖的气息,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身躯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降到冰点。感官一点点的崩坏,唯独听力在这个时候却突显出来,连划在万物上的风声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 珠翠终于放松了下来,在最后的时刻,在她脑海中闪过的是一丝从未有过的念头和触感。 这就是放松的感觉吗,原来一个人终究是能体会到轻松的感觉的…… 即使想要紧张,她的精神状态也再没有任何支撑她的可能了。珠翠很累,却得到了这些年来久违的触感,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惬意。 珠翠早就已经忘却了这种感觉是什么样了。从多年之前,她踏出乡里的那一刻,也许还要更早一些,她身上的重担就从来没有卸下,她也从来没有让自己歇停。而在现在,在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停歇之前,珠翠似乎才真正的让自己放松了下来,让那些飘零在她精神周围的零碎记忆落叶归根,重新浮现在她的精神之中。 只是,这样的碎片似乎也显得虚浮了,一切都在伴随着风与尘远去,缓缓的从她的身上被剥离。珠翠无力阻止她的精神一片片的飘零而去,也不想阻止。有关圣堂的一切都被剥去了,这代表着她的权位,名声与荣誉和所有身外之物的地方就仿佛是一张破碎而软弱的纸片,一下子就在黑暗中被蹂躏,被碾成了齑粉。有关力量的一切也被剥去了,原本牢牢紧在她身上的元素和魔力都伴随着身体的崩溃而瓦解,一片一片的飘了出去,这是珠翠懒以生存的根本,如果不是靠着这一点天分和幸运,她觉得自己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了过去不知道哪一个角落里了。 珠翠的身体已经破碎了,她的精神也差不了多少。最后那仍然贴合着的精神碎片摇摇欲坠,终于在摇摆之间也离开了她。珠翠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精神的碎片,她似乎并不想它离开,她很想动手,很想去抓紧它,把它牢牢的握在手里,但是她做不到。 珠翠忽然有了精神,倦怠的情绪被一扫而空,如果还有身体的话,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已经坐了起来。但是,那些负担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她仍然是一身的轻松,泛不起任何一点的情绪。 周围似乎有一阵悦耳的歌谣渐渐响起,声音由模糊与低沉逐渐变得清晰响亮,又忽然间连同凝结意识一齐沉寂进黑暗。 一阵光芒突然照进了这片黑暗,珠翠的耳中的声音起起伏伏,竟然渐渐的变得清晰了一些。珠翠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眼前是一片青白色的山峰,山峰上沉浸着积雪,映照着那顶头悬挂着的苍白太阳。 周围是一阵阵升腾着的雾气,渐渐的在她的身边浮起。珠翠感觉自己似乎是浸泡在一片水中,水汽穿过她的身体,从旁边的水面上冉冉而起,弥漫在整片湖水,以至整个山脉的腰部。 这不是现实中应该出现的场景,这周围分明是温泉,但是边上的山峰却是积雪的雪山。在珠翠的记忆中,整片大陆西至雾海,东临潘洋,没有一处的地貌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遥望之处,有一座高高伫立的高塔。 这塔楼的模样珠翠太熟悉了,那就是她梦碎之处,也是她此生唯一一个没有完成的任务,她没有守护好的石塔。但是无论最后她有没有完成这个任务,这石塔的每一处她都是无比熟悉的,甚至石塔外墙的每一道刀痕,周围的寸土,都被珠翠深深的记在心头。 石塔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但这一座塔也不是仿制品,不会有人去仿制这样的一座标杆般的塔楼,而且这石塔也是真实的。外观可以模仿,甚至可以模仿的很精确,但是那种气质却是没有办法模仿的,珠翠知道这就是她熟悉的石塔,她精心打造,精心维护的地方。珠翠沉浸在漫漫水汽中,眺望着远处的石塔,与它周围那伤痕累累的土地,她好像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视野所及之处,能够激起她心头熟悉的感觉。 在珠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这一片连着一片的浓稠水雾之中,似乎有一个身影走到了珠翠的面前。不过,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件衣服。来者将自己深深的埋在一件墨色的斗篷中,看起来也的确很不起眼的样子,即使已经走到了珠翠的跟前,珠翠也没有注意到他。 来者忽然轻轻念起了一首不知何处所来的诗篇,声声入耳。这仿佛不是诵读,而是直接在耳边的吟唱,每一个字都实实在在的落在了珠翠的耳中。 “凄冷的悲风回恸全身, 侍从悲苦沉浸在牢笼, 如乞丐乞讨一字回应, 丢弃自尊亦不存誓言, 空余无色血荡漾空壳。” “我听说……每一个人在这里能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你能看到的是什么呢?”直到这个身影开口说话,珠翠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身影似乎比这水雾还要更加的消散,偶尔在这一片水雾之间浮现,涌动着水的柔软,映射着一阵阵闪烁在身体上的水光,偶尔完全隐入这水雾之中,好像只剩下了这一件披在身上的斗篷,因为单薄而剔透的表层下反射出着异样的蓝与白,仿佛有浪花在上面腾起。 “你就要离开了啊。虽然你已经适应了这里,可惜,没有人能在这舒适的温柔乡中呆的太久。”来者拍了拍手,但是这拍手声却并不清亮,反而有些沉闷。他身旁那一方稠浓的雾水忽然扭曲了起来,一阵阵的波纹互相冲撞着,连连不绝,好像有人往水面扔了几颗石子一样,有淡淡的光芒涌动在他身边的雾气上,每走一步,周围的水汽都会凝结起来,化作一片淅淅沥沥的细碎冰晶围绕在来者的周围。 来者很快挥了挥手,包裹在他身旁的冰珠子瞬间就应声散去,在这一片升腾的雾气中也打开了一个孔。这个一直潜藏着的身影逐渐从水雾中渐渐浮现,他原本的面目也暴露在了珠翠的面前。 “这是哪里,我……”珠翠的努力似乎并没有丝毫的用处,无论是她的思维还是记忆都仿佛像是潮水般褪去,越去想,脑袋里越是一片空荡荡,甚至连面前的这张脸庞是谁她都不能想起来。但是,这个人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这感觉已经远远不是熟悉可以概括的,而是演化成了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真是难看啊。”一句冰冷的话如同刀刃般插进意识,让珠翠冻结的识海重新涌动了起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珠翠。”珠翠想了半晌,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不错,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那么……珠翠又是谁呢?”来者的声音仍然很冷。 “珠翠?珠翠是……”珠翠想了想,她忽然呆滞住了,似乎她想不到任何一件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是谁,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过,她并不需要太久就等到了答案,这个答案不需要她自己再去想了,来者直接告诉了她。 “你是圣堂议会的议员兼议长,圣堂的高阶领主,你是天幕的北地总督,你也是穹苍殿的祭司候补,哦……还有石塔的塔主。”说到最后一个称号的时候,这个来客似乎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 听到这个声音,珠翠的精神在不知觉间忽然紧绷了起来,她不由自主的仔细地去聆听着这个声音。 “你也是圣堂最大的叛徒,是拥兵自重的军阀,是天幕的分裂者,也是现在圣堂的最大的失败。” 一连串的称谓伴随着坚硬的声音传进了珠翠的耳朵,即使这段话里没有丝毫的善意,她依旧非常努力的,尽力的在听。虽然她的记忆如流沙般消逝,但这个声音好像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深处,她无法辨析这声音的源头,却听出了熟悉的感觉。 带着这些空响的名号,嘲讽的畏惧,伪装的尊敬,满溢的荣光,伴随着每一个越来越沉重的音调,一种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她的神经中流动。只是,在这句话之后,这个人沉寂了很久,或者是珠翠所感觉的很久,久到她几乎就此而失去意识,重新陷入那片永远的放松与休憩。 周围忽然重新陷入了寂静,四下万籁俱静,珠翠感觉笼罩着自己的似乎只有这周围还未散去的水雾了。 “你就要死啦。”那个声音却从纯冷的坚冰化作稀薄的雾水,其中甚至隐约间透露出淡淡的悲怆。 “我要……死了?”恍惚间,珠翠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彻底的离自己而去,那支离破碎时的苦痛又重新攀上了她的头脑。四下未几前的景象倒溢在她的脑海:胸闷,气喘,瞳孔模糊,穿刺,撕裂,但她的身体现在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只有那清澈的感触仍然不断的激荡在她的心头。 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一片稀烂的不能称作身体的血与肉和骨头挤成一片的东西。但是,周围却没有丝毫的痕迹,周围的水仍然是那么的干净,没有一点一滴沾染着血的颜色,也没有一丝一毫有血腥的气味。 珠翠那稀烂的身体突然奇怪的颤动起来,纵使她千疮百孔的躯体中只有已经彻底的断裂的肌腱与神经,她的身体仍然顽强的在挪动。但她不明白自己身体这般强烈反应的缘由,也无力去想。 “你到底……是谁?”珠翠用尽了力气,问出了这一句。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微弱,但这是她全部的力气了。 来者并没有回答,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故意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在离开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虽然珠翠的躯体和身体中的器官早就已经被瓦解,她也不该有什么情绪和感官了。但是,在这一瞬间,仿佛从身体的本能触发,竟然有一阵紧张感在瞬间攥紧了她。这感觉像是一条毒蛇紧紧的纠缠在她的心头一般,让她既紧张,又不敢妄动。珠翠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但她的头脑已经不能允许她仔细思考了。 “曾经,你是如此倔强的踏上了追寻真实的路途,甚至放弃了你唾手可得却日思夜想的……到了今天,你后悔吗?” 伴随着来者的话,更多的回忆像瀑布般飞流而下,洗刷着珠翠的脑海。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经历的这般的痛楚了,但伴随着这个简单的提问,这种剧烈的苦痛感觉又再一次加倍的降临在她的头上,贯穿着她的全身每处。这一次甚至特别的猛烈,这苦痛甚至超过之前的总和。她想猛烈的咳嗽,想喘息,只是她的身体早已脱离了掌控,但无限的窒息感却不依不饶的折磨着她,让她难以让自己从这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无比焦灼也无比胶着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没有给予她一丝喘息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四章 机会 “你后悔吗?” 这四个字让珠翠终于连接上了自己之前破碎的记忆。在弥漫的水汽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透过那雾水回到了珠翠的身上。她想起了此前的一切,包括那个声音的源头,她想要立刻跪下,想要向那个人表达尊敬,但她已经不再被允许做这些了,她只能用这稀烂的模样来面对自己最敬重的人。 珠翠的回忆明朗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填补了进来,一些之前早已模糊不清的细节都分毫不差的映照在她的眼前了。 “我想起来了。我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我并不后悔,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样么,这个答案倒有些意外啊。”那个人忽然冷笑起来,但渐渐的却变得开朗。即使仍然有些阴沉,但在珠翠的印象中,也许有多年没有听见过那个人这般的笑声,“即使你的奉献所换来的只有这毫无意义的死亡结局,你也不在意么?那也许,我是不该来找你的。” “我已经……尽我所能。”这短短的七个字让珠翠感觉自己泪水满襟,她似乎又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但这再没有什么用了,珠翠的心里明白。因为,她已经衰竭了,她的确是要死了,“老师,我不后悔,只是遗憾。” “别用那个称呼了,这只不过是过去的。现在的我,早就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你可以叫我凛,我只不过是一个游荡在世间的遗忘者罢了。”来者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你踏上的是找寻真实自我的路途,但你已经足够真实了,所以你的路途只不过是去践行这些而已。你似乎并不在乎他怎么看待这些事,你只在乎自己做了什么。” “我……”珠翠开口吐出一个字,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了,是她在弥留之际自己与自己的对话,还是她的老师真的出现在了这里。可是,这一片地方也并非现实。不过,她也没有发文,也没有去深究。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凛打断了珠翠的话,他的声音空灵缥缈地环绕在珠翠的周围:“还记得,我们三人第一次见面吗?我还有印象,当初的你毫不犹豫为他挡下你无法承受的刀刃。” “现在的你,也一样是毫不犹豫的抗下本来属于他的刀刃。”凛的声音忽然靠近了,“但是这真的是你最后的渴求吗?你的梦想,就是结束在如此烂俗的景象中吗?”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 “所以你情愿就此沉默了吗,情愿看着他在悔恨与愧疚中迈入死亡吗?” “可以在死前,得到一段未曾拥有的安宁生活,这是我最后能给他的礼物了。他完成了他的任务,不会再有人为难他。至于我……”珠翠一声叹息,她的心随着身体一起陷入了崩碎,不再有什么波动,“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结束的样子不一样罢了。”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还是这个念头蒙蔽了你的双眼。你早就已经看清那些隐藏在圣堂光芒下的东西。这到底是你的自我安慰,还是你真的这么想呢?”凛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回答珠翠的言语,然后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 “我已经做完了我想做的,剩下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插手了。”珠翠静默了一瞬,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是吗……”凛的声音托的很长,仿佛是在拷问着珠翠的心灵,“是没办法插手,还是因为你被绊住了呢。” 珠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再没有任何的答案了。不过,似乎凛也并不在意珠翠的回答。他只是在继续的说着自己的话。 “你的生死只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可现在,你却连这个念头都不去触碰。你知道当初的你为什么可以活下去吗?”凛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只有两只拇指在互相碰撞着,很有节奏的贴合,分开,再贴合,再分开。 “到了现在,在您的眼中……这件事难道还是有机会的吗?”珠翠的眼睛仍然是低垂着的,她的目光仍然落在自己的身体上,落在那破碎的血窟窿上,“我已经一无是处,一切都已经离去了,很快我也一样会离去的。” “一无是处?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不会活到现在,也不会见到我。你似乎忘记了一些东西,或者你故意的隐藏了你的想法。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知道答案了。”凛的手终于松开了,不再是紧紧地握在一起,他左手的指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拨弄着,画着什么,“无论是圣堂还是天幕的那些名号,你有多少我都不在意,它们所象征的东西也不能为你增添几分光荣。不过,你那吸引人的地方仍然还完完整整的保留在你的身上。你的顽固,即使是死也不能够阻止的顽固,才是你最大的财富。你的故事是从一个顽固的女孩开始的,如今在我的眼前,你仍然是那个顽固的女孩。” 珠翠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着陌生的脸庞的“老师”。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她“老师”的模样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这眼前的“老师”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种他自己思维的映照。但无论是从那里来的,这句话却点明了珠翠的心。 她从来没有好好的去正视,去总结自己,她一直以为,这是一项十分纷繁十分沉重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做这些。但是,“老师”的这句话不过百字,却把她这辈子的事情都讲的明明白白了。在剥去一切外壳之后,她仍然是那个女孩,一个想要保护和维持自己最珍视之物的孩子而已。 “你还记得那年的吗?我和你,还有……”凛的话缓缓的传入了珠翠的耳朵,他的手上闪烁着红黑色的浊光,一点一点的剥离出来,闪烁在珠翠的周围。 不知道是因为这迷离的光晕,还是因为听着这句话,珠翠的眼神一下子迷离了起来,她仿佛陷入了沉思和迷离。珠翠忽然笑了,她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片片的雪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童年的那一刻。一片片的雪花伴随着呼啸的风吹过,原本在她眼前与身旁的泉水,水雾和老师都不见了,周围已经变了模样。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虽然厚实却有些破损的冬衣,她的脸在这天寒地冻之中被冻的很红,更红的是她的双眼,还有双眼中映照着的火焰。周围的火焰腾空而起,火星也在空气中飘来飘去的,是不是的落在这道路上。 女孩拿着一块脚边的石头,手伸得长长的,朝着面前的人直挺挺的横着。女孩的身后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也是一个孩子,但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知觉,身上也是满满的灰尘。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黯淡了一下。 女孩的身姿很不优雅,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行动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方便。虽然她的身躯很娇,她手上的武器看起来也软弱无力,但是她脸庞上的表情是一脸的盎然,还有坚定。 “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女孩面前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但是一阵沉沉的雾霭忽然飘过了珠翠的眼前,一切都被遮蔽了,而这烟尘却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珠翠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之中,就好像她到了高山的山峰之处,一团团的云雾一下子的包围了她。 珠翠已经越走越近了,但是这几步路却好像非常的遥远,似乎有似有似无的雾气遮蔽着她的眼睛,她走进一片迷雾,然后走出这片迷雾,但是迎接她的却还是一片接一片的迷雾。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一条看上去很短却一直困扰着她的路上走了多久。她并不畏惧这叨扰人心的雾气,这漫漫的长路也没有带给珠翠多少异样的情绪,反而让珠翠冷静了下来。她的脚步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快。 浓浓的雾气终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地消散下去,眼前的道路渐渐的明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连那熊熊燃烧的烈火都已经不在空中乱舞了,而是定格成了一副美丽的画面。 雾气忽然散去了,女孩出现在了珠翠的面前。珠翠觉得自己的眼前仿佛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样。女孩并没有动弹,她也的确是一个女孩的模样,却很明显不是正常的模样。珠翠似乎看到了她正在分崩离析,虽然没有任何的血腥感和恶心的感觉,但是珠翠却完全能看明白。女孩的皮肤有些透明,她的衣服也是一样,渐渐的变得很淡,甚至还在隐隐之间反射出光芒,有些熠熠生辉的样子。但是,珠翠没有的发现是她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样,她裸露的手指也渐渐地变得有些透明了。 “你是谁?”珠翠面前的女孩突然开口说话了,周围的画面并没有任何的变动,一切都仍然保持着固定。但是,珠翠就是知道这句话是面前的女孩说的。 珠翠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我是来……”珠翠有些犹豫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听得懂这个问题,但是一时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你能来帮帮我吗?”虽然女孩没有动弹,但是珠翠可以感觉到有一双恳切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珠翠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是”了,但是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闷闷的说道:“我不能帮你……”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救自己,我要怎么拯救他呢……” “拯救……拯救……”珠翠却被这两个字搅地忽然恍惚了,嘴中来来去去地念叨着这两个简单的字眼。她的脸色忽然有些变化了,怒火与郁结毫无掩饰的交织在她仍然算是姣好的面容上,“我不能帮助你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拯救谁,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珠翠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哽咽,仿佛有一团液体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自己拯救自己……”女孩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是。没有谁能帮到你,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珠翠有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她的手掌间传进了一阵阵的冷意,她把手拢在一起,放到了嘴边,缓缓的哈着一口一口的热气,她继续说着,“但无论你选择怎么去做,我都会支持着你。”虽然珠翠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但其中却饱含着诚挚之意。 “你会支持我,可……为什么呢?”女孩似乎陷入了迷离,她的话里也透露着这样的意思。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了,身体甚至已经有些透明了,目光穿过她的身躯,似乎隐隐能看到那些背后的东西了。 “笨蛋。”珠翠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她动了动自己的手,缓缓的摸到了少女的脸庞上。虽然她已经尽量在暖手了,但是在她触碰到女孩的脸庞时,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热烈传入了她的掌心。 但是珠翠似乎尤嫌不足,她把自己的双臂展开,缓缓的搂住了这个面前的女孩。在珠翠不算太长的生命中,她还是头一次这样的流露出自己的情感:“因为……你就是我啊。”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这句话仍然回荡在珠翠的耳边,但似乎越来越清楚,越来越铭心。周围的一切似乎突然重新运转了起来,但珠翠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紧紧的抱着面前的女孩……面前的自己。 珠翠眨了眨眼睛,在一黑一亮之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清泉之中:“果然,我还是想像以前那样。我的确很遗憾,我希望我能做的更多,更多……”她的声音的确透露着深深的遗憾和悲怆。 凛似乎面色毫无变化,珠翠的神游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少的影响。他对珠翠说道:“时光荏苒,但你仍然没有改变,你的故事都才刚刚开始。” “那我该怎么做呢……”珠翠抬起了头,看着凛问道。她的眼中是一片盎然与坚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五章 始动 “一个机会……”凛伸出了他的右手,说出了一句和当时当景一样的话,他的右上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搭在了珠翠的身上,“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要实现你的愿望,你就必须要放弃些什么。你未尽的事业,未完成的心愿,这一次……” “这一次,我会直指目标,我不会再被绊住了。”珠翠终于头一次在这里开怀的笑了。她的身体周围闪烁着熠熠的光辉,红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落在她的身体周围,在显现和隐去之间循环着,从上而下地洗刷着她的身躯。 凛忽然走近了一些,虽然他的个头比珠翠要低矮不少,却将手轻轻抚上了珠翠的虚无的脸庞。他的这个动作反而让珠翠十分惊讶,虽然她的身体几乎不能动弹,但脑海中却还是闪过一个想法,想要将身子侧一侧想要躲闪。但她却终究还是停住了,不仅身体不能动弹,她的思维也停了下来。她不仅惊讶于凛的动作,更诧异的是那只在她肩膀上空余枯骨残肉的手。凛的面容仍然被遮蔽着,但是珠翠却仿佛可以看到那嘴角边的笑容:“我帮不了你什么,也没能尽到老师的责任,但这些都是生前的话语了。现在你拥有了新的机会,去继续你的固执吧,去继续做你渴望的事情,珠翠。” 这一点一点的红光似乎是在修补着珠翠的身体,但好像又是在吞噬她的血肉。但珠翠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时而破碎,红色的光芒一点点的修缮着那些损坏与断裂的地方,仿佛像是一根根线来回穿插着她的血肉与精神。 “别那么自信满满,绊住你的东西,可能你并不是完全明白。但是,在你迷惘的时刻,你要清楚的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接受了这份诅咒。” “诅咒?我觉得这是一份馈赠才对。”这个过程并不痛苦,甚至没有丝毫的感觉,珠翠愣了很久,才像是脱离了沉思,左右摇摆了一下自己的头颅,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身躯。“这完全不是元素的同构,甚至我感觉不到一丝元素的存在。但我能感觉的到,这里饱含着更加强大,更加精妙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如此精妙,如此细腻,根本和元素不同。” “希望在未来,你也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想法。”凛轻笑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弄,却又带上了一丝欣然的意味,“不过,我还有话要提醒你。” “这是……”珠翠仍由凛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却不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有惊讶仍然残留在她的眼里,甚至还愈演愈烈。她伸出了一根手指,缓缓的在自己的身体上划过:“这就是死者的边界吗?” “虽然作为曾经的圣堂高层,这种事情你是不能沾染的,这是被你们自己严令禁止的领域,但我想,只要是存在的东西,你应该也接触过吧。只是,你可不要把这个当作是你们圣堂的那种低能的把戏,那样的东西是配不上你的。这是另一个世界,从这一刻开始,你的思维和躯体都与生者的世界无关了,生者与死者所见所思,都是不一样的。在以后,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否则你没有办法在生者的世界停留。” “这是什么意思……” “严格来说,你已经不能继续停留在生者的世界了。”凛扭头看了看周围,“但你既然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你仍然存着自己留在现实的理由。在这里,我看不到你能看到的东西,但我能看到你。既然你能够看到我,那么我想我也有帮助你的理由。现在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你已经和往昔有了巨大的区别,别再用你以前的那些思维来看待这些事情了。” “那么,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嘛,我很难把每件事都解释清楚。虽然我能够勉强维持你的存在,但现在你仍然欠缺某些重要的核心。当你的身体完整的时刻,到时候你自己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珠翠默然了半晌,仿佛是在感慨,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我只能感谢您的恩赐。但我,已经不能再配得上忠诚这个词了,我没有办法继续为您效忠了,老师。” 听到这话,凛似乎并不惊讶,他的语气仍然是淡漠:“当然,我说过了,以往的事情你没有在意的必要,往后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好就行。我要完成我的事,而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只是在取回完善的秘钥之前,你还并不完整。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你顺手帮我一下吧。” “您说吧,我会尽力而为。” “很简单,我知道我现在无法阻止你,我也不想阻止你做任何事。你会在自由的那一刻就启程向极乐城出发吧。所以,我要你帮我一个忙——送一份礼物给夜会的会长,花散。” “花散……第三祭司,花散?”珠翠有些惊讶她听到的名字,平日里作为圣堂的高层,她自然不会与夜会有太多的接触。她与花散,准确的说,可能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于珠翠来说,那短暂的见面就让她对花散有了深刻的了解,那是一个疯女人,她的夜会里,也是一群疯子。 曾经的珠翠一直以战斗为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处,但自从灵穹一战时,一次偶然与夜会的共同作战,她才发现自己的天真与无知。她一直以为大啖血肉,啃食战友或者至死方休只是出现在书本上的故事,她一直认为,充分的准备,即时的策略,制定的战术才是掌握胜利的关键。但是当真正的炼狱战场到来,她才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一定派的上用处的。 珠翠停下了回忆,那段黑暗与痛苦的记忆现在似乎更加清晰了,但是却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感怀。 “没错,但是这礼物,就要……”凛的话一句一句的映在了珠翠的脑海里,但是这话似乎真的只是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竟然发现自己一句都没有听清楚。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在听,而且听得真切明白。 这是一种特别的魔法,但似乎在她的身上这并非是魔法了,而是某种更加深奥的东西。尤其是在她蹦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珠翠觉得这更加的玄妙了:“原来如此,我会办好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赐予我新的名字,老师。”珠翠忽然单膝下跪伸出了左手,然后将右手轻轻的搭在左手的腕间。她的手背向上,悬停在凛的面前。 “喔……这是为什么呢?”凛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但仍然有些意外。 “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以曾经的身份与名字重现世间了。我会在黑暗中静静的偿还我背负的债责,但我希望这个新的名字由您来定。” 这个回答让凛稍稍停滞了一下,然后有些自嘲般的说,“我明白了,但我也没有资格赐予你什么了,只能给你一个建议。” 话音落下,凛将左手放在了面前珠翠那如水般的肌肤之上,感受着那虚无而滑腻的触感与肌肤下潜藏的偏执与坚强。凛收起了下巴,面前的女人与记忆中的女孩身影竟然在一瞬重叠在一起:“我答应给你一个新的名字,就用这周围一片为名吧,霭。别着急,在你真正成为自己的时候,你会理解这个字眼的意思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我聆听您的教诲。” 凛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说道:“在你的任务做完之后,来渗海城吧,我会为你铺平前路,完成最后一步。在此事了结之后,我们之间的前情旧义就到此为止了,今后,也再无前事的纠葛。但我还要给你最后的一个忠告,现在的你是没有力量改变什么的。所以,保留你的愤懑,压抑你的怒火吧,直到你有能力的那一天。否则,等待你就只有挫折与悔恨了。” …… 霭现在就静静的站在一棵的行道树上,在树木的枝桠上缓慢的挪动着自己的步伐,就好像是一个正在学步的孩子一样。她正在短暂的回忆着自己新生以来的一切,却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曾经的她也经常这样冥想,现在也没有多少动作上的区别。只是她现在可能站在了另一种立场上而已,现在她变成了这城市之中的一抹黑暗,而不是曾经来捕捉黑暗的人。 她对这里的街巷可以说是十分的熟悉,看起来千曲百折,但她却完全能自如的穿梭在不同的屋檐与巷道中,不与任何一个巡逻的哨位碰到。毕竟,这片地方的巡逻路线和方位方略都是由她最初制定的。虽然经过了长久的时间,其中的细节早已经被改动的完全不同了,但其中的本质却仍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过,绕过哨卫只是手段,而并不是目的。这只是为了在接触到自己的目的前不会节外生枝,也是某一种必要的先行测试。这不会影响她原本的目的,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为了计划而准备的一部分。 原本她也没打算让自己这一次独断专行的行为带上什么更多的意义。从任何的角度来说,这一次完全属于她的个人行为,也并不属于她回到这里的原因中的一部分。即使这件事所带来可能的结果是她现在最想要去实现的事情。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迦的过去,或者是他们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未来,她渴望再跟迦见上一面。或许她也传达不了太多的信息,甚至根本就不能传达什么任何东西,,但霭就是想这么做,只要能看一眼就好。或许就是这一面,就能够平复她心头的情绪,甚至还可以让她放下那些心事。 不过机会可不会从天而降,之后也未必再有。霭更懊丧的是,她还没有完全做好战斗的准备,至少是还没有做好真正意义上战斗的准备。不过,她也并非不会战斗了,只是在此之前,她必须做好准备,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在战斗在外。 霭将头稍稍的抬起,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已经渐渐偏到了天空的边缘,天空也稍稍在边界露出了一丝白色的痕迹,黎明就要到来了,她也必须要施法了,一个只有在悬月的黑夜才能得到最大效果的法术。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一片十分短暂的光幕在黑夜的边缘上出现了。霭也低下了头,用她那只不像手的手在空气之中很随意划了划,那些在她脚下那些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东西也终于像是苏醒过来,他们虽然残破不堪,但是却一个接着一个的爬了起来,然后向着霭遥指的地方缓缓的爬去。 在这些散发着臭气的肢体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发之后,霭才慢吞吞的从自己的腰袋中拿出了一个正在发光的石头,然后扔到了自己张开的嘴巴里。在这个夜晚她应该做的事情开始之前,她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虽然这只是她的私事,但是这件事情几乎像火焰一般灼烧着她的心智,她的精神,她的意志,让她无法去做先做任何其他的事情。而现在,这样的火焰已经化作了她身体中燃烧着的力量,那一股原本并不属于她的狂野不羁也驻扎在了她的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六章 静夜 云尚正安静的坐在极乐城边一棵普普通通的树下,他在等待着什么。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开始了很久的一段时间了,但是距结束却还有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所以,云尚也正好能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沉静一会,也难得休息一会。 这场审判邀请了圣堂的高层,夜会,还有天幕的多数的大贵族这些几乎全部天幕帝国的权贵一起来到了审判庭,他甚至还请来了长老院里足不出户的莫大大长老。这让他们原本就准备充分的一台大戏切切实实的变成了一场贴近公正的审判,虽然也让他们的行事受到了一些限制,但也只是不能为所欲为而已,反正到了最后,都不足以影响审判的结果。 第一天的审判已经大有斩获,至少达到了他与大祭司预计的目的。迦身上有太多充满了价值,值得去拨弄的隐藏的事情的了,在他身上取得的效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更高,在他的过往中,有些是连他都不甚清楚甚至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将会成为他们重要的筹码,无论是用作审判之中,还是用在审判之外。 不过,更重要的是,在审判的推进下,这些圣堂,夜会与天幕贵族们,终于搅成了一团,虽然看起来云尚已经努力的,一再的在审判上制止了这些人中近乎发泄的行为,但是这些组织之间都有太多的存在于过往的隐瞒与欺诈了,甚至还有夜会这样完全野蛮行事的组织。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无论云尚扮演哪一种角色,他都用这场审判给了这些种子温润的土壤。在这片泥潭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云尚所有的行为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要对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办的一个人动手。 花散,第三祭司,是夜会的会长,她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她拥有着几乎毫无限制而且拥有着除了大祭司外,其他人都望尘莫及的强大力量。但最让他们头疼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花散与他们完全不在一边。他们的标准与揣测对她完全无效,但她却拥有了这般过度的力量与权势,最可怕的是,无论是对祭司们,还是云尚自己来说,花散都显得太不稳定了。 这种不稳定曾经也许是值得利用的,在灵穹之战中,利用花散这种不稳定就缕缕成功,甚至达到了影响整个战局的程度,但这种不稳定现在却成了隐患。 无论怎样,单纯抹去花散是不可能的,本身也是很难做到的,与花散不同,到了这个程度上,包括云尚自己在内,已经不太愿意用这般的风险来换取什么报酬了,更不用说比他更高的祭司们了。况且,祭司内部之间,还有着客观上的限制,让他们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这件事。且不论这些,花散还坐拥着众人无法忽视的身份,掌握着夜会,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是无法与她正面冲突的。 对付一个这样的人,的确没有太完美的办法。即使有也是十分局限的,那就是在这种能引动所有人关注的公开场合下,让花散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不知道大祭司用了什么办法,又与花散达成了怎样的协议,能把花散如同囚禁一般的钉在了审判之中。但毕竟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让大祭司与穹苍殿在能够在这样的时刻独身事外,然后扮演一个将这些陷入泥潭的人拯救出来的角色,所以也不能让任何有损或者可能搭上穹苍殿声誉的事情发生。 出乎意料的是,花散竟然没有进行任何形式上多余的抵抗,只是作为交换,她要求自己成为这场审判中的辩护人。这样的条件能换来花散自愿的束缚,简直就是用一滴水来交换一座金山。虽然云尚也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太过舒坦的交易。但云尚也并不能太过紧逼,在审判上他还是对花散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这场审判,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成功的,云尚总结着今天的结果。毫无疑问,迦这颗钉子已经成了被拔除的废品。虽然要拔掉花散这最后的,钉在大祭司心头的钉子,恐怕不是现在能做到的,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根除旧日的势力是一件十分复杂的的事情,甚至对于穹苍殿来说也不容易。好在经过了一段冗长的积累与努力,总算是快要走到最后一步了,至少大祭司是这样认为的,或许很快就不再会有旧日的阴影覆盖在天幕之上了。 但无论怎样,云尚总觉得自己的心里隐隐间总有些疑惑。似乎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一些,虽然这场审判还只是走了一半。 圣堂的人或许不会去多想什么,那些自知的天幕贵族们也不会非要挖掘那些审判过程中的故事背后的细节,以防那些血腥染上自己的身躯。至于夜会,他们的人数注定了他们无法掀起什么风浪,况且,他们是习惯在夜间行事的人,一旦摆上了台面,在光辉的照耀下,也发挥不出他们原本的优势了,夜会也不会有额外的帮手,毕竟夜会原本的行事风格就让人颇有微辞,甚至它们原本就是被人一直仇视的存在。 但一切顺利却也不代表没有些许的疑惑,花散表现的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把自己与迦的关系撇得十分清楚,也没有在今日发表什么言论。这或许应该算得上是好事,审判几乎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但这却又未必算得上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很反常,与日常的花散完全不同。隐隐间,他总觉得花散还在计划着什么,但大祭司也不愿与他多说什么,云尚自然也不方便再多问穹苍殿内发生的事情。 云尚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旁。最近两天极乐城的焦点应该就是这一场审判了,而在焦点中的焦点,这审判中的主角迦,正安静的依靠在他身旁的一棵树的树桩上。 这似乎是一种很不合理的情景。原本迦应该待在自己的囚牢中,无论是对于迦还是对于任何相关的人来说,迦待在那个地方就是最合适也最安全的选择,也是最简单的想法。 但是,大祭司却并不这样想。即使清楚这种行为的作用,云尚也不太明白大祭司这样做的意义,虽然这并不会影响他亲力亲为,竭尽全力的完成大祭司交代给他的任务。 大祭司要求云尚把迦带到审判庭之外,带到极乐城的街巷之中走一走,对外散布消息称云尚将会押送受审人去往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确保明天审判的顺利进行。为此,这份流言之中还添上了不少听上去十分荒谬的内容——他们要在深夜押送迦去一个属于圣堂的秘密地址,这是从未公开过的密室,属于受审人私人的,圣堂单独划分出的一个隐秘之地。 这是一个连云尚都不知道究竟在哪里的地方,因为在极乐城里原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这份流言唯一的意义只是一个对于时间的限制而已,对于那些有着非分只想的,潜伏着的危险分子来说,这一段押送的过程就是他们对于迦能够动手的唯一机会了。这是多出来的一个机会,拥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虽然这也是同样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虽然极乐城的治安是无比稳定的,但这却只是一种综合的说法而已。在极乐城边缘之处,与其他的区域接壤的部分,总是充斥着许多的未知,还有许多的恶意,伴随着难以量化的危险。虽然对于云尚来说,这里无论是未知、恶意还是危险都显得太过简单了一些。 但云尚总觉得,这一趟任务并不会如同直到现在为止所展露出的那般简单。 云尚的身旁已经躺着不少尸体了,他已经带着迦在极乐城的边缘地带游动了很久了,对于迦这个焦点中的焦点感兴趣的人也已经出现过不少了。这或许会出于很多理由,对于过往的愤怒,仇恨,或者无关情绪,只是为了报酬或是出于某种雇佣的关系,毕竟迦如果落在任何一个团体的手里,都能够转化成足量的价值。 但是,对于云尚来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也丝毫不想了解这些人来到这里送命的原因,因为他要等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绝不会是因为这种低劣的理由才来到这里。 云尚忽然听到了一阵低微的嚎声,这声音很轻,甚至要比这安静的夜风还要更轻一些。但是,这种声音云尚却听得很清楚,很耳熟,但他却听得很不明白,以至于他必须要向身旁的人求证一下。 云尚把头转向了身旁的近侍无二,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 “声音?”无二似乎对此毫无任何的感觉,“什么声音?这儿一直都很安静,自从这些人闭嘴之后。”无二似乎显得很放松,甚至还调笑般地指了指身旁的那一堆一动不动的尸体。 “恩。”云尚点了点头,那种气若游丝般的嚎哭仍然在他的耳边环绕着,甚至越来越响了。不过,无二没有听到什么却正是云尚想要听到的答案,对于云尚来说,这是一个让他能够放心的答案。 虽然和真正的强者相比,无二对于魔法的使用只能算得上是幼稚。但是她每一天都在静心祈祷,也一直都保持着从不间断的冥思,一直都让她的身体处于一种最柔顺也最好的状态。其他人也许并不知道,但云尚很清楚他的这个近侍对于任何魔法的熟悉与敏感度绝不下于任何一个顶尖的大师,在探知魔法与搜寻目标方面,无二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这种声音并不代表危险,而是代表着一个讯号。一个朦胧却又真切的信号。 云尚吸了吸鼻子,尽量的让自己紧绷的面容显得不那么的紧张,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尽量的平缓,尽量的与正常的言语一致:“你真的没感觉到什么么?” 无二皱着眉头,连着自己的鼻子都皱了起来,似乎想在空气中闻点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出来。但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的确没感觉到什么。” “那好吧,你和无一待在这里待命,看住我们的受审人。” “那您……” “那儿有些东西,我去去就回。”云尚抬起手摆了摆,也停住了无二的疑问。然后他迅速地转身,朝着身后的一片黑暗之中走去。 云尚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甚至都没能给予无二一点反应的时间。不过,对于无二来说,即使给予她足够的时间,她也没法想明白云尚究竟是去做什么了。而且无论如何,她似乎也并没有任何阻止云尚的理由,即使她真的什么声音都没听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七章 再袭 即使是在极乐城这样璀璨的城市,在黎明到来前的那一段最黑暗的时间里也会收敛起一天的喧闹,有着片刻的安静,已经将一整天的精力都消耗殆尽的大姐在垂死中的不断地抽搐般,只有偶尔出现几只黑色的乌鸦用着不太吵闹的声音和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一样互相呼应着,散发些许残余的生机。 云尚已经离开了好一段时间了,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无二的主人就像是被黑夜吞没了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无二在自己的心头叹息了一声,云尚毫无理由的离开显然是因为一个十分重要的理由,但无二对此却毫无头绪。 不过,无二自己在心头的感叹刚刚落下,一阵毫无遮掩的脚步声就像是应声一般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无二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他与无一不远处的一群人。 “把迦交出来吧。”一个大块头,站在他身后一群人前领头的位置,对着无一与无二叫嚣到。这条路上很冷清,今天却似乎成了极乐城周边最大的一处热点。 无二刚刚吊起的心又一下子放了下来,却又让她感觉到了一阵无聊的感觉。她根本就不想去理会面前的这些人,无一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个完好的位置,无二相信他可以在几秒的时间内击倒她面前的所有人。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这个领头的大块头显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叫嚣了起来,“那就让我来教教你礼仪吧。”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弱,虽然他的脑袋有些不好使,甚至有些愚笨,却也发觉了情况不对。 因为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虽然他这里人很多,面对的也只是一个人,但是大块人却感觉自己的气势已经处于弱势了。他是来凑热闹了,只是这热闹似乎都凑的迟了一点,因为他们一同饮酒聚会而迟到了。 但是,大块头仍然抬起自己的腿,冲锋了起来,他高高举起自己手中巨剑朝着面前的目标砍了下去。在他强劲的臂膀下,他手上的武器重重地砸在了自己脚前的地面上。伴随着“轰隆”一声,地面上的石块纷纷飞扬了起来。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砍到了任何东西,也没感受到任何平常砍人时自己的掌间应该传递来的震动,反而感觉到一种突兀的痛感。 “真是太弱了,原来只是个连魔法都不会的懦夫吗?”一个轻浮,调笑的语气从大块头面前那个娇的女子嘴里说了出来。这样的侮辱实在难以让他接受,虽然他自己多少也知道这些都是事实,但是被人当着面说了出来,还是一个看上去如此年幼的少女说的,简直就是疯狂。似乎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应该即刻提起自己手里的巨剑再冲上去继续战斗,但是他却有些犹豫了起来。正是因为他毫无魔法学习的天赋,他才会精于锻炼身体,但他也知道这些在真正的魔法面前都不过是花架子而已。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子到现在都没有用过分毫的魔法,但是他却有些胆怯了。 只是,他的胆怯似乎来的太迟了一点,大块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紧,然后是眼前一黑,在他的视野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终于从酒精的麻醉中清醒了一些,他看到那些地上躺着的,东倒西歪的,既有那些与他一同来的人,还有一些好像早就已经倒在那里的人了。但这些人的身份却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来思考了,因为他自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无二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她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虽然这些人并没有让她和无一受到任何的阻碍,但是仍然会影响着她个人的情绪。对于任何的敌人,她都毫无保留的下了死手。这是任务,也是她的战争,不会也不能有任何怜悯和犹豫。在行动上她并不会有任何的错漏,但在心底,无二并不想在极乐城里杀人,尤其是这个敌人完全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的时候。 无二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夜晚能够安安稳稳的渡过,对于她来说,这原本应该是一次充满了危险的旅途。然而现在她只感觉到剧烈的无聊,她的对手似乎显得太过无聊了一些,似乎也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意思。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费上任何的力气,只是单纯的用上了一点点手段,就搞定了一次接着一次的袭击者,用来应对无聊的精力都比她花在这些袭击者身上的更多一些。 不过无二并没有放松警惕,或许是有些疲乏了,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些辅助。她转过头,对着身旁的无一说道:“无一,去启动那个带来的傀儡。记住,保全押送的目标是第一位的。” “好。”无一点了点头,迅速的走到身旁那个瘫痪着的傀儡前,向其中灌输着属于自己的魔力。傀儡不算很高大,只比无一高了一点,之前它并没有完全被激活,一直只是靠在迦的身旁而已。但现在,无二突发奇想的感觉它该发挥些自己的作用了。对于无二来说,她似乎已经不想再把自己的精力与情绪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了,想要用一些更机械化的方式来解决可能的问题。 “滋——滋……”这个魔法傀儡像是重重地喘了口气一般,突然就站立了起来,然后开始伸展自己的手臂与身躯。虽然这究竟有多大的必要,无二也说不好,大概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浪费。但无二仍然坚持这么做了,她感觉自己似乎终于能够松一口气,稍稍让紧绷的情绪舒缓那么一些了。 不过,或许无二很快就会感谢自己这样的直觉了。她的这口气怎么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回肺腑之中的。几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视野范围之内,这些人的脚步很缓慢,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双腿一般,但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能够走动。 无二有些疑惑的看着这几个脚步铿锵但面色却无比阴沉的人,她缓缓的站直了身体,慢慢向着走在最前面的这人来客走去。虽然她摸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又能站起来的,但是无论怎么看答案都不会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就对了。 “你们……”无二的仔细的分辨着空气中的异样的味道,其中竟然有些略微的腐臭气息。而眼前的这几个身影她似乎也有些熟悉。 无二忽然猛地挥起拳头,向着面前的这个人砸了过去。无论这个人是什么状况,总归对她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周围虽然晦暗,但无二的拳头的确很快的落在了面前这个人的脸上。 她的拳头重重的击打,似乎发出了一声混合着骨头碎裂的响声,但是无二却完全没有丝毫打中人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的拳头陷入了一片泥潭中。 无二把自己的目光朝着身旁看去,但无一似乎碰到了更糟糕的状况。 无一正在全力收缩着自己的胳膊,但他的拳头甚至像是被吸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拳头会被一个人用肉体彻底吸住。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好奇了,他只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苦从自己腹部袭来。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忽然砸出了一拳,一阵难以抵抗的巨大力量已经落在了他的腹部,然后他就毫无抵抗似的倒飞了出去。 无一咳嗽了一声,一口带着浓痰的血被他从喉咙间吐了出来,吐到了地上。这一下他挨上的力道很大,甚至整个腹间的脏器都在颤抖,震荡,坍塌勉强地把嘴里残留的腥味再吐出了几口,然后再撑起了自己的身体。这一击,无论是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完全超出了属于一个正常人的范畴。 但是偏偏无一没有在上面感受到任何的魔法气息,环绕着他的魔法护盾也没有丝毫的反应。而事情似乎向着更糟糕的地方发展了,无一抬了抬眼睛,他看到了一张彻底扭曲在一起的面容。不是说他眼中这个人,或者这个东西的面貌难看,而是这个东西确实就是一张五官扭曲在一起的人脸。眼睛,鼻子,嘴巴,这些人最基本的器官现在似乎被重新打乱分配在了这个只能勉强从形状认为是“脸”的东西上面。 “没事吧?”无二问道,虽然关心了一下,但是她目光并没有挪过来,全身也都处在一种高度的戒备状态之中。 “没事,心点……”无一点了点头,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把手放到了魔像的胸口,紧紧的一捏。一旁魔像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一般,发出了一阵阵胶着在一起的声音,似乎像是被完全的激活了,而且还进入了过载的模式。 “嚎——”压抑的低吼声从这个面前的人口中发出,那面前的人张开了嘴巴,那最终的牙齿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人类的气息了,全部都是尖锐而白净的一片,仿佛有一片用匕首组成的丛林停驻在其中。他的喉咙间是一片凄烈的红色,一看就能看出在这个身躯中正在翻腾着的是浓稠的鲜血。 一阵奇怪的猩红光芒在他的“面孔”上散发出来,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在腐朽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红色碎片落了下来,开始从他的身体周围不断地散落下来,仿佛就像是一片正在落叶的大树。 无二已经有些骇然了,她完全能听得出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的声音了,这声音绝不是自身情感的映射,反而更像是一种呼唤。 果然,周围很快就出现了很多个拖着步子的身影,这些身影充满了力量,虽然迟缓但是步伐却非常的踏实,而这些东西,当然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人类了。虽然还没有亲手接触,但是无二也看出来了,这些是灌魔行尸,一种在极精密的魔法工艺下才能制造出来的东西。 看上去这些东西就像是傀儡一样,但是严格来说却并不是。因为他们却并不是用珍贵的素材堆积起来的东西,而是完全由魔法所灌注沉浸的人体,其中一些也许是已经成为尸体的躯壳。在被灌注了大量的魔法之后,他们不仅不会腐烂,不会软化,反而可以获得更加强韧的躯体,身体的力量也一样会成倍的增加。他们的力量强大,不过并没有什么头脑,而且做工极其的复杂。 但是,在无二的眼前,却有着看上去成片的灌魔行尸。 无一身边那被过载的傀儡很快就做出了它的反应。它直接大步前跨,向着这些灌魔行尸冲去。它的身上流转着燃烧着的火焰,它的掌心之间打开了一个漏孔,一阵火焰波浪喷薄而出,立刻吞没了它面前的这几具灌魔行尸。甚至连目标又不用去定,这些灌魔行尸身上的气味自然的被它视作了敌人,是该被视作了敌人的东西。 这些灌魔行尸似乎也被火焰吸引了过去,它们并没有继续追踪无一,而是一齐步履维艰地扑向了挡在他们面前的傀儡。它们似乎也根本没有躲避这火焰波浪的意思,仿佛飞蛾扑火一般,一下就撞进了那充满了焦灼气味包裹的元素浪潮之下。 一股烧焦的气味立刻从这些行尸的身体上传了出来,它们并没有飞出去,看上去也没有在瞬间瓦解,但他们躯壳的表面似乎已经完全化作了焦黑一片。 但是这些灌魔行尸却绝不是飞蛾,虽然他们仿佛已经成了一块块的焦炭,似乎脆弱的只要碰一下就会支离破碎,土崩瓦解。但是,它们却忽然之间迅速地动了起来,这些表面的受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们的行动,这些灌魔行尸一个接着一个的挂在了傀儡的手臂上,腿上,甚至还有几个跳到了这个傀儡的头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八章 勉强的计略 似乎眼下这般的形态转换完全激发出了这些行尸生前深埋的潜能与野性,这些复苏的尸体在行动力上已经强过为人时数倍。它们的肢体不仅充满了力量控制住了傀儡的行动,让傀儡的火焰在片刻之间失去了应该瞄准的目标,还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这傀儡的外壳上。 “咚——咚——”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此起彼伏,一下一下仿佛像是一个巨人挥舞着铁锤敲打在这具傀儡的身体上。傀儡的身体上已经逐渐出现了裂纹,虽然现在还没有崩碎,但似乎也撑不了太久的样子。 无二早已经抽出了自己的腰间的剑刃,参与到了这混乱之中,她的剑刃上燃烧着灼热的元素,但是这些灌魔行尸却并不好对付,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要难以对付的多了。 她挥手,横剑,迅速地切开了身边最近这一个灌魔行尸的腰部。如果换作一个平常人,恐怕早已经在这样的力量下被拦腰截断了,但是偏偏这个行尸的肉体无比的强韧,虽然也能够割开,但是却也卸去了许多力气,费了无二成倍的力气。 无二甚至觉得这些灌魔行尸并不像是通常的制作方法,虽然她几乎已经刺穿了这些灌魔行尸身体上的每一处,却依然没能找到它们身体中魔法聚焦的核心。如果不破坏核心,这些行尸就不会消亡,它们甚至可以不断的用身体的其他部位修补着自己身体上的缺口,仍然可以行动自如。 虽然现在还称不上是险境,但是无二也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僵局之中。 无二忽然俯身,手上强行凝聚起了一阵强大的魔力,她迅速的起跳,躲过了一只从身旁过来的行尸,然后翻滚了一下,把自己的手盖在了扑在那傀儡头上的那只行尸头顶。 “轰——”一阵巨大的声音在魔像的头顶响起,伴随着这巨响,落下的是一片接着一片的身体碎屑,只是上面再也没有半点血肉的味道,反而倒更像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灰尘。 这一次,这个行尸倒是干净利落得被无二消灭了,她翻滚了一下,回到了无一的身旁。看上去,她似乎是赢得了短暂的胜利,但是无二却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刚才那一下奋然的动作虽然没有彻底让她虚脱,但一时之间,她也没办法再凝聚起这样高强度的元素,继续使用这般强力的魔法了。 但是眼前灌魔行尸的数量可不只是一两只而已,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对付这么多。 无二冷眼的看着眼前已经癫狂的灌魔行尸继续撕扯着它们扑上的傀儡。这些灌魔行尸的目标看起来并不是自己,但是对于挡在路上的任何东西,也许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扯碎。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从她的腰间传了过来,刚才她太过专注,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腰间不经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虽然大概只是被这灌魔行尸的利爪所划破的,却仿佛是被一柄锐利的刀刃划过一般,划伤的地方伤口很深,而且里面似乎还有着一种膈应的感觉。 虽然在刚才她完全没有什么知觉,但那是在精神仍然高度集中的时候。当这种紧绷渐渐的松散下来,无二就感受到了从撕扯的伤口之处传来的巨大痛苦。无二稍稍低了低头,她的眼睛也向下看了看,她的伤口已经带上了一层浅浅的绿色,而一种腐败的气息似乎已经渗入了她的血肉。 “噗”一口鲜血从无二的口中喷出,虽然看起来很惨烈。但是无二的脸色只是稍稍的苍白了一点,却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其他异样的表情。虽然她确实承认自己并不善于短兵相接的搏杀,不过无论情势如何,她也并非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无二低声地吟颂着几番咒文,然后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腰间。一道淡淡的白光覆盖在了她的伤口上,然后从腰包中拿出了一片白净的绷带,迅速地盖在了上面。她并没有急着再出手,而是仔细的看着这些灌魔行尸,看着它们在疯狂的嘶吼,疯狂的打击着它们的目标,不仅手脚并用,甚至还用上了嘴巴,用那牙齿在撕咬着傀儡的躯壳。 这些灌魔行尸跟疯了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它们的牙齿一颗接着一颗地在傀儡的坚固的躯壳上崩碎,但是它们仍然在努力的撕咬着面前的目标。幸好,庞大的魔法傀儡吸引了这里大部分无脑行尸的注意力,但这个精妙制造的魔法傀儡似乎也经不起再多的折腾了。 在它的胸口,三块用聚合了最尖端的魔法工业技术与材料所制造的挡板已经全部都裂开了,在这多重连环的重击下,像是砸在石板上的鸡蛋一样布满了到处都是的裂纹。这并不是一般的碎裂,甚至其中一个埋藏着核心的匣口已经完全被开打了,破碎的能量水晶和零散的碎片一起翻在外面,而比起一旁的另一个已经成了粉末的核心却是要好上了不少。 不过这个傀儡仍然在努力地挥舞着自己的臂膀,虽然它的身躯各处大多都有些损伤了,但它依然紧紧的用手捏住了一只灌魔行尸,元素从它的手掌与身体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喷发出来,仿佛是一个接近枯竭的气泉一般。出人意料的,这只被捏住的灌魔行尸在傀儡这一阵攻击下竟然真的失去了,断成了两截落在了地上。 “呼——呼——要对着这些东西,恐怕还得靠它才行。”无二似乎看出了关键之处在哪里,他沉声对无一说道:“不要再用元素凝聚起来攻击了,我们的力量应该是比不上这个精制的傀儡的。这些行尸有些古怪,似乎浑然一体。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尽量用零碎的法术,让他们虚弱,行动的迟缓一些,想办法让傀儡发挥更大的作用才行。” “好。”无暇再多想什么,无一连忙作起了手势念诵着咒语。 虽然疑惑和慌乱仍然凝滞在胸口,但是眼前的困境才是无二现在需要解决的。她重新集中了精神,提起劲来再召集起了周围的元素,继续凝聚起了一些细碎却精确的魔法。 无论是有用还是没用,这些翻覆不断的魔法立刻如同无数只手握住了这三个灌魔行尸。也的确如无二想象的那样,一时间这些法术让行尸的动作陡然一滞。 这些最简单也最低级的元素魔法的波动在每一只灌魔行尸的身上涌动着,甚至是从头到脚的包裹着。这些的魔法对于这些灌魔行尸完全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他们的躯体似乎完全可以抵抗其中有可能的伤害,但是它们手上的动作却立刻迟缓了下来,这些多重多样的魔法似乎看起来起了作用,让它们的行为从癫狂变得有些木然了。 傀儡似乎得到了一些珍贵而难得的轻松时间,它继续挥舞着手臂,一下子又打碎了另一只挂在它身体上的灌魔行尸,它的动作不算太快,但是至少不知疼痛,一个接着一个的碾碎着面前的敌人,效率也比无一和无二要高上不少。至少比起力量,无一和无二加起来也不可能与这种魔法工业的产物相比,而对付这些灌魔行尸,似乎强大的力量才是最有用处的。 魔法傀儡也总算发挥出了它的作用,这些灌魔行尸再强韧,再敏捷,到底也只是血肉打底的躯体,驱动傀儡的魔法也远比这速成甚至有些粗制滥造的灌魔行尸更加庞大,再傀儡的拍打下,一只只被延缓了速度的灌魔行尸立刻变作了沾染在傀儡手掌上的一滩烂泥。 不过,剩下寥寥的灌魔行尸仍然在继续着它们的动作,虽然已经不剩下几只了,但是它们依然在缠斗着,不死不休。终于,这个傀儡的动作像是被定身一般停住了,它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力量了。它身体中的能量终于用尽了,它那唯一剩下的,没有支离破碎的核心也渐渐的黯淡了下去,彻底的枯竭了。仿佛是燃烧的火堆被抽掉了底下的柴木,刚才还在不断喷发着元素魔法,在进行着搏斗的傀儡终于歪了下头,然后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了,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驱动它了。 虽然这些灌魔行尸已经没剩下几只,但是无二吊起的心却并没有就此能够放下。这几只幸存的形式似乎找到了自己的食物,它们张开了嘴,开始啃食着傀儡的内核,正在不断地汲取着什么魔法的力量。 不过,这对于无二来说却变成了一个机会。她的手指动了起来,虽然傀儡已经倒下,但是它的作用却还没有结束。她的手指攒动着,低吟着几个音节,一阵流窜的光芒在傀儡的躯壳上流动着,四面八方的汇集到了原本装载着傀儡核心的地方。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而不稳定的施法方式,将元素灌注混合在原本就极度珍贵的材料之中,在必要的时机来使用。但是,这样的法术还只在实验之中,她还是第一次真的在实战之中使用这种方式来作战。 魔法最大的危险,并不在于它的用料与调动的元素有多么复杂,而更多的在于它本身的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这种方式很少被使用的最大原因。它的实用性不足,稳定性也太低,不能很好的保全施法的媒介,甚至可能影响到这个法术本来的使用者。原本,这也不是用来对付这些意外的袭击者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傀儡忽然被疯子所操纵或者被偷取的时候,用来销毁这傀儡本身的。 现在,这却成了他们脱身的意外之招,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傀儡已经彻底的倒下了,但是它却成了一个绝妙的陷阱,吸引着无二的敌人。它就像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魔法炸弹,身上混合着完全没有秩序,也没有丝毫制约可言的各种元素法术就如同一锅大杂烩一样在它的身上流转,滚动,它身上的魔法随时都有可能迸发。 一阵古怪的气味从傀儡的周围中传了出来,这是这个魔法傀儡最后的功能了,绿色而黑暗的雾气从傀儡的核心中喷发了出来,而这些带着剧烈腐蚀性的雾气仿佛一下子笼罩在了这些灌魔行尸的身体上,也同时完全笼罩住了傀儡庞大的身躯。 无二很庆幸,自己还记得如何驱动这隐藏于傀儡最深处这道的机关。再强健的躯体也最多只是肉身而已,这些酸液连打造傀儡身躯的那些板材都能腐蚀,更何况是肉体。原本裹在这些行尸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一下子就蒸发了,化作了烟气,而它们的皮肤,肌肉也毫无任何抵抗的就在第一时间立刻被消融了。紧接着,它们的骨架也一样蒸发,烟消云散了。 长街终于重新回到了原本清冷的模样,无二也终于能舒一口气了。她缓缓地呼吸,让冷清的空气慢慢地透过自己的肺,她的精神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长时间的紧张虽然没有让她的思维混乱,却还是让她无比的疲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三十九章 夜之霭 真是太古怪了,无二感觉自己的心头现在充满了疑惑。她早在释放魔法分明感觉到了那个灌魔行尸身体中有一股不属于她知识范围的魔法力量,一种坚固,运作方式与普通的精神魔法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她原本以为驱动这些行尸会是类似傀儡的魔法,用一个核心的魔法来驱使它们的动作,但是这些灌魔行尸体内的元素却像是食物中的营养,水份,只是分散得渗透在这些躯体之中,发挥着它们的作用。这并不是寻常的魔法驱使物那般的原理,而更像是一种激发潜能的辅助魔法,只是它的对象是这些已经死去的人而已。 虽然在这种时候,她能控制局面已经是奇迹一般的行动了,但她却仍然没有一点放松,她的眼光落在这些灌魔行尸残留的碎块上,而手也一样在不住地哆嗦着。 她并不畏惧,但是精神却紧绷无比。很显然,这些灌魔行尸不会是凭空跑出来的,显然有一个始作俑者。能一下子放出那么多强大的灌魔行尸,而且还操纵自如,甚至用上了完全超过无二知识的魔法技巧,那么这个背后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无二一时间有很多猜想,但是却又模糊而毫无头绪,但显然对方的能力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了,至少应该是她对付不了的程度。 无二的确猜对了。 一个身影有些缓慢的从一片阴影中浮现出来,不是那种从暗影走到灯光下的样子,而是一片实实在在的阴影在这夜空中凭空浮现。这个阴影飘向了躺在地上的三个人,似乎有轻声围转着她,听上去好像是一个女声,还带着些许的惋惜:“真是……麻烦。” 这个阴影一步一步接近了无二,这句话却仿佛是在她耳边落下的一般。现在她想不紧张都不可能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分毫了。 无一突然退后了一步,他的腿部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下子跪了下来,然后难以抑制的呕吐了起来。而他的四肢似乎也已经无法动弹,完全僵住了。从无一的嘴中冒出来的污秽一下子沾满了他的下巴,还有他的上身。 无论是酸水还是晚餐,他都已经完全吐到了地上。终于,无一的喉咙发出几声枯槁而沉重的嘶吼,然后身体抽搐了几下,好像连血水都吐光了。无一终于喘上了几口气,但只是勉强地喘息着,但这好像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用手抹抹眼角的眼泪都做不到,连直起身子来都没办法做到。他尽力的趴着,把头稍稍的偏转,边咳边把他的目光转向无二。 他转过头来看着无二,张了张嘴,表情中凝结着的无法描述的痛苦和恶心,还隐约带着忧虑。 无二的面容也突然有些扭曲了起来。她的状态倒是比无一要好上一点,仍然能够直立着身体,她正在直直的盯着这片阴影。虽然她似乎也没有动弹,但是表情却没有一点松懈的感觉,反而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比起刚刚看起来那场猛烈战斗时的表情要严肃百倍。 其实无二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与自己的哥哥向来是以这样的方式共存的。平常这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当她承受了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时,她反而会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因为无一会吸收她承受大部分的冲击所带来的伤害,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的哥哥的确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但她却依旧可以继续战斗,并且在这之后一段时间,受到了兄妹纽带所传递而来的作用,她将可以暂时忽略痛感。 无二身上的麻痹感只是一瞬间而已,虽然消去了麻痹的感觉,但她的精神却依然没能完全恢复过来,还根本不足以操控肉体。 无二皱了皱眉头,对他们来说,一般痛苦就像出麻疹一样,第一次渡过之后,以后也就慢慢地就会习惯了。他们早已经成熟,也从来不曾有过自己的幻想,已经熟悉也熟练的知道如何来面对这个真实的伤痛了。 但现在,这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危急感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了。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了。 即使一个不够敏锐的人,也毋庸置疑地能够明白,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而无二的思考还告诉她,她遇上了一个不只是无比棘手的对手。不用说现在她正处于极度的疲累之中,就算没之前的这场战斗之后,她依然没有太多的胜算。 这阴影已经挪动到了她的面前,即使在这样的光辉中,那迷雾也只是显现出了一个隐约的女性模样,只能勉强地看清身形,却看不清面容。 无二忽然一跃而起,扑向了面前的这片阴影。她的手向着那阴影抓去,而手掌间则闪烁着一片元素的光芒。对付这样的实力远在她之上的敌人,她必须全力以赴,只约一击,否则在稍长的战斗中,她的机会就会变得无比渺茫,或许会再没有任何机会。 但是无二却失望了,她意外也不意外的,抓到的只是一片空白。她无比的疑惑,因为她的手掌明明已经和这一片阴影重合在一起了,但是手感上却仍然是一片空白。 但比无二更加意外的是似乎这阴影后的女子。 “咦……”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这迷雾中的阴影发出一声充满疑惑的声词,然后一下子向后跳去,瞬间逃离了无二所放的这一片光芒。但她并没有真的退去,而是仿佛向后蓄力,然后向着无二冲去。 无二眼前忽然一黑,这不是她自己的感觉,而是她的眼前的确是一片浓稠的黑雾。虽然她在短暂的时间里,她并不会有什么痛感,但是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却还是逼得她全力地一跃,离开了这一片黑雾。只是,在这篇黑雾之后,还有一点雷光从那雾中突破而出,径直的朝着无二而来。 会死的……这是无二的脑海里瞬间出现的念头,是潜意识与主观的头脑共同得出的结论,是无二绝对信任的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却让她有一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无二已经在尽力向后退了,但面前的这一击却依然用不可阻挡的速度接近着她,甚至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但无论是她的精神再紧张,肉体再绷紧,却仍然还是太过松懈,太过松弛了,她的所有反应也只能用迟钝来形容。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身躯会在这一点雷光下碎裂,像一颗被狠狠砸在石板上的浆果一般四分五裂,然后四处飞溅,到处都是。 但无二并没有就这样放弃。她抬起了手,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到了手上,她在用自己全部的精神来对抗自己精神中的恐惧。她抬起了手,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了自己的身体与那一点光耀之间,挡在了中间。她全部的体力与魔力已经全部汇聚集中在自己的掌间,混合着她的意志与韧劲化作了一道屏障。 光芒一闪,然后这一道雷光终于被无二止在了自己的头前。无二甚至有那么一个被光芒包裹的瞬间,连自己的生死都有些分辨不清,直到她落在地上。 无二狼狈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向后翻滚了几圈。她摔得很重,但是总算是在这街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勉强地爬了起来。即使地面很冷,即使全身都在发痛,即使头脑仍然有些怔怔,但是却也让无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夜色又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无二能听得见自己仍然在迅猛搏动的心脏发出的心跳。 新鲜的血顺着鼻子缓缓地流下,无二抬起手擦了擦,却发现那种潮湿粘稠的感觉没有丝毫的改观。她的视线朝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早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几根手指的前端指节早已经完全扭曲了,但她丝毫没有痛苦的感觉,因为那里的神经已经完全的消失了,替代的则是贯穿她全身上下的痛感。 元素的呼啸声仍然在她的耳边蜂鸣,纯粹的元素,就像是存在于这天地间的元素一样,没有带着丝毫的处理,也不需要,这些元素本身以各异的形态存在于世间,但那些蜂涌而来的,却是最锐利,最危险的那些原始形态的元素。 无二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挫败感,不是因为她的弱或者失败,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连眼前这个对手的模样都不知道,这个让她陷入了巨大的危难的敌人,在她的眼前仍然是一团迷雾。 “你是……咳……什么人?”无二痛得忍不住地咳嗽起来,虽然知道眼前看到的是谁,但她仍然要提问。 “曾经有过很多称号,也有不少的名字,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不如叫我‘霭’好了。” “霭……”无二感觉自己的胸腹间翻江倒海,自己的脑海也是一样,这几个字就像融化的烙铁印在她的心头,虽然她根本对这个名字毫无知觉,“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无二感觉那眼前的人正在走近自己。 “我本该是一个不值得你们注意的存在,只是来送一封信罢了。”这个迷雾一步一步的,就像正在微笑,正在用的眼睛盯着自己,慢慢地走过来一样。 而且在霭说自己是信使的时候,也没有一点违和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和信使搭边的模样,但无二却没有听到她话里有半点虚假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这个女子,无二就感觉一阵恶寒,再结合她说的话,甚至带来了一种怪诞的气氛,就好像一个比你高上许多的人,在你的面前说自己是一个最矮的人一样,只是感觉到这种怪异的氛围,她就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无二感觉自己的视野越来越狭窄,已经被浓雾压缩,掩盖到了仿若盲人的地步,就像大发慈悲一般,在中间还留下了一丝缝隙,让她看到那片最深浓的雾气缓缓地压到了她的跟前, 无二看着这一片迷雾,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酥软了——她是不该也不能陷入这种状态的,一旦陷入这种境地,就说明她已经彻底失败了,也说明她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无二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在战斗中失去抗争的勇气。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了。这完全不是她能够对抗的敌人,无论是在力量的层面,还是在战术的层面上,她都不是面前这个人,或者说这一团不知何种存在的对手。 无二见到过不少超越她的敌人,但面前的这个存在带给她的感觉却比以往那些人更加深刻,也更加可怕。因为她确切的明白,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她的任何反应,任何动作都毫无意义。因为无论她是动弹或者不动,或者是反抗还是不反抗,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先前的交手几乎已经耗尽了无二全部的心力,即使如此她也只是费尽了全力,极度勉强地接下了这一击,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四分五裂了。但是,对于无二的敌人来说,这样的攻击除了奇袭所带来的惊诧之外,似乎完全可以随时再复刻一次。而下一次,无二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躲过去了,下一次,恐怕她自己的身体就要像一根萝卜一般在牙齿的啮噬下瞬间破碎,然后四分五裂了。 不过,她的这个敌手似乎完全没有要这样做的意图。无二感觉自己面前这团浓重的雾已经停滞了下来,似乎已经将全部的精力与目光全然集中在了她的身后。 霭只是静静的越过了无二的身旁,仿若视她为无物。 “我只是来传达一份口信的。除了这封口信,我本也再没有什么回来的理由了。但是除了这份口信,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章 私事 那一片深浓的雾气也伴随着眼前身影的挪动从无二的身上掠过。似乎在那被浓雾覆盖,而本身也有些模糊不清的面容上,无二好像看到了一种似是而非的笑容在她的嘴角边拉起,仿佛带着有几分期许,几分感叹,还有几分嘲弄。她似乎还从霭的这番话里听到了一丝极深的眷恋,虽然这话的很短促,但是却无意之中带上了不少重要的讯息。 但是,对于无二来说,她根本就没有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霭所说的话了,她仅剩的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自己正在努力所做的事情上,她正在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胸口的吊坠上的石头。霭的目标已经全然清楚了,受审人迦才是她的目标。 无二仍然在努力的做自己还能做到的事,即使她已经再没有战斗的能力,她也仍然可以发出求救的讯号,虽然她根本就不知道云尚究竟离她有多么远。 霭正在不断地靠近迦,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了,她那被浓稠的雾气所缭绕手也已经伸了出来,似乎已经触碰到了迦的身体,而似乎她的嘴中也回荡着低声的喃喃自语。不过,霭的手却在即将触及到迦前悬停在了空中,停在了迦的跟前,既没有再向前寸进,却也没有收回来。而环绕着这一片云雾也不再流动了,仿佛像是凝固了一般停了下来。 不过,这似乎也并不是她自愿的,三个呈现三角状的复杂符纹缓缓地在霭周围的空气中亮了起来,不仅每一个符纹的纹路都十分的庞大,来回的勾勒与线条纠缠在一起,远看时仿佛像是一团乱麻。但是偏偏这符纹却在相互的结合中呈现出了一种无比规律的结果。这是一个冰霜符纹,一个灼烧符纹与一个缠绕符纹,但它们之中无论哪一个都还没有展露出自身的功能,但这三个符纹纹路的边沿组合在一起,却又呈现出一种全新的效果,似乎将这三种符纹中最有效的部分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能够带来最显著的束缚效果。这是早已经布置在迦身旁的陷阱,也是最后的一道保障,就连无一与无二都不知道有这样一道保障存在。 “停手吧。”显然,云尚所说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要比之前无一与无二纷繁复杂的努力来得更加有效。 “云尚……大人……”到了最后的关头,无二一直等待着,呼唤着的人,她的主人云尚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身旁。所幸,无二还没有死去,云尚就已经到了。而那种一直负担在她身上的压力好像突然之间涣散了,那种伴随的紧迫感也随之消失了。无二的精神也同样松懈了下来, “哦?你竟然那么快就回来了?”霭背对着云尚,言语中似乎带着些许的疑惑,仿佛有什么事情偏移了她的想法,“我还以为,那个东西能拖住你一会的,哪怕稍微一点点的时间。” “你的计划的确很不错,也确实……很有诱惑力。但在半路上我就想明白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听到一点消息,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又那么恰好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以,这只是一种虚假的迹象而已,我只遗憾自己没能早点看出来,才让这里出现了疏漏。你究竟是谁?” “我叫霭,只是一个信使而已。” “哦,你只是为了做信使而来么?看上去,你在城里闹出的动静可并不像是一个送信的使者那么善良啊。”云尚似笑非笑的说道,虽然他返回的很急促,但他也已经看到了不少污秽的景象,无论是那些灌魔行尸,还是碎裂的尸体,染红的地面与墙壁都没有逃过他的目光。显然,这也不是只在这一块区域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最主要的工作而已,我还有一些……个人的私事。”霭似乎并不着急于自己被束缚的状况,反而好像真的表现出十分诚恳的模样,回答着云尚的问题。 “你很有本事,至于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想也问不出来。但是,你的私事大概是办不成了。”云尚紧紧的握着双手,他的手中是攒动的元素在奔流,似乎在下一刻就可以喷薄而出,化作致命的魔法。 “或许吧,你好像很有信心能够阻止我。”霭仍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淡淡得说道。 云尚再一次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触感,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认识面前的这个人的,虽然这种感觉在他的心头依然十分的模糊:“霭?我好像认得你,你……” “随你怎么联想……”霭仍然背对着别人,将自己深埋在那斗篷之中,完全没有要动弹分毫的意思。不过,霭的话还没有说上半句,却就被打断了。 云尚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无聊的旁观者,似乎陷入了时间的陷阱之中。没有任何人再有任何的动弹,无论是霭还是他,又或者在他们身旁的无一与无二,在这一刻全部都像一具石头的雕塑一般定在了原地,甚至整条街道好象全部凝固了,都似乎在这一闪的白芒之中凝固了下来。 这似乎像是虚幻的错觉,似乎又像是真实的感触,原本漆黑的天空突然闪烁起了一阵纯白的光芒,无比刺眼的白芒。虽然这白芒只持续了无比短暂的瞬息,但却扎在了这里每个人的瞳孔之中。 但是,就在每个人都还在思考这白芒的真假,或是仍然沉浸在那种突兀的讶异时,同样的一阵白芒又再一次闪过了天空,仿佛让黑夜与白昼在这个片刻之间都被颠倒了过来,甚至让这片天空下的人都被短暂的颠倒了一瞬。 云尚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温暖了一些,清新了些许。他眨了眨眼睛,让自己讯速地重新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这白芒虽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但似乎,他应该更快的解决眼前的事情了。 “看来你说的对,我的私事大概是做不成了。”霭的话语中回荡着强烈的遗憾,似乎还带着一种强烈的怨愤与好些细微微末的情绪。 云尚知道这个叫做“霭”的敌人已经到达了相当的层次。她的形体是一种云尚从未见识过的状态,但更突兀的,则是这个女子的气势,仿佛已经完全蜕变的气质。那所有的温婉,那种来源于女性本质所散发的柔情与长流细水的情绪已经全然褪去了,转而成为了各种情绪互相结合却无比协调的合奏,复杂的情绪在同一时间不断地流淌,甚至连包涵其中的情感都有些让人难以辨别,没有办法探知寻觅到最细腻的分毫。 所以,云尚现在已经无比的专注,十分的认真了。他尽量的让自己的魔力重新凝聚起来,准备着进攻,或者应对对方的进攻。 “既然我没法做成自己的私事了,那么就掺和掺和别人的私事好了。云尚,我忽然想起来,你刚刚说你所感觉到的“诱饵”只是一种幻象,是一种声东击西的策略。”霭缓缓地说着。 “……”云尚没有回答,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但是那已经不是笑容,甚至不是一个表情,只是上一刻的脸部的表情凝固下来了而已。脸部的肌肉还是那个样子,但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绪,而像是给人参考的书籍一般变成了一个古板的印象。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可就太有意思了。也许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的确是用来‘声东击西’的诱饵,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个诱饵的对象并非是你呢?” 云尚的表情渐渐地在崩溃,趁着云尚短暂的失神,霭的身体周围忽然有如同花瓣般的黑紫色火焰骤然朝着她靠拢,而在这一刻,那久久未现的白芒又再一次照亮了天际。在这黑暗与光明交融贯通的瞬间,在黑暗又卷土重来的片刻,霭的身影仿佛也融入了这个无法捕捉的空隙,沿着光芒退去。 霭的身影似乎掠过了周围几具还算完整的身躯,瞬间就让这几具尸体连通骨头一齐化作了齑粉。然后她高高的跃起,完成了超过人类所能达到极限的一跃,彻底离开脚底下那已经开始运转的陷阱。 很快,她就完全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中,和出现的时候一样突兀,没留下一丝声响与痕迹,仿佛只是个从虚幻与想象中浮出的魅影,在其中中一闪而过又立刻回归虚无。甚至带给旁观者一种错觉,不知道是她融入了夜影,还是她原本就是这夜影的一部分。 云尚并没有任何要去追逐的意思,因为他也并不确定那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而他也并没有继续追逐的义务与责任。不过,云尚更多的精神则是在思考霭最后的那句话。如果这个诱饵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其他人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刻的极乐城,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够符合这样的对象了。但如何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诱饵……或许只能是存在的,因为虚假是不可能骗过这个人的。 “对不起,大人。”无二有些勉强地开口,十分愧疚的说道,这也把云尚拉回了现实之中。 云尚有些无奈却又凝重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在意,这一次也怪不得你们。” 无二伸手抹了抹脸,虽然她的面容还很狼狈,但是至少精神不再那么紧张了。她有些勉强的摆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还是有些难看,但比起之前,也算是恢复了一点淡淡的亲切与魅力了:“主人,我还是要和无一感谢您,您的出手很及时。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们多半是死定了。您又救了我们一次,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云尚倒是看着一地的尸体皱着眉,有些迟疑:“霭……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就连我预先准备了许久的陷阱都困不住她,大概极乐城里能比得上她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吧,你们对付不了她,可能我未必可以。不过,她也确实没有想真的战斗,所以我很怀疑她的目的。” “她说她只是来送口信的。” “那么,是送给什么人呢……”云尚此刻才想起霭所谓的信使身份。这让云尚更快的想起了一些可能的联想,让他的精神上的负担变得很沉重,甚至连脸色都盖不住的发白。 “不知道,这还是她后来才说的。她的袭击来的太快了,我几乎没法反应过来。如果没有无一,我可能已经死了吧。” 云尚摇了摇头,喃喃道:“看来,她真的只是来这儿办些私事吧。”云尚低头,摸了摸地上的几具灌魔行尸的尸体,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沾染上的,余温仍在的血肉。那些血是那么的鲜活,其中的元素是那么汹涌跳跃,跳的让他都有些心惊胆颤。 云尚突然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再叹了一口气,说道:“幸好,最后我们也没真的惹上什么麻烦,至少还没有什么损失。虽然我们也不清楚她的目的,但像这样的人,就算做不了盟友,最好还是不要成为敌人。”云尚的喉咙动了动,像是吞了吞口水,“只要她做的事不会影响审判,我们就不必理会她。无一,无二,这个袭击者用不着我们来对付,之后也不要再费心费力。” 无二顺从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云尚说的都是正确的。但她似乎感觉,自己的主人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稳定。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云尚对一个人会表露出着这样的情感,不是畏惧,而更像是敬畏,而这个世上能配的上云尚敬畏的人屈指可数。因为对于云尚来说,拥有这种情感就代表着某种巨大的让步,甚至是放下了自己的身段,还有性情。 “不过,她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呢?如果她真的这样强大的话……”无二忽然不说话了,他感觉面前的云尚似乎完全对她的话没有反应,但这并不是刻意的无视,而是有些某些东西完全吸引住了云尚的注意力,而云尚的感知显然要比无二更加的敏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一章 善后的拷问 云尚没有开口再说一个字,他只是抬起了眼睛,转头看向了远方。 无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看见了绽放的日出,忽然而来的光芒填满了她仍然惊魂不定的心。当然,这更多的只是一种感觉而并非是现实,等到精神稍许的安定,无二看到了一辆车驾正缓缓地驶向了他们三人。虽然 看上去走的很缓慢,但这车驾就仿佛像是一片正在翻滚挪动的光辉。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在这样偏远而冷清的街道上,是不该有什么车驾出现的,尤其是不该有一辆这样的车架,即使在最荒谬的狂想中,这也不像是应该存在的画面。 这样的车架,也许应该出现在极乐城的中心,出现在大贵族的集会场,出现在举国庆典的高台上。但这样车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它行驶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无论快慢,都像是实实在在的碾在了车外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是一辆纯白的车架,但不是一般的白色,虽然是在夜晚,却散发着阵阵的光辉,与整个夜的气息格格不入。除了车架的外饰,它的整个座位的长度比一般的车却要更加的长,看起来要大气的多。 不过,仅仅是大气是全然不足以形容这车架和其中的人员的。即使是极乐城中最富有或者最权贵的人开着他们专属的车驾与这辆车架碰到,想来也只能乖乖的让路这一种选择。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势,这些都不过是世俗的东西罢了,在人类的心中,终究是有比这更高贵的东西。 这辆车缓缓的,停下得慢吞吞地,车门也打开的很慢,而上面的人下来的更慢,就好像故意放慢了脚步,但更多的是,像是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在这个年迈者的威势下被延缓了。 但虽然一切都好像慢了,云尚却丝毫都不敢怠慢,无一与无二更是深知自己在此刻什么也不配做,安静的站在原地。 车上下来的人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清瘦的老人,青白的绸缎制成的白衣套在他的身躯上,衣服的前胸处绣着一朵看起来构成很简单的花朵,看细看之下,六瓣的花边的每一边都是由不同花朵的花叶组成,共同组成了一朵奇异的花朵。而花朵的旁边是用白金的丝线绣的形成了十字的枝叶,无论是绣工还是这个标识,都是天幕之中身份最尊贵的那个人才能佩戴的。 这个老人的脸覆盖在一个古怪的人脸面具之下,几乎看不清楚面容。但仔细听这老人的脚步声与他走路时生风的样子,没有人再会觉得这是个虚弱的老人,反而很多年轻人都不似这般健硕。 暮帷,穹苍殿的大祭司。与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们不同,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什么称谓,也不曾在任何为人熟知的天幕关节担任什么职务。但只要有这一个称号,就远比起其他的几十上百个称号合起来都要来的有用得多,也更强大的多。 “大祭司。”云尚很快走上了幕帷的跟前,十分恭敬的扶着他从车上走了下来。 “恩……”仿佛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老人的语气中气十足,但是却不像是好好讲出来的,“不用那么恭敬,这毕竟是私底下了,我知道你讨厌穹苍殿的那一套,不用勉强。” 云尚倒也答应的很快,不过他只是表现的更恭敬了:“是,幕帷大人。”他当然清楚,幕帷自然不会是真的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多深厚的交情,甚至说他是随口说说都算不上。但是,无论幕帷是处于什么缘故这么说的,他都必须用最实诚,最真诚的心去对待。容不得一点点的差错。 其实他打心底不太愿意那么做,但凡是跟大祭司有关的,或者是大祭司给他的东西,他都是不太愿意去使用的。他虽然与暮帷十分的亲近,他们合作,筹谋,甚至联手做了许多深沉晦涩的事情,暮帷也很自然的给了他极高的身份与权势。但无论事情到了哪一步,甚至是在如今暮帷贵为大祭司的今天,云尚依旧很努力的想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虽然从事实上来说,成为暮帷的手下,甚至是成为他的奴隶,对于一般的人来说也是绝对的荣光了。但云尚却真的打心底的不愿意变成那样,因为他见过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委婉,那么必然就是自己就坐在这个人现在的位置上了。他想起了那个叫浮木的人,贵为第二祭司,也许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尊贵了,但云尚见过这个人的样子,他能够看得出,这个人的心却是死的,至少在他的面前,在大祭司的面前是死的。 虽然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仔细回忆这段记忆,但那种与记忆重叠而发出的共鸣却是他不能消抹的存在。他很仔细地揣测过浮木的眼神,就跟多年之前,在云家的宅院时自己看到的父亲的眼神一模一样。 怯懦,无用,弱……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眼神,能形容的只有无心,而这是他最厌恶的,最恶心的,也是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讲述过的心中最严重的结。而在那一天之后,他的命运就向着衰弱的轨迹迅速的坠落,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 所以,云尚刻意的把自己与暮帷,与祭司们,还有穹苍殿割裂开来,他只希望自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他更愿意成为一个被雇佣的人,而不是一个被使唤的人,只是希望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罢了。 当然,有时候他也不太分得清自己究竟是在被雇佣,还是被使唤,反正暮帷总是那样神秘的样子。虽然他们之间实际的接触并不算多,但是相比于其他人,似乎他与暮帷的接触算得上是频繁了。但同样的,是他依然不了解这个人。 幕帷终于完全下了车,他似乎很随意地摘下了自己脸上大祭司的面具,然后抬起头,让自己的目光也扫过了周围的人。 大祭司的目光就好像一条带着剧毒的蛇吐出的口信般划过了在场几人的脸庞,无二即刻就低下头,避过了这样慑人心魄的目光,完全不敢直视。 幕帷瘦削的脸露出一个实现算不上微笑的淡淡笑容,示意大家起身。不过无一与无二很明白,这一点点善意大概已经是大祭司对他们最大的善意了,至少,他没有一直戴着真正象征着权位的面具,多少就能够说明一点了。 “那么,你这里是怎样了呢?”幕帷的目光从这两个他并不太感兴趣的人很快的挪开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满地的血与尸体,当然,最后毫无意外的停在了那个躺在地上的活人身上。即使是再没有常识的人也知道,一群死人,一群手脚不齐,血肉横飞的尸首间有一个活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况且这个活人竟然是其中最弱的那个,是个孩子,这就更加的奇怪了。奇怪的事情,自然容易引起人的兴趣,而越奇怪,就越有趣。 “我们遭遇了许多袭击,不过现在受审人仍然安全无虞。” “都知道是什么人了么?”幕帷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质疑,继续问道。 云尚居然还是能够面不改色,看着那一地尸体说:“一些,虚浮的逐利者而已,没有什么威胁。”云尚觉得幕帷应该早已经知道了袭击者的身份,不过他还是照实回答着。 “恩……既然你这里已经没事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原本还想靠着诱饵吊到一些大鱼,却想不到来的都只是些鱼虾而已。不过,这个夜晚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幕帷不动声色,不过双眼却一直都看着云尚。 “大祭司,现在一切都已经安全了。我们也该继续押送迦前行了。”云尚的额头已经浸出了层层的汗,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别着急,我想……你之后应该不会再碰到什么麻烦了。”幕帷淡淡的说道,“毕竟,黎明就在眼前了。” 云尚点了点头:“是。”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的问题——” “当然……”云尚吸了吸鼻子,好像突然感觉到了周围的寒冷。 “除了这些人,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云尚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像这样的情绪在他身上的确是不多见的。不过他的口气里却是听不到一点显弱的意思:“这里再没有别人了,我们成功的阻挡了袭击,留下了一个活口,而剩下的……全部都被我们当场格杀。” “不,不是问你,是问这两个孩子。”幕帷对着云尚摆了摆手,稍稍向静静站在一旁的无一与无二抬了抬手指,然后又放下了。 幕帷的眼神是向着无二的:“姑娘,这里发生的事情,你看清是什么样了吗?” “是,报告大祭司,就像是主人所说的那样。我们遭遇了袭击,有一些魔法驱动的拼凑尸体,还有一些天幕的流民,全部都被我们格杀了。” “那么么,你有碰到什么怪事吗?”暮帷似乎很有耐心,循循善诱般的对着无二说道。 “只是正常的工作而已……”无二的话里真假参半,而且她特意让自己的话从不同的角度理解会出现不一样的结果。幕帷的目光凝聚在无二的身上,无二感觉自己已经透明,被凝视的身体仿佛被两道火焰炙烤,虽然她觉得自己分明是被看穿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处。 不过看样子,幕帷最终却是相信了,他点了点头,对着无二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来对云尚说:“我一直都相信你的,你的手下好像太紧张了点吧,不用这样的。” “可能因为见到您,所以他们有些太紧张了。”云尚把头垂的更低了,他显得更加的紧张,“细节上,任务结束后我会呈上详细的报告。”云尚继续说道,他的眉角已经扭在了一起。 “报告就不必了,今晚……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幕帷帮云尚下了结论,“尽快把迦送回去吧,然后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细节上的事情就没必要一一复述了。” “是,我会保持好自己的精神,审判一定会按照计划完成的。”云尚回答。 “嗯,这是应该是,也是必须的。”暮帷朝云尚伸出了自己紧握的手,然后在云尚的手掌上缓缓地放开,似乎在传递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他继续盯着云尚说道:“云尚,你是知道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我们去做。” “是。” 幕帷缓缓地点了点头,忽然不再像之前那么地严肃,尊贵的大祭司换上了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似的,语气好像很感慨的样子:“看起来,这两个,倒是可以算的上不错的手下。” “大祭司,您谬赞了,我配不上这样的手下,他们也不是我的手下,他们是我的助手,是来帮助我的,当然也还需要更多的锻炼”云尚缓了口气,很有礼貌很有气度的说,然后向无一与无二挥了挥手,继续走上他们的路了。不过云尚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任务上了,既然幕帷说了他们不会再有麻烦,那么他们就一定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我们告退了。”云尚的心思已经飘散开去,在某个并不那么明确究竟是刻意还是疏漏的片刻,云尚似乎看到了大祭司的车驾中还有一个身影,一个他脑海中一直印刻着,从未忘却的身影 “你啊,就好好打起精神吧,明天才是审判的重头戏,你知道的。”暮帷突然用盯住了云尚,虽然他的面容满是苍老,但是双眼中那样的锋芒却连让云尚难以接纳,“别让我失望。” “当然,大祭司。”云尚再次深深的鞠躬,直到暮帷慢慢的上座,关门。这辆车启动,直到全完驶出他们的视野前都一直纹丝不动,就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二章 深夜的等待 虽然现在霭已经撤出了战斗的中心,而且看上去还是被迫离开的,不过她的情绪似乎也并不算太差。她的确没能办好她想做的私事。但是既然没能成功的接触到迦,这也会给包括云尚甚至暮帷在内的所有人一种明显的印象,她的这一次行动就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但这正好也可以是霭所需要的效果。即使她的内心依然渴望去完成这件事,但是她在行为上却可以半途放弃这件私事,尤其是大祭司暮帷出现之后。 在这深夜里,仍然还有几个必须警惕的对象。大祭司暮帷,这个她没想到会碰上的人,她确信能对她造成严重威胁的人。之前在与云尚的缠斗时,她就感觉到了有一个快速接近这里的存在。在获得了新生之后,她的感知敏锐了太多,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种充满着压制力量的气息。 霭是为数不多的,曾经与幕帷接触比较多的人,毕竟作为曾经的祭司候补,她总是该与穹苍殿里神秘的祭司们有一些接触的。但她还真的从未感觉到,幕帷的力量强大到了如此的地步,那从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力量已经不止是强大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了。 对于一个人来说,他能喝一滴水,也能喝一杯水,或许在饥渴的时候能够饮下整整一桶水。但是,一个人再怎么健硕,再如何饥渴,也不能够喝干一条河流。这个道理同样适用在元素能量上。 但如果就霭感知到的状况来说,幕帷拥有的远远不止一条河流那么简单了,也许算的上是一片汪洋了。霭曾经见识过能拥有如此庞大的元素能量,并且还能让它们定形,依附在身上的人,但暮帷的确不是她能够面对的对手。所以,她立刻就选择了收手。 但霭感受到了只不过是幕帷弥漫开来的,最不具威胁的那一部分的元素力量而已。实际上幕帷来的很慢,甚至慢到仿佛像是刻意为善后留出了时间一般,又或者他原本就不是那么得着急。 不过霭很清楚,这是因为她设下诱饵成功起到作用了。虽然她对幕帷与云尚之间的关系不甚明了,但也多少能靠过往的经验猜到一些。所以,她立特意为大祭司留下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本身已经对现在的她没什么用处了,但对运云尚来说,却绝非毫无意义,甚至可能意义非凡。。 霭再次抬头看了看,看了看远方显露出一个阴暗圆顶的建筑,那就是审判庭所在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多思考这些了,她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她真正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花散。虽然现在大概在极乐城里没有人不知道花散这几天的行踪,但和花散相见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霭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些不可思议的巧合。花散她竟然一个人孤独的呆在审判庭中,即使在审判结束之后,她也没有动弹分毫。而其中更是有一个更令霭惊讶并且也不得不去调整的问题,这个审判庭所在的建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禁魔的领域,甚至在表面的禁魔结界下,还隐藏着超过两层的其他结界。 这个地方看起来这个领域之大,效力之强,看起来已经远远不是“安保”审判的程度了,即使是用来收押最危险的恶毒施术者的监狱里所用的压制结界,也可能没有这个审判庭中所用的一半强度。 虽然不清楚缘由,但是显而易见,这个就是用来禁锢花散的一个东西。除了对付一位真正的穹苍殿祭司,没有任何理由用这种丝毫不考虑成本的结界。不过,霭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递信的对象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穹苍殿的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吗,又或者是在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但无论怎样,她虽然有进入那个地方的方法,却有些难以实践。她这具身体的秘密并没有,连她自己也没有搞的特别明白,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也已经足够了。一般来说,她并不需要太过强大的力量,只要方便一点就可以了,但如果要进入那个地方,她却必须让自己的一部分游离出她现在所属的一片沉霭。这是很危险的事情,甚至可以类比于精神出窍一样的效果。虽然形式上会有很大的差别,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人能够察觉。 但仅仅是依靠这些尸体造成的混乱能吸引的注意力终究是一时的,这些终究是无脑的尸体,也只能在所有人都在休息的间隙造成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而已。 即使这些尸体经过她特别的处理,而且又是在最有效最有力量的时刻灌注了魔法,但是,和即将赶来的圣堂卫队相比,他们就远远不够看了,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数量上,都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但霭并没有对此抱有太多的期望,只要能争取到一点点注意力就行了。 尤其是在幕帷也在这里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任何的一点异动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引起足够的注意。这些东西当然是不能对暮帷一丝半点的影响的,但是,却足以引起其他的人的关注。 能够来保护一下大祭司,对很多人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些原本连看一眼大祭司都是奢望的人,在这个时候却有了一个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况且,能给暮帷造成一些影响,霭也是很高兴见到的。显然,这一次押送的任务是在暗中进行的,即使不是绝密,这条路线也应该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 而在这样的时候,只要能搞出一点声响,那就能造出无数的回音。云尚经此一茬,应该已经不再会有多余的时间来对付除了押送之外的其他事情了,而暮帷,应该也得去处理这些凡事俗务了。 霭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到了一片高高的围檐上,左右观察着四周。 虽然留给她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但她也没有急着向审判庭出发。在与花散见面之前,霭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暂且的引开会有阻碍的对手,不过是权宜之计,对她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环。她没有忘记,她还要带给花散的那一份礼物。 霭正在默默地等待着,这份馈赠的礼物并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给她,必须由她自己去取才行,但光凭她一个人,却也是取不得的。 周围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陷入到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冰冷的风已经吹了起来,把行道旁的树吹的“沙沙”作响,远方响起了一阵奇怪的鸟叫,凄绝的像是在被屠宰一样。显然这寒冷也让动物们出现了严重的不适应。 不过这一点的寒冷对霭来说毫无影响,她从屋檐下来,落到了地面上。然后看起来是是漫无目的般的走在寒冷的街道上,似乎毫无章法的随意走过了两条街道,然后右拐了三次,回到了原来的街上,然后她再一次跳上了街墙。 这些不规律组合在一起,却另有意味的组成了规律。这是原本圣堂惯用的信息传递方式,虽然自己严格来说,已经跟圣堂没有什么关系了。甚至还在做一些站在对立面的事情。不过,霭却依然要照着圣堂行事的风格来应对这个迷宫了,毕竟自己等待的人也是圣堂中的人,霭相信那些人是一定会那么做的。 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身材精干,却非常高大的男子挡在了她的面前。但是,看起来躯体硕大的他却能够静静的坐在一颗树的枝桠上,这树干算是粗壮,不过与他的身躯相比,却还是显得相形见拙,而他却能静静的盘坐在上面。他正在闭着眼睛冥想。他并不算特别的英俊与帅气,年轻的脸上反而显现出一种沉淀出来的倦态与镇定。 “烨,想不到你亲自来了。”霭倒是有些惊讶,她已经脱离这个地方很久了,所以单靠自己是没办法完成所有的事情的,她必须找到自己原来的旧人。她的确找了一些人,去了解自己需要的一些情报,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拿到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必须通过圣堂中的人。 “老师,您终于来了。即使亲眼看到,我也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没事吗?”烨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背心,并不是天不冷,而是这寒冷的天气与他心中的狂热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所以即使他的衣服是如此的单薄,他甚至连一点哆嗦都没有,反而还可以静坐在这冷夜之中。他的声音很平淡,但霭能听得出来,这可不是一池淡水,而是一池煮沸之后冷却又煮沸再又冷却的水。 霭倒是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这里见她。虽然其中有一些手段的意味,但是真的能够再一次见到他,霭还是打心底的有些高兴的:“不用叫我老师,我也已经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才对,我早已经站在了河的对岸。” 这是一个身份十分的特殊的故人。 在曾经的岁月里,霭曾经做过烨的老师,虽然与烨之间并没有什么正式的仪式,这也并不是圣堂官方的分配,甚至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但是烨的的确确就是她的学生。至少她的心中是那么认为的,现在看起来,或许烨也是这样想的。 “没关系,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烨突然站了起来,他已经收去了全身的散发着的那种气势,也很自然散去了环绕在身边用来隐蔽自己的魔法。 如果说有什么人是霭都觉得有些钦佩,那这样的人显然是很少的。也许有些人会让她尊重,有很多人会让她有敬意,但钦佩与这些情感都是不同的,这其中甚至会带上一种算的上是自下而上的情感,是一种相当于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低于对方的情感。这也是她的生命中,几乎是未曾出现过的,十分微渺也是十分微妙的情感。 但烁这个人却算是一个,也许还是唯一的一个。正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与无法选择的过往背景,霭才会在烨最危难的时刻拉了他一把,然后花了不算太多的时间成为了他的老师。不过,与其说培养,倒不如说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只是在闲暇之余,霭才对他有了一些额外的指导。 圣堂高层如此悉心的指导固然珍贵,但霭曾经的身份决定了她没有能够担负起如此责任的自由与时间。所以后来,无论是烨加入圣堂,又或者是这之后,都与霭或者说珠翠都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在霭第一次于圣堂中见到烨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吃惊。他学习的并不算特别快,头脑也只是聪明而已。 霭还刻意错开了与他的交汇,但她却一直在观察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霭逐渐发现了烨的特别之处,虽然烨的上升的速度远不如她,力量也与她的曾经所差甚远,但霭却打心底的认为他所走过的路,所走的方式要比自己更好,更贴近本心。要凭着本心做事,在圣堂这样的地方,能做到这个的人很少,要做也实属不易。 不过,自从烨调到大祭司的身边,成为他的贴身护卫之后,霭就知道这肯定是没法继续保持的态度了。暮帷需要的从来不会是帮助者,他只需要执行者。 “先走一走吧。”霭虽然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但是她也无意那么快的表露出来。烨也一样,也许是没想好改说什么,也许是在旧日的恩人与老师面前,他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旧日的角色。但他也一样一言不发,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穿上吧,等下会更冷的。你和我可不一样。”霭笑了笑,指了指地面上那一件厚实的棉袍,提醒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三章 隐匿之所 烨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一个乖学生一样立刻把这个拿在了手上的棉袍披在了身上。他们从街道的墙壁上下到了街上,走近了一片昏暗的区域,这里的灯光很暗,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烨并没有作出什么语言上的回应,不过行动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她一言不发,却跟上了霭身下不断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向了街道的尽头。他们就这样在有些奇怪的气氛下在这暗淡而冷清的街侧走着,整个街道都显得悄然无声,但这几个人却像是融入了黑夜,更加的寂静。 烨突然举起了一个火炬,火光在这深沉的夜里格外的明亮通透,他开始如同吟唱般的唱起了一种用奇怪语言构成的歌曲。霭其实并不懂这种语言究竟是什么,她更不会知道歌曲的含义,但是,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温暖,明快,甚至有些让人沉醉的感觉,在这歌声中,透出的是那种莫名却又久违的感觉,让她有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让她只想闭上眼睛,让思绪飘向远方,享受这一切的舒适。 不过这样温暖而舒适的感觉很快就被消磨殆尽了,一阵紧张感又涌上了她的心头。即使她再心动于之前那种她奢望已久,求之若渴的短暂温存,紧闭着双眼祈愿着能追寻到最后一丝的欢欣,可她还是失望了。终究,这种享受感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终究是带着模糊的形体和怨愤的虚影。 “怎么了,你在想些什么?”霭这才发现烨的肩有些微微的抖动上,看起来他就像是在微微的抽泣一样,这个想法简直就是十分的谬误与滑稽,一个圣堂领袖的近卫,怎么可能轻易的做出这种软弱的姿态。 “不,没什么。”但是烨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有些默然的低着头。他像是突然接触到了什么,触发了他的感应一样,突然伸出手搭上了霭的肩膀。这是一个十分怪异的动作,其实换做其他的陌生人,他的手,甚至是头颅都应该已经与他的身体分离了。但是这一次,霭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除了对烨的信任,更是因为她却是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但霭的心头却升起了巨大的讶异,除了感受到烨身上熟悉的温暖,她还看到了烨流泪满面的脸。 “真的没想到,您还活着……”他几乎可以说是泣不成声了,“第一次听到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烨的情感终于爆发了出来, “准确的说,我是死过一次了。” “也许是吧,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您,老师,我确信这个。”烨用手抹了抹脸,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烨说道,“今天会是一个值得回忆的日子。 “我听说,你已经失去了力量。现在,还被分配到了大祭司的身边?”吟诵完了,突然有些没头没脑似的说了一句,“但我倒觉得,你没有。” “我的确已经没有了力量,这我不会骗你的,老师。”烨不知道为什么霭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力量?你说的难道是什么元素,魔法或者是战斗的技巧之类的东西吗?”烨的语气里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说完了自己的话。 “当然,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已经无法感知到任何的元素了,没有魔法,与那些最低微的人没有什么区别。”烨皱了皱眉头,他总感觉霭话里有话,不过她也确实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那算什么,你的强大可不是那些东西构建出来的,即使你没了力量,也不会是那些凡夫俗子能随意支配的。况且,那一点力量,局限在众人眼中的那种力量,只要你想要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拿回来的。”霭很随意的挥了挥手,“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吗,一个人真正力量的存在。” “我的……血。”霭大概能够明白烨的意思了,这个“血”不止是指她身上流动的东西,也指她的身世,这下她倒是有了兴趣,抬头看向了烨,“没错,只要你的血还在,你就拥有力量。至于其他那些,就像人要喝水一样,你不过是暂时渴了点而已。不过,需要一些的辅助。” 烨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盯着她。 “别那么看着我,具体到某一个人的身世,我也不会知道的,也实在不会是什么值得去勘查的事情。”烨又摇了摇手中的火炬,像是怕自己摇头没法让霭看见一样,“不过,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你的血很重要,我也需要它。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找回力量的方法。”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烨倒是对霭这个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并不惊讶,只是淡淡的问道。 “就是这里了。”霭突然停了下来,向霭说道。 不过烨比霭停下的都要更快一些,他们停在了一扇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门面前。烨走上前,很轻巧的就推开了这扇门,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霭倒并不惊讶,她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门后是圣堂的一处十分隐秘的据点,虽然已经是年久失修,早就废弃了,但这就更说明了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只会更加的稀少,而且这种在圣堂早期建立的据点几乎是属于私人的,即使是同僚一般也不会知道。 木门之后,长长的走廊旁只有几盏壁灯的底座上还残留这一星半点融化之后又凝固的蜡滴,上面不知道是魔法还是烨特意做的,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将访客的影子拉的悠长,走廊曲曲折折,尽头是一个开凿出来的石窟,其中放置着一张十分简陋而矮的木桌。但桌子上的摆放品却十分的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刚刚被摆上去的,桌上并排的摆放着两只银制的酒樽,而一旁的桌角上则放置着一瓶水晶制容器呈置的酒瓶,酒香似乎飘散满屋,连走廊的另一头都能闻到那溢散的醇香,气味一传到鼻子中,就能分辨出那一定是陈年的美酒。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怎么样,你很怀念吧。这种初始之地,可能现在圣堂的人都已经不知道了。” 霭没有理会烨的嘲弄,而是不紧不慢的走向了那房间中的木桌,然后十分自然,十分悠然自得的坐下,像是很随手的拿起了其中的一杯轻呷了一口。 “你进入角色的速度倒是很快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烨已经坐在了一旁,“你怎么知道哪一只是你的杯子?” “我倒觉得,我不用知道。拿在手里的,就是我的杯子。”霭轻笑道。 “说的好,老师。”烨点了点头,“我也不用进入角色,因为我原本就是这里的角色了。” “老师,虽然我早就放弃了……”烨的眼中流转着一种很难琢磨的神色,他的脸色也不算太好,“但是我还很高兴您能帮我……” “你放弃的可不是圣堂,你放弃的也未必是你的情人,你只是放弃了自己。”霭第一次显露出了露齿的笑容,只是她的牙齿却并不是健康的白色,而是一种干枯的枯黄,就像秋日被腐蚀的树叶一样的颜色。 烨的脸忽然短暂的抽动了一下,接着又回到了正常,但这样微的变故并没有逃过烨的眼睛,他接着就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他抬起了手,食指与中指间夹杂着一个叠起来的纸条。烨将这个夹着的纸条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说:“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但我能给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烨的目光却没有看向那张纸条,而是有些失去劲力的看着自己举起来在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着其中的斟下的酒,也看着酒中自己脸庞,自己眼睛的倒影,她紧紧的凝视着,就好像想要把自己看穿一样,他吞了吞口水,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地继续说道:“只是,我总感觉,这其中有一些东西。” “你的理解很对,我这么做也不是出于什么善意。”霭笑了笑,拿起了他的面前的这只杯子。 “是吗,老师。那么您是怎么想的呢?”烨稍稍抬了抬头,然后轻轻的应道。的确如霭所说,最近的烨陷入了一种极其奇怪的状况。从几个月前开始,他就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开始不断的流逝,就像是一个决了口的堤坝,一开始,只是一点点,难以察觉,只是时而烨会感觉到自己有些疲累而已,但是,逐渐的,就变成了难以抑制的痛苦,他渐渐无法再修炼,精神也难以集中,直到现在,他变得精神衰弱,并且已经完全失去了存下元素的能力。并不是他不能吸收元素,而是无论多少的元素都不能在他的身体中停留,很快就会被转移。并不是消散,而是实实在在的转移到了别处。 烨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成为了一个中转站,但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失去了力量。这件事他并没有跟大祭司说,但他也明白,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了多久的。若是在平常,只是担任日常工作的他其实也不太在意力量的多少,他也不太需要用到这个。但除了工作之外,他的心中还埋着其他的种子,而如果要这个种子生根发芽,力量就是不可或缺的土壤,温度和水分。 烨很清楚,今天他的老师来到这里的立场是很微妙的,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你没必要有负担,烨。你也不用在意我们之前的关系,你就当作这是一次交易好了。”霭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然后缓缓的抿了一口,虽然以她现在的这副躯体,无论是这其中本身的味道,还是喝下这美酒时流过舌头时第一次接触的辣感,顺下喉咙时的滑润又或者是最后停驻胃中的温暖她都再也不能体会到一丝一毫了,“你不是问我要你的血做什么吗,我需要打开一个锁,而这把锁的钥匙就是你的血。” “钥匙?”烨抬了抬眉毛,眼睛也低了下去,“什么地方的钥匙。” 霭手上的酒已经很快就喝完了,她已经拿起烨的那一杯,开始了自己的啜饮:“恩……那可是你很熟悉的地方,圣堂的博物馆。准确的说,我要的是其中的一样东西,那个东西被层层看管,还有着极限的护卫,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它被一把特殊的锁牢牢的锁住了。” “我不知道……”烨并没有隐瞒什么,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那么做了,“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 霭已经把这桌上的酒都喝完了,这个动作也烨有点的疑惑,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老师是不会像一个失败的酒鬼一样嗜酒的。不过,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接触了,也许,因为事情都是在变化的吧。 “你不知道也正常,这应该是上面做的事吧,即使不是他亲自动的手,至少也是他的意思。”霭伸出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个图案。她的手像是在画一个三角形,然后在三角的顶端画了一个圈,“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这是……”烨仔细的盯着这个不存在的空气图案,回忆着自己脑海中类似的记忆。但这个图案看起来实在有些陌生,一时间他也不知道霭到底是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你看到的是这样的形状么……”霭点了点头。对不同的人来说,这个圣物所展现的都是不一样的形态,她原本以为,对于烨来说,大概也只是第二或者第三阶段的程度这个样子。 但现在听起来,如果烨没有刻意的编造或是受到诱导,那么这个印记在烨的面前所展现的竟然达到了第四阶的程度。霭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看到几分,但是,曾经的她也只能看到这个东西的第六种形状。虽然霭也知道这并非是极限,再往上,这个印记还能够呈现出其他的形态,但是,那恐怕就不是她所能够了解的领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四章 寻觅 “好了,你还有属于你的工作,极乐城城里的一团糟还需要靠你去解决,回去吧。”霭拍了拍烨的肩膀,这算是很常见的一个激励的动作,但同样,在现在也代表着告别,“而我,也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烨抬起了头,也许,其实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去说,但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巴,最后说道:“是,老师……再见了。”他没有驻足,也没有多说,很快就转身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也没有一次回头,他很明白,现在在这个地方,他已经成为了老师的累赘。在这之后的事情,以他的立场,还是不知道的好。 没有任何的犹豫,烨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烨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霭才把目光转向了这个房间的另一边。霭猜想着她要的东西现在大概就在此处,这个未曾被记载在任何地方的据点。极乐城虽大,但是圣堂却并没有在城市里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一方水土,除了这个地方。 霭在座位上呆呆的坐着,似乎她已经浪费了许多的时间,但她也一点没有着急。她并不是在发愣,而是正在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虽然一切准备的工作都已经充分的,甚至超过了预期的效果,不过霭仍然不太清楚这究竟对于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有没有帮助,因为她依然对目前该怎么做毫无头绪。 她并不知道自己之后所做的事情会引起多大的轰动,而以她现在的状态,哪怕只是单纯的被发现恐怕也会让她来到这里的一切意义就此丧失。不过她仍然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直到她觉得那些她准备的东西大概都到了派上用处的时候,她才站起了身。 霭也没有用一丝多余的眼光去看别的地方,只是转头走到了一堵严实的墙壁前。在她面前这堵墙壁上有着一道巨大的裂缝绵延在表面,看起来是天然而并不是什么特殊的魔法造成的。 圣堂对于建筑材料的选择是很严格的,无论是做工还是搭建都是经过严密考察的,更别说这种秘密居所了。它坐落在坚硬的花岗岩层上,数米厚的经过魔法处理的澜石墙壁就是秘所天生的壁垒,可以抵抗无比强大的魔法冲击。不过,这一面墙 “呼——”霭不再看四周,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几乎将四周稀薄的空气全都吸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她转而将双手都贴在了那面前的石门上。 闭上眼睛,不再有别的动作,似乎进入了一种特殊冥想状态。元素在她的身上流动得很快,穿过她的身躯,又缓如流水般划过她面前的壁垒,却不留下一丝痕迹。 霭纹丝不动,好像要将自己的身体与那墙壁都融合在一起,又好像是她原本就与这石门是连同的一体。 四周忽然风声大作,一股寒意从墙上的图案中流出,透过迦的双手,两臂,逼近了她的身体。一阵金光突然从墙上迸发,直直的闪到了她眼睛,但无论风声还是光芒都是一闪而逝,一切又回到了了寂静的始初。 突然霭抬手,一抬手,一松手,缓缓的挪动着自己的手臂,她的两只手如同一只壁虎般在这石墙上平挪着自己的身躯。让自己的双手静静的感受着身边层层霾影下那最原始的气息。 伴随着走动的是她的双手掌间竟然受到了略微的灼伤,流出了血泪混合的液体。 那些血液竟然比铁流般的、生青色的水还要沉重。青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流动着蔓延开来。但是却并不散乱,而是在那墙壁上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血的暗红。而这层颜色开始渐渐发亮,光从深槽的地步透出,斑驳陆离,像是隔着一层暗红色的水晶放射出来的。渐渐地生青色的表面上冒出了气泡,像是某种激烈的魔法反应气泡和水花一起跳跃,好像是狂魔在墙面上疯狂地乱舞。 但这对她来说并不痛苦,只是有一阵模糊和脸上的酥痒有些微的不适。她用自己的左手手背与手刃来回反复在这石壁上来回抚摸,来来回回十几次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感到的手掌心间有一阵麻痹感突然袭来,甚至让她整个手臂都显得有些颤抖。 她收回了手,翻了过来,发现了自己的掌心印上了一个形如伞装的烙印,微浅的血水在映照下显出一阵淡淡的猩红,这是圣堂的徽记。 眼前的石壁就像活人一般回应着霭的动作,整座石壁莫名攒动起来,像是正在颤抖一般的不断地动摇。这看似不可撼动的壁垒似乎摇摆。若是平常的墙壁,在这强烈的元素波动下,早就已经化作了一片倾颓。但眼前的墙壁却只是在不断地摇摆而已,而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反应了。 如果时间允许,她愿意把这个地方的每一丝墙壁都敲下来仔仔细细在手里捏着检查,这样也许她不用消耗什么,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但是,她倒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所以,霭只能依凭一个心中的想法来尝试。 “喔……是这样么?”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其实她也只是在一次偶然间感受到这面墙壁散发的特殊感觉而已,而且是在多年之前她还在这里当职的时候。虽然时间长久,但是那种在瞬间给她带来的感觉却是让她记忆犹新,哪怕她变换了身体,变换了身份甚至是立场,这感觉依然是挥之不去。 这是一段对霭来说难以启齿的回忆,那是一次完全接近发狂的暴走,一次完全失去控制的行动。她被情绪左右,彻底的丧失了理智。那一次事件的影响深远,至少对别人来说是这样,无论是圣堂,极乐城的大贵族还是穹苍殿的祭司们还是他们本身所在的组织,在之后的发展都深深的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尤其是对于霭来说,没有那一次的事件,她做不成圣堂的议员,也许也成不了现在的样子。 也许她仍然是圣堂的一介领主,或许凭借着天赋能够堪堪登上大领主的座位,但是却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就会如此了却一生。这是大部分人的看法,包括圣堂里大部分的中高层也亦是如此想的,这也是事实。所以,相比于失控带来的影响,失控时本身造成的结果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这个处在郊区的圣堂秘所化作了一片废墟,更不会有人在意,这一片废墟之中竟然还有一面完好无损的墙壁了。 这个事情,也是霭在偶尔间听到有人提到的而已,但说的人只是一笔带过,完全没有在意。毕竟这秘所处在地下,有些地方依着石块而建造也是正常的。而当时的霭也没有在意,但当身份转换,那些原本值得在意的,政治,地位,人际上重要或不重要,但却总是繁琐而紧密的事情都烟消云散,如同潮水般褪去而不再能引起她的注意的时候。这一件的,却如同石头一般一直被淹没的事却浮现了出来,而且还浮现的那么明显。 那一片墙壁势必代表着某种意义。在她暴走的时候,她的力量是不受自己约束的,虽然对于大多数的施法者而言,不受控制的力量也许并不一定比精妙控制的力量更强,因为不受控制的力量只是混乱而已,却失去了战术与技巧的制衡,不能恰到好处的运用到最合适的地方。但是,当力量到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当力量不需要技巧,但凭本身就能够毁灭的时候,混乱就会远比控制更加的恐怖。 这种力量连她自己都有些害怕,哪怕是“珠翠”这个身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她也没能再去尝试那种失控的力量,因为总是有情感,理智或者是她的本能在控制着她。甚至可以说,在她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刻,单从破坏力来说,就是她最强的时刻。 但这面墙壁存留了下来,就足以说明它显然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这里的墙壁原本就是特制的,这些秘所往往是用来商讨圣堂的行动,或者用来暂时羁押特殊的对象所使用的。所以,在附近布置一些魔法结界,或者在建造的时候掺杂一些特殊的技巧,也未必会被人发现什么异常。 但现在想来,这个秘密之处的外面所布置庞大严密得的魔法结界对于这种到处都有建造的建筑来说有些太过珍贵了。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这个地方只是一个众多秘所中的一个,而且所在的位置虽然不算偏远但也足够说是冷清了,但是到了霭的眼中却能看清楚,这里结界的复杂与精密的程度远比表面看上去更加的深远,这些结界的位置,流向全部都经过了特别的设计,能够把不同结界的力量接壤,然后形成更广阔的范围与强度,而且在这里还不止如此,还能通过元素的流动凭空构建出新的结界。 这种设计是很高端的技巧,甚至能掌握的人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这需要对元素极其精妙的把控,因为分属于不同的源,这些元素之间原本就有着排斥的倾向,但如果抵消了排斥,又会让元素变得很不稳定。这就像是要用魔法熄灭燃烧的钢丝上的火焰的时候还要一边步履不停的赤脚在上面行走,要把握自身的平衡,施法的平衡还要把握行走的速度。 越往下感受,霭越感觉到这结界的精度与深度。这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这其中有隐藏的效果,阻碍的效果,还有极强的抗魔效果,在几种元素的涡流下,还自发的形成了一种保护结界。 霭并没有向烨吐露自己全部的计划,不过却也并不是出于一种恶意或者算计。烨并不属于她这边的世界,她也无意把烨拖进来,即使无意间平添了几分干扰。但对她来说,这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善意了。 虽然霭告诉过烨,她会去圣堂的博物馆取“天鼎之册”。但是,她很清楚,真正的天鼎之册绝不是呈放在博物馆的那一本。这与任何的推测,推断有没有关系,唯一的理由,就是霭完全清楚这一点,而且是早就清楚,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利用上这一段原本毫无意义的经历。 曾经的天鼎之册就是由霭回收的,而且是在大祭司暮帷和圣堂领袖一同的授意下,她亲手放到圣堂的博物馆里的。但在那个时候,霭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手上的并非是真正的“天鼎之册”。 虽然暮帷或许会有些忌惮这个圣物所可能带来的效果,但是他也绝不会摧毁或者毁掉这个强大的圣物的。霭还是对大祭司有些了解的,暮帷可不是那种会自断后路的人,他总是想要为未来的计划做好准备。尤其是在灵穹之战之后,那时候的情况,恐怕他永远也不会忘掉。 但暮帷显然也不至于大摇大摆地保存着它,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是用不上这个东西的,现在也没有出现什么必须的紧急状况。 所以,把天鼎之册藏起来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虽然纵使作为是仿造品来时候,这个赝品的做工也不可谓不精细,其花费之大,其中的能量之强,甚至与真品相比也毫不逊色。 甚至完全可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赝品了,而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复制品。从外观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差错。而大祭司还特地为迎回它准备了一出大戏,一出不可说不精彩的好戏,让霭在其中扮演了一回主角。 但即使是这样,它却依然只能是一个赝品,因为它带着一个无法抹去的致命缺陷。在拿到之初,霭就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太新了。这种用古老的圣物重置而成的物品,不该透出这一种如此“新”的感觉。无论是它本身的成色,还是其中的元素能量,都透露着一股新鲜的气息。 准确的说,是其中一切都显得太有活力了,原本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沉淀,这尘封许久的圣物中蕴藏的元素应该是接近凝固的,即使在强大的施法者也难以以一己之力唤醒这一片死气沉沉的元素。但是,霭记得很清楚,她手中的“天鼎之册”里蕴藏的元素无比活跃地流动着,那能量仿佛就像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几乎随时都会爆发喷涌出来,仿佛就像是刻意地被设计成了这样。 自然,这种吸引力也是致命的。虽然在霭看来,这就如同放了太多糖的诱饵,但是能拥有这般分辨力的人越少之又少,这样的陷阱也足够解决大部分的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五章 封存之骨 既然霭拿的是赝品,那么真品势必被大祭司暮帷留在了他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霭也不禁自嘲般的笑了笑,看起来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不仅是因为早先她就经历过这些,恐怕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现在的天鼎之册究竟会处于怎样的状态。 这样强大而危险的圣物,暮帷肯定不会放心的交予他人,但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承担保存它的风险。直到拿到赝品的这个时候,霭才明白,早在此之前,暮帷就已经做好了计划,不仅是针对天鼎之册的,而且还是针对霭,或者说当时的珠翠的。所以,他取走了霭的血,对她宣称将用这些做成一把门锁。 进而,霭也推断出了有关这圣物之锁的原理。 更幸运的是,大祭司虽然算无遗漏,但是他对于云尚那边的关注却让他遗漏了其他的细节,从而给了霭来到这里的时间。如果她真的撞上大祭司的话,那恐怕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了,以她现在的状态遇到大祭司,恐怕只会有一种结果,彻底的败亡。而且,现在这里强大的屏蔽结界相反的成了她的助力,除非使用穹苍之眼,否则她相信不会有任何东西能窥探到她的存在。 在霭面前的这一面墙壁恐怕是比这个地方甚至是这整一片土地其他墙壁加起来还要更加坚固的存在。如果她的感知没错的话,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隐秘地方比这里更适合隐藏东西了,这里也确实那个东西的最合理的所在了。 这结界不是随便就能构建而成的,即使是霭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对于圣堂的人员来说,这或许不是几个人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许还联合了一些其他的帮助。不过,说到底,这只是一个用来隐藏和防御的结界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和危险性,在这么长时间的探索之下,霭也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经过了初次的清扫,现在这整块石壁已经显示出了它原原本本的模样,虽然这些雕刻的乱七八糟,看起来毫无章法的魔法符文时隐时现,但是确实不是眼花出现的幻觉。不过,这些符文并不是真的毫无章法,真正有用的符文隐藏在纷繁的符文下,就像迷宫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其中有许多还是刚刚才追加的纹路。 有时候,霭实在有些奇怪,暮帷为什么会对这个东西如此在意。他早就来这里勘察过,却好像还是不满足似的不断的加固这里的防护。原本,这上面的魔法符文就已经是用特殊的古老冰笔所刻写的了,而且也许还是暮帷,现任的大祭司所铸下的,按理说,这里的强度应该已经很大了。甚至在他的有生之年,除了他自己也应该绝不会有人打开这里,也没人有能耐打开。 霭把双手合什,然后一手朝上一手朝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墙上,缓缓念诵出咒文。那些复杂的符文也回应般的闪烁了起来。 霭就这样像是凝固了一样静静的将双手平摊着覆在这石壁上,他们之间在表面上没有散发出一丝的元素的气息,很安宁。但是,在她的手掌间却并非如此,要解除这个防护符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暮帷并不是这方面最精深的大师,他也是大祭司,当他认真的设置一个防护的措施时,仅仅是其中蕴含的基础力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如果能把这其中蕴含的元素实体化,这看起来也许不像是墙壁,而是一团被比它大上几倍的元素云。 在尝试了一段时间之后,霭才终于放下了双手。无论是怎样的魔法,似乎都完全无法渗透其中,阻挡着它们的是比魔法与结界更加坚固也更具韧性的存在。 显然,眼前的状况已经不是霭能够依靠自己解决的了。她突然张开嘴,然后把一只手用力的向嘴巴里塞。自然的,她呕吐了起来,但吐出来的并不是混杂着未消化食材的泔水,也不是强行催吐下的胃水与鲜血,因为她并不需要吃东西,也没有受到内伤。 从霭的嘴里吐出来的是一块巨大的冰块,在冰块的中央,封存着一块的肉。这看起来并不是任何动物的血肉,精密的肌肉分布的井井有条。 原本,她还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尝试突破面前的壁障。可惜,尝试了很久,她也清楚了自己和暮帷之间的力量还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也许再多上更多的时间,她未必不能慢慢的解开这个封印,但是现在,并不是如此意气用事的时刻。而且,霭原本也并不是这种性格。 这是一块暮帷的血肉,是凛在告别前交给她的,她一直都把这冰块藏在自己的喉咙深处。虽然当时凛并没有告知她这个物件的作用,现在,而她终于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虽然凛一直都在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随意间的随行所为而已,但看起来,他才是那个算无遗漏的人。虽然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在算计什么,只是更加的了解暮帷罢了。 霭将这一块血肉在双手上像涂抹面包的黄油一样来回的涂抹着,然后扔进了嘴里含住。她重新将双手高举摊开,再一次重重的拍在了墙壁上。而这一次,石壁终于出现了强烈的反应,符文在接触到了主人血肉的气息后也变得不再躁动。这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石壁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是更多的裂痕,直到这整个石壁都布满了碎裂的痕迹。 霭后退一步,她现在单纯的力量其实并不算太强,要推倒一个碎裂的巨石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她稍稍的蹲下,蓄力,然后挥起手臂向前猛地一推。出乎她的意料,这面前的石头一下子就应势而倒,“轰”的一声像是爆炸般碎成了满地的石子。 原本,一直在这个秘所中隐隐约约的奇怪气息一下子变得特别的明显。一阵诡谲的大风从这个房间里没由来的吹了出来,这是带着浓烈腐蚀气息的硫磺之风,但是这已经不能说是风了,这几乎就是巨龙吐息的效果。龙息术,这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法术,她还真的没想过能亲眼见到。 在她的面前是一个祭坛。很显然,不是普通的祭坛,复杂而纠缠的魔法纹路围绕着这个台子,这个中间的确摆放着一个五角而散发着白光的物品,它的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个圆环。毫无疑问,这就是天鼎之册了。 不过,看到了目标,她的脸色并不好,眉头也是一样的紧紧皱着。自从这面墙壁炸裂之后,她就紧紧的盯着祭坛,没有再看过别的东西一眼。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又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吻,呢喃着:“我终于明白了您说的意思是什么了——”之前,凛曾经跟她说过,她有资格与权利来做这件事。那个时候,霭还没能听明白,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除了天鼎之册,那里还摆放着另一样东西,一样远比天鼎之册更能吸引她眼睛的东西。那是一个面具,一个十分厚实的面具。面具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形状与图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脸的雕刻。面具是白色的,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在它的头顶上,有一个锥形的图案,稍稍的纹上了金色的线。 但无论它多么的平凡,它都是圣堂领袖的面具。 左右看了看,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这里和她想的并不太一样。这里是很深的地下了,而且掩埋着如此的秘密。这些秘密本该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应该是防御最严密的地方,但是,这里的魔法虽然繁盛,但环境却并不阴冷,甚至可以称的上是温馨。 与霭想象的不同,这里的景象远比她所预想的要更加的出乎意料,这里的很多东西,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并不阴冷,也没有一种地下宫殿的潮湿与黑暗,相反还很敞亮,星星点点的光芒缀在这个房间四周的墙壁上,魔法点燃的灯笼散发着一种怡人的光芒。四周很干净,几个基础的魔法扫帚正在自行不停的来回摆动着,吸收着四周的浮尘。 霭摆了摆手,这些低级的魔法物品立刻就像是被抽掉了核心的傀儡,立刻就失去了动力,七零八落的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如果说原本霭只是因为有责任这么做,现在,她感觉自己恐怕是已经有义务这样做了。虽然无论是圣堂,还是穹苍殿,其实都已经与她无关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与其中的人都无关了,反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需要更加的去关注他们。暮帷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与她有接触的人的,在这些事情上,他从来都没有放松片刻。不过,要是说暮帷是在针对她,可能也显得太过看得起了。霭也好,与她有关的人也罢说到底,不过是殃及的池鱼罢了。他们无论怎样,也不能与曾经的共主相提并论。 但是,虽然这个地方很温馨,却在轻然的感觉下掩藏着一种特别的魅惑感。这里安排的实在是太温暖了,但却又不是给人居住的,唯一看起来像人的,就是坐在那里的一具枯骨了。 这个面具被很好的存放在这一副骨架上,这骨架上附带着颜色花花绿绿的结晶,在每一根骨头上都悬挂着一个帖子,每张帖子上都画着一个可怕的图案,隐隐间散发着特殊的能量。这能量虽然若隐若现,但实际上却比外面的结界还要更加强大。 霭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人形骨架。骨架是坐在一个奇怪的椅子上的,他的手上捧着天鼎之册,四肢都分别被一块通体银色的长矛死死的钉在座椅上。除了这奇怪的长矛,它的手臂与双腿也被带血的镣铐紧紧的锁死在这铁制的座椅上。 这些带有神秘力量的文字组合不同元素,构成了一个个不同的结界,但每一个都恰到好处的抑制这白骨每条骨头的能量。无论有着什么样的称呼,这都是一种蕴含着极大能量与特殊的结界,压制着白骨里每一分其中躁动的力量。 一个魔,或者说循环元素的涡流在这里被构建了起来。一般来说,这种系统的构建往往都需要在每个节点上有一个专门负责整理元素魔流的人,尤其是在如此庞大的魔法能量的情况下。 但是这里却不是,在这些元素线条原本会产生纠结的地方,都放置着各种形状各异而有不知来源的魔法装置。这些复杂而发亮的形状怪异的魔法装置围绕着每条能量线,就如同一个集线器一样把这些元素能量梳理的非常完美,没有产生任何的冲突,交汇在这枯骨手上的天鼎之册上。它采用了完全的自动化方式,看起来效果却比人力更好,这里的元素纯净,每一条元素流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道路,没有交杂也没有冲突。只是,维护这套装置要付出多少,恐怕就是难以揣测的了。 霭翻转身面朝上,在高速激流中,以两膝的吸盘附着在光滑的内壁上,而后她伸手轻轻地按在管壁上。在这一瞬间,水流停止,一股强有力的高频振动令她周围的水体瞬被固化并且封闭,如果能够直接观察那些散落的水滴,就会发现它们就像是发疯的弹簧振子在极大的范围内往复震动。 霭终于看明白了,即使是其中天鼎之册,也是封锁中的一环。或者说,它与枯骨之间互为制约。一个巧妙的循环魔法激发了它们之间相斥的能量,让这两种能量互成犄角,达成了一种巧妙的平衡。霭原本还在奇怪,光凭烨的血怎么能够压制住天鼎之册,现在看来,烨的血的确只是锁而已,只是一个门槛而已。真正一直在压制天鼎之册的,是这个不知名的枯骨。 但是,这个枯骨的身份或者代表的意义,却让霭毫无头绪。 这个压制结界已经很难称之为结界了,这简直已经是一种特殊的仪式了。看起来看不出这骨架生前究竟是什么邪恶的存物,竟然要用如此夸张的手段去压制它,看起来,就像是害怕它随时都会焕发出活力,站起一样。 而能担得起这样的巨大的压制结界的存在,霭的确能想到几个,当初在灵穹之战的时候,有一些生命力特别强大或者与灵穹的链接特别紧密的特殊魔物,他们一时间难以彻底的杀死,就使用过类似的方法来镇压。但若是说到“人”,霭却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人能够配得上这样的重担。 不过,霭更在意的是这个面具。这个地方是只有暮帷能进来的地方,而这里出现了这个面具,就势必代表着这个面具的主人只能是暮帷了。圣堂的领袖向来神秘,即使是到了霭这个在圣堂中的地位,也很少能有机会见到他。而且,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领袖的真面目。 如果他就是暮帷,就是穹苍殿的大祭司的话,那么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自己的身份秘而不宣呢。 可惜,霭知道即使自己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恐怕也是毫无意义的,这点证据她能看得明白,对于多数人来说,可是看不懂的。况且,以她的现在在社会上的立场,与暮帷在社会上的能量相比,相差的可不是一个数量级,自己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作用。 不过,眼前的东西却总是能有点用处的。虽然要拿到他们却并不算是太容易。她的手翻转,掌心朝上,一个如同黑洞般的球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这球般的东西沉浮在她的掌心间,上下摇摆着。之后,她把另一只手轻轻地摊开,两个延伸的元素尖刺伸了出去,附着在那透明的屏障上。 如同吸管一般,他伸出的元素尖刺瞬间吸收着那屏障中转动的元素流,上一刻还在流转的元素一下子停住了,元素就像是崩坏的弹球在两个坚硬的墙壁间弹跳一样,疯狂的来回震动,然后被一点一点的从元素尖刺中吸收出来,环绕在那黑色的球外。渐渐的,黑色的球变得逐渐了,直到渐渐消失在空间中。 霭拿出了装满了烨鲜血的瓶子,她的嘴唇微动,伸出了右手。四周的灯火突然黯淡了下去,一丝丝的魔法流动渐渐地被吸收到了她的手上,那结界中的固封能量霭无法触碰,也不能利用,但这四周流散的元素还是完全能够被她掌控的,与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魔法装置也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渐渐的失去了光彩,变得很陈旧。 整个房间已经彻底地黑了下去,但是霭的手上却散发着越来越盛放的光彩。她慢慢转动着手臂,将一这团元素在面前打散,变作了一团像是浓雾一般的样子。 然后,霭用力地将手中的瓶子向着眼前的这团浓雾砸了过去。这雾气一下子包裹在了瓶子上,向着更远处的枯骨飞了过去。在即将触碰到枯骨之前,这一团元素雾气突然腾起了气泡,就像是与什么东西起了反应一样,沸腾了起来。这团雾气虽,却牢牢的包裹在这瓶子上,没有让瓶子被这酸蚀的魔法腐化。 最终,这瓶子完美的完成了使命,它到达了目的地,带着巨大的力道撞在了枯骨上,然后碎成了数不清楚的裂片,烨的血一下子喷洒了出来,淋到了这枯骨和天鼎之册的上面。在他们的上面仍然有一层高于他们的护罩,但在烨的鲜血淋上去的一刻,却迅速的消融了。鲜血一边蒸发,一边侵蚀着护罩。 天鼎之册终于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了霭的眼前,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与掩饰。只是,霭忽然有了别的想法,虽然她大可以直接拿走天鼎之册,但是这样却会彻底破坏这里的结界,让这里原来的平衡彻底失效,让眼前这具神秘的枯骨完全了压制。对她来说,这样能造成的麻烦远远不够,甚至还会让暮帷警觉起来,阻碍自己未来的行动。 霭沉思着,也并没有伸手去拿近在眼前的天鼎之册。现在时间的确宝贵,所以更要去充分的利用起来。 也许,自己是真的该去一趟圣堂的博物馆了,霭这样想着。只是把面前这个东西带走恐怕并不算得上是一个合理的方式,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在一片清水之中,任何的动作都会显得太过清晰,但如果是在一片浑水之中,再复杂的动作也不会引人注目,都会被当作正常的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六章 乏力 “呼——呼……” 黑暗中寂静一片,只有几声间歇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沉重喘息断断续续底在这片如同凝固的空间中回荡。 花散突然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起来。她的双眼尽是迷茫一片,脸色也很不好,即使在黑暗之中,她那的脸上好像也透露出一股特别的苍白感觉,比一个久病缠身的人还要更加严重的苍白。 她的身体也的确很不舒服,在这深夜本来人们应该躺在舒适的床上,安然休息的时候,她却只能坐在自己身下的这张椅子上,不得动弹。她一直都在这个属于辩护人的位置上,即使是在这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漫长而耗费精力的审判暂时结束之后,她也没有离开。并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她无法离开。 这个地方压抑异常,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无论是在实际还是在感知上都充斥着满满压迫感的地方多呆片刻。其他的参与者早就已经在宣告休庭的时候就迅速的离开了,这个会场也沉浸在了夜幕的漆黑之中,除了几丝在高台别微微闪烁的萤火灯,其他所有联结着元素的灯火全都熄灭了。 不过,身体上的难受终究是有限的,只要不是超出极限的情况,都不至于让精神彻底崩塌。真正会让人难受的,往往是因为想了太多,是因为梦了太久,是自己心里起的作用。虽然,意志越强大的人,越不至于陷入这种精神的泥潭里,尤其是到了花散这样的层次,几乎已经不会在精神上有任何的动摇了,更不用说出现缺口了。 但正是因为知道这个,花散才会如此的讶异,才会一阵沉默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虽然无论是这沉默,还是坐着,都是她被强制的。但是她精神上出现的情况,却不是任何人能够在外触发的,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影响的,这是她自己的精神。 花散发觉自己陷入了沉睡。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她很忙碌,平常有大量的事务需要处理,所以原本她原本就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她也不喜欢休息,对她来说,这经常是没有收益的行为,她总是精神饱满,尤其是她的体力并不会因为缺少睡眠而减少。 但她现在却实实在在的睡着了,而且是极其深度的沉睡。花散甚至相信,即使是刚刚有什么人闯进来,然后在自己的身上划上一道划痕,自己也不会醒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沉睡,也不至于让花散如此的困惑。虽然这个事情很少见,但在花散过往的经历中还是为数不多的出现过几次的,在几次全力的战斗与特别耗费精神的大事件之后,她也的确会进入这样的状态。 她最困惑的地方,是她不仅陷入了沉睡,伴随着沉睡,她竟然还做了一个梦。 原本,在沉睡中做梦,脑海中出现各种奇幻情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正常生理活动。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必然的一种情况。但对于花散来说,这就很不正常了,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这代表着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与意志了,也代表着她个人力量在某种意义上的崩溃。做梦代表着幻想,它的内容千奇百怪,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也许的未来,但是,梦境之中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并不是现实,它也许会影响人的行为,但终究也需要人在现实中的行动才能转为真实。梦境终究是虚假的,甚至出现在花散的身上,它会代表着某种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软弱。 尤其是这个梦境的内容,竟然还是她模糊的过往。她年幼时候的生活是一段她早已经忘却的过去,是被她亲自吃掉的部分,也是她多年以来都不曾再有半点回忆的过去。她很厌恶想起这些,甚至在情绪上已经超过了厌恶,而是源于本能的避讳。 虽然花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刻出现这样的软弱,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这场审判;也许是因为她情愿毫无自由的被束缚在这个地方,已经在心气上落了下风;也许是因为她被镇压其中,失去了力量,渐渐的也影响了心志;也许是因为这场审判中她所扮演的角色,原本就是为了给众人看的。为了在审判中达成预计的结果,她必须要按照自己不喜欢的方式去进行扮演,但这本身也是一种无力的象征。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即使现在她的身处一片沉寂的殿堂,正好给了她一个思考的环境,她却实在难以好好的思考。至今,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她的所作所为究竟做的是对是错,或者是好是坏。但无论怎样,她都必须要把眼下的事做完。 曾经,有其他人会帮自己完成这个步骤,而花散自己只需要负责去执行,去处理那些行动的细节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花散需要的只是迦的生命而已,她不需要在意其他的东西。但即使如此地放低标准,这仍然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至少花散仍然没有找到一条捷径,她所面对的仍然是一片迷雾。 花散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感觉自己面前的黑暗更浓郁了几分。虽然这只是一点点微渺的变化,却仍然刺激到了她一直沉寂着的精神。 “终于,找到你了……”在沉思之中,花散还听见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在她的眼前,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很黑暗,完全看不清楚模样,但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形体,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在黑暗之中,还是什么别的,她的身影显得很不清楚。但花散看得清一样东西,这并不是因为灯光太暗,而是因为这人突然的来客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这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在审判庭中这样强烈的结界中,花散也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来调用一丝一毫的元素,更别说发动什么有威胁性的魔法了。除了魔法,她甚至连身体都动弹不得,被紧紧的锁在这一个无形的牢房中,还得坐在这不怎么舒服的椅子上。 但偏偏就有这样一个魔法在她眼前呈现着,虽然她不至于无法理解,但也免不了有些惊讶。无论这样魔法强度如何,又或者释放起来多么容易,只要有魔法出现在这个审判庭之中,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足够一道的事情,足以让花散有些惊讶了。 但是,再往下仔细的观察,不过,她倒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有点太简单了。