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鉴实录》 正文 第一章 引子 1925年奉天的冬天来得很急躁,西北风像刀子,趁着暖阳刚交班就摸了上来,抽打得枯枝败叶扑簌作响,让仅存的一丝生机垂死地挣扎。在这个适合办丧事的冬夜里,人们早早地烘暖了炕头,钻进被窝睡去。 奉天大房镇城外一片收割后的苞米地,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冲出了两个抱着包袱的黑衣人,他们飞快地跳上了路基,沿着大路奔跑。 紧接着,两个警察也冲出了苞米地,举着枪紧紧跟随,高喊着“消停的,再窜就放枪了!” “砰!”一声枪响,一个黑衣人捂着腿倒下了,举枪的警察一愣“哎呀我去,我特么是鸣枪示警呀。”另一个黑衣人赶忙扶起大腿飙血的同伙,踉跄地奔跑。 兔子变成了乌龟,俩警察三步并两步追上,踹翻了俩人,他们喘着粗气c用晃动的枪口指着黑衣人说“打开,打开” 俩黑衣人只好打开了包袱,全是金银。 警察们愣了“果然是富人区,就是有钱,不白我哥俩追一宿”。 黑衣人指了指包袱“老总,孝敬您的,您多拿点,好让小的判刑定赃的时候少认点” 黑夜冷冷地注视着四个人的猫腻,像一位严肃的判官。忽然,西北侧天空像水波一样涌动,当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巨大的暗涌旋涡。 俩警察默默对视一眼,弯下腰,有些犹豫地抓起了一把金条。 “老总,您要是都拿走,我们也就不是贼了,对吧?”受伤的黑衣人继续提示到:“给咱留个手术钱就行”。 忽然,波纹的中心飞出一个大火球,如果从侧面看,它绝对是以令这个时代的人惊讶的速度划过天际,几乎是闪出视野后,轰隆声才隐隐传来。 1925年,东北老百姓见过的飞行最快的物体是东北军的辽f双翼战斗机,那也不过是天幕上一个个懒洋洋移动的小点儿。这样速度奇快的物体让人怀疑,它是来自太空的陨石,或者是成佛的孙悟空不小心喝多了,造访东北。 大火球的中心不是球,而是个“士”字型的飞行器,它颤抖着c颠簸着,狼狈地沿着几近直线的抛物线,向公路上的人砸来。 正面看来,火球是由亮点变为亮斑c再到小太阳的过程,直面火球的黑衣人发现小亮点变成了大亮斑的时候,他们惊叫“火麒麟,火麒麟!” “老总,回头看!火麒麟!”黑衣人喊得撕心裂肺。 两个警察根本不信“别几把装,骗鬼呢?”说着,把一块狗头金揣进怀里。 来不及解释了,俩黑衣人不顾警察的枪口和汩汩冒血的大腿,撒丫子开跑。警察们意识到,小贼们似乎发现他们的背后有老虎,待他们转脑袋查探的时候,光斑已经变成了巨大的火团,轰然砸在了地面,一个更大火团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个警察掀翻,大爆炸吞没了一切。 神秘来客以两条生命的代价结束了这次奇幻且狼狈的飞行。 在飞行器坠落后的一个小时后,坠落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枪声如爆豆般响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凌晨才停歇。 天亮后,有村民撞着胆子去坠落现场查看,可除了炸坑和遍地被烧得焦黑的树木,就是满地的弹壳和血迹,以及两具烧黑的警察尸体。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第二天,看完火麒麟降临人世传闻的报纸,警察局长陆家一拿起了俩警察追击歹徒被炸弹杀害的报告,骂道:“飞贼越来越猖狂了”。 火麒麟不关他的事儿,但自己的两个巡警被害,着实令人气恼不已。是的,在这个时候,多数人认为火麒麟和巡警被杀是两件事。 勘验部门指出,飞贼可能携带炸弹,为抗拒抓捕向我英勇警察们投射,导致两名警员殉难。疑问在于,炸弹的爆炸当量相当巨大,甚至一捆军用手雷都做不到,除非是炸城墙专用的炸药。也不知小飞贼们从哪搞来的。 作为一局之长,陆家一想的是如何平复事端,他挂通了奉天警务厅的电话。 这一年,东北已被列强环伺c军阀混战撕扯,时刻笼罩在战云之下的宁静小镇,注定因为“火麒麟”的到来,变得不再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王修滚出去 也是在这个清晨,大房镇警察局侦缉队。 一个箱子翻滚出了办公室,接着是一把椅子,一盏台灯,一堆衣服,最后是一个人。 这个踉跄着被推出门的人身材消瘦,背微陀,标准号码的警服披在他身上显然不合身。他叫王修,是侦缉队的探员。 侦缉队二分队代理队长秦五横在门口训斥着“你犯错害得大家受连累,以后我们这小庙就不养您这大佛了。” “真撵啊?再考虑考虑?”王修还不甘心。 “考虑个毛毛!” “那我去哪儿啊?”王修有些犯愁。 “摆摊儿算命胡同里下棋,哪样不都行?”秦五白了他一眼“我好言劝你,眼里要有长官,嘴里要有把门儿。” “我没错,是你们查错了。”王修说话的语气坚定自信,没有任何发怒的意思,然后蹲下来规制散落一地的笔迹纸。 “放屁!”秦五大声责怪到“那老头是自杀的,这事儿局长都签字结案了。可你偏要说全村公认的孝子杀了老爹,害得全村人到局里闹,吓得咱局长都不敢上班了。” “孝子和杀人两码事儿”王修说“杀人和闹腾更是两码事儿。怕闹就不要办案了?” “你冤不冤枉和赶不赶你,也是两码事儿”秦五耍起横来。 “那,你再给我拉条桌子出来。”王修请求着。 秦五让人扔出一张桌子来,数落着“你要是不想走,可以在走廊办公,这里空气好。” 在走廊两端围观的警察中,有一张俏丽的面庞,新来的女秘书柳黛珊(秘书科档案c机要员,由行政处林志斐主任分管)踮着脚,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她问身边的女警“姐姐,这人是谁啊?” “她是侦缉队的,非说一个案子错办了,引得老百姓闹警察局,局长大怒,秦五急着和他撇清关系呢。” “不至于搞错一个案子就扫地出门吧?”柳黛珊有些同情这个被辇到走廊办公的同事,这是她踏入警局以来,第一个认真关注的异性。 “换是别人不至于,可要是他嘛——”女警话里有话。 “啥意思?” “下一步要警佐调整,奉天发布的推荐名单里,侦缉队二分队长的位置只有秦五c王修有资格竞争,王修就是秦五最大的威胁。”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女警四下看看没外人,憋着笑说“端午节的时候,秦五让王修代表队里给长官们送点礼,结果王修眼瞎,被米行老板忽悠买了一堆陈大米,把好几个长官吃吐了,秦五恨死他了。” “看着不蠢啊?”柳黛珊仔细观看王修的眉眼,由内到外的清秀俊美,他身上没有侦缉队那股子匪徒之气,更谈不上憨傻了。 女警拽拽柳黛珊的衣袖“得了,都是男人们的勾当,咱走吧,别蹚浑水。” 一天下来,柳黛珊上上下下送文件,每次往返都会经过这位在走廊办公的落魄书生的身边。让柳黛珊惊讶的是,这小子心态奇好,一整天都在心无旁骛地看书,抄写c模仿笔迹,毫不在意过路的同事投来的复杂的眼神。 “你在看什么?”柳黛珊终于安奈不住好奇,停下脚步凑上去问。 “笔迹心理。”王修没抬头。 “能看到什么?” “一个人真实的内心。”王修继续说。 “你能教教我么?” “不能”王修拒绝得干脆利索,甚至没有抬头看这位美人一眼。 柳黛珊尴尬地转过身,抱紧了文件正要离开,忽然觉得气不过,扭过头说“哼,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要不怎们能办错案子!” “对呀,我没本事,所以请让我安静一点吧。”王修不想和女人纠缠,继续看字迹。 柳黛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下一句,正想甩两句酸话顶王修两句,走廊的尽头传来有节奏的皮鞋声,刘大光(副局长,侦缉队的直接长官)带着郑玉成(侦缉队底层警察,王修的老搭档)大步走来,见着王修的惨相,刘大光冷哼一句“小样,让你嘚瑟。” 说完向侦缉队办公室吼了一声“秦五,出来!” 秦五赶紧迎出来,见是刘大光来了,忙殷勤劝让着“刘座来了,里面请c里面请。” “不用请了,告诉你一声,老头儿的案子破了。” “好,啊?破了?不是自杀么?”秦五一头雾水地看向王修,王修则头也没抬,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郑玉成解释说:“老头儿的儿子逼迫老头儿写下遗嘱,然后把老头儿吊死在房梁上,伪装自杀。这小子拿了老头的钱去逛窑子,被窑姐勒索了两倍的钱,他喝了酒c脑子混,一生气就把杀老子的事儿抖出来吓唬窑姐,结果被举报了。巡逻队刚把那小子押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当就撂了。” “不是孝子么?”秦五叨咕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杀死老头之前,这小子已经饿了老人几天了,威胁老人签遗嘱。”郑玉成叹到“禽兽不如!” 刘大光忽然提高了音量问“谁把王修撵出来的?” “是民意”秦五回答地很没底气。 “你不要了,行,副局长办公室还有个位置,让王修坐吧!”刘大光掏出一支烟,郑玉成赶忙掏火柴,划着了凑上去。 秦五一听话头不对,赶紧跑到王修面前说“修啊,兄弟们眼拙,我就说么,你这神算怎么可能失手呢!是兄弟不对,来赶紧进屋,走廊太冷了。” “不冷”王修摆摆手“在这儿干活脑袋清亮”。 “王修,给你脸了是吧?”副局长刘大光敲了敲桌面“差不多就行了啊。” “不敢当,刘座,过几天秦五再找个由子把我赶出来咋整?” “不会,不会”秦五忙笑着赔不是“都是大老爷们,别记仇。” 刘大光挥挥手,把抽了半截的烟扔进王修的水杯“行,尊重你意愿,啊,你也别闲着,打今儿开始,这层楼开水都由你送。”刘大光说完抽身要走。 “别呀,刘座!我就是发泄发泄。”王修见刘大光来真的才立刻现出原形,局里能治理王修的只有刘大光。 “怂玩意儿!”刘大光哼了一声“不经请示就满世界嚷嚷自己的推论,你当你是神啊?我看秦五做的对,你在走廊再冷静两天吧,好好清清脑子!” 刘大光说完拂袖而去。 柳黛珊目睹了事情反转的全过程,这弱不禁风的王修不仅能够识别字迹的同一性,甚至能够看出写字人的微妙心态,不可谓不神奇。她款款走上前来,再次鼓起勇气跟王修套近乎。 “王修,你告诉我,你怎么看出老头是被他儿子杀的?” 王修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柳黛珊,忽然惊叫到“我去,长得真俊呀”。 这句没羞没臊又直白的表扬让柳黛珊困窘不已,她红着脸娇斥到“流氓!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会搭理你呢。” “好吧,看你长得好看的份儿上,我告诉你”。 “好呀!”柳黛珊见王修要拆谜底,兴奋得很。 “一块钱。”王修摊出手。 “你财迷呀你,咱是同事。” “我一向明码标价”王修说“一般人都要一块五的。” “贪死你算了。”柳黛珊掏裤兜,扔出一块大洋,大洋带着柳黛珊的轻蔑,翻转着向王修身后飞去,可王修的速度奇快,伸开双手一个拜佛的动作,把大洋稳稳地拍在了手心里。 “谢咯!”王修清清嗓子“老头亲自写的遗书不假,但遗书字迹笔力不均,思维断续,尤其在财产分割的一些关键字上,出现了不该有的顿挫,顿挫明显且拐折力度大,证明他的心态不是犹豫,而是愤恨。此外,老人年纪大而且饥饿不堪,早已心力不足,通篇写字虚飘,但是写他儿子名字的时候,则笔力透纸。这种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为什么大家看不出来呢?” 靠在办公室门框边的郑玉成说:“谁都喜欢自杀的案子c杀人以后自杀和自首的案子,不用费力气嘛。” “有了这种懒心的驱动,大家就更乐意听信自杀的说法,所以眼睛就自然会被蒙蔽。”柳黛珊顺着郑玉成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王修站起身,抻了一个懒腰“都说他儿子是个孝子,可为啥会引起老父亲的憎恨呢?我收集了一些他儿子的笔迹,虽然都不大认字儿,但从会写的字迹上也看出了端倪,比如,起笔第一画漂浮,收尾笔画虚夸,笔画之间细密不透风,是外宽内忌c善于伪装之人。加上老人手腕和身体上的奇怪淤青,于是我断定,他儿子杀害了老子。” “就这么简单?” “简单么?那你给我复述一遍。”王修对柳黛珊的质疑嗤之以鼻。 “你这种推论是写不到卷宗里的!”柳黛珊也不含糊:“把一块钱还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王修你再滚出去 秦五坐在办公桌上,抱着电话机大声说着话“姐夫啊,放心吧,有你在,长官们还不都得成人之美嘛!”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姐夫是汤玉麟(奉系军阀之一,张作霖的盟友)的副官长。 挂了电话,秦五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埋怨着:“事儿多呀,待会儿还得跟林财主吃饭,推了几次,推不掉。” 警员们纷纷恭维着,让秦五办事儿要紧,单位的事儿别操心。秦五拎起皮带,大摇大摆出去了。 秦五一走,郑玉成端着茶杯走到正在看笔迹的王修身边,低声问:“上层的关系走了没有?” “走谁的关系?”王修抬头问。 “人家秦五有姐夫撑腰,你再不抱棵大树,过几天可就被他碾压了。”郑玉成说:“局里缺能干事儿的,你是人才,可别错过机会。” “我没钱啊,你知道的,房子都是局里给租的。”王修说“我不争了,你来吧。”说完低头看笔迹。 “拉倒吧,我这两把刷子,争也是给人家当分母。你有显赫的战功,这次又破了个子杀父的大案子,应该顺水推舟,利用好机会嘛。”郑玉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银票,塞给王修“兄弟,去,闯闯陆局长办公室。” “别人也这么干?”王修问。 “别人干能让咱看见?”郑玉成笑了,王修这小子业务一流c嘴皮子尤其溜到,但在这方面却像个刚进门儿的小媳妇,扭扭捏捏。 “我还不起啊,哥哥,我一个月才八块。” “以后慢慢还,咱俩别那么外道。”郑玉成低声告诉王修“后勤的老贾,据说塞的是足金的黄鱼儿。” 王修想了想说“那我试试吧。” 王修蹑手蹑脚走上局长的楼层,俄罗斯式的立体窗,老松木的地板,就连墙体也用木料包裹成墙围线,装修一等一的高档,处处透着威严肃穆。这里是局长陆家一c副局长刘大光c行政主任林志斐等长官们的办公区,一般警察没有公务很少上来。 王修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清清嗓子,整理一下衣领,准备停当后轻声敲门。 屋里没动静。 趴在门上听,没有人说话。 王修想了想,掏出已经折成四方块儿的银票,在票后写“请局座务必帮忙。王修。” 写完后,他把银票从门缝塞了进去。忽然,一种做贼的刺痛感席卷全身,像无数蚂蚁在全身乱爬,他不想在这儿做任何停留了,慌忙转身跑下了楼,直到了楼梯转角才停下来,打开窗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掏出烟,想点一支抽。 与烟盒一起抓出来的,还有另一张折成方块的纸,王修记得,这是自己典当皮鞋的当票,当来的2块钱买了几本奥地利心理学的译文书籍。皮鞋他是不准备赎回了,但是典当票没扔。 王修打开了当票,上面清晰写着“银票直兑银洋100元。” 我去!这是郑玉成刚才给的银票,自己塞的是当票! 还特么落了款! 王修疯狂地跑上楼,趴在局长办公室门前,厚重的榆木门与地板之间只有微弱的缝隙,还好,隐隐看到了当票的一角。 王修掏出挖耳勺,一点点抠着当票,这无疑是一件艰苦细致的工作,当票每前进一点儿,王修悬着的心就下落一点儿。 即将大功告成! “喂,你干什么呢?”一个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修一咕噜爬起身,身后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局长陆家一身边是一位面色红润c目光如炬的老人,身着清布长衫,手中一把镶玉包金的文明棍,格外地显示身份。老人的身边是副局长刘大光c行政主任林志斐,秘书古槐安。刚才自己太专注了,否则不可能听不到一群人走路的动静。 “我”王修踟躇着说“给陆局长放一份文件,找不到古槐安秘书,所以。” “你给我放文件?我咋不信呢”陆家一明显不信,文件都是由秘书科统一收转。 “其实,嗯,我也不信。”王修拍打着身上的土。 陆家一掏出钥匙扔给秘书古槐安,古槐安打开办公室门,小纸方赫然在地。没等古槐安行动,老人弯腰把纸方捡了起来。 “请局座务必帮忙。王修。”