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法术,影蔽术。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魔法,应该呈现的效果也不过就是模拟用烟尘遮挡人影的效果而已,但是眼前这个影蔽术的强度之高,契合之准,花散却是前所未见。随着面前的影子靠的越来越近,花散却发现面前这个身影的神秘之处,眼前的人并不是因为释放了这个法术的缘故才变成这样,而是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甚至可以说她给人无论是感觉还是都是一模一样的。原本,一个人就应该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影子也应该只是影子,终究只是光的效果而已,不是能混作一谈的东西。但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那些发散出来的黑暗绝非是她的影子,即使再相近,再融洽,影子也不过是影子而已,绝不可能真的与本体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间隙。但在花散看来,这的确就是一样东西的延展,这些发散出来的黑烟,就是这个女子本身一样。 这样高度的魔法契合度,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在人类的身上的,这种形式的魔法状态,花散只在这世界源生的魔物身上看到过,而且还必须是特别高等级的魔物,显然不是花散看见的这个身影的样子。 黑暗愈演愈烈,甚至给这紧闭门户的大厅中原本的黑暗还要平添几分,还要更加的猛烈与来势汹汹。这个身影似乎完全和黑暗这个纯粹的概念融合在了一起,慢慢的靠近了花散。 “你……又是什么人?”花散面无表情地问道。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能够来到她面前的人,自然不会是毫无目的的来此闲逛。虽然她能预料到,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这些目的都与她甚至与这个地方无关。但在自己力量衰退到了如此程度时,她也无法全然的安心。 “果然,这个会场根本就不是为了审判而设置的。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他,怎么用得上如此的华丽的排场,又何必在在地下深挖的。”黑影像是四处张望了一番,沉寂了一会,“这结界还真是前所未见。他们也真是太谨慎了,连一丝一毫的元素都没有为你留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设置的。一个高贵的祭司,成了无力的囚徒。而一个过去的家人,成了无奈要摸黑进门的偷。看来,这个地方还有点上天安排的味道。” 这个身影旁的浓雾渐渐地散去了,浮现出了她原本的模样,露出了一张花散不仅认识,甚至还算的上熟悉的面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夜谈 花散虽然被囚禁在这里,但是她感知的触角早已经延展到了黑夜之外,她早就感受到了这一夜的不平凡,甚至也能预料到在这里会有些变故。 虽然对她来说,她也并非一直都在期盼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但她也知道,这是她的一个重要的时刻。虽然珠翠曾经很辉煌强大,但是她作为第三祭司与珠翠的接触,或者说打的交道并不算多。或者说,珠翠也一样,从来不与其他人交往过密。 “第三祭司大人,虽然不知道您的这个头衔是否还在,但是我还是那么称呼您吧。”黑暗中的影子像是叹气,又像是笑了笑,“毕竟,您比较熟悉这个。” 这一次,她的确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珠翠。或者说,曾经的珠翠,无论是形体,气质,或者容貌,甚至是骨骼或者体内流淌的血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这个人就是珠翠,不仅是她刻意显露的面容,从她的气势,从她给自己传递而来的感触中就能够看得出来。并不是花散的感觉,而是这个身影浑身散发出的气息。 一个人无论怎么变化,只要精神没有彻底的垮塌,头脑没有完全地被换掉,有些长久决定的东西带来的习惯,是不会变的。而且总能留下如同机关一样的记忆。就像一对长久一同出行的夫妇,双方都能完全熟悉对方的步伐,无论是行走的跨度与频率,都是非常熟悉,甚至是同调的,这是长久以来的影响。但是,当有一天其中的某一位突然变了,另一方势必会有相应的变化。 对于这身影也是一样。从进来伊始,全身就充满了一种不恰当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地方与这个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难以斩断的旧事,但是到了现在却成了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的那种尴尬的感觉。 而她的眼神,在看向那个摆放着沉重枷锁的位置时,要比看到自己还要惊讶得多一些。 “白鹄么?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花散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团黑影,她倒的确很符合这个名字。不过,相对于祭司的身份,花散以更熟悉的是她作为夜会会长的身份下,给珠翠所定下的名字,或者说在曾经,夜会给她的代号:“白鹄”。对于圣堂中担任领主以上身份的每一个人,夜会都分别给了他们称号,用不同的鸟类来命名。白鹄,这已经是一个接近顶端的称号了,这甚至都不是现实存在的鸟类,在传说中能与天高,展翅之时能带来灾厄与幸运。 对于圣堂也好,对于珠翠也好,花散一直都不太喜欢,她的工作与责任也让她无法去喜欢与圣堂沾边的任何东西。 不过,花散也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曾经作为圣堂高阶领导的她,虽然传言说她已经堕落,还有说她已经被圣堂内部战争处决了。但现在看起来,她就算不是活的很好,至少也还算是活着。但她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没有任何理由来到这里,无论是来杀人,还是来救人。 珠翠已经背叛了圣堂,或者说是圣堂背叛了她,但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上的理解,她都站在了圣堂的对立面上,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所以,她没理由对同样站在圣堂对立面的夜会的她再抱有任何的敌意了,她自己都已经比夜会站的更远了。 但是,向来不与有关夜会的一切有交集的白鹄也不可能凭空对夜会和花散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与情感。白鹄能逃出生天,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单纯从她的身上,花散看不出任何她需要抱着再次进入圣堂视野的危险而重返险地的理由。 “您仍然耳聪目明,即使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也是如此。”霭并没有想要隐瞒自己“我的经历已经不值一提了,现在的我叫作霭,只是一个来给您送些东西的,再向您传递一个口信的信使而已。” “信使,你什么时候改行了?”但不管怎样,既然白鹄卷进了这桩事件里来,终究是有着特别的道理的。花散觉得她的目的必然不简单,而自己也必须要了解这其中的情况,但是,这种事情光靠想是没用的,必须要开口问才行:“怎么,你还放不下迦吗?” 花散并不关心这些花边新闻,但是她也是知道白鹄与迦的关系的,如果放在以前,这足以成为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这场审判就这么简单的结束的理由,但是时过境迁,没人能确保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是霭却并没有正面的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话:“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原本我还以为要见到你会更难一些,但是没想到这里虽然为你设置了如此严酷的魔法结界,但却完全没有一点对付外人的东西。”霭走下来,尽量的散去了包裹在身体周围,从她的心头辐射出的暗影,向花散报以友善的微笑:“第三祭司大人,我带来了一份口信,还有一样礼物。” 花散几乎能听到白鹄心中的疑问,惊讶与迷惘。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而正是这种恰好契合她兴致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反差让她平静了下来:“哼……暮帷那种傲慢的人,根本没可能想过有人会在这样的时刻踏进这个地方,这座……监牢。他们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了,有些时候摆摆傲慢的谱就足够吓人了。” 霭只是点点头,她的表情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眼神却已经清明了。她轻声的叹道:“原来如此,但你又是怎么……” “你曾经的身份很高,但离真正的暮帷还远的很呢。在他们真的认真起来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他们就是最可怕的存在。连灵穹那种东西他们都能对付,对付区区一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座监牢,你解不开,但也能看到其中的门道吧。” “当然。怎么看,这都是模拟那年伏魔谷中的结界。”霭点了点头,“虽然这好像有些太过剩了。看起来,他们已经抽干了这里的元素,连同你的也一样。” “没错。”花散回道,“但他们很谨慎,无论他们把这里的元素抽离的多么干净,都不过是一点表面的功夫而已。所以,这一次他们还加上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还算是有点本事,这一次,我的确是被困在这里了。”虽然说的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花散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情绪,反而显得很安然。 “关键是,你为什么要自己踏进来?”霭突然问道。 “这是一个交易,我放弃力量,而换来审判的位置与时间。”花散虽然一时间没有探明白鹄的意图,但她依然愿意去照实回答,不过瞬息间她也不清楚来此的目的,所以她情愿清晰地回答问题,却不太愿意去主动说任何事。 霭也停顿了一下,毕竟自己原本就没有带着善意来看待她,所以,她只是试探性的问道。当然,这句话本身就有着背后的意味了,也能传达出足够的信息:“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够拯救迦了吗,你不觉得这是适得其反吗?你这样不是把他更加的推向他们的对立面吗?” “你不会以为,如果我不这么做,他就不会被清算了吧。”花散冷冷的说着,“大势已去了,无论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劳无功。能留下一条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势已去么……”霭复述般地应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她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对我来说,也许的确如此。但是,对你来说,却未必是这样。”虽然他们沉浸在黑暗中,但霭的手上和手掌周围那闪烁的红色光芒却也熠熠生辉。 不知道是因为在黑暗之中,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在之前,花散完全没有感知到这个东西的存在。这里强烈的魔法结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它不仅抑制了元素的流动,还能不断的异化,吸收全部的元素。在这里,一个魔法物品没有任何的道理还能如此完好的存在,况且,感觉上,这还是一个纯粹的元素构造体,更没有理由如此完好的存留在的白鹄的手上。而且她身上的红光愈演愈烈,甚至在隐隐间比这紧闭门户的大厅中原本的黑暗还要更加的猛烈与来势汹汹。 “咚——咚!咚!”一阵叨扰心绪的心跳声忽然响彻在花散的胸腔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连续的搏动了几下,不是那种加速,而是到了极限的速度,几乎是瞬息间的三下跳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要被撕裂,自己的精神也被震撼到了,动摇了起来。 花散尽量平复着自己长短不一的气息,却完全无法平息这股躁动,但至少她终于抬起了些精神。她伸出手,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口,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并长久地进行。但额头却疼痛欲裂,她瞳孔也自然地低垂了下来,似乎自然地为了避开霭拿在手上的东西做出了反应。 那一片仿佛是渗透着熔岩与火花的火焰,炙烧着她的眼睛,穿刺着她的精神,挤压着她的灵魂,让她完全无法把持自我。在感觉自己身体即将被压碎的前一刻,花散终于看得清楚了那被霭拿在手中的究竟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八章 赠礼 一些流转的红光环绕在霭的周围,那外围流窜的,混乱的碎片散发能异样的能量,花散十分认真地感受着有关眼前碎片的一切,用自己的思维与心智从外而内的不断地剥离着这片红色。 终于,她看到了一些零碎的景象,这场景中的花草树木花散竟然还十分的熟悉,这似乎是一个她曾经见过的地方。再往里,花散看到了一些交织而扭曲的画面,回忆原本是流水,到了此处却成了泥潭,如同黑暗的泥潭一般,花散的意志在其中很难前进,这一部分的记忆如同沉淀在沼泽深处的泥沼,顽固而浓稠,阻碍着花散继续的窥视。 在这一片凝固的画面中花散好像见到了一座塔楼,塔楼上流转着七种亮到了极致的光幕,然后是一段如梦幻中才能见到的苍苍草原,但是花散似乎在其中见到了一个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却的东西,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见到这样的东西。 这些画面都显得十分的零碎,不过单凭如此,花散就知道了这画面究竟代表着什么。并不是花散全知全能,而是花散太熟悉这个了,屠魔谷,那其中的一片光幕还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再往里,花散却无法前进一步了。她的意识触碰到了一座坚实的墙体,把所有可能的窥视都阻挡在了外面。花散睁开了眼睛,虽然窥伺到此为止了,但花散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不过她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 “天鼎之册……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您的眼神依旧如火炬般明亮,即使在黑暗中也是一样。”虽然霭并非一直都在期盼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但这是她此行最重要的时刻,根据凛的要求,向花散传递一个口信。 霭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更加的贴近花散,用更加谨慎的眼神去一直有点缓缓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确认花散的身体状况,她好像对花散现在的反应有些惊讶。看了一会,然后才缓缓说道:“这就是那个礼物了……曾经是上一代,也许是上几代的掌握着这个世界的住民们制造的一件圣物。它的原始形态承载着无限的学识与力量,但却暴力而且残忍。只要它被打开,就会向世界散播混乱和恐怖。它的共鸣会激发精神之中的愤怒与憎恨,让他们得到超越自然的恐怖力量。但同时,又会将它力量的烙印印在任何听到这声音的人心中,然后不断地抽取他们的力量,直到他们死亡。后来圣堂的领袖拿到了它,然后用了某种方法重新塑造了它,取出了其中原本混乱而疯狂的元素,把其中有效的力量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她让自己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天花板上,避开了花散,然后才说道:“曾经,上一代的统治者制造了一件宝物。圣堂之主,也就是你们的领袖称它为圣册,也叫做天鼎之册。” “我比你还要更清楚这一点,”花散点了点头,“你说的烙印,力量……这些我都亲身体验过天鼎之册,它蕴含的力量确实强大的有点过头了,而被圣堂的领袖,你的上司给收缴了。至于你的上司……”花散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想提起这个人。 “天鼎之册……”花散又说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减少了惊讶,却平添了一份冷意,“你从哪里得到的?”在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一个身躯破碎得如同被车队碾压过一般的人,还有地上散落的凌乱的铜片。这是一场并没有什么深思熟虑,夹杂了过多情感,却影响了许多身后事的交易。 “那就说来话长了,当圣堂了解到这件宝物的存在以后,领袖亲自将它藏到了圣堂的总部,希望任何可能滥用它的人都无法接触到它,无论是贵族们还是圣堂里的人。圣堂的议员们……”霭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还自向它施加了保护结界,以保障它的安全。而当时负责的人,就是我。所以,简单点说,这个原本就是我来管理的东西。”霭如实地回答道,虽然这个事实跟实际的事实也许并不是一回事。 她把手上的天鼎之册举了起来。那喷涌而出的熔岩却好像并没有对霭造成什么影响,她只是单纯的捧着它。不过花散很清楚,霭所看见的与她不同,甚至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天鼎之册在不同的人眼里会呈现不同的形态,而且它还有着超越平常形态的最终形态。不再是简单的变化形状,而是对每一到达这样程度的人都有着不同的映射,完全根据人内心所思所想显现的形态——在花散的眼里,就是一个眼睛;据说,在暮帷的这个的眼球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地展开,从眼球中映射出了无数怪异的符纹,就如同平日里常见的书卷一样,撰写着一个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魔法符号。 这其中的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个令人生畏的魔法,在日常中即使单独拿出来一个,也是充盈着强大力量的符文。无一例外,这些符文全部都是极限的去调动元素与精神力量的,花散甚至还能辨别出的其中涵盖了大量被禁止的法术。大多数都会对人的躯体造成无法挽回的,剧烈的损伤,无论是它的释放者还是它释放的对象。 但每个眼睛上却映射了不下百个的魔法符文,密密麻麻的符文几乎挤满了其中不算太大的瞳孔。但更重要的是,这些符文并不是单独运作的,瞳孔的中间并不是用来削弱强度,或是用来稳固元素的封固魔圈,而是用来加强链接的魔圈,而且还清晰的显露出一个人形。这只能说明,这个魔法是为人而准备的,虽然无论怎么看,这其中的强度都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别糊弄我,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东西。博物馆里的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赝品罢了。而这个,却是真品。”花散曾经触碰过这种能量,不过不像眼前的天鼎之册所显示的那样温和,有效,它曾经触碰的力量远远比现在更加狂乱,更加无束,甚至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涌着元素的力量。不过,即使经过了灵穹之眼的加护和灵穹之血的,浇筑之后,天鼎之册依然真切地象征着那种没有经过加工,原始而野蛮的魔法。它依旧充斥着力量,只是,现在其中的符文更加的浓缩,不再是用蛮力把这些符文硬生生的塞到人的身上,而是使用了一些辅助的魔法,让这个过程更加简单。 “看来,你可以在这个上面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霭像是笑了起来,“所以,看来这份礼物是选对了。”她很随意的把天鼎之册向着花散扔了过去,天鼎之册就像一本随处可见的,记录着最简单的魔法或者完全还是空白的好不值钱的魔法垃圾一样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一个难得的,甚至堪比奇迹的机会。很显然,如果能完全利用其中的力量,那么这里的困境都算不了什么,甚至,连暮帷都不会有阻止她的机会。这是破解如今死局的最佳解,不仅能拿回花散的命,还能挽回迦。 但花散并没有动,她只是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天鼎之册。她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神采,甚至还显出意兴阑珊的气息 “它是一件相当强大的武器。”当然,花散很清楚这一点,她甚至还亲自使用过这件圣物,“它毁灭的可不止一片土地,也不止是一个族群。说它是一把双刃剑恐怕都有些太过乐观了,更应该说,它是一把被诅咒的剑,从它那里得到多少,势必也要付出相等的代价一一也许还要更多。那样的代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 花散的语气别说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反而透出一种不耐烦的意思:“礼物是不错,但我是不会去用它的,你拿着它走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种东西,这种祸害,你还是趁早摧毁了的好。” “您不用对我说这些,我只是个信使而已。”霭似乎早就猜到了花散的态度,或者说她完全没有在意她现在的态度。“不过,在您拒绝之前,能先聊一聊吗?” “你想说什么?” 霭继续说道:“您是夜会的主人,拥有者监视圣堂的权力,而且,您还是天幕的第三祭司。可以说,您已经是天幕帝国还有穹苍殿中最具有权势的人了,这样说准确吗?” “是,我的确担任过这些职务。”花散应道,的确如她所说。 “看起来,您连大祭司的帐都不认。毕竟,您贵为第三祭司,很多事情您根本就没必要在意,而且您也不从属于任何人。” “大祭司暮帷……我们之间也许的确是有阶位上的区别,但是,是绝对的,远远到不了谁听命于谁的地步的。”花散应道,虽然听起来这个很严重的一件事情。但是,现在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似乎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您从来没有听命过什么人,这样说法或许并不准确吧。”虽然霭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诚恳,但是花散却仍然没有把握自己究竟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她与无冬之间的私事,更是对于任何的第三者来说都是秘密的事情,所以她依旧沉默不语。 而霭继续说道:“我可以这么认为吗?你沦落到今天的样子,就是因为你曾经曾经与一个人的合作,与曾经共主无冬的合作。甚至在穹苍殿与他关系如此紧张的时候,您也没有改变态度,没有改变矛头的指向,是不是这样?” “也许是这样。但是,你到底想说什么……”花散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其实霭说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她的问题却没有意义。一时间她还真的没有摸透霭这话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了。”霭亲和的微笑着,就像是在一场失败的战役后,一个终于找到了活着战友的战士。“我一直在找你,为此我还准备了更多的时间。既然时间富裕了些,却碰到了你。花散,他有事嘱托你……” “什么?”花散突然听到了一个字眼,“你刚刚说的,‘他’?……”花散一字一顿的问。 “没错,就如你想象的那样,如果这样会让你感觉到好受一点的话。” “在那么多不好受的事情中,”花散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感叹,“这件事还算得上让人好受一些。” “或许吧。作为交换,他想让你帮他找一样东西,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霭吞了吞口水,虽然只是动作而已,她早就已经没有了“知觉”这样东西,更没有什么口水,甚至还喉咙就没了。 “哦?”花散将目光转向了霭,同时感觉到自己的面孔因为这内心情绪的共鸣产生的异样情绪而有些发红,“那么,他要我怎么做呢?” “我的使命就是把这个和口信带来。至于您该做的事情,您很快就会知道了,第三祭司大人……”再一次听到白鹄说的话时,花散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声音突然鲜活了起来,好像年轻得不可思议,好像又回来原本意气风发的时刻。连她本身都在这超凡的力量下变得更加的反复,好像重返了旧日的那充斥着活力与生命的身体一般。这种感觉倒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只有一句话要带给你,西边……起风了。” 霭说完这句话就彻底的消失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刻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花散也终于明白了,也许她从来就没有进到这座厅堂之中,在她的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幻象而已。 花散全身的骨头又开始疼了,颅骨尤甚,她的鼓膜也不停的颤抖蜂鸣起来。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听过一句同样意思的话,那时的她还很年幼,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那种惊惶,那种触动心弦的寒冷。现在,她们又重新找上了她,裹上了她的身体。 直到完全冷静下来,花散才默默把眼光收了回来,在一片冰冷中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礼物”。直到有晨曦的第一丝曙光漏进了厅堂,照亮了她面前的一切,她的目光也仍然停驻在上面,只是默然而安静地看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四十九章 晨会 大祭司暮帷正以一个十分不谨慎,也不符合他身份的姿势躺在一张折叠的沙发上,脸上完全没有丝毫焦急的模样,迎接着透过窗户倾洒而下的清晨光芒,仿佛像是在沐浴一般放松。 他的动作也是一样的随意,没有一丝严肃威严的样子,显得十分的随意与放松,与他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符。在这张床的边上,有一个女子正低垂着头,半跪着为他按摩着头部。 整个场面显得很香艳,对于这个时候突然推开的门,无论是推开门的人,还是在房间里的人,绝大多数人肯定会感受到无比的尴尬。不过,现在房间之中的这几个人,显然不是会被尴尬所感染的人,而这个房间也绝不会被随意的推开。 在一切似乎都正在很顺利的进行时,暮帷却忽然在一片安静之中高声开口道:“进来吧。” 果然,下一刻,大祭司的休息室门就被打开了。没有敲门声,也没有通报,门外的人只是在等待大祭司开口而已,因为他非常清楚大祭司肯定能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门口。 门被很轻轻地推开,烨从门外侧身而入,然后掩上了门。虽然房间中多了一个人,但无论是暮帷还是那个正在做按摩的女子,都没有因为烨而产生任何的影响,而是继续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暮帷继续着自己的享受,而女子也仍然熟练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继续着自己的按摩,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仿佛完全没见到这个新来客的样子。 浮木也目不转睛,脚步丝毫不乱地走到了大祭司身旁,这也不是他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了。房间中的两人应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即使是更夸张,更意想不到的情况,也不足以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不过,烨虽然也习惯了,但仍然需要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动作,还没有像面前的两人这般自然而然。 烨叹了一口气,这个正在为大祭司按摩的女人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侍女。说起来,她甚至是要比自己更有权的圣堂议员呢。浮木其实并不是很想与岚见面,毕竟他们之间有些过往的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决的答案。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什么,即使大祭司现在怀抱着他的情人,烨也一样得来进行他的汇报,因为这是大祭司给他定下的规矩。 “好了,这就够了。你先去吧,你的任务也很麻烦,差不多也该早做准备了。”暮帷抬起手,两只手指朝外指了指,向岚示意着。 “您放心,我已经把先期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岚像是在十分讨好般地说道。 “那就好,你是最知道轻重的,我很放心。西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暮帷微微地点了点头,仍然半躺着,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 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鞠了一躬就转头走了出去。她直挺着身子的经过了烨的身边,却连眼角的边缘都没有朝烨挪动半分,瞟上一眼,就仿佛在她的视野中完全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等到岚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大祭司似乎才渐渐从舒缓之中复苏,对着烨说道:“抓紧时间说吧。” 大祭司暮帷从房间门外走了进来,随意地坐到了房间中的座位上。这里是审判庭外边的一个房间,位置非常的好,是圣堂特地为大祭司安排的。 “是。”烨蹲下,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更靠近大祭司的身边。他的脸色很不好,声音也有些虚弱的感觉,好像完全没睡好的模样。 “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烨。但我还是需要一份完整的报告。”暮帷皱着眉头,显然他的心头也并不舒坦。昨天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有些却不是,虽然一切现在都并不影响他,但往后他却必须要抽出时间来应对一些十分无聊的事情。 时间并不会太多,虽然并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但这种情绪却是避免不了的。 “是。昨天夜间,在极乐城边缘的各处的确都出现了同一时间的袭击,其中还有一些天幕贵族的领地也受到了影响,也有一些伤亡,不过天亮之前城里的一切就已经都处理妥当了。在极乐城边缘的街巷中还发生了一场战斗,好像还挺严重的。” “是吗,那么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是,在袭击与战斗之中,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古怪的魔法痕迹在一部分的尸体上,看上去似乎有人利用了这些尸体。” “那么,来源查清了吗?” “是,参与袭击的都是一些极乐城边缘的暴徒,不过其中似乎还混着一些圣堂的低阶战士,都是参与当晚巡逻的人。但是,幕后操纵的人却不知道是谁,无论是动机还是目的都不清楚。”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的是你刚刚说的那些魔法的来源。”暮帷的语气不平不淡,似乎完全像是随意问问的语气。 不过,烨却直吞口气,回答时也略有些紧张:“那些魔法的痕迹很古怪,只知道是用来操纵躯体的魔法,但与往常见过的那些都不太相同,所以还在排查之中。所以……” “别浪费力气了,你们找不到的。”暮帷摆了摆手,打断了烨的话,“既然对方能够在极乐城的各处同时袭击,自然有避过你耳目的方法。你也没必再要浪费力气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是。”烨点了点头,“幸好这些袭击只是浮于表面,没有真的对极乐城与市民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 暮帷摇了摇头,似乎很是失望:“就是因为这些袭击看上去毫无意义,甚至很快就被扑灭了,所以才值得深思。想想吧,还有没有什么值得说一说的事情。” 烨眨了眨眼睛,似乎正在认真的思虑。大祭司的话是正确的,如果这些袭击只是为了这样的效果,那么一切都显得太敷衍了。显然,这其中并不存在对方比自己更蠢笨或是更无能的可能,烨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关键是,他应该如何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的清楚这一切。 烨缓缓开口,尽量地让自己回答时的语气显得犹豫,仿佛就像他自己犯了错一般:“另外,圣堂的博物馆之前传来消息,它们在晚上受到了袭击,似乎还别劫走了一些馆中的藏品。” 暮帷的眼睛忽然睁开了,虽然语气上仍旧十分的平淡,但显然这件事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哦,这样啊,博物馆里丢了些什么?” “具上报,有一张面具,还有一些圣堂挂件之类的东西,好像还有一批卷轴。这应该不是一个人能偷走的东西,怀疑是有配合的另一个团伙在行动。不过,好在那些都是仿制的物品,也算不上什么损失。”烨按照调查的结果如实的回答。他突然注意到大祭司的脸色似乎忽然之间变得有些苍白,虽然大祭司昨夜也未必睡的多好,但他的脸上的苍白却似乎有些太过头了。 “一批卷轴,哪里的卷轴?”暮帷撇了一眼烨。 烨仍然如实的回答:“似乎是一些在天幕成立前圣堂中所存下的卷轴,但这些卷轴早已经褪魔处理过了,也没什么作用了。” “的确有点意思……”暮帷忽然起身了。 烨不禁整个人朝后退了一步,他很难得的见到了大祭司眼中迸发着如此炽烈的光芒。不过,大祭司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进来。” 烨看向了房间的门口,房间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来的人是第二祭司浮木。不过,他的神情憔悴而疲倦。平日的温和从容早已无影无踪,很明显也是整晚都没有休息的样子。 这一夜,虽然没有明确的报告,但是,刺杀审判的对象,活尸袭击,圣堂博物馆被盗窃,这些事情虽然未必很严重,由于大祭司的决断和安排,连夜的派遣处理者,这些事并未对极乐城与圣堂造成多大的实际影响,却实实在在的让极乐城都多少动荡了起来,因为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的情况了。 但烨却再一次成为了空白的空气,他既不敢也不能开口说什么,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随意的转动。不过,对于这样的角色,他倒是已经非常的习惯了。 “现在,是什么时节了?”暮帷忽然莫名问出了一个谁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谁都知道却并不代表谁都能够回答,因为这是大祭司提出的问题。 虽然怎么想,这都是一个十分无聊的平凡问题,但是,站在暮帷身旁的浮木却无比认真,无比诚挚的回答道:“现在,已经是由春转夏的时节了。” “恩,是个好时间,西边的种子应该已经萌发了,也该去拿回我们的果实了。”暮帷的声音也已经平复了下来,他向浮木点了点头,“浮尘城已经太平的太久了,虽然我们的手现在还伸不到那个地方,但也不能就永远放任不管,你说呢?” “当然。”浮木的回答很简短,但是言语中却似乎带着些微妙的惊讶。不过,他更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呢。 “记得尽快准备白霜那边的事吧。我现在有些别的事情要做,你先替我去审判庭里看着吧,我会尽快过来的。”暮帷朝着浮木点了点头,“还有,想办法把那边的人接回来吧,那边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是。”浮木低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暮帷挥了挥手,旁边那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应着他的手势顺利地打开,而这间屋子那应该已经被关紧的门也同样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洞开,整个房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通透无比。一阵阵仍然带着些许清凉的风从外边的露台和门外的走廊中吹进了房间,两边的风势都很大,也互不相让,让一些桌上的书本都被吹得卷起了边角,翻开了书页,还让那些散落的纸张挪动了分寸。 大祭司离开的很迅速,等到烨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大祭司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浮木一个人仍然留在这间屋子里,他甚至不知道大祭司究竟是从哪里离开的。 两边的风也同样吹打在浮木的脸上,但浮木却毫无任何反应的动作,似乎同样有些发懵。 浮木的确也不知道大祭司究竟去了哪里,又究竟是如何离开的。在大祭司面前,浮木也不见得能比烨能高贵几分,在认知上也与稚童无疑。但是,浮木至少有一点要强过烨,他更熟悉更了解大祭司的行径。大祭司走的很匆忙,甚至可以说走的很仓促,浮木还从来没有见过暮帷会对一件即时性事件表露出这般毫无遮掩的急切,甚至可以说是焦急。 大祭司显然遇上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一件要比即将开始的审判,要比他们长久策划的计划更加重要的事情,只是浮木搜尽了自己的知识,却仍然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推论。不过浮木也并没有为此而纠结太久,他更在意的,是大祭司的另一个指令。 浮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指令。 的确有这样一位在浮尘城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很复杂,很纠葛,但也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不仅是所谓的陈年旧事,也是应该被埋葬的事情。浮木原以为大祭司早就已经忘记了,他也早已经忘记了。而现在,大祭司重新提起这件事,浮木也立刻把这些已经埋葬入土的记忆重新挖掘了出来。虽然这也不足以让浮木理解暮帷这般命令的本意,也是一件听上去毫无头绪,无从下手的事情。浮木虽然很强大,但是他对此毫无准备,也不知道该如何准备。 浮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太着急的事情,但也让浮木有些担忧。他在房间中看似十分随意地走动着,顺手关上了那扇被大祭司打开的露台落地窗户,然后缓缓地朝着房间的门口走去。 只是浮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与沉重之中,他缓缓走到了这房间的门口,却意外的听到了烨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章 请教 烨的话说得很谨慎,很心,言语间携带着巨大的犹豫,甚至还多少带着恐惧。即使只是听听声音,浮木也完全能够感受到烨心头满溢的迷茫和混乱:“二祭司……” 浮木转身看到了正走向走廊尽头的烨,那原本是熟悉无比的身影现在看起来却带着股有些陌生的感觉。烨似乎一直盯着他的身影,但却连一步都没有挪动,一直等到浮木走到了门口,在即将离开的前一刻,烨才继续说道:“浮木大人……您,有空吗?” 不知道为什么,浮木的脚步并没有突然停下所带来的惯性,仿佛早就他就已经准备好转过头来了。在浮木的双眼中,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深邃,他面带微笑,对着烨说道:“当然。” “我有一些东西,想要给您看一看。” 浮木皱眉看着烨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一件一件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直到桌面上堆满了一堆第一眼看不出有什么联系的珍奇。这些东西都不算是常见的物品,每一样都算得上有些价值。其中的一些甚至是极乐城的一些富贵家中也不会留有的珍贵宝石,但现在,这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上,却摆满了一片各种各样的宝石。 “这些是什么东西?”浮木问道,他一点也不觉得烨会拿这些来行贿或者什么,这些显然也不是属于烨的东西。不过在浮木看来,这些应该只是陪衬而已。 “您知道,昨夜我一直都在极乐城外,处理那些突发的袭击……”烨一边有些疑犹的说着,一边继续掏弄着自己的包裹,“而当我处理完一切,回到据点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已经摆在我的桌子上了。”但是我实在不清楚这些是什么,该如何处理,所以想请您来看一看。” “是吗,那你怎么不去问问大祭司呢?”浮木转过头来看向烨,他其实并不疑惑,但他仍然拷问着烨,似乎想弄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烨显然也是被问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的颤动,手也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但是他却并没有回答任何话。不过也不用等到烨回答,浮木就明白了烨这样犹豫的方向,他也没想着要深究。总之,只要问题不是源自大祭司那边,或是出于大祭司的授意,他还是乐得接受的。 “好吧,你不用说了。”看到烨这般的表情,浮木发出一声像是从下水道里刚刚爬出来的人头一次大口呼吸时那样长久的叹息,“来吧,我就看看好了,的确是个有趣的东西。” 在这宝石袋的旁边,还有一根奇怪的骨头,最后被烨拿了出来。说它奇怪,不是因为骨头本身有什么异样,而是在这些珍贵的东西中,突然出现了一根看起来普通模样的人类肋骨,这才是最怪异的。 浮木伸出一只手,他的每根手指都亮起了光芒,扭曲几次后,明亮的金色光辉从他的指缝中涌出,像是丝线一般环绕在他的手指之间。他将手中的元素一段一段地分成了不同的魔法段落,对着这个骨头掷了出去,在划过空气中的时候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燃气了元素的火焰。 这一根骨头似乎被激活了,它忽然腾空而起,在外表之中隐隐的散发出一种隐约的白光。虽然是白天,但是这光亮却远比这屋子里的日光要更加明亮,照亮了周围的空间。相互缠绕的线条从骨头的两端向着四面八方延伸,与这根骨头表面篆刻的符纹呼应着。 这些线条就像是在坚硬的地面上的刻下的深槽,但槽里流动着的不是沁心的清水,而是摇晃震动的元素。虽然这根骨头不算太大,至少跟一个人相比,他也不过一个人百多块骨头的其中的一根而已,但是它上面却有着数不清的无穷无尽的纹路。 在这一根骨头上浮现出的魔法纹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要比烨曾在在一个完整的人身上所能看到的镌刻的更多。他瞪大了眼睛,有些畏惧的看着这个。这技艺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篆刻着这种符咒所需要元素与技巧实在太过极端了,简直就是不可复制的艺术品。即使说是一个符文大师一个人安静的雕刻了几年,恐怕也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对于浮木来说,这种惊讶感也是一样的,他也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魔法物品,只是他的脸色要比烨要好了不少了,毕竟他所见到的力量层面要比烨远远更高。 “真是……神奇的东西啊。”浮木对于这个神秘的骨头表达了属于自己的尊敬,“烨,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只是,不是你我能够使用的。”从外看去,密密麻麻元素如同一个茧一般,包裹着这根骨头。浮木手指上的金色元素完全没有一点能够渗透其中,反而如同漫无目的的飞虫一在骨头的外边飞舞。 浮木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调动了自己的力量,将那些金色的丝线全都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比烨还要看的更明白些,这已经不再是结界了,没有任何的结界能够达到这样接洽的效果,这完全就是禁制。 这种东西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浮木还一度以为在灵穹之战后,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了。禁制不是人类能够接触的领域,构建它需要对自然的把控,甚至是操纵,它需要空间与时间交汇间的配合。这种能力并不是很难学习,但是却需要巨大的耐性和持久的努力,而且还几乎没有实用的价值。它难以运用在实战之中,几乎没有攻击的能力,无论是制作还是维护上,都太过费力,无论是花费还是精力,都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甚至一个组织也很难这么做。 只是这个禁制,却更加的复杂。以往浮木所见的禁制,都会依靠一些自然的现实存在来制作,比如说湖水,大树或者山峰这样巨大的自然存在。但是,眼前的禁制只是单纯的出现在一根孤零零的骨骼上,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即使上面的符咒再复杂,再精深,禁制也需要一个依凭的存在。 除非,这个骨骼本身就是依凭。但这样的想法的确有些天马行空了,甚至说是妄想也不为过。只是,当一切的可能都被排除,剩下的即使看起来再不可能也一定就是真相了。虽然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骨骼而已,和正常的人类骨头完全没有区别。 “这是怎么回事?”烨突然说道,他看到这一块骨骼突然动了起来。 不仅是动,骨头还突然绽放出了一阵光芒,低沉的唱颂声突然充斥在整个房间,伴随一股腐朽而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一个布满了灰尘的阁楼里,有一具枯骨正在用迷人的嗓音低沉的歌唱。骨头散发的光芒一闪一灭,越来越快,符咒仿佛群魔乱舞,亮的像是被烧红的金属一样,散发着一种特别闪亮的光辉。好像是在长久的冰封之后突然又回复了动力,被封禁之物在解禁之后又重新获取了自由,这根骨头疯狂的吟唱起来,似乎一切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新鲜,当然还透露出疯狂。 “啪!”浮木的脸色很不好,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次,他手上的力量就不是那么的温柔了,他感觉这低吟声有些不对劲,似乎除了是解放的号角,他还感觉到这是一种报警的声音,即使不是,直觉也告诉他,自己不能让这根骨头放任自由。浮木掌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元素的力量,这一次,浮木没有再去想突破这个禁制,他用狂野的元素力量在骨骼的外面做成了一个护罩,彻底的包裹并且隔绝了这个的骨骼。也许这块骨骼上有着特别的东西,但是它本身能承载的力量还是有限的,与浮木的认真出手还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终于,这块骨头安静了下来,重新落在了桌子上。浮木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悬着的心却并没有落下来。刚刚他施展的魔法实在有些太过夸张了,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块骨骼有些触动到了他不知道哪一条神经,让他变得有点太过敏感了。 原本在这块骨头的旁边,还有一个纯黑的布袋,现在也已经在他的魔法下被摧毁了。原本在袋里的东西露了出来,其中是一张银灰色的人脸面具最为显眼,而在它的额头部位有一个的金色树木标志。 这张人脸面具显得很普通,无论是造型还是材质都没有什么可观之处。但是浮木的手指在上面划过,就能感觉到其中做工的精致以及魔法工艺的复杂,无论是从做工还是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奢侈品。 当然,如果只从这一点去看待它,那简直就是对它的侮辱。就好像一个偷偷走了属于权位者的印章,却只是把它当作一块大一点的玉石来卖掉一样愚蠢。眼前的面具就是这样,像这样的东西,它最具有价值的地方并不在于它本身,而是在于它所代表的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一章 遁西 而浮木面前这面具上所呈现的工艺浮木十分的熟悉,因为他自己也有着一个同样做工,甚至可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的面具,属于穹苍殿祭司的面具。虽然眼前的他看到的这张面具并不属于任何一位穹苍殿祭司,但这到底也是一张定义上属于祭司的面具。这面具额头上的徽记倒是很清楚的表征着它的意义,这是圣堂的徽记。 “这是……”浮木的眼睛转动,下巴也自然的收了起来。 “这个面具……是圣堂领袖的面具,我不会认错的,无论是材料还是上面的气息,似乎都是真的,还有这个东西。”烨从怀中掏出一本典籍,然后缓缓地打开。 这典籍看起来有些陈旧,边缘都已经卷起了皱褶,但在打开之后,记载的却并不是任何的文字,而是一片一片神秘的符纹。“这些都是圣堂的特征魔法,虽然与现在我们所用的已经不太一样了,但是却同根同源。看上去,就像是一切的原型一样。”烨仿佛很吃力的样子,好像要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浮木一边听着,一边叹了口气,他的双眉拧在了一起,缓缓摇了摇头,看着烨沉声说:“你的意思是,圣堂的领袖……” 烨的脸色也异化了,这种揣测或许是合理的,但这些字组在一起,却就是荒谬的:“圣堂的领袖,我的领袖,他可能已经……” “好了,别再说了。”浮木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些东西,语气缓缓地,伴随着每个字变得沉重,“除了你和我,还有那个把这些东西送到你手边的人,还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过它们么?” 烨也是很紧张的样子:“没有,在我看到这些东西之后肯定没有了。这些东西太可怕了,恐怕也不是能给圣堂中其他人看的。毕竟牵扯到了领袖,也许还会给圣堂带来无法想象的灾祸,我也不敢让任何人掺杂进来,我是唯一一个见到的。可二祭司……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因为我和大祭司的关系,所以我不敢把这些给他看,但我觉得给您看一看也是合适的。” “你不是因为和大祭司的关系才不敢吧,而是因为你说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来路吧,烨。”浮木的语气愈发的寒冷了。 “这……”烨的胸膛仿佛颤抖了一瞬,他已经不敢回答了。 “不用那么紧张,你的选择很正确。虽然我已经不在圣堂很久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些东西永远都不能再有别人看到。”浮木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太重了,调整了一下语气,语气稍微平淡了一些。他并不怀疑烨的动机,毕竟浮木曾经也在圣堂任职,只是后来卸去了圣堂的职务。而现在,他是天幕穹苍殿的第二祭司,有足够的权力来处理这样的事情,而除了大祭司之外,他也的确是唯一一个合适告知这件事的对象了。 浮木收起了那张面具与骨头,放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他挥了挥手,桌上的那些宝珠就仿佛碰到了最具腐蚀性的液体,开始融化,渐渐地化作了粉尘。 “好了,我不会再追问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但是,你必须忘记这些事情,就连你见过这些东西的事情也都要忘记,后面这件事只与我有关。” “您的意思是,我就当作这些没发生过么?”烨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的浮木。 “不是当作,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浮木的双眼紧紧的凝视着烨,无论是脸色和声音都还是波澜不惊,说道:“你是大祭司的近侍,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职责,而不是去考虑那些你不清楚前因后果,也无法负责的事情。你只需要考虑怎样对大祭司更好就可以了,现在城里正是多事之时,你想要给大祭司再添麻烦么?”浮木很清楚烨的担忧,大祭司生性多疑,拿这些玩意去给他看,恐怕烨自己也会被怀疑上。 烨楞了一下,默然了半响。虽然有些犹豫,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又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明白了。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做呢?我也很难再留在大祭司身旁了,万一大祭司问起什么……” 烨似乎显得很为难,他在大祭司身旁也的确不可能隐瞒任何的情绪与经历,如果大祭司问起的话。 不过,浮木看着眼前的烨,却似乎感觉大祭司交代的事情也并不像想象中的这般难办了。 “去西边吧,你应该听到大祭司交代的事情了吧,我觉得你去很适合。” “啊?”烨似乎有些惊讶,“可,岚不是已经……”往常,对于眼前这位熟识的祭司,烨向来是有着很大的提防之心的。他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得太多,因为浮木,是一个无论头脑与力量都十分强大的人,而且,他还一直诚诚恳恳的跟随着大祭司,甚至比自己还要更加的到位,更加的忠实。但现在,他的这种防备之心却降低了许多,以至于不心说漏了些什么。 不过浮木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对烨的这句话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毫无感觉一般,继续哼哼着说道:“我想,大祭司交代的任务,你才是最合适去执行的那个人。你也正好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思考一下你所见到的东西。离开极乐城,到一片新的陌生土地上去做些事吧的时候了。没有约束,没有约定俗成,只有选择。或许,这能帮你忘掉一些繁缛末节,理解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况且,那儿不也是你一直想要去的地方吗?” 虽然有些羞愧,但是烨也完全承认这一点,他应答道:“是。” 西边……烨朝思暮想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西边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人。想到这儿,烨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了。 浮木朝着烨摆出了一个实在不算好看的微笑,突然问道:“我问你,对于她,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烨的思绪飘了起来,这的确是他一直的所求,其实连他自己的心里都已经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一贯的还在坚持而已。在这件事上,他就像是一个屡败屡战的将军,可惜他面对的对手却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失败,“我希望能尽我的全力去保护她,其他的,我也许有愿望,但我不会强求。”他的话很诚恳,也很清楚。 浮木似乎也没什么精神,对烨的反应也不大在意,只是继续说着:“说到底,那些人是我们的敌人,这是已经明了的事实,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确实罪无可恕。只是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机。不过你放心,你期盼的事情大概已经指日可待了。”浮木呼啸着叹息一声,他的言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坚决和愤怒。 “谢谢您,第二祭司大人。”烨没有太多的说话,点了点头。 “去极西吧,关于那边的事情,我也略微了解过一些,”浮木突然凑近了烨,“只要你能找到任务的目标,我保证你也一定能见到她。到了那之后,也不要多想其他的事,不要多做纠缠,按照任务来做事就好。找到天幕的质子,但不要惊动他们,把他的消息带给我。”浮木嘱咐道。 烨把一切都听的很清楚,很明白。只是,当这件事情真的落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却有些犹疑了起来,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任务。虽然这任务本身形如流放,但是烨却丝毫也不介意,甚至还渴求如此。 但这个任务却是瞒着大祭司的,所以烨才会生出这样的情绪,这一切似乎也决定的太简单了一些,但浮木说的话也的确句句在理。 在有些长久的沉寂之后,烨还是点了点头。他的头脑现在很混乱,也没有再多的精神去想了,他现在只想要闭上眼睛休息,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现在的他都算是到达了极限了。 虽然隐隐之间,烨感觉浮木的话中还有些别的意思,但现在他也想不出来,也说不出来:“是,那我立刻就去准备。” 烨鞠了一躬,转身走向房间的大门,然后即刻开门退了出去。虽然他并不知道第二祭司这样帮助自己的理由,但至少他现在总算有了一件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全然的无奈与无力。 但在烨出去的那一刻,浮木的脸色就立刻沉了下来,他原本就没什么太和善的表情,脸色也很平淡。但是,当烨离开的一瞬,他的脸色就像是漂浮着弥补的乌云一般,阴郁的简直就像要滴出水来。 浮木一直沉默着坐了一会,然后突然一拍桌子,莫名地站了起来。他面前这这张桌子仿佛成了他发泄愤怒的对象,一下子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也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了那窗边。 “咚……咚……”两声很优雅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浮木警觉地转过身来,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跟多的动作,只是戒备地看着这房间的门。但过了好久,门外的人并没有推门也没有再继续敲门,而是站在门口隔着门说:“大祭司大人,审判就要开始了,主人请您尽快出席。” 虽然没看到来者,但是这个声音浮木却很熟悉,那是无二,云尚的侍从。 “知道了。”浮木无比阴郁地喊了一声,目光朝着窗外的天空看去,审判的时间的确已经快到了。无论他有多少想法,现在也都只能暂时搁置脑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二章 开炉 比起第一天审判时的人声鼎沸,第二天的审判庭却显得异常地沉闷。即使审判的时间还远远未到,这种气氛也已经如果凝固的胶体一般充斥在整个审判厅堂之中。 整个审判庭里却一点也没有昨日在审判过程中那种喧闹,那种在沸腾的,仿佛一锅煮热到了沸点的粥一般,一直在翻滚,冒着热气,还有无数的气泡翻腾的感觉。 只是隔了一夜而已,原本的那种喧闹却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圣堂、夜会、天幕贵族们即使来了也是各自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他们之间显然并没有任何的协议,也不会有任何的交流,但却偏偏好像生出了一番不知从哪里来的默契,让他们所有人在今天在表面都体现出了几乎别无二致的模样。 但是这种无声却和安静搭不上一点关系,既不是真正安定,也并不是真正的平静。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这个审判庭却仿佛是被搬了地方。如果说昨天这审判庭是一锅在极地高山所煮的一锅粥,几件不那么起眼的事,却好像是一点的温度提升,都会让整个锅子沸腾起来,开始发出它的声音,闹出它的喧嚣;那么今天这整个审判庭大概就是被沉到了大海的底部,这锅粥现在是无声无息,似乎显露出一种安然的模样。 但再安然的模样,却也不代表这其中没有能量。相反,这其中所饱含的能量与热量也许比昨天的审判庭还要更胜一筹,只是,这样骚动的心,狂乱的情绪并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因为周围那巨大的强迫而被硬生生的抑制在了各自的身体当中。但是那热量仍在积蓄,仍然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就算只是这审判庭中间或立或坐者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也都是在为这锅粥的热量不断地加码。 云尚抬起头,然后又迅速的低了下去。虽然短暂,但是也不用多么刻意,多么专注的去在意,云尚也能用他如炬的眼睛感受到这场间观众们的心情。他微微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就是他在期待着的结果,也是大祭司在期待着的结果。 昨天的审判其实根本就没有审判出什么结果来,就连一个看上去像是结论的说法都不存在。但是,即使这样,却也已经足够让这些旁听者们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了。这原本也就是大祭司最想要达到的目的。 云尚的目光收了回来,他也不愿意把这份灼热的目光暴露在太多人的面前。不过,在迦的面前,他却丝毫没有任何遮掩,他炽热的眼光完完全全的落在了迦的身上,仿佛要把他透析得干干净净。不过,这种目光其实并没有意义,无论是精神焕发的如炬火光,还是奄奄一息的微弱光苗,都不会对迦有任何的影响,也不会影响云尚的思考与判断。 迦当然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的状态很差,似乎一副还没有睡醒,没有清醒的模样。当然,这也是云尚他们的杰作了。这种药剂很难调配,但他们还是想办法拿到了一剂,以用来保障他们的计划可以顺利的实行。 迦可以是钩,也同样以身为饵,用来钓起潜藏着的大鱼;他可以是几群饿狼互相斗争,互相搏杀而争夺的一具腐烂的躯壳;可以算作是数只猛虎为之相互死斗的一块鲜肉。但无论怎样形容,结果都是一样的。迦将在这场大审判当中,既作为核心,也作为牺牲品存在,也只有他能做到。 迦身上发生了什么,对有些人来说很重要,对有些人则并不重要;而迦未来的结果是什么,会得到怎样的判决,这件事对一些人有意义,对另一些人则没有意义。 不过对于云尚,对于大祭司来说,迦的过去和未来都不重要。迦是唯一一个达到这样要求的人,才是对它们来说重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其实这样的人选曾经虽然也很稀少,却也并没有到了唯一的地步,不过,随者一次接着一次的剔除,最后却也只剩下迦一个人了。他是唯一一个还算得上能被摆到审判中心的人,一个还与整个天幕都有着牵连的人。 迦不仅仅是和天幕中各个上层组织,这些组织中的人有牵连,他还和是跨过了天幕过去与现在桥梁的人,迦的身上还带着天幕旧时的往事,旧事。这些事情并不一定是秘密,也许有些事情在过去发生的时候也没有加以掩饰的意思,也许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些事情也根本就没办法掩盖。只是时移世易,有些事情在发生的时候是如此,但在经过了时间的洗刷之后,却总是被着意的放到最容易沉沙的角落中,任由它被掩埋,让这些事情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任由那些指着这堆沉沙的人肆意地讲解。 只是岁月不仅能埋藏事件,也同样可以遮掩人心。天幕已经建立了这样长的时间,很多事情也不再浮于表面,不是依靠着几句话,几个眼神的交会就能够听得懂,看明白的。这是大祭司的隐忧,虽然穹苍殿看似把握着天幕的权柄,但是这权柄并非是指得动一切的权杖。而且这权柄也只是权柄而已,虽然是用实打实的资源与血的交换得到的东西,但更多的只是一种名望,一种威势,一种表面的东西而已。虽然天幕贵族,各个大家族在这理论的关系上维持的向来很好,向来从一而终,一直都对穹苍殿,对祭司们保持着绝对的尊敬与谦卑。但一直如此,甚至从来就没有一个出跳些的人,这样的情况就显然有些反常了。实际上,穹苍殿虽然贵为至尊,但到底人口有限,不过是几位祭司和一些穹苍殿中的服务者而已,掌握着再高的魔法,再强的力量,也不可能真的掌控一切。而人口众多又因为家族的缘故而更加凝聚在一起的天幕贵族们才是构建天幕的中流砥柱,他们也确实掌握着大部分的资源出产,以及分配。不用太复杂的思考就能知道,既然天幕贵族们现在是实不符名,那么他们心头有任何的想法也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只是,这样的想法却一直都没有流露出来,这又是多么奇怪的状况呢。也许双方都只是在比拼耐性而已,但大祭司并不愿意等待,因为越往后拖延,家族的实力就会越巩固,而穹苍殿这边,不说倒退,至少也是止步不前的状态了。 而迦却和这些家族曾经有这很深的牵扯,如果利用得当,那么多少从迦的身上,就可以引出一些线条,也许就能够让人看清楚在这些大家族的水面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有威胁的事情了。 但迦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解决这些隐忧而已。其实刚刚这些形容都是存在的,实际上,在这极乐城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了迦而夜不能寐,又不知道有多少会因为迦一些被抖出来的过去,还有他可能的未来而不能安寝了。 相比于天幕贵族们带来的隐忧,迦原本所在的地方倒是显著的忧患了。虽然云尚从来没有亲耳听到大祭司这样说,但是圣堂成为大祭司的一块心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圣堂与穹苍殿,早在天幕正式建立之前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云尚并不算太了解其中的细节,毕竟他对圣堂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但是他也知道,即使穹苍殿一直都在努力,大祭司也尽量地在布局,甚至还在其中穿插了不少的手段,但圣堂这么多年来却仍然和穹苍殿之间呈现出一种若即若离的模样。 虽说是若即若离,实际上却就是离,只是这其中距离的长短而已。离就是离,对于当事者来说,和即所感知到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在外面的人看来,即使与穹苍殿是“离”,也比和其他人的“即”要亲近了许多,但这也只是旁观者的感觉而已,并无用处。 圣堂长久的保持着他们的独一无二的独立性,好像一直都固若金汤一样,这样一支拥有着资源、制度与执行体系的组织,也确实可以自我满足,不需要依靠别人来运转。但偏偏圣堂拥有着武装,拥有着最成体系,最训练有素的部队,这部队的战斗力足够让任何的群体对他们感到忧虑。 这样一个群体留存在天幕中,终于还是成为了天幕的心腹大患,尤其是在他们无法被完全掌控的时候。虽然在名义与制式上穹苍殿是领导着圣堂的,但是这其中的关节却并不是完完全全按照名义上那般进展的。这样上下级的关系实际上是通过一种协约缔结而成的,只是因为某些旧事的牵连而成的。 虽然大面上穹苍殿这边占尽了主动,但当发展到了要彻底把控占据圣堂的时候,过往的某些细节却成了固定的反作用力,像是无比顽固的钉子一般把圣堂钉在原本的位置上,就算圣堂这座大屋外表的砖瓦都已经被吹得凌乱,吹的破碎甚至不堪,但是却依旧寸步不让。 这样的斗争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了,也许早在天幕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但终究还是没有一个结果。虽然如今大祭司好像勉强地打开了一个新的口子,但这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无论是效率还是反馈上,都离大祭司的预想差得远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一石三鸟 在迦的身上,也许可以有更大的突破口,一些既不会让别有用心者有机可趁,却又能在圣堂这一块铁板上弄出些裂隙的事情,只要大祭司觉得可以利用就好,那也算得上是筹备这一场大审判中一部分不的意义了。 毕竟迦也是圣堂中的高层,是圣堂议会的议员,要说他和圣堂没有交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甚至还掌握着一些过往的秘密。迦以往的行事在圣堂中颇有建树,更是几位议员中目前在圣堂里待的最久的人。 只是现在,云尚还丝毫看不出一点这样的端倪。虽然圣堂的人虽然对迦的处境颇有微辞,但这样是不够的,虽然究竟需要怎样的动作云尚还不太清楚,但是至少他得想办法让这些人有所行动,而且必须是公开的,暴露出来的行动。 只有这些圣堂中的人有了行动,在众人之前被看到的行动,他们才算得上是有了把柄,而云尚才能继续自己的行动。为此,就连这些圣堂的旁听者,他们也是有心挑选过的。 虽然直到现在,圣堂的成员依然保持着他们的克制与隐忍。但云尚却能感觉到,这只不过是暂时的而已,他们应该快要忍不住了。即使审判的过程完全找不出任何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气氛却也不是谁都能够接受的。 迦现在仍然是圣堂的代表,虽然这个代表原也不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但现在他就是圣堂在台面上最显赫,也最应该代表圣堂的人。这场审判虽然并没有用上任何过度的刑具,也没有一点可见血污之处,但却远比用些器械在身上拉扯出些伤口,弄出些血要更让这些圣堂的成员感到痛苦。一个圣堂议员,正如同一个奴隶一般沦落。 相比身体上可见的伤口,这样的景象更容易激起刺激感的视觉体验,那种自然地,不由自主地渗透了肌肤,浸透了骨头的触感才更能向着人最深层次的思维涌去,变成一柄在人的心头搅动的刀刃,而迦正好为这些圣堂的成员们提供了这样的一种触感。 这场审判对于迦自己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旁观者来说却未必是这样了。每一个问题,每一声质疑,每一个证人,每一次独白,都仿佛是一次拷问,一次的审判,这是固定的程序。 迦是圣堂议员,圣堂的高层。既然坐拥着这样的身份,那么在享受这个名位所带来的一切的同时自然也摆脱不开这个称号原本的属性了。 迦再不可能把自己的行为和圣堂脱开联系,虽然他大部分的行为原本就是圣堂所授意的,但有些却不是。就算其中只有个别的行动是真的出于迦个人的意愿才出现的,也自然会被冠以圣堂的名号,甚至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了圣堂的授意。 这两者之间的界线本来就非常的模糊,界定的标准也非常的暧昧,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全凭怎样的言语听上去更能让人相信罢了。若是平日里的寻常事情还好,原本圣堂就是一个名以领袖之命,实以议会与各团长之令来行事的组织,有很多事情无论公私也就混在一起来算了,似乎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在迦的身上,前一天所暴露的几件事情,却好像并不能那么轻易地扣在圣堂头顶。 联合着其他的组织,谋杀自己组织中的高层;诛杀天幕贵族,而且是以最残酷的手段将人灭族;为了完成任务而丝毫不在意平民的生死。这几样无论其中哪一样拿出来,那都是巨大的罪责,这样的重债别说圣堂,就是换成谁也抗不下来,也接不住。 虽然这些事情并没有得到完全的验证,而且不少也都是陈年旧事,而且是些从来没有得到查证,也再没有人追究下去的陈年旧事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确切的证据来验明的,也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去缜密的查证才能被算作事实的。 尤其是对于这些事件中的受害者来说,很多人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说法,或者是在长久的疑惑与不得甚解的状态下,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来慰藉自己的思维罢了。圣堂大师自然早就已经是过去式的人物了,如今圣堂大概和她也搭不上什么关系,就连云尚对于这个名字的印象也基本是出自那些他人的口述或者寥寥的几笔记载而已,更何况现在这些圣堂的新生代了;不管平民的死活,这倒是极大的恶行,只是这恶行太大了,反而也不太方便去界定了,对于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更多的只是知道放任平民的生死是不正确的,但却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感官冲击,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罢了,也激不起什么太丰富的情感;但剩下的这一条可就不一样了。 云尚曾经还有些奇怪,多年之前,为什么大祭司非要让那些天幕贵族的新生代来处理辜家在灭门之后的后事,还特地让他前去监督。现在他倒是明白了,极乐城中,辜家大院发生的这件事,对于天幕贵族们来说,现在已经成了他们这个群体永远也不会被翻过去的一页了。 辜家的灭门惨案纵然不得查证,而且也没有人会再为了一个已经覆灭的家族去讨什么公道,但这一片阴影却从来都没有从这些家族们的心头挪开。这样一个盛极一时的家族,只是眨眼一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这样的状况绝不是和他们同样身份的大家族可以接受的。但这么多年,虽说不能接受却也一直都接受了,但他们肺腑间一直藏着的这口气,却总是一直在的。现在,多年前的铺垫似乎终于到了要结果的时候了。只需要一点点泄漏出来的消息,极乐城的大家族们憋着多年的这一口气就要尽数的倾洒出来了,当然不是向着大祭司,而是向着迦,向着圣堂而去。 天幕贵族与圣堂之间的纷争。这样的场面只是想想就让云尚觉得有些发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这其中可能带来的后果,而是因为兴奋,似乎这想象触动了他心中的一根弦,让他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兴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过这样巨大的,存在于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仇恨与怒火了。 不过,云尚自己再兴奋也没有什么用处,虽然迦多少是可以引起圣堂、天幕贵族们内外或者互相之间的战火,但这样的战火也只是火而已,能有效果自然是最好的,能省下一些的力气,不用让穹苍殿之后再做什么努力,但就算这把火没有烧起来,没有在圣堂与天幕的贵族之间产生多少的效用,其实对于大祭司来说也不会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作为受审人,迦真正的意义并不浮于这简单的层面上。 操纵一块石头对着鸟群扔去,想要打到一只鸟并不难,但要精准地打击到数只鸟却显然是一件难以操控准确的事情,就更不用说要协调控制三种势力这般复杂的情况了。也只有大祭司以他的资源与权力,才能面前达成这个效果。迦就是这块必须被扔出去的石头,而掷出他的人,也只能是大祭司。 云尚从不敢说自己很了解大祭司,但他也算得上为数不多还能对大祭司有些了解的人了。显然,对于大祭司暮帷来说,在这两件事上,如若可以得偿所愿,那么当然很好,会让人非常愉悦,更加地满足。但即使真的没有什么进展也无所谓,也不过是维持现状,不会莫名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 除了那些早该被洗涤的群体,这块千挑万选的石头从一而终的目标还有一个,花散。 如果说天幕贵族对于大祭司来说是一种潜藏着的威胁,但终究还是在潜藏着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去刻意的关注;而圣堂更像是一个触不到却又总是闪烁着光芒,颇具吸引力的宝物,虽然一时间可能还得不到,但也不至于让人着急上火,非得用激进的手段来得到才行;但花散与夜会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唯独花散与夜会是不同的。 在天幕之中,穹苍殿外的其他人有再浓厚的情绪,再多的声响,甚至有了什么点滴的行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花散却一直都是大祭司的一块极重的心病,如鲠在喉,如刺锥心,让他如坐针毡,难以平静得安枕。有花散,有夜会在一日,穹苍殿又安得平静。 云尚的眼珠转动着,把视线稍稍地朝着花散端坐之处撇去,作为这场审判亲自下台,亲身出演的辩护人,花散距离云尚并不远,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过云尚的脖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动了动自己的眼珠,稍许地让视野的边角能够触及到花散的身影,让眼角的余光能够看到自己想注意的人。 虽然没有任何人提醒,云尚的身体也未曾感觉到任何的威胁,他却不由自主的让自己作出了一副警戒的模样。其实警戒也是说得好听了,云尚现在的模样更像是心翼翼,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的样子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四章 投料 云尚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停在花散的身上。 花散,第三祭司,夜会会长。似乎在云尚的头脑中,只能蹦出这么短短的几个字。 花散的头衔很少,相比于其他的穹苍殿祭司来说,她的名号应该也是最不响亮,是最不起眼的一位祭司了,尤其是对于大众来说,一个行省的高官,或者极乐城的代理者这样的名号是要比“夜会”听起来威武的多了。 但是花散在穹苍殿却是特殊的一个,虽然从祭司的排位来说,她只是排行第三的祭司,但祭司的能耐却也不是光靠着排序就能得以反应的,他们只是各司其职罢了。 而且所谓的第三祭司,倒像是花散更愿意去做这个第三祭司,而不是因为她只能做到第三祭司,她更愿意担任这个负责穹苍殿的内务的祭司顺位,而不愿意坐到更高的位置上。虽然名义上说是负责内务,但实质上的动作却是监控,不过对象是她的同僚,其他的穹苍殿祭司。 如果说花散本身实力欠缺也就罢了,那无非也就是挂个空名,因为她没办法向所有其他的祭司们叫板,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花散却偏偏却有着极其可怕的能力,有着很大的能耐。但光有实力也无所谓,如果作为站在天幕高点的人,能与其他的同僚融合一体,那么也不至于太阻碍别人,但偏偏花散是个不将这些的人,她还真的痴迷,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履行她的职责。 虽然其他的祭司们在态度上基本上是连成了一体,但花散却以一人之力对抗着其他祭司们的联合体,继续执行着她想要在穹苍殿贯彻的意志。尤其是后来,她还组建了夜会,找到了以长空为首的一群超凡卓越的人,在综合的实力上甚至都不再逊色分毫了。 这些都是穹苍殿中的辛秘,也许除了几位祭司与云尚,不会有任何一个外头的人知道一点其中的细节。花散本人,云尚是不太了解的,但花散所拥有的力量,云尚却大概在脑海中有个概念。如果说这个世界以大祭司为最高的标杆,那么要说有一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除了花散,谁也认不起这样的描述。而且这样的描述之中也是有些水分的,力量的确是有绝对的差距的,再多的技巧和说法,可能也不能越过这样的鸿沟。但更多时候,力量的对比却不是绝对的,尤其是在两个原本就差别不大的人身上,也许环境,身体的状况,情绪这些无法量化的东西都可能成为影响力量对比的因素,也就没有了对于胜负绝对的预测。就连大祭司都曾经与云尚感叹过,如果花散意属大祭司的位置,也许她还真的能如愿,似乎再不济也能弄出个轮番坐阵的意思。 这位穹苍殿的第三祭司,才是大祭司最迫在眉睫的问题,他不能再等待,但出于很多的原因,他也拿花散没有太好的办法,更拿她组建的夜会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夜会这个完全是独立在穹苍殿之外,甚至可以说是独立在天幕之外的组织,不隶属任何组织的名下,完全就是属于花散一个人的秘密社团。不受管辖也就罢了,其实这样的团体或许还不少,也不是每一个团体都有力气去查证他们的目的和组建的动机的,大部分这样的团体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远远达不到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步。但夜会确实是不得不注意的存在,因为它收纳了太多太过强大的人。 云尚的精神在仔细的透析着他视野边角的花散,可就算精神再集中,费上再多的劲,他也一样没法从花散那张冷峻的面具上看出什么来。花散似乎很平静,就这样坐在她的位置上。但花散越是安然,越是表现的平淡,云尚就越是不放心。云尚当然清楚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意义,这位置可不是什么让人能坐得舒服的地方,而且设立这样的一个结界,其中也有他的原因。在大祭司一开始提出这个针对花散的计划时,云尚其实是拒绝的,他虽然久不在天幕,却也知道花散可不是能随意招惹的,至少不是他能招惹的人。虽然他对大祭司的忠实是不会动摇的,但去替大祭司做事,和摆明了去送死还是有着巨大的不同。 不过这个法官的位置似乎也只有云尚才最合适,所以云尚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职责。不过大祭司也并没有为难他,还给他加上了一重保险。虽然这个审判庭中原本就已经设置了一个强烈到有些过分的抑制结界,几乎彻底断绝了所有人在这个地方使用魔法的可能,这样庞大而又强能的人工结界,已经算得上是难以想象了。 但和花散所坐之处特别设置的结界相比,这笼罩着审判厅的结界或许只能算是孩子随意摆弄的石头罢了,最多算是一个成就其他东西的垫子而已。花散的周围结界是由大祭司亲手搭建出来的,虽然这仍然是以禁魔结界的基础所建立的,但是大祭司却硬是把这禁魔结界的强度提高到了另一种层次,几乎已经达到了屏蔽元素的效果。 最关键的是,云尚也不知道大祭司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让花散就这样走进了这个专门为她定制的牢房。他不相信以花散的眼力会看不出这个地方是多么地凶险,花散会愿意走进来,应该没有遗漏任何信息下主动的行为。 不过,既然进来了,那么现在花散就应该再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了,至少目前她应该算得上是身陷囫囵,就算猜透了别人也不能对她做什么,似乎她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平静。花散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异样,就像一个原本活跃好动的人,就算出于什么客观的原因而必须安静下来,也总该有些焦躁,有些不安的表现才对。 按理说,到了穹苍殿祭司这样的高位者,就算在强烈的禁魔结界中,也多少可以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一些天然的元素流动,虽然禁魔结界中的元素会被极大程度的稀释,固化,但也不可能可以把那些蕴藏在人身体中的元素抽离出来。只是一般人不可能让元素留在自己的身体中,就算是老练成熟的施法者也几乎办不到,最多是可以利用一些魔法道具来存储元素,在需要的时候再使用,而不是用自己的身体来存住元素。 只有深入了解这个世界运转原理的人,还需要配以极高的先天素质,比如眼前能坐上穹苍殿的祭司的,或者是其他组织中极个别特殊人员的身体上才会有这样的现象。而且以这样的方式能够保存的元素量实在是非常的有限,与自然存在的元素根本无从数量来比较。 虽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条律,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让元素留存身体,甚至云尚自己都能靠着一些办法做到。只是那样的方式具体到做法,无论哪一种在难度和巧合上都比自然的身体生成要难上百倍。 但现在,云尚就无法从花散身上感受到任何异样的波动,这似乎也有些反常,但云尚宁愿相信这是结界特殊的效果。可云尚不仅没有看到花散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躁动,反而现在他这个观察者才更加的焦躁,因为他摸不透花散的心思。 花散的平静肯定是有原因的,她肯定不会情愿让这场审判着这大祭司既定的路继续走下去,这样她的夜会将会担上一份永远也无法清洗掉的罪责。可她现在的自信又源于何处,她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昨日的辩驳似乎也并不强势,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强的力度加诸其中。 花散现在的一切行为,一切动作都太平常了,既没有挣扎的味道,也没有困兽之斗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大祭司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花散进来,但无论怎么看,花散都已经是一只困兽了。但困兽却没有一点困兽的表现,甚至连基本的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云尚却又有些想不明白了。 花散的平静究竟源于何处,云尚也难以辨明。但想来,花散自己应该是掀不出什么波澜了,那么她的自信就只能源于她的这座监牢之外了。云尚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更远一些的旁听席中央。那里坐着寥寥的几个人,除了为首的长空,其他人的面容全都覆盖在严实的面具之下,他们坐的位置虽然松散,但每个人之间似乎都有着一种透明的联系,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他们是同道的。而且他们每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冷冷的意思,仿佛是几块巨大的冰块。 或许谁都猜不透,花散究竟是靠着什么才能吸引到那些夜会的会员的。旁人云尚倒不太了解,长空他倒是清楚的很。长空是一个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人,如果再早些来到天昼省,恐怕现在穹苍殿中就得有一位祭司的位置被他替换了,但他现在却只是满足地待在夜会中,担任花散的副手而已。 但在夜会里也不只有一个长空而已,虽然他是位列花散之下的副会长,夜会的驱逐者,但再往下,夜会也一样有着几个神秘的存在。旲、胭、珏、泺……这些一个个名字都是在一件件天幕的重大事件中留下过身影的,这些名字所代表的每一个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五章 幕下之影 不过,夜会接纳成员时这种过高的要求,也让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社团从源头上无法壮大,。除了这些核心的会员,只有一些他们亲自举荐过来,跟随着他们做事的随从。除此之外,夜会就再没有吸纳任何更外围的成员了,这也是唯一还能让大祭司不那么紧张的地方,夜会终究还是不成气候,至少没有展露出任何能套用在野心上的行为。 但想到这儿,云尚还是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样的团体终究是个威胁,而且都已经是触手可及,甚至贴到大祭司脸上的威胁了。没有展露野心,却不代表不会成为危险,所谓的夜会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就得成了另一座高高竖起的穹苍殿了,到时候,穹苍殿中这些原本独一无二的祭司们也再不可能坐拥以往的价值与资源了。 但不知道这是因为夜会的成员原本就心谨慎,刻意的为了安全而保持着这样的行事风格,还是因为夜会并不像他们所推测的那样,是一个充满了阴谋与秘密的地方,而是一个完全松散,没有多少组织与纪律可言的地方,整个夜会只能用滴水不漏来形容。 夜会成员每次在公开的场合出现,除了长空之外,人人都戴着一具经过特殊的魔法附魔加工的面具,与穹苍殿的祭司们如出一辙。虽然他们所用的面具并不像穹苍殿的祭司们使用的那般金贵,在造价上让人匪夷所思,样样都是用最具有代表性的材料打底,用最极致的工艺打造,夜会的成员们用的面具并不起眼,材料也都是些唾手可得而并不珍贵的东西。 只是看上去,这在形式上是与穹苍殿祭司们一样,甚至像是刻意的模仿。但是与祭司们不同,祭司们的面具更多的的确是一种形式,是一种在公众前身份的象征,而面具原本的效用却并不足用。 但对于夜会的成员们来说,这些面具却达到了面具原本用处的极致——完全遮掩着他们的身份。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每一副面具都完全可以彻底的遮挡住使用者的容颜,也不会让任何人能够用侦测魔法得以窥探。就连最基础的观察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这些面具的制作几乎完全一样,肉眼看去,除了高矮身材男女这些最宽泛的属性,这些夜会成员几乎完全没有区别。因此,对于夜会的监视也变得艰难异常了,他们的身份的确被重重隐藏,再加上本身夜会也没有什么日常的活动,更是无从下手了。 只是在流言之中,云尚听到过消息,也只是在极乐城的平民区,还有教坊中似乎有夜会成员的身影。但这个范围根本就不具有任何的参考性,极乐的平民区有多少人员,根本就不可能去一一的排查,就算是一些的教坊,成天出入的人数也是无力去查证的。况且,这也只是风言风语罢了,正确性大概也是不会到三成的。 这些夜会的成员素日里基本没有任何的交集,也几乎见不到他们往日有互相的会面,让其他人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他们在明面上也完全没有什么太显赫的身份,其中有些人就云尚的了解来说,甚至早就已经不在天幕辖下的领土了,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座深山,哪处林子里去了,根本就寻不得这些人的踪迹。云尚再看向了旁听席,似乎这一次,他也只点到了五个人,也不知道那些没有参与旁听的夜会成员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一次审判的邀请是对于夜会的全体成员开放的。这是正式的邀请,而且夜会的成员也有着属于他们特殊的通道,而且是来自穹苍殿的邀约,说起来,如果不赴约,是要有书面的回应函件的。 但夜会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寻常礼节的,虽然他们在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对于穹苍殿指令的尊敬,在天幕之中的成员应该是尽数到了这里。但其他的成员似乎并不在乎这些,那些原本不参会的人,到底还是没有前来。 实际上,夜会却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其他人的什么感受,他们向来如此行事,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他们来到这审判庭中,也不会是因为要回应穹苍殿的号召,而是有着他们自己的目的。也许,这才是花散自信的源头,也是她能安然得待在那特制监牢中的仰仗。 夜会的成员们当然也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被这个审判庭中结界影响着,不过他们这些人就不能以寻常的眼光来看待了,他们虽然一样被压制了力量,但是却不能用寻常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人,就像云尚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里的禁魔结界能够让祭司们也无法使用魔法一样,就算夜会的会员们很难与祭司们相比,但云尚还是不得不对他们抱有着应该的警惕与尊重。 他们如果真的一齐发难,也很难说会有怎样的后果。这里的大部分人显然都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有这场中央的人还能有与他们对抗的可能。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冲突,云尚也不好推断究竟哪一边更有优势。 祭司们总是该盖过这些人一头的,但在这样强烈的禁魔结界当中,这原本的差距也一样被压缩了,甚至让这样的差距可能通过配合来弥补。这样一来,夜会的成员们可就占据了优势,在某种角度上要比各自为战的祭司们要来得更强一些。但既然云尚可以想到这一点,那么大祭司当然也不会遗漏。这虽然只是一种臆想,发生的可能性也很低,只是一旦出现,也许就变成了生死攸关的事情,至少夜会的人是不会留手的。但现在看起来,大祭司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样的情况,甚至他所邀请的夜会成员要比来的人还更多一些。 云尚忽然咳嗽了几声,他忽然一阵莫名而来的心颤,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腔好像被突然被人紧攥了几下,而眼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他的头脑忽然闪过了一道光芒,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祭司还更期望着这样的结果。 如果在这个地方夜会有了任何出格的动作,那么无论结果如何,夜会都不可能再继续存在下去了。无论夜会在对穹苍殿的事务上有多么的顽强,他们终究还是一个存在于黑暗中的组织。在人数的限制下,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太大的能量,只能够隐藏在黑暗之中。 一旦出现在光明之下,这样一把冒着冷光的尖刀是任谁都会感觉到害怕的,那么夜会这样一个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的组织也就可能不再能存在了下去了,这审判庭中与这旁听席上坐着的就是代表着天幕一切的人,谁也不会允许一个这样充满着神秘色彩与危险气息的组织再继续下去。尤其是当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办法反抗。这些人的头顶已经有一片穹苍殿的阴影了,自然不会愿意有另一层阴影再盖住他们的身躯。 云尚明白,似乎大祭司还更乐得看到这样的结果,这的确是设置了一个绝佳的局,而且还成功的让夜会被拉到了这场局之中。无论夜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它们都会吃亏,只看他们愿意用多少的尊严和忠诚来换取生存的空间了。 而在这个计划当中,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花散了。为此,大祭司也同样做了充分的准备。虽然这只是猜测,但是似乎迦和花散之间的确有着一层比表面更深的关系,他和花散是有着很深的私人交情的,这种交情是外人很难去深入的了解的,但能与花散甚至云尚还听到过一种说法,迦似乎还接到过夜会的邀约,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最后并没有接受夜会的邀请,而是继续留在了圣堂。 这是最关键的一环,也是迦最大的作用,必须用迦来钳制住花散,才能保证审判正常的进行下去。只是,虽然这是最核心的一环,却似乎又是最薄弱的一环,因为云尚实在不明白有怎样的理由,才能让迦成为拴住花散的柱子。连穹苍殿这样坚固的立柱都不能限制花散的行为,迦又凭什么呢。 在云尚看来,大祭司固然自信满满,但这虽然是局,却也未必是必然成功的局,而更像是一场赌局。只是两边的筹码原本就不对等,所以自然是大祭司这边自然占据着先天的优势罢了。但既然是赌局,那么就没有必胜的说法,即使概率再低,筹码少的一方也未必没有成为赢家的可能性。就算花散现在的表现平淡如水,可这表面平淡之下大概总会是暗流涌动不息,云尚根本无法想象花散的平衡之下究竟能掩藏多少的能量。 但现在再多想也没什么作用,不过是云尚在凭空猜测而已。毕竟这场大审判一直都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但昨天只是铺垫,只是引子而已。引出了那么多的陈年旧事,引出了这么多令人心酸、心痛的往事,都是为了在今天把这些祸水倾洒到目标的头顶。 今日的审判才是一切的重头戏,才是让这审判的目标一一贯彻的时候。但偏偏云尚的心却仍然跳个不停,焦躁感愈发的强烈,仿佛正在被炙烤,难以清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六章 闲谈 云尚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却仍然感觉肺腑之中是一股燥热,而没有丝毫的降温。他的眼睛左右环视,却仍然没有发现大祭司的身影。虽然这场审判原本就与大祭司无关,在这审判庭之中发言、安排的人也是云尚自己。但是大祭司不在,他却总有些内心不安。昨晚的事情还没有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云尚一直在忧思,整夜也没有合眼,他的精神原本就不算太好,现在就更是差了。 大祭司并没有为他透露全部的信息,昨晚的事情也许更像是一个意外,却险些让他陷入劫难。而且,连他重要的东西也落入了大祭司的手中。如今虽然他代表着大祭司稳坐庄家的位置,带着巨大且不可比拟的先天优势,但他却仍然没有太足够的自信觉得一切都可以顺利的走下去。毕竟,他们所算计的是三个或明或暗的团体,或者说是整个天幕了,谁也不可能在做这样的事情时,完全没有那种源于身体根部的紧张,或者说是恐惧。 这场审判既是做给众人看的,也是用来把众人算在其中的。既然是给人看的,那么他们就不能办的太难看,也不能做的太阴暗;而要把众人都算到里面,就需要步步为营,心翼翼,不能露出一丝破绽,但又要招招到位,句句出奇,让人不由地被牵扯。这其中的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把握到的。大祭司自然会有的他的筹谋,他的思考,但他是大祭司,不可能亲自来协调这些无聊的事情,这样的担子自然就落在了云尚的肩头。要钓起这些圣堂,还有那些顽固的天幕贵族的情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也并不愚蠢,不会轻易被谎言蒙蔽。击面不如攻心,云尚既要保证他们的颜面,不让他们被彻底的惹恼,又要在这审判的过程当中,从迦的身上勾出一些东西,让这些人互相之间产生一些疑虑,让他们曾经的所作在各自的心头发酵。 好在时间并不算太紧张,审判既定的时间还没有到,云尚甚至还有时间再在自己的心头演练一番。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反而完全放空了心绪,在这个审判庭的中间走动了起来。 再不过多久,就会是再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审判过程,既漫长又损毁人的精神。这的确是留给云尚难得的,也是有限的,能让他放松的珍惜时间。至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能不能成功,他也不会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做的是对是错,或者是好是坏。但无论怎样,他必须继续走下去。虽然云尚也不太愿意在这个令人无比压抑的地方再继续逗留,但他却也没得选择,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里已经完全被阳光所照亮了,整个审判庭沉浸在一片光芒之中,甚至多少有了些圣洁的感觉。云尚走着走着,却忽然走到了花散,这个大祭司面前最大的阻碍,也是这审判中最值得注意的问题人物前。 他们两个人的立场不同,无论是在审判庭的立场还是私下里都是如此,云尚原本也没想要走到这里,但他的脚步却已经收不住了,他也被花散看到了。 “看来,你有些心事啊,云尚。”花散坐在她的位置上,但从语气来听,她的脸上却应该是挂着微笑的,似乎对云尚的行动早有预料一般,“这么看来,你和大祭司昨天想做的事情并不顺利吧。”花散的言语很是轻松,似乎她的心情还不错,也许是因为不用像云尚这样去考虑那么多,这反而成了一件快乐的事情。。 “什么?”云尚皱了皱眉头,花散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大祭司?……”他的声音有些低,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昨晚是想要用迦作为诱饵,得到些什么吧,他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饵。只是,很多时候,用饵料的钩子钓上来的东西,却未必是你原本想象中的吧。”花散点了点头,“看你这样,一定是相当意外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云尚抬头看了一眼充满着光芒的天顶,花散的话里并没有任何的具体的表示,却的确猜中了他的情况,这让他有些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花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虽然无论是这份安静,还是端坐,应该都是被强制的才对。不过现在看起来她似乎还很享受这样的待遇,好像正好遂了她愿,正好是她想做的,让她一副很是轻松的模样。 “嘿嘿,也没什么。只是暮帷想要打造一个英雄,可他又凭什么觉得别人不行呢。” “……”云尚更加地莫名了。英雄是个很有意思的词汇,它会是许多人毕生的追求,仅仅只是才能出众或是见解超群的人并不一定就是英雄,英雄还必须要有一颗独属英雄的心。但这颗心,究竟是由什么向导的,却会根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结论。但只要被认为是英雄,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发自内心的将他的行为用正义去诠释,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去解释半句。花散似乎有什么要说的,但是他不知道花散这么说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其实你应该是不愿意的才对吧。”花散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让云尚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花散面容隐藏在她的面具之下,完全不能从肉眼看出任何与她的情绪有关的表情,不过她的语调却转变的很快,时而温和,时而平淡,此时却又像是已经凝固多年的冰块,透出着一阵阵彻骨的寒冷,虽然知道这并非是现实,但云尚却依然感觉自己的眉毛上似乎有一阵异样的酥麻与发痒感觉,好像他的眉毛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般。 云尚伸手,在自己的眉毛上稍稍地抹了抹,让这种虽然不严重但却有些恼人的感觉稍许地消褪了一些。他原本没打算在花散的身旁逗留的,在这样的时候,云尚的理智十分明确的告诉他,现在绝对不是和花散对话的好时机,无论花散说了什么,都应该只是他耳边掠过的微风,就当作她的话没听见,甚至当作她不存在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原本看似闲谈的搭话就已经是失策了,他就应该悄无声息掠过花散的位置,不做任何的动作才对。 只是知道归知道,理智似乎在这个时刻并不能完全左右他的行为,虽然云尚很清楚自己最好是不要开口,但他却还是因为花散的话而开口了:“你究竟想说什么?”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然地做出这样的反应。毕竟,花散的话无头无尾,话里的内容也是十分的暧昧不清,也让人搞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些什么。只是原本云尚以为自己是没兴趣的,现在却发现他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真的心无波澜,尤其是花散话显然是照着自己来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想要听下去的。 虽然云尚朝着花散发问了,似乎正像是照着花散原本的筹划向往下走着,但花散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地沉默着。只是她的面容被那属于的祭司的面具完完整整的覆盖着,丝毫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也无从分析她的这般沉默究竟为何而来。 “也许,你是不该听这个的。不过这么说起来,我这个辩护人还没和你这个法官好好的聊过呢。”花散干笑了几声,继续说道,“这么说吧,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暮帷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从天幕之外召回你,让你来做这个审判的法官吗?”花散一口一个暮帷,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要用上尊称的意思。她可以不在意,可以不恭敬甚至是冒犯,但是这样的话落在云尚的耳朵里却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即使只是听到别人提起大祭司的名讳,他也一样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云尚皱了皱眉头,比起称呼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事情,他更在意花散嘴里的问题。花散的问题提的很奇怪,甚至是一个不能称作问题的问题。无论从各种方面来说,他都是最合适这个位置的人,似乎根本就没什么值得问的:“我从不去揣测大祭司的意图,我也没有这样的智慧去揣测。不过,这个法官的位置,在天幕里谁都不合适,只有我才能来做。因为我不属于圣堂,也不属于夜会,和那些天幕贵族们也都没有关系,不让我来做这件事,又有谁可以?” “合适?”花散似乎刻意地在自己的言语里夹杂了一点的惊讶,“你确实跟天幕里的这些组织没有什么关系,可你居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暮帷那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你却是缺了头脑吗?”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云尚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合不合适,但是大祭司告诉他的理由也确实是事实,他也觉得是站得住脚的,“现实就是这样,只有我才能坐这个位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七章 杂质 “哼。”花散冷哼了一声,似乎完全不赞同云尚的话,“的确只有你才能坐这个位置,但这只是对暮帷来说而已。对于我来说,就根本无所谓谁坐这个仲裁者的位置,对于旁观者来就更是如此了。其实谁来坐这个位置,对于真正关注审判本身的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不过,这个位置的人选,对大祭司来说可不会是那么随意的,对于个别人来说或许还很特别。” “什么人,迦吗?” “迦?”花散似乎被逗笑了,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尖笑声,这笑声似乎并不给人一点舒服的感觉,反而笑得让云尚心头一阵阵的发虚,“你既然是和暮帷一路的,就应该很清楚这场审判的计划吧,审判的结果是早就已经定下的,难道换成别人来做这个仲裁者,就会在迦的身上得出什么不一样的结论吗?我想,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吧。” 花散的话是正好说中了事实的,的确单从审判的角度来说,整个流程都是细分再细分,打散了一个个细节,敲定,然后再组合起来。证人,暴露的事情,指向的对象,这些都是一一划分的,甚至就连会受到如何的辩驳大概也是有一个基本的应对的。不过,云尚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被点中了这样一个隐秘的事情,多少心中升起了些焦灼。 “既然你们能制定计划,我当然也能猜到。这样大的一桩事情,暮帷也不可能任由它自然地发展,他就是这样的人,想要掌控他接触的所有事情,而且还要摆出一副高明的模样。”花散的话逐渐地低沉了下去,甚至隐约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说不清楚的阴郁。 “那又怎么样,只要大祭司想要,他就可以做到,包括你不也一样吗?”云尚适时的找到了一个反击花散言语的点,“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在意这个仲裁官的位置是谁来坐,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坐呢?” “有些东西对其他人并不重要,但对于你却可能很重要哦。”花散依旧在故作神秘,说道。 “对于我很重要?”云尚的头一个反应就是反驳,“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有什么……”但话往后说,他的语速却不自然地放慢了一些。云尚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因为在这短暂的思索之中,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可能的选项:“你是说……” “况且,你自身的处境才是你最应该考虑的吧。也许从其他各种角度来看,你可能都符合这个仲裁者的条件。不过,你自己觉得合适,我却觉得你是最不合适的那个人。”花散似乎岔开了这个话题。 “这是什么意思?”云尚抬了抬眉毛,他感觉花散话里有话,他的眼睛朝着边上撇了撇,似乎到场的人还不算太多,离着审判开始还有着一段时间,“虽然我们立场不同,我大概也不该来听你说什么。不过你既然有话要说,那就说明白些。”云尚吐出了自己胸口一直闷着的这口气,整个人稍许地放松了一些,反正也只不过是听一下而已,能多听些话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更何况这是花散,第三祭司所说的话,应该也不会是废话。 “反正,你的时间也已经弥足珍贵了。”这话云尚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想了想。如果按照既定的流程,在审判结束之后,花散和整个夜会的处境都不会好,而且还会背上不的罪责。 “云尚,就算你有自己的思想,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因为你个人的选择而改变的。你是墨月……衍泾省的人啊,你是天幕曾经的大敌族的后裔,你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以代表天幕来审判天幕的人呢。” “我为天幕作出过不可想象的贡献,这都是你们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的,我就是天幕的人。早就已经和衍泾省,云家搭不上任何的关系了。况且,我从来不索取天幕的任何东西,也不靠天幕为我提供什么,又凭什么让别人对我说三道四呢。” “你可对自己真有信心。你究竟是应该被视作同僚还是叛徒,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你靠着不索取,不贪婪就能给人答案的吧,如果你真的这样做,那恐怕早就已经一边倒了,也难为你这些年一直都远离着天幕的土地,才没有引起什么风波。像你这样的活法,又怎么能说自己是天幕的人呢?” “那又怎样,我的事情又有谁不知道呢,难道还有人会把我当作天幕之外的人吗?他们可以享受到的东西,也至少有两三成得是靠着我才得到的。” “真有意思,难道没有你,衍泾省就不会被纳入天幕的版图之中吗?你算不算是天幕的人,从来不是靠着你为天幕作了什么贡献来界定的。无非大祭司为你站台,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也只有大祭司的话才有用,跟你做过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别人或许不把你当作衍泾省的人,但也不至于会把你当作天幕的人,和他们一样的人来看。”花散用着一种很散漫的语气说着,似乎在传递着一种轻蔑。 “随便他们喜欢好了,”云尚也有些躁了,花散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他的确没有被天幕的主流所接纳,这是事实。不过他一直觉得,这样的事情强求不得,只能慢慢得靠着时间来推移,“这又和我做这个仲裁者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也只是在旁听席上当个听众罢了,又不能影响到我。” “现在可不是讲心情的时候,你们的目的不是带着这些人吗。可是,你真的能轻易的给迦下结论吗?你的确不与这些人沾染分毫,只是太不沾染,他们又会如何看待你呢?你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代替了自己人,来审判这个与他们有着深深联系的人,这样的结果他们会轻易接受吗?就算接受了,这些人的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那么,大祭司他又怎么会让我来做这件事呢?” “哼,暮帷倒是想的好,让你出头,也正好能让你赶上了一个快速上升的时候。” “快速上升?虽然没有具体的职务,但我已经是穹苍殿下的一员了,也是祭司们之下唯一的人了,几乎位同以前的万叶了,又还有什么上升可言呢?况且,就算还有上升的空间,我也并不在乎这些。”云尚似乎也没太听明白花散的话,不过单从表面的意思来理解,他并不认同花散的这些话。 “你在意还是不在意,真的重要吗?你在意难道你就能追求那些超过暮帷给你范围的东西了吗,还是说,你不在意你就会不执行他的要求呢?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最多算是一只忠实的宠物,或许再差些,一颗棋子罢了。”花散的话如同一根针扎到了云尚的心头。花散说的话很刻薄,云尚听在耳里也并不舒服。但是,这话却并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地方,他也很清楚,别说宠物和棋子了,他能被大祭司惦记着,也算是一种幸运,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无所谓,能被大祭司用到,我又何必还在乎什么身份或者关系呢。既然你都说了,我被视作外人,那么如果我不能攀附在天幕这大树最高的枝头,岂不是很快就要被这棵树上原本筑巢的鸟儿给排挤了吗?至少在这最高的枝头上,还有很多富余的空间。” 花散的语气也淡了下来,似乎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充满了刻薄与讥讽,变得清淡了许多:“你倒是很看得开嘛,只是,这高枝上虽然空间大,但也是最冷的地方啊。” “况且,大祭司也并不像你说的这样。如果他没有打造这个,我也未必会接受他的邀请。”云尚拍了拍花散身边的这个的栅栏与桌台,“你可别说大祭司不在乎他人的感觉。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可真是害怕站到你的对立面去。还好现在有这个东西……”云尚又重重地,仿佛发泄一般地拍了几下面前的栅栏。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的嚣张,甚至可以说是显然的冒犯了,不过在绝对安全的保障下,似乎云尚也没有再去刻意的限制自己的行为了。毕竟他才刚刚被花散用言语刺痛过。 云尚总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花散是弱势的一方,在这场审判中已经占尽了下风,似乎她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她现在却好像无事发生,既不感怀于昨日的劣势,也不忧愁于今日的状况。 云尚很不欢喜这种感觉,明明自己才是更占据着优势的一边,但花散却表现的才像是一个占着上风的人。他觉得这是花散刻意在他面前显露的模样,他想要剥下这层伪装,但无论是他的言语还是动作,似乎都显得太薄弱了,不仅达不到他自己的目的,也同样丝毫激不起花散的半点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八章 显像 “真是天真啊,你是不是对暮帷有什么误解?这种连你都知道的事情,难道他会想不到么。你说的这个东西嘛,当然是你需要的,因为你需要一份安全的保障。”花散把手也一样放到了她上身旁的这个栅栏上,用手指在这栅栏上抹着,似乎把指甲和这个栅栏都合在了一体,“人就是这样,喜欢怀抱着虚假的安全感,在自己的脑海中用甜蜜与舒心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屏蔽掉所有外界的信息,甚至让自己的头脑也变得胶着。虽然这个东西是做的有几分意思,也应该是费了些心力的。但云尚,你真的觉得,有了这个东西,我就对付不了你了吗?我都搞不清楚了,是你太高看了自己,还是你看错了我呢……”花散的话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冰雾,一下子蒙住了云尚的脸,还连同着云尚的心。 虽然这审判庭遮挡着外头的热,但是毕竟还是夏天,这透明的天顶也让被过滤的阳光尽情的倾洒在了这审判庭当中,不仅仅是温暖,还多少有那么一丝丝的炎热。但是云尚的身体却忽然感觉到一丝突如其来的冰冷。花散一边说着,她的手指也缓缓的沿着这横栏向前滑去,在这不经意的瞬间,似乎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了云尚同样搭在这上面的手。也许花散的手只是碰到了云尚的手,手背上皮肤的一点点地方而已,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的动作,也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 但是云尚的脸色却变了,不仅是脸色,他的身体也一下子向后退去,仿佛他触碰到的不是另一个人的手指尖,而像是把手整个放进了熔岩,像是碰到了一道疾行的闪电。云尚的整张脸都已经僵住了,他的后退也完全是下意识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云尚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刚刚花散触碰他的触感在虽然应该从他的身体上褪去了,但是却仍然在他的精神中久久不散。他的视野仍然有着残影在回荡着,就在那个瞬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残影,即使他已经退开了那么远,即使离着那个瞬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云尚似乎仍然没有完全脱离这突然侵入到他思维的幻境。 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在花散接触他的瞬间崩塌了,甚至连倾洒而下的阳光也是一样,他的视野似乎褪去了一层颜色,把他拉进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会来到的景象之中。审判庭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云尚四顾,他现在站在一片旷野之中。天空是晦暗的,虽然并不是黑色,但是却只有一层浅浅的红色余光映照在天空上,这是夕阳的余晖,但是看起来却并没有一点夕阳的美妙与艳丽,只给人一种深深的衰落与褪色的感觉。云尚想动动自己的脚,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地缠住了,即使已经很努力的抬腿了,他却依然没有办法挪动分毫。他的眼睛朝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完全陷在了一片泥泞当中,不只他的脚下,他的面前,整片大地似乎都是沼泽,完全没有能让人落脚的地方。 但是,云尚抬起头,重新望向远方,却发现大地又重新变成了他熟悉的那片大地,没有任何一点泥泞。唯一一样的,是他仍然挪不动自己的脚,即使反复尝试了几次,也没有丝毫的效果。 云尚的眼前忽然有一道亮到了极致的白光闪过,似乎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能让他慢慢的去尝试了。天色在瞬间巨变,原本那只是衰弱的落日余晖似乎被一种前所未见的天气所替代了,周围不仅仅开始雷鸣,而是有一道道的落雷降下。虽然这些落雷的落点似乎并不准确,并不是朝着云尚而来的,但是这一道道惊雷似乎连绵不断,甚至有几道落雷已经在他的身旁炸裂了。 虽然云尚的头脑一直在提醒着他自己,这周围只是幻境而已,一切都是虚假的。没有人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把人直接从一个地方瞬间扔到另一个神秘的地方,更不用说不做任何的准备,就算是穹苍殿的祭司们也不会这样的神通。而且,似乎这幻境也并没有去刻意的掩饰,去加深一点真实的感觉。甚至,就像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别人这是一个幻境,云尚视野中大地的变化就清楚的告诉了他这一点。只是,头脑再清楚这一点,云尚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样没有办法去作出相应的反应。 幻境原本为了让人相信,必须精细的雕琢,去模拟地尽量和现实一致,让人在其中没有任何的违和感才称得上是好的幻境。但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即使是精通精神魔法的大师也不敢说自己能构造多么完美的幻境。因为每个人的经历,思维与个性的不同,都会导致每个人对于一种景象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和感觉。虽然景象可以构造,但是要深入的了解每个人的情况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云尚现在所处的幻境却反其道行之,无论是场景,还是对于环境的转换与真实性的模拟都显得很敷衍,甚至只是勉强地搭了一个模样而已,好像完全没有花费任何的心思。 如果是平日碰到,这只能说是一个粗劣的幻境,几乎不用任何的力气就能够摆脱。但是,这个幻境却绝不是一般的幻境可以相比的,甚至可以说,这个幻境要比一般的幻境厉害多了。虽然眼睛能看出来,头脑也能分辨出来,但是这幻境却紧紧得,完全得把控住了人的身体反应。先是这腿陷入泥潭的僵硬感,再是这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惊雷。 “啪!——”又是一道惊雷在云尚的身旁炸开,几乎离着他的身体不过几寸,甚至仿佛是从他的皮肤上滑下的一样。就算知道这是幻境,云尚却只感觉自己的皮肤上的毛都已经竖立,然后被擦过,变得焦黑,有点血肉模糊的感觉。他皱着眉头,只感觉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从他的手臂上传来,好像已经染上了他的身体。 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也是最难以抑制的。虽然云尚一直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应该是比一般人要更强一些的,但他现在却发现,自己颇有自信的意志力在这种自然的现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来让自己得以克服人对于这种危险异常的自然现象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更重要的是,不仅仅是恐惧感,还有伴随而生的痛苦也在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精神。 落雷仍然在不断地下着,这个幻境虽然简单,简单到只有一片泥沼和大地在转换,只有无限的落雷,再没其他纷扰人心的东西。但是,这也让破解幻境变得困难了,这种身体的反应无法去除,那么这幻境也就能长长久久的困住其中的人了,直到云尚在某个片刻彻底的因为身体的反应而失去意识为止。 落雷已经降下了太多了,终于有那么一道雷出在了云尚的头顶,径直地朝着云尚而去。云尚的眼睛就要被照亮了,他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知道他抗不过这一道惊雷,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身体如果出现像是遭受雷击那样的反应,那么他的意识就会立刻变作一片空白。 但是,这不应该是结束,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接受这样的结果。云尚拼命的调动着自己的意识,他在疯狂的思考,挣扎,想要在这疾驰的落雷下找到摆脱方法。他的气息已经完全地混乱了,他的身体也似乎开始了毫无意义的颤抖…… “哦……真是没意思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在意或者不在意原本就不是暮帷会去考虑的事情,你要怎么才能达到目标才是暮帷会去考虑的事情。虽然你不喜欢上位,不会迷恋权力,也许只是求得一个心安,但是对暮帷来说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了。对他来说,你可是很重要的……”花散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云尚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安定下了自己的身体,却还没能够安定下自己的气息。他来回喘息了好几声,才抬起手,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被花散触碰的指节,那是他左手中指中间的指节。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想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但他却失望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从刚刚那种强烈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仍然有些惊魂未定,还是因为他的指节上确实什么也没有。 云尚只感觉自己贴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他的汗水不仅从身体上冒了出来,也一样从他的额头渗出来,顺着面颊而下。他的双腿中甚至还残留着些许的麻痹感,还在回荡着,让他有些挪不动步子。 幻境已经被打破了,似乎这与云尚的动作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他的身体却付出了不的代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五十九章 臆念 云尚用手掌重重的拍了自己一下,让自己的身体从原本的位置硬生生的挪动了分寸的距离,让他得以从这种窒息之中稍许地脱离开来。他甚至可以从自己所站的地面上闻到一股焦臭的气味,但这幻境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似乎这连绵的惊雷也耗尽了这幻境的能量,让这幻境在顷刻间崩塌了。 云尚只是后退了一步而已,但是那种剧烈的痛感仍然在他的头脑中不断地回荡着,他甚至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这痛感所吞噬了。即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斩断了双脚不过是虚假的动作,他的双脚当然是完好如初,但是那种截肢的剧痛感却没有散去,还在折磨着他的感官。他的视野也已经完全被那强烈到令人眩晕的白光充斥了,等到他的视野恢复,似乎他已经回到了审判庭,回到了原本进入幻境前的地方。 “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不明白暮帷怎么非得让你来当这个英雄。”花散的嘲弄很快就来到了云尚的耳边。 云尚抬起头,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经被抽空了,甚至都已经没有了擦拭自己额头上汗水的力气。不过,他还是有开口的力气的,即使他现在无比的虚弱:“你怎么还能……”云尚的话才说了几个字,却又自己停下来了。他原本想问花散,在这样强烈,甚至是特制的笼牢中,她究竟有了什么诡计,还能动用这样的魔法。不过,话才说了几个字,他也就不再说下去了,这个问题原本就显得没有意义,花散既然可以用魔法,那么就是可以用了,问出个所以然来也不能有什么结果。况且,这样的事情花散也不见得愿意说,与其再被她嘲弄一番,倒不如干脆别问了。 不过,花散却并没有像云尚想象的那样回避这个问题,反而还接过了云尚的话:“怎么还能用出这样强度的魔法,是么?嘿嘿……我早说过了,你的软弱,你已经固化的思维让你更愿意去相信那些能给你安全感的东西,而不愿意让自己走出那用安全感的甜蜜所营造的围墙。” “围墙,那我究竟想错了什么?”云尚的气息总算是稍稍地通畅了一些,朝着花散问道。 “你觉得暮帷的确依照你所想的那样,在这里给我立下了一个结界,所以你也以此为说服自己的理由,接下了暮帷给你的任务,参与到这场审判之中。可你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结界究竟能不能如你所想的那样困住我,你也没有想过,暮帷为什么会答应你这个条件。” “大祭司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可我也实在不敢和一位鼎盛的祭司站到对立面,如果没有这样的保障,我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量接下这个重任。” “是吗?在你看来,这个故事也许是这样讲的,这也是事实,但却未必是全部的事实,甚至都算不上事实的一部分,只是你被自己的侥幸所蒙蔽,才会把它异化成了事实。”花散把手指互相交错着,整个人向后倾倒,靠在了她座椅的背靠上。 云尚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才说道:“那么在你看来,这个故事又该怎么说呢?” “要我来说,暮帷,可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什么请求或者心意的诉求而改变他既定的行动,这个笼牢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他原本就需要这个笼牢,正好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也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的叨扰着他,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个笼牢能以存在的原因放到了这个人的头上。这儿总有一个人要来做这个仲裁者的,却不会有一个人能够因此强硬到能够和暮帷提社么条件,大祭司可从来不缺人手。” “那如果我不做,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件事吧。” “是吗?”花散似乎很随意的笑了笑,笑容十分的淡漠,也没有什么劲,“你倒是很看得起自己。这个仲裁者的位置,随便从天幕平民区拉个人来,我看也比你的效果要好的多,也有说服力些。能坐到这个地方,这些位置上的人,难道会有一个人不知道你和暮帷是什么关系么。” “那这些结界……” “这些结界,无论是目的还是过程,又或者结果都和你预想的是一致的,都是用来针对我的。只是,唯一你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些个结界的始作俑者是暮帷自己,而不是因为你的几句话。你害怕我会在这审判上闹出些风波,难道他就不会担忧吗?不过嘛,你的惊讶也有道理,这个结界的确跟你期望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强,至少不是用来让你心安的。这个结界或许在你看来已经足够强大了,不过还保不住你的命。” 云尚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花散,揣摩着花散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之处。虽然花散刚刚算得上是给了他迎头一棒,但现在她话里的内容听上去却也有些太过分了:“那大祭司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结界,只是为了装装样子,给别人看吗?既然这是大祭司的本愿,那么就不应该如此没有意义。” “当然不是,暮帷占尽了天时地利,当然也得为自己做些准备。虽然这个东西保护不了你们,但我也可以明白得告诉你,这个地方,再加上这个东西,我现在也没法与他为敌。这才是暮帷要这个东西的意义,当然,也是你们的保障。这种东西,对暮帷来说是有意义的,但对你们来说却是没有意义的。他大概也不会想到,你们真的会以为,靠着几个玩物就能让你们和穹苍殿的高位祭司之间能够互相谈笑吧。暮帷这回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嘛,居然还有耐心陪你们玩一玩这样的过家家。” “过家家,么?”云尚叹了口气,他虽然一时间很难完全接受这样的形容,但他却感觉那种巨大的鸿沟,和高位祭司之间的差距,似乎又拉大了一些,“我就不明白了,如果说这样的结界不能限制到你,那么在你们的对决之间就会有意义了么?” “这样的事情,我就不和你慢慢解释了。况且,你连当年渗海城的事情也没有参与,即使说了你大概也听不明白。不过你可以慢慢的领会,像你碰上的那种幻境,暮帷可要不了一秒钟就能出来了。哦——我说的是在幻境中的时间。”似乎看到云尚一脸疑惑,花散用她的话彻底地打破了云尚还尚存的念想。 “好吧,”云尚抬起眼睛,虽然有些颓丧的感觉,但他似乎并没有显得多么的衰弱,“那么你告诉我这些,又想说什么呢?” “难道,我非要你做什么,才能和你说几句吗?不用那么颓丧,你也的确是能让人看得起的地方,只是不在你想的地方而已。既然暮帷偏偏要你来做这件事,那他就是真是看得起你,要让你来当这个英雄。能让大祭司看得起,不就是你最强的地方了么?” “你一直在说英雄,可你说了半天,我觉得我才是最不像英雄的那个人。”云尚哼了一声,“既然我的出身,我的过去还有现在都没有这件的条件,你有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称号放在我的头上呢?” “我可没想过要把这样的称号放到你的头上,是暮帷想要。就是因为一个原本成不了英雄的人,却要被硬生生的按上一个英雄的名号,这审判才有看头嘛,这场戏才吸引人,能让人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有想到暮帷会如此的抬举你,即使知道你是最不合适的,却还是要硬生生的把你抬上来。这个形象可设计的多好,一个裁决了圣堂恶人的人,一个有情有理又有义的裁决者,一个不属于任何组织,不代表任何利益,能够真正代表大众的人,接下去,就是处理原本势力太盛的那些好像恶贯满盈的组织了,把他们的权力分离出来,归于别处,是么?” 云尚已经尽量的在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在花散说出这句话的第一个字的时候,但他的眼皮与眉头还是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他们的计划原本就是如此,虽然大祭司并没有讲的太透彻,而他也只是一直跟从着指令下去而已,没有仔细想过。现在想来,似乎花散的说法也没什么问题,在律法上踩死迦,就是理;在结果上放过迦,就是情;在影响上不扩散不清算,就是义,花散似乎早就已经看透了他们的计划,流程,甚至连其中的意义都分毫不差。 只是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呢?不过在云尚这样想的时候还没与问出口的时候,花散却先于他,再一次开口了。 “不过你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慢慢地再去想,看你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还能让我解解闷。不过说到底,我还是要和你道歉的。”花散微微地低了低自己的头,才接着说道,“这个审判毕竟只是我与暮帷的私人恩怨而已,想不到却波及到了你。其实我原本是没有算上你的,但事到如今,你也逃不掉了,所以我只能说声抱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章 余烬 花散的声音虽然越来越轻了,但是她的语气却好像更散漫,更放松了,似乎连心情都在这段时间里有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变化。 至少,云尚是不明白花散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的,他也完全不明白,花散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再和他说完这样一番算不上长却也觉得算不上短的对话之后,来了这样一句突兀的道歉。花散当然不会是真心实意地向他道什么歉的,云尚当然很清楚,只是他也一样揣摩不出花散这话背后的意义。尤其是那句话中的“你也逃不出这里”,这究竟是一种暗示,还是代表着某种实际的意义。 “那么你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说呢?难道这里的其他人,你每个人都算到了吗?”云尚把目光朝着观众席投去,似乎左右两边的旁听者都已经七七八八的入席了,大部分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在等待着今天审判的继续。 花散的脖子并没有挪动,不过她的手掌倒是翻了过来,手指倒是朝着旁听者落座的地方稍稍动弹了一下,语气中也很是惊讶的模样:“你是说他们么?天幕之下,可没有谁是无辜的,包括我自己,或者夜会,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你和我们可不一样,你或许勉强算得上是穹苍殿或者大祭司的人,但你确实不属于天幕,你的心,与你所绑定的一切,都还留在衍泾省呢。所以,你原本是没必要承担这个的。” “就因为这个理由?”虽然花散回答的似乎很恳切,但云尚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她的话有任何可信的地方。这样的理由别说可信了,就连当作一个理由都很勉强,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在胡扯。 “这当然不是我的理由,只是为什么要和你讲的理由而已。虽然你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但当年你为天幕打开了衍泾省的大门,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还得感谢你呢。虽然这件事情原本与我无关,但多少也替我省下很多时间。我只是没想到,暮帷为了保证这个位置上待着的人,这个可以成为英雄的人是自己能掌控的人,竟然会硬生生把你摆上去。看来,他这个大祭司过的也不算太好啊,把有些能耐的一个个抛弃,只留下些在身边的,却都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人。弄到现在,却连一个能摆到台面的人都没有了么,非得在这金盘子上摆上一道农家的烹,上下的都是不分高下好东西,就是搭不上什么关系。”花散似乎是微弱的叹息了一声,不过这个声音实在太不明显了,似乎也有些听不清楚,“这话如果现在不跟你说,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好了,我看这场闹剧也差不多该开始了,你也该去扮演你要扮演的角色了。”花散说完这句话,似乎又回到了静止的状态,那种原本环绕在她身体周围,不可明辨的冷冷雾气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周围,弥漫开来,又筑起了那一道令人无法靠近,满溢着冰冷气息的高墙。花散整个人似乎也同样陷入了静止,无论是她的身躯,关节,还是肌肉,皮肤,甚至是她皮肤上的毛发似乎都一同陷入了凝滞,再没有一点的动弹。仿佛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被换成了一座从北地雪原的高处挖下来的冰山。 云尚的唇齿一直在动弹着,只是他的嘴唇上下摆弄了几下,上下的牙齿与舌头也碰撞了几次,最后他却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开口的想法,没有再对花散说什么。花散显然是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样子,只是云尚虽然有心,却也感觉有些无力了。原本只是花散用她特有的身份吸引着云尚与她对话,但云尚没想到,对话是对话了,但是他没有解决任何的问题,也没有得到任何新的知识,反而在脑海里塞进了一大堆的疑问,更是在他的心头塞下了一颗冰凉无比的石头。 云尚曾经也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高枝之上,可以俯瞰着下面的那些事,那些人人了。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也并非是一日两日了,他甚至还以此自恃,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天花板。只是,花散用一个似乎在她看来无比简单,无比容易的幻境彻底打破了云尚的幻想,让云尚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与这些真正的高位祭司之间仍然存在着不是依靠着人力与精神就可以弥补的差别。花散虽然没有明说,只是看似在闲聊的言语中有只言片语提到了大祭司,不过这句话却也没有漏过云尚的耳朵。 花散说,大祭司能够毫不费力的破解那个他所经历的幻境,这个消息云尚并不惊讶,但却也有些惊讶。他不惊讶,是因为以大祭司的实力,能够破解这样的幻境是必然的事情,甚至单纯依靠力量来突破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花散还提到了时间,如果破解那样的幻境只需要一秒的时间,那么就应该不是靠着纯粹的力量了,更会是依照着幻境本身的规律来突破才可能会这样的迅速。 可这个幻境本身的意义,就是这接连不断的落雷了。如果真的要依照幻境原本的规律,那么直到这强雷落在人的身体之前,这个幻境都不会结束。如果真的按照花散所说,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大祭司自己主动去迎接那些天空降下的落雷,以此来快速的突破这幻境。 只是,即使身体早已经不在幻境之中,但再回想起来,云尚仍然有些心有余悸,那种自然现象所带来的压迫感,源自精神深处,来自本能的恐惧,他实在没有再去体验的兴致。但云尚没有真的经历过雷击,他也知道这种情绪之中的好几成也许都只是源于未知和想象,甚至可能加深了这种情绪。但他也不可能有兴趣去尝试一下现实的雷击,让自己搞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无论是幻想的,还是现实的,也都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外了。 但如果大祭司能够做到用这样的方式突破幻境,那么他大概早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云尚也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是大祭司,可一个人又为什么会有遭遇雷击这样听上去就十分奇怪的遭遇呢,那会是怎样的体验,其中的前因后果又会是什么呢。云尚的头脑正在不断地发涨,只让他感觉一阵阵的胀痛。他更不明白的是,花散究竟为什么会和他聊上这么多事,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云尚没想过自己今天这一大早会碰到这样的状况,他只感觉自己心头那座燃烧的高炉中似乎被扔进了许多余烬,在这种焦躁的火焰下变成了覆盖心灵的黏着焦炭,让他心头的沉重又更增添了几分。他原本总以为自己是无比坚定的,但是在突如其来的一片接着一片未知前,云尚对此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有信心了。 一阵突然而来喧闹打断了云尚漫长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到那些原本各自坐着的人似乎都站了起来,而且朝着这审判庭的一个通道大门靠拢了过去,似乎形成了一个围观的样子。 在漫长的等待后,祭司们总算陆陆续续地到了。 云尚的眼睛朝上望了望,似乎感觉头顶迎来的光芒要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加的亮一些。其实这场审判原本就没有固定开始的时间,而开始的唯一标识,就是全员到齐,自然不能少了祭司们的到来。也只有祭司们坐阵,云尚才有底气能够好好地来行使他作为仲裁官的职权。只是,今天祭司们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来得稍微迟了一些。 而且,大祭司并不在祭司的队列之中。虽然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完全不会影响到今日审判的进程,但这件事本身实在有些奇怪。 虽然云尚已经很久不在天幕,但他和二祭司还是保持着高于其他人的关系。而且,就算和二祭司交汇不多的人,也知道二祭司不可能会是一个不守时的人。二祭司以严谨,严肃著称,自己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有什么过失。 云尚更想知道的是,大祭司究竟为什么会迟来。虽然昨夜的确是极乐城许多人的不眠之夜,但那些事情也不应该拖到今天才对。显然,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一些在属于他的时间结束,他的舞台落幕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二祭司浮木虽然到的迟了些,但他的精神却似乎很好,正在来回不停的与那些围在他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这个过程也耗费了不少的时间,似乎花了好一会儿,二祭司才算是完成了从门口进入到这审判庭场内的过程。但他的脚步很快,一离开了人群,似乎脚上就带上了一阵风尘,直直地朝着云尚而来。 云尚也把身体转了转,朝向了二祭司走来的方向,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因为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身影,大祭司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一章 再启幕 “云尚,别担心,我秉承着大祭司的意志而来。”浮木也正朝着云尚看过去,只是他刚开口,就停顿了一下。虽然他的面容也被面具遮蔽着,但是他眼睛的闪烁与晃动却仍然清楚得显示了出来。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云尚的身上,但在下瞬间就跳到了云尚身后几步之遥的花散身上,然后在两人之间摇摆了片刻。在这个短暂的停歇之后,浮木的眼神似乎也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继续向云尚说道:“一切都还安好吗?” 云尚赶紧回答道:“当然。我已经赶早到了这里,全部都检查过了,都没问题,和昨天别无二致。” “恩,你倒是很勤勉啊。但这个不是关键,他们怎么样?”浮木继续说着,他的口气似乎永远都是同一个声调,也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话里的内容也很模糊,也只有云尚才能听明白浮木所指何意。 “没什么动静,都按照您的要求安排好了,迦一直由无一和无二看着,没有任何人接触过。第三祭司,比我到的还要更早一些,一直在位置上。” “一直这样么?”浮木的目光跳过了云尚,再一次看向了花散,他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座冰山,感受到了从花散之处散发的寒冷气息了。不过,似乎浮木并不想评价花散,或许从言语之中也听不出浮木是怎样的情绪:“好吧,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你准备一下,我们也尽快开始吧。时间也不早了。” “是,二祭司。”云尚点了点头,他吐了一口气,把目光朝着远方看去。迦似乎仍然是一副沉沉迷迷的状态,精神好像还没有一点起色,“那么,昨天的事……”云尚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昨晚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也不会沾染到我们分毫。” 二祭司的语气仍然很平淡,似乎既不惊讶于云尚的问题,却也没有一点想要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云尚见自己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二祭司似乎有意的避开了这个问题,云尚也不会再多做纠缠,而是默默地朝着他仲裁者的位置走去。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的心头还是落下了一处阴影——即使只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似乎还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云尚站到了台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目光舒展,望向了这里的观众们。他的手臂向前伸展,握住了那一根从莫大大长老那里交到他手上的权杖。这权杖本身只具有着观赏的价值,并没有任何其他意义上的益处。 但昨日他还没有这样的感觉,直到今天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节杖上传来的冰冷与温暖交织的感觉,却意外的让他有些特别的心安。 云尚稍稍地抬起手臂,把这权杖朝着地面上重重地一拄。 “叮——”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在这个审判庭中不断地回荡着,清脆的声音不断地来回撞击,反弹,直到传入这里所有人的耳朵里。而云尚的目光也仿佛伴随着这回荡的声响散向了这偌大的审判厅堂,昨日他还没有这般细致的观察这个地方。 这里是极乐城的大审判庭,象征着“公义”,“律法”,“秩序”等等这样听上去就无比庄重,无比严肃的词汇。自然,每一个经过这里,或是来办事,或是路过的人只要眼中出现大审判庭的模样,也一样会自然而然的把这个建筑与这些词汇联系起来。大审判庭原本在外观上就已经自然地带上了一种别样的庄重与肃穆的感觉,通体纯净却不透明的白色,既象征着它的纯净,却并不柔软,反而有一种坚硬与顽强的感觉。 数米高的屋顶,让身处其中的人在望向天花板的时候隐约的会有一种渺感,光芒透过天顶落到这内室当中,不仅满足了白天光照的需求,也同样让这阳光变得更加的朦胧,似乎变成了一阵漂浮的雾气,洗涤着所有被笼罩者的躯体与心灵。 而这里说话的声音更是如此,在这审判庭开始的大厅之中,只要站到合适的位置上,开口说话的人不需要借助任何的魔法,或者任何的工具进行增幅,就可以让自己所说的话传递给这整个大厅中的所有人。在这个地方,周围的墙壁都是精心设计的凹凸板块,每一块的大,材料,位置还有凹凸的程度都经过精密的计算还有严格的把控,让整面整面的墙壁都成了扩展声音的工具。这些特殊的木头都不是能够随意得到的,使用的必须是在北地那种常年风雪交加的冰原上生长的树木上伐得的木芯,加以一些魔法工艺的底料进行覆盖,渗透以及处理,这样的木头才能长长久久不会被污染,也能够保持传导的声音几乎处于无损的状态。每一快板材的制作过程都经过了严格的监督与审查,以保证最后按上去的都是绝对符合规格的材料。 而这审判庭中央的地板也是一样,用上了特别的材料,似乎能够吸收一切的声音,除了几个人所站的台子之外,其他的地方都特别用上了能够吸收震动与声音的材料,保证不会让人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其他的一些杂音叨扰到这里的旁听者。而观众席间也设计了许多的隔栏,保证观众席间的偶尔的喧闹不会混杂到审判庭的主调之中,不会影响整个审判的进程。 这些设置固然展露了高超的建筑技巧与绝对顶尖的装修规格,也代表着这个审判庭至高无上的势力与权力。只是,外观与奢侈只是一个方面,在这样用途的建筑中,这些东西原本也不需要刻意的体现。 “各位——”云尚开口说了两个字,站在他的这个位置讲话,他说的这两个字虽然仍然保持着原本的音色,但是却仿佛雄浑了几倍,声音的音量也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似乎还隐隐地有些不明显的回音推动强化着他的话。 所谓的奢华,特别的设计,这些只是必要的条件罢了。在这审判庭在设计之初,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这个审判庭原本就算得上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厅堂其实很少会启用,相比于其他的厅堂,那些用来处理那些繁琐的俗事,或者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没有什么可循的律法与道理在其中的事务的厅堂时而的忙碌,这个大厅似乎更像是用来处理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的。 这个厅堂只面向天幕中的上位者所用,而且必须是级别极高的事务才会用到这个厅堂。这所谓的上位者,自然就是指天幕的核心,穹苍殿,夜会,圣堂与天幕贵族们了。规则是这样规定的,但这个规则其实更像是一种摆设。就算对象有着极大的限制,但是这样公开的审判对于组织来说也仍然是一种巨大的羞辱。对于前两个组织中的成员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让自己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这个地方接受这样的羞辱,至于后两个组织,他们也不会希望即使是有罪之人来到这个地方。 规格越高,就说明接受审判的人曾经的地位,权势越盛,代表着这个“罪犯”曾经在他背后的势力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如果这样的一个人获罪,其实也就代表着他曾在的势力也逃不过这份责任,无非是口舌上的轻贱,还是继续的追究罢了。 况且,所谓的审判机制更多的是面向天幕的普通人所设立的。无论是圣堂,还是天幕贵族都有着他们所在的组织或者势力各自对于罪与罚的机制。圣堂有着圣堂的军律,对于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情况都有着更为细致的判断,甚至要比天幕的律法要细致许多,而且不少条律听起来也更符合圣堂本身的情况,更符合圣堂成员们的需求;天幕贵族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原本就是家族的制式,各自有着家族中的家规,其中的子弟对外也都是各自家族的代表,以家族的名义行事。相比于圣堂,天幕贵族们对于这天幕律法的存在还要更加的抵触一些,大部分的事情只被他们当作家事,而不会摆到更高的层面上。 不过既然这一次的大审判发出了邀请,该响应的事情还是得响应,无论是无感还是抵触。圣堂是必须听从这样的号令的,而天幕贵族们,在这次审判的内容原本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似乎也是愿意来旁听一番的,尤其是他们还可以看到其他人,其他的组织出丑的时候。 云尚仍然在等待着,他虽然已经敲响了审判开始的第一次响声,这个声音也仍然在回荡,但他还要等待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他吸了吸鼻子,却感觉自己的鼻子里是满满的灰尘味道,甚至有些呛人。 虽然在审判之前,这里也着人打扫过,但是毕竟封尘已久,就算打扫的再干净,再细心,却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灰尘都完全清除。地面上,家具上的灰尘自然能够清扫干净,但是在空气中回荡飘扬的灰尘只是经过了一日,却是没有办法了。毕竟一个地方长久没有人来往,总是要蒙上一层灰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二章 苏醒的罪徒 这个重要的厅堂的确是很久没有启用过了,云尚的脑中仍然在回想着这个地方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启用的,只是,他在记忆中一直搜索着,却好像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的记忆。至少在他离开离开极乐城远游的之前,这里应该是一直尘封着的。只是,云尚也有些奇怪,单从昨天来看,迦也不像是开了这个先河的人,那些进入到厅堂中的人,无论是旁听者也好,即使是参与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至少云尚丝毫也没有看出他们之中有谁怀着那种初次来到一个地方,一个一直存在却从未开放过的地方的情绪。如果只是一人两人身上看不出这样的情绪,那还可以当作是个人的性情,但云尚似乎就没有见到几个人给他这样的感觉,反而他自己的这份情绪相比别人还要更加的强烈一些。 这就只能说明这里并非是头一次启用了,看着这一次大审判的架势,云尚倒是忽然对这个地方上次启用时的情景有了些许的兴趣。也许除了站在他脚下的这个位置,这整个建筑,这里所有的一切陈设,一切构造似乎都刻意地弱化了身处其中的人。在这座建筑特别的建筑构造与各种细节的设计下,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放大版的审讯室。 在这个地方,一句来自仲裁者的询问,一句来自证人的话,都会被自然,没有一点异样感觉的放大,扩充;而来自这受审者的话,却会有意无意的被削弱,相比于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就仿佛是一个正常人与巨人在对话一般。 这只是把戏而已,但实际用起来却很有效果。谁都知道,至少能身处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明白,这样规格的审判已经不只是单纯的为了理顺事情,为了验明真假或是寻求结论而设立的了。这样的审判已经不只是局限在一件事,一个人的身上了,而是要辐射到这里坐着的所有人身上。旁听者虽然只能是旁听者,他们影响不了审判的结果,也无法参与其中,但他们每个人也同样可以称作是仲裁者,只是这个仲裁的结果只能留在他们自己的心头而已,即使这个结果可能染上了情绪,可能没有依照什么律法,但是终究还是会有一个结果的。而这个存于每个人心头的结果,比起受审者真正的结局,似乎还要更加更要一些。也正因为这个结果并不是完全理性的,所以才能够通过一些手段来调控。 这一次,通过后台的调控,一切针对迦控诉,一切的证言,或者说站在迦的立场来说负面的声音都被刻意的放大了,而来自辩护者,来自迦的声音却稍许地被搅浑,被削弱了。这样一来,不经意地就会让听者觉得前者更加可信,而后者不可信任了。经过昨天一天的铺垫,迦已经自然的陷入了这种氛围之中了。而现在,就是让这种气氛,感觉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想法的时刻了。 云尚看了看周围,似乎周围的目光也差不多都聚拢过来了,也不再有什么噪杂的声音了。他的目光稍侧飘去,向二祭司示意着,二祭司也以点头回应着。于是,云尚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开口了。 “各位,辛苦你们这么早赶到这里。今天,我就不再重复这场审判的意义了,对于你们来说,你们也应该都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义。”云尚缓缓地说着他的开场白,其实这个开场白有或没有,说或者不说其实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今天我们就开门见山,尽快地开始吧,让这些曾经一直被掩藏的罪行有一个交代。”云尚的脖子扭动,把目光投向了迦。 几乎整个厅堂中的人也一样顺着云尚的目光,把自己的焦点也放到了迦的身上。不过,迦却对这周围仿佛可以把他点燃的无数目光毫无反应,反而表现的像是一个刚刚从宿醉中醒来的酒鬼一般。他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眼睛几乎是眯起来的,眼神中也没有一点神采,似乎还在迷茫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或许还在寻找着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迦的手臂以一个十分古怪的角度扭曲着,用手掌的根处支撑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还再半清醒与半沉睡的状态当中。他的脖子上是凸露的青筋,手背上也一条一条仿若巨虫匍匐的筋脉交错在一起,却不能给人丝毫有力的感觉,反而只会让人觉得一阵阵的心慌。 迦的眼神总算在他身体努力的调息下稍许清爽了一些,不再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样,既看不清别人,也让别人看不清楚。不过,站在迦侧身处的无一和无二却能够很清楚的听到,从迦的口中传出的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吼声。 “哈——啊——”这声音时隐时现,此消彼长却又延绵不绝。无一和无二都是一脸的苍白,虽然他们仍然是看护着迦的人,但是经过昨晚的事,他们现在更多的也只是站在这里而已,别无他用了。虽然他们很明白迦的这种低吼声源自何处,但心头还是不免会伴随着这声音的起伏有些颤抖。 迦被用上了一种效力称得上是恐怖的药剂这药从昨天的审判暂时的结束,迦从审判庭中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灌入了这样的药剂,结果他还真的就在将近半天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原本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虽然无一和无二并非是精通药剂制作与调配的顶尖高手,但他们也一样对此有所了解,也一直都在接触,都有学习到这其中的知识。 但这种没有名字的药剂却是无一与无二还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药剂,他们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但是这药剂的效果却是无比显著的,它看似一剂毒药,迅速地渗透了受难者的身体,然后蚕食着每一寸接触到的肌肤,蚕食着每一滴触及到的血液,但它虽然破坏,却又并非毁灭。药剂所到之处,机体衰败,但却只是失去了机能,却不是坏死,反倒像是冻结,在药效褪去之后,原本被药剂浸染的部分也会完好如初的重新焕发出活力。 不过,看起来迦身上的药量似乎有些过多了,一直到今日审判开庭的时间,他似乎仍然昏昏沉沉,没有完全摆脱药剂的控制。不过,无一和无二也并非没有准备,他们原本也已经打算开始有所动作了,只是一直在等待这云尚的指令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二章 牵丝 现在,云尚已经宣告了审判的开始,那么他的手下也自然有了对应的举措,要赶紧让迦回归到正常的状态。 无二俯身,从他们带来的箱子中拿出了一瓶装满了灰黑色液体的瓶子,不过与一般的瓶子不同,这个瓶子的瓶口显然是特别制作的,上面从中孔插着一根看上去黑黢黢的圆棒。 这就是他们给迦所用的药剂了,只是无一与无二都只是经手与操作而已,他们也并不知道这药剂的来源,也摸不透这药剂的底细。而且虽然说是药剂,但与通常意义上,那种以液体的状态装在容器的东西却似乎又并不是一回事。看上去,这瓶子中的液体无论是颜色,还是那晃晃荡荡的样子,都像极了毒物,看上去就像是高强度的药剂。 这样的感官上的直觉也并没有错,这瓶子里晃晃荡荡的的确是一种药剂。这是暗水,原则上是用来模拟重水的一种尝试,而且是相对来说比较成功的尝试。虽然这暗水当然比不了真正的重水那样的效果,但重水实在太过珍惜,也没有什么说得上正规的获取途径,就算得到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使用的。而这种暗水虽然相较重水的效用削弱了百倍,但在效用上却也足够在药剂中靠前了。虽然依然昂贵而且存量有限,但相比于重水这样仿佛传说中的东西,无论是造价还是通用性上都要好得多,算得上是一款成功的替代品。 不过,现在这暗水只是一种衬托,一种底料罢了。真正作用在迦身上的,也并非是这暗水,而是这一根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棒子。这圆柱状的棒子一段显得黑黢黢的,看上去似乎被什么东西弄脏了,而另一端的颜色则比中间要浅淡一些,或许是长久的浸泡在暗水之中的缘故。虽然看上去这只是一根导管,或者是某种特别用途的瓶塞,但实际上这根棒子才是真正的药剂。 云尚在交给无一与无二这样东西的时候,也同样告诉了他们解除这药剂影响的方法。第一种自然是等待时间过去,让这药剂的药效自然的褪去;第二种,就是用一点星火点燃这药剂的本体,就能让这药剂变成自己的解药。虽然完全不明白这种听起来无比奇怪,仿佛是开玩笑一般的方法的原理,但是无一和无二也并不在意,只是完完全全的照办。 无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上了自己的手套,虽然这种药剂并没有太强的传播性,但他还是习惯了做事前的预防,毕竟现在的动作不能在自己身上出什么乱子。这审判庭里并不能随意地使用魔法,无论是从主观还是客观上来说,所以无一也使用了最基本的方法来生火。他从一旁的桌台上拿起了一根已经燃着的蜡烛,将手中柱状棒子那染黑的一头放到了这烛火的上端。指节微动,让这火焰和它带来的温度平均的分散到棒子的这一端。 几秒之后,无一才转动了手腕,把手中的这根棒子竖了起来,那黑色的一段已经被点燃了,一层不明显的火焰正在上面燃烧着。不过,无一并没有停下动作,他手中的动作反而更大了,直接把这个棒子的另一端塞到了迦的鼻孔当中。 迦的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让这木棒在他的鼻腔中更深入了一些。不过,他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忽然猛地张开,似乎连动作都有劲了许多,手指搭在了这个插在他鼻孔的棒子上。迦的眼睛从无神变得亮丽,似乎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不过,他的眼神里却多了一层其他的情绪,一种迷恋,一种被勾引出来的欲望,一种过度满足感,而在下个片刻,这样的眼神却立刻就变作了巨大的失落、焦躁与愤怒,然后又归于一片冷淡。他鼻孔中的棒子已经被旁边的无一拿走了,而他的越被牢牢的锁在位置上,完全没有能够挣扎一下的可能,完全是任由无一摆布。 迦的眼神的变化很短暂,几乎凝聚搅合在一个瞬间就完成了这样复杂的变化。不过,他眼睛的变化却仍然落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人眼中。无一也有些惊讶,这药剂见效的速度要比他想得快得多了,但他也不敢再让这药剂继续留在迦的身上了,这上面的火焰似乎已经要熄灭了,如果再让迦多和药剂接触一会,恐怕结果就要不尽如人意了。二是他也没有想到,迦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他完全明白这种眼神所代表的意义,似乎自己是从一个饥饿到了极点的人的嘴巴里硬生生地夺下了一块肉一般。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在某个片刻,无一甚至都想把他指尖捏住的棒子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一闻了,只是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念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吹灭了这火焰,然后把这木棒重新放回了原本属于它的容器之中。 这些动作也都落在云尚的眼里,他也一直在默默的等待,直到无一完成了手头上的动作,他才朝前走了一步。一切的准备总算全部就绪了,现在,云尚感觉自己面前的终于展开的通途道路了。道路上的绊脚石都已经被搬离的差不多了,零碎几块也影响不了他的步伐,似乎他只需要走完这条路…… 只是,云尚正准备开口说话呢,却有人抢先了。 “各位,这是在对受审人做什么呢?”这声音很清脆,也让云尚很熟悉,花散的声音。只是才过了没多久,花散的声音似乎完全进入了另一种状态。这声音并不响,完全不像那种磅礴雄壮的强音,没有丝毫让人感觉刺耳,但是这声音却清清楚楚,好像就像是花散贴在人的耳边在说一般。 虽然花散并没有刻意的把她的语调变得冰冷,但是这声音却还是像携着冰雪的飓风,吹拂过人的身体,让人短暂的失神,似乎全身都被冻结了片刻。在某一个瞬间,云尚甚至看到自己眼前的路都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似乎连春天都被倒回了冬日,全都是一片冰冷,是一片让人心有戚戚的冷意。 这并不是幻境,也不是有人刻意给他设下的陷阱,这只是云尚自己的感觉而已。虽然只是片刻瞬息的感觉,却让云尚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的眼睛朝着周围看了看,似乎不只是他一个人,这周围大部分人的表情也或是有些懵懵的,或是还没能脱离那种覆盖了整个审判庭的冰冷,还处于发愣的状态。似乎花散也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真的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话而已,只是这样,却已经让人难以自持了。 不过,在这个审判庭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花散的声音所影响,总还是有人可以与她对话的,只是这个人不会是云尚罢了。 “受审人的精神不好,所以我让我的侍从给了他了一些调节的东西,让他能提提自己的精神。如果受审人不能好好的回答问题,讲述情况,那么这审判也就失去了追求公正的意义了,与我们想要的就不一样了。你说是吗,仲裁官?”说话的人是二祭司,他的声音很浑厚,虽然其中仍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那种雄浑的气势却完全没有一点消褪的痕迹,完全伴随着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而这里也不仅仅只有他的声音而已,在这声音背后似乎还有一阵席卷而来的大风,从云尚的心头刮过。在更深层次的意识当中,云尚原本意识所见的一片冰天雪地,顷刻间仿佛春暖消融,干净明媚的连一点冰碴都再也找不到了。这种力量妙不可言,其中技巧的精妙完全在云尚想象的极限之上,也让云尚更加坚定地明白了那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是多么的巨大。 虽然从根本上来讲,这完全是没有技巧可言的蛮力,并不是用巧妙的方法或者某种便捷的方式来调和力量,来让力量之间进行某种符合规律的运转或是激发出某种相互的作用,而是完完全全用同一种力量,一点接着一点,不多不少也不偏不倚的完全抵消了原本花散散播在所有人意识中的那种回音,而且还处理地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一点遗漏。从结果上来说,似乎就像某种特别的手法,某种巧合一般。但实际上,这却更像是用一柄匕首来卸下别人的盔甲一般,而且用的不是巧劲,而是全然的力量。 在花散说话的片刻,整个大厅就像是被一阵源于北地的凛冽冰风暴吹过一般,陷入了片刻的死寂,这种死寂并不是因为某种特别巨大,覆盖一切的力量,而是每个人完全发源于自身的那种静谧所自然组成的沉寂。而现在,这个大厅终于活过来了,不仅是云尚,其他人的瞳孔上那笼罩着的茫茫雾气似乎也渐渐地散去了,每个人多多少少的都有些发愣,似乎有些不明白在刚才的片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云尚也愣了一会,就算他把二祭司的话听得非常明白,也知道这其中的原理,但就算意识跟上,他也需要时间来调整到正常的状态。 稍许停顿了片刻,云尚才照着二祭司的话回答道:“是的,第二祭司大人。请各位放心,这场审判一定会在公正的环境下进行,会保证在这审判庭中的每个人,都能够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三章 再现 云尚的眼睛朝着周围看了看,尤其看似不经意地朝着花散的方向多瞄了几眼。花散似乎依然是一座冰山的模样,即使隔着这么远云尚也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气逼人而来,只是,花散似乎也收敛了不少,完全安静的坐在她的位置上,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这倒是让云尚有些奇怪了,即使花散再继续多说几句话,影响这厅堂中的人,或者再继续追问这用在迦身上药剂的来历,都不会让云尚比现在更加疑心或是烦恼了。反而是花散的一言不发,却是更加加剧了云尚的疑惑。 即使对于一位祭司来说,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使用这样一种覆盖如此之广,力量如此均匀的魔法也绝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更何况花散现在还待在一个更加收缩压制着她魔力的笼牢中。无论从环境,还是动机来说,再加上之前花散和他在审判开始前的一番有些莫名的对话,无论云尚究竟有没有完全明白花散的想法和心愿,他至少明白了一点,花散会待在这个地方,会成为这个莫名其妙的辩护人,这一切似乎都并不完全是被迫的,似乎其中还有不的部分是花散主动的意愿——花散有着她自己的目的。 这当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与云尚从二祭司那里得到的信息有了巨大的出入,花散坐在这个地方,并非如他们所设计的那样,是一种无奈,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这个信息现在却成了一句废话,就算云尚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他知道,却也只是知道而已。 现在,周围的情况不允许他和二祭司说这些,就算他能不管自己的颜面,也可以不顾二祭司的心情在这个地方说出这些情况,云尚也深知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异样表明花散会做任何不利于他们的事情,所以二祭司也不可能采取任何的行动。至少在表面上,穹苍殿仍然是一个整体,而祭司们只是分饰着两个角色而已。虽然二祭司并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但云尚自己在算得上是半个穹苍殿中的人,他也明白在最后的最后,穹苍殿的内乱是二祭司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也是二祭司在极力避免的情况。一旦这样的事情在天幕的上层间曝光,穹苍殿的处境就很难去预测了。 云尚绝不愿意自己成为拉开这幕布的人,虽然他也不愿意成为眼睁睁看着花散使诈的旁观者,但这似乎才是他唯一的选择。甚至连花散和他的那一番似乎有意义又似乎没什么意义的对话,似乎都是刻意安排好的,花散就是要告诉他这些,其实什么都没有实际发生,却让他的精神凭空地受到了折磨。 对于云尚来说,这不仅不是好事,反而成为了他的身上严重的负担,而且这份负担还不能让任何人来帮助他分摊。云尚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即使目光落在别处,他的精神也全然被花散占据,花散的任何动作,可能出现的任何动作,都牵动着他全身上下的神经,但他却要硬撑着继续他在这审判庭中的工作。 在云尚的想象中,花散当然是会有所行动的。也许在这一点上,他是这个审判庭中最先领悟的那个人。但是,这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事,他不知道时间,更没有任何应对的措施。 云尚很难得的体验到了一回做一个废人的感觉,他就像是一个被判决了死期的囚徒,只是暂时还在被收押着,而这段等待死亡的时间,却是让人最难熬,也最绝望的。或许,他现在更像是一个预见了海啸的村民,但无论他呼不呼喊,或者怎样呼喊,都不会改变任何人对于那片现在还风平浪静的大海有任何看法上的改变,甚至连此事结果也是既定的,无论有没有人听从他的话,海啸都会降临,而且也没有谁能离开这海涛的范围。 花散似乎和云尚印象中的那个形象不同了,她不仅拥有着无上的力量,而且心计比之也丝毫不落下风,她丝毫没有用任何复杂的计划,只是几句暗示,几个动作,似乎就让云尚的精神完全落入了她的掌控。