老人念叨着,嘴角微微一翘。 “陶公,正如我刚才向您和奉天民意代表们汇报的一样,在这次警佐级长官调整中,我陆家一的态度是鲜明的,反对和抵制一切贪腐贿赂行为。我带头,长官们一级级带头,啊,必须压住不正之风。”陆家一声明“最近,这种宵小之徒就像苍蝇一样乱飞!” 陆家一口中的陶公,是大房镇首富c奉天民意代表首领陶然,拥有着庞大的家族产业和曾资助孙中山创办同盟会的光荣历史,上了年纪后退隐到大房镇,乃是奉天一等一的重要人物。 陶然没有拆开纸方,把它轻轻拍在陆家一的手里“大房镇警察的清廉,关系到全镇百姓的福祉,陆局长可要坚守底线,不可逾越。” “别说您看到了,就是您没看到,我也一样退还,一样坚决处理他!”陆家一说起话来语气坚决。 行政主任林志斐补充到“我看,就直接辞退了吧。也好明正典刑。” 陆家一点点头“不能姑息。” 刘大光忙阻拦说“这事儿也得查清楚再说吧。” “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陆家一立即打断刘大光的话“你就是护犊子,你们侦缉队都乱成啥样了”说着没好气儿地打开了纸方,扔给刘大光“证据在这儿,你自己看。” 刘大光方把目光投向了皱皱巴巴的纸张,念道:“今典当警用旧皮鞋一双,银洋2元,一月内赎回有效。” 全场沉默。 “王修,我问你,给局长送当票什么意思,让他老人家掏钱给你赎鞋?”刘大光呵斥道。 “局长他”王修慢吞吞地说“他” “你磨叽什么?”刘大光催促着。 “局长在大会上说,内个,外地警察不容易,生活困难的话可以直接找他。我前几天交完取暖费就断粮了,这月工资又没发,冬天到了,没个暖和鞋穿,就写了请局长帮忙赎。”王修认真地编故事。 陶然轻轻一笑“你这个局长倒是人情味儿足。” 陆家一尴尬地陪着笑“警察嘛,和府衙机关不一样,不建立兄弟感情,工作不好开展。” 林志斐问王修:“你小子缺钱?” “缺。” “你去赚外快吧。” “咱有啥外快可赚啊。”王修一脸委屈。 “去北哨卡,检查害死咱们俩弟兄的飞贼,一天补助一毛五。”林志斐轻蔑地一笑,他觉得与王修多说话都是耻辱。 “在下告辞了。”陶然没有兴趣听林志斐部署勤务,他转身离去。 陆家一赶忙追出来送“陶公,大房镇不还缺个民意代表么这个” “陆局长的请求,在下想着就是了,时机成熟必然出手。”陶然没有给陆家一明确的结论。二人已经走到车边,陆家一亲手给陶然打开车门,陶然上车后挥挥手,拉上了布帘,小汽车一溜烟走了。 待陆家一上了楼,众人还在,王修耷拉着脑袋,像个开锅烂的茄子。 “局长我错了,我不敢了。”王修道歉。 “林主任的安排我完全赞成。你查着飞贼再回来,一天查不着,你就天天赚外快。”陆家一压住了怒气,这个狗东西破坏了自己向陶然争取民意代表推荐的最好机会。 “贼也不一定从那儿走啊!”王修还不知进退,刘大光拽拽王修的衣襟儿,示意他闭嘴。 “那你问老天吧,别问我。”陆家一淡淡地说。 “局长!其实我也准备了一张”王修说着掏裤兜,竟然想把银票当众拿出来。办案聪明伶俐的他在人情世故上十分拙劣。 “滚!”陆家一终于怒了“还有当裤子的票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这要是万一 距大房镇警局十公里,镇北公路分叉口,戳着几个背着长枪的警察,他们身后是粗杨木搭建的路障,仅留下容一个行人出入的窄口,把对面密集的人流挤压成漏斗的形状。 路障旁边戳着两根木头桩子,桩子上钉着一块杨木板,贴着用黄表纸写的告示:今有飞贼滋扰乡里,携枪带爆,已杀我警员二人,特通缉缉拿。惯贼约为二人:一为身材健硕高大,善格斗;一为身材瘦小灵活,善攀爬。见符合身形之外乡人者,需多加观察,报警局。查实者重赏50大洋。现付。 “排队!排队!”警员大声喊着,但大房镇的百姓们并不习惯排队,他们象征性地向中间挤了挤,跃跃欲试,像一群等待发令的马拉松运动员。 “先生,你看那告示,写的多像我俩?”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挠着后脑勺,问身边一位健硕的大胡子男人。两个人虽然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但都穿着破旧的棉服,灰头土脸的,混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别吱声,咱们口音太明显了。”大胡子警觉地向左右看着,朝阳下,烟雾腾腾的大房镇仿佛悬在晨烟之上,远远可见高大的联排式俄罗斯房屋,房后白团雾翻滚冲顶,一条条钢铁长龙进进出出。 大胡子指着那一片建筑说“看见没有,火车站,到了那里,我们就自由了。” 小猴子还不放心“万一” 大胡子打断小猴子的话,果决地说“没有万一!” 检查站的另一侧,穿着黑皮袄的巡逻警察们蜷缩在寒风里,巡逻警是大房镇警局最低等的警察,干着琐碎低端的工作。两个同事被害后,他们一直没有休息,24小时盘查过往行人。今天镇上有大集,来往商客多,任务更重了。 王修被发配到北卡后,卡点负责人果断领会了陆家一意图,把最重的盘查任务交给了王修。 “放不放行啊!辰时了,早市都撤了!”人群中传出一阵不满地抱怨。 “哥”一个小巡警请示王修“你一个人,行么?” 王修满不在乎,他挥挥手“放行!” 小警察转身向人群大喊道“听着,拿出证件,打开,把瓤子对着这位警官,依次从这个桌子前面走过去!” 只有一个警察查证件!行人们愤怒了。昨天东c西c南卡都是三个人一起查,就这样连轴干,好多商人还没赶上大集。埋怨归埋怨,却没任何办法,人们只能想办法挤到最前面,争取早点过去。 于是,人群如滚水般涌动起来,赶马车的c抱孩子的c挑担子的各式各样的人纷纷掏出烟盒大小的证件,各类各式的证件快速地从王修面前闪过。 放行的速度竟然奇快!因为王修根本不看。 他如同一尊大佛,半闭着眼睛啃着苞米棒子,巍然不动。 “王修不是魔障了吧,除了嘴,哪都不动。”一个警察低声问同事。 “发配来的,都带情绪。”另一个说。 “这就是得罪局长的下场,那,咱们查不查?” “他不吱声,咱们别管。”另一个警察嘱咐。 “可这人跟流水似的,一个人就晃悠两三秒,他能看清?” “你管那个闲事儿?出事儿,他负全责。” 两个警察正嘀咕着,王修忽然对着快速走过自己身边的大胡子摆了摆手。 “等等!你,到这边儿站一下。”原以为睡死了的王修,脑子却一直在飞快运转! 大胡子满心不快地站在了一边。 王修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证件,这算是他今早认真看的第一个证件。 “还有你!这边。”王修似乎长了螃蟹眼,他忽然抬起的胳膊,明确地指向了小猴子的脑袋。 两个人都没跑掉。 “老总!”小猴子谦恭地说“我们是关内来的老客咯,贩皮子的,晌午前得进镇子,要不集市就散了。” 大胡子陪着笑脸说“是啊,再说我们这证件官署印章都全啊。” 王修笑了笑,说“在这嘎达,临时身份证件就4种样式,奉天府c宽城子c哈尔滨c旅顺府,而各州c府c道管发证的就63个人,包括了3个老毛子c5个日本子,满打满算,也只有63种笔体,你们这证件的笔体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的。” “啥?啥叫笔体?就凭这”小猴子显然不敢相信王修的话。 “是啊老总,你得看官凭c看公章啊,你管他谁写的字儿呢!”大胡子赶忙上前点烟。 “不好意思,我没这个习惯。”王修推开烟,冷冷地命令到“打开包袱。” 俩人站着没动。 “打开!”一直配合王修的小警察立即平端起枪,枪口对着两人晃了晃。在这个小警察的眼里,王修是个英雄,而不是发配来的落魄者。 大胡子c小猴子迟迟地放下了包袱卷,解开麻绳子,露出大量兽皮包裹着的衣物和零钱。 “您看吧,有啥呀?” 王修一挥手,小警察蹲下身子翻找,在衣服中找到了两张由山海关开往奉天的旧火车票,时间为两天前,一张票后写有“报销存根”四字。 “贩皮子的也报销火车票啊?”王修拿起票说。 “捎给东家的,他给报销路费”大胡子解释到,还要继续给王修点烟。 “字写得不错哟。”王修推开大胡子的手,眼睛盯在四个字上。 “读过几天私塾。” “嗯”王修点点头,忽然把证件展开,连同火车票一起摆在大胡子眼前,悠悠地说“都是一个人写的,你给自己发证啊?” 大胡子脸色一变,小猴子也是一惊。 “公章是萝卜抠的吧?”王修把两个证件扔在桌上“再解释一下,看我信不信。”说完继续啃棒子。 小警察见状,立即凑上前,用枪口顶住大胡子的脑袋“说!” 王修见着小警察那副认真却稚嫩的样子很是好玩,刚想控制一下节奏,半句话出口“别那么横嘛”,路边五十米处,已收完棒子干枯的苞米地里忽然“啪”地一声枪响,小警察胸口的衣服应声炸开,一股血浆子向四外炸散,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变化,还没在感情上适应,甚至可能还没觉得疼,就一头栽倒在地。 王修忽然明白,那一枪可能是冲着自己或者大胡子来的,由于小警察站位突然变了,替他挡了子弹!土岗子上一个拿着望远镜的老警察指着路障旁的苞米地大喊“在那里!冲啊,抓活的!” 众巡警不管那么许多,抄起步枪向苞米地冲过去,霎时间老百姓们四散奔逃,孩子哭,牲口叫,乱作一团。 “不要离开位置!”王修大声命令,然而他很快发现,与他配合的巡逻队警察们在关键时刻根本不听自己的——陆家一局长说谁能盘查出飞贼,机关的立即官升一级,基层的可调入机关。 枪手就是升官发财的天梯。 警察们嚎叫着c勇敢地消失在茫茫青纱帐里,只见着枯黄的苞米竿子不断向远处晃动,零星听到几声枪响。 刚才还热闹的卡口只剩下大胡子c小猴子和王修三人,以及一具尸体。 大胡子笑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玉米棒子递给王修“兄弟,来,接着啃”。 “你俩饿不饿?”王修赶紧屁颠儿地招呼俩人坐下“一起来点儿呗”。 小猴子忽然一个直拳捣向面门,速度快得惊人,王修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一大口苞米粒子漫天飞溅,顿时像喝了半斤山西老醋,又吃了半斤海棠沙果,连疼带酸一阵冲头剧痛,捂着脸趴在地上。 小猴子敏捷地掏出王修腰间的一把制式镜面匣子,大胡子紧张地环顾四周,催促说“别惹事,抓紧走。” “不行,这个剁脑壳的太鸡贼,要是万一必须做了他!”小猴子不依不饶。 王修一听赶忙撒腿跑,却被小猴子一脚踹在膝窝子上,又跪下了,王修喊道“哎,好汉饶命!你,你就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嘞,我闭眼行了吧。”小猴子边说着拉动枪栓“转过去!”王修只能转过身,后脑勺被小猴子用枪口顶住,头朝着路旁的脏水沟,像所有被枪毙的犯人一样,等待脑袋爆裂的最后一刻。 小猴子毫不犹豫,啪地一声扣动扳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我是个人畜无害的秘书 枪没响。 小猴子又拉了一下套筒,啪,大胡子和王修又一闭眼,枪还是没响。 “有完没完!”王修都恼了,谁也经不起一遍一遍吓唬。 “枪不好用!”小猴子急的又拉套筒“不会是山西仿的吧?”他四下观瞧,发现地上有一根老百姓扔的扁担,伸手抄起来说“这个好,照着头闷。” 王修赶紧爬着转过身儿,捂着脸哀求说“两位英雄,枪卡壳,这是天意不让我死呀!你们不能违背天意啊!” “你小子是黑皮狗的头头儿,要是万一你把我们说出去”小猴子嘴上有一万个万一。 “说啥呀,我啥也不知道啊,大老远的你们来了,咱有缘才走到一起,十年同船度,百年共枕眠,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再说,你把我打死了,我妈怎么办,她正在家里包饺子等我呢!” 王修的一通唠叨让两个不速之客心烦意乱,小猴子低声骂道:“你嘴皮子这么溜,干什么的?” “我就是个秘书,人畜无害的秘书,我叫古槐安,我长得这么好,能是横行乡里的黑皮狗么?局长说呀,要改变机关老爷作风,派我们下来陪着执勤——我就是个执勤的。” “甭废话了。”小猴子很烦王修的唠叨“长得好看也没用,我比你好看,我夸过自己么?我们替你局长给你放个长假,就没有万一咯” 小猴子一手拿枪,一手持棍没法用力,只能把枪扔给大胡子。这一瞬间的动作被王修察觉了,小猴子刚一甩胳膊枪离手,跪着的王修竟然一个滚翻,爬起身,借着冲力用脑壳把空中飞舞的枪顶了出去,枪改变了方向,旋转着落在了闸口的沙包掩体里。 大胡子见状,飞起一腿直奔王修面门而来,王修此时有了准备,顺势曲臂硬挡了一腿,身体纹丝不动。大胡子方知道王修其实并不孬,他刚才被封眼只是没有准备;而王修也明确感知到,大胡子腿力虚飘,其功夫远不及小猴子,是个门外汉。 小猴子没顾得捡枪,而是拎着棍子向王修面门打来,王修向后闪身,躲过了飞来的一棍,顺势一个肘击打在了小猴子的腮帮子上,又出直拳削倒了大胡子。 等两个人清醒过来找人的时候,王修已经用枪指着他们了。 “小秘书,你的枪是母的咧,见着老爷们儿就哆嗦了”!小猴子威胁说。 “是么?”王修淡淡一笑,模仿小猴子的语境说:“万一响了呢?” 说着他轻拍了一下弹夹,只听得咔吧一声,枪底本来露出小半截的弹夹被工整地推合复位了。 “呀!”小猴子不信邪,继续向王修扑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镜面匣子喷出一股火光,一发子弹打在小猴子脚面子上,小猴子哎呦一声扑倒在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脚丫子痛苦地翻滚着。 “别动了啊,再动往裤裆上招呼了!”王修命令到。 大胡子还算识相,他知道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便长叹一声,一动不动,两个人就此算是放弃了抵抗。 巡警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着王修用枪指着俩歹徒,不由分说将两人捆了。 王修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小警察,叹了口气,把兜里仅有的两块大洋掏出来,塞进他前胸的衣服兜里,其中一块是柳黛珊的。 为首的老巡警还没喘匀呼气儿,断断续续地拍到“王修,那小子跑得飞快,让他溜了。不过,地上有血迹,可能中枪了。你可真行啊,啥人都能一眼瞧出来。” 众警察也赞叹“你小子好运气,刚发配下来就抓人立功,这是当天来c当天走啊,看来老天都不留你在基层。” 也有的说“可不是嘛,我们干了小半辈子也碰不上几个大案子,你小子就是好运气。” “死了的弟兄怎么办?”王修懒得说运气不运气,他看着还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的小警察,胸口汩汩地冒着血。如果他妈看着自己儿子惨死的样子,会疼得背过气去! “死了就死了呗。”老巡警说“那还能咋办,他就是一个社招警,送回他家去,给个奖状,发两块银元算球。去年陆家一剿匪,一场冲锋打下来,四五个后生都没了,全是社招的。” 王修忽然感到一阵心酸,他不想看小警察躺在地上微睁的眼睛,对老警察说“我也受伤了,申请回去休息,你看行么?” 老巡警自然是不乐意,没有了王修,他们查证件又慢又低效,可眼下飞贼归案,等待王修的必然是加官进爵,谁敢阻拦他呢?于是便好言恭维“那是自然,要去医院看看!” 王修刚要离开,老巡警忽然喊到“等等,修哥!” 他追上来,把一块机械手表拍在了王修手里“哥,您收下。” “哪来的?” “大胡子手腕子上的,精钢造的德国货,准是赃物,孝敬您的。这案子表功的时候,您还得在局长面前多美言。” 王修掂掂手表,果然是好东西。把表戴在手腕上,嘴上还象征性地责备老巡警两句“已经民国了啊,不兴旧社会那套扒皮的事儿了,下不为例。” “你是哥呀,哪个朝代还不让弟弟恭敬哥哥了?”老警察展现了他程式化的甜嘴和笑容,似乎全然不存在把最艰苦的活交给王修的事儿。 王修勉强挤出来个笑,转身要走。 “古槐安,你等等!”大胡子对王修怒喝到。 “你有事儿?” “把表还给我!” “奇怪,当贼的只要落网,都希望警察多分点贼赃,好能减轻认定数,你小子是不是脑瓜子让驴踢了?”王修问道。 “你不要碰那块表!其他的都可以给你们。” “为什么?我可不要兽皮。” “因为内个它有诅咒,碰那块表的人都要倒霉的!” 王修上下打量了一下戴着手铐滚得满身泥巴的大胡子,点点头“看出来了。”说罢扬长而去。 “古槐安!古槐安!你不得好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你是浓香型还是酱香型啊 局里传说,王修长了一双神眼。 传说是这样的:王修他妈生他的时候梦到一只鼓眼怪鱼游进了下体,然后一道金光灿烂,王修嚎叫着诞生了。从此被发现天生神眼。还不识字的时候,就能对着墙上的书法手舞足蹈,大人问怎么回事,他说看到那些笔画,就像看到有人在跳舞。 大一些到了私塾,他能很快地识别出每本作业的主人,等再大一些,他就能快速分辨笔迹了,甚至能细腻地感受出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写字时的心情,而且分析准确得让人咂舌。 对上述传说,王修已经专门写信向警察局纪律调查科控诉,要求一定要抓出那个说他老妈被鼓眼怪鱼搞了的人,为他老妈正名。 事实上,包括王修自己在内,都不知道高堂姓甚名谁。据王修说,他患有严重失忆症,两年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据局里人讲,两年前的一个雨夜,一身污泥的王修出现在警察局门口,身上的警服破烂,全身上下只有一封介绍信,凭着这封信,王修成了大房镇警察的一员。 王修进入警队后在侦缉队谋职,通过笔迹鉴别,神奇地破过几个惊天大案,成了副局长刘大光的爱将。但由于没有背靠更大的树,尽管能力卓著,但始终没有得到提拔。 从北卡撤岗回到家,王修换下滚得像土猴一样的警服,本想钻进被窝睡个大号回笼觉,却是一闭眼就噩梦连连,看到小警察死前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吆喝着给自己报仇,翻了几个身后,索性不睡了。 今天阳光明媚,鸟语清脆,是个难得的初冬春回的好天气。一碧如洗的天空似乎有只温柔的小手在勾搭他。王修换上了夹克衫,用蛤蜊油涂抹了脸,梳理了一下头发,人模狗样的上街了。 这个点儿,戏园子没开张,窑子铺他不去,身边又没个女人陪着逛公园,只能去书店转转。 静好书店是大房镇唯一一家书店,在民风彪悍c尚武斗狠的关东,书店往往是小众的存在,而王修则是小众消费里的常客。 因为经营不景气,书店的部分墙面无奈地摆上了高丽参鹿茸角,但墙下仍坚守着三四个茶座,给读书的人提供一个休息的位置。 王修要了一杯咖啡,摊开一本日文书默读起来。 店内读者寥寥,许多人翻翻书便离开了,待到几近中午时分,只剩下了王修和斜对面的一位戴着黑礼帽的男子。 那男人一脸麻子,鼻尖密布着酒糟头,手指粗大,指尖还有黑泥,全身上下无不巧妙地避开了一切与书香相关的因素。 “aiter!”王修优雅地挥挥手,扔出几张毛票“去,再give 一杯上好的咖啡,再内个到对面买套煎饼果子,我要dner了。” 随着王修的一挥手,汉子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一亮,他腾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竟然向王修走来。他像捏纸片般拽过椅子,一屁股坐在王修面前,一股烟草夹着汗酸的混合香气跟随而至。 “阁下”王修有些吃惊“阁下用的什么香水?” “香水?有么?”黑帽子咧开秋衣闻了闻,又闻了咯吱窝。 “有但不知道是酱香型还是浓香型的?”王修问。 “哎,不扯别的,你内个手表不错,德国造的?”黑帽子低声说,眼神里满是兴奋。 “啊?”王修不想这块刚到手的表还有如此的魅力“你想多少钱收?” “不不不”汉子有些急,眼中流露出恳切的神情“你说,是不是上海仿造的”黑帽子有些着急。 “仿造的?”王修摘下表来仔细看,精钢表后盘上除了德文,没一个中国字儿,上海要是有这本事,为啥不仿造德国炮呢?为了让这个家伙满意,他敷衍到“好吧,它是上海仿造的” “好好好,你听着”黑帽子几乎是个导演,他提醒演员注意他的台词“你听着!” “我听着呢”王修做洗耳恭听状。 “内个,在这狭意的午后,我见到你,忽然想起了一句熟悉的诗,内个,心迹未抒”黑帽子似乎要背诵一首诗,但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熟悉。 “狭义?不是广义啊?”王修问。 “心迹未抒外人外人”汉子只管自己说下去。 “你是不是说心迹未抒外人阅?”王修都替他着急,赶紧把话接上了,以免憋得喘不过气来。 “对,对对”黑帽子感激地看着王修,仿佛他是帮自己疏通便秘的医生。 “那您对下句啊。” 王修暗骂这黑帽子有病,随口说“花枝一束故人香嘛。这首诗来自日本的源氏物语,属于小众诗。没想到兄弟” “对对对”黑帽子很开心“源氏物语!源氏物语!”然后握着王修的手说“总算等到你了。” “您对源氏物语感兴趣?”王修以为碰到了书友。 “什么狗屁物语,编暗码的人估计太想显摆了,这几把玩意谁能记住。”黑帽子压低声音说“一路安全?” 王修几乎被一口气噎住了,对面这位原来是个侦探迷啊,刚才便秘了半天是为了对暗号!他犹豫了好半晌才缓缓说“安全吧” “那就好!”黑帽子自顾自地说,说完从袖口掏出黑羊皮制作的精致小袋子,拇指大小,口子扎得极紧“同志,交给你了,务必送出去。” 王修倒是真想问交给谁呀,但寻思了一圈儿咽了回去,因为这个问题显然又会将自己推到局外人的身份,他不想搅和了黑帽子真挚的情感投入。 “很急吗?”王修换了一个角度问,说完还假装四下看看。 “能不急么”黑帽子依旧压低声音,同样边说边左右看“你要带入关。今天就走,入关的火车一周才一趟,错过了就来不及了!” “你呢?”王修又换了一个角度问。 “我得继续潜伏在这儿,我要战斗!”黑帽子显然很兴奋且坚决。 “行,你战斗吧”王修四下看看,低声说“赶紧走,千万注意安全。” “不,不,我要送你去车站!”黑帽子说。 王修忙摆手“我还有其他事呢。” 黑帽子急切地说“时间不多了,寄存处,你的行李证件都到位了。报‘和三统’的号就可以取出来。” “我去,不胡八条啊?”王修急于甩了这个精神病,说得跟真的似的“放心,干我们这行都有数。” “你保重,同志。”黑帽子拍拍王修的肩膀,压低帽檐,起身离去了。 王修松了口气,这是谁家的精神病没看住。 人走了,酱香味儿还在。看书的好心情被打扰了,王修合上书,插回书架,拿起羊皮小布袋看了看,刚想要扔进垃圾桶,却又觉得有趣,顺手揣回了口袋。 一路无聊。 回到家中,王修似乎还没从特工接头的戏份中解脱,他打开台灯,再次掏出那个差点扔了的羊皮袋,打开袋口,见袋子里装着一个5厘米长拇指粗的钢制圆筒,顶端有个极小的孔洞,像半截大号派克钢笔,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 “傻逼!”王修低声骂了一句,脑子清醒了一些,自己刚英明神武地抓了两个盗贼,就被一个粗鄙的精神病戏耍了一番。王修终于决定,把小圆筒连同羊皮袋子扔进了家里的垃圾桶。 电话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听,是老巡警“是侦缉队宿舍么?修哥么?”他几乎是哭着汇报“修哥,修哥,俩人被” “俩人被打死了?” “不是,我们押送俩人走到半路,被你们侦缉队的秦五他们强行带走了。” 原来,巡逻队押着两个人向警察局方向走,两个犯人趁机逃跑,巡逻队追击,还好瘦子脚面子挨过一枪,拖累得大胡子跑得不快,但眼看就要逮着的时候,侦缉队秦五带人出现了,当场抓了两个犯人。老巡警向秦五要人,被秦五打了一个耳光,说弄丢了人,不修理他们几个就不错了,别想要。 “哥,我们基层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大盗,这次的战功是死了个兄弟换来的。哥呀,您得帮着要个说法呀。”老巡警心不甘情不愿的。 王修的心被挠了一下,他放下电话,他下楼骑上自行车奔警察局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你觉得好喝不 大房镇警察局。 顶楼的档案室弥漫在浓浓的焦味儿中,美女秘书柳黛珊独立窗前,品着上级长官c大秘书古槐安捎来的牙买加咖啡。从她调来后,无人问津的档案室热闹了起来,借阅案卷的c整理材料的c装订卷宗的男警察们踏破了门槛,一向懒散的大房镇警局的工作氛围忽然浓厚了起来。大秘书古槐安来得最勤。 “还生气呢?”坐在档案室一角的古槐安放下用做掩饰的案卷,温柔地道歉。 柳黛珊背对着古槐安,没有说话。 “耽误你两个小时而已,也不至于这样嘛。会议这么急,缺人手啊。” 柳黛珊略显不快地说“古秘书,我是个从不请假的人,今天真是有急事。你怎么能把林主任批好的事假给取消了” 古槐安说“现在散会了,你抓紧办事去,好吧?” 柳黛珊摇摇头“算了,不去了。” “赔罪,赔罪,这是我托人专程从哈尔滨给你捎来的。”古槐安巴望柳黛珊能够给自己一个笑脸,哪怕是一点认可,但柳黛珊仍然没有回头。 王修的身影出现在柳黛珊眼中,这个瘦瘦的家伙是男警察中唯一不来机要室请安的,也格外引起她的注意。 “你在看他?”古槐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柳黛珊身后,他的下身几乎触碰到柳黛珊浑圆的屁股了。 “人家是大房镇警局第一神探嘛,刚到北卡就抓了两个飞贼。”柳黛珊故意用一句扎心话猛戳了古槐安的自尊心。 “哼!”古槐安最听不得人们对王修的褒奖“神探会给局长送当票?” “可人家破案厉害呀。”柳黛珊还是一脸倾慕“英雄不问出处”。 古槐安见柳黛珊认真了,酸溜溜地说“破案好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烂在缸里的臭酸菜。” “古秘书,你失态了哦。” “本来嘛,你看,陆局长一心想提拔亲侄子;林志斐主任的爱将是我;刘大光必须选择秦五。这王修再能蹦跶,未来也就是普通警员一个,没有前途的。” 没等古槐安说完,柳黛珊忽然满脸通红转过身来,几乎与古槐安鼻子对鼻子,端着的咖啡差点撒在古槐安的胸口。古槐安没有防备,脱口而问“好喝么?” 话一出口,换来的竟然是柳黛珊的怒火中烧,她立刻闪出了一个安全的人际交流距离,同时露出了窗外的王修。古槐安一看,差点没气歪了鼻子,此刻王修正在自行车棚后的菜园子里小便! 那边撒尿,这边问好不好喝,换来的自然是尴尬。古槐安骂道“没素质,猥琐!” “古秘书,我有个问题要问您。”柳黛珊问“听说两个贼到案后,点着名骂你,这是为什么?” 这句问话瞬间点燃了古槐安的怒火“这是有人陷害我!赤裸裸的诬陷!林主任刚刚约谈我,问我是不是给某些犯罪团伙当保护伞!” 柳黛珊轻轻一笑,放下咖啡杯,向档案室深处走去。 等古槐安再向外看,王修已经提上了裤子,正笑嘻嘻地与老搭档郑玉成交谈着,秦五等人从对面枪械库里走出来,风风火火,自带气场。秦五咧着警服外套,露出同样咧着扣子的白衬衣,隐隐可见半截子胸毛,大皮鞋钉了若干铁掌,踏着石板路咔咔作响,其他人尾随其后,个个手里拎着皮带枪套,一脸霸气豪横。 古槐安一拍脑门“是侦缉队害我!” 秦五时刻带着小弟六子c顺子,仨人环肥燕瘦,高矮相间,放在一起很有喜相,在局里号称是“三结义”,平时形影不离,吃喝玩乐都在一起。 “哟!王修!”秦五老远就大声喊着“恭喜你,狗屎运啊,下派一天就回来了!” “秦五,你可坏规矩了。”王修接过了秦五递过来的一支烟。 “人是我抓着的,我坏什么规矩了?”秦五的脸立刻落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划了火柴,没理王修伸过来等着点燃的烟卷。 “你有点良心吧,巡逻队为了抓他俩死了个人呢!”王修毫不示弱,仍旧把夹着烟的手伸过去“你也好意思抢?” “是不是谁死了我都要哭丧,我又不是开敛房c当孝子的!”秦五一脸蛮横。 “王修,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你才从走廊搬回来几天,还想搬出去?”六子责问。 秦五则说“王修,你是想把你的名字写在报功表上吧,可我接手的时候没见着你呀——你是逛窑子去了,还是去哪个相好家了?”这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秦五,你要是赶紧回家,你媳妇衣服还没穿好呢!”王修毫不示弱地回击,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在文化人出身的古槐安眼里,侦缉队的人就是一群匪徒。匪徒脏了自己的名誉,惹得他不开心,他立刻抄起电话“接巡逻队——李队长么,你把北卡抓人的事儿汇报一下,对,陆局长亲自过问的,给你十分钟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古槐安拿着抓获简报敲开了局长陆家一的房门。 陆家一端坐在办公椅上看报纸,一见古槐安就招招手“来来,小古。” 古槐安递过简报,陆家一戴上花镜翻看,看到标题就一拍大腿“好!估计是抓着贼了。” “审讯结果还没出来。”古槐安提示到。 “大房镇巴掌大,哪有那么多偶然嘛,准跑不了!”陆家一欣然翻页,可越看眉头锁得越紧:“王修给人跪下了?这这个送当票的,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古槐安的报告里记载,王修直接下跪求饶。 “是啊,好多老百姓看着呢。”古槐安轻轻补了一刀。 “怂玩意儿,抓着了人也不能让他回机关大院。”陆家一骂了一句,接着看下去“嗯,秦五嘛,倒是来得及时。” “倒是及时,只不过”古槐安趴着陆家一的耳朵根子嗡嗡了几句“人家巡逻队还要告他呢”。 “混账东西!侦缉队成了土匪窝了!”陆家一猛拍桌子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局长,巡逻队三天死了三个,人刚抓着又被抢走了,那边儿嚷嚷着要带人砸了秦五办公室。”古槐安说“还好,我给按住了。” “你做的好,晋升考核在即,这个时候不能出事儿。”陆家一说“巡逻队损失这么大,应该安抚一下。” 陆家一回到座位上,提笔如飞,龙飞凤舞写了一堆,然后将批注递给古槐安“喏,转发,全局贯彻。” “是!” 陆家一嘱咐古槐安“哦,告诉司机,我要出门,马上。” “局长,这个”古槐安指了指最后一页空白处的批示“这句嘿嘿您的草书太精湛了。” 陆家一一字一句地指着念“秦五是个犊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又不是给你的,撕吧啥呀 大房镇东的一片朝阳暖坡上,一片松柏林立,白桦成行,与东北大地的莽莽苍凉不同,这里别有一番异国的味道。坡上密集伫立着几十座罗马c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俨然是一座欧洲庄园。居住着一批身份显赫的外籍人士,他们不爱奉天与哈尔滨的繁华,专门在此幽静所在建设馆所。 在翻卷龙腾的繁花欧式建筑之间,有一处粉墙黛瓦的中式院落,虽然并不高大雄壮,却是一派肃穆古朴,也是占地规模最大的建筑群。院中假山池沼交叠c竹影婆娑摇移,俨然一派江南水乡的韵味。一条公路蜿蜒而来,在径行公馆区的时候,专门分出了一条支路,铺到陶公馆门前戛然而止,显示着主人极高的社会地位。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爬行着,行至陶公馆门前停下。从车里钻出了身穿长衫的大个子男人,司机抢先一步跑到公馆敲门。 九钉大门打开了一条缝,管家探出头来,接过名帖看了看,有些为难,说约见主人的客人太多了。 “不打紧”长衫男人说“我可以等。” 管家便请长衫男人进到内院,穿过蜿蜒的假山池沼,来到会客厅。会客厅里已经坐满了达官显贵,长衫男人与大家都认识,彼此客套着。 “陶公正在会客,请各位品茶赏景,耐心等待。”管家应付完包括长衫男人在内的客人们,转身进了里间。这是一间陈设着古董真玩和古籍字画的书房,陶然正在看书,书房并没有客人。 “陶公,陆家一局长来了。”管家汇报到。 “熬他一会儿吧”陶然没有抬眼皮“又是来讨推荐的”。 “对了”管家压低了声音汇报“情报已经交接了。” “顺利么?”陶然抬头问。 “顺利,但咱们的送货人临时换成了胡安。”管家有些迟疑。 “换人应该向我汇报的,这个胡安忠勇有余,智谋不足,特别是缺乏情报工作经验,别出什么漏子。”陶然捏着太阳穴说。 “放心吧,胡安说对方带着信物,而且应对流利,甚至把他该说的暗语都说了。”管家给陶然宽心。 “到底是广州来的职业特工啊,水平就是高。”陶公稍稍放心了一些,合上书,微闭双目,自言自语地说“可我眼皮怎么总是跳呢?” “您最近操心事儿太多,应该注意休息。” “形势总在变化,岂容得我休息。”他疲惫地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什么事?” “上午北郊的卡点出现了枪战,打死了个警察。”管家汇报。 “哪派干的?麻匪?关东军?” “还不清晰。这年头,打枪放炮死警察常有的事儿,闹火麒麟那晚上不也死了俩么?” “如此,就叫陆局长先进来吧,让其他人再等等。”陶然一挥手。管家应承着出去了,不多一会儿,身着长衫的警察局长陆家一走进内室,进屋就抱拳“陶公啊,好久不来探望,您老身体可好?” “说笑了,才见面没两天嘛!”陶然立刻换了副热情的脸孔,起身迎上去。 