她没有任何隐瞒,反而和盘托出了她的情况,她就是怀揣着目的来到这里的,而且这个目的显然在立场上是与现在的云尚对立的。偏偏,她还让云尚知道了这些。 现在,花散刚刚的行为似乎也没有了再继续下文,但花散越是不做事,越是没有动作,云尚的注意力反而越是停留在他的身上。就算他避不过,也不能影响这件事本身的进程,他却总还是得关心一下自己的生死。 云尚吸了吸鼻子,再一次开口道:“好了,我们先请斥讼人出场吧。”云尚拿着他手中的权杖敲了敲地板,总算是开启了这场审判正常的流程。 大厅侧边的大门被站在旁边的护卫很顺利的拉开了,他们显然也已经等待了很久。这大门在地板上拖拽着,发出了一阵“呲啦呲啦”的摩擦声音,并不刺耳,却显得太过沉重,仿佛和这个地点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一样。大门被拉开,开口朝内,却意外地遮挡住了大厅投射而来的光芒,形成了一个有些暗淡的区域。 一个身影沐浴在这阴影之中,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到了审判庭的大厅之中。这个景象颇具画面感,仿佛一个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褪去了笼罩在身体上的黑暗,然后沐浴在了一片闪耀的光芒之下。 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样看起来十分有仪式感的过程倒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样子。这是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的女子,不过她的步伐却十分的稳健,一步一步快速的迈着她的步伐,喀诺总算出场了。她的脸上是一种沉底的疲倦,却并不倦怠,她的身体应该很疲累了,也许昨夜也是属于她的不眠之夜,但她的精神却依然很高涨,没有被这疲倦所连累。 今天,这里也再没有人会再看喀诺这个看起来有些瘦的女性了。作为斥讼人,她的压力其实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压力最大的那个人,尤其是她的目标,斥讼的对象无论在背景,权势和阶级上都比她要高得多的时候。在这大厅中坐着的每个人都能明白,如果把喀诺换成自己,恐怕也不能做的比喀诺更好,说的比喀诺更流畅。当然,以他们的情况,也不可能自降身份或者不顾立场地下场来做这样的事情。 喀诺走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上,她的眼睛中虽然有些血丝,却依然闪亮灵动,向着云尚,以及一旁的坐着的每一位祭司点头,鞠躬示意,然后开口道:“仲裁官大人,斥讼人喀诺,聆听您的教诲。”似乎经过昨天的历练,现在从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怯意了,已经从精神上适应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地方。 云尚也点头回应,说道:“斥讼人,昨天你已经提出了对于受审者的全面控诉,包括谋杀,威胁同僚,违抗组织,圈地,滥用职权耗费天幕资源,使用私刑审讯,奴役,绑架,毁坏土地,与背叛者私通。并且也找到了一些证人和证据来支撑你对迦的斥讼。那么,今天的第一项就是,你是否还对此有任何的补充呢?任何你遗漏的,或者是新的内容。”云尚的提问很平淡,这也是正常的流程,不过这却是很重要的一步。就算花散会有什么做法,云尚也只能照着原本的计划行事,当然喀诺的回答也没有让他失望。 “是,仲裁官大人,我对此还有补充。”喀诺回答地也很平淡,不过她的话却并不平淡,甚至不亚于一场在大厅中刮起的风暴。刚才云尚所重复这一条条的罪责,绝对算得上很严重了,甚至多少已经突破了很多人想象中的底线了。而现在,在原本这些罪责上,却还有别的。 似乎对于这厅堂中的人来说,这倒是一条全新的信息了。而且,这样的一条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消息却几乎大部分的人脸上有多少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虽然不知道这是喀诺刻意的安排,还是临时起意,她将要说出的话都肯定是比昨天所既定的那些罪责更加严重的条款,能够在昨天的基础上,在迦的身上冠以一份更加厚重的罪责。 “那么,请陈述你的补充发言吧,斥讼人。”云尚的上下唇贴合着,他的舌头在口腔的内侧轻轻地舔过。即使知道流程如此,真的到了这个时刻,他还是不免在情绪与精神上有些难以名状的变化。毕竟,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不仅是针对一个人,一件事,而是面对着一个根深蒂固的组织。 反而,喀诺的表现似乎更加的镇定,也没有让他失望。即使这样的行为无论在想象还是实际上都代表着巨大的压力,喀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受到了影响的样子。甚至在她镇定的表情下,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毅坚毅之色,不似忍耐,而更似一种强烈的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四章 罪沫 “昨天所陈述的,是对于迦,这位圣堂……前圣堂成员与议员个人的罪行的陈述,这一点在今天也会得到。包括出于他个人意志所做的这些事情的总结而已。但是,相比于迦个人的行为,他所可能带来的危险可远不只是这些而已。”喀诺一般说着,一边从自己身侧拿出了一个信封,她缓缓地,仿佛刻意放慢了自己拆封的动作,仿佛颇有仪式感一般地拿出了这信封当中那写满了密密麻麻内容的纸张。 “虽然这场审判原本也是针对迦个人而言的,对于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做出一个合理的判定。但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迦绝不只是代表着他个人的意志而已。虽然这样的话带着一些主观的意愿,但我还是想说,我并不希望这场审判真的会变成一场表演,像迦说的那样,变成了用来满足某些浅层目的与需求的戏剧。我不会把一切罪孽都抛到迦的身上,虽然他不可能是一个无辜的人,但是在这个地方,即使罪孽深重之人也不应该被彻底弃置,即使背负再多的罪孽,也不能随意的把任何想要加上去的罪责加到他的身上。”喀诺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仿若璀璨的光芒,似乎多少带上了一点与她所说的话类似的,神圣的气息,“如果说要在天幕中证明,这里有所谓的‘正确的正义’,那么今日,这个地方就是最好的实践之处。即使包括我在内,这里大部分人都对迦怀揣着自己的看法,还有情绪,但最终我们必须要用最为公正,最符合律法的方式来决定他究竟犯下何种罪行,应该担任怎样的责任。” 罪责……迦回过神来,他的耳朵里只落下了这样的两个字。迦自己的头脑仍然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他还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并不是单纯的疲惫,也不是太久的沉睡之后头脑的冗余,而明显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影响。他眼前的视野似乎渗透着一片猩红,在这一片猩红之中似乎还有星星点点的漆黑。 手臂挥动,刚刚动弹了分毫,他的手腕就被紧紧地勒了一下。虽然只是被勒了一下,但似乎有一阵些突然袭来的痛苦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全身上下。迦把眼睛朝着自己的前方看去,他的手脚并不像昨天那样是被无比牢固地固定在这栅栏之上,却也依然是被两条锁链紧紧地锁死着,只能让他的手勉强在自己面前的范围活动。 迦很清楚,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囚徒,一个工具而已。在这里,他可能会迎来自己生命迄今为止最衰弱,最耻辱的一个时刻。虽然坐在这里,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迟滞地恢复着元气,慢慢的填补着身体上的那些伤口,但他的精神却在地方饱受着折磨,他的意志与尊严被随意的糟践。他被迫为在这个厅堂之中成为其他人的工具,或是刀刃,或是毒药。他低垂着自己的头颅,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那巨大的不像话的禁魔镣铐,还有手腕上那几道红的发紫的刻痕和微微渗出的鲜血。但他的头脑却依然有些混乱,无法很好的从眼前的景象中去反应自己的思绪。 这鲜血却并不像是染色剂,反而漂白了迦的视野,眼前的猩红正在渐渐褪去,但是迦却感觉替代这猩红的并非是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而是一种很难描述的黑色。这也并不是像纯粹的黑暗那样似乎浸没,吞噬着一切的浓厚黑色,而是一种消极,一种仿佛色彩被剥去之后的晦暗颜色。 一种莫大的渴望突然包裹住了迦的头脑,也同样包裹住了他的心。这样的晦暗的颜色似乎让迦完全不能够接受,他想要找回那种原本的色彩。这种忽然上涌的欲望仿佛是他精神中的海啸,任何原本的意志组成的高墙,堤坝或者围栏都是毫无意义的,一下子就被这种异样而突然的欲望所击破,然后被摧枯拉朽般的突破了这意志的防线。 即使身份不再,迦也依然是圣堂中的元老,依然在长久的时间中保持着作为一个圣堂成员,一个圣堂成员中屈指可数的巅峰人员的基本素质,包括身体与精神上,他都算得上是无可挑剔的。迦可以忍受长久的饥饿,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来盖过伤疼与痛苦,他甚至可以凭借一定的训练,做到一些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是一般人不能够想象的能力,迦能够自由地调节自己躯体需求,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部分地进入休眠,或是一种沉睡甚至濒死的状态,以减免他身体的损耗与需求。所以,迦几乎不会受到幻术的影响,也极少会因为自己身体上的原因而影响到他的动作。因为他可以无视痛苦,可以免除感官的冗余,可以避让那些会让他精神混乱的情况。 但这一次,迦却体验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触。这是一种超越了单纯感官体验的感受,就像迦虽然可以用意志来免除痛苦,但是却并不代表他没有痛感,在无视痛苦的时间过后,那种沉淀下来的痛苦依然强烈,依然会折磨着人,只是被推移之后,这种痛苦可能不会影响到迦做事而已。 但面对内心现在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迦原本调节身体的方式却好像管不上任何的用处了,或者说他的身体完全已经被这种未曾体验过的触感所支配了,除非迦真的彻底地陷入休克,在意识上死亡,或者他真的死去,身体不再有任何的活力,让精神与身体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否则这种触感是根本不可能被压制住的,总会突破他的精神防线。这种体验以前很少出现在迦的身上,但最近短短几天之间却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不过之前几次,迦是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了。 与珠翠的战斗,迦不曾觉得自己能够胜出,也不觉得自己会成为活下来的人,他怀揣着必死的决心而去,想要以此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解脱,让自己从这巨大的纠结中脱离。一开始,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活不下去了,珠翠有多少能耐,他是绝对明白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让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与珠翠的正面对抗中获得胜利的,他应该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所计划的那样,在这战斗中殒命,而不辜负任何一边。 最开始,珠翠确实淋漓尽致地展现着她的实力,她也完全没有任何的留手,招招都是致命而危险,仿佛像是灌注着满溢的仇恨与怒火。一开始,迦就落到了完全的下风,珠翠的技巧要比他更成熟,而力量也丝毫不落下风,多少让他的身上还带上了一些深深的伤痕。但迦也并没有放弃战斗,甚至在这样气氛的催促下,他也极快的沉浸在了这种很难碰到的战斗当中。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头一次,他的身体完全被感知所支配。这是作为一个战士,一个战斗者的本能,在战斗的意志燃烧起来之后,不会再有立场,不会再有犹豫,也不会再有情绪,有的只是战斗给身体所带来的舒畅与快感。而迦一切的失控似乎也是从这个时刻开始反应在了他的行动之上。 迦也同样尽力地投身于这场巅峰之战中,而且相比于珠翠,他还拥有着更好的资源。虽然这几乎可以算作是挥霍,但是迦凭借着大量的魔法增幅器,有些太过繁多的戒指,首饰,和那些镶嵌其上的玉石,迦虽然处于下风,却多少还是稳固住了局势。他的确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却依然顽强地坚持着,珠翠的进攻持续不断,但最后却也没有能够成功地将他彻底打倒。相反,即使看起来几乎没有了生存的希望,迦反而愈战愈勇,逐渐地搬回了一些,似乎在对于战斗的意志上,迦要更加的坚决,也更加的投入。 珠翠……再一次想到珠翠,迦的全身似乎被一股电流所贯穿,这是先于记忆,仿佛这是一种已经刻在了他的身体,他的血与骨髓之中的感受,只是一直都在潜伏着,只等待着某个片刻通过某种方式而触发,继而流变贯通全身上下。 在片刻的迟滞之后,迦总算回忆起了一些什么,似乎是一些应该被遗忘的事情。在交锋的过程中,迦的确以为是自己的精神更胜一筹,自己更加坚决一些。 但后来发生的情况却让他措手不及,即使迦的精神再强,意志再坚决,准备再充分,他本来也不能,也不应该会比珠翠更强。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最后的一击中,迦已经受到了重创,而珠翠那带着魔法的剑刃也已经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比他朝着珠翠腹间挥去的一击要更快,也更加的有力。迦几乎可以听到元素的震动在耳边呼啸,空气的颤抖仿佛刮起了一阵微风吹过了他的面庞。 他也完全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自己的失败,死亡,不带着任何的遗憾与错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五章 旧烙 但是,当时珠翠的下一个动作却让迦原本的想象,计划,甚至是心情都彻底了落空了。珠翠突然调转了她手中的武器,原本的元素刀刃也贴着迦的面庞而过,朝着空无一物之处而去。 这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外力,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干扰,迦的眼睛可以捕捉到这个画面,但当时的他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战斗所带来的情绪之中,他的身体的反应与眼睛所目睹的画面之间已经彻底的被割裂了。迦讶异,惊颤,甚至整个精神都在颤抖,但是他的手却没有停下,他再一次失控了。曾经,迦一度以为自己的主观意志是能够完全的,彻底的掌控自己的身体的,但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者说他拥有的能力其实与他所以为的并不是一种东西。 而能够真的控制自己的,是珠翠才对。在最后的结果到来之前,迦所感受到的那些都只是假象而已,珠翠并非是没有战斗的意志,而是用更高级的情绪控制住了这种本能,没有让这种情绪完全支配自己的身体。 迦有着他的计划,他想借着珠翠的手了解自己,让自己奔赴预想中的死亡,一了百了。他想的很好,这也的确是一个可行的计划,迦甚至为此算好了流程,算好了时间,可他计划的完整,再有效,却偏偏没有好好地算算这个计划中的主角。迦漏算了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他的计划漏了自己,也漏了珠翠。 直到现在,迦即使常常思考,却还依然没有得到答案,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样的,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丝想要活下去的意思。但无论这个问题的结果是什么,迦也能够预想到,在自己意识与思维的底层,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地心如磐石,坚持不动摇地一心求死。他并没有完全让身体执行他原本的计划,也许是受到了潜意识的影响,也许是某种更加强烈的本能盖过了他的意志,也导致了这件事的结果彻底偏离了迦原本的想象。 珠翠也有着她的计划,这个计划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计划。相比于迦的算无遗漏,相比于迦所要统筹,要去计算的人与事,珠翠的计划都显得简单了太多了。她不需要算计,也不需要留下任何自己的故事。她需要的只有一件事,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迦亲手杀了她。珠翠并不需要任何的了断,这个行为完全不是任何其他事情的附庸,而是她完全出于主观意愿所为的。 珠翠不仅硬生生地在行云流水般的攻击中偏移了她手上对着迦的面庞而去的刀刃,而且还撤去了自己身体上的防御,她的身体周围也不再有流动的元素了,让自己完全地暴露出了全部的弱点。虽然珠翠仍然身着甲胄,但是在这样的交锋中,单纯的甲胄并没有什么意义,甲胄更需要依靠魔法来增加保护的作用,只是一件甲胄本身就显得太过单薄了,珠翠身着的甲胄也并非是什么特殊的部件,而就是普普通通,在圣堂中最为基本的盔甲罢了,这根本就不可能阻挡的了迦手上的全力一击。 迦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发痒了,他的双眼紧紧地凝视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双手,他的手上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千锤百炼了。每根手指的中间都是厚重的老茧,指尖也是各种创伤与愈合后的疤痕;手掌的掌心布满了各种深深浅浅的刻痕,有些是原本属于这只手的掌纹,而更多的则是在经年累月中添加的伤痕。相比于一个精通战斗魔法的宗师,迦的双手更接近的显然是常握武器的战士。迦的这双手曾经了结过很多人,结束过很多的生命,别说沾染过鲜血,就算说成是浸透了鲜血也不算是什么过火的描述。他并不天真,不是那种未经血火的人,迦对这些生死之事早已经习惯甚至是麻木了。他原本对这些事情也不算太敏感,也从来没有什么负罪感这样心头的重担。 但是,和珠翠的战斗却是不同的,和以前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战斗的经历都不同。迦的头脑中仍然清晰地印刻着当时从他的手上传来的感受,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与他人的战斗之中感受到自己双手,还有自己心脏的颤抖。他还记得自己的手是如何先触碰到一片冰冷与坚固,这甲胄固然有着本身的坚硬,但是却还是轻松地被突破了,紧接着,他的手指所碰到的就是一片柔软,然后再被这柔软,粘稠与温暖所包裹。等到迦从那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他看到就只是自己插在珠翠腹间的手,还有珠翠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肚子。 他甚至保持着这个动作很长的时间,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想要让眼前的景象与自己头脑中的意识搭上一丝的联系。原本,迦觉得这样的情况只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在珠翠的身上。珠翠的身体确实很强健,换成一般人遭受这样强烈的魔法直接的接触,就不只是血肉模糊或者身体破碎了,恐怕早就已经在这样剧烈的作用下伴随着自己全身的血肉化作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片红雾了。而珠翠即使硬接下了这样的一记强力的魔法,却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完整,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但再坚韧,再强化的身体终究也还是人的身体,珠翠虽然没有即刻蒸发,却也逃不过衰弱,然后死亡的结果。 这样的伤,无论摆在谁的身上都是绝对不会被质疑的致命伤害,都已经不再只是伤势了,而是已经化作了伤逝了。珠翠的胸腹之间几乎已经完全被洞穿,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还在滴着淋漓的血。珠翠的手已经无力的垂下了,她的身上也已经没有力气了,武器也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在几秒之后,珠翠的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了,终于倾倒到了地上,而迦的手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离开了珠翠的肚子。 从那天开始,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变化。迦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虽然他知道自己手已经洗的很干净了,不可能更加干净了,在他被带到这里前,早就已经被全身上下的清洗过一遍了,以保证没有任何会引发意外的东西会被藏着。但在迦自己看来,他的双手正在滴落着鲜血,满手掌都是鲜红的。但这鲜血却不是别人的,而是从他自己的掌纹中渗透出来,满溢出来。虽然他并没有再尝试过,也没有机会再去尝试,但迦知道自己似乎是再也拿不起武器了。即使只是用手去握一握东西,他都感觉掌心传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剧痛,辛辣,一旦触碰别的东西,就仿佛有无数的虫子正在撕咬着他的头脑与内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似乎也算是成功的实现了自己原本的愿望,现在的迦与当时所计划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已经无法再去战斗了,那些附加在自己身上的身份,权位与荣耀也已经被干脆的剥离了。现在的迦已经和原来的他彻底的脱离了,也再不找到任何与之对应的东西了。 从世俗的角度来说,珠翠应该在这方面比他想的更多才对。珠翠身上的头衔可比迦还更多一些,而且石塔之处也都是她一心一手所建立的家园。迦原本也以为,珠翠会为这些而和自己拼死的战斗。 直到战斗之后,在石塔属于珠翠的屋中,他才明白,自己想来想去,想了那么多,其实都是无用的,那些都不是珠翠真正所需,也不是珠翠真正所想,甚至没有一条是与珠翠有关的。其实在路上迦就应该想到了,但他却从未仔细地想过这些,在到达石塔之前的路上,虽然他的心头千丝万绪,却更多的是在做着那些与自己内心的斗争,而没有去仔细的观察,去想明白珠翠的想法。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一些零散的抵抗都没有,直到大部队到了石塔之下才遭遇了一些战斗。这原本就是不合情理的,珠翠根本就不是一个那么简单的人,她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抵抗,完全可以用各种手段,战术,凭借着她对于石塔附近旭日省的地形地貌环境的熟悉,布下无数阻碍圣堂部队前进的计略与手段。如果珠翠真的这样做了,别说一个月了,迦恐怕自己用上一年也未必能踏进石塔的内境一步。但当时有些心如死灰的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异样,反而带着圣堂的部队一路疾行。反过来说,珠翠连自己的生命都能放弃,那么那些虚名,还有石塔或者是她的下属也的确就不再重要了。 再一次想起珠翠的时候,迦忽然有些因为自己的弱而感觉到了一阵精神上的折磨。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很失败了,尤其是他自己的失败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失败,这种无力感与挫败感让他的头脑有些发涨。迦是忽然想到这一点的,从头到尾,软弱的就只有迦,失败的也只有迦一个人而已。这或许也是珠翠的目的吧。也许珠翠也是这样想过的,可以用她的生命来换得迦之后平安的生活。只是合情合理的方式,迦只要失去了最后的价值,那么自然也不会被人盯着了,不会让人担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六章 责难 迦忽然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痛苦贯穿着他的身体,他抬起头,那种晦暗感更加强烈了。可惜的是,珠翠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了,迦虽然自身没有了价值,他不会被人担心,却会被人惦记,甚至是任人鱼肉。 空气中那些色彩的碎片仿佛变成了摆在一个饥渴之人面前的面汤与馒头,虽然绝对算不上是什么美味,也算不上是任何一种可以很好地入得了口的食物。但是迦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拼命的呼吸着,用鼻子猛地吸着,让这些碎片伴随着他完全没有优雅可言的动作被吸进他的身体。 再次睁开眼睛,虽然他的面前不再是完全的一片晦暗,却多少添上了几分色彩,但是他的身体似乎仍然渴求着这漂浮的碎屑,只是空气中的碎片已经很少了,要么就离着他太远,完全满足不了他的需要。 迦没有什么精神,不过总算勉强跳出了那个无声的世界,听见了一些周围的声音。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噪杂,只有喀诺在用她平淡,但是却流畅的声音继续着她的斥讼和陈述。 “经过昨天一天,各位也都已经清楚的知晓了有关迦个人的一些罪行……”喀诺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迦的头顶,让他的精神更加的清明,让他也更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似乎,他不仅是靶子了,也是一个重要的棋子,他可能引发一股不可思议的动荡。 “但是无论怎样的个人罪行放置于整个天幕,都只是一个的点,原本也不足以引起整个天幕对此的关注。各位更应该注意的,是迦所代表的东西,以及和他的行为背后的情况。就算如今迦成为了罪人,我们也不可否认曾经迦位居于天幕的高位,他掌握着权力,掌握着天幕的资源,他能够指挥一支圣堂的精锐部队,拥有着足够的武力。通过这些,迦能够左右着圣堂的未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可以影响到天幕的动向。我们需要聚焦的绝不只是迦的罪行,以及如何处置仲裁这些罪行而已,更要聚焦于这些罪行出现的原因,以及这样的情况究竟是个例,还是已经滋生于某种土壤,以便让这样的情况不再重演,尽量的避免这样的罪行复刻。” 喀诺的话很长,她的每句话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虽然在内容上并不清晰,甚至有些暧昧。但是说来说去,核心都是在陈述一件事,一个道理,一个任谁都不能提出质疑的道理。但是这整一段话合在一起,却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尤其是让从属圣堂的旁听者听起来仿佛就像是拿着针在扎着他们的皮肤一般。 喀诺的话也的确引起了一阵窸窣的骚乱,从圣堂的席位间传来的骚乱。虽然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动作,但是在这厅堂之中,谁都能够感觉到圣堂的席位间有一种奇怪的声音突然迸发,渐渐扩散了出来。喀诺的话已经是不加遮掩的指着圣堂而来了,她的言语间虽然是围绕着迦来起头的,说的话题也都是以迦为伊始的。但是,按照她话中所述,既然迦有着这样多的问题,还能够坐上圣堂的高位,能够掌控圣堂,那自然也代表着圣堂多少也存在着问题。只是这个问题究竟是严重还是不严重,究竟程度几何还暂时没有被定下而已,但看迦身上被列出的那些罪责,恐怕这个问题也不会被轻易地一笔带过了。 如果迦的问题会被引申到圣堂上,那么他们自然也逃不过这燃起火了。但是,这些旁听席上的圣堂成员或是一言不发,或是零碎的抱怨几声,又或是低声的讨论,虽然多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却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真的说些什么。这些圣堂成员也的确没有立场来说这些,因为他们谁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能够出来说任何有意义的话,反而还可能会引火烧身。从圣堂的角度来说,他们虽然也算得上是圣堂里说得上话的人了,但是对外,他们谁也没那个能耐或者自信来说自己可以代表圣堂,他们在圣堂中的位置恐怕还不及迦呢。能够有这样的名位的,只有圣堂领袖,或者整个圣堂议会。那些思维比较敏捷,能够洞悉事物更快一步的圣堂旁听者在这一刻已经明白了一个有些恐怖的事实——现在的圣堂,至少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来代表圣堂说话了,圣堂领袖不在这里,而圣堂议会也已经支离破碎,珠翠已死,迦成为了审判庭审判的对象,而岚和烨也一样不知所踪,甚至就根本没有参与到这场审判之中。讽刺的是,放眼整个圣堂,虽然圣堂仍在,也没有受到任何结构或者在成员上猛烈的冲击,但似乎只是短暂的片刻,圣堂似乎已经呈现出一种倾颓的势头。 似乎有几位圣堂成员看向喀诺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在他们的眼睛之中,甚至沉淀着燃烧的怒火。无论怎么做,似乎都不能避免自己被牵扯到其中了,无论是站出来说话,又或是沉默,似乎都不能影响这审判对于圣堂,还有对于他们的伤害。所以,他们愤怒,怒火中烧,狂躁,但谁都没有做任何事,毕竟,比起主动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或许耐心的等待还能够留出一些空间,让自己能够免于这份祸水。 迦视野中的红色终于渐渐地褪色了,让周围的景象恢复到了正常的状况。不过,以他敏锐的知觉,他还是可以感觉到那种会让自己不可避免失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仍然沉淀在他的身体当中,浸透在他的骨髓里。但至少,现在的迦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神智与知觉,他抬起头,目光向着稍远一些的观众席望去,让他看到了那些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是同僚的圣堂成员。 他们的畏难与纠结全部都落在迦的眼里,让他看的清清楚楚。迦也和他们每个人一样听着喀诺的话,这的确是一个难解的难题。到了现在,迦多少也能猜的出来,这原本也是这场审判一部分的目的了,很多事情,有比这些坐在旁听席上权位更高,手段更多,资源更盛而且眼界更高的人在设计,自然会让他们感觉到手足无措,无从发力了。况且,喀诺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地合理,那么的流畅。 似乎事情已经陷入了僵局。迦叹了口气,仔细地回想着喀诺刚刚所说的一番话。罪行么?他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两个字倒是多少有些特别的敏感,如果让迦自己来说,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证明在他身上这个词的含义,那么毫无疑问他手背上的东西就是符合这描述的,最直观也最直接的证据了。 迦将自己仍然在颤抖着的双手转了过来,他右手的手背上仍然保持着他原本的那一块图案。他的手背上刻着一块很大的刺青,几乎覆盖住了他的整个手背。平日里,他一直都带着厚实的手套,极少有人能够看到他手背上图案的真容。这图案其实并不复杂,在天幕组建的新时代到来之前,几乎每个加入的圣堂的成员手背上都有着这样的一个图案,作为当时他们用来表征荣誉的方式。 早期的圣堂与现在也确实有着巨大的区别,甚至与成长起来的圣堂也有着巨大的区别。最初的圣堂组建的方式可以说是极其的不正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有规划,有纪律的组织,而更接近于一种兄弟会或者雇佣团的形式。成员的构成十分复杂,虽然人人都很有能力,但是太多有能力的人凑在一起,却未必能够很好的把事情做好。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互相组队不仅不会增加任务的成功率,反而可能会因为没有好的配合而导致各种不可预见的意外出现,甚至降低了效率。 当时的圣堂虽然有些名义上的领导,但是权力的分配却还处于十分原始的状态,所谓的领导也主要是作为对外,与其他的组织进行交互的成员而已,并不能够真正意义上使唤圣堂中的所有人。只是圣堂在逐渐发展的过程中,需要进行的任务变得越来越艰难,变得越来越困苦,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几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了。 而且,纵然圣堂成员的人数在逐渐增加,结构却依然松散,甚至成员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沟通交流,已经无法满足整个圣堂的需求,因为必须要以有组织的团体行动才能够很好的执行得到的任务,或是完成既定的目标。最后,当时有限的圣堂中的成员共同商议出了一个相对来说能够让所有人都接受的方案。 而在迦手背上的这个图案就是最终的解决方案,圣堂在机制上的解决方案。这是早期圣堂的荣誉机制,也是早期圣堂的权位机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七章 刺青 这个图案的原型是一棵树,不过最开始,这只是一棵干枯的树干而已,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伴随着战功,伴随着完成的任务与对于圣堂的贡献,这棵枯槁的树干将逐渐的被添上一笔一笔的浓墨重彩,先是树根,再是树冠,然后是散开的枝叶,甚至是树枝上盛开的花朵,再之后,这刺青将会被添上颜色,变成一幅五彩缤纷的图案。 在长久的演变之后,这个最初的早期图案在经过了一些添加之后,也成为了代表着现在圣堂的徽记。 迦的手背上就是印刻着这样的一幅图画,一棵巨大的,开枝散叶的巨树栩栩如生的印在他的手背上,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副写生,而不是慢慢地,靠着想象来一笔接着一笔添加出来的画。他的整个手背几乎都已经被这画所填满了,甚至在他手腕下,这树木的树根已经呈现出一股密密麻麻的模样,好像已经再没有什么富余的空间可以让他更多荣誉或者功绩在这个地方增添任何的一笔了。 这每一笔每一画,都代表着迦曾经在圣堂中做过的事情。这些事情曾经是荣耀,是功绩,但这份荣耀与功绩的形式却的确如同喀诺所说,是血腥的,是暴力的,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每一笔每一画,不是靠着创造与价值书写在他的手背上的,而是靠着鲜血或是狂热来书写的。迦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手上有多少断送过多少生命。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他不需要去追溯这件事根本的意义,而只需要满足眼前的需求。这本质上当然是罪行,不过真的理解这些,也是在迦在圣堂待了很久之后的事了。 到了如今的圣堂,自然不再用这样原始的方式了。圣堂制定了新的制度与战略,能够更好的来设计人员关系与组织结构,也用不着这样的不严谨的办法。比起这图案原本的意义,似乎现在这个图案更多的代表着生命力的顽强了。 曾经手背上带着这样图案的人似乎都已经死的死,残的残,也差不多没剩下几个人还活着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甚至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诅咒,还是一种荣誉的象征了,带着这个图案的人,要么用别人的血来不断地填充自己,来不停地,完整地绘制这图案,要么就得用自己的血来保持它,直到自己的衰落与死亡。 迦也一点儿都不怀念这个图案,他甚至都很少回去看它,尤其是在迦真正明白了一些高于自己,高于圣堂的道理之后。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在这个审判庭当中,他也正好碰巧听到了这些话,才会翻过他的手看看这个过去的印记。 这个印记原本的意义已经不甚明了,如今,装饰的意义大概就是这个刺青现在最大的用处了。但是这就像是迦曾经做过的事情那样,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这个印记也早就已经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祛除或者清洗的方法。或许,他也曾经给他人,无论是身体,或者心灵留下过比这刺青要恶劣,丑陋十倍甚至百倍的伤痕,而那些伤痕也不会伴随着时间而愈合,反而会伴随着时间而腐烂,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味。但是,迦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身上的这些刻痕也会变成散发出这样腐败的气味,只是现在,他似乎已经多少嗅到了这样的气味,从他的手背,肌肤甚至是身体的深处所散发出的腥臭。 这场审判的仲裁官,云尚,用着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接过了喀诺的话,他站的地方也的确高高在上,是这整个巨大的厅堂中圈内,最高的一处了。云尚的话很沉稳,甚至也没有什么抑扬顿挫,听不出多少的情绪,说道:“非常好,斥讼人。你的总结很到位,也很符合情理,如果在座的各位有谁没有听懂的话,那么容我来总结一下吧。喀诺,作为斥讼人,你现在所斥讼的对象已经不再是迦一个人了,而是在追溯他行为的缘由,以及围绕这些行为背后的含义,说的再明白一些,你话里的对象已经变成了整个圣堂。是这样吗,斥讼人。” 喀诺倒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这来自云尚质询,她不仅依旧保持着自己高昂的精神,反而好像更加的振奋了:“没错,仲裁官大人,我现在正想那么说呢。虽然有关这场审判,已经定下了原则,不会追溯那些过往旧事所联结或是辐射到的组织与人物,但这一言应该是不包括圣堂的才对。况且,我还有问题想问您,或者问问这里所有人,圣堂与迦,他们难道不都是这些事情不可避讳的第一当事人吗,如果剥离其中任何一环,那么连审判迦本身的意义都不再站得住脚了。 云尚停顿的片刻,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头微微的抖动着,片刻之后才开口:“这是事实。不过,如果你要追溯这些,你要做的事情牵扯的面太大,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说。这其中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过程?……什么过程?”喀诺一愣,似乎没想到云尚会这样说。直到这个时候,她的面容上才出现了一丝显著的情绪凝固在她的脸上。 云尚微笑了一下:“从仲裁官的角度来说,站在这场审判的立场上,我当然希望能够全方位的,完全的分析,了解清楚迦的一切前后的行为。但是,我们也必须顾及到天幕的稳定,圣堂的形象,以及客观公正的涵义。如果你能够保证自己能够一以贯之的在自己陈述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里都秉承着这样的想法,那么也许你的斥讼或许是可行的。” 云尚的话让大部分圣堂旁听席上的人脸色变得不再那么难看了,虽然并没有谁明确的表现出一种不悦或者对抗的态度,但很明显,他们都对喀诺想要做的事情怀抱着一种坚决的对抗态度。他们既无奈,也无力,每个人都只能把这份憋屈与怒火积攒沉淀在自己的心底。不过,仅仅是怒火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更可怕的是,在这份怒火之中,还捆绑着另一种情绪,一种更容易引发矛盾,挫败人的精神与意志的情绪——恐惧,对过去自己已经铸下行为的恐惧,对未来的不可预知而引发的恐惧。 真正能够左右一个群体情绪的从来都不会是单纯的怒火,而是这种怒火的产生的原因。在这群从属圣堂的旁听者身上,这个原因自然是恐惧了。即使不少人已经明白了这场审判原本的目的,但是当这样的说法真的落在自己的头顶,他们也很少有人可以控制住这样的情绪在他们的心头泛滥。原本,喀诺的话一说,他们连心头所期待的那一点时间似乎都被剥夺了,自然就像是被点燃的木柴,一下子就让自己的精神与意志被在恐惧的催化下,被怒火所包裹牢牢地包裹住了。 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不过云尚似乎找就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而且还是最有效率,也最为快捷的方法。他并没有指望抹去这些人心头的疑云、怒火或是无奈,但如果在这旁听席上的人不能自己来抹去心头的恐惧,云尚却是乐意帮他们把这份恐惧摘除的。而当催化这些既有的情绪变质的恐惧消散时,云尚就会保持着一份充分的自信。他完全相信,在没有其他因素的作用下,这些圣堂中的人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还有他们的行为,不会有任何过激,任何影响审判进程的事情出现。 “当然,我将谨遵审判庭的目标。并且,我也保证这样的行为并非是带着恶意针对迦或是他曾经所在的组织而进行的,而是为了更好的为了未来的情况而进行详细的说明,这只是展开事实的画卷而已,不会有任何的导向,也不会带着任何的结论,这样可以吗?”喀诺回答的很快,立下的保证却算得上是非常的有分量。虽然喀诺并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之前没有太重要的职务,但现在,无论她是作为传声筒,还是把握着唯一话筒的人,她的承诺与说法自然也是有意义的,是能够让人放心的。” “那么,接下来就请你把自己想斥讼的内容详细说明吧。我想你也应该做好了准备,有充足的逻辑以及与之对应的证据来证明这些事情。” “嘿嘿嘿……哼哼……呵呵呵呵……哈……”一连串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忽然响彻在这个审判进行的厅堂当中,这笑声很先是很十分尖细而尖锐,仿佛一根根针一般刺进了人的耳朵,充满着嘲弄、讥讽的情绪,让人感觉十分的聒噪,转而这笑声却又变得压抑,低沉,让听到的人感觉自己的耳朵里仿佛被吊上了几块沉重的坠铁一般,让人感觉无比的压抑与沉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八章 叠垒的文件 这令人狂躁的笑声在最后的收尾却又突然变得高调,变得清晰,仿佛突然打开了闸门的储水罐,情绪伴随着这个音符一下子奔腾而出,一泄千里,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舒畅与开怀。 这笑声的源头在这个厅堂的中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看向了这一连串诡异笑声的主人。好在这个人的位置离着云尚与喀诺也并不远,用不着费劲去找就知道,那是迦的杰作。 云尚的目光也一样朝着迦的方向偏斜着,不过,他并没有对这一阵笑声有任何的评价,也没有在脸上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转头,然后说道:“看来,受审人有话要说。只可惜,现在的流程上还没有轮到你说话呢。” “咔蹬”一下,迦猛地抬了抬他的手臂,引得整个铐住他的锁链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他的手腕翻转,把自己的手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暴露了出来,朝向了外侧,面向了所有看着他的人,说道:“没关系,仲裁官……大人。你可以尽量地照着你的程序来做事,现在你已经不用着急了。也不用把焦点放到我的身上,我可也不着急。” 云尚冷哼了一声:“那好吧。喀诺,斥讼人,你可以继续详细的说明你要补充的内容了。” 喀诺的眼睛灵动的左右转动着,在云尚与迦之前来回的闪烁跳动着,最后落在了迦的身上。她的眼中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还溢出了一片薄薄的水雾,笼罩着她的瞳孔:“是,仲裁官。接下来的情况,主要来自于一些特别的物件,这些物件,一部分来源于迦,在圣堂中的办公处,以及属于他个人的房间,密室和收押点。”喀诺显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些她今天要用到的东西,她打开了一个包裹,从其中拿出了一叠收归的整整齐齐的,或是信件,或是纸张,或是文稿的文件。这一摞文件叠的并不算太高,喀诺一只手就能够抓起,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这一叠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文件,却足够吸引这里许多人的目光。这些都是无比宝贵的文档与材料,显然,在迦这样的级别上,其中的内容自然也包罗万象,但其中大部分肯定是重要的事情,是圣堂的机密甚至绝密,这些文件自然就是喀诺所谓的“证据”了,只是这样的证据,一般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因为其中会有太过秘密的信息,甚至是影响到现在的信息。而这样的信息,不仅代表着重要,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肮脏。 圣堂并不是什么阳光普照的干净地方,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是这里谁都知道的事实,别说本身身为圣堂成员的人了,就连这里的一些天幕贵族们都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在这个厅堂里,除了穹苍殿的祭司们本身就凌驾于光影之上,或者像是夜会本身就建立在黑暗之中,其他的人到底还是位居天幕的光芒下的,他们多多少少也曾经在圣堂中,或是找到圣堂做了一些不方便,至少是不方便明说的事情。其中的很多还是极为隐私的事,就算这些事情的曝光不能真的影响到他们的实际利益,但恐怕也不是靠着解释和几句敷衍的话就能够轻易脱身的。不少旁听的天幕贵族们面面相觑,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被卷入这审判当中的就不只是圣堂而已了,连他们天幕贵族们都一个也逃不掉,都得被拖入这泥潭当中。显然,他们是不愿意眼见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天幕贵族们可不比圣堂的成员,在名义上还受到着穹苍殿的约束,他们的意志可以更快的汇聚,行动也可以更加迅速。 不过,在这些天幕贵族们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之前,喀诺似乎是见到了不少人面色上的疑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不过各位也不用担心,我知道迦曾经身为圣堂的高层,接触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信息。而我也曾经有幸加入圣堂,明白保护秘密的重要性。所以,这些信件都经过了一份特别的处理。” 喀诺的手指落下,停在在这一叠文件的最上端,从头向后缓缓地划过,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紧接着喀诺的手停了下来,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说道:“这些……文书、信件或者谕令我也是才拿到手的,所有的这些都经由圣堂议会的成员岚与烨进行了筛选,在筛选之前,除了他们和这些文件的当事人,也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些东西。” 喀诺的话让大部分人的脸色变得更好了一些,尤其是那些天幕贵族们,他们的脸上几乎不再有那种难看的神色,而是基本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只要别被散播出去,被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知晓,或者落到了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加以利用就可以了,他们不能,也没有想过要抹去这些过去的事情,这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要花费太多的力气,从效率与收益上来说,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虽然听起来,他们的事情还是暴露给了除了当事人之外的其他人,不过对象既然是岚和烨,倒也不那么让人担心了。 岚就不用多提了,作为圣堂保安团的团长,她所领导的保安团一直都是与天幕贵族们有着相当程度的接触,虽然这样接触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温和与想象中的美好,但至少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一股融洽的感觉,至少互相之间还有所了解。说到底,岚现在在圣堂负责的工作就正是从之前珠翠与迦的领域中分离出来的部分,对像是天幕的内部。保安团所做的很多事情,和他们曾经让迦或者珠翠所做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程度上因为时间与时局的推移而有了变化而已。岚自然是能够理解这些东西的,并且也知道这些行动或者任务背后的意义。 至于烨,就更不像是值得这些天幕忧心的对象了。相比于他圣堂议员的身份所代表的权位来说,他倒跟像是一个圣堂中的管家或者说服务者,他与其他的圣堂议员不同,手底下没有任何实质的,拥有着战斗力的队伍。烨负责的后勤组,只是桥梁与丝线,维护着圣堂各个部门正常的运转,与天幕中的其他的组织进行着一些经济上的行为,让圣堂能够保持资源的充足。而且据他们所知晓的情报来看,烨也几乎不参与到圣堂的事务中,更多的是在为大祭司暮帷,穹苍殿做事,而不是在做圣堂的事。这些事情虽然并没有从当事人口中说出的,或者其他什么确凿的证明,但无论捕风捉影也好,证据确凿也罢,这件事情却是大部分人都亲眼见到过的,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天幕贵族中也有些戏称,把烨叫作穹苍殿的白色忠犬,把岚称作是祭司们的陪侍。虽然这种称呼确实有些过度的恶毒,但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存在的事实。所以,他们就更不用担心烨了,即使他知道了什么也无所谓,他只是个对于天幕贵族们来说毫无威胁性的存在。 喀诺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一般,让原本许多颗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对于那些圣堂的成员来说,他们的感觉也与天幕的贵族们差不了太多。虽然忧虑的基点不同,但是无论是曾经参与过其中或是没有参与到这些事件当中的人,听到喀诺的这番话之后,脸上多少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圣堂议员似乎成了这里大多数人,无论出于什么立场,都能够信任的对象。既然有他们两个人的过滤,那么他们毕竟是现在唯一还能从名义上与道理上代表着圣堂的存在,似乎也是唯一能照顾到各种立场上,不同人的利益的人选了。 喀诺轻轻地捻起了她手底下的一封信件,手指轻动,撑开了这信封,抽出了其中的信件,说道:“其实我也和各位一样,都是第一次观看其中的内容,也一样好奇……”喀诺轻轻地打开了信纸,她的双眼左右快速的晃动着,目光在这信件上来回跳动着,然后继续开口念起了这封信件上的内容:“尊敬的议员大人,很感谢您能够打开这封信件。首先,恭喜您在西境完成了任务,为天幕扩展了疆域,也同时为我们打开了道路,这是有益于未来千秋万载的功绩。我们深知这条道路的重要性,以及他能够为天幕带来的巨大收益。虽然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算太合适,但我希望您能够在满足基本需求的前提下,可以在一定的地点,为我们留出一条道路,或者一片据点。恳切的请求您。”喀诺的话忽然戛然而止,这封信件很短,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信息,不过在读完了上述这些之后,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喀诺抬起头,左右转动着脑袋,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似乎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六十九章 无源的信件 云尚抬头,开口问道:“斥讼人,你的信已经读完了么?”他似乎也有些疑惑。 这封信似乎还有一个重要的部分被避过了,喀诺遗漏了一封信件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落款。 但喀诺也同时皱了皱眉头,她来回翻转着信纸,另一只手甚至都已经摸上了信封,正反面都看了一遍,才回答到:“是的,仲裁官大人,这封信所有的内容,所有有字的部分都已经读过了。但是,并没有落款或者表明信件来源的东西。” “是吗?”云尚倒也不急不躁,似乎也并不为这预料之外的状况而生出了什么想法。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你可以继续了,斥讼人。” “是。”喀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很快就展开了第二封信,继续读道,“尊敬的议员大人,很感谢您能够开打这封信信件。这一次,我们碰到了麻烦,不得不寻求您的帮助。西地的一些山道与谷口似乎并不像我们曾经所预估的那样,是完全的无人区。似乎在一部分的山谷中,有一批十分恶毒的,行为险恶的人群,他们似乎完全不从属于天幕的掌控,而且也无法进行任何的沟通。这些人的存在是一种极其不合理的情况,我们不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但是从初步的接触来看,我的队伍却损失惨重,即使是介入了保镖的队伍,似乎也没有能够逃过这些人的毒手。从下一波进发西地的队伍开始,会配备一批更精良的装备,我们这里会准备更好的保护,但我们诚挚的期望,您也能够做出对应的回应与动作,以保证我们的合作能够更加通畅的进展下去。恳切的请求您。” 喀诺继续拿起了第三个文书,不过这次她没有继续读,而是开口说道:“第三件东西,和前两样区别很大,就暂时先不读了,我们可以先总结一下前两封信的内容。” 这之前的两封信,说的是同一件事,无论从信的规格还是信的内容来看,似乎是同一个人按照时间顺序写给迦的信。只是单纯从信上的文字内容来看,是看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的,也未必能够拿来当作证据。不过,这个结论也不是完全固定的,也完全可以从另一角度来理解这些信件,比如喀诺现在话里所说的这个角度:“虽然我们并不清楚这信件中这些事情所指究竟是什么,但可以清楚的看到,迦与写这封信的人有着明显的合作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也是非常亲密的,甚至信件中都不需要任何的落款,就可以表明这样的关系。这其中显然牵扯到了某种公共的事件。其中所说的道路,西地以及麻烦,都是这两封信件中的关键词。” 喀诺忽然把头转向了云尚,俯身微微欠身朝着云尚半鞠躬了一下,说道:“介于我们不能很好的理解这封信件中的内容,所以我向审判庭做出请求,希望能够请出一位审判庭的辅助兼证人,一位能够比我们更好的来阐述诠释这些信件内容的人。” 云尚也点了点头:“合理的请求,我代表审判庭同意。斥讼人,你可以请出你的要请来的证人了。” “是,谢谢您。”喀诺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请证人上台佐证吧。”她的目光朝着边侧的门看去,这另一处的侧门仿佛应着她的目光打开,显现出了门后的人。 站在门后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并排站在这门后。门刚一打开,他们就快步的朝着审判庭的中环走去。这是一男一女,其中的男子这里的人都很熟悉,他也不是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了。 栾肃,在审判的第一天之后,再次站到了证人的席位上。而其中的女性却并没有出现过,她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厅堂中众人的目光中,虽然她身上穿着圣堂统一的服装,但是这些坐着的圣堂成员似乎也是一脸的迷惑,似乎并不认识这位他们的“同僚”。 “依照惯例,请两位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栾肃,就从你开始吧,虽然这里大多数人应该已经认识你了,但还是得麻烦你再说一遍。”喀诺微笑着,很有耐性的与她面前的两人解释着,“这样,既符合流程,也能防止有什么疏漏。” “好的,斥讼人。”不光是语气中,栾肃全身上下都透出着一股精干的味道,他的话也比精简干脆了不少,去掉了那些多余的描述,的确带着属于战士的气质,“我是栾肃,从我在进入圣堂就职,直到迦被逮捕之前,我一直都担任他的第一副官。负责规划,执行以及处理迦的一些命令,以及有关圣堂辖下的本团事务。” “我……”栾肃说的很干脆,但是他身旁的女子却似乎有些怯场,在轮到她的时候,言语中已经有些颤抖的感觉了。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却并不是垂落的,而是朝着身边的栾肃望去,后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但也抱以了一个回应的眼神。 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的鼓舞,这女子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叫凌忆,在一年前加入了圣堂,是圣堂后勤团的成员,负责整理圣堂的任务报告,并且进行记录、收纳与归档的工作。” “很好,在对信件进行具体的询问之前,请各位容许我先提几个问题。”喀诺见两人都说完了,很流畅的接过了他们的话,“凌忆,根据你的描述,我是否可以理解成,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你可以了解到圣堂的事件以及有关这些事件的报告文书呢?” “是的,大人。”凌忆点了点头。 “不是大人,凌忆,叫我斥讼人,或者直接叫我喀诺也可以。”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忘却,她所说的称呼却错了。虽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在这样高压的气氛下,任何一点的变动都会触动喀诺敏感的精神,并不会被她所忽略。即使只是一个的细节,也都必须要纠正到正确的轨道上。 “是,斥讼人。你说的完全正确,这些都是我在圣堂中所负责的工作所对应的内容与职责。”凌忆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言语,说道,“不仅是事件有关的文书与报告,还有每个季度、每半年还有一年份的总结报告的汇总与书写也都是有我本人参与的。” 喀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满意的神色,说道:“很好,那么我再次确定一遍,对于圣堂历年的年记,大事记以及一些行动,你可以说是全都了如指掌,对吗?” “没错,但是这仅限于有记录的,并且在我的权限能够接触到的范围内。”凌忆的语气渐渐的也更加的稳定了,似乎说到了她自己所属的领域,让她总算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在这个气氛仿佛凝固的地方稍许找回了一些自信,“没错,从天幕成立,圣堂正式成组开始,直到现在为止。” “放心,审判庭无意窥探圣堂的机密,或者挖掘什么已经过去的事情。如果有任何你觉得属于秘密,或者不方便透露的事情,你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来判断要不要说出来。只是,在确认某些迦的过去的行为时,需要你以圣堂的视角来加以辅助,让审判庭,以及旁听的观众能够能加清晰的了解到当时的情况。”喀诺的话非常的温和,无论其他人听起来是什么反应,至少凌忆的脸上仿佛是被春风拂面,比之前放松了更多,更加的柔和了。 凌忆甚至还生出了几分主动:“我已经准备好了,您要问什么呢,斥讼人?” “哦,别着急。”喀诺倒是不紧不慢,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尽快地推进这审判进程的意思,“等准备工作做完,后续的工作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你说对吧。” 凌忆的脸颊上闪过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好的,是我着急了。” “没关系,你也尽可能的回忆一下这些事情吧。等一下,会有用的。”喀诺没有再和凌忆多说什么,而是把头转向了一旁的栾肃,她还有话是要向着栾肃问的,“那么栾肃,我也有几个问题要向你确认。你说你一直伴随在迦的身边,从你加入圣堂开始,对吗?” “没错。”栾肃的头低着,他的眼皮也几乎是垂落着的,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他的眼神是什么模样。 “那么,这个时间足够长吗,足够到让你了解迦,或者知道他的性情吗?”喀诺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没有丝毫留出丝毫的空隙。 栾肃缓缓地抬起了头,从远处看,仿佛在他的身上时间流逝的速度都被减慢了一般,好像在刻意地做一个慢动作。他的眼睛也在缓缓地瞪大,凸显,似乎在深度的思考,纠结,然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停顿了好久才好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不能。不过,这个回答是我本着尊重审判庭的想法才回答的,如果再有这样沾染着主观与暧昧不清意图的问题,我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了,以防止我的回答被不理解其中内情的人误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章 新的支点 “好吧,好吧。”喀诺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有想到栾肃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的坚决,“那么,你就当作我收回了刚才的问题,确实,这样的问法也有点太难回答了。我应该换一种更加准确清楚的问法——在你与受审人共同相处的这漫长的时间里,你应该从迦这里接到过数不清的命令与要求吧?” “那是自然的,我说过,团组中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由我来执行以及处理的。”栾肃也一样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喜欢重复的去说自己曾经讲过的话,当然,这比起回答之前的那种问题还是要轻松,简单的多了。 “那么,到了现在,你是否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些命令的原因,或者在你执行这些来自上峰的命令时,你是否完全明白这个命令的意图,以及它的合法性与合理性呢?”虽然遭遇了一点的阻碍,不过这点阻碍丝毫没有影响喀诺的提问的进程。 栾肃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这下倒不是因为羞恼,而是因为他真的在沉思。栾肃也并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也用不着他来回答别人才会明白,他是在思考这个喀诺提出问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几秒的时间里他似乎也并没能清楚的了解其中的道理。不过最后,他耸了耸肩膀,似乎是放弃了这样的思索,说道:“不,我并不能够完全明白这些,但这也不是什么必要的需求。圣堂是部队,是拥有着充足武力的组织,对于指挥者的命令,执行要比理解更加重要。” “哦。”喀诺抬了抬自己的眉头,不置可否的回答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不用解释你的答案,这也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我现在只是想再问问你,在圣堂,是你一个人是这样做的,还是你所见到的同僚,下属或者上司都是如此呢?”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栾肃感觉自己的脑中似乎突然闪过了一道闪电,但是这种瞬间的感触转瞬即逝,似乎只是他精神中的过客而已。 “或者说,就像你与受审人曾经在圣堂中的关系那样,这样的关系在圣堂中是因为你们的两个之间有这样特殊的关系呢,还是说圣堂中大部分的上下关系都是这样呢?只要执行命令就够了。” “你的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喀诺。这不是什么只执行命令,不带头脑不经考虑的行为,而是为了提高效率,经过多年的总结所得到的结论。的确,在圣堂中,大部分的上下级关系就是如此,能够保证命令得到好的执行,下级一般会无条件的执行这些命令。” 喀诺终于在与栾肃的对话之中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样就好,栾肃。这样问题就得到了答案,至于你的说法,我承认是从一定角度来看,也是合理的。但无论是你的说法还是我的说法,就各自保留吧。听到这些的各位,也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我说过,我们不做任何结论上的引导。那么栾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在你所说的这种情况下,你发现你的上级或者是他给你的命令出现了显著的问题,这样的时候,又该怎么做呢?” “这种时候,只能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并且留下证据。如果可以的话,等待时机,可以向同级的监察组控诉这样的情况。”栾肃很诚实的回答着,他也并没有任何的隐瞒或者想要隐瞒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圣堂的规章制度中,甚至比他说的还要添上更多的细节,蕴含着更缜密的逻辑,“如果诸位对上下级的问题有什么疑问,我想你们大可以去翻阅一下圣堂的手侧,里面的条例要比我口头所说的更清楚。” “不用,你的解释就足够精准了,栾肃。还是让我先感谢你的回答吧。”喀诺吐了吐气,又重新拿起了她刚才所读过的信件,说道,“请各位集中精神吧,下面才是正题。虽然这些信件上并没有明说时间,但是这些信件经过了缜密的分析,对于这些笔墨以及信纸的研究,虽然没能得确认到非常具体的时间,但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些信件书写的时间大约是在天幕建立一年至两年之间,而且所用的也都是顶级的纸张。” 喀诺似乎是在展示一般地把自己手中的这些信件展开,然后把头转向了方才已经被提过颇多问题的两人,说道:“那么,两位,不知道对于这个神奇的时间点,你们有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记忆呢?凌忆,你有想起什么吗?根据这信件中的情况,你应该着重回忆你们在天幕西地的活动或者任务。” “天幕一年到二年之间吗?”凌忆沉思了一下,好像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住了她。但这也是正常的情况,毕竟,这个问题好像太久远了一些,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回忆起一件天幕建立之初的事情,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应该早就已经被尘土所包裹,落在黑暗的角落当中,也不会被人在意,也不会被翻弄出来。 但这只是一种简单的,从常理来理解的结论而已。对于这场审判来说,其中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的用常理来理解,尤其是连同这场审判本身,原本就不是能够用常理来解释的。既然事情并非常理所能诠释,那么其中的人也是一样,也不是用常理能够来评判的。 凌忆,虽然她来到这个审判庭,成为证人,这一系列的事情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其中的情况,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千百个和她有着相似的职务,做着相同事情的同僚站在现在她所站着的这个位置。毕竟,她的能力并不出众,在圣堂中一直都只是完成着自己的分配到的那一点工作而已,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被其他人所注意到的理由。 看上去,她只是正好被选中了而已。审判庭需要一个圣堂档案馆里的人,参与到审判当中,对审判做出一定的辅助与配合,而正好在这个人群中选到了她。但是,她能来到这里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运气与巧合能够解释的,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凌忆的工作做的一般,她对于本职工作的完成度也并不出众。这并不是一种带着恶意的评价,连凌忆自己都清楚这一点。与她的同事相比,她汇总与通顺这些事情内在逻辑的能力都只能说是很差劲的,只能勉强达标而已。但是,她却有着一种特殊的能耐,甚至是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能力,凌忆拥有着十分强大的搜索记忆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往往被掩盖在她逻辑能力不足的状况下了,很少体现出来。 凌忆当然是被特别挑选出来的,即使她这个当事人也未必清楚为什么会是自己,能够站在这个地方。但她的到来肯定不是巧合,而是在细致的观察下,由烨亲自选出的人选。凌忆的身份足够的低调,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凌忆的确就是纯净的,也确实没有任何值得别人联想之处。她的身上没有也不需要任何的设计,只需要即时的用言语就可以调动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当一切的有关事件逻辑与因果都已经被整理设计好的时候,凌忆的记忆作为这巨大拼图中最后所留白的,所需要的填空部分就自然而然的浮现了出来。不需要任何的人的提醒,也不需要借助任何的资料来参考,凌忆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似乎突然间放开了,仿佛一扇打开了的窗户,有一道不可名状的光芒投射到了她虽然积攒深厚,却一直蒙尘的记忆中。 这光芒十分的强盛,直直的穿透了凌忆原本的记忆。但是,这光芒却并不锐利,也没有任何的侵略性,反而只在凌忆的知觉之中播撒一种美妙的温暖与轻柔。这光芒穿过了层层叠叠而又无比深厚的意识,直直的映照出了这一部分空缺之处。 “我想起来了……”凌忆一边用自己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用一种自己都好像没怎么听到过的语气感叹到,她仿佛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那个时间点,圣堂曾经派遣过一支人数不少的边缘队伍,支援到了天幕的西地。” “一支边缘的队伍?”喀诺抬了抬眉头,这个说法似乎并没能让她展露出任何正面的笑容,“那么,你能回忆起有关这一支队伍的情况,具体的说一说当时的他们所承担的任务,以及这项任务的意义么?” 虽然喀诺所提的问题是一个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光是“一支边缘队伍”这样的称呼,实在不是一个称得上有信息的内容,反而会更让听者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混淆了原本的信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一章 秘档 但偏偏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凌忆一言难发,至少是让她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虽然凌忆在无数的记忆,文字与言语的碎片中凭借着那一道突然的光芒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这个好不容易浮现出来的答案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是有着巨大意义的存在,反而像是一根干枯的木须,没有与之连接的树根,也没有与之同源的枝桠。因为,凌忆确实不知道有关这件事所能够引申联系到的任何东西。并非她的学识不够,也不是因为她的记忆力欠缺,而是因为她的确没有任何一丝一毫有关这条信息的记忆,但凡有任何一点她过往接触过的有关信息,她的记忆之海就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连一点可以称得上是波澜的东西都没有,不可能会让她的脑海中泛不起一丝涟漪。在某个短暂的瞬间,凌忆的确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者有了什么遗漏,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显然,她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刺激,身体也健康如常,她就是没有任何有关这条消息能够延伸的记忆。 虽然凌忆很难认同这个思考的结果,但是在这里,她也必须要诚恳的承认自己的记忆:“不,我没有有关这条信息之外,任何与之相联系的信息的记忆。这是一条孤立的记载。但是……” 如同凌忆所陈述的那样,这是一条完全独立的信息。圣堂的各种档案,有关自身行动的记载是非常客观,也非常精细的。虽然不一定详实,但却至少是到位的。整个任务的过程不用多说,自然会把时间、人员、路线与碰到的事件都尽量的写明白,包括这些事件以及整个任务的前因后果也基本都会尽可能的进行记载。毕竟,完成一项任务的报告,并非只是由一个人完成,而是会有这项任务过程中触及到的许多人参与到其中,用他们共同提供的情报来组成最终的档案。 对于圣堂来说,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对于已经完成任务的报告,越是详尽,越是清晰,就越能够为往后可能出现的同类任务提供一份颇具价值的参考。圣堂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所接触到的任务内容却大部分都带着危险性,而剩下的部分,则是带着更加剧烈的危险性,在这样的情况下,圣堂在完成各种委托与任务的过程中,实际上其中人员的损耗也并不算,而圣堂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都像是在补充粮食或者资源那样来补充自己组织内的成员。在这样高压而危险的环境中,无论是个人的力量,队伍的人数,还是筹备的充分,其实都没办法很好的降低周围的危险。毕竟,这些都无法避免意外的出现。但这个逐渐形成的,以知识和传授为主干的报告总结,倒是出人意料的极有效率的降低了人员的损失率。因此,在圣堂如此长久的发展过程中,这样的报告环节也一直都持续存在着。而且,圣堂在多年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都在维护以及完善着这一个制度。显然,在圣堂面对的这些艰难与挑战中,经验的重要性要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更加宝贵。 经验的重要性并不完全在于它能够帮助后来者更好的完成任务,对于圣堂的成员来说,这些前行者的宝贵经验更大的意义在于让后来者明白自己的上限,能够在更高的层面上来看待遇到的情况,然后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而不用摸黑一般的去面对可能殒命的危险。甚至可以说,以圣堂所做的事情的内容,能保持这相对来说如此之低的死亡率,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 这是圣堂成员几乎人人都需要遵守的条例,也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在圣堂战士们的守则当中。在这样庞大的基数下,圣堂的档案中几乎不可能存在一份完全独立的报告,总是能找到几分与之相关联的其他报告的。 但是这也只是“几乎”与“总是”而已,无论是人还是事件,是一定会有例外存在的。在圣堂中,有些人是不需要去遵循这样的条律的,比如那些能坐上圣堂议员这位置的人。而有些事也不会被完整的书写成一份能够给其他人信息的文书。对于圣堂的议员们来说,他们所做的事情往往都是秘密,即使放在圣堂的内部也可以这样理解。 而且事实上,他们所亲自经手的那些事情也并没有任何做成一份可供学习或是观摩的档案的必要性,圣堂议员们所做的任务在难度上实在太高了,很多人,即使是圣堂中的成员终其一生也可能触碰不到这般任务的门槛。 这些圣堂的议员们所做的事情从实际的情况考虑,也的确属于那种不太可能重复出现的事件,都是重要,却又极为独特的事件。无论在难度和重复性上,圣堂议员们对于事件的处理与经验的确不算是能够推广的东西。一是做不到,二是则是因为没必要。这件事作为有记录的任务,往往就可能只是一种只是用来填补年记断点的事情而已,大部分有关圣堂议员的事件也都是如此记载的。不过,这样的事件在数量上也极为有限,而且大多早先的事件,在圣堂的结构趋向稳定之后,圣堂议员们也极少会具体的参与到圣堂的任务当中了。 凌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但是,这并不是圣堂中档案的常态,既然这是是独立事件,那么一般就说明这是与圣堂的议员们有关,所以在档案中的记载也并不需要太过详细。” “是这样吗?”喀诺一脸仿佛才刚刚知道的表情,“那么,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议员们的行动往往涉及到一些圣堂的机密,出于保密的需要,这样的机密并不能记载在档案中,圣堂的档案是所有圣堂的成员都能够去接触的。” “可你刚刚说,即使是这些档案,也对应着某种圣堂中制定的权限,似乎并不像你现在说的这样,所有圣堂成员都会接触到。既然圣堂中有所谓权限的限制,那么这些事情也应该没担忧泄密的必要吧?”喀诺似乎找到了一个凌忆言语中的漏洞,这件事本身可能并不是那么地重要,但现在却似乎非常的重要。在她的意识中,这封信件的内容,和与之对应的圣堂的行动,原本应该应该合称为她所预设的一个突破口才对。即使喀诺并没有读过这些信件,她也知道这些信件一定表征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凌忆的接下来的话却远远的超过了原本的想象,她说出的是在喀诺预料之外的内容,却是更有用处,更能用以发挥的事情。 凌忆似乎也并没有因为这个被挑出来的“漏洞”而慌乱,反而带着些许的无奈回答道:“我之前所说的权限只是针对圣堂的档案馆而言的,对于我们这些档案馆中的人,以及其他平级的团部的成员,每个人的确对应着查看不同层次档案的权限。但是,圣堂议会并不在这样的范围中,议会的权限要远远的高过整个档案馆。所以,有关议会的档案,虽然并没有进行权限的设计,但是档案中的内容是完全由事件的当事人自己来拟定的。” 喀诺的眼睛甚至有焕发出了光芒:“所以,凌忆,你的话是否能够这样理解呢?和圣堂议会的成员有关的记载档案,可以是不客观的,是完全由个人的主观来决定的呢?” “我相信,议员们是会按照事实来书写的,但他们的确可以不完全展示这些事件的全貌,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情况。”凌忆沉思了片刻,以自己的解读与立场回答道。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我也相信以圣堂议员高贵的身份,不会捏造或者编纂什么。”喀诺一边温和的点着头,一边却用完全相反的,如同刀锋般锐利而冰冷的语气说道,“但现在,曾经的圣堂议员已经不再拥有着这样高贵的身份了,他所犯下的罪孽也一一的被剥开,展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显然不是一天造成的转变,而现在,也能看到从这样的运作中延伸出的……” “这如果不是捏造的话,还能是什么呢?”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喀诺的话,虽然喀诺的声音已经足够的阴沉,冷意盎然了。但是,这个突兀地插入声音却蕴含着一种更加深沉,却更加让人听着心中发寒的声音。如果说喀诺的话,只是像是一根直直垂落的冰棱那般锐利与鲜明,那么这个声音,就仿佛是冻结了多年的一块坚固的冰,在这个场合,这个时候终于被拂去了覆盖在上面的霜雪,露出了这一块冰冷之物原本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二章 赘言 刚刚说话的人是栾肃,他的动作原本并不在计划中,甚至都不在这偌大的厅堂中任何人的预料当中。即使栾肃自己,或许也不会觉得自己会这样做。这是众多巧合与机缘在这种奇妙的搭配下才导向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凌忆没有回忆起这件事,如果喀诺没有用那样的角度提出这个问题,如果凌忆没有那样回答,如果……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如果有任何一个部分不是样方才那样呈现出来,或许以栾肃的心性与性格,他都不会开口,也不会有任何的表示。但是,一切偏偏就像是被设计好了一般,每一个问题,每一句回答,都仿佛像是一根一根的刺,刺破了栾肃的心防,刺破了他的耐心,终于让他感到了一种疼痛,一种或许算得上是久违的疼痛。栾肃甚至都不想掩饰这种疼痛,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是痛苦,反而像是爽快。 栾肃并没有在忍耐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自己的思维朝着这件事上靠。原本,喀诺要拿什么事情发挥,要从凌忆甚至是自己身上问些什么,对栾肃来说,都并不是什么太值得他去在意的事情。他不会说谎,但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之后,他也不会再隐瞒什么了。但偏偏,随着喀诺与凌忆的对话进行下去,栾肃似乎在某个时刻,忽然醒悟了过来她们在说的事件究竟是什么。 严格来说,这个事件问他的效果要比问喀诺有用百倍千倍,只是,没有人知道栾肃也知晓这个事件的情况,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问他什么。栾肃甚至不仅仅是这个事件的知晓者而已,他还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参与者,还有……幸运者。 有关这个事件的一切都早就被栾肃所掩埋了,无论是出于他主观的念想,还是出于某些客观方法的影响,这个事件到底是被深埋在了他的记忆与意识的底层。而在这个记忆上的镣铐,也有着极为复杂的组成,情绪、思维共同作用,不仅仅是单纯的一种压制而已,而是一种特殊的包裹。对于栾肃自己来说,他也并不是很愿意回忆起这件事。至少按照他往常的理解,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现在,栾肃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很兴奋,他甚至都没办法用身体来控制这种突然在意识中泛滥的触感。这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迦的治下。圣堂虽然庞大,也有着严密的结构,但是圣堂高效的运作实际上也并非是以圣堂整体为单位来计算的,这种高效的建立基本是落在不同的团组上的。而每一个团组,自然是以这个团组的团长,领导者的风格为主,因此,栾肃与他的那些同在一个团组的圣堂战士们一样,都接受着迦的引导与教诲,自然他们也多少会学习到一些迦的独家秘术,去尝试用意志与头脑来控制自己的身体。自然,他们当中谁也不可能做到迦那样的程度,但相比于自己的同僚,栾肃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也一直都在尽量的保持着这种修炼。 但今天,在这一刻,这种用来调控身体的机制似乎完全瘫痪了。栾肃无比的兴奋,他的身体并没有在表面上有任何的反应,除了面部有些抽动,眉头有些扭曲之外,他的身体似乎仍然像之前一般。但是在暗处,栾肃的身体却已经越过了他的掌控,他用四指包裹着自己的拇指,但是这拇指无法抑制的在抖动,几乎要连带着让他的整个手都抖动起来。他感觉自己正在发热,突然整个人的体温都急速的飙升,他的人没有因为兴奋而颤抖,但他的血却在颤抖。 曾经,栾肃以为这个事件永远也不会被再次提及。曾经,栾肃也以为对于他来说,直到生命的尽头,他也不可能看见这个事件翻出一点水花。毕竟,这个事件已经被埋到了地下,连坑都被填的满满的,或许还在上面牢牢地盖上了几块石板。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原本的封锁不仅没有任何的松懈,甚至在这上面还被加上了一座大山,变得更加得密不透风,更加地严严实实。 栾肃当然明白,秘密是不能被永远保存的。但对于栾肃来说,这句话有也是有着一个前提的,这些话是针对那些有意义的事情的,事情有了意义,那才能够被叫作秘密。而失去了意义的秘密,秘密本身的属性也会伴随着这样的情况而褪色,自然是可以被永远的被保存下去的。因为,不再有人会在意,不再会有人追问,不再会有人想要听闻,也不会对现实与现在的世界产生什么影响的事情,连这个事件存在本身的意义都已经被否定了,更何况曾经穿着的外皮呢。 “听上去,我们的另一位证人有话要说了。作为斥讼人,我愿意暂时打断自己,让证人来尽量的陈述,当然,是在保证审判原则的前提下。这样,应该不会违反流程吧,仲裁官大人?”喀诺把头朝向了云尚,问道。 “当然不违反流程,斥讼人。其实你不用如此拘谨的,在斥讼陈述的环节,你可以自由的决定现在究竟是由谁来发言,或者提出什么问题,还有什么时候结束提问与回答。”云尚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并不用事事都向审判庭请示或者汇报的,这样我能轻松些,你也能放松一点。” “感谢您,仲裁官大人。只是,我还是尽量表现的谨慎些好,这些也不至于会有什么问题。”喀诺看了看云尚,然后把自己的头转向了栾肃,她眼珠一转,继续说道,“那么,栾肃,作为证人,你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栾肃并没能够看明白喀诺和云尚之间的对话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明白,现在他的头脑也全都被自己的情绪和过往的事件填满了,完全没有装下任何其他东西的可能,这也让栾肃遗漏了一些细节。他的想象并没有错,但这个事件却又被翻了出来,这样的情况有且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要挖掘出这个秘密的力量,要远比当初封锁这个秘密的力量要强的多,也更加的蛮横霸道。栾肃的确没有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甚至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了过来。但是,即使是之后的他,也不能下定结论,就算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明白这其中的门道,摸透了这深水,他究竟是会沉默不语,还是依然会开口。很多事情,原就是一时的情绪所左右的,到底是没办法在当下情境之后再去分析,得出所谓正确的结论的。更何况,时间原本就是无法用后悔来挽回的。 栾肃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在任何时候在把这件事情翻出来了,甚至这个念头都已经算得上是根深蒂固,完全占据着他的头脑。客观上,这个事件的确不太应该会被翻出来,而他在自己主观的意识上,也尽量在规避着这件事情。而这么多年以来,他也的确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人身上再听到任何东西,会触碰到他的这根心弦。 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场合,竟然有了一个机会,让他可以亲手把这件事重新挖掘出来。虽然是旧事重提,但再次提出来,却好像是让栾肃重新经历了一遍一般。他兴奋得仿佛全身的鲜血都在沸腾,都能冒泡,但这段回忆,却仿佛是掠过他身体的带霜寒风,是紧贴在他肌肤上的冰片,是渗透到了骨髓的刺骨寒意。在这样一冷一热的夹击下,他的身体在感官上已经彻底的扭曲了,但即使在感觉上崩坏,他却越来越清醒,越来越能够明白的回忆起有关这件事,他所知道的细节。 “圣堂派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边缘的队伍。那是一支特殊的队伍,从组成上来说,那是一支圣堂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在那之后也不曾再出现过的队伍。”栾肃终于开始了他的说法,“即使单从这一点来讲,也应该写得清楚才对。” 喀诺皱着眉头,不过不是因为为难,而是因为她在非常仔细地听着栾肃所说的话,甚至仔细到琢磨每一个字的程度,在栾肃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甚至是回味了片刻,才问道:“那么,这个队伍究竟是怎么组成的呢?单从这一点又是什么意思呢,你是想说这个事件还有其他捏造的地方么?这可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啊,你可要想清楚,说明白。” 喀诺也并非是在威胁什么,她也搞不明白栾肃半路跳出来是怎样的意图,但只求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所以,这话听上去不太好听,却也要提个醒才行。 姑且不说合理还是不合理,圣堂议员们在事实上的确有权力来决定如何书写他们亲历的事件与任务,但这显然不代表他们能够随意的捏造,或者编纂事实。 隐瞒一部分的秘密和说谎是两种在性质上截然不同的行为,前者虽然也有可能造成误导或者理解上的偏移,却不会像后者那样被认为带有显著的恶意。虽然这也是巧合,但在喀诺之前的几番话之后,栾肃现在的话却实实在在的在进行着一种严肃的指控。 到了现在,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单单针对于迦的,这已经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事情了,是对于圣堂议员们来说的。这是严重的控诉,其中的严重性甚至比听者,甚至比栾肃这个提出者想象中的都要严重的多。喀诺希望,这是一个能够站住脚的控诉。 “那么,就让我慢慢的来说吧。当时,这一支队伍,是由一批年轻人组成的,作为圣堂的新人,他们接受了来自圣堂总部的任务,这也是这个队伍的第一次任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三章 蒙尘的任务 栾肃慢慢的诉说着,他说的话并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与注意,原本这件事就和这里的大部分人无关,大概只有在他旁边的喀诺与凌忆还算得上是在认真的听着。 喀诺当然有她的需要,她必须要找出合理的,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弥补之前的失误。所以,她听的很认真,很投入,但她并不理解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所以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栾肃的话中。 凌忆也听的很认真,不过她的肩膀上并没有喀诺那样的负担,她的认真,一半是出于她的好奇,她的确对这些她所未知事件有着一种天然的,想要知道的求知欲;而另一半,则是出于她职责的触觉,她的本职就是了解,整理有关圣堂的各种过去的事件,在汇总之后把这些事件转化为档案,更重要的是,转化为给予后人的经验,给予那些想要或者需要知晓这些事件的后来者一个打造好的基础,作为一个圣堂档案馆中的成员,凌忆有着这样的觉悟,也有着这样的责任感。虽然实际上,这并非是她的岗位所需要的知识,但这样的思维惯性却让她不由得对栾肃所说的话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不过,凌忆也并非完全是出于这样高尚的理由才会这般认真的,在私下里,凌忆也有着一份自己的私心,这件事她也有着在个人的角度上必须听下去的理由。 “这支队伍原本的计划是到达天幕与当时还是衍泾省的之间的交界地,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西地,进行一段时间的实地训练与操练,在积累经验的同时,也能够进行对于地形的勘探,了解当地的地貌,环境,记录自然生态,水文,还有气候的情况。在汇集了这些信息之后,可以对当时的还是空白一片的地图信息进行补充,以及修正。”栾肃并没有急着讲述被迫切地关心着的问题,而是十分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背景。虽然他说了一大堆,听起来似乎在这个队伍身上还肩负着什么沉重的任务。 但这不过是听上去而已,这样的描述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似乎这是非常复杂的一项任务。但在这个厅堂中的都是在天幕中有着丰富的经验与经历的人,他们谁都能听明白栾肃的话中所指的任务是在说什么。这任务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困难。但对于圣堂来说,这实在是一项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了,在圣堂既有的模版与经验下,这样的记录与探测实在是太容易了,就跟不用费什么力气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任务听上去都不像是圣堂应该做或者会去做的任务,毕竟,对于大部分的圣堂战士来说,这样的任务也用不着他们这样强大的战斗力来进行。 “可惜,这项任务严格来说并没有完成,也永远不可能再被完成了。”栾肃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似乎是极大的遗憾,仿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他也不再说话了,仿佛整个人的精神全部都沉浸在了他的回忆当中,显然这还是一种十分不好的回忆。 “这是什么意思呢,栾肃?你可以详细的解释一下你的话吗?”喀诺见栾肃似乎陷入了惘然的状态,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句,让他继续说下去。 栾肃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吐气仍然在继续着,这一口吐息虽然并不猛烈,却十分的长久,似乎好像把他肺腑中存着的全部空气全都一一排尽了,直到无论是胸膛还是喉咙,无论是口腔还是鼻腔里头最后的气息全都消散了,他才把头稍稍的抬了起来,即使这个动作似乎都让他用上了了大量的力气,让他的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一丝微薄的汗水。然后,栾肃张开嘴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话,他还刻意需要这样一个仿佛有着仪式感的动作才能很好的说下去:“当然。这个理由很简单,因为这支队伍在还为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时,就出现了意外,一个非常严重的意外。最终,导致这个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分崩离析。” “全军……覆没?”喀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很明显,单单这个词就足够引起她全部的注意力了。这是个非常严重的词语,自然的代表着,能够引申出一些沉重的词汇,比如血腥,比如残忍,比如邪恶等等等等,而这些词,只要能有一个能被抽象出来安排到别人的头上,那么后面的一切操作都会变得无比的简单。 不过,除了喀诺,在这个厅堂中还有一个人的精神也被栾肃的话调动了起来,迦。迦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他算得上是这一场审判中,唯一一个在明面的将会遭罪的人,但他的心态却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要更好一些。他并不在意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结果,他也不是很在乎会有多少罪责被安排在自己头顶,他仍然在观察着,既是在观察者这场审判中各种不同的人,也是在观察着他自己。不过,栾肃提起的事情,倒是让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一件他虽然还有印象,却也已经记得不太清晰的事情。 但就算回忆再不清晰,迦作为当事人,也总得比其他任何外人要更加了解其中的内情。迦想起来了,曾经的确是有过这样一支队伍,而且这支队伍也的确是接受过他的命令,毕竟他是圣堂在西地的最高领导者,圣堂在当地的行动当然也是由他一手决定的。但具体这支队伍做了什么,又是被派出做什么的,迦其实不会完全知道其中的细节。但现在,经过栾肃这样一说,迦忽然想明白了,一直立在他的头脑中的,那些各归各的,曾经被独立起来事情,其实在表面之下有着一种异样的联系。不过,在迦还在联系头脑中那些只有他才有过的经历时,栾肃已经开口,接着说了下去。 “没错,全军覆没,几乎。”栾肃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手指并拢压在额头上,猛地上下起伏着,“在这支队伍达到他们既定任务的目的地之前,经由圣堂西地指挥部的调令,队伍被重新分配了任务,转头朝着极西的丘陵山脉而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支队伍的任务被更改了吗?但虽然不是什么常见的情况,但应该也是正常的情况吧。”喀诺感觉栾肃似乎是要说点什么,但他又一直没有彻底的说出来。单从这些话里,她能听出些意思,却不能完全明白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的确是正常的情况,在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这也应该是针对圣堂本身而言,这支队伍是不应该被更改这样的任务的,严格来说,这队伍中的队员还不完全算是圣堂中的人。这个任务也只有一种试练而已。应该说,在圣堂中,这样的任务根本就是排不上号的,原本就是分派给那些非正式成员来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应该可以选择拒绝吧。而听上去,似乎这个调度也被这样轻易的接受了?” 栾肃摇了摇头,否定了喀诺的话,说道:“这是来自西地最高权限的调度,除非这支队伍本身只向圣堂的议会或者圣堂领袖负责,不然这样的调度令就是最有力的命令。如果拒绝的话,这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问题,不仅会影响加入圣堂的可能,还会让整个队伍成员的声誉。所以,拒绝任务根本就不会在考虑的范围之中。可惜,如果能重选一次的话,这队伍一定会选择拒绝这不知深浅的任务吧,相比于生命,或许拒绝代价也并不是那么的严重。” “那么,你所说的任务究竟……”喀诺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栾肃,问道。 这次,栾肃似乎铆足了劲,没有再浪费任何的时间做什么其他的动作,甚至他的话要抢在喀诺的话说完之前:“从字面上来说,这个任务的更改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调转了方向,把目的地放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所以,即使在队伍中出现过一些疑惑,但最终队伍还是决定履行这项任务,虽然这超出了原本的预料。但这项任务的内容,应该叫做自杀。” “自杀?”连喀诺都有些惊讶于栾肃所说出的词语。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也离谱的有些太过分了,圣堂再纪律严明,也不可能派遣如此荒唐的任务,这种任务听上去就不会是有人能够接受的任务,也不可能有人执行这样内容的任务。 “准确来说,当这支队伍到达他们的目的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漫山遍野的异教徒,而且是怀揣着极度的仇恨与敌意的异教徒。”栾肃一个个字地在陈述着冰冷的事实,他的整个人也完全静止了下来,连说出的话都没有什么情绪蕴含其中了,仿佛变成了一个吐字的机器,“异教徒在那个地方已经盘踞了许久,所以,这支连圣堂新兵都算不上的队伍很快就被他们所击溃,然后俘虏了。再这之后嘛,所有人遭受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折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四章 被俘者 “听上去,这只是调度上的失误吧。虽然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情况了,但也是可能会发生的吧,至少还够不上谎言或者编纂的程度吧。况且你说到俘虏,可刚才不是说这支队伍最后全军覆没了么?”喀诺有些疑惑,好像很难把栾肃的话连贯起来。 “别急,这才是故事开始嘛。如果真的只是调度上的失误,或许这件事也并不算太严重,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最多只是没掩埋起来而已,是够不上谎言或者编纂那样恶意的程度。”栾肃的脸上似乎越来越白了,但并不是白皙,而是一种十分不健康的苍白,“还是先说说这支队伍吧,虽然被俘虏了,但是长久的时间下,队伍都没能等到救援。也因此,队伍中的领头者决定,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来逃脱。而且,不知道这是一种诅咒还是幸运,队伍的确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那一天,正好是异教徒进行礼拜的时间,似乎还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是属于他们全体的仪式,所有的异教徒几乎倾巢出动,甚至连看守都只留下了几个不够格去参会的人。” 虽然栾肃还没有继续把这个故事讲完,但是稍有些头脑与逻辑能力的人都大概明白过来这个过程了。既然这个故事已经有了开头,也有了结局,那么其中剩下的一半过程也不难去猜测了。不过,相比于自己的思考,栾肃讲的自然要更加的细节,也更加让听者心颤,让听者的精神伴随着这个故事而跌宕起伏。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庞大的集会,并不是属于常见的,甚至对于那些异教徒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一次特别的集会。至少,在这个队伍被俘虏的,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这是对于这支队伍来说,唯一一次有了逃脱可能的机会。所以,当时又是这个队伍的队长,拍板决定了队伍当下的计划,决定即刻开始越狱。这虽然并不算是深思熟虑的计划,但也是考虑了周围的环境与当时所面对的情况的,所以也得到了队员们一致的认同。只是,这样的计划,也自然地代表着风险,代表着责任。” “等等……你说半年?这支队伍一直在异教徒的领地被俘虏了半年么?”喀诺不自觉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是很难想象的情况,一支属于圣堂的队伍,被俘虏关押在敌人的地盘,竟然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既没有救援,没有一点尝试性的措施,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仿佛就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这不仅从一般的道理上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对于圣堂本身来说更是难以想象,这原本应该是巨大的事故,是错误,甚至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情况了。更不用说去想象这支队伍中的成员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待在那个地方了。 虽然喀诺对圣堂本身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她甚至在潜意识中对于圣堂是怀揣着负面情绪的。但是,对于圣堂中的成员,作为一个以救生为职业的人,喀诺却仍然感觉对于这支队伍中的队员有些同情。只是身体上的伤疼与折磨,就足以让大部分人接受不了了,这并不是单纯的可以用意志或者意念作为参照来进行比对的事情,单纯用意志与信念来说忍受的能力而罔顾身躯上的现实状况都是不合理也说不通的行为。说到底,身体上的痛苦也是能分出程度的,一般人都可以忍受擦破皮的痛苦,但是被刀刃切开皮肉的痛苦恐怕就需要有相对强忍耐力的人才能忍受下来;断腕或者是一阵剧烈的撕裂感所带来的痛苦,也许一般人就到此为止,但受过训练或是天资足够的圣堂战士们以及同样水平的人也许还可以忍受这样的痛苦,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需要的地方;而如果更进一步,比如断肢或是碎骨那样的痛苦,就基本超过了大部分人的意志的极限了,即使完全在意识与勇气中都到位的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痛苦;至于这种痛苦再向上,比如身体受到了魔法对全身的冲击,或者是某种特殊的刑具,到了这样的时候,能忍受几分就完全不是意志所能决定的了,更多的在于身体的所能承受的痛苦究竟有多少了,一般人的意识在这样的时候早就已经断片了,而要承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就必须不能是一般人的身体,甚至不能再是人的身体,无论这身体是经过了魔法的改造,药物的改造,还是什么其他的方式。 但是,身体上的折磨终究是有限的,毕竟每个人的身体有着本身的极限,无论多么沉重,多么强大的伤害,在超过某个范围之后,对于人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死亡。无论再多几倍,十几倍的结果也都是一样。但是,人精神上的折磨与痛苦却可以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思维可以是没有封锁,也没有界限的,尤其是在那些负面的情绪上,这种折磨与痛苦是可以无限自由的发展的。而对于在栾肃口中被囚禁在异教徒的占据之处的那支队伍中的成员来说,这正好是这种折磨最能够发挥的场合。身处异地,陌生;身受磨难,伤疼;无依无靠,孤独;朝不保夕,无安。陌生感会滋生恐惧,身上的伤疼会加剧恐惧,孤独将催生恐惧,而缺失的安全感会掩盖住人的精神中任何可以依靠的光芒。反过来,滋长的恐惧会加剧这样的的其情绪,反而让整个人的情绪更向着深渊与黑暗而去。 喀诺完全可以理解这支队伍最后的决定了,她也以为自己终于听明白了,在栾肃的嘴里所说的“自杀”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毕竟这样的一次越狱行动在完全没有任何外来的力量可以依靠或者是进行配合的情况下,在这些队员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饱受了长达半年时间的折磨下,这项行动的成功率确实是太低了,低得让人心疼,低得几乎只能算作渺茫,的确就如同是自杀一般的动作。但这些人还是行动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栾肃说的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或许还说得太轻了一些,这不仅仅是难得的,或者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从理性角度来分析的状况,这更是这些队员们在精神上,在意识中难得照进的一丝光芒,对于这些队员们来说,这种主观上,情绪上的契合要远比任何理性的分析更加能让他们欢喜。喀诺想的也没错,可惜她只是想到了一个部分,也并没能在此刻完全洞悉这个事件真正的面貌,这个事件的真实面貌,也伴随着栾肃的话慢慢地,一块接着一块地浮现出了它原本的面貌,还有它的……黑暗。 “没错,如果不是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并且在如此长久的时间里也没有任何一丝得到救援的痕迹,或许作为俘虏的队伍也不会做这样冒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疯狂的事情了。各位或许很难一下子理解这其中的困难。那么请容许我打个比方吧……”栾肃的眼睛缓缓地闭上,然后再慢慢地睁开,他的头也在缓缓地低下,“这个越狱的难度,就仿佛有一个异教徒,要从极乐城的牢狱中逃出去一般,而且他还可能身受重伤,或许还饥寒交迫。所以,这项越狱的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异教徒掌握着一种超过这支队伍知识范围的能力,那一片丘陵山脉实际被一种前所未见的魔法所笼罩着。这支队伍还以为自己是在逃脱,却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在踏入黑暗与泥沼。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清清楚楚的监视着,他们的所有行动,路线,也都完全暴露在监控者的眼皮底下。实际上,在这支队伍行进的过程中,他们甚至接到过一封神秘的书信,告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可惜,这封出于善意的书信不仅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反而成为了激励这支队伍的标致,让他们错误的认为自己快要达到目标了。所以,这支队伍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促进了他们的脚步。然而,就在这支队伍即将走到交界之处的时候,异教徒也同样收到了消息,他们用来追捕的人也已经出发了。毕竟这里的的地形,路线这些异教徒都要更加熟悉,而且他们都是异教徒中最精锐的部分,身体状态也比这队伍要好得多,也因此他们的脚步要快得多,最后也的确是追上了。” “追上了么……”喀诺叹息了一声,她也确实有些情绪被牵动其中了。 “别灰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喀诺的反应,栾肃的脸上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继续陈述式的说道,“其实,就算被追上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这话又该怎么解释呢?”喀诺皱皱眉头,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五章 被熄之人 “说实话,这支队伍已经走出了异教徒的势力范围,可以说已经走回了天幕的土地中。以他们的身体状况和精力来说,这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一般的过程了。只是这队伍还暂时还没有走进完全被掌控,或者说圣堂所掌控的范围中而已,还仍然在中间的交界之处。” “那么,这支队伍又是为什么被追上了呢?在走出自己的土地之后,异教徒们应该不会那么的猖狂,也不会走的太快吧。” 栾肃又抬起手,很猛烈的抓了抓自己的头,看着他的架势就仿佛要抓破自己的脑袋一般。显然,接下来他要说直接给他的精神压上了一份沉重的负担:“这支队伍里的人也是这样想的,异教徒大部分都去参加他们的集会了,而在这交界出原本也是圣堂中的人活动的更多一些。所以,这支队伍中的人也感觉燃起了心中的希望。只是,他们遇上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基本熄灭了他们心头的希望之火。而第二件事,则是彻底的摧毁了他们的一切希望。” “熄灭,摧毁?” “第一件事,这支队伍在逃脱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另一支圣堂的队伍。他们也向着这支队伍发起了求助,但是,这支队伍并没有搭理他们。”栾肃的脸色已经渐渐地沉下来了,他表情的变化也没有加以掩饰,完全在落在了周围人的眼里。 “无视?你确定是被无视,而不是他们没有看到吗?” “这两支队伍甚至搭上过话,又怎么可能是没有看到呢?万幸逃脱的成员们拼命的求助,才引起了那一支圣堂队伍的注意。甚至,他们还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可惜,闹到最后,队员们也只是没有被当作异教徒处理,而且只得到了一句冰冷的回答。” “什么回答?”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时间来管你们。想要得到帮助,去找其他人吧。’”栾肃一脸阴沉的说出了这句话。 喀诺不再去询问这究竟是不是原话了,虽然从程序上来说,她或许需要这样确认一下。但现在她却有些不想这样做了,这样做仿佛太过分了,甚至是一种讥讽,她安静地等待着栾肃接下来的话。 “这样冰冷的拒绝虽然让队伍有些灰心,却还没有完全湮没了队员们想要获救的心情。他们继续走着,朝向圣堂在此处的根据地而去。而且,他们也的确走到了圣堂的根据地,的确来到了圣堂驻扎营地的大门前。不过,时间在流逝,他们前脚刚到这个地方,追踪他们的异教徒团体也已经追了上来。” “听起来,这真是争分夺秒。”喀诺的眼睛在闪烁着,虽然无论是栾肃所说的,还是她所讲的,似乎都把这个过往事件指向着更好,更积极的方向而去,但喀诺的心情却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差。去听一个已经知道了结果的故事,无论其中的过程多么的婉转曲折,无论有少跌宕起伏,只要这个结果让人失望,那么中间听的再多,也总是会让人失望的。无论其中有过多少次正面的发展,有过多少次或许看上去像是希望的发展,在已知的结果下,这些都不过是最后绝望的肥料而已。这些发展越是繁多,越是丰富,最后培养出的绝望之花就越是美丽,越是摄人心魄。喀诺甚至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并非是厌倦了这冗长的讲述,她只是厌倦了这种心情,那种无力与无奈的心情。 作为斥讼人,她本不应该给自己代入如此丰富的情绪,不应该让自己陷入这些事件当中,她应该以更高的眼界和思维来看待这些事情。可惜,虽然喀诺的意志,决心,她的学习能力和应变都不算差,甚至可以说很强,但她却并不专业,这也是她头一次坐上一个原本不会属于她的位置。喀诺并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主动的意志力去规避什么,所以她不法避免的陷入了一种阴郁的情绪当中。 尤其是栾肃所说的这件事情,多少在喀诺的心头勾起了一些潜藏的情绪,虽然这件事与喀诺无关,但其中这些人的心情,她却多少有一些类似的体会。所以,她也更容易地陷入到其中,陷入到一种特别的情绪当中。 她感觉自己的手与腿已经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栾肃还没有把这个故事说完,但这个结果喀诺却先他人一步,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不过,她的思维仍然在缓慢地解冻过程中,而在这个时候,栾肃已经继续说完了这整个故事。 “但队伍的成员们毕竟已经到了圣堂据点的高墙之下,他们原本以为,就算这些异教徒追了上来,他们也总算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惜,这片刻的放松却让整个队伍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急之中,让他们万劫不复。原本,队伍还以为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到圣堂的怀抱当中,可以摆脱这过去半年的阴霾,痛苦与折磨,好好地修缮一下自己的身体了。但是,队伍却碰上了一个他们从未想过,也从没有人觉得自己会碰上的问题——圣堂据点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而且也并没有丝毫要为队伍敞开的意思。队伍的成员们已经再三的向圣堂据点上的守卫们询问,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那些驻守的圣堂成员们却无动于衷,甚至丝毫也没有想要打开那扇拦在队伍前大门的动作。所以,三边微妙的关系让这块地方陷入了僵局,队伍停留在中间狭窄的区域,不能进也不能退;异教徒们不敢踏入圣堂的领域,虽然他们与圣堂是敌对的关系,也十分的狂热,但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常识,轻易踏足圣堂据点的范围只能让他们尸骨无存,所以他们也不愿意轻易进来,但是也并没有更多的后退,只是死死地站在划分的界线上,赌死着队伍的路;而圣堂驻地的成员们却高高在位居高墙之上,冷峻的看着下面的这些人,仿佛就像是在看一群正在捕食和逃亡的动物一般。这样的僵局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甚至长到让天色已经由明转暗,长到足够让人不得不堆起柴木,筑起一个的营火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喀诺已经在用自己的鼻子出气了,她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就像大部分在观众席聚精会神听着的观众那样,不过不一样的是,她离得近些,还能说些什么:“那么,就没有人去通报一声吗?” “当然有人去通报了在队伍到达的这一刻,圣堂驻地上就有人去进行通报,确认身份了。但通报这样的事情嘛,就像是请求别人的帮助一样,无论是在时间还是结果上,都不是主动的一方可以去把握,去操纵的。自然,对于队伍来说,剩下的唯一办法就只有等待了。只是这样的情况对于队伍中的成员来说,也是一种极差的体验。毕竟等待时间实在太漫长了,队伍中的成员原本就已经是长途跋涉了,而且身上多少也带着一些旧伤,他们的精神也在长期的压抑之下,很长时间没有放松过了,也不敢放松。而另一边则不同,追捕逃脱者的异教徒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夜色中潜伏了下来,这些人毕竟是异教徒中的精锐,他们的经验就比这脱逃的队伍要丰富的多了,更何况他们的身体状态也要更好。这支脱逃队伍的成员,一直都在等待他们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在深夜的时候也终于出现了。只可惜,实际上这并不是他们的机会,只是这队伍当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栾肃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后颈,一边紧紧的皱着自己的眉头说着,“圣堂的回复终于来了,但这根本就不是队伍的机会,或者说这支队伍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等待机会的是那些异教徒才对,而这群追猎者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在队伍的成员们几乎都已经精神衰弱,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在这个人体最虚弱的时间点,圣堂的回复终于到了,但带来的却是对这支队伍来说实实在在的噩耗。队伍成员们的身份没有被确认,不仅大门没有敞开,连这中间的地方都已经变成了不能滞留之处——是的,他们被圣堂驻地的守卫驱逐了。”栾肃的嘴忽然停下了,似乎有一片雾气蒙上了他的双眼。 “驱逐?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没有提供帮助,只要不是异教徒就不该被驱逐吧,这些圣堂驻地的卫士们又是怎么说的呢?”喀诺有些疑惑,这样的方式已经不是对待不认识的人,而是对待敌人了,似乎有些太过分了,也很不符合圣堂一贯的作风。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队伍在某个环节的处理上出了什么问题。 “没错,如果在天亮之前,队伍没有离开的话,那么他们就会被当作异教徒的渗透团体来对待。而且,这已经是宽容的条件了。似乎圣堂的驻地最近并不太平,本身也被有些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栾肃眨了眨眼睛,驱赶了那一阵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水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五章 被熄之火 “说实话,这支队伍已经走出了异教徒的势力范围,可以说已经走回了天幕的土地中。以他们的身体状况和精力来说,这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一般的过程了。只是这队伍还暂时还没有走进完全被掌控,或者说圣堂所掌控的范围中而已,还仍然在中间的交界之处。” “那么,这支队伍又是为什么被追上了呢?在走出自己的土地之后,异教徒们应该不会那么的猖狂,也不会走的太快吧。” 栾肃又抬起手,很猛烈的抓了抓自己的头,看着他的架势就仿佛要抓破自己的脑袋一般。显然,接下来他要说直接给他的精神压上了一份沉重的负担:“这支队伍里的人也是这样想的,异教徒大部分都去参加他们的集会了,而在这交界出原本也是圣堂中的人活动的更多一些。所以,这支队伍中的人也感觉燃起了心中的希望。只是,他们遇上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基本熄灭了他们心头的希望之火。而第二件事,则是彻底的摧毁了他们的一切希望。” “熄灭,摧毁?” “第一件事,这支队伍在逃脱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另一支圣堂的队伍。他们也向着这支队伍发起了求助,但是,这支队伍并没有搭理他们。”栾肃的脸色已经渐渐地沉下来了,他表情的变化也没有加以掩饰,完全在落在了周围人的眼里。 “无视?你确定是被无视,而不是他们没有看到吗?” “这两支队伍甚至搭上过话,又怎么可能是没有看到呢?万幸逃脱的成员们拼命的求助,才引起了那一支圣堂队伍的注意。甚至,他们还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可惜,闹到最后,队员们也只是没有被当作异教徒处理,而且只得到了一句冰冷的回答。” “什么回答?”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时间来管你们。想要得到帮助,去找其他人吧。’”栾肃一脸阴沉的说出了这句话。 喀诺不再去询问这究竟是不是原话了,虽然从程序上来说,她或许需要这样确认一下。但现在她却有些不想这样做了,这样做仿佛太过分了,甚至是一种讥讽,她安静地等待着栾肃接下来的话。 “这样冰冷的拒绝虽然让队伍有些灰心,却还没有完全湮没了队员们想要获救的心情。他们继续走着,朝向圣堂在此处的根据地而去。而且,他们也的确走到了圣堂的根据地,的确来到了圣堂驻扎营地的大门前。不过,时间在流逝,他们前脚刚到这个地方,追踪他们的异教徒团体也已经追了上来。” “听起来,这真是争分夺秒。”喀诺的眼睛在闪烁着,虽然无论是栾肃所说的,还是她所讲的,似乎都把这个过往事件指向着更好,更积极的方向而去,但喀诺的心情却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差。去听一个已经知道了结果的故事,无论其中的过程多么的婉转曲折,无论有少跌宕起伏,只要这个结果让人失望,那么中间听的再多,也总是会让人失望的。无论其中有过多少次正面的发展,有过多少次或许看上去像是希望的发展,在已知的结果下,这些都不过是最后绝望的肥料而已。这些发展越是繁多,越是丰富,最后培养出的绝望之花就越是美丽,越是摄人心魄。喀诺甚至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并非是厌倦了这冗长的讲述,她只是厌倦了这种心情,那种无力与无奈的心情。 作为斥讼人,她本不应该给自己代入如此丰富的情绪,不应该让自己陷入这些事件当中,她应该以更高的眼界和思维来看待这些事情。可惜,虽然喀诺的意志,决心,她的学习能力和应变都不算差,甚至可以说很强,但她却并不专业,这也是她头一次坐上一个原本不会属于她的位置。喀诺并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主动的意志力去规避什么,所以她不法避免的陷入了一种阴郁的情绪当中。 尤其是栾肃所说的这件事情,多少在喀诺的心头勾起了一些潜藏的情绪,虽然这件事与喀诺无关,但其中这些人的心情,她却多少有一些类似的体会。所以,她也更容易地陷入到其中,陷入到一种特别的情绪当中。 她感觉自己的手与腿已经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栾肃还没有把这个故事说完,但这个结果喀诺却先他人一步,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不过,她的思维仍然在缓慢地解冻过程中,而在这个时候,栾肃已经继续说完了这整个故事。 “但队伍的成员们毕竟已经到了圣堂据点的高墙之下,他们原本以为,就算这些异教徒追了上来,他们也总算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惜,这片刻的放松却让整个队伍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急之中,让他们万劫不复。原本,队伍还以为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到圣堂的怀抱当中,可以摆脱这过去半年的阴霾,痛苦与折磨,好好地修缮一下自己的身体了。但是,队伍却碰上了一个他们从未想过,也从没有人觉得自己会碰上的问题——圣堂据点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而且也并没有丝毫要为队伍敞开的意思。队伍的成员们已经再三的向圣堂据点上的守卫们询问,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那些驻守的圣堂成员们却无动于衷,甚至丝毫也没有想要打开那扇拦在队伍前大门的动作。所以,三边微妙的关系让这块地方陷入了僵局,队伍停留在中间狭窄的区域,不能进也不能退;异教徒们不敢踏入圣堂的领域,虽然他们与圣堂是敌对的关系,也十分的狂热,但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常识,轻易踏足圣堂据点的范围只能让他们尸骨无存,所以他们也不愿意轻易进来,但是也并没有更多的后退,只是死死地站在划分的界线上,赌死着队伍的路;而圣堂驻地的成员们却高高在位居高墙之上,冷峻的看着下面的这些人,仿佛就像是在看一群正在捕食和逃亡的动物一般。这样的僵局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甚至长到让天色已经由明转暗,长到足够让人不得不堆起柴木,筑起一个的营火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喀诺已经在用自己的鼻子出气了,她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就像大部分在观众席聚精会神听着的观众那样,不过不一样的是,她离得近些,还能说些什么:“那么,就没有人去通报一声吗?” “当然有人去通报了在队伍到达的这一刻,圣堂驻地上就有人去进行通报,确认身份了。但通报这样的事情嘛,就像是请求别人的帮助一样,无论是在时间还是结果上,都不是主动的一方可以去把握,去操纵的。自然,对于队伍来说,剩下的唯一办法就只有等待了。只是这样的情况对于队伍中的成员来说,也是一种极差的体验。毕竟等待时间实在太漫长了,队伍中的成员原本就已经是长途跋涉了,而且身上多少也带着一些旧伤,他们的精神也在长期的压抑之下,很长时间没有放松过了,也不敢放松。而另一边则不同,追捕逃脱者的异教徒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夜色中潜伏了下来,这些人毕竟是异教徒中的精锐,他们的经验就比这脱逃的队伍要丰富的多了,更何况他们的身体状态也要更好。这支脱逃队伍的成员,一直都在等待他们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在深夜的时候也终于出现了。只可惜,实际上这并不是他们的机会,只是这队伍当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栾肃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后颈,一边紧紧的皱着自己的眉头说着,“圣堂的回复终于来了,但这根本就不是队伍的机会,或者说这支队伍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等待机会的是那些异教徒才对,而这群追猎者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在队伍的成员们几乎都已经精神衰弱,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在这个人体最虚弱的时间点,圣堂的回复终于到了,但带来的却是对这支队伍来说实实在在的噩耗。队伍成员们的身份没有被确认,不仅大门没有敞开,连这中间的地方都已经变成了不能滞留之处——是的,他们被圣堂驻地的守卫驱逐了。”栾肃的嘴忽然停下了,似乎有一片雾气蒙上了他的双眼。 “驱逐?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没有提供帮助,只要不是异教徒就不该被驱逐吧,这些圣堂驻地的卫士们又是怎么说的呢?”喀诺有些疑惑,这样的方式已经不是对待不认识的人,而是对待敌人了,似乎有些太过分了,也很不符合圣堂一贯的作风。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队伍在某个环节的处理上出了什么问题。 “没错,如果在天亮之前,队伍没有离开的话,那么他们就会被当作异教徒的渗透团体来对待。而且,这已经是宽容的条件了。似乎圣堂的驻地最近并不太平,本身也被有些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栾肃眨了眨眼睛,驱赶了那一阵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水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六章 漏网之鱼 “那么,这支队伍又是怎么做的呢?他们最后又怎样了?”喀诺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这个一定会被回答的问题。只是出于她自己的心情,她对于揭开伤疤这样的行为并不算太喜欢,不过出于她现在的位置,她也必须要这么做才行。 “有趣的是,仿佛受到了号召一般。在来自圣堂驻地的答复之后,异教徒突然就有所行动了,他们立刻就缩了包围圈,更加激进的朝着这支从他们手上脱逃的队伍靠拢。后面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在异教徒的猛攻之下,队伍并不能够做出有效的防守,所以这支队伍最终在这圣堂驻地高墙脚下,被那些异教徒重新抓了回去,重新变成了他们的俘虏。但可想而知,这一次,他们的生活可就不会像上一次那么舒服了。这一次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俘虏了,完全沦为了异教徒用来彰显自己尊严与荣誉的工具直到他们被折磨致死。他们遭受过什么,我想我就不需要详细的陈述了。” “等等。如果这支队伍就这样覆没了,那么你到底是……”喀诺忽然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她必须要问清楚的问题,她甩了甩自己的头,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言语,“栾肃,虽然这个你说的故事非常的完整,也十分的细致,但是你必须要用证据来证明你说的这些事情,也必须有一个站得住脚的说法,来证明这些辛秘的来源。” 刚刚说完了这段过往的栾肃似乎是一脸凝重,他的眼睛在转动,似乎听到了喀诺的问题;但他却又沉默了好久,似乎像是没有听到什么的一般。整个大厅都沉默了,栾肃的故事实在太过压抑了,只让周围剩下了空洞的吸气与呼气的声音。 过了好久,也许只是过了几个瞬间,栾肃终于抬起头,开口说道:“好吧,我知道当我选择说出来的时候,有些事情就不可能再藏得住了。你们需要一个理由,我就说出来好了,虽然这支队伍分崩离析,也再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与他们相关的记载,但或许这并不是全部结果。这支队伍在逃亡的过程中,也损失了不少的队员,但或许在这支队伍中消失的队员,未必都是阵亡去那条路上。或许,会有这样一个队员,趁着夜色,趁着黑暗和所有人的疲惫,自己一个人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呢?或许,会有这样一个队员,因为他和其他队员有所不同,所以其他的队员们也愿意让他去寻找最后一丝可能的,挣扎的希望?”栾肃笑了笑,他抬起了手臂,他的手正在不断地颤抖着。 “你……”喀诺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她想过不少的可能,但是确实没有想到过栾肃竟然会是他口中这支队伍中的一员。 “没错,我就是这支队伍中的一个成员。我也就是那个趁着浓重的夜色,靠着队友的掩护而离开的……逃兵。”栾肃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他很兴奋,情绪很激动,却也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出来。 “那为什么会是你?抓阄,票选,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虽然栾肃进行了解释,但是,似乎有更多的谜团出现了,更多的疑问,还有迷雾。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还不会这样在意这件事情。这个离开队伍去别处求援的任务之所以落在我的头上,既不是因为运气,也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能力,而是因为我个人的属性。”栾肃再一次的深呼吸了一次,才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什么这支队伍能够悄然无息的消失的原因,除了我之外,其他所有的队员都是来自平民,乡村,外界的人,而只有我是从极乐城而去的,只有我身后拥有着一个家族的背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觉得,或许我能够帮助队伍获得支援。” “那么,你就是这整个事件的当事人,你也唯一的幸存者了吗?”喀诺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心情稍许的平静一些,才把目光重新看向了眼前的栾肃。 整个厅堂仍然没有什么声响,栾肃的话中虽然也并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但是他的话却如同一曲令人悲恸的哀鸣,极好的把他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情绪,回忆,纠结与交织的苦楚全都倾洒向了周围。栾肃心头筑起的堤坝,筑起的高墙被打开了一个的口子,而从这个的口子开始,裂痕就攀上了栾肃自己在在心头建起的高墙。而这个高墙,也从这个这个的缺口开始,不断地破碎,不断地被挤压,最终让整个筑起的高墙都彻底的坍塌,完全地崩碎,零落满地。而在这一片废墟之中,那些被遗忘,被掩埋,被遮蔽的黑暗与污秽也一同暴露了出来,无论这些东西的根源在于栾肃自己,还是在于其他什么。 栾肃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把头转向了喀诺,摆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我很希望我不是,但事实上,的确如同你说的这样,我是这支队伍最后的一个人。而我能幸存下来,也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而已。” “可笑的理由?”听到栾肃这话,喀诺不自然抬了抬她的眉毛,似乎栾肃的态度有些奇怪,这毕竟他才是活下来的那个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个理由可以是正确的,也可以是错误的;可以是善良的,也可以是恶毒的,但就是不应该是可笑的。和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事情,又怎么能是可笑的呢:“为什么你会把这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说成是可笑的呢,看上去,你也并不像是不惜命的人才对。难道对你来说,你觉得自己不该活下去么?” 栾肃的眼神稍稍的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转而成为了一种更加坚毅的神色:“不,不是因为对我可笑,而是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牺牲,他们的期盼,他们的不幸,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可笑的理由上,建立在对我这个他们不过刚刚认识了几个月,一年的人的信任与期待上。但这种期盼原本就是空虚的,是没有可能实现的。原本,我就和其他的那些家族的后裔们不同,当时进入圣堂,我并没有通过家族这边的通道,而是背着家族自己加入的,我连掩埋自己的身份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从自己的家族中寻求什么帮助呢。这原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希望而已。” “可即使你知道了这些,你也没有告诉他们吗?” “我有我的理由,”栾肃倒并没有因为喀诺的逼问而展露出任何不悦,似乎他早就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或许放在以前,我会这样告诉你。但现在我并不想美化自己,或者避讳什么。虽然我的确有充分的理由不把自己的身份和情况告诉他们,但到了那个关卡,或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我更加的惜命而已。在我离开那里之后,我就直接逃回了极乐城。我也的确尝试过,在私下里自己找到一些人来帮忙调查,甚至还回到那个地方过。但那只是为了缅怀,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环境上来说,都早已经没有了现实的意义了。” “那么,你找到他们,哪怕是遗物了吗?”喀诺顺着栾肃讲的话问了下去,不过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极为扭曲,不适的感觉,似乎在栾肃刚才讲过的话里,有什么让她感觉十分古怪的地方。 “当然没有,或许原本这也是我的一点妄想而已,就和我的队友们曾经想靠我来寻得什么帮助那样。可能他们也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但最终还是这么做了。我没能找到我的队员们的任何痕迹,也没有找到他们的遗物。那一次的搜索是失败的,不过,你不是要证据吗?”栾肃把目光点在了喀诺的身上,“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哦不,应该说如果审判庭需要的话,你们可以到西地曾经的圣堂据点周围,找人挖掘一下,大概找到当年的那些痕迹吧,或许还能在那圣堂据点的门下找到几具被埋藏尸首呢。”栾肃的话意味深长,语气也十分的悲伤,叹息了一声。 “等等,这说不通吧。”喀诺的思维忽然通顺了,她也终于明白一直如鲠在喉一般让她感觉不对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你后来回了极乐城?可你现在不还是圣堂的成员之一吗?而且你在圣堂里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如果按照栾肃的说法,他应该不再和圣堂有什么瓜葛才对,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但在实际上,栾肃不仅和圣堂有着充分的联系,甚至还算得上是圣堂的中高层,也是圣堂中的佼佼者,他这些年来在圣堂中的经历,做过的事情与担任过的任务全都是公开的,似乎也从没有在任何地方,无论是流言还是栾肃的履历上,出现过他刚刚说完的这些事情。 “没错,我现在的确是圣堂的一员。不过,现在我是以栾家的族裔,栾肃之名加入圣堂的,而我加入这个队伍的时候,我可不敢再用这个名字了,更别说透露自己的身份了。而在后来我回到家族以后,我的确以为自己不会和圣堂有什么关系了。” “那后来呢?”喀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她没想到栾肃会有一段如此复杂的经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七章 妥协之处 栾肃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说道:“但没过多久,家族里有了一个新的名额,要挑选一个人送去圣堂,那么这个名额自然就落到我身上了,而我也摇身一变,从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弃置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带着背景,带着经验进入圣堂的新人。” “原来如此。这么说,这是你是第二次加入圣堂了,这倒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喀诺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你这样做,竟然都没有被人发现么。” “喔,你应该明白。对于天幕贵族,尤其是大家族的后裔来说,我们走的和普通圣堂纳新完全是不同的道路,没有审查,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束缚。至于个中原因,我想各位都应该很明白了,虽然说出来也没什么,但还是保留在诸位心中吧。”栾肃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像是终于放下了一直一直积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石头。只是他心头上被压出的这一块渗血的痕迹,却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了。 “既然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那么你也不必多说了。”一直听着,看着,如同一个听众一般在侧的云尚忽然开口了,似乎栾肃的讲述也差不多结束了,他显然不愿意让审判的流程朝着一个不可把控的方向走去。他的目的只是种下矛盾的种子,却并没有想要让矛盾就此,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直接爆发。有些事情,或许大家都明白,但是明摆着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栾肃现在的情绪可不好判断,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一激动就把话都说得透彻,云尚只能及时的让他打住,让流程回到他所期望的步骤上,“那么,证人的补充证言似乎也已经结束了,斥讼人是否对证人还有什么问题呢?” “是。”喀诺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来,赶紧让自己的精神回到自己该有的位置上,“仲裁官大人,作为斥讼人,我的确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栾肃,你的讲述十分精彩,也非常吸引人。但我想问,你的讲述想说明什么,它的意义或者说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你最后能陈述的时间了,你要想清楚,说明白。” “意义?目的?其实我本来打算把这些事说出来,是没有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的。但说了到现在,再说没有目的和意义恐怕也太虚伪了。不过在说这些之前,我想把这个事件讲得再清楚一些,讲得更全面一些,能让各位更通透得来理解这件事情。”栾骆的手指向着掌心靠拢,握成了一个拳头,“在重新回到圣堂之后,并且分配到西地之后,我的确还尝试着调查过有关队伍如此命运的来龙去脉。但原本就没有被记载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去分析,经过那么长的时间,直到现在我也只得到了一些破碎的信息。比如,有一位位高权重,身份多的吓人,背景大的可怕的天幕权贵,正好来到了西地;比如,在这支队伍组建之前,有一个团队在旅行的过程当中被异教徒拦截,并且被绑架了;比如,西地这一块,有关异教徒的报告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摆到了圣堂的桌子上;又比如,在那个被绑架的商队中,似乎还有一位天幕贵族。这些事情都是零碎的记忆,而且也只有模糊的记录,这些指代或许准确或许不准确,但我的确也没办法知道究竟这些人是谁。” “你搜集的这些信息,又有什么意义呢?听上去,这些信息的确太过散乱了些,互相之间好像有些联系,但又很难说清楚。” “或许各位还不能听明白。但在我看来,这支队伍或许碰到了另一个事件在我看来,在这支队伍组建,出发前往他们既定的目的地的时候,在西地或许有一个旅行的团体碰到了异教徒,这些异教徒并不知道这个团体究竟是什么人,但根据他们身上特别的衣着,还有旅行的华丽的派头,吸引到了异教徒们的眼睛。而这个团体也正好不走运,他们本以为自己的路线是安全的,毕竟有关西地有一些特别的敌人活动的报告早已经汇总,绝对应该呈到了该看到的人手中。但偏偏在那一块地方,不知道是漏之鱼,还是刻意的忽视,异教徒们仍然活动的很频繁,也不曾受到什么阻碍,所以,他们就被这些异教徒俘虏了。可是,在这个团体中,却有一个十分特别的人。一般的天幕团体,比如商队,就算被异教徒劫持,也只需要付出一些赎金,也能够被放过。但不知道是异教徒搜到了什么,还是那个人自己暴露了身份,这个队伍被囚禁了很长的时间。而长久没有收到安全的回信,却让极乐城中的这位权力者坐不住了,让他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远赴西地,疾行而来寻找对策。” “那么,你有任何的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吗?既然你再入圣堂,总该找到了一些更加细节的消息吧?”喀诺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这一大段话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挖掘的焦点。 栾肃的脸色一沉,喀诺的确问到了他的心上的一道坎:“很可惜,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少了,虽然是一个大计划,但几乎查不到任何有关这个人,还有这些事的记录。这也是我早就想到的事情,大人物身边的参与者自然不可能多言,而过了那么多年,这隐秘事件的当事人可就更难找了。所以,究竟是什么人我也无从揣测。但有一点却是明了的,这个人显然是一位天幕贵族里,大家族中的高位者,他可以调动圣堂的人,可以毫无阻碍的过关,甚至可以让别人成为他想要的替罪者。我想,最终他应该与当时西地的圣堂最高指挥者商定,并且用某种方式完成了他的目标,赎回了被控制在异教徒手中的人质。而我认为,这个方式就是交易。”伴随着嘴里说出的话,栾肃的脸色是越来越差,越来越苍白了。 “交易?”喀诺闭上了她的眼睛,思量着这个简简单单由两字组成的词的分量,然后再缓缓地睁开眼睛。她有了一个想法,她也知道自己的思维,无论是推导的过程还是分析的点都是一一应对的,所以这个结论应该也是正确的才对,但偏偏就是这个正确的结论让她的感觉有些太过沉重,甚至是难以接受:“你想说的是,你的这支队伍是作为被交换的筹码,与那个被异教徒劫持的天幕贵族做了交换吗?可异教徒们究竟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做呢,他们难道会和圣堂做交易吗?就算会,我也并不觉得圣堂会和异教徒做交易。” “圣堂当然不会和异教徒做交易,也不会和异教徒妥协。但是,圣堂是不是从不妥协,或许也并非如此。对于那些异教徒来说,这件事原本也不一定非得和圣堂来交易,也可以是单纯的买卖与赎回而已。异教徒们或许并不明白他们手中这个俘虏的价值,在他们看来,一支圣堂的队显然要比一个不明来路的人要有价值的多了,有了一个圣堂的队作为俘虏,他们有着显著的好处,就能在当时与圣堂的拉扯之中占据更多的优势。而正好,那一位从极乐城前往西地的人,有着这样的手腕与权势,能够无论轻易还是困难地决定一支圣堂队伍的去处。真要说交易,异教徒并不需要和圣堂做交易,但这一位却是可以和圣堂来做交易的人。没错,这就是我想说明的事。圣堂和那位大人物做了一笔交易,虽然其中到底有怎样的交换,得到了什么,恐怕现在也已经无从得知了。 但是,作为筹码,圣堂失去了一个队伍,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难得这支队伍里还有一个经历过,还记得这些事的人罢了。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明之后的一切,为什么圣堂中完全没有一点有关这支队伍的记载,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一样,别说价值,就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存下来。 而这件事,源于圣堂的高层与某位极乐城大人物的一次交易,可在不知道的地方,究竟有多少这样的事件,有过多少四散的尘埃,恐怕再无人能够知晓了。而掌握着的圣堂的人,可以轻易的决定下位者的动向,甚至是生死,即使出于邪恶的目标也无法被发觉,这真是令人遗憾。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已经全部讲完了,感谢您的大度,仲裁官大人。斥讼人,你可以继续提问了。”栾肃叹息了一声,整个人彻底松垮了下来,伴随着他的结语,他的身体似乎也一样垮了下来,好像被抽掉了一个支撑着他的骨头一样。 “斥讼人?”云尚并没有太在意栾肃说了什么,他甚至都没有仔细听完栾肃的这一大段悠长的讲述,不过,见喀诺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才出言提醒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八章 轻蔑者的音容 虽然在流程上已经轮到了自己发言,喀诺也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她也已经清楚而认真的听到了栾肃的总结,其中的确有很多能继续深挖下去的问题,也有很多有关这件事细节的问题。但是,当这些问题在她心头翻腾,上涌,进而到了她的嘴边时,却又被她自己给压了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似乎突然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趣,只是把头转向了云尚,微微低头:“我为圣堂中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并且可能还在出现这样的事情而感到无比的遗憾,这既出于我个人的情感,但也同样是我作为审判庭的斥讼人,想要提出的疑问。究竟,圣堂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是我们最值得注意的地方,我想,栾肃的证词已经大致的说明了什么。我也没有更多的问题了,仲裁官大人。” 云尚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既然你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们可以进入下一个流程了,转向辩护人这一边了。”云尚转动自己的脖子,面向了一直静坐着的花散,辩护人。即使只是面向她,也让云尚多少生出些怯意,不过,云尚也并没有任何要避开的意思,审判总要继续下去,尤其是在他已经走在既定的轨道上,甚至离着最后的目标只差一步的时候,“辩护人,针对证人栾肃的证言,你是否有什么想要说明,或者询问的呢?” 花散缓缓地抬起她戴着这严实面具的头,仿佛像是刚刚才从沉睡中醒来一般,似乎所有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滞。她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云尚的话,而是让所有周围的人听见了一阵刺耳的笑声。这笑声不仅刺耳,而且断断续续,高高地地,仿佛让人在走一段极为扭曲,崎岖,高低不平的山路一般,让人颇感颠簸。花散笑的诡异,而且一笑就仿佛停不下来了一般,让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围绕在这厅堂之中,围绕这厅堂中人的耳朵里,连绵不绝。 花散的行为很不礼貌,只是在这个地方,尤其是在审判开始之后,似乎也没有谁有资格,有能耐来和她谈什么礼貌二字。在外,花散是尊贵之至的穹苍殿祭司,第三祭司,任谁打心底都得对她存着敬畏;在内,花散是辩护人,在这审判庭中,也一位有着名位的代表者,远比其他的听众要有着更高的位置,就算是仲裁官也不会压过她一头。就算的第二祭司,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从流程上来说,这个时候的确是由辩护人花散发言的时候,她要说些什么,只要不是超过了范围的话,谁都不好出言阻止。 云尚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也知道,对于浮木来说,大概也并不会有要来阻止什么的意思,浮木并虽然代表着大祭司,却也并不会节外生枝。现在一切仍然走在轨道上,没有任何的偏移,也没有任何的赘余,只要审判一直如此发展,那么大祭司原也不会在乎那些细枝末节上的事情。 浮木是这样的心思,那么云尚也只能是这样的心思了,花散愿意笑就笑,愿意哭就哭,无论她做什么,总有结束的时候。虽然这样想法感觉就像是对自己的安慰,但云尚也只能默默的忍耐,等待,直到花散说到正题。但是,云尚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审判的发展是在既定的轨道上行走,但是花散的笑声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像在这笑声中还有些什么东西影响着他的情绪。 “……哼哼,哼——”花散的笑声终于停歇了下来,在场有些人的额头连冷汗都已经冒出来了,这笑声的确不只是听着难受而已,似乎还让不少人打心底的有些压抑,紧张了起来。但花散却完全没有说出什么特别的话,而是好像一个在茶馆里和朋友喝茶饮酒的人一般,拉起了家常:“怎么样,迦。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的那些心思都是一厢情愿罢了。你以为你是在广施善心,还是以为自己有了改变别人的能耐。什么都没有,都是白费力气。栾……肃,这个证人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也算有些本事,能凭着自己搜集的线索找到这些事情,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你从根本上就想错了。” “错了?”栾肃听到这话,又认真了起来,“那我又错了什么,错在没有闭上自己的嘴,没有忘记他们,还是没有同流合污吗?” “同流合污?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词。”花散把自己的身体朝后靠了靠,摆出一副放松的架势,“既然还有些时间,我也排解排解无聊,说说好了。你错的根本不上上面说的这些事情,你错在太看得起自己了,错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同流合污?你配得上这个流,这个污吗?你头一次加入圣堂时的队伍,的确是被拿出来牺牲的队伍,但这其中的目的曲折,并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或者需求,而有着更大的目的和意义。你只知道自己经历的事情,却忘了关注后来的事情。不过也可以理解,大概这件事也让你被吓得不轻吧,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有这样状况也实属正常的现象。” “什么叫做……后来的事情?” “后来,那一片盘踞着的异教徒被清扫干净了,而为天幕成功扩张了领土。” “这是自然的事情,异教徒又能在那里待上多久呢。以圣堂能力,不可能拿不下他们。” “啧啧,这就是你的副手么。看起来,你的教育真是太不成功了,你把时间都浪费来调整他们的身体上了吗?练就这么一批只有肌肉的部下,又有什么意义呢。”花散倒没急着回答什么,反而先言语讥讽了一番,“真是幼稚到无法想象啊,栾肃。你也是在圣堂待过一段时间的人了,难道对付异教徒只是像你所说这样,光是人过去就能完成收复的吗?你想过要付出多少代价,多少物资,多少人力,还有人命吗?这些资源可不是凭空掉下来的,都是靠着你们的上司,费神费力争取来的,节约来的。这其中有多少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你真的明白吗?你所知道的,只是你自己倾向的事实而已。那么就让我来问问你好了。” “你问吧,再怎么问,事实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的。”栾肃阴沉着脸,答应了下来。 “你说的很对,事实总是事实,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后来的事情而出现什么改变。那么,就让我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吧。虽然你并不算是圣堂中的佼佼者,但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而且,你也是在那片西地待过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由你来全权负责西地的圣堂部队,以你现在的战斗素养,战术能力还有你对那些异教徒的了解,你需要多少的部队才能成功的占领拿下那一片被异教徒占据的谷底与山脊呢?你又会用怎样的方法来对付那些异教徒呢?”花散没有停顿,立刻就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由我来的话……”栾肃一时间并没有太明白花散这样问的意图,但是他还是十分谨慎,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迟疑着回答道,“按照那次见到的异教徒数量,我应该需要两千到三千人的队伍,并且组织其中的百人为精锐队伍。大部队可以围而不攻,而我会带领这支精锐的部队通过地形摸进去。虽然异教徒们拥有着邪法,但是这种邪法却也是有范围的限制的。就像在异教徒的追捕者们虽然在最初还能准确定位我们的位置,但在远离了他们的地界之后,就只能凭借那些原始的追猎技巧了。这支精锐的队伍可以寻找一条捷径突入异教徒的腹地,也完全有把握在被包围发现之前达到既定的地点。” “有意思,那么之后呢?”花散并没有发表任何对于栾肃所说战术的见解,语气中也丝毫听不出她的态度。即使她说着有意思,但听着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兴趣的意思。 “之后,当精锐部队深入腹地的时候,大部队也可以开始进攻了。异教徒必须选择要解决已经插在他们心头的精锐部队,还是应付正在猛攻他们正面的大部队。我也确信,圣堂战士们的战斗力要比异教徒更强,在人数占优势的情况下,即使是攻坚战也绝不会落到下风。而只要在腹地的精锐部队能够坚持到一定的时间,那么就自然可以里应外合,最终可以占据大部分异教徒的侵占的领土,剩下的就只是追击而已。” “有趣,有趣。”花散一边用毫无任何情感可言的语气重复着两个字,一边十分干燥的鼓着掌。她鼓掌的动作很是刻意,很是干涩,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刻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七十九章 疑言 这一声声干燥的掌音就仿佛像是一记记清脆的耳光声一般,也不知道花散究竟是怎么模拟出这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的,“这就是圣堂培养出来的指挥官吗,呵呵。看来你们是不怎么对新人上心啊。”她干燥的发出了几声近乎讥讽的声音。 “那么,您又有怎样的高见呢,第三祭司……大人?” “喔,错了。在这个地方,你该叫我辩护人才对吧。”花散语气中那种阴沉与戏谑仍然挥之不去,即使是在说这些有关她自己的事情时似乎也没有落下,“我可没有什么高见,我也不习惯你们那套作战理论,因为和我的作风完全不同。我知道的,就只有事实而已。你的策略究竟如何,也只是想象,并没有成为现实,所以我也就说自己的评判了。不过,你自己总该对自己的策略有个判断才对,你自己来说吧,你觉得按照你既定的战术,当你完成占领的时候,要有多少人员的牺牲呢?” “这……”栾肃犹豫了一下,这样的战术也是他在当下才想出来的而已,他也并没有太多的去考虑这其中的细节,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回答。虽然他知道这个回答无论是什么,终究会指向一个不太好的结果,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他也总要回答的。 “仲裁官,我反对辩护人对证人的问题,证人个人对于过去某些事件的假想与见解,与证人所陈述的内容无关。”喀诺见到栾肃是这样的表情,立刻就开口向着云尚说道。她虽然也不知道栾肃会怎么回答,但这个问题实在是一个太过明显的陷阱了,无论怎么回答,花散显然准备了回答之外的东西。她已经有些懊悔了,原本花散的第一个问题,她就不该让栾肃轻易地回答的。花散以她的经历、知识、头脑与心计,想要用几句话来给栾肃上套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都用不着她费上多少的力气。如果不想掉进这陷阱,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避过花散的问题。 “不,仲裁官大人。这个问题虽然本身与证人陈述的内容无关,但是却和我接下来要辩护的内容很有关系,而且必须由证人亲自来思考回答才行。只是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花散倒是也没有任何情绪上变化,连言语都还像方才那般冷漠。 不过,出乎喀诺的意料。这一次,云尚却并没有站在她这一边。云尚稍稍思索了片刻,虽然脸色也不是太好,但还是说道:“嗯,证人现在可以继续回答,只要认同这个问题不影响证人之前的陈述就可以。” 花散“嗯”了一声,说道:“放心,我说了,证人之前所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也并没有认为他的陈述中存在说谎或者编纂之类的虚假情况。所以,别着急,姑娘,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呢,可以把这件事情慢慢的讲明白。那么,栾肃,请你回答我吧。” 栾肃也差不多想得明白了,他抬起头,仔细地回答道:“我明白了。按照我的预想,如果一切都发展顺利的话,即使异教徒负隅顽抗,完全没有投降和逃跑,这一场战役的伤亡也可以控制在百分之二十,不,百分之十以下,而歼灭率却可以达到七八成以上,这绝对是极大的胜利。” “是吗,那可真是一场不错的‘胜利’。栾肃,你年纪不大,倒是把天幕大家族的做派继承地丝毫不差呀,啧啧。所以我早就说过了嘛,这种嵌在骨髓里的东西,是洗不掉的。”花散的话让栾肃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失神,而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句讥讽,而且不仅讥讽了他,还讥讽了他的家族,甚至是整个天幕贵族。让他的脸色又一下子涨红,然后再阴沉了下来。平日里,他极少会听到有人这样和他说法的,但现在,和他说这话的人可一点儿也没有客气,完全挑着那些让人最难受,最难堪的部分在说。 花散一点也没有停顿的意思,她也根本就不顾及栾肃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情绪和想法,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异教徒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他们当时掌控着聚焦之瞳,你的精锐队可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容易潜入其中的。其次,在正面的战斗中,你恐怕也低估了那些异教徒的能力。就算在正规的作战上,异教徒的战斗力显然是无法与圣堂培养出的战士们相比,但异教徒之所以能被称作异教徒,他们毕竟还是掌握着某种不应该被他们所用的力量。他们的挣扎与反抗,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或许,你的正面部队也不像你想的那样,能够那么容易地突破进来。你的战术能否成功,是没办法在没有事实的情况下推断的,但是如果执行这样的战术,你的伤亡肯定比你所自信的要更多。” “等等,我反对辩护人的说法。如果说没有事实,那么你所说的这些也一样没有证据来证明。还是说,你可以找出什么证据来说明这一点呢。”喀诺突然插话说道,她总觉得花散在给他们挖坑,她总想着要找办法,却总是很难找到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个反对看上去也只是一种挣扎。 花散回答道:“哦,说的也对。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异教徒了,就算有也不能真的做什么战斗的测试了;迦说的话当然没法作为证据来参考;至于曾经也在一线战斗过的珠翠,就更不用说了。恐怕,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没办法证明我说的这些话了。”花散说这些时候却也没有一点沮丧,她的头却稍稍地倾斜,歪了歪,似乎有意无意的朝着什么方向看去。但是,在她正面所对的方向上却有太多的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向谁了,“不过这也不要紧,你就当作这些话是我给后辈的一点提点好了,和我真正要说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喀诺没有再说什么,她总感觉花散的态度有些奇怪,而自己在她的身体也总有些使不上劲的感觉。但既然花散一退再退,喀诺也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了,现在也只能听花散继续说下去。 花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显得有些正襟危坐了起来:“就让我们抛开这些和异教徒有关的过往吧,那么接下来,我来告诉你一些现实的数据吧。在你所说的事件之后,圣堂在几个月之后拿下了异教徒,瓦解了那一片土地中盘踞着的异教徒势力,并且彻底巩固了天幕的领土。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圣堂在西地的损失,是十五。这些可都是清清楚楚的记载在圣堂的档案中的,也有着有关这次战役的存档。” “十五?”栾肃的脸色一沉,“我承认,我与真正强大的指挥官之间还有距离,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不如圣堂议员们。我承认我的不足,但在一场正常的战役中,有五到十个百分点的战损浮动,也都是正常的情况吧,我想您应该是知道的吧。五可能会变成十五,十五也未必就一定是十五,这只是保守的估计,实际上也得看当时的情况。”栾肃说的也没错,一场大的战役中的确有很多无法人为控制的因素,这也的确是战争的常识。 “我当然知道,战损比的百分之五和十五,从结果上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但在过程和预期上,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但你的差距可不只是在经验和能力,而是在这个地方,”花散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手指朝者自己的头指了指,“你说的是常识,虽然是你的常识,但我也就不纠正你了。但我说的十五,可不是你想的那个,这场剿灭异教徒的战役,圣堂只牺牲了十五个人而已,可不是部队的百分之十五那么多。圣堂的每一位成员都是宝贵的,能减少损失就必须要减少,你说对吧?” 栾肃沉默不语。花散说的话当然是对的,但他的心思远远飘离在远离着这句话的地方。他更惊讶于花散话里所说的数字。占据异教徒的领地,只用了十五个人……这怎么可能?无论是怎样的计略,又有怎样的力量,终究还是要人来执行的,但再怎么细致地推演,仔细的斟酌,战斗终究是还是实打实的碰撞,对攻,总不能是不流汗,不见血的事情。十五个人的牺牲,这个数字别说是和栾肃推算中的百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更何况按照花散的说法,这个数字还得增长不少呢。就算是退一万步讲,花散的话只是一种恐吓,一种说法,不足为参考,而这场战役的指挥者可能也比他要机敏的多,或许是迦亲自上阵,这样一场战役的伤亡也应该被推算在百人以上,但也已经是十五人的近十倍了。 “这不可能,这根本就不符合战争的常理。除非那时圣堂有了特别的助力,难道有穹苍殿的祭司们前去协助了吗?不,不对……”栾肃的头脑渐渐地有些混乱了,他的头脑中蹦出了一个接着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又被他尚存的理智一一的否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章 讥嘲 “我以为你可以再聪明点的。这当然不是正规战争的常理,但异教徒嘛,什么时候能堂堂正正的成为圣堂的对手了?恐怕得等到你们这些人坐上更高的位置,才会像你说的那样行事吧。说起来,你不觉得十五个人,这个数字很熟悉吗?或许,现在应该改口了,是十四个人才对,看来你也并不是很在意嘛。”花散接下来所说的话,如同一阵呼啸而过的大风,彻底摧毁了栾肃精神中那一点还残存着的清醒与理性。 说来说去,花散的话似乎都是在戏谑栾肃,但言语间弯弯绕绕地却好像又在提醒着他什么。 人在花散出言嘲弄的同时,栾肃也在思考着这个数字的意义,他想着想着,手却忽然抖了起来,紧接着是他的身躯。他几乎已经站不稳了,因为他终于明白这个数字的真正的涵义了。 这个数字当然代表一种优势,代表着一种胜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代表着指挥者特别的能力。但除此之外,这个数字对于栾肃来说应该是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曾经,他所在这的这支队伍,就是十五个人,不多不好,正好十五个人。而从事实上来说,他们所有人都应该已经被算作是死去的人,没有名字的人,却想不到最终竟然转化到了另一个事件中的一组数字。栾肃的头皮已经有些发麻了,以他的知识与经验,他的确想不到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圣堂中待了那么久,早就已经非常了解圣堂,通晓其中的历史与现状。但花散不过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栾肃有些怀疑自己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了解圣堂,甚至连一些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都完全不知晓。 花散没有等到栾肃说话,一看见他脸色的变化,马上就接着说了下去:“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这个数字代表的现实意义。很正确,就是你头一次待着的那支队伍。靠着你们与异教徒之间的摩擦,圣堂最终没有任何更多一兵一卒的牺牲,彻底拿下了那片山脉与谷地。不过你是太高看你自己,太高看你的队伍了,根本就没有人要刻意针对你们,只是你们正好就被选上了而已。” “不可能,这是你编出来的,是你……”栾肃只感觉自己眼前的视野在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芒,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好像喉咙都被一只有力的手给紧紧地握住了,胸腔中的空气也越来越少,进气都要比出气少了。栾肃已经被彻底击垮了,他也无法言喻自己现在的感觉。原本,一直以为被遗忘,被抛弃,甚至抱以着这样的态度,用愤怒与仇恨一直追查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现在,他却被告知,他的这份心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他的队伍并没有被遗忘,只是以另一种形式保留了下来,他的队伍也不是被抛弃,只是为了满足一个更大的目标而暂时的消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想的太多才造成的。 其实栾肃原本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去查阅寻找那一段时间的资料。但是,这个深深扎根在他脑海中的念头却阻止了他的这些行为,他避过了这些真正的事实,却总想要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实寻找证据。 “这可不是编造出来的,一应的记录你都可以去圣堂的档案馆里清查,或许问问你旁边这位也未尝不可,你们不是关系匪浅么?”花散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她还是抬起手,仿佛像是想不通一般敲打了几下自己的脸上的面具,发出了一声声清脆的声响,“不过,我的仲裁官大人,你不觉得证人需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吗?” 云尚脸色不算太好看,不过花散的话就算再让人不舒服,到底还是对的。所以他也只能对着栾肃说道:“请注意自己的情绪,证人。” 栾肃很是痛苦的闭上眼睛,整张脸似乎都在皱褶扭动,不过在这一阵痛苦的表情之后,他的心情也总算是稍许平复了一些,至少那种窒息感没有再困扰到他。他的眼中不知道是带着泪水还是有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总显得湿润润的,反射着一股异样的光芒:“抱歉,仲裁官大人,是我失态了。只是,辩护人,你这样的结论我并不能认同。无论你所知道的更多的事实如何,至少我所在队伍的确是尽数牺牲了,而且当时圣堂驻地的同僚也的确见死不救,这是不会消抹的事实,我的陈述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动机上的变化而有变化。” “你就保留着你的陈述吧,也没有人打算让你更改,毕竟你憋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机会把它说出来。真是可悲啊,可悲。”花散似乎也并不在意栾肃的态度,她的话好像也并非是为了说服栾肃什么,仿佛就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在教导后辈,陈述一些她所知道的,更多的“事实”而已。 不过,花散的话的确说的有些太刻薄了。云尚又哪里会放下这个机会,说道:“辩护人,虽然证人所说的和你了解的事实有些出入,但你也不应该对他不停的人身攻击吧。之前的也就算了,但次数太多了听起来可不好啊。”云尚知道花散很难对付,却也没太在意言语上的交锋,没想到花散在言语上也是这般的犀利。而且,作为辩护人,花散似乎真的很难对付。以往,辩护人不过是以这个身份,站在受审人的角度来分析,说明问题,进行辩白与保护而已。花散虽然也是这样的身份,似乎也跳不出这样的框架,在预想中,她也应该是跳不出这些的才对。但现在看来,似乎这种预想也太看了花散,她不仅用言语跳出了这个框架,而且完全没有被这个身份所束缚,即使这个身份是花散自己要求来的,但她似乎意不在为迦辩护,反而把这个审判庭变成属于她个人发挥的舞台。 花散也的确当得这个位置,她和那些其他的辩护人不同。她的阅历,知识,都要远比这些找来的证人多得多,事实固然是事实,但是事实也有讲述者在说法上的区别,有些是态度暧昧的说法,有些则是带有着情绪和目的的说法。一般来说,证人的证词除非出现巨大的疏漏,是不会受到质疑,更不会被击破的。其一,事实是无法击破的;其二,原本很多证言也是辩护者这一边不知道的。但花散却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些陈年旧账,甚至是在栾肃自己都确信这是事实的时候。云尚也有些懊悔,或许他之前不该轻易让栾肃说话的,结果这些事情却给花散抢去了主动权。只是再想想,他似乎也没那么懊恼了,就算花散占据了主动也无所谓,至少他们原先的大目标依然能够借助云尚的话得以靠近,况且栾肃好歹仍然坚持着他原本的证言,细节上出现差池,也没必要非得去争一下。 “人身攻击?这样就算是人身攻击了吗,那你可得有多文明啊。不过嘛,你搞错了,这话也不是在说证人,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花散巍然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云尚的话,反而说的更加的顺口,更加的毫无忌惮,“你说是吧?当初要不是你发了那无聊的善心,今天可不会有这样一桩难堪事了,迦。” 