陆家一尴尬地笑笑“那说明我对您有如隔三秋之的思念啊。” “我退出政坛很久了,专心经商,不过是个小商人而已,陆局长抬爱了。” “哪里哪里,从商来讲,您的船马遍布江南塞北;从政来讲,您是民意领袖,也是我们的鞭策者;从交际来讲,张大帅c段总理都是您的宾朋,我哪敢不敬着。” 陶然笑着摇摇头,陆家一马屁拍得文绉绉,却都是市侩之言,难以让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什么太高的看法。陆家一缠着陶然要民意代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想法也不过是要个大名头,能够亲自给张作霖写信表达看法,博得张的一瞥而已。陶然却总是不放心这个外表文雅c内心叵测的警察局头头。何况,民意代表的身份与集生杀大权一身的警察局长并不相配。 俩人客套着,分别落了座,侍女上茶,先拉了些家长里短,陶然渐渐推到正题上“陆局长,有传闻西北夜空突现火麒麟,这封锁盘查莫不是与此有关?” “火麒麟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却也不过是几个人的目击,保不齐是以讹传讹的闹剧,我方断然不会因此而封锁大房镇。只是三天前飞贼杀用炸弹害我们两个兄弟,奉天方面震怒,命令二十余个警察局全部行动,各条大路层层设卡抓人当然阵仗确实有点大。” 陶然通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过问此事也是担心商贾们层层被盘查影响生意,说有些商人早晨处发去奉天进货,晚上还没进城,这样下去经济流通必然受到影响。 陆家一呵呵一笑“如果今天在下抓获的确为飞贼,那恐怕路卡就要迎刃而解了。” “哦?”陶然来了精神“这俩大宝贝真被您抓着了?” “现在还没定论,但就目前情况看,比较像。” “若真是害了咱警员的飞贼,我必然向雨帅修书一封,对您予以保荐啊,毕竟大房镇这么大,就我一个民意代表,很多事情不好开展。” “此话当真?”陆家一来了精神。 “当真”陶然笑着给陆家一满上茶水“陆局长不也是心心念念这一天嘛。” 见陆家一面色尴尬,陶然陡然转移了话题“贵局今早又有警员牺牲,陶某听闻很是悲痛啊。” 陆家一叹息到“这几年剿匪戡乱,我局损失不轻。今天,那么年轻一个孩子,说走就走了,还没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呢。” 陶然忙回到座位,拉开抽屉,拽出两根金条塞给陆家一“我一介商人,唯有这么点能力,还请转交死者家属啊。” 陆家一忙推脱,而陶然心意诚诚“不是给你的,撕吧啥呀,请代为转交家属”。 这钱对陶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陆家一便把金条揣进长衫宽大的袖子里,起身告辞,陶然嘱咐务必好好安抚,相送到书房外。 望着陆家一匆匆远去的身影,陶然淬了一口吐沫“呸!又是逼猪认熊,发案就能速破,这背后有多少冤魂啊。” 管家说“也不知谁要背黑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先入咸阳为王上 中午,秦五c王修被副局长刘大光叫到办公室。 刘大光双腿搭在桌子上,锃亮的大皮靴指着天棚,他一边翻着卷宗一边说“昨儿的案子,陆局长批示了,你俩要不要看看?” 说着把手里的报告扔过来,王修拿来看,古槐安隽秀的字迹清晰地记录着案件经过,页扉是陆家一遒劲的笔迹:“要做好战死警员抚恤。缉捕战术有待商榷。侦缉队做好审讯及后续事宜。兄弟们辛苦了。” 不咸不淡,味道发酸。 “缉捕战术有待商榷?”王修翻到有关抓获部分,刚读了两段就气得他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王修被两匪包围后,向两匪下跪苦称‘好汉饶命’,两匪丧心病狂,面对放下武器的王修,仍然劫夺枪支c连续向王修击发,但因枪支弹夹未复位的问题未成功,巡逻队赶回后” 古槐安有意没写王修被袭击的这一细节,被打变成了下跪,被动变成了主动。文字如刀,刀刀要命,秘书的笔伐透着阵阵寒气。 刘大光白了王修一眼“挺好个事儿,整成了全局的笑话。局座私下说,王修这样的人不可用,他没骨头。”说完叹口气,非常时期,非常错误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秦五也附和着说“唉,是啊,他这一跪,把咱们警局的气节跪没了。” “你也不是啥好东西!”刘大光情绪膨胀,他把报告从王修的手里抢过来扣在桌子上“还有你!” 秦五抻头一看,报告背面竟然还有陆家一的续批,赫然几个大字。 “刘座,局座这龙飞凤舞的,写的啥?” “秦五是个王八犊子。” “这,明明是六个字没有王八呀!”秦五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你还挺知足呗?”刘大光指着秦五骂道“自己人的功劳都要抢!还打人!”骂完不解气,抓起报告纸摔在秦五脸上。 有古槐安的作怪,秦五和王修谁也没捞到好。 “我向陆局长差额推荐你们两个人,你俩可好,一前一后给我上眼药。” “这他么是秘书害我们!”秦五嚷嚷着“那帮子坐办公室的,就知道瞎写。” 刘大光指着俩人:“局长明确告诉我,你们两个东西,现在只能推荐一个。也就是说,在投票选人之前,我这儿要先淘汰一个。” 秦五很是放松,他没理王修,眼睛扫射天棚找蚊子。王修抠着手指头,默不作声。 “咋整您说就行,我们没意见!”秦五恨恨地说。 “手心手背,都是爱将。”刘大光十指交叉放在肚皮上敲打着。 “所以,我准备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刘大光不像在撒谎。 二人起立“请刘座训示。” 刘大光缓缓说出三个字:“审飞贼” “真的!”秦五站了起来“审问我是行家呀!” “你坐下!”刘大光摆摆手“昨天我安排两个预审组上去审,都败下来了,两人的嘴巴很严。没有一副好牙口吃不掉他们。” 刘大光起身走到二人身后,一手按住一个肩膀“上峰对这案子高度重视,陆家一亲自挂了个专班组长的名头,对奉天方面打了包票要12小时破案。今天我借着早饭的功夫,和局座打了个赌,既然限期12小时给说法,那我就给你俩一人6小时,谁先搞开了案子,我刘大光拍着胸脯保证,将来讨论会上一准推荐谁。” 刘大光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象棋盘,上面只有两个棋子倒扣着。 “审讯的先后有讲究,为了不失公平,老规矩,你们一人抓一个,绿的先审,红的后审。” 老座钟的时针指向中午12点,沉闷的报时响起,似乎在告诉两个人,比赛开始了。 王修毫不在意,伸伸手示意秦五先来,秦五根本就不和王修客气,他一把抓起一个棋子,喊了一声“开!就它了!”翻开一看,果然是绿色,大喜,系着扣子起身说“事不宜迟,请局座等我的捷报。”说完匆匆离去。 先审占尽先机。 秦五一走,刘大光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起身给王修倒了一杯水,沸水搅着嫩绿的茶叶打起了旋涡,一股醇厚的豆香味儿扑面而来。然后亲手把茶递到王修的手边,说“我给你的可是‘好茶’,你谦让个毛毛。” “我不想和他比,这是一场高毫无意义的赌局。”王修喝了一口水。 “不比?” “不比。赢了也无济于事,我比不过秦五关系硬,到头来还是人家坐江山。” “好,我告诉你。陆局一向对你有所成见,这次北卡袭击事件之后,本该如约让你回来,可他在会上大谈你丢了警局的颜面,不配做侦缉队的探员,这就准备把你调到北区派出所做普通治安警。你知道,带着惩罚下所的,一般都上不来了,你特么快完蛋了!” 王修惨然一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我犯错一次就会被扫地出门,而秦五拥有无数次推到重来的机会”。 “谁让秦五的姐夫是汤玉麟(奉系高级将领)总长的副官,陆家一敢动他?骂秦五是为平息巡逻队的怒火,走形式装样子,但跟你,是真枪实弹” 王修不满地嚷嚷“他那么大一长官,跟我一般见识干嘛!” 刘大光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你无意中坏了人家的好事。我明确告诉你,这场比试,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而且必须要赢,赢了还有机会,输了,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刘局,你信陆家一的承诺?” “事在人为,对你而言,每前进一步都是胜利。你想想,秦五如果坐稳了二分队长位置,你的下场只有滚蛋,滚蛋知道么?不是人逼人,是形势逼人,你想过消停日子,日子不让你消停啊。” “刘座你真疼我,我是你手心儿还是手背儿啊?”王修苦笑到。 “你是这个地方真正不能缺的一类人。”刘大光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苍茫的黑土大地,叹息道“要是有个挺你的上峰就好了。这年头,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关系户,两年出生入死抵不过一个电话呀。” “哟,局座,您这是接了谁的电话了?” “滚犊子!”刘大光假怒说“不论如何,你把这案子给我拿下来。小子,你算过没有,你其实还占便宜的——秦五晚上六点就要交接给你,而你却可以干到明天六点,你有12小时时间。” “为啥?” “哈哈,你以为局长会半夜从老婆被窝里钻出来,听你汇报?” “局座英明,一诺千金,王某记下了。” “滚吧。” 王修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如果,我俩审查后得出一样的结果怎么办?” 刘大光自信地笑了笑“我猜测,绝不会是一个结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局长的结论也得推 当王修来到机要档案室的时候,柳黛珊正在裁切照片。 百叶窗切割了午后的暖光,把机要档案室渲染成了一副金彩油画。老档案员周海峰默默地看着案卷,如一尊镶着金边儿的禅师。柳黛珊是灵动的蝴蝶,穿梭在纸香味道扑鼻的档案丛中,袅袅婷婷之中沾着香风,宛如画中走出的美人。 “听说你跟秦五大比武啊?”柳黛珊问。 “不愧是机要人员,消息就是灵通。”王修拿出一支烟,刚要点燃,柳黛珊一把夺下“素质!机要室c档案室不许抽烟!” 她熟练地抽出一本案卷,放在王修面前,指点着王修在借阅人一栏签字,两人的身体挨在了一起,王修嗅到了女人的体香,沁人心脾,没出息地冒出一阵销魂蚀骨的快感。 “你脸红什么?”柳黛珊问。 “我有个弟弟,一看见你,忽然想起他了”王修胡诌。 “你弟弟多大了?”柳黛珊问“和我同龄?” “已经不小了,主要是我管不住他。”王修说“没事儿就出来闹”。 “那你得好好管管。”柳黛珊听得半懂不懂,却偏要装懂似的点点头。 “指纹c掌纹好清晰啊。”王修终于切进了话题,他举着大胡子拓印的指掌纹,自言自语地说。 柳黛珊特别想与王修这样的神奇探员讨论案子,索性搬来小板凳,坐着与王修一起看,嘟囔着问“清晰还不好么?” “清晰的话”王修翻来翻去“说明手上的茧子不多。”他点着一支烟,竟然没遭到柳黛珊的反对。然后抬起头向柳黛珊要俩人的体貌照片。柳黛珊哦了一声,赶忙跑到内室,拿着一条胶卷跑出来“还没来得及洗出来,你看底板吧。” 王修透着阳光看底板,柳黛珊也托着下巴一起看。王修又是一阵燥热,心想这姑娘干嘛非要在此刻添乱,搅和得自己心烦意乱的,真让人欢喜。 “这俩人,恐怕不是飞贼”王修一字一句地抛出了令人惊讶的结论。 “修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全局都认为抓住飞贼了。”柳黛珊说“局长在抓获报告上好顿批示,字里行间都是嘚瑟。据说,还口头答应提拔巡逻队长呢。” “那是因为大家太想抓住他们了。” “你是凭借什么一次次轻松地否定大家的推论的?”柳黛珊问。 “不着边的假设,不要命的劲头,不要脸的精神” “中肯!”柳黛珊点点头,说完像主持人一样伸手“开始你的表演吧”。 “一块大洋”王修却伸出手指头勾了勾,表情依旧无赖透顶。 “你穷疯了吧你,我一个月才八块!”见王修不收手,柳黛珊只好把手伸向裤兜,又一块热乎乎的大洋拍在王修手里。 王修解释,飞贼擅长爬高,云贵c湖广c天津卫都是飞贼的产地,有的徒手倒爬城,有的用绳钩,有的用滑竿,可不管哪里的飞贼,都是手掌心儿和脚内侧有老茧,这是绕不开的特点。而两个人的指纹掌纹却不同:大胡子的手细嫩润滑,没老茧;小猴子的老茧在食指中节和虎口。 “那说明啥?”柳黛珊瞪大了眼睛。 王修比了一个打枪的手势“大胡子是拿笔的,小猴子是练枪的,都不是爬高的。” “你确定?” “当然了!”王修又指着足迹纳印纸,对比着底片说大胡子小腹浑圆,小腿无力,这么个胖蝈蝈能飞起来才怪;小猴子脚上有不少老茧,身材也轻巧,可都老茧都在脚底板上,脚内侧反而没有,说明他也不擅长攀爬,却是跑路极为轻快。这么个组合,怎么可能是飞贼呢。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认为飞贼落网的原因只有两条:一是他们外貌特征c语言特征符合飞贼的体貌描述,二是两人持有假冒证件并在北卡涉嫌袭击警察。两个依据都不是飞贼的直接证明。 证据只证明两人有鬼,但证据没证明两人是飞贼,这是本质的不同。 柳黛珊一脸兴奋“还有呢,还有呢?” 王修一摊手“暂时这么多!想知道详细的还得审。” “王修,你真的要推翻局长的结论?”柳黛珊一脸神秘加兴奋,眼前的这个家伙充满了无拘无束的魅力“你不怕局长不开心?” “局长有结论还让我审个屁。”王修双手枕着头,只待立刻去印证自己的判断。这小子全然不顾自己已在滚蛋的边缘,竟然还要触碰陆家一自尊心的底线。他的一贯冒险在柳黛珊的处理系统里被翻译为潇洒不羁c无拘无束,相比稳坐办公室c坚决落实长官意图的内官,王修的身上闪现出万丈光芒。 “你再告诉我一点儿!”柳黛珊不依不饶,她此刻表现的像局里所有乐于刺探消息的八婆们。警察局内部消息的泄露,百分之八十源于各岗各业的女人们,从古至今概莫能外。他见着柳黛珊两眼放光,又发现时间不等人,王修便不再说话,低头看卷。 两人无钱c无物c无身份,只有皮子和废弃的火车票。 审案既是技术问题,也是哲学问题,他要解决的无非是“你谁呀,哪来的呀,嘎哈来了”三个哲学基础命题。王修闪回到北卡遇袭,无数的碎片在他头脑中拼接c重组c再拼接c再重组,他不断地变化着站位,一会儿模拟猴子,一会儿模拟胡子,一会儿变回自己。 柳黛珊阴魂不散地围着他,表现出对探案的异常兴趣“咋样了?就两页人员资料条胶卷你看一下午了!” 老档案员周海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从低挂在鼻梁的眼镜上框看着王修,低声喝了一句“小柳,去整理档案,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 王修吐了吐舌头“得了,小美人儿,不是我不说,是你家的老古板不待见,我得去了。” “王修,你再露一手我看看!”柳黛珊还没听够。 王修撸开袖子,把戴着精钢表的白皙的手伸到柳黛珊眼皮底下“露一手了,看吧,看够了我再走。” “德行!”柳黛珊气呼呼地瞪了王修一眼。 “要不,你也露点啥给我看看?”面对王修没羞没臊的调戏,柳黛珊终于忍无可忍,拔腿而去,临走还白了王修一眼“有半瓶子酱油就咣当,那么有本事还给人下跪!” “你这话我就,就不,不爱听了”王修指着柳黛珊远去的背影解释道“下跪的人有时比站着的更高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用我温暖的小火炉烤死你 太阳严谨地向西方转去,一刻不停,分秒不差。 甩开了柳黛珊,王修出大楼,向讯问室所在的北配楼走去,刚一拐弯,食堂的小警员阿炳正在后院收拾鱼。阿炳见着王修讪讪一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修哥,您还好吧?” “好着呢,怎么了?” “简报不是说,你内个什么了么?”阿炳都替王修脸红。 王修有种掉进粪坑的感觉:在所有人眼里,贼是巡逻队和秦五抓的,自己只负责下跪“你个厨子,没事儿多做做饭,别老看简报,那玩意是你看的么?” 阿炳嘟囔着“哥你可要保重啊,要赢了赌局。”王修侧目而视!打赌的时候,阿炳还在收拾鱼,一定是鱼告诉阿炳有关打赌的事,所以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个包打听c各种小道爆料的过滤器,绝对不简单。 审讯室的外门开了,顺子急匆匆走出来,阿炳笑呵呵地问:“顺子哥,咋样了,你们的赌局全局都盯着呢!” 顺子嘿嘿一笑,蔑视地看了一眼王修,大声说“还赌个屁,供了,飞贼!” 王修觉得眼前忽然一黑,一阵雪花点闪动后,他恢复了清醒。 “神探啊!”阿炳竖起满是鱼鳞的大拇指赞叹到“看来非得秦五爷亲自过堂。” “那是!”顺子哈哈笑着“一会儿我们就奔白庙起赃去,你食堂准备好宵夜哦,估计回来要很晚咯。” “放心吧顺子哥。”阿炳笑呵呵地应承着。 顺子刚要走,扭头对阿炳说“王修那份就不要准备了,他用不上了。” 王修没有理会顺子的挑衅,他快步走进地下讯问室,霉变的味道如游魂野鬼围拢上来。下意识地遮掩着口鼻,匆匆来到7号讯问室前。 郑玉成正靠在门外的走廊抽烟,见着王修一到,立刻掐了烟头担心地说“招了,招了,秦五准备了十道大菜,吃到第五道的时候俩人都挺不过,承认是飞贼了。” “承认还是被承认?” “那还用说,手把手教的。”郑玉成叹口气。 “哪有这么干的,这是逼猪认熊啊。” “你没看着那顿揍啊,狼牙棒c大烙铁c大火盆子一块儿上,都闻着熟味儿了。” 王修透过小窗向里张望,秦五c六子背对着自己,面向自己的正是大胡子,他的头垂着,脸肿成了猪头,鼻子里的血滴滴答答敲打着地面。 而隔壁受伤的小猴子也没有逃过体罚,着实被打得不轻,瘫坐在铁椅子上,一只脚丫子包着纱布,狱警正在给他上金创药。 “奉天打了三个电话过来,要求秦五必须把飞贼的罪名按实了,有口供,有赃物,有指认,要办成铁案。” “屁,他们就不是贼!”王修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判断“主观臆断必然出事儿!” “你什么意思,你要推翻局长的期待?证明他俩无罪?”郑玉成双手搭在王修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劝告“我可提醒你,你可马上要竞争长官了,谁上谁下可都是局长攥着。” “局长期待的是破案,不是栽赃。”王修冷冷地说。 “王修,这话我听听也就得了,要是传出去,保不齐你成了栽赃的了。”郑玉成非常担心这位搭档会神志不清。 时针指向了交接的时刻,属于秦五的6小时结束了。可秦五却像没看见一样。王修当然知道,胜券在握的秦五要让王修没有任何胜算。 郑玉成敲敲门,秦五扭过头来不耐烦地挥挥手,意思是还没办完,让六子把门反插上,再敲就是骂娘。 属于王修的时间过去了2个小时,秦五等人早已结束了问话,一个个把腿搭在桌子上喝茶水,但就是不开门。一贯稳健的郑玉成越来越坐不住,他不住地趴门缝向屋里看。 王修的坏水又泛滥了。他把烟一掐,扔在脚下转了两脚,趴在郑玉成耳朵边儿嘀咕,鼻孔里还喷着丝丝烟气,郑玉成一听犹豫了“有点损吧?” 王修点点头“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郑玉成应承了一声“也就你能想这损招”,然后闷不吭声地出去了。 十分钟后,审讯室各个房间的温度忽然飙升,暖气片上热浪蒸腾。秦五等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们敞开衣领子,满屋溜达;再过一会儿,所有人满头大汗,由于没有窗户,他们想要打开门透气。 可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被从外面用一把链子锁给锁了。 “王修!给老子开门!热死了!”秦五把铁门掰开一条门缝喊着。 “没事儿,你们审,我不急。”王修坐在走廊里喝着水,欣赏着被滚热的暖气烤着的一群人。 暖气片上的几双大臭鞋散发出了胶皮融化的味道,秦五气呼呼地伸出半个头来“热死了!你,你个孙贼!” 王修递进一杯水“热?那赶紧喝点,喝完了好问话。” “我问完了!问完了!”秦五几乎脱成了光膀子。六子也扒着门缝哀求“哥哥,你是我亲哥,你不看我们,看看铁椅子上绑着那位,都他么中暑了。” 王修嘿嘿一笑,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秦五连滚带爬跑出讯问室,照着王修屁股就是一脚,骂骂咧咧地吩咐准备车辆去白庙起赃,而王修接过案卷,开始属于他的审讯。 就在此时,一脸煤灰的郑玉成从审讯室外的锅炉房颠颠儿地跑出来,大汗混合着煤灰让他活像一个京剧大花脸,俩鼻孔黑的像用炭笔描过。 他按照王修的嘱咐,全速开动审讯室外的日本进口锅炉,燃烧效率翻了倍,一下子就烧光了两天的煤。 秦五启程的同时,王修正式与大胡子交锋。他所不知道的是,如果说在遇到大胡子之前,他还是与秦五一样的“无赖”,在此碰面之后,王修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变。 急促的电话铃在陶公馆响起,打断了陶然的用餐。管家接了电话脸色一变。 “怎么了?”陶然搅动着调羹“出事儿了?” 管家向陶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屏退了左右伺候的,才低声说“内线来报,发现信物在警察探员王修手上,顺线调查,昨天上午八点北卡抓的竟然是咱们的客人。” 陶然还是坐不住“什么意思?客人一早就被抓了,那谁接的头?” “可能是那个叫王修的。”管家很尴尬。 “胡安这个笨蛋,怎么核实的身份?”陶然不淡定了。 管家解释说,按照广州密码排序的要求,这次用的是源氏物语,暗语是小众话语,如果不是泄露,一般人接不上的。目前的形势是:王修拿了接头信物,秦五去火麒麟坠落地起赃,种种迹象表明,客人似乎全交待了。 “南边儿是什么意见?”陶然问。 管家双手环抱,举头看天,也是一脸无奈“要求咱们必须核实情报的位置及是否安全。” 陶然猛地站起身,忽然闪到了老腰,他坚持站起来,捂着老腰c披着管家递过来的貂皮大衣在屋里踱步“白庙是火麒麟坠落的地方,秦五风风火火去白庙,难道是他掌握了情报的内容?快,联络队伍去白庙布置,哦,路上做些扣子,延缓秦五到达的速度。” “咱们人不够啊。”管家提示陶然说“一大半人去了河北滦州,正在收集搞郭松龄的情报”(奉系将领,张学良的老师,正在滦州起兵反叛) 信息量太大,陶然陷入了死机状态。 “这样告诉三江好让他在白庙做掉秦五。”管家想起了一招“不是答应给他一批军火么,立即兑现。家里剩余的人全部叫回来,派去盯着警察局。” “是个好办法”陶然点头称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一出好戏 王修没有立即触碰大胡子,而是直接进了小猴子的牢房。 小猴子歪在铁椅子上,嘴角还渗着血浆,虽然喘着粗气动不能动,但仍然用半个眼球和青色的眼白蔑视着王修。 在哨卡上,小猴子力主杀了王修的情景浮现于眼前。王修意识到,小猴子简单直接的认知模式,加上对警察的仇恨,都被秦五用粗暴的对待加强了,他的对抗情绪已经进入了巩固期。 作为审讯员,王修已再难拉近与之的信任关系,任何直接突破都无法攻入他的壁垒,这意味着许多审讯技巧已不可用。殴打,永远是最愚蠢的审讯策略。 “不是问完了么?”小猴子头垂地面,毫无力气地哼哼“我是歹徒”。 “藏哪了?” “白庙。” “白庙是啥地方?” “白色的观音庙。” 王修噗嗤笑了,点着烟笑吟吟地问“那,藏了啥好东西呀?” “现金c大洋。” “你老家有什么人啊” “老母亲,父亲死了。” “怎么死的。” “歹徒,砍了。” “哪类歹徒?” “义和团,我爹死了三年后,我出生了。” 大胡子的一套说辞和小猴子差不多,差别是大胡子的爹是太平天国的。 北卡查获的身份证件显示,俩人分别叫做“铁蛋儿”和“铁雀儿”,自称是湖南某地的溜门撬锁团伙中的一员,大抵是挖绝户坟c踹寡妇门的低档小贼。权且这么称呼他们吧,毕竟证件也是造假的。 王修穿梭于两个讯问室之间,意图找到两个人回答的不同之处,但俩人竟然毫不违和。这种过于工整的应答反而有假——对同一件事,每个人的记忆是不同的,有出入的笔录才是真实的。 王修逐渐意识到,不是秦五强迫了他们,而是他们利用了秦五。秦五只需要他们承认是盗贼,而他们也乐得这个结果,这种默契之下,他们假意抵抗几下后就承认了盗贼的所谓事实——他们恰恰需要秦五这只飞来飞去的苍蝇协助串供,以防守更大的核心秘密。 获得内幕的办法,一定要其中某个人在某个瞬间失控,只有失控才能突破,才能迅速迫近真相。 王修给大胡子松了绑,从烟盒里抽出两只烟,扔给大胡子一支,把大胡子推出门。 被打得脱了相的大胡子扶着桌子踉跄着站了起来,揉了揉被捆扎得变了形的手腕,大口喘着粗气,疑惑地看着王修,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廊幽暗,空气污浊,王修斜倚在潮湿的墙壁上,面向着大胡子。大胡子说“古槐安古秘书,那块表你要着也没用,我用十倍的价钱赎回来,怎么样?它对我来说,是个纪念。” 王修笑而不语,他轻轻把玩着手表,像是在做决定。 “这是德国皇家御用手表”大胡子又尝试说服王修交出手表。 “好家伙,你都偷到国际上去了。”王修赞叹。 “惭愧,惭愧,但的确不是赃物。”他的敷衍换来的除了王修灿烂的微笑,没有一句回答。 大胡子隐隐觉得又被这小子耍了,他气愤地地把烟扔在地上,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王修笑着又拿出一支,硬塞进大胡子的嘴里,热情地划着火柴。 大胡子被呛地直咳嗽,言语中带着愤怒“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修双手抓在大胡子肩膀上,似老朋友相见的感觉,轻声提示他“我不叫古槐安,我叫王修,记准了。”说罢,将大胡子推回了牢房。 从8号牢房板凳面大的小窗户里,小猴子看到了一出好戏:大胡子背对着自己,恰从肩膀处露出王修的半个脑袋,他笑嘻嘻的面庞呈现在由铁窗切割出的屏幕上,俨然是一出握手言和的墨片。 小猴子看在眼里,却听不见俩人聊什么,又从王修的眼神中品咂出了油腻腻的感情,而看押小猴子的郑玉成正悠然自得地看着报纸,不急不燥。 隐隐的,小猴子读出了背叛二字。 表演完毕,王修重新回到8号牢房,郑玉成漫不经心地问“办妥了?” “妥了”王修的回答地很轻松。 “太好了,那这个小东西怎么办?”郑玉成伸了个懒腰。 “弄死吧。” 小猴子慌了神“弄,弄死谁?” 郑玉成为难了“不弄死行不行,我媳妇最近过大寿,我不想沾血啊。” 王修不满郑玉成的怯懦“你不弄死他,让督检来弄死你?” 郑玉成唧唧歪歪地不情愿“王修你这么说话,就,就不文明了。” 王修低声告诉郑玉成,却没把声音压得足够让小猴子听不见“隔壁可说,有一笔额外钱财要换将功赎罪。” 小猴子听了赶忙插嘴“那也没必要弄死我呀!” 王修则立即告诉小猴子,如果他死了,就可以说是上一波人刑讯逼供出事儿了,上峰自然要息事宁人,隔壁的就可以释放,而王郑二人是操作此事的老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明码标价,良心事业,就算猴子能出更高的价钱,弄死隔壁的也可以。 “老郑,你不是喜欢奉天的房子么,这回好办了。”王修两眼放光,仿佛房子钥匙就在眼前。 郑玉成终于妥协了“那,传统一点还是创新一点?” 王修琢磨着说“传统的吧,最近案件倒查比较严。” “还有王法么?”小猴子插嘴到。 “别插嘴!”王修喝住他,接着于心不忍地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劝慰到“这不关你事,小伙子,你只管死,其他的我们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郑玉成说“趁着刚交班,上电椅,开380伏,1分钟就够了吧——然后报陆局长,秦五刑讯过度致,人突然衰竭死亡,明白么?” “好主意王修,这才叫一箭双雕。我早看秦五不顺眼了!”郑玉成说着收拾案卷,然后走到电椅附近,开始拉电线。 面对忙不迭的两个警察,以及刚才大胡子的表现,小猴子认识到,游戏干净彻底地结束了,隔壁反水c警察得利,自己是个啥?一瞬间,一个词猛地涌向自己的大脑,并深深地烙在意识里——傻x,只有傻x还苦苦地宁死不屈。 “喂!喂!”小猴子终于急了,世界欺骗了他,他从现在开始,要为自己奋力一搏。 “喂猪啊,喂狗啊?”郑玉成骂道“老实儿等着!” “要死一起死呀!” “人家有钱,你有啥?” “我有情报!”小猴子脱口而出。 情绪失控,是王修等待许久的时刻,正在收拾案卷的手停下了,与郑玉成对视了一眼,没错,时机到了,老天爷真给面子。 “说!不值钱的不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我们都是好演员嘛 王修消失了,无声无息;王修出现了,气喘吁吁。时间一个小时。 对阵大胡子,王修独自开战。留下郑玉成在隔壁看着小猴子。 大胡子依旧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我刚意识到你用了诈术。你气喘吁吁的,去了哪里?” “我出去找了点儿东西。”王修喘着粗气,端起茶缸子大口喝水,他改变了对大胡子的称呼“演员先生,这么叫你,行么?” 大胡子并没反对,点点头说:“我扮演的是商人,但刚才那位秦队长要求我必须扮演贼。” “商人先生,请谅解,你俩太符合我们要抓的两个贼了。在这里,把你们两个外乡人栽赃为贼,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替你们伸冤。”王修斩钉截铁地说“所以,为了上上下下的官路,请你们当贼吧!” 大胡子惨笑着“看来,不在于我们是不是贼,而是你们需要贼。” 王修点点头“是这样的,从局长到探员,迫切需要破这个案子。没猜错的话,秦五自掏腰包起赃去了吧?” 大胡子也点点头“嗯,他栽给我多少,我就认多少。” 王修快速跟进“我更关心你们的真实身份。以便帮把你从死亡线上救回来。” 大胡子不以为然“死亡?言过其实了吧?”他很轻松,甚至抖着腿。 王修把脑袋凑过来,问道“那看来,他们根本没告诉你飞贼炸死两个警察的事儿。” 大胡子不抖腿了“什么意思?”。 “你们死定了,只要认了就是死,而且是速斩!” “你吓唬我!”大胡子大声说。 王修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几天飞贼案的情况,听得大胡子不寒而栗。王修从大胡子左右转动的眼球意识到,他知道自己已经跪在秦五搭建的断头台上了“这回可以讲你的身份了么?保不齐我能救你”。 大胡子还是不信任他“哼,你和他们一样!” 王修把茶缸子重重放在桌上,像做了决定“这样吧,如果我猜出了你的身份,你就告诉我一切。猜错了,我收拾包走人——反正你要死了,还豁不出去么?” 大胡子朗声笑了“成交,我喜欢赌!但我赌你会输,因为隔壁的也不知道我叫啥。” “好,我们先说隔壁的,他是你的警卫员,隶属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王柏龄师,受委派陪着你到东北办事,你们先到奉天,休息一日后赶到大房镇,计划昨天从大房镇乘火车离开。除了保护你的安全,小猴子先生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只称呼你为“先生”。” 大胡子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妥么,商人从军队雇佣保镖是常有的事儿。你还不猜我是谁?猜不出来吧?”。 “你叫孙逸仙?”王修忽然傻不愣登冒出一句胡话。 “哎呦,不敢,大了,大了。”大胡子哈哈大笑。 “大了?那么,韩一一继一一宗一一一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 大胡子满布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圆了,眼前这位有些烦人的白面书生,忽然化作了厉鬼,他狰狞的眼睛洞察一切,贪婪张开的血盆大口可以吞噬世界,却独独要吞没自己! 对于一个特工,真实身份的暴露意味着游戏结束。 韩继宗(同盟会早期成员,国民党南方政府官员,陈果夫蓝衣社的早期骨干领导成员之一)双手环抱,仰坐在铁椅子上,许久,一点点撕下了假胡子,胡子遮盖下的是一张白净的胖脸。 韩继宗叹到“想不到关东大地有如此高手,我自视历练如海,却没想到败给一个测字先生。请你把侦查过程告诉我,我就把一切告诉你,这算公平吧?” 王修娓娓道来,原来,在哨卡制服王修之后,他虽然跪着,但发现韩继宗的俩脚尖指向不是出镇,而是进镇,这个微小的下意识动作代表着人内心的期待方向。它引起了王修最初的怀疑。因为鱼受惊了之后怎么会向着网游呢?这种蠢事儿飞贼做不出来,响马也没那么傻,冒死进镇只有一个可能,做一件极端重要的事,哪怕付出生命。 韩继宗点点头“用脚尖指向判别人的下意识方向,你是跟谁学的?” 王修有点嘚瑟,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那么,你们要干什么呢?之前我没想清楚,但随着我与你接触,发现你特别在意那块手表。