迦一直都沉默着,在栾肃这样长的讲述之中,他的确也回忆起了一些有关栾肃所说事情的零碎片段。其实他早已经不太记得清楚当时的一些细节了,这整个过程也并非是由他一人操纵的,珠翠,还有一个圣堂如今根本不提起的人也一起参与了这一次大计划。 这个计划也不仅仅是对应这一块地区,一场战役而已,而是为了铲除天幕范围内所有盘踞着的异教徒势力。这个计划太过庞大,复杂,涉及面也广,让迦没有那个精力去铭记所有的事情,细节和具体的操作。在这样一桩大事面前,十几条人命,说实话他是不会怎么花力气去把他们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的。 虽然迦在圣堂中有些身份,但他所知道的也不会是全部,只是比栾肃更多些而已,但同样,他所接触到的阴霾、迷雾也更大。如今,在听了栾肃和花散这些话之后,再仔细想起栾肃和他的关系,迦也终于把那些他知道的部分串联了起来,让事实的冰山一角慢慢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栾肃,该说你愚蠢,还是幸运呢。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那点能瞒得过家里的伎俩也能瞒得过圣堂吧?还是觉得自己改个名字,就没有人能认出你了吗?或者你难道从来也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再一次顺利地进入圣堂,而且能到你想要去的地方,而不是和其他的那些天幕贵族中的子弟一样,被扔到一个闲得发慌的地方,这究竟是因为你的能力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因素,你的能力的确出众,但真的要比其他人强了几分呢。”花散继续朝着栾肃开炮,字字如刀锋锐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一章 另一种真相 栾肃彻底的陷入了沉默,或者说一种接近凝固的状态。他身形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非常的悠长、轻微。 在花散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他自己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却并不会是他想要的,也不会是他所想到过的,所期盼的,甚至不是他想承认的。 虽然栾肃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在圣堂中的升迁调度与提升和自己本身所拥有的那些天然的资源割裂开来,他也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地位,权势自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家世,以及自己本身所代表的可能的未来,自己的名字所具有的潜力。 但这也只是一部分而已,他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仅仅是依靠着自己的背景,还有自己本身的能力也应该是得到了认同的。这样念头也不是最近才出现在他的头脑中的,或许在栾肃刚刚进入圣堂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本,他走的路就和其他的那些天幕贵族子弟不同,他在圣堂的路更加艰苦一些,但却也能比那些通过极乐城的名额进入到其中的大家族子弟走到更高、更上层的位置,甚至隐隐之中有进入到圣堂核心圈子的可能。 “真是太迟钝了,有人还以为当初,在你再一次进入的圣堂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了呢。再不济,到了你来到他的身边,你总该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是你有什么超越了同类人的价值,只是你正好牵扯到了一件旧事而已。到了此时你总该明白了吧,你能走到现在,一半是因为安抚,而另一半则是补偿,你却把这份安抚当作了自己的身价,把这补偿当作了你应得的奖赏。你到也未必什么都没有,能安居在自己的位置上,多少也算是有些自己的本事,但这些东西并不足以支撑你走到这里,你应该看得出来。”花散仿佛越说越有劲,整个人却是越来越放松,连言语中都透出一种惬意的意味,“既然你接受了别人的邀约,站在这里,那么无论你出于怎样的目的,你都已经失去了你在圣堂可以立足的根本了。既然没有人和你提过这些事,那么就让我来为你说个明白吧。” 花散忽然停了下来,她的脖子稍稍地向下沉了沉,似乎在那精致的面具下,花散正在观察着周围的动向,观察着栾肃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过,栾肃只是一脸的阴郁,什么其他的反应也没有,虽然他肯定是切切实实的听到了花散的话,但是他的表情模样却好像他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即使身体上已经接受到了这样的信息,他的头脑与精神却在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花散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似乎已经完全瘫在了她的座位上。栾肃也许在面具之下,也是一脸诡计得逞的窃喜之色吧。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她越是摆出这样满不在乎的姿势,就越是让周围的听众感到揪心。这明明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话题,但在花散的言辞与肢体言语之下,却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但这个笑话的唯一受众却只是花散自己,她是真心实意的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个笑话的,而且这个笑话好像还真的成了她用来寻开心的最佳途径。 这显然不是一个笑话,对于听者或者是当事人来说,这整件事或许是误解,或许是失败,或许是宽容,但无论是什么,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都是带着些许沉重的抉择。但对于花散来说,这件事在很久以前或许就已经是一个她料想中的笑话了。而在这个笑话得以证实的今天,她也完全没有一点儿想法要遮掩自己的欢乐。 “曾经,在你的身上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在当时即时的追捕你;或者放任你回归到属于你的世界,只需要一点的手段,就足够让你形如放逐;或许在你回到圣堂之后,折磨你,让你知难而退,或者调度你到送命之处。这些都是在计划之中的方法,有一些和善,有一些强硬,但说到底都不需要费上多大的力气,而且完全处于。可偏偏有些人——”花散的脖子似乎刻意的扭了扭,朝向了迦的方向,“——好听的说,叫充满善意,难听些,就是天真。以为用安抚和补偿就可以平复延绵的仇恨和积蓄的怒火。很可惜,当年不过是一句荒谬的预言,如今倒诚真了。” “我的队伍,到底是被用来做什么了呢?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连求得一条活路都成了错误的选择吗?”栾肃的手已经抖了起来,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可言喻的光芒,一种闪烁的痛苦,仿佛和他断断续续,一字一字蹦出来的言语调和在一起,好像是在演绎着一段旋律,时而凸显,时而隐没。但这一字一字的回响之音却绝不只是单纯断断续续的震动,反而像是一柄反射着光芒的尖锐刀刃,一刀接着一刀扎在栾肃自己的心口。 “既然我说过要说个明白,那就告诉你也无妨。”花散摆出了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或许你还是没有弄明白,你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和你在的队伍又有什么重要的,你们能活下去,或者全部死去,都无所谓,也根本就不可能影响到这个计划——”但是花散的话还没说完,才刚刚开了个头,却被另一个旁边的声音打断了。 “算了吧,就算他能从你嘴里了解到这些,又能怎么样呢?”迦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闷闷地,但在这种低落之下却萦绕着无法忽视的悲怯,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点的,“他的过去已经不能改变了,又何必要搬出来这些已经发霉的事情影响他的现在呢?” 这一次,花散不再只是扭动自己的脖子了,她整个人都转了过来,面向了迦。即使言语的对象是毫无疑问与她站在同一立场的人,她的“被辩护者”,花散的语气依然没什么好的,依然是非常的毒辣:“这件事可由不得你做决定,就算你能做决定,也只会像你现在所说的话,和你当年所做的决定那样,只能是错误的。况且,这个人的现在,未来,可不是因为他现在了解还是不了解这件事情而决定的,在他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我可是很善意的教导一下他而已,也省得他再为这件事情心力交瘁了。”花散的话似乎对迦来说很有力度,她也没有说什么太重的言语,却让迦十分自主的闭上了嘴,再没有多说一句。 迦说话的确是出于他的善意,即使现在开口说什么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以他的立场来说,也最好是什么也别说,但他还是开口了。他已经完全搞明白了这些事情的联系,也大概明白了当年计划的来龙去脉。虽然并非是他一手操控的,但毕竟他也深度参与到其中,只需要打通几个关节,自然就能明白了。他知道,花散接下来所说的这些,无论落到其他人的耳朵里会有怎样的理解,至少对于栾肃来说是一颗炸弹,而且是填满了剧毒的炸弹。一旦沾染上,恐怕栾肃还很长的时间里都未必能够从这个事实中走出来了。 但迦也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话或许真的也只能是说说而已。他是不可能说服花散的,他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个事情对于栾肃来说,是栾肃这些年来唯一追寻的事,对迦自己来说,也算得上是在圣堂经历中的一件大事,但对于花散来说,这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笑话。曾经,在迦作了决定,留下栾肃的性命,把他放到自己的身边,还作为补偿为他大开方便之门的时候,花散就拿这件事当作一个笑话来评论。只是,当时还是当作笑话,如今却是成真了。 而花散,原本就没有任何的负担,相反她还乐得见到这个笑话成为事实,也算是事实遂了她的心愿。花散抖了抖肩膀,把头转向了一旁,说道:“这是一场大戏,可不会把所有的剧幕都压在你们这些配角的身上,你们充其量不过是走过舞台的角色,用来和道具互动一下罢了。你们原本就是用来蒙骗那些异教徒的弃子,你们想活也好,想死也罢,最后还是都得死的,因为你们只是用来激起那些异教徒愤怒的导火索而已,这把火迟早是会烧起来的。这下,你总算是可以明白你们的用处了吧?只是这其中出现了一个问题。原本,你们从异教徒手上逃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你们到了天幕的地界,属于圣堂的领地也没什么。但偏偏你们之中逃走一个人,这会导致什么呢,你明白吗?” 栾肃愣了,他的表情凝固在显然的惊诧上,不过他也并不是真的蠢笨,这样的推断他只凭直觉也能得到:“如果我把这支队伍的情况说出去,会让人听到风声,会暴露这一切。而且,这原本就是一个不好听的计划,即使在这之后,也会影响圣堂的声誉。可这两件事,无论是破坏计划,还是辱没圣堂,我都不曾想,也不会去这样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二章 受害者 “是吗?你的队伍怎么做,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但在既定的计划中,你们最后都得曝尸荒野。至于你愿意怎么做,其实也不重要。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恐怕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轻巧,那样伟大吧。对于前者,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能做,也没能力做,否则谁也保不住你的命,你知道这种行为是任何人都容不下的。至于后者嘛,你忍耐,积蓄了那么久,最后不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念想做了吗,你站在这里可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花散做了她最后的总结,却不是作为辩护人的总结,而是对于栾肃最后一击,“栾肃,换成任何人站在你这里,大概都可以是有资格指责迦的,也都可以是有资格来指责圣堂的。可唯独你是不能这么做的,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不够聪明,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没想明白。真是太遗憾了,你为了追求自己的心安理得,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毫无承担的故事,让自己成功的出演了一个受害者。” “难道,经过了这些的我们,在你看来还不是受害者吗?”栾肃眼中的光芒已经有些晦暗了,似乎已经变得很是微弱。 “受害者?”花散的语气似乎突然向上一挑,变得更加的尖锐与细碎,“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吗,换成任何人来看,都会明白你不是受害者,而是靠着这些得了利益的那个人。你真的因为那次的事件而受害了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偶然的机会而在圣堂中走了更远的路,得到了原本大概也不属于你的东西吗?你是既得利益者,怎么能是什么受害者呢?可惜,那些原本应该是你再一次进入圣堂的时候就了解的事实,却被人出于善于而隐去了,原本是为了让你安心在圣堂做事,却反而让你更加迷信了自己的故事。你几岁了?竟然能如此长久的沉湎在自己的幻想中,而丝毫不顾及发生在眼前的事实。把自己当作一场苦情戏的主角,还为了扮演好这个受害者而费了那么多的力气与精神,和那些你不根本就不明白的人打交道,真的是——辛,苦,了。”花散刻意把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很慢,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往外蹦,充满了戏谑与恶意。 “我——”栾肃的眼睛瞪地老大,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无论怎么去想,花散的话似乎也毫无漏洞,让他毫无能够反驳之处。栾肃固然羞恼、愤怒,甚至是怒火中烧,无法抑制,但这种愤怒却并不是对花散的,虽然他很想把这份怒火倾洒到花散的头上,用力的反驳她,驳斥她的那些带着嘲弄与戏谑的论调。但是栾肃张大了嘴巴,却连一句,哪怕是挣扎般的话都没能说出来,而替代他言语的却是一团巨大的血污。 栾肃的愤怒的确是一份积蓄了太久的怒火,或许早在栾肃一个人独自离开圣堂壁垒的墙根时,这份怒火的种子就已经扎在了他心头的土壤中,在他情绪的浇灌下一直茁壮的成长,时至今日,已经成了一片茂盛的大树,早已经遮蔽了栾肃其他的情绪,目标和精神,渐渐已经变成了一分沉重的负担。原本,栾肃还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卸下这份负担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把这积压着的怒火释放出来的机会,所以他也的确这样做了。而且一切似乎都像是他想象中那样的顺利,他不断地倾泻着怒火,把一腔愤懑全都像是发泄般地倒了出来。 但栾肃的愤怒却毫无意义,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倒在了自己的头顶。他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自己所追求的公正和情理,其实都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而已,而不与任何事实相联系。他的队伍原不是被什么人当作筹码做了交易,也没有什么被坑害的地方,他们只是“牺牲”而已,而这样的牺牲,即使在程序上有些不妥,却也不是他有资格,有能力去怀疑的。因为,这是成功的事例,他也不可能去质疑一件可以刻在天幕的丰碑上的事件。 更让栾肃心神难宁的,是这根植在他心头的愤怒被连根拔起之后,留下的却是一片让人心畏的虚空,也是在曾经的愤怒遮掩下,他从未考虑过的事实。虽然这事实刺鼻腥臭,血腥难闻,总让人避之不及,最好永远被掩埋,但事实就是事实,即使再难以接受,却也不得不让人接受。尤其是对于栾肃来说,这还是他忽略掉的事实,的确如花散所说的那样,原本他是该死的人,只是因为一丝怜悯才活了下来,而换来这份怜悯的,原本就是他的那些队友的生命换来的。而现在,他的一切行为,一切动作,原本是想要为他的队友们伸张正义,寻求公道,寻找正义的。实际上,现在却成了作践他们,糟蹋他们的行为,而这一切最终源于栾肃自己,源于他的无知与盲目。 栾肃突然猛地咳嗽一声,一阵仿佛像是被积压了许久的鲜血从他的口腔,鼻腔中在片刻间喷洒出来,他的口鼻仿佛像了坏了的水管,存于其内的液体在一瞬间迸发而出,虽然栾肃已经反应的很快了,立刻用自己的手捂上了面庞,却还是止不住那顺着指缝,顺着掌根泄出的鲜红。幸好,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看上去如果他再咳嗽的猛烈一些,恐怕光是这出血量就不是人的身体能够承受的了。 “你,你——没事吧?”站在栾肃身旁的凌忆是第一个开口的,她的脸上挂满了关切,满面的愁容与担忧之色完全掩盖不住,“你还好么?” “……”栾肃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是或许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他的声音既沙哑又模糊,又干燥,仿佛像是沉夜十分,比极西还要更西之处的那片沙土荒漠上夜里的冷风一般,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粘稠与枯竭的触感。 虽然凌忆是这里第一个开口的,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却肯定不是她,而是引发这一切的花散了。花散倒是悠哉悠哉地模样,完全不着急,等到凌忆说完才把头稍稍向着云尚站着的方位偏了偏,开口道:“哦,看起来我们的证人身体状态似乎不太好了,这样的精神状态,恐怕也不好再继续作证了吧。” 云尚一脸阴郁的看了看脸色比他还要差的栾肃,双眼盯着他几秒钟,才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证人身体突发状况,就先去休息吧。”即使他的语气中仍然有些残存的疑惑,对此不置可否,但是云尚也是没有继续坚持让栾肃站在这个地方的理由了。栾肃现在的身体状态也的确不是合适的证人人选了。 “我带他……先去休息下吧。”凌忆的双眼仍然完全被栾肃所吸引,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那种凝重的气氛。她甚至已经超越了自己精神的恐惧,虽然言语还是有些勉强。 “好吧。”云尚皱了皱眉头,似乎预料之中的阻碍终于到来了。花散自然是会阻碍他们的,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有抱有过任何的侥幸。只是这样的形式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花散只不过是三言两语,竟然能让栾肃口吐鲜血,这样的本事,也算是意料之外了。 无论是作为第三祭司,还是夜会的会长,花散向来示意人一种深藏不露,迷雾笼罩的感觉,虽然她不曾有什么大的事迹,但人人都能知道她有相当力量,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花散还有这般的口才和知识。不过,云尚也并没有太着急,这只是出乎意料而并非失控,为了这场审判,他们所做的准备也足以应付这一两个突发的情况。 “别急,她还不能走。”花散忽然开口,叫住了正扶着栾肃朝外走的凌忆,“你作为圣堂档案馆的记录者,也是作为这场审判中的证人,还有不少事还需要找你问清楚呢。” 听到花散的话,凌忆先是停住了脚步。但是不知怎么的,停顿了几秒之后,凌忆竟然再一次迈开了步子,架着栾肃继续朝着门口走了几步。 “嗯?”花散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疑问,然后把自己的声音无论在音量还是声调上都提高了几度,“站住,我说的话你没听到么,证人?” 凌忆整个人忽然颤抖了起来,她臂膀后的栾肃的确比她要沉重不少,所以她的动作有些迟缓也是应该的。但现在她的动作却不只是迟缓而已了,迟缓也只是比较慢而已,凌忆的现在的动作却像是被压上了几倍于她的重量。 虽然她仍然在努力的迈步,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真真正正的在审判庭之中演绎了“举步维艰”这个成语的意思。但她也依然没有停下的脚步,而是一脸困苦的在继续缓慢的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三章 威势 看上去,凌忆就像是已经被花散的话吓到了,但在她的意识又非要催促她做成手头上的事情,所以她的肢体会呈现出这样一种如此不协调的感觉。只是云尚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但这几个呼吸之间,他又搞不明白究竟哪里古怪,只能说道:“好了,辩护人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辩护人要求证人留下,那么凌忆你就暂且留下吧。至于另一位证人,这里应该有栾家的人吧,就麻烦家族的人接他回去休息了。” “是,仲裁官大人。”一声相当清凉的言语划破了审判庭中这几乎凝固下沉的气氛,这是一声来自观众席的声音。栾桀,栾家的家主,刚刚才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倒是很清脆,与之前观众常听到的那种要么阴郁,要么沉闷,要么毫无波澜的冰冷的语气完全处在不同的领域中。 栾桀做事也很快,他回头面向背后的随从,似乎低声吩咐了几句。他的随从在听完后也立刻就行动了起来,朝着审判庭的内环走去。这也算是难得的一丝间隙,无论是对于场间的人来说,还是对于场中的人来说,虽然这是一出意料之外的插曲,但却也成了难得休憩的机会。这场审判不仅对于场中的主角压力很大,即使只是坐在观众席间听听的人,只要略有投入,那么在这种沉浸式的讲述,也会不免有些代入其中,然后同样感觉一份难以忽略的压力。现在,他们总算可以有一个放空的时间,来思考方才的所见所闻了。 不过这个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栾桀的侍从们很快走进了场中,他们的手脚并不慢,即刻就从凌忆的肩膀上接过了已经是半昏半醒的栾肃,然后把他朝着属于栾家的观众席带了过去。凌忆的头顶都已经渗出了汗水,不过她还是按照云尚的要求回到了她的位置上,但她的身体仍然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疲劳还是什么别的因素,但显然状态不佳。 赶在花散开口之前,云尚先说了一句:“既然凌忆已经作为证人已经回来了,栾肃也已经安全地被接下去休息了,那么我想也不用在意别的,赶紧进入正题吧。辩护人,你对证人是还有什么要问的事情吗?” 花散似乎也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她只是继续说道:“哦,正题?原来这场审判还有正题啊。好吧,那就让我再问问证人几个简单的问题好了。嗯,你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你的身体也不好了么?”花散面向凌忆站着的位置,忽然话锋一转。 “不,我的身体还好,也并没有紧张。只是有点太累了,而且在您面前,我也感觉有些敬畏。”凌忆皱着眉头说着。 她说的话或许是真正代表了她的心意,但在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话却有些变了味道,也有些不合时宜。虽然在一时间,凌忆的确也找不到什么太完善的措辞来回答花散的提问,但她说的话反而成了一个问题。 显然,花散是不喜欢凌忆说的这两个字的:“敬畏?这个词你还是不要乱用的好。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我可一点也没看出你哪里对我有什么敬意,又哪里有什么畏惧了。倒是能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你的坚强,很不错,很不错,后生可畏才是啊。”花散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其实这个动作或许本身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也没有什么意图。不过她的动作幅度确实太大了,让凌忆不由地朝后退了一步。 虽然这样的口角发生在一位尊贵的穹苍殿祭司与一个圣堂的普通成员之间显得有些古怪。似乎凌忆的行为多少让花散有些不显著的不悦了,但无论怎么说,花散的话说的也并没有多少的道理,甚至可以说有些强词夺理。“敬畏”原本是组合在一起的词,在这个组合词中,单个字的意思也并非是这两个单字原本字面的意思,甚至与单字原本的意思都并不相近。这样拆开来说的方式实在可以说是有些无理,甚至算得上是非常的蛮横。 但偏偏这样的蛮横却是十分难解的的,虽然花散的确是拿着她穹苍殿祭司的身份压了凌忆一头,而且也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但这样的对话却也可以算作是辩护人与证人之间的对话,其他人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而这样的蛮横仍然在继续着,花散继续问道:“凌忆,你既然是作为证人在此,那么也让我作为辩护人来问你几个问题吧。”不知怎的,虽然花散只是在静默之中平述着她的话,但却总让听到的人感觉周围像是有一颗颗落下的石头,只是恰好没有落到自己的头顶,而是落在了身旁而已。 不过,对于径直迎着这一切的凌忆来说,她切身的感受要更加的分明。即使花散还没有具体的提出问题,却已经让凌忆仿佛置身于一片冰窖之中。她原本就没有这样的经验,即使在圣堂中,她接触过的最高位的成员也不过是她的顶头上司,档案馆的最后负责人而已。凌忆也几乎没有和什么其他人有多少的接触,别说穹苍殿祭司这样的存在了,就连对她从属的圣堂中的议员们,凌忆的印象也仅仅是停在书本、记录和档案里的文字上而已。这样的记录自然有些修饰、美化的地方,但给人的印象却是根深蒂固,很难更改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凌忆反而比寻常人更加能感受到那种不同的气场压制在她的身上。 即使花散未必真的凌忆所感觉到的那样真的拥有如此神气的气势,但是花散也的确与众不同,与凌忆寻常接触的人不同,自然就会让她的意识朝着那些文字给她的知识靠拢了。有关花散,她的个人,她从属的组织都有着不少的传言,有一些传言甚至可以称作荒谬,却并不是空穴来风。在记载中,夜会的确总和一些听上去有些邪魅的事件搭上关系。比如,在深夜中忽然全身出血而死的天幕贵族;比如,在白天忽然发了疯,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宣读自己的过往罪责的权贵;比如,在隔夜之后,在极乐城交通枢纽之下,一脸惨象,嘴中还塞着血淋淋的污秽碎肉的富贵人家。而这些属于都市的邪异传说中,有一半以上都能和一些夜会成员的活动时间对上。而这些邪异的传说,还只是最轻度的那些,能够被她所调阅的部分,更多的,更深层次也显然会更黑暗的部分则被束之高阁,封存在她接触不到的地方,只能从前辈和上级的口中偶尔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而已,而这不仅不是欠缺,反而给花散、夜会更加添上了一份神秘的色彩,仿佛一张落下的帷幕,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内情。 而这些对于夜会记载,则是由圣堂的一些监察者记载归纳出来,存档在档案馆里的。这些事情都最终也都查无可查,也从来没有人愿意去进行查证。所以,一层接着一层的迷雾上涌,披在身上,自然就成就了夜会给凌忆这样的下位者固有的印象。 凌忆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她的心则跳动的更加厉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克服这种情绪。刚刚栾肃在她的肩背上,他们的肌肤紧紧相贴的时候,她还有这样一份冲动,甚至让她可以忤逆了花散的话。但现在,栾肃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她,而凌忆本就身来胆,现在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那种附着在她身上的情绪,那种一时的冲动都已经褪去了,留下的只有一片空虚,一片冰冷,仿佛被置身于高山之上。空气稀薄,她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首先,你是在圣堂档案馆里工作,对吧?那么,能具体的说明一下你的职务,责任和工作的范围吗?”花散的第一个问题显得很平淡,而她的言语显得更是平淡,仿佛一切都是风轻云淡,“这应该不是什么太难回答的问题,我们最好照着仲裁官大人所说的那样,加快些速度才是。” 凌忆抬起手,用力抹了抹自己的额头,总算让自己已经四散的意识稍稍地重新凝聚了一些,说道:“是,其实我已经说过一遍了。我在圣堂的档案馆负责归档和整理的工作,担任档案收纳者的职务,至于工作范围……是圣堂建立早期和现今的档案。”花散的催促,听上去只是她借过了云尚的话,随口一提的。但无论是不是随口一提,都让凌忆感觉身上的紧张感又加倍了几分,让她浑身上下更加的不舒服了。 “噢,我问的并不是这个。”花散依旧轻描淡写的说着她的问题,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凌忆不在点子上的回答而有了情绪上的变化,或者说,她好像对此早有预料,“让我说的更清楚一些吧,你所谓负责整理和归纳,有任何的条文或者暗示,是让你参与到这些事件的总结中,或者对这些事件进行评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四章 转煞 凌忆楞了一下,倒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么的困难,而是因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简单到谁都知道答案,花散更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这原本是用不着她来回答的才对。不过,既然花散这样问了,她也带着些许怔怔,说道:“不,这是不行的。所有的文字,都是由事件的当事人书写,或者事件的当事人而得到的。我们只能转录事实,而不会添加任何的东西,也不可能去评价这些事件。在圣堂档案馆中,也有着这样的规定,无论是谁,都不能对自己所审阅的事件进行评论,只能根据事实来判断通过还是不通过。” “很好,既然圣堂有这样的规定。那么,为什么你会公然违反它呢?”花散突然言辞严厉了起来,直接指责了凌忆。 听着花散的话,凌忆的腿莫名的抽动了一下,整个人仿佛都软了下去,差点就没能站稳。虽然花散的职责未必有多少的道理,也不代表着定论,但凌忆的大脑却在瞬间放空,嘴巴张的老大,一时间竟然没能说些什么反驳的话。 “既然辩护人这样问了,你就好好问答。不用摆出这副模样,你既站在这里,就没什么要心虚的地方。”云尚看着凌忆的模样,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不过,虽然他的语气不善,但是这话实际上却是在给凌忆打气。凌忆这样虽然并不在预设的场景之中,但却也并非很难理解,对于她这样的位置上的人,花散的斥责无论是不是认真的,本身都太过严厉了,完全不是她们能够承受的。在这个时候,只有云尚才能站出来稍作缓冲,略施保护,已经有一个证人被花散的言语弄的抬了下去,十分的难看,云尚也不想这第二个证人也步了前一个的后尘。虽然对于整个审判的流程来说,这或许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终究是十分难看的事情。 “可祭……辩护人,我并没有违反任何圣堂的规定,也不明白您说的意思。”凌忆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但呼吸早已经不匀称了,气息一会深,一会浅,一会通顺一会艰涩,勉强地应道。 “不明白?你是最明白的才对吧。你对这些你见过的事情,有了自己的评价和判断,并且这样的评价和判断让你深以为然,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对着一位曾经的圣堂议员所做的事情大加评论,甚至还针对性的在自己的记忆里翻出了属于他的那些记载和档案。” “不……我只是来把事件和圣堂的记载进行对证的而已。我没有对此进行任何的评论,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凌忆被这巨大的罪过吓到了,她还真的只是来作证的而已,却没想到会遭遇如此的大祸。 只是这一点,她很清楚,请她来到这里的人很清楚,甚至就连提问的花散都应该是非常清楚的,却是说不清楚的。 花散的逻辑也没有问题,甚至还充满了诱导性,更吸引人的注意,听上去也更加通顺:“是吗?可你应该明白,你作为斥讼方的证人,你站在这里原本就代表着对受审人的控诉。更别说你说的那些话了,字字句句都已经把受审人当作已经定罪的犯人来处理了。难道,一个圣堂议员在位的时候,履行他的职责,行使他的权利,会有任何的问题吗?” 花散的话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在凌忆的脑海中炸裂,而她接下来的话则不是惊雷,而是填满了凌忆精神的冰风了:“相反,在这一切被定下之前,作为圣堂中的下位者,却对上位的心思加以揣度,用一些毫无章法的脑补填充事实的间隙,编造故事来摸黑上位者,这样的行为又是什么心思呢?你的证词根本就毫无意义,不过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的事件,我到现在说完了才提醒你。在给受审人切实的定罪前,你所说的那些,都是圣堂议员的权利,即使在现在,对于仍然在位的几位圣堂议员来说,也有着这般权利。” “是的,可……”凌忆的话忽然噎住了,一时间,她似乎很难再说下去了。的确,迦尚未定罪。所以,一概在揣测,推理层面上的罪行似乎最终也不能落到他的头上,而且由于凌忆的身份,这样的揣测反而会变成她脚边的阻碍。 规定只是规定而已,如果要她说自己从来只是按照工作的要求来整理收纳这些文档,而从来没有自己在心头对这些事件有过思考和评价,那显然是谎言。可她绝对没有在任何场合,与任何人有过这方面的交流,她也知道自己的学识有限,在圣堂档案馆中也确实担得上“谨言慎行”四个字。但花散的揣测却也未必没有道理,甚至连凌忆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就如同花散所说的那样,是因为自己原本就有了偏向性,所以才会答应来到这里,对迦,这一位与她在除了档案的文字上之外没有任何联系的圣堂中的上位者进行指证。 “没必要再想了,你也无从辩解。如果你这样的发言,都能被视作证据,那圣堂恐怕没有一个成员可以算是无罪的了,毕竟圣堂的报告总是人写出来的。站在主观的可能上,用想象来补完这些报告,最终用一个恶毒的解释来阐述与报告有关的事实,这样也能算是证言吗?”花散没有给凌忆任何喘息的时间,继续着她的攻势。 凌忆的处境已经变得很微妙了,她现在并不像是一个证人,反而像是一个受审者,被列出了一条接着一条的罪责。但花散的话的确难以反驳,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是很难举证的,或者说根本就无法用证据来证明。至少,对于凌忆来说,她没有那个本事和能耐来证明自己的心。她也的确人微言轻,说的话并不具有被他人信任的可能,但来回吞咽了几次口水之后,凌忆还是勉强让自己张开嘴巴,还是为自己辩解道:“虽然我无法证明,但我的确没有抱着任何邪恶或者扭曲的想法,我只是秉承着诚实,来审判庭上作证而已,没有目的也没有私心。”虽然很困难,很勉强,但凌忆还是尽量地把自己原本的心思说了出来。 凌忆也的确没有欺瞒什么,这就是她的心思。参与这场审判的作证固然是有人来邀请她的,邀请她参与的人和这个邀请的重量让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这或许更像是分配的工作而不是邀请,但更多的,如果硬要说是私心的话,是凌忆也的确是觉得自己应该答应,她能够为圣堂做出一份自己的贡献,还能协同她想要协助的人,这对凌忆本身也是极有吸引力的一件好事。但这种私人的情感,也不可能被拿到台面上来说,所以凌忆只能尽量的表露自己的心思,至于旁人相信与否,她也无从把握。 “好啊,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你没有出于恶意而做出这样的证言。”出乎凌忆的意料,花散似乎也没有再在这个点上为难她,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在花散言语的间隙,她抬起头,眼光中虽然存留着疑惑,更多的却是惊讶,甚至还泛出了星点的感激。不过,花散接下来的几句话,却让她的这些情绪全部都凝固了,甚至让情绪转换的时间都不存在。 “但既然你已经站在这个地方了,这就与你所说的话冲突了。如果要两者全都成立,那么就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在指使你或者暗示你来这样做,并且还成功地让你觉得这是在行使正义。”花散的话仍旧没有多少情绪,但她的话却仿佛带着魔力,虽然本身没有什么语调和语气上的变化,却总能激起听者心情的变化。 虽然这一系列的推导细想之下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但在一个个大张旗鼓,无法驳斥的旗帜之下,这一套可以说毫无道理的说辞最后竟然也站得住脚,而且每个步骤甚至都很有道理。审判走到这个步骤,似乎事实已经不再是第一考虑的要素了。 圣堂的下级不能质疑上级吗?事实上应该并非如此。花散也肯定要比凌忆更清楚圣堂的环境,但就连凌忆都知道,或许只有在称得上是大事或者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圣堂中才会有“命令如山”的情况。反而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上级未必会之间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反而会和下属互相讨论方案,进而得到一个能够更好的,更有效执行的方式。但在圣堂的条文中,上级的命令的确是不容置疑的,是必须执行,必须遵从。就算有什么不妥,也是执行之后的再商议的事情了。而作为审判来说,显然一切都是在条律之上进行讨论的。实际存在的事实有时候并不能作为具有价值的证据来进行参考。 花散的话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但离着她最近的,迦那双一直浑浊着的眼睛总算是闪耀起了一些微渺的光芒。只是这光芒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情绪,却让人无从琢磨。不过,至少从他的角度来看,花散的话就仿佛是反击的号角,是开战的宣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五章 泥泞的巧言 在花散言语的直接打击下,凌忆眼中显露出一片飘忽不定,来回闪烁不停的光芒。 伴随着她的眼珠不停的转动,即使不需要言语也能感觉到她心头的颤动,精神的恍惚。恐惧已经不再是萦绕着她而已了,而是完全已经侵占了她的躯壳,侵蚀了她的精神。只是看看她的模样,就能知道一个深陷恐惧的人是什么模样。 作为直接对立的斥讼人,喀诺的眼中是沉下来的黯淡光芒,同样也是一脸的不悦。她很不喜欢花散的说辞,自然也看得明白她的证人们现在已经深陷于劣势之中了。但是,她的回合已经过去了,现在并不是她能够发言的时候。现在,她得好好筹措自己的言语了,花散的话是具有说服力的,甚至是具有杀伤力的,只是只言片语,就能把两个证人说垮,实在是不可思议,也是她未曾想到的情况。这样的突发状况让她的心头也有些发慌,她虽然想着要应对,却感觉心头一团乱麻,虽然气恼,眼前却也没有明显的一条通途。 而离着花散稍远一些的云尚,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连站姿似乎都更加的挺立了一些。作为站在另一边的人,他眼中的光芒仿佛像是两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他并不兴奋,与一位穹苍殿祭司,即使只是言语上进行全面的开战,也只能让人感觉到全身的压迫感与紧张感。花散的话意有所指,指向的自然就是他,或者说他的这一边了。不过相比于花散,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凌忆的身上。对于凌忆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他已经没有多少的信心了,他得想办法处理一下凌忆了,免得从她嘴里蹦出什么阻碍他们的话来。 不过,在云尚有所行动之前,凌忆就开口了:“什么指使,没有人指示。我只是,被邀请来作证而已,虽然这或许不符合圣堂的规矩,但这里也不是圣堂的审判,是天幕,天幕的审判庭。”虽然声音已经很是微弱,甚至听上去多多少少带上了一点哽咽,但她不仅说完了话,而且还仿佛像是在望不到头的水上漂泊的遇难者,终于抓到了一块木板,总算没有完全被周围的海水吞没而导致溺亡。 “这的确是天幕的审判庭,不是圣堂的。但你既然这样说了,就表示你已经很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堂成员了吧?”花散倒仍然是无所谓的模样,凌忆挣扎的行为似乎也激不起她丝毫的情绪波动。 “我反对辩护人的问题,无论证人能否作为一名合格的圣堂成员,与她所作证的内容并无关系,也与审判受审人的罪行没有关系。”喀诺赶紧插了一句,“辩护人对我的证人处处针对,甚至在言语间拷问他们的人品与精神,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辩护人应该做的。如果要为受审人进行辩护,请拿出真凭实据,无罪的证据,而不应该是对证人的攻击。” 云尚的眼睛朝着喀诺的方向撇了撇,这个斥讼人的效果倒是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能在这样被动的时候说出这样一段话来,也很是符合他的心意。所以,云尚也要做出相应的回应:“没错,无论是斥讼还是辩护,都要围绕事实,证据来进行,而要尽量减少言语上的攻击。辩护人,你要清楚这一点才好。” 但她却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她的提问,“无所谓,既然仲裁官这样认定,我也没有什么异议。总之,我对证人的问题就问到这里吧。至于这样证人的证言能有几分可用,就全看我们的仲裁官的考虑了。” 云尚原本提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他阴沉着脸,说道:“好了,最后的裁定自然会慎重的考虑,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得到最后的结果的。现在,既然辩护人针对证人的提问环节已经结束了,那么就让我们继续下去吧。斥讼人,你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既然已经作证完成了,你就先下去休息吧,凌忆。”喀诺对着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凌忆说道。凌忆也仿佛得到了特赦一般,整个人都差点垮了下来,幸好也只是差点而已,她至少还能自己一步一步勉强朝着外面走去。虽然走得缓慢,但最后总算也是离开了这审判庭的中心,去了审判庭之外。 喀诺就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凌忆走完最后一步,她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的。我希望为我的证人进行一些解释,虽然从证言的角度来说,他们所说的可能未必是全知的,但却一样是事实。而辩护人所说的与我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冲突,圣堂中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在遇到危及自身的问题时,圣堂的成员们不能够有效的解决这样的难题,更不可能去预防这样的问题,甚至在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也没办法将这些问题暴露出来,甚至还导致了思维的扭曲,让他们去使用一些不常规的手段。在这一点上,我想是值得,也是需要被注意的。至于受审人,他既然是曾经西地的人,而事件也是圣堂的名义进行的,他怎么能洗脱干系。” “你是在质疑圣堂的规则吗?斥讼人,这样的话你可得心点说,这里还坐着不少圣堂的重要成员呢。”花散忽然开口说道。 喀诺抬了抬自己的眉头,不过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我并不是质疑圣堂的规则,原本我也在圣堂的队伍中驻留过一段时间,只是没有加入而已,我也从来没觉得圣堂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这样的规则却容易遭受利用。虽然两名证人的证言究竟有多少可信,现在已经很难来评价了。但是,他们的经历却能够作为另一份证言存于这里了,也正好映正了我之前的观点。” “或许吧,但既然你在圣堂中也待过一段时间,就应该知道圣堂能够这样高效的运转,和它行之有效的规则与结构是分不开的。”喀诺这番激情昂扬的讲演似乎也没让花散有什么太好的反应,不过似乎隐隐之间多少降低了一些她言语中的进攻性。 “规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云尚微笑着结果了喀诺的话,喀诺的话让他的精神稍许振奋了一些,似乎还提醒了他什么,“只要出现了问题,或者有什么任何的落后,那么也是需要及时的修改,及时的更正才对。就像当年天幕才建立的时候,圣堂也需要进行一些改变才能够更好的跟上变化,才能更好的融入到新的环境当中。您应该是最明白这一点才对吧,辩护人。” 云尚突然咳嗽了几声,咳得声音也无比阴冷凄厉,仿佛有一股阴寒的气息从他的胸膛中被排了出来。这也并不是云尚在这个刻意故意摆出来的动作,不是刻意的姿态,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体上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即使这些年来,这一处旧伤已经比曾经要好多了,在偶然间,在他心情极为糟糕的时刻,他依然能够感觉到心窝之处那锥刺般的痛感。 云尚几乎能够感觉到,花散的两束目光已经在他说出这话的瞬间牢牢的锁在了他的身上,如果这目光可以化作实物,那就必定已经化作两道尖锐的冰锥,径直的穿过目光所及,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两个窟窿。如果有机会的话,花散一定也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况,可现在,她也只能用这冷意盎然的目光凝视着云尚而已,再难有更多的动作。 云尚的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甚至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十有八九只能听的懂云尚浅层的意思,却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云尚之意所指究竟是什么。剩下的一两成人或许在模糊之中,能知道云尚所指的事情是什么,但也都讳莫如深,绝不敢多提一句,甚至连听到都感觉有些害怕。但就算是这些人,也并不了解云尚所指之事的内情。 在这审判庭中,连同云尚在内,硬要说清楚这件事底细的只有几个人罢了。三位穹苍殿祭司,暮帷,浮木,花散,自然不用多说,他们都是事件的参与者。而听到云尚的话之后,有一个人既不像大部分的听者一般,毫无任何反应,也不像部分旁听者那样,稍稍的露出了半是好奇,半是怯懦的神色。 迦很正的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虽然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偏移,但是他的眼中却仿佛演绎了一场大戏。先是掠过了一抹惊异的光彩,然后是伴随着眼珠上下左右连番转动的星点光芒,再则转作如同石沉大海般的一片黯淡,最后则是缓缓地闭上了的眼睛,彻底的关上了他“心灵的窗户”。 云尚说的事情,是远在天幕正式建立前的事情了,也确实只有他们这些一路伴随着圣堂,天幕走来的人才能知晓。他们之中倒不会有人对此讳莫如深,但这件事多少却也是每个人心头的一道疤痕,即使当时不是血淋淋的伤疤,现在却可能也变作了伤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六章 无奈的令色 对于云尚来说,这道疤痕是他心窝上的一记重脚,还包涵着一阵阴毒与长久伴随他身躯的苦痛,直到今天都还没能消除;对于迦来说,那是他不愿去回忆的失败,不愿去回想的,失去荣誉,失去曾经所拥有之物的一天,无论是从现实,还是精神上,圣堂并没能得到什么,却失去了许多,而这种失去的直接原因,则在于他本人;对于花散来说,那是她很难得的,没能按照自己心意做成的事情,而她或许愿意用其他一百件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来为此弥补,甚至她后面所做的许多事情,也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对于大祭司和第二祭司,这曾经或许是他们能够引以为傲的功绩,但在时间的冲刷下,这些功绩也都已经褪色了,进而还引发了一连串不可预知的情况,不少还成了大祭司的一块心病。 圣堂在成为天幕的一部分的时候,这其中的过程并不是那么和谐的。不过这个合并的过程看上去也还是处于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没有太多的流血,也没有太多的纷争,但最终却成了对于每一个参与者的伤害。 云尚这样向着花散提起这件事,就和当着她的面进行明显的挑衅也毫无区别了。不过花散个人的情绪似乎也只是在她落在云尚身上的目光里而已,她的言语之中仍旧平静如水,听不出一点波澜:“没错,你说的很正确,仲裁官。” “那么,现在该继续了下一个环节了。”云尚似乎为自己在这个时候占据了稍许的主动而有些得意,隐隐之间,花散一直都占据着上峰,压着别人一头,甚至接连让两个证人都出了状况。到了现在,她也总算能消停一些了。况且,云尚多少也证明了一件事,在把话题拉到既定的范围之中时,他仍然可以把握住审判的进程,而这一点,就连花散都无可奈何。这样一来,云尚连说话底气有更有了几分:“下面,就由斥讼人针对受审人来进行询问吧,辛苦了。” 喀诺抬起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云尚明亮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精神更加的振奋了一些,看向了仍然闭着眼睛,双眉紧锁,连皱纹都扭曲着的面庞上。云尚这一句“辛苦了”倒真的是她内心的写照,从审判开始这么长久的时间,她负担着这般巨大的压力,也是直到此刻,她才头一次可以和迦有这样一对一的直接交流,也只有这样的方式,她才能够践行自己在来前定下的目标。 喀诺个人的目标是很简单的,她就是想问问迦,他究竟为什么会对珠翠这样做。珠翠的情谊,珠翠的感怀,仍然回荡在她的耳边,是那般亲切,那般温柔。珠翠被视作叛逆,视作腐化者,喀诺当然是不相信的,但她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去改变这已经既定的“事实”了。这若是寻常的斗争也就罢了,但偏偏对她最后“行刑”的人,却是她最在意,最钟情的人。不用设身处地,即使单纯的想象,都让喀诺不寒而栗。这种无奈,愤恨,最终全都转化成了对于迦,这个直接“行刑”者的控诉。 但这个问题不仅是不容易回答,也不容易问。既然她已经是审判的斥讼人了,她断然是不能直接这样来问的,只能旁敲侧击,还得隐隐间尽量地隐去自己的这份心思。所以,喀诺也只能用另一种更加诛心的方式来探寻迦的心思了。幸好,这也正好是云尚在审判开始前交代给她的要求,与她所想的不谋而合。 喀诺已经在脑内演绎了无数遍,在无人时也反复不断地练习着,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该说什么,语气又该如何拿捏,她都已经无比的熟练了。但即使如此,在真的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仍然颤抖,她的语句仍然有些断断续续,不太连贯的感觉:“受审人,迦。你曾经是圣堂的领导层,高居圣堂议员之位。无论在表里,还是在精神和形象上,你都不可挑剔的,代表着圣堂的一员。但是,你却屡屡犯下这些令人胆寒的罪行,即使像是谋杀、屠戮,这样的巨大罪恶,在你的手中也成了正常的行为。这究竟是因为在圣堂中,你必须要这样做,来得到什么?还是因为你原本就愿意这样做?对于这已经在审判中陈述的一切和还没有被陈述的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话吗,还有什么要自行解释的话吗?” 整个审判庭忽然间陷入了巨大的沉默当中,迦并没有答话,只是脸上的那种痛苦与沉郁之色又再添上了几分,连眼角额头上的皱纹似乎都被加重了分毫。不仅是旁听者,就连喀诺这个提问者都已经屏息凝神,直直地盯着迦。 “唉——”良久,迦才发出了一声打破了这沉默的声音。这是一声很轻、很心、很慎重的叹息,甚至不仔细听,都很难听清楚迦所发出的究竟是什么声音。但一旦听清楚了,却又能从这一声轻声的叹息中感觉到蜂涌而来的丰富情感,有落寞,有无奈,有无力,有伤怀,有愧疚,还有一丝丝的释怀。这些情绪虽然只是被一声轻声的叹息承载,但却掷地有声,完全的压倒了所有其他的感官和感受。仿佛冰山一角,这叹息只不过是露出的一个尖角,而其中真正蕴含的情绪要比这暴露出来的部分多上数倍,更不用说那些仍然存留在他这副躯壳之中的情感了。 迦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也不再是那种深坑洞谷一般深邃而幽暗的晦暗了,似乎像是终于被打通了的隧道,光芒从开口处鱼贯而入,总算有了新鲜的光彩。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了几番,喉咙中似乎有些长长短短的音符接连的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最后他才能够好好的开口说话。 “既然斥讼人已经这样说了,那么就让我来做出相应的回答吧。审判已经进行那么久,挖出来的事情也不算少了,有些还是原本不应该被提起的事,这并不是因为这些事情会对我不利,而是因为很多旧事再被翻出来,只会是对当事人,对在座的一些不知情者徒增新的伤害罢了。这些事情虽然可以在不同的角度来理解,但是我认同并没有谎言,也没有编造,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我只想强调一点,这些事件,与我有关的都是由我一个人或是参与,或是决定的,与其他人无关,更和圣堂无关。” “你这话可说的真是轻松啊,迦。”喀诺抬起自己的手臂,按了按自己的肩颈之处,让她面容上的倦意稍稍的消褪了几分,“如果你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没有一个理由,那么又是什么来驱使你做出这些事情呢?别以为这样的话都能让人认同。”喀诺并没有因为迦的话而放松下来,相反她更加的不高兴了。这样的情绪究竟源于何处很难说的明白,喀诺自己似乎也没有将这种情绪剥茧抽丝,分析透彻的心情,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迦的回答让她非常的不满意,所以她就一定要继续追究下去。 究竟迦说什么,喀诺才会满意,这似乎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一个很清晰的概念。但喀诺却很清楚地知道,迦这样的回答绝不是她满意的回答。她没有从迦的话中,无论是言词还是情绪上,听到任何的她所期待的东西。没有丝毫的忏悔,没有任何的愧疚,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相反却有那么一丝的黯然和无奈。他表现丝毫不不像是一个加害者,一个犯下罪行的人,反倒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成了受害者的人。任谁看到迦的这副模样,都免不了打心底感觉到围绕着他的那种无可奈何和浓郁的悲切,仿佛被一阵愁雾笼罩。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相比于迦的平淡,喀诺的情绪却是完全相反,像是一个已经煮沸的锅炉一般,情绪如同水汽一般在她的身体中弥漫开来,然后迅速的填满了她的感官。“到了现在,你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喀诺已经很去忍耐了,她甚至差点就要把这句在自己脑海中一直一直萦绕着的话说出口了,甚至这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即将脱出的时候被迦开口所说的话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 “我身上承担的重量,可比你想的要沉重多了。”迦忽然把自己一直微微低着的头向上一昂,他的双眼中带着前所未见的盛放光芒,直直的照向了喀诺,“这话说的也并不轻松,听明白的人就应该知道这一点。如果你没有听得太明白,那我就再说的清楚一点,我的所有行为,虽然最后是为了满足圣堂的战略需要,但完成战略的方式是由我个人来决定的。所有对外的行动,对下属的指令,西地的策略与手段,都出自我一个人,其他人都只是执行命令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七章 恶之笺 “那么,圣堂就完全不知道你的动作吗,你屡屡犯下的罪行难道就没有人知晓吗?你又怎么能安然的做了那么久的圣堂议员?”喀诺也向迦抱以回应的目光,她倒是真的想从迦的面庞和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但结果却让她失望了,除了那一片绽放的有些太过耀眼的光芒,其他任何东西都被覆盖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都没能看出来,更不用说去揣测什么。 “圣堂当然不知道,也不会知道。”迦停顿了一下,摆出了一个看上去满满自然的笑容。这个笑容很单纯,干净的没有夹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笑而已。但这样的笑容反而显得很诡异,很奇怪,正常的微笑中总该有些感情包涵在其中,或多或少而已。但迦脸上的笑容却太过纯粹了,感知不到任何一点的情绪波动,反而只留下一阵阴冷的空虚,更映射出他言语的晦暗:“毕竟,我,迦,是一个独断专横,凶恶无度之人。所有知情者,不是死了,就是被我胁迫,被我逼着去做那些我要他们做的事情。” “你不可能……胁迫所有的人。”喀诺眯起了眼睛,她没想到迦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甚至,她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迦的话几乎与认罪没有什么区别了,可迦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超乎想象,超过她的预料,让她连话都说的不太利索了。 迦一脸轻巧,好像他在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我当然不能胁迫所有人,但让其他人对我的事情全部闭嘴却是很容易的。既然我能爬上圣堂的高位,自然也受得这些好处,有些事情不用我开口,其他人也有自知之明,不会造次。而在我的命令下,圣堂的成员们也不得不遵从命令,一切都是由我而起。” 喀诺眨了眨眼睛,似乎稍稍有些愣住了:“你的话根本就讲不通,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喀诺对于迦这般“放弃抵抗”的言语感到不可思议,她的情绪也稍许的有些不受控制了。不过,即使她的失态已经很明显了,也仍然没有任何人提醒她。 云尚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喀诺,也完全没有要出言阻止她追问的想法。喀诺就算人有些失态,她的问题却并不失态,也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如果能从迦的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况且,迦原本就是审判中的一个变量,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会说些什么都是不可预计的。现在看起来,迦似乎准备把一切的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甚至他说的话也已经与认罪无异。如果换做一场普通的审判,所有的流程都已经走完了,也应该到此为止,进行最后的审判与总结了。但放到现在,这还远远不够,这绝不是这场花费了那么大精力来组织的审判最终的目的,至少还没有达到云尚这边的目的。 迦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迦是否能被定罪也从来没有被放在考虑的问题当中。因为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是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的。但现在,既然迦想要用自己来把审判的池水弄得清澈,那么云尚就愿意让喀诺继续发挥,想办法搅浑它。 “理由?你是想问动机吧?这么简单的道理,看来你还真是无知啊。”迦的双手一摊,整个人摆出一副开怀的模样。看上去,他不像是满身镣铐枷锁的囚徒,反而精神饱满,如同一个阔气的权贵正在与人交谈一般,“在圣堂,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权柄;得到更多的权柄,就代表更多资源的倾斜;而更多的资源,则对应着更丰富的人员,更多的部署。为了巩固所在的位置,我就必需要作出对应的贡献,而有时候,要作出贡献,就需要手段和牺牲。我不求你们任何人能够理解,你们完全可以当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扩展自己在圣堂中的势力。你的斥讼中都是些什么指控来着?有关圣堂成员的那些,那都是因为那些人原本就是计划的牺牲中的;滥用职权,掠取资源,成立私人组织,这些都是为了巩固我的地位所做的;屠戮平民,是为了根除那些异教徒的影响,那么多人,难道让人一个个去分辨够不够得上异教徒吗,这更是为了让天幕牢固地占据新土地;至于剩下的那些,都只是手段罢了,在我执行圣堂任务的长远时间中,这些手段或多或少我都是接触过的,但既然因此被指控,我也无从申辩。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与我曾经的同僚无关,与圣堂也无关,没有任何形式的指引会让我这样做,只有我自己才能让我自己这么做。” “这当然与你的同僚无关,你说这都是你的胁迫。可无论你怎么讲,你到底是做成了圣堂议员,还号令圣堂中的一整个团,这些事情又怎么能完全和圣堂脱开干系。”喀诺被迦这种彻底破罐子破摔的行为惹恼了,她的言语也就几乎不加遮掩了,完全照着自己的心思来说。 其实喀诺大概也知道,迦这些话都是胡言乱语罢了,事情不可以皆由他起,也不该就此结束。迦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也似乎很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本心,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喀诺觉得自己已经离着预想的目标不仅没有任何的接近,反而还被推的更远了。 喀诺并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有效的让自己达到原本的目的,或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方法。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心灰意冷,如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似乎她连参与这场审判的意义都失去了,甚至还要搭上她个人的尊严与规则。喀诺并不甘心如此,但似乎也毫无办法,她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还能打探迦的心。但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做下去,她却并非什么也不能做。既然迦让她这般不舒服,那么她也有办法让迦不舒服,让他也别扭一下,难受一下。 “是吗?你承认的倒是很快。但你似乎漏掉了一条啊,迦,你还被指控与反叛者私通,怎么你唯独掠过了这一条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是说到反叛者这几个字的时候,喀诺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被几根锁链绞住了一般,让她这口气差点没能缓过来。 “私通……”迦的脸上总算不再是那种诡异的微笑了,终于收敛了表情,稍许露出了些严肃的神色,“这倒是没有过的事情。” 喀诺的手“啪”的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她快速地左右摆动着手掌,从桌面上那一摞摞,一封封的书信、档案与文件中找出了一张信纸。她的眼中冒着怒火,朝着迦问道:“没有?你倒是撇的很干净,那么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呢?” 迦的眼中朝上动了动,其实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被喀诺翻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了。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信纸,那张曾经珠翠不知道在怎样的情绪下书写,那张受过她的泪,贴过他的身的信纸。想不到,这张信纸几经辗转,也不知道经过了几人之手,最后竟然是到了这审判庭的中心。 从心底里,迦是不太愿意去再看这张信纸的。或许他早就应该销毁它,才能让这其中的内情,让那些有关他与珠翠的联系永远断绝,他也的确这么想过,甚至几乎都要做成。但是,在火焰即将点着这信纸的前一刻,他却突然有些不舍了,他突然想留下这张信纸,突然想留下这最后的存证,让珠翠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东西保留在他的身边。 可惜到了现在,迦这点最后的期盼也落空了。这张信纸反而成了被人加以利用的工具,成了一柄刀刃。现在,迦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它了,不得不把自己的心情再一次暴露出来,面对这张单薄却缀满了墨水的信纸。 “你应该很熟悉这张纸吧,受审人,这难道不是你和反叛者互通的最有力的证明吗?”喀诺的手指捏着这张信纸,纸张在半空中晃动着,不仅是她的手腕在主动的摆动着,她的手指也在细微的颤抖着。喀诺的脸色并不好,要提起这张信纸,她可没有一点值得高兴之处,即使它能够满足喀诺用来为难迦的目的,却也是给喀诺造成了不的负担。这是一把双刃剑,这尖利的剑刃能给他们带来最为透彻心扉的痛苦,而每一道在对面心头的刻痕,也同样会出现在自己的心头。 “这个嘛……”迦脸上的起色越来越差了,伴随着他嘴里一个个吐出来的字,他脸色的血色也一层一层的褪去,他的语气也终于有了些起伏,像是总算打破了表面的那层坚冰“是的,我熟悉这张信纸。只是不知道怎么落到你手里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不会是在石塔的物件里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八章 褪情 “这信纸当然不在石塔里,因为它在你的身上,是从你贴身衣物上搜出来的。”喀诺的语气仍然很阴沉,她把头转向了云尚,稍稍低垂了她的眼眉,“仲裁官大人,受审人已经承认了大部分的斥讼内容属实,但还有剩下的一部分却被否认了。我申请,能够在审判庭宣读这份最后的证据,以补充,映正剩下的有关私通反叛者的控诉。” 云尚点了点头,似乎还饶有兴致的看了喀诺一眼,说道:“好啊,你愿意读的话,就在审判庭里读一读好了,这也算是证据的一部分。”说完之后,云尚仍然没有把目光从喀诺身上挪开,他倒没想到喀诺能做到这个份上。虽然除了喀诺自己,这里谁也不知道她和珠翠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云尚多少也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夹杂其中。这种打闹,甚是卑微的情绪,身居高位的祭司们自然是不会察觉到的,但偏偏这种情感却又很是沉重,即使已经被隐藏,被遮掩,零碎的碎片却依然漂浮出来,散落在喀诺的周围。这种情绪很难被察觉,因为这样的情绪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早已经变成了喀诺的一部分,变成了她的习惯,甚至是她的性质。如若没有特别的嗅觉与感知,是完全不会感觉到任何异样的。或许也只有他在和喀诺的接触中才能稍许地感觉到一丝这种情绪碎片的存在,察觉到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感情。 这也并不是因为云尚有多么的敏锐,他的洞察力和感知能力无论怎么也及不上穹苍殿的祭司们的,这不过是因为云尚有着这样的经验,他有着一份其他人不太可能,甚至根本就无法想象的经历。在他来到天幕之后,他的情绪就有了一种显著的变化,对于这种细碎而微妙情感的把握也精准了很多,因为在云尚自己身上就已经添上了这样的情感。 云尚一度以为,这只不过是他在完成了一些事情之后所诞下的情绪而已,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如同阴影一般萦绕在他周身的折磨总会渐渐地淡去,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天幕中,就算他闭门不出,却也一直为此所困,一直被过去所折磨。为此,他后来甚至一度远离了天幕,远离其中的人,更是远离了天幕的土地,想用这种隔离的方式让自己能够褪去这样的情绪。 直到云尚在沙漠、高山与冰原,这些与天幕全然不同的环境中漫步了许久之后,他才逐渐明白了过来,事情或许会伴随着时间而褪色,身涉其中的人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能像是脱掉一件衣服一样让事情和人分隔开来。对于云尚来说,他永远也不可能摆脱这件事了,这已经不只是他身体上的烙印了,而且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骨血里。不过在那个时候,云尚也已经放下了,他也不想再摆脱什么了,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他也没有为此而诞出任何一丝的后悔,所以云尚也想清楚了,把这当作了一种代价。 但要想清楚这个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即使是知道这个道理,想明白了,也并不代表身上就能够适应,能够接受。对于云尚来说,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他的旅途过半,他才逐渐开始接受这一点,承认自己是无法摆脱的。 虽然喀诺的事情与云尚毫无关联,但这种本质上的异曲同工之处却让云尚无比了然。云尚一下子就明白了喀诺现在情绪的处境,她似乎急于用某种方式来割舍自己和这份情感,剪短它们之间的纽带,这份心情就和云尚当初刚来到天幕的时候别无二致。 云尚并没有把喀诺的这份心思透露给其他人,只是把观察到的这些默默的放在了自己的心里。一则,无论云尚说给谁去听,似乎也很难找到一个听起来有道理,有逻辑的理由和证据来证明他的说法,别人未必会相信,相信了也不会有什么对应的动作,云尚原本也没想着要有什么结果;二来,云尚也想看看,在这种相似的情感下,喀诺似乎选了一种更加激烈,强度也更高的方式,云尚也想看看,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又会在接下来发生怎样的状况。况且,喀诺的动作原本也是帮了他们,是在实现他的意图。 但云尚很清楚,无论喀诺怎么做,又通过这些动作得到了什么,哪怕眼前看起来获得了成功,最终也是会失败的。能留下的,只有巨大的遗憾,或是更加难以压抑的怒火。被别人激怒并不会难以化解,但对自己的恼火却可以一直持续,难以熄灭。 云尚一直在观察着喀诺,但喀诺却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关注云尚,她已经拿起那张卷轴般的信纸念了起来。 “赠予迦……致我的朋友,同伴与亲人。展卷若如听我音……”喀诺就这样默默的念着,用一种磐石一般沉重的语气念着,直到她念完这最后的一句话,到了这最后的几个字,她才漏出了一些不可预知的,难以压抑的情感,“……我的爱人。但恐怕,不再会有这个机会了。珠翠……亲笔。” 喀诺似乎有些呆滞住了,她停顿了一会,才像是缓过来了一般,从那种无比入神的状态恢复到了正常的精神状态,不过她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沙哑,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头:“在这封珠……腐化者的首领写给你的信中,她称你为朋友,同伴,亲人还有……爱人,这就已经是你与反叛者私通的铁证了。” 迦眨着自己的眼睛,他当然不是头一回知道这信中的内容,这信他早已经熟读了很多遍,也早就把每一段,每句话,每个字每个标点甚至是这些字上的笔锋他都已经烂熟于心。但听着喀诺的诵读,似乎又有了一种新的体会。一种难以描述的,也只有从喀诺的身上才发出的情绪,这种情绪逃不过迦的感官。 迦其实很想说些什么,但在他这一口气憋到头之前,他却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直到他叹息了一声,把这口浊气呼出,然后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这当然不是铁证,这只是一面之词而已,一封书信有些时候代表着互相的往来,有些时候却并不代表互相之间的联系。就像我给你写一封信,难道就代表着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与珠翠之间早已经没有了联系,自从圣堂划分出不同的团部之后,我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我一直在西地做事,而她则驻守于石塔,是天幕的……曾经的东方总督。所以,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的联系,一封书信只能代表她的情绪和意思,但是其中所描绘的事情却没有,也不曾发生过。”迦说的十分的平淡,好像真的如同他言语中所说的那样,这是完全与他无关的一件事情。 喀诺简直已经被迦的话惹的发毛,她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迦的话完全就是胡扯,已经不只是荒谬,而是完全的胡编乱造了。但她却还是得按捺着性子,说道:“珠翠曾经在圣堂的职位要比你更高,她在天幕的职务也更重要,如果你们没有关系,她会用这样言辞给你写一封这样信?” “那可就不知道了,”迦似乎雷打不动,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摊了摊自己的手,“或许,她作为女人还有什么别的诉求吧,但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你应该知道,石塔的战役是由我亲自完成的,如果我与她有私,那么我怎么可能亲自带着部队完成这场战役呢。” “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喀诺像是被猛地噎了一下,现在,迦的回答已经完全是厚颜无耻了,事实根本就不可能是他说的这样,但喀诺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迦的说法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矛盾,而且他所说的也颇具说服力。石塔的确是他的战绩,而珠翠也的确死在他的手里,似乎听上去迦所说的这个故事也很合情合理。喀诺即使知道这不符合事实,却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她也没办法逼迫迦说出事实来。 “丧心病狂?”迦似乎对这种几乎是指着鼻子的唾骂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而是淡淡的应道,“或许吧,我确实行事不端,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是吗?” “那么圣堂呢,你的组织在高层一连出了两个这样的人,难道圣堂就能摆脱的干干净净了吗?” “说得好,说得好,说得好。”迦连着三遍说着这话,眼睛已经变得有些空洞了,“圣堂为什么要摆脱呢?我也没有说过圣堂和这些事情没有一点联系。不过和你理解的联系可不是一回事,圣堂的确出了一些败类,以后也未必不会出现像我这样的败类。但这并不代表圣堂有什么问题,相反,圣堂在时代的演变中不断的改变,完善,像我这样还怀揣旧时代的人,就果然被淘汰了。圣堂用自己的自净手段净化了毒瘤,净化了组织,保持了圣堂的先进和纯洁。这是圣堂对于自己有力的证明,又为什么要洗脱什么干系呢?我只是告诉你,我自己做的事,与圣堂无关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八十九章 割离 喀诺的眼睛在颤抖,她眼中的光在颤抖,连同着眼中的一片水雾与她的声音一起颤抖着:“你……你才是说得好啊。我的确想不到,这些事情全都能是你一个人要做的,也想不到,你能引得一个比你要优越数倍的人对你的倾慕。”喀诺的视野中停留着迦的影像,妄图从他的眼中,脸上看到哪怕有一丝的动容。 但直到迦开口说话,喀诺也没能看到一丝她期望中的神色,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迦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话,就算听到了,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喀诺感觉自己面前的并不只是一个人而已,似乎在她与迦之间还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这墙壁虽然无法看见,却无比的冰冷,高大,能顾隔开所有的情绪,也好像把这一段短短的距离无限地拉远,甚至让迦的身影在喀诺的眼里都变得模糊了一些。 “谁知道呢。或许这就是臭味相投吧,我是个品行恶劣的人,而正好能吸引她。只是,我还没有堕落到反叛者的程度,即使我承认自己对于圣堂的罪过,但我不曾,也没有想过要站到圣堂的对立面。我亲自指挥并且收复了石塔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了,这一点还希望审判庭可以明确的判断。”迦仍然像是一块石头一般,他的身体巍然不动,语气也是波澜不惊,仿佛一条被拉直的线条。 喀诺怔怔的看着迦,她现在被一种极大的失望所包裹。她忽然有些无奈,满是伤感的笑了起来,这种既矛盾又充满了讽刺感的情景让她不禁哑然,再难以说出一句话来,甚至让喀诺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究竟该摆向何处。 迦和她在这个审判庭上完全是对立的两边,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在审判庭上,喀诺作为斥讼人的目的是让迦被定罪,而迦作为受审人,他当然应该是不想担上罪名的,至少应该是不愿意承担全部的指控的。她原本就不应该对迦有任何的期许,也不应该有任何多余的空想,更不应该对迦的行为生出什么“失望”的感觉。 喀诺是不应该失望的,因为她作为斥讼人目的已经是板上钉钉,很快就可以达成的目标了。迦没有作出任何的抵抗,他甚至连申辩一下都懒得去做。所有在他身上挂的的大罪名,甚至是一些听上去完全是欲加之罪的指控,换做别人会矢口否认的罪行,他全部都干脆的承认了,只等待最后的合议与决议的结果了,而这个结果在这样的流程下也是显而易见的,迦将会以犯下这些罪行的结论被判决。 作为斥讼人,喀诺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的很好,她甚至做出了远远超过预期的效果吗,她应该因为自己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而感觉到很高兴才对。但偏偏,喀诺现在非常的不高兴,还感觉到非常的失望,甚至因此而很是心情低落。 作为斥讼人做的怎么样,喀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她不会刻意捣乱,但她能站上这里更多的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原本,她以为自己能得到这个答案的,就算是虚假的答案也能让她抚慰自己的心灵,让她能够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放下过往。但迦承认了一切,连原本没想着他承认,甚至是不该承认的那些罪行都承认了,却唯独在一条最不起眼,但是喀诺却最在意的指控上选择了否认。 迦什么都不承认喀诺都无所谓,只要能承认这一条,只要能给她一个答案,她就满足了。但现在,不仅没有答案,连一个虚假的安慰都不再可能有了。迦从根本上阻断了这种可能性,也切割的十分决绝。他的话可以让这里任何人相信,但喀诺却依然不信,珠翠的言语在她的耳边回荡,她绝不相信那是珠翠自己的想象,那一定都是发生过的事情,都是和迦共同的珍贵记忆。但喀诺即使心头疑惑满满,她也毫无办法,只能自己来消化这见到一切。她与珠翠交情匪浅,这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也是不会有人人相信的。而迦为什么故意把自己与珠翠隔离开,还如此言辞凿凿,这就又是一个新的迷团了。 喀诺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在审判庭的这几天,她几乎不眠不休,即使想休息,太过亢奋的精神也让她难以入眠。但当她原本的期盼落空之后,那种支撑着的精神似乎也如同退去的潮水一般在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突然涌出的疲惫感,突然之间携着巨大的空虚感填满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几乎就要挤跨她了。就连喀诺自己也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这个黑不见底的空洞中不断的坠落,完全陷入了一种失神落魄的状态之中。好在她还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勉强地站定,只是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在审判庭上“战斗”了。 不过,这里也的确不再需要喀诺再做什么了,自然有人会着过她手中的棒。 “所以,你们这是聊完了吗?”过了很久,花散那独特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见周围没人有任何的反应,她又继续说道,“那么,迦,这就是你最后的结论吗,这就是你最后的陈词,也是你最后的决定吗?”原本,在她开口之前,还应该征求一下仲裁官的意思,但似乎花散这一次并没有在意这些琐碎的礼仪流程,而是直接开口问了。虽然她的语气依然饱含着属于她个人的“特色”,却似乎有些不同于之前的感觉。 “我……”迦的嘴巴张得很大,不过短短几个字却好像在喉咙上下吐咽了几回才说了出来,“是,这就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花散继续说道:“所以,你的选择是告诉其他人,你已经被圣堂淘汰了?这是你的失败,但却是圣堂的胜利?” 迦的思绪显然也像是一团乱麻了,完全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他想了想,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在思考,或许只是感觉花散说的话没有什么问题,便回答道:“没错,这就是这样,劳烦您辛苦总结了。” “我并不辛苦。”花散顿了一下,“那么,你现在已经与圣堂,与你过往的那些荣耀毫无关系了吧。”她的话音缓缓落下,然后渐渐扩散,但至少销声匿迹,也没有引来一丝一毫的声息。 云尚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花散与迦之间的对话,他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虽然这不太符合流程,但现在这些细枝末节也已经不再重要了,这对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云尚便也不好出言阻止,他也正好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这场审判虽然看上去已经接近了尾声,已经要进入整个审判最后的流程了,这应该是大部分人所想的情况。但是,这还远远不是结束,云尚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前面的一切都可以推翻,但这件事却必须要好好做,也一定要做成才行,所以他还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能让自己能够更自然地,不刻意来宣告这件事的机会。 迦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这个对他来说其实都算不上是问题,也并不难以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要说出来,对他来说倒是有那么一些的困难。圣堂算得上是迦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做事的地方,圣堂是他的家,是他的根,说是他的一切也不为过。在圣堂的这些年,他也在尽力地建设着这个家园,尽量地延展着圣堂的根基,拓展着梦想的范围。圣堂从一支十几个人,流离失所,居无定处的队伍,到现在整个天幕麾下唯一的大部队,迦在其中扮演的绝不是打闹的角色,而是绝对核心的角色。迦一直都为圣堂在尽着自己的心力,其中有心翼翼的索求,大概也有强取豪夺般的争取。迦也为此付出,付出过自己拥有的东西,也付出过他人的东西。只可惜到了现在,这些却都不重要了,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也都到此为止了。哪怕是在最荒诞,最虚无的想象与幻梦中,迦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圣堂割裂开来,而作出这个动作的,却并非是任何更强的权力,更强的力量所驱使,而是迦自己亲口来承认这一点,承认自己已经不再与圣堂有关。 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他画下了句号,也是为像他这样的早期圣堂的遗老们画下的句号,其实他们早就已经被历史所抛下了,只是一直在靠着些迂回的手段在苟延残喘罢了,这口气最后还是咽下了。圣堂能保留住几分脸面,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的牺牲,这也算是他最后为圣堂的贡献了,至少迦自己是这样想的。 “那么你甘心吗,迦。似乎你好像已经接受了,而圣堂也应该接受这样的结果,对吗?”花散的言语中似乎更添上了一丝空洞,“在你看来,这好像是最好的结果了,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章 将死之证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迦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回答花散的问题,这不是一个好的结果,但这却的确如同花散所说的那样,是应该接受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的受审人,我可是你的辩护人,我可以帮你的,你的心气也不该只是这样才对。不过,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也不该问这里任何人,甚至也不该问自己。但你要自己去寻找它的答案,这个答案从来都不在你的心里,也不在天幕之中,但或许会在北边的山脉里。” “北方的……山脉……”迦愣了愣,似乎花散言语中这个模糊的地点让他想起了些什么,但他的眼中仍然是一片黯淡之色,知道与不知道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在哪里都一样,现在我只能等待着审判结束,就让这个答案留在时光中吧。就这样,请仲裁官合议,决议吧,然后给我一个最后的结果,让大家都安心吧。” “那——”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他刚刚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喀诺打断了。 喀诺终于等到了这一切结束,再一次轮到她来说话了:“结束?迦,你似乎把审判想得太轻巧了,似乎也把自己的罪责想得太轻松了一些。”他忽然拍了拍手,一声十分陈旧,似乎声音里都布满了扬尘的开门声响了起来。 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这个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连手上原本还在做着什么动作的花散也停下了手中动作,把头稍稍地抬起了一些,偏了偏,朝着这个声音的来源之处看去。 发出这个古怪声音的地方是一处极不起眼的石门,这扇门隐藏在一个像是折叠的暗角之中,原本就覆盖在两侧的阴影下,若非仔细去观察,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有这样的一个角落。况且,说是木门,但这扇门却更像是一道暗门,它的外观与周围的墙壁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在颜色上稍许的深了几分。 而这扇门也确实应该有很久没有开关过了,平日里它应该就像是这个转角一般安安静静的待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享受着阴影与黑暗。但今天,虽然它的身上仍然笼罩着一片阴影,但却突然成为了焦点。这扇石门用一种慢动作式的,缓慢到让人疲倦的方式逐渐地打开,甚至还激起了一阵尘土,这个门后的通道看起来也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早已经积满了灰尘。 直到烟尘散去,才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从这充满了历史气息的门后浮现了出来。看上去这两个身影都很娇,似乎并不像是男子。看上去,其中的一人仿佛是把手挽在另一人的手臂上,看上去好像还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云尚趁着这个大家的精神都集中起来的机会,赶紧接着说道:“各位,虽然审判的流程已经走到了最后,但我认为审判还没有结束。就在昨夜,审判庭得到了一份新的证据,这份证据虽然不是由斥讼人提起的,半途加入审判也的确有些不符合程序,但是这份证据之重要,却会十足的影响到这场审判本身,影响到迦,也足以影响各位的判断。所以,作为审判的主持者与仲裁官,我决定接受这个证据。至于斥讼的内容嘛,就由携带证据而来的人提起即可。” 云尚的话并没有分去太多人的注意力,大部分人的眼睛仍然牢牢地盯着那两个身影,直到她们完全来到了审判庭的光芒之下。这是两个女子,两个人的面容都不是什么让人熟悉的面庞,大概认识她们的人在这里也很少,很多人的眼中开始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是看见认识的人时透出的熟悉感,其中一个少女虽然面容冷峻,也算得上是漂亮,但在大部分见过了顶尖姿容的人眼中,这样的面容肯定也算不上惊艳,也吸引不了他们的眼球。 但另一个在这个冷面少女身旁的女人,却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她并不漂亮,或者说无论什么女人落到她现在的这副模样都不可能再和什么漂亮、气质、风姿之类的形容词搭上关系。 这个女子的头发无比的散乱,而且显然不是第一天乱成这副模样了,在路边上的树上,沿街的瓦砾上随意找一个鸟巢来,恐怕也得比她的头发要显得更有秩序,更整齐一些。女子的头发不仅散乱,她的头顶甚至还有一块明显的空缺,上面光秃秃的,只有几根毛还勉强地黏在那一道好像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痕周围,显得突兀且丑陋。她头顶的伤,似乎并不像是蹭上的,反倒像是被某种野蛮的力量一下子拉扯掉了一块皮一般,光是想想就让人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感。 但这还只是审判庭的人们看到的第一道伤而已,女子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光芒了,她稍稍的抬起头,似乎是看向了天花板,然后停住了脚步,似乎在这天顶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这个动作,也让女子的面容完全暴露在了光芒之下。 她头顶的伤痕还只是有些让人惊讶,但她的整张脸却就不只是让人惊讶,而是让人惊悚了。那些离着她远一些的人已经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确定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虚假的幻象。 女子的额头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痕,不过说是伤痕,倒可能更像是她头骨上的一个深坑。这道伤痕并不长,却非常的透底,连底下的骨头都暴露了出来。同时,这道额头上的伤痕还十分的宽阔,几乎占据了她近半的脑门。这看上去并不是锐器造成的,反而像是长长久久的的被一柄钝器反复打击所造成的结果。 顺着额头向下,可以看到女子的一只眼睛已经彻底的失明了,她的一只眼睛完全是凹陷的,眼眶周围似乎穿插着丝线,好像在她的这颗眼珠被挖走之前,她的眼睛还遭受过什么非人的磨难。而女子的另一只眼睛也没能好到哪里去,虽然眼珠还在,仍然为她留下了一丝视野,但是她的这只眼睛却已经被周围的脓包和淤血完全包裹住了,泪腺似乎已经被压榨干净了,她的眼珠在不停的转动着,但却没有一点润滑感,只有一片干涩与枯槁,仿佛是一片沙漠中仍然伫立着的一棵枯萎的树,表面早已没有了一点生机,反而因为这样的苟延残喘而显得更加的悲惨。 女子的面容很瘦,瘦到连颧骨都完全突了出来,她的嘴更是让人感觉畏惧,上嘴唇有半边完全被削去了,连同这上排牙齿的一般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了剩下的一半的牙齿。这张脸的确是丑陋,但这样的面容实在已经超过了丑陋的范围,突破了难看的极限,并不怎么让人心生烦厌,也不再让人嫌恶,只会给人留下在心头的震撼,还有深深的同情与不解。即使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人也不会明白这个女子身上的伤,一个个痛苦的烙印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造成的,而这个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留下这样一个悲惨至极的结果。 而这个女子本身能够活下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她所受的伤都很难说是伤了,放在普通人身上,哪怕其中的一道,甚至是一部分,也都是足以致命的伤害。即使是那些圣堂的成员们也有些暗自的心颤,这样的战痕根本就不符合一般对于战伤的理念,既然女子脸上已经是这副模样了,那么她那被衣物遮掩的身体上,显然会有比这更严重几倍、十倍的伤,但脸上的伤已经是致命伤了,如果再放大,那么这女子的身体大概早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不过,当目光顺过女子的面庞,再向下看去,旁观者们甚至连女子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体,什么样的存在也搞不清楚了,就更加搞不明白这女子身上以前发生过什么了。她的脖子下方,在裸露的一片前胸中,紧紧的嵌着一块宝石。这是一块焕发着淡红色光芒的宝石,光芒并不耀眼,但是宝石本身却已经是一片纯粹的红色了,这块宝石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材质了,似乎早已经在女子身上鲜血的流通与灌溉下被同化了,而宝石上也有一道极深的裂痕,裂痕看上去似乎对这颗宝石的运作并没有什么影响,却也有些恐怖。宝石一阵一阵,仿佛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正在呼吸着,似乎女子也是依靠着这颗镶在胸口的宝石才能勉强维持着她的生命。 这种形式的魔法系统一般只能用在傀儡,用在那些毫无生命,没有任何大的作用,却能长年不眠不休,用来执行一些繁琐而大体没有意义的重复任务的傀儡警卫上。这种只能用来控制无生命体的方式现在却活生生的用在了人的身上,这种扭曲与违和感在许多的旁听者心头都留下了一丝莫名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一章 押解者 不过,在场中除了那些因为好奇而站起的人群,还有一部分站起来的人却怀揣着其他的想法。夜会的所有成员在见到这个女子的那一刻都瞬间在同一刻站了起来,他们动作都显得很是一致,全都微微的屈腿,手也自然的垂到了腰间,全都摆出了一副蓄势待发的备战姿势。但他们并没有再多的动作了,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筹备。 唯一没有什么反应的是花散,她既没有站起来,似乎连脸都没有朝向这女子的方向看去,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而女子在原地停留了好久,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和这审判庭中的光芒化作了一体。如果没有人限制,恐怕女子真的能站在这里长长久久,直到她生命的时钟走到最后一刻。但她却并不能得偿所愿,站在她身旁的少女突然动了动手臂,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看到少女的手臂上挂着一个牢牢的巨锁,而巨锁上则拴着一条锁链,锁链在空中延伸,一直延伸到了这女子的身体上,一圈一圈锁住着她,也限制着她的行动。少女一拉臂膀上的锁链,这女子就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开始缓缓的迈步,然后走动了几步,走走停停,没拉动一次,她就走动几步,一直到女子走到了审判庭的中央,一旁的少女才停下了这样的动作。她就像是一只被拴了绳索的宠物一般,随着主人的牵动而做出了相应的动作。自然,谁都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单纯的被一根身体上的锁链所控制的,似乎在这个全身都在衰落的女子身上还有着其他的古怪。 “恩,你是负责押运她的人,你来说吧。”云尚看着这个女子,脸上的神色也稍许的好了一些,总算是有了些血色。 “是。”少女似乎也并没有来到这般严肃场面的感觉,她仍然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她确实对这样的场面毫无感觉,竟然还在摇头晃脑,左右环顾着,似乎是带着俏皮一般的眼神把整个审判庭都扫视了一遍,尤其是在看向天幕贵族的席间,她的目光似乎停留格外的长。 不过,就算少女的行为有些拖沓,相比于之前女子那仿佛静态雕塑的漫长动作,少女无论做出什么动作都不会给人留下任何不好的感觉了。在这一切她自己的动作都完成以后,她才开口接着说道:“我是圣堂战团内的一员,这几年一直都在负责前线的战事。不过,在近期前线的一场战役中,我意外碰到了一个人。”少女这句话不长,不过其中的信息量却丝毫不少,内容很是丰富。 少女的话让其他的人的目光稍许的挪出了一部分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所收获的注意要比她方才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还要更多了一些。而且,就算没有任何后续的言语,单是这个女子旁的少女身份原就已经是一间很有意思的,能引起人注意的事情了。 圣堂的战团,在名义上的领导者正是坐在受审人位置上的迦,但是除了迦之外,圣堂战团仿佛只是一个标记,一种代表,甚至许多身处天幕之内,居于极乐城中的人对圣堂中的战团完全没有任何实际的感官与印象。这并不代表战团多么神秘,也不是因为这些居于极乐城中的权贵多么无知,多么的傲慢,而是因为战团本身的属性所决定的。 战团原本就是在灵穹之战结束以后才建立而起的。当时的天幕一片混乱,也催生滋养出了许多的混乱,暴露出了许多的阴暗之处。也由此,一些局部的纷争,以资源为源本的斗争渐渐浮现了,而圣堂也正是在此时借此机会分离出了战团。战团一直都负责着天幕沿着西线与北方的边界战事,不仅参与那些逸散而出的魔物的战斗,还有与异教徒,甚至与野蛮人之间的纷争。他们戍守着天幕的边界,任务十分的繁重,但似乎一直以来都不曾得到什么重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战团似乎还有一些怪异的条律,类似于他们“生于各方,死于边疆”之类的说法也在贵族的圈子中广为流传,当然其中的真伪就难以辩驳了。 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圣堂战团的成员们的确远离极乐城。极乐城中也极少会有有关战团的消息,这也是很多人第一次亲眼见到圣堂战团中的成员,将那些遥远的,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的闲谈真正映射到了现实当中,头一次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战团中人。 甚至就连圣堂的本部成员也很少会接触到战团的人,似乎战团完全就是圣堂的另一片天地,由迦一个人掌控着。就算是迦所执掌的石塔行动中,似乎也完全没有调度战团中的任何一个人,反而是由圣堂总部直接来分配的人员和物资才完成的行动。 不过,这个少女给人所带来的惊讶也不只是这些而已。她本身的形象似乎与大部分人想象中的战团成员很不一样。虽然她也并没有什么出挑之处,但是猎奇的心理总是驱使着人们把这些捕风捉影的聊谈与讯息在自己的头脑中具象化,模拟出一些符合自己心理预期的结果,但这些实实在在摆在他们眼前的人却让他们多少有些失望。和人们想象中圣堂战团成员的那种五大三粗,风尘满满的形象相比,这个少女确实太干净,也太肃穆了一点。而且这个少女看上去也实在太年轻了一些,如果不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身体上的异变,或者天生有着特别的体质,她的确只是一个少女而已。在她这样的年纪,大部分的年龄相仿的女子应该还在享受着她们的时光,享受着无限的美好,享受着春光,享受着无愁无虑的生活。而少女却是身处圣堂战团之中,在与那些险恶的怪物死斗,这实在是两种很难放在一起来比较的景象。 一时间,诸多的揣测已经落在了少女的身上,她究竟是谁,又是什么经历,这些事情要是挖掘出来,恐怕又是一阵足够聊谈的资本了。少女似乎也并没有太在意这骤然而来的目光,像是习惯了,又像是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不过,要是按照少女的说法,她原本就生长在与极乐城的世界毫无丝毫相同之处的另一个世界里,所以在极乐城中为人所在意的事情,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也因此不会任何的反应。 少女是被安排来的,这一点谁都看得明白。但是,她这样直挺挺的,冲着夜会而去,却不是大部分人能够想到的,就连已经一脸释然的迦也一样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原本在他的想象中,现在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来指控他的人而已,他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会接受一切指控自己的罪行,事到如今,他身上再背上多少罪名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迦并不认识这个少女,战团有着很有意思的组成结构,他虽然是带领着战团的圣堂议员,但这个倒真的只是名义上的称呼而已,现在的战团是由原始圣堂逐渐演化而来的,但原本的老人们早就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而全都逝去了,战团留下的也是那种原始圣堂的形式而已。所以,战团的领导结构更多的是由在前线战斗的那些成员们自己来组建的,迦既不认识其中的领导者,更分辨不出战团的成员。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过天幕的边界,战斗的前线了。在灵穹之战以后,迦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那份心了,他能做也只是尽量的在圣堂中争取更多在资源上的支持而已。 但在他身上究竟还有些什么是能被挖出来的事情,连迦自己都有些疑惑。在他已经承认了这么多重罪的状况下,又有什么是还能在他身上加码的事情呢。只是,少女身旁的这个女子却让迦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好。”云尚也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而是让少女尽快接着说下去,“那么,你就说说看,你找到身旁的这一位的过程吧,告诉这里所有人她是什么人吧。” 少女也立刻应声答道:“是,在怒海裂隙偏西的地方,天幕与极西的边界之处,是我们发现她的地方。在一次很偶然的地震之后,我们从一处沟壑之中找到了她。不要误会,这些伤痕也并不是我们造成的,而是在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模样了。原本,在怒海裂隙附近能碰到人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所以我们就把她带回了驻地之中。” 怒海裂隙,这个地名中似乎包含着一些很有趣的故事,不过在这审判庭中知道故事的人不少,但真的了解这个地方的人却少之又少。毕竟,怒海裂隙虽然景象壮观,却肯定不是什么旅游观光的好去处,应该算是那种最不吉利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二章 牵连 所谓的怒海裂隙,那是属于天幕的流放者,被驱逐者的去处。这个刑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要比死刑,无限期的关押都要更上一层,是天幕中最严厉的一档刑罚。怒海裂隙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不仅是指那一片地方从怒海中延伸而来,与怒海原本就连同一体,更是指这一片土地与怒海一样,仿佛被愤怒与狂躁填满,不断地在震荡,不断地在摇摆,不断地喷发着熔焰,不断地轰鸣着。能在那片地方出现的人,虽然不一定会是认识的人,但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而少女的言语中也早已经意有所指,这个被她拴着的女子绝不是一般人,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这个女子,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们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少女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她接下来的动作早已经演练了许多次。 少女伸出手,手臂一挥,一把掀起了女子袖子。女子的手臂实在是有些难看,上面的皮肤早已经干裂,完全不像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反倒像是一片被烈火炙烤过的岩石一般,到处都坑坑洼洼的,好像很脆弱,碰一下就会脱落下来一般。但最引人注意的并不是女子的皮肤,而是她这坑洼皮肤上的一条明显的痕迹,一条几乎覆盖了她臂背侧的长条疤痕。 虽然女子的肌肉已经萎缩,皮肤如同衰败的枯草一般。但是,在她手臂上的这个印记却非常的明显,任谁都能看到,都能够辨认。就如同现在审判庭中那些仍然站立着,仿佛成了审判庭中一道“印记”的夜会会员一般。 这毫无疑问是属于夜会的印记,这个女子竟然是一位夜会的会员,这个事实似乎超过了大部分人的想象,在场大部分人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一个夜会的成员,在圣堂的掌控之中,在这个审判庭中作为证据,这些看上完全不搭调,毫无相关的形容却实实在在的已经出现在了这个女子的身上。 “她的名字已经无从考证了,但各位也应该知道她是夜会的一员了。作为天幕的同僚,我们也早就发觉了这一点,但她身上受的伤实在是前所未见,即使以战团与魔物、与各种敌人战斗的经验来看,也束手未曾,只能勉强维持她的性命。战团苦远,前线的战事吃紧,也没办法着人即时把她送回极乐城,送回夜会,还请夜会的各位不要介意。”少女在缓缓的说着,但她的言语无疑更加激怒了夜会中的人。这样的理由实在连说成是理由都有些勉强,几乎就是瞎编出来的。但偏偏夜会中的人还不能发作,只能默默的听之任之。 “所以,这一次我回到极乐城述职的同时,也把她带了回来。不过,在医治她的过程中,我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就是这个。”少女从自己的腰间拿下了一本看上去有些陈旧的本子,这个本子原本就像是挂在她腰上的典籍,也完全没有引人注意之处。 “那么,这个笔记本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云尚问道。 “是,这个本子里详实的记录了一些事件。这些事件都是天幕发生过的大事,但是记载的内容却十分的隐秘,而且还十分的可信。”少女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个无比陈旧,连封皮都已经各处磨破的本子上,似乎神情也有了一丝凝重,稍稍顿了顿,才开口继续说道,“其中包括圣堂大师的失踪,珍珠宝船的搁浅,还有……辜家的灭门。而正好,这些事情都与正在接受审判的受审人有关,而这会是一份有力的证明。” 审判庭中鸦雀无声,这三件事都是天幕历史上的大事,一件是圣堂的头号大事,一件是天幕贵族们的大事,还有一件则是极乐城城民们共同的大事。三件事情都没有定论,由上而下,似乎覆盖了极乐城上下。随意拿出其中哪一件事来,都是能够引起一阵长时间的探讨与议论的。但现在,这三件事情却被一起提了出来,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再匪夷所思,这也是已经摆在眼前的事情了。对于审判庭中的每一个人来说,这是看在眼里的事情,总比他们各自原本保持的想象要更有意义。但是,即使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也并不能够那么容易的去串联。 毕竟,这三件事相隔的那么久,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因果关系。说过硬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就是这三件事情都代表着一个旧势力的消褪,以及在此之后新阶段的开始。虽然天幕一直在发展,无论是魔法工业还是土地都不断的拓展,延伸,但这节点之上的事情却都让人讳莫如深,难以有任何深入的思绪。 云尚的眼睛中焕发着前所未见的光芒,仿佛是在燃烧的一颗颗火星,在如此长久,反复且枯燥的时间过后,终于来到了这最重要的一步:“那么,这笔记中的记录又证明了什么呢?” “仲裁官大人,根据笔记的内容来看,这些事情,都有迦的亲身参与。” “哦?”云尚的表情已经很是扭捏了,在高度的紧张下,他似乎已经难以按捺住自己嘴角的上扬了,“可这些事情,都是难解的悬案。受审人曾经作为圣堂的议员,的确有着极大的权势,有着很多的人能够帮助他做事,而他也有着不容置疑的个人能力。但是,这些事情也却不能是他做的吧,一是对他好像没什么好处,二是受审人的确很有能力,但也不可能做得到这样困难的事情。虽然他是受审人,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推到他的头上的。” 少女的表情依然保持如旧,沉声说道:“是的,仲裁官大人。我也已经说了,受审人并不是组织这些行动的人,他只是参与者,而且应该只是整个事件中一个有些分量,却也并非是核心的参与者而已。迦只是负责作为内应或是情报,或者是场地的调度者,或者是一个引导目标入局的人。但是,这些事件却有一个同样的共性,正如各位所见的,这本笔记本的主人,这些事情都是由夜会参与的。” 很多旁听席上的目光第一时间都瞥向了一直在座位上坐着,又已经是很长时间一言不发的花散,然后却又有些畏畏缩缩的收敛了起来,生怕这样的窥伺被这位穹苍殿的祭司看到,给自己惹上无法承受的麻烦。 花散倒是很沉静,好像这触及到了她根本的语句完全没能入得了她的耳朵,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她的面具依然把她的面容牢牢得覆盖着,完全没有人能够详实的猜测出花散现在脸上的表情。但是,没有人能准确的猜测到,却并不代表没有人去猜。花散此时所遭受的猜测,恐怕要比她在人前曾经遭遇的猜测加起来的还要更多一些。 夜会是第三祭司的私有物,第三祭司花散一手建立了夜会,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花散自然是应该站在夜会这边的,花散也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偏移过这一点。但是,在暗地里,第三祭司对于夜会的执着与偏爱,却也是任何人都能看得清楚,见识过的事情,即使花散本人对此也毫无遮掩的意思,一直都在为夜会输送自己的东西,输送她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之所以说是暗地里,是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一件能够讨论的事情,夜会不仅仅是有着这份名声,还有着实际的行动力。 夜会是一个私人组织,却又是不容其他人插手的私人组织,但他们却可以插手其他人的事情,而且可以说是毫无遮拦,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也不需要向任何组织解释。虽然夜会的行事已经尽量的隐秘,也很少引起骚动,但是不少极乐城中的商贾,贵族和势力的头领莫名其妙的消失却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这应该不会全是夜会的行动,但是却大多被归到了夜会的名字下。 天幕建立以来,多少曾经的组织倒下,多少新建立的组织分崩离析,难以为继,但夜会却一直都像是影子一般,在天幕的光芒之下,总是相伴而生。这块影子偏偏还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阻碍,既阻止着他们为所欲为,也阻止了他们打造自己理想中的极乐。 即使对于圣堂在极乐城中的成员们来说,夜会也是一块不的阻碍。如果是为了维护秩序,那么圣堂成员们觉得有他们就足够了,也用不着别人来帮他们做事。更何况,夜会也从来不维持什么极乐城的秩序,相反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乱着秩序,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看来,夜会并没有存在的必要,尤其是那些新晋的,享受着圣堂现有结构的成员来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三章 破碎的证言 而对于在场者的天幕贵族们来说,夜会就是实实在在的敌对组织,甚至是恐怖组织了,而且这个恐怖组织还就在他们的身旁。夜会的人少,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对天幕的贵族们产生什么本质的影响,只是经常性的会扰乱他们的计划,让一些利益链条中的重要部分被抽离,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空缺。但在此之前,天幕贵族们还只是对夜会有些厌烦而已,也没有人有意去追究其中完整的情况,更没有意愿去和夜会做任何的斗争。但今天,听起来情况却有了十足的变化。 云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之后才接着说道:“夜会么?那可就有意思的,迦。”他的眼睛朝着一旁的迦看去,他的眼中燃烧着透亮的火焰,“你承认了所有的指控,甚至连辩解都不愿意辩解。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因为你在承认自己的过错,不是因为你在面对这些过去的事情,反而是因为你故意漏过了那些更重要的事情,你在逃避自己的过去。但是,在这最后的证人面前,你的这些心思都是没有意义的,你还是尽早把这些事情说清楚些吧。” “说清楚?”迦的眼睛中也一样残留着一种诡异的光芒,但是与云尚眼中的完全相反,迦眼中的是一片晦暗,一片黯然,仿佛是被打碎的粉末,沉淀在他的眼底,“你想要我说什么呢,仲裁官。” 云尚似乎并不介意迦不的配合,他反而还仍然保持着那种兴奋感:“看来,你还没有死心,没有决定坦诚一切。那你就再看一会吧,然后再决定你要怎么说才好。”他似乎失去了对迦的兴趣,把眼睛重新转向了旁侧的少女,“继续吧,这最后的证人应该不只是这一本笔记本而已吧。” 少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虽然我身边这位的状态不好,但是她也并非无法说话,只是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当然,这其中有多少可信,如何理解,就要请审判庭来决定了。” 少女牵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链条,开口问道:“天幕的贵族们怎么了?辜家呢?” 女子被这链条拽了一下,眼中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的像是活物的神采,她的话断断续续,说道:“天幕贵族……是土地……上的……菌疫,是自然的群氓,必须……控制,辜家是……无法……控制……巨大毒瘤,只能……清除。”女子的声音已经很不自然了,无论是言语的内容,还是她的声音,语调和反应,都仿佛像是一台用魔法进行驱动的机器,而并不太像是一个正在回答的活人。 不过,到底她的面相上也还是人,谁也不可能说她不是活人,而且相比于那些在陈列室或实验室当中的尸体,女子虽然有些勉强,但终究第一眼看上去还感觉是个活人。 “那么,圣堂呢?” “圣堂一半被……侵蚀……要挽救……要依靠其中的光芒……人……才行,必须要…………”女子过了半天才好像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她的精神已经衰弱到了极致,还是身体的能量供给已经不足,显得十分的迟钝。 “光芒,光芒是什么,又能怎么做呢?”少女倒是没有放松,在女子回答完了这一句之后立刻就接着说了下去。 “扩展光芒……净化……黑暗,重新回归……圣堂……一朵光不足,迦……仅剩的……”女子似乎提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虽然其中的言辞有些混乱,但是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楚。 “那么,夜会呢?” “夜会……是……明灯,是……清扫者,必须要净化……”女子忽然卡壳了,她不再继续说话,而是仿佛触发了什么一般,连胸前的这一颗红色的宝石都闪烁起了若隐若现的光芒,似乎不再稳定了。只是这颗血红的宝石已经破损了,其中的丝丝光芒也只是闪烁了几分,却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最终还是连同着女子眼中的光芒消褪了下去。 “那么你,你呢?你是什么?” “我……我是夜会……是……维护者,记载……即使我受到诅咒,也必须……净化这些腐败。”只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似乎已经耗尽了女子所有存储下来的精力了。她几乎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只是靠着身上锁链的栓锁才让她能够继续站稳。 少女把头转了回来,说道:“仲裁官,这就是她大概的回答,您可以自行判断。” “咚,咚,咚——”云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了那一根象征着律法和审判庭的权杖,在地面上捣鼓了起来,一阵接着一阵的敲击着:“很好,很好。我想,各位都已经听到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了。这些事情与夜会的关系我们可以以后再慢慢地去考据,今天我们不研究这个,也没必要研究。今天,我们要先讨论的,是受审人的事情,在这些零碎,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我们也能够听到一些今天需要用到的讯息。迦,作为圣堂的成员,作为圣堂议会中的议员,他以这个身份在上述的这些事件中,为其他的组织打开方便之门,但所做的却可能是无比冷酷,残忍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还不能确定,往后确定之后,可以再做追溯。至少,今天我们可以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受审人一直苦苦隐藏的事实,他曾经和夜会之间的那深切的关系,帮助夜会做过的那些不可说的事情,这也是最后的证人能够给我们带来的效果了,我们也能够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无法查证,只是被人干扰了公平,才会让最后的正义迟到。” 说完这段话之后,云尚的目光转向了迦,但他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泛滥的灰白。 而这一片的灰白,正在云尚的意料之中,也很符合他心中的预期。自然,云尚从来也没有期盼过,能够从迦的口中得到哪怕一丝上述事情的讯息。那甚至连理想中的情况都算不上,完全只一种妄想罢了——即使迦的心防已经被穿透,甚至他的精神崩溃,这些话,这些记忆也只会伴随着他进入坟墓之中。 不过,能看到迦现在这一副难受之至的表情,云尚倒也并不是那么的快活。说到底,迦虽然是审判的主角,却并不是审判的目的,也仍然只是审判的一个环节而已,或者说,这整个审判也都只是最终目的中的一个环节而已。作为被动的环节,迦承载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宏大计划,这显然不会是一件喜事,只能以悲剧收场,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还得遭受漫长的折磨。 而现在,则是这折磨该结束的时刻了。迦原本就承载了所有的罪名,所以也并不需要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负责进行平衡与讨论了,一切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就是最好的,也会是最后的结果了。 云尚再一次开口,朝着他的周围转动着自己的头:“受审人,辩护人,斥讼人,你们还有任何人,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审判庭当中,没有干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仿佛一块扔进大海的石头,虽然能泛起阵阵波澜,但消褪之后却没有任何改变,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云尚的提问也是一样,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迦仍然精神萎靡,他的眼皮几乎已经合上了,眼珠也几乎已经看不到了,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花散依然像是一块寒气逼人的冰块,仿佛冰雕一般凝固在她自己的座位上,依旧巍然不动;喀诺则是一脸的茫然,她似乎仍然没有能够太好的理解与接受迦的言语和他的行为,仍然是一脸的茫然,她在审判庭上作为斥讼人所表现出来的坚强与果决显然并非是伴随她本人而生的,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已。当结果达成,这些伴生的意志,精神全都退去,她几乎已经变回了原本那个最真实的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再说什么了,更何况喀诺原也没什么可接的话题了,她的控诉都已经完成了,她也并没有更多的,能够接着说下去的东西了。 这样的场面一度很冷淡,甚至显得有点尴尬。不过也一样在云尚的预料内,这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以防给人落下话柄罢了。审判持续的时间比预期要长太多了,连云尚都不免有些疲乏,也不太想再费神费劲了,有许多的细节也已经被自然地漏了过去。 云尚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么,你就先带证人到旁听席休息吧,你也该听一听这最后的宣判,圣堂战团大概也只有你在这里了,你有责任把见到的结果传达给你在圣堂的同僚,这样也更有效率一些。”一般来说,证人是不该上到旁听席上的,这旁听席的位置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坐上去的。云尚的这个举动对于少女来说算是抬举了。不过,他的说法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在这对于旁听席上的听众来说,这最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之际,也没有人有什么兴趣再去关心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了。 “我明白了。”少女也没有多余的反应,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什么错愕,仿佛执行命令一般,拖着她身边的女子开始走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四章 终幕的出演者 “那么现在,就进入最后的程序时间吧,而审判庭也将对迦做出最后的决议,以及宣判。”云尚挥了挥他手中的权杖,然后朝着把权杖侧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走向了审判庭中央的一张空着的桌子。 大部分人的目光也看向了云尚走去地方。在目光的终点,摆着一张看上去已经挺久没有用上的桌子。这是一张十分特别的桌子,桌子本身没有特殊的,无非只是原材料有些奢华罢了。但是,这张桌子却被四面包裹,但却并不封闭,反而还非常的通透。混入了魔法的透明的水晶薄片成功的替代了用泥土混合而成的墙壁,打造出了一个上下全都通透的房间。这个房间是专门供给最终的仲裁团来进行决议的地方,在大部分的审判中也都会被用上。 这也是审判的一部分,仲裁团会在其中进行讨论,周围的旁听者也可以随时观察到审判团的讨论,审判团的动作与表情。但是,唯独缺少了声音,审判团的讨论内容是完全的秘密,不会有人进行记录,用于讨论的一切资料、记录也都会有专人进行销毁,不会有任何外传的可能。而仲裁团在最后每个人也只会陈述一个既定的,统一的结论。这个程序的设计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但是在实际的运用中似乎还颇有用处,能够让仲裁团里的人更偏向合理与公正的结果,而不是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表述对于量刑的观点。但更重要的,是审判庭外的观众能够观察到其中的仲裁团成员,通过他们细节上的动作来进行自己的判断,判断这些仲裁团的成员在说什么,又表达着怎样的想法。一场审判,即使对于旁听者来说,也同样是在经历一次在场外的博弈。 不过,这一回的仲裁团却和一般审判里的仲裁团有着很大的区别。云尚自然是审判团中的一员,然后由第二祭司开始,第四祭司,第五祭司与第六、第七祭司也依次进入了房间,只留下第三祭司因为辩护人的身份而没有进入其中,其他再无人能够得以进入其中。这看上去就像是一场穹苍殿祭司们自己内部的会议而已,实在不称不上是一个仲裁团应有的规格。仲裁团应该由各路人士,不同的情况与状态的人士组成,以保证不会有太多的利益纠葛,也不会有太多外因的干扰。但谁也不能,也不敢说这个仲裁团的成员组成有任何的问题,如果穹苍殿的祭司们愿意,他们可以替代所有的审判团,包办一切他们愿意包办的审判,没人可以说一个“不”字。 审判庭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默气氛中,人人都会好奇,在那个透明却封闭的房间里,祭司们究竟会在谈论些什么,迦又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但是,从这些祭司们身上,从他们戴着面具脸上,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至于唯一没有面具的云尚,显然是不算够格的那一个,他连嘴巴都没有动弹一下,一直都在微微地点头,听着其他人的话。 审判庭中很是安静,所有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只能默默的等待着仲裁团最后的讨论。幸好,这个时间并不是很长,云尚似乎也只是确认了一些事情而已,在向穹苍殿的祭司们确认之后,他就很快从这个房间中走了出来。其他的祭司们却有些拖沓,并没有与云尚一同走出来,反而还在那个房间里不知道探讨着什么。 不过云尚的身影却依然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大部分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他。他面带微笑,开口说道:“仲裁团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议,现在,就将宣读有关受审人的判决。受审人,迦,原圣堂议会议员,战团团长,在圣堂任职期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多次组织谋杀,谋杀,屠杀,成立私人属组织,对抗天幕,圈地,侵占天幕资源等,经由审判庭,证人及受审人本人证实,证据确凿。此数罪并罚,原本应该判处驱逐之罪。但是,因为受审人还牵扯到天幕大案,因此暂时对其执行永久监禁,卸除其全部的荣誉与职务,直到审判过程中提到的事件查证为止,再另行判决。” 相比于这场审判的漫长与宏达,这个结果却好像有些虎头蛇尾。虽然这听上去并不是迦最后的结果,但是无论是过度还是结局,永久的监禁都算不上是什么太重的刑罚。至少,相比于迦所做的这些,单独每一件拿出来都能够得上死刑的事来说,加在一起只得了一个永久监禁的刑罚似乎也太轻巧了些。 迦作为已经确定的罪犯,遭受刑罚的受罚者,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些。虽然云尚言语中还揪着那些天幕过去发生的大事件不放,但这些事情,即便有清清楚楚的头绪,也不可能随便的去进行查证,更何况现在也根本就没有清楚的头绪,只是一些零散的讯息而已。即使是驱逐自己,他都不会感觉到有什么意外,倒是现在只是被监禁这样更轻的责罚,却让他有那么一些惊讶。 这样轻的刑罚自然不会是因为穹苍殿的祭司们念及什么旧情,也不是因为他所犯下罪不重,如果按照迦自己的理解来看,这恐怕只能代表着他还有一些能够被用上的地方,还不至于像是一块破旧染渍的抹布一样会被直接随意的丢弃到任何角落。 虽然迦自己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多嘴碎言,但是这样的事情除了自己知道,也不再可能有第二个清楚的人了。迦知道的事情很多,其他人相信还是不相信是一回事,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不好听的,被人听去传出来也总会闹出一些风雨,在这一点上,迦原本甚至以为自己再不济也会被判决一个死刑,因为他是不稳定,也是不安全的点。但是,现在听上去,他的命却暂且被留了下来。只是就算明白了大方向,知道穹苍殿祭司们还需要他活着,却也不足以让迦明白自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能够活下来的细节与其中交错的脉络。甚至迦自己都不自己还能有什么被挖掘的东西。与夜会,与花散之间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亲口承认的,他也相信祭司们不会是在这一点上浪费时间。 很久很久都一直一言不发的花散却忽然接过了云尚的话:“这就是对受审人最后的判决么?” 云尚似乎稍稍有些惊讶花散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么一个问题。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朝着他才走出来的房间看了过去,看到其他的祭司们已经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他才开口回答道:“判决结果就是如此,并且会立即执行。” “看来,这就是这场无聊演出的最后一幕了。”花散静静地开口说道。虽然把这场审判形容为“演出”实在是一种不恰当的比喻,既不尊重,也并不详实。但是,花散想这样讲,也没人可以阻止或者劝诫。甚至,连云尚自己原本就不太在意了这样的嘲讽之语了,花散愿意,那她就可以这样讲,反正审判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花散有几句言语上的怨愤也实属正常,即使言语再恶毒百倍,也不会对审判的结果有什么影响。 虽然云尚心头一直存着一朵疑云,他总觉得花散总应该有些抵抗,就算是站在辩护人的角度来说,她似乎所做的事情也不够多,甚至还不如寻常的一个辩护人所在自己的辩护对象身上花费的精力要多。迦所做的这些事情虽然不容争辩,但是在定性上却未必能定的那么严重,但无论是迦还是花散似乎都无意在这方面进行争取,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又像是刻意的在逃避着什么,而花散则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研究怎么嘲弄她对面的人上,似乎也没有对她本应该辩护的对象多么的上心,甚至连辩护都未有几句。但现在,审判的进程的确没有受到什么干扰,甚至到了现在已经完成,已经结束的时候,花散才开始说起了这些话,似乎也只能当作是一种抱怨的言语来看待罢了。 “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虽然大家角色各有不同,但说到底也都是一个出演者罢了,也分不出什么高成低就的。”花散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如果硬要说的话,倒是我有些看你们了,竟然连一个消失在历史风尘中的人都能被重新挖出来。但无论你们谁都应该明白,挖掘那些不该挖掘的过去并不能为你们任何人带来益处,即使在眼前这样做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处,也只是为更大的灾难做了铺垫而已。” 花散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上,这个面具虽然戴的严实,但是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技巧能够顺利的卸载这张面具,在花散那白嫩,纤细的手指一阵上下的拨动后,花散脸上的面具就已经脱离了她的面庞,已经落在了她的手掌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五章 揭面 虽然花散的脸仍然朝下,但她的动作却已经足够说明一切的问题了。无论审判的结果如何,花散似乎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无论这个事情是什么,云尚都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云尚已经来不及做这些事情了,他甚至连自己都难以把控。花散一边缓缓的挪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脸庞第一次在大众的面前直接暴露了出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路可以走的。这就当作,我帮在坐的一个忙吧。”不知道怎么回事,花散的面容虽然已经暴露出来了,但是却仿佛仍然还蒙着一层面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无法清清楚楚的看的明白。但是,在这一层仿佛是面纱的暗影中,却有两朵正在燃烧的蓝色云雾。那是花散的目光,这目光不仅在燃烧,炯炯有神,而且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吸引着人的目光不自觉的朝着她看去,然后被这种深邃的幽蓝所包裹。 在这个审判庭中的都算得上是有些能耐的人,绝大部分人的头脑,意志与精神都要比普通人强上几倍,但就算如此,相对来说意志力不强的那些人的眼眸中,此刻却都已经燃起了一抹抹的蓝色。 即使云尚这样能够保持着自己意识清醒的人,也能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情况正在出现,而他们的身体上也产生着一种难以预知的变化。 云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冰,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一时之间,不仅说不出话来,甚至他连动弹就动弹不了,不仅转不动身体,连手指想动一下都似乎做不到,甚至连眼珠都已经被固定了,只能让目光落在花散的身上,与她对视。而越是看着花散的眼睛,这种吸引力就越是强劲,越是让人迷失了自己。 花散的面容渐渐地清晰了,似乎经过了那种蓝色的过滤,花散真正的面容才浮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面容对于云尚来说是见得多了的,所以他并没有生出什么多的感觉,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心智,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恐怕就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了。尤其是花散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对于男性来说太过具有吸引力的气质。 花散忽然站了起来,那原本就来禁锢她的座椅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椅子,完全对花散没有一点的限制。她的手也同时抬了起来,手指攒成一团,似乎捏着一根长长的钉子。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的犹豫,花散的手指稍稍的弯曲,让这根钉子自然的垂落下来,对准了她的目标——方才的证人,全身上下都有些怪异的女子。 花散猛地转动着她的手腕,钉子在空中发出一声毫无感怀的低声叹息,直直地朝着那个怪异女子而去,仿佛什么都阻拦不了它达到自己的目的地。大部分人的状态还不如云尚来得好,很多人的眼中已经被满溢的蓝色光芒所遮掩了,他们已经停止了思考,更是停止了一切动作。云尚也一样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散进行着这些动作,而无法有任何有效的方法阻止。 现在,云尚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花散是怎样脱困的,也没有精神去研究她是如何能够使出这样的招术了,他现在只想着要阻止花散的行为。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想想而已,现在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来完成这个愿望。 但花散的确没有成功,这根从她这里掷出的钉子,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那样贯穿那女子的身体,反而是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然后在空中转悠了几圈,无力的掉在了地上。而干扰了花散动作的,却是一个云尚没有想到的人。所以,云尚只能把期望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就算没有了他,穹苍殿的祭司们也应该可以不受影响的才对,那么也只有他们才能阻止花散,另一位穹苍殿的祭司。但实际上,阻止了花散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人,那个在女子身旁,带着女子来到审判庭的少女。 这少女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受到花散的影响,她很迅猛的跃起,挡到了女人的面前,然后手臂交叉,做成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挡住了这一根飞来的钉子。其实她的动作有些太过认真了,这根钉子根本就没有力道,很随意地就被挡了下来,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咦?忘了你这条漏之鱼了。”花散似乎稍稍的有些惊讶,不过她也没有为自己的一击不成而有任何的沮丧,反而很快就继续了她的下一个动作。这一次,她也不再似扔钉子时那般的随意了,而是伸直了一根手指,然后仿佛在空气中凭空地弹了一下手指。 这个动作的幅度也不大,甚至算得上很,但是那个少女的反应却很大,少女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铁锤猛地砸中,整个人在片刻之间就飞了起来,而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花散的反方向而去,她不仅飞了起来,而且整个人也完全的失控了,在空中来回翻转了几圈。在飞行的过程当中,无论是椅子,栅栏还是杆子都无法阻止她现在的动作,直到她撞在了一堵墙上,才勉强停住了身体,还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极深的坑,腾起的烟尘已经完全吞没了少女那显得有些娇的身体。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花散又把目光投向了她原本的目标身上。这一次,她的面容上总算不再是全然的冷淡与漠然了,而是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明朗的情绪,整张脸都不再那么有光彩了,反而稍许的透出些暗淡。似乎在花散拾掇起第二根钉子的时候,她的嘴里还在念着什么:“解脱吧,解脱吧。你不该承受这样的苦难,这只是一个意外。” 这第二根钉子也飞了出去,更快,更精准,也更有力道。但这一次,这根钉子的表现还不如前一根随意被扔出来的钉子来的更好,这根钉子似乎越来越没劲,好像夹杂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越飞越慢,也越来越没有气势,连人都还没有碰到,就已经在半途飞低,然后摆出一个抛物线的模样,落在了地上。 “够了,你该闹够了吧。”这句话中气十足,声音无比的浑厚,自然不会是花散说的。这是一个雄浑忠厚的声音,一个足够让任何人感觉到心安的声音,无论现在面对着怎样的景象,这个声音也足够让人重返安宁,至少让云尚能够重返安宁。 大祭司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自己的事,虽然姗姗来迟,但对于审判厅堂中的众人来说,大祭司的到来无疑他们是这一段时间以来能够碰到的最好消息了。没有人能够摆脱花散的陷阱,但是花散的准备却丝毫没能给大祭司带来任何的困扰,甚至就连一个叨扰的把戏都不如。 大祭司径直的从厅堂的门口走了进来,他一边迈开步伐,一边摆了摆手,在同一时刻让花散扔出去那些钉子全部都向是被抽去了脊柱的动物,一瞬间就跌落在了地上,而它们被赋予的任务也同时无疾而终了。 “闹?够?”花散的语气中似乎满是惊讶,“大祭司,您真的觉得我只是在发发脾气,发泄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已吗?还是你只是跟我斗斗嘴而已,毕竟你回来的可真是够早的,这场戏还能继续演下去。” “无论你怎么理解,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花散。审判已经结束了,迦有他需要接受的的命运。至于你,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谁也不可能保证可以永远的掩盖下去,这些事还可以慢慢的查证。” “说的好啊,暮帷。”花散也丝毫不再顾及什么礼数,什么尊长了,她原就不需要这些,现在就更不需要了,“这些事情,还用得着查证吗?你愿意的话,随便怎么说给他们听都行。至于我嘛,其实我根本就不在意的。” 暮帷倒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接上花散的话,花散所说的似乎和他所想的很不相同:“不在意?那你现在在发什么疯,这一出戏有意思么?” 花散似乎收起了了自己的动作,她准备好好得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又或者说,准备好好得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即使对于花散来说,这似乎也是等待了许久的事情了。 “大祭司,你设下了一个局,确实是一个完美的局面。在这个局里,能让我寸步难行,甚至什么也做不了。但既然这样,我就遂了你的愿望,我什么都不做。但你太在意这个局了,你一直都在考虑这场审判的发展,生怕出现任何问题。但这也是你的盲点,也给了我一个机会。”花散一边说着,一边眼中腾起了更加明显的光芒,“这场审判很完美,可无论审判是什么发展,什么结果,我原本就不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六章 强念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大祭司的声音很是厚重,仿佛是扫过这审判庭的一阵烈风,在瞬息之间就驱散了笼罩着的薄雾,总算是让云尚那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清醒了过来。只是,这种清醒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有用,总让人觉得还有一阵一阵的波动仍然残存在脑海中。 “大祭司,我和你不一样。”花散忽然把她嘴里的称呼改了回来,“我并不是一个不诚实的人,既然我答应过别人,那么我就会做到。如果硬要说我想要什么的话,我说过,我会帮他一把,让他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么我就得做到这一点。” “帮,帮谁?”大祭司的眉眼稍稍的朝着一旁的迦看了看,忽然的想起了花散之前所说的话,一个他完全当作玩笑的话。即使现在花散这样宣告,他依然认为那句话是不会成立的,“迦的结果已经被决定了。你既然不在审判中为他尽力申辩,那么现在无论是什么行为都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在这个地方,我们谁都清楚自己还有几分剩下的能耐,这些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呢?” “我说过,我与你不同。”花散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火花,“你是个活在谎言与恐惧中的人,而你所有的心力与精神也全都只是放在编织谎言与恐惧上而已。我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也不会落入恐惧与谎言里。我会完成我的承诺,做我该做的事情。” 暮帷似乎丝毫没有被花散的话所激怒,他依然说着自己的话:“如果说我活在恐惧与谎言中,那么你就是活在伪装与虚妄中。花散,虽然我们之间的交集不多,但你的梦,永远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现在更是已经破灭了。我活在谎言里?难道你不是活在你给自己设下的谎言中吗?你最该做的,就是停下这疯狂的行径,你早该回归到穹苍殿中,依照穹苍殿的意志来做事。” 即使只是简单的对话,却也已经是两人之间激烈的斗争与博弈了。这些言语是说给对方听的,但说话这个动作本身却并不只是这样一点意义而已。除了极个别的存在,其他人都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们的意识都已经完全被催眠了。而花散的言语,无疑是在加深这种精神上的控制,而暮帷,则用着他的声音在驱散着这些笼罩在审判庭上迷雾,尽可能的让这些旁听者能够不受到花散的控制。只是,暮帷还必须要把控这魔法的力度,以免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因此一时之间,即使他在绝对的力量上要高过花散,却因为需要技巧的拖累而无法很好的施展出来,一时间两边似乎也分不出上下。 云尚这样的特例倒是稍稍的有些缓解了,在大祭司言语的震动下,他总算是稍许的找回了一些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即使肢体的动作还是不够协调,但他总算能够抬起自己的手来了。这种束缚来的有些诡异,甚至云尚都摸不清楚这种束缚究竟源于何处。不过眼下,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打破这样的僵局,而能打破这个僵局的,似乎也只有他了。无论是目前身处的位置,还是意志上,似乎他就是审判庭中的唯一那个还能帮到大祭司对付花散的人了。 云尚赶紧用手抓起了自己面前的权杖,但在抓住权杖的时候,云尚却多少有些犹豫了,他不清楚,如果单靠扔出这根权杖,究竟能不能有效果,能不能干扰到花散。毕竟在这个厅堂中,云尚是没办法使用魔法的,单纯在力气上他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可言。花散真的深不可测,虽然这个深也不是冲着他去的,但却已经让云尚在心底有些慌了。 在巨大的压力与情绪之下,云尚最终选择了一种更加粗野,更加原始却显然要更加有效的方式。他把所有的专注与意志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既然投掷物的力度不够,他也没办法在一时间找出更多的办法,更好的方式,更不可能用魔力来增幅,那么他就只能替代投掷物本身了,而最好的替代品,就是云尚自己的血肉之躯。人的身躯总是要重过一根权杖的,而借助着腾空而下的力量,也应该足够影响到没有什么准备的花散了。 云尚全力向上,虽然整个过程仍然有些折磨,有些艰苦,但最后他还是整个人一跃而起,跳到了半空当中,直直地朝着花散落了下去。云尚的精神很是集中,他不断地在思考,自己在之后应该有怎样的动作,他能不能扑倒花散?如果可以,那么他应该再做什么,如果没能成功,他又应该怎么做?…… 但还没等云尚想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甚至连这些预设的问题都没有完全想清楚,他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种异样仿佛墙壁上的裂隙,在第一道裂隙出现之后,很快就散发开来,然后散布在了他的心头。即使没有任何的痛感,云尚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这种异样感越来越浓重,不由的让他有些分心。等到云尚回过神来,他来明白了这种异样感觉的源自何处。他身体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如同抛物线一般朝着花散而去,而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影响,整个人越来越慢,甚至已经是直直地朝着地面落去了。 “原本,这事儿可以用简单点办法做完的。但没想到,有个后生打断了我。现在看来,似乎要比我想的要麻烦一些。”花散的声音似乎有些做作,她的声调越来越高,好像是在捏着嗓子唱曲一般,“但你,把这件事情想的更简单。” 花散的话应该是说给大祭司听的,但对于云尚来说,似乎也能受用。在花散说话的同时,也用不着云尚再想什么了,他的头脑在这一刻仿佛被引爆了一般。在这一个瞬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被扔到了一处满是风雪的悬崖下。或许,他早就已经到了这悬崖之下了,只是花散的话仿佛号令一般,让那积满了雪的山峰被她的声音所引动,一下子山雪崩塌,铺天盖地而下,直接盖在了云尚的身上。 花散从审判开始,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声调,每个字都在此刻重现了,仿佛雪崩一般同时而出,同时而下,在云尚的脑海中碰撞,打碎,重组,然后更加猛烈的碰撞,爆炸,然后产生更大的震荡与波动。 云尚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不断在震动,晃荡的光晕。而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则是完全虚化的景象,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即使是醉酒最重的时候,他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他的头皮仿佛要裂开了,钻心的剧痛从他的头颅开始,朝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各处而去,完全遍布了他每寸肌肤。如果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现在他大概已经是在满地打滚了。但其他人,恐怕还不如云尚现在来得舒服,其他人大多也应该被更牢牢地控制了才对。 “真是好手段啊,花散。看来,你是要执意这么做了。”暮帷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很清楚光靠自己的几句话,恐怕是没办法解决眼下其他人的困境了。暮帷的眼睛朝着旁侧看去,其他的祭司们似乎多少也陷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你连穹苍殿的同僚都要拖下水吗?” “好手段,可比不了您。至于拖下水,祭司们的荣誉和名望早就水底下了。”花散 大祭司忽然不再说话了,虽然对于花散所说所言,他也的确有些惊讶,但这样的沉默更多的则是因为审判庭中的景象。 并不需要像大祭司这般的慧眼,任何没有瞎了或者黑了视野的人,都能够看到从审判庭中央缓缓升起的一颗湛蓝色的光球。这颗光球十分的巨大,在表面闪烁着不稳定的光与火,似乎在还不断的变化,升腾,膨胀,似乎正在从周围吸收着什么。 审判庭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了一种茫然而懵懵的状态,他们的眼中早已经无神,身体上也不断地有一颗接着一颗零碎的碎片被剥离,飘在空中,然后朝着那花散头顶的蓝色魔球飘去,成为那其中的一部分。 云尚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即使意识清醒,他也很难抵抗这种巨大的吸引力。这些碎片明明就是人的生命力,活力,还有魔力凝聚成的精华,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让这样宝贵的精华被其他人随意的剥落,而且在清醒的意志的抵抗下,这种有些抽象的剥离也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在主观意志的抵抗下,单纯靠着魔力是很难做到这样的效果的。 但偏偏这一次,花散却能很轻松的做到。即使云尚的头脑清醒,他也未必能够抵抗这样的魔力。这个地方原本是被严格的禁魔的,但既然如此,也同样严格的禁止了魔法的防御。所有人的魔力水平都被压制在了一个极低的准线上,自然对于魔法的抵抗力也是同样的低,同样的虚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七章 蛰伏的引线 云尚只感觉自己的头脑中仍然不断地回荡着花散的那些语句,这些语句仿佛一道道的符咒,彻底的锁死了他思维的空间。而他也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仅存的一丝丝魔力被剥离出去,成为供养。 “咳,咳……”不知道怎么回事,花散嘴角已经漏出了一丝血迹,她轻轻地伸出手指,似乎人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只是随意的在嘴上抹了抹,血丝仍然残留在上面。但花散毕竟是穹苍殿的高位祭司,她的身体受创,却仍然维持着自己的法术,让这湛蓝色的法球越来越大,越来越膨胀。 “你真的疯了,这样的东西对我们是没用的。就算有用,你也会死在我们前头。”暮帷似乎很是自信,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可能会遭受一个如此恐怖的魔力法球直直的砸在身上,“别忘了,你到底还是我们的一员。事实上,你也已经融入了我们之中。” 花散的眼中已经淡去了一些神采,这个法术平常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信手拈来,但在这审判庭中,或许还有些过量的负担,但她还是支撑着说着话:“你就是太自信了,暮帷。我能选择走进局中,总有走出去的办法,我也并没有想你想的办法。” “你做不到的,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你仍然没有任何的成长。”暮帷的眼中也同样映射着幽蓝的光芒。这种光芒虽然和花散眼中的光颜色相近,但是这光芒的却又很不相同,“你还是不明白,只是靠着你一个人,带上几个没有空有诚心却无能力的人,是不可能成事的。” 暮帷的手随意的一挥,仿佛打断了什么漂浮在空气中的连线,让周围那正在向他试探而去的元素流动被直接截断,手一挥便让这些悬浮他的身体周围,叨扰人心的如同蝗虫般的元素被彻底的打碎了。花散费劲心神所模拟的法术对他来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当然暮帷也拿着花散的法术没有太好的办法。 花散头顶的这棵法球仿佛已经无法抑制的膨胀到了它的极限,光芒越来越明显,整个球体的表面也表现的越来越崎岖,越来越扭曲。虽然已经有些超载了,但这颗法球似乎仍然在不断地在抽走那些受到到法术影响者的魔力,继续不断地吸取着,凝聚着法球的力量。 花散的法术并不复杂,但施放的条件却很是苛刻,尤其在这个地方,这需要花费几倍的力气来做成这个法术。引魔术。这虽然并不是容易施展的法术,在更多的时候是需要双方有默契配合才行,但是花散到底还是用别的办法替代了这些条件,最终完成了这个法术。而且还做的十分隐秘,也做的十分缜密,一环扣一环,最后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花散从审判开始之后的第一次宣言,就已经是为了这个法术在筹划了。她的言语就像是一道道的划痕,虽然单独来说毫无别的意义,只是一句话而已,但却同时在这些听者的精神中埋下了一根不易察觉引线。而这些引线所连接着的,则是花散自己那广袤无垠的意志与精神。而她说的话越多,给人留下的印象越深,就越能在最后的引爆之时,让自己的意志灌注在这些刻痕当中,靠着这些在他人心头的刻痕掌控住其他人的心。无疑,在这一点上,花散是无比成功的,配合她的身份,一些特别的声调语气和一些把戏般的魔法,她的每句话都会不只是轻风拂过而已,反而更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道道明显的痕迹。而之后花散的法术也无比的成功,完全控制住了这些旁听席上的听众,从而这个引魔的法术得以成功的施展,让这些受困者毫无抵抗的奉献出他们拥有的魔力,无差别的供奉着他们的所有。 只是,这个法术的确很成功,看上去效果也很是令人惊讶,一个凝聚着强大魔力的法球正在花散的头顶晃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落在任何一个人的头顶上。但暮帷的眼中并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看向这颗正在焕发着光彩,焕发着精神的法球。这并不是因为花散所用的这颗法球不够强盛,也不是因为暮帷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换作其他人,大概都会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感觉到心头抑制不住的恐惧,即使换作另一位穹苍殿祭司,恐怕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挨上那么一下,要受多重的伤,又要怎样才能尽量的避免这个充满了力量的球体可能造成的伤害。 就算是暮帷,也仍然还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这样一颗巨大,强大的聚魔球。但暮帷的心思却实在不在这个地方,这个聚魔球再强大,也只能让他受些伤而已,虽然这也也可以算得上是一项不错的成果了,但如果花散是有心要对他做生杀之事,那么这就显得太过单薄,也太过简单了点,既不符合花散的性格,也不像她原本行事的那般缜密。这样一个一个简单东西,也不应该是花散费了那么多力气所追求的最终结果才对。 这个法术在暮帷看来,实在是太弱了,他相信花散也一定是明白这一点的,他相信花散,也与他同样的明白这一点。这法球只是看起来唬人罢了,虽然能有些作用,但却未必能真的造成什么后果。但无论花散究竟在做什么,暮帷已经有些心烦意乱了,花散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图实在无从揣测,而前面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千防万防,果然还是防不住花散的。不过,暮帷也并没有浪费自己的情绪和精神,这也并不完全是不在预料之内的事情。 好就好在,不只花散一个人有着所谓的“办法”,暮帷也有着自己的办法。但这是一个就连他都得考虑清楚才能去使用的方法,不到关键的时候,他甚至都不会去动这个念头。这也是暮帷能够放心让花散出现在这个地方最大的信心。 暮帷把手微微的抬起,抓向了自己的胸口,握紧了他这几天一直都戴在身上的这一根吊坠。他总是要给自己做一些保险的,而无论花散这种看起来有些徒劳的行为究竟意味什么,又到底有没有什么深意,现在都是他应该启动这久远之前就设立好的保护机制的时刻了。 早在比遥远更久远的年头,在灵穹之战的时候,暮帷就已经明白了花散的特殊之处,所以他也在任何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给花散铸下了一个枷锁,单单为花散所做下的枷锁。暮帷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这跟吊坠,吊坠上面是一个以极其精巧的手法雕琢的雕像,这个雕像实在太了,虽然可以看出雕刻的技巧极高,却除了这雕像是人形之外,完全看不出其他的东西。 即使不看制作它的原材料,这样工艺与技巧也能让这雕塑变得珍贵无比,甚至是有价无市。但暮帷倒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像是扔掉垃圾一般随意的握紧了他的手,直接捏碎了他手里的这个雕塑,这雕塑仿佛也无比的脆弱,一下子就碎的七零八落,甚至碎的不像是碎片,而已经变成了粉末,沿着暮帷手指间的分析流逝,漏出。 虽然暮帷手中的只是一个的雕像,但是其中却饱含着巨大的能量,不知道是通过怎样的方式,用怎样的技巧压缩住的。而这一股能量原本被压缩住的,因此它并没有被禁魔结界所束缚,所压制,反而淋漓尽致的展现出了它原本的形态。一股纯净的紫色黑云雾以可见的形态朝着花散挪去,这种不知道源于什么元素的能量化作了几根触手,缠上了花散的手臂与腿脚。 花散的脸上似乎仍然是一片冷漠,即使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所束缚,她似乎也不悲不喜,不惊不怒,甚至连自己的身体,脑袋都没有挪动,只是稍稍偏移了一下自己的眼珠,然后说道:“这还真的算是很久之前的旧账了,暮帷,你能藏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说到底,你我之间虽然有很多不同的意见与想法,但你到底还是穹苍殿的高位祭司,我必须要尊重你的意见,也不可能为了几条不同的意见就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到底,我们之间还有契约石的链接,谁也做不了什么。” “说的可真好听啊,暮帷,到了现在,你的嘴里也还是只有谎言而已。”花散身上的这股能量似乎很强大,已经完全束缚住了她,就仿佛她束缚住那些周围的听众一般,“你不对我动手,无非是因为我或者夜会还没能影响到你而已。以往,夜会所做的事在你看来也不过是打闹罢了,无论是对天幕贵族,还是对圣堂或者极乐城里的人做什么,在你看来都不过是事,都不是值得你去注意的事情。只是一旦我展现出要与你对抗的意图,在那些值得你注意的事情上有一丝和你相左之处,你就立刻无法忍受了,这不是就已经开始对夜会动手了吗?又或者,即使我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会被你当作一个碍眼的钉子来处理吧?你口口声声都是同僚,但这个才是你心中想法的最好例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八章 僵局 花散的眼睛朝着自己四肢上的束缚能量看去,似乎还莫名的露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暮帷很不喜欢花散所说的话,但他也的确要承认,花散所说的也不错,他的确早就在防着花散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花散原本就性格乖戾,特立独行,偏偏她还有着如此强大的能力,不得不让暮帷感到担忧。 不过更让暮帷担忧的,是花散接下来所说的话:“不过,这一次,我们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我也没什么资格评论什么。或许,我们就应该真正的开诚布公的谈谈才对。” “哦,你想要谈什么呢?”暮帷倒是来了些兴趣,有祭司们之间的限制在,他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也实在没什么更进一步的方式了。他只能束缚住花散,不让她做出更多的事情而已。 “不如,就让我们聊聊你对天幕的看法吧。”花散似乎并不着急自己,反而真的摆出了一副想要聊聊的模样,“你做这么多的安排,包括这一场审判在内,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都是你为了实现某种目的的行为。那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你究竟想要天幕变成怎样呢?”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我还是头一次碰见你有兴趣听这些。”暮帷似乎有些狐疑花散的转变,这样的转变肯定不会是没有道理的,最好还要搞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无论怎么看,花散都仍然处于那一股能量掌控之中,丝毫无法动弹。而她头顶聚魔球虽然摇摇欲坠,却也仍然保持着原本的位置,没有挪动分毫。 花散似乎像是有些服软了,但是她的态度却又不像是服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不是我有兴趣,而是现在大家都陷入了僵局之中,总得找些办法来化解。反正,现在我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我们随便聊聊。” “你想聊聊,那就聊聊吧。”这个僵持的局面的确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开的,“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穹苍殿的明天更加的明媚。穹苍殿必须永远是天幕的引领者,但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可以说是无虞,以后可就难保安稳了。” “哦,你还担心这个呢?穹苍殿在天幕的地位如此的高,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花散似乎莫名的笑了起来。 “你不坐在我的位置上,是无法理解我所看到的那些东西的。穹苍殿现在固然稳固于上,但是无论怎么看,祭司们的人数都太少了,而人数一变少,穹苍殿对于各个方面的掌控就会变得衰弱,渐渐地被削弱,渐渐地失去现在的地位。假以时日,穹苍殿祭司的位置总是要空出来的,但现在却不可能再找到像我们这样的一批人了,没有祭司们的实力,却空享名头,终究只能导致覆灭。” “暮帷,你的话说的可真是太好听了。你说的那么诚恳,我都不知道是你入戏太深,真的信了你自己所说的话,还是你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言语和说法了。你所说的,穹苍殿祭司的备选者,可从来都没有缺少过。我们甚至早就已经定好了后续的人选,是你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给抹除掉的,你应该不会不承认这一点吧。”花散真的与暮帷聊了起来,虽然聊天的内容,言语的交锋之间两人的矛盾和火气还是很大,但至少现在他们没有在实际上有更进一步的摩擦了。 暮帷的回答也很生硬,丝毫没有让步,仍然秉承着他那种教训别人的口气:“我没必要跟你虚与委蛇,那些人都不合适继续穹苍殿的权势,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没有远大的目标,也没有对于未来的规划,只能害了穹苍殿,败坏我们辛苦得来的名望。” 花散倒也不在意暮帷的态度,或者说她并不在乎自己在暮帷眼里的形象是什么。她只是只是继续淡定的聊着:“那只是你个人的意思罢了。而且,你也实在是太不诚恳了,向来能让你担忧的绝不会是他们没有潜力,或者没有规划。你我都很清楚,无论他们中的谁,只会比那时的我们更加强大,更加博学。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和你不是一路人,不遵从你的意图,而又有可能在真的坐上这位置之后影响到你的声誉和你的权势,所以你才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心机,非要把他们拔除才好。” 花散的话或许算得上是一种污蔑,不过暮帷也并没有由此生起什么情绪,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角度上去尝试说服花散。到了他和花散这份上,谁都不可能说服得了对方,也没有必要说服对方。花散喜欢怎么说,喜欢怎么理解,都是可以的,即使这样的理解带来的是仇恨,是敌视,也不能够影响到他的行动:“随便你怎么理解都可以。但事实就如同我说的这样,我是穹苍殿的大祭司,谁合适候补,谁不合适,当然只有我说了才作数,你如果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一样会这样做。以你的性格,恐怕做的要比我还更深几分才对。” 花散捂起嘴巴,似乎是笑了:“你可别把我想成这样,我从来不在乎你这个位置,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大祭司,我觉得脏,可坐不下去。” “我也知道,你没有想过要坐到这个位置上。但你是不想坐,却又不想要别人来坐,这又算是什么好的见解呢?穹苍殿如果没有一个掌控着方向的舵手,现在早就已经驶向了黑暗了,就算不是黑暗,恐怕也已经分崩离析了。如果没有我而只有你在,那穹苍殿早就变成了只剩下毁灭和仇恨的地方了,你也不该否认这一点吧。” “是吗?”花散的话说的很慢,似乎在思虑着什么,“我倒觉得,穹苍殿没有了你会更好才对。我们也并非是没有舵手的,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那时候我们的舵手手中还未曾沾染着自己人的鲜血呢。” “他那样的甩手者,也能叫做舵手吗?他给穹苍殿做过什么贡献,又为穹苍殿带来过什么益处,会让你对他这样的念念不忘。有他在,穹苍殿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还不如就地解散了。”暮帷的言语似乎有些阴郁,他并不是很喜欢花散提起这个人,更不喜欢听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讯息。 “那你可真是太看他了。”花散凝视着面前的暮帷,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比之前更加耀眼的光芒,把她的精神突出的淋漓尽致,“就算你现在成功的成为了舵手,但你却早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航向,无论是对于那些原住的家族,对于其他土地上的人,你所做的这些都已经失去了本心。” 暮帷干笑了几声,应道:“那是因为我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如果说这行驶方向原本就是向着礁石与漩涡的,那么就应该及时的更改才对。包括天幕的征伐,我们对于天幕贵族们的政策,这一切都应该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无论是对于资源的分配,还是对于权力的分配,都是考虑到现在的现实情况,紧随着时代变化的。” “即使你有自己的需求,也不应该完全不给别人活路。”花散的眼睛低垂了下来,似乎有意无意的显露出了一丝疲态,“你把别人的东西都收归于自己手中,也得看看你的胃口有没有达到可以吃下那么多的东西。你也说过了,穹苍殿的人不多,很别的组织相比实在是少的可怜,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暮帷干燥的喉咙咳嗽了几声,说道:“或许,我高估了你的意志。但这些本来也不用你来操心,我才是需要操心这些的人。原本你只需要安心的待在穹苍殿里,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想要就此终老,还是找一些其他的事做,我都不会阻拦你。你只要安分,我也不会非要采取什么措施……” “你那是不能做什么才对。”花散轻笑着,像是在嘲弄着暮帷的谎言,“或许,我已经等不到你能够坦诚的那一天了,但是没关系,你总有一天是要坦诚的面对一切的。” “我再说一遍,花散。你最好现在就收去你的这些把戏,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的这些动作全都是徒劳的。我所做的才是正确的事,让穹苍殿继续走下去的正确的事。”暮帷的话是警告,也是他最后的耐心了,这样的言语之争其实是很无聊的,他并没有必要陪着花散把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继续下去。其实他的话也并没有真的像是花散所说的那样充满了谎言,相反其中大部分还是非常诚恳,非常真心实意得表达出了他的内心所想的。只是,花散看着也不像是愿意接受的模样。 不过,暮帷也并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聊天才什么也不继续做的,他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九十九章 片语 这样的机会或许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花散的法术不可能无穷无尽,这样的束缚也总有到头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穹苍殿的祭司们来说,这样的束缚绝不可能永远的持续下去。即使花散铺垫的再多,准备的再充分,这个地方毕竟是被如此强大的禁魔结界所笼罩着的地界,所能使用的魔力已经被牢牢地锁死了,没有任何再一次被使用,再一次翻起什么浪涛的可能了。 暮帷在等待着其他的祭司们挣脱这束缚,既然这束缚对他毫无用处,就肯定不会是现实维度上的枷锁了,最多只是一种精神世界的圈套罢了。这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或许更有用处,但自然对于穹苍殿的祭司们来说不会有多大的效果。花散并非只站在暮帷一个人的对立面而已,其他的祭司们即使未必与暮帷心齐,却一定不与花散为伍。只要祭司们陆续清醒过来,暮帷有更有把握的可以处理花散所制造的混乱。 “正确的事么?其实……”花散抬起了眼眸,抬起了下巴,仿佛很是遗憾,很是感怀的模样,“其实这话,你是不用和我说的,大祭司。我是穹苍殿的一员,即使不了解或者有疑惑,我也不至于把这些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当作是坏事。”花散的态度似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又有所转变了,连暮帷都有些摸不透她的情绪。 虽然花散原本就是个善变的人,但是现在她的态度变化也太显著了一些,显著到仿佛不加掩饰,显著到不得不令人怀疑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暮帷也免不了会有这样的思虑。不过,他很快也就不用再去想了,花散接下来的话就已经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了。 “但或许,你应该告诉这里所有人,给他们一个解释,为什么这样是正确的。”花散把自己的手掌翻了过来,似乎很随意的朝着四面八方甩了甩。 暮帷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他的脖子稍稍的偏转,眼睛极快的转动,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心中便已经了然。周围旁听席上的人有些面露难堪,有些面露恐惧;或是面色苍白,或是面色惨淡。总之,几乎没有人的脸上有什么好脸色,或许他们所有人脸上都找不出一丝好看的脸色。 花散的这一手手段,就连暮帷也完全没有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散竟然悄咪咪的停止了这个法术,她结束了对于周围这些人的束缚,而暮帷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更令他失望的是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从何处开始说给这些人听的,而暮帷也清楚,自己是不可能从任何人的身上打听什么的,坐在这个地方的人,谁都知道花散与他之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绝密,就算听见了,也都是绝对不能够透露的。所以,他们之中任何人都会闭口不言,说漏了一句话,也会招致死亡的恶果。只是,话不说却不代表不存在,他们听到的,想到的,一切都会变成日后影响行为的基石。 这样的失望很快就转化成了懊悔,而懊悔以更快速度发酵成了无法抑制愤怒。暮帷捏了捏自己的手,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动用魔法来毁掉这个地方。但事实如同他早就知道的那样,元素毫无回应,暮帷根本就无法收纳丝毫的力量,也极难形成任何的法术。虽然不是完全做不到,但他还没想着要做到那样的程度。暮帷也并没有失控,他很清楚,就算自己要动手,也未必会那么的顺利,花散还在这里呢,她可能的干扰也必须得考虑。 暮帷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其他祭司们,祭司们显然受到了特别的照顾,他们虽然已经可以动弹身体了,但是光看手中的动作,却仍然有些迟钝,有些迟缓,似乎刚刚才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您怎么不说话了,大祭司?”花散继续说着,“那就让我再多说几句话吧。”花散继续在调侃似的说着,她抬起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是在缓解自己的疲劳一般在自己的脖子后捏了捏。 “你还想要说什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逃不出这个地方。你的那些谎言,那些设下的圈套,都是白费力气。”暮帷似乎已经彻底失去耐性,他也不再有什么言语上的伪装,只剩下了巨大的愤怒,以及阴郁,“你的这场戏也该落幕了,也算够精彩的了。” 他们周围的那些旁听席上的旁观者们早就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也完全能够自由的活动了,但他们思维上的迷雾却仍然久久不散,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状况也的确是超过了想象的界限的。 两个穹苍殿的高位祭司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极点,仿佛已经蓄势待发,下一刻就会爆发出不可转折,不可回头,不可修正的冲突中。而且,他们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大祭司所说的话落在他们的耳朵里,他们自然也能理解到大祭司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责,虽然他们未必有什么过错,但是听到了这些话,就自然的成为了过错。 虽然有一部分观众曾经听过这样的传闻,据说穹苍殿的祭司们并非完全的形如一体,也未必心意一致,可以说是有些貌合神离,甚至有着巨大的裂痕。但这样秘密也绝非是一般人可以去探寻的,所以也一直都只是一种流言与揣测而已。况且,穹苍殿的祭司们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互相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博弈,其他人也很难去插手,到时候惹的就不是一身骚,而是一身伤,一身血了。 只是现在,不想插手,也不愿意介入的他们却已经身不由己的介入了。这场面实在是有些怪异,第三祭司花散的那张面孔已经不是让他们最惊讶的地方了,就连花散被一种未曾见识过的能量所束缚也未必是最让人在意的。但很显然,大祭司暮帷正率领着其他的祭司们站在花散的对立面,虽然人数上有所差异,但看上去两边却是势均力敌,没有哪一边丝毫落了下风。有些时候,势均力敌的两边让人舒心,因为这样的平衡也往往足以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能够让其他人有一些自主的空间。 但现在,眼前显然不是这样容易处理的状况。有些时候,这样的平衡往往可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代表着一种逼迫,他们只能选择其中的一边。原本,相比于谁都没有什么好感的第三祭司,以及夜会,这些人总会心向着大祭司这边。只是,在听过大祭司刚说的这些话以后,他们的心头多少也有些没了主意。 星星点点的恐惧感已经在观众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扩散,虽然他们之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听到更多的话。但是,他们也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处境的极度危险。大祭司或许会因为这些原本不应该在众人面前说出来的话而感到尴尬,但真正危险的却不会是大祭司,而只会是他们。只要大祭司有意愿,那么他们的生活可就难以过的安生了。 “不,还远远不够呢。”花散突然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看向了她头顶上的那一颗仍然在旋转的湛蓝魔球,“暮帷,既然你动了那样的心念,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其他的理由吧。在这里的所有人,你们都要听明白了,我现在……要杀了你们。” 花散的语气很平淡,她宣告的是一件非常严肃,也具有无比重量级的事情。但她的情绪却没有任何的波动,平淡的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她要去吃一顿简餐,或者她要看一本书一样的简单。但她的言语却颇具穿透力,仿佛一道掠过这厅堂的光晕,浸透了所有人的思绪,还穿透了墙壁,广播一般的声音穿过了边壁,跨过了高墙,甚至已经扩散到了周围的街道上。 这声音不仅是音量大,更像是一种直接投射在人脑海中的声音一般。不需要亲眼的见证,祭司们也知道,这声音就算没有覆盖到整个极乐城,至少这审判所周围大概已经完全被花散的声音所覆盖了。而在这一刻,这个厅堂之外又不知道该有多少人驻足观望了。 而更多观望的人,则在这个审判的厅堂之中。花散的话并不是玩笑,她也从来都不会和人开玩笑,这也不是只是一句带着情绪的抱怨,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威胁,而是绝对实在,绝对实沉的死亡通知了。从花散的嘴里说出这句话来,可能要比拿一柄尖锐的刀刃压在他们的脖子上更让他们感觉到死亡的迫近,感觉到心头的冰冷。 而这句话,也让那种原本浮于表面的恐惧与疑虑完全沉淀了下去,在这周围的旁观者心头扎下了深深的根,让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现在的处境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有些困难了,他们似乎没有了倒向任何一边的立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章 破绽 花散只不过靠着几句话而已,却让这个审判大厅中大家的立场完全倒转了过来。被利用的看客变成了受害者,而原本心生加害之意的一方,现在却不得不变成了保护者。花散既然明明白白的把话说了出来,而且还把这个讯息递交给了这个厅堂之外,更多的人,那么祭司们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办法再下手的了,他们不仅不能下手,还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花散,保护那些周围的人。更可怕的是,花散的话说的很是认真,这似乎表明她还有后手的准备。 花散倒实在是聪明的很,与暮帷原本所认识的那个她完全不同了。 往常,她只是横冲直撞,而且不达目的也不罢休,几乎很少能从她的行为中看出一点章法,看出一点头脑。花散几乎不依靠谋略做事,这样的行事风格与她的地位相比的确很是违和,换成其他人大概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偏偏花散可以依靠着自己超凡入圣的能力继续的横冲直撞,也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有害的后果。但也正是因为花散这样的行事风格,反而让她的头脑一直被忽略了,甚至是被掩盖了过去,不再为人所注意,不再会引人深入的思考。 而现在花散的表现则是出乎意料,她甚至还没有什么动作,就已经用言语在这个地方引爆了一颗炸弹,搅乱了这里大部分人的心绪。而且,还制造了这一种浓重恐惧的气氛完全笼罩了这个地方。在这一环上,的确是花散更胜一筹,暮帷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花散只是略施计,说了几句话而已,却已经搭上了他,还顺带着搭上了整个穹苍殿作陪。 穹苍殿的矛盾并不外露,但现在倒是完完全全不加掩饰的落在每一个观众的眼里了,这批人以后或许会成为让暮帷极为头疼的一部分人,不过眼下,他倒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暮帷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花散,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微的动作,其他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心头的疑惑就是现在最需要得到解答,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无论他如何尝试去模拟,去在脑海中想象,花散此时此刻都应该没有更多的办法了。花散头顶上的这一颗聚魔的大球,应该是她手头上最后的法术了。显然,这样的一个法术是达不到刚刚她嘴里所说那种效果的,即使再有技巧再有能力,这周围的一切也已经干涸了,再没有多余的,可以利用的魔法,可以利用的元素了。一条已经彻底干枯的河流,是不可能翻出一点波涛的。 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花散的这些动作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落在暮帷心里,这根本不是解决眼下问题的途径,至少还威胁不到他什么。这些审判席间的旁听者虽然偏移了初衷,成了被花散在这个地方所转手利用,打压他们的一部分,但却到底还是势力单薄。这些人听的再多,再愤怒或者有别的什么情绪,也不会立刻影响到暮帷。而暮帷有着充分的信心,可以再未来缓慢的来修正这样的疏漏。 看起来花散在做着多重的努力却也是徒劳,他则立于不败之地。但暮帷却仍然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想漏了什么,而且漏掉的是一个非常关键,非常重要,足以影响到这里一切的事情。花散竟然是如此的让人摸不透,这实在是他之前未曾想到的。 花散依然抬着头,脸上却终于露出了一丝倦意,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伴随着她闭上眼睛的动作,周围突然升起了一阵耀眼的白光。这光芒很突然,也是瞬息之间出现的,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这样的光芒却并不能逃过大祭司的眼睛。 在这光芒出现的霎那,暮帷就明白了花散真正的意图。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做任何能够挽回的事情了。在第一阵白色的光芒闪烁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光,火,还有雷电交织在一起,在一个瞬息之间打破了这审判塔楼的穹顶,整个穹顶被这突发的自然景观所冲击,然后被彻底的击碎了。这精制的屋顶似乎完全无法抗衡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然力量,一下子就被突破了,淅淅沥沥的碎屑从天空中坠下,似乎还有些锋利,有些危险的感觉。 而在这碎屑之中,也同样混杂和雨水,劈头盖脸的淋了下来,让整个审判厅都变成了一片露天的场景,任由这仿佛是大自然怒火的一切倾泻在这身处其中的众人头顶。天色变化的实在令人措手不及,而比这天色变化更快的则是暮帷的脸色。幸好,他的脸上还戴着一张严实的面具,没有让人看到他脸色的剧变。 这样的自然景象转变显然是不正常的,天色纵然有时会有比较大的变化,却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在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骤下暴雨,再加雷鸣。这样的自然景象骤然出现,如果不是自然的变化,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元素在某个片刻突然出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变化。而这些元素的流转,碰撞与转化引来了这现实世界的反应,出现了眼下的这一切景象。 高浓度的元素正在这个厅堂中汇聚,扭动着,虽然这个审判的厅堂绝不算,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巨大宽敞,但是这个宽阔的厅堂与现在正在这个地方搅动的元素相比,恐怕就显得太了一些。这里各种各样的元素在不断的涌动,凭空出现,这已经不是依靠着人的力量与意志就可以扭转的状况了。 即使是身为穹苍殿大祭司的暮帷也同样无法做到,他现在只能顺势而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剧变不仅让他被雨水淋个正着,也同样让元素从封锁中肆意的流出。元素满溢在周围,其中的含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环境水平,还要强上百倍。或许在这个片刻,这个地方就是整个世界上元素浓度最高的地方。这样的元素浓度实在太高,或许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掌控量,足够这里上百个人共同分享。就算对于大祭司来说,这样的元素浓度似乎也太高了些,虽然让他恢复了对于魔法的掌控,但却不足以让他掌控这里全部的元素。而且现在,他似乎也没有再这样做的必要了。 花散的面庞被雨水冲刷着,雨水顺着她的面庞滑下,而她似乎也完全没有想要擦掉这些沾染在她面庞上雨水的意思。她只是有些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似乎还在喃喃自语着:“我就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古怪,凭你的思维和见识,也应该知道,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禁魔结界,都有着它的极限,虽然极乐城的建造我并没有参与,但你也不至于早在那个时候就有了这样的布置。如果只是一个禁魔结界而已,怎么可能给你带来这样的信心。原来,这个地方还真的有不少的玄妙之处啊。原来你竟然把这个地方完全仿造着塔来打造,这里果然不只有一样东西,这些什么强大的禁魔结界都不过是表面的幌子,真正埋葬着的只有一个巨大的深渊之喉。你的胃口可不啊,暮帷,可这件事,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吧?” 暮帷沉默不语,这个秘密已经深藏了许久,但最终却还是被花散发现了。不过,这虽然是令他讶异,却也并没有无法理解。毕竟以花散的聪慧与敏锐,要发现这一点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这个秘密原本的目的和动机与花散说的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无非是因为这件事的确过于沉重,并不适合大部分人知道,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他也并没有办法来解释这件事。毕竟,在极乐城的腹地,这些平日里都把自己的命看的无比珍贵,把自己看得无比高贵的人显然是不可能接受自己身旁被放置了一个灵穹躯体的事实的。 在这个审判庭外加监狱才建造而成的时候,的确是只有禁魔结界在运作。不过,这里的罪犯大多身份特别,基本上都是极乐城的关键人物。他们不仅不会被当作一般的罪犯处理,反而在更多的时候,会在惩罚结束之后重新回归到极乐城,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圈子之中,却留下了仇恨,留下了不安定的种子。这群人也一直都是穹苍殿为之烦恼的问题,这些人很少有能够严惩的,而且在离开了刑罚期之后,会自然的站到正统的对立面去。 在灵穹之战结束之后,暮帷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用来对付这些特殊的“权贵罪犯”们。他在这个监狱之中亲自埋下了一个灵穹的躯壳,并且借着其他的名义翻修了这个地方,依照一种古老的模式打造出了这个全新的建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点燃 灵穹的残躯有着特别的功能,虽然它早已经死亡,这些伴随着它的崩坏而掉落的躯壳也已经失去了原本活力,更是失去了生命力。但是,它们却依然保持着在灵穹身上时候的效用,只是在强度上大幅度的下降,已经不再会有威胁性了。 原本,这灵穹的尖角能够不断地吸取着环境中的魔力,吸收着元素,然后将它们固定为灵穹的力量。而在脱离了灵穹之后,这灵穹的尖角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功效,也一样可以吸收这些东西,而依照着苍塔的构造,暮帷仿制出了类似的魔法材料,借着这里的墙壁,地板和空气,让这些材料延展了这灵穹之角的功效。这不仅能够保持这其中的人处于一个低水平的魔力状态,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汲取会缓慢的削减一个人魔力的上限,逐渐的让这个人变得平庸,变得弱。 虽然这个过程缓慢,而且效果也不甚明显,但是这灵穹之角却的确可以实实在在的不断地吸收着这整个建筑中人的魔力,而且这样的过程也同样是不可逆转的,几日之间似乎并看不出效果,但时间久了,这魔力就会被吸收的越来越厉害,损失也会越来越迅速。最后,当这些“罪犯”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力量,不再可能成为一个具有任何威胁性的存在。 不过,灵穹是天幕的大忌,也是暮帷亲自定下的忌讳,别说触碰或者研究了,就连提一提都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个灵穹之角被摆在极乐城里,更是不可能被大部分人接受的事实。所以,暮帷也不可能花费力气去解释什么。被汲取些魔力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身体受损也未必是什么太要紧的情况,但灵穹之角的布置却是暮帷一个人亲力亲为,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了,暮帷并不想让花散把这个情况说出来。事情但凡和灵穹搭上什么关系,就会变了味道,变了质,变成了不可理喻,不可深想的东西,任何天幕中的人面对灵穹的事情大多会失去理智,失去分寸,继而变得无法掌控,无法预测。 别说那些无论是头脑还是精神都不算太稳定的天幕贵族们了,就连其他的祭司同僚们,暮帷都没有什么信心。显然,花散言语中的这个“他们”指的是另外的几位穹苍殿祭司们了,而祭司们手头上原本的动作也稍稍的有些几分停顿,在周围的元素在一瞬间变得充盈之后,他们每个人都在尽力的补充着自己身体中的魔力。 不过,暮帷的担忧实在是多余的。他们的停顿也并不是因为花散的话,而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虽然元素仍然充盈,似乎源源不断,依旧浓郁的令人想要窒息。但是,他们却发现自己再也不没办法吸取更多的元素,无法把更多的元素转化为自己能够用的东西了。 不仅仅是祭司们,其他的那些旁听者也并不是傻瓜,他们也在尽力的调整着自己的魔力,想要让自己恢复原本的力量。虽然在共同增长的情况下,他们无论恢复还是不恢复力量,都不会对实际的情况有任何的影响,但这是所有人都会作出的最自然的反应。 “你不用担心,我还没有想要天幕乱成一团,那和我的初衷并不相符。”花散忽然露出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微笑,“我的时间到了。你们可以慢慢的去寻找这里究竟有些什么,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花散只是 花散面前的那颗聚魔球突然飘了起来,朝着这个厅堂的边侧飘去。她一边看着这颗摇摇晃晃的法球,一边舔着嘴唇说道:“为了安全,你特意把审判庭放在这个位置上,因为这里是离那个东西最近的地方,也受到了最多的影响。不过,你这一手却是太过聪明,反而成了自作聪明。” 这个聚魔球看起来已经并不强大了,在重掌了魔力之后,这颗球在暮帷看来不过只是儿科罢了。只是再儿科,他也总得花费些力气来应对才行。暮帷抬起手,指尖环绕着正在闪烁着的火光。虽然不知道花散要用这颗聚魔球做什么,但眼下立刻处理掉这个东西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花散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破坏了这里禁魔结界, 只是,一道雷光闪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湛蓝的球体仍然在摇摇晃晃的飘动着,而花散也依然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曾动弹一下。只是,当花散把脸转了过来,却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象了,她的脸上已经满是鲜血,眼角,嘴角和耳朵里都满溢着自己血,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带来了如此巨大的负担。似乎刚刚的那一阵突然淋下的雨水不仅淋湿了她面庞,还洗掉了她脸上的血迹,也顺带着洗掉了暮帷心头的疑惑,没让暮帷发现花散真正在做的事情。 花散像是憋了好久,终于能够开口呼吸了一般,她猛地吐出了一大口不知被强行压抑了多久的浓血,然后彻底地解放了自己的身体,也同时解放了她头顶的这一颗聚魔法球。这法球猛地撞在了边侧的墙壁上,一下子就把这墙壁撞得粉碎。但法球还没有完全消散,反而在这撞击之后失去了动力,一下子沉了下来,跌落在了地面上,把这地板砸的粉碎。但在这地面的下方,本应该是地底泥土之处,却十分意外的是一片纹理分明的花熔岩。这花熔岩可要比这审判庭的地板要来得结实的多了,即使是这聚魔球猛地冲撞,然后砸碎在上面,也没能造成多明显的伤害,甚至连伤痕都没有留下几分,显然还经过了魔法的加持。 但更让人注意的并不是这面严实的仿佛绝壁般的花熔岩壁垒,而是在这聚魔之球被砸碎之后,暴露出来的另一件东西。那似乎是一本书,细看之下却是一个厚实的卷轴,总之看起来十分的特别。这副卷轴突然从那乱七八糟的元素涌流褪去之后显出了它原本的模样,然后在下一刻无人影响的,自然却迅猛地展开了。 这卷轴上是一片接着一片无比复杂的纹路,不用说揣摩每一条纹理,每一个符咒的作用了,就连看上一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已经是足够算得上是慑人心魄的动作了。但若有心细胆大的人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符咒根本就不是书写上去的,而是一道一道,一笔一笔篆刻上去的,这些符咒,纹路并不是死的,也不是一次性的,它们仿佛是流动的,是活跃的活物,在同一个瞬间都受到了同样的诏令,瞬间仿佛河流一般开始流动了起来,变得耀眼,明亮,闪烁着仿佛繁星一般的光芒。 围绕的这突然出现的卷轴,周围的元素在正在疯狂的奔流、迸流、蹦流。这些元素时而现形,时而消褪,时而如激流,时而若瀑布,时而闪烁如星,时而波动如泊。不仅是元素,同样被搅动的还有这个地方的书卷,审判庭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书、书本和纸张全部都飘了起来,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又仿佛像是被某种更加有吸引力的存在所吸引,全部都飘到了空中,伴随着这卷轴起舞,围绕着它不停的旋转。 周围的雨水也仿佛受到了感召,每一滴天空挤出的水滴都变成了这发光的卷轴虔诚的信徒,不过它们并没有在飘动,而是由近到远,一层一层的渐渐趋于静止,直到这里所有的坠落的水滴都停了下来,凝固在了空气中。不仅是这些可见的东西,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被这卷轴所影响了,原本呼啸着的阵风也停息了,周围很是沉寂,甚至是让人有些窒息。 很快,这些身处其中的人也逐渐明白了他们所奇怪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声音。在这卷轴展开的那一刻,这周围的声音似乎也被完全的遮蔽了,一切都变得悄然无息,仿佛这个审判庭已经完全浸没在了深水之中,包括这里人在内无一幸免。他们还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听不到自己的听到,而且也举步维艰,无法动弹分毫。 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场景,如梦如幻,仿佛有一条元素凝聚的大河映照在众人的眼前,让很多人全身上下都在震颤,都在发抖,这是超越了自然现象的极致景象,激发了在场所有人源自本能,源自骨血中的那种敬畏,那种讶异。虽然在场的也都是精通,至少是熟谙魔法的人,甚至算得上是天幕之中顶层的这一批施法者了,但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更加的震撼。在他们的面前,这是怎么的一张巧夺天工、神乎其技的卷轴,除了“完美”二字,任何对于它的形容和美誉之词都像是在侮辱它。 但也不是人人都被这完美的力量所把持,在整个审判庭之中,只有两个人完全没有受到这狂野的元素洪流影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竭力的躁火 花散依然双目朝天,她的身体上仍然缠绕着那纯净的深紫色能量。花散突然张开了嘴巴,她的嘴里发出的是一阵阵无比痛苦的哀嚎,沉闷的低吼。 她的眼睛里是一片颜色越来越深的紫色,那缠绕着她身体的粗壮触手原本十分的稳定,在花散的一阵阵嘶吼下却变得有些不稳定了,它们正在不断的动弹着,扭动着,看上去仿佛要把花散似乎有些娇的身躯绞成碎片一般。花散喊得越多,喊得越久,她身上的这种深紫色的能量就越是焦躁不安,越是有力量,越是更紧更猛的缠绕在她的身体上。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原本深紫色的触手似乎也有了一些缓慢的变化。 这些触手正在慢慢地变得透明,它们不在是原本那种深紫色了,似乎被渗透了某些其他的东西,渐渐地变得幽蓝,也渐渐变得有些淡了。花散的这一口气很长,她一直持续着这样的低吼,直到这些触手完全从深紫色变作了湛蓝,也变得很瘦,变得很无力。花散才用手紧紧地抓住了这缠绕在他身体上的触须,然后猛地一扯,把这能量直接撕扯了下来,变得粉碎。 这一套动作显然十分的费神费力,对抗身体上的触须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仿佛是让花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面目上已经全是替代了雨水的汗水,和那仍然在缓缓流出来的血水混杂在了一起。不过,花散也并没有停下休息,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仿佛一个早就失去了精神与力气的老人一般,甚至比一个垂暮老人的动作还要更加的迟缓,更加的迟钝。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感觉而已,花散的手指也确实已经与之前不同了,她手指的皮肤不再如同她的年龄那般水润,那般青春,反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爬满了皱纹,生出了斑点,而且还变得非常的枯槁,而其中的水分也似乎已经被榨干了。 不过,花散的手还算是能看的下去的部分,在完成了这些动作之后,她也终于把头低垂了下来。她的面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得枯槁,清瘦,她的脸上不仅沾染着血水,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透过那张苍白的脸,可以看到如同结出的蛛一般密密麻麻的血管显露了出来,有什么液体正在其中不停的流动着。 花散的手抬了好久,总算是摆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把两根手指朝着自己的嘴里伸去,然后从自己的嘴巴里捻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碎裂刀片一般的碎块。然后,她把这碎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投掷了出去,虽然她的力气已经不剩下几分了,即使全部的力气加在一起,也只是勉强的把这个碎块抛到了空中而已,丝毫没有一点气质,也没有一点力度。原本,这个碎块有些太了,大概也是看不出这样的感觉的。不过,这碎块却是朝着那花散几次三番,想要对其下手的那个女子而去的。 这碎块虽然被指投掷的时候并没有被加以太强的力量,但偏偏却能够不受到那正在发光发热的卷轴任何的影响,仍然保持着它原本飞行的轨迹。在接近那女子的途中,这碎块却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碎块中长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根触手,似乎还长出了一只沾满了粘液的眼睛,还有一个虽然很,却很明显,还很凶恶的口器。这碎块似乎在这个过程中忽然有了自主的意识与生命,似乎还加上了几分力气,似乎并不像一般的抛物那样后继无力,反而一下子跃起的更高,朝着那女子扑了过去。 花散似乎已经完成了一切的动作,她双腿一软,直接半瘫在了地面上,她的全身也一样在颤抖,好像一个被暴热所晒的人又被突然扔进了冷柜当中。她在打颤,上排的牙齿和下排不断地互相碰撞着,双腿侧放着,手无力的搭在上面。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不知道这是因为痛苦,因为汗水流进了耳朵,还是因为大事已成的高兴。她猛地呕吐了起来,吐出来的越是一滩一滩浓稠的仿佛颜料般的血液,甚至连血液中原本的红色都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各种怪异的颜色混杂在一起,有紫色,蓝色,还有一些黑色,绿色与苍白。虽然看上去仿佛虚脱了一般,但是花散的嘴角却是上扬的,她在微笑,那已经有些衰老的面容间竟然多少有了一丝释怀,一丝轻松的感觉。 花散的眼睛也低垂了下去,她已经无力再去和暮帷辩驳或者嘲弄什么了,不是她不想这么做,而是她真的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没有一点精神再去做这样多余的事情了。她已经尽力了,一切能做到的,也许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不可能做到的,她都已经完成了。这个原本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任何一步走错,一步疏漏,一步欠缺都有可能造成失败的一个妄念,最后竟然真的做成了。但花散只能完成事情,却不能操纵结局,剩下的一切包括结果在内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上天来决定了。即使身体要比常人强健数倍,即使精神要比常人顽强百倍,花散本来也早该昏过去了。但现在,她还勉强地吊着一口气,尽力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花散向来是不服于这所谓的天的,虽然她自己也是穹苍殿的一员,也是站在天幕巅峰上的人,很多人恐怕对她羡慕还来不及。但她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字眼却并没有太敏锐的感觉,无论是天还是穹苍,她更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那些言语和触不着摸不到的东西。 但现在,花散却不得不承认,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自己就能决定的,也不是靠自己就能够预测的。或许,以往的坚持真的太过顽固了,因为她的能力真的能让她完全的相信自己。但现在,她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看看自己抛下的因,能得到怎样的果了。 被花散抛出的碎块在空气中划动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脱胎换骨,它不仅迅速的生长出了各种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器官,而且仿佛变成了一只迅捷的生物,从空中坠落在了那个女子的前胸,然后用那原始的爪子瞬间抓住了她胸口的那颗红光闪烁的宝石。虽然很渺,但是这古怪生物的力气却好像很大,它那生长出的肢爪只有一根尖锐的指甲,却一下子扎进了这女子胸口的红色宝石中,打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然后,这碎块的口器竟然如同异兽或者昆虫一般能够伸缩,一下子变的极长。这口器的周围是一圈接着一圈的锐利尖牙,而口器也是一层叠着一层,一直延展,扎进了这女子胸口的宝石裂隙当中。 一股红色的液体伴随着红色的能量在女子的胸口绽放,进而被这碎块吸收,而这碎块也在同时急速的成长着,变得巨大,像是被吹进了气一般膨胀起来。虽然女子看上去很虚弱,但是她身体中的能量与血却一点也不少,即使这碎块汲取时的动作是那么的大,吸的是那么的快,而且也已经供养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依然源源不断,丝毫没有枯竭的意思。 大祭司暮帷也默默的站在原地,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或者要阻止花散的想法和动作。虽然他仍然站的很稳,但他身体的状况却并不比花散要好多少。花散竟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挣脱那束缚,这是暮帷不曾想到的,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花散不仅挣脱了这本不可能挣脱的束缚,而且还完全是利用了自己的力量。这不仅是挣脱,也同样是反击,这能量的反噬可一点儿也不好受,暮帷甚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种与周围的元素同根同源的反噬力量却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正好意外的引发了共鸣,现在,他身体中的元素已经是一团乱麻,无法处理。现在,已经不是能够亡羊补牢的时候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补救都是毫无意义的。 暮帷沉默的站在原地,仿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花散已经结束了她的一切东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在地上。只是,现在这一滩烂泥却还露出了这露齿的笑容,仿佛正在嘲弄着他,嘲弄着他之前与现在的失败。 不过暮帷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生出恼怒的情绪,甚至那些原本沉淀在他心头的怒火也随之而消褪了。花散把他从高处拽了下来,这个过程可以说很是成功,暮帷也算是被花散成功的拉到了和她同样的层面。 在从高处跌落的过程中,暮帷的确怒火中烧,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落入花散的一些圈套的时候,隐约之间还有些无法接受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相融的磨难 但是现在,在遭受更巨大的挫折时,暮帷却显得无比的平静,他的头脑似乎终于回归到了正轨,去掉了那一层层的锈蚀,进入了完全不同的思维。 暮帷显然已经无法再摆出之前的高姿态了,筹谋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心力维持,结果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终究,还是要剥下文明的外衣,要用靠着最原始,最野蛮也最血腥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但这样的情况倒也提醒了他,让他总算从那个俯瞰他人的台子上来到了平行的地面,让他更清晰的了解到自己之后该做的事。 花散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那么暮帷也只能做出相应的回应,现在他倒真的该成为一个守护者,一个保卫者了。虽然暮帷原本也以为,花散大多也是说说而已,就凭她现在的模样,不用暮帷自己亲自动手,或者说同为祭司,他也的确动不了这个手。但是,就算在这里随意找一个谁来,或许都可以不费力地砍下花散的那颗精致的头颅。 不过,可行归可行,可以只是可以,却不代表这件事一定能成型。虽然这里大部分人早已经可以自由的控制自己的行动了,但他们的精神早就被连番的事情所折腾垮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方面的。即使再聪敏的人,面对他们现在所看的景象和场面,恐怕都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提示,任何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明白自己又能做什么。 而且,花散的声威早已经固定在天幕众人的心中了,她方才的动作也已经把这里大部分人的胆子都吓破了,就算花散现在不是瘫坐,而是更虚弱一些,甚至是晕倒在原地,也应该不会有一个人生出一丝这种想法。 花散的诡计对暮帷来说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就算是暮帷也必须承认,花散的诡异是有作用的,甚至这样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非常的有效。他的轻视与之前的姿态让他自然地忽略了花散的一些的动作,在这里常驻的禁魔结界和灵穹之角的布置下,暮帷原也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花散的每次发声,每个动作,她所藏着的一招一式,所掖着的这一样样东西,都是暮帷想不到的。 虽然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花散究竟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又是怎么了解到这审判塔楼的辛秘的。昨夜才丢失的天鼎之册,今天就落在了花散的手里。若是说这其中没有其他什么人的帮助,恐怕是万万也说不通的。毕竟花散也算是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周围部署的监控也丝毫不少,却连一点异动,甚至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这些分配工作的人员也都是身经百战,有经验也有资历的人,不可能是他们出了问题。但这样的事情,如过要追究,恐怕也有些太过困难了,这恐怕也并非是一个人的责任。天鼎之册,从丢失到运送,这其中又会经过几个人的手呢。 比起那突然被花散扔出来的天鼎之册,她嘴里吐出来的那个碎肉块则更加的危险,也更加的可怕。那东西别人或许不明白是什么,但暮帷却非常的了解,他周围的这些祭司们也应该多少能够看出来一些,那是一块从灵穹的躯壳上刨出来的肉块。而且,这应该还不是简单的一块灵穹的碎块,这块碎肉块原本大概属于被灵穹的核心所侵染过的部分,所以,它虽然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但是在灵穹能量的侵染下,它仍然有着活动的能力,才能展现出如此多重的变异,除开原本能够将这天与地之间的能量转化为生命力之外,这碎块在机能与效用上就与灵穹原本的这部分别无二致。它依然能够搜集,掠夺,然后存贮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虽然与成形的灵穹相比仍然是一滴水较之一片大海,但相比于其他的那些储能手段,它也至少算得上是一条涓涓溪流,一片湖泊了。 灵穹的残躯一直都被严密的封存,除了暮帷之外,就算是其他的祭司们也是很少会去触及这些东西的。但花散又是从哪里搞来这灵穹躯壳的碎块的,她又是怎么能把这东西藏着那么好,能一直藏到了现在才拿出来。审判对于暮帷来说是计划,但对于花散来说显然不是计划中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花散也不可能为了在一场预料不到的审判中作出反制而刻意的留存了这样的东西。这显然是花散一直留着的东西,暮帷不知道花散留着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留着这些东西的意图,更不会知道她留下了多少这样的东西,不会知道她把这些东西藏在了哪里。 花散的意志要比暮帷想象中更加强大,她对于自己用度也到了极限,她用自己的精神与意志一直压制着这天鼎之册,隐藏着这奇物在她身边的事实,并且还用这股反冲的能量摆脱了那看起来不可能摆脱的束缚。而花散还用自己的肉体喂饲着她吐出来的灵穹碎块,这灵穹的碎块虽然已经缩了百倍千倍,但用一个人的身体去喂饲它也显得太过勉强了,这种磨难与苦楚暮帷也曾经尝过一次,大概他和花散是唯一能够了解这种感受的人了。 如果现在要暮帷来再试一次,他绝对会选择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避免这样的情况。那种钻心入腹,仿佛拿着一火一冰两个刀片同时划过身体器官内侧的痛感,仿佛是在身体中塞了一把燃烧着的冰块。这样的形容虽然有些扭曲,甚至前后不搭,但这就是实际的感受。 暮帷的心头甚至莫名的生出了一些敬意,他倒真的要承认,花散的意志要比他想象的强,也比他要强一些。这痛苦并不是单纯的双份而已,精神与肉体共同受到折磨,其中的痛苦互相的叠加,互相的作用,最后的效果远比单独一种要更加的明显。很难想象,花散是如何承受着这样双重交加的痛苦而继续毫无情绪的波动,在这个审判庭上扮演着她辩护人的职责,而且还能面不改色的保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她,这大概已经不是能从花散嘴里得到答案的问题了,暮帷其实一直都不明白,花散究竟为什么还在抵抗着,甚至在他完成了自己的大计划之后,这样的抵抗甚至更加的露骨,更加的明显。这显然不只是单纯的倔强,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更重要的意愿的,才能支撑花散倾尽所有,利用一切来完成这些。对于暮帷来说也好,对于穹苍殿来说也罢,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亟待解决的疑问。但眼下,还有立刻需要应对的事情。事实已经发生了,自然不能也无须在第一时间去考虑这些于解决问题,于未来无助的情况。有很多的新的问题浮现,但总还是有时间慢慢来得到答案。 这个灵穹的躯体碎块似乎一直都在成长,它一直匍匐在那女子胸口的宝石上,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那颗原本焕发着闪闪红光宝石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晦暗了,似乎多少显露出了那颗宝石原本的颜色。 那灵穹的碎块虽然依然是毫无生命里的东西,但它越被能量所催化,继续着纯粹在形体上的变化。看上去,这灵穹的碎块渐渐染上了浓郁的红色,然后不断的延展出新的肢节,看上去仿佛是在手舞足蹈一般,越来越有生机。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那个女子,她原本就已经毫无生气可言了,身躯也残破不堪,甚至是面目全非。现在她的整个人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似乎身体中原本就不多的存储的能量正在被不断地汲取、消耗,而现在这个女子也不只是精神的萎靡了,她的身体也在崩坏,仿佛像是一个拼凑出来的木偶,失去了连线,也失去了连接肢体的接线,她的脖子似乎脱力了,整个头颅都朝着一边歪了过去,她的手臂和双腿也是一样,似乎完全和身躯脱节了,仿佛随意的被丢弃在了地上。她眼中的神采也正在消褪,似乎连一点光都没能够剩下。 花散在女子的身上耗费了许多的时间,想要结束她的生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了意外的阻挠。现在,花散应该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不过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是一脸的严肃,她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女子,即使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已经到了极限,她的气质却没有衰退分毫,也没有一点变质。任何人看到现在的她都不会生出丝毫的可怜与怜悯的情绪,只会感觉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庄严与肃穆。 花散似乎是在参与一场仪式,她尽力的营造出了这样的气氛,至少在她自己的身上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这种肃穆感已经接近顶级,仿佛就像是正在参加一场庄严的葬礼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聚合之力 但目光到底是短暂的,只是转瞬即逝。 而真正引人注意的,还是这审判庭之间突生的异变。 虽然灵穹躯壳的碎块似乎很有活力的在手舞足蹈着,在更加急促的吸取着血肉与能量,似乎要把这女子的身体完全吸干。但它却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天鼎之册之间的符纹突然亮起了几道光芒,仿佛这符纹的海洋中突然升起了两道波涛一般。两道细长如同鞭子的能量延展而出,一下子冲了出去,缠住了正在手舞足蹈的灵穹碎块,然后一举把它抬到了空中。但这能量却并不像是在对这碎块做什么有害的动作,反而有一股接着一股的能量从天鼎之册中喷薄而出。 这能量却仿佛惊鸿一现,在瞬间的光辉闪耀之后却忽然又变得无迹可寻。即使在感知中,它汹涌澎湃,但在现实的景象中,它却真的难觅踪迹,似乎的确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这样的情况或许也并非因为这一股能量太过特殊,或者天鼎之册中掺杂了什么未曾得见,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这只是单纯的因为这股能量实在太过磅薄,太过厚重了,这里的魔力与元素在某个片刻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浓度。这原本是不可能达到的,即使在计算,在理论和想象的极致中,如此丰厚的魔力与元素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个被限制的,狭的空间中驻留。 即使连暮帷都深感惊讶,这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景象。不过,其他人的惊讶是心惊,而他只是有些意外的感觉罢了,暮帷很快就明白了花散真正的用意。之前,暮帷还以为花散是想利用灵穹,再现那往日的阴影,想要从某种程度上重构灵穹的一部分。而之前花散所做的一切动作,所扔出来的一张张牌,似乎也都指向着这个目的。 穹苍殿对灵穹有着那样的渊源,自然也有着很深的了解。祭司们谁都知道灵穹的构造与组成的原理,只是当时凭他们的力量就算知道了这些也毫无作用,依旧无法在其中的环节找到任何一个突破口;而到了如今也是一样,即使知道灵穹生存的原理,也没有能够有那样的条件去实现罢了。 但这似乎也并不是绝对的,灵穹的存在,一则基于它那独一无二的躯壳,二则基于当初孕魔谷那种得天独厚的特殊环境,久久不散,汇聚其中的元素,三则在于一个关键的刺激,一种媒介,能够让这些仿佛凝固黏合在一起,厚实的让人窒息的元素能够重新活过来的一个际遇。 这三个条件中的每一项,就算单独拿出来看都是极难办到的事情。灵穹的残躯,还必须是靠近核心部位的残躯,恐怕也只有他们几个才可能拿到这些东西了;而孕魔谷那种环境,也只有那么一次,还是因为之前天幕发生过的某些事件才会出现的,是无法复刻,也没有条件在实现第二次的事情;至于那种关键的际遇,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当初灵穹是因为什么而形成的,就连暮帷都弄不明白,这种连考证就不可能的事情,其他人更是不可能做到了。 但偏偏,花散还真的凑齐了这些条件,虽然或多或少显得有些刻意的拼凑,显得有些勉强,但到底还是达到了这些条件。这个地方原本的放着灵穹之角,再加上花散吐出来的灵穹的碎块,这第一个条件倒是达成的很随意。而天鼎之册,虽然不可能与那种自然孕育的环境相比,但在这样一个空间中,应对灵穹的这一部分躯壳,这天鼎之册中蕴含的能量也已经足够多了。只是这第三个条件,花散却意外的利用了这个被后来拉上来的证人,这原本该是在她预料外的秘密之证,竟然也能被她利用起来,这其中又有多少的门道,恐怕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了。 无论从花散的动作还是她准备的东西来看,似乎她都打算打造一个缩版的灵穹。虽然对于花散这种机敏的想法,暮帷还是有些敬意的,毕竟花散所拥有的条件,所具备的资源在这场审判上与他根本就无法相比,却能利用到每样东西,即使是那些预期与计划之外的东西,她也利用的很好,而且不只是用的很到位,甚至可以说完全利用到了极致,还引发了不少的连锁反应。 暮帷总算有了一些兴致,虽然在隐约之间,他仍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与他深层意识中的感知有些不搭调。不过一个灵穹,即使是弱化到了极点的灵穹在存在感上可要比之前花散捣鼓出来的那个聚魔球显著得多了。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暮帷也没有太过在意这其中有些不太通顺之处,而是把身体转了过来。 这种往常不可见的景象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暮帷,或者让他有任何的情绪。虽然即使花散的目的达成,他也并不慌张,即使力量比之以前衰退了许多,但他也仍然有充足的信心可以对付那减弱版的灵穹了。现在可不比灵穹之战的当年,无论是对于灵穹的熟悉,还是对于其弱点的了解,暮帷都有了丰富的经验。况且,这个灵穹还缺失着最为重要的一样的东西,它并没有真正的生命力,只是一团暂时被聚合在一起的能量罢了。 不过,暮帷忽然想起了另一桩重要的事情。原本,他都没想着这件事,但现在却不得不考虑一下了,考虑一下这周围人的生命与安全了。他能对付这个被塑造,被模拟出来的灵穹,但是其他人可就未必能够那么容易的存活下来了,这样的战斗也是不可能在中途有什么点到为止,中断或者收敛的可能的,只有不死不休才是这种战斗最好的形容。但这样做,自然就会波及到周围的人,虽然暮帷并没有想要保护这些人的念头,也没有这样做的义务,但是在花散言语的催化下,现在这件事倒仿佛成了他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如果这些人因此而出现了伤亡,最后这个责任还得落在穹苍殿的身上。而且,花散的行为当然代表着她自己,却也会不由得被映射到穹苍殿上,这同样也是不可割裂的。这样一想,似乎最好还是别让花散做成这件事,一旦成形,暮帷和其他的祭司们只能全身心的投入战斗之中,而不可能顾及到别人了。 暮帷猛地跃起,身手敏捷矫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一下子跳到了这天鼎之册与那灵穹碎块之间,只是一步就已经踏入了这场间最凶险,最可怕的地界中心了。暮帷毕竟是大祭司,虽然他身处危险地带中,但在气势上却没有任何的衰退。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犹豫和停滞,只有感受到一种安稳与坚定。 对暮帷来说,这里原本也并不危险,这些狂乱的元素现在还伤不到他,而越是澎湃汹涌的能量漩涡虽然越是凶险,但这凶险却并不代表着难解或者顽强,而更多的是代表着不稳定与混乱。而这也同样代表着一个机会,在这能量完全的灌输之前,对于这削减型灵穹的塑造都不算是成功,而这个时间虽然确实有些短促,但对于现在争分夺秒的时节来说,却已经很是漫长了。而暮帷已经看准了机会,他要在这能量的导流最不稳定的那一刻,准备斩断这能量的流向。 暮帷的手中凝聚着元素的狂流,不过与他面前的天鼎之册和灵穹的碎块所释放出来的是完全相反的构成,完全不同的停留。如果说暮帷手中的是两团火焰,那么他所面对的就是一条冰河,他要用这火焰斩断这流水,要用这火焰让这流水改道。虽然这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暮帷的气势似乎丝毫不逊于这奔流的元素涌流,他用自己的一只手硬生生的捏住了那个灵穹的碎块,将它从天鼎之册能量的束缚之下解放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捏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而暮帷的另一只手,则很是勉强的搭在了天鼎之册上,他的手指一边朝天鼎之册伸去,一边迅猛的在空气中划出了几道符纹,这些符咒在被划下的片刻就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一下子闪烁起了光芒,与那天鼎之册上正在闪烁的符纹相互呼应,如同呼吸一般一闪一暗,似乎恰好地互相抵消着。 暮帷猛地深吸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动作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他的手仍然在努力的向前伸展着,但是这个动作却也同样越来越不顺畅,似乎在他和天鼎之册之间,隔着一道密不透风,却无法看见的大门,而暮帷正在使劲的想要敲开它,穿透它。 暮帷很少被门挡住,很多门在他出现之前就早已经为他敞开了,而很多门他也能好不费劲的踏过去,但这道立在他与天鼎之册之间的门,却并没有往常的那些门那样简单了,这甚至是他迄今为止,最难推开,最难跨过的一道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实像 而许久的坚持终于有了成效。在暮帷的手指末端,空气间仿佛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似乎真的有一面见不到的墙壁被打碎了,而伴随着这些裂隙,似乎原本那些被过滤,被封锁的声音也一同回来了,只是周围的声音这回才真的像是被过滤过一般,似乎像是透过了那些裂缝传来的,夹杂交织在一起,连原本的音色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很是细碎,很是扭曲。不过,在这些交织在一起,几乎已经变成了无意义音节的声弦中,还是有那么几个声音引起了暮帷的注意,从他重点关注的人身上发出的声音。 “哦?”一声很虚弱、很清淡的疑问声传到了暮帷的耳中,这声音虽然微弱,比起一只昆虫的振翅声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是在暮帷的注重下,却还是被他听见了。这是花散的声音,这样的声音除了他,恐怕也没有任何人还能辨别出来。 花散的声音只像是一个气血耗尽的老人,孱弱得如同一个将死之人。不过,花散现在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也已经足够证明她的恢复能力完全对得起她所拥有的名号和声威。才不过片刻的时间,她已经从形如朽木的状态恢复到了一个频临死亡的重伤状态了,虽然感觉上仍然是吊着一口气,不过这口气至少还是被延续上了的。 “原本你是用不了它啊,嘿……怪不得……”花散的声音已经很模糊了,她的嘴唇仍然在动弹,只是似乎声音又变得太了,不再能让人听见了。不过,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至少落在暮帷的耳朵里,这话的意思已经足够的清晰了。 不过,暮帷虽然听明白了,却只是冷冷的朝着仍然歪着头半瘫在花散望了望,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着他的动作,不过也同时继续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扔下了一句话,同样说的很轻,很淡:“你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吧?别再在做言语之争了,时间到了。” 花散的回答倒是很快就飘进了暮帷的耳朵:“是啊……时间是到了。” 暮帷的手猛的一挥,整个手掌直直地穿过了那元素的组成的河流,他的手掌不断的翻来覆去,在这其中不断的搅动着。这个过程动静很大,看上去似乎很有效果的样子,这天鼎之册的元素流动果然被暮帷在这样的动作下搅乱了,元素的分布变得更加的混乱也更加的没有规律了。暮帷的手臂如同锐利的刀锋,所触碰之处,那些元素就如同一块碰上了刀刃的肉,被瞬间割裂成了一层层不同的模样,然后化开成了一抹一抹的颜色。整个审判庭似乎显露出一种魔幻的感觉,好像有一个颜料盘被打翻在了空气中,各种颜色交织扭曲在一起,好像是一副随意被涂鸦的画卷。 这让暮帷感觉到有种焦躁,虽然他很少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情绪,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心头积累起了这样的情绪。他并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源于何处,但他更担忧的是这种焦躁所衍生出的另一种情绪,一种很浅层的,很难辨析的不安。花散的话让他不安,就像他现在眼中看到的这迷彩的画一般,让他不由的生出这样的情绪。 这让暮帷感到警惕,他甚至有很多年没有再体会过这般满溢在心头的警惕了。这并不由他的意识来控制,这是由直觉直接控制的部分。这样的情绪一旦出现,就代表着他深层的意识中,落下了一些不确定性,眼前的景象,也的确与他预期的不同。 暮帷的动作看起来轻巧,但他所做的事远不似他挥挥手的动作那般简单。这其中的困难要比别人想象的多很多。他原本打算直接靠着自己的动作,把这里的元素全都驱散干净。虽然他的动作似乎也并不是没有效果,但这样的效果和他所想却是天差地别。元素不仅没有被他驱散干净,反而变得更加的混乱了,这种混乱他并说不清楚究竟会导向怎样的结果,但无论怎样,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这个审判庭似乎与他原本所设计的已经不同了,似乎被某种更巨大的能量所把控了。 花散的这句话似乎也随着这周围景象所扭曲了,变成了层层叠叠环绕的音节,被剥离分解成了一层接着一层,仿佛是在湖面上扔进了一块石头,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花散的声音也是如此,一层接着一层,不同的声调,不同的音色,不同的响度。有几声低沉,有几声响亮;有几声粗犷,有几声尖细;有几声仿弱耳语,有几声则如同呼喊。一时间,暮帷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各种不同的花散,在不同的情绪下所说的同一句话。听上去,花散的话只不过是顺着暮帷说了下去,感叹了一声而已,但这感叹之中,却似乎又保罗万象,除了感叹之外,仿佛有别的什么东西在这句简简单单的话里游动。 花散的话听起来像是感叹,但仿佛像是一道诏令,不可违逆,不可拒绝。暮帷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掌间有一种似乎是剧痛的东西正在不断地扩散。但剧痛是一种感官,这种痛苦来的实在有些突然,如果是缓缓的增加到这个程度,暮帷或许也并不会太在意,这还够不上他意志的极限。但是,在这突然的瞬间,这种痛苦的确刺激到了他,让他下意识的猛地一甩手,将自己手中的东西甩了出去。 虽然在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暮帷就有些后悔了,但是他的这种后悔却并没有什么作用。那灵穹的碎块已经被他猛地投掷了出去,扔到了半空中。不过,这个动作引发的反应却要比暮帷想象的复杂的多了。 暮帷的直觉是正确的,花散的布置的确不止是这些。那早就隐藏在他心头那一丝怀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在暮帷的眼前的景象中得到了证实。在暮帷的眼中,一副比天鼎之册更加宏大,更加华美的图卷正在缓缓的展开,在这巨大的图卷包裹下,那半空中的灵穹碎块正在不断的翻腾,涌动,一块接着一块黝黑的云雾正在从这碎块中分离出来,跳动着落在这审判庭的各处。 似乎,灵穹终于露出它的尖牙与利爪,终于显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虽然只是一部分,却也足够显示出它的本性,邪恶,阴暗与冷漠。这飘动的黑色云雾,似乎也饱含着这样的触感,这云雾不断的翻腾,吸收着周围的元素,是不是的显露出一个奇怪的影像,如同当年那样。只是无论是畸变的程度,还是这种魔物的大,都要缩水了不少。 不过那灵穹的碎块似乎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成长,这灵穹的碎块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它只是在分裂,自身却并没有吸收周围丝毫的能量。暮帷的心也稍许的踏实了一些,至少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只要灵穹本身不被凝聚而成,就算没有切断它与元素的联系,最多也不过是生成一些衍生物,一些无用的魔物罢了,他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不过,暮帷放下的心在下一刻就又被提了起来。他的目光如炬,即使隔着面具,他现在炽热的目光也足够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了。这样的闪亮目光,不仅是因为暮帷的精神奕奕,更是因为他看见的东西要比其他人更多。 在多看了几眼之后,暮帷才发现那灵穹的碎块不仅没有在吸收任何的能量,还在不断地向外释放者巨大的能量。这条能量链接的存在已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似乎早就已经互相连接在了一起,只是这能量的传输一直很平淡,这导流也在周围铺天盖地,毫无漏洞的元素涌流的覆盖下被成功地掩盖住了,直到现在掩饰不住了才能被人发现一些端倪。 暮帷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一会向前,一会向后,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摆在哪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了。这灵穹碎块上那条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线,分毫不差的链接着远处被埋藏在地下的灵穹之角。 直到这一刻,暮帷才明白了花散这一切动作的意图。也正是在这个时刻,他感觉到了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覆盖着整个审判庭的结界正在坍缩,不断地泄气,收缩。那一直被埋葬着的灵穹之角终于在此刻有了反应。 首先是这地面开始了坍塌,仿佛像是被摔打的木偶一般的可怕。整个地板在一瞬间就已经四分五裂,在这碎裂的地面之下,一个巨大空洞被灼烧而开,在这空洞之中,悬停着一个正在发光,发热,仿佛在燃烧着的巨大尖角。这尖角的形状十分诡异,似乎无论在任何的图鉴,任何的记载中,都不曾有过与这尖角类似的东西,更没有人听说过有类似的生物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沸腾 原本,这个房间仿佛是一个被刻上了无数符咒用作封印的盒子,但现在,这些符咒却都已经被星火所点燃了,也早就已经被破坏了原本的模样,只留下了一个个残缺的段落,再没有了原本的作用。 这极亮的火从那造型古怪的尖角中喷了出来,沿着直线直直地朝着那灵穹的碎块飞去,原本还是那灵穹的碎块在向外缓缓的释放着能量,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整个灵穹的碎块似乎终于被解放了,它开始疯狂的,以一种掠夺者的姿态开始汲取这周围所能触及到的一切,无论是元素,魔力,又或者是那种具有实体的存在,都在疯狂的朝着它飘去。任何接触到它的东西,都会在一瞬间消融,然后成分这碎块的养分,让它膨胀了起来。 “贪婪,疯狂,无休止的汲取,灵穹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它的存在会扰乱一些东西,会改变一些既定的事情。只是,你的结论也未必正确,或许它原本也只是这世界平衡中的一部分呢?况且,像这样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应该很熟悉才对吧……” 暮帷的耳朵里似乎幻听了,他听到了一个仿佛来自远方,来自久远之前,来自曾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简单的办法?那当然也是有的。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勉强告诉你一个吧。灵穹的确是天生的奇物,它的躯壳能够承载万千能量,而它的血却能够同化所有,两者分离,如同树木断根,水流阻源,虽然仍然有着原本的属性,但不会共同作用,就可以省去很大一部分的麻烦。只要你可以把它躯壳中的血全都倒出来,不用你们一起,你一个人就足够对付它了。” 即使再一次回想起这话,暮帷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血在沸腾,精神在躁动。不过,这话他是记下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却不由得想起了这一段对话。这所谓的灵穹之血自然是指灵穹本身的血液,不过这范围却也不只是如此而已,也同样包涵灵穹那些由身体内的部分转化出的东西,比如他的尖角就是灵穹之血所外化成的一个部分。 暮帷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了,这个灵穹之角原本已经经过了多次的洗练,多次的打磨,灵穹原本所有属性也已经被他削到了极限,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没能剩下多少,只是勉强地维持着这灵穹之角本身放置于此的作用罢了。 但现在,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这灵穹之角虽然不是完全的灵穹之血,也达不到灵穹之血那样的功效。但是,说到底,这根本上还是灵穹之血,而这个飘在空中的灵穹碎块,就正好就是灵穹的躯壳了。原本,这两样东西就算完全接触在一起,应该也是起不了什么反应的,但是天鼎之册却成了最好的媒介,成了他们最好的桥梁,这三样东西竟然意外的在这个地方构建成了一个灵穹本身的身体通路,虽然这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灵穹,但却拥有着与灵穹同样的功能与作用。 那些话,那个人曾经与暮帷说过,自然也肯定与花散说过。花散清楚这件事,竟然还利用到了暮帷深藏于此处的秘密,拥有着这些东西,花散原本就好几种可以选择的方式,却还是选择了这毁坏性最强,杀伤力最大的一种。 这个灵穹的碎块周围已经形成了一片湮灭之地,一切都被碾碎,被挤压着,然后变成零落的碎块,再被吸收成为它的一部分。不过,暮帷却并没有任何挫败感,他反而只感觉到兴奋。 这审判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某种扭曲的幻境之中,这景象别说放在现实之中,就算是作为幻象,也显得太过光怪陆离,太过奇幻莫测了一些。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景象偏偏却还就是真切的现实。周围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火焰在升腾而起,但是吹打在人身上的风却凛冽刺骨,仿佛是一片用针组成的雨幕,无论是衣服还是皮肤都起不到丝毫的遮挡作用,这让这冷风直直的刺进人的肌肤,刺进人的心头。审判庭是如此的狭,却挤满了太多的元素,太多混乱无度的元素,根本就不可能再去挽回。灵穹的碎块如同一块被施加了魔法的海绵团扔进了一片海洋里一般。它在毫无限制的吸收着周围的元素,无休止的膨胀着,而越是膨胀,它就能够接触到更多可以吸收的东西。 暮帷的眼睛朝着花散瞥了瞥,心头竟然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感慨。花散最终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虽然有那么多苛刻的条件,虽然有那么多的阻碍,但花散最终还是靠着些许的运气和谨慎精致的计划,达成了眼前的效果。灵穹之角这些年来一直被置放于这里,唯一与它相连的就只有笼罩在这里的禁魔结界而已,但相比于那吸收得到的强大能量,禁魔结界也从来没办法疏导这样的能量,只能勉强的维持着它的稳定,屏蔽掉外面其他人的感知,给人一种错觉罢了。这里的禁魔结界被花散撕开了一个口子,而这个撕裂而得的创口,却成了这早就按捺不住的巨大能量的突破口。这能量从灵穹之角处鱼贯而出,原本这能量就能引起一场不的风波了,但不至于造成什么毁灭性的结果,最终也会回归到自然之中。但这股能量现在却遭受了阻截,天鼎之册浮在这审判庭的中心,这能量也被天鼎之册磅礴的力量借由位置的高低成功的压制住了这处于半束缚状态的巨大能量,也几乎让这能量稳固了下来。只是,花散这么做却根本就没有怀揣着一点好心,全都是为了她吐出来的那个灵穹碎块。原本,这种脆弱的平衡还意外地保持住了,互相保持着相对的位置,互相推动着。但在这个灵穹碎块出现之后,这里能量环流的平衡就被立刻打破了。 灵穹躯壳的碎块对于能量的吸收能力,远远要比那两样东西更强,在被释放之后,这里的元素便出现了一种倒吸的现象,灵穹之角中的长久存下的能量,天鼎之册中那些复杂的符纹共同作用,让这灵穹的碎块成了这元素漩涡的风暴之眼,吸收汇聚了全部的能量。 这原本该是十分冒险的一件事,只是到了现在,在花散这一通不知道是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的动作下,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那灵穹碎块显露出的这股疯狂的劲头倒是和曾经的灵穹别无二致。只是无论再怎么变化努力,这个碎块终究也只是勉强的模拟了灵穹的构造而已,它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灵穹。所以,它的结果完全是可以预见到的,也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事情,它很快就会因为承载不了这巨大的能量而同样化作齑粉。只是,这能量实在太过庞大了,如果被一个稳定的东西所控制,这样的能量还只是难以控制的危险而已。但当所有承载这能量的载体都消散之后,这股能量就不只是危险而已了,这样的风暴会波及的恐怕也不只是审判庭这样一个的地方。 审判塔楼虽然也不算建在极乐城的中心或者什么核心的位置,但这里毕竟还是极乐城之内,这能量肆意流转的后果旁人或许无法想象,但是暮帷却太清楚了。别说这审判的塔楼了,就算是半个极乐城被掀到天空中去,他都不会有一点惊讶。而且现在,似乎也不可能有任何的途径可以从根源来简单的解决这个眼前的问题了。 “大祭司……”暮帷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这声音中饱含着巨大的困惑和犹疑。虽然暮帷常常能够听到这个声音的源头与他交谈,但这种语气却也是少之又少,很少能从他的嘴里听见。似乎是在印证着浮木的情绪,在他们的面前,那巨大膨胀的灵穹碎块表皮已经开始渐渐的脱落了。 这脱落的碎块似乎温度极高,虽然看起来很是细碎,但一落在地面上,就立刻把这接触到的地面化作了一块熔岩,或许用不了多久,这整个审判庭就将变成一片完全属于熔火的地方了。 但不仅仅是地面,这灵穹碎块的脱落可完全是自由自在的,这些碎片随意的在审判庭中飞溅着,让这里的旁听者们全部都乱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旁听的天幕贵族们,可以说已经乱做了一团,他们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朝着审判庭的外围跑去,已经丝毫顾不上平日里那些所谓的礼节和自己的形象了。 只不过,这种恐惧也是完全能够被理解的。毕竟,在这些人的身旁,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因为不心或者来不及躲避而染上了那碎片的人了,他们毫无抵抗地就在顷刻之间就变作了一具具黢黑而难以辨认的焦黑骨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崩坏 其他的那些旁听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部分圣堂的成员也有些撑不住了,渐渐地开始朝后退去。虽然他们基本还能保持着自己应该有的素质和能力,但是其中慌乱,迷惑的情绪却是丝毫无法被掩盖的,完全暴露了出来,也传染给了周围的人。看上去不那么慌乱的,还是那些圣堂的老成员,他们对于危险的了解和经验也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只是,这些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他们虽然自己没有乱,却也对此束手无策,无法制止这样的情绪扩散蔓延,也无法找到什么有效的办法,甚至就算是他们也一样在眼中沉下了一股慌乱,毕竟他们甚至无法挽救自己的命,又怎么可能去挽救别人的呢。 真正算得上镇定的,大概也只有夜会的寥寥数人而已。但是,这些夜会的成员在这一刻暮帷的眼中,已经成为了敌人了。这些人或许自保无虞,甚至还真的有能力来挽救一些周围的人,但他们显然没有一点儿要这样做的意思。暮帷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一点的期待,看这些现在的动作,似乎还正在努力地想要靠近那身处风暴中心的花散。就算是现在这如此危险,或许下一刻就会危及自身的时候,这些夜会的会员心中的第一号仍然是花散这个夜会的会长,仍然首先考虑着花散的安危。 浮木缓缓的站到了大祭司的身侧稍后一点的地方,即使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如此的紧张了,他也并不没有让自己的脚步踏错一步,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这个谦卑而恭敬的位置。不用大祭司多讲一句话陈述什么,浮木也完全能够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即使清楚眼下的境况,他却并不能诞出什么好的想法,眼前这强大的能量简直就是令人窒息,那种巨大的压力即使没有还没有亲身的去接触也能让人的肌肤上起满了鸡皮疙瘩。浮木需要大祭司的命令来行动,其他的祭司们似乎也缓缓的向前走动了几步,更紧密的靠近了大祭司现在的位置。 “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吧。”暮帷缓缓地抬起头,面对这样的景象,他似乎也一样没有什么焦虑的感觉,说话依旧是不紧不慢。但暮帷的语气却与平日和祭司们说话时完全不同了,祭司们都能听出来。那种原本如果荒漠清夜时的冷漠与荒凉感已经完全消散了,现在取而代之的仿佛是一片艳阳高照,荒漠仍然是荒漠,却变得无比的炽热,隐约间甚至有一种沸腾的感觉。 暮帷已经多年没有陷入到这样被动,这样危险的境地了。他一直都高高在上,一切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可以所以拨弄的算珠,可以随便搬弄的砖瓦。花散的这些话不仅是这个地方毁灭篇章的序曲而已,或许她都不会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同样变作了一把关键钥匙,成功的打开了暮帷心头上落着的那一把封尘已久,无人触碰的锁。 无论在天幕中看起来是多么重要,多么关键,多么巨大的事件,甚至都不怎么能引起暮帷的注意。在他看来,这些都不过是俗世凡务,是一些无聊的人为了一些无聊的目的在做什么无聊的争抢而已,他不想去了解,也不太在乎。与花散所认为的他不同,暮帷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把控天幕生长的每个细节,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不过,他的确也不遗余力的把控着整个天幕的走向,暮帷更希望自己是一个修葺花枝的园丁,而天幕就是他眼前手中的那一枝正在成长的华贵之花。 久而久之,暮帷的心态也与周围的任何人都不再相同了。虽然他把控着一切,却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思虑周全,却又丝毫不会顾及这花枝本身的情况,他的力量出众,足够为这花枝清楚一切阻挡,遮蔽一切混乱,却又一直用这种毫无缓冲的蛮力扭转纠正着这花枝的生长,让整个天幕朝着他心中的完美的模样改变,生长。 暮帷一直都觉得,在那个人被他完美的计划所埋葬之后,已经不再会有什么时候激得起他心头那一摊他觉得早已经成了灰烬的情绪了。但花散的这把火,不仅让这个审判庭燃烧了起来,也同样让他心头的这堆早就冷掉的灰烬堆。 “第三祭司……花散,她这样会毁了穹苍殿的。”浮木的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忧虑,他逐渐清楚了这眼前问题的核心,问题的所在,明白了花散的用意。 “你怕什么?”暮帷的话仿佛嘶吼,“难道我们就真的对付不了她了?既然她想要我们失败,那么我们就必须让她失败。所以现在,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们必须要把自己的本事全都用上了。你们每个人都要记住,这是现在穹苍殿在天幕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必须要办好,必须要办成,必须要救下这里所有的人,我不会让花散随心所欲的,不会让她就这样遂了自己的心愿。浮木……” “是……”浮木稍稍的低首,再将自己的身体向前了一些,他已经看到了大祭司抬起的手。在大祭司张开的手心中,悬浮着一个正在旋转着圆球。这个球体上并没有附着着多少的能量,看上去也很是普通,似乎只是一个十分简易的魔造装置而已。 只是,这个东西浮木可太熟悉了,如果说这是简易的魔造装置,那么整个天幕恐怕都没法找出一样算得上复杂的东西了。但这个东西也太珍贵了一些,大祭司要用上这个,就说明这真的是就是最后一搏,再无后路了。 “大祭司,已经到这一步了吗?”浮木的眼睛朝着眼前那激荡溢流的风暴看了看,自觉的闭上了自己的嘴,他也明白大祭司付出这样代价的原因。这灵穹的碎块所脱落的部分如同一块块灵穹的分散体一般落下,不仅携带着巨大的温度,还控制了这整个审判厅堂中元素的分布与浓度,它们也同样在不断地汲取着周围的元素。如果只是吸收了元素,然后化作实体,那么倒不至于那么的令人惊恐,偏偏这灵穹的碎块虽然能够不断地吸收能量,但它们却完全没有真正化作形体的条件。元素转化为实实在在,可以触及的形体;与形体化作虚无缥缈的元素,这两者原本就是互相的,是共行的。虽然一般来说,所谓的魔法就是前者,但也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会出现后面的这种状况。 比如眼前,完全可以预料到,这巨大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过了灵穹的这一片躯壳能够承载的极限,这灵穹的碎屑将会在吸收完足够的元素与能量之后,再无法维系自己的形体,最后自然的瓦解,消散。但这样顺理成章的演化却会导致一个无法预估的,恐怖的后果,元素可不会主动的消失,也不会温和的自动散去,这些被固化的元素终究是要为它们自己找到一条出路的,而且这样的景象现在也已经出现了。元素把这演化中诞生的能量变作为极高的温度,扩散到周围所触碰的东西上,无论是木板,岩石还是金属,哪一种材质都完全抵抗不住这样极致的高温,立刻就变得软化,被完全的穿透了。 在那个造型古怪的尖角出现的时候,浮木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灵穹之角,虽然已经是淡化抹去了大部分灵穹的气息,已经几乎无法感知的灵穹之角。但是在这灵穹之角中,却隐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虽然这能量很不纯净,似乎是被胡乱拼凑在一起的,原本就无比的混乱且复杂,应该也闹不出什么风波,但它们总量实在是有些太过庞大了。如果这能量只是被一股一股的引出来,应该也不至于引发太大的灾难,最多只是一片燃烧的火,或者一阵呼啸的风,还算得上是能够控制。但偏偏这些能量却并没有被自然的消解到周围的环境当中,反而是一环接着一环的被那灵穹的碎块吸收。但那个灵穹的碎块却倚靠着天鼎之册上的那些复杂的符纹,强行地稳固住了这一股能量。 但这种稳定只能是一时的,灵穹的碎屑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灵穹碎块的瓦解也肯定是即将出现的事情了。但那些碎屑的坍缩不算什么,虽然这些高热与熔岩无意之中也催化了这个过程的加速,但还没有引起什么变故,只是凭空制造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慌罢了。 但当灵穹的碎块瓦解的那一刻,这里就会出现巨大的变故。整个审判庭现在就像一个在内胆里被放了一大块冰的锅炉,而在这锅炉之下,燃烧着的或许不是文火,也或许不只是烈火,可能是正在喷射的岩浆。这岩浆也并非是指那些碎块脱落出来的碎屑所造成的结果,而是指这个地方原本的环境。在这里禁魔结界在被撕碎之后,这个地方原本固有的属于元素流动的环境就已经被搅乱了,原本的节奏也已经被彻底的打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蒸发 现在,这被灵穹的碎块所吸附着的巨大的能量仿佛就像是放置在锅炉中的这一块冰块。这锅炉中的冰块迟早是会消融的,而这消融的冰块会变成一片水,然后再化作蒸汽,这些都是常识,但如果这块冰原本就已经塞满了这个锅炉,那么就会出现一些不同的情况。这冰块化成的水会满出锅炉的盖子,溢流到锅炉之外,而更有可能在这样极端情况下出现的景象恐怕并不会如此的安稳,反而会导向一个极度恐怖的结果。 在极高的温度下,狭的空间中,这冰块不会一下子完全的完成这个转变的过程,但却会有一部分迅速的完成这个转化,缩短这个转变的过程,冰块将会迅速的化作气体,然后这个锅炉就将剧烈的膨胀,它的盖子将被掀开,如果只是一阵喷薄而出的蒸汽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这里头没有完全消融的冰块也会一同被推出这个锅炉。 那样的场面虽然没有人愿意去想象,但浮木的脑海人还是不自然的诞生了这样的印象。灵穹的碎块会被推出这审判庭,冲向天穹,冲向这夕阳西沉,尽量的留下了最后一抹光彩的天空。而在这灵穹碎块升腾的过程当中,它会如同流星一般,洒落无数的碎块,这些碎块将会洒向整个极乐城的各处,它会变成一个毁灭的源头,让烈火迎头洒在极乐城的头顶。极乐城会化成一座火焰包裹之处,一切都会疯狂的燃烧,整座城市都会渡过一个不得安宁的夜晚。但这个灵穹碎块本身才是问题的核心,当它再也无法承载自己所吸收的能量,难以维持自身的形体存在之后,哪些能量就会不断从它上面逸散而出,但这些能量却又会在逸散之后不断的被剩余仍然苟延残喘的核心所吸引,继续被凝聚起来。最终,这庞大的能量会被越来越吸引,被不断地浓缩,元素的浓度也将会变得的让人无法想象。 虽然无法预估具体的时刻,但当这元素的浓度到达一定的程度,元素之间即使没有魔力的催化,也会在这种极近的情况下被凝聚在一起,互相摩擦互相触碰,而只要有第一组微的元素互相作用,那么这样的链式反应就会让整一片处于此处的元素全都参与进来,这庞大能量会在一瞬间用最有效,最快速的方式完成它们重归稳态的目的。 这样的爆炸会有多么巨大,多么恐怖,就连广识博学的穹苍殿祭司恐怕都无法说的明白。这也并不是言语与形容的缺失,而是因为这确实是一件无法估计的事情。但浮木至少也知道,一旦这样的爆炸发生,那么至少这极乐城,极乐城的中心是绝对逃不掉了的,就算不是被夷成一片废墟,恐怕能活下的人也不会太多。 灾难,这将会毫无疑问的灾难,甚至成为天幕有史以来最大的事故,无法挽回的事故。浮木的眼睛朝着左右看看,似乎其他的祭司们多少也明白了这一点,他们都已经更主动的靠近了大祭司这里。 灵穹的碎块原本就已经够脆弱的了,这样的情况也很快就会发生,或许是在片刻之后,但或许就是在下一秒。已经没有时间再出筹划,准备什么了,他们必须要立刻行动,否则一切都会无法逆转。 “别慌。”大祭司的手一抖,把他手掌中的这个球状的魔造装置推向了浮木,而浮木也稳稳的接住了它,“浮木,这眼睛你拿好了,就由你来操纵它。其他人都来配合,你们每个人都要出力。这次,一定要保证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伤亡,记住,是任何一个。” 大祭司的话很重,虽然他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很细节,但是这个“出力”的概念却和这个词本身的意思不同。全能之眼,是大祭司亲自设计打造的魔造装置,它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几乎能够完美的复制出每一种法术,没有偏差,没有失误,要比一个大师级的施法者还要有用的多。但是,这个全能之眼所需要的代价却也是巨大的,既然功效如此卓著,它启动时所需要的条件也是无比的苛刻。 浮木的心中对于大祭司的命令向来是毫无质疑的。但是他对于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命令,却很有疑问。毕竟,这个审判的厅堂已经崩坏了,而在这样崩坏的混乱之中,在这巨大能量的辐射之下,他即使拿着这个被灌注了大部分祭司之力的全能之眼,也没有办法保证每个人的安全。不过,即使心中是这样想的,浮木手头上的动作却也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立刻就把将自己的魔力灌注其中,而其他的祭司们也纷纷将手放到了这颗球体的上面,手上也亮起了不同色泽的光芒。这些光芒迅速的流向了这球状的全能之眼,祭司们的力量汇聚完全汇聚到了这球体的周围,似乎总算让这个仿佛一块铁球的东西有了一点反应。 不过这股能量一直围绕着这全能之眼,仿佛变成了环绕它的云朵,却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渗透进去。直到浮木似乎很随意的用自己的拇指在食指上轻轻的一划,划出了一个口子,挤出了一滴血滴在了这全能之眼上,这个球体才像是有了一些反应。其他的祭司们也纷纷开始效仿浮木的动作,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了上面,似乎成为了有效的催化剂,让那些原本就属于祭司们的能量开始加速流动了起来。 这全能之眼终于开始在吸收着属于祭司们的魔力,然后渐渐地带上了一丝光芒,浮到了空中,这个球体渐渐地散射出了无数的光芒,这些光束被迅速的投射到了周围所见之处每个人的身体上,让他们的身体都仿佛被一层薄薄的元素所包裹,形成了一道屏障。而在这光芒投射的时候,这个球体也逐渐地在扩张,一面能量构筑的墙体由全能之眼为源头开始向四周扩张,渐渐扩展到了整个审判庭,这屏障曲折有度,几乎是贴着审判庭的边沿,连同审判庭那被打碎的穹顶也一样被覆盖住了。 而在这一道屏障之外的,只剩下了那正在发光发热的灵穹碎块,还有赤手空拳,毫无任何防备的大祭司。大祭司的双拳紧握,站的笔挺,整个人都面朝着眼前的灵穹碎块,蓄势待发。 整个大厅都被这不断膨胀的光芒所笼罩,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与灼热到仿佛触发了身体肌肤上每个热敏点的热浪齐头并进,正朝着笼罩住这整个厅堂而奋进。这股冲击波似乎势不可挡,无论是所谓的高墙壁垒,还是这里天然所用的禁魔结界,一切似乎都毫无意义,丝毫不能遮挡这一股巨大的浪潮。 这能量的潮涌推移的却偏偏很慢,不知道是因为热浪本身实在太过巨大,还是因为这审判的厅堂中已经没有足够的空余给这股不断膨胀的冲击波提供空间了,这股能量越是膨胀,越是占据了这个封闭厅堂的大部分空间,它扩张的速度反而变得更加的缓慢。 虽然看上去,这光芒离覆盖这里的所有人只是一步之遥,但是就是这一步的时间相比于先前的扩张,似乎被放缓了百倍,几乎已经完全地凝滞了,不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势头,而且连再往前进发分毫都变得无比困难。 对于仍然滞留在审判庭中的众人来说,这似乎应该是一个好消息才对,但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了类似松懈的表情,甚至连任何一丝轻松一点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这种放缓的压迫感反而加剧了审判庭中的紧张感,甚至那些原本已经横下心来,准备正面面对这种冲击的人都有些犹疑不决了起来。 虽然面对的是同样的情况,但是这缓慢彻骨的折磨与一瞬间的痛苦相比,却不是大部分人能够心安如常的去接受的。尤其是,在众人的眼前,也并非没有可以参考的先例。虽然这股风浪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大部分人,但有些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这风浪伊始之时,那些或是反应稍显迟钝,或是动作略微缓慢,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没能及时脱离的人,即刻便成了第一批牺牲者。在接触到这风暴的霎那,他们的身体就立刻像是被强酸所腐蚀一般,那些遮掩的衣服似乎丝毫都没有用处,在一瞬间就被溶解成了渣都不剩的气息,而他们的身体也都没能逃过这风浪的拍打。 离的最近的那几个人连一声用于惊讶或是痛苦的呼喊都没能喊出来,就立刻被这种风浪引爆的热浪所彻底吞没,完全没有任何反抗或是挣扎的余地。在这场风暴诞生的瞬间,他们就被这极热之浪化成了一具具漆黑的焦骨。离得稍远一些的人,虽然他们的死相不再是这副惨状,但是他们的身体却一样被由外而内的炙烤,没有一丝遗漏之处,也同样被融化了。只是,他们总算还是留下了些许残存的血肉,还零零散散的挂在这骨头上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投注 那些险些逃出生天的人,虽然看似受到了更少的侵害,但他们落得的结果却是一样,都落入了死亡的领域。 虽然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身上的部位还算完整,相比于其他人被摧残过的模样,这些人还能勉强看出是个人样,似乎身上的许多部位并没有被破坏,似乎还很完整。比起直接的冲击,他们仿佛只是被这风浪轻轻吹拂而过罢了。但在给其他活人在感官上的感觉来说,这种感觉却要恶劣的多了。 最显著的就是那一具差一步就能踏入护罩的人,他的半边身体十分的完整,一尘不染,没有一点的伤痕,就算是面容上的表情也是安详,丝毫没有扭曲与痛苦。只可惜,这只是他的半张脸而已,剩下的半张脸虽然并没有被摧毁,但是却比被那些摧毁的面容更加的可怖。他的另外半张脸庞仿佛像被一只疯狂的野狗啮噬过一般,这半部分面容上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缺少了一块又一块,尤其是眼睛的那一块,完全凹陷了下去,眼睛也早已经被蒸发了干净。 全能之眼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屏障,抵御着由灵穹的碎块喷洒而出的滚滚风浪,但看上去,这个屏障也是摇摇欲坠,似乎实在不像是安稳的模样,摇摇晃晃的,一直遭受着超过限度的冲击。这种冲击落在别人的眼中,或许只能是 维持全能之眼的消耗无比的巨大,穹苍殿的每一位祭司们自然毋庸置疑的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现在他们甚至还合力一处。只可惜,如果是集结了完整的穹苍殿之力,或许这样的一股合力还有可能对抗这种弱化版的灵穹暴走所带来的力量,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够势均力敌。但是,现在的全能之眼之中却缺少了几个最重要的部分,大祭司只身陷险,第三祭司的力量自然也不会有一点儿被灌注到其中,这原本该是两种最为重要的部分,但是却完全的缺失了。少去了最重要的力量源头,这个全能之眼的能力自然也显得无比的薄弱。这个全能之眼现在全靠浮木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浮木的双手支起,在他的面前摆成了一个三角的支架,而在这个三角形状的顶端,在浮木双手手掌之中,则是那正在焕发着闪耀光芒的全能之眼。只是看上去不仅周围的屏障很不稳定,这个全能之眼也一样很不稳定,似乎一直在不停的旋转,偶尔还会脱离原本的位置,朝着浮木的手心撞去。虽然这全能之眼仍然被浮木勉强的用自己的双手所掌控,但是对于浮木来说,全能之眼的每一次异动,每一次偏移,似乎都像是拿着一柄实打实的铁锤照着浮木的胸口狠狠的来了一击。浮木手臂上的筋络完全暴露了出来,每一次的击打,不仅让他的手臂在颤抖,连同他整个人都在不住的抖动,看上去仿佛浮木已经和他捧着的这个全能之眼完全黏合在了一体,化作了一体。 其他的祭司们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流露于身体上的动作,但是他们的身体状态显然也算不上好。虽然面具仍然结结实实地戴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但是甚至不需要仔细看去,就能看到有几位祭司的面具底部已经遍布了鲜红的颜色,甚至已经有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顺着面具的底边而下,然后在大地的吸引下落在了地上,显然也都承受着极大的身体负担。 这场审判原本就是一场闹剧,祭司们也早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闹剧能被闹得那么大,也闹到这样的程度。让他们的身体与精神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付出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代价”,因为即使到了现在,他们也无法揣测这里的一切会如何发展。 毕竟,祭司们只是为了全能之眼而在拼尽全力,但这也不过是出出力罢了。大祭司现在可就不只是在出力而已了,他看上去更像是在拼命。如果在此时此刻是其他人身处于大祭司现在的位置,那么这个人多半早已经成为一个死人,或许已经成为一具白骨了。 暮帷,他是在这个厅堂的人群中,许多事情上独一无二,算得上是唯一的那个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担得上这些“唯一”的名头。暮帷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在全能之眼所展开的屏障之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这涌动的元素风浪中还能活着的人。而且他不仅是活着,而且可以说还活的很好,活得很有生机,他的步伐似乎完全没有被这猛烈的风浪所影响,仍然保持着从头到尾一致的速度,朝着那风浪的源头——灵穹的碎块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去。 对于暮帷来说,这些各种各样的“唯一”都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只在意其中的一条,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截断这种疯狂,能够改变这结果的人。虽然要让这灵穹碎块不再吸收周围的能量,不再产生裂化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任由这灵穹的肉块肆意的吸收能量,那么它一会被这股能量反过来托升到半空之中,在极乐城的当空引发那远远超过了灾难和事故这样的词汇可以形容的后果。在暮帷的思维中,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因为一切都会变得无法控制,一切都会从既定秩序变成无法预估的混沌。 虽然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因为现在这里的一切演变过程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破绽,完全是由自然发展而演变而成的。无论不同的灵穹碎块之间互相的牵引,还是这个地点在建立之时就早已埋下的种子。此般种种,这些都是早就注定的原因,这些都不是一个人的个人所为,或是刻意筹谋的。 不过这一切发展到现在却并非无可挽回,至少对于暮帷来说,还并非是无可挽回。但即使开头不能制止,结果却未必不能改变。 在这个过程之中,仍然存在着一个变数,或者说一场赌局。只是,这个赌局的门槛实在太高了,高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付得起这样的筹码。只是,虽然思维仍然敏锐,头脑也无比的清晰,但是暮帷心头的情绪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舒缓,只有理智在丧失,怒火在积累。 暮帷极少会亲身参与到带有赌博性质的事件当中,他讨厌这种不定数,他也向来将自己认作是赌局的设计者,掌控者,他甚至不愿意成为赌局的庄家,因为就算是庄家在许多的时候也未必代表着赢家。 但现在,别说是庄家了,暮帷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这场赌局中的一个赌徒,一个没有退路,一个赌上了全部,把筹码一把推翻在前的疯狂赌徒。这种来自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却让暮帷那非三日之寒所累积下的,掩盖了他大多情绪的那种冰冷之至的冷漠所积起的冰层终于瓦解了。只是,在这样的冰冷之下,却并不是淡漠的冷水,而是一股巨大的疯狂,狂野与暴怒。而这股情绪,也促进着暮帷前进的步伐,他前进的速度保持着一致,但是他身体中所释放的能量却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虽然赌局还没有真正开始,还没有轮到属于他的时刻,但是暮帷却已经全神贯注,投入了其中。暮帷似乎成为了一个正在勇攀高峰,尽力向上的攀登者,越向上,似乎山峰也变得越陡,越难以向上继续行走,但暮帷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感觉到全身的酣畅淋漓,往日疲惫与困倦似乎也都已经从他的身上褪去了。 现在,暮帷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脱落,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让自己身体中的能量达到这样充沛的程度了。虽然这还远远没有达到他的极限,但是他却很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即使他的身体再强健,承受能力再高,但这些年的连番损耗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每一次在身体中灌注能量,都代表着一次身体上或多或少的损耗。到了他现在的岁数,暮帷已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损耗了,更何况凭借着他大祭司的名望,其实原本也应该没有什么非得他亲自动手来做的事情了。但现在,这些他原本精打细算的事情都已经毫无意义了,这是值得全力以赴的时刻,虽然这个时刻与暮帷原本所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现在的情况也一样危险重重。 作为施法者本身,暮帷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周围已经不是寻常的元素风潮,甚至也不能算是特别的元素风潮,在极度扭曲与巨大的压力下,别说元素所构成的气势,或是它们引发的风潮了,就连这些元素的载体,甚至连同这里的元素本身都在这般过度粘稠,过度浓缩的环境下开始缓慢的靠拢,聚合。越是贴近灵穹的碎块,无论是对于身体与感官的冲击,还是对于精神与思维压迫都愈发的强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章 哀赞 暮帷仍然在一步一步的走着,他的身体围绕着一圈淡淡的光芒,这光芒并不起眼,既不明亮还很单薄,似乎只是一层淡淡的薄膜而已。但是,这一层光晕却十分完整的覆盖着暮帷身体上的每个角落,从头顶的一根头发,到脚底与地面贴合的鞋跟,没有任何一点疏漏。 看上去,暮帷身上笼罩着一层致密的魔力护盾,一种足以抵抗这里的元素风潮的强效护盾。但无论任何有魔法基础知识的人,只要有机会稍加观摩,就一定能发现这覆盖在大祭司身上的魔力护盾也不似寻常所了解的那样,是由魔力黏合的元素联结而成的,在大祭司的身上,是完全逸散而出的元素,没有掺杂任何一点的魔力。 魔力护盾从来都不是复杂的法术,即使是一个初学者,也能很快的掌握这种法术。但是,大概没有任何的教习当中,会教导施法者不利用自身的魔力,而是完全用元素构筑一层护盾。别说在实际的操作上了,即使是在理论上,这也完全就是从根源上不可行的做法。 元素是混乱的,虽然各自有着各自的属性,但是他们却绝没有一种固定的归属,而能让人们利用这些散落元素的唯一途径就是自身的魔力,没有魔力,自然就没有法术。但是现在,暮帷不仅脱开了魔力,而且还无比成功的把这些元素变成了他个人所有的东西。 这自然是一个秘密,也不算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秘密,虽然就算暴露了也不会对暮帷产生什么影响,但如果可以的话,暮帷当然更喜欢把这些秘密作为自己能够主动使用的资源,而不是一个个被迫抛出的包袱。 不过,现在暮帷也完全没必要再遮掩这个秘密了,现在他必须要用上这个,况且就算用上了似乎也未必能被什么人看出来。在长久的练习与探索下,他的确能够掌控一部分的元素,不是简单的用魔力去引导,去固化,而是实实在在的让这些元素成为了自己身体与精神的一部分,仿佛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器官,一处节肢。 但这可比虚假的肢体要有用得多了。在这样高强度的元素风潮下,无论什么魔力护盾都是毫无意义,连元素本身都已经扭曲到了这样的程度,又有什么护盾还能够成形呢。暮帷也只能靠着自己这一层微薄却不受到一点影响的元素,勉强的抵御着无论是灵穹还是其他任何东西丝毫影响的元素来抵御这如同刀刃般的烈风,还有那悬挂在空中,仿佛是一颗太阳一般的灵穹碎块所散发出那股仿佛可以烧化一切的巨热,让自己不会如同那些在地上或是看得清楚或是看不清楚的人那样,变成一坨血肉模糊的焦炭,或者是面目全非的尸首。 虽然相比于这些尸体,暮帷活得可算得上是太好了,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的好几处都有着剧烈的痛楚,仿佛像是在朝着他的心口钻去。这种痛感也并非是虚假的,暮帷的眼睛稍稍地垂落,朝着下方看去,似乎在他的手背上,的确有着许多细细碎碎,深浅不一,似乎像是被各种刀刃所割伤的痕迹。而在暮帷的脖子上也已经渗出了汗水,他也的确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燥热,虽然他完全可以忍耐,但在生理上却仍然自然的有了反应。 暮帷并没有做到他的极限,如果他愿意的话,他或许可以完全抵抗住这种拍打在他身上的风潮,可以让他处于一种更加舒适的环境中,到达他的目的地。但暮帷却并没有这样做,他也完全不想这么做。他的视野足够包罗万象,原本他有无数需要考虑的事情,但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摆在他眼前的那一抹在炽热燃烧着,闪烁着仿佛太阳一般热烈光芒的圆球。暮帷甚至已经不再愤怒,也不再有一点躁郁,这些过往情绪在推动了暮帷的前行之后就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从暮帷的精神中自然地脱落了。 暮帷从来不会由情绪控制他的躯体,情绪只是他行动的润滑剂,在精神完全凝聚成了一条线的时刻,多余的干扰都毫无意义,他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践行自己的目标。 暮帷的身体在向前,他的手也在向前,再向前,也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还在向前。周围似乎有无数的手正在拉着他的手臂,拉扯着他的身体,想把他拉回原地,想让他远离自己的目标。但暮帷依然在前进,仿佛一个精准的机器,没有任何焦急,却也没有一点减缓,好像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阻挡他的既定步伐。曾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现在这点阻碍也当然也不能阻止暮帷朝着他的目标而去。 暮帷缓缓的伸手,他眼眸中的光芒已经从面具的空洞中满溢出来了,一点儿也不比他面前的那颗“太阳”要逊色几分。而他的动作也没有就此停下,仿佛一个攀登暮帷终于用自己毫无遮挡的手掌,牢牢地握住了这面前的灵穹碎块。在他的手掌与那灵穹碎块接触的瞬间,两股光芒立刻就融合成了一团,这突然迸发的耀眼光彩一瞬间就吞没了暮帷的身躯。 迦被一阵剧烈的光芒照醒,他很清楚自己的“醒过来的”,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被吞没。不过,睁开双眼,迦的面前却是他不曾想到的一片混乱景象。即使他见识过的,最混乱无度的景象,似乎也及不上眼前所见的这一切来得狂野。 原本,他才应该是这场审判的主角,但他这个“主角”在这场审判中,却似乎成了最不重要,也最不起眼的那个人了。到了此时此刻,似乎已经不再有人在意他的生死存亡了,如果不是全能之眼的边界正好把他也覆盖在了这屏障之内,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在昏睡之中就会被炙烤成了一具白骨。 整个审判庭似乎已经支离破碎,或者说离支离破碎已经不远了,迦完全可以感知到这周围的能量是多么的巨大,多么的不稳定,甚至早就已经超过了这能量的极限,这里早就应该被这股能量吞噬得干干净净了,这里元素也早该在互相的碰撞与摩擦中产生巨大的爆炸,摧毁这里的一切才对。但现在,这里的一切仍然维持着原状,似乎并没有任何严重的后果。 直到这个时候,迦的视野中才发现了那个这场风暴中却依然在行走着的那个人。这个身影一眼看去,就能感受到一种威严,迦看得也足够多了。但是,今天这个身影中却多几分往常迦从未见识过的气势,一种偏执的癫狂,这种只有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年,或者某些精神与常人有异的人身上才应该会出现的感觉,是不应该从大祭司这样身份的人身上感觉到的。 大祭司正在一步一步朝着那闪耀着刺人眼睛的光球走去,他的步伐很坚定,速度也很均衡,但光是看看,想象这种感觉,迦就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寒,颤栗。在迦看来,这里疯狂的能量就像是一个巨大而饥渴的血盆大口,在这张巨口面前,他或许只是鱼虾,但大祭司就算是能够徜徉遨游的巨鲸,和这血盆大口相比,或许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能够塞牙的一块肉罢了。在迦看来,大祭司就像是一个只身赴险的献身者,尤其是在这种力量对比悬殊的状况下,无疑更加的加剧了其中的悲剧色彩。 突然,又有一阵光芒闪过迦的眼前,这光芒实在太耀眼了,让他下意识的闭眼来避过。不过,在短暂闭眼的瞬间,他忽然感觉这阵光芒除了刺眼,似乎还有些熟悉的感觉。他这才发现,之前唤醒他的并不是那大祭司走向的光芒,而正是这样的光芒。 “你还担心他呢?”一阵干枯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这声音并不刺耳,也没有什么喧嚣,但迦听着就是很不舒服,甚至让他的身体有些自然的排斥反应。这声音的画面感倒是很足,一下子仿佛让人置身于烈日当空下的一条早已经干枯,干裂的河床之中,不仅炎热而且干燥,最让人不舒服的是仿佛有无数的虫子正在这条河道中迁移,也一样沿着他的身体爬到了他的耳朵里,而这阵声音,就仿佛是这些虫子的振翅声,爬动声与撞击声共同组成的。这自然会引起听者的不适,迦还算得上是忍耐力与意志力都算上乘的人了,换做一般人,不是被这强烈的不适感引得呕吐不止,恐怕就要被这种画面感吓得六神无主了。 迦勉强的挪动着自己的脖子,朝着这声音的源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他不是意外于他看到的这个人,而是意外于自己竟然没有辨别出这是花散的声音,虽然这声音原本就没有一点辨识度。 “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我们谁都逃不出这里了。搞不好,连极乐城都要一起为我们陪葬了。”迦淡淡的回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闲暇的间隙 到了现在,迦已经无意去从花散身上寻求这里究竟发生什么的答案了,或许这个答案原本也清清楚楚的在他的心中。这里的一切显然都是花散的杰作,只是他正好错过了而已。而这样的错过,也是因为一份特别的关注。而这里唯一可能完成这件事的人,也只有花散一个了。花散既然刻意的让他避开了这个场面,恐怕即使他开口问什么也不会有效果。 果然,花散开口所说的话也完全无意去解释什么:“感慨么?说得也对啊,你是该有些感慨才对。只有反思才能让人继续向前行走,在这里你恐怕也待不了多久了。” “待不了多久?”迦虽然已经渐渐适应了花散的这种“新嗓音”,不过他依然有些惊讶,有些不太理解花散言语中的意思。 “你不会死在这里的,或者这里也根本不会有人死去。”花散的脸色很差,苍白的仿佛透明一般,她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正在风暴中行走的大祭司,看着他走完了最后的几步路途,“不过这一次,倒是站在你对立面的那位,才能帮到我们。” “即使是大祭司……”迦下意识的应道,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完,而是硬生生的被情绪所填充,被他咽了回去。一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展现在他的眼前,甚至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落入了幻觉之中。 虽然动作缓慢,但是大祭司的确伸手,然后牢牢的握住了那一切狂乱与炽热的核心。迦的眉头早已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甚至连他的胸腹都不由的抽搐了一下。大祭司很强大,但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在如此靠近这核心的距离上,任何的血肉早就应该被燃烧殆尽,根本就不会剩下残存才对。 但这种神话中才可能出现的动作此刻却真真切切的落在了迦的眼中,大祭司的确用手掌牢牢地抓住了这颗核心,而且他的身体上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甚至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你似乎很惊讶?”花散的眼睛完全没有动弹,但她却依然洞悉到了迦情绪的变化。 迦的鼻子吸了吸,似乎有什么东西塞在了他的鼻腔之中:“我从来不知道有人强大到足以对抗这种力量,即使是你……”迦的目光瞟向了花散,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很了解花散的,但现在,这种一直以来树在他心头的信心却好像蒙上了一层尘土。花散的身影甚至变得有些神秘了起来,让迦有些琢磨不透。而更让迦迷惑的,自然是正身处风潮之中的大祭司暮帷了。 “祭司们总有些自己的秘密的,你有些疑惑也是正常的事情。你所知道的暮帷并不虚假,是完全真实的暮帷,也同样是暮帷想要你们去了解,去熟悉的‘大祭司’。但现在,他却已经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大祭司了。” “……”花散的话不明不白,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只得默不作声。 “你不用那么紧张,其实我也和你一样,也不了解他。不过我一直都在想象,真正的暮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花散在迦的身边娓娓道来。虽然她的身体离着迦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她的声音却仿佛就在迦的耳边回荡着。 似乎站起来对于花散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别说让她顺利的走动几步了。不过,她还是挣扎着,十分勉强地朝着迦靠了过来,或者说是挪了过来。花散的双腿收缩,身体在正缱绻着,仿佛像是一条放大的虫子一般在地面上不断地收缩着躯体,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迦爬了过来。这个动作实在算不上雅观,甚至显得很猥琐与丑陋,这样的动作,就算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显得有些太过难看了,更不用说放在花散这样颇有身份的人身上了,这简直算得上是不可思议。 不过,花散自己倒是丝毫不在意,她的面容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与尴尬或是难堪之类的神色,反而很是努力,很是尽力地在在尝试完成这个靠近的动作。只是,花散就算不在意,她的动作本身在她的身体上也显得太过勉强了,要完成这样一个最基本也最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似乎都变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仅如此,花散的身上也是一团乱麻,她的身上覆盖着一团散乱的布卷,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胡乱缠在身体上的绷带一般,这缠绕的绷带似乎很是累赘,一直拖累着花散的进展,看上去就仿佛是千斤的重压强行压在她的身体上一般。 只是,迦也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而已,没有一点儿手脚上的动作。这并非是情绪使然,如果可以的话,迦当然会动手去帮花散一下,或者让自己朝着花散那里靠过去才对。只是,迦已经尽力在尝试了,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的部分,已经没有任何属于他的部分了。无论他如何去尝试,似乎脖子以下的部分都完全没有对他的思维作出任何的反馈,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用丝线来连接的傀儡,而连接着他的头颅与上身的线都被扯断了,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是靠着什么还能支撑着立起,而不是瘫软成一团泥。 虽然他弄不明白这种怪异的情况感究竟源于何处,但是迦也无意去搞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了。毕竟,这个地方古怪的事情也不只这一件,他这一件也算不上什么。比如,现在花散所说的话,就显得很是古怪。 “你们不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同僚吗?如果你都不了解他,那么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人能算得上是了解他了吧。”迦倒真的是有些奇怪。 花散总算让自己接近了迦的位置,这短短几步的路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仿佛耗尽了心力。不过,听到迦的问题,即使已经疲态尽显,花散似乎还是轻笑了一声:“祭司们的过去都是辛秘,但再多的秘密,终究也是有迹可寻的。但暮帷却不同,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不是迷雾也不是泥沼,而是完全的空白一片。正好现在还没我们什么事,可以随意聊聊这个人,或许以后你也用得上这些信息。” 迦原本并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不过花散的话确实也提点到了他。就算现在的他没有什么好奇心,却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而且,花散的有些话落在他的耳朵里,似乎也显得有些意味不明了。迦已经不觉得自己能够凭着现在的身体走出这里了,但花散言语之间,似乎还有些隐藏着的意思。 不过,迦的这点心思,也完全逃不出花散的眼睛:“或许,你应该更有信心一些,至少我是很有信心的。在你看来,暮帷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什么叫做……怎样的人?” “或者说,你们圣堂的这些领导级的成员,平日里都是怎么评论穹苍殿的大祭司的。” “大祭司……”虽然迦陷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况,和暮帷是有着绝对脱不开的干系的。但是迦似乎并没有对暮帷生出多少负面的情绪,他甚至也连基本的称呼都没改口,依旧保持着自己原本的习惯,“大祭司应该算得上是我的前辈了,无论是资历还是年龄其实都是我们这些人憧憬的对象,而他也向来显得很慈祥,肃穆。大祭司,他的筹谋与眼光都也向来缜密,计划总是先于行动,也总是能够起到极好的效果,用来保证顺利地达成目标,这份理智也不曾见过旁人拥有。自然,大祭司也同时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不怒而威,这也是我们这些人都见识过的。即使在背后私下的议论中,也从来没有人对大祭司有过什么多余的言辞。毕竟,无论是谁把自己和大祭司相比,就会变得满是缺点。” “没错,你们是这样看的,那么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听起来,这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领导者,一个最适合担任领袖的存在。” 迦的眉头抬了抬,开口说道:“的确,无论大祭司用过什么谋略,他的智慧与力量都是前所未见的,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 花散这一段时间的尝试似乎终于有了效果,她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挪动到了迦的身旁,然后连喘息就来不及般地继续开口,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疏漏的‘大祭司’的形象,一个天幕最终的决策者的形象。这个形象确实太美妙了,甚至可以瞒过大部分人的眼睛,即使是同为穹苍殿祭司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这有什么异样吗?我还以为,你才是祭司中的异类呢。难道要每个祭司像你这样,才算得上是正常吗?”在花散的面前,迦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无遮无掩,一点也不在意其中可能的冒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二章 权搏 “我倒觉得,都像我这样,那才有意思呢。”花散似有似无的哼唧了一声,“不过你倒说对了,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我的确一直存着一份怀疑,大祭司暮帷的一切都很正常,很正确,甚至是完美。但就是这种正常,才最不正常。在我看来,这样的大祭司绝不会是真实的暮帷,真实的这个人。”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迦并不理解。 “暮帷向来不以他真实的面目示人,给接触他的人看到的也向来是一种意相,一种扮演罢了。虽然他的伪装太过真切,也完全和人们所期盼的那种模样无异,自然不会有人发现这一点。可太多人,包括你都太看穹苍殿的大祭司这个位置了。要坐到这样的位置上,靠的可绝不会只是几分力量,几分头脑或者什么致密的筹谋这种寻常的东西。这些也都不会是关键的因素,其中必然有一些特殊的东西。穹苍殿里的净是些怪人,做的也都是些怪事,这一点你应该也有所听闻才对吧。甚至,可以说能在穹苍殿里待着的,头脑都得有些问题才行,如果是个头脑正常的,恐怕还待不下去呢。” “那……倒是事实。”迦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花散这么一说,似乎就是事实,甚至还说的有些客气了。穹苍殿原本就不是什么安生平凡之处,每一位祭司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的流言和传说,而且他们所做过的或者正在做的事情,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印证着那种传说。比如,那成天流离于那人人避之而不及的衍泾省南方的第七祭司;比如,那传说从那尸骨与血肉的堆积场——天昼省中走出来的第六祭司;比如,喜欢一个人待在那离着极乐城无比遥远,暗无天日又满是瘟疫,毒瘴与野兽的沼泽中的第五祭司,似乎根据某些来客所说,那沼泽中好像还建立起了一座连暗影都能够吞噬的堡垒。更不用说那在连绵的山脉中立起的苍塔与穹殿了,即使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它们的来历,至于其中的殿内祭司就更是难以揣测了,迦眼前的花散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就对了。像这样,能够把一群最危险,最疯狂,最有力量而又缀满了罪恶的人聚集在一起,还能把他们约束住,朝着一个更高远的目标前进,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也就只有你嘴里的这位‘大祭司’能够做到了。如果没有暮帷,恐怕你今天能听到的我,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了。说实话,我向来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连我都不一定能够控制好我自己。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暮帷反而成功的做到了。虽然现在我并不认同暮帷,但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这的确是暮帷他的能耐。可你如若说他是一个遵循规则,条律与理智的人,这你能相信吗?” “这……或许……”迦被花散说的哑口无言,这种推论似乎很没有道理,也实在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证据能够支撑,但偏偏就是很符合大祭司的状态,让人难以反驳。 “要抑制一团火焰,不仅可以用水去浇灭它,也有另外一种办法——用一个更大的东西去包裹这团火焰,”花散忽然很突兀的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是熟悉我的,而我有几分,大祭司就一定会更甚一筹。所以,你并不需要担忧这里的安全,就当作,是对真实的暮帷有一份信心吧。我逼迫了他那么久,那么长时间,只有这一次,他终于认真了,也总算让我能瞧见了一丝端倪。”花散在努力地摆弄着她的脖子,朝着暮帷的方向伸去。 “那么,你期盼了那么久,究竟看到了什么呢?”迦问道,似乎花散还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显露出如此巨大的兴致,毕竟在迦的概念里,花散向来随心所欲,做事情也没有一个定数。 “我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曾经不会出现的机会。再严密的高墙,一旦出现了一道裂隙,就有了破碎的可能。不过,这个机会恐怕是没有办法由我来亲手完成了……”花散的眼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连同她瞳孔上映射出的暮帷的身影都飘忽了起来,“不过,这个机会和你也没有太多的关系,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来完成。” “我可从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耗费心神,现在当然有些更实在,也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迦,其实就算没有暮帷,你也一样能走出去,我还有一份礼物没送给你呢。” 花散的话仿佛是一种预言,仿佛有一盆冷水临头浇下,不仅是意识,迦甚至感觉自己双眼中所呈现出的视野都清澈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从此刻开始,不再完全和意识脱开了,总算稍稍地让他能够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 迦并不知道花散所说的“礼物”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也很难想象出,现在这副模样的花散究竟还能拿出些什么东西来。毕竟,看上去现在的她似乎自身难保,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算大祭司能够如她所说的那样成功的抑制住眼下的这场灾祸,似乎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 一阵细碎的响声忽然沉闷地在迦的耳边炸裂开了,这个声音并不明显,不刺耳也不响亮,其实是很难在如此复杂的响声中分辨出来的。但是,迦却偏偏听的很清楚,因为他曾经听见过类似的声音,在石塔之上,在那个他最为愧疚,最为懊悔的人身上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在极致的高压之中,超过限度的元素被强行压缩到一个封闭的空间时候。 迦一直以为他不太可能再从别的人身上见到这样的景象了,现在却意外的再一次见到了这种奇景。毕竟,整个世界的环境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应该是稳固的才对,元素呈现出这样的状态也应该是极少的才对。而且就算元素汇聚,原本也早就应该互相作用,碰撞,然后呈现出对应魔法自然的效果才对,像这样不稳定的高危状态似乎只有极少的人可以用强行靠着自己的魔力才维持住这种稳定,靠自己的身体来承载这种能量可能带来的巨大痛楚。 与石塔上迦所见的状况相比,这一次的情况虽然相似,但实际上却还有着巨大的区别。无论是做出这个动作的人,还是元素的数量或是这般动作的目的。 即使石塔要比这个审判庭,甚至整个审判塔楼都要宽阔巨大的多,但石塔之中所蕴含的元素却也并不如这个的厅堂中更多。而且在石塔上,元素虽然也同样处于失控的状态,但被吸纳的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其中大部分却是自然的逸散了,同时也引起了一阵阵非自然的雷暴与风潮,用这种自然的现象耗费了大部分的元素。但现在大祭司所握住的,却似乎这元素汇聚的核心,他的目标似乎不只是吸纳一部分而已,而是控制住这个地方全部的元素。 迦很清楚,要做出这样的动作,需要依靠的不只是锻炼与技巧而已,这样的情况也平日里也无从练习,无从熟悉,只能凭借着高度集中的精神,更需要超越极限的勇气,体格,还有天分。迦清楚自己是做不到的,即使像珠翠这样几乎算得上是天选者的人,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地做到一部分而已。在石塔上,珠翠只是吸纳了一点点的元素,她的身体上就立刻开始了一种无法逆转的崩溃,而这种崩溃也正是迦听到过的类似声音出现的源头。 自然,珠翠能够做到的,大祭司肯定也是可以做到的,但迦从来没有想过,大祭司能够真的成功做到这件事,珠翠虽然尝试过了,但她最终却还是失败了。看上去,大祭司所做到的似乎更进一步,的确没有让一点危险的元素脱离这里,但是 所以,迦并没有回答花散什么话,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了解花散究竟要带给他什么东西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面前集中在了眼前的大祭司暮帷身上。这一次在迦的面前,这种看似只在理论和想象中会出现的情况,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迦的眼里。 一如迦所熟悉的那种景象一般,大祭司虽然整个动作都很完整,甚至可以说都很强硬很坚决,也一点儿都没有急促。但是他的身体却自然的出现了应该出现的,对应着这种状况的反应。他的衣服上闪烁起了火花,燃烧了起来,尤其是在越靠近他手掌的部位,祭司法袍的长袖在顷刻间就被燃烧殆尽了,露出了大祭司那不再有遮掩的手臂。 大祭司的手臂已经很难称作是人类的手臂了,他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完全的开裂了,看上去就像是被冲刷洗涤了无数次的火山岩一般,从其中透露出明显的暗红色,似乎其中还有幽深的红色正在翻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三章 复活的死疮 这种皮肤,这种疮口,即使是一个久久被瘟疫与病痛所折磨的病患身上,也应该是不会出现的。这种伤口所代表的伤害,早就超过了致命伤的范畴了。 在大祭司的手臂上裂痕一直朝着他的身体蔓延,而他身上的法袍也随着这裂痕而在不断的被撕扯,燃烧,暴露出大祭司裸露的身躯,但即使痛苦在不断地蔓延,大祭司仍然保持着他的动作,无论周围是风涌还是浪涛,他永远都纹丝不动,仿佛变作了一尊静止的雕塑。 不过大祭司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有些缓慢,迟钝,但却十分的有效果。他原本握着的是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太阳,那光芒无比盛放,几乎完全吞没了他的手掌,甚至吞没了他的上身。但是,现在大祭司的手中所握住的光芒却越来越了,虽然这般的光芒似乎并没有黯淡,反而越来越亮了,但是这一片光芒却正在慢慢地收拢,仿佛像是被聚集在了一起。 似乎在这个暮帷手中的灵穹碎块还出现了一些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缺陷,在这亮得足以刺穿双眼的光芒中,似乎还伴随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黑色点。而这一片光芒也逐渐开始了崩塌,一颗又一颗的光球从这光幕中飘离出来,撞在了周围所能触及到的桌子,地面与墙壁上,但是没有爆炸也没有熔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在迦的视野之中,那些被离散的光球炸到的部分全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在他的眼睛与这些地方之间,被隔起了一层模糊的壁障。 不过,除了这些不太明显的变化,还有一阵最为明显,任谁都能看到的变化。一阵似乎是由元素组成的环流忽然从那一片光幕中飞了出来,仿佛是被抛出的弃儿。这一阵元素洪流似乎很稀薄,相比于正常情况下所创造出的元素洪流,似乎显得太单薄,太稀疏了一些,好像完全只是一种附属品而已。但是,这一阵元素风却似乎要比再浓密的元素洪流都要更加猛烈,更加迅疾,即使隔着一层全能之眼所释放的屏障,隔着这一层比任何材料,任何技术所打造的厚墙都要更加坚固,更加强韧的屏障,都依然可以感觉到这阵元素风的威能。 这一阵元素风的温度显然已经无法想象,只要被他所接触,所触及的地方,全部都在顷刻间消失了,就连灰烬和残渣都没有剩下一点,完全把一切都蒸发,消抹的干干净净。无论接触到的是木板,石头,还是地面,只要被触及到,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这景象实在太过可怕了,即使见惯了生死的人,见到这样的景象,脸色也不由的有些泛白。这是超越了死亡的恐惧,完全不似寻常的生死,完全只能用恐怖才能够形容。或许,也只有完全失控的自然才可能做到如此可怕的境地,即使再强大,再有天资的施法者都不可能将元素催化到如此的地步。 而这阵风尘似乎也势不可挡,一切挡在它面前,挡在它前行路上的阻碍都在顷刻间被瓦解的干干净净,直到它直直地撞在了全能之眼展开的屏障上,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闷闷的响声。仿佛现在捶打在这屏障上的,并不是摸不着,看不见的元素风,而是一柄重锤,一柄用来破开墙壁,破开城门的攻城大锤。 这种声音已经让很多人支撑不住了。虽然全能之眼的屏障保护了其中的人,但同时这全能之眼的屏障也成为了其中每个人所进驻的笼牢,对于里面的人来说,他们也一样是走不出这个屏障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全能之眼的屏障当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虽然即使他们能够离开这审判庭,就算能够搭载自己的载具,他们原本也不可能从灵穹之眼毁灭性的余波中离开。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处境,尤其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只要接触到这狂乱的元素一点,没有穹苍殿祭司们的神通,他们就会如同刚刚所见的那些东西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抹除。在面对这种死法所带来的压力下,已经有些天幕的贵族们接近崩溃了,他们许多人原本并没有带着什么任何或者目的来这里,只是单纯的接受了邀请,把这当作了一处好戏,甚至一场笑话来看待而已。毕竟,能看到那些天幕中平常看起来颐指气使惯了的组织出丑,对他们来说也绝不会是什么坏事。这些天幕贵族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似乎死亡只在下一秒,或是在下几秒就有可能降临。而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的等待一个结果。他们有些人面如死灰,一言不发的钉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人则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面容,开始流泪,红了眼睛,白了面庞。有些人则是开始尖叫,大吼了起来,似乎靠着这种异常的行为能够稍许地缓解到精神上巨大的压力。 不过,这样的压力也不只是在一个人身上而已,除了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被钉在原地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夜会成员,那些尽力在维系着全能之眼的屏障,与那狂野的元素直接对抗的祭司们还有极个别其他的人,其他大部分无论圣堂还是天幕贵族都在朝着远离那光幕的地方挤去,而他们的表情无论是否被自己控制,也都毫无例外的表现出了同一种情绪——迷茫,既是重压下的迷茫,也是无力的迷茫,更是绝望的迷茫。他们的确什么都做不了,而他们也能想象到自己可能的死相。 不过,真正在做事,在拼命的人,却根本就连做表情,做动作的精力都没有。在暮帷裸露的手臂上,那些原本干枯,深红色裂痕现在都忽然闪烁起了光芒,这种光芒似乎也正在逐渐地增强,逐渐地包裹在了他的手臂上,一点一点朝着他的身体蔓延。 大祭司的手臂已经被这种红色的裂痕布满了,每一道红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已经不是用千疮百孔可以形容了,每道伤痕之中都足以透露见骨,血肉已经和这些元素牢牢的结合在了一起,显得特别的露出,看上去特别的令人作呕。这是完全的侵蚀,而且是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完全侵蚀”,元素并没有任何损耗,而是完全的附着在身体血肉之上,如同附骨的毒疽一般,只有极少的情况下元素才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而且还长久不散。这足以证明,周围的元素浓度已经到达了超过了寻常想象的极限了,这样程度的元素浓度已经太过夸张了,几乎可以说整片场地中除了元素就什么都也没有了,不仅其中的压力极大,而且还没有给人存活的空间。 其实在这整片土地上,也有一些地方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其中有一些虽然只是流连于传说中的地点,但也并非全都是空穴来风。所谓的孕魔谷,还有连绵在魂山与灵山山脉一处的山脉,似乎都有着超乎想象强度的元素存在。 寻常的生物与人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一旦误入,生物的知觉,触觉都会被无限的扰乱,难以回头,而且一旦待久了,要么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而爆体而亡,或者是被这种无限而来的元素疯狂的侵蚀而死。 而且,虽然并没有确切的信息,没有切实相关的知识,但凭借着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迦也能感觉到这样的元素似乎与元素有了巨大的变化,似乎已经与他所知道的,所理解熟悉的那种元素已经全然的不同了。 就像大祭司周围的这些元素这样,这种元素之风所携带的力量,能量与造成的效果,没有任何一点和往常所见的元素风潮有任何相似之处,甚至除了感知上相似的体会,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另一种力量,一种不为人知,却无比强大的力量。 迦甚至无法言喻自己脑中所映射出的这种景象,仿佛就像是一片全新的,他从未看见过的景幕终于在他的面前打开了大门,展露出了那一片美妙的,更接近某种时间源本的一抹光景。一如多年之前,迦第一次触碰到元素时的那种感觉。只是,这样的光彩在他的眼前也只是稍纵即逝,他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触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纵即逝,迦似乎是触摸到了什么,但似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不过,在暮帷的掌中,那灵穹碎块迸发出的光芒又再一次出现了可见的变化,原本白茫茫的一片光幕终于开始渐渐地褪色了,那种灼眼的光辉都已经散去了,但却仍然留下了一片颜色不同,深浅不一的光晕。 这光晕的最外环,是一片深浓的红色,再往里,这光晕的颜色却越来越浅了,渐渐变成了稍冷一些的橘红,然后逐渐变得更冷,变得了一种黄色,而中间的核心已经彻底的坍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四章 无垠的秘宝 原本的灵穹碎块已经看不出一点原本的形体了,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燃烧的火焰了。 但是,无论这一片光芒如何变化,有多少种形态与变化,暮帷的手都一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紧紧地握着面前的这灵穹的碎块。似乎看上去,在经受了长久的折磨与忍耐之后,似乎暮帷终于攀爬而上,占据了优势的地位,终于来到了上峰的位置,而灵穹的碎块却显露出了一点弱势,渐渐地变得没了之前的声势,来到了防守的地位。 不过,就算如此,暮帷也并不好受。伴随着核心的坍塌,周围的元素之风变得更加的迷乱,甚至已经不再是飓风,而是喷涌而出元素实体了,一团接着一团的元素云朝着暮帷喷去,喷洒在他的身体和他的面具之上,也正是在此刻,属于大祭司那牢不可破的面具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碎的痕迹。 虽然放眼比起这里的其他东西,大祭司的面具已经可以说是坚不可破了。地面已经彻底的碎裂了,这些裂痕仿佛不像是大地,而像是一个被人随意揉捏,然后再来回摔打的木偶,已经连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碎石,尘土和这里家具的碎屑,伴随着元素的风浪在不断的飘动,转动,仿佛变成了围绕着大祭司与灵穹碎块不停旋转的守护者一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环绕着,飘动着。 “想不到啊,想不到。”花散在挪到迦的身边之后,她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真的像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开始休息了一般,缓缓地开口念叨着什么,“果然,他果然是超越想象的人,竟然会有人这样做……” “大祭司,现在他看上去的确是占了上风,可似乎又什么也都没做?”迦仍然不理解花散的话,如果单纯从眼中的景象来说,大祭司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动作,无论大祭司周围是在发生了什么,好像都与他毫不相干,即使那种噬人的元素都已经完全贴在他的身体上了,他也并没有任何更多的动作了,依然保持着那种巍然不动的模样。 “他竟然在加速这个东西的变化,这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啊。”花散仍然像是在喃喃自语,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听清楚他究竟是在说什么,“原本,我还以为他要压抑这个灵穹的东西呢,想不到,暮帷竟然会反过来加速它的运作,让它的变化加速,跳过那些容易引起危险的阶段。” 虽然听着一知半解,但似乎之前这一片光幕所展现出变化也的确像是花散言语所描述的的那样。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之间,这中央的光晕又有了新的变化,这中间的淡色已经逐渐的开始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闪烁了,燃起了一片如同蓝色的火焰。 就不过迦也知道,这里有很多的事情他是看不出来的,但花散却未必,她一定能比自己看得更清楚,更明白一些。刚刚那种一闪而过的感觉虽然虚无缥缈,就仿佛像是错觉一般,但迦却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感觉错误,那绝对是一种全新的东西,一种最能让他自然上瘾,让他不由的想去追寻的美好之物。这种源于本能的相性,难以抗拒的引力。一种久违的情绪在迦的体内涌动,一种正在沸腾,正在翻腾的情感,连他原本没有什么神采的双眼都突然明亮了起来,似乎映照出了一些他原本所期盼的东西。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暮帷还没有结束呢,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能耐,足以一个人预见全部的事情,然后把他们全部解决。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意外出现的。”花散淡淡的说着,似乎就像是在应正她的话一般,暮帷手中的那一片球也即刻出现了巨大的变化,那种蓝色的颜色已经变得更深了,然后渐渐地变得晦暗。 而与之相对的,整个空间也变得扭曲了起来,这一次不是燃烧,而是蒸发与湮灭。无论是围绕着他们的环状飘絮,还是裂痕交错的地面,全都在碎裂,剥落,然后蒸发。大祭司的身体也是一样,皮肤上的裂痕在不断的扩张,血肉在飞溅,然后消逝,而他脸上的面具也正在逐渐地消融,逐渐地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庞。 但在同时,那灵穹的碎块也在不断地脱落,不断地湮灭,也正在从这个世界上渐渐消失。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只要灵穹的碎块消失,那么之后可能引发的一切连锁的反应,那些一切无法挽回,毁灭性的情况就绝不会出现了。只是虽然在暮帷的身上,这种湮灭的速度要比周围的这些东西缓慢了许多,而且仍然是肉眼可见的蚕食,但却不会如此的迅速。只是,毕竟暮帷只是血肉之躯,他究竟能坚持多久似乎也是一个未知数了。大祭司很少会受伤,似乎在迦的印象中,大祭司应该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什么严重的伤害,但是现在看来,这怎么都算得上是伤害了,而且还是重伤,换成其他人应该早就频死的重伤了,大祭司的身体纵然强健,也总会有个极限的。 这是一场赌博,以极限与极限搏斗,以形体与形体相斗。这灵穹的碎块似乎也已经达到了它的极限,绽放出了最后的一线光芒,染上了一种像是被稀释过的淡红血色。 “或许,你已经多少见到了一点这世界本来面貌的模样,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了。但这个礼物你能收下多少,那就要看你个人的修养了。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份更大的礼物可以交给你呢。”花散的目光突然聚焦到了迦的身上,她终于再一次看向了迦。 但迦立刻就感觉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反应,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被压缩,他的器官似乎像是被扭曲聚合在了一起,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制在了他的胸口,他感觉整个胸口都在坍缩,都在挤压着他的骨头,他的心脏,还有他的精神。 他的身体中似乎出现了一股奇怪的引力,整个身体因为这股引力而导致了猛烈的收缩,朝着这股向内探索的力量,但同时,他的身体中似乎突然燃烧起了一股狂野的火焰,整个身体因为因为燃烧带来的高温而开始了膨胀,似乎想要朝外膨胀突出,这两股力量相互牵引,相互作用,根本让他无从抵抗,无从用力。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但这种知觉却是麻木的,僵硬的,令人失落的苦楚。迦也终于明白了,花散为什么要来到他的身旁,费了那么大的劲来靠近他。花散身上的缠绕的布卷忽然压到了他的身体上,缠绕到了他的身体上。 他不明白花散这样做的意义,但是他的心神已经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痛感所吞噬了,让他也没有机会再去思考这种无用的东西事情了。 “不用思考,你只需要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就是胜利了,我们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问题。”在再一次完全失去自己的身体控制之前,这是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不过,迦的眼睛仍然明亮,他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的眼睛依然能够看到面前的一切。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忠告了,如果你仍然感觉自己有未解的疑惑,请你一定要听我的,往西北去吧,那里有你一切迷惑,一切惘然的解答。”花散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然后整个人又重新瘫倒在了地面上,仿佛是准备在抵御着危险,又像是在预备着什么,却再也不朝着迦看了。 而暮帷手中的灵穹碎块似乎正如花散所说的那样,它并不甘于就这样简简单单,循规蹈矩的消逝于无形当中。在完全被瓦解湮灭之前,它似乎仍然要给压制着它的暮帷抛下一个巨大的包袱,一个巨大的阻碍,一个必须直面的难题。 这灵穹的碎块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像是一口长长的气正在泄漏,它终于呼出了最后的一口气。虽然再也没有任何感知的能力了,但是也不需要任何的感知,只需要用眼睛随意瞟一瞟,就可以看到四处的墙壁瓦砾,柱子都已经开始不停的晃动,这个天花板也仿佛被这股能量完全的渗透了,已经有一片接着一片的土砾开始从天花板跌落下来,摔在地面上变成一地碎片。 这灵穹的碎块好像是一个憋了太久的人终于把这口掩藏了许久的气呼了出来,它并没有像是预料之中的那样循规蹈矩的消逝,而是在最后的时刻,再一次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与活力。这一次,不再是稀薄的元素风了,而是一片浓稠而且密集的元素,仿佛火山喷发出的熔岩一般朝着暮帷的脸上喷去。 而暮帷也并没有任何抵抗或者防御的动作,他的手仍然保持着原本的位置,仍然紧紧地握住那灵穹的碎块。只是,暮帷的手已经很难说是正常人的手掌了,上面的表皮早就已经全部消失了,手指与手掌上甚至连一点血肉都已经不剩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 臆妄 在这样近距离接触风暴核心的情况下,大祭司能勉强维持着这手掌结构似乎已经算得上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了,根本不可能再做到什么有效的保护了,这整一只手都已经变成了骷髅,由苍白的骨头组成。 暮帷的意志力的确让迦有些钦佩。在迦原来的想象中,大祭司就算头脑智慧盛于它人几倍,身体也能靠着调养与奢华的材料来调整的出众,但是大祭司到底也是个垂暮的老人了,他的精神也早就应该过了属于人类的巅峰,早已经步入了下滑的阶段才对。但是,暮帷却实实在在的表现出了比任何人都要更强的意志力。 迦也曾经遭受过剥皮割肉的痛刑,对于他来说,那样的痛苦虽然还不至于整垮他的心神,让他无法正确的面对一切,却依然给他的记忆与感官留下了一处不可磨灭的伤痕,直到今天他仍然能够回想起那种痛苦所带来的支配感,还有他对于那种刑罚的怯畏。 这原本就是对于血肉之躯来说最为严酷的折磨了,迦虽然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并不算薄弱,却也明白自己也是不愿意第二次再去接受这种痛苦了。 在潜意识当中,迦的确是有些怕了这种痛苦的感觉了,但看起来,暮帷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他全部的意识都高度的集中在自己的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似乎连这种连着血肉,钻到骨髓当中的知觉都被他屏蔽了一般,丝毫不能够影响到他。就连迦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了,这究竟是因为大祭司的意志力太强,能够容纳下这样的苦痛,还是因为大祭司的感官早就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痛感,让他不会有明显反应。 相比于大祭司的手掌,还有比这更可怖的伤痕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那一片倾洒而出的浓厚元素一下子就洒在了他的大祭司面具上,这一回,这张看似坚不可摧的面具也终于不再那么的坚固了,在这般的摧残下,这面具也终于出现了瓦解的苗头。面具的表面开始渐渐地冒出了一阵阵的烟尘,然后仿佛是一块遭受了打击的棉布,上面一块接着一块出现了的圆形洞孔,这些洞孔的边缘残留着蓝色的妖火,渐渐地扩张着这些洞孔的大,直到这些洞孔渐渐地连成一片,把大祭司面具的融化了三分之二的面积。 但这面具也已经算得上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虽然这面具现在已经被彻底的摧毁了,但是它的确抵抗住了这真正能称作元素凶潮的波动,抵消了它所带来的大部分伤害,只让一其中的余波落在了暮帷的面孔上。只是,就算只剩下了余波,暮帷也依旧并不好受,而且也是他从开始以来最不好受的一次。 这一股元素的尾巴不偏不倚的拍打在了暮帷已经没有任何这比面孔上,但暮帷却没有一点反应和避让的动作。且不说在这样高压的环境,高度紧张与集中的精神下,他究竟能不能及时产生什么反应,而是就算他想到了,他的身体也不能够做出这样迅捷的反应了。在这样近的距离,这种狂猛的元素喷发根本就不可能避开,就像一个用魔法近距离的让别人全身炸裂的人,是不可能避开那喷洒飞溅而出的鲜血的,只能任由鲜血淋满自己的全身。 但被鲜血淋头,无非只是让人感觉到有些恶心罢了,实际上也并不会有任何问题,任何多余的痛苦。但是被这不稳定的元素触碰,那么结果恐怕就不会只是这一点精神上的压力而已了。暮帷耳边的鬓角已经渐渐地被这种能量所侵蚀了,他脸上的血肉也是一样,渐渐地开始了消融,就连他暴露出来的这颗眼睛都是一样的,逐渐地燃烧了起来。 暮帷的半张脸在燃烧,皮在脱落,眼睛在燃烧,他的模样已经不只是灰头土脸了,而是非常的难看,也非常的难堪。但是暮帷仍然在坚持着,他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力量用在这些灼烧着他的火焰已经不再那么强盛了,已经已经逐渐地变得弱势了起来,似乎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了。 这属于灵穹碎块最后的呼吸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切都迅速的在褪化,无论是狂乱的元素,还是那些在大祭司脸上残留的元素,似乎突然都在这个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力量都在疯狂的衰退,元素在渐渐地不再有任何的生息了,一切从最开始的狂野与迷乱中一下子退了出来,变成了一片安静与寂寥。 这个转变来的实在有些太快了,仿佛正在熊熊燃烧,好像可以一直翻腾,喷涌,燃烧下去的一团篝火在最热烈的时刻被人抽走了放在最底下的木柴,这团看起来比正烧的热烈的火焰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根源与支撑,在这个瞬间立刻就熄灭了,什么都没有了,仿佛曾经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冲撞着屏障的元素也同时在这一刻消失了,不过这也几乎已经到了全能之眼的极限了,全能之眼的屏障虽然还没有出现任何的裂痕,但与最早之前建立起的屏障相比,现在这屏障已经变得极其的稀薄了,或许再多片刻的时间,这屏障就不是出现裂痕而已,而是会被整个掀飞,完全失去任何一点继续保护的能力。 支撑着全能之眼的祭司们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祭司们虽然并没有彻底的崩溃,但是全能之眼的屏障却的确是在第一时间都一下子崩塌了,祭司们显然也很难受,他们虽然没有任何人说什么话,但是每个人都或是一屁股坐到了最近的位置上,或是驼着自己的背,靠在面前可以依靠的东西上。 灵穹的碎块彻底的失去了自己现实的形体,元素不再流动了,而是完全陷入了一片死寂。整个审判庭似乎从燃烧的烈焰中一下子来到了寒冬与风雪之中。一切都不再流动了,仿佛陷入了完全的凝固与静止。但在这一片死寂当中,也仍然有一个做出了动作的人————大祭司暮帷。 暮帷的手中仍然握着什么,看上去像是一团深蓝的光芒,与他那没有一丝血肉的手骨相得益彰,显得无比的深邃与诡秘。不过,暮帷并没有拿着这一团灵穹碎块的残留多做什么,而是抬起了另一只手,抓在了自己的面具上,把面具剩下的残存部分扯了下来,随手把这堪称宝贵的材料直接扔到了旁边。这面具剩下的部分虽然并没有被消融,但是却已经与暮帷的血肉与面容连接了起来,在扯下这面具的时候,他脸上的一部分皮肉也同样被撕扯了下来,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太痛了。 但暮帷作为当事人,却好像完全没感觉一般,然后立刻就抬起了脚,迈开了步伐。他捧着这一团诡谲之至的能量,朝着花散走了过去。 花散仍然瘫软在地板上,不过看到暮帷朝着她走来,她倒像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稍稍地支撑起了自己的上身,让自己的面容对着暮帷看去,然后用自己无比干燥,已经彻底枯萎的声音朝着暮帷说道:“大祭司,这么多年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坦诚相对了,终于可以用最真实的面孔互相看待了。” “为什么?”暮帷虽然整张脸都血肉模糊,仿佛是被人用一柄巨锤重重地砸了几下,但即使这样,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面容冷峻异常,甚至他的声音都没有多大的变化,仿佛一道道寒风,“你这是一心求死,你毁掉了我们辛苦建立起的一切。为什么,为了给他复仇,还是你原本就对我有什么意见?” “不,都不是,其实什么也没有。”花散“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虽然她的声音现在实在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和声色了,但怎么想,这种笑意都只是嘲弄而已,“大祭司,我们都已经坦诚相对了,你也该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我只是做想做的事情,喜欢做的事情,并没有那些你揣测的目的。” “那你现在就是在一心求得死亡。”暮帷突然蹲了下来,他的身体也似乎被突破了一个点,喷出了一口鲜血,“你也的确做的很好,这个东西我的确有些承受不住,差一点我就没法撑下去了,只是就还差那么一步。可你的愿望没那么容易实现,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死去吗?”暮帷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伴随着他满是鲜血的牙齿,显得很惊悚与恐怖。 “哦?”花散忽然笑了起来,“我很好奇,你还想做什么呢?” 暮帷现在的模样很狼狈,但是他现在的气势却只能用盛气凌人来形容。他站得很挺,眼睛从上向下,俯视着在他身下的花散。听着花散的话,他倒是饶有兴致的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脸由上而下渐渐地朝着花散的脸靠去。他不仅让自己的脸凑近了花散,而且似乎还毫无顾忌的让自己的下巴整个贴到了花散的脸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 消散 这个动作看上去很亲昵,一般也只有在十分熟悉与亲密的关系之中才会出现这样一种私密的动作。但暮帷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这个了,他已经彻底放下了一些表面需要的东西,而是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上。 暮帷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败了,虽然最后他并没有真的失败,真的因为花散的扰乱而死去,而是很勉强地维持住了局面,让一切不可挽回的后果全都被扼杀在了摇篮当中。但是,他的心情却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这种情绪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但现在却被花散成功地逼迫了出来。而且花散言语所及,似乎还为自己达成了这个阴毒的目的而沾沾自喜,即使现在花散在暮帷的眼中连一条死狗都不如,但她却依然在嘲弄自己。 “你不是很期望让我们真实相对吗?”暮帷的下巴搭在花散的面庞上,他的嘴巴凑近了花散的耳朵,但声音却丝毫没有放低,而是刻意的说的很响,生怕花散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字的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想要求死,但这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你的命还值不了那么多,但你的痛苦却可以。”暮帷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一点停顿,他转动自己的手腕,手中仍然紧握着那一团幽蓝色的光芒,朝着花散的脸伸去。 花散的眼睛朝着上边瞥了瞥,也看到了暮帷的动作,但她没有什么反抗,一如她对于暮帷把自己的面庞当作下巴的架子时一样,她甚至连身体都没有一点的动弹,仿若身上无物。只是,近距离的看见暮帷手上的这一团幽蓝时,花散的眼中也不免带上了一抹黯淡的神色,说道:“虽然我早就猜到了,你不应该是看上去的那副模样。但你能那么的疯狂,倒真的是让我没想到的。” 大祭司的脸庞忽然抖动了起来,他是在笑,但却一点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在这笑容中,只有令人心头发寒的声调,尤其是对于肉贴肉接触的花散来说,暮帷下巴的抖动也一五一十的沿着她的巴掌完全复刻在了她的感知当中:“我也没想过,你竟然也会害怕啊。” “到底是你站到最后了,你手上的也真的是个好东西啊。”花散眼睛垂落了下来,即使只是抬抬眼睛,对于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有些费力的事情了。 “哦?”这回倒是轮到暮帷发出这个嘲弄的语气词了,“那我倒想看看,这东西是有多好了。”暮帷说完,他的手掌就已经牢牢的压在了花散的脸上。 虽然很是辛苦,很是费劲,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必要,但暮帷最终还是保留下了灵穹的碎块的最后一片残渣。在元素的作用下,这残渣已经没有任何原本的用处了,不能够再吸收元素,也不会引起任何元素的变动。但是,就是这一片的渣滓,却依然完好的保存下了元素在湮灭的最后时刻所呈现出的状态。虽然这样的状态并不能长久持续下去,否则给予足够的时间加以研究,或许无论对于元素还是对于世界的理解,都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未曾被踏足的领域,但对于暮帷来说,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并不期望魔法或是元素的知识被扩展,他只希望用这个东西来做出他的报复。虽然暮帷也不曾接触过这种状态下的元素,但他却知道,这一定会比他方才所遭受的那种感觉更加痛苦。 一如暮帷所预料的那样,即使花散的意志力再强,似乎也遭受不住这种痛苦的侵蚀。花散的脸直接就被扭曲了,她似乎被什么神奇的东西吸走了身体的力量,还吸走了她的活力。在花散额头上立刻就出现了好几条象征着衰老的皱纹,而她鬓角的头发也直接从根上开始了褪色,变成了干枯的苍白。花散的双眼也泛起了一阵阵的蓝色,她的瞳孔已经被这种颜色所侵染,原本她的灵动水润的眼睛也即刻就凋零了,她的眼球就像是被一颗被砸破了外壳的鸡蛋,蛋黄与蛋清流了出来,然后被晃动,敲打,最后变成了一团黄色,而花散的两颗眼球也是一样,已经变成了一团扭曲的淡蓝,完全没有了一点能够辨别的可能。而花散的面容,毛孔中似乎也有一块一块的冰渣被挤压了出来,她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片冰霜,她的眉毛,睫毛上也都染上了一片白色。似乎花散现在并不是待在审判庭中,而是被扔在了北方冰原的山巅,被寒风与极冷所包裹。 而这种侵蚀似乎也并非由表及里,而是让花散的身体从内部就开始崩坏了。她的嘴角和鼻孔中都渗出了一股一股的液体,但却并不是鲜血,而是一股股红蓝深紫色,紧接着,就已经变成了褪去了颜色的透明液体。这走到了末路的元素似乎变成了一种剧烈毒药,比那些入骨之毒还要更加猛烈,变成了入血之毒,而且来势汹汹,无法抵御,顷刻间似乎就已经彻底让花散的身体报废。 但就算遭受了这样的重创,花散似乎也并没有即刻死去,她的手脚,头颅毫无意义,缓慢而无法控制的挪动着,仿佛像是一只被浸泡在了水中的昆虫,伸展着自己的肢节,却没有任何作用了,似乎花散只能受着这样的痛苦,渐渐死去。 但暮帷却伸手了,在花散朝着死亡一步一步而去的过程中,唯一拉了她一把的却是这个给了她这份伤害的人。暮帷抬起了头,他看向花散的目光毫无一点怜悯,只有未竟的满足,就像是在看向一条路别将死的动物一般。他的手指在花散的面容上来回的划动着,似乎是在画着一副画那般。 伴随着暮帷手指的划动,花散的脸上也的确出现了一道道的划痕。但这些划痕虽然难看,对花散来说却并非是完全是坏事,至少,她正在迅速衰老的容颜竟然缓缓地不再变得老相,衰老的迹象也变得缓解了一些。 “我说过,你可不会死得那么容易。”暮帷完成了这一切的动作,也忽然没由来的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筋疲力尽了。这一天,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会多做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懒得去做的事情,才让人感觉到疲累。这些事情是真的让他掏心掏肺,把他的身体全部的积蓄,保存的力量全部都在今天被他一次性挥霍了出去。 暮帷很久没有这种身体放空的体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或许凭着现在的自己,永远也不能恢复过来了。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没有穷途末路,只要那一份被存下来的东西还在,他就不会担忧现在的缺失。暮帷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勉强了保存了花散的性命,虽然这里头让花散继续遭受折磨,进行报复的情绪占得更多,但冷静下来想想,他还真的不能就这样让花散死了。一个第三祭司的位置,与其莫名其妙的空出来,让更多盯着这个的人参与到斗争当中,那倒还真的不如让一个再没有什么能力掀起什么风波的人继续占着这个位置了,也能让他将息一段时间,剩下不少的力气。 “大祭司。”浮木不知道何时已经摸到了暮帷的身旁,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似乎也伤的不轻,“事情都已经了结了,我已经让天幕贵族、圣堂的人离开了,只是还有一件事……” “好——”暮帷忽然难以抑制的咳出了一口气,鼻腔也被冲到了,喷出了一抹粘稠的血,但这血却也没有一点鲜明的感觉,而是有些淡淡的泛黄。 “大祭司,您没……还好吧?”怎么看,暮帷现在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浮木也只能改了改自己的措辞。虽然这原本应该是很正常的,但是听上去,浮木却说得好像有些无奈。 不过,暮帷转过头去,双眼重重地落在了浮木的身上。他伸手抹了抹自己面容,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那些受邀请的旁听者,就由你去负责安抚一下吧,这一次,的确是我们遭了算计,才惹出这种事故。”暮帷的眼睛朝着似乎已经只剩下微弱气息,只在缓缓动弹的花散看了看。 “是,我会办好的。等他们各自回去,我就去亲自拜访大家族的家长们。”浮木并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显得很是主动。 “嗯,你还要说什么?”暮帷已经有些不太耐得住性子继续听下去了,他其实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浮木的汇报他总是还得听下去。 浮木点了点头:“其他人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有一个令人奇怪的事情,夜会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 暮帷仍然感觉眩晕感一阵阵的袭来,不过浮木所说的这个消息却让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仔细的思考。 夜会的成员全都不见了?这似乎听起来是很奇怪,而且事情和夜会的这些人搭上关系,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七章 暗所 现在,暮帷也的确想不清楚,夜会的成员们究竟能去做什么,只能敷衍的说道:“就先随他们去吧,他们的主子都已经这样了,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么,第三祭司……”浮木看了看地上的花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等下把她带回去,我和她还有没解决的事情呢。”浮木哼了一声,“极乐城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做完吧。还有,去告诉白霜,我们要立刻拜访青叶山庄了,她是那片地方的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我会告诉她的。”浮木点了点头,“可是这里该怎么办。”浮木四下张望了一下,整个审判厅已经烂的不像话了,这个审判塔楼毕竟还连通着一个监狱。 “找时间再处理吧,总有其他地方的。”暮帷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把迦也一起带回苍塔吧,省得总有人还打他的注意。” “迦?” 暮帷转头,这才发现原本迦应该待着的位置上,已经空空如也。 在这个饱受折磨的审判厅堂中,迦却迷迷糊糊的渐渐由一片混沌渐渐转向了清醒。虽然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却觉得那一层一直盖在他精神上,蒙蔽了他感知的厚重纱布终于在这一刻被完全的揭开了。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也不知道究竟源于何处,但这一次,仿佛有什么全新的东西的东西在他的身体中苏醒。 迦已经完全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甚至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的仿佛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即使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精致到没有一丝疏漏的按摩,然后再淋透了最上乘最昂贵的药材打造出的营养液,让药效完全渗透在身体中的那种舒畅感觉,也不及现在他现在舒爽感的百分之一,迦从来没有这般的放松过,精神也久违的通畅,通透而明澈,自己的身体每一丝肌肉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映射在他的精神当中。 迦感觉自己仿佛找回了数十年前的自己,他的身体竟然重返了青春,而且不仅是身体,他的力量似乎也完全回来了,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之前重重重压,种种折磨的影响,此刻却无比的充沛,无比的自在。迦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一些满溢出来的元素自然而然的在他的身体上变化,然后化作了更有触感的元素实体。迦觉得自己现在又回到平日里的状态了,那些伤痛、那些苦楚都变得模糊了,就算是刚刚那种剧烈的挤压感也似乎不再有什么感觉了。 在某一个瞬间,某个片刻,迦甚至出现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片刻,也许他有机会去弥补,去修正那些让人遗憾的事情。不过,这种错觉感也只是维系了一瞬间而已,虽然迦是愿意沉浸这种感觉中的,但是有人却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终于醒了啊。”迎接迦苏醒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十分不友好的言语。 迦终于睁开了眼睛,那种全身入沐新雨的酥麻感仍然停驻在他的身体中。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并不是审判庭的景象。他甚至第一时间都没能辨认出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左右环顾,似乎这个地方并不是他记忆中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似乎他仍然在极乐城中,只是被带到了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 说话的人即使在这光芒微渺的地方,也仍然可以看出来他面目的冷峻与阴沉。这是长空,他的这张脸迦已经很熟悉了,但在这张脸上,这样的表情迦却算是头一次见到。并不是长空未曾有过这样的情绪,这样的表情,只是迦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空会如此的阴郁,如此的不悦。 “是你……”迦开口说出了他苏醒之后的第一句话,然而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让迦自己都有些惊讶,迦还没有想过,自己的语气竟然会如此的平顺,如此的温驯,没有任何异样,“长空,你怎么在这儿?” “真有趣,原本我还挺想问问你的,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会在这个地方。”长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与下巴,似乎在转瞬即逝的时刻陷入了思考之中,“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纯真的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就让我那么想要把你捏碎呢。我都快要忘记了,我们是不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也是真的只是被设计陷害进去的?” 迦虽然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他却是知道长空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恼怒的。但就算知道,迦也不能说,更不能解,他只能把话题顺着长空的意思说下去:“长空,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也无意跟你多做解释,也无法解释。”迦并没有任何抵抗挣扎的意思,而是完全的承认了这一点。其实,他也只能承认,毕竟就算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他也绝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和长空有什么交手胜负的可能。这个地方也并不只有长空一个人而已,周围仍然有着几个默不作声,只留下了淡淡呼吸音的声息,大概就是另外一些夜会的成员,他们应该是跟随着长空,一同离开了审判庭。 不过,无论迦有没有能耐和长空作对,他也都不会这样做。即使再没有理性的人也应该明白,能够和长空一同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就代表着某些特别的事情,代表着他有着活到现在的道理。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否则,长空有这样长久的时间,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杀了他来发泄自己心头的恼怒,报复他没有完成承诺的痛苦,但是长空并没有这样做,那么现在迦至少知道自己的生命无虞。 “你倒是很坦诚啊,连解释一句都懒得去说了。看来,你是拿准了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了。”长空像是被噎住了一下,忽然不再说话了,他停顿了一下,才把肺腑中积郁的这口浊气缓缓从嘴里吐了出来,像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你倒是猜得很准了,你现在很安全,而且会长还送给你了一分大礼,从来没有人受过的礼物。看来会长当年对你另眼相看,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迦倒是有些感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我的事吗?我还以为,就算身在不同的地方,我们多少也能算得上是朋友才对。想不到现在,你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我没有对你存着那样的想法,也没有在算计这个。” “看待?”长空后退了一步,手朝着背后伸去。他的身后似乎是一张桌子,而桌子上,则是一片杂乱无章的信件、卷轴、纸张与文件。长空随手从其中抓起了一把,似乎一点儿也不疼惜这些记载着秘密的文件,随手就朝着迦的脸上扔了过去:“一个死人,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吗?你倒不如想想,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吧。” 迦并没有闪避,虽然要闪开这朝着他的脸上飞来的纸张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甚至应该说是自然的一件事。但他还是硬生生抑制住了自己身体挪动的欲望,而且也没有多少的怒意,只是默默地把从这些散在他身上的纸张中随意地拿起了一张,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总算在这微弱的火光下看清楚了这上面究竟写着些什么。这似乎正是审判时被拿出来的那一团“物证”,是这些年来,他留存下来的几乎全部的通信,其中既有天幕贵族,也有圣堂中的人,甚至还有一些没什么名气的人之间的联络。不过,虽然信件事,但这上面所记录的事情却的确可以被别人拿来做些文章,引申出更多的事情来。 那一捆信件虽然并不重,也不多。但如果全部暴露出来,对于天幕的贵族圈子,对于圣堂都无疑于是扔下了一颗高度聚合的魔法炸弹,几乎每个人都会被它所波及到。 “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你说的我都愿意接受,对此也不会有任何情绪。”迦抬抬眼睛,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长空,“但你总得给我一个准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又是在哪儿?” “好吧。”虽然嘴上说着好,但长空却忽然把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拿起自己脖子上吊坠,然后自顾自朝着旁边走去,“你来给他说说明白现在的状况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把事情都先确认清楚。” 在迦背后的阴影中,那些微弱的声息中终于有一个出现了些许了变化,一个全身严严实实的裹在斗篷之下的矮身影仿佛像是从阴影当中蹿了出来,站到了长空原本的位置。虽然这个身影显然是听到了长空的指令,也立刻作出了回应,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先伸出了手。 这只手很是白嫩,水润,上面的皮肤可以说是洁白无瑕,虽然灯火微渺,但是却仍然将只这只手全部的美妙都体现了出来。显然,这只手的主人也应该是一位青春正盛的女子,但是,这只手的主人所做出的动作却丝毫和青春与女子这两个词完全搭不上任何的关系。 女子伸出手,没有任何停顿的就抓上了迦的手腕,然后紧紧地捏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抹突如其来的冷意一下子侵染了迦的身体,仿佛一阵冷风席卷了他的心神。但是,迦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的伤害,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恶意,所以迦也就任由这只手在他的手臂上探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非佞 “副会长,的确如同会长所说的,这位已经收到了她的礼物。”似乎是已经获取到了想要的讯息,这夜会中的女子并没有在迦的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很快收回了她的手。 “是吗?”长空沉默了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了这两个字,“也好,也好。你就和他说明白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阴暗之中,迦甚至感觉长空仿佛笑了笑。 