于是,我忽然联想到在静好书店发生的另一件奇怪的事情,手表一定与你所谓重要的事情有关。” “静好书店!你去书店干什么?” “看书啊,买烤地瓜能去书店么?” “你!你做了什么?” “应该说,我被做了什么,韩先生,我告诉你,你在东北有一头猪队友!” 王修告诉韩继宗,他认真地回顾了黑帽子的疯话,黑帽子说过‘要送自己去火车站’。而大房镇是货运站,经停的客车只有中午11点c且每周一趟的哈尔滨到滦州的火车!那趟车很不好买票,王修推断,作为一个特工,必然提前准备了票——就是另一个猪队友,所谓的和三统帮他准备的。 韩继宗叹气:“然后你就去了火车站?” 王修点点头说:“是的,抽空还吃了碗馄饨。由于最近盘查严格,火车站也要实名登记,查询登记表发现,两天前,果然有个叫“和三统”的人,托人花两倍价钱,提前留了两张昨天11点进关的火车票。寄存员告诉我,和三统递给了他一个牛皮箱子,并给了一笔小费,要求务必寄存好,自有人报他的号来取,于是” 说到这里,王修起身出门,拎回来一只皮箱,放在桌子上“对不起,我把你的东西拿回来了,又用了十分钟对箱子进行了细致检验,在牛皮与衬布的夹层中,发现了两张出关车票和一本证件——韩继宗先生!” 翻开青天白日徽标的封皮,首页上赫然贴有大胡子没有胡子的照片——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目光炯炯,白胖可人。 韩继宗,君,民国三年,由伍朝枢c陶伯阳介绍入党,此证,当,优先级。 “优先级啊,韩继宗先生,您是国民政府的一级党员咯。您的两位介绍人也是大名赫赫呀。”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这条大鱼?”韩继宗笑着问,此刻他的笑是真实的,无牵无挂,坦然洒脱。他知道,奉军即将与北伐军开战,敌方一条大鱼落网,奉天方面自然会欣喜若狂。他也相信,王修的胃口不限于盗贼那么狭小,对面是头贪婪的狼。 王修没有记录审讯内容,一个字也没有写,他合上了笔记本,默默地端详着韩继宗。韩继宗说的没错,相比两个惯盗的结论,在南军紧锣密鼓北伐的前夕,抓获一名国民党大员,这无疑是顶天的功绩。如果直接将这两个人解往奉天,估计大帅府都会亲自过问c大加犒赏,乌纱官帽更加清晰地向王修招手了。 在军阀混战的东北,能够点燃年轻人心中革命之情的火把,便是南方的那支英武之师了。这个勇敢却神秘的组织,武昌举义c护国讨逆c以星火燎原之势推翻满清,民主烽火席卷全国,而这个辉煌大事的立业先锋之一就坐在眼前。 一切合理性推论都无法揣测一点:一个人真实的内心世界。王修在升官发财和保护民主的分岔口上驻足了。 见王修发愣,韩继宗问“你还等什么?”同时做好了准备,只要从王修的举止中看出不利的端倪,他立刻寻机自毙!让一切烂在自己肚子里。 面对千载难逢的良机,王修感到难以迈出最后的一步,尽管塔顶的桂冠仅有一步之遥,他随后抛出一个问题“你们来奉天的目的是什么?” “情报。”很爽快的回答。 “情报?” “一级加急通知,到东北一个不出名的小镇,接一份重要军事情报带回国府。即来即走,不做停留”。为了这次情报交接,东北方面与广州方面的(蓝衣社)进行了积极准备。行踪路线皆有规划,证件票务有人办理,他只需要按照操作手册一一进行即可。甚至有探子多次往返各个卡口,试探警方检查的严格程度,找出了力量最弱的北卡,并在反复通过确定无危险后,才敢让韩继宗一行通过。 没有想到会节外生枝,落入刚刚发配到卡点的神眼王修手中。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韩继宗长叹一声说“毫无信仰之地,利益驱动之人,一路看过来,奉天治下政务腐败,警纪松弛,民不聊生,这就是军阀集团治下的民生百态!” 说到这里,韩继宗注意到王修拿着笔的手还是不动,便问道“警察,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一个字也没记录?” “我只想告诉你,大房镇不是不出名的小镇,因为有我。”王修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生存的希望是毁灭的失望 凌晨一点。大房镇东陶公馆。 报丧电话再次响起,守候已久的管家接了电话,忽然像触电一样慌忙挂断,不顾尊卑地跑进卧房,叫醒了刚刚睡着的陶然。 陶然无心入眠,披着衣服靠在床榻上看一本古籍,他摘下眼镜,看着一脸惊慌的管家,暗自祈祷不要是什么坏消息了。 管家汇报到“内线报告,王修去了火车站,拿走了小脚放的皮箱子。” “什么!那个送当票的?”相比客人被抓c秦五起赃,这条信息才足够五雷轰顶,盗贼案在王修手里已经演变成了间谍案,形势陡然升级。 “陆家一好手段!”管家关联到了陆家一。 “何以见得?他拜访我的时候没露出任何端倪。”陶然惊愕。 “这就是陆家一的过人之处。查获飞贼,他只能求着咱;查获蓝衣社的间谍,他却能要挟咱。这狗东西的拜访是在暗示啊!”管家分析地很肯定,此事必然与警察局高层关系密切。 陶然笑了“这么说,我到想起来了,记得在警察局,陆家一当着我的面表演清正廉洁,然后就把文字专家王修发往北卡,而到达的当天他恰恰就查了客人,现在想来,会这么巧合?” 管家担心道“莫非陆家一早掌握了咱们的线条?” 陶然也忧心忡忡,他边穿衣服边说“不排除,要不怎这么迅速——可不可以越级联系广州政府,问问客人的来历,我们也好有个方向。” 管家摇头:“不行,任何时候不能违反组织纪律,客人的身份不许查探。” “客人也许变节了呀!”。 “那就按照纪律来,变节了,更不能放回南方。”管家倒是更加杀伐果决,他说“不管怎么样,客人身份暴露,必须把感染的肉全部切掉。得抓紧做!全部做掉!一个不留!” 陶然也下了杀心“对,先砍陆家一的两条臂膀,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千手观音清醒一点,老犊子,欺负到我头上了。” 也许是起身太急了,陶然的腰忽然又一阵酸疼,手吃力地扶着墙。 王修此刻也是双手扶墙,他在下决定,韩继宗叼着一支烟,各有自己的心事。 王修:“你说的情报,就是装在半截钢笔里的什么东西?” 韩继宗“嗯。” 王修“如果说,那玩意儿在我家,你怎么想?” 韩继宗:“给你五百大洋,还给我。” 王修笑了“不错,我的心理预期是三十大洋。” 韩继宗:“我说的是十二小时前的价钱。” 王修;“咋的,还涨价了?” 韩继宗:“不,现在一分不值。” 王修:“你应该去贩马,这一手价压的,绝了。” 韩继宗粲然一笑“情报一离开控制人,就是意味着废弃c失效c分文不值。”他把头凑向了王修“而且灾祸会接踵而来” “有那么夸张么?”王修虽然聪明,但毕竟没从事过谍报,不懂得行规。 “准确地说,你,我,秦五,都很危险。” “你是说,敢突袭警察局,营救你?” “更准确的说,他们敢灭了一切与情报有关的人。” “蒙吧你就,你写呐?你这么重要个人,你老板舍得杀你?” 正在呛呛,走廊的铁门“轰隆”一声打开,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此人步履轻盈,年纪不太大,走得却稳健从容,王修与韩继宗对视一眼,不觉地把手摸向腰间。来人先去了隔壁牢房,不多一会儿过来敲门。 “铛”的一声,内门开了,扎着围裙的后勤警员阿炳拎着食篮走进来“修哥,吃宵夜了。” 王修这才松了口气,把手从腰间放了下来,见加餐竟然是很贵重的得莫利鱼,心里不免欢喜。阿炳边端盘子边唠叨说,这几个班,宵夜都杠杠的,以前都是苞米面饼子配咸菜。 得莫利鱼糖醋浇汁,淋着大量蒜末葱姜,一看就是小灶烧出来的,相比蒸煮,这种做法十分费力。王修便问阿炳原由。 阿炳端出两碗米饭,边摆边说“咱地位低不清楚,只听说食堂管事儿的贾四平最近也要竞争科长,变着法地做好吃的甜唬大家,想拉票呗。”说完,阿炳将一份饭菜递给韩继宗。 按照重犯的审查要求,王修没有让韩继宗动筷子,他接过阿炳递过来的铝制收纳盒,将所有饭菜都夹起一筷头儿,放进收纳盒,又掏出一瓶无色溶液滴进去。 留样验毒程序是为了防止对高级犯人投毒而制定的制度。 五分钟过去了,饭菜没有变化。 “修哥,来吧,签个字。”阿炳把配餐单拿给王修,注明了送餐的内容c时间c数量c取餐人等细目。 王修拿起笔刚要签字,忽然停了下来,对阿炳说“哎,门关上。” 阿炳听话地关了门。 王修问“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修哥,我叫刘阿炳,在后勤工作,才来两个多周。” “那你够勤奋了。” “修哥称赞,咱刚来不得好好表现啊。” “是啊,洗菜c切墩儿c端饭c做饭,还要抽空买票,伏击,接应,你一天累不累?” “修哥啥啥意思?”阿炳被表扬后的喜悦还在,脸却僵住了,转而变得诧异。 王修把鱼推给阿炳:“浓油赤酱的是为了遮蒙汗药中牙不卢花的辛辣味儿吧?牙不卢是中药,西药的溶剂检测不出来。” “哥你们侦缉队的太逗了。” 王修没笑:“我猜猜,你还有个名字,叫和三统吧?” “和三统”三个字一出,韩继宗和小警员阿炳又都是一惊,王修没给阿炳机会,一个别臂下压,将他压倒在桌子上,脑袋按进了菜盘子里。 “修哥!你干什么?”小警员一脸菜油挣扎着,韩继宗被这突然一幕惊得连连后撤。 “阿炳,你知道我的笔迹检验功夫,这是要考我么?火车站登记簿上留下的‘和三统’三个字,与今天你抄写的配餐单是一个人的笔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不止看出了笔迹,还看出了那个写字的人最近失恋或者丧偶了,对吧?” 阿炳被压着而绷紧的肩膀松垮了下来,他停止了抵抗。以王修的技术水平,他不仅能做同一认定,甚至能读出书写者近期的心态——阿炳的确刚得知老家心爱的c等待自己的女人已死于热河的冬季饥荒,而且是活活饿死的。 “你的来路?” “” “上级” “” “上级!” “不能说,不能说,哥,你可以杀了我,杀了我吧。”阿炳的嘴巴很严。 王修见突不破,便问“把我俩迷倒了之后怎么办?” “带出去,送进外门口的车里”。 “门卫呢?隔壁郑玉成呢?”王修意识到,屋里的动静这么大,隔壁郑玉成没动静,有些反常! “迷倒了,已经!五分钟,五分钟带不出人去,他们就打进来。” 王修缓缓放开了阿炳,阿炳迟疑地占了起来,在韩继宗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他快速掏出了手枪,顶在了阿炳的脑壳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生存与毁灭之间是嘚瑟 的动作之迅速,是王修始料不及的,如果不是在警局动手有避讳,他们下的一定是毒药! 阿炳闭紧了双眼,不到二十岁的他第一次体验到了死亡的恐惧,革命热情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颤抖着说“修哥修哥!你说的几乎都是我做的,但苞米地里伏击你们的,不是我!这个人和我不是一条线上的。” 王修忽然嘿嘿一笑,放下了枪“没错,那人受了伤,你没有”。 阿炳缓缓睁开眼,王修忽然用手指挑动扳机护圈,枪身来了一个大转弯,枪口转瞬间对准了自己,稳稳放在桌子上。 阿炳一愣“哥,轻点耍,别走火了”。 王修指了指阿炳,向韩继宗说:“看见了吧,你的猪队友之一。” 忽然,走廊里响起了许多人的脚步声,先是隔壁的铁门被踹开,接着三个蒙面人冲进了王修所在的讯问室,一支勃朗宁手枪顶住了他的下颚。 为首的刺客正是黑帽子胡安,他指着韩继宗冷冷地报号“心迹未抒外人阅!”这次没磕巴。 韩继宗平静答到“花枝一束古人香。” 胡安点点头“对不起了,我要执行纪律。”他从腰间掏出手枪,向外比划比划“出门儿吧。” 韩继宗绝望地点点头,起身整理衣服,他要体面的离开。 “我呢?”王修问。 “那不废话么?留你当人证啊?”胡安不耐烦地回答。 王修一伸手“哎,哎!我有话说。” “说个毛毛,黄泉路上有的是时间说。”胡安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王修。 “我是救客人的。”此话出口,王修忽然意识到,如果之前还在犹豫职责与情感的取舍的话,那么刺客的到来无疑帮他下了一个决定:营救民国政府的重要人士韩继宗。他同样也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即将伴随着各种麻烦事儿。 “我们是杀客人的,还有你——情报呢?”胡安冷冷地说,把你的音咬得很重。 “知道白天你犯了多大错误么?老子本来不需要出手的,可你蠢啊!我刚和韩先生见了面,正在交待营救计划,你们却要赶尽杀绝,你们想干嘛,想造反?”王修俨然一副领导架势,数落到。 “你谁呀?” “我蓝衣社最高首领的贴身侍卫。”王修瞎编。 “你是陈果夫先生的侍卫?”胡安不敢相信“你应该是广州人啊,怎么一嘴东北话?” “这事儿说来话长”王修抠抠鼻子。 “是的”韩继宗果断举起王修带着手表的左手“这是陈先生的精钢手表,你们可以交给首领看一下。” “那好,我转交陶然先生。”胡安说着就来摘手表,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你说你头领是谁?”王修和韩继宗一起追问。 “我说啥了?”胡安耍赖“你们听见啥了?” 韩继宗一把拎起摆在桌上的镜面匣子,顶在胡安头上“你娘的,告诉我,你们头领是不是陶然?” “没说!”“是不是?”“没说!”“是不是?” 韩继宗啪的一声抠了扳机,枪没响——弹夹又掉下来半截。 “是,是,是!”胡安认怂了“是吧?” 韩继宗火了“你他娘的告诉他,我韩继宗就是1号客人,他要杀要剐,随他便!老子坐这儿等他!” 说完向王修伸手“表!” “哦”王修赶忙把表摘下来给韩继宗,韩继宗怒气未消“别给我,给他!让他带给老陶。” 见刺客们傻站着,王修一脚踹了过去“滚,滚,滚蛋,高端会谈懂么,浑身臭烘烘的瞎掺和什么,大门口把风去!还有你,阿什么炳,闲着干嘛,报信儿去,告诉老陶,杀鸡炖蘑菇,家里来客了!” 韩继宗嘱咐“情报目前没外人知道,人也都安全,告诉老陶不要见血,别把事儿搞大咯,抓紧想办法赎人。” “好好,修哥c韩哥你别生气,准准的。”阿炳一溜烟跑了。 刺客们也都糊涂了,本来是计划一场扫除,接过换来个狗血喷头,一个个摇着脑袋出去了。 众人一走,王修和韩继宗对视良久,韩继宗问“我们在东北的组织都这样么?” 王修摇摇头“这是猪圈塌了啊。” 陶公馆后花园灯火通明,刺客首领擦着鼻血,阿炳挠着脑袋。 “他还说什么了?”陶然微闭着双目问。 “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内情,让咱们别把事情搞大。”阿炳说。 管家说“韩继宗是与您一起刺杀摄政王载沣的同僚啊,你们都是同盟会的老人了。知根知底,忠诚和信仰是没的说,他一辈子投身革命,宁可死也不会叛变革命的。” 陶然点点头“是啊,这是我的老伙计,要不是这个岔子,还真不知道南方特使就是他!我俩可能要在这个塞外小镇擦肩而过了。” 胡安抹着鼻血问:“那个王修是咱们的人?全东北名单都在咱们这儿,肯定没他。” 陶然叹了口气:“东北没他,不等于中国就没他。咱们党内部监管很是复杂,黄雀捕螳螂的事儿是常态。保不齐他老人家又埋条线在我身边儿啊,我要是贸然给斩断了,岂不是要和广州翻脸?” 胡安又问:“他怎么会是咱们的人?他亲手抓了韩继宗啊。” 陶然虽然狐疑,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只能自己找解释“特工嘛,总会身不由己。不管他是或不是,都是韩继宗放心的人,这就足够了。” 管家点头“精钢手表是开启精钢筒的钥匙,也是交接的信物,怎么能随便给人?看来韩先生信任他。” 陶然睁开眼睛,端起茶碗品了一口:“真假不重要。情报不是在他手里么?行,明天要是拿不出来,我剥他的皮点天灯。” 大家点头称是,管家看了看表,问陶然:“那捕杀秦五的行动,三江好已经埋伏好了,还继续么?” 众人这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件蠢事儿!如果确保韩继宗安全,那么陆家一和秦五此时绝不能有事儿,任何与韩继宗有关的人出现意外,都可能引起新的怀疑。 “停止,以最快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也许这一切是个梦 王修急匆匆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奔着垃圾桶而去。 只要拿到了情报,交给陶然,一切混乱都将结束。 事情就这么简单。 然而,他翻遍了垃圾桶,根本就没有那个精钢制的小圆筒,甚至羊皮袋子也没了! 王修又翻了翻写字台,没有;地面上,没有;书架里,没有。两样东西就像神秘的黑帽子人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也许,它们根本就是个梦?压根儿就没出现过! 完蛋了! 自己运筹帷幄撬动全局的筹码失窃了!而且这个盗贼只拿走了情报,没有翻动其他任何东西,他目标单一明确,下手干脆利索,应该是有备而来。 陶然下手如此之快,怎么可能呢? 王修警觉地看向窗口,窗台上的均匀的灰尘表明,这里没有人出入过。 房梁,不用看,王修的房顶是三楼的地面。 只有门了,但门锁是完好的。王修走回门前,用手电筒照射锁孔,果然发现了一丝不易差距的新磨痕,这不是钥匙摩擦造成的,而是细金属丝勾拽导致的。对方使用了悬丝开锁技术,是位道行中人。 确定了进入现场的路径,王修轻轻俯下身子,打开手电筒,一道光侧打在地面上,在对比强烈的光线照射下,地面的脚印清晰可见。 王修如一只即将捕食的老猫趴在地板上,眼睛不措地盯着每一丝痕迹。多数足迹是自己的,但也有例外,他在由黑灰色泥土粉尘组成的脚印组中,发现了两枚完整的波浪花鞋印。这枚鞋印的形状c颜色都略区别于自己的,有些花纹还略带一些粉白色。 对方带着不同成分的泥土进入了自己房间,他鞋上的泥土带着白色粉末成分,如果不是警察,很难看出这细微的差别。 观察他的脚印,脚掌部分压力重,脚跟部分则轻,脚尖有些许扬尘,说明此人脚步轻盈c年纪不会太大,从两枚鞋印的间距看,走路步幅较开。 贼是三十几岁的男人。王修做了第一个判断。 再仔细查找,又发现了几枚不完整的鞋印,王修初步勾画出不速之客在室内的行踪:进屋,翻找书架c衣帽架c写字台,最后是垃圾桶,王修当天没接触过的部位他没有去,包括厨房c床c沙发。 目标明确,没太费力就找到了东西,这是第二个判断。 可贼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上午在屋里转悠过的几个位置,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把东西带出去? 一股寒意摸上了王修的脊背,似乎有只纵横三维的凌空之眼在盯着自己,这只眼在哪里? 王修忙找出书架中的120相机,对着鞋印儿拍了几张照片。用镊子和小勺轻轻的刮取了一些鞋印上的粉末,装进随身携带的小纸包内。 他渐渐意识到,他能做的仅有这些了,其他的都要交给上帝。而上帝却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他老人家饶有兴致地用害人的情报,把他一步步拖入深渊。 在大房镇郊外荒凉的山路上,小汽车瞪着两只凶狠的大眼睛,在漆黑的夜里一路飞驰,卷起滚滚尘土。黑帽子先生胡安嘟嘟囔囔地开着车,副驾驶坐着焦急的阿炳。受陶然的委派,俩人要以最快的速度,抄小路提前赶到白庙。 “秦五都出发几个小时了,你确定咱们能赶上?”阿炳很着急。 “没事儿,秦五出发以后,小脚们在路上撒了两处钉子。秦五的车子标配一条备胎,由此计算,换车胎c修车胎就得半天,所以呢现在还压在路上呢!”胡安宽慰阿炳。自打发现情报交接失误后,胡安狼奔豕突,跑到现在还没睡觉,却依旧没心没肺。 可是“估计”二字让阿炳悬着的心无法落地:秦五如果有事儿,他奉天的姐夫必然迁怒于两个飞贼,然后就是把韩继宗撒上芝麻孜然,活活烤了。对阿炳而言,王修没杀自己便是恩人,恩人已经被拖入是非,他必须设法让王修和韩继宗全部安全。 胡安说话的重点仍然是王修“这个姓王的,都是他搞的乱子,害得我被抽了五十个大耳刮子,你看我脸肿的。” 阿炳却说:“我觉得修哥这人吧还挺正义的,你知道他要是把韩先生交出去,会换来多大的荣华富贵么?” “我看,他就是要挟老爷,要更多的东西。”胡安拍了一下方向盘,惊讶于自己的聪慧“一定是这样!” “胡哥,你不能这么看人。” 胡安怒气没消“这姓王的,明天要是拿不出情报来,老爷真能剥了他的皮,而且是头层皮。哎,阿炳,你别紧张,那几个黑皮狗要是上辈子没作孽,咱们应该能跑在他们前面。” “咱们怎么打伏击还要找三江好这种土匪帮忙?”阿炳问 胡安借题发牢骚:“人少呗,有啥办法。你看咱们现在连个队伍都没有,通讯全靠走c联络都靠吼c打个伏击还得收买绿林狗,这特么还叫党国的正规军么!” “哥,别唠叨了,看路吧!”阿炳不大爱听泄气话,他焦急地盯着远方。 一撮大山由平地而起,海拔不过几百米,却陡峭异常,它不隶属兴安岭,也不是长白山余脉,就这么孤零零地c突兀地伫立在东北大平原上,因此也被没见过山的老百姓尊为神山。神山就该有神兽,于是山腰处建了供奉白狐仙的白庙。在阿炳眼中,隐隐出现了红墙绿瓦却已残破的古式建筑,那应该就是白庙了。 “兄弟,你知道白庙么?”胡安又开始白话“相传供奉山里的一头修行千年的大白狐狸,据说白狐可灵验了,碰上心诚的善男信女,还能现身一见,见着白狐狸的,有病的好病,没病的发财,男人讨漂亮媳妇,女人生一堆胖小子一会儿到了白庙,有时间你可以拜拜。你的愿望是啥?” “我的愿望是快点到白庙”阿炳受够了胡安的唠叨和味道。 忽然,砰地一声,汽车的左前方车头一沉“卧槽!爆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麻匪来了 车子前方憋了下去,可听得车胎沉闷的与砂石摩擦的声音,给油明显地吃力许多。 “这,这条小道也撒钉子了?”阿炳惊叫着“这帮麻匪太敬业了吧!” “麻匪搞不清秦五从哪个方向来,所以都撒了钉子。”阿炳说。 “得了,咱也中招了。”胡安可不想修车“老子开着车圈也要到白庙!” 车胎磨成了碎皮脱落,车身更歪了,方向盘难以把控,车子倾斜着身子快速向前冲去,但明显不走直线,随着灯光扫过,胡安隐约见着前方路上横着一堵白色山墙一样的动物,前头斗大的脑袋,后头一根长尾巴,两只眼睛冒绿光。 “哎呀我,白狐显灵了!”胡安被吓地大叫一声,两手哆嗦,方向盘向左猛打,车子立刻改了方向戳下了壕沟,壕沟并不陡直,车子借着速度又从沟里跃上了另一边,直到撞倒了一棵大树,砰的地动山摇后,才算停了下来。 阿炳被突如其来的事故震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胡安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一摸鼻息,气儿喘得挺匀,浑身上下摸遍了,没受大伤,晃悠几下却不醒,嘴里却唠叨“撒了钉子不知道收,妈的”。 阿炳骂了一句误事儿,也顾不得胡安,拽出胡安的手枪揣进自己腰间,吃力地爬出了车子,一瘸一拐向白庙走去,路上寂静如常,哪有什么白色的狐狸,除了一头窜上公路的牛。 阿炳捂着被撞肿的脑袋,颤颤巍巍c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公里,来到白庙半山腰。站在山腰处,可以看到山坡的另一侧,一条蜿蜒的巨蛇依山而建,那是宽奉公路,也是秦五起赃真正走的路。 他爬上半山腰,在距离白庙百米的地方,隐约见到前方草丛中有人影闪过。 “对方可是打鹧鸪的(打劫)?”阿炳大喊。 “你是哪条绺子扑风子的?(哪个部分来打探的)”那边也喊。 “老陶家比肩的!(陶公馆的朋友)” “高姓?”对方谨慎,不肯露面。 “九江八蔓(何必问姓),二路元帅(我级别很高)!” “你他么就是个芽儿啊(你太嫩了!)” 阿炳的黑话掌握地不算多,关键时候他也着急,半黑半白地喊上了明语“咱和胡安一起来的!主刀的(陶公)有令,停了暗线(夜里的行动)!” 与此同时,大路转弯处的车灯光一闪,秦五的车子也踉踉跄跄地到了。他们与阿炳只差了不到十分钟。 “胡安呢?”对方也用明语喊“没有胡安,老子凭什么信你!” “刚翻盘子了,人扣里头了!” “去你妈的!蒙石头(孩子)呢!”对方很不客气,但是没有开枪,怕惊动了即将到达的目标。 “不信你派人去踩踩嘛!”阿炳喊道。 “打完了再说!不能白收了主刀的好处!你把家伙扔了,乖乖趴地上!”车辆逼近,对方没有人离开位置,匪徒们已经来不及控制阿炳了。 “不能打!会跳线子嗒!(坏事儿)” 秦五的车子越来越近。六子开着车,眼皮快耷拉到方向盘上了,他靠唠叨顶住困意,唠叨局座太狠,唠叨今天点儿背,唠叨车胎爆了两次,修车就花了两个多小时。顺子则抱着一包袱银元半睡着。秦五见白庙依稀可见了,一巴掌拍醒了顺子“快到了,一会儿把银元放在佛像下面,再掏出来,六子拍照。明白吧?” 俩人点点头“明白”。 200米。 “我就不明白了大哥。”六子边开车边问“找个地方藏赃,再起获就得了,干嘛跑这么远!这一路折腾的。” “这里是俩巡警被贼打死的地方,也是盗贼活动密集的地方,赃物藏在白庙附近,就显得更加真实可信。到时候在现场附近散扔一些,再找出来拍照,起到印证的作用。做,就要做的像。”秦五说。 “俩小子还寻思,承认了就能放他们呢!”六子笑叹到“傻狍子。” “死了三个警察,这事儿总要有人背锅,他俩不背,陆局就得背。”秦五说“你一定要分析长官的心理,长官的需要就是你的方向。” “哥,有点草菅人命吧”顺子不落忍。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改天咱们给他俩换个厚木棺材,多烧点纸,也算仁至义尽。”秦五说。 “就是,就是。这俩家伙,不是贼也是间谍,总之不是好东西。”六子宽慰着自己颤抖的心灵。 不远处,无数思维之火在阿炳脑海中碰撞着,他必须想个办法避免秦五被伏击。 100米。 即将进入射程,阿炳焦急万分,一个念头涌进脑海,他闪身卧倒在草丛里,掏出刚从胡安腰上取出来的枪,朝天鸣了三响——“砰砰砰”三声之后,拢着手大喊“绺子来啦!绺子来打劫啦!” “哎!”秦五立刻叫停了车“听着喊什么没?”在巨蛇上爬行的甲壳虫终于不动了,阿炳松了口气。 “好像是闹了麻匪!”六子十分紧张“哥怎么办?” 埋伏在山上的人迅速做出了反应,他们朝着枪口喷火的方向密集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阿炳没时间休息,见火力向自己集中,便飞身扑下缓坡,一咕噜爬进路旁的壕沟中,在高高的蒿草掩护下,连滚带爬地向胡安撞车的方向跑去。 “哥,咱得救人吧”顺子慌忙掏枪。 “狗屁,咱仨能打得了麻匪?撤!”秦五跑得意图很坚决 “赃怎么办?”六子边调头边问。 “贼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咱换个时间再放!走!”秦五的命令得到了立即响应,小汽车一个转弯,掉头往回跑。 十几个黑影顾不得阿炳了,他们飞跑着下山,追击逃跑的小汽车,又是一阵乱枪,但距离太远,基本没有打到,小汽车画着s弯,狼狈地逃掉了。 黑影这才想起捣乱的阿炳,他们拎着枪向阿炳藏身的草丛飞跑而来,却只见到一摊压变形了的枯草和一些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一场扯谎的盛宴 天放亮,大房镇警局开门营业。警察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上班来,下了夜班的揉着昏沉的脑袋,打着哈欠离开,一夜到天明,不知为何睡得相当沉。 柳黛珊和女同事谈论着百货商店的化妆品,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大院,随之而来的一抹清香,引得换岗的卫兵们侧目而视,他们贪婪地意淫着心中的女神,甚至忘记了交接枪——整个警局,没人知道过去的一夜发生过什么,一切都一如往常。 郑玉成和小猴子从梦中惊醒,二人不知何时竟然相拥而眠,郑玉成慌忙跑到隔壁,见大胡子正锁在铁椅子上打盹,王修则把腿翘在桌面上,睡得香甜。 在诈出小猴子的消息后,郑玉成一直没参与后续审讯,他吃了宵夜昏昏睡去,对案子的进展毫不知情。看来王修一定是取得重大突破了,否则不可能睡得如此酣畅。 响起的电话铃惊醒了王修,郑玉成怕他闪着,忙抢先接起电话“是!好的!” “是刘座,要你一会儿带着俩人去会议室。” “你昨儿扭转乾坤没?”郑玉成揉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地问。 “扭了”王修呆呆地说“不过,可能扭大了。”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进了院子。陆家一慌忙从大楼里跑出来,身后跟着的是行政主任林志斐和古槐安。 林志斐替陆家一拉开车门,陶然稳健地迈出一条腿,又伸出一根文明棍,在林志斐仪式重于内容的搀扶下,缓缓下车。天寒了不少,陶然换了一身裘皮连体大氅,很是霸气。 陆家一赶忙迎上来握手“陶先生百忙,恕在下迎接迟了。” 陶然说“不敢劳烦局长,在下来接一位友人回家。” 陆家一忙关切地说“事情我知道了,外面寒凉,咱们屋里细说。” 会客室里,陶然微闭双目,手指敲打着文明棍。柳黛珊还没来得及换警服,就被叫到会场忙会晤,她殷勤地给陶然和管家c司机倒水沏茶——这场会晤来得过于仓促。 “这么说,是一场大误会?”陆家一再次表示惊讶,但在陶然眼里似乎是一种做作。陶然总是隐隐觉得,陆家一在耍阴谋,至少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淳朴。 陶然还是定了个性“我相信,我们的警官们没有主观恶意。” 刘大光则说:“不如听听主审怎么说,带进来吧!” 随着刘大光的命令,会客室大门敞开,王修大步走进来,身后两名警员掺进了两个面容臃肿憔悴的犯人,虽然都换了新褂子,但还能看到脖颈手腕处隐隐的伤痕。 陶然见到俩个浑身是伤的人也是一愣,同时愣神的还有韩继宗。 时间刻仿佛瞬间凝固,王修反应快,一把抓住韩继宗的手腕,提示道“韩中南先生,老友相逢了哦。”说完掐了一下胳膊,韩继宗的名头太大,不可以直接用其姓名。‘韩中南’是王修临时为韩继宗取的化名。 管家咳嗽了一声,陶然忽然恢复到戏精状态,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韩继宗面前,双手托着他的胳膊一腔悲愤地说“韩先生啊,说好的家中面谈武汉的钢铁生意,想不到我们会这样见面。” 韩继宗咕嘟着嘴,大半宿的时间没有遭受酷刑,反倒是嘴巴肿的更大了“啊,啊,啊” 王修对长官们汇报说“经过问询,目前可以证明,商人韩中南先生和随从是武汉钢铁商人,二人因土匪打劫,钱财被洗劫大部,逃脱后又遭遇土匪追击,抵达大房镇后,被我卡点查获。身上衣服c行头c所携证件,是逃亡路上向贩皮子的老客购买的。” 林志斐还想替陆家一找回面子,便绕着苞米地狙击的事情说事儿,他说:“听说韩先生还带了一名枪法凌厉的保镖?可否一见啊?” 小猴子故意操着湖南话开了腔:“你们脑壳拌打咯!那是追杀我们的土匪咯。我俩带金银票到大房镇来找陶公,路不熟走错了咧,遇到土匪,劫财还要杀人,好在趁着他们撒尿的工夫,我们钻苞谷地跑咯。土匪让我们知道了相貌,怎么也不肯放过,一路追杀过来嘛。我们跑啊跑啊,见着两个换皮子的崽牙子,用藏在孩儿(鞋)底的保命钱儿跟他们换了装扮,可又被土匪认出来撵上了嘛。好不容易找到了警察哨卡。老天,俩你妈妈别(骂人话)!倒是被哈星(蠢)的憨警察给抓咯,土匪来杀的是偶们,不是你们,是误杀了嘛。” 王修点点头“经查证件是假冒的,当然,这种事件在老客中很普遍。” 林志斐问韩继宗:“你那警卫有夺武器c枪杀王修的行为,你怎么解释?” 没等韩继宗解释,小猴子又抢话头“老子恨死你们警察咯,一路上层层扒皮,不给钱就不让过,老子以为那王警官也是个扒皮货,逃的又着急,就发火了嘛。” 陶然面露不愠:“陆局长,这是你局内部的事情,我看要好好整治一下。这是警民矛盾啊,不是小事情。” “自然,自然。”本来是小猴子的错,一竿子打回来变成了自己的不是,而且上升到警民矛盾的层面,陆家一有种吃苍蝇的感觉。 “还有那个秦五!逼良为娼,逼猪认熊,那个大烙铁,那个大棒子,带倒刺儿的,一棍子下去拽掉一大块肉。”小猴子边说边哭“还拿臭鞋熏我” 陆家一一拍桌子,对着刘大光骂道“这么明显的冤案,怎么弄成这样?” 刘大光没接炸弹,以沉默应对。 “你们那几个弟兄求功心切,上来就屈打成招,好在有王修先生。”韩继宗关键时候他又能说话了,他大着舌头含糊地说着“明察秋毫,坚持正义。” “混账东西!”刘大光找准了时机才开口,骂道“平日里暴躁成性,我和局长多次劝过他,他不听,好了吧,出事了吧!” 恰在此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秦五敞着怀c迈着大步子走进来,一脸疲惫的神情,身后跟着顺子c六子等人,其中六子的耳朵包着纱布,殷殷鲜血还不停地从纱布中渗出来。 一进屋,秦五就诉苦,说自己连夜赶往白庙起赃,结果遇到了土匪,还好没深入到伏击圈,自己机智勇敢,带领大家逃脱成功,绕了两个县,拐了个大弯才跑回来。光顾着诉苦,秦五甚至没看清楚在座都有谁,也没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陆家一不想听他白话了,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问“昨晚上你干嘛去了?”问得从容自然,仿佛根本不知情。 “不是,您打电话让我们”秦五一时间愣住了。 “我让你去找韩中南先生遗落的物品,你找着了?”