这说话的的夜会女子听到了长空的话,也立刻就做出了动作。她掀开了兜帽,露出了她原本的脸庞,不过在迦看清楚她的脸之前,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金黄的颜色。 “你好,迦大人,我是夜会的胭。您惹的长空大人很不高兴,所以只能由我来负责您的事情了。”胭的言语很是轻柔,仿佛带着一股魔力,“现在,我们正在极乐城中属于夜会的房间里,至于位置嘛,应该是在碱地里了。” “碱地?”迦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是说,我们现是在敬长城脚下了吗?” “当然,您这样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从会长那里接到了命令,要护送您向北走出天幕的领地。因为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只能走一条以前从未走过的路才能顺利离开。而我,就是您这一路出逃的向导。”胭缓缓地说着,也听不出对这个任务怀揣着怎样的态度。 “你们知道我要去哪里?”迦有些好奇,他倒也不是在故意的套话,他的确对于花散给他的目标有些疑惑,如果夜会的成员们知道些许线索的话,他希望自己也能同样知道。只可惜,他却失望了,这些夜会成员甚至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更少。 “不,我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胭眨了眨眼睛,“至于您要去哪里,与我无关。” “你说的也对,也别急,毕竟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我的目的地是哪儿。”迦一时间也被胭的话呛到了,似乎再说下去,倒显得他有些自讨没趣了。不过,这样的沉寂,也终于给了他一个短暂放空的时间。对于迦来说,他终于可以环顾一下周围,看看周围的状况,更重要的是,仔细地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 即使到了现在,到了现在的这一刻,迦的头脑中依然没有什么坚定的决心。对于迦来说,他仍然沉湎在犹疑与困惑的泥潭中。他闭上眼睛,静静的呼吸着周围浑浊的空气,祈祷着自己的心头能够出现一盏驱散迷雾,指引他走向的明灯。 可惜,迦却失望了。闭上眼睛以后,他的面前除了一片一阵阵来回重复循环的光晕,似乎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虽然一直强撑着精神,但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眩晕感直直地朝着他的头脑涌去。迦很少会陷入这样失控的状态中,而且就算疲惫,这个地方显然也并不是一个适合休憩的地方。 这个的驻足之地,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适合休息的地方。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尘土与霉菌发出的臭气,而且整个过道也像是临时搭建出来的,整个环境又阴冷又潮湿,迦也几乎可以感觉到潮气渗透在自己的关节之中。 在这个又阴暗又冷漠的地方,迦却真的有这样一个瞬间,一个片刻,他的确短暂的失去了片刻的意识。这种仿若坠落的感觉瞬间带来了巨大的危险感觉,也让迦在这短暂的失神后立刻就恢复了神智。 只是,在意识恢复过来之后,迦却感觉自己进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空间。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暗影,虽然他所在的地方仍然是原本的那个窄窄的过道,但周围的人,夜会,一切的人似乎都突然地消失了,甚至连一点踪迹一点痕迹都没有能够留下。 “……迦……迦——”迦似乎还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并不清楚这是声音源于何处,但似乎可以很清楚的听到这个声音的来源,让他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个声音就在这晦暗走廊的尽头,很清晰。很明显,这就是让他去一探究竟的声音。 走了几步,迦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脚都灵敏了不少,在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他的身体变得更好了,还是有了什么其他东西的加成,似乎根本就没有用多少时间,迦就迅速的穿过了这一条显得有些悠长的陈旧走道。 在这个走道的最后,是一扇横在迦面前的木门,这扇门原本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的门而已。 但是,迦却还是停下了脚步,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表情肯定是扭曲的,因为惊讶而扭曲,也因为惊恐而扭曲。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识过很多被称作“活见鬼”的人,这些人的嘴巴里总是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手舞足蹈,甚至是瑟瑟发抖。 这些人的面目向来是被迦所讨厌的,他总觉得,这些人看到亡故的战友,亲人,甚至是敌人的说法,都是一些为了逃避自己的过去,逃避自己的负担才说出的话,这样的话都是毫无意义的,相反只能显示出这些人的缺陷与软弱。 但现在,却轮到迦自己变成这样了。在这扇木门之下,迦竟然真的见到了一个过往的身影,一个他的战友、他的亲人也算得上他的敌人的身影。虽然理智强烈的提醒着迦,眼前所见都是虚假的,都是他的心里在作怪。但是上涌的情绪却在瞬间冲垮了他理性的高墙,让他完全不能够控制自己的动作。 “你好啊,迦。”这个声音很空洞,很虚幻,仿佛是从天外而来,干枯而枯萎。余音袅袅,不绝于耳,甚至听起来都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但偏偏这就是最能攥住迦的心的声音。 珠翠,这个木门下,无疑是珠翠的身躯,珠翠的模样,还有她在石塔上所留下的最后的声调与语气。 “珠翠……是你吗?”迦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心头全是震惊,已经很难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了。 “我是你的守门人。这一次,你准备好了吗?”珠翠的身影似乎完全无视了他这个人,只是空洞的说着她要说的话,仿佛对着的并不是迦,而只是一个人而已。 在石塔上,花散也问过迦同样的一个问题。在那个时候,迦并没有回答,但这一次,他却回答的毫不犹豫,生怕这样的场景消失。 “当然,我准备好了一切,只是……缺少了你。”迦迅速的回答道。 这个门前的珠翠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突然拉开了这一扇木门。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而一片更广袤的景象也在迦的面前显现。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迦这一回才是真正的清醒过来了,他又一次睁开眼睛,看到长空和胭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把他现在的愿望,现在的心全部表露了出来。 相反,这一回惊讶的倒变成了长空和胭。虽然长空并没有明显的显露出来他的惊讶,至少表情上还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他还是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把那朝向迦的目光稍稍地收敛了一些,说道:“你刚才不还在闭目养神么,好像这所有的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一样?” “的确,我也这样做过。但是,我碰到了一些事情,让我想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迦没有把自己方才所见的一切说给长空听,这样玄幻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都不会被相信的,就连迦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更不用说别人了。就让长空当作是他忽然大彻大悟也没什么坏处。 “那么,你就和胭出发吧。”长空用两只手上手指互相拨弄着,而脸上也是显得很认真的模样。迦曾经偶然间也见过这样的架势,这样的动作代表着长空似乎是在认真的准备着什么。 迦站起了身,他也没有再多问一句话。即使他知道长空应该会碰上些什么事情,才会有此时的态度,但他并不喜欢去窥探其他人的事情,而且现在他也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参与其他的事情了,甚至连打听一下其他的事情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等等,迦。”迦转过头,他撞上的是长空此刻如炬的双眼,“虽然看得出你着急要走,但在你离开之前,应该不介意再听我最后说几句吧?” 迦没有开口回应,他也琢磨不透长空究竟想要说什么,所以他不如不开口说任何话。况且,长空他也是了解的,就算他不开口答应什么,长空该说什么绝对会说下去,至少在他的面前会说下去。甚至应说,除了在花散的面前,长空从不会在任何人,哪怕是大祭司暮帷的面前展现出一点敬畏与尊重。现在,不用提态度,长空的话语都已经算得上是足够的客气与温和了。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看起来你似乎经历了什么特殊的时刻。有些话,会长曾经特意交代我不要和你多提,要完全尊重你个人的意愿,不要用强制的手段来干扰你的选择。但既然你已经这样选了,有些话我也就可以说了,就当作是为你送行吧。” 迦吸了一口气,迅速的呼出,才缓缓地说道:“好吧,那我也该谢谢你的好意了。”他的急躁更多的也是在心态上,而并不是实际上的时间有多么的紧急。虽然这连绵的情绪中途被打断了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冲动只能保证一时的兴致,但责任却可以让人持续不断地努力下去。冲动能够让人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但我更希望你可以有一份持续下去的动力。”长空说的倒是挺快的,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好像这段话已经让他憋在肚子里很久了,“你觉得这份礼物是什么呢?” “礼物?”迦知道自己经常听到这个词语,但他还没有很好的去想想这个词究竟代表着什么,所以他也只是在随意的猜测着,“我的身体?我的魔力?或者我的这条命吧……”他也并不是很确定这一点。 长空轻轻的摆了摆手,似乎有些失望,但他的双眼却依然清亮无比:“这些当然是礼物的一部分,却都不是这份礼物最主要的东西。会长给了你这天幕中最珍贵的礼物,自由。而且,是真正的自由。现在,你已经完全卸下了一切,不再有圣堂的干扰,不再有祭司们的威逼,也不会有天幕利益的交织纠缠。现在,你虽然失去一切,但重新得到了你最应该得到的东西,自我和自由。在我看来,会长真的已经倾尽所能,她倾注了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才能勉强地借着这阵风把你送出去。” 迦沉默了,长空说的应该是实情,甚至是有些美化的实情。花散的日子,夜会的未来,可并不只是失去自由那么简单,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在意,这些只不过是我妄自揣测会长的意图而已,但我们每个人都永远不可能卸下全部的责任。会长只给你留下了一句话,迦——这只是一次交易而已。至于如何理解,你就自己慢慢想吧。”长空仿佛像是在进行一场隆重的送行一般站得挺立,“好了,迦,你该出发了。胭,好好送迦离开,你也有你的责任。” “是,副会长。”胭点了点头,她领着一直一言不发的迦,快步的朝着这走道外走去。而长空的目光也并没有完整的目送他们离开,而是在迦与胭的身影消失在走道之后,就把身体完全转了过来,认真的看着走道的另一边,似乎还在等待着,期待着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俗人的思惬 岚只身着轻纱地着静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今天原本是她应该忙碌的日子,但现在她却显得十分清闲,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今天原本是审判的大日子,但是岚却已经被排除在了审判之外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无事可做了。因为岚可能会比待在审判庭更加的忙碌,虽然她现在的确放空着自己,正在用一种接近冥想的方式放松着自己的身体。 岚的身下是用相当珍奇的材料特制的沙发,大的足以容下几个她那样如水蛇般削瘦而娇的身躯。但在透明的轻纱下,她的皮肤与身体却没有一点轻柔的意思,背上与肩膀上那一块块的淤青如同星辰点缀天空一样紧密地排列在她的身体上。她把双手放在后脑勺,交叉在一起,做出了一个抱头的动作。 她手上皮肤很干燥,也没有什么光泽,手臂也一样,她的上身与手臂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着各种的大不一的伤口,没有丝毫修饰的意味。每一道都说明了她是在血的洗礼之下成长的,这样的痕迹,即使是一个经久征战的家族战士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身躯,一般人在这样的重伤下应该已经死了,至少也应该是残疾。 然而岚今年才二十一岁,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对于任何人来说是刚刚开始成长,开始体会世间百态,万种情丝的年龄,是一个生长生长再生长的时刻。但是无论是从精神还是身体上,还是岚的权势与地位上,都找不到一丁点生长的痕迹。 相反,她的一切都在衰退。 的确,她的身体很强大,对于元素的掌控也远远超过一般的施法者,虽然没有什么正式比赛上的成绩,但是她所完成的任务,以及在圣堂中带队的成绩,都足以证明她,在整个帝国都是排得上号的施法者,代表着绝对的实力。 她手握的权柄对于一般人来说也已是遥不可及的。她是圣堂的议员,单纯的几个形容词与名次是远远不足以形容这个职务的。现在的圣堂原本就已经是天赋者才能够进入的地方了,放在各自的家族,村落中,在成年后也基本都能算的上是了不起的战斗力。甚至几个地区才能出上一个这样的人才。但这样的人,还要在圣堂经历训练,任务还有大量的战斗才有一点机会崭露头角,留在圣堂中成为一介圣徒。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也已经是他们人生的尽头了。但像圣徒这样的人,是圣堂中最低的职位,而圣堂的议员,却是圣堂中真正的高层,她几乎可以算的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看起来,她的地位也不可动摇。 但偏偏事实并非如此。 岚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她已经很难用这伤痕累累的身躯去承受更多的伤害了,从十四岁开始直到现在,七年了,太多的战斗让她的身体甚至都没能很好的成长,每一道伤痕都是无法修补的,让她的身体不时的隐隐作痛。伴随的时间的流逝,这疼痛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每一次也越来越强烈了。即使是圣堂中著名的医师,也只能在表面缓解她的痛苦,无法完全根治这长久的创伤。虽然她很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因为她的一切都被大祭司掌控着,这些年来,她扮演过太多的身份,也在这些身份下经历着各种令人无比痛苦的事情。况且,做这些阴险事物的时候,虽然她尽力避免,但少年的心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颤抖,尤其是当其中有大部分的事情,都让她不知道是为何而战,也没有毫无享受的时候。久而久之,让她身心疲惫,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平静下来,无法平息的怒火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的燃烧。无论是对暮帷,圣堂,还是对自己,都是一样的。 她的权势也不足以说是稳固,虽然一点风暴不足以影响她,但是如果有任何东西袭来,那必然是龙卷暴雨。圣堂议会本身也并非铁板一块,在珠翠,迦的光芒下,她足够隐藏在暗影中,但是现在,圣堂议会已去两人,现在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一直都是领袖的近卫,太过神秘也从来都没有参与过议会的事物。实际上,这个议会也一直都是三个人在运作的。现在珠翠被归到了反叛者的队列,迦也被审判,那么,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了。 她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因为她的自己身上也带着罪孽,无法饶恕的罪,因此,她无法站在任何的立场上,表露任何的心迹。这并不让岚感觉遗憾,但却让岚感觉有些悲伤。 岚用手指很优雅的从桌上捻起了一枚看起来很圆润的魔石。表面光滑冰凉的触感给了她一种无比美好的感觉,她甚至可以分辨出这枚魔石的产地,那是翻过北敬长城,在古代王朝遗迹中才能挖掘出来的——坚硬中又带着特有的柔韧,蕴藏着无比清新的气味,表面圆润的感触在触摸中给了她一种无比怪异的快感,这远比浸泡在的元素的雾气中更加让她过瘾。 这种触感也加深岚的冥想,让她的思绪飘向了更深远,更长久之前的时光。她的出生是她难以直面的痛苦,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在何处,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实验品,她接受着危险的改造,一个接着一个的带着不稳定的魔法石头被镶嵌在她的身体上,这种过量的方式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所以,也只有她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了下来。 那些与她同期的所有同龄的孩子,或是在这太过强烈的魔能下被腐蚀,化作灰烬,或是在这种过度的滥用中被消耗,变成了失心的废物。只有她充分利用了这种力量,然后把它们化作自己的力量。 但是,一再接受这种危险的改造,终究还是让她难以承受下去,她最终还是逃跑了,而且还逃跑之前,她还把这个折磨了她整个童年的实验室燃烧殆尽。 圣堂很快对她下了通缉,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圣堂并不是只有实验员的工业组织,它是真的有正规的部队的,其中也有不少比他强得多的强者。只要这张通缉令在,她迟早会死的。 不过,那个时候她遇上了一个人,一个给了她机会的人。 大祭司,暮帷。 她与暮帷做了一个交易,或者说签订了一个她不能不接受的契约。这关系到她的命,虽然会让她失去自尊,甚至是被奴役。但是,岚知道自己原本就是没有自尊,人格这些东西的,早在她出生之时,这些东西就已经被她抛开了。 当时的圣堂几乎完全与穹苍殿没有关系,虽然它们同在天幕之下,但是圣堂似乎以自己的手腕一手掌控自己的进退,而没有从属于任何人。 暮帷自然是对此很不满意的,所以他希望岚来到圣堂,以作为他的人行事。他还以穹苍殿的推荐,让盖头换面的岚加入了圣堂。 虽然,在圣堂另外那两颗正在闪烁的光辉下,她完全被盖了过去,不过这也正好遂了她的愿望,让她隐藏在暗处,不动声色的以一个奇迹般的速度达到了圣堂议员的位置。 原本这已经是极其不合理的了,但是,在更不合理的两人面前,她的晋升也就显得有些稀疏平常了。但这样的暗处晋升,虽然不容易惹人注目,但是也让岚的交际圈变得很窄,她虽然贵为圣堂议员,但在圣堂中却只得到了尊敬,而没有任何的信任。 只是她身体上的问题也从来没有变好过,她的精神和思维都被身体的伤痕所牢牢的限制了,她对于魔力的渴求与瘾头要远远超过以往,以至于在某些时候,她甚至能看到元素在空气中的形状。 岚叹了一口气,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逐出了脑中。她觉得自己也休息够了,撑起仍然有些痛苦的身体,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了看自己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堆金灿灿的钱币,虽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但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让人魂牵梦绕的东西。 只要一个就能够让平常人活上一个月不错的生活了,而这里却少说也有几千个之多。这是足以买下一座镇的巨资,即便放眼整个帝国,也绝没有任何一个商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出如此巨大的收入。但岚并不是商人,这一点钱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她也完全不在意它们的来源。只不过是这些钱对她的计划有用,她才会去用的。 岚敲了敲手边的铜器,房间的门也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岚的副官普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每一步的踏出都有一种大地在震动的感觉。他的身躯庞大而沉重,和他比起来,瘦弱矮的岚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跟班一样不起眼。 她的副官早就已经在门外等着她的指示了。虽然她现在的穿着十分的不合时宜,作为女性,这也实在不像是应该给别人看的样子,但她的副官却没有一点惊讶的痕迹,显然是已经很熟悉自己上级的做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地下据点 不过普英对岚却非常的尊崇。他向岚行礼,显得非常的恭敬,谦卑。 只是,这个场面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滑稽。与他雄壮的身体不太相符,他脸上的五官也显得十分扭曲残破,带着一些奇怪的刀痕。看起来好像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一个野人,全身上下除了一尘不染的制服外,完全没有跟英俊二字沾边的地方。 不过,即使世界上的人全成了野人,他也绝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在成为岚的副手之前,他这个曾经在圣堂的战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无疑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获得圣堂大领主的称号,更不会就这样进入到圣堂中最高的权力部门,保安团中,不久就成为了仅次于岚的二号人物。 虽然保安团隶属于圣堂,但其实他们更多的却不是和圣堂中的同僚打交道,而是负责保卫天幕的大贵族和穹苍殿祭司们的安全,这也是圣堂中唯一一个去和外界打交道的团队。然而,岚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俗物,以她的身份也的确没必要在意,她只需要负责和穹苍殿的联络人达成同样的意见就足够了,剩下的这些俗物就轮到普英,还有下属的保安团人员来落实了。 这些钱就是普英搞来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么一大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普英也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是完成岚的指示。 普英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长袍,看了看还用不太优雅的姿势躺卧着的岚,挑了挑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套上长袍吧,有些冷了。” 有时候,他也会存疑,究竟自己为什么会在岚的手下做事,除了做下属该做的事情,要完成很多难搞的脏活,他还好像成为了岚的管家。不过,他也承认自己做这些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虽然岚看上去有些不守礼制,甚至可以说不修边幅,但是她总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不去在意外界的眼光。这一点,普英觉得自己是永远也做不到的,从他加入到圣堂以来,保安团曾经面对这么多的事件与问题,岚似乎每次都能占得先机,解决问题。 到了现在,保安团与圣堂的其他同僚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却是圣堂发展最快,最壮大的部分。而且,岚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吸引着他,一种对他来说才存在的魅力。但是以他的年纪,这绝不会是任何意义上的男女之情,但连他自己也一直都没搞明白这其中的究竟。 岚睁站了起来,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浮尘城最近一直都迫于三晖城的压力,调动了不少的部队去防守?” 普英楞了楞,应道:“没错,就是这几周的事情,三晖城似乎直接进到了极西的腹地。极西的防守线” “但愿如此,希望我们不会碰上那边的人。”岚眨了眨眼睛,向外走去,哼了一声,又继续说,“很好,就让我见见那些人吧。极西的情况复杂,我们不能跟任何一方起冲突,得组建一队能帮我做事的人。” “一队?可现在来的人可不只一队。他们都快塞满底下了。”普英有些奇怪地说。事实上,这一次来报名做事的人绝对不少。虽然他们并没有以圣堂的名号来做这些事情,但是即使这样,他们提供的价格却是最高的。虽然普英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究竟这个一项怎样的任务,但是他倒一直在执行着岚的意思。 但是,他这里的钱也不是无限的,保安团的用度一直以来都是为人诟病的一块。圣堂几乎接近一半的支出是出在他们身上,而且不报账,不结算,甚至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漆黑,一团迷雾。不过,这也算好的了,如果不是漆黑,那就是血红了。 “我不是问那些人,我是说那些找到线索并且痛过了我试炼的那些。” “好的,说起那些人,他们应该也已经在底下等待了。这些人我大概看过,应该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手。”普英没有再多提什么,他知道岚对这些没有兴趣知道更多。 岚忽然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记得,这一次我们必须成功,听明白了吗?”岚的声音平淡,不只是冷静,沉稳,而是在其中带上了一种特别的气息。只是单单这一句平淡的话语,也正说明了她对此事的决心与坚毅。 普英立刻点头,转身:“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办。” “等等,”岚叫住了他,“我现在就去见这些人,带我去吧。” “是。我知道了。”普英点了点头,打开门,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 圣堂保安团的总部位居极乐城的西边的远郊,离极乐城还有很远的距离。这里也算不上是什么豪宅大院,起源于一些曾经的商人们或者冒险者来这里修建的住所,后来转手被圣堂接手再翻修的。 这里充分显示着圣堂古朴的气质,但是里头的装饰却并不简单。作为圣堂保安团的基地,这里布满了各种特别的装修,在多年的经营下,有团里自己获得的,也有别人送的东西,逐渐逐渐的也堆满了整个保安团的屋内。 不过团长岚居住的宅邸却并不是其中之一。众所周知,她的宅邸中的装修的非常简单,家具也不过是舒适而已,还远远太不上奢华。这里也没有什么珠宝,黄金之类的东西,只是有几处壁画,还有些雕塑。这自然有因为她并不喜欢热闹和引人注目的习惯,但更多的,是她把这些原本用来奢侈享受的钱都用在了其他的地方。 如同这里主人看似简单清楚但实质却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潭一般深邃的背景一样,这座宅邸的地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广阔复杂远超地面上的建筑部分,几乎可以说是一处地下的迷宫。 数十个大不同的通道在这里纵横交错,把数十个房间连接起来,通往地面各处的隐蔽出口也有十多个之多,虽然这样的设计花费巨大,还很少派上用处,但却是当时的岚全力要求的。 在往后的经历中,普英也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圣堂虽然叫做圣堂,但自然有很多的地方不是那么圣洁。比如今天,这个地宫一样的构造就派上了巨大的用处。 这里能藏下很多人,也同样可以隔开很多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一处被隔开的地方。这个房间就显得很冷清,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 岚戴着面具,身着轻纱,披着一件厚实衣裳。她的身旁跟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而扭曲的普英。他们的对面,则是几个看上去坐的很松散的人。 这几个人形状各异,年龄也跨度很大。有弯腰驼背的老年人,有风华正茂的少年,也有全身都裹在厚实的衣服中却魁梧而高大的人。 唯一的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实力,他们全部都找出了岚所提供的线索,这代表着他们都有着一定的头脑,它们也同样都是通过了岚预设的一些障碍的,显然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与头脑相匹配的动手能力。 这个宽阔的地下迷宫中可不只这一点人而已,除了这些人之外,这地道之中起码还有成百人聚集其中。虽然对计划究竟能做到几分没有太清楚的把握,但岚的心理很清楚,那些人不过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水而已,一个人能拿起再多的水,泼出去也好撒出去也好,也不过只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要去真的完成计划,她需要的工具是刀,而这里的,她面前的六个人,就是她真正需要的人,能够派上用场的人。 站在这里的人中有不少岚甚至是认识的,如果她摘下脸上的面具,以她的立场这些人恐怕立刻就得和她翻脸了。这其中有些人甚至是挂在圣堂总部很久的通缉犯,如果能把他们在现在一打尽的话,对于不少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份不的功绩了。不过,岚倒没有这份想法。她和她保安团可不用管这些天幕通缉犯或者盗匪的事情,即使真的碰上了,岚大概也懒得动手,这份功绩对她来说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 不过岚大概也得承认,如果能被放到圣堂的通缉榜上,不论这个人的品行,这个人多半也应该有些独到的本领。所以面对这些人,岚连说话都快了一些:“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个任务,一个难度很高的任务。”岚的话简单直接,没有绕一点弯子,“我知道,平常的那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可能并没有太高的吸引力。所以,你们可以提出任何的你们想要的来和我商量。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一会我会与各位进行一对一单独的交谈,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的干扰。” 这几个人里的老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能付出这样的价钱,你也得说说任务的内容才行,如果是去冲击圣堂或者极乐城,那再高的价钱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根本做不了那些事情。”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任务是一定不能事先透露的,这也是我们的雇主特别强调的一点。”岚淡淡的说着,就好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受雇之徒 “你不是雇主?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一个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问道,“尤其是,你们还戴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的时候。” “在我们谈妥之后,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任务的内容了。另外,我是你们的雇主,而我单方面受雇于别人。”岚有些不太高兴的说,“但我希望各位也认真一些。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要,也必须成功,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们去做那种自杀式的行为。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有一些东西,作为给各位的信心。”岚向普英点了点头。 “是。”普英很随意地从自己的口袋中分批拿出了几颗带着魔法气息的石头。普英把这些一块接着一块的分发给了这面前的人。 这几个人接过了这元素气息十足的石头,脸色各异,不过双眸倒是都仔细的盯着他们手中的东西。唯独其中的一个看上去年龄最,仿佛才是少年的人对这个东西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仿佛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想必以诸位的眼光,应该也知道这是什么了。这就是我们为这次准备的东西。您应该看得出这些东西的分量吧。”岚轻轻说道,“这只不过是送给各位的见面礼而已,你们不仅可以拿去随意使用。” “好,好啊……”这个提问的老头点了点头。一份交易空口无凭,但是如果事先先付出一些丰厚却仍然合理的筹码,即使不能解决疑惑,也能够展现出态度。这些高品质的元素石,基本上可以扼制住他们所有正在萌芽或者已经萌发的问题了,能事先就拿这样珍贵的东西来作为见面礼,说明这个任务肯定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好了,我们现在该谈谈价码了。那就从你开始好了。进来吧。”岚的手在侧面的墙上划过,一道暗门就这样打开了。 这是岚制定筛选的规矩之一。对于这些任务中真正的核心人物,必须每一个每一个人的详细的洽谈,但只要进了房间,就一定能够获取巨大的收获,但同样,在踏入这个密室的那一刻,也代表着合作的开始。在这个密室里,能够商量的只是价钱的多少,而不是合作与否。 老头跟着岚走了进去,有些拘谨,也有些好奇。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固然会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岚很随意的坐下,显然对这里十分的熟悉。 “虽然你不说,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风闻,你们是要跨出长城,到更远的地方去。所以,在这件事情完成以后,我要在极乐城内的一套庄园,地方景色都要好,让我足以颐养天年。另外,每一年,我还要一份丰厚到足以享受的报酬,但我不需要钱。” “哼,口味很大嘛。极乐城的庄园可都是那些大家族占着的,即使在他们家族内部,也一样是要去争夺的象征身份的好东西。至于你后面说的,你不要钱,又想要什么?”岚没好气的应道,这种商谈实在是让她提不起多少的精神。 “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对于那些金钱什么的也没有多少的兴趣,大概也用不了。我只想要一个能颐养天年的地方。报酬嘛,我只想要元素石。”老头的眼神中又流露出了一种特别的渴望,他拿起了自己手中刚刚拿到的石头,又拿捏了起来。 这眼神落在岚的眼里没让她有什么感觉,不过她倒是熟悉非常这种眼神背后的意思。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普英倒是先作出了反应:“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做长期交易,你可以定一个你满意的数目,但只有一次。” “这样吧。我就只要一次好了,我当然不会要你们手上的,像这样的珍品,我收着也怕烫手。这只是我的个人兴趣而已,也不用着急,只要一批看的过去,能够符合基本魔法实验的要求就行了。”虽然很渴望,但是这位老人似乎也并没有在这上面坚持,言语间已经完全的让步了。 “这个没问题,你们可以答应你。但至于庄园,你能再考虑考虑吗?如果是居所,我们可以给你很多。另外,如果你对别的有兴趣的话,无论是东西,还是仆从,我们也都可以悉数奉上。”普英立刻回道,一般这样的讨价还价,都是由他来做的。作为整个保安团的副首,同样也是管家,这就是他的职责。 “那可别了,我只要一处隐蔽些的庄园来渡过余生,这一趟完了,我也应该退休了。我这么大的年纪,对女人早就没什么兴趣了。至于人和东西,我不缺,也用不着别人替我考虑,不用拿这个来敷衍我。”老头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让步。“这一个庄园我一定要。” “好吧。老先生来这里也不容易,想必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岚突然开口打破了场间的蒋驰气氛,她的头转向了老头,虽然她是女人,但她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雾气,发出一阵令人打颤的声音,“我记得,你是叫楠悦吧,也算得上是位人物。我们也尽量满足前辈的要求吧。你想要一个庄园,那就这么定了,你的元素石我们也会送来,在这计划完成之后。” 她的语气实在古怪,连成天呆在岚身边的普英也很少听到,这究竟魔法处理之后的效果,还是她的心情太差才会这样来说话。 似乎是听到了岚松了口,楠悦的眼睛亮了亮,不过听了后头的话,他的面容上刚刚泛起的喜色也收了回去。想了想,才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岚也确实没有再多的表示,只是向下挥了挥手。 普英也立刻会意:“那么老先生,我们这就谈妥了,这里是一点的钱,先作为一点预备金把,你可以随意使用,备置一些该有的东西。去叫你的下一位进来吧。”他拿出了分好的一袋钱,虽然嘴里说的是钱,但少说也有几十枚的样子。 楠悦接过了钱,有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好啊,你们倒是大方。”转身,他就走了出去。 这些人来到这里本身是有一个顺序的,他们通过试炼的时间各不相同,楠悦是最迟的那个,其他的人都在他之前。 很快,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青年走进了密室,他的上肢微微的颤抖,头上也有些奇怪的冒汗,一张脸虽然英俊却看起来是很紧张的样子。 “你好像很紧张?”岚并没有立刻商谈价格,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似乎对眼前人的状态很感兴趣,她把头转向了普英,“给他块布擦擦汗吧。” “是。”普英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挂着的布,递给了站着的青年。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结果了布,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抹。这个动作极其的尴尬,甚至显得有点滑稽。他擦完了汗,却依旧站在原地,依旧是很不安的样子,但他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沉默的站在那里。 “回答我的问题,你在紧张什么?”岚继续不依不饶的问着,但她的语气却是轻佻的,没有一点严厉的意思。 “不,没什么,只是这里头太热了……”青年连头都没抬起来,有些沉闷的说,“不是紧张,我能来这里,自然对得起自己出的价格。” “我可没问你这个,我也不担心。”岚摇了摇了,她的声调又回到了正常,向着另一侧的墙指了指,隔着这堵墙外,那里就是那些没能进到这个房间的人,“你既然能站到这里,就说明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无意拷证你的身手和能力,也用不着我来拷证。” “好……那么,我能说说价格了吗?”青年终于缓过来了一点,他抬起头,看着岚。 “当然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有点不太适应这个地方,的环境。”青年有些支支吾吾的说。 “你是叫……”岚向后靠去,靠在了椅子上,显露出很轻松的样子,“十木是吧?” “是,我就是十木。”青年又有些紧张起来,摸了摸额头。 “年纪轻轻,却能够找到那个隐秘的线索,然后再通过试炼到这里,确实是不容易。况且,我也知道,你没有出全力,不然我见到你,可能还要隔开一两个人。” “不……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岚笑了起来,那种轻笑实在是非常刺耳,“是么,叶家的公子就只有这点本事么?”这句话如同霹雳一样在房间中闪过,一直在一旁听着这段对话的普英甚至感觉自己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眼前这个叫十木的青年身上突然涌起了巨大的威视,他已经不是蓄势待发,而是马上就要动了,也许是这个呼吸结束,也许是下一个呼吸。 这种危险的应激反应让普英也抑制不住的想要跳起来反击。但最终,普英没有一点动弹,想想的终究也是想想而已,他没有任何的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藏者的商榷 十木也没有动,十木不仅没有动作,反而站的更加挺立,好像一个在学礼仪站姿的丑一样惹人发笑,但这里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因为岚站了起来。她只是站起来而已,连手都懒得动弹一下,而是继续搭在座椅边的扶手上。她的身上也没有一点力量爆发的痕迹,只是单纯的站了起来而已,却硬生生的逼着十木停下了动作。 她缓缓的走到十木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则是如同一只冻僵的惊弓之鸟,只能从他那淡色的眼睛中看到一些无法抑制的恐惧:“也可能是我想错了,叶家的公子怎么会到这匪徒满屋的地方。不过,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也还是这些人里最特殊的,因为你是难得没有上通缉的人。其他人就算没有上通缉,也大多是因为那个人没有被发现,事做的好,不留痕迹。但我知道,你却是因为没有做过坏事。换句话说,你是一个好人。” 青年大声的喘起了气,他胸口的起伏也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来说说你的价格吧。但你要说的足够动人,至少在我看来,一个好人要进来这里,一般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好吧,既然你那么有兴趣听,那我就说给你听。”青年叹了口气,他全身似乎也都松弛了下来,重新坐了下来,“我想要一个人,她现在被囚禁在极乐城的边的教坊。” “教坊?那专门用来招待天幕贵族的地方。似乎除了吃吃喝喝,还有不少其他的功能,到了现在恐怕除了真正的贵族,或者天幕的大家族人,其他人连那的墙都跨不进去吧。” “没错,你说的很对。我虽然有办法进去,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多的钱,而且要不被人怀疑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更别说带人从那里出来了。所以我需要钱,大量的钱,让那些人能够闭嘴的钱,让我能够永远得到她的钱。” “喔。”岚不置可否的应了应,“要钱?” “没错,我需要很多钱,而你这里应该是最快的来路了。我并不是很想做恶,但你不用担心,我大概也算不好什么好人。” “很好,但我不能全给你,这里的钱你可以先拿走一半,任务结束之后,我还会再给你一样的数目。另外,我还可以奉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十木突然有些发愣,刚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他也从来没想到眼前的首领会讲出这样一句温和的话。 “正好,我跟教坊现在的主人还有点交情,你如果真的想要做什么,就拿着这个去给她看看。”岚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翡翠的碟子,上面印着模糊的文字,在这有些黑暗的房间里显得很不清楚,“你大可以去验证真伪,但作为交换,这一次的任务,我要你竭尽全力,不要被你曾经受到的那些教诲所影响,明白吗?” 十木自然不可能会去质疑这东西的真假,既然首领这么说了,那么他也不可能有不相信的理由,尤其是在对方隐约摸到了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是,我明白了。” 岚再次摆了摆手,“好了,你去叫下一个人来吧。” 十木退了出去,他的状态和进来的时候已经大相径庭了,显得更加的轻松,甚至还有一点的兴奋。 “他真的是叶家的……公子?”等十木完全退了出去,普英才开口问道,他很难相信,一个这样的大家族公子,竟然会亲身到这个贼窝里来。无论是缺钱,还是他说的理由,都很难让人相信,让他信服。 “大概是叶林吧,去掉自己名字的一半,就以为真的能去掉自己的一半了么。不过也无所谓,他是不是,或者他说的故事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只要他这一次能够全力以赴就可以了。这一次,我们的身份是侵略者,况且我也不会在大部队的地方,阵前激励也自然死毫无用处的,还是要在此之前,先让他们不要有所保留的好。我们能争取多少时间,全靠的是自己。你知道的,事情办得越快越好,要拖到只剩下一兵一卒,那可就麻烦了。在我真正要做的事情面前,无论是道德的要求,还是职责的责任,或者是这些人的命,甚至是你我的命,都算不得什么。” “是。”普英并不清楚岚所说的“真正要做的事”具体指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次,岚不会亲自去领队,似乎她的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但究竟是什么,普英也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够接受,并且尽力去办。 “咔嚓。”门被推开了,紧接着进来的是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 “两个人?”普英皱着眉头问道。 “不。” “是。” 前面是一个低沉的男声,而后头则是一个有些稚嫩女声。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普英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两个仿佛是在他的眼前演一出儿戏,虽然知道并非如此,但看起来就像是在戏弄他一样。 而戏弄他,直接来说,也就是在戏弄岚,虽然他们现在并不是以圣堂保安团的身份在这里做事,所以上升不到那那样的高度,但是即使是对他们个人的戏耍也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我只是一个人来的。至于她……”这个中年男子有些犹豫,却被身旁的女子打断了话语:“我是跟着他来的。你们要谈什么,我都不在意,只要我能跟着他就行。” 岚笑了笑,转向后面的女子:“无论你是他的情人,他的女儿,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关系。现在,你在不在意已经没用了,关键是他怎么想。如果他不能接受你,那么你们两个也不可能被我们接受。”她的话说的很轻佻,但是笑声中却没有一点嘲弄的意思,反而显出很诚恳的样子。但对那个中年男子她就没那么客气了,忽然之间她的语气变得十分的锐利,“那么,你想清楚了吗,你们究竟怎么说呢,是一起,还是不是?” 这样刻意的追问让中年男子一愣,然后转而变得有些不高兴起来。这是他的私事,并且也是他没能理清的私事,别人的过问,尤其是一个陌生人的过问,总是不自觉的让他警惕起来。不过,他也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不想也不能弄的太过分。他沉吟了一下,想了想,回道:“那就算是吧,我会带着她的。” “算是?”岚突然从座椅里一跃而起,瞬息间就冲到了这个女人的面前,这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像是人提雏鸡一样拎了起来。但岚不是用衣服来拎起她的,而是切切实实的,握住了她的脖子,简简单单的用一只臂膀承载了她整个人的重量,很轻松的将她浮空。而女子连一点反抗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她身边的中年男子却有了很大的反应,他的身上突然涌出了鲜血,从头顶开始向下,身上几乎一时间被他渗出的鲜血遮掩。但是这些鲜血并没有就这样滴落,而是转而形成了红色的固体,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突然变的十分狰狞,鼻子向前伸长,包括整个下颚也一样,他的臂膀伸长,指甲也急速的生长,从皮肤的毛孔中长出了长长的毛,但这些毛却是竖着的,看起来,就像是尖刺一样令人生畏。 这个变身看起来很复杂,机体要协调的地方也很多。但是,他却完成的很快,甚至都没有一点阻碍,显然是十分的熟练了。“喔……血狼啊,你还真是一件不错的兵器。”岚感叹了一声,却已经被变身的血狼用一只爪子抓住了攥着女子的右手臂,同时,血狼的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向岚戴着面具的脸抓了过去。 与其说是抓,倒更像是撕裂,像是撞击,像是要突破一堵屏障那样地狂躁,全力的出击。这如同风卷残云一样的气势,甚至连空气间漂流的元素都为之震颤,被这力量搅动起来。出击者也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更没有信心与面前的人对抗,他只能靠着一次完美,全力的出击,用意想不到的方式来给对方沉重的一击。 但对方究竟是不是受了沉重的一击,血狼不知道,倒是他自己的手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挥动的手臂变得越来越慢,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力,却偏偏感觉到一切都慢了下来,就好像自己脱了力一样。无论他怎样去使劲,怎么去调动全身的精神与力气,却像是用在了软绵绵的棉花糖上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他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在自己的身体上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缺口。最终,他的爪子也只是碰到了目标的手臂,但想象中的撕裂却只是变成了一道在面具上也不甚深入的划痕,甚至就像是不心被什么硬物磕碰了一下而已,别说伤害,甚至连影响对毫不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奈者的妥协 血狼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利爪下,竟然会有连一步都不退的人,不止一步不退,这个女人甚至连身上上都没有一点点的反应,没有一点点想要躲闪的意思。这并不是第一个在他的爪子下不做躲闪的人,但不同的是,那些人都当场毙命了。毕竟,大部分人是很难在他的利爪下做出反应的,往往连他的爪影都没有看清楚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面容难辨的尸体。但是,面前的人却是第一个毫发无伤,甚至看起来都懒得理睬他的人。 但没等血狼开口,岚却先开头了:“血狼先生,不愧是能从圣堂那屠杀中逃离,并且在长久的追捕中一直遁形的人,确实是有点本事呢。”听到这话,血狼一下子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地方,竟然能听到一个人明明白白的说出他一直隐瞒的曾经,他的过去。他身旁的女孩,现在的少女,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挽救下的一条生命。但是,为了安全,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段过去,并且在他带着女孩逃出去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在任何其他地方提过这旧事。 今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的确太多了。 原本,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在听到这个事情,它将成为永远埋葬在自己心中的秘密。但现在,这件事却被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从眼前这个女人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中,不像是听说,反倒像是亲身经历,不,是亲身操控那般清晰,那般不在意。血狼那么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用尽自己的一切,来换取这个人的闭嘴。可惜,他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用尽了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刚刚的突袭已经证明,他的力量和眼前的人相比,天差地别,自己根本就毫无机会。 所以剩下的,只能是对方给他机会了。 “好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血狼放松了身体,十分谨慎的问道。他的手也早已经收了回来,身上变身的痕迹也渐渐褪去,又重新变成了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事到如今,他已经全然成了透明人,他知道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我想要你做的?你已经做了,并且我也十分满意,我已经明白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岚说着语义不清的话,又躺回了看起来有点太过宽阔的椅子上,“所以现在,是你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才对。” “我想……”情景的迅速改变,让血狼一下子也没能反应过来,他还没从刚刚的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舒缓过了,顿了片刻,他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来做什么的,“我想要元素消融剂,我是一把老骨头,这些身体中的黑暗即使用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但是,她不一样,如果能用消融剂去掉她骨头上的黑暗,那么,以她的身体和能力,就一定能活的很好。” “接着吧。”一直浮在空中的女子突然被扔向了他,他忙不迭的用一个匆忙的姿势接住了女子,“雪眼……你没事吧。” “不……没事。”这个叫雪眼的女孩却好像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仔细的看去,血狼才发现她的脖子并没有被掐住的痕迹,她只是被某种强大的法术抬升了起来而已。再雪眼之后一同被扔过来的,还有一个瓶子。 “元素消融剂,这可不是什么四处都有的卖的水果啊。”岚轻声道。 “因为你们这里,开出了任何商谈的价码,所以我就来了。但是,这也不过是碰碰运气,这些东西的确不好获得,但是,我和她用那些替代品太久了,如果不找到纯正的消融剂,我们很快就会死去。”血狼突然用手攥住了自己胸口,将那一块的衣服一把撕扯下来。他的胸口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针孔,上面还有一个像是大树模样的烙印,在血狼的皮肤上却是以纯粹的黑色呈现,给人一种异样的不适感,“但我现在更加相信,你这里会有我想要的东西了。”血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瓶子,这个瓶子里头装的很满,里面是稍稍有些透明的液体。一看到这个瓶子,血狼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甚至有一种这昏暗房间里的黑暗,都有那么一瞬间被他眼睛照亮驱散的错觉。那是希望近在眼前,即将得偿所愿时才会出现的眼神。里面的气味让他无比的舒服。 血狼毫不犹豫的将瓶子打开,然后伸向了自己的嘴边,但是,他并没有像一个久旱之人那样立刻开始痛快的啜饮,而是心翼翼,来来回回倒了几次才一滴一滴,不多不少正好三滴的瓶中液体倒在了自己的嘴里。 他如同一个朝拜者一样抿了珉嘴巴,然后流露出一种大喜过望的神色,不停的说:“好,好啊,这比我之前用过的都要精纯的多。”他这才把瓶子交给了雪眼。但他并没有放开手,不是因为留恋,而是像给一个初生的婴儿喂食一样将这消融剂缓缓的让雪眼喝了下去。 “好了好了,现在再多也没用了。”在雪眼喝了几大口之后,血狼说着,然后拿回了瓶子,瓶子不大,其中还有大概半瓶液体,但是血狼却没有一丝迟疑的盖上了盖子,然后将这个瓶子十分缓慢而细慢的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哦,你怎么不喝?”岚看完了血狼的整个动作,问道。 “这……我还得留着给她。”血狼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岚会问这个。 “别搞错了,我先给你这一瓶,一是让你验证,二是让你能够恢复足够的力量来做事情,虽然即使不恢复,你的力量也算不错,要混个吃喝大概也不成问题。但是,这一次的任务,你必须要出全力。”虽然戴着面具,但血狼还是能感觉到有两道炽热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所以,喝了它,别演出什么苦情戏了。” 岚从抽屉中再拿出了一个瓶子,向普英瞥了瞥。普英立刻会意,把瓶子拿了起来,递到了血狼手中。 “咦?”血狼似乎很惊讶。他原本以为,这东西会很珍贵,所以他甚至都没有自己喝的意思。但现在,他明白了,这里似乎根本就不缺这个东西。 “看的出来,你刚刚的变身已经很勉强了,即没有气势,也没有力量。如果不抑制这个烙印,你是活不过三个月了。看起来,已经不剩下什么白色的地方了。”岚嗯了一声,“你的运气不错,我这个地方别的东西来来去去,倒是未必能剩下什么,但是元素消融剂嘛,确实很多。所以,你不用太保留,保持好自己的能力来做事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东西,你要多少都可以。” “……”血狼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似乎想了想,终究还是打开盖子喝了下去,喝的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剩下。即使他喝下去并非出于自愿,但无论是不是出于本心,这消融剂对他的效果却不会改变。虽然他没有变身,但是谁都能感觉到,这个原本给人感觉有些虚弱甚至有点风烛残年的中年人一下子变了样子,变得十分的实在,壮硕。并不是身体上有什么变化,而是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他的精神,就像是一个瘪了的气球突然被打进了气,一下子鼓胀起来。 “你说你相信我这里会有你要的东西,为什么那么说呢?” “除了外面的那些风传,这里的规矩不一样,更像是一支正规军之外。我也看得出,你绝不是一般的盗匪首领,如果在光明的一面,恐怕很多掌权的人也不及你的谈吐和你的见识。”血狼想了想,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做生意,但是你开的条件实在不像盗匪这种职业能给的。况且,听到条件……” 岚伸出了手,示意血狼停下,她哼哼两声,既不像是被猜到了的沉重,也不是没被猜到的轻佻,只是平淡的说:“我当然不是一般的盗匪首领,但我就是你们的首领。我只要你在任务里全力以赴,不为任何事情干扰。至于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过去,你大可以随意的想象。” “我已经过了想象的年纪了,其实,只要有这一瓶,就足够我为你效命了,这你也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你却毫不在意的就先给了我们。我当然也不会有不全力以赴的理由了。” “但愿……如此吧。不过你也不用絮絮叨叨的说那么多理由,其实你就是要救这个女孩,也许她真的还有救吧。”岚摆了摆手,像是失去了谈话的兴趣,敷衍着结束了这一局,“去吧,让下个人进来。” 普英看着岚情绪的涨落,也叹了口气。 这里有那么多的消融剂当然不是偶然,但也不全是因为岚在另一面是圣堂的高层才得了那么多的。这个东西也许算不得珍奇,也至少是珍贵的了。况且,这样的实验和医疗材料,在市场上是禁止流通的,也需要特殊的工艺去制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狂徒的强欲 所以,在这个地方有那么多的消融剂,当然不会是因为这些事早就准备好的,只能是因为这些都是特别供应的。 而这个特别供应的原因,就是因为岚要使用,她所需要的剂量和纯度,远远不是血狼他们可以相比的。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去用药,似乎也没能挽回她日渐衰弱的身躯。普英倒是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人触及到这个点。岚也算是有了一点同情,才会对刚刚的这两个人格外的开怀,给了他们这样丰厚的好处。这一瓶,原本就足够让二十上瘾的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卖命了。不过既然岚喜欢,他当然不会置之一言。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您累吗?要不要之后再谈?”普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用,反正也快结束了吧,一共也只剩下两个人了。”岚确实有些疲惫了,她实在不太擅长这种攻于心计的对话,尤其是她必须要用三言两语来让对方暴露出真正的实力,并且心甘情愿的出全力。幸好,现在的一切进行的还算是十分顺利的,至少在她的精心准备下,之前的这些人都被突破了心防,只要突破了心防,那么她才能顺利的种下效忠的种子。 但剩下的这两个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一个身份太过明白,甚至可以说在这个地方的每个人都听说过这个人,他就是一个凶暴的独行强盗,单纯的一个强盗。只是足够强大,横行无忌了很久,他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什么秘密,一切都清清楚楚,甚至一个酒馆里的平民知道的也不会比圣堂里的人少。 而另一个则是完全相反,他的身份成谜,以圣堂的情报,却都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如同一阵风飘来,谁也不知道何时兴起,何地出生。这其实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在这种复杂的情报络里,岚也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还是很多人在刻意的隐藏。 但是,又是什么人能够在圣堂中刻意隐藏他的身份呢?比起前一个,最多也只是贪得无厌,写满了要求的纸,一纸空白才是最难以琢磨的。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壮硕的有些不像话的人。即使只是一个人,但单纯的从形体来看,在他进来的时候,普英甚至觉得这个房间都变的拥挤了起来。 他的身躯如同北方冰原的白熊一样巨大,身体上密密麻麻麻的排列着一块又一块的肌肉,上面带着或深或浅的疤痕,看起来有些还是遭受了好几次创伤之后再愈合的样子。足以见到,这是在无数次的血与魔法的交织中历练而来的。 这个人很有名气,作为一个罪恶的人,也算得上是极致了。一如他的名字,厉力,他的力量像是永远花不完一样,无穷无尽。他总是不停的掠夺,无论是对金钱,对女人,还是其他的东西,他的欲望也如同他的力量一样,永无止境。 他背着一柄巨大的斧头,刀刃看起来并不锋利,相反显得十分的粗钝。看来来更像是用来砸人而并非是用来砍人的,听说这也是厉力的爱好之一,用这把武器将击败的人活生生的砸成肉泥。 一般而言,他都是独来独往,他很少加入别人,也很少有人能与他为伍。但这一次,他却来到了这里。但是,与之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一进来就先开了口:“为什么,先是我?” “什么先是你?”普英被问得愣了愣,一时间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是在问她,不是问你。”厉力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岚,他甚至都没有一点的余光落在普英的身上。但普英的眼睛却一直都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他的眼睛,普英完全看得出从他眼中流露出东西,渴望,狂躁,怒火与兴奋,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特别的猥琐,特别的恶心。虽然从这个人的眼中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并不会令人惊讶,但是,这样的眼神落在岚的身上,那可就不是能够让人容忍的事情了。 “因为先是你,所以你先进来。”岚换了个身姿,虽然还是一样的邋遢。 厉力眼中的欲望之火却更甚了,就像一把旺火又填进了一捆新木一样,他毫不隐藏的吞了吞口水,那声音大的就像是要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听着一样,然后他用一种无比低沉,强烈,就像野狼扑食时发出的低吼一样,说:“是吗……哼哼,我才是头名,那个家伙算什么。不过没关系,反正我要的也不是这个。” “是吗?那说说你要什么吧。”从岚的语气中,倒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 “钱,女人,还有那些奢侈的珍品,我都要,并且,要比之前他们所有人的都更多。”厉力的手上捏着普英方才给他的石头,他说话很用力,手上似乎也在用力,把这元素石都捏出了几道裂痕,“当然,你现在不必给我,但事情结束之后,一样也不能少。” “合理的要求,不过是些普通的东西而已,当然可以。不过,你似乎并不是很想要这些东西的样子,看起来,你只喜欢破坏。” “等一下,还有一条。在你谈完所有人之后,我要听他们每一个说他们的价格,然后我再决定我要的数量。”厉力已经开始喘气了,但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兴奋,而是在暴涨的欲望支配着他的身体。 “呵,行啊。”岚轻笑一声,这笑声的意味却十分古怪。 在普英的理解下,这是轻佻的嘲弄,但是,这是出于他的立场和身份决定的,如果单纯的去听,这似乎更能理解成一种挑逗,一种耍弄风姿的手段。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这一声轻笑,再加上最后的拟声后,普英看到厉力眼中映射的已经不是燃烧着的柴火了,而是一片火海,这个人已经似乎已经完全不能抑制他身体的本能了,他的身上渗出了汗水,也莫名的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了低沉的吼声。 “好了,你的条件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让最后一个人进来吧。”虽然不知道岚这么做是出于什么考虑,但为了这里的安全考虑,普英插了一句。如果不再让对方的欲望消停一下,谁也不知道这种头脑全然被欲望填满的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 “恩……”厉力发出了好几声这样的沉吟,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把他一览无余的目光从岚身上移开,恋恋不舍的挪动着他巨大的身躯,缓缓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真是……有点危险啊。”普英擦了擦额头,有些不安的说,虽然他的额头上并没有什么汗渍。 “什么危险?”岚却不以为然,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个人么?” “他虽然挺厉害的,但似乎并不是太好掌控的样子。而且多半也不会什么团队配合的,搞不好……”普英回答道。 不过,普英的话并没有说完,门就已经打开了。 一个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人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些老相,显露出看不出年龄的面容,但仔细看去,就知道只是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苍老,但是他的身体却健壮而有力,粗粗判断,也不过只是二十多的样子。但是,这样一个青年却没有丝毫的朝气,脸上是一片漠然与冷淡,显得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毫无生息的老石头,扔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去看一眼。 他的身上穿的很朴素,就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一样。一时间,普英竟然出现了一丝错觉,这个人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但能走到这个地方的,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走错了。 普英想继续听岚说刚才的话,却发现岚不再说话了。一种巨大的不适感突然笼罩了他,被开门打断说话是正常的,但是除了在商谈特别的事务,岚一般都会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但这一次,只不过是闲聊而已,岚却意外的停下了。 不止是话停下了,她的整个身体都凝固住了。 普英终于发现了,岚进入了一种高度的戒备,沉着,冷静,但同时也一样紧张,凝聚,她的精神全然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元素上。他很熟悉岚这样的状态,任何人在战斗中,都很容易能进入这种状态。 但像这样的程度,他还是真的很少看到,除了多年之前的秘密事件。 那一次,像他这样的人连去参与任务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做一个等待的应援。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从岚的口中听过关于那个任务的只言片语,他只知道圣堂,夜会的顶层,甚至还有穹苍殿的祭司们都参与了那一次的事件,直到今天他也未曾想明白,究竟这样的阵容是要去做什么。 但是,只有那一次,岚的精神与躯体达到了像现在的这种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待选者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准备战斗了,对于岚这样拥有不可揣测的魔法能力并且富有战斗经验的人来说,战斗其实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她根本就不需要准备,因为她就是在战斗中而生的。甚至还有流言说,岚在进入保安团之前,曾经有一段持续长久的不休止的杀戮时光,虽然流言无稽,但是从她平日的状况来看,至少她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的。 第一次见到岚这样,普英还并不理解这种状态的涵义。但直到岚一个人,带着全身各异的被魔法灼烧与利刃切割的伤痕,满脸鲜血的,踉踉跄跄,气若游丝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一样从那个建筑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在进去之前,岚身上的那种极度的焦虑,躁动,冷静与紧张混淆在一起的扭曲情绪。 这是搏命,可以说是蓄势待发的搏命前的精神状态,也可以说是知道生死无常才对于生命来自本能的渴求。与战斗不同,面对这种情况,一个人无论怎样准备,都是没有办法真正准备好的,只有在生死一瞬,那种来自自己永远无法发掘的力量与激荡才是真正的面对。 可岚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这种状态,那么这个进来的人……普英突然无法思考下去了,但他的思维点到了这个进来的人的时候,就突然凝固住了,这个人不再是路边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了,他变成了横在路中央的石头,他仍然是一块石头,但是足以引起人的注意了。不,是不得不看,因为他比路还要宽阔,还挡住了这条路上的人。 普英的喉咙里已经不自禁的发出了“呃……呃……”的声音,他感觉窒息,虽然他还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但是,他却觉得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获得空气的感觉。这个青年的气息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突然罩在了他的头上,将他整个包裹住了。 “够了,”岚冷冷的说,抬起手重新正了正已经有些偏斜的面具,也同样在这个动作下,将普英从囚禁中解脱了出来。 “我并非是故意的,只是他想要窥探我,总应该对应的付出一点的代价。”来者的声音既不是冰冷,也没有一点点的情绪。平平淡淡,就好像在跟一个熟识的人闲谈一样。 “哦?只不过是想想罢了。要是这么说,你是只对他有敌意而已吧。”岚也用一样的语气回了过去,在她的地方对她的人动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不是没发生过。虽然她也知道,眼前这个人虽然不至于深不可测,但也真真切切的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至少也跟她是一个层次的人。 不过看着对方的脸,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一号人物究竟是谁。正常来说,一个强大到这种程度的人,无论是在圣堂,夜会,还是各个大贵族的家族里,都至少也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但是,无论怎么想,岚没法在这些组织或者家族里想出一点点跟这个人重叠的地方。是因为依靠情报和下属太久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也有些衰退了吗。还是在跟大祭司做事以后,她已经很少自己去思考…… 又或者,这个人的确是她不知道的一号人物? 岚突然生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但她立刻就警觉的把这个念头捻了下去。这是她不能触及的一条线,无论对方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她都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至少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想下去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如果这个人是穹苍殿来的,那么是大祭司派来监视她的,可大祭司从来不会过问她具体行事的细节,况且以这个人的气质,恐怕足以替代她来做那件事了,何必要派到她的手底。又或者,是特使的同僚,但特使其实还是独立在穹苍殿之外的,他们原本就是大祭司的在外的使者,原本就是替穹苍殿做事的人,穹苍殿又怎么会再派什么人给他们。 岚皱了皱眉头,她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了。不止因为她实在想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更是因为她现在完全陷入了被动。对方的目的根本无从琢磨,她甚至感觉,即使对方带着其他的目的,她似乎也毫无办法。幸好,目前来看还并没有这样的苗头。 “那样的冲突,我想并没有必要吧?”青年皱了皱眉头,“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天琼,但是你不要问我的过去,或者从哪里来,这些我不能告诉你。” “你……”岚犹豫了一下,似乎这个青年的名字也有些特殊的含义。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多思考这个了。想了想,她有些心的说:“没关系,我也无意窥探这些。不过,我想你也该让我对你有些信任吧。” “恩?”青年挑了挑眉头,他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信任……你可以随意想个验证的办法。但我不会说的事情我依然不会去讲。而且,无论我从哪里来,都跟现在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没关系吧。” 岚有些惊讶,这个青年显然是没有什么城府的,他的心防就如同他的年龄一样浅薄,甚至还不如。可他在某些问题上却显得特别敏感,并且想要把自己和这个问题分离开来。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没有恶意,但是究竟是什么目的,她仍然不明不白。 “恩,说的对。你先跟我一起出来吧。”岚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的五个人正坐的好好的,除了血狼和雪眼,他们之间没有一点一滴的交流,整个气氛显得十分的怪异。 “怎么,不是要谈价码吗?”青年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但是他的语气却充满了质疑。 “没错,子。”房门一打开,里头的声音也就传了出来,那厉力一听到天琼的话,立刻的有了反应,他一向来是很注重排名的,想不到这一次却被这个子抢了先,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出来说吧,反正你们都要说。” 其他的几双目光盯在了厉力的脸上,但他们却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都看到了,这个首领旁那个人煞白的脸色,还有几乎虚脱的神情。虽然猜不出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么想,这都应该是厉力这个家伙的杰作吧。 “是的,这是厉力的要价之一。那么,楠悦老先生,就从你先开始说吧——你们的要价。” “好吧……”楠悦虽然很不舒服,但是看了看厉力的身躯和他背后看着比自己还大的斧头,还是照旧开头了,“我要的是一套极乐城中的庄园,还有一批的元素石。” “哦,年龄大了果然是贪心一点啊。”厉力“嘿嘿”的笑着,不依不饶的问。 “你——”楠悦已经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但是他看了看厉力,还是忍住了。 “很好,你们后面的,也说清楚了。”厉力很满意的笑着,把目光转向了十木。 十木却根本不关心眼前这些人之间的事情,简单的说道:“我要的就是钱,现在我已经拿了两千个,事情结束之后,还可以再拿。” “只要钱?有意思。”厉力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但我怎么看不出你喜欢钱的样子?像我这样,才是喜欢钱的样子。” “喜欢喜欢都不重要,有没有用才重要,因为我需要钱,所以就要钱。”十木的表情不冷不热。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年轻人。我以前也很喜欢钱,现在,更喜欢了。”厉力嘿嘿笑了几声。算是放过了他,把目光撇向了那一男一女。 “我们只是要一些元素消融剂。”血狼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厉力,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看着躺在他腿上的雪眼。 “恩?那么好的机会,你们只要一些卖不出去的药?”厉力狠狠的问道。 “跟这个年轻人说的一样,只要有用就好。”血狼连头都懒得抬起来,瓮声瓮气的应着。 “废物,连点打算都不会。钱,跟你要的那种东西是一样的吗?”厉力很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你呢?子。” 天琼看了看厉力,说道:“你好像很不懂礼貌。” “我不需要礼貌,子,快说。” “你就先说说吧,反正我也还不知道呢。”岚终于开口了。 天琼抬起的手放了下来,缓缓开头道:“也对。原本我也还不知道该要点什么,现在我大概听明白了,我要一片够大的地方,要够十几个人一起居住。我还要需要钱,足够我们生活的钱。还有,我们也需要各种魔法材料来训练。” 厉力的脸呈现出一种滑稽的样子,他的半边脸是笑,半边是怒:“口气倒是不啊,他们各自要的东西,你倒是全要了。” “当然,我正需要这些,虽然我来这里的目的,主要并不是这个。” “吼吼……那你是来干嘛的?”厉力气急反笑,“不会是来锻炼自己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竞选 “诶?”天琼挑了挑眉头,“我好像没跟任何人说过吧,我主要是来看看这个世界的,而其他的只是一些为未来做的准备。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不会还想说,你会在这个地方只是运气吧。” 虽然面对的是咄咄逼人的人说出的咄咄逼人的话,但是天琼却没有一点紧张的神色,甚至看起来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是谁说的,而更在意这话的内容。 “不,我看到了通告,所以就想办法找了进来。” “够了,”厉力显然已经忍不住了,无论是他的怒火,还是他的忍耐,又或者他的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到了临界点。他必须要发泄了,再不发泄,恐怕要爆炸的就是他自己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丝毫存留能力的人。 厉力转过头来,他顺手把自己背后的斧头的拿在了手上,这个动作的幅度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还逼得几个离得近的人无奈的后退了几步。他突然笑了起来,对岚说道:“这样招摇撞骗的子,你也别雇佣了,我要的也跟他一样,但我肯定比他值。” “哦?你要怎么证明呢。虽然我知道,你的名头很响,之前做的事情也很硬。”岚倒像是乐得看到这种局面一样,根本就无意说话阻止。 “证明?当然可以。不如我把这个靠运气来的子杀了,那你也可以少出一份。你只要再付出一点报酬就行。” “什么报酬?” “原本我打算连着他这份一起要的。”厉力笑得像要吃人一样,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很少有人会在极乐城附近作案,但厉力肯定算是其中一个,这个在极乐城的远郊几年来最心狠手辣的独行盗匪,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很难去统计了。因为他不是仇杀,而是如同野兽一般出没,没有办法预防。甚至训练有素的圣堂成员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一直都没有抓捕到他。 毕竟圣堂是军队,有军队所需要做的要务,也不能整天整天的驻防在城市和贵族的居住地中,不然少不得让人担忧。但他们又必须要派出人手,否则,没有了安全的保障,他们又必须要负责。所以,圣堂也只能分派出一部分精锐,来作为治安团的成员,但这些人,这只不过恰好能保证贵族们与城市中的安全而已,远远不足以照拂更大的范围。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厉力已经用自己的手背抹了抹嘴巴,像是在进行一个仪式一样,拿着腔,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 普英这才从长久的痛苦中缓了过来,就听到了这似乎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无所谓,她知道就行了。”厉力用力的把手晃了晃,他的那巨大的斧刃也跟着他的手晃动起来。除了天琼,其他的几人都不由往旁边站开,那个老头更是干脆地退到了房间的边缘。虽然厉力嘴巴上说说,是对付最后的这个人,但他的武器使用起来必定是不会有什么顾虑的,而这种武器的杀伤力之大,一不心就会被波及到自己,“我早就听说了,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女首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风姿卓著。虽然我还没看到你的脸,但我想,很快了。” “你说的很开心嘛,是当作我没听见么?”这一次,岚再没有细声细语,而是一片冰冷漠然。 当然,这种态度也是很正常的,任何一个女的听到这样话都肯定不会高兴。厉力也没有在意岚的态度,反正他想到的也是之后的美妙之事了。当然,只是针对他自己的美妙而已:“怎么样,这个条件你答应不答应呢?” 不过没等到回答,他就一声低喝,整个房间里在一瞬间就充满利斧撕裂空气的尖啸。厉力虽然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力量型的人物,但是挥舞起自己的魔法武器却灵活而敏捷,丝毫没有一点点的迟钝感觉。 他挥舞着的武器在刀刃之处则燃起了火焰,仿佛是在挥舞一片火焰,伴随着一团红彤彤的光芒。这光芒照亮了房间,其中的炽热也同样让在场的人的心脏如同在被炙烤一样。 “点燃武器?”那个已经退到了墙边的老头楠悦低声嘟哝了一句。这种法术的机理并不复杂,但是对于魔法武器的要求却十分的高,而且像这样数量的元素,恐怕这把武器的品质已经远远不止是一柄普通的魔法武器能够承受的了,这把斧头确实是一把珍品,无疑就是为了配合这个人的战斗与附魔的方式而特别打造的武器。看到这样的一柄精制的魔法武器被这样的毫无节制的滥用,作为一个魔法器具的喜爱者,他也不禁感到有些惋惜。 “可惜这把好武器了。”岚耸了耸肩膀,似乎很轻蔑的笑了笑。她甚至连一个战斗的姿势都没有摆出来,反而显得很势单力薄。 虽然嘴上很轻蔑,但是厉力也没有轻敌的意思。他也知道,能在他们这些人之前,先完成通告上的要求,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多半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几句话下来,他也搞不清楚对面究竟什么来头。 虽然局面上,他好像很有优势,但是要论起直接进攻,他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他要准备,要蓄势,要把魔法发挥到最好的状态,然后在最好的时机出手。这种魔法武器附魔是很普通。但是,如果是两种,甚至三种,那就不再普通了,而会很复杂,很神奇。 “咦……”当第二,第三种元素力量在这柄刀刃上闪现的时候,十木忽然有些好奇起来了。现在,这种附魔倒是真的变得复杂而困难了,要控制不同的元素在一起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也只能将它们凝聚在一起,短暂得结合成一个法术。但是,要将这些元素滞留在魔法武器上,却需要细心的调节。这个看起来很莽汉的人,却能够将三种元素一齐凝聚起来,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这本事还真不算是。 厉力的爆发力和控制元素的能力远比一般人要强,而那柄斧头也是特制的,它原本就已经够大的了,在这样强大的魔法加持下,看起来更加臃肿了,就像是一柄超载的物品。仿佛整个空间都被那刀刃上蓬勃的魔法气息填满了,那元素交织碰撞而发出的呼啸声嗡嗡作响,也一样填满了整个空间。厉力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他也已经到了极限,已经不能再继续等待了,他所剩下的就是那出手的雷霆一击。 他秉承着这份强烈的力量向这个青年人挥舞过去,那元素的光影只是一闪,整个空间中那种令人不适的蜂鸣与热感就消失了。所有刀刃上的魔法力量就伴随着巨大的劲道全部浇灌到了刀刃之下的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任何的碰撞,只有一种被消融,吞噬的触感在每个人的心头回荡。他们简直可以预想到,之后就是这个青年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了,这是厉力的全力一击,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在心里掂量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的住,而结论,也都是未必能够接的下来。 但在下一刻,这些旁观者的瞳孔却都猛地收缩了。 从这一刀开始,那看起来平凡无奇,只是有点面无表情的少年一直都没有动,只是在之前缓缓的抬起了右手,然后将左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他的每个动作都很缓慢,和厉力摇曳晃动的巨大武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这一团狂乱的元素降到他的头上,甚至接近他的脸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动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原地直挺挺的站着,没有闪躲,甚至连抖动一下眼皮都没有过。但直到斧刃要触碰到他的这个时候,他才有了动作。在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巨斧砍在他手上,然后尺寸不得进,他用右手形成了一个钳子的模样,直接架住了这把斧头。但他的脸色依旧是那种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但不只是他,每一个旁观者的表情也都是一样,惊讶已经来不及呈现在脸上了,只有过度的震慑感让他们呆滞。 在这强劲的阻挡下,厉力看起来敏捷的身形也顿住了。 他的身体原本因为惯性也应该再往下,却突然一动不动,完全定在了原地。 这个少年的另一只手已经从胸口放了下来,拍在了厉力的腰腹,紧紧的贴合着,贴缝间闪烁着一种暗红的颜色。 “啊——”厉力怒吼一声,他的头猛地向这个眼前的人撞了过去。他感觉有些地方出了问题,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是怎么回事。但他还要继续战斗……但他突然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眼中的则是一个很熟悉的身体,一个他经常在镜子里看到的脸庞,然后,他就再也不会有感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成组 楠悦,十木,还有血狼他们这几个前来受雇的人都不由的把身体向后挪了挪,楠悦甚至还撞了一下后面的墙壁。如果不是这个地方太过狭也实在是太曲折复杂,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想要逃跑了。 这个年轻人的手似乎随意的那么一挑,他右手握住的巨斧就这么倒着飞了出去,随着斧头一起飞起来的,还有厉力的头颅。他的手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好像刚刚那一团元素只是棉花,那把斧头也只是玩具一样。 他的左手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插进了厉力的身躯,然后抽了出来。手一离开,这个失去了头颅的硕大身躯就立刻就倒了下去。不过,与其说是倒下去,倒不如说是瘪了下去,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躯体不住的收缩,然后瘫成了一团。 “这个倒还有些用处。”青年的语气很单纯,他的左手上已经泛起了一片红光。他把掉落在旁的那把斧头捡了起来,然后做了一个怪异的动作,将手指压在了上面。一阵低沉的奇怪嗡鸣声立刻充斥在这地下室中,这巨大的斧头上面的元素立刻被驱逐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被 这是怎样的法术,他们每个人看到的各不相同,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个少年人的魔法造诣恐怕不是他们任何一个可以企及的。 天琼却好像毫无知觉这周围的气氛,他只是掂量了一下这柄巨斧,然后笑了笑:“这把斧头确实不错,我可以拿去当武器吧。” 看着他这样毫无遮掩的使用这般的魔法,岚知道自己足够省去解释的步骤了,但是,她也更加的了解到,这个人的来路不凡,势必与穹苍殿有关。即使是在圣堂,除了连她都知之甚少的一个特殊队伍,其他人也都是不会去接触这种魔法的,更别说学习它们的使用方式了。只是,天琼这样毫不在意的样子,究竟是他根本就不明白其中与背后的道理,还是他就是有恃无恐,那谁也不知道了。 “当然,这是你的战利品。”岚拍了拍手,“不过,我想现在,大家都是战友了,我也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当然。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先攻击我的。”天琼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好像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绅士,伸出手,向着一旁的十木伸去,“你好,我叫天琼。” “我叫十木。”后者也伸出了手,跟他握了握,显出十分娴熟的样子。 紧接着,天琼再向剩下的人伸出手。 “我叫血狼,她是……雪眼。” “我……叫楠悦。” “现在我们就算是同伴了吧。”天琼笑了笑,“首领,你该说说任务了吧。” “当然。不过你说你是来历练的,那么你想要什么呢?”虽然看起来都是天琼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但是,岚也没有一点想要夺回主导的意思,只是顺着天琼的意思问。 “给我提供一个真的能够历练的地方,有人告诉我,让我去见识更多,才能理解别人的行为。” 岚点了点头,这个话听起来很模糊,但是她大概已经有了想法,不过她只是继续说,“好吧,这个没问题。但至于任务嘛,还是所有人一起听来的更好。” “所有人?”天琼愣了愣。 “你没发现吗,那边还有不少人呢。你们是我的精锐部队。但是这次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几个人都能完成的。”岚一边回答,一边推开了这个房间的门,然后领着他们向着地道中走去。 岚带着这一行人来到了一道紧闭的门前。门上没有一个锁扣,整个门显得十分平滑,完整,几乎看不出一点拼接的痕迹。只有一个狼头模样的凸起模具。这头狼雕刻的栩栩如生,它的眼睛狡黠而凶恶,凝视着面亲的人,它张开着血盆大口,其中的牙齿就好像一柄柄利刃矗立在众人的眼前,如同是用一颗真的狼头移植过来的一样。 岚伸出手,她看起来精巧却掩盖不住苍老与伤痕的手上亮起了一丝淡淡的蓝光。然后,在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指上轻轻划了一下。她的手上立刻又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一滴鲜血从她的指尖落下,掉在了狼嘴中。 狼的嘴突然闭合了,然后眼睛也闭缓缓闭上。岚将手放到了门上,一把推开了门。 一阵喧闹瞬间填满了他们的耳朵,眼前是一片拥挤,这个空旷的大厅虽然足够的大,但是上百人挤在这里,也显得太了些。看着有人进来,他们都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只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身后跟着的是两个青年,然后是岁数相差很大的一男一女,紧着是一个老人。这些人的眼中,这里有不少也算得上是熟悉的面孔,在地下世界的人,互相之间的了解有时候要比在阳光下的人更加深刻。 下面的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惊呼起来,这几个人,虽然他们不是全部认识,但其中的这个老头,还是那一男一女,那可是在外臭名昭著,在这里则是名声显赫。 岚挥了挥手,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开口说:“这次,请诸位来,是要做一件大事。想必各位也都知道,在极乐城的附近,近郊也好,再远一些也罢,无论怎么去巧取豪夺,终究也拿不到什么东西。而且,还可能一不心,就碰上巨大的危险。” 这话显然引起了共鸣,虽然没有开口说出来,但是现在的年景对于盗匪们来说显然不好。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了极乐城的辖区,只有一文不名的穷人才回继续留在自己的穷乡僻壤,这些穷人根本就没有去抢掠的意义,甚至一次的所得,还不如他们的准备花费的多。但是,去往极乐城的辖区里行事也明显是不可取的一件事,圣堂对他们是绝对不依不饶的,他们的能力也还远远没到那种程度。 况且,最近圣堂似乎搞出了一些新花样这是这些盗匪完全不能够容忍的事情,也是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毕竟,其中很多人虽然有罪,但他们自认为或者的确罪不至死,但在圣堂特派的人面前,没有投降,没有抓捕与赎罪,而只有淋漓的鲜血和割下的头颅。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这些散兵游勇终于从一盘散沙团结到了一起。 “所以,这一次,我们凝聚了力量。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得到自己富余的未来,还要让给我们沉痛的一击的敌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岚激昂的说着,但她的话锋突然一转,语调也变得阴冷起来,“但是,在说明任务之前,有几个规矩先要说好了。首先,这次的任务是绝对的秘密,无论你们今后过着什么生活,你们都要把这个秘密带进自己的坟墓。” 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引得一阵阵的窃窃私语。这是一个终生的禁令,虽然听起来有点苛刻,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漫长的生命中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失言的时候。不过,对于这一条,大部分人还是不太在意的,到时候各奔东西,谁又知道谁在哪呢。 岚没有理会这些窃窃私语,而是继续说道:“这任务的报酬固然丰厚,但是,它的难度要比你们想象的高的多,所以,一切都必须要听从指挥。我作为首领,除了我,这一位,天琼先生,是副指挥。”她指了指一旁的这个有些年轻的少年。 “副指挥?这个家伙有什么功绩,首领,我们相信你,但这种毛头子我们怎么能听他的。”底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先跳了起来。 “我当然会说明的。”岚冷冷的说,“我们将会带领你们,除了我们两个,台上的其他人就是这一次行动的队长。到时候,我会给你们编好组的。” “怎么听起来跟军队一样。”隐藏在人群中,有人用戏谑的语气说道。 “说的好,这一次,不仅是军队,我还要你们成为正规军。这样,任务才能成功,你们也才能得偿所愿,我也能得偿所愿。所以——”岚突然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一直呆在一旁的普英会意,立刻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就立刻引起了一阵惊呼。不是因为他壮硕的身躯,而是因为他手上的东西。更能让这些罪犯惊呼的东西——厉力的头颅。 这个大盗在盗匪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本事也是和名气相符的。这里的盗匪里,其中还有不少人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偶像来看待的。有几个胆子的,只是被人带着入了贼船的人,都已经双腿发麻了,即使不双腿发麻,剩下的人看着厉力的头颅,至少也是头皮发麻了。 普杰把手上拎着的厉力的头颅随意的扔了出去,他的头颅就像一颗皮球一样在地上蹦蹦跳跳了好几下,然后滚落在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的盗匪们的脚边。这个人的双眼还是睁开的,面容永远凝固在了一种狂怒,不解与惊惧的情绪里。 这种震慑力,要远比几句话有用百倍,这下谁都不敢出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极西之地的目标 “这就是我的说明,这个人大家应该也知道,但是他想要超过自己能要的东西,还破坏了规矩,所以就成了这副模样。我相信大家都不想变成这样,因为这一次任务很艰难,所以希望大家可以理解,我们必须筹措好每一个步骤。在任务里,有什么问题找不到我,就去找副指挥,找不副指挥,就去找队长。分配的任务,由队长来带队完成。”岚看起来很是满意现在的状况,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所以,在说明任务和目标之前,我要再问各位,你们都是听清楚要求了吧,都是自愿参与,有谁不愿意参加了吗?” 岚的话一下子问住了场中的人,有些人明显的面露怯色了。不过,这样的立威方式确实太过血腥,也太过直接了,尤其是这个人原本还是应召而来的,所以自然也免不了有人出现难忍的畏难情绪了。 有一个瘦削的猥琐男子有些哆哆嗦嗦走到了人群前,他说起话来也跟他的身体一样哆哆嗦嗦:“首……首领,我不想参……参加了,这太危险了,我……我的能力不足。”他的内心显然是急剧的紧张,紧紧的盯着岚,却无法从这冷峻的面具上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原来如此,你不想了,是吗?”岚的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不热不冷的,“那么,你已经下了决心不参加吗?” “是……是的。”这个人颤颤巍巍的回道。 “哦……”岚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那可真遗憾啊,那么,还有其他人吗?” 人群中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几个人,他们都很相似,全是没有什么太多犯罪经历的人,还想着自己能够洗清,而且似乎都还能过的下去,没有沦落到一顿饥一顿饱的地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胆子都没那么大,都被这开场的一颗头颅给吓的不轻。他们多是盗窃,诈骗,即使伤人也是不多的。 “只有这些人吗?”岚转了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了一下。发现没有人的身体再有想要动弹的意思了,但所有人眼睛的终点,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好,你们既然不愿意来参加,那么就不用参加了。”岚点了点头。 “真,真的吗?”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轻易的就能摆脱这恐怖的威胁。 “恩,当然是这难得。”岚长舒了一口气。 “是……是,我们马上离开。”这几个不愿意参加的人都如受赦令,立刻转身开始向外走去。这个是非之地,他们倒是真的有点呆不下去的感觉了。 其他没有想走的人都静静的看着这几个人,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用目光尾随着,显露出各异的眼神,有的是一种深深的沉思,有的是一种隐隐的愤恨,有的则是一种淡淡的羡慕,但是,无论他们是怎样的眼神,当这几个人开始走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很快就都统一的完全转变成了或深或浅的惊讶。 这几个人走着走着,就垮掉了。人并不是拼接起来的东西,可能会摔跤,可能会倒地,也可能会被打飞,但那都还是一个整体的行动,一般再遭受怎样的击打,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像一个木偶或者机械一样一个个部位掉落,然后整个人垮塌下去的。但眼前的这几个人偏偏就是如此,他们先是肩膀脱臼一般的让两条手臂坠了下来,然后是他们的一只腿好像和膝盖失去了联结,一下子让躯体直接垮了下来,然后,他们的四肢就完全和身体脱离了开来。最奇怪的是,直到这个时刻,这几个人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变,然后惨叫了起来。 但是,这种嚎啕也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就失去了生息。满地的鲜血连同这他们体内其他的奇怪液体填满了这个这个空间,浓重的腥臭味一下子布满了这里。 “虽然这么做,是有点过分。”岚淡淡说着,“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任务。这些人出去之后,万一说出了这里的情况,那会是什么后果呢?上百个通缉犯在这里吃饭喝茶,还弄出一个人头来当下酒菜吗?所以,他们谁都不能出去。” “可……你答应了他们的。”有一个人心翼翼的问,生怕自己也变成他们的这个样子。 “没错,我答应了他们不用参加任务,我还帮着他们完成了这个愿望呢。”岚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边哼哼一边回答道,她继续说道,“好了,我想现在,各位可以听一听这一次的任务了。”她的话一下子让所有的人的精神重新集中了过来,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这里所有人的目的都该是那一份报酬。 “这一次,我们要从北郡出发,穿越北方的山脉与泞凝湖,然后去往极西,去往浮尘城。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也有我想要的。”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扔进水面的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部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在他们的耳中,这个任务和进攻极乐城一样不可思议,甚至还要更天方夜谭一些。浮尘城的确坐拥着巨大的资源,这座比天幕帝国的历史还要更加悠久的城市拥有着数不清的财宝,但是,再多的财宝,摸不到,拿不回也毫无意义。 浮尘城拥有着天然的屏障,除了地理上那难以跨越的泞凝湖,还有一道坚不可摧的古代屏障——魔光大幕。他们即使能够到达,也没办法通过,更别说获得什么东西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我们并不需要渡过大湖,我已经找到了一条捷径,找到了从陆地翻过山脉而去的方法,并且也在那里设下了道标,另外,我们也有了通过魔光大幕的方法。”岚仔细的解释道。 “那种强大的古代屏障,你竟然能消除它?”人群之中有人惊讶的问道。 “不……我们之中可没人有这个能耐。但是,我有办法撕开一个口子。” 人群立刻作出了反应,他们之中机敏的人已经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的确,要进攻一个宝库,未必一定要把整个建筑给拆的干干净净,只要打一个洞就可以了。只要撕开一个口子,让他们进去,那么他们当然就能够获得宝藏,而现在也是一样。 “恩……”逐渐的,他们之中渐渐有人认同了这份想法,虽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新锐,从来没有人尝试过。但是它的收益难以言喻,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了,自然知道只要这一票干成,往后的日子就安生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了,却还有几个心思缜密的家伙还是不太放心。 “那么,浮尘城的极西卫队呢,我听说他们的卫队可不比圣堂的要差啊。 “还有,我们究竟要为你做什么?” “浮尘城的极西卫队中确实都是强大的人,但是这也限制了他们的人数。但他们现在大概都被紧急地召集起来,为了更严肃的事情,他们更需要去解决的问题。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至于你们,你们的时间,是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我要你们找的东西,是一颗头颅,一颗看起来像是黑色水晶铸成的头颅。至于它是什么,你们没必要知道,但这个东西对你们没有用处,它被存放在浮尘城的密库中,找到的人我可以给他一份巨大的奖励。” “另外,只要是你们自己拿到的东西,都可以自己处理。但是,我决不允许你们互相之间有任何的争夺,先到先得,你们应该都明白这个规矩。” 听到这里,人群先是陷入了集体的沉默,然后渐渐地在互相眼神的暗示与低声的细语间,终究达成了共识。这是一次,能够持续半天,可以说是毫无抵抗的掠夺,他们能够获取的利益简直不可估量。并且有了首领对于东西的保障,那么,他们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从中作梗,甚至在背后给自己一刀,虽然是通过看似强制的手段,却反而更加让他们能够团结一致。 “那么,看起来各位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过,我们还有一步要做的。”岚向普英招了招手,后者不用语言的提醒,立刻动身,把一直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箱子抬到了众人的眼前。 紧接着,打开箱子一看,这里头装的全都是圣堂的服装,还有一大堆圣堂的徽章。看到这些,这些盗匪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们虽然不一定有知识,但至少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的上是有点眼光。这些服装新老各异,显然是其他人穿过的,并不是新制作出来的。而圣堂的服装,还是那些圣堂的战士穿过的,除了是从那个原主人身上扒下来的,他们实在想不出第二种这些衣服和裤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理由。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荣誉,更是一种自己能力与地位的象征。如果能得到一套圣堂的制服,那他们中的大多数多半会把这套衣服当成比自己祖先的遗物还要珍贵的东西,挂到自己家中最显眼的地方,供奉起来,这绝对是属于盗匪至高的荣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碎之躯 而摆在这里的,又何止有百套。也就是说,无论是杀死,还是控制俘虏,这至少是完完全全的掌控了上百个圣堂战士之后,才能够缴获的战利品。不管这个看起来身材并不健壮,甚至还有点柔弱的女首领究竟是使了何等的手段,是各个击破,还是陷阱,又或者是什么别的诡计,这都是不可估量的恐怖实力了,这个事实让这些人又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女首领再次起了一份敬意。 不过,对于岚来说,她倒真的没有费什么劲。这些衣服原本就是旧用而需要拿去重新处理的,而她不过是顺道“借”来用用而已,原本,这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了。 “各位也应该明白,这些不只是给各位更多的信心,而是为了报复圣堂对我们的羞辱,这一次,我们要以圣堂的名义去做这件事情。”岚哂笑着,“无论从人数上,还是外表上,我们可都达标了。想想吧,天幕帝国和浮尘城之间那紧张的样子,在这个时刻,有一支圣堂的特别部队跋山涉水,迅猛的突击了浮尘城的中心还掠夺了数不清的财宝。天幕帝国会怎么看圣堂,而浮尘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这里的大多数盗匪倒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直到听到了具体的解释,他们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本,听到打着圣堂的名义去行这种暴行的计划,他们多半会感到害怕,但是,现在圣堂却已经早早的用嘲弄一样的方式几乎完全侵吞了他们生存的空间,他们倒不害怕了。这个计划与他们心中的不甘与怯懦结合到了一起,反而转变成了愤怒与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原本,给他们再多的时间,他们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谁都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对抗圣堂的,哪怕是一丝丝的反抗对于他们个人来说都是不存在的,然而,现在他们获得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又怎么会不心动。 “好了。你们就在这领些钱,拿一张地图,然后把衣服也试一试。这次任务的时间会很长,一定要安排好这里的事情,有家庭的安排好家庭,没有的就好好的享受一下,五天之后,我们就出发。”岚最后总结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在七拐八拐之下,她走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虽然这里已经是地下了,通道也修得十分古怪,各个房间如果不是经常在这里走动的人根本就搞不清楚。但是,她走进的房间即使在这古怪的地下城堡中也算的上的隐蔽了,甚至连她身边的普英都不知道。 这是她的密室。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不知道,比如现在在这个密室里的女孩,就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很随意的半卧在里面的长椅上。 不过她也的确足够的机敏,岚一打开门,她就立刻从长椅上蹦了起来,然后转过了身。她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泛发着橙黄色的光芒。她生的一脸稚气,完全就是一个孩童的模样,她的头发很长,被分别在脑后扎成了两根辫子,双马尾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爱。 “姐姐,你来了。”这个一开口就是姐姐,显然与岚的关系非同一般。 “是啊,沙緲。终于把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岚也显得很随意的样子,紧挨着坐到了她的身边,然后舒了一口气继续说,“先说说我们要做的事情吧。” “好呀,姐姐有什么要我做的。” 看着眼前还在长成中的女孩,岚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沙緲很单纯,岚叫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她也很可爱,这个年纪又漂亮的女孩,不管做什么,都显得那么可爱,那么青春洋溢。 眼前的女孩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岚的妹妹,但她却是岚真正的妹妹。岚待她没有一丝不是对待自己妹妹的样子,除了那些难以启齿的任务。有时候岚也会稍稍的忏悔,自己总是给她那些黑暗的指令,不是去刺杀,就是去绑架,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姐姐该做的事情。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虽然拥有整个保安团,看起来手下不少。但实际上,这可以是圣堂领袖的保安团,可以是天幕大姓家长的保安团,也可以是穹苍殿祭司的保安团,却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岚的保安团。保安团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甚至不对立就算不错了。每一个下属的圣堂领主都有着他们自己的利益对象和职权区域。 虽然她倒不至于被架空,这个崇尚力量与能力的地方,她的命令自然是高于他们的。但即使如此,她的话怎么也高不过他们各自的合作对象所发出的声音。毕竟,保安团天生的职业就是圣堂调遣的与这些势力合作的部分。虽然从来没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这话,但岚的心里清楚,说的更明白点,就是为那些人服务,甚至是打工罢了。她只是个工头,而且还是个没有选择余地的工头。 岚一直都深感身边的人很少,能一心一意为她的人就更少了,更别提又有能力,又一心一意为她做事的人了,而沙緲恰好就是其中一个,这样的人总共也不过三个。所以,即使岚不愿意去利用,她也不得不去用。毕竟,明面上大家都明白的事情算不得无奈。但暗地里的压力,才是真正的威胁。 在真正的时间与地点,她是替大祭司做事的人,而这件事情除了大祭司和她自己,只有天知地知了,也许在他们定下约定的穹苍殿中,连天与地都不会知道。而大祭司的任务,永远都是清晰而不容得一丝讨还的空间的,清晰的点到哪一个人,清晰的点到哪一个地方,清晰的告诉她要拿到什么,或者毁掉什么。除了清晰,大祭司的任务还永远都是那么的困难,说实话,虽然次数不多,但几乎每一次她都得赌上生命。 对此,她并非有什么怨言。毕竟,她与大祭司的契约原本就是自己拿生命来进行的对赌。只是,亲身经历过之后,她也实在提不起太多的精神去以一个饱满向上的态度来面对这种生死一线的任务。 赌上性命……上一次已经是在渗海城的那个漆黑的夜里了。她参与了一场可怕的突袭,虽然在那场战斗中,她只是一个配角,而且也实在算不上出了多少力,但她的确差一点就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那种无穷无尽又难以形容的力量,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圣堂大师觉梦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淡淡的女子,她的身上甚至没有一点气势,没有一点敌人的气息。甚至给人一种她就是一个呆在神庙中忘了离开的平凡女人的感觉。 但随着战斗的开始,岚的认知就彻底崩塌了,除了她的感知与判断力,她的战斗经验也在同样的时刻彻彻底底的崩碎了。觉梦的每一拳,每一脚,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触碰到她的魔法,都让她记忆犹新。 这不过是那次战斗中的一点缩影而已。最后,她全身是伤的被送出了那个地方,在神殿外的链接最终将她拉扯出了那个空间,救了她一命。她突然有点不想再回忆下去了,那个时候那种全身的撕裂,痉挛,窒息与血涌上脑的感觉,她完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若是放到现在,她恐怕当场就会毙命了。 到了今天再次想起,岚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紧紧的攥住。她连反抗的反应都还来不及生出就已经不断地被击中,在第一下被击中之后,她根本就是完全的动弹不得,只是单纯被动的接受着这一段又一段接近狂乱的攻击。她记得自己在几下击打后就一直趴在地上了,然后她的头脸就一直埋在地面之中,她的姿势就像只已经被切开放血的待宰羔羊般无力动弹,她的意志和心灵似乎已经完全被这如同怪物般的声势和猛击打垮了。 岚突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仿佛真的重新回到了那一天,即使是单纯的想想,这样巨量超负荷的压力也让她的身体还是精神都难以长久维系。 她想要喘口气,她想要休息一下。但是,那长久积蓄的回忆力量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力量似乎在这猛然间的倾尽全力一发而起,也的确打在了她最难受的地方。 这一直都是危险至极的赌博。岚也清楚自己的精神随时都可能会因为过度的消耗而直接瓦解,因为一个简单的回忆而让自己的精神倒下,被反制,被杀死。所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在这样的压力下垮掉,跟那个时候,跟前几次也都一样。 即使现在,她觉得自己也不过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再加上她的身体是第一次遭受那种程度的打击她才侥幸活了下来。 之后,她是在圣堂的秘院中整整修养了一年才能自理生活,即使在痊愈之后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直到今日,她的身体上仍然留存着几块带着着细碎裂痕的皮肤,裂痕从她的腰腹间逐渐延展开去,越来越细碎,然后渐渐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一闪之颜 不过,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伴随着这些特殊的经历,伴随着每一次细细的回想,岚逐渐发现自己对于元素的控制和使用的力量都有了不可估量的提高。岚也不太清楚,这究竟是大祭司原本的用意,还是她努力活下来之后自然而然的成长,又或者两者兼有。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到了沙緲那无邪的脸庞。 “不……没什么。这一次,要去很远的一个地方。”岚摸了摸沙緲的头,笑着说,“上面下了命令,去浮尘城。有两个目标,一男一女。我要你和鱼跃去终结那个女人,而我呢,去终结另一个。” “他们做了什么,姐姐?” “他们犯了重罪,原本只是流放而已,但现在他们却在帮对手做事,这是对天幕的背叛,是我们不能容忍的,所以这一次,大祭司下令,我们必须要下杀手了。” “好啊,很公平。那么他们在哪里呢?”沙緲还是灿烂的笑着,很高兴的样子。去杀人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很阳光很开怀,没有一点阴暗的气质。 “现在还不知道,极西与天幕的古老屏障阻挡了追踪。但是我们有这个。”岚从腰后拿出了一个圆形的盘子,上面是一个镂空的雕刻,在这个雕刻纹路的最中央有一滴红色的鲜血,现在正悬空的停在这容器之中。 “哇,这么精巧的魔法器具。”沙緲的眼睛里全是惊讶的神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的追踪装置,比圣堂里的还要有用许多。 岚有点尴尬,其实沙緲并不是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个行为本身的严重性和问题,但她却就是这样的反应。 “好了,沙緲,你也该去准备准备了,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不过,这一次,你要和鱼跃两个人一起过去,我们要在浮尘城汇合再行动。” “可那边的魔法屏障怎么办,我和鱼跃都没能力就这么进去的。”沙緲突然想到了。 “没关系,你们按照路线到达之后,就先等一等,那屏障自然就打开了。但是,你们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时间并不充裕,你们要先进去。” “那我就先上去了,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沙緲点了点头,往一旁的房间走了过去。这个密室除了是岚个人在地下的设计之外,它还直接连通着地面上的另一个密室。在那里,有着全圣堂除了博物馆的那些特殊藏品之外最好的魔法装备与武器,还有充分的补给。 沙緲就这样一蹦一跳的离开了,似乎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沙緲这样的性格,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好是坏,对于她自己,去完成任务去杀人都是很容易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事情。但当她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像她的时候,她却反而有点异样的感觉,至少从她的内心出发,她是不愿意让沙緲成为下一个自己的。 岚闭上了眼睛,她几乎很快就被缠住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难以动弹。 梦境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有些人觉得,梦是一种预示,昭示着某种即将发生或者被期盼发生的事情;有些人觉得,梦是一种精神状态的映射,反应了自己头脑与心间最为沉重,占比最盛的事物。 只是,无论对“梦”作出何种解释,梦境终究是虚幻的,是基于现实的某种影子。如若现实不存,那么梦境焉能复存。梦境应该是不清晰的,困惑的,甚至可以是混沌的。可是现在岚她能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这件事情,证明她的意识和身体还没有完全沉沦。 岚并非未曾经历过梦境,在更为年幼的时候,梦境经常延伸出它的触角,在一个个沉眠未眠的夜晚,萦绕在她的身体与精神之上,甚至一度让岚为此所困,被它深深地影响。 现在,梦境虽然已经不再是她生命中重要的部分,却依然映射着那些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灭的痕迹。她思绪随意的飘动着,似有无数张面孔,那些她曾经碰到的,死去的人,最近的,或是失去了踪迹的。这些人都曾经与她有过或深或浅的接触,有些人不过是一面之缘,有些面孔虽然相别遥远,却是岚曾经的挚友,甚至是…… 只是,这张面孔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周围的泥泞即刻就淹没了这面孔。岚很清楚,这些泥泞自然是她如今的生活了。岚也非常清楚,这样的生活自己是摆脱不了的,除非大祭司有一天能放过她。 但是,岚觉得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像现在的生活,如果继续下去,以她的身体情况显然是不可能撑得下去的。 这是她难得可以休憩的时候,岚并没有抵抗梦境,反而让自己的思绪伴随着梦境随意的飘动着。 岚又看到了一盏通透的烛火。有些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也许只是存在于一个古老传说中的组织,烛龛。 虽然它现在只是一个传说了,但这也是一个曾经和圣堂,夜会并称的组织,不过这个组织并不涉及杀伐之事,反而是在救助纷乱之下,那些孤苦伶仃,无人依靠的女孩童。据说,这个组织的构成十分的简单,领头的是一位长姐,然后是九个平等的姐姐,再加上最后的一个幼妹。 岚曾经一度痴迷于了解这个已经成为历史的组织,去了解她们之间究竟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建立起这种类似亲情的纽带,她甚至也想过用这种方式去培养一些人。只是,这个组织的覆灭的原因太过敏感,她也不能照葫芦画瓢,尤其是当她被提醒之后,她就把这个想法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这并不是她或者谁的臆测,而是确有其事。当年,烛龛的长姐是被穹苍殿的祭司杀死的,而且是用看起来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暗杀,而且,这似乎也引起了穹苍殿中的不的动荡。不过其中的细节,岚也无从得知。只是在某一次她偶然间提起的这个名字时候,她确实也从大祭司眼中看到了一丝闪过的阴霾,一丝充斥着恶意而丝毫不加掩饰的阴霾。这种从眼光中闪烁出的情绪是很少会从大祭司身上出现的。至少,在他们两个的这种关系中,这种流露出的情绪是不该存在的,就像一个人即使感情丰富,也不至于对着一个毫无用处的工具流露什么情感。 岚可不觉得大祭司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她只能把这个眼神理解成一种特殊的警告。警告的意思也很清楚,这件事她是不经意间说起的,所以只是警告,但她不会也不能得到解释,也不允许再想这个事情。所以,她再也没有在大祭司的面前提过有关烛龛的只言片语。这对她的行动也有了限制,说到底,她现在也只培养了沙緲和鱼跃这两个人罢了。而且,还是以培养杀手的方法。她实在是不愿这样,但现在的她并没有第二条出路。 在心灵的深处,岚最羡慕的,就是这种特别的纽带,对于她来说,从未享受过的情感。没有利益,也没有纠葛,就是纯粹的亲情。也许,她最缺少的就是这个,毕竟,从她出生开始,她就是一个工具,即使她拥有了思维,拥有了力量,她依然不能改变自己的本质。她仍然是一个工具,而且还是一个必须隐瞒自己情绪的工具。 一时间想了这样多的东西,岚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渐渐的衰弱下去了,她眼中的眸光也忽明忽暗,终究还是黯淡了下去,她能够感受到疲惫如同涨潮般席卷着自己的身体,终究也有些疲乏了。她不禁躺了下来,侧卧在这舒坦的卧榻中,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实实在在的睡去了。 要是有认识岚的下属或者同僚看到了岚现在休憩的样子,势必会无比的惊讶。毕竟,岚向来都是无比克己的,像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即使这是在她的密室中,到底不是有人守卫的地方。而且,她是睡得那么沉,那么得投入,即使有人在旁边打碎了瓶子,或者弄出更大的声响,或许也不会醒过来。 但岚确实是有些累了,之前遗留下来的那些需要解决的烂摊子,还有那些人与关系一直萦绕着她,让她难以安生。虽然她担任这个职位是大祭司的意思,但是,她也不能完全去做甩手掌柜,但能送她上登上这个位置,却未必能帮她稳坐,这一切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持续的努力和妥协。这个大位,这几个圣堂领主也紧紧的盯着呢。岚没法在这个位置上牟利,可不代表他们不行。况且,与岚这样单纯的圣堂人不同,他们原本就代表着背后的那种巨大的势力。 不过,无论岚背负了多少,她又能不能承担,她也无从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沉重的相聚 栾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圣堂总部了。 虽然鸾凤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记忆,上一次来,还是她年龄特别时候的事情了。但这里却总是给她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这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却安静的如同鬼屋,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冷淡,行色匆匆也没有顾及任何旁人。虽然同属于一个组织,甚至可以说是战友,但是他们之间就好像互为路人一样。这安静勾起了她的一点不舒服的感觉,虽然对她来说,这样的安静并不陌生。 不过,她也并没有太在意周围这些来来去去的圣堂成员,对她来说,这些人并不足以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况且,在栾凤看来,他们还不足以让自己有一点点值得花精力去注意的地方。虽然她的年龄不大,但若是论起权贵,这些人还真的不值得她花半点精力去注意。 对她来说,只有她要见的人才是真正值得她去注意的人。 在走廊的尽头,一间厚重的大门伫立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两面铁墙一样。不过,现在它们是打开的。栾凤皱了皱眉头,这扇门开的实在是太刻意了,好像是在迎接她一样,即使她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将会到来。 走进门里,又是一道过道,这边也很少会有人靠近,等栾凤走到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连门都没有了。 这个看上去是一座庞大复杂地宫的建筑似乎建立在一个环境实在算不上太好的地方,但也许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远离那些奇怪的纷争。 这里是曾经一段浸水神殿。天地间只有洁白的,凝结成冰的平原,辽阔的天地间只有一座往昔的殿堂象征着这片土地曾经的繁华,但它也几乎被完全掩盖在那毫无温度的冰冷下。 这里往东连着渗海城,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片彻底的废墟。它的北边是浸水高原,西边耸立着遮天的冰川之冠,而在这冰幕的下方是被掩埋的,比古代还要古代的遗迹,同样也是没有被开启的深渊,而南边则是敬长城的北端,最精心修筑的厚墙。 但是除了圣堂特别开辟并且还是专供的道路,其他来过这个地方的人已经很少了,想来这里的人也自然是更少了。有人想要来这个地方,那些想来这里的人中更少的是有人能活着到达这个地方。如果这里有什么人在那里生活,那不是被当作痴人说梦,大概就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了。况且圣堂也从来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 不过,这里真的有人,而且他们生活的看起来还算是不错。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是最安全之处。 几个姑娘正端坐在这个看起来废弃已久的洞穴中,她一处还算完整却有些阴暗的角落,身旁燃烧着旺盛的篝火。但是,周围的光却不强烈,甚至映照不出那她们的脸庞与神色。她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三个月的时间,陪伴着她们共同的主人,或者说伴侣。 这里是一处如同井口的地方,但其实是被冰雪覆盖的一处废旧建筑的一半,现在被他们当成了居所。看起来也很干净,好像也有点温馨的意思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一直站在这废墟向外延伸的露台上,这里同样也是这被冰掩埋的神殿中唯一与外面相通的地方,也是唯一的高点了。他的肩膀与头顶沾染了满溢的雪瓣,但脸颊却透露着异样的红,不知道是因为寒冷冻的,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颜色。 他的目光眺望着远方冰原尽头雄伟壮观的敬长城,再延展向后那天幕的领土,虽然视线并不能及,他的思绪却依旧掠过了那天幕贵族们的驻地,跨过了华贵的尊长城,直到那座至今仍令他无法释怀的城市。极乐城,一个令他铭记甚至是刻骨的城市,无论是爱,还是恨,都是一样。 “她不会来了吧,”女孩从篝火旁站了起来,似乎是看着男人在外面的雪原待的太久,她有些过意不去。她起身,走到了男人的身旁,然后帮男人将身上的积雪捋去,把一件皮制的,看起来有些旧了的斗篷披在了男人的身上。“这已经是约定中的,最后一天了,也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了,你依旧在期待吗,主人?”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温柔的摸了摸身旁女子的脸庞。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每过一天,我都只会更加的兴奋而已。她也如我的预料一般,让我得到了最大的刺激。不过你要明白,我一点也不期待,只是我跟她……”男子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目光从那深远的地方收了回来。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陪伴着男人一同继续眺望着远方。她的瞳孔映照着逐渐黯淡的夕阳,但这夕阳却突然间变的淡了,因为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遥远的东南走来一个纯白的身影,她整个人都掩埋在白色的宽袍中,虽然与这里天地间的颜色完全一样,却依然的显得与天地有些格格不入。让人一眼就能够看见。 “主人……”,女子突然兴奋起来,但她的语气间却莫名的突然充满了哀愁,“她终于来了……可是……她,还是来了。” “嘘。你先进去吧。”男人用手止住了女人的声音,面色却刻意的显得波澜不惊。 很快,那不断移动的白色一点就已经如同飘忽一般来到了他们跟前,一袭白袍的将她的面容隐藏在厚重的面纱后,唯余一双慑人灵魂的双瞳。 “看来,你来到这里的路并不好走,这是最后的一刻了,你才能刚好赶到,我听说你找到了不少的旧相识。” 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甚至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然后将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那个地方,最终才盯着“很好,你还是老样子,栾皑,你们也还是有几分老样子。” 男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只有他能听出他话中隐藏的意思:“也许,栾凤,有时候你该原谅我的个人兴趣,。” “流放算不得什么,这已经算得上幕帷难得的仁慈了,一切都已经按着他的计划慢慢的进行了,”那刚刚爬上了露台的女子眨了眨眼睛,,“几个月的屠戮,足够把圣堂的新意志很好的,彻底的刻在这些人的骨头或者鲜血中了。” “倒是个有意思的办法。”男人哼了一声,“可你要注意……” “我要的东西呢?”栾凤向栾皑伸出他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是手掌的手掌了。 “我并没有那样东西,你也知道,我是不敢碰它的。”栾皑明显的感觉到了栾凤气息和眼神的变化,赶紧接着说,“它在浮尘城里,有人在那里看见过,但究竟在谁的手上却不是我能了解的了。” “是吗?虽然与原来的说法不太一致,但也足够了。”栾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也该走了,毕竟这里离什么地方都有些远。” “就这样走了么?”栾皑的脸色有些黯然,“后面的事情,一时半会你也没办法做完吧,所以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我可是等了很久。” 栾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伸着手。 “如果说我没猜错的话,看见那件事的人,就是他吧。”栾皑突然冒出一句,停下了步伐,“所以……” “闭嘴吧,干些你该干的事情。你不用多说什么,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栾凤冷冷道,这话的阴冷比起这天寒地冻,却让栾皑更冷百倍,甚至有些窒息。 栾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归于一声叹息:“好……”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看起来很平凡的,甚至四角都有些卷曲的卷轴。 栾凤很快的接下了,沉声说:“好吧,这一次倒是要感谢你了,就此别过吧。下一次,等首领的任务完成,我很快会再来的。”她的眼睛四处瞄了一下,看到了里头简单的陈设,“看起来,有些人有些不守规矩了,我会去处理的,这段时间是辛苦你们了。” “就这样了吗?”栾皑清咳几声,“我还真的挺想跟你叙叙旧的。” “有些事情,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栾凤的话里突然起了巨大的气势,如同飓风般要在场间狂啸,但当栾凤再次看向栾皑身后的女子时,呼啸的烈风中散开,落下,好像一场狂热的舞蹈突然被中断。他将说出的话切断在了这里,“也罢,你就好好待她们吧。我还有些事情,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了。最近的极乐城可不太平,你自己也要准备好一切。”说罢,栾凤转身走了出去,然后似乎从更外围的露台一跃而下。 虽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怎么看都是自寻死路的模样,但栾皑却没有再看他,而是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吧,扶我进去吧。” “是。” 刚刚进了内室,栾皑的脸色就突然变得铁青,然后一种奇怪的黝黑从那铁青下泛滥开来,涌上了他的面庞。然后,他跪在了地上,然后将一股股的黑血从他的口中喷溅,从他的耳朵,鼻孔和眼睛的流淌开来,在地面上隐隐汇成了一片黑水。 “主人!”他旁边女子的面色没有惊讶,只有痛惜,然后一样的跪下,抚摸着栾皑的身体。 “真是愧疚,让你们看见了最脆弱的我。”他笑了笑,“到最后,我却还是要你来照顾。” 这个女孩却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本分。” “本分吗?”栾皑感到一阵阵的晕厥,他躺在了这女孩的大腿上,倚在她的怀抱中,“我一生到此,期盼复兴曾经的荣耀,却要选择了与血与泪铸就的仇人合作;想要给家族一个和善安详的生活,却亲手把自己的全家人送到了这世间最险恶的地狱;答应帮助的倾慕之人,却又是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坑害了她。” “主人……” “我看起来一直在努力的尽自己的本分,到头来却是不孝不忠不义。”栾皑自嘲般的说,“现在我才明白,我并没有尽到什么本分,大概只是一厢情愿的自私罢了。所以,她最后才会离开我的。” “主人……你别这样,你为什么不求他……”其中一个女孩说道。 栾皑的眼睛微微的睁开,其实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了一个事情,这里也许并不是他的笼牢,而是他苟延残喘的圣地。 “主人,你不必这样哀伤的,我们还有未来,姐不是说……”另一个说。 “不,是你们还有未来,只是未来也要苦了你们。”栾皑闭上了眼睛,往昔的旧事像是排好了序列般一件件的在他的脑海中展开,北地,家族,烈日,还有这昔日的神殿,如今却关了他十数年的地方,这些场景一一的接在他的眼前闪现,伴随着在那时那景的过往记忆。 “我早就连过去都失去了,更何况未来呢。”栾皑叹了口气,慢慢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至于她说事,你们听听也就罢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返家 一天的辗转旅途让栾凤有些头晕脑涨的感觉,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座驾已经停下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提醒她了,她过了很久才从那种混沌茫然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然后走出了这个十分昂贵的代步工具。 前方就是她的“家”了,一片恢宏的建筑群从远方一直向内延展而来,但它们并非是依山而建,而是依靠着一座高塔。 在栾凤的面前,是一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的桥梁了,它的原料看起来没有什么光芒,整座桥看起来却明显的比周围要黯淡一些。在桥的两头是一些特殊的雕像,这雕像显然经过了魔法的加护,熠熠生辉的,上面还有流水从雕像的手中不断的流下,然后经过雕像其中再循环而起,变成了如同瀑布般好看的景象。 桥梁之下是一片长长的山谷,虽然不深,但是却十分的美丽,莫名的白雾笼罩在这片河谷上,让这座桥完全在升腾的白雾中,让它仿若浮在云中,就好像一种仙境一般。 这里的建造水准虽然不及穹殿与苍塔那样精妙的已经超过了时代,但是其技巧也是极限了。整个极乐城的领地中,也找不出比这里建筑群更好更华贵的建筑了。如果是对于一个平民,甚至是一个极乐城中普通的居民来说,这里几乎就是神国一般的领域。 不过栾凤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却连表情都没有一点的变化,反倒是显露出一种轻微的嫌隙。她很熟练的走上了桥梁,让自己的座驾很随意的扔在了桥的这头。 这里是栾家的所在,也就是她的家。虽然她算不上太熟悉这里,也不能说自己有多么的在意这里。虽然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里的生活应有尽有,不应有的恐怕也不缺一样,这已经不只是豪门那么简单了,这里几乎代表着那一撮最尖端的,拥有着血缘的人才能得到的生活。 属于栾凤独一份的房子就坐落在离这桥没有多远的地方,这里并没有大门,也没有任何的围墙和警戒或是哨岗,唯一的门禁就是这座桥梁。栾家显然也不需要那些东西,没有其他的人会有那样的胆子胆敢踏足现在四大家族领头者的驻地。 只是无论怎么看,这里的建筑,房子虽然多,但是人却不算多。至少对于栾凤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她一路走来,只感受到空旷与空洞,甚至周围都没有什么声音。栾凤的脚步很快,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可不是那么平凡的,尤其是晚上还有很重要的一场宴会。 但栾凤突然停了下来,她感觉有一个人正在迅速的接近她,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十分值得警惕的情况,也代表着绝对的不友善。以她的敏锐与习惯,她应该就此还击了,但她并没有动手,因为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危险。 “哪位?”虽然不想动手,但是至少不代表着什么也不做,所以,栾凤开口,沉声问。 “你好,我是来送信的。这里有一封邮件和一个口信要带给栾凤大人,请问您……”这个人显然是个门外汉,被背对着他的人这一吼好像也是吓的不轻。 栾凤转过头来,这真的是一个信使。因为栾家的封地实在太大了,有些事情要传递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些紧急的事情不能等到下次碰面,又不容易自己亲自去找。所以,在她家族的领地之中逐渐逐渐的出现了这样一种专门传递消息的人员。 不过,这些人也并不是外面雇佣的人,而无一例外的都是栾家这个家族中的人。他们不是从事了长久工作的随从,就是分家的底下还稍稍有些才干的人。这个眼前的人显然就是一个长久工作的随从,在没有能力继续跟着原来的主人之后,被分配来做这些工作。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穿着栾家特有的制服,佩戴着徽章,绶带,一样不却。跟常人认知中的那些风里来雨里去,油里油气的混子不一样,他的精神抖擞,年龄虽然大但是脚步却无比的稳健,站的也很挺拔,也许亦有他多年之前当侍从时的模样。 栾凤抬了抬眉头,她不怎么呆在家族的领地之中,所以也没太习惯这个。作为歉意,她点了点头,回应了信使的问题。不过,这也是她能表现的极限了,对于她的身份来说,甚至都不需要这么做。 邮差也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家主大人说今天有家里的家长们举行的家宴,听闻大人您回来了,所以家主特别邀请您去参加。” 原来这是为栾桀,他们的家主递送信息的人,所以如此的精干也可以理解。虽然栾凤与栾桀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但与那些年老的家长不同,她可以说并不讨厌这个新晋的家主,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不过,说实话,栾凤也并不了解这个人。 “家宴?”栾凤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这样的活动了,“我可以不去的吧,家主……大人应该知道,我是不太参与家族的事务的。”虽然自己的行踪都被家里掌握着,但栾凤也并没有表示出一点的不悦,家族的情报很大,她也的确躲避不了。 “家主大人还让我带一句话来,他说今天是与家长们面对面的最好时机了。”这个信使简简单单的说,尽力的转述着。 栾凤摸了摸头,眼前的这个信使显然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句很客套的规劝,也十分的得体。但实际上,对栾凤来说,这别有洞天。 “很好,我知道了。”不过栾凤依然不动声色,对她来说,现在没必要暴露什么。她顺势把话题转进到了另一处,“你刚刚说,还有一封信?” “是的,大人。”信使点了点头,他从自己随身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封崭新的邮件,递到了栾凤的手中。 “这是……”栾凤接过了信,翻转着看着,皱起了眉头。不知所措。看看信封口的火漆,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上面的徽记很陌生,整个信封上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文字,除了“致栾凤”这三个字以外,干净的简直无法形容。栾凤仔细的看了一眼火漆,整个火漆被塑成了一种特别的花朵,上面的每一瓣都代表着一种不同的花朵。这不代表着任何家族的徽记,但是。剥掉火漆之后,他从信封中倒出了一封秘书手写的金色请柬。“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信的。” “这是我在城内的时候,一位穿着尊贵的人递给我的。但我却并不认识他,老朽在这城里呆了那么久,也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信使鞠了一躬,轻声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外,我就先走了,大人。”显然他也看出来了,似乎栾凤很在意这封信,既然对方在意,那么他就该识趣的离开了。 栾凤微微地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倒更像是在思考,直到那邮差完全的离去,她才开始动手拆封。在拆开,手竟然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刚刚的思维还是有点断片了,现在她总算看清楚了,这个火漆的由来,还有背后代表的东西。 她在圣堂里也曾经见过的,这是穹苍殿的徽记。 虽然不知道具体来自于哪一位祭司之手,但是她至少清楚了这封信的由来。不过她也没有着急去打开,而是默默的收好,转而走向了那离得更远的高塔。 很快,栾凤就来到了栾家的家族中心,属于栾家的白塔。即使见惯了各种场面,她在推开门之前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门被狠狠推开的声音一下子贯穿了里头桌旁还有停驻在大厅中的人,恰在此时一阵晚风吹来,吹开了她的斗篷,白色的斗篷在空中飘扬起来,也昭示着她圣堂的身份。 这个进场的新人完全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因为她竟然是穿着制服而不是礼服来的。虽然栾凤的制服很简易,但是上面点缀的宝石与这斗篷的精编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她的身份,也让原本并不如何高大的她有了威严的气息,当然,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严肃,眼神锐利而然完全不藏锋芒。 栾凤站在台阶的下方,她的眼睛里没有倒映着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而是一步一步迅速的穿过了前厅。 这些呆在前厅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身份:“这是……圣堂的人啊。” 如今她已经不是无名之辈了,但在她的家族里却并仍然不算得到了认同。但是,家族中的态度她也不是不清楚。她的确才能出众,无论是头脑还是对于魔法来说,都是这一代中的天骄了,或许放眼整个家族,也只比栾桀,他们的家主差上那么一点。只是,她选择了圣堂之路,而并没有按照那些家长们原来的意思来成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驻地双塔 这条路栾凤走很艰辛,而且在过程中也没能得到任何外来资源的帮助,圣堂可不是什么富贵子弟享受的地方,无论她是什么家族的都是一样,都必须经过血的磨练与不断的战斗。对她来说,她想证明的,她想得到的东西,是家族的路途完全给不了她的。 但是,她越是这样,越是这样的做的越好,家族中的家长,或者是其他人却只会更加的不理解她,并且更加的排斥她。那些家长们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一般的对她保持着敌意。所以,虽然她仍然是家族的一员,但是,她却有意的减少了和家族中人的接触。 “真是个可恶的孩子啊。” “虽然长的漂亮,可也太不像个女孩子了。” 周围的窃窃的私语从她出现就没有消停过,虽然她没有刻意去听,但凭她的听力还是一五一十的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直到她走过了前厅,这声音才渐渐地低落下去,人们才把注意力转回了自己的交谈。 虽然她在家族中并没有什么地位,也确实年龄尚小,但她却是绝对的话题,也是家族的问题之一。 不过,栾凤也并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对她来说,她迥然一身,也不太熟悉家族中的什么事务或者约定俗成的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她没有家族的资源傍身,但是却也不用太在意家族里的那些纷繁的琐事。 走过前厅,这里是一段螺旋而上的楼梯。栾凤一直沿着这楼梯向上走着,她的脚步很快,也没有和擦肩而过的任何人打招呼,但到了接近塔顶的地方 到了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栾凤沿着宽阔的台阶拾级而上,在这座塔中螺旋的向上走着,走上去之后,是一条很长的走道,不过,这走道却是悬空的,连接着塔外的一座附属的白色建筑物。 这座建筑位于塔的边侧,在这做钟塔的下方是属于神圣领地的教堂,算是家族领地中很重要的位置了。但风格和那些栾家特有风格的建筑区别很大,这已经完全是那种教堂式的风格了,与周围的房子显得格格不入的样子。 这里并没有那种尖顶、雕刻,大理石雕塑、巨大的花朵,而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种颜色,再加上普普通通的窗户和砖瓦。这座建筑平实得仿佛一块白色岩石,周围一圈都是白色的高耸立柱,十分的高挑,却给人一种开阔的感觉,并不因为简约而被那些精美的教堂式建筑压过了。 这走廊十分的怪异,在高空中连接着另一座建筑却并没有任何的护栏,就好像这一段只是好看好看而已,看起来过道又窄又狭隘,不像是一条给人的过道。不过,这点看似危险的地方却被栾凤毫不犹豫的踏上,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走过这一段长长的过道,踏入了那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物。 不过栾凤的脸色稍稍的出现的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一丝犹疑。并不是因为她走到了这个危险的过道上,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踏入了不属于安全的领地。 这钟楼并不是栾家的族地了,至少不完全是。这里还属于极乐城,通常,人们称它为“极乐塔”,代表着家族与极乐城间的融洽与融合,但是,栾凤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是极乐城用来监视,因为从正上方看下去的话,这座建筑的顶端可以看清楚这里所有楼房,还有居所和每一条道路。她很清楚地记得,在这座钟楼里,在这露台上,那些藏在阴影中用尖锐而冷冽的眼光盯着他们的极乐城人。 在过道的另一边,站着两个挺拔的卫兵,他们身上的穿着明显就不是家族中的人了,他们的眼神冷冷的盯着站在过道上的栾凤。这条道路很少有人会走,而眼前的人他们并不认识,至少不是他们那一边的人。 他们的眼睛完全凝视在栾凤的身上,他们并不是在观察她是谁,而是在紧紧的看着来者与自己的距离,他们的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简简单单的踏进来了,没有通告,没有文书,也没有身份的象征。 在栾凤的脚踏进过道中间的一刻,两人中相对年轻的那个终于忍不住这积蓄已久的紧张而爆发了:“什么人,这里是极乐城圣堂的领地,停下,然后接受检查。” “我是圣堂的高阶领主,栾家的栾凤,我奉家主的意思,来这里见他。”栾凤倒是信步闲庭,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虽然这些人未必就会屈从于她圣堂身份所象征的权力,但至少她拥有着圣堂这一层的身份,他们至少能好好的听她说的话,而不是连内容都不听就陷入一种巨大的抵触。她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放地自然一些,毕竟她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更多的是这里毕竟也是家族的领地,她也不想搞出什么太大的事件。 可是放自然真的很困难,她并没有学习过这样的说话方法,也许对她来说,更快更直接的方法才是最好的,也更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后面,各种佩戴黄铜和白银领章的军官模样的人来来去去健步而过,外黑内红的大氅在空气中翻飞,还有更高阶的、有随从跟同的人,他的徽章犯法着流苏般耀眼而连续的光。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的一个人转身走进了钟楼的里面。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圣堂高阶领主”这几个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身份,是绝对的大人物。对他们来说,整天呆在这里,能见到的最高的军官也只是极乐城的监督员大人而已。但即使是监督员比起圣堂的高阶领主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他们也不能就这样放她进去,却也拖不起,只能进去通报了。 冷冷的高塔之风吹打在栾凤的身上,她就这样站在这窄窄的过道中间,没有退也没有再多走一步。这里坐落的建筑群显得很新的样子,建成的时间不长,虽然最初没有这样的规模,不过伴随着他们家姓的越发荣耀,这里也一直在不断修缮,才变成现在这样。 然而极乐城却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哨所,虽然从明面上的意思是保护,但却把一整个有组织的部队驻扎在了这里,所谓极乐城的保安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属于极乐城的部队,而是圣堂的分支。 圣堂虽然明面上没有控制任何城内的军队,但是却早就完成了自我的分化。其实无论是栾凤这样的高阶领主,还是更尊贵的大领主甚至是圣堂的议员,单单从这个名号来说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力,这些名号只代表着他们在圣堂中的尊贵程度,却不代表着任何的权力,也调配不动任何一个人。 只不过拥有这些名号的人大多还掌握着圣堂现在分而化之的四个组织而已——保安组,负责处理圣堂的这些对外的关系,当然,负责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行为,监视,审讯,无一例外;后勤组,负责整个圣堂资源的调配,还有替议会做事;谋动组,负责筹谋圣堂的计划,训练还有领土的开拓;当然,还有最臭名昭著的情报组,不断的挖来各种各样的情报,用以威胁别人,壮大自我。 这四个组织恰好应对着四位圣堂议员,由他们分而作为最高组长。但是,现在圣堂正逢多事之秋,四位议员中的两位都出现了变故,一时之间,虽然没有变乱,却有很多组织都停止了它们的运转。 栾凤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对她来说,这绝对是难能可贵的时刻。她当然清楚自己与无论现任还是之前的圣堂议员之间那巨大的差距,无论是阅历,学识还是力量,但圣堂里也未必能找出比她更合适的人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的想法很大,这个想法也是她实现自己目标必须的东西。在圣堂中,她不想要绝不止是一个听起来好听的名号而已。 空缺的这两个位置,她都有意意属其中,甚至还想拿到两个。她知道圣堂的领袖是不怎么介入圣堂的具体事务的,所以,得到这个,对她来说几乎就等同于是掌握了圣堂。她的步伐必须快,一件件的把事情做好,让自己的积累远远超过那些已知或未知的竞争者。 不过,在传说中,圣堂还分有一支特殊的组织,严格来说,既算是圣堂的组织,也不算是圣堂的组织。 栾凤也很少能听到有关他们的事情,据说他们是专业负责斩首行动的组织,能够左右胜负,而里头的人都是圣堂的珍稀资源。虽然圣堂里的没有太大的名号,也没有太大的权力,但是要获得却的的确确的需要一件件的任务与战功的积累,没有功勋的人是绝不可能获得的,而栾凤的目标就在此处。 又有一阵冷风吹过,栾凤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族内的协从 通报的时间似乎有些远远超过她的预料了。现在,她真的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手上也渐渐的擦出了有些不友善的火花。她感觉无论是自己的精神,还是耐心都算是到此为止了。终于,玻璃门打开了,之前的那个卫兵终于出来了。不过,他的脸色很是古怪,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栾凤无意追究了,她只想要一个答复。 “您……请进吧。”这个卫兵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了沉默。 栾凤走了进去,门里头是一段向下的台阶了,这台阶很宽阔,上面每隔一级都有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边上,他们制服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并非是普通的卫兵。但栾凤却在四周的柱子中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存在,这里真正警戒这里的人隐藏在阴影里。但他们的杀气却太明显了,即使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瞥中,栾凤也能从这一片阴影中感觉出特别的紧张感与杀气。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栾桀就在台阶的下方站着。 “你来了啊,很难得能见你一次。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竟然真的会来。”栾桀摇头晃脑的样子好像显得很高兴,“刚刚那个人来通知我的时候,我还这真的有些惊讶。” “不用说这些无聊的客套话了吧,况且,不是你特别要求的我来的么,你那么强烈的要求,当然是做好了准备,又有什么可惊讶的。”栾凤却并不想接这茬,“我想,你在家宴之前,应该还有些什么要跟我说的吧。” 栾桀有些尴尬的意思,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好吧,那你跟我来吧。” 他们穿越了一重又一重的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他们深入了这钟楼的最深处,抵达了一处圆形的房间,这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厚重铁门,这里空无一人,显得很落寞的样子。 “这样秘密的房间,他们是怎么允许你搞出来的?”栾凤皱了皱眉头,这显然是一个用来进行密谈的房间,而且看栾桀那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他经常来这里。这里的路并不好走,歪歪扭扭,七拐八拐的,栾凤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记住走的路线。 “恩,这就有很长的故事要讲了,不过,如果没有这样的房间,很多事情我也做不了。”栾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摆脱那些人了。” “那你也是够辛苦的啊,”栾凤嘲弄似的笑道,“不过,现在一切都安静了,这里既没有家族里的人,也没有极乐城的人了。”栾凤能听懂他的意思。这里除了不会受到来自极乐城的监视,同样,也可以让他脱出家族的视野范围。他能当上家主恐怕费的力气并不比栾凤在圣堂中花的力气更小,应该还要更花力气一些。 虽然栾凤也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细节,但光是想象,就大概能知道其中大致的情况了。圣堂至少还是一个基本以能力为准绳的地方,但家族里的攀升可就复杂的多了。栾桀的出生并不算是高贵,甚至都算不上整个家族中的核心人员。真正在家族中具有话语权的,还是那些活的够久,曾经为家族在外地位争荣的元老。他们有的人曾经也在极乐城担任过极其重要的位置,有的人现在仍然在元老院任职,虽然年龄大了,但这些人往往才能真正左右着家族的运转。 “是啊……”栾桀点了点头,他似乎对栾凤所说的很有共鸣的样子。 不过这些对栾凤来说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栾桀与她之间的交易,或者说契约。栾凤根本不在意究竟是谁是家主,换一个人,她一样会与他做交易,这并不会影响她所走的道路。她点了点头,说道:“好了,说回正题吧,我们的交易。” 栾桀也点了点头,在他的时间紧迫着需要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务情况下,他特意腾出时间来,就是为了这个。他走到了这房间中的一处角落,然后打开了一个隐藏在墙上的暗格。这个暗格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完全的与周围黑色的墙壁融合在一起。 暗格中塞满了重叠在一起的文档与袋子,栾桀把它们一把攥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栾凤。 栾凤面无表情的结果这些文件,虽然这只是她要的东西中的一部分,但至少也能见到栾桀的诚意了。不过在真正的认同他的诚意之前,她首先需要好好地检查一番。 每一个文档都代表着一个身份证明,不是颜色形状各异的徽章,就是写满了东西的文书。 “房契,身份证明,历史档案,财产证明……基础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栾桀一边说,一边从他的指尖褪下了一个戒指,那是一枚缀满了花纹的戒指,看起来上面还闪烁着点点的荧光,“还有这个东西,戴上它的人就会被当作家主的近侍,无论之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有了这个,他就会被当作真正的家族成员来看待。” 栾凤没有回应,她一边听着,一边用尖锐的眼光扫过这一份份的文书。 的确如栾桀所说,这些文书代表着一个人所应该拥有的各种东西。 财产的证明,虽然上面只有一个数字,也许是在圣堂里呆的太久了,栾凤倒觉得这个数字的额度也不算太大。不过她也知道,这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的范围了,至少还算能过过一般奢侈的生活,无论怎样用度用足够了。况且,太大的额度反而会惹人怀疑。除了这个,上面还有清晰的一笔一笔的流水,显得就像是一直在使用的户头一样。这一点,让栾凤无比的满意。 一份房契,在极乐城的东部运河一带的一幢独立的屋子,虽然不算是珍贵的豪华房子,但至少也是个环境优雅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靠近着一些大贵族的居所,所以安全是绝对能够得到保障的。不用去亲眼看,栾凤也知道这是一幢有些年代的房子,多半是从一户不够名贵的贵族手中接过来的,但这样也很好,这一笔交易他们这边当然不会声张,对于那户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困难的贵族来说,多半也是羞于启齿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才符合她的设想。再加上一些小小的利诱和恐吓,应该足够保证这件事情成为永远隐藏在暗处的秘密了。 当然,无论是钱还是房子,对于栾桀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要搞来也不算太难,栾凤更在意的当然是剩下的两样东西。 身份证明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极乐城公民,从属栾家。满是魔法刻痕,每一个人都有着特定的属于自己的一串纹路与数字,用以在特殊时刻的检查。 还有历史档案,栾凤仔细的一条条的看着,孤儿,父母是雇佣兵,死于灵穹之战……被栾家收养,作为栾桀的随从…… 这些东西的确弄的很好,甚至有些超过栾凤的预计了。这些都不是为她准备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重返家族,这些都是为别人准备的。但即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栾凤皱了皱眉头:“你说是他的侍从就是你的侍从吗?外头的人就不说了,家族里的人你要怎么说服他们?” “所以,这一次我才把你叫来。只要能说服家族里那些老头老太,我想其他人也一定能接受的,毕竟过往的历史都是他们讲给后人听的,只要换一种态度,又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恩……说的也是。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栾凤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除了当事人和那些作为最后审判者角色的家长们,其他家族中人是不知道这事情其中的细节的,也与他们无关。但是,栾桀的话恐怕也说的太轻松了点,也许是因为他身为家主的缘故,在栾凤看来,他的话说的也真的是太委婉了。 栾凤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说服”那么简单了,说服还是建立在道理与逻辑的基础上的,但是无论是那些年长的家长们,还是这件事情本身,都不是用道理和逻辑可以解决的。这件事情当年原本就是家长们共同的决议,现在要让他们推翻这些绝对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那就要靠你帮忙了,你知道的,简单的办法是没办法让他们松口的。只有足够的外力才可以,请你这一次来参加家宴也是这个意思,在整个年轻后辈的面前,他们总还得扮演一个慈祥家长的样子。虽然具体的方法得等会再看,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处理了。况且,你还有着圣堂的这一层身份在。”栾桀缓缓的说着,就像一个老沉的阴谋家一样缓缓的分析着,“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指望他们会因为个人的情感,血缘什么的东西而影响他们的思维,我们需要的是让他们妥协。” “不用你提醒,在我身上,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事实了。我当然会用让他们妥协,最好是让他们臣服的办法,这也正合我意。只是到时候,你可别觉得抹不开脸面,要来阻拦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要的准备 栾凤哼了一声,这声音十分的沉重,像是一块石头落地一样回荡在房间里。栾凤虽然不在意,甚至是偏讨厌家族,也不愿意和家族搭上什么关系。但是,在她的家人身上发生的每一件血淋淋的事情,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栾桀舒了一口气,似乎他也感觉到自己提到了对栾凤来说不太好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不继续提这个话题就是了。他需要的是继续说清楚事情,这才是他现在要做的:“抹不开面子的是他们,我可不在意这个。毕竟现在在家族里,我只是一个人而已。” “那真是太巧了,跟我一样,我离开的时候我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栾桀,你说的这些也有点道理。但无论你如何做,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栾凤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说起来这似乎跟我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吧,按照这些东西看起来,似乎他也只能是你的侍从这样的身份了,而不是一个真正回到家里的人,是么?” “的确如此,我知道你答应下来已是勉强,但这也是现在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我现在还是在家长们的眼皮底下做事,做的太过分或者太显眼恐怕都不合适吧。让他先有个身份就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剩下的,恐怕要看你了。” “我?”栾凤抖了抖手上的这叠文件,“什么意思,我在家族里可是说不上话的。” “当然不是让你说话,”栾桀摇了摇头,“你只需要做事就好了,你让那些老头子们越没脸面,我就越说的上话。等到我能把他们手上的权力完全拿回来的时候,那么在这里家族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到那个时候,你想要他回到家族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我会尽力。”栾凤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于是一种办法,也更加的稳妥。只是其中的过程,也许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尤其是这一次尤为重要,这一次家宴是面向所有小辈的,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一辈的人。原本这是那些老人们还有他们亲自培养的后代们大显身手,在家族中建立声势的时候。但我没有这样的资源,他们也一定想不到你会来,毕竟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有,你一定要想办法打压他们。” “好,我知道了。”栾凤应了一声,她的目光中也闪烁着新的光芒,对她来说,她终于找到了今天该做的事情,“这些东西我就先带走了,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需要尽快接他们回来。他们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太长时间呆在这里还是会被他们察觉的。” “不要在意,我叫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你原本是圣堂中的人,来这里也没有问题,也许呆的时间长点更好,他们没办法知道这里头的具体情况,应该会以为你是来处理圣堂的事务的。我特意安排了和这里保卫组的对接在今天,等下我会先到家宴去的,你在开始的时候再来就好。” 栾凤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即使她不太善于谋略,也能感受到栾桀对此事的重视与特意的筹谋,而且听起来,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计划,她还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很好,我一定会准点到的,我会演好你的台本的。”她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对她来说,那些家族里的人离她怕是还差的远呢。这些年来她的经历,她的成长,她自诩绝不是向尊处优者能够理解的。原本,家族应该是打压她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为栾家在圣堂中挣得了一份荣耀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对家族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家族在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多管她什么,至少没有去明显的出手干扰她。 “我相信你才是最出色的那个。好了,我就先过去安排了。但你也不要着急,别让他们觉得你是敌人,这个事情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栾桀向门口走了过去,在临出去之前,他却开口了,“其实,我一直有个事情想问你。我觉得你是不必做这些事情的,你向来不是在意家族,家族里的人也一样。你的路原本就跟我们不同,而且也不会有多少的交集。你为一个已经失去名字的人这样做,对你自己来说真的值得么,是为了什么呢?即使他回来,你的家人也不会是你的家人了。” 其实原本栾桀也没有想得到回答,但是他却听到了栾凤利索的回答。只是栾凤靠在椅子上,她背对着门口,栾桀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的确不在意家族或者家族的名号或者是与之类似的东西,但是总得有人把家里的信念和血液传递下去吧。我做不到,但有人可以,这也是我坚持的原因之一吧。” “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你没有这个概念呢,却想不到你才是最有这个概念的人啊……”栾桀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而继续转身走了出去。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当上家主的,恐怕要比我还辛苦吧。” “那……”栾桀的身体明显的顿了顿,他的语气中第一次透出一股不确定的气息,“那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等我们都闲下来的时候,再慢慢说给你听好了。” 栾凤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很久,至少她感觉很久,她仔细的揣摩着一会的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当然,她也需要做一些准备。这个房间显然不是它已经展露的那么简单,无需多言,她随意的在这个房间中摸索了一番,就找到了一个衣橱,还有首饰柜。这个衣柜很大,里头塞满了琳琅满目的衣服,而且每一件都非常的精制。这个首饰柜更加如此,里头的首饰每一件都是价值昂贵,而且还是买不到的。也许偶尔会流落在拍卖会当中。 要参加家宴,当然是需要打扮一番的,光鲜亮丽的外表也许并不能代表一个人有多少的能力,但绝对也算的上是一个人个人能力的一部分,除非这个人的能力已经完全强大到他的外表已经完全没有意义的时候。但栾凤知道,在这些家长的面前,她倒还没有到这个程度。既然要做到最好,那么这些身外的东西,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既然栾桀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他一定是准备了的。 虽然栾凤自己平时是不用这些东西的,她是一个战士,这些东西只会成为她的阻碍。不过,她当然也拥有这方面的知识,有时候在任务中,她也有鉴定这些东西的需要。而且,圣堂随行的活动中,她也需要用上这些东西。她只是随意的瞄了几眼看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最名贵的衣服与饰物。衣服都是特别去定制的,都不是流通的商品,无论是裁缝的技术还是布料,都足以称的上是艺术品。至于那些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稀有物,虽然都不够新颖,却都拥有着属于它们特别的历史故事,不说耳熟能详,至少也是有些年代的东西。 不过,除了这些,她还看到了一个吊坠静静的躺在这些闪闪发光的首饰之中,虽然这个手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光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显得很平凡的样子。但是,栾凤还是一眼看到了这个镯子。栾凤知道,这个镯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历史,只是一个平凡的镯子,也没有任何能给她加分的地方,但她还是然后毫不犹豫把它的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她知道,这是栾桀有心的安排。 这是她母亲的手镯,她自己都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却被栾桀拿来放到了这里。她知道栾桀的意思,这当然有物归原主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在家宴上用这个来更加的证明她的身份。不过,栾桀能够有这份心,她就已经很感激了,她还真的是怕那些家宴上已经忘了她究竟是什么人,是谁的孩子了。 栾凤面无表情的站在一面镜子的面前,这样的镜子在这房间中摆了一个,用来让来客好好的整理一番自己的仪容。不过,这里恐怕也只有她才进来过。 一番打理之后,连栾凤自己都有些不太认识镜子中映射的这个人了。自从她穿上圣堂的制服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打扮自己了。虽然这还称不上是浓妆艳抹,对她来说也算是有些超乎想象的模样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镯子,然后又把它隐在了自己的袖子中。她对自己母亲的记忆其实也十分有限,说实话也算不上是刻骨铭心。 真的说起来,留下在栾凤脑海中的画面并不算太多,也许只有那阴影下的长廊,还有那夕阳的阴影和椅子上的身影了。但是,她受到的影响却并没有少上几分,尤其是她自己因此而做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赴宴 栾凤是从那钟楼里直接走出来的,虽然她并没有什么太正当理由,不过凭借她的身份,就足以让她在这个地方随意的走动了,这里也没有人的身份会比她更高了,虽然她没什么权力去调动这些人,但也足够保证这些极乐城里的人不会对她造成任何的阻碍。 栾家的家宴已经开始了,这高塔的外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外面显得冷冷清清的样子,在塔楼底下的门口也只有紧闭铁门还有显得萧索的风了。从地面上看,栾凤还真的觉得这座塔楼与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即使她已经长大了,她也依然能感觉到这塔楼的高大。这扇眼前的门也是一样,巨大而精制的银制大门紧紧的关着,每一道门栏上都雕刻着各种花朵,就如同一副春天的画卷一样,百花盛宴,虽然真正的画作依旧藏在极乐城中最大的博物馆里,但是在这样的金属上再现所需要的力气与花费所代表的价值却丝毫不会比这个原本的真迹更少。 不过对于栾凤来说,家宴也许还代表着其他的意思,想起当年,她眼前的这扇门也是一样的紧紧的关闭着,不一样的是,那一天这扇门再也没有打开过,而今天,这扇门当然会打开,她很清楚。 不过她并不着急,慢慢的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之中,能够给她带来更好的状态,无论是面对那些家里的老人,还是等会即将到来的挑战,她虽然觉得自己其实不用准备什么,但从内心来说,她希望做到的并非是满分,而是两倍,三倍,是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计。对于这件事,她现在的确已经全神贯注的想去做了,这可不只是和栾桀的交易那么简单,她有她自己上心的理由。 “你是……”一个声音从栾凤的背后传了过来,栾凤转过头去,她的背后站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的年龄不大,看起来稍许的比她要年长几岁罢了。他穿着标致而优雅的礼服,单从外表只能看出他有些挺拔而已。不过栾凤倒是一眼就能看出他那隐藏在礼服下的壮硕而特别历练过的身材。 这是个很帅气的青年,即使用成年男人的角度去评价也是一样,他也显得很精神的样子,同样也是贵气十足,一看就是一个出身高贵,也许即使在栾家也算是高贵家庭的人。不过无论说起容貌出众还是出生高贵的人在栾家都绝不算少,而且栾凤也不太有专门的去记忆这个,所以,栾凤很确定自己也并不认识他。其实,她连那些家族长老其实都不太认的全,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即使在他们的身体中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涌动着一样的血。 “难道你是栾凤么……”那个青年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问道。 “没错,我就是栾凤。不过,我们认识么?”栾凤的话倒是冷冷的,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 “当然……不,我们以前没见过,但家族里还有谁会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么?只是,我还从来没有在家宴上见过你,无论大小。”这个青年摸了摸脖子,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除了惊讶,栾凤还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怪异的喜悦,“我叫栾骆。”他的语气很温驯的样子,虽然听不出是训练出来的还是他原本的声音就是如此。 “哦,是么……”栾凤不置可否的回应着,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聊天。然而栾骆还是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当然,栾凤不知道的是,栾骆平常也是很少跟别人说话的,只是今天碰到了她,才会有这样的一场对话:“我还以为你是家族里头,只存于那些话题中的人呢,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碰到你,更想不到你是……这么的年轻。你现在多大了呢……” 虽然直接去询问女性的年龄是有些失礼的,但是对于花季的少女来说,这样的问题却往往能够引得人高兴的回答。拥有这样撩人的技巧,对于一个走在上游社会的人来说是十分正常的,多数人也愿意去接这样的话茬。 不过栾凤却并没有一点接他的茬的意思,而是继续冷冰冰的说道:“是么,你是不是还没想到,栾凤是一个那么漂亮地让你动容的女孩呢?” 这话几乎就是明显的对抗了,栾骆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气色,眉头也皱了皱,这样的细节并逃不过栾凤的眼睛,她倒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只是她很不喜欢这样做,因为她早就知道再多的察言观色,也不能真正的帮助自己,自己的命运终究还是被握在别人的手上。 “晚宴已经开始了,我也有些别的事情,所以才来晚了……一起进去吧。”在被这样强势的回应之后,这一次,栾骆的语气明显的有些寻谈的语气了。 栾凤也知道,像他这样出身这样高贵,大概又是家族看重的青年之一,恐怕放在哪里都是有女孩子倒贴上去的,恐怕对他来说,这么和自己说话应该是有些放下身段意思。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家族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评价,不过想来这样重点培养的人知道的情报恐怕也不止是风闻那么一点而已。 她也不想太抹他的面子,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一时间也真的没找到什么太好的办法进到这塔楼里去,再等一会,她就要硬闯了:“好吧,那么就走吧。” 出乎栾凤的意料,栾骆竟然还拥有这里的钥匙。这个钥匙是一条蛇的形状,不过上面还有着两条骨头构成的飞翼,蛇头雕刻的栩栩如生,就好像一条真的蛇在用那敏锐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人一样。 翼蛇钥匙。在栾家的家族里,这个钥匙是很高贵的,在栾凤的印象中,似乎这个钥匙只有那些掌握着家族核心的家长们才能拥有的,这不仅是塔楼的钥匙,还是隐藏着家族秘密的塔楼里头那些房间的通用钥匙。 有了这个,几乎就代表着掌握着全族的信息,也同样代表着权力。栾凤是不太相信这个钥匙就是栾骆自己的,但即使她想的是对的,这钥匙能被交到这个人的手上,显然也代表着他是某一位核心家长的最高亲信。甚至可以说,在外,栾骆就完完全全地代表着那一位核心家长。这不只是对他做事能力的肯定,更代表着他在家族中的未来,很多的核心家族成员,都是从那些核心家长们的亲信侍从开始做起的。 栾骆倒是驾轻就熟的样子,很熟练的打开了百花盛宴的门,然后走了进去。栾凤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样走了进去。不过,这一次,他们并不像之前栾凤自己走的那样向着左侧螺旋的楼梯而上,而是直接向右边走了过去。 右边是最大的宴会厅,不过栾凤只知道这个地方,却从来都没有进去过。这里是专供家宴的地方,除了全家族的家宴,平日这里几乎日日闭门,是几乎从不开放的。只有很偶尔的,才会用来接待一些外来的,特别的大人物,比如穹苍殿大祭司的特使,或者圣堂的议员那样无比高贵的存在。 栾凤也是第一次进到这个厅里,说是一个厅恐怕也是太小看这里了,这里的宽阔与高度也远远超过了任何正常的厅堂。这里的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桌子,然后在旁边零散着一些分分散散的桌子,家具与装饰不必多言,都是特别制作的,无论是工序还是精制度都是远远超过市面上流通的那些。 桌上摆的器皿和餐具都是最高级的,也充分的代表着尊贵与奢侈,也许其中的一个餐具就等值于外头一户人家一年甚至几年的生活用度。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外面都是艺术品的程度,每个家族成员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特殊的一套餐具,上面镌刻着小小的一串名字,随着岁月的流逝,前面的名字已经渐渐淡了下去,后面则有着新的名字。这些餐具并不仅仅代表着特别的使用者,更说明着其主在家族中的排序,在家族中的地位。餐具的摆放都是固定的,唯一变化的,是上面的名字,还是这个座位上坐着的人。 不过也只有坐在中间主桌的人才有这样的待遇。能用着这些前辈们使用的餐具,倒是还代表着这些在家族中的地位了。栾凤大概地扫了一眼,大部分的家族成员都已经落座了,只有一些特别小的孩子还在玩耍着,大多数的家族成员还是散落在周围的那些桌子上,尤其是后辈。 “我先去找座位了,你也去找你的吧。”一进到这里,栾骆似乎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他直接离开了栾凤的身边,似乎也不太想让人觉得他和栾凤扯上什么关系。栾凤一时间倒还真的没有找到自己的座位,不过她发现了别的一些有趣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族群 这个主桌座位的设置似乎有着特别的意义。在上面坐着的全是老头或者老太,真的说起栾凤这一辈的,似乎还真的只有身为家主的栾桀一个人。而且,有意思的是,他的餐具是特别的,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前面的名字不知道是因为失落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已经完全失去了痕迹。 虽然按理说这十分的奇怪,不过栾桀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了。栾凤隐隐间,也能感觉到他的特别,栾桀也一样是特殊的一个,和自己十分相同,也截然相反。如果说自己是偏移家族最远的那个家族成员,那么栾桀也许正好相反,是最深入核心,深陷其中的那个。有一种特殊的联结凝聚在他们之间。 栾凤把目光从主桌上稍稍挪了挪,她倒觉得今天这个桌子上的人有些太少了,她还发现这里有一个空位,显然是特意空出来的,奇怪的是,上面连一副餐具都没有摆上。 这里并不算太明亮,似乎是故意弄成这样的,栾凤隐藏在阴暗之中,倒也不是很显眼的样子。她也不急于去寻找下坐的地方,反正等到家宴正式开始的时间到了,她自然能够找到一个座位。现在她倒更倾向于观察一番周围的情况。 周围除了那些成年人,还真的有不少的孩子,最的大概也就几岁,也就是父母不放心才带着的,而再往上的孩却有了大概人模人样的样子,约莫是十几岁的样子,男孩们都穿着差不多的礼服,只不过有些人身上的合身,一看就是定制过的,有些人则显然是穿着有些老旧的,也不算太合适的衣服,不知道是从上一辈那里过继而来的。女孩们的打扮倒是各有千秋,有些是古典的,有些是可爱风格的,颜色也很纷繁,当然是以黑色的与白色为主,在这厅堂间仿佛创造出了一片多彩的花海。不过,在首饰上,这些女孩们却自然分出了高下,有些人的首饰明显的要璀璨的多,而大部分女孩却只能带着仅仅作为装饰而已的首饰了。 即使在一个家族中,当然也有着强盛的家庭与落魄的家庭,也有着地位的差距。虽然家族的名号少说也能保证其中的人有餐可食,但是其中各个家庭的差别却可能比外头的世界还要大。毕竟大家都是血脉相连,从本质上来说也许也说得上是一样的,但是有些人却要低三下四,要替同姓人去做事。而且这些人做这些事,还被家族认为是理所当然,甚至是天经地义,丝毫不会存有任何的尊重,更不会有任何的理由。 这些孩子也是一样,他们还没有掌握自己交际圈子和认知圈子的能力,主要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家庭情况与家长的缘故而自发的各自成群,当然,衣着光鲜的会扎堆,互相谈论着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是家族中的有为青年,脸上也都是精神饱满的样子,栾凤在里面看到了栾骆,。对他们来说,在这样的家宴中是给自己争夺家族资源的好时机,他们需要合作,也需要竞争。那些衣着一般的孩子则好像还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的样子,他们算是一起在玩耍的样子,还停留在天真而悠闲的少年的感觉。这些都是没什么太大的家庭负担,也没有什么太大目标的孩子,所以他们还算是都比较轻松的样子。剩下的则是零零落落的几个无人搭理的孩子,显然是太过败落的家庭中出来的,各自落寞的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无论他们脸上究竟摆弄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们的眼神中都免不了流出一种寂廖的意思,没有一点半点资源,来这里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栾凤想象着,这些人一如多年前的自己。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来这个地方,也许也就是和他们一样而已。 虽然这些孩子们都还没有完全的介入这个家族的事务,但这还是从其他地方稍许的说明他们即将进入参与到其中了,这就是他们未来的缩影。在家族中,这样的关系和地位更加的固化,几乎是很难动摇的。 算算时间,似乎差不多已经到了这宴会该正式开始的时候了。不出栾凤的预料,那个中间桌子的中央摆放的一个魔法水晶闪烁了起来,然后渐渐的从内核向外亮了起来。这样大的一块魔法水晶是很少见的,如果用来当作实验的素材,恐怕都能引来某些重要实验的突破了,但现在,它只是静静的被放在这个桌子上,用来照明而已。 不过也并非是单纯的照明,这这个厅堂都渐渐的亮了起来,这样的联结水晶即使被切割开了,只要没有相隔太远,没有相隔太长时间,那么它的本体和切割体之间仍然能保持着不断的链接。这个厅堂的周围都摆满了这样的水晶切割体,伴随着本体的点亮,这些切割体也一样回应般的亮了起来。这灯光很明亮,却丝毫也不刺眼,相反还温润的如同划过人肌肤的涓涓流水,温润着在场人的身心。 这里的装修的确只能用奢华到了极限来形容,不过这里的情景却并不太符合“贵族家宴”、“大家族家宴”这样的词汇所本来应有的高贵和典雅,反而显出一种十分拥挤,甚至还有点喧闹的感觉。 虽然这场家宴中准备的座位,准备的食物可能是按照邀请满员以上来进行供应的,所以整个空间也并不拥挤,但是在这个大厅堂的中央却已经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把原本摆放在外面的座位刻意地摆放到了里面。 毕竟,在这个家族中,真正的核心,真正的光芒只在这最中间的主桌上。而要在这个家族中得到证明,得到荣誉,也只有坐上这主桌才是最好的途径。虽然栾凤的确是迟到了,但是倒不如说是其他人来得太早了一点,家宴这会才渐入主题。周围也才有侍从们流水般地从厅堂的周围熟练地走到了桌旁,把一份接着一份摆在精美盘子里的精妙烹调品放到了桌子上。 栾凤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她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能找到栾骆的身影。虽然她原本并没有很强的愿望,想要锁住栾骆的去向,精神也不是那么地集中,还大致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厅堂的地形和大致的结构,但她没想到只不过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分神,栾骆竟然真的就已经消失了。 栾骆已经消失在这个厅堂里了,虽然这里的人很多,不过栾凤对自己的眼神还是有些自信的。她知道,自己如果没能找到想要找的人,那么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己看走眼了,只能是这个人消失了。当然,消失的手段有很多种,可能是用魔法隐匿了自己的身影,也有可能是他本来就不在这里。 虽然栾骆之前和栾凤说过要去找座位的言语,这话栾凤也是听到了的。不过她却并没有在意,也完全不会当真。这个家宴的重要性,就算栾凤久不回家,也知道这个家宴有着除了宴会之外的重要意义,这更是一场盛会,也是一场战役,更是一条捷径,晋升的道路。 对于一个大家族的后裔来说,能够给他们学习的时间也只有少年时的那么几年而已,而能够让他们在家族中展示自己的时机也只有这样几次罢了。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或者没有把握住这机会,家族的资源就会自然的向着更年轻的后一代倾倒了。对于大家族中的一员,要是错过了这段时间,掠过了这样的机会,那么成功的机会就会变得很多了,再想要出人头地的自然就变得非常的困难,也许需要之后几倍甚至十数倍的努力也未必能达到效果。对于这样的一个集会,很多人别说提前到场,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能够让家族中的掌权者看到的露脸位置,更多人还会提前准备,无论是穿着,仪容,还是对于自己能力与技巧展示的筹备。完全可以说,这是在成年之前的家族青年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除了那些原本就没有什么前途的人,没有一个好的家庭的人。 但栾骆显然不像是这样的人,他的手上有着重量非凡的钥匙。况且,就算是没可能出彩,却也不可能有人想要在这样的时候刻意的献丑。所以,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能像栾凤这样演一出迟到戏的人,理论上是不会有第二个的,如果存在的话,那么他的理由就只能和栾凤一样了,对这个家宴不感兴趣,或者说,这家宴已经无法给他们带来什么了。 看来看去,栾骆倒还算是唯一一个能引起栾凤兴趣的人。毕竟,她竟然没从栾骆的眼中看到一点的渴望和企求,反而只见到了冷淡与一点惺忪的疲惫,看上去就是一副见惯了这般场面的模样,显然过去没少参加这样的活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桌间的聊谈 在栾凤看来,栾骆很好的掩藏住了自己,无论是他的心智,还是见识,似乎都和其他的同龄人不太一样。 栾骆显然不是去找座位的,只是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了,栾凤却更感兴趣。不过,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是暂时找不着这个人了。但栾凤也没有太过担心,更没有任何的忧虑,找不见就找不见吧,就算栾骆把她到来的消息透露给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家宴,要说其中最无所谓,对此最没有多余心思的人,恐怕栾凤认第二,应该没有人能说是第一了。虽然栾凤也做了一些准备,在这准备当中,她也掺杂了一点自己的心思,但这已经是最低最低的底线了,甚至她也没打算用上。 这家宴就像是一场巨大的赌局,参加这场家宴的栾家族人,有些就像是亲自上到桌下注激斗的赌博者,有些就像是对上赌桌的赌徒下注的人,还有个别人就像是筹措赌局设定规则的庄家,所有人都在赌博,这是方式不同,拥有的筹码不一。但他们的目标却都是一样的,要在这场巨大的赌局中根据自己的立场,得到属于更多的资源和注码。在这里头,栾凤大概唯一一个真正的观众了,她的确对这里无论什么角度的赌局都没有太多的兴趣,而且她也没有立场来下注,虽然她的确怀揣着巨大的筹码,可惜这筹码和赌局中需要的规格差距有些太大了。 栾桀让她来家宴中看看,她就真的只是来看看而已。极乐城,她迟早是要回来的,而且这个迟早恐怕近在眼前了。虽然栾凤并不很热衷于圣堂中职位的晋升,但她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更何况,圣堂之内现在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栾凤终止了自己的思虑,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并不喜欢在这样一个人多的地方思考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夜晚的时间了,栾凤也不喜欢在这个重点,这个时刻进行什么思考。她再向边上走了几步,安静地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拉出一条空着坐骑自顾自坐了下来,这个地方相对远离人群,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光亮与照明,正好在一盏亮灯的底座之下,被一片阴影所笼罩。 这个桌子边坐着的人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大多年龄已经向着中年靠近的女性,虽然她们已经尽量的用妆容在弥补自己的衰老痕迹,但是依然不可能完全地掩盖住岁月在她们脸上所刻下的痕迹,无论是斑纹还是褶皱。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年龄看起来和栾凤相仿或者更大一点的少女,不过她们脸上的脸色并不算太好,要坐在这个地方,大概也表明了她们和家宴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地亲密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文的规定或者言令,但是,这些年龄相对更大的人大概都是家族中支脉成员的家属了,严格地说,这些人只是名义上的栾家成员而已,从血脉的角度来说,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并没有流着栾家的血。不过,这些人原本也多是一些姓贵族,或者空有贵族名号的人而已,甚至可能还有几个是普通出生。能蹭上栾家的名号,坐上栾家这艘稳固的大船,对于他们来说恐怕也已经是修得的福分了。 至于那些与栾凤年龄相仿的少女,她们也许有着更加不善的未来,这些支脉的女性可能连自己的未来都没办法很好的掌握,她们大多数人都得出嫁到别的家族,作为大家族的触角,接触外界,以自己的人为衔接的纽带,扩展家族的势力。虽然她们在家族中可能并不受重视,甚至家族里也没人会觉得她们有多少价值。但是,对于外界来说,一个栾家的族裔,无论她本身条件如何,都足以成为重要的资源,是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能够高升一步的绝佳途径。虽然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形式看上去并不健康,也丝毫不考虑到其中的当事人的情绪,不过,这就是栾凤所了解到的现实,而且还是多年之前的现实。而现在,栾家家族的势力与实力比起当年还要更甚,这种情况恐怕也要更甚一筹了。 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栾凤的确来得有些迟了。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早就已经落座了,也早已经开启了专属于她们的话匣子,互相之间正在闲聊着,似乎对于栾凤的到来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就当作是没看见一样。而栾凤也只是稍稍地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桌上的人,也没有任何的言语,自己坐了下来。 栾凤也无所谓这些“家里人”的态度,她与它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认识,也对她们各自成团正在交流的话题毫无兴趣,虽然她还是稍稍听到了一些其中的内容。大多是在讨论今天的宴会,讨论今天还会有怎样的佳肴,讨论今天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讨论家族里的新一代,谁又能够在家宴里脱颖而出;又或者是讨论一些最近的新兴事物,一些贵族间,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些杂谈和闲聊而已。 一边听着,栾凤也一边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她并不疲惫,只是静坐在这个地方对栾凤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也太没劲了,她宁愿自己在危机四伏的荒野或是树林间待上一晚,保持着紧张与危机感,让自己的精神留在兴奋的状态里,也实在不太想昏昏沉沉得待在这样一个一个充满了肉香和酒香的厅堂中,经历一场似乎对她也没有太多意义的宴会。 当然,相比于其他的活动,似乎栾凤现在来到这个地方坐着也算是一件对她来说,现在最有意义的活动了。毕竟,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的荒野和丛林存在,而她在极乐城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还没有接到任何新的命令。 只是,这种久违的自由却让她有点不太适应,所以她顺道也就答应了栾桀的邀请,反正现在她也没有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情。 不过,即使周围的言语都是闲谈,也未必全部都是无聊的话题。或者说,这些话题本身并没有什么高下,但是落在听者的耳朵里,却可能有着巨大的区别。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栾凤的确在这如同连珠炮似的喧闹聊天当中听到了几句非常有意思,对她来说非常特别的话。 “说起来,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人要结婚了啊。” “是啊,听说对象还是叶家的公子,未来之星啊。比起我们,她可真是运气好多了。” “我看她也没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门户总有些我们想不到的。” “嘻嘻……”紧接着这些碎语,又传来了一阵阵嬉笑窃喜的声音。 栾凤的目光挪了过去,说话的人脸上的嘴角的雀斑正伴随着她不断摆动的嘴唇上下抖动着,在这样的话题上,这些贵族女性似乎总是不太能体现出自己贵族的身份,但是毫无意外的可以把身为一个条件优越,娇生惯养又无事可做的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这个女人在说话的时候尽量地在抬高自己的姿态,好像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客观、公正的评判席上,但还是免不了在言语里的那种掩盖不住的尖酸与刻意的凉薄。 “要我看,也就是她运气好。毕竟对象是叶家的公子嘛,族里总觉得要配上一个宗脉的人才行。只是宗脉的人少,一时又找不到其他适龄还没有婚配的姑娘了,这才能轮到她吧。也就是得了出生的好,要说条件,她又有什么好的嘛。” 栾家的宗脉虽然并不是形单影只,但和整个家族相比,倒也的确称不上是什么人丁兴旺。栾凤也知道,在宗脉中女性后裔的数量的确偏少,相比于女儿,显然男丁会得到家族中人更多的喜欢,在事实上也的确能够得到家族中更多的资源。况且,女眷原本就很难在家族待上多少年,大多尽早的在家族的安排下出嫁到其他的大家族,或者是关键的个人身上了。连支脉的女性族裔都象征着一份巨大的资源,更不用说宗脉的这些人了。 这些年来,栾凤的确远离家族,她也确实不太清楚现在栾家家族的宗脉究竟是怎样的结构,不过听起来,似乎她这一代已经剩不得什么人了,而新的一代还暂时没能成长起来,竟然凋零到了这样的程度。 栾凤只是思考了片刻,而且也没有用上多少的注意力,但是当周围的闲聊声重新变成她脑海中的主调时,她却已经不太清楚这些人聊天的话题是什么了。虽然她的注意力的确是集中在听着周围的人说话上,但是倾听可并不是她的长项,而这话题的转换也有点太突然了。 虽然栾凤也是闲来无事,但她的确在这些人的对话中听到了一些相比于这无聊的宴会稍许地更能吸引她一些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奢享 虽然栾凤知道再继续听下去,自己一定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一些自己有兴趣的消息。但是,这个闲聊中对栾凤有用的部分似乎也有点进展的太慢了,聊了半天也没有再继续谈家族的事情,反而把话题移到了其他的家族的上,还引申出了一堆的主题,也有了各种能够引起议论的点,而原本聊到本家的那些话却似乎停止了进展。 只是再听了几分钟,栾凤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况且就算只是几分钟这样的时间,对于栾凤来讲也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了,甚至需要她耐着性子才能让精神不会涣散。她可以忍受在一个恶劣的环境下潜伏一天一夜的要求,却实在是很难让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呆上十几分钟的时间。 栾凤倒觉得,自己能耐着性子听着周围的人旁若无人地叽叽喳喳了几分钟,也算得上是不错的进步了,至少她的耐心有了显著的提升。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很愿意为这个缓慢的进程加点速的。若是在圣堂里,有这样一个在做调查和作报告的时候如此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重要讯息的人,她早就把手旁的东西扔过去了,就算不能发脾气,,她也得出言敦促一下。只是,面对这样的聊天,栾凤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听着而已。毕竟,这里的确只是单纯的聊天而已,而且还是与她无关的闲聊,就算话题与她所等待的部分越来越偏差了,她也没有办法。因为,她实在没有任何的言语可以插入这样的聊天当中,她也没有身份支撑她进入这样的场面当中。 不过,不能进入聊天的话题中,倒也并不代表栾凤什么也不能做了。她至少还能找些办法来缓解自己的倦怠与无聊感。虽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她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但是她很快就找到了一种缓解这种症状的办法。 进食。在这样的一个宴会中,吃点东西也算是一个正常的选择了,栾凤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家族中吃过一顿饭,品尝家族特制的食物了。更何况,她这会的确感觉自己有点饿了。虽然她来回到这里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但她似乎一直都很忙,脚步也没有一点停歇的时候,她的确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吃点东西了。虽然饥饿对于栾凤来说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持续了这点时间的饥饿也不会影响到栾凤,真的对她的行为有任何的影响,这样的饥饿感也远远没有达到她可以忍受上限,甚至应该还达不到会出现在她感觉当中的程度。只是,在人的精神处于一种自然的无聊而低沉的状态时,似乎各种各样的精神症状也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来了。 栾凤把目光向着桌子上看去,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碟子,都不算太大,但却足够摆放让一桌人都品尝到的菜量。虽然现在只有冷盘,对于整个宴席来说,这些菜也不过是前菜,是开胃菜而已,但即使后面不再有任何的东西了,光是桌子上的这些却也称得上是一餐无比的丰盛佳肴了。 鸡鸭鱼猪牛羊,个个不缺;蔬菇瓜果,样样不缺。 鸡肉切割的整整齐齐,肉里的骨头看上去都已经剔地干净,却并没有因为失去了支柱而变得瘪了下去,而是依然呈现出一种饱满的模样。鸡肉上淋着金黄色的汁液,即使没有入口,也能闻到这鸡肉上那有些浓郁中带着甜味的香气。 鸭肉则是晶莹剔透,皮白而肉嫩,即使是上面带着的骨骼,都像是沾了露水一般反射着周围的光芒,似乎都显露出一种娇嫩的感觉。这些能摆在盘子上的鸭肉,也都是取自嫩鸭最娇嫩,取材的工艺也很强,都是一条条连带着骨骼的最完整的肉。上面并没有倾洒任何的调料,但是这肉本身早就已经经过了特别的处理,调料的香味已经牢牢得被锁在了这肉条之中。 鱼肉则是以鱼块的状态,堆叠在盘子上面。这些鱼肉早已经失去了原本外表的颜色,只是看上去表皮甚至显得有些焦黑。但是不用扒开这鱼块的表皮也会知道,在这焦黑的下面,是入口即化,清口润喉的雪白鱼肉。制作这些鱼块的原料恐怕也不是极乐城的运河和周围的河流里那些圈养的鱼,而是从遥远的翻阳湖里打捞的番鱼。如此,才能切割出这样大的一块块完整而不是拼凑的鱼肉。 前面这三盘肉就已经足以体现这些冷盘菜的精心制作了,去骨的鸡肉,带骨的鸭肉还是方正的鱼块,无论是切割的手法,还是雕琢的手艺都称得上是炉火纯青了。但最后这盘带肉的冷盘,才能称得上是极致的冷盘。无论是从给人感官的感觉上,还是从这盘菜上的食物上。尤其是对于栾凤来说,她还有第三种感觉,对于上面食材的熟悉感。 这盘子上放着一大块冰块,充分体现出了“冷”的意境,冰块上不断地冒着白色的烟,还为这场面添上了几分别样的感觉。当然,冰块终究是不能成为一道菜的,谁也不会去空口吃冰,重要的是上面的菜。虽然看上去,这盘子上真的只是一块冰块而已,但定睛看去,就会看到这一大块冰上似乎带着点点的红色,再仔细看去,这样的红色似乎还连绵成片,仿佛像是云朵一般浮在这白色的冰块上。 这牛肉与羊肉被切成了一块块极薄的切片,盖在了这冰山上。难能可贵的是,这样的切片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的伤口,完整而又整齐,序列地摆放着,就好像它们原本就是这样生长的一样。这些肉都是生的,原本这样摆放可能会让它们的味道互相流窜,破坏它们最初始的口感。但是,对于保鲜极好的手法却弥补了这一点,直接在活体上切割之后,就立刻把这切片放到冰上,既保证了食材锁定了初始切割的时刻完全别无二致的鲜美,又能保证食材将气味收拢在本体之上,不会干扰到旁边的任何摆放在周围的切片。 不过栾凤也只是知道而已,如果真的只是看看,她倒也未必能辨识出这上面究竟放的是什么切片,不过她倒是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并不是生的牛羊肉的味道,虽然她对这样的味道的确也不陌生就是就是了,但那种属于动物的味道已经很好得被冰冷所封锁住了。栾凤是从那冰山冒出的白烟中,闻到了和那水汽混在一起的味道,虽然非常非常得淡,但和为了保证食物的效果,特地蒸发成气再重新凝结而没有任何一点味道的纯净清水相比,这一丝丝的血腥味却仍然逃不过她的嗅觉。 这些食材自然是处理过的,但那些微甚至难以肉眼察觉的细血管中残留的一点血,却实在并非是人力可以排除干净的东西了。但这一点点不足以称得上的瑕疵的瑕疵却完全不会影响这道料理的珍贵和价值。这牛羊肉的来源就不用多想了,自然是身上最好的部位,取自腿之后的沿筋的一缕寸肉,与整一只牛羊相比,也许这寸缕的肉只有它们体重的百分之一而已。 “啧啧——”栾凤也赞叹了一声,这样的料理确实是奢华到了极点,别说一般的地方了,就算是在栾家的家宴上,恐怕也是难以出现的奇珍了。但这样奇珍级的料理出现,应该也印证着一种意图——这一次的家宴特别的重要,即使在家宴之中,也是特别的。也难怪,栾桀要让自己来看看了,栾凤这样想着。不过究竟是哪里特别,她除了在这盘菜上,倒也还没有看出来什么,不过栾凤也并不急,就像这些面前的还只是前菜一样,好戏总在之后。 在这盘牛羊肉刺身的极致冷盘之后,则是一盘雕琢的精巧至极的蔬果,上面的果蔬虽然都是常见,不过妙就妙在几乎集全了所有的当季蔬果,水果还经过了特别的雕琢,几乎每种水果都用巧夺天工的手艺变成了它们原本的模样,瓜成瓜形,果呈果样,而这些瓜果中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恼人的籽粒和仁核,这些部分都已经别剔除了,转而用同样的果肉填充在其中。 闲来无事,似乎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似乎坐得久了,栾凤也放松了一些。她的手也朝着面前那冰山的伸去,相比于其他的这些菜肴,显然这种精雕细琢的肉食才让正处于饥饿包裹下的栾凤更感兴趣。不过,栾凤的手才伸出去了没多少距离,就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而向着边上的果盘伸去了。 恐怕连栾凤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半道把手转向果盘,这原本也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感。似乎到了这个地方,就算是再陌生,与周围也再没有什么瓜葛,栾凤还是自己把自己收敛了起来,无论是她的动作,言语还是她的精神,似乎都自然地衰弱了,甚至连食欲都是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清享 栾凤从面前的刚刚呈上来的果盘里,用手指轻轻地捻起了一根穿插着的青绿色的果实。 从指尖传来的是一种冷冷的感觉,但虽然冷意十足,却并不刺激,反而还有一种滑润的感触。这块雕琢的瓜果被栾凤毫不犹豫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种硬感,但是这硬感却好像只是表面一层而已,在接触到口舌之后,这一层硬感立刻就化开了,转变成了一种柔软的感觉,在她的舌头上搅动着,紧接着一阵清凉立刻就在她的嘴巴里弥漫开来,牙齿与果肉摩擦,咬合,果肉顺着牙齿的咬合应声而碎,饱满的汁液立刻就在同一时刻迸发了出来,满溢在她的嘴巴中,更强的冷意一下子迸发了出来,但是经过了口腔的加热,这种冰冷只是维持了瞬息的时间就立刻瓦解了,转而变成了一阵让人酥麻的甘甜味道。 这种甜味似乎无孔不入一般,在栾凤的舌尖、唇齿与浅喉处仿佛一颗爆弹一般炸裂了开来,不仅让她的感官在这个瞬间被这种强烈的甜感控制,还让她短暂的失神了片刻。这甜度似乎太高了些,对于栾凤来说,她可能已经有几年,也许是十几年没有吃到过这样甜意弥漫的食物了,连她的牙齿都有些受不了了,隐隐之间也有些发酸的感觉。 不过,无论感觉如何,这面前的果蔬的确非常的好吃,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至少,相比于那些野外自然生长,完全没有任何人工手段加工或者改造的果树上结出的又又酸的果实来说,这果盘上的蔬果不仅成色更好,口感上也好上了几个档次,无论是甜度还是水润的程度都着实能够满足任何一个口味刁钻的人了。即使栾凤更加适应前者,但她也必须要承认她更喜欢后者。而且不仅是她,对于正常的人来说,应该都是这样的感觉才对,这种纯粹而不掺杂任何情感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只是对于栾凤来说,这种感觉要更加的强烈一些,毕竟她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这种上品的食物了。 不过,当栾凤终于把这难得的甘甜之物完全吞入自己的腹中,再次抬起眼睛,准备感受更丰富的口感与口味的时候,她伸出的手却在半空处悬停了下来。即使精神正在蛰伏的状态,她也能感受到周围有几束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在她沉溺在这种久违的感官体验时,似乎她已经成为了这桌子上她身旁人目光的焦点。只是,这种目光给栾凤的感觉却很奇怪,甚至让她有些困惑。因为她虽然对这样的目光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却不太明白这样的目光源于何因,又有怎样的目的。 栾凤能接触到的目光,大多产生在刀刃相向战场上,而且大多来源于她的敌人。在战斗的时刻,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观察队友的位置,只能把自己的眼睛牢牢的锁在面前的敌人身上,而映射在她眼中的,也大多是敌人的目光。这些目光要么锋利如刃,尖锐到像是要化作两把刀刃穿刺她的身体;要么坚毅,顽强得像是两块充满亘古不变的石头;要么就是险恶,对其中向着自己身体和精神倾洒的露骨恶意丝毫不加任何的掩饰;剩下的那些,大概就是暴戾了,似乎光凭着眼神,就能感受到那种想把自己剥皮断骨的念头。 但现在栾凤感受到的目光却与这些她已经习惯的目光完全不同,无论她在战场上碰到的目光代表着怎样的情感,它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都充满了杀意,充满了这种不加遮掩也不可能遮掩的情绪。但是,现在她感受到的目光却并没有任何这样的感觉,没有任何的杀意,一丁点的杀意都没有。显然这不会是因为她感觉错了,或者周围的人能够厉害到将杀意潜藏在内心当中,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周围的人并没有杀意。 但除了欠缺一些杀意,这些眼神中却丝毫不缺少恶意,这些眼神和表情显露出的是不加一点掩饰的厌恶,还有嘲弄,似乎栾凤在这片刻之间就成了众矢之的,甚至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这整张桌子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或者说完全凝固住了。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也没有原来手舞足蹈的动作了,而是每个人都在用一种带着凝重和犹疑的古怪眼神看着栾凤。 她们都不认识栾凤,不用说栾凤这样常年不在家中,的确是这些人没可能认识到的人。就算是整天在栾家居住的人,也不是每个人之间都互相认识的。在一个这样庞大的家族中,对于其中一个普通家庭的成员来说,也没有机会可以结识到每个人。所以,她们虽然对于栾凤这个突然的来客有着同样的看法与情绪,却没有谁愿意来做这个领头者,率先地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 栾凤自然不会是什么家族中特别的贵人,那样人她们就算不熟悉,至少也应该在家族的重要活动中见到过才是。但是,这些女眷却也摸不透栾凤究竟是什么身份,毕竟她看上去那么地年轻,那么地青春洋溢又美丽,也许是某个有权有势的家庭中的成员也说不定呢。但是她又坐在女眷的桌子上,动作也实在让她们有些不舒服。所以,这张桌子上的其他成员在第一时间也只能摆出这种既厌恶却又有点无可奈克的模样。 栾凤下意识的把手收了回来,她忽然感觉到了手上丝丝的粘稠的湿感,有些不太舒服。她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腹间的衣服上,原本是习惯性地想要擦拭一下,但是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她忽然看到面前属于自己的盘子旁边正摆放着一块方方正正,叠的整整齐齐的湿毛巾。栾凤似乎找到了正确的动作,她把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抬了起来,拿起了这近在咫尺的毛巾擦拭了起来。这毛巾上的温水的暖意似乎融解了她一些冻僵的意识,而除了毛巾,她还看到了一些她原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银质的叉子、汤勺和签子就摆放在她的右手处。而她的意识也伴随着她的目光在同一刻走上了正确的轨道,她总算明白了这桌子上对她而来的眼神究竟源自何处了。 似乎她的动作的确与这个地方有点格格不入了。对栾凤来说,她虽然并不是不会用餐具进餐,只是她也的确没有这样的意识了。一般来说,风餐露宿才是她的生活,在这样华贵的宴会厅当中用着昂贵的餐具吃着这样稀有且珍贵的食物实在不在她的念想之中,她也没有期盼过自己可以再过上这样的生活。而且,她也同样不怀念这样的生活。 周围的人倒是很快地就找到了解决这个看似两难情况的办法,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女人很是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她满脸皱纹也伴随着这个音调在她的脸上来回的跳动了起来,像是同样在表达着她的情绪。然后,这个女人才继续说道:“不过嘛,叶家也算不上是什么太好的门庭,说到底,也就是替我们巡逻市中心的保安罢了。” “就是,就是,一群看门的而已。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那种野蛮的味道。听说他们吃饭,都不按照时间和规律,而且吃的时候也跟野人一样。”另一个声音很快就接上了这个话茬,在她的语调里也透露着止不住的厌恶,就像她真的见识过叶家的“野蛮”一样,让她多么讨厌。 “嘿嘿……希望栾佳嫁过去以后,可不要被弄坏了身体才好啊。”这个声音里的调笑意味倒是更甚,只是戏谑却掩盖不住其中丝丝的嫉妒之音。 这几个声音的音量可以说是把控得非常精妙,这声音不大,不足以让本桌之外其他也一样在喧闹聊谈的其他人听见,但是这声音却也不,正好能完完全全的让本桌上的人,尤其是让栾凤听得真切。栾凤也知道这话不仅仅是在表述本身的意思而已,而且说得也已经无比地露骨了,基本上和指名道姓的说自己大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栾凤倒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别说这样拐外抹角地骂她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人指着她的鼻子叱骂,她也生不起什么太强烈的情绪和反应。普普通通的言语已经触及不到她情绪中的那条线了,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已。 不过,虽然栾凤也不知道这个她身旁似乎毫无顾忌地在说着话的女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但她却越听越来了兴趣。倒并不是对这短短的几句话本身有什么兴趣,而是对其中的一个字眼,或者说这个字眼所代表的东西有了兴趣。 “栾佳”,虽然只是刚好提到了这个名字,但是栾凤并没有漏过任何的这两个字眼。她在此之前就一直在等待这个名字了,虽然栾凤当时也不知道这些人话中所指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桌间的拌嘴 虽然其中有些阴差阳错,这并不是栾凤意识当中应该出现的导向和事情发展的路径。但是,最终的结果和目的她倒的确是达到了的,她总算知道了在周围的嘴里的这场婚礼里属于栾家这边的主角是谁。 “那可真有意思了……也算好事吧。”栾凤轻轻地呢喃着自己声音的前半部分,而没有把后面这句说出口。她并没有刻意的把控自己的声音,而且也只是随意吐露一下自己现下的感觉而已,也没有刻意要把这话说给谁听。她的心思也确实如此,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偶尔回来一趟,却像是安排好了一般让她撞上这么多的事情。 虽然栾凤在这个家里认识的人不少,不过认识她的人倒是已经不多了,而同辈的人就更少了,不过栾凤倒正好知道这样一个同辈的人,栾佳。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栾佳竟然在这个时节就要结婚了。 栾凤手掌翻转了一下,虽然这件事应该和她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与关联的,不过出于个人的兴趣,她还是想深入了解一下有关这场婚礼的各种的情况,至少相比于在这家里的其他事情,也许这件事还勉强算得上是值得她关注一下的事情。 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唯一还算得上是她印象中故人的人。 不过栾凤的话虽然说的很轻,但却还是被边上坐着的人听见了。但这话似乎就像是投进了沸油中的一块肉,不仅让整片沸水都声声鼎沸了起来,而且还让整个油锅都翻腾了起来。这场宴会的菜肴也不仅是桌子上那些精心烹调的料理,这席间的闲谈也算得上是搭配的菜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栾凤旁边的这个女人倒是丝毫没有遮掩,话也说得非常直截了当,“难道栾家的子女嫁出去受苦你看着是好事?”而且,这个女人的言语似乎也很有一套的样子,一下子把问题的矛头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点上。 栾凤也被问得愣了一下,她似乎也没想到,这个话题竟然会被直接上升到这样的程度。她也不是不了解这种充满恶意的文化的套路,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地这样说了一句,竟然能被别人记下。 这让栾凤很厌烦,她原本只想安静的吃点食物,看看栾家,这个曾经还算得上是自己家的地方,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又有了哪些人。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个地方能不能安静似乎也由不得她来决定。只是,她仍然不太愿意说话,一旦开口和这样的言语互动起来,恐怕她就得陷进去了,这方面可不是她擅长的。 “怎么不说话了,你对我们说的有什么不满的吗?”周围咄咄逼人的话仍然在继续朝着栾凤而来。栾凤叹了一口气,看来相比于自己的无聊,这些人的无聊还要更甚一筹。虽然她们看起来很有话题,聊的也很带劲、很开心。但说到底,还是漫无目的,当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倒是变得十分的统一了。 但栾凤本来是没有兴趣参加这养的对话的,只是如果她再不做出什么回应的话,可能她之后的整个晚宴的过程都会受到严重的干扰,让她不得安宁。对于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她了解归了解,但到底是没有学过,也不熟悉的。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题目,也不至于让她无计可施,栾凤自有她自己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恐怕就不是大部分的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方式了。既然不能用适合的办法来解决,那就只能用熟悉的手段来应对了。 周围的人越说越起劲了,栾凤倒是完全没有在听她们说些什么,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空隙,一个能够将她要做的事可以达成的效果最大化的时刻。这对她来说就并不困难了,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栾凤是要在战场上寻找战机的人,这在战斗中寻找敌人空档的人,这些事情的难度可要比寻常一个闲谈中的空档要来得困难多了。而重新回到熟悉的状态中,似乎让她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只是,寻找这个空隙的时间,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长久一点。她也没想到,这些人的言语能如此的贯通,在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里就不带着一点停歇的意思,栾凤本还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打破这样的这样的气氛。不过,虽然这个时间对于栾凤来说虽然有点漫长,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几句质问、几句讥讽和几句嘲弄而已,实际上也并没有真的过了多长的时间。 不过,这个空档终究还是来了,在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上。这周围的几个妇女终于难得碰上了一个共同无声的节点,她们要么正在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要么正好拿着毛巾在擦拭着自己的嘴巴,要么因为过多的言语而感觉有点口干舌燥,正在啜饮着自己手中的茶水。 在这个瞬息的沉默时刻里,栾凤的手忽然有了动作。她并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朝着任何人看去,而是径直地把手伸向了她面前的盘子——那座她原本想要触碰却半道折手的“冰山”。 这一次,栾凤倒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了,她也没有用上任何手边可以用上的道具,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手,也并非是捻起,直接捏住了这冰山的山峰上端。这冰山被她的手一接触,仿佛像是碰到了昂首的春意,立刻就噪声大作,冰冷的水像是溪流解冻一般顺着她的手指沿着这冰山的山体向下顺流而去。而强烈的白烟也顺着栾凤手指的缝隙向上腾起。 栾凤的动作也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她猛地一用力,硬生生的把这座“冰山”直接掰成了两段,一段仍然残存在盘子中,而属于“山顶”的这部分却已经被她完全握在了手掌之中。然后,栾凤把手中的整块冰直接扔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就像是在分享一块巨大整块食物一般,手掌由下而下用力的抓取,然后缓缓地收拢,直接从这上面抓起了不知道多少片薄切的肉刺身,叠加在一起,被她攥在了手上。然后,栾凤稍稍仰起头,抬起了手臂,让自己的手掌高过了她的嘴巴,然后把她手中攥起的食材全部都扔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栾凤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去品尝这些美妙食材的味道了,不过她咀嚼得倒是非常的用力,甚至故意地露出了不少食材在牙齿间滚动、摩擦、搅合的声音。连栾凤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太刻意了。就算她不是一个贵族宴会的常客,可能不太习惯这些繁琐的礼节和既定的动作,就算她经常流于战场与斗争之中,常常需要用一些非常的方式来进食,但这些也都是客观条件的限制与一些奇怪的状况而已。就算是在圣堂里头,该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还是一切正常的,只不过是少了些奇怪的礼节性流程和要求而已,当然摆在面前的菜色也会这样缤纷。但不管怎样,也不至于会需要她用这样原始而野蛮的方式来进食,真的变得跟一个野人那样饮毛茹血,虽然栾凤也不是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方式。不过,现在的这些动作,倒的确是她刻意做作的。只是,她也实在也不是一个能把控好这些动作的程度的人,现在她倒真的把自己弄的跟一个野蛮人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虽然这个动作在栾凤看来有点搞砸了,但周围的反应倒是出乎她的预料,这个动作反而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人看着栾凤的动作,她们的眼睛中除了原本的厌恶和刻薄,现在反而添上了一层惧怕,而这种惧怕还在不断的凝结,渐渐地变得浓厚了起来,仿佛笼罩在了她们的眼睛上面。 “你……”不过,她们仍然在说话,只是现在她们已经不再说地那么强硬,也不再说地那么得热烈了,反而像是卡壳了一般,好像是想说些什么,又难以说出口。 现在,反而是这些人陷入了难堪的境地,她们每个人的脸上也不再有方才那种等着戏弄别人的神情了,而是都带上了一些愤怒。而且就算愤怒,她们倒也真的无可奈何。虽然讨厌栾凤的动作,讨厌栾凤这个人,但是栾凤也不跟她们吵闹,她们自然也找不到率先发难的理由。而且,她们也不愿意在这家宴上真的争吵起来。她们每个人也都明白,吵闹终究只是吵闹而已,就算她们闹赢了,占了上风,也实在没有太多的用处,不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也不会给这个她们想嘲弄的对象带来任何坏处。而且,如果闹得周围人都知道了,好像自己还得变成别人笑话的对象,这可不是她们愿意见到的情况。 原本,她们也就只是想逞逞口舌之快的,毕竟这些宴会的礼节,都应该是习惯性的,这里所有人都应该遵从的才对,她们正好能对着这年轻人显露一下自己作为老资格的威严和仪容。没想到,却碰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却又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少女。 憋了半天,其中的一位也只能悻悻地嘲弄:“现在的人啊,年纪轻轻行为就那么不端了,生得倒是好看。大概是家里还不错,以后还能帮着嫁个好夫家吧。” 栾凤听着这话倒是有点想笑,差点把嘴里正在嚼着的,已经完全搅成了一团黏糊的绞肉喷了出来。这话要是放在幼年的她身上可能还有迹可循,不过放到现在来说,她大概算得上是栾家出身最差的人了。 不过,这个人的话却让栾凤想起了一些对她来说不太好的回忆。虽然她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她终究还是有点意气难平。原本,她与这些人之间的互动应该就此结束了,她们之间应该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瓜葛了。但是,栾凤倒想着在这个时候再给这将要熄灭的薪火添上一点干柴。 “怎么,你也想要吃一片吗?”栾凤伸出舌头,刻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外嘴唇。 “……”这下,周围就没有什么回答的声音了,这些贵妇们平日大概也实在碰不上栾凤这样行为动作的人,她们也确实没有什么预设的应对方法了,只能一个个把头扭开,不再去看栾凤了。不过,她们转头前的眼神却也没有逃过栾凤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饮酒 栾凤也非常的满足,她从这些人的眼中见到了她想要见到的情绪。那是恐惧,点缀在这些人的目光中,虽然才刚刚成形,但不用再看也知道,这种情绪将一直残留在她们的心头。栾凤对于这种眼神非常的熟悉,但她却也对这样的情绪有着异样的渴求,现在,她终于稍稍地得到了一点满足。 栾凤突然皱了皱眉头,似乎在不知不觉的时刻,她又把这些人当成了敌人来看了。不过,在吞下嘴中肉食的片刻,她忽然感觉到全身的畅通与欢乐,她忽然有了一种强烈上涌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口舌之欲得到了满足,还是自己心绪中的空容得到了一点填补,栾凤忽然笑了起来。这笑靥中,既有对自己的嘲弄,也有一种拖延了太久的释怀。 虽然这笑容来的的确有点突兀,甚至显得有点诡异了,让她周围的人更加的畏惧了,隐隐间甚至把身子朝着与栾凤更远些的地方挪去。看得出来,她们非常不愿意和栾凤再坐在一张桌子上,栾凤也知道自己落在她们的眼里大概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装置也没有多少的区别了,她们肯定也无从揣测自己接下来的动作的,这让她们的心头常驻着难以熄灭的不安。但是,直接离开这已经坐下的桌子似乎又太过失礼了,而且她们谁的胆子也不会膨胀到敢在这家宴正在进行的过程中就这样离席,这不仅会给她们带来不善的结果,连同她们的家庭恐怕也逃不过可能的责难。 虽然家宴整体的氛围还是轻松的,进进出出的人也并不算太少,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人限制什么,不过这家宴原本就是焦点所在,真的在这个过程中进进出出的人到底还是少数,个别是的确有事情需要料理的人,还有一些孩子正在来回闹腾。再轻松的气氛,也是属于这些原本就有资格享受这些的人,从来不曾降临在那些本来就不够格的人身上。 不过,栾凤倒没有在意这些,她的心情伴随着自己的笑容也解开了束缚其上的紧张,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派有点太做作了,这个做作并非是指她刚才用来应付同桌人的手段,而是指她自己,和她来到这宴会之后的所有动作。 虽然她一再提醒过自己,她只是来旁观的,她与这个家族,这个地方早已没有什么瓜葛了,也不应该在这场宴会上有任何的多余的动作。但她越是这样想,越是这样做,就越显得难受,因为自己的行为和真正的自己有了巨大的区别。但现在栾凤却忽然不想再这样了,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压抑的必要,也没有压抑的意义。如果成为一个旁观者也需要她忍受痛苦,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话,那么她宁肯用这样的代价,得到一些别的东西。 栾凤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心理,因为原本她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在这里,她本就只有自己,她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改变的必要。但她却不自然地照着这样的情况进行了改变,沿袭着曾经的样子来控制自己的行动。这只能说明,自己还抱有着一种幻想,也许在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或者不曾真正感受到的内心的某个角落,她还怀念着曾经的那种生活,还一度想要回到这个家族中,也许可以说,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对于这个家族的念想。 栾凤很轻声的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很轻,轻得也只有栾凤自己才能听到。她的确是不愿意流露自己情绪的,但这种负担也确实太重了,连栾凤自己也没想到这积压的情绪竟然这样的浓厚,她竟然需要用这种肢体动作来缓解自己的情绪。不过,可能也没有别人能帮她分摊这种积蓄已久的情绪了。 对于栾凤来说,她也很明白情绪归情绪,怀念归怀念,栾凤倒也并没有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产生任何的羞耻或者愧疚,这可能就是她自己心底的念头。但这也只能是念头而已,不会成为现实,也不会成为她的目标。更何况,她的理想,她的目标和这个念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了。栾凤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并不是因为把这些东西改弦更张是多么苦难的事情,而是因为这本身就是她生存的根本,是她的生命,也是她唯一能够活下来,和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在栾凤的脚下,可不是什么枯槁的废土,只要她建立一座避风遮雨的屋就能让生活很好的继续下去了。她的脚下,是望不到尽头,充满了胁迫与黑暗的空洞,栾凤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个看起来无穷无尽的空洞填满。但她已经在努力在填空了,至少现在,她有了一处能够让自己站立的地方。但这还远远不够,不仅是她的力量远远不足,她的时间也远远不够——以一个人的力量缓缓的积累,好像要用一块一块自己挖掘的石头来填补这样一个巨大的窟窿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她拥有的时间,她的寿命也绝对不足以支撑她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 而填补这巨大空洞的唯一捷径,也是唯一的解法,只能是让这空洞旁看起来那座看起来那么高大,一眼望不到顶峰的大山倾倒下来,让它的遗体来补全栾凤脚下的黑洞。即使这个想法听上去是这样的遥不可及,面前的山峰泰然自若,别说倾倒,也许就连一点动摇的迹象都不曾存在。不过,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虽然对于别人可能是难以想象的,但栾凤却不一样,她是亲眼见过的一座看起来更高的山峰倒塌在她的面前,而留下的,正是她脚下的这片空洞。 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并没有主动去破坏什么的需求,她也没必要这样做,但是她也并不需要完全改变自己或者压抑自己原本的想法,比如现在,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动,无论是进食,还是啜饮,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装作进行贵族礼仪的那一套,既没有意义,也不适合她。栾凤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仰起头,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甚至还算是有点烫的茶水带上了她嘴里残留的食物渣滓,顺着她的喉咙落入她的胃中,让她的腹间隐隐之中还显露出一种相当的温暖。 这样的啜饮让她感觉无比的舒畅,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行动,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状态。不用顾忌周围的视线,也不用在意这样的动作会不会带来什么负担,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行动,搞明白自己真正的目标。既然栾桀邀请她来看看,那么她就好好得看看就行,这正好也遂了她自己的心愿,让她得以了解这个家族现在的全貌。但自己也不需要抱着融入这个家族的想法,她原本就不需要这样的行为来慰藉自己,就算在栾家驻地,在栾家的家宴上,她还是她,也应该是她自己。 茶水似乎也显得太过清淡了些,栾凤站了起来。她的动作也一样让身边的人一惊,不过她完全没有把目标瞥向这些人,而是看着面前的酒水盆,她正在观察这其中的酒水。这些酒水都被放在一个特质的盆里,中间是一层做的极薄的薄膜,隔着薄膜,里面是几瓶堆放在一起的酒水;而外面则是满满的冰水混合物,为了保证这一瓶瓶美酒的鲜美。 虽然一眼看上去,栾凤也能看到这装载着酒液的容器上各自贴着的标签。上面写着不同的年份,还有产地和一些她不太搞得明白的标注。似乎有几瓶要比她本人的年龄还要更长一些。自然,酒水的质量不会只与年份挂钩,不过栾凤也只看得明白这一条了,她的确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了解,随意的用手指拎起了一瓶年份最长的酒。 这酒瓶的顶端被一个木塞紧紧的塞着,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与栾凤寻常所喝的那种黄白色的酒并不一样,不过栾凤也知道,它们的原料似乎也并不相同。她常喝的酒大多是田地里的庄稼和麦谷通过长期的置放和一些动物的乳液的投入而生产而成的,而现在她手里的这瓶酒,却是通过将那些昂贵得只有贵族能够享用的水果碾压,甚至可以说是糟蹋之后,通过它们的汁液制造出来的,一般人恐怕直到寿终正寝也是没有机会享受到一滴的。 这木塞的确有些塞的太紧了,栾凤用手珉了半天,似乎也没能顺利地把它从这个瓶口拔出来。手上的不顺利让她的耐心也渐渐地耗尽了,她更加不会有耐心去寻找什么工具了。这个办法行不通,她自然有更效率,也更加熟悉的办法。栾凤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手掌放平,食指对着面前的木塞轻轻地弹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微醺 这瓶口的软木塞的确应着栾凤手上的动作飞了出去,但是,这个动作的结果却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因为飞出去的木塞只是半截而已,还有半截仍然残留在这个瓶子当中。这半截木塞飞得很快,弹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似乎弹力十足,又高高得飞了起来,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栾凤皱了皱眉头,这个情况她倒是没有料想到,她也有点搞不清楚要怎么把这木塞弄出来了。似乎再用什么野蛮的手段也并不太好,但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相比于刚刚弹一下手指那样还不算太看得出来的动作,这一下她的动作可就大了。栾凤的手腕转动,让这个瓶口在她的拇指上旋转了一圈。然后,用自己的指节轻轻的敲了敲这个酒瓶。即使她很愿意展现真正的自己,但这也并不代表她会不带头脑的去做事。使用魔法的力量可不是什么随意的事情,况且她只是来看看的,还并不想因为这个动作而成为全场的焦点。 只是,虽然她已经尽量地在控制自己所使用的力量了,但不知道是她没办法把这力道控制得那么精确,还是因为她手中的这个容器实在是太脆弱,经不起多少力量的灌注,她手中的瓶子伴随着她的敲打无端地出现了大量的裂痕,而被她敲打的地方则是直接就应声变得稀碎,稀里哗啦的掉落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点酒水倾洒了出来,落在了她的礼服上面。虽然大部分的红酒仍然待在它们的容器里,但是顺着这些裂痕,倾倒出来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栾凤倒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喝点桌上的酒而已,竟然会凭空弄出那么多多余的事情来,她的脸上也有些不太舒坦了。不过,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至少这个容器总算有了一个倾倒酒水的口子,她把瓶子紧紧的捏住,将里面的酒都倒进了她面前自己的杯子和碗中,几乎每个餐具都被填满了,才勉强把这容器中的酒倒空了。 栾凤拿起了其中的一杯,缓缓地把其中的酒液倒进了自己嘴里。这酒水同样顺着她的舌头滑过她的喉咙落入了她的胃里,只是这一次,栾凤却并没有感觉到畅饮的快感。这酒水似乎与她想象的也并不一样,既算不上香醇,似乎也算不上和酒有多少的关系。栾凤觉得自己更像是在喝一种口感独特的果汁,而并不是在喝酒。不知道是自己的舌头不够敏锐,还是不够优雅,她似乎完全没有品鉴这种更高贵的酒水的能力了,而且还让她丝毫感觉不到那份期待中的刺激与舒爽。从自己内心的感受来说,栾凤甚至更怀念那种品相更差,更加粗糙的酒水了,至少那样的酒水更符合她的口味,更加的刺激,更加带劲。 栾凤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很不端正了,虽然这对她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可就远远不是这么回事了。她的年龄看上去确实还没有达到可以饮酒的程度,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太严格的规定,贵族的少年少女们若是想要搞到一点酒喝自然也不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大概还没有哪个新生代的成员会叛逆到在家族的宴会里,当着这么多的长辈的面,直接做这种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行为。 不过,今晚在这张桌子上,栾凤已经闹得够多了,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件事。但是,她这接二连三的动作倒像是真的惹怒的桌边的人,虽然她们对于栾凤之前那看起来疯子一样的动作仍然心有余悸,但是看着她这样摆明了是在冒犯的行为,却让她们心头的怒火再次被激了起来,让愤怒压过了畏惧。但她们也不敢直接冲着栾凤说什么,毕竟栾凤就算看着只是一个少女,但是她的行为却实在和少女搭不上一点关系。在栾凤的面前,那一摊酒瓶的渣子还十分明了的摆着呢,就算是拐外抹角的去说似乎也可能招惹危险。 所以,这些人也只能用更加含蓄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头的心绪了。她们的头凑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什么秘密一般低声的互想交谈了起来,这次,她们倒是刻意的控制了音量,在这样嘈杂的背景声音里,她们谈话的声音确实算很轻了,应该也只有互相之间才能听得清楚。 不过,这种程度的遮掩对于栾凤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她并没有探听这些人之间私密交谈的主观意愿,虽然就算不听她也大概知道这些人会说些什么,总归是些不好听,而又没什么意义的话。只是,甚至不需要她凝聚多少的注意力,这些声音也完全逃不过她的耳朵。她的听力已经训练了太久了,连细微的风声,甚至是叶片的扇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更何况现在这几句只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轻声交谈当然是不会漏掉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被她听得明白。 “唉,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不好管。要是我家孩子这样,早就要挨打了。” “等等看看是谁家孩子的呗,坐在这儿还那么放肆,大概是太宠了,没吃过苦头哟。” “就是,也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长的还挺好看的,怎么没人养呢,看着这样就是少了管教的样子。” 栾凤仍然还在喝着自己手中的这杯酒,只是原本还算得上是有些甜味的酒现在却变得带上了些许微妙的苦涩。虽然这些人并不了解自己,但她们话倒是说对了,自己还真是没人养的。不过,至于管教嘛,她受得倒是不少了。 虽然今天她的身上穿着华贵的礼服,不过与那些典型的尽量地暴露身体与肌肤,展露出曲线和白美的款式相反,她挑的这一件看上去完全属于保守的款式。虽然从她个人的性格上,她也的确不喜欢那种太过暴露与招摇的衣服,不过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她的肌肤自然也有可以展示的地方,只是和一般的女孩不同,她的身体上没有青春,没有水嫩也没有白皙,有的只是粗糙、皱纹、疮口和受伤之后留下的疤痕,虽然不至于说密密麻麻,但也不是只有一处而已。甚至栾凤自己也搞不太明白了,这些痕迹到底是训练留下的,还是因为战斗带来的,她也已经忘了这些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如果真的穿上宴会中其他女性穿着的那种款式的衣服,那恐怕就像是在她的身上点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虽然在随意的想象中,她也想过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栾家众人的视野中,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而已,说到底和她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么就没有多少的意义。 本身她坐在这里这件事,好像就没有多大的意义。她并不拒绝这些美味佳肴和美酒甜浆,也许这里的一碗菜从花费的功夫和食材的价值来说,可能足够抵得上她在圣堂中一天甚至几天的餐食用度;而这里的一瓶酒,可能要比她平日喝的二十瓶加起来还要更加的昂贵。但她的心却难以安宁,不仅被无聊包裹,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燥热与动摇。还不如在圣堂营外的郊野甚至在交战的战场上饮上一口粮酒让她更加的舒坦。她的确与这里有点格格不入了,即使她已经有了回来的资格与能力,甚至多少还带着一点这样的愿望,但这终究算不得是她该走的道路了。 不过,栾凤却并不为她自己的身上出现这样的变化而感觉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她甚至还为此感觉到一丝难以说明的欣喜。这似乎才是应该的,毕竟,就算她已经回到了极乐城中,可还有人回不来呢。 现在,栾凤看着这一桌子的已经摆满却仍然不断地摆上新的菜肴的桌子,却全然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栾凤大概也知道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了,一种无力感包裹着她,她不能主动做什么,只能在这个地方默默的等待。栾凤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既不喜欢这种使不上劲的无力感,也不喜欢等待。对她来说,这宴席已经进行了很久了,然而似乎周围还是在吃吃喝喝之中,没有任何值得她注意的事情。 栾凤的注意力虽然很难集中起来了,不过她的眼睛也并没有闲下来。在各处像是花团一般一簇簇的人群,来回走动仿佛蚂蚁一般窜动的侍从和这一片灯火闪烁与喧闹之中,她忽然看到了一行几个好像她未曾在这宴会厅里见过的身影。 两个中年人走在这几个身影的两边,他们身后是则是一男一女,他们都沉默不语,低着头随侧走着。不过,他们走动的模样却显得有点滑稽,因为他们的步伐虽然很矫健,但是他们的动作却很奇怪,每走一步好像都要停顿片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席的主题 这些人平日里的走动显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似乎只是为了配合这中间人的脚步,才故意地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步伐。只是,这样的改变似乎并不是他们擅长的,所以在栾凤的眼睛里,这样的步伐才会显得有些滑稽的感觉,好像马戏团里踩着高跷的演员一样。 不过,从这些人的脸上也可以看出来了,他们的脸色并不算特别好,虽然并不阴沉,却也没有多少明亮的感觉,甚至还显露出一点唯唯诺诺的意思。或者换言说,带这一点畏惧。 在这四个人的中间,则是另外三个人。领着他们前进的是一个年轻人,看个这个年轻人的脸,栾凤却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她隐隐间也猜到了一点端倪,但真的亲眼看到,才能让她确认自己心里的猜测。 果然是他,栾骆,这个引着她进来的人。不过,虽然她猜到了栾骆在家族里有些与众不同的身份,但是她确实没想到栾骆的身份会那么得高,高到这样的程度。外面的四人簇拥着中间的三人,除了栾骆,还有一张栾凤非常熟悉的脸。栾桀一脸看不出由来的谜样笑容,不过他也一样只是默默地走着而已,时不时地还点了点头。而在栾骆和栾桀的中间,则是栾家最重要的人。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老人,岁月已经在他的额头刻上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纹路,不过他的皮肤却并不像是一个老人,虽然有些粗糙,但无论是头发还是胡须都打理的很好,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斑纹或者会表现出老人模样的东西,老人正在听他身旁的栾骆说着什么,似乎一会会稍稍皱了皱眉头,一会又点点头。 这七个人就是栾家家族核心了,是家族中真正管事,可以决定事情的家长。外头的四个人,栾凤一时间也辨认不出了,不过自然是栾家中现在最强盛的几个家庭脉系中的当家人了。不过,中间的三个人,栾凤这会倒是都认识了,其中的青年,是栾桀,栾家现任的家主;其中相对年纪些的少年,是栾凤刚刚认识的栾骆,虽然还摸不清他的身份,但看这样子,显然和这最中间的老人关系匪浅;至于这核心中的核心,站在这些人中间的老人,栾凤对于他脸庞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她离开栾家的时候了。虽然过了那么多年,老人的仪容已经变化了太多,已经从一个中年人的脸庞确实地变得苍老了,但栾凤却不会忘记这张脸庞。不用任何人提醒或者介绍,栾凤一眼就认出了他——栾刖,栾家的大家长。虽然从名义上来说,栾桀这个家主似乎要比大家长要高上那么一点,但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如果栾桀没有刻意地谦虚,那么从他告诉栾凤的情况来看,栾刖仍然牢牢的掌握着整个栾家,和栾凤离开时候的情况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栾骆一边开口说着什么,眼神还一边在来回瞟动,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虽然不能完全确定栾骆是在找自己,但是出于警惕,她还是把自己的身体朝着灯下的阴影中挪动着藏了藏,让她与栾骆之间隔上了一个人,这样,即使栾骆的眼睛再亮,也不可能找得着她的位置了。 栾凤倒也没有再做什么,她倒是聚精会神的想要听一听栾骆到底在和栾刖说些什么,只是,落在她耳朵里的却只有噪杂的背景音,还有一些来回卷动的风声。栾凤抬了抬眉毛,这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想到栾骆竟然在言语中用上了一些魔法来遮掩话语的波动。 不过,只是片刻的时间,他们一行就已经走到了这宴会厅的中央,这场家宴也总算该进入正题了。 “各位……”这是栾桀的声音,他的声音很低沉,但足够让每个人听清也听到。 “各位家里人,今天是我们家族例行的半年大宴,我很高兴看到各位的到来,很高兴看到各位到的这么齐全。同样,我也很高兴看到各位都精神饱满。”栾桀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说道,“而我们今天的主题,下面将由我们最尊敬的长辈,栾家的支柱,栾刖大人来告诉各位。”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了坐在栾桀旁边的老者身上,在说的时候,他的称谓只有一个,当然,在这个家宴中的介绍也用不着那么复杂的称谓。这个称谓给的名头很大,支柱,不过用在栾刖的身上,栾凤倒也觉得不算太过分,栾刖的确是栾家曾经不可或缺的成员,甚至可以说他挽救过栾家。个中细节她倒也不太清楚,只是很早之前听自己的母亲提过而已,再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听了。不过,栾凤没有真的见过他,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到这个栾家最有权势的家长。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许就是栾桀实施他家长权力的最大阻碍了。不过,栾凤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对付他的,但不是因为交易,而是因为她自己要这么做。 这个老人倒是一符慈祥的面孔,和善而温柔的说着:“我们都已经是老人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很多事情,该逐渐让后辈们来接手了,我们家族的传承也是一样。所以,我早就腾出了家主的位置,交给了栾桀,他也的确做的非常好。” 一旁的栾桀好像很深以为然的在那里点着头,还搭腔道:“当然,还是主要靠您的引导。” 栾凤觉得自己听着都有些恶心了,内心对栾桀又有些怪异的情绪,因为他倒是说着都不恶心。她当然知道这是场面上的话,但她倒没什么太大兴趣听这个。她更感兴趣的,肯定是这一次家宴的主题了。 这是栾家家宴的传统,每一次的家宴都会有一个定下的主题,这个主题并没有什么限定的范围,如果是往常的月例家宴,更多的也都是些偏向轻松和娱乐的意思,比如歌舞,游戏,或者是什么玩乐的题目。但是,像这样半年例的宴会却要严肃的多,主题也会偏移到有关家族整体的事情上来。 “那么,我就说说今天的主题好了,过渡。”栾刖依靠在自己的座椅上,缓缓的说着,“我们要重新的,全面的认识一下我们家族新的花朵,家族的未来属于他们,我们也该逐渐的开始培养他们了。所以,我希望全家族的人,都能看看这些我们挑出来的后辈。” 虽然这些后辈们都是从宗家,尤其是离主桌更近一些的,他们的眼中都绽放出了特别的光芒。不过无论是远是近,他们之中倒也没人冒然的开口,那些离得最远的后辈自然知道自己都不在点名的范围里,稍近一些的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开口的,他们肯定需要等待,而离得近的一时之间也没人知道该从谁开始。第一个开口,也许能掌握主动,给人更深刻的印象,但他们谁也没有把握自己留下的是好的印象还是让人讨厌的印象。 “哦……栾骆啊,虽然这里的应该都认识你,但还是你来开始吧,然后按着桌子转过来好了。”栾刖像是随意地指了指。 栾凤皱了皱眉头,她倒真的没想到栾骆是这个来头,栾骆的来头还比她想象的要更大一些。栾刖显然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乱指的,看来栾骆就是给栾刖打下手的那个人了。 “是。”栾骆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是栾骆,家父是栾木。很高兴能被各位长辈认识。当然,也很高兴能够见到各位弟弟妹妹,我是这一辈核心脉中最年长的男性,所以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或者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都是一家人。栾家的未来也要靠我们共同铸就。” 栾凤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微的角度,她听到了栾骆最后的这句话,虽然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那些少年们也如同少不更事一般对这个看起来温柔的“哥哥”抱以微笑回应,不过栾凤却听出了其中的玄妙,也许栾骆自己都没有在意。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特意的,栾骆已经把自己摆到了中心点。 不过她还听到了一个名字,栾木。栾骆竟然是这个人的后代,那么事情就更有意思了。对栾凤来说,除了来找栾刖为首的这些家长们的麻烦,这个家宴还有其他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去找到栾木,然后提问,再之后无论用什么手段,得到答案。对她来说,仅仅是一个理由是不足以支撑她来到这里的,也是这一次各种各样的情况叠加在一起,她才会回来。 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找到,然后得到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只有他才能成为解开萦绕在栾凤心头多年疑云的那把钥匙。不过在之前栾凤观察的时候,她却并没有看到栾木的身影,她还以为自己的秘密又要被继续的积压在心头更久了。不过,现在她有了新的想法,也许,有他的儿子在,这事情也一样能解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余兴节目 栾凤这种行径其实很难让人接受,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她说的话实在是有些难以入耳,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大家长不敬。但更加忍不住的,是那些刚刚才接受过大家长慈祥注视的少年们。 即使再聪慧的栾家少年,到底还是贵族出生,那种天然的优越感与尊严感是消不掉的。他们也从来都不知道,有关尊严的一切。这种不能称之为毛病,确实在很多的时候,他们的这种贵气能够帮助他们免去很多麻烦,也能吸引到足够的资源。这也是他们身份与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这是改不掉的,至少对于前途无限的他们来说。 “你怎么能这么对大家长说话?”一个显然处于第一档次的孩子站了出来,她是一个女孩子,但是脸上英气十足,看起来倒并不像年龄那样的柔弱。 栾凤眨了眨眼睛,这个女孩似乎是追求神学的祭侍,至于是什么名字,她还真的没有去记。这个年纪能当上祭侍的确是不容易的,不过无论是多,哪怕只是一个幼儿当然这个职务,也入不了她的眼睛。祭侍这样的职务,做的再好,也不过就是个祭侍长,最多也就是个为别人服务的程度而已。对于这个职务,更多的只是为了跟着一位特别有前途与未来的天幕帝国的穹苍学者,然后利用这个资源来保证自己的未来。 但无论她跟着谁,栾凤都不在意。这些穹苍学者她虽然有所了解,圣堂中也有些人是简着这个名号的。不过,她都不太在意,在她看来,这些人成天只是搞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却从都没有真正的为任何东西做出任何事情。 更何况是他们的侍从了。这样的人,说到底她连一点点敌意都提不起来。面对这个女孩这样气急败坏般的质问,她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我可不用你来教导礼仪,论起利益,恐怕你的随主也得向我请教请教才是真的,妹妹。也许是我的自我介绍太简略了一些,我还兼着整个圣堂的礼仪修订。” 那个女孩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但她也的确无法反驳什么,只是喘着气紧紧的盯着栾凤。当然,她肯定不是第一个人,很快,有另一个男孩就替她出头了。 这个男孩栾凤倒是有一点印象,而不用去回忆。不知道他跟这个女孩是玩伴还是她的哥哥,看起来他要稍稍年长一些。而且似乎还是家族在魔法方面重点培养的对象。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个男孩对栾凤的敌意一直就没有消褪过,虽然栾凤也搞不明白是什么理由,她跟他并不认识,甚至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当然,她也不太在意。 “我的教官一直说我要把你当作目标,我也一直把这话当作鞭策自己,让自己更加勤于练习的目的。但是,时间长了,我倒觉得我的教官只是在用这个鼓励我而已。至于你,你又有多么厉害?现在,你连一个真正的栾家人都算不上。无论你在圣堂里是什么人,在这个家族你,你也只是个后辈而已,怎么能这样放肆。”这个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他的语速很快,显得很兴奋,也很傲气十足的样子,“也许家主家长们能够宽容你的冒犯,我却不行。” “有点意思,那么你又想怎么样呢?”栾凤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栾冈,要挑战你,我倒要看看你的力量又到底又怎么样。别以为你在圣堂的名号能吓到人,”这个叫做栾冈的男孩眼神都变得炽热了起来。 “是吗?既然你这么说,那么看来这里这么想的恐怕也不只是你一个人了。那好吧,如果这能让你闭上你那对不起父母的嘴的话。”栾凤冷冷的说。不用多说,她当然也听到了那一句栾冈对她的评述,虽然她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语,但当着她的面说,这还是第一个人。不过她并没有在意那个,虽然她听着也不高兴,但她倒觉得这还算是个直率的人。不过,既然他提到了圣堂,那么栾凤可就得教教他了。 虽然栾凤是不知道的,对此栾冈也是很有自信的。在以往,他已经用这种方法搞定了两三个称得上是竞争对手的人了,在家庭的授意与家族的放纵之下,这样可以说是刻意的竞技总是出现在这样的孩子之间,这其中当然也包涵着选拔和验收的意思。 而且,这样的竞技并不一般,并不是单纯的秀技。出现生死一线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情况,这个家族虽然有着深厚的家族联结,却也是建立在能力上的,竞争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这一次,栾冈恐怕选错了对手。但是这一场角斗却是势在必行了。 栾刖突然开口了:“好了,都是同辈的俊杰,也没必要那么剑拔弩张。你们就搞一些技巧上的讨教吧。我记得,上一次栾冈也是在家宴上做过一个的那个什么的?”他把头转向了一旁的栾桀,像是很简单的在问一样。 “融合魔法吧,这也是栾冈的天赋所在了。”栾桀微笑着回答道。 “没错,那就融合魔法吧,你们就看看谁的融合魔法技巧更强一些好了。”栾刖点了点头,说道。 栾凤冷哼了一声,栾冈可能不了解其中的原因,但栾刖却是绝对知道的——真的实战起来,栾冈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甚至连成为她的对手都不配。 融合魔法这种东西,多半也不是用在实战里的,而是大部分的用在那些对建筑,或者对土地的方向上。人与人的实战千钧一发,几乎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来使用这种程度的魔法。况且,实战,尤其是人与人,单对单这种模式的实战,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即使是圣堂的训练,更多的考虑,也都是建立在组的基础上。栾刖这样的提议也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不公平的评价。 不过,栾凤当然也不会拒绝,即使对决的条件再苛刻多少,她也不在乎。对她来说,条件越苛刻,反而对她更有好处:“那么,我们要在哪里开始呢?”她问道。 “啪,啪,啪。”栾刖拍了三下手,中间的桌子突然分开了。当然,除了桌子,地板也是一样。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比刚才分开的桌子还要更大的台子浮了起来,这个台子是完完全全的一整块花岗岩壁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擂台一样。 除了这个台子,它的四周还有四根突起的柱子。这四个柱子到时珠圆光滑,如同镜子一般的映射着四周的环境。不过,这几个柱子上涌动的能量却比它的外表要珍奇的多了。 “有点意思……”栾凤没有把后头自己想的话说下去,她也没必要去说完。彻彻底底的跟家族的这些核心人物对立并不是她希望的看到的,即使只是言语上的也一样。 但这并不会阻止她的思维,虽然她的家族已经传世许久了,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变化,在她跳上了台子之后,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热了。 在栾凤看来,这也不过就是个野蛮的竞技场,虽然披上了一层华丽的表皮,但依旧褪不去它野蛮的颜色,如此的赤裸裸,如此的裸露的展现在她的眼前,却是第一次。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家族中真切的感受过像现在的这种情绪,现在,缓缓的抚摸着这四周的立柱,她却突然感受到了来一种最古老的意思,并非是来自现在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而是来自于这魔法立柱上积累了不知道多久多厚的血。 既然是魔法的对抗与竞技,那么势必就会有随之而来的危险。四个柱子之间忽然焕发出了一阵光彩,一个碗形的护盾从四周升起,完全的罩住了这个台子。不过,这个护罩却是透明的,它唯一能被看到的防护,也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如同雾气般的东西笼罩在这个台子的周围而已。这是一种很高级的防护法术了,不仅不容易被察觉它虚弱的地方,而且防御的效果也属于上流。 这是每一次争斗的见证,即使反复的擦拭,褪去却每一次留下的那一点一点的擦拭不掉的痕迹堆叠起来,虽然颜色几乎已经被消抹完了,光是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触摸的感觉却有着特别的不同。她的手在这个柱子上来回的旋转着,像是要把它搓出花来。 “你在做什么?”栾冈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过他的眼神很不对劲,栾凤稍稍一撇就清楚了,这并不是把她当作对手的眼神,而是某种接近于试探,探究,那种毫无礼貌的属于富家公子的眼神,恨不得把目标的衣服扒去,然后深深的刻上烙印。 这是一种掠夺的眼神。但并不是那种要流尽血,用尽力,为了对抗敌人而流露出的眼神,而是一种轻佻的,甚至是贪婪的情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局 栾凤不喜欢这种眼神,更不喜欢有人拿这种眼神来看她。但现在,这个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优势。她顺势跳上了这个台子,然后把眼睛看向了在下边坐着的栾刖,她的头抬的很高,也故意的把下巴对着栾刖:“怎么,你还有什么要附加的条件,就一齐说了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栾刖依旧是笑呵呵的样子,显示出他那种特有的慈祥感觉,“那么,为了证明一下我们家族后辈的厉害,那么就加上一条好了。你们都只用单手来操纵魔法吧,也许这样更能证明你们对于魔法的掌控。” 栾凤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扫过,看到栾冈也是一样的回应。不过,她却看到了栾桀略带一丝考究的眼神,虽然没有任何明确的提示,但是她能感觉到栾桀那低垂的眼神中藏着的那一丝丝的情绪。也许这就是他所能给出的极限了,呆在栾刖的身旁,他也没法做出更多的会惹人猜疑的动作了。 这大概是一场谋划已久的竞技了。虽然其中的角色未必就像现在一样,有她的身影,但一定有栾冈的存在。即使她不出现,也许也会有一个被某些手段挑逗而起的孩子,无论是挑衅还是轻蔑,站到她现在的这个位置。这的确是是一个局,栾凤看着这大厅的天花板,缓缓的想着,大概什么融合魔法,单手操纵都是这个叫栾冈的人的绝活了。也许,这场竞技原本的条件可能并不是限制的那么苛刻,大概也只是为了一次为了栾冈而准备的秀而已。 但现在她出现了,而且还跳出来进入了这个局,大概家长们也是不吝于要打压她,甚至是想着剿灭她了。如果放在外面的决斗,恐怕这条件看起来已经不是不公平了,而是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但这里是家族的聚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人的身上,这些条件只不过是预设而已,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其中有关决斗的这一层面,真的能注意到这一次层面的人,恐怕都深知这竞技的意义,自然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况且,在大家长的面前,跟着他的思路被带着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栾凤也完全没有斡旋的余地。所以,她才会看到栾桀的那种饱含情绪的眼神。他的确不能多说话,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都非常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私交是绝不能被旁人知晓的,尤其是现在呆在这里的人。 但她却抱以微笑回应,因为她知道栾桀并不了解真正的她。就像栾桀的过往她也一样的不了解。不过,她也无意隐藏什么,现在稍微显露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坐在下边的栾刖饶有兴致的看着栾桀,虽然单纯从名义上来理解,他的地位是要比家主更低一些的。但是,从他的身上却看不到一星半点的低微一点的样子,相反,即使是面对着栾桀,他依然如同一个长辈和辈说话一样,如同训导般的慢条斯理,也没有一点尊崇的意思。 窜起的台子把原本在中间的桌子一下子分割了开来,把他们两个人推到了一边,在他们这一边,除了那个一直空荡荡的空位,就只剩下了几个即使在家族核心中也是的核心的家长,还有栾桀和栾刖两人了。 剩下的家长们则被推到了另外一边。不过如此一来,也让站在栾家家族之巅的两人说起话来倒似乎更加的放松一些了。 栾刖微微侧头,向栾桀问道:“你知不知道,栾凤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栾桀倒也不在意,也就像是个懂事的后辈回答长辈一般的应道:“这……我并不知道,可能她突然对自己的家族有了兴趣。或者在圣堂里遇到了什么困难。” 栾刖低吟了一声,摆了摆手。虽然以他的身份这么评价一个家族内的成员好像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这私下里他却好像并不在乎这个了。他继续说道:“栾桀,你不太了解也是应该的。她是回来搞破坏的,是来做一些有害我们家族的事情的。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这个人是我们家族中没有去掉的瘤子,虽然现在大病没有,但以后可是个麻烦。她的心可不在我们这里。” “那您怎么去没有解决这个呢,以前她不只是个孩子而已吗?”栾桀很疑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以前的事情吧。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会出现任何情况,你都不要出手干涉。你也没有必要把她当作家里的人,怎么算,她都不是。” “这……”栾桀的眉头皱的更加的紧了,“大家长,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不常在家里,也没有给家里添砖加瓦,但这样的人在家族里还是很多的,也不能说成是家族的毒瘤吧。” 见几句说不下来,栾刖的脸上也有些不悦了。他又是摆了摆手,幅度要比之前大的多,语气里也明显的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了:“总之,这事我以后会慢慢给你讲的。但你记住了,一会这台子上发生什么,你都别阻拦,也没必要。” 见到栾刖这个脸色,栾桀摆出一个讨好般的无奈神色,连连点头应道:“好吧,好吧。大家长,我明白了,不过……” “不过什么?”栾刖没想到栾桀还会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在以前,栾桀还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意思。这次,他相信栾桀也不会来忤逆他,毕竟栾桀和台子上的栾凤非亲非故,而且栾桀也是不知道那一段曾经历史的,没理由要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 “大家长,您就这么肯定,栾冈一定能赢得过她么?”栾桀的话看起来说地很浅,也很保守。在这个台子上头的竞技如果不加干涉,多半会演变成生死相搏的戏码,不是输赢,而是生死了。 “你好像对他们很关注的样子么?”平日里,栾刖倒很少见到栾桀会说这样多的话。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太多的理由,无论怎么想,也只能用这个新晋的“家主”关怀家族中人来解释了。 “哦,那倒也不是。”栾桀的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多余的情绪,语气也就像是寻常闲聊一样,“只是我听说这个女孩一直呆在圣堂里,而且毕竟还是圣堂的高阶领主,也许会有些厉害的地方也说不定呢。” “哼,圣堂嘛,也许有些人是有点本事。”栾刖哼了一声,这个倒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一个高阶领主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名号。要是没有家族的身份,她大概也进不了圣堂。” “哦,是这样么……”栾桀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回了这将要竞技的两人。 栾刖也一样把目光转了过去,吐出了三个字:“你们两个准备好,开始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了音,好像忽然有一阵风掠过了厅堂。虽然这四周既没有窗户打开,也没有门被打开,却给人一种站在风潮之中的触感。 场中的元素却猛然地流动了起来。与大部分实战时候那种战争环境下,能够在外界能够汲取无穷无尽的元素不同,这样的竞技双方还必须抢夺这一片空间之中有限的元素。此消彼长,一方如果夺得了优势元素调动的主动,那么另一方能够使用的元素几乎就会变得十分稀少。而且这一次的竞技还是融合魔法,除了优势元素,其他大部分的非冲突元素都会被这一方给掠夺,留给另一方的显然只剩下那些完全相斥,稀薄的对立元素了。 显然,栾冈已经尽快的动手了。他必须夺得主动,他也是一直被这么教育的。 像是回应着呼唤一般,这厅堂间的元素一下子都像是被驱动了一般,迅速的向着栾冈的双手飞去。看起来,在栾冈的手中,这是以水元素为主的融合魔法。 场间的观众即使不是精通魔法,多少也是接触过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惊讶的意思,栾冈的实力似乎还在他们的想象之上,这厅堂间原本最多的水元素现在几乎一点都不剩下了,别的元素也是一样,空余一点点的热感在回荡在这个地方。只剩下那寥寥无几的火元素的颗粒还残存在空气中。 但这还不是结束,这些元素凝聚了起来,然后瞬间在栾冈的手上汇聚在了一起。一串如同电流一般的痕迹涌入了他这变的两根支架,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串火花在栾冈的身边闪烁而起,好像有一什么魔法装置出现了问题一样。这是真正的爆炸,并非是单纯的光影效果,身上的痛苦也并不是假的,他真的在承受着这融合魔法下出现的副作用,让他的目光似乎也在黑暗的空间里擦出了火花。他的上半身已经弥漫在这一阵元素风暴之下了,上面几乎没有一点防御的措施,他已经把所有的精神都专注在这个魔法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牌 栾冈所用的是一个完美的融合魔法,为了让元素最精纯的融合,栾冈甚至都没有为自己放上一丁半点的防御魔法,完全的沉浸在魔法的条理与梳理之中。在意识的世界里,他的眼前都快速地闪动着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元素,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属性的元素头尾结合,融汇,然后拧成了一条长长的电龙。 不过单凭他自己是没法完全完成这样的法术的,他还借助了这个场间最大的支柱。周围原本用来构建防御护罩的石柱成了他贯通这大量元素的最好的助力。在台子下看的栾桀倒是有些惊讶,这虽然算不上是匪夷所思的选择,但却也算得上是超出预料的选择了。 融合魔法是不算正统的魔法的,甚至都算不上是真的魔法。它必须要充分的准备,还有施法者对于元素接近身体极限的感知。它也不是这个年头才被挖掘出来的,而是记录在古老的秘卷中。其实现在的简易魔法要更适合实战,用起来也要方便的多,这种融合魔法原本大概是用来对抗厚实的城墙和堡垒的,而且追溯本源,这种魔法的起源还是在当初的人们对于魔法几乎没有什么概念,只能凭借一些特殊的器物来固定元素,然后根据其中的原理来模拟这些魔法的时候。这些魔法固然威力强大,不过运用实在是太困难了,最难的一点就是他们实在太不稳定了,以人力去对抗,几乎无法把这些元素好好的束缚起来。 因此,栾冈才会选择了这两根靠近的石柱,这石柱虽然不是什么真正唯一的魔法器物,但也属于珍奇了,用来稳固元素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家长,这个是允许的么,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样子借力也算不上是自己的本事吧?”栾桀像是风轻云淡般地忽然提了一句。 “战斗嘛,原本就不是那么古板的事情。能利用任何用得上的东西来帮助自己的人才是聪明人。再说,哪有融合魔法不借助一些的器物的呢。”栾刖倒是回答的很快,一下子就说出了,“栾冈可是家族里有着无限前途的孩子啊,也是聪明的孩子。” 站在栾刖身旁的栾桀的心中一震,他听懂了栾刖话里的意思,不过表面上他也就是点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真的只是在询问一件简简单单的疑惑而已。这种规则其实已经不叫做规则了,也许条件允许,就差把栾凤的双手绑住来宰割了。他们就是来铲除栾凤的,虽然原本的计划绝非如此,但是现在这些家长们迅速的做出了调整,而栾冈就是一把最尖锐的利刃。 “一场竞技,总该有些竞技的规矩。” “哦?你是在说这里的规则不太公平么?”栾刖像是来了兴致,笑呵呵的问道。 “大家长,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都是家族里的人,我感觉没必要做成这样而已。”栾桀低头继续吃着桌上为他特制的美食,也一样笑呵呵的应道,就好像他并不在意一般。 “这只是一个余兴节目而已,我说过了,你没必要太过在意。而且,这种事情原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讲,”栾刖继续笑呵呵地,不过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栾桀,既然当上了家主,你就该多关注关注家里的人,那些能为家里做事的人才是家族的未来。” “我感觉,这个家里的女孩也不错。大家长,不如我们赌一把吧,我赌栾凤能赢。” “哦?”栾刖愣了一下,虽然他很清楚栾桀想要培养自己的人,但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急于求成,所以他倒是有些惊讶,“一场对赌如何没了彩头恐怕也没有意思了,你想要赌点什么呢,说吧?” 栾桀还是在继续的吃着自己的东西,慢条斯理的擦擦嘴,然后转过头来,笑了笑:“能和大家长做一次赌注,倒是难得的事情。我也不求什么特别的东西,既然他们给我们这一顿饭带来了不的娱乐,那么就嘉奖下他们好了。如果他们谁在这场竞技中获胜赢了,就把这个位置送给他好了。反正也是个新的位置,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既然要培养家族里的新一代,那么先有个领头的也不错。” 说完,栾桀指了指那个他们身旁空着的位置。那是一直空闲着的属于栾家家长的位置,无论是栾桀还是栾刖,似乎都默契地没有在这上面动过念想,因为既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没有合适的时机,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但现在,在栾桀看来却是一个无比合适的时机, 但他转过头去,却发现栾刖的脸色却变的厉害,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看的脸色,他的话里似乎有什么触及到了栾刖不愿意听到的东西。 “噢……”这一次栾刖回应的很慢,他的眼神在狡黠与疑惑之间闪烁,不过没多久,他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好啊,我想各位家长也应该会同意的吧。” 栾桀似乎完全不知道,在他的话里头,有一些大家长讳莫如深的东西。 栾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虽然不知道栾桀这个年轻的家主在这个时候提出有关这个位置的赌注是因为什么,但应该与那一年的事情没什么关联。毕竟,那个时候的事情已经成了家族的辛秘,除了寥寥数人,剩下的对那件事知情的恐怕也只有现在站在台上的这一位了。 当年,他还是意气风发,以为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究也意识到,自己在渐渐老去,渐渐的,家主的位置也已经被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人了,很快,这些家长的位置也一样。他们并不贪恋权势,也很清楚家族权力的天平终究是要倒向年轻的一代的,但是,在这天平彻底倾斜之前,他们总要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总不能让这一块心病永远萦绕在他们的心头。况且,那件事情已经不只是心病那么简单了,如果他们失去了权势,这就可能成为他们身上的病,致命的病。 栾刖没有想到过,栾凤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还参加了家宴,但这确实他们期盼依旧的机会了。他们一直都想要对付她,甚至是不留情面的铲除她,当初他们没有把握住机会,一时的犹豫放走了这个孩子,却想不到后来栾凤机敏的一直远离家族的掌控,而一直藏身于圣堂,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了。 所以,无论他们之前对这个家宴的构想和计划是什么,现在,他都该打击一下这个刚刚回来而又桀骜不驯的辈,一场打压性的竞技显然是必须的。 作为长辈,栾刖对于栾冈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信心的。栾冈虽然还算不上是大才,但是在魔法的基础上却是家族这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了,虽然看起来他的实战不算强,钻研的方向也是一些融合魔法,没有什么实战上的价值。但是,在这个年代,去投身实战可并不是上流的家族该做的事情。况且,稍稍使一些手段,就能让栾冈进入他最熟悉的舒服战斗。只要真的能用出融合魔法,别说一个栾凤,就是十个,在栾刖看来,也是没有丝毫机会反抗的。 情势也一样照着栾刖预想的方向发展着。空气中浮动的元素已经寥寥无几,几乎所有的元素都被栾冈给掠夺一空了,即使以他们的能力与经验,也没办法用这所剩无几的元素来对抗这样一个强大的融合魔法了。 栾凤站在台子上,却并没有调动魔法的意思。这并不是她的长项,况且,这里的客观情况也的确不好,整个空间的元素几乎都凝聚在了她对面的两根柱子,还有栾冈的手上。剩下的这些个元素,在她的认知中,是绝对不足以对抗这样一个高度聚合的魔法的,至少在她的力量层次上,她并没有什么太好的用魔法对抗的办法。这个魔法也的确很强大,即使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她也能感受到那朝她紧逼而来的气势。 不过,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她的内心也很平静,没有一点紧张的情绪。她的腰间一直挂着一把匕首,现在,正是出鞘的好时机。她的手腕一抖,这刀柄就就被她从刀鞘中弹了出来。 在这腰间之物出鞘的一刻,几乎是慑人心魄的光芒突然闪烁了出来,这个厅堂在瞬间陷入了一片白炽的光明之中,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闪的眨了眼睛,甚至连正在积蓄力量的栾冈也是一样。 在场的,也只有栾凤,栾桀和栾刖没有眨眼,但他们的脸色却各不一样,栾桀是认真而专注,栾刖则是一脸阴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栾凤却是无比的兴奋,甚至是狂热的神色。 这似乎是一把武器,但如果说是匕首却又不像。它没有刀刃,握在栾凤的手里似乎只有刀柄,仿佛像是一束焕发的白光,看不出材质的一块凸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流光的魔法 但先前的只是栾凤开始的动作而已,手腕翻转之间,如同灯塔一般,一团一团的颜色在这原本属于刀刃的位置亮了起来,然后流动,聚合,凝聚,但不只如此,它们还渐渐稳定了下来,最终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刀刃,四五种元素在上面一点点的流动着,那些空气中剩下的零散元素一下子被这匕首吸了过去,迅速的融入了进去。 栾凤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紧闭,从这元素刀刃的根部慢慢的向外划去,顺着她的手势,这刀刃也渐渐的变长,元素即使在融合之下的不稳定状态,却依然被重塑,拉伸,让栾凤手中的武器变作了一柄长长的剑刃。 “大家长,这样应该不算超过规则吧。连这几个元素磨石都能拿来用,这的武器应该也可以接受吧?”栾凤忽然转头向下,问道。 栾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虽然他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栾凤会拿这个反过来对付他。也许他把栾凤想得太简单了,她聪明地偷换了其中的概念。虽然跟这台子边上的元素磨石比起来,她手中武器的确算不上什么,无论是吸引元素的能力,还是吸纳的能力都差上也许几倍,十几倍。但是在栾冈的手上,这个元素磨石他用得根本不到位,他也根本就达不到这个层次,只是单纯的把它当作了一个用来稳定元素的东西而已,别说百分之十,就是有没有用到百分之一的作用都不好说。但是,栾凤却不一样,她手上的魔法器物虽,但也许她能发挥出这个东西百分之百,甚至两倍,三倍的作用。毕竟,这是她熟悉的武器,生死与共,还经过血水的洗练,说是千锤百炼完全不为过。 不过,既然是栾刖自己说过的话,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出言阻止栾凤去使用这武器。即使他阻止,他相信栾凤也不会放弃手中的武器。栾凤毕竟还是个战士,让她放弃武器,倒不如自己直接出手去搏杀她来得更加方便。 不过,现在还不是这么做的时候。栾刖还是不想把这事情弄的不好收拾,他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任凭栾凤弄出什么花样,栾冈身前的魔法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不是人力能够去阻止的魔法,只需要再几秒,这个融合魔法就能够成形,然后瞬间把栾凤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但栾凤的身影突然动了,她整个人扑向了栾冈,她要抓的就是这个机会,融合魔法成形的最后几秒,也是这个魔法构造最脆弱,最容易瓦解的几秒。好像攀岩一样,往往在攀上最高处之前,那里的岩峰是最陡的,也是最艰难的,甚至还会出现反过来的倾角。 危险,剧烈,但是却是最好的机会。 台下的观众都不禁坐直了身体,对于看不明白门道的人来说,栾凤仿佛是自杀一般的冲进了一片魔法之中,这个动作让他们不禁的紧张起来,无论怎么看,这也是竞技的最后一刻了。看的懂门道的也一样,栾刖,栾桀他们虽然不会紧张什么,但是却也没有想到栾凤会用这样子强硬的方式去进行对抗。 融合魔法还是那个融合魔法,只是栾凤把融合魔法用在了自己的刀刃上。虽然元素的量和栾冈所用的相比简直就是少的可怜,但是一柄瓦解盔甲的利刃上面的钢铁也许还不及这盔甲的十数之一,却能刺穿它。现在,她用要就这把武器来穿透这融合魔法。 起身,猛扑,挥剑。第一下突刺,栾凤那流光四溢的武器直接穿进了栾冈身前那狂暴的元素的聚合体,她的手腕在元素的冲突下微微的颤抖,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这样的做法其实十分的危险,这融合体原本就存在着剧烈的元素冲突,她的武器上也是一样,这两种混乱的元素体撞在一起,其实时刻都有直接产生混乱的魔法。 这样的角斗,或者用更好听的词来说,切磋。其实原本就如同儿戏一般,栾凤倒也不介意花费一点时间陪这些对方多玩一会儿,只是,现在的栾凤却也并算不得有多少的悠闲。在真的进入到战斗之后,无论她的精神,还是她的身体都十分自然地进入到了她所完全熟悉,真正习惯的状态了。 虽然栾凤并没有用上几分力气,但是她的步伐却已经仿若虚影般晃动了起来。在栾凤的面前,这正在凝聚,似乎即将成形的球体上突然闪烁起了一阵极亮的光芒。这光芒亮的仿佛在这厅堂中突然放进了一颗正午当空的太阳,热烈而耀眼。 这光芒似乎原本就昭示着巨大的变化,离着这个舞台更近的观看者甚至都已经下意识抬起手臂来遮挡这太过刺眼的锋芒,防止自己的眼睛被这强盛的光芒所伤害。这光芒似乎也代表着这个魔法的力度。 虽然周围的观众大多并不能剖析理解,或者清楚的知晓和魔法有关这些事情。但是,他们的眼睛却不会闲下来。在这些观众的眼里,这对正在搏杀的少男少女,显然是这少年占了上风的。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栾冈在不断地制造着华丽的光芒,不断地在朝着这台上的少女发动着进攻,而他的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的自信,而且也好像更有精神的样子。 相比之下,栾冈的对手,这个叫作栾凤的少女却好像显得太过弱势了一点。似乎从站上这台子开始,她就一直都没有什么称得上能让人看得明白的动作,除了拔出她手中的匕首时,还有些算得上是引人注目之外,她好像就再也没有多少的动作了。而且,她的表情一直都是这样的阴郁,好像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一点所谓的信心出现在她的面容上。 看上去,栾凤根本就无从抵抗在她面前的这盛放的光芒了。大部分正在看着人,心头已经隐隐有了自己对于这场比试结果的判断,等到光芒消去,也许栾凤应该理所当然得获得了失败,也许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也说不定了。同样,大部分的观众对于栾凤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好感,即使她是栾家的成员,但她之前的行为的确太不符合家族的规矩了,也多少惹怒了这些在一旁看着的人。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在这样的时刻,栾家人不由得把自己代入到了家族的这边,栾凤既然践踏了家里的规矩,那么就好像是在践踏他们的脸面一样。虽然,栾家真正的脸面都还没有任何的表示呢。在这样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能够对付栾凤,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解了心头大恨了。尤其是对于那些原本和栾凤同桌的人来说,虽然离着这斗技的舞台算是有些远了,对于这战斗更是毫无任何的理解。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的激动,看见那一阵光芒的时候,她们的激动已经溢于言表了,就差要高声喝彩了。 只是,在光芒闪烁之后,结果却好像让大部分的人都失望了。台上的两个人还是各自站立着,似乎无论是谁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栾凤依旧是那副阴郁的面容,看上去就让人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只是现在,栾凤的面容上又带上了几丝更加凝重的感觉,她的手背朝上,手指朝着掌心,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匕首。不过,她的手腕似乎已经松懈了下来,手臂像是吊着一般。她的眼睛似乎也并不集中,眼神有些涣散,好像是在看着面前的栾冈,又好像在自顾自地思考着什么。不过她的模样似乎比刚才更加放松了,或者说,更加地轻蔑了。隐约间给了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也许她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一般。 可顺着栾凤的视线看去,她对面栾冈的面容却是非常得不善了。栾冈已经尽量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了,但是这样的努力却反而让他的呼吸听起来变得更加地沉重了。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而他的左手也一直都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右手,手上的筋与骨头都非常的凸出,十分的明显,但就算是这样,他似乎仍然抑制不住自己正在不住抖动的右手。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几乎切开了他的整个臂,沿着手肘处一直到他的手掌背。伤口很细,却又很深,让鲜血肆意从这细纹中流出,沿着他的手臂滑落。 但栾冈却清楚,他身体的抖动不仅源于这手臂上的痛感,更多的,则是来自于心头的恐惧、羞恼和巨大的怒火。他明明已经要成功了,在这一片几乎成形的光芒中,他几乎已经见到了这个堪称完美的融合魔法,这个他精心准备的魔法,代表着他天赋与努力,才能与汗水的魔法,他几乎已经看到自己能够靠着这个魔法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踏上家族的高位,一展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虚伪的竞技 只是,就在元素几乎就要实体化的片刻,这柄带着寒光的匕首却仿若四周无物一般,径直的刺了进来,留下几道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刃光,把这些原本已经聚合的元素割离的四分五裂,再没有凝聚起来的希望。而他的眼睛,甚至都没能跟上这匕首挥舞的路径,他的眼睛看到的就只有自己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口。 这个时刻间的一切对于栾冈来说似乎都发生的太快了,自己充满信心的魔法仿佛一块被烤干的土块,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而他的手臂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添上了这样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让疼痛一下子占据了他感官的全部。他不明白,怎么有人敢在一个融合魔法就要聚合的前刻,只身不加任何防备靠近,而且并非对抗,而是用自己的手去消抹了这些混乱,无序,甚至连栾冈这个施法者都没法完全搞明白的元素涌动。更让他不理解的是,栾凤又是怎么趁着这个间隙,突然就伤到了自己的手臂。手臂的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栾冈虽然出生得相当高贵,但他倒并算不上是娇生惯养,也不至于无法承重这样的痛苦。但是这样的一道伤痕也揭示着一个事实,如果栾凤可以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又这般长的伤口,那么这道伤口也完全可以出现在他的喉咙,或者他的心头上。即使不愿意承认,但栾冈确实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他害怕了。 栾冈抬起头,撞上的却是栾凤那张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和刚才的表情毫无区别的面容。栾凤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胜利的激动,呼吸依旧,表情依旧,而且似乎还更加的没精神了。 “给你提个醒吧,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触碰那些你不知道的危险动作。”栾凤的言语虽然并不尖锐,甚至还很温和,但是落在栾冈的耳中,却好像一把把沾染着毒的刀刃,在他的伤口上再一次的割过,让他更加的难受,“这种融合魔法可不是玩笑,就算你学会一些,或者有人教过你,也都是些皮毛而已。你是打算把这个地方全部毁掉吗?” 栾凤的话虽然经过了她自己刻意的渲染与加工,毁掉这个宴会的厅堂在事实上自然是不至于的,这里毕竟还有那么多栾家的家长们在呢,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否则,恐怕整个栾家都得伤筋动骨了。不过,单纯从这个融合魔法的角度来说,要毁掉这个厅堂也确实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你怎么还敢去触动它,就不怕他先毁了你吗?”栾冈气喘吁吁的问道,“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说,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栾冈真的不甘心,自己这么辛苦准备的成果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抹去,他真的希望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只是对手的运气,栾凤只是侥幸地找到了关键的节点,所以她才能如此轻松。 “我可从来不这么觉得。不过,你学的这点皮毛,的确算不上什么。”栾凤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她收起了手臂,把握着的刀刃也收回了自己腰间的鞘里。似乎看着栾冈没有多少继续战斗的意思,她也就更加没有了继续竞技的兴致,“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这个融合魔法成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觉得要是失控了,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可没有必要来替你拯救这些‘家人’” 栾冈感觉自己的胸口积起了几块沉重的石头,听着栾凤的话,他几乎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巨大的羞怒占据了他的精神,他几乎要强行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才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完整得说完:“你的确比我想的厉害,但你怎么敢这样说,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你以为你见识到了我的全部吗……”看上去,栾凤比栾冈的年龄还要些,栾冈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失败,他将这样的失败视作一种巨大的屈辱。 不过,更让他的屈辱的是栾凤接下来对他说的话:“你还是下去休息吧,也许你在家族里很被看重,算得上是个有未来的人。但你既不了解魔法,也不明白力量,更不懂胜负。你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秀自己,既然这个目的已经达不到了,你也没有继续站在这里的道理了。” 栾凤的话说得很真诚,至少她自己是这样的认为的。她的话说得已经很客气了,而且说的内容也很实诚,都是事实。只是栾凤没有想明白,有时候,实话可能要比调侃更能让人怒火中烧,而圣堂的队伍和一个大家族的宴会场里,不仅环境不同,其中的人也有巨大的区别。 她的话仿佛是火苗,可以说是彻底地点燃栾冈的情绪。不仅是点燃,而且还往里面浇上了一盆黑油。 栾冈感觉自己已经要爆炸了,如果不把这种剧烈的情绪宣泄出来,那么下一刻他觉得自己就要立刻昏死过去。原本,他已经打算承认失败了,他的确没有什么后手的招式了,如果栾凤说她只是运气,那么就算不甘心,也就这样罢了。但现在,他却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耻辱,如果他现在就偃旗息鼓了,可能这个耻辱就将永远伴随着他,会永远被当作别人用来嬉笑他的一件事情。 栾冈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状况,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失败,更无力承受这样的失败将要带来未来。即使失败,也不应该败成这样,败得一塌糊涂,败得连一点形象,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想象可能出现这样的光景,都让他感觉自己全身在发麻,更别说让他深入的去想象具体的情况了。他的身体周围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胶质的元素在他的身体周围流动,固化,互相纠缠交织在一起,仿佛就像是他现在的情绪一般。 这倒真的是了不得的景象,能用自身的力量把周围的元素催化到这样的浓度,就算其中依靠着相当的外在道具的帮助,也多少能称得上是天赋极高了。栾冈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也一直都把这一点作为自己的仰仗,作为自己的发光发热的核心。而现在,不只是单纯的抽象概念上的发光发热了,栾冈整个人是真的在发光发热。他仿佛像也变成了一颗正在燃烧的灯火,只是发出的光芒,弥散的热量要比一盏灯火强烈百倍。 隔着这笼罩着台子的隔膜,这些离着台子比较近的桌子上,似乎都可以感受到一阵接着一阵的热浪,虽然并不明显,但这就像是艳阳夏日时的一缕缕凉风,就算微弱,却也能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栾冈的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过高的热量让他的头脑也一起在发热,连同把他的意识也燃烧成了一片纠葛在一起的浓稠糨糊。他已经无力去思考更多的事情了,他的头脑里只剩下本能与意志在支撑着他不倒下去了。而栾冈的这个意志非常的简单,但同样也非常的危险——我要燃烧,要把栾凤烧成灰烬。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和元素之间如此的协调,就算意识已经浑浊不清了,他却感觉自己的精神中有着一种强烈的快感正在上涌,流过他正在不断搏动的心脏,直冲他的脑门。他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涌动,他几乎抑制不住让这似乎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的力量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周围的任何东西了,他的身体,意识与本能都统一在了一条线上,他只想把面前这个让他大为光火的少女燃烧,至于其他事,他几乎完全没有考虑,也没有能力,没有精力再去考虑了。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算太快,栾冈所凝聚的元素力量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能够承载的上限,更别说是控制这股力量了。他看起来摇摇欲坠,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胳膊现在就像是血崩了一般,一直在向外更快,不住的涌出着鲜血。栾凤也并没有着急的意思,她的手在来回的翻转着,即使栾冈在她的面前凝聚着如此磅礴,仿佛照着她的脸而来,她似乎也没有想要出手制止,或者有什么其他反应的意思。 看上去,有些站在这舞台外只是看看的人脸上的表情要比栾凤来得更加的凝重,更加的紧张一些,比如那些正在最好的位置的家长们,其中的几位就已经露出了有些阴沉的表情了。栾冈自然是他们看中的,他的成长过程中也少不了其中几位的扶持。 这样的结果未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栾冈不过是一个血气方刚,最多算是方才长成的人,多半是没法和栾凤这样在圣堂的前线沉浮多年,还能幸存下来的人在这样的决斗下想比较。栾凤在那些对抗异种,敌人的战场上所浸淫得到的战斗技巧,细节和反应都是实打实的磨砺,自然也不是栾冈那种在学院通过理论与模拟所得到的知识可以相提并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臆乱的图谋 虽然栾冈有着比栾凤丰富十倍百倍的资源,他也有着更胜一筹,更加悉心的指导。只是,如果说栾冈是依靠着他的汗水在练就了现在的他,那么栾凤就是靠着血水才能填补出现在的她了。 栾冈可能不了解圣堂,但是他们作为栾家的家长,却总是有着稍许的了解。虽然他们打心底里对圣堂没什么好感,甚至多少对圣堂的成员还有些抵触的情绪。圣堂里虽然有家族安排的人员,但终究还是一个独立的组织,而且不仅是独立组织,他们还拥有着极其完备的组织机制,组织结构,甚至就算说是密不透风也不过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拥有着足够左右任何天幕事件与局势的武装。圣堂拥有多少武装并不是天幕贵族或者任何一个家族决定的事情,甚至与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这最多只能算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但是,这样一股强大的武装力量,不能被自己握在手中,终究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况且,大家族们向来秉承着天幕贵族的身份,而且还人为的把自己与那些外面的人相隔开,流传着“贵族抬大贵族”的说法,他们向来自诩高贵,优雅,与众不同,连那些和他们有着相同称谓的家姓都向来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些成天搏杀,挥汗流血的莽夫了。他们这些在大家族中的上位者,的确是有些看不起这些圣堂辖下的成员的。 只是,莽夫归莽夫,看不起归不看不起,事实终究还是事实。真的论起逞强斗殴,任谁都要承认这些圣堂中的战士的确有着不的本事,而对于圣堂的每一位领主,那在这方面都可以说是有着巨大的本事了。家长们知道栾冈会落败,只是没想到栾冈会败得这么凄惨,似乎是连还手都做不到的样子。栾凤倒还是风轻云淡,似乎一点也没有花上几分力气的样子。看起来,用在栾冈身上的这些资源与时间虽然并没有完全白费,但似乎已经很难得到该有的效果了。栾冈败得实在是难看了点,让他自己今后已经很难再很好的得到一个名声了,即使现在他再做什么抵抗,也终究不会有什么成效了。 不仅是栾冈低估了栾凤,大家长似乎也低估了栾凤的实力。虽然大家长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也从栾骆的嘴里听到了栾凤出现的信息,但他们并没有多在意,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用恶意揣测了这个消息。栾凤的事情虽然在家族里是禁忌,以家长们的身份却还是知晓其中的一些情况的,他们只把栾凤当作了一个归家的孤子而已,在他们看来,就算栾凤在圣堂能够幸存下来,也最多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他们甚至还想着,栾凤是终究要回到家庭中来了,终究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寻求家族的帮助。只是,这些家长们也只是知道一些情况而已,当年的事情是大家长栾刖亲自操办的,他们也只得到了结果而已。 但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现在看起来,栾凤回来的很主动,她的出场还很漂亮,只是她不是来寻求任何帮助、任何同情的,反而是来展示自己的,用自己的行动,狠狠得打了那些家族里和她同龄,同辈的人的脸面。同时,这一巴掌好像也一样打在了这些她的同龄人背后监护者的脸上,家长们的脸上。而且,直到现在,栾凤也丝毫没有表露出她的意图,家长们也完全猜不到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直到现在的一切似乎都还是无比轻松的,没有让她用上任何的力气,但栾凤已然用这几个轻松的动作,简单的一场胜利让自己成为了焦点,成为了家宴的掌控着。 一直站立着不动的栾凤却忽然有了动作,她的头转了过来,那原本一直阴郁难散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丝无比诡异的笑容。这一次,她依然是有些慢吞吞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不过这一次,匕首却不再像是匕首了,而变成了一柄看上去好长好长的剑刃。元素武器附魔,这原本需要配合上很多道具的技巧似乎在栾凤的手上变得十分的简单与熟练,她只是手指并拢,在匕首上从根处缓缓的朝着刀刃处抹去,就让一层不算浓厚,却也绝对不算淡漠的元素牢牢的吸附在了她紧握的匕首上。而且,不仅仅是匕首的刀刃处有了逸散涌动的元素,连着匕首尖端向外,那空无一物的空气中,都有了延展的元素刃。 家长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惊讶,担忧与疑惑,惊讶的是栾凤竟然能使用这样高深的技巧,元素武器附魔不是什么太强大的技巧,但是能把元素延展到空无一物的空气里,那可不是说笑的,绝对算得上是极高的魔法技艺了,而且竟然还使用的如此熟练,丝毫没有迟疑,也没有负担;担忧的是,栾凤看起来还藏着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她的能力看上去要比他们心里预期的要高上太多了,栾凤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似乎他们难以捉摸,也难以应付;疑惑的是,现在栾凤这样的架势究竟是为了什么,显然,面前的栾冈应该用不着她用上这样的招式,看上去,她不像是要对付一个人,而像是要对付整个栾家一样可怕。 不过,在家长们的桌子里,还是有人的眼里没有这样的情绪的。家主栾桀似乎就没有什么情绪,他似乎仍然专注在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是不是的还拿起一些菜放进自己的嘴里,饶有兴致的咀嚼起来;栾骆则是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既没有进食,也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闭着,似乎是在休息的样子。;而大家长栾刖的眼睛的确一直都在舞台的两人身上,他似乎慢慢悠悠的咀嚼完了口中最后的东西,吞了下去,才开口说道:“怎么样,准备好了么?” “是。”栾骆忽然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而是把头转向了舞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栾凤在这个时刻也有了她的动作,她猛地挥臂,这力道,这速度比起她刚才对付栾冈的时候要快上了数倍,似乎终于用上了力气与精神。只是,她的手并不是朝着面前的栾冈去的,而是向着她的侧身处那一根立柱而去。 “咚——”即使有着隔音,也能感觉到一针沉闷的声音从她身旁的这根柱子上传来。元素的刀刃与这支起着保护罩的立柱相互摩擦了起来,不仅起了声音,还有一阵摇晃感在空气中传动着。虽然这柱子的表面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但是栾凤的手也并没有在这一击之后就停下。 栾凤的手臂又一次携着看上去难以阻挡的力量与势头的挥动了起来,她手上那长长的元素刀刃也再一次砸在了那离着她最近的立柱之上。这一次,在外围观看的家长们的脸色也伴随着栾凤的这一击而剧烈的变化着。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感觉到了这周围环境的变化,原本凉爽如秋夜的厅堂现在仿佛被添上了几十个火盆,原本,这周围只是有一股股热浪拍打在他们的身体上,而现在,似乎这火焰已经蹿到了他们的脸颊上了。 这个舞台周围的护罩正在缓缓得衰弱,原本那固若金汤的防护现在似乎变得有些迷离,不再那么的稳固。虽然理论上,这舞台周围的护罩几乎是不可能被人为破坏的,至少不会因为其中的两个人而被破坏。每一根立柱本身就足够撑起一个坚固的魔层了,而这里有四根,而且无论是摆放还是基底都有着特别的设置,按照一个结界的样式来建筑摆放,让四根立柱之间互相补充,互相扶持。这防护罩的强度可不只是单纯的把四根柱子加在一起而已,而是互相叠加,相乘。 但这似乎也成了一个风险。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栾凤竟然会直接朝着这立柱动手,虽然四根立柱之间互相作用,让整个防护罩的强度都高上了不少。但是,这样的联结方式却也让这些立柱之间被添加上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如果其中一根有了严重的损耗,那么整个护盾的强度都会迅速的下降,这个联结本身的意义是平衡,但是这个平衡的过程却成了现在的突破口。这增幅的强度是四处叠乘,但为了填补一处的空缺,需要其他三处共同来帮助。但是,这个过程却会让其他三处立柱的力量也同样衰弱下去,如果只是普通的损耗,这样的衰弱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在这样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下,这些立柱虽然没有被一击即毁,而且也用不了多少的时间,也许就可以通过互相之间的联结恢复过来。 但整个舞台周围的护盾的确在这个片刻衰弱到了极致,而栾凤的意图似乎也无比的清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偿愿 这里的防御结界,本该是一件相当私密的事情,对于家族中人来说也是一样。如这样事情的细节,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周围栾家的家人们都还在毫无感觉的在聊谈着,议论着栾冈的失败,或者讨论着栾凤的身份,又或者聊着一些和这台上竞技无关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场上的情况却并没有那么轻松,至少对于几个家长们来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了。栾冈的身体正在发光发热,元素混乱一片,正在疯狂的流窜奔涌,显然这他身上的力量已经失控了,他只是用自己的身体、魔力甚至是生命力在不断地凝聚着元素而已,但是却丝毫没有调度,没有控制,这元素的量迟早,也许早就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承载的上限了。这元素终究是要回归稳定的,而在这毫无控制的情况下,回归的方式也许就只剩下了一种,彻底的释放——爆炸,把其中的力量穷尽,然后回归到稳定的状态。 其实栾冈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他所凝聚的元素从绝对的意义上来讲,可能也算不上太多,而且无法操纵的元素,即使真的炸开了,也许后果也并不会多么严重。但这至少也是一个学习过魔法的施法者用尽全力凝聚的元素,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在栾家的宴会厅,在栾家人尽数集中的地方,这样一场爆炸可能造成的后果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别说死伤过半了,就算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死上一两个人,他们也绝对是不能够接受的。 也许现在阻止栾冈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实现的,无论是让他失去意识,还是把他杀了,也许都未必能让他身上这些狂暴肆虐的元素风暴就此停歇,反而还可能提前引爆这狂野的元素。可一时间,他们似乎也谁也没有想出一个有效而合理的方式来抑制这凝聚的元素。 也许给这些立柱充能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这些立柱就算再珍贵,强度再高,也不过只是工具而已,调节的能力并不会像人那样可以即时的反应。这支起的护盾既然已经衰弱下去了,那么他们也没有本事硬生生的将这衰弱的趋势扭转过来,最多只是让这种衰弱不会触底,或者衰弱的速度稍微慢一点而已。只是现在,这个护盾的强度已经不足以抵挡这台上可能会产生的爆炸了,似乎再维持着什么也没有多少意义了。 但在家长们犹豫的时间里,栾凤却并没有犹豫,她仍然保持着那种看上去有点诡异的笑容,她手边的这根立柱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了,似乎离断裂也不远了。她的手臂又再一次高高的抬了起来,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两下猛击让她有些疲惫了,还是因为她的刻意的动作,栾凤在这微妙的时间里深呼吸了几下,才继续第三次挥动了她的手臂。虽然不是迟疑,却多少让她的动作慢上了几分。 不过除了栾凤没有犹豫,家长们身旁似乎也刮过了一阵掠过的风。栾骆与栾刖在这一刻都动了起来,径直地朝着舞台飞了过去。这一次,立柱上再也没有发出被狠狠撞击之后“咚”的声音,因为栾凤手已经被栾骆紧紧地抓住了。而栾骆的另一只手则舒展成刀,横在了栾凤的脖子上,这已经不是提醒或者是阻止了,而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栾骆的掌侧紧紧地贴着栾凤的脖子,似乎随时都可以更进一步的样子。 “哎呀,这是何必呢——”栾凤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动作被打断了,也不在意自己紧贴着自己脖子的危险,而是一脸明显伪装出来的稚气和天真,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对着她面前的栾刖问道。 大家长栾刖笔直的站立着,虽然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光从站姿看去,似乎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一点苍老的迹象,反而还显得非常的有力,很有精神的模样。他的手抓着栾冈衣服的后领,栾冈仿佛一团软泥一样瘫倒在他的脚边,现在的栾冈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他身边的元素不知道通过怎样的方法也已经彻底的散去了。只是,栾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的慈祥与和善的意思了,而是露出了如同钢铁与水泥一般坚硬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你不喜欢他,但有必要害他吗?”栾刖的话很生硬,一字字错开,好像一柄柄刀刃一般。为了不制造恐慌,栾刖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清楚,但他的确有些恼怒。即使看起来轻松,要真的把这种完全已经不受控制的元素硬生生的驱散也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时间还十分紧迫的情况下,这就变得更加困难了,倒是的确让他花上了一些力气。而且栾刖也没有想到,栾凤会把事情搞的那么大,如果是一般的人,哪怕只是闪过这样的念头,栾刖也会直接把她当作一个疯子来处理。但显然,栾凤可不是单纯用“疯子”就可以形容的了。 只是,栾刖言语的威严化作的刀锋却落在了一片软绵绵的棉花上,栾凤似乎并没有继续破坏的打算,而且仍然保持着脸上那种伪装出来的柔和,甚至连她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和表情一样柔和:“大家长啊,您也应该知道,我已经让他投降了,可他好像还不过瘾,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继续这对决。我可不像您这样有本事,能让他收回这些元素,那只能想办法逃咯。” 栾刖炸了眨眼眼睛,栾凤说的话已经离谱的没边了,其中大概连一点实话都没有吧。她原本显然是想要借刀杀人,借着栾冈来祸及整个栾家。虽然栾刖能猜到,栾凤也没想过这么简单就会成功,但是她既然知道还这样做了,就足以说明栾凤的居心和愿望了,而且除了居心与愿望,她似乎还真的有些能力。似乎,她的话说的再扯,再居心叵测,栾刖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或是证据来堂而皇之的揭穿她。栾凤不费吹灰之力,竟然已经站到了主动的一边, “是吗?那你呢,你是感觉自己过瘾了吗,栾凤?”栾刖不动声色,招了招手,立刻就上来了几个人把栾冈托了下去,“按照这竞技的规矩,你还有一个对手……” “是吗,可我已经有些累了,哦——而且还没吃饱,”栾凤咂了几下嘴巴,“我在这里站到最后又有什么好处呢?”她的话说的很大声,足够让周围,甚至更远一些的人听到。 栾刖抬了抬眉毛,没想到栾凤干脆没有接他的话茬,还如此赤裸裸的抛出了这样一个听起来无比俗气的话题。虽然家宴的确让家族里大部分的年轻人趋之若鹜,但这到底也不是在战场上作战,还能照着杀敌和战功来核算一个人究竟有多少的功绩。这最多算是一场评审,的确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硬要说的话,大概唯一能称得上是标准的,就是他们这些“评委”的心情了,而这竞技的奖励,肯定是丰厚的,却也不是什么定数,最多算得上是家长们的关照这样一句承诺而已,要说什么实际的东西,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栾凤?”不过这点事情倒也难不到栾刖,一句话他就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栾凤,既然他没办法有一个多么详实的回答,那么他相信栾凤也一样没有想好这个问题。况且,就算栾凤回答了什么,他也都无所谓,他没有什么给不起的,更何况他还未必就一定要给呢。这只是随口说说的一句话而已,只是一个让栾凤留在那里的理由。虽然栾凤已经尽量的在掩饰了,但栾刖却依然嗅到了一种让他不得不全神贯注来提防的味道,危险的味道。 “我……”这回,栾凤倒确实如栾刖所想的那样,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显露出了一丝迟疑。但在她回答之前,却有另一个声音传入了栾刖的耳朵。 “大家长这是说笑了吧,作为栾家的族人,能在家族的宴席上为同族人展现自己,秀出自己的能力,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又怎么会有什么别的所求呢,一切都是家族给的,你说呢,栾凤?”栾家的当任家主栾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台子,他的步伐很随意,而脸上也是一脸的惬意与松懈。 “……”栾凤没有立刻就搭理栾桀,只是抬起眼睛瞄了瞄栾桀,不过她脸上的那种戏谑与嘲弄的表情稍稍的褪去了一些,她的眼睛转了转,反而对着仍然用手牢牢锁着自己的栾骆说道,“你还要跟我贴着那么近吗?” 栾骆皱了皱眉头,栾凤这话说的虽然没有什么错误,也的确是现在的事实。现在,他离着栾凤的距离大概连几步之遥的距离都没有了,就算说是贴在一起也不过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胁迫 当然,栾骆的这个动作中并没有夹带任何私人的情感或者欲望的,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防止栾凤的动作,他相信栾凤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栾凤竟然摆出了一种束手就擒的态度,一点反抗的动作,反抗的意图都没有流露出来。这样反倒真的让他的这个动作变得难堪了一些,好像真的变成了是他在挟持栾凤一般。 栾骆吸了一口气,他也同样没有想到,栾凤除了战斗的能力,在头脑上似乎也不落下。不过,再加上栾凤说的这句话,她的意图倒是很明确了。 “几句话可扰乱不了我。”栾骆冷冷地说着,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抓着栾凤的胳膊,掌侧也贴合着栾凤脖子上的肌肤,随时都可以用力切下去。 “哎呀,别那么冷酷嘛。”栾凤的另一只仍然自由的手忽然抬了起来,但她的动作却不是给自己解围,而是把手指抚上了栾骆的手背,“如果你那么想和我接触,我也不会介意的。” “你想多了,只是任务而已……”栾骆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头,他也搞不明白栾凤是怎么回事,但被这样一搅合,原本那种蓄势待发、紧张的气氛到底是难以为继了。 “是吗,但你好像并不讨厌啊。”这一次,栾凤的手指翘了起来,指尖在栾骆的手背上、胳膊上来回的划动了起来。这是一个近乎直白的挑逗动作了,只是栾凤做这个动作似乎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一点迟疑,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动。似乎这个动作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一个动作而已,像是迈步,翻掌一般平顺自然,不需要任何的考虑。 迟疑的反而成了栾骆,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肌肤上传来的那种奇怪的触感,仿佛有两道冰凉的丝线在自己的皮肤上来回划动,但触感虽然冰冷,却莫名的有一股燥热的感觉从这手指划过的痕迹中传到了他的胸口。他很想把栾凤的手摘开,但为了保证自己可以制住栾凤,他又不能松开自己的手,虽然看上去他随时都可以给栾凤致命的伤害,但现在他反倒落到了被动的一边。不过即使是这样,他在动作上也没有放松,只是他的眼睛已经不再专注,而是瞟向了远一些的栾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况不是长久之计,但他也需要一个指引,一个接下来动作的来源。而唯一能给他这个命令的,就只有大家长了。 栾刖的眼睛在栾凤和栾骆的之间来回晃动了一下,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栾骆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赶紧退到了栾刖的身边,也总算是摆脱了栾凤的纠缠。他们刚才的动作完全清清楚楚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已经引起了不的议论。看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他们之间有在说什么话,或者为什么,只会看到他们摆出了什么动作,或者做了什么,这已经引起了一阵不的议论了。栾凤看样子应该是无所谓的模样了,可栾骆就算不会被影响到,却也不能完全当作没有这回事,他自己倒也罢了,可他还多少代表着栾家的核心,代表着大家长,不可能完全不考虑周围家族里的人。 栾凤似乎饶有兴致的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家主大人都这么说了,也有道理。大家长,我是可以再在这个地方待上一会,可你想给我找个什么对手呢?我相信,您应该不会让我和长辈们做对手的吧。” “这你不用担心,原本这个舞台就是留给年轻人的。”栾刖转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栾骆,“栾骆,你来试试吧。” “哦,这样就好了。”栾桀很适时的站出来拍了拍手,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各位今天可以大饱眼福了,这样的竞技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即使在家族悠长的历史上,这样高质量的对决也应该未曾出现过。各位也应该看看,家族的新一代是多么的强大,多么……” “好了,我们该下去了。”栾刖突然打断了栾桀,他拍了拍栾骆的肩膀,低了低头,然后朝着自己的桌子走了过去。 “是。”栾桀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打断之后的怒意,仍然笑着,只是瘫了瘫手。他也一样越过了栾骆,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留下了一句话,“心啊。” 栾骆被弄栾桀的动作弄的有点莫名其妙,他原本还在回味着大家长跟他说的话呢,没想到栾桀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给他留下了这样一句像是提醒或者关怀一般的话。虽然作为家主,他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栾骆就是感觉栾桀这样说有些奇怪,毕竟,他们两个人私下并没有什么交集,根本就没有任何互相关心的理由,甚至从立场上来说,他们之间还有着根本的矛盾。栾骆再聪明,也终究是想不到栾桀的这个动作究竟有什么意义的。因为这句话原本也不是说给他的听的。 这句话是说给栾凤听的,虽然栾凤表情如旧,身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她的内心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栾桀原本是没有必要说这句话来提醒自己的,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就说明栾骆应该真的有些本事,但虽然完全清楚这一点,栾凤依然没有什么要上心多少的想法。 “我知道你和栾冈这些人不一样,你在家族里也是特殊的。那么,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吧。”栾凤伸手撩了撩自己已经有点散乱的前发,对着栾骆说道。她的模样很轻佻,没有多少的紧张,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把这场竞争当回事来对待。 “栾凤,你闹够了么?”栾骆皱了皱眉头,不知怎么,他似乎感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自己的心头燃烧,其实他并没有觉得栾凤的行为有多么的过分,但栾凤的态度却完全不能让他接受。栾凤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家族,不在乎这个名字,不在乎这里的家族中人,更不用说家族的规矩了,“你的样子实在太不堪了,我看不到你有一点敬畏和尊重。” “敬畏和尊重?”栾凤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听到这两个词似乎让她拾起了不悦,“你可别太高看自己了,栾骆。你跟他们有些不同,你就觉得自己已经有本事到可以谈论什么敬畏和尊重了吗?” 栾骆瞪大了眼睛,回答道:“我也许没有本事谈论,但这些也是我最大的向往。而没有这些的你,就没有依托,像是一具让人恶心的空壳。”他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刀刃。这是属于他的特权,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携带着武器在家族任何地方出入的人。这柄刀刃的样式就是普通的刀,看上去十分的精细,一点也没有粗犷的感觉,刀身很长,刀刃的部分也占据了刀身的大部分。在刀刃上,有着仿佛裂痕一般一道一道看上去毫无规律的纹路。 “好刀啊……”即使面对者抽出了武器的对手,栾凤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要做什么准备的意思,她的言语也依然惬意如初,“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可以把它给我吗?我……” 但她后面的话却被淹没在了一阵巨大的风声之中。栾骆不再说话了,他的脚后跟已经微微了抬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如同一直掠夺地面的鹰一般朝着栾凤急速的袭去。 栾凤的眼神倒是立刻就被惊讶的神色填满了,她的确没想过,栾骆的身法会这么快,不仅比她想象的要快,甚至比她自己能做的动作都要更快。她已经来不及抬起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武器来格挡这一下猛击了,但她又没法用自己的胳膊来抵抗这一束闪电,栾凤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抬起手臂,那么下一刻,她的手臂就会立刻被切断,飞到天花板上。不过,百战锤炼的她立刻就作出了自己的反应,将身体堪堪的侧移了一些。 栾骆的刀刃的确没有贯穿他的身体,但栾凤的这一闪也有些极限,只是恰好避过了刀锋而已,却并没有完全闪过攻击。栾骆刀刃未中,但是他并没有停止攻击,而是用手肘狠狠地砸在了栾凤的肩膀上面,让栾凤的身体不由的朝着下方一顿,不仅是速度,栾骆的力量似乎也完全不落后,而且无论从年龄还是性别上来说,他的力量都应该要比栾凤更强。 “怎么了?”栾骆的声音先到,但他的身体也几乎同时用一种几乎扭曲的身位转了过来,整个人来到了栾凤的身前,但除了栾骆的身躯,他手中的刀刃也同时抬了起来,横在了栾凤的脖子前。 一阵剧烈的危险感在栾凤的脑中爆发,如果她的身体继续朝着现在的方位动去,那么她的脖子就自然会撞上面前的刀刃。而一个人的身体,终究是不可能比一柄作战的刀刃更硬的,更何况是一柄经过了特别加工的刀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力战 再这样下去,栾凤的脖子就会断成两截,而她的头颅也将自然高高的飞起。 必须要有反应,必须……栾凤的意志在这一刻被压迫到了极致。不过,她的神经还是给她带来了让她得以逃脱的身体动作,即使她的身体仍然在刚才那勉强的躲避的惯性中,根本不可能靠着意志来扭转身体的趋向,但是她的脖子却还能动弹,她用一个看上去好像头颅就要扭断的姿势,强行地将自己的头颅扭向了自己的肩膀,让刀刃擦着脖子的边缘而过,而不是径直地切开她的脖子。 在这一次交互之后,两人总算是分开了,无论是力气还是速度都已经衰竭了,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但显然,首次的交锋,栾骆占尽了上风,他不仅成功伤到了栾凤,似乎还差点就切断了她的脖子。就算周围的观看者,或者更远一些不足以看出这电光火石之间交锋中细节动作的人也不会看不出场上的形势。 在两人互相碰撞了之后,栾骆依然是直挺挺的站立着。虽然只是碰撞了瞬息,但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的消耗似乎都是极大的,他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汗水,脸上的肌肉似乎也已经忍不住得抽动着,胸口也在来回的起伏着。刚才的动作似乎也不是轻易可以做出来的,即使对于栾骆来说,这样的动作显然也带来了巨大的负荷。虽然不能说疲惫,但他的消耗也不少,似乎短暂地进入了缓冲的时间。 但栾骆的样子,最多只是有些疲累而已,栾凤却称得上是十足的狼狈了。她已经半跪在地上了,虽然她的头发原本并不算长,但即使这样,现在却还是散乱的如同一团乱麻。她的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虽然她的脖子没有整个被砍断,但显然伤得很重,即使这样捂着,血依然止不住的透过指缝渗透而出,几乎染透了她的整个手掌。 一阵绿色的光芒在栾凤的掌间闪起,与她手掌上的鲜红交织在一起,显现出一种亮丽的光彩,却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的黯淡。治愈的魔法虽然对栾凤来说是信手拈来,根本就花不了她多少的力气,但治愈终究只是治愈,可以让正在流血的伤口闭合,却不能让已经流逝的鲜血倒流回去,已经受到的伤害,终究已经铸下,没办法倒流。只是一回,栾凤已经完全落到了下风。 她抬起头,前发黏合在一起,紧贴在她的额头上,还遮蔽着她的视野。但就算处在下风,一切都显得有些劣势的时候,栾凤也并没有什么焦急的表现,反而在她那已经有些苍白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还笑得出来?”栾骆沉沉的舒了一口气,像是把自己身体里的阻碍与浊物都排尽了一般,他转过身来,重新握紧了自己的刀刃,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架势。虽然他的语气仍然稍有些顿挫,不过他的精神倒还算是不错。 相比之下,栾凤的状态就混乱多了。即使只是几句话,她似乎都说的有点吃力,但她的确是在笑,而且好像还笑得很开心:“看来还真是看你了,是我看错了——想错了,看错了。怪不得……怪不得,能舍弃自己的生命来完成自己接受的命令,的确是不一样啊。” 栾骆的脸色一沉,虽然栾凤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她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战斗技巧。而且,而且栾凤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听到了大家长给他的嘱咐,或者说是命令——“杀了她”。在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大家长沉声与他说了这样的三个字,栾骆听得清清楚楚。这三个字的意思很明显,虽然很不合理,甚至诡异,或许栾骆的心头也有些疑惑,但他在行动上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的确全身心的在执行着大家长的话。虽然他也知道,他这是在残害自己的同族,而且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更谈不上公义。栾凤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到底也没真的造成什么后果,更没有给家族带来什么损失,但自己的行动,却是实实在在地剥夺着对方的生命,他几乎没办法给这样的行为找到合理的理由,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能套上的借口。栾骆的手紧了紧,更严实的握住了自己的刀刃。 无论怎样讲,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行动,尤其是栾凤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更要尽快的解决这件事了,否则,要遭受拷问的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而现在,他要保证的只是自己可以继续将这件事做完,所以,栾骆也适当得添上了几句话:“既然你知道了我的技巧,那就试试来击败我吧。之前,你不是还自信满满吗?怎么,没想到我会这个,是害怕了么?” 栾凤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堪堪得站了起来。她把自己的头抬起,即使听着栾骆的话,她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怒意,甚至脸上连一丝不悦的情绪都寻不见,反而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沧桑感,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栾骆听的话:“收起你的那套激将吧,我说的也不是这个。原本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但也不会和我这样的人沾上什么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你和我才是一类啊。栾骆,你说我是一具空壳,说得真好。可你也一样,不过也是一具傀儡而已。” “……”栾骆的呼吸声沉重了几分,但他没有出言反驳,他摸不清栾凤这话的意思,也确实没有什么反驳栾凤言语的理由。从某种角度来说,栾凤的话也许正是一部分的事实也说不定了。但这样的言语对于栾骆来说似乎也没有意义,无论他是不是,都不会影响他的行为。 栾凤仍然在继续说着,她的眼睛也伴随着她的言语而越来越有神采:“不用担心,你们的秘密我会替你保留着的。原本,我就是抱着所以看看的心态来到这里的,也并没有打算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但现在,事情倒是真的有趣了,也许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能在这无聊的地方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栾凤的手缓缓地从自己的脖子边放了下来,垂落到了自己的腰间,拔出了她的匕首,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这么看来,还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不过,这才对嘛。两条无能的丧家之犬何必还要带着礼仪,装着一副高贵的模样,癞皮狗就应该互相在泥潭里摔打,互相撕开对方的伤疤,带着满身的泥泞,直到一只把另一只死死的按在泥水里才对。两个傀儡之间的搏斗,谈什么竞技,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依照布线者的意志,不死不休才对。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有什么本事与我无关,也没有什么意义。” 栾骆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栾凤喋喋不休似的说了那么多,虽然内容大部分和自己有关,却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栾凤是说给她自己听的,给她自己一个理由。 栾凤的手臂忽然动了起来,她拿起匕首,却是朝着自己去的。 裙子自然是不方便战斗的,甚至还可能有副作用,所以必须处理一下。虽然,原本栾凤也没想着自己会被逼到需要这么做。“呲啦——”一声,干净利落,她下身的裙摆被她直接切了开来,然后她很快用手把裙摆末端打起了结,绑在了一起。她抬起头,带着那诡异的笑说着:“可你知道多少生死呢,来吧——来吧,让我开心起来吧。” 栾骆却被她的话说得有些犹疑了起来。甚至动手都慢了片刻,栾凤越说,他就越是感觉心头压上了多一份的重量。栾凤的话都是些胡言乱语,他的内心在提醒他,这是他的意志。可他的头脑里隐隐之间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栾凤说的有些道理。他的意志却是强硬的提醒他,这个隐约的声音就越是清亮,让他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楚究竟了。可他却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傀儡,这一点不会变。栾凤已经受伤了,她的精神状态再好,身体却也不可能比之前更强,自己仍然占据着优势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也不会生变的。 栾骆再次踮起了脚,如果一条线一般冲着栾凤而去。可这一次,他的刀刃却被栾凤挡在了面前。刀刃与匕首之间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抵在了一起。虽然栾凤的反应与速度虽然跟上了,但她的力量却显得有些后劲难续。不知道是因为她原本就没有充足的力量可以与栾骆用元素强化过的身体进行对抗,还是因为原本她的武器就占了下分,相比于更长的刀刃,没办法用一柄匕首发挥全部的力量,她已经渐渐地被压制住了,手臂也不断地向着自己的上身收缩着。 栾骆将最后的劲头全部聚在了手臂上,朝前一顶,栾凤就直接被震得向后退了几步。而在这个间隙,栾骆的刀刃已经被他更快得了回来,他的手腕带着手臂翻转,刀刃横侧着朝着栾凤身体的中盘劈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坚毅的寸劲 虽然这一挥已经没有带着多少的力气,连强弩之末可能都算不上,但是这一刀却让栾凤避无可避,她的身体正惯性地朝着后方退去,终究是要撞上这横甩而来的刀锋的。看上去,再这样下去,她的腹部就要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了。不过,就算身处惯性之中,栾凤也并没有陷入任人宰割的地步,她的脚步一扭,整个人都朝着地上仰面跌落了下去。她的动作让她没有被这刀刃穿腹,却还是让她的身侧被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一个不的口子。 栾骆并没有放缓自己进攻,反而更加步步紧逼。他整个人都已经飞扑到了栾凤的身前,刀口直直地朝着栾凤的心窝而去。不过,在他的身体整个飞到栾凤面前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火红的烟尘在他的身上炸开了。 栾骆动手的速度确实太快了,栾凤直到这会才刚刚准备好了她的第一手魔法。不过虽然只是一个简短的魔法,效果却并不差,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好。零碎的火球,只有一段的烈焰波,实打实的,完全在栾骆的身体上炸开。 栾骆整个人被炸得飞了出去,虽然明明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但他的反应还算快,将手上的刀刃旋转了起来,还把手抬起来捂住了自己的面庞。他倒并不是担心自己的面容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脸上的器官都相对比较的脆弱,无论是眼睛进了烟尘,还是鼻子耳朵或者其他器官出了什么问题,都会让他之后的战斗受到严重的影响。 栾骆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手从脸上放了下来。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幸好这个法术看上去显眼,但厉害的是来的突然,实际上其中的元素并不算太多,其中的一部分也被他用刀刃搅乱了,终究没有让自己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害。 但是栾骆却仍然有些奇怪。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元素有任何的涌动,这元素的爆炸就在他的身体周围出现了,这法术出现的诡异,就像是预设的一般,让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完全跳过了凝固元素和释放的过程,就像是预设在这场地中的陷阱一般。但如果是陷阱,那么下一次,栾骆也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法术了。他皱了皱眉头,重新审视了一下四周。 只是,即使已经很专注,很用力的去感知了,栾骆却依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的元素波动,周围一切似乎仍然稀疏平常,但是他的背脊却在发凉。如果他没法准确的感知到的周围元素的异动,那么他的动作也许就不能像刚才那样的自由了。 栾骆忽然感觉自己的手中的刀变得有些沉甸甸的,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动作消耗会很大,却没想到只是这样短短的时间,他竟然就有点精疲力竭了。不过,现在栾骆也没有办法去刨根问底,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能让他去思考了。这一次,主动出击了成了栾凤。 栾凤手中的匕首已经成了一柄完全看不出是匕首,甚至看不出是武器模样了,完全变成了一条由元素聚合而成的长蛇,不仅仅是在右手,她的左手掌心朝上,几颗颜色深浅各异的元素球正在规律地旋转着。它们互相之间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距离,在周围似乎有隐隐的光火雷电在来回闪动。 栾凤的指尖微微一动,这几颗球体就仿佛携着雷霆之势,朝着栾骆飞去。不过,就算是雷霆,速度还是不够快,栾骆也一样可以躲开。这一招的劲头虽猛,但肯定也不会是杀招,不会是栾凤全力的一击。他左右侧移着自己的身体,堪堪地避过了这几颗雷球。但是,即使没有击中他,这些元素凝聚的球体却在这样高速的推动与互相之间的割离之后变得非常的不稳定了,栾骆虽然避开了直接的冲击,却没有避过这魔法在自然崩塌、瓦解时产生的剧烈反应。元素飞散,四溢,产生的风与热袭卷了栾骆的身体,待烟尘散去,只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经变得焦灼,甚至显得很难看,皮开肉绽,外面是已经有些发黑变焦的皮肤,而在表面零碎的伤口下,是带这猩红的肉。 栾骆并没有移动,而是硬生生的抗下了这近在咫尺的风暴,他甚至还站得笔挺,脸色虽然是一脸的严肃,但却显得很有神采,似乎一丝晦暗都找不到,好像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感觉。他全部的力气都凝聚在自己的手臂上,而所有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自己的眼睛上。栾骆憋着一口气,他很清楚,栾凤和他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无论是搏斗的能力,还是战斗的意志。虽然他占据着的算是主场,还有着天然的性别优势,但是栾凤的经验的确远远超过了他,至少有两次,自己靠着运气和突袭几乎就可以斩断栾凤的生命了,但是栾凤却依靠着极高的敏锐与意志逃过了必定败亡的结果。如果把自己和栾凤调过来,那么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到了现在,突袭已经不可能了,最后的结果只会在瞬息之间的一个动作中决定。 所以,即使第一波的攻势再猛,都不可能有一锤定音的效果。栾骆还在等待,等待着栾凤真正的,竭尽全力的一击。不过他似乎也不用憋太久了,在这一阵法球的轰炸之后,栾凤紧接着就跳了过来,整个人扑向了栾骆。她的身体算得上是娇,就算是全力朝着栾骆冲过来,也并没有什么压迫感可言,但是,朝着栾骆扑面而来的也不只是她自己的身体而已,还有她手上的那条长蛇。 从栾凤个人而言,的确没有有让栾骆感觉到任何的压力,但她那几乎和手掌甚至是手臂都已经融为一体的元素长龙却让栾骆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痒,发麻,即使还没有亲身接触,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一点被点燃了,痛感,紧张感一时间朝着他的头脑涌去,一下子让他有点头昏脑胀。 更让栾骆头昏脑涨的则是他手上受到的压力,“咚——”虽然是刀刃相撞,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无比的沉闷,倒像是两个沉重的钝器之间在互相撞击。这一次,栾凤的力量好像要远胜刚才十倍,不仅仅是力量,她周围的元素也一下子朝着栾骆涌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吞没他的身体,就将要把他的身体压碎,化作齑粉。 “啊——”栾骆感觉自己全身都在被挤压着,他的表情已经扭曲了,汗水也不知道是血水已经抑制不住,落入他的眼睛,再混合着泪水流下。他不能自己的喊着毫无意义的音节,栾凤手中的元素巨刃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只要触碰到分毫,他的皮肤就将溃烂,身体就直接被化作一片虚无,连一滴血都不会留下,而会全部在空气中被蒸发干净。 但是这条元素的巨蛇却偏偏不能再向下分毫了,反而被栾骆一寸一寸,一毫一毫地硬生生抬了起来。栾骆一直积压着的力量完全沿着他的手释放了出来,他一直憋着的这口气也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出来。他相信,这就是栾凤的杀手锏了,只要撑过这一击,只要他没有倒下,只要……他的精神已经完全沉沦了,无力再想什么了,面前的元素仿佛真的化作了一条长蛇,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脖子和躯干上,也同样紧紧地缠绕在他的心口。 但栾骆终究没有就此而窒息,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挡下了这一击,将栾凤手中的匕首全力的挡住,然后再挤出了一点看上去有些可怜的力气,手臂猛地向上一提,将栾凤手中的刀刃打飞到了半空之中。 但即使全力的一击不成,还失去了武器,栾凤似乎也没有一点停歇或者稍许的顿挫。她的手朝着栾骆一指,那仍然依附于她身体的元素立刻就变作了她手中新的武器,变作一根长枪向着仍然在她面前的栾骆刺去。虽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一直持续,以人身作为依靠,元素无法成形太久,但是只要把握这几秒钟,似乎要用这锐利却无锋的元素去穿透一个已经耗尽力气的人的胸膛也完全是一件可以预料的事情。 但栾骆的身体却偏偏突然下沉了一寸,这一道元素的光波虽然迅猛锐利,但其中元素的数量终究也欠缺了一些,不够宽阔,竟然让栾骆完全避开了,只是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破碎的割痕。 栾骆的脚已经彻底地扭弯了,不过,这与栾凤倒是没有一点直接的关系,完全是栾骆自己故意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没办法用自己的头脑来操控身体了,即使能反应过来,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转身速度能不能快过这一道元素的闪烁。不过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某种注定的事情,他的脚正好踩在了一个坑洞的边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实的搏杀 若是在平时,即使不心踩到了这样的地方,栾骆也根本就不会滑倒。但是,这一次,他却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脚步,而是顺着这坑洞,让自己的脚倾斜,然后顺带着让他的腿,还有整个身体都倒了下去,重力可不会需要任何反应的时间,正好让他得以避过自己面前的致命惊雷。脚上撕裂的触感直到此刻才传入他的脑海,不过相比之下,痛感已经不算明显了,只是他的脚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不仅仅是肌腱,好像连骨头都被这刻意的扭崴弄断了。 栾骆很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口气到了现在也差不多走到了最后一息了。但他视野中的画面却依然有着变化,栾凤在他的眼中高高的跃起,她的手有些勉强地抓住了悬空的匕首,但投掷的动作依然有力而精确——匕首的尖端直直朝着栾骆的眉心而去。 虽然这也是属于栾凤的最后一个动作了,在这个动作之后,栾凤也开始缓缓地从空中坠落下来,她的手也垂落了下来,头颅也稍稍地低了一点,似乎终于耗尽了力气。 匕首在栾骆的视野中越来越大,似乎马上就要刺进他的眉头了。但栾骆没有躲避,反而整个人突然腾起,他苦苦等待的时机就是现在,即使在他面前还有一柄可能取他性命的凶器,他依然不会退缩,他不会放过这个终于得到的机会。 栾凤的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她人在空中,也做不出更多闪避的动作,她的力气也应该彻底耗尽了,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活靶子。而栾骆的一只脚虽然已经暂时废掉了,但他还有另一只脚,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力气。 栾骆将力气都凝聚在自己的脚上,十分滑稽的,斜着跳了起来。他没有再花一点力气用来阻挡面前的匕首,而是把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托起了自己的刀刃。这匕首原本照着他的眉心而去,现在却稍稍的偏移了一点,匕首的刃快速的擦着栾骆的右眼而过,拉出了一道带着血丝的伤痕。栾骆感觉自己整个头颅的神经都在颤抖,他的眼前一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只眼睛还能不能保留下来。但这样的痛感反而刺激了他,让他的精神更加的清晰,让他更加精准,更加尽力地让栾骆向前挥刀。 栾骆的力气不多,却也正好能够支撑他跃起然后勉强来到栾凤的面前。栾凤似乎已经毫无动弹的可能了,似乎对于栾骆来说,他有很多种选择,无论栾凤身体的那一处他都可以随意的挑选。但真的到了挥刀的时刻,这样的选择却只剩下了一种。 这是……最后的一刀了。只是,这一刀却是这样的无力,这样的衰败。栾骆不仅要伤到栾凤,他需要的是杀了栾凤。栾凤的顽强他已经见识得很充分了,他实在不愿意再多看到栾凤更多的动作了。况且,栾骆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战了,他的战意在这一刻闪烁出了最明亮的光芒,但他的战意却也一样无以为继了。 自然,下肢是没有用的,那样的伤害是不会致命的。而砍向身体也不见得见效,他的力气只够挥舞刀刃了,已经不够让他精准的穿刺,他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这一刀能够穿透栾凤的胸膛,更不要说把栾凤拦腰砍断了。他能选的地方,只有人体相对脆弱,也不那么强韧的脖子以上的部分了。不过,这样大的范围也已经足够了,如果砍断了脖子,或者砍下了半边头颅,那么人肯定就活不成了。 栾骆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但他刀刃却很清楚,离着栾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那种切开皮肉,蹦出的鲜血在刀刃上跳动的触感传到栾骆的手中。 但同时,栾骆的手已经开始发酸了,他的手已经不禁的颤抖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味到现在这样的状态了,精疲力竭,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接不上这口气了。也许他从来也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也未曾这样毫无保留,把自己完全掏空一般地来进行战斗。即使他真的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当真的经历的时候,这种感觉却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这不仅是栾骆的最后一刀,好像都快成了他的最后一口气了,他的战意也已经游离到了最后一丝。幸好,一切都要结束了,只要他的刀刃依然向前,只要她的刀刃再向前推进几分,那么就将瓜熟蒂落,无论他经历了多少难受,多少苦楚,到底还是能落在胜者的一边。 可这些只是栾骆的自己的想法而已,他的思维已经有些断断续续的了,他的前一段思维仍然还在延续,但是手中的反应却硬生生在他的脑海中插入了一段新的片段。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刀刃并没有真的向前推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刀究竟有没有击中面前的栾凤,这一切究竟是他自己的想象,还是真实的触感。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栾凤本该坠落比他更快一些,但现在似乎是自己落地的更快,似乎有什么东西拖延了她的动作。而且,无论他之前的感受是真是假,现在他的手的确分寸难挪,而刀刃也一样是分步难进了。 栾骆无比勉强地抬了抬他的眼睛,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精神再生出一点多余的情绪了。但当眼前的景象落入他的眼中,他的眼中映射出的却是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惊讶,这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讶异,是连他想象的极限都触及不到的景象。 栾骆手中的刀的确是挥出去了,甚至也已经如他所愿,砍在了栾凤的头颅之上。只是,他也分辨不清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栾凤保留着的,他还未曾见识过的战斗技巧了。眼前这一片白晃晃的颜色还让他的视野更清晰了一点,也是这一阵白色的光芒仿佛铁幕一般,挡住了他锋利的刀刃。 这是……牙齿么。 栾骆已经无力再去想个究竟了,光是理解她见着的光景,也需要长久的时间来重新理解了。栾凤竟然用她的嘴巴紧紧地咬住了刀刃,虽然她全身都应该使不上劲了,但口颚的力量却仍在,她的牙齿完全暴露了出来,连牙龈的红色似乎也掺杂其中。而栾凤的眼神,更是穿透了他灵魂之外的壁障,点燃了栾骆灵魂深处的恐惧。 栾凤的眼睛是这样的清晰,这样的明亮,坚定而纯净。相较之下,虽然栾骆看不到自己的容貌,但他知道自己的眼中只有衰弱与晦暗。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传来一阵崭新的痛苦,然后是全身的震动。栾骆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动不了了,他已经先一步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他甚至只想赖在这地上就此闭上眼睛,不再起身也好。 栾凤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的迟滞,即使片刻之前才渡过了危险,渡过了生死的时刻,也许还仍然处于那种精疲力竭的状态,她却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她抬起了手,从自己紧紧咬合的嘴中将那被她咬住的刀刃从她的嘴里扯了出来。她的头脑似乎也不能够很好的控制这些肌肉了,上颚与下颚的肌肉几乎已经僵住了,一直全力的咬合着,似乎用上了很大的力气,也只能很勉强地把这刀缓缓拉出来。伴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嘴角边也留下了两道清晰可见的红色的痕迹,她两边的嘴角倒是都留下了不浅的切痕,看上去伤的很重。 不过这也只是看上去而已,栾凤的脸上甚至连一丝疲态都没有暴露出来,反而是一脸的淡然,眼神中还带着丝毫不易察觉的。似乎像是经历着对她来说稀疏平常的事情,又像极了经历太多次,太多遍,已经让人习惯到了厌恶的模样。她的臂膀弯曲,手心朝着自己,将刀刃倒悬着提起,刃尖朝下,朝着栾骆的心口。 虽然栾凤的气息也并不算太顺,在急促间还混着些紊乱,但在她说话的时候言语还算得上顺畅:“也许我应该夸赞你一句,你是知道战斗的。可惜,你好像还是不知道胜负,也不知道生死。”她的刀刃缓缓的垂下,逐渐得接近着栾骆的胸膛。 “我……我认输了。”眼看着这刀刃已经落在了栾骆的胸口,似乎刀刃的尖头都已经有那么一点点扎进了胸口,栾骆才勉勉强强地挤出了那么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 这话倒是让栾凤愣了,她仍然紧握着手中的刀刃,的确没有再向下刺进去分毫,却也没有一点要把手中这钉在栾骆心口的刀刃提起来的意思,反而抬了抬自己的眉头。刚才的死斗好像对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影响,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好了,甚至还有多余的力气做做脸上的表情。现在,栾凤原本的冷面已经被满脸的厌恶替代了,她的声色中也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厌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飘忽 栾凤忽然发现,只靠这样,她根本就完成不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赢了一场竞技又如何,这样的交手,哪怕胜了一百场,对她想做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助益。而且,她的身体可撑不了一百场这样的斗争。不过,要栾凤看来,家族里要找出一百个这样的人大概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虽然栾骆是家族的天花板,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也不是完全的个例,只是更加出众,更加突出。现在只有他一个,但在家族这样庞大的资源下,要再培养出几个有这般能耐的族人也未必会是太困难的事情。一个栾骆就已经让她这样棘手了,更何况家族还有深厚的底蕴,还有着源源不断的新生者。即使栾凤想用这样的方法过关,她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资本,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一条歪路,不可能走得到她所期望的那种景象上。 只是,现在看起来,这样可不是可行的办法。如果再多来几次,那么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是栾凤的身体先支撑不住,要么就是自己渐渐地彻底沦为被人操控的棋子。虽然她根本就不想开这个头的,但是她这样一个背无所靠的人,除了以身饲局,也没有任何入局的办法了。栾凤本身也有这样的觉悟,只是虽然无论怎样都是傀儡,但栾凤还有那么一点落在心底的心思。就算她的行为不是为了自己,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沦落到随意地被人控制。只是,要完成这个心愿,她恐怕得另寻蹊径了。 虽然栾凤的思维飘飘忽忽,朝着未知也没有规律的方向胡乱地左右乱撞着,从身体的角度来说,栾凤整个人也的确是进入了休眠的状态,这样的思考其实更像是意识在进行一种不经把控的运动。但是,她的脑海中仍然留存着一丝余地,这代表着她埋在意识之中最基础,最简单却也是最深的一分始终不灭的警觉。 这自然是栾凤从战场上带来的习惯。战场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全,敌人也的确是在每一个时刻都可能会袭来,无论是双方的哪一边,无论是刚刚取下胜利的果实也好,还是被击败而撤退也罢,只要战役没有完全结束,时刻都有可能出现敌人。没有敌人会给人做好准备的时间,所以只要一丝尚存,栾凤时刻都做着对于战斗的准备。这是一根她给自己立下的弹簧,在她的脑海中长长久久,也从来不曾出现过问题。如果连这个念想都有了问题,那么可能就是栾凤的性命走到尽头的时刻了。 这根弹簧曾经给栾凤带来过很多的好处,即使她从此再难以有一个安稳,深沉的长夜了,她的性命却多少因此而得以延长了。她经历过很多次的突袭,偷袭,还有暗杀,她的脖子上也接触过不少把不同的刀刃了,她的心脏前也停留过好几次其他人的刀刃了,但她还是活下来了。而现在,栾凤的这警戒线也被真真切切的压到了一下。她那飘忽的思维一下子就被猛烈的冲击打的粉碎了,周围的一切都如同一面被巨力冲撞的镜子般在一瞬息间彻底的破碎了,她的心思一下子变得明显,变得明亮了不少——有人来到了她的身旁,而且还与她有了近距离,不,是贴身的接触。 不仅是她的思维,她的身体也像是弹簧一般立刻弹了起来,这已经是她本能与精神的反应了,栾凤的思维都迟滞了一步才跟上了她身体的动作。虽然放在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整个人弹射而起,用全力把这个胆敢到她跟前的人压制住了。但现在她的身体负伤,即使反应再敏锐,能够得到这个反应,再即刻作出的动作也远不似往常了。只是,即使如此,她的动作也够大了,她的手连同臂、大臂,一下子带着肩膀挥动了起来,这臂力连同腕部转动发出的力量一同聚在了她的手上,向着这个她意识当中的敌人挥了过去。 “啪——啊!”紧接着而来的,先是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接触声音,接而再是冗长又有些闷的声音。再之后,就是一声属于女性特有的尖叫了,这尖叫中带着惊讶,痛苦,还有慌乱。 栾凤的眼中的光景也变得明媚了起来,她的眼皮已经完全的张开了,虽然周围是一片的漆黑,但这样的黑暗还不算太浓重,她也足够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被她打飞的毫无疑问是一个女性,而且听声音似乎还是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女。栾凤稍许地有些后悔了,其实在她听到这个喊叫的时候,她就有点悔意了。她的出手可没有任何的保留和收敛,完全就是那种在千钧一发之际对抗一个要索她性命的敌人所需要的态度,就算她身体疲惫,伤得有些重,这样的一击也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可以抗得住的,尤其是这个少女还是一位栾家养起来的大家族中的贵族少女,更是比普通人娇弱数倍了。 不过,栾凤的后悔倒是更多地在于别处,这个少女还是她所认识的人,这一点她也没有预料到。虽然经过了多年,人人的声音容貌多少都有了变化,尤其是对于孩童到妙龄这样的一段时间来说,人的音容应该是有着巨大的变化的。但是,栾凤听到的这个尖叫的声音却多少有些熟悉,有些踪迹可循,毕竟在栾家中,能够让她依稀有记忆,能够仍然在她的脑海中可以寻得一丝飘然踪迹的音节,也就只有这样的几个人罢了。 “抱歉,”栾凤一开口,这声音的低沉与干枯连她自己都有些没想到,虽然她原本是不想开口说话的,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开口讲话的必要,但现在面对这个人,她总还是要说上几句的。栾凤还是勉强地提了一口气上来,尽量让这些好像黏在一起如同一口又浓又老的痰一般的字眼能够稍许地能够分辨出来:“没注意到是你,习惯了。这么多年不见,你的音容依旧美丽啊,栾佳。”栾凤的眼睛落在面前人儿的脸上,她这才注意到,整个宴厅已经是一片的黑暗了,只剩下了那门下几盏可怜的灯火仍然亮着,稍许地还照亮着面前人的面庞。 栾佳。即使刚刚被栾凤这样的重击打在了脸上,让她的一边脸颊已经稍许地有点肿胀,甚至嘴角还带上了一丝渗出的血迹,换作其他人,大概都已经满面的痛苦与恼怒,还有狼狈与怨愤了。但是栾佳的面容却依旧和栾凤记忆中的那样,可爱而又温柔,善意满满。只是,不用栾佳开口,栾凤也能从她的眉宇间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没什么,这也是应该的,是我没太注意到。”栾佳的眼睛抬起,水汪汪的,“你……认得我吗?” 栾凤的脖子朝后稍稍地垫了垫,尽量地把自己头仰了起来,让自己的眼睛可以固定的看到面前栾佳的模样。如果说栾凤重回栾家,除了这一场家宴以外,唯一还能让她有些兴趣的,就是看看栾佳了。 栾凤也知道,栾佳大概是不会认识她的了。当年,栾佳应该是不知道她的名字的。而且最后见到栾佳的时候,栾凤还真的是一个孩而已。时过境迁,毕竟这是两段无论在心境还是环境上都截然不同的时段,现在栾凤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也都已经与多年前的她没有任何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的联系了。 栾凤也知道,如果单论容貌或者声音,她大概也是一样认不出栾佳的。而现在她能一言认出栾佳,是因为栾佳的形象在这些年常常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的思维与意识当中,经过了她个人臆想的美化的。好在,到了现今,似乎栾佳的模样与她所想象也差不多,几乎可以重叠在一起。 栾凤能这样清楚地辨识出栾佳,终究还是因为另一件事。 只是看着栾佳,她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悠悠的清香飘到了她的鼻腔之中,这香气并不强烈,也不刺激,没有多少的冲劲。但是,这股气味弥漫的却很快,几乎片刻之间,就已经完全填充了栾凤的嗅觉。这是一股葱油的香气,十分的简朴,也非常的甘醇,只是这也代表着这种香气本身与大地相接的情况。这样的香气应该不会出现在这般高贵的场所才是,事实上,栾凤的周围也的确没有能够发出这样气味的东西才是。 但栾凤她却偏偏就嗅到了,而且还感受得这般真切,因为栾佳已经与她脑海中和这样的香气有关的意识完全连在了一起。时间已经相隔了那么久,但是栾凤依然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那一碗饭的香味,不会忘记这碗中每一颗饭粒的坚硬,然后被她的牙齿切碎,再搅动,然后聚成一团。 不过是一碗非常普通的饭而已,普通得甚至有点太简单了,油是剩油,而且还是从别的菜底下倒进来的,似乎也不只混了一种,只余下几段可怜的葱留在饭的顶端;饭也是剩饭,不知道从哪里扒拉下来,又放了多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推恩 不用说温热了,那饭多少都已经有些发凉了,饭粒也失掉了一部分的水分,互相黏合了起来。记忆中的那碗饭实在称不上是好吃的饭,甚至对于曾经的栾凤来说,这都未必是能吃的饭。 一般来说,谁也不会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样一碗饭,大概也不会有人记得自己曾经给过谁这样一碗饭。所以,栾佳不记得她曾经给过别人这样一碗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栾凤却从来不曾忘记过这样一碗已经有些发冷的油浇饭,不曾忘记自己在吃的时候是怎样的面目,也不曾忘记过是谁把这样一碗饭给了她。不会忘,不能忘,也不敢忘。 “嗯,已经结束了么?”栾凤总算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她也总算有机会把目光朝着周围挪挪了。在她还毫无知觉的时候,家宴竟然已经完全落幕了。奇怪的是,没有人理睬她,反而所有人都已经“悄然无息”的离开了。 “是,你不知道?”栾佳的脸上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也恢复了过来,“看来你是真的睡的很沉啊,我还以为这只是你在摆着某种姿态而已。他们喊了你很久,也等了好久,你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是你刻意不想理他们呢。” “他们?谁……”栾凤倒没有太在意栾佳的话,她仍然在尽量得尝试着用自己的头脑来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是几经尝试,似乎结果都不那么的尽如人意,至少栾凤依然没能很好得控制自己的手,就算她刚刚才用这只手打飞了栾佳,但那是本能与最根基的反应,却不代表她现在可以自如的用头脑来操控手臂。不过,栾凤仍然还努力地尝试着,她慢慢的把自己在这修养之中积蓄起来的力量都汇聚一起,尽可能地把力量凝聚到自己的肩膀上,总算是勉强地迈出了第一步,突破了那散落在身体肌肉中把锁住了肢体动作的倦态构成的封锁。 栾凤的肩膀一动,结果似乎动地太过剧烈了,让她原本搭在椅子边扶栏上的手臂一下子晃了起来,先是撞到了前面的桌子,然后整个耷拉下去,悬垂在了座椅的侧边。指节硬生生地和面前的桌子互相的冲撞,一阵突然的痛感忽然沿着手臂传到了栾凤的感官之中。不过,痛归痛,这阵痛感也并非全无好处,多少也唤醒了栾凤手臂的知觉,她的肩膀抖动着,然后连着手臂,连着手掌和手指都一起抖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劲,甚至连脸上的肉都跟着抖了起来,她才把这只手重新抬了起来,放到了这侧边的扶栏上。 “你……”栾佳看着栾凤的动作,一直没有发声。不过,她的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似乎栾凤正在经历的痛苦也传到了她的身上一般。犹豫了一下,她才继续说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栾凤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她的精神也不足以支撑她有什么情绪了,她感觉自己全身仿佛都被汗水在冲洗,她的身体很热,而汗水也依然在止不住地从皮肤中渗透出来。栾凤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不由地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的短促,也更加的急促。 “那你也不知道,你已经成了家族的一员家长了吗,栾凤?” “是……么?”栾佳的话仿佛一盆临头而下的冷水,浇在了栾凤的头上,她的意识一下子更加清醒了。不过,这只是一件事情而已,虽然无头无尾,栾凤也没办法在一时间知道其中的关联与细节,但她大概也能猜到了栾桀在其中有着足量的参与。虽然家长的位置对于家族中大部分人来说都只是梦寐以求的,但栾凤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的变化,甚至在嘴角还不易察觉的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你是这次家宴的主角了,可这件事,你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栾佳感慨了一番,再一次抬头看着栾凤,然后缓缓地说着,“你好像一点也不兴奋?成了家长,你竟然也不激动吗?” 栾佳似乎很困惑,但栾凤也没什么力气来为别人解惑了。家长又如何,对栾凤来说,就算栾桀把他那个家主的位置腾出来让给她,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栾桀自然有他的算盘,栾凤也没有想要问个清楚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栾佳倒真的有些疑惑了,栾凤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装的,似乎是否成为了家长,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她的样子。 “你说他们都走了,那你怎么还在呢?”栾凤总算把另一只胳膊上重复的动作也做完了,也算是勉强地拿回了自己上躯的控制权,可以稍微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动弹身体了。只是她的腿虽然找回了知觉,但是她感觉到的只有一片酥麻,不疼也不痒,好像有一万只虫子在噬咬着她的双腿一般,要恢复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栾凤也总算有了一点闲暇顾及眼前的栾佳,她这才想起来,栾佳一直都在这里,肯定不会是为了照顾她,至于那些想要趋炎附势的人,也已经被她的沉眠耗尽了耐心,全部都离开了。而耗费了这样多的时间,唯一留下的栾佳,应该有着很重要的事情才是。 “我……”似乎被栾凤的话点醒了一般,栾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她眼中的火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只是她刚开口说了了第一个字,整个人的情绪却又再一次低落了下去,“我,我有一个愿望,不,请求。我原本没打算有人能帮我,我也没有觉得你会答应,但我想请你听一听。” 栾凤突然之间好像一种错觉,只是一句话的工夫而已,但是栾佳似乎突然就显得那么地卑微,那么地……落寞。不过,栾凤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开口默默地问道:“为什么是我呢?你是栾家的族裔,为什么不找家族的人而要找我呢,我只是刚刚才回到这里而已。” “因为我的事,原本就和家族有关,根本就没办法求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那么,是什么事呢?” 栾佳犹豫了一下,原本漂亮纯洁的脸似乎也因为犹豫与困苦而略微的有点扭曲了,甚至脸色也有些发白,还带着微微地颤抖,好像说出这句话用尽了她的勇气:“我……我不想结婚的。” 这下,栾凤的眼中倒是闪烁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千思万想,她也没想到栾佳会这样说,她也不能猜到这会是栾佳重要的愿望。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栾凤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既然栾佳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有属于她的一段故事了。不过最终栾凤还是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话,也是她一贯的作风。 听到栾凤的回答,栾佳似乎还有些兴奋,毕竟这样一个听上去完全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无理的请求,栾凤的口风上似乎是没有拒绝的样子:“我想请你以家长的身份,提议暂缓一下这场婚约。” “暂缓?你想暂缓多久呢?”栾凤似乎有些奇怪,“而且暂缓之后呢,你是打算回去结婚,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准备?” 这话似乎像是问住了栾佳,栾佳摸了摸头,默然了一会,才应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没准备好,也不愿意这结婚。能拖上一天,就拖上一天吧。” “既然你不愿意,不能早做准备吗,怎么弄到今天才说呢。如果我没听错,明天就是你的日子了吧。” “是……”栾凤似乎也是很为难的样子,“可这是家族上面的命令,你现在是家长了,也是我唯一可能的仰仗了。只有家族的上层说话,才有用吧。” “不,你弄错了。”栾凤摇了摇头,“我这个家长嘛,就算是真的也没有什么意思。家族的婚娶,尤其是和别的家族联姻,这都是大家长定下的,别说我一个莫名其妙坐上家长位置的人,就算是所有的家长一起说话,也一样没什么用。况且,就算有用,这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也不可能取消了。延缓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最终你还不是得照样结婚吗?” 栾佳低着头,其实这个道理她也一样是明白的,只是终究总还惦记着心头的那一点期待,想着要抓住那一点微末的光芒。只是到了现在,似乎那点微末的光芒也要消减殆尽了:“那么,你是拒绝了吗?也对,反正这件事费力无功,我本也没有什么企望。” “不,栾佳,我并没有拒绝。”栾凤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些,连说话都好像有劲了一点,“只是,这样做是行不通的,总该用些别的办法才行。” “这话,怎么说呢?”栾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的精神也一样被点燃了,丝毫不对自己的兴奋加以遮掩。 栾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也没有急着,而是朝着栾佳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说道:“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扶我一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结论 栾佳没有出声回应,但是她一听到栾凤的话,就立刻朝着栾凤走去,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身旁,然后半蹲了下来,然后稍稍地俯下了身体。栾凤抬起手,跨过栾佳的后颈,把自己的手臂搭在了栾佳的背后。她缓缓的用另一只手臂支撑着自己,尽量地让自己的双腿悬空,从这座椅上抬起。只是这个过程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地顺利,她的两条腿好像都已经与这张座椅黏在了一起,要站起身来,好像让她蜕了一层腿上的皮一般,让人感觉焦灼,不仅仅是在她的皮肤上,更是回荡在她的心头。 不过,好在有栾佳的帮助,栾凤到底还是站起来了,既然站起来了,那么只需要脚踏实地的走上几步,栾凤相信自己就可以很快的拿回自己双腿的控制权。在栾佳的搀扶下,她缓缓地走了几步,总算是走出了这个宴厅的大门。 不过,虽然只是那么短的路程,栾凤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疲惫正在侵蚀她的躯体与心智了。这宴厅外的塔内也不算黑暗,这双子塔即使在这夜晚,也点明着清亮的灯火,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往外走吧……”只是,就算身体再疲惫,她也还是要和栾佳把话说明白,或者说,给自己一个明白的理由,“我有办法让你达成愿望,可在我说应该怎么做之前,我得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要帮我,这……”栾佳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莫说栾凤了,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出一个栾凤为什么要帮她做这件事的道理,因为无论从任何地方想,她实在没法给栾佳带来什么好处。不过,栾佳还在想着该怎么把话说得漂亮些,都没接着把话说完,栾凤就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考。 “你不用在意我,我想知道的是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履行家族定下的婚约呢?” 栾佳的眼睛抬了抬,这个问题多少要比之前的她所想的那个问题好回答一点,至少栾佳总能说点什么。只是,这个问题似乎也让栾佳有些犹豫,支支吾吾不太说的清楚:“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现在还不想结婚而已。” 栾佳的态度显得有些奇怪,不过栾凤好像也并不在意,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相反,栾凤反而主动偏移了话题:“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但只是从你的提议来看,我实在不觉得你有多大的决心,这究竟是你用欲望带动的愿望,还是说,这只是你的一时兴起,闹了脾气才这样做的。毕竟除了你,我一点也不知道有关这婚约前后现下的事情,不过也没关系,只要问你也足够了。”虽然实际上是栾佳在求着栾凤做事,但若是有旁人光听着两人的对话和言语间的音调,似乎好像栾凤还更加的柔和一些,言语之间也都是劝导的意思。 “不,这就是我的愿望,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一次偶然或是发脾气。”这一次,栾佳回答的倒是很快,而且也没有了任何的犹豫,反而显露出一种坚定的气势。 栾凤点了点头,她们两人已经走到了这塔楼的大门门前。大门紧闭着,不过即使隔着这一扇厚实的门,她似乎也能听见外面滴答滴答,连绵不断的雨声。栾凤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把脸向着侧边转去,栾佳的面颊几乎就贴到了她的脸上。栾凤再开口,问道:“如果这是你的心意,那么你能明白这心意需要怎样的付出吗?” “什么付出?”栾佳被栾凤的话问得一愣。 栾凤微微地一笑,也并没有因为栾凤没有应该的反应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她似乎依旧无比的耐心,继续解释道:“一旦婚约被毁,影响的肯定不只是你一个人。如果是你这边出了问题,那么另一边,你婚约的对象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不仅关乎他,还关乎他的家族,虽然我不太了解叶家吧,但能跟栾家攀上关系,终归不会是什么家户。至于家族这里,一旦毁了婚约,你也必然会成为家族的众矢之的,无论究竟是什么原因。别说遭受流言蜚语了,大家长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就算还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也绝不是能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处境,你很可能会成为族中的罪人。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栾佳倒是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她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在笑靥中点了点头:“虽然这些我都没有想的那么清楚,但我真的不愿意就这样被家族安排到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和一个我不熟悉的人一起生活。这是可以预见的生活,可我却无意与此。就算没有别的理由,我也从来不觉得就因为我是家族的一员,家族就可以按照它的利益来随便的摆布我。如果必须如此,那么我宁愿自己可以退出。” “如果说你是这样想的,那么我也不再赘言了。现在,我明白这是你的心意了,栾佳。家族自有家族的好处,也没必要这样偏激的去看它。不过,事情落在你的头上了,自然是该全力以赴的让自己能活得更好才是。”栾凤露出了一个真正会心的笑容,这一次,她是真的对栾佳的回应非常的满足,“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办法了。婚约就在明天,此时此刻,再想要做什么外围的筹备,想要延缓时日,都已经来不及了,也已经无用了。时间这样急促,要想达到目的就只能从根本出发了。” “从根本出发?”栾佳似乎忽然惊醒了一般,“这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应该断了自己的腿还是手呢,还是……”栾凤忽然感觉自己的手一紧,好像被抓住了一般,她的眼睛朝着自己的手看去,是栾凤的手抓着自己。不过,方才还没有感觉,直到栾凤的手摸上栾佳的手,栾佳才发现栾凤的手竟然是这样的粗糙。尤其是栾凤的指尖,手指划过,好像是几块石子在自己的手背上咯噔咯噔的滚动一般。 栾凤的手搭在栾佳的手背上,先是手指紧了紧,捏了捏,然后抬起手掌,在栾佳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似乎是在宽慰着她:“不,你是栾家的族人,又是外嫁。只要你没死,就算全身瘫痪,家里也会把你送上红车,送到你的夫家里去的。你断指也好,断腕也罢,影响不了家族的大计,只能伤了自己。” “那……”栾佳又有些无措了,她看着栾凤的目光中闪动着疑惑,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无奈,还带着些许的不甘。 栾凤倒是没有急着回答,稍稍地有些愣神了。这目光她很熟悉,似乎多少勾起了一种沉淀在她心头已久的情绪。栾凤把头转到了正面,把手从栾佳的手掌上拿了起来,贴到了跟前的这扇大门上。 那原本沉淀着,现在又泛起,带着一股尘土气息的情感似乎很快地就散去了,毕竟前事再重也只是前事,到底不会左右现在的栾凤。只是留下了些不知是释怀,还是怀念的感觉,总觉得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仍然滞留在她的心头。虽然栾凤不曾信那天数、命运的说法,只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还有这个地方,好像都注定了是她和栾佳之间的联系。 “不用担心,既然是从根本来解决问题,不如……”栾凤的手忽然猛地向前一推,一把将面前的门推了开来,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呼啸着的风,带着一片密密麻麻的雨幕,一下子倾泻在了这门后两人的身上。 一阵巨响忽然凭空在周围炸裂,惊得栾佳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耳膜似乎都散发着阵阵的痛苦。紧接着就是一阵闪烁在他眼前的白光,瞬间的白与亮好像把这黑夜在片刻之间都染成了白昼。 打雷了。这原本也是十分正常的天气,只是这次这雷似乎离着好近,好像就是在栾佳的身旁落下的一般。不过论起她此时心头的翻滚腾跃,即使真的有一道的滑过她的身旁,她也未必会惊得如此,因为有一道更加响亮的惊雷落在了她的心中。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栾凤的话正好和这雷响的轰鸣重叠在了一起,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虽然这雷声很响,可栾佳还是听到了栾佳的后半句话:“……我帮你把他杀除掉。”栾佳的想法再多,脑子转的再快,也不会想到栾凤会是这样的打算。 “你……要杀了我的未婚夫?”不过转念一想,这计划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了,只是这想法再有效,也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一般,根本就不合清理。 栾凤已经走了出去,好像完全不在意外边的风雨,直到她完全走进了这雨幕,才转过身子来开口:“怎么,难道你不想让你婚约的对象消失吗,这样一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婚约了。” “我想,却也不敢想。到底他也是叶家的一员,你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杀他?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栾佳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不知是因为听到了这样残暴的计划,还是因为这门后的风雨多少倾洒在了她的身体上,让她的身体遭受了些寒冷,有些发虚。 栾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抹去了眼睑上的水滴,回道:“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平白无故的事情。倒也未必非得杀了他,但手段残忍暴力总是避不过的。至于办法嘛,你不用在意,这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才是。只是你要记住,无论明天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着急,就当作你什么也不知道。而我做的事,与你毫无无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守夜者 夜色深重,周围的黑浓重地好像要吞噬人的身体一般,即使只是看看,都能感觉到好像有一份沉重挤压着身体,若是在其中行走,似乎前去无路,后退无途,好像坠入了一个深井一般,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不仅是夜,还是雨夜,倾盆的大雨仿佛发泄一般地从天空中倾洒而下,伴随着一阵阵呼啸着的阵风,拍打在楼房的墙沿。闪电时不时的在天空中闪烁,映射出一阵阵撕裂黑暗的光芒,但最后终究还是复还于黑暗。 这并不是能够常见的景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即使天气再恶劣,环境再差,也不足以影响他们的沉眠,甚至,这恶劣的天气或许还是一剂助眠的良药。只是这也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而已,即使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夜,也一样有不少没有进入这温柔乡中的人。 “真是让人难受的天气,这样的时候,就应该躺在家里好好休息才是。可现在,还非得坐在这个阴冷的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托兰已经在圣堂的塔上待了很久了,这还是今晚他对他的搭档所说的第一句话。外头的风声很大,雨声也很大,几乎都要覆盖了他的声音。还好,这会正好的闪电的空档,不需要托兰真的再重复他的话。 “别抱怨了,托兰。有这时间,你不如抓紧休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的。盯了一晚上了,你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么,没什么别的要说的?”托兰的搭档正直挺挺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面前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庞大的望远镜,而他的手中也一直紧紧地抓着一个身材有些短的望远镜。他时而俯身低头观望着什么,时而用自己手中的短望远镜看看周围。比起在一旁似乎是满脸惬意地躺在一张摇椅上的托兰相比,他的搭档倒是显得很忙碌,很辛苦,很勤谨的样子。 托兰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半闭着眼睛,百般聊赖般倚靠在这平放到了和地面几乎平齐的椅子上,不过他倒也没有真的睡着,而只是在休憩:“我知道,当然清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干嘛那么严肃呢,閐?这种天气,就算你想看,又能看到什么呢,没必要那么紧张吧。”这个时间虽然已经是人精神与身体在自然的时间点上最疲累的时刻,但现在到底还是属于执行任务的时间,托兰也不会真的丝毫不顾忌,就自顾自地休息了。虽然看起来态度有些慵懒,但他到底也没有偷懒,只是在属于他的休息时间里休息而已,都还是按照规则来做事的。 托兰当然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作为圣堂下保安团的一员,他得负责在这个地方和栾家做接洽,作为维系圣堂与这大家族之间的系带。当然,在这个地方他也待了挺久了,自然也明白,什么系带不系带的都只是说说而已。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在这里监视着栾家的。这里是栾家的驻地,一个圣堂的高塔独独立在这里,又还能有什么用处呢。甚至,就连这个目的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地遮遮掩掩,在他们周围的栾家中人似乎也都知道这一点。只是,这些栾家的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早就已经习惯如此了。这似乎也是正常的事情,这座圣堂的塔早就已经建起来了,托兰也不是第一个在这里做这样事的人。 不过,就算托兰说话的时候是用着打趣与玩笑的口吻,但他的内心也一样是这样想的。他和他的搭档在这样的夜,仍然不得入眠,无非是为了全天不间断地在这塔楼的上方监视着栾家驻地的情况。自然,这所谓的情况也不过是有多少人在走动,又有谁去了哪边,什么时候去的而已。他们的手段还没有高明到可以窥探窃取所有人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图,或者他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交流。 只是,托兰已经在这个塔上工作了很久了,但还向来没有碰到过任何的异动。这里一直都是一片的安然祥和,而他天天记录着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也多少让他的心头积下了一些不满,总觉得没有在好好发挥自己的能力。更何况现在是在这样的深夜了,还是这样的天气,走出建筑,恐怕就有些寸步难行了。托兰实在想不明白,谁会莫名其妙地跑出来呢,又能搞出些什么名堂呢。其实偷个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黑夜让人精神倦怠,身体也被托地疲累,他倒是真想睡觉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托兰知道自己的这个搭档肯定第一个就不同意。相比于自己,他的这个搭档倒是真的挺有精神的,有时候托兰都感觉奇怪,他的这个搭档究竟哪里来的那么饱满的精神,如果说是什么特别的任务也就罢了,这不过是日常的任务罢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重复着几乎一样的情景,但托兰好像还从来没有在閐的脸上见到过任何倦怠的神情。托兰叹了一口气,他也懒得再提了,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好,或者说閐和这里所有人的关系都没有超越同僚这个层面,别说朋友,就连有交情恐怕都谈不上。可惜,偏偏他还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组长,而自己只是最普通的圣堂战士而已,他也一样说不上什么话。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为了保持监视的完整与没有疏漏,他们互相之间不仅要搭档来进行监控,而且休息的间隔的很短,次数却比较多。这是圣堂特别的搭档做法,为了保证不会一个人进入深度的休息而另一个人因为陷入疲累或者什么突发的情况而导致任务出现问题。这样做,的确可以让两人搭档的效率被完完全全的发挥出来,只是同样也让两个人都没办法进入深度的休息,让两个人都被疲劳所困扰。浅显的休息其实并不能让人的恢复,反而可能让人在来回反复之间更加的劳累,尤其是在人的精神上。 “嗯?”托兰刚刚从这半躺的椅子上爬起来,还没从閐的手头接班,就听到了閐发出的一声不同寻常的短音。 “怎么了?”托兰的头脑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也没有太在意自己搭档的动作。不过,他还是走上前去,问道。 閐抬起了手,他的眼睛一直都紧紧地贴在眼前的望远镜上,一寸都没有挪开。托兰也识趣的闭上了嘴,没有再多问,而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精神虽然并没有什么突破和恢复,还是多少还是来了些兴致。 閐自然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说起来,托兰在这里监察栾家这样一段时间了,他也的确是见过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他自己也在猜想着,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些男女之间说不清楚的关系,略微夹杂着一些家庭间的事情。只是,这些碰面,以往他们也只是记录下来而已,然后再汇总整理向上汇报罢了。其中的细节大部分也只不过是托兰自己的猜想罢了,他也并不会知晓真正的事实究竟是什么,虽然,这样的猜想也是这无聊的工作中难得的乐趣了。 但是他的乐趣却并不是閐的乐趣,托兰也弄不清楚閐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似乎并不像是他平常那样。 “你来看看,是不是有人朝这里过来了。夜色太深有些不太清楚,我也不能确定。”閐的脸色倒是依旧如故,平淡,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出了一个身位的空间。 不过,托兰也配合地来到了这望远镜的前面。他的眼中一下子就落入了满满的黑暗,当然,很快,这一片黑暗也渐渐地在眼睛之中分离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的眼睛很敏锐,雨幕也一丝一丝的分开,渐渐地在他的眼前铺开。他的手扶着望远镜,心翼翼地做着上下的微调,让自己能够把的窗前的包涵的景象尽量的看得完全。 虽然在第一时间托兰没能捕捉到什么异样,但既然閐已经这样说了,那么这一次他也看得格外的仔细,终于在几秒之后,他也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虽然整片视野都是黑的,但是这雨幕的确有一块要比其他地方都显得奇怪一些,似乎有一块雨幕落下要比周围的慢上那么一些,就像一张白纸上被滴上了一滴水,就算水很快就干了,也会让这一块痕迹留下。即使不明显,仔细看却到底还是看得出来的。而现在,这个痕迹就清楚地落在了托兰的眼里,而且,现在这一块有些突兀的痕迹还在快速的移动着。这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显然是有人在这一片疾行的大雨里行走,而且走得还很急,很快。 “的确是有人来了。”这个发现让托兰也来了精神,“走的好像很快的样子,好像……是朝着我们这里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访 托兰把自己的眼睛从这装置上挪开,转头看向了閐。他的心头有些暗自的惊讶,不过他还是尽量的保持着自己脸色不变。天那么地黑,他实在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这暮雨中穿梭。 “既然你看的也是这样,那就应该是了。”閐点了点头,“看来,我们这儿要有客人了。”这件事就算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也足够算得上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但閐似乎根本不惊讶的样子。 “客人?”托兰哼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还能有客人来这里吗?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吧。”现下是深夜,又是这样的天气,再有兴致作客的人也不会选在这样的时候上门的。更何况,这个地方是圣堂立在栾家驻地的双子塔楼,也不是什么随便出入的门庭。无论怎么分析,来的人都不会是客人这么和顺的名词可以概括的。 “那你就去看看,顺便迎接一下吧。就算不是客人,我们也不能失了做主的道理。我看你在这里也憋得慌,就出去走走呗。”閐摆了摆手,“这里有我盯着呢,有什么事再来告诉我就行了。” “是。”托兰也有些无奈,他其实不太想干这件事的,但终究还是得听从閐的指令。这样的事情曾经也并非没有发生过,虽然次数很少,但回想起来,都是些让他不喜欢的情景。 虽然这座塔的确建在栾家的驻地范围之中,但其实离着栾家的居住建筑群还有着那么一段距离,坐落在栾家驻地边缘的一座山峰上。不仅是栾家驻地,其他大家族的驻地里,属于圣堂保安团的塔楼都多也是如此建立的。其一,这圣堂的塔建立的离着居住的地方远一些,不会给人太过强烈的压迫感,也不会让这些大家族原本的日常生活受到太多的打扰,就连他们在这里出入也从来不允许通过栾家正常的道路走动,必须走圣堂给他们预设的途径,以免影响到其他人。其二,把基地建立在一个稍显偏僻的角落,自然更有益于他们在这里的事业,在这里,作为窥探者的他们,也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才能更好得完成他们的工作,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录清楚。 不过,就算偏僻,往常也大多不会和这附近的栾家人有什么接触。从客观来说,他们之间却也不是完全的隔离开来,实际上隔着的也只是一座断崖而已,即使过来需要绕行,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而且在这塔楼的中段,也有着和栾家自建的另一座塔相互连通的桥梁。只是从主观上来说,他们两边似乎都心知肚明,互不打扰,互不干涉,从不曾在正式的名义上有任何的接触。 对于托兰这样的观察员来说,这个塔楼里也有超过他们需求数十倍的资源储备,无论是日常生活的用品,还是食物与粮油,都足够让他们一整年接着一整年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不用与任何人交流。况且,圣堂还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补给与支援。 能闲得偷懒一会,托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也正好有这样一段时间来放空自己的精神。托兰也知道,很快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些烦心的事情了。这里能碰到的,大概也只有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有琐碎的人罢了。曾经,托兰就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个人的原因还是情侣之间的闹腾,还是家庭争吵的缘故,总有些不知事理的人偶尔会跑到这属于圣堂的地方来,有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或者血气方刚的少年会到这个地方来。 到了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圣堂成员们还不能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非得好言好语的劝着,还要找出些东西来供着他们,不能让这些娇贵的贵族后嗣们饿着,坏了身体,也不能让他们精神一直这样的不稳定,生怕这些情绪失控,无比冲动的人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情,最后还得赖到他们的头上。虽说他们和栾家本就没什么关系,这也不会是他们的责任。但说到底,是他们在别人驻地里,可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尤其是他们最害怕栾家借题发挥,以此来扼制甚至威胁圣堂。 好在这样的情况虽然有存在,但也不多。大家族的族裔们总是还带着一些属于贵族和大家族的自尊,家里的事情倒也不至于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总有些青年还不能理解到这个层面,甚至在情绪的驱使下会有些背离家族的想法。不过,圣堂在这样事件上的态度也是很心翼翼的,和托兰个人的态度也不谋而合,要尽力规劝他们离开,也绝不沾染。虽然圣堂中原本就有不少大家族的子嗣在其中任职做事,但那些人都是各个家族主动派遣的,和圣堂拉拢或者自行而去的有着根本的区别,大家族总是要放着怕着这些的。托兰只是不想多事,这些事情他也根本没有一丝能做主的地方。至于圣堂,总还得考虑和不同家族间的关系,也不能开了这样的先例。 “嗯……”托兰一边长长的出着自己胸口的气,一边朝着这塔楼下走去。其实他刻意地走的比较散漫,已经拖了不少的时间了,但这样拖延,到底也会走到这大门的前头的。而且,他已经听到了这个底层的大厅中回荡着一阵阵沉闷的敲门声,来者似乎早已经到了。他也大概已经想象到了等下自己的眼里会见到的是一个怎样的人了,这样的天气,肯定是一个全身上下被雨水浸透的落汤鸡,估计身体会因为难得的受冻而发抖才是。他的双手已经握在了门把上,正在缓缓地朝里打开着这扇有些厚重的大门。今天还是栾家难得一次的大家宴,照理说也算得上是栾家的喜事,也是大事,这么想想,托兰倒也觉得今天还会来这里的人,还真是太不幸了点。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就有一阵冷风透过着的缝隙吹打在了他的脸上,却好像给他心头正在熊熊燃烧着的不情不愿添上了一把新柴,让他的心情更加差了。紧接着,再落在他脸上的就是一片淅淅沥沥的水珠了,甚至有几滴还飘到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了。 大门已经打开了,隐约之间,托兰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正站在打开的大门前。在模糊之下,这个身影第一眼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还是勉强能辨析出来,约莫是一个有些高挑却依然青嫩的少女。而且,与托兰之前自己的猜想好像也差不多,她手中没有一点遮挡风雨的东西,全身都淋湿了,好像是刚刚从河水里被捞上来一样,似乎这个人的身体也的确有些颤颤巍巍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挨了冻,还是因为被这呼啸的风吹的。 “从上面走下来,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只需要五分钟,而对于受过训练的圣堂战士来说,应该只需要三分钟以内的时间就足够了。可是,你却足足用了十分钟,你是睡着了吗?” 托兰有些迷迷糊糊的,原本他的精神就不太好。但他更迷糊的是因为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揉了揉眼睛,满面的疑惑,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样的言辞,这样的语气,从他的上司閐那里都很少会听到。 不过,等到托兰揉完的眼睛再次睁开,他的视野也总算清楚了。他之前看到的人,看的景象的确没什么误差,这就是一个少女,她的确全身湿透,也的确在颤抖。只是,托兰好像漏看了太多的细节,这个少女虽然全身湿透,但绝对称不上是“落汤鸡”,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狼狈的神色,反而是满面的坚毅,似乎对自己身体的状态丝毫没有感觉一般。这个少女身上穿者的似乎是十分华贵的礼服,而且全部都湿透了,这样原本该让人血脉偾张的模样落在托兰的眼里,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觉,这个少女全身上下都透出着一种冰冷的感觉,比这外头的风雨可要冷的多了,光是看看她冷峻的眼神与面容,都足够让任何人冷静下来。更何况,她腰间的衣服已经完全损坏了,露出的皮肉上都着一道十分深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已经封闭,不再流血了,但好像也不像是完全愈合了的样子。而同样类似的伤口,在她那纤嫩的脖子上也有着一道更深的。 托兰还没有开口回答半个字,这个少女倒像是对这里没有一点陌生的意思,直接就踏着水走了进来。 “你……您……”托兰一下子也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但看她这架势,好像也不像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女总是让他有些怀疑的,但她言语里似乎是很熟悉圣堂,而且又在这样的时间闯到这里,绝不是那种胡乱敲门的贵胄,这也让托兰没法端着架子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指令 而面前少女的下个动作倒是让人完全没有想到。刚踏进了这大厅,她一把就将自己的身上的礼服连带着礼服内垫着的衣服给扯掉了,随意地扔到了一旁。这个动作倒是香艳,但是少女的礼服还是穿着衣服的,一件十分紧凑的短衬贴在她的肌肤上,虽然这衣着实在是暴露,几乎没有太多的遮挡了。但是,托兰的眼睛只是瞥了一眼,就再不敢朝着少女而去了,似乎哪怕看上一眼都成了莫大的亵渎。 托兰的眼睛还是光亮的,他看得明明白白,这个少女的短衬上在胸口挂着的徽章,象征着圣堂大领主的徽章。他立刻的躬起了身子,几乎把身体都折了起来,说道:“抱歉,大领主。在下眼拙,没能认出您。” “嗯。”少女似乎没有什么脾气,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了那么一个声音,“你是保安团的人,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事情。我是栾凤,隶属圣堂的战团,你是保安团在这里的负责人吗?” “负责人……您说的我们这里的组长吧,我并不是,这里是由閐大人负责的。”托兰虽然心头有很多的疑惑,但他一句都没有问,他也知道,以一位圣堂大领主的身份,断然不会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栾凤,的确在圣堂中是有些名堂的,托兰闲暇的时候也听到过几句,说她战功卓著,而且年轻有为,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的,只是这般的少女。 “那他在哪里,我有要紧的事情见这里的负责人。”栾凤的言语很快,一个个字连珠般地朝外蹦着,“还有,你听好了。我要你替我找些东西送来——普式刀,细缎绷带,精调伤药,护目镜,毛巾。还有,一套干净的圣堂服装,非特制号制式的。” 托兰一边听着一边提着自己的精神,虽然都是些常见的东西,但仓促间要一五一十的把这些东西一下子记住,也得集中精神才行。等栾凤说完,他才开口接道:“是,閐大人今晚与我搭档守夜,他就在这塔楼中层的灯室里。” 栾凤点了点头,听到灯室两字的时候,她就已经迈开步子了。 “大领主,这些东西您什么时候要呢?”栾凤还没有开几步,就听到了托兰的疑问。她转过头来,一脸的不耐烦,甚至隐约间还有些厌恶,说道:“我的时间很紧张,你最好快点。在你下楼的时候,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托兰仍然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回答道:“是。” 只是过了几秒,他又开口了:“恕我多嘴,您深夜到此,是以您的姓氏而来,还是以您的身份而来呢?” “战士,你的问题好像太多了。”栾凤的言语中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显然已经不太高兴了。 栾凤顿了顿,虽然没有声息,但似乎是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再说:“我是圣堂的大领主,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圣堂的事情。至于家族嘛,你应该知道,圣堂里是没有家族的。” “是……”眼前的战士似乎没有再纠缠栾凤的意思了,应了一声,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而栾凤原本也没有打算再说什么了,径直地朝着面前的旋转朝上的楼梯走去。这里的高度也的确在她的预料当中,即使身体上的伤还在,也很疲乏,却也没有太影响到她的脚力。不过两三分钟,她就已经来到了这塔楼灯室的门口。不过,栾凤没想到,她刚刚才踏出阶梯,走进了门廊,就已经有一个男子站在那里了。 这样深的夜里,自然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站在门廊,这个男子自然是在等栾凤了。 “看来你的耳朵倒是灵敏,已经在这里等我了,你就是閐吧?” “是,栾凤大领主。在下閐,隶属也负责栾家驻地保安,恭听您教诲。”閐敬了一礼,倒显得的是不卑不亢,既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言语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挑不出一点疏漏。 “我可没有什么教诲可以给你,要按年份算,你比我在圣堂里待的时间更长,资历也更老才是。长话短说,这次我想请你们帮个忙,而且我还赶时间。”栾凤尽量地单刀直入,没有赘言其他,到底夜已经深了。而且既然夜已经很深了,那么这长夜也算是过去了一段了。 “帮忙?”閐倒是没有急着问,反而摆出了一个看上去就知道是刻意的笑容,“大领主,请恕我们招待不周,可我没有听到或者收到任何的指令,说有战团的大人物要来这里,我也不知道战团最近和保安团有什么联动的事情。” 栾凤皱了皱眉头,她确实没有完全把自己的意图说的很清楚,但看着閐,似乎一种没由来的警戒心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升腾了起来,好像他完全没抱着一点友善的态度,甚至栾凤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换来的都会是这样的态度。 “难道你还要我给你慢慢解释吗?你听不得,我也不能说,你只需要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就好了。”栾凤的言语很是强硬,甚至有些生硬,她的口才肯定算不上好,平日里直言直语惯了,她也不善于用那种绕弯作势的说话方式来进行沟通交流。 但习惯归习惯,栾凤也是头一次见到閐,这样的言语,落在别人的耳朵里是什么味道,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閐的脸上也的确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却也没有遮掩的阴沉,沉声说道:“当然,我无意探听您的任务或者秘密,大家同属圣堂,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自然可以。只是您……” “我知道,你们保安团有自己的一套运输系统。就连出入这里,还有这里的用度,都不是用一般的道路和普通的方法的。而现在,我就需要这个。” “您是说,穹艇?”閐摸了摸自己脑袋,脸上的惊讶也是抹不开的惊讶,好像完全没想到栾凤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他低头沉吟了一声,仿佛在片刻间陷入了思维的停顿,然后才抬起头来,回答道:“大领主,我个人是很希望您能够把圣堂的任务做好的。只是,您的这个要求恐怕不太合适吧,穹这种东西,就算我们这里没问题,恐怕您也未必能用上。” “这么说,你这儿的确有这东西?”栾凤原本看起来十分紧绷的精神总算是略微的放松了一点,“为什么说未必能用上呢?” 閐继续回答道:“这样的天气,穹艇根本就没办法启动,更别说驾驶了。只要有一些风雨,就足以影响穹艇的行驶,更别说这样的倾盆大雨了,而且还有闪电,这深夜里视野也太狭窄,太危险了。况且,穹艇这样的东西,需要通过专业的学习与操作的练习才可以开,但现在这里也没有驾驶员。” “你也不会么?”栾凤哼了一声。 “这……”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请大领主见谅,毕竟我还负责保安团在这栾家驻地的工作,您的任务很重要,可我也不能抛下这里。” “好了,闲谈就到这吧,我也没打算打扰你的工作。你只需要告诉我穹艇在哪里就行了,我自己能用。”栾凤抬起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她身上仍然湿透,头发也一样还滴着水珠。 閐倒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您有完成任务的需求,我很明白。只是,穹艇是贵重的东西,也是保安团下记录的物品,肯定是不能随意出借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可就说不明白了。大领主,您的身份特殊,您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栾凤被閐的话呛的有些恼火,閐好像对她还有些了解,也知道拿什么最能说到点子上。只是閐的话也是模糊朦胧,她也不可能照着这话就发作,只能没好气的说:“你把话说明白吧,怎么才能给我穹艇用。” 閐点了点头,好像早就已经想到了该说什么,毫无犹豫的说道:“既然我作为保安团的一员,没有接到命令,而保安团又与战团向来无从瓜葛,那么我想您的任务应该是由圣堂议会或者领袖直接下达的,是圣堂名义下的任务,那么我们肯定会尽心竭力,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帮助的。” “废话。你是想要议会的文件还是领袖的手令?如果有那种东西,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和你说那么多没用的吗?若是没有呢,你就不打算让我用了吗?”栾凤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虽然只是浪费了几句话的时间,但栾凤的情绪却比时间还要波动地更强烈些。她的焦急更多的在于这件事似乎停滞了下来,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进展。 閐看着似乎有些发怒的栾凤,好像也不因为言语之间的情况而恼火,只是把手放到了下巴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眼珠朝下看去,连眉头都低了一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惊异者 但似乎很快,閐的沉思就已经结束了,露出了一种有些古怪,还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那么大领主,您至少也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吧,圣堂里做事到底还是看规矩,看条律的,总不能因为是您的要求,我就答应吧。”他的话锋一转,说完了最后一句,“这样吧,您只要告诉我简单的就行了,您这样做,是因为战团,还是为了圣堂?” “你们保安团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让人表明立场啊。刚才碰到的那位,也问了我一个类似的问题。”这回,栾凤倒没有摆出不耐烦的样子来,连言语似乎有软化了一点。 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栾凤确实也没有再逼迫他的道理了。况且,就算这个问题看起来再不识时务,对她来说再不合时宜,栾凤也知道閐的这个的问题并非空穴来风,也未必是刻意刁难。 方才种种,栾凤倒不也是刻意在耍她这个大领主的威风,而是她的确想着要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实现,确实是急躁了。她这样急,既是因为她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别的琐事上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找不出什么太合理的理由,一时间又没法编出个像样的原因。閐也算是高看她了,什么为了战团,为了圣堂,其实都不是,到底只算是为了自己而已。 而且单从制式上来说,这疑问倒也是问的得当。在圣堂里,就算栾凤的誉号已经阶至大领主,比起托兰,这样一个即使不是普通的圣堂战士,也最多不过是队长级别的人,在誉号上要高上了几阶,甚至要比他的直属上司都要高不少,但她也没有直接调动或者来命令托兰做什么的权力。誉号也只是誉号而已,只是荣誉的象征,却不是权力的握柄。虽然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这个荣誉与权力总是相互结合在一起的,也没有人分要把它们分得那么开。只是,看起来托兰倒不属于大多数,似乎就算栾凤个人能在他面前得到充分的尊重和尊敬,但也不代表能使唤他。 况且栾凤也明白,她是属于战团的人,而这里则是保安团的地方,她这样蛮横似乎是没有太大的道理。在这样迅疾的雨幕中走了这么久,加上前番两次的战斗留下的疲累与伤痕,到底还是让她的头脑有些不太冷静了,栾凤也的确不曾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规划。只是平日里,她习惯了这样了而已,毕竟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这些繁缛的关系要考虑。 这里毕竟是极乐城,而圣堂在这里的也不是战团,而是保安团,和她在战场上的环境可不一样,虽然都是圣堂中人,也不过是共享着一个同样的大名而已。就像栾凤的家族那样,虽然同享一样的姓氏,对外都是同族人,宣告也是同姓,但到底在家族里面还是不同的家庭,所思所虑,接触的也好,拥有的也罢,都是不一样的。甚至可以说,他们大概还不如同族间的不同家庭那般和睦友善呢。 保安团一直都由圣堂议会中议员岚来执掌的,而战团在名义上是由前任的圣堂议会议长珠翠所领导的。只是,这两位高位者似乎并没有多么和谐的关系,或者说,战团的领导者珠翠似乎完全不在意和其他团体中圣堂成员的关系,甚至连自己的团体都不在意。栾凤加入圣堂的战团这么多年了,如今也算攀上了战团的上峰了,却也从来都没有见过珠翠。至少栾凤加入战团之后,就不曾听到过珠翠有亲自参与过战团的任何活动,下过任何指令。连自己麾下的队伍都这样无所谓,自然就更不会在意圣堂里别的人,别的事了。上头如此,下头就不必说了,战团又是久居前线战地,到底和后方没有多少的瓜葛,顶多和一些后勤团的人有些交往而已。 战团成立以来,就一直占据着圣堂最大的补给线,分配着最多的资源。以往,这当然是因为战线上的需求本身就大,只是现在已经不再是全面战争的时候了,却也依然维持着这样的分配,这理由却变得复杂了起来。其中自然有珠翠这个圣堂议长的脸面,也因为虽然各线战事已经消停,但依然还有局部的战事。 再者,这战场上的艰苦何止苦过极乐城数倍,而且还危险至极,就连生命的安全都未必能很好的保证。若要保持源源不断地生力军,要吸引新的人,总要成双成倍的奖励才行,自然也需要圣堂在资源上高度的倾斜。 这既是事实,也是需要,但也并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一样是在圣堂中能说的响亮,说的明白的道理。往了说,战团是整个圣堂最显赫的存在,保障着天幕边界的不受侵扰,同样也保障着整个天幕在极乐城之外各处的安稳。战团既是天幕边缘一道坚固的屏障,同样也是天幕中的净化者,可以及时的把那些天幕中的阴影照亮,把那些天幕中的毒瘴驱散。往大了说,圣堂的前身就是战团,圣堂有如今在天幕中的地位,还能维持着这样的位置,也就是因为有战团的存在,无论是过往和如今都是如此,未来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就算天幕的贵胄大家族也可以组织一些武装的队伍,但是就算这些家族下的人全部都加在一起,恐怕也及不上战团的三成人数。作为天幕之中为各方所承认,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集群部队,圣堂的战团就是圣堂的根本。无论后来再组建的后勤团,特情团还是现在在极乐城中羽翼挥扬,声势一时的保安团,都不能与战团比较。 但是道理归道理,落在不同人的心里却总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能照着这道理得了好处的人自然觉得这道理正确无比,要一五一十,长长久久的遵循下去才好。但那些没能得到好处的人,就算在心头可以说服自己这是正确的道理,但在现实中待遇上与偶尔感觉到的在地位上的巨大差别,却总能一丝一毫的让不满的情绪累积起来。圣堂的确是节俭的,其实战团也肯定不会奢侈,在战场上也不会有那样的条件。但什么东西总是要优先供给战线,经过了那么多年,战团自成独立,战地归战地,天幕归天幕,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已经分隔的很开了。这样一来,在天幕中的成员自然也不会切身地体会到究竟战线是怎样的,只会觉得有这样一批人好像多多少少霸占了原本属于他们的资源。 圣堂之中,早就对这样的倾斜有些意见,其他的团下对战团也颇有微辞。以往,到底珠翠还是圣堂的第一人,相比于神秘无比,好像盖着一层浓厚的纱帷的圣堂领袖,珠翠作为议长,是实际上的圣堂最高领导者,也是最强大的执行者。战团承继于她,在珠翠的名号和能力之下,倒也足够说服大部分人接受这样的安排,也足够压制住所有非议与反对的声音。 只是这样的压制,倒更不如说是一种长期的压抑了。现在,石塔收归,重新被天幕掌控,不再是珠翠的领地,而珠翠与她在石塔的亲卫队也被尽数剿灭,当作腐化者与背叛者进行了毫无退路的处理,就连珠翠也在连番的战斗中失败,据说是战败身亡,尸首都不知所踪了。这样一来,原本建立在珠翠之名上的战团所处的位置就变得十分的尴尬了,虽然珠翠的行为被定义为个人的行动,并没有真的牵扯到整个战团,但到底还是让以往那些一直无论忍着也好、被压抑也好的声音如同井喷般爆发了出来,似乎圣堂里也没有一个言语有力者想要站出来为此言说的意思,这样的默许更加促进了这种情况。 尤其是对于特情团的人来说,他们的情绪更是比其他人要激动许多了,可以说是新仇旧恨了。最终,珠翠的叛离事件还牵扯到了圣堂议会的另一位成员,迦,也是特情团的团长。还让他落到了遭受一场的审判的悲惨结果。至于这场审判嘛,对于哪一方都算不上有什么好结果。 就连战团内部也有些惴惴不安,虽然没有明说的牵连,但却执行了一次非常规的调岗,将前线的驻军与后方的驻军如同清洗一般的进行了轮换,然后将这些部队的编制完全的打乱,一部分待命,一部分休息,一部分清退,还有部分则是打散编入了其他圣堂的团部当中。对于栾凤这样大领主或是领主级别的人,也是一样,只是没有了清退,这些措施也变成了暂时而已。现在,虽然仍称自己是战团的成员,但栾凤是因为有这场审判才回到的极乐城的,算是听从岚的调遣负责这场审判的事务,说实话,她倒暂时还成了保安团中的人,为保安团做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登艇的无眠者 这样的安排却引发了更多的不满,包括栾凤在内,他们这些原本就有较高誉号的战团中人被安排到其他的团里做事,不仅没有降格,反而多少还升格了。虽然没有正式的宣告,但是他们在各个团中的职务只就高而不就低,比如栾凤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了直属保安团团长岚的顾问。 单从职务的结构来说,除了岚这个团长和她身边那个副团长之外,她在保安团几乎比其他所有人的级别都要高。这样好像空降一般的安排自然也引起了诸多的非议,任谁的好都讨不了。毕竟头顶莫名其妙多了几个指挥自己的上级,身边多了几个分享话语权的同僚,手底下多了摸不清底子的人,任谁都不会有好的态度来对待这样的事情。 不过,对栾凤来说,这样倒也正中下怀,她也顺势回到了极乐城。栾凤当然也怀疑过珠翠以及由她开始的一系列事件似乎并不那么地单纯,虽然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这样反而更奇怪了,没有任何巧合,没有什么的抵抗,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反而像是一种刻意的安排了。只是安排地无比得当,以至于安排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不过,栾凤也无意去追寻问底,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栾凤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也没办法真的琢磨出什么,做到什么。尤其是在几天前的审判以这样难堪的模样收场之后,她就算之前还多少有那么一点想法,之后也一点都不会剩下了。而且,栾凤对这些原本就没有多少兴趣,战团是什么处境,自己又被安排到哪里,其实她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在意。就算看起来与她切身相关,其实却影响不了她什么。她要的东西,和这些无关,甚至与战团都没什么关系,没了战团,还有保安团,还有特情团,再不济还有后勤团,大不了做一个单独的个人也行。去哪里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圣堂毕竟还是以任务与事件为存在依靠的团体,只要她能做他人不能的事,圣堂里自然有她的位置,而且会给她留下她想要充足的空间。圣堂没有,天幕里也会有,而且只会比圣堂更好。 栾凤也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她的手里也的确有着这样几张牌,几张别人塞给她的牌。但有归有,拿牌的时机却还得她自己来把握才行。有些事情也并不是完全由栾凤来做主的,而有些话也总得说的明白才行。 栾凤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抬起了头,双目毫不偏移地直直看着眼前的閐。她非常郑重,一脸严肃地说:“当然,这是为了圣堂的事。” “说得好,说得好,圣堂的事——”閐的脸上的阴郁之色倒是更盛了,他也抬起了头,一脸的紧绷。只是他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被一个来自楼梯处的声音打断了。 “大领主——”栾凤听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了双臂间捧着一叠东西的人。 “你这会,才有那么点圣堂成员的样子啊。”栾凤不置可否的,像是用鼻子出声一般说了一句。这次,托兰的手脚倒确实是很快,相比他下楼时候的拖延,整理出这些东西再拿上来总算是体现出了圣堂成员该有的素质,“放下吧。” “是。”托兰把双臂间的东西都放了下来,然后立刻就走向了閐,自觉得站到了他的背后。 栾凤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礼节本就没有什么作用,现在她也在充分的体现着一个圣堂成员的素质。她一把就把毛巾抓了起来,然后猛地擦起了自己的头发,她的动作幅度之大,力度之强,看着实在不像是在擦干头发,而像是一个工匠把手臂上的力气全都用尽,在砌墙一般。不过,这样的力度也带来了很高的效率,只是来回擦了几次,这毛巾似乎就已经吸掉了大部分栾凤体表的雨水,被她丢到了一旁。紧接着,栾凤就似乎一点没在意旁边两个异性的目光,一把将自己贴着双腿的长裙也扯掉了,旁若无人地把拿起了圣堂的制服,无比熟练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前后虽然动作很多,却只过了几十秒而已。 “这衣服才舒服点嘛。”栾凤紧接着拿起了绷带,开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的绕了起来,一边包裹绷带,一边朝着閐问道,“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吧。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至少现在,我被编在保安团的中心组,你们不愿意和战团合作也就罢了,但我的事,现在也算是保安团的事。” 閐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原本这话只是只是栾凤调侃一声,她没想到閐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在保安团里的事情。不过,之前之前閐的表情变化地就更大了,他的嘴角从紧绷变得轻松,然后再变得弯曲,最后汇集成了一个笑容。 閐看着栾凤,突然大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好,既然是为了圣堂,那么我们自然要鼎力相助了。请跟我来吧,穹艇就停在这塔楼顶层的仓库里。只是,我想再与您确定一次。因为,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您真的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起飞吗?” “放心,我不用帮手,只要自己一个人操作就可以了。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着你们承担什么。”栾凤应了一声,她倒一点也不在意穹艇的使用,反而更在意閐的态度忽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应该不会是因为她阐述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在保安团里有了一个比閐更高的级别,就会让閐如此表现。 “那就请您一路心吧。”閐点了点头,应道。 不过跟着閐走了几步,栾凤也不再多想了,只要自己登上穹艇,她也再不用在乎閐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了,甚至以后也再不需要太在乎这些人有着怎样的态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凋零的眼睛 在离着无论是衍泾省还是天昼省都很远的地方,大祭司暮帷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而他的心似乎也跳动的有些不规律了。 他的双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倒映着一片黑暗的水球。这当然不是真的用水凝聚而成的水球,一层薄薄的外膜紧紧的包裹着他,在水球中是一片怪异的景象,不过,这景象现在从水球中被投射到了它背后的一片光幕上。 从更远一些的地方看去,这个水球就好像一只眼睛,眼睛看到的东西在眼睛之中自然是扭曲无度的,但在映在视膜,最后落在人的最后的感知中,这图像却是无比契合现实的。这片光幕也不完全是魔法的构造,仔细看去,在中间的是一层用一缕缕无比珍贵的蚕锦织线编织出来的薄面。在最后还有一层被敲打的十分细薄的金属层紧紧的贴在墙壁上,即使是一张纸也比这一层造物要厚一些。 这是登峰造极魔法工业技术,甚至还完全用不到正常的生活中。这里的每一层的造价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但造价只是最浅层,更重要的是这其中代表的技术与人。现在要想复制这样一件堪称工艺品甚至是艺术品的造物恐怕也难已经变得难以做到了。可惜,即使是这样,要真的去模拟人的视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块幕布上映射的画面也实在不太清晰,但至少大大的东西却没有遗漏,看的十分清楚。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穹苍之眼的这个状态……”站在暮帷身边的,是浮木,除了在穹苍殿内部开会的时候,只要暮帷是站着的,他好像还从来没有自己坐着过。他的脸上是一脸的赞叹与惊讶,他也曾经进入过这个房间,也见过这个幕布,但是他也不曾在意,只当作是一件什么奇怪的艺术品摆在这里而已。 他们接手穹苍之眼的时间也并不算长,也只有暮帷对这穹苍之眼还有些了解,浮木突然有了一个不太敬畏的想法,曾经的大祭司在这里做的就他现在做的事情,在这里监守世界的各个关隘,还有每一个值得关注的角落。 “如果放在以前,我能把这个弄得清楚的多,甚至还可以把声音放出来给你听听。”暮帷的左手捏着右手手腕,负在背后。他的声音很苍凉,不过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悲伤的情绪,而是一片枯萎的感觉:“他死了之后,这个东西也好像跟着死去了,” 浮木知道暮帷说的是什么东西,一根古怪的柱子紧紧的扎在房间的中央,这根柱子就好像一根钉子一般,它的末端是一片古怪的螺旋纹路,看起来真的与钉子别无二致,再往上,像是一片细细的丝扭在一起形成的枝干,但这不是普通的丝,它甚至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看起来好像是一片外露的血管筋脉一般,看起来,好像是这柱子在汲取着这脚下土地的养分,一点一滴的液体在这柱子中流动。在柱子的顶端则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旁边突出着两根尖的刺,上面悬挂着一串黑一串白的珠子,现在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但这圆环里却是空空荡荡,空白一片。 这是穹苍之眼的出处,也是生养它的源头,虽然有关这里一切的历史,也跟这圆环显示的一样,一片空白。这是伴随着旧主而来的东西,也不是任何现有的魔法知识与工艺能力能够解释的物品,甚至大祭司也不甚了解。 虽然他们完成了那巨大的计划,但是他们所摸到的,不过是旧主的边缘而已。刺杀是刺杀,而且这还是在旧主的状态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下,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来进行的刺杀。若是放到正面作战,他们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半个旧主能打。即使以他们以前的没有短缺的力量来看也是一样的,毕竟,这是已经证明过的事情。 这个地方,这个房间都还弥漫着一股旧主的味道。虽然他们已经努力的在清除旧主的影响了,但是这种味道却是他们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与梦魇。而且,在完全弄清楚穹苍之眼的原理之前,他们也不愿意抛弃这样强大的助力,他们只能让它维持原状。 只是维持原状往往是最愚蠢的做法,事实就是,穹苍之眼正在缓缓的凋零。 现在的穹苍之眼仿佛一棵失去了养分的树木,虽然不会一下子就倾颓倒下,但是渐渐的会失去绿叶,然后失去枝桠,失去树皮,最后彻底被乌七八糟的昆虫吞噬殆尽。本体的羸弱也影响到了它的产物,那些眼睛所代表的视野已经变得模糊无比,几乎只能看个地方大概的样子了,但到底还能当作基本的监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原本,穹苍之眼就是作为耗材存在的,它可以同时监视五个地方,虽然在监视的过程中,这生出眼睛会渐渐的萎缩,枯萎,但还会有新生的补上。但是,现在穹苍之眼新生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了,凝聚出了最后的一颗眼睛之后,就变得悄然无息了,再也没有凝聚下一颗眼睛的趋势。大祭司与他也想过很多的办法,无论是灌注能量还是放置什么特别的催化器物,但无论是元素的方法还是生物的方法,全部都行之无效。不过他们也确实没有更多的办法了,谁又能猜得出旧主当时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眼前正在被投影出来的这个眼睛,就是最后一颗的穹苍之眼了,这也是穹苍之眼特别的用法,仿佛能把人置身于穹苍之眼所对应的世界,不过,相应的,所付出的就是这颗眼睛的寿命。即使是一颗初生的眼睛,在这样的催化下,也最多只能承受两次罢了。大祭司现在这样做,显然是出了大事。 浮木四下张望了一番,他大概是有些印象的,这颗穹苍之眼监视的是北地,北至三晖城,南到大河之心。而这周围浮现的场景也的确如此,一片玻璃砂化的土地,一片萧条与肃穆。不过,云家原本的宅邸虽然显得破败,但那种原本筑造时的气质却依然还在。在天幕国逐渐退出了衍泾省之后,这个地方好像还经历了不少的战乱,现在似乎也被某个土匪头头所占领。 不过,要是按照浮木自己心中所想,无论是谁占据着这个地方,对于自己来说应该都不太重要。穹苍殿也没有任何的必要去管这些不着边际的人。也许,只有墨月和讳月这俩走不出过去的姐妹才会那么在意那片已经失去了意义的土壤。 “出什么事了?”看起来,这周围显得很安静,无论是哪个方位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动静。但大祭司既然让他来了,自然就是有事。而且,大祭司的样子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或者说是焦躁。 “你仔细看看吧。”大祭司好像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了,他仍然紧紧的盯着这一片画面。浮木皱了皱眉头,更加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一看之下,他的确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这画面确实很平静,因为没有什么突兀的东西在胡乱的动弹,这画面显得十分的完整与具体。但是,仔细看去,这画面并不是真的静止,而是在整体的波动,大地在动,房屋在动,泥沙在动……甚至天空也在摇动。这画面所有的东西其实都在动,只是这样的波动让它们的相对位置完全的静止着。 世界在震动,大地在颤抖,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未必能感觉出来,反而是像他们这样在上空观察能够看清楚。 “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里?”浮木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他的语气里倒是有些奇怪的笑意,似乎对此并不紧张,反倒有些窃喜。 “哼,你可别觉得三晖城会怎么样,这种场景你应该不是没见过吧。”暮帷的话很冷,但在一片冰冷之下,却是尖锐。 “啊……”浮木开始的语气还是有些轻佻,甚至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好像让他完成了一场语气的表演大赛,抑扬顿挫,高涨起伏,最后化作一阵干燥的嘶哑声。他的确是看见过这样的情况的,在很多年之前,他站在屠魔塔上观察着灵穹之战的时候。 大祭司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笑话,或者说他很久之前一直当作笑话的事情。当时,在他们进入衍泾省的时候,浮木曾经听到过一件事,云家掌握着灵穹的力量。最开始他们还心翼翼,筹划了各种各样的计划,但到了最后,云家却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瞬间的倒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所以,他把这话权当云家的谎言或者是莫名的流言了。 但看起来,这不是流言也不是谎言,而是事实。云家确实早就已经衰亡了,但是现在来看,还有好多的秘密被他们藏在那片土地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引见 现在看起来,也许云家真的多少掌握过灵穹的力量,而且即使他们败亡了,灵穹的力量仍然流了下来。 只是浮木还是想不明白,如果掌握了灵穹的力量,云家又怎么会如此迅速的败亡,甚至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出现。一个掌握了灵穹力量的团体在他看来应该是无往而不利,甚至是永恒的,在他亲自真切的见识过那种力量之后,浮木对此深信不疑。 看到了浮木的表情和他那如同表演一般的语气,暮帷的脸上倒是显得舒坦了一点。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显然不是刻意的表演了,而是真是情感的写照,他对着浮木缓缓地说道:“具体的情况我就不跟你慢慢解释了,总之你也看到了,有些原本应该消失的东西竟然重新出现了。现在,我想问问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浮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果真的是灵穹的话,也许得有人直接过去才行了。” 暮帷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你觉得谁去才好呢?” “恩……这么说起来,我们还真的得找个实力过硬,也要信得过的人去处理才行呢,嗯……夜会是不可能的了,圣堂里的话,也只有岚能胜任这个了吧,只是……”浮木的脸上忽然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完全没有考虑让任何一位同僚前去,他们是从来不允许触碰那种东西的,至于夜会,浮木也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因为到了现在,这个组织完全就不会听穹苍殿的发号施令了。所以,他的考量也只能从圣堂开始。不过,他仍然有些隐隐的担忧。 “只是什么?” “我记得,这些人都是那一次实验品的成品,不知道她在灵穹的影响下会不会出现什么我们预见不到的情况,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哼……你说的也对,不过这应该不是你完整的想法。但没关系,我也跟你交底一下好了,虽然我还没想明白让谁去,但我不会让岚去的,她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她现在也不在极乐城里。” “那……”浮木再次想了想,他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有些惊讶的事情,他们手上竟然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了,圣堂的人很多,也不乏各种天资出众的人,只是再高的天分,也必须经过后天的锻炼与特别的指导才行。这样的人曾经有很多,圣堂的议员们,珠翠,迦,岚,烨,原本在有四个人的时候,无论多少的事情,凭他们的本事和能力都算得上是简单能办。但到了现在,前两人一个已经彻底的消失,另一个则成了审判的对象,而烨也陷入了危险,已经被扔到了远离天幕的极西。 “现在的事情很多,但是能办事的人反而变得少了。要是烨还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惜啊。”暮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您是怎么想的?”浮木没有即刻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十分诚恳的向大祭司询问。 “清扫行动虽然是必要的,但也给我们办事造成了不的影响。所以,我已经决定找一些有前途的年轻人来了,直接从那些大家族里找些人来替我们做事。” “家族……”浮木皱了皱眉头,“可大祭司,我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家族的势力,如果他们再有什么新的功绩,可能前面的精力都要白费了。” “没关系,这方面的问题应该不会出现,她已经通过了观察。而且,我也已经把她带到了穹苍殿里。” “哦?”浮木抬了抬眼眉,他没想到大祭司的动作这么迅速,前段时间还一直是大审判的时候,而大审判还出了事故,他还以为大祭司的心思全部都在这上面呢。 “呵呵,她可是一个很好的苗子。不过在见她之前,我还有事情要交代给你,你应该知道吧,好的苗子也需要人照看,你懂我的意思吗?”暮帷的眼神中透露着疲惫,但是再疲惫,他的眼神依然如同两根钉子一般钉在浮木的身上。 浮木的头皮一阵发麻,身体也跟着有些麻痹的意思,好像整个身体都被一阵电流穿过一般。他为大祭司做事已经很久了,他也一直在节节高升,甚至已经到了第二祭司的位置。只是,虽然他当上第二祭司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无论他是什么地位,其实也都是给外人看的而已,只有一点亘古不变,就是他仍然是大祭司最得力的帮手。 大祭司的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浮木就已经清楚了他的意思了。虽然这未必是他原本的议员,但是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的回答:“大祭司,我愿意与您的使者一同前去衍泾旧土。此行我会尽心的帮助她,指导她,并且监督她。” “很好,这东西我们是不能触碰的。但我仍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在场,现在,你是我最好的仰仗了。”暮帷长吁一声,那凌厉威势也渐渐的淡了下去,“好了,跟我来吧,你先见见她吧,完了之后,即刻就出发吧。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青叶山庄之行恐怕尽早了,我实在抽不开身,那边的事情就得靠你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也该出发了。” 浮木一声不吭的跟在暮帷的身后,他的情绪拿捏的很到位,并不是那种完全的谄媚与讨好般的奉承与迎合,这种情绪只能引起大祭司的怀疑,而且到了他现在这个份上,也没必要用这样做作的姿态。不过,他也不是明显的不情不愿,而是带上一点情绪,但一样是在贴切地执行大祭司的意图,这才是最重要的。 暮帷走到了一面墙边,轻轻的推了一下,墙壁应声而动,打开了一个的口子。这个通道十分的狭窄,看起来也只有一人能够通过,好在通道不长,不过十步,他们就走出了这里,到了另一个房间。 会面自然不会在穹苍之眼摆放的房间里,这个房间一直是封闭的,现下也只有大祭司和浮木两个人能够进入而已,他们也必须要确保这里的安全。不过,虽然他们才走了几步,但浮木并不担心穹苍之眼这个房间位置的暴露,他知道,一会会面的房间离这里也可能是很远的,他们只是走了捷径而已。 穹苍殿的苍塔本身的构造也是一个谜团虽然从建筑层面上来说,这苍塔确实是一座十分完整的塔楼,上面也有着各种房间和路径。但是除了建筑层面,它的内部却有着特别的通途路径,这样的路径还不只是一两条而已,而是到处都是,但是却没有常驻的规律,有时候,这样的捷径也许只能出现一次,有时候,却隐藏于内部。无论是哪一位殿内祭司,大多都掌握了一些规律,也能够利用一些,但大祭司终究总是比浮木掌握的多一些。但这些捷径最奇妙的,是它们并非是简简单单的机关而已,不是机械化,也不是魔法驱动下形成的效果,反而像是生物一般,一条道路突然在塔的内部蠕动而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就像生物的血液流通,或者是器官的移动一样。 浮木刚刚踏进这个房间,他们身后的通道就如同接受了律令般挪动了起来,这通道立刻变成了一道门,直连外面的一圈走廊了,看起来,这里就像是塔里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房间一样,门面敞开,没有丝毫的秘密。 “出来吧。”暮帷向着里面说了一声,他的声音不大,不过在这里如此安静的情况下,却还是足够让人听清楚了,很快内室里就走出来了一个人。 浮木的眼睛好像都跳了跳,一片红色映在了他的视野里。 走过来的是一个少女,扑面而来的则是一股英姿勃发的气质,她长的算是丽质,不过这却不是她给浮木最大的感觉,浮木甚至一眼都看不出她是哪个大家族中出来的。这个少女的身上没有一丝半点的首饰,没有任何体现她家族富裕的象征,她穿着的也是便服,而不是一般贵族会穿着的那种名贵的织锦。虽然没有刻意的去观察,但浮木还是能看出这朴素衣服下她那足够说是健硕的身材了,她虽然是少女,但没有少女特有的娇弱与羞涩,反而是一脸的坚毅与从容。 “大祭司,二祭司。”她低头,俯首,鞠躬,礼仪上倒是一丝不苟,只是这并不是贵族向他们拜会的礼仪,这个少女行的反而是圣堂礼。 “你……是圣堂里的人?”浮木看着她,问道。 少女却没有回答,而是把眼睛转向了暮帷,似乎是在询问着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她的这个眼神的转动并没有逃过浮木的眼睛,不过却着实让浮木惊了一下。 无论这个眼前的女孩生在什么家族里,她的确不是初出茅庐了,甚至称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不过,若是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少女简直就是千疮百孔、至少对于一个贵族来说,她简直就是反面的典型,没有任何一个家族的骄子会像她这般的……土里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先向第二祭司大人介绍下自己吧。”暮帷点点头,说道。 “是。第二祭司大人,我是栾凤,源于栾氏,来于圣堂。现在是一介圣堂的大领主。”栾凤看着浮木,缓缓的说道。 圣堂里的大领主有十几也许几十个,浮木也记不得多少人了,他也不在意这些人。栾凤……这名字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虽然以栾凤这年龄,能坐上圣堂的大领主也算的上是俊杰了,但真的给浮木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却不是她的圣堂誉号,而是她说的这句话。栾凤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最重要的却是中间这八个字,短短的八个字,把她的最需要说明,把她的来龙去脉都说的一清二楚。祭司们对那些外物都不会太感兴趣,无论一个人有多大的成就,多强的过往,穹苍殿所赋予的事情显然会更厉害,能给予的权位也肯定比这个人之前要高的多。祭司们所感兴趣的,想来只有两样,一个出生,二是属处。说白了,就是来路。想来这也不是谁教她说的,如此年纪却对穹苍殿的祭司究竟想要知道什么拿捏的如此准确,实在是前途不可估量。 “啊……年轻有为啊。”浮木意味深长的说道。 “栾凤,你想要和穹苍殿接触,我就给你属于这里的邀请。不过,比起你的前辈,你还差的远呢,所以你也要有所证明。”暮帷现在倒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的语气很缓慢,向着栾凤说道。 “这是当然的,我很清楚,大祭司。”栾凤倒也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一眼看去,去并看不到什么奉承逢迎的意思,而是一种期盼与理所当然的情绪。毕竟是从圣堂里出来的人,全然没有那种贵族的傲气和娇气。 “所以,做好准备吧。”暮帷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在他身上出现这样的笑意是很少见的,配上他那苍老的面孔,反倒有些慈祥的意味。 栾凤的眼睛眨了眨,她低下头,甚至还考虑都没有一点,而是直接应道:“那么,请您告诉我任务的情况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不着急,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暮帷阴阴的笑着,“不过,对于穹苍殿的任务,尽力是不够的,你要拼命才行。你可能会看到你不曾见过的奇怪之事,不只是人,魔物或者是异教徒那么简单。但无论是什么,你的意志都不能动摇。 “我明白了,这也是我最在行的事情,大祭司。”栾凤淡淡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把脸转向了浮木,继续说道,“浮木大人,感谢您的帮助,希望我能跟上您的步伐。” 浮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险意,不过很快就转变成了浓厚的悦色,他笑着说道:“不用那么客气,你就当作是我的搭档就好。毕竟,这次任务中大部分的事情还是要你来完成的,我只是在旁辅助而已。”浮木很清楚的听到了他在栾凤嘴里的称呼,虽然不能完全地清楚细节,但是他也能在这种细节中摸透栾凤的心思。看起来,栾凤是有求于大祭司,却未必是有求于穹苍殿了。不过,这倒未必会让他有多在意,反正有求于大祭司,或者是有求于穹苍殿,对于浮木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他和其他祭司可并不一样。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栾凤的态度,对待这任务的态度。 “很好,不过在任务之前,还有些事要说。虽然你久在圣堂,一般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你才会获得奖励。毕竟,在圣堂里,晋升,荣誉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吸引你们完成任务的根基。但在这里可不一样,为了任务,我要先给你一些东西。”暮帷转身走到了这个房间的边缘,打开了一个抽屉。 “您要给我什么?”栾凤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暮帷手中的一根密封起来的管子。虽然表情依然从容不变,但是她的眼眸子却明显的亮了起来,甚至连嘴巴都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真是……艺术的杰作。” “一个礼物,一个称号。”暮帷的话倒是很简略。 这管子是用最稳定的魔法水晶打造出来的,但是却特意用魔法净化了其中的元素,显示出透明的样子,唯一有颜色的是两道对应着刻在上面的符纹,一道显现出淡淡的蓝色,现在还散发着光芒,而另一道则是显示出妖艳的火红,符纹显得十分的晦暗。显然,前者是用来稳重容器的冷冻环境,后者则是用来温润激活这所含之物的符纹。这竟然是永续符纹,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一个的结界了。即使只是这个容器,都已经让栾凤有些折服了,这样打造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工本还是材料,它本身就已经无比的珍贵了。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个东西是怎么打造出来的,但可以说,这简直就是只存在于理论上的东西。在整个栾家,也许都找不出像这样名贵的东西了。一般的工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如果说把这个东西放大百倍,弄成庞大的魔法装置,那倒还可以做到。但现在,这个容器不过是一个手掌就能捏住的大而已,缩了十几倍,但要的雕琢技巧恐怕要高上千倍万倍了。 但只仅仅只是容器而已,这珍贵的造物只不过是一个容器而已。更重要的,是以栾凤的眼里也看不出来的东西,是这个容器中封存的东西。 这个管子就这样被交到了她的手上,暮帷并没有作什么更进一步的解释,没有去说明这个管子是什么,怎么去用。似乎栾凤也不需要什么解释,她看不明白这里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但一眼也就明白了这个东西的用法,就像享用美食一样,一般人也没必要知道这食物里究竟食材几何,如何调配,放到嘴里,咀嚼,下咽,温暖肺腑,填饱肚子,享受美味在舌尖化开的感觉就好了。 栾凤手中的东西对她来说的道理也是一样的,作为圣堂的战斗人员,她曾经饮下的强化剂没有十几种,也有个七八种了,她也从来没有兴趣去研究过这些东西的来源。栾凤手上的,在她自己的理解中,这也就是另一种强化剂而已。只是,这个管子里的东西明显更加的特殊。 她把这容器端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心里是更加的震惊,大概半管蓝绿色的液体在其中来回的回荡着,栾凤对此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的概念。但即使被这永续的符纹冷却着,栾凤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一股于她平常所感受的元素完全不同的触觉,虽然被容器隔着,而且还被这凝霜的法术冷却着,但这液体仿佛活物,她甚至还能从手上感受到一种隔着墙壁传递而来的刮擦声和震动感。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大祭司之后的话。 “除了这个,我还会直接给你大祭司特使的名号。我知道,你在家族里行事不便,在城里用圣堂的身份也不好办事,而现在你就一切畅通了。” “是,您的恩惠实在难以为报。”栾凤深深的鞠躬,她也没想到大祭司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给她如此的权位,而且还是在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 “这不是恩惠,只是你觉得这是恩惠,但对于穹苍殿来说,这算不了什么,这都是为了你任务的方便,让你能毫无阻碍的去完成任务。如果你还要被极乐城里的事情纠缠的话,那实在太不方便了。”暮帷摇了摇头,“如果你明白了,那就回去吧。看好我给你的东西,这东西带出去还有些不安全的地方。没了它,你的任务可不好办。” “是,我会保管好的。”栾凤点了点头,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大祭司来说,他当然可以不在乎什么特使这种东西,毕竟这是他的特使,想要几个就可以敕封几个。但落到不同的人身上,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 暮帷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一旁的浮木,说道:“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了,尽快就好。栾凤,你就听从第二祭司大人的指引来做事。”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内室,似乎已经不想管这里的事情了。 “拿着这个吧。”浮木摸出了一个长相怪异的勋章,交到了栾凤的手上,这个勋章的底部是一个带刺圆环,在圆环上立着一个高塔,这个勋章是很少的,不过栾凤也见过,这是穹苍殿祭司才佩戴的徽记。 “你的身份还没有那么快的传达到各处,你在家里能呆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你做事要紧凑些才好。这个是我的徽记,你先拿着吧。等到必要的时候,你自然会受到。” 栾凤显得更加的谦卑了,她点了点头,应道:“是,我会随时做好准备,相应祭司们的召唤。” “不是祭司们,是大祭司。”浮木摆了摆手,“好了,赶紧回去吧。”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暮帷大概也知道,留给栾凤的闲暇时间大概也不会太多了,他只是到时候栾凤真的能够准备万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嘱托 “先向第二祭司大人介绍下自己吧。”暮帷点点头,说道。 “是。第二祭司大人,我是栾凤,源于栾氏,来于圣堂。现在是一介圣堂的大领主。”栾凤看着浮木,缓缓的说道。 圣堂里的大领主有十几也许几十个,浮木也记不得多少人了,他也不在意这些人。栾凤……这名字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虽然以栾凤这年龄,能坐上圣堂的大领主也算的上是俊杰了,但真的给浮木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却不是她的圣堂誉号,而是她说的这句话。栾凤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最重要的却是中间这八个字,短短的八个字,把她的最需要说明,把她的来龙去脉都说的一清二楚。祭司们对那些外物都不会太感兴趣,无论一个人有多大的成就,多强的过往,穹苍殿所赋予的事情显然会更厉害,能给予的权位也肯定比这个人之前要高的多。祭司们所感兴趣的,想来只有两样,一个出生,二是属处。说白了,就是来路。想来这也不是谁教她说的,如此年纪却对穹苍殿的祭司究竟想要知道什么拿捏的如此准确,实在是前途不可估量。 “啊……年轻有为啊。”浮木意味深长的说道。 “栾凤,你想要和穹苍殿接触,我就给你属于这里的邀请。不过,比起你的前辈,你还差的远呢,所以你也要有所证明。”暮帷现在倒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的语气很缓慢,向着栾凤说道。 “这是当然的,我很清楚,大祭司。”栾凤倒也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一眼看去,去并看不到什么奉承逢迎的意思,而是一种期盼与理所当然的情绪。毕竟是从圣堂里出来的人,全然没有那种贵族的傲气和娇气。 “所以,做好准备吧。”暮帷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在他身上出现这样的笑意是很少见的,配上他那苍老的面孔,反倒有些慈祥的意味。 栾凤的眼睛眨了眨,她低下头,甚至还考虑都没有一点,而是直接应道:“那么,请您告诉我任务的情况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不着急,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暮帷阴阴的笑着,“不过,对于穹苍殿的任务,尽力是不够的,你要拼命才行。你可能会看到你不曾见过的奇怪之事,不只是人,魔物或者是异教徒那么简单。但无论是什么,你的意志都不能动摇。 “我明白了,这也是我最在行的事情,大祭司。”栾凤淡淡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把脸转向了浮木,继续说道,“浮木大人,感谢您的帮助,希望我能跟上您的步伐。” 浮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险意,不过很快就转变成了浓厚的悦色,他笑着说道:“不用那么客气,你就当作是我的搭档就好。毕竟,这次任务中大部分的事情还是要你来完成的,我只是在旁辅助而已。”浮木很清楚的听到了他在栾凤嘴里的称呼,虽然不能完全地清楚细节,但是他也能在这种细节中摸透栾凤的心思。看起来,栾凤是有求于大祭司,却未必是有求于穹苍殿了。不过,这倒未必会让他有多在意,反正有求于大祭司,或者是有求于穹苍殿,对于浮木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他和其他祭司可并不一样。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栾凤的态度,对待这任务的态度。 “很好,不过在任务之前,还有些事要说。虽然你久在圣堂,一般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你才会获得奖励。毕竟,在圣堂里,晋升,荣誉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吸引你们完成任务的根基。但在这里可不一样,为了任务,我要先给你一些东西。”暮帷转身走到了这个房间的边缘,打开了一个抽屉。 “您要给我什么?”栾凤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暮帷手中的一根密封起来的管子。虽然表情依然从容不变,但是她的眼眸子却明显的亮了起来,甚至连嘴巴都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真是……艺术的杰作。” “一个礼物,一个称号。”暮帷的话倒是很简略。 这管子是用最稳定的魔法水晶打造出来的,但是却特意用魔法净化了其中的元素,显示出透明的样子,唯一有颜色的是两道对应着刻在上面的符纹,一道显现出淡淡的蓝色,现在还散发着光芒,而另一道则是显示出妖艳的火红,符纹显得十分的晦暗。显然,前者是用来稳重容器的冷冻环境,后者则是用来温润激活这所含之物的符纹。这竟然是永续符纹,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一个的结界了。即使只是这个容器,都已经让栾凤有些折服了,这样打造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工本还是材料,它本身就已经无比的珍贵了。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个东西是怎么打造出来的,但可以说,这简直就是只存在于理论上的东西。在整个栾家,也许都找不出像这样名贵的东西了。一般的工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如果说把这个东西放大百倍,弄成庞大的魔法装置,那倒还可以做到。但现在,这个容器不过是一个手掌就能捏住的大而已,缩了十几倍,但要的雕琢技巧恐怕要高上千倍万倍了。 但只仅仅只是容器而已,这珍贵的造物只不过是一个容器而已。更重要的,是以栾凤的眼里也看不出来的东西,是这个容器中封存的东西。 这个管子就这样被交到了她的手上,暮帷并没有作什么更进一步的解释,没有去说明这个管子是什么,怎么去用。似乎栾凤也不需要什么解释,她看不明白这里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但一眼也就明白了这个东西的用法,就像享用美食一样,一般人也没必要知道这食物里究竟食材几何,如何调配,放到嘴里,咀嚼,下咽,温暖肺腑,填饱肚子,享受美味在舌尖化开的感觉就好了。 栾凤手中的东西对她来说的道理也是一样的,作为圣堂的战斗人员,她曾经饮下的强化剂没有十几种,也有个七八种了,她也从来没有兴趣去研究过这些东西的来源。栾凤手上的,在她自己的理解中,这也就是另一种强化剂而已。只是,这个管子里的东西明显更加的特殊。 她把这容器端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心里是更加的震惊,大概半管蓝绿色的液体在其中来回的回荡着,栾凤对此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的概念。但即使被这永续的符纹冷却着,栾凤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一股于她平常所感受的元素完全不同的触觉,虽然被容器隔着,而且还被这凝霜的法术冷却着,但这液体仿佛活物,她甚至还能从手上感受到一种隔着墙壁传递而来的刮擦声和震动感。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大祭司之后的话。 “除了这个,我还会直接给你大祭司特使的名号。我知道,你在家族里行事不便,在城里用圣堂的身份也不好办事,而现在你就一切畅通了。” “是,您的恩惠实在难以为报。”栾凤深深的鞠躬,她也没想到大祭司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给她如此的权位,而且还是在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 “这不是恩惠,只是你觉得这是恩惠,但对于穹苍殿来说,这算不了什么,这都是为了你任务的方便,让你能毫无阻碍的去完成任务。如果你还要被极乐城里的事情纠缠的话,那实在太不方便了。”暮帷摇了摇头,“如果你明白了,那就回去吧。看好我给你的东西,这东西带出去还有些不安全的地方。没了它,你的任务可不好办。” “是,我会保管好的。”栾凤点了点头,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大祭司来说,他当然可以不在乎什么特使这种东西,毕竟这是他的特使,想要几个就可以敕封几个。但落到不同的人身上,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 暮帷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一旁的浮木,说道:“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了,尽快就好。栾凤,你就听从第二祭司大人的指引来做事。”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内室,似乎已经不想管这里的事情了。 “拿着这个吧。”浮木摸出了一个长相怪异的勋章,交到了栾凤的手上,这个勋章的底部是一个带刺圆环,在圆环上立着一个高塔,这个勋章是很少的,不过栾凤也见过,这是穹苍殿祭司才佩戴的徽记。 “你的身份还没有那么快的传达到各处,你在家里能呆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你做事要紧凑些才好。这个是我的徽记,你先拿着吧。等到必要的时候,你自然会受到。” 栾凤显得更加的谦卑了,她点了点头,应道:“是,我会随时做好准备,相应祭司们的召唤。” “不是祭司们,是大祭司。”浮木摆了摆手,“好了,赶紧回去吧。”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暮帷大概也知道,留给栾凤的闲暇时间大概也不会太多了,他只是到时候栾凤真的能够准备万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清晨的花园 清晨的晨露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射出熠熠的光辉。虽然天已经很亮了,但是这个时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停留在梦乡中的好时间。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沉湎于梦乡中,在这个时间,也有人早就已经清醒了。 一个老人正站在花团景簇的花园中,他站得挺立,虽然起的很早,却好像一点也看不出疲态,反而像极了正悬挂在天空上的照样,一脸饱满的精神气。虽然旁边就是花园中开拓出的休息处,一张光滑玉润,浑然一体的桌子,旁边则是一张编织地极其紧致的藤椅,从表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一点粗糙和凸起,连刺都全被拔出了。 但老人却偏偏没有坐在那里,如同一个老人应该有的模样那般在桌子上摆上一个有些陈旧的茶壶,然后在晨起的时候在这样美丽的花园里自己饮上一杯新制的茶水。老人不仅站着,而且视线也集中在眼前这盛开着花朵的枝桠上。 一只蝴蝶正停驻在全然开放的花朵上,似乎正在汲取着这花朵中的养分。蝴蝶的双翼上带着缤纷绚烂的色彩,还有着极其复杂的花纹。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只蝴蝶并不是随处可见的,是无比珍惜的品种。 老人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前的这只蝴蝶,光芒似乎从的眼中满溢而出,显露出格外出神的模样,蝴蝶并没静止,仍然不住地扇动着自己的翅膀,但这老人却好像变成了一尊静止在这游园中的雕像,没有一点生息,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非常的轻了。 “……大家长,大家长?”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几声呼唤让栾刖从自己极深的思虑中渐渐地退了出来,重新让意识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的鼻腔与嘴巴一同出气,哼出了一口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寒冷的气息。 “大家长?”询问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了,这声音倒是很和顺,也很平静,似乎一点儿也没有为这多次的开口重复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厌烦。 不过,虽然意识已经不再飘散,栾刖却好像仍然懒得动弹,眼睛仍然盯着前方原本目中的花朵,连脖子都没有转一下,缓缓地开口说道:“你来了啊,身体怎么样了?”栾刖也的确不用回头,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不需要确认来者的身份,也不需要顾及自己的安全。 栾骆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有些愧疚的神色,在昨夜失去意识以后,他的意识就一直断片,直到在太阳升起前他重新清醒过来,不过他的言语之间倒也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已经没什么了,家族里的医生照料的很好。除了头还有些疼,身体基本都恢复了。” 栾刖点了点头,如同闲聊般继续说着:“嗯,既然照料的很好,我就让他们再多到你那里待几天吧。你的身体很重要,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帮忙。” “是,大家长。”栾骆应道,“其实,原本就没什么大碍的。实话实说,和栾凤一战,她并没有出全力,也没有下杀手,最多算是最后才下了重手。很抱歉,大家长,我没有完成您的命令,还输的这样的难看。” 听到这话,栾刖的手指指尖微微地动了一下。顿了片刻,才开口继续说道:“你也没什么必要道歉,你的第一击未中,应该就没有机会了。你已经尽了全力,招招也都是杀手,却也比不过她这样用别人的血来洗澡的人,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我和你对调,我也未必有把握能拿下她。”栾刖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阴郁,继续低沉地说道,“这件事情还是我欠考虑了。还输给了栾桀那子一招,怪不了你。家族宴会的舞台上,赢了一次还是输了一次,说到底还是影响不了家里的。至于栾凤这边,是我想得简单了,把她和那些个下等族人当成一类了。” 下等族人。在栾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栾骆的心头也“咯噔”了一下。这是家族中禁忌的词汇,寻常的族人是绝不能提及的,就连他这样在家族中有着所谓身份地位的家长,轻易也不能和人说这个词。他更没有想到,一向思虑缜密的大家长会这样看待栾凤,把栾凤列入到了那些脱离家族,最后又灰头土脸的回到的家族里的人群里。 “有机会,是该找个时间了解一下她在圣堂的事了。只是,相比于她,还有更值得我们担心的事情。”栾刖似乎一时间很是感叹的样子,他的双脚一直都牢牢的粘在原地,身体一直都没有动弹,但是瞳孔方才倒是低沉了一些,现在也重新抬高了一些,继续入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栾骆停顿了片刻,他的眼睛顺着大家长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栾刖的眼睛停留在花朵,还有那花朵花蕾上的那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一时间他也不敢回话,因为他确实也没有搞明白大家长的言语所指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明白,栾刖自然也知道他不明白。栾骆也并没有问什么,他知道不用自己主动开口,大家长如果愿意,自然会开口更加详实的说。 “你看,这蝴蝶多么漂亮,这花朵也漂亮也很漂亮。” “是,大家长。现在是夏日时节,自然是万物最活跃的时候,也是花朵最盛开的时候。”其实栾骆是不懂得这些的,他的年龄虽然不了,却到底是还是青年。他的时间也被各种要务充斥着,连一些该做的事情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有时间花在这种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意义的闲情逸致上了。 其实栾骆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在大家长面前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太随意了。况且,他说的原本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根本就是贻笑大方。平常他也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只是他现在心头积攒着懊丧与对自己的恼怒,总想着要说些什么。 “你不用在意这失败,责任不在你。”栾刖应该也是看出了什么,出言宽慰着栾骆,“你说的也有道理,夏日里确实是这花草达到了生命顶峰的时日。只是,这样的盛景只是一时的,到了秋天,这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片景象呢。我问你,这花会如何,这蝴蝶又会如何。” 栾骆很恭敬地答道:“到了秋日冬至,花朵自然会衰败,而蝴蝶会藏起来,在它自己的巢穴蜗居,等待下一年的到来。不过大家长,这里的花可以长长久久,没有忧虑的。家族驻地有结界的保护,而您的宅邸更是四季如春。” 栾骆一时间有些奇怪,大家长很少在他的面前暴露出自己对于世界的看法,很少会和他闲聊,更不用说谈心了。但现在,大家长却分明是在和他聊天,而且还是出于对某些事情的感慨,栾骆原本是很害怕这种感慨的源头是出自他的身上,心头多少还有些惴惴不安。但现在,他已经确认了这种感慨与他无关,却依然无法准确地辨析出大家长今天这样的感慨究竟源于何处。 “是啊。如果这花朵一直如此,自然岁岁年年再无忧虑了。原本,这蝴蝶对这花朵是颇有益处的,能帮助花朵做到它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只是现在,在这个庄园里,在四季如春的地方,这花朵原本应该岁岁年年无忧的,这蝴蝶反倒成了拖累。”栾刖的话像是在跟栾骆讲着什么道理,又像是在自顾自的感叹。 栾骆没有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不过,他的眼睛倒也没有挪开分毫,仍然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不知道是事实还是心理的作用,在这蝴蝶的吮吸下,这个花朵似乎确实不如之前那样的艳丽了,虽然这一枝花朵仍然是这一片花丛中最漂亮,最美丽的那一朵了,却好像不再有之前那样的风采了。 “我想要这花朵,一直都漂漂亮亮地开下去,不用受到任何的侵扰。你说该怎么办呢?”栾刖忽然向栾骆问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题,或者说,不应该成为问题的问题,至少不该是栾刖这样阅历,这样身份的人会向栾骆问的问题。 “大家长,您……”栾骆也感受到了这气氛的古怪,栾刖似乎是要说什么,却始终也没有明示。 栾刖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朝着面前的蝴蝶抓了过去。只是,虽然栾刖的手已经很快了,但是这蝴蝶却好像还是早有了预警,一下子就扑腾着自己的翅膀,腾空而起,只是被扯到了翅膀而已,连飞行都飞得好像有些勉强,摇摇晃晃的。 栾骆也走上前了几步,大家长一下没有捉住这只蝴蝶,他自然要出手。只是,他才刚刚抬起胳膊,却发现大家长的手臂已经横在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 “别着急。”栾刖的眼中似乎颇有深意,“这蝴蝶很漂亮,不是吗?” “是。”栾骆立刻收回了胳膊,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回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被蚕食之物 自然,如果借助魔法或者其他什么,要抓到这么一只蝴蝶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是,栾刖也没想着在这个地方,尤其是为了这样一点事而用上魔法,好像有点太过题大做了。其实蝴蝶难不难抓并不重要,大家长既然让他别急,他就不会急,也不能急。 “这蝴蝶和普通的那些不一样,是从青叶山庄弄来的珍奇之物,真要抓到还得费点功夫的。这些蝴蝶确实漂亮,但是口舌之欲嘛,也和别也有些不同。” “青叶山庄么?”栾骆的眼睛稍许地垂落了一些,似乎想到了什么。 “它们虽然也和别的蝴蝶一样,也可以让这个花园更加的丰盛。只是,它不会保全原本的花朵,转而全用来照顾自己了。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就像这枝花一样。我们倾尽所有,为自己打造了一片这样的花园,可惜虽然眼下盛放,但却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汲取养分,终究还是要衰败的。”栾刖的声音很沉重,似乎还有隐隐的痛苦掺杂其中,“而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栾刖的手随意的一挥,从旁边的花丛上摘下了另一枝花,这枝花与他们之前凝望的不同,花朵颜色已经很淡了,而且连枝节上都有些发青再发黑的痕迹,完全是一片枯萎败落的模样。 栾骆忽然明白了大家长究竟在说什么了,无论之前在说什么,这落败的花朵,这盛放的花朵的意有所指似乎都指向得明明白白,而且也不是头一次出现了。这落败的花朵自然是在说一个曾经盛极一时,却又飞快衰落的存在了。 “大家长……”这是栾骆第二次这样出声呼唤栾刖了,只是这一次,他的声色已经有些扭曲了,甚至隐隐间还有些空洞。这不仅是畏惧,更是某些潜藏着的,隐去了身形的,与精神纠缠在一起的触角,在此刻又被点醒了,再一次延伸出来,缠住了栾骆的精神,似乎也缠住了他的胸腹,还有脖子。 栾骆只感觉一阵酸楚在自己的胃里翻腾,一种腹间的满溢感袭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顺着食道而上,来到了喉咙,很快就要倒流到自己的嘴里了。虽然栾骆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因为这个而影响到自己,平常就算偶尔听到,他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在栾骆的思维中,他似乎为自己筑造了这样的一堵墙,自动地过滤、屏蔽这些信息。 但既然大家长提及了,他也只能解除这样的戒备,深入的思考,把那一天他的所见重新翻出来,沉浸其中,并入他的思考之中。否则,他就没办法明白大家长究竟要说些什么。 那一天,辜家覆灭的那一天,落雨焚庄的那一天。其实栾骆根本就连一个旁观者都算不上,更别说参与者了。他只是栾家派遣到救援组的一员而已,而且从踏进那个地方开始,他就已经寸步难前了。 因为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而被呛的不断地咳嗽,因为那发酸、发臭而如同腐烂一般的空气而让自己的眼睛不断的溢出着泪水,又必须要时刻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因为那地面上几乎连绵成了地毯那样血肉混合的粘稠物体而无法好好走路。 虽然栾骆很想说,那一天他没能坚持走到最后,是因为这些客观存在的原因,是因为有太多的限制。可他自己明白,这些都只是借口,还是根本就不足为道的借口,不足为道,也没有人愿意听。那个时候,他到底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正好加入到这救援队伍中的普通栾家人而已。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勇气,也没有足够的耐性踏足其中。 不过栾骆并没有以此为耻,因为这样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而已。那一天,其他各个大家族都响应着天幕的号召,让自己的族人加入这救援组,而且大多都是青年的一代。大部分人都和栾骆一样,光是站在门口都有些勉强,更别说进入那宅邸之中了。那天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或者说原本他的意识就不清楚,隐约之间,他只记得只有一俩个人越过了他们进入了那宅邸,也是他们独自完成了组的“救援”工作。其实哪里有有什么救援,他们虽然名义是救援组,但其实和救援根本的搭不上疑点边。说的好听点,叫做去善后,说的难听些,其实是去收尸的罢了。整个辜家偌大的庄园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幸存者,只留下了凝固的血,破碎的肉,混合着零落的骨头,身体的器官,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干涸液体蒸发了水分,残存在地板上。 如果放到今天,那样的景象也一样会在他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痕迹,虽然未必会像现在一样在精神的根源留下这样的烙印,却也一样是他一生至此再也没有见过的景象。那是栾骆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屠杀,也是头一次碰到熟识的人变成这样的模样。很多从宅邸中被搬出来的人,栾骆甚至还能从那血肉模糊的脸上辨认出他们昔日的面容。虽然他与辜家的人并没有什么深入的关系,但平常他们这些天幕贵裔也少不了抛头露面的聚会与交友。但在这些人当中辜家的族人,从那或是帅气,或是美丽的容颜,变成了一块散发着腐臭,甚至还有虫子在上面纷飞。 那也是栾骆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软弱,认识到自己的意志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那样坚固。在第一具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他还能用意志来把握自己的精神与身体,只是流露出了一点微微地颤抖而已,但很快,他就见到了第二具,第三具被搬出来的尸体。他就已经很难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了,也很难让自己的精神不被这样的景象缠上。 偏偏,他们这个组的监督者就站在他们身后,牢牢地盯着他们。那是穹苍殿中的监督,虽然不是任何一位祭司,却一样享受着同样的地位。云尚就这样站在他们的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他并没有任何要促进这“救援组”工作的意思,甚至栾骆和大部分人都一脸惊骇的钉在了这大宅的门口,云尚也没有丝毫要去赶着他们做事的意思。 作为监督者,似乎云尚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离开辜家的庄园而已。自然,当时是不会有任何人想呆在那个地方的。但是当看到云尚如同处理逃兵一般,在几秒的时间内把那个率先忍不住,先往外冲的荛家青年双腿打断,双手用刀尖钉在地上的时候,他们其他人就明白了,忍不住也必须要忍住,看不得也要看得。可惜,这整个宅邸是那么得大,大得好像在每一处都塞满了尸体,只是几具被抬出来的尸体,就已经令人难以忍受了,但在前一夜,这辜家的大宅中的又何止百人之数,而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况且,虽然来的人不少,只是大部分都已经吓破了胆,甚至昏过去的人都有。像栾骆这样,虽然没有彻底的丧失了意识,但看着这些,就算能迈得动步子,却也是使不上一点力气了,根本就帮不上什么,还可能会帮倒忙。从头到尾,真的在搬运这些尸体一直就只有两个人而已,所以这整个过程也格外的漫长,等栾骆回过神来,太阳已经从来时的升起的朝阳,变成了快要沉入地平线的夕阳。 但这样长的一段时间,却又让人没有什么感觉,这整个白天,他们每个人都滴水寸米未进,却也没有一个人动动脚步,去边上喝那带来水,还有食物。一切都是沉默的,似乎会发出声音的,就只有寥寥的脚步声,尸体被扔到堆砌的尸堆中发出的沉闷响声,还有鸟群划过上空时发出的嘶鸣。直到最后,直到这些尸体连同这个庄园中已经被血所浸染的屋子一同被焚毁,他们这些原本能在一场宴会上一直说个不停,聊上一晚上的天幕贵族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他们各自离去,依旧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话。 再后来,栾骆也明白了。那天他们根本就不是去救援的,因为那里早就已经救无可救,但他们也一样不是派去善后,去搬运清理什么尸体的。 祭司们从每个大家族中把他们这些人抽调出来,自然不会是因为缺少人手,还是搬运尸体清理现场这样的体力活。况且,最后整个辜家的园地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变成了飘散在空气当中的扬尘,又有何必要把这些尸体一具具搬出来呢。显然,重要的并不是这些动作的结果,而是这个动作的过程。 也许,这件事本身也并不重要,重要的这件事情被展现到他们这些人眼前,让所有人看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唠叨 这样的目的是如此得赤裸裸,甚至可以说连一点遮掩都没有。但是却行之有效,而且效果非凡,完全达到甚至可以远远超过了预期。 这场面像栾骆这样只是看看都不太受得了,更何况那些当场失去意识,还有那两个把尸体一具具朝外搬出来的人呢。在这次惨案之后,虽然没有任何的声明或者宣告,但谁都能感觉得出来,各个家族都在心头添上了一丝裂痕,而这裂痕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一时之间,每个家族都收缩了自己的势力与野心,心翼翼的把回归到自己的本源,摆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即使只是模糊地回想,那天的场面都让栾骆无比的恶心,精神上恶心,身体上也是同样的反应。虽然这样的回忆次数很少,但每次都让他的身体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恶感久久难散。那一天就像是一碗早就已经酸腐发臭食物,一直被丢在一个阴暗角落的房间里,被一层纱布覆盖着。每次走过,总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 辜家的灭门惨案,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定论。几天之前,似乎还因为此事在那大审判的审判庭中闹出了一些风波,但依然没有得到一个结论,更不用说公正的评断了。亲眼见识过那场面的他也清楚,这件事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一个答案,有追溯的可能了,这一切指挥伴随着岁月的风尘而风化磨平。栾骆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会一直如此,直到彻底地翻篇,或者伴随他们这些与之牵连的人而一起堕入土中。 但现在,大家长的话不仅让他重新走回了记忆中这陈腐的屋子中,还让他揭开盖在这碗口上的纱布,让他不仅回忆了一遍,还重新品尝了其中的味道。这虽然让栾骆有些难受,但在难受之余,他的身体里似乎还沉淀下了另一种情绪。 那时候,辜家是各个家族中的一员,却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果说其他的家族不过是大的萤火,那么辜家是大家族中唯一堪称明珠的光辉;如果说其他的家族都是绿意不同的叶片,那么辜家恐怕是一枝独秀的花朵了。但现在,这花朵虽然已经是满园的开放,却没有那般的资色风采了,不过,这其中盛开得最漂亮的,自然是栾家了。 “在花朵绽放的时候,这蝴蝶是不会来的。可一旦完全开放,在美丽的同时,花朵本身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即使这蝴蝶暂且被外力干扰,最后还是会回来。”仿佛应正了栾刖的话,那原本腾空而起的蝴蝶在天空中飞行了一会,绕着这棵人高的花树来回徘徊了几圈,最终好像确认了周围的安静与安全,不甘心似地重新飞回了刚才的花朵上。 栾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动手了,他的手并不快,栾骆甚至觉得大家长的力度与速度都不如他第一次出手那样迅猛,却平添了一分从容。但是,这一次结果却不同了。栾刖的速度并没有更快,可那蝴蝶才被牵扯了翅膀,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虽然单纯的飞行速度可能看不出区别,但它起飞的动作却慢上了一拍。起始一慢就会处处落后了,被栾刖一把抓到了手上。 “这蝴蝶贪得无厌,就算受到了一些挫折,到底还是忍不住要落下来,继续吸吮那美妙这花朵中美妙的琼浆。”栾刖的手指捏着刚刚抓住的蝴蝶,似乎并没有要继续下手的意思,但同样也没有放手,只是在继续说着话,“要捉住这样的蝴蝶,就得明白它的心理,还有它的欲望,削弱它的羽翼,再找准它最放松,最沉浸其中的时刻再下手才行。对付一个昆虫如此,对付人也是一样。只可惜……”栾刖似乎忽然卡壳了,他不再继续说了,而是静静地凝望着自己手中的这一只还在扑腾着翅膀的蝴蝶。 “可惜什么?”栾骆默默地站在栾刖的身旁,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栾刖的脸色这才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深沉,那样的低落,还隐藏着星星点点的哀伤,而是恢复了往常的平稳与严肃,再听不出一点异样:“不,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我。也麻烦你,一早过来还要听我这一个老人的唠叨。” “大家长,您怎么这样说?您的话让我收益良多,我会字字铭记,常常回想的。”栾骆有些惊讶,他还从来没有从大家长的言语中听到这样的话,他当不起这样的话,而且他也的确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 “是吗?”栾刖似乎淡淡地笑了,但他的笑容中却是听不明白意味,太过清淡,又太过遥远。 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怎么,在某一个瞬间,栾骆似乎感觉空气中出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波纹,一丝无比奇怪的波纹。不过,栾骆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反而看得真切。栾刖忽然把自己抓着那蝴蝶的手掌翻转了过来,这蝴蝶正在疯狂的扑腾着它的双翼,只可惜它在昆虫之中再强大,面对一个人的紧握就算再高上十倍的力气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没法让它逃过这当头的劫难。 蝴蝶的身上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些红色的光芒,在它身上和翅膀上各处星星点点浮现,然后扩散。这景象很漂亮,却也无比的残忍,不用仔细的感知,栾骆也知道这是什么,缀火,这每一点,都是一颗高度凝聚着元素的火星。虽然这些缀火并没有灌注太高的魔力,但是对于一只昆虫来说,这样的灼烧带来的痛苦却绝不亚于把一个人扔进那滚滚流动,还不断断冒着气泡的熔浆之中了。果然,这如同繁星的缀火在这蝴蝶的身躯上肆虐,这蝴蝶原本还在努力地挣扎,不断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终于还是没有了更多的力量,翅膀扇动地越来越无力,终究变成了惯性,再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停了下来。不过,就算它还有力量驱动翅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它的翅膀上是几个巨大的空洞,身体也已经焦灼不堪,再不能有起飞的可能了。 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在空气中散开,栾刖似乎在这个瞬间也一下子有些索然无味了,手腕随意地一动,将自己手中着珍品的蝴蝶扔到了花丛之中,不知哪里的深处。他转过身子,脸上依然是之前的表情,不过言语中精神倒是涨了几分:“对了,你这么早来,应该有什么事吧?” 栾骆恭敬地俯下身子,开口说道:“是,大家长。圣堂的塔里来了一个人,说有例行的事想要找您讨论。”今天并不是例行早起的时日,栾骆原本也不用在应该沉浸美梦的时间来的。只是,一早上,当值的栾家巡逻员就来找他了,说有人想见大家长。当值的巡逻员不过只是普通的栾家家务执行者而已,自然不能由他来见大家长。无论是名义还是实际上,栾骆和其他的家长们共同管理着栾家中一切的常务,所以这样的事情汇报到他这里也是正常的。不过,栾骆自己清楚,这样的事情也应该只能汇报到他这里才有用。 虽然其他的家长们也和他一样,有着同样的能力。只是在这样早的清晨,其他的家长们可不会高兴被打扰,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性子来听一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事情办不成,反而这个当值的巡逻员还可能会遭受不善的对待。轻则被斥责驱赶,重则被殴打,以后在家族里被刁难也是说不定的。 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而且也有不少次闹出了风波。久而久之,这些寻常的常务倒是都落在了栾骆一个人的身上,而其他的家长们更愿意接手则是那些家里长家里短的家事,家族的事务似乎根本就不能让他们提起任何的兴致。 栾骆也曾经感到过奇怪,这样的情况是落在大家长的眼里的,桩桩件件都没有落下。只是,大家长似乎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连言语上都不曾提过一句,甚至还像是有意在纵容这样的状况。既然大家长无所谓这些,栾骆就更无所谓了。大家长不说,那么他就算心中存疑,也绝不会主动开口问,就像今天一样,大家长没有开口问他,那么他也不会打断大家长的思绪,即使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 “圣堂塔里的人?”栾刖的眉头的末端稍许地抬起了一点,“他人在哪儿?” “就在这花园外头,没有您的指令,我也不能直接带他来见您。” 栾刖点了点头,说到:“恩,快带他过来吧。” “是。”虽然栾刖并没有明说,但栾骆在大家长的身边呆了这么久,完全明白大家长现在的心情。虽然依然平稳,却多少添上了一丝旁人很难察觉的急切与期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锦盒 这样微妙的情绪变动,或许也只有栾骆才能感觉出来。所以,栾骆的脚步都快了不少,也没有程序式的行礼,而是直接就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几十步的距离很短,就算脚下的路是三转二绕的,也没有增加他这一段路途多少时间。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到了这花园的门口。 “你总算来了,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门口的男子似乎也有些焦急,虽然耽搁的时间其实真的不多,也就是几句话,几段沉默,几个动作罢了。但很显然,这个男子的预想中他并不应该在这个地方站在这样的一段时间。 男子身上是一套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圣堂制服,他的眉毛耷拉着,瞳孔低垂,上眼皮也是一样,双眼通红,眼眶下也有着一块不的黑色,仿佛在双眼下都置上了一片阴云,连嘴角都不自觉的朝下歪曲着。看起来,不仅是没有休息好,甚至像是一夜没有睡觉一般,连气息都有些衰弱。 “抱歉,托兰大人。大家长才晨起,总要有些时间准备。现在,他已经在院内准备见您了。”栾骆朝着花园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道,“请跟我来吧。” 托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栾骆,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看得出他十分的疲惫,不过步伐却也很快,跟着栾骆极快的前进着,朝着这花园里面走去。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进到了花园的内腹之中,而栾刖依然站在原处。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而是明显摆出了一副等待来者的架势。一见到栾骆和身后的托兰,栾刖就开口了:“你很少在白天这么急着过来的,托兰。希望这次你的消息不会令人失望。” “哼,你今天倒是很悠闲嘛,这么迟了没有晨起。”托兰的话似乎很不善,完全是能让人听出来的不善。 不知道是因为他个人的疲累还是因为他原本就打算这样,言语之间没有一点礼数,好像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不过,栾骆可管不得这个托兰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不会坐视一个这样的人对大家长不敬。 “你怎么……”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明白,开刚刚开口,却被大家长打断了。他看到大家长抬起了手摆了摆。 “昨天是家里的家宴,休息的迟了些,多喝了一点。而且今天是栾家的好日子,也会很忙的,总要养好了精神才行。你天天在这儿看着,难道不知道吗?”栾刖似乎对托兰的无礼一点也没有在意,反而摆出了一种平日里不太出现,至少栾骆很少见到的姿态。虽然实际上这姿态依旧不低,也没有落得下风,但对于栾家的大家长而言,这样的姿态可不只是低了,而是太低了。 “好吧,我没精神讲废话。昨天正好是我在塔里当值,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听的。” “哦,什么事呢?”栾刖笑了笑。 “只是,工作了一夜,不仅疲累,我也有些渴了,还饿了。”托兰似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打了个岔,很随意的坐到了旁边的桌旁的藤椅上,“这椅子倒是舒服,好享受啊。” 栾骆当然也听得出托兰话里的意思,累得就要睡得好,渴了自然要喝好的,而饿了就得吃得好。这些要做到,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到底只是日常而已。只是话里有话,这完全是赤裸裸,不加一点遮掩的索取了,他虽然知道,却不以为然。 偏偏,栾刖却对此好像十分的认同:“当然,你辛苦还要亲自跑来一趟。栾骆,去这园子里的东屋里头把我放着的锦盒拿来吧。”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放心,我都准备好的,向来也都是这样做的。怎么样,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栾骆稍稍犹豫了一瞬,不过很快也回答道:“是。”屋子离着这里其实是有些远的,但跑一趟也算不上什么事。只是大家长要他拿的东西却让他更加的在意。所谓的锦盒,自然就是存放着金钱与珍宝的东西。而且,听大家长最后说的话,似乎他与托兰之间关系匪浅,也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理解或者多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栾骆虽然不以为然,却也知道这是正常的手段,在同一时间,也有不知道多少人正做着同样的事情呢。 只是,再怎么手段,再怎么正常,托兰只是圣堂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别说有名有势了,就连名字都不像能让人听到的样子。这样一个的,普通的圣堂成员,凭什么能向大家长这样尊贵的人索要东西呢,又凭什么来和大家长做交易。栾骆疑惑,但疑惑不多,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懑。 这般的情绪其实极少会出现在栾骆的心头,他成长的路途很顺利,一直都跟随在大家长的身边做事。虽然年纪尚,却俨然成了大家长在栾家的代行者。在家族中,大家长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大家长的分身,可以代理参与所有的家族凡务,而在大家长在的时候,他也是仅次于大家长的家长,也是大家长指定的执行者。凭借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中,连横行无忌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些年,栾骆几乎已经成了负责家族事务的常务了。而他做其中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很顺利的,毕竟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大家长。偶尔会有些困难的情况,也都能倚仗着他自己的能力,武力或是智力解决,最后也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可这些事情,都是靠着他自己完成的。 一片叶子随风飘来,忽然飘到了栾骆的额头上。栾骆下意识的抬起手朝着这恼人的飘叶上抓去,只是这叶片似乎比预想的要更黏人,手指动了几次,也没能把这叶子从他的前发上摘下,一直到他整个手掌都抹了上去,才把这叶片弄了下来。 栾骆的步子并没有停,但他的手也没有放下。虽然并不算太明显,但是隐隐之间,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的心头回荡。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手指是这样的无力,也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动作是这样的迟缓。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却显得有些闷,有些低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很不好,但他却很难说出自己的心情因何而不佳,自己又究竟怎么了,这是他头一回生出这样的情绪,也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在这片刻的思绪间,栾骆已经到了这庄园里的屋子中。房门并没有锁,一推就开了,倒是让栾骆有点讶异。这个地方原本也不是用来居住的,在他的预想中,这里就算不是积满了灰尘,也应该会有些发霉、陈腐的气息才对。但没想到,流入他鼻子中的,不是呛人的土气,而是一阵淡淡的幽香。他眼前的屋子虽然不大,却是非常的整洁,地上是没有任何散落或者堆积的灰尘,显出一尘不染的感觉。栾骆用自己的手在这屋子里的桌子和椅子上随意地摸了摸,也一样没有沾染任何的灰尘,甚至连椅子靠背的空隙与顶端这样少有人注意的地方,似乎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攒下。 栾骆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朝周围看了一圈,不仅是这桌子上面,整个屋内的物品都摆放地无比整齐。在那一旁的卧榻上,枕头放的端正,被褥也叠地方方正正,放在这卧榻的尾端。而转过头来,在这桌子上,笔筒,书本,纸张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这显然不会因为这屋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地方是有人在住着的,而且这里的主人还格外的爱干净。只是,栾骆却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人居住。这是大家长的庄园,这个屋子他以前经常经过,却从来没有进来过,一直只当作是一个普通的储藏间而已,这还是他头一次打开门进来。 大家长说的锦盒并不难找,就端端正正的摆在这桌后的窗台上,一眼就能让人看到。毕竟,这房间所有的陈设都是这样的朴素,唯一和房间不搭调的存在就是这桌子上从外观看就能看出无比华贵的盒子了。虽然大家长说了锦盒,栾骆在心底也大概有了猜测。但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盒子会这样的华贵,这般地亮丽。无论里面放了什么,这盒子本身就足够让人瞩目了。盒子外包裹着织锦无比的顺滑,看上去就是精心加工过的,缝制的技巧也是一流,只是用眼睛和手指,完全感觉不出细线的段落,似乎原本就是一块整体。 栾骆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把这盒子上栓着系带解开了,手指上挑,把这锦盒的盖子掀开了。他的眼前仿佛有光芒一闪,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金色、白色与红色交织的光,这锦盒里面放着的东西的确有着充分的理由让他的眼前一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幕——西风东渐》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园中少女 在这个盒子的内外似乎呈现出了两个世界。 这锦盒外,一切都是清淡的,都是朴素的,都是没有一点华丽可言的。 但这锦盒之内,却仿佛是另一片洞天,这金色的是金花,用薄片的纯金打造的花朵,每一朵都是由几位能工巧匠依靠着实实在在地依照开得最艳丽,最招人的花朵模仿打造的,留下了花朵最美好的一颗,每一朵金花都是一朵最美丽的花朵在盛放时最漂亮的模样;白色的光芒则是源于纯白的玉璧,这玉璧通体白色,明亮非凡,虽然每一块都不算太大,却贵在纯净,几乎看不出任何的杂质,而且质地平均,似乎浑然一体。 栾骆拿起一块放到窗前,连这明媚的阳光都在这玉璧的过滤下变得轻柔,却依然保持着光芒的致密;而剩下的红色,则是一块块在表面缀满了红色的焰血石,虽然本质上不过是石头,但却在躯体中留下了元素的墨痕,无论是作为施法的材料,还是观赏的物件,都是绝对的珍品。而且这摆放的焰血石,在焰血石当中也是上品,没有累赘的花纹,纹路规律节律,颜色也是艳红而不是一般的暗红,充分的表明了这些焰血石在形成时的特别。 这盒子里摆放的都是好东西,是寻常人平生都难得一见的东西。栾骆虽然也见过,却也没有见过在一处狭之中可以拥挤着这么多珍贵的珍奇。就算是贵族们之间最隆重,最华贵的拍卖会,大概也要一两季度或是一年才能凑齐这样数量的拍卖品,而且在质量上大多是不如眼前的盒子里的这些的。这盒子的东西,就算只是拿出一半,也足够让贵族圈子里的这些无聊的公子和姐们互相追逐、追捧、相争,吵闹上很长一阵了。而一般人,若是能拿得其中的任何一件,那都足够他们余生的生活,甚至可以保障一个家庭的安康与富裕了。 无论究竟价值几何,这盒子里的,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样巨额的财富本身有已经有了超过自身价值的意义了。不过,栾骆却一点儿也没有心动的意思,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巨大的财富现在就这样平淡地躺在这锦盒中,似乎并不合理。 而除了对这些珍奇的疑惑,这盒子本身却是更让栾骆奇怪的东西。 盒子里的东西虽然价值不菲,却摆放地横七竖八,别说整理了,就仿佛是一堆废品,来了就随手的扔到里头,好像它们的主人根本就没有一点顾及的意思。栾骆翻过了自己的手掌,皱了皱眉头,他的之间这会倒是染上了明显的灰尘。显然,这个盒子并没有经常打扫,与这屋子别处的一切都不一样。可偏偏这个盒子才是这屋子里面最有价值的东西,如果不论地点,这盒子里的东西随便拿一样,都能换上几间这样的屋了。 不过,栾骆出了一口气之后,就明白了。他是有不少的疑问,但是这些疑问也不是现在靠着思考就能得到解答的。眼下,他还得赶紧回去才对,这一些屋子中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其实也与他无关。 他拿起了盒子,朝着门外走去。只是,刚走出门几步,却有一个声音把他喊住了。 “站住!”这是一个女声,却丝毫没有寻常女性的软与柔,反而很明脆和清亮。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发问。 栾骆在家族里做了这样长时间的常务,自以为见过了大部分的家族中人,也熟悉其中大部分人的声音。但这个声音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印象,而这张脸也是一样。 面前的是一个女青年,连栾骆这样见惯了风月的人都得称一声美妙。这青年的容貌可以说是十分的姣好,尤其是她的秀发,显然是长久前就养了起来,十分的秀美悠长,也一点都没有散乱的迹象,应该是花了不少的力气打理的。脸上虽然已经褪去了青涩,却还是残留着一些烂漫的痕迹。 只是,即使仔细地回想,似乎栾骆也没有找到一点可循的线索,他似乎确实是不认识这个女子的。只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栾家大家长的庄园里。而且不用明说,栾骆也明白了,刚刚他走进过的屋子自然是这姑娘的住所了。 不过,他们互相之间的提问却并没有一个得到了回答。尤其是这个女青年,她的情绪似乎很丰富,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她似乎对栾骆的出现先是惊讶、然后由惊讶转变成了愤怒,但就连着愤怒都没有停驻太久,而是讯速地蜕变成了无奈,然后这无奈自然地转化换成了嫌恶。 女青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栾骆,在他的手上稍稍地停了几秒,才开口说道:“哦,原来是来拿东西的,正好省了我自己跑一趟。” “什么意思?”栾骆似乎听得出女青年话里有话,只是不了解情况的他也听不明白。不过,这疑问也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而已,他没打算得到什么认真的回答。 只是,这女青年似乎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她不是没有认真回答,而是根本就没有回答栾骆的话,而是我行我素,说着自己的话:“喔……你就是栾骆吧。正好,麻烦你转告叫你来拿东西的人,我希望这个东西永远也不会再回到我手上了。还有,里面的东西,我从来都没碰过,有多有少,都别找我。” “你是……我们见过么?”栾骆原本还想说什么,问一问这个女子的身份。 可是,等他抬头,却发现这女青年似乎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已经迈开步子朝着栾骆刚刚的来路走去了。 栾骆倒是更奇怪了。显然,女子是清楚这个锦盒的来路的,甚至这锦盒就是她的东西,既然能认出自己,那么她也很清楚这个锦盒的主人是谁的。只是,她的态度却让栾骆有些捉摸不透,她似乎很不尊敬大家长,还故意地没有提及大家长的名讳和尊号。栾骆自然也明白,大家长这些年行事,虽然惠及了大部分族人,却也不可能惠及人人,总会有些人心底有些不满的情绪。只是,他还是头一回碰到,会当着他的面如此说话,而且还丝毫没有避讳的人。 这样的话,即使是同样位列族人高位的其他家长们,也不可能会随意地说出这样的话。大家长在家族的位置是不容任何人评论的,即使是其他人加起来也不会对这个结果有任何的影响。但既然不是与权位有关,那么就只可能是因为彻底的无知者无畏,或者是本身就有着超越了权势与知识的关系。这个女青年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有让栾骆感觉到丝毫的多余的情绪,似乎这些话就是她本心完全的映照,似乎就像是是一句平常的交代,一句随意拉扯的日常而已。而且既然这个女青年能住在这里,她自然不会是那些不知道大家长身份的人。虽然很难以想象,但这个女青年毫无疑问属于后者,她与大家长应该有着一种绝对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会十分的复杂,而且也应该会非常的晦涩。 虽然这样的揣测有些不敬,不过栾骆也免不了在心头自己猜测一下,这种关系究竟会是什么。这个人是大家长的谁?情人,亲人,或者是女儿?还是他们有着其他的关系?只是匆匆一眼,单从容貌与年龄,根本就无从揣测。 这让栾骆疑惑,让他的心肺如同被火焰炙烤,让他抓着锦盒手都有些颤抖,抓地紧了几分。这团疑惑的火并不只是因为眼前的事情而已,这是事,只是一把新柴而已,他心头的火焰早在昨天就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以往,他的意识,他的行动都是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圈子中进行的,在这个划好的圈子里,他只需要按照经验与要求去做事,而完全不需要自己考虑一些复杂的,超过经验的事情。只是现在,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他就已经碰到了很多以前不会碰到,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原本最有自信,最能引以为豪的领域,这让他的心头多少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在战斗上,他输给了栾凤,这是彻彻底底的技不如人。而且他为了大家长的话,多少还用上了一些不算太公道的手段。只是,他还是失败了。 可问题在于,栾凤在一切的条件上都显得是那么的拙劣,无论是哪一方面的条件似乎都无法与栾骆相比拟。即使旁人不提,栾骆自己也不会忘记。 栾骆成长的环境足以称的上是最好的了,在整个天幕中也许都很难找到更好的条件了。在他来到大家长的身边后,栾骆就一直被大家长作为最抱期望的目标来培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