陆家一再次暗示。 “韩中南?谁?”秦五没有接住陆家一抛来的台阶,然后才想起环视一下四周,发现俩贼竟然坐在主宾位置上,他惊呼“大胡子!哎,你胡子呢?” 六子看出情况不妙,立刻把话接上“局座们,这位先生的财物都在此,我们做了详细的扣押记录,分文不少。”顺子也立刻补充“哦!什么扣押记录,是登记记录。” 秦五这才明白,自己贡献的一包财宝转眼间成了韩中南的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陆家一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些笑意,对韩继宗和陶然说“规范执法,规范执法。”众人客套着笑笑,心里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只有秦五没笑,他被一道道炸雷轰得晕头转向,他隐隐明白,王修赢了。 陶然起身搀扶起了韩继宗,洒脱地说道“弟兄们辛苦,管家!” 管家从怀中掏出1000大洋的银票,交给林志斐“这是陶公馆对贵局的感谢,对公入账,切勿推辞。” 林志斐拿着一笔巨款,再看看陆家一的表情,确定了对方是真想要,于是小心地将银票交给柳黛珊,方推脱到“陶公,陶公啊,何必这么客气!” 陶然没必要与林志斐对话,他昂首起身告辞,家丁搀着两个人先出了们,陶然放慢速度走在最后,忽然转过头笑着对陆家一说“我想请王修兄弟到府上小叙,不知可否赏光?” 王修一听,这是催命符来了,忙说“我得上班!” 刘大光拍了王修一把“上个屁班,陶公给你脸了,赶紧接着。”说着把王修推出办公室,管家生怕王修跑了,一把抓着王修的手腕,一起走出了警察局。见着王修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柳黛珊躲在送行的人群中噗嗤一声笑了。 陶然等人一走,刘大光回手就给了秦五一个嘴巴“你办的好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三日为期 陶公馆的庞大和奢华让王修唏嘘,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看什么看?”胡安朝着王修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推着王修跟随着众人进入内院。 “我去,黑帽子先生,每次见你都有新变化啊!”王修见胡安一夜不见,脑袋上又缠纱布了,连连赞叹造化弄人。 观鱼亭里,韩继宗和陶然紧紧拥抱着,浓情翻滚,亲密无间。稍倾,韩继宗擦擦眼泪对王修解释到“哦,王修兄弟,我们是同志啊。” “你们是同志?”王修诧异。 “同志。而且是老同志了。” “看不出来呀!”王修盯着两个年纪相差不小的人,一阵鸡皮疙瘩。 “同盟会c兴中会,一直在一起”韩继宗噙着泪说道,满眼是辉煌的过去。 “坐吧,坐吧”陶然边说还边亲手给韩继宗沏了杯茶,当然没有王修的份儿。而且,当他热情的脸转向王修的时候,立刻变得异常冰冷,他敲了敲茶几“王修,你拿出来吧!” 韩继宗也劝到“王修兄弟,把情报给我们,我要抓紧上路了。” “多呆两天啊,东北马上下大雪了,可带劲儿了,下了雪能打狍子,一棒子一个,和山蘑一块儿炖了吃,艾玛,那个味儿叫一个香啊。”王修打着哈哈。 “谢谢兄弟好意,时间不等人啊。”韩继宗笑着推辞到。 “你伤成这样,回去让关里兄弟们一看,不得说咱东北招待不周啊。不得说咱东北警察粗暴啊。对了,我家腌的酸菜还有一周就好了,怎么得捎上两棵吧?”王修还是挽留。 韩继宗听王修的絮叨哭笑不得。 “打”管家懒得与王修多说话了,两个家丁按倒了王修,头包纱布的胡安拎着镶嵌铁钉的棍子,运足了力气,瞪着俩大眼睛就要拍下去。 见陶然玩儿真的,屁股还没坐热韩继宗又是一通劝阻“不可不可,陶公,王修兄弟有情有义,同情革命,他冒死救我,现在连顿饭都没吃,连口热水都没喝,就要揍他,这算哪门子事儿?” 陶然默不作声,低头喝茶。 管家向韩继宗解释说“韩先生,您不知道,东北局势凶险,四方势力角逐,这王修巧言令色的,他救你未必是同情革命,也许他是个日谍或者苏共的。” “谢谢管家高看,我真的很荣幸”王修快速跟了一句。 “你不是自称是陈果夫先生的保镖么?”陶然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王修,轻蔑地问“陈先生多大岁数,身高几许,家里几口,什么口音?” “那是人家急中生智,为了保命瞎说的。”王修此刻也不撒谎,这类谎话禁不起核查。 陶然也没打算信王修那套说辞,他最看不得王修这种油腔滑调的东西,轻哼一声“够胆,看在你救下韩先生,我原谅你撒谎。你把情报给我,到账房领银子去”说完一挥手。 “情报它丢了”王修撂了实底,在座的皆是一惊。 “对了陶公,不是说扒皮么?”胡安闷声闷气地补了一刀“还得是头层皮”。 “且慢!我有话说。”王修指着胡安的鼻子挤眉弄眼“就你这大手指头,粗得跟铁条似的,连褪鸡毛都不会,扒什么皮?装蒜呢?” “往死里打!”管家也怒了。 “且慢!我还有话说。”王修还是不干。 “说!”众人头晕了。 “能不能把胡安先生的皮一起扒了?”王修揪着胡安的衣领子“这混蛋硬把情报塞给我,他还把组织首领是陶然说出去了,他比我该死。” “嘿,小兔崽子”胡安上来就拧王修的耳朵。 连坐连带的办法似乎起到了点作用,这胡安确实连出昏招,而王修不过是卷入旋涡之中。韩继宗看看陶然,陶然举棋不定,看了看管家,管家点点头。 陶然开口道“你有办法找回来?” “我已经找到了部分线索,要不要,你们自己看着办。”王修也没停下蠕动的嘴巴,把胡安误传情报c情报失窃的事情像村妇唠嗑一般添油加醋唠了一遍。讲完之后还特别强调“如果我是日谍,自然希望你们损失更大,我既不会放韩先生出来,又会促成昨天的火并,可我做了什么你们都看到了!” 陶然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不停地用手指敲着文明棍上的玉石握柄,这个叱咤风云半生从来不慌不乱的老革命党的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所幸手表还在。”韩继宗赶紧缓和紧张的气氛,说“手表中有打开精钢筒的钥匙,目前他们还打不开。” “如果他们硬砸呢?”胡安问。 “精钢筒是德国造的专业情报传输装置,里面内置有一个白磷夹层和助燃剂层,砸c烧c蛮力撬压都会让白磷燃烧,在密闭的小筒里一样可以瞬间烧毁所承载的物件。情报界高层应该都知道那玩意是什么。” “不要再告诉他信息了!”陶然喝断了众人的对话,他颤抖着指着王修“王修,现在起,我给你三天时间,找到了我保举你升官;找不到或者泄密了,我让你和情报一起消失。记得,三天。三天后,在这里我们自有公论。” 王修松了口气,头层皮还属于自己。更重要的,自己成为了找回情报的关键所在,陶然乃至整个蓝衣社都要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想跑是吧?我告诉你,你出不了大房镇。”管家提示到。 然后则指着胡安骂道“胡安,你个废物,这三天你和王修形影不离,看着他,再出差错,你也消失。” 王修此刻并不知道,他不仅惹了蓝衣社,还把陆家一等人架在火上烤了个半熟。王修走后,在警察局的办公会上,一场有关他的激烈争吵正在上演。 刘大光提出,王修与秦五的较量以王修胜出而告终,正式举荐王修为二分队长,等额提名,没有其他人选。 第一个反对的是林志斐,林志斐的理由是,王修在检查站看错了人,才导致一切问题的发生。 刘大光表示抗议,指出古槐安求功心切c媚主欺下,先入为主地写报告,诱使长官们产生了错误预期,这是最主要原因。其次,韩继宗二人,特别是韩的随行警卫持有假证c殴打警察c二次逃跑c对抗审查,表现得与犯罪分子极为相似,这才引发一系列误会。 说完后刘大光还补充道“有钱有势就嚣张跋扈?我看是他么是打轻了!东北不是南方,咱这儿的警察没有那么好脾气的!”刘大光骂到。 王修翻盘子的事儿终于惹得陆家一心头火起,从上次‘送当票’到这次‘捉放曹’,王修似乎总是和陆家一巴结陶然过不去,尽管避免了秦五造出更大的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目前大财阀陶然两次因为王修的捣乱而不开心!结果是,自己的进阶之路遇到了巨大麻烦,王修就是个搅屎的混蛋。 “大光局长,你可以保举,但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这不还没到任职讨论会吗?你要多听取其他长官的意见!”陆家一几乎是明确驳回副局长的等额提名。局长否定副局长等额提名,这是在打刘大光的脸,也是大房镇警局的首例。 “局座,王修自到我局以来的表现有目共睹,他的敬业态度和为人c能力,更是人人称颂的。”刘大光站起身,大声吼道,毫不退让。 林志斐也站了起来,针锋相对“你的意思是别人人品都有问题?我看,就这个王修行为乖张,而且他来历不明!” 陆家一立即给了林志斐发挥的台阶“哦?林主任可以说说嘛。” “根据外调显示,王修提供的河北省的住址,就没有人认识王修这个人!” “关里战乱频繁,大仗小仗不断,老百姓打散了聚,聚了再打散,哪还有什么证明嘛?”刘大光替王修掩护着。 “用人还是要知根知底的,要查清了再讨论。”陆家一站起身,扣上了风纪扣“你们啊,要是一不小心用了个什么的,就等着追责吧。散会。” 王修的官运,如阴霾中的一丝蓝天,稍纵即逝,在陆家一和林志斐的联合绞杀中陡转急下,再一次濒临终结。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皮得土旅馆 王修家的地板上被用白色c黄色的粉笔画出了一个个脚印形状,王修让胡安扮演贼,踩着足迹来回踱步,模拟着贼进屋时的行走路线。 “王修,你的意思是,这个满脚是白灰的贼进屋就直奔垃圾桶。” “几乎是这样。” 胡安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翻动书橱,俯看床下,嘴里唠叨着“你家不是闹鬼吧?”说着又走到马桶旁,解裤腰带。 王修站在窗前,捋着下巴说“胡安,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不许你在我的世界里小便。” “小气什么,我是在查案子嘛,你家马桶保不齐” “我有洁癖。” “什么屁?”胡安噗嗤一声笑了。 王修转过头来,认真地对胡安说“胡安,最近我对你的表现很生气,我生气的时候,你就不要笑,因为你一笑,我就要跟着你笑,这样我就很没面子。” 胡安使劲绷住脸,不笑了。 王修努力重构思维系统,这个贼如何轻松地拿走垃圾桶里的情报呢? 窗外人流如织,窗户对面二层俄式楼房悬挂的招牌映入眼帘。 胡安顺着王修的眼睛看去“皮得土旅社,好名字。” “彼得堡——偏旁掉得快差不多了。”王修轻叹口气,相比老成持重的郑玉成,这个临时搭档胡安无法用语言形容。 “看来经营得不咋地。” “过去看看。”王修叫着胡安一起下了楼,走进对面的旅社。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王修叫醒了他,亮出警证。 “修哥,我认识您。”老板提醒王修说“去年有人偷我二舅家的母鸡,是你给找回来的。” “哦—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儿我一般不记得。对了,你家二楼靠东最把边儿的一间,前天有人住么?” “前天?” “对” 老板翻开了登记册“想起来了,上午有个老客,住进去一个时辰不到,退房走了。” “后来呢?”王修追问。 “后来我给他打了六折,可一分没多要。” “我是问,后来有人住过没有?” “没了,现在这个季节,客人很少。” “看证件了么?” “看您说的,警察局三令五申的,咱能不看么。”说着把登记簿推给王修,王修翻开登记簿,书写有三个字“唐葫芦” “这是他自己写的?” “对呀!”老板很肯定。 王修一把撕下了这页纸,像宝贝一样揣进怀里。然后领着胡安上了楼,老板颠颠地跟在身后。刚推开门,胡安忽然一声断喝,张开大手拦住众人,然后一头趴在地上,借着窗口射进来的光,查看地面。 王修被胡安煞有介事的样子搞得想笑,他赶忙扶起了迎面跪倒的胡安“兄弟,用不着这么大礼,起来说话。” “是啊长官,别看了,小心闪着腰,这地已经墩过两遍了。”老板很是抱歉地说“这帮收皮子参茸蘑菇的老客,身上都脏着呢,他们一走我们就得打扫。” 确定门口没有有价值的脚印,王修二人缓步进了房间,房间的窗户正好俯瞰自家的窗户!这个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家写字台c书柜和扔在地上的垃圾桶,那正是自己和盗贼共同接触过的地方。 王修查看了窗台,脱油松木的窗台满是龟裂的缝隙,在缝隙里王修又找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新鲜的,也许是盗贼在观察自己的时候,由衣服上散落的。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客?”王修问店主。 “穿得破烂,浑身白灰,扛着个大包,一看就是。” “白灰?”王修忽然想起自己家地面上神秘来客的浅白色脚印。 “白灰,可能是瓦匠。嗯,一句话没说。” “一句没说?” “哦,说‘我要住店’c‘要二楼东间,阳光好’c‘麻烦了,谢谢’,三句话。” “长什么样?” “一般人儿,中等个头,弓着个腰,跟你差不多;方形脸,黑不辣鸡的,跟这位长官差不多;说话嘛——别扭,听不出什么口音,跟你差不多。”老板骨鲠的回答让王修和胡安语塞,他们似乎找到了旅社衰败之谜。 “我要是把照片给你,你能认出来?” “能吧,不过得抓紧,我记性不好。” 王修带着胡安回到警局,一路却碰到同事们的冷眼相待,有些平时关系不错的也不过点点头,像躲瘟神一样匆匆离开了。在现实而攀附权势的警局里,人们尊敬一个人并不以其为人和能力,而是他是否有强硬的支撑。 局长办公会对王修的公开贬斥,已经在全局传开了。尽管王修做客陶府,但局长对王修的公然否定,俨然成为锁住王修的一道符咒——被一号长官公开宣布“死刑”的人,是没有结交价值的,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王修刚到办公室,就被刘大光叫了过去。斜靠在椅子上的刘大光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没有从一场盛怒中恢复过来,手中擦着一把锃亮的勃朗宁手枪。 “刘座,这个时候,枪弹要分离。”王修一把抓起弹夹,把子弹都退掉了,他知道‘捉放曹’这个案子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不快,也知道刘大光受到了很大委屈,害怕这个莽撞汉子做出出格的事儿。 “王修,我尽力了。”刘大光像是刚从一场失败手术中走出的主刀医生,抛出的第一句话就让王修的心骤然揪紧“尽管你赢了,但局长对你的成见更深,哎,看来比武这件事是我思考不周详。” “刘座,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本来老陆也没想选我,我搏与不搏都是完蛋,搏一次还算是赚了,倒是您为我的事儿沾了一身麻烦。”王修轻描淡写,表现得无所谓,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刘大光的压力。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仕途已经在一次次胜利办案之后,慢慢走向了终结,他逐渐成了全局人不屑一顾的垃圾。 “算了,这地方啊没几个好鸟,我写封举荐信,推荐你去哈尔滨吧,那里有我的一个同学,干了副厅长,为人正派,你投靠他会有大发展。”刘大光说着就拿起笔,铺开信纸写起信来。 王修一把夺过笔,扯过刚写了题头的信纸,团成团吃掉了“刘座的真心,我吃了。我不会离开大房镇的,也不会离开你。” 刘大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青春短暂,黄金时代就那么几年,得不到贵人相助c遇不到合适机会,恐怕要一辈子沉沦啊。” 王修苦笑,心说老子巴不得赶紧跑,可这边扒皮的水都烧好了,如果找不到情报,逃到哪里都躲不过的追杀。嘴上却说:“那就陪着刘局一起走,你升迁了,我跟着你。” “滚吧,我会再找机会举荐你,毕竟还没开始调整任命,你还有机会,理论上。”刘大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真相往往需要鲜血的供养,要追寻真实就要披荆斩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林办好热闹 林志斐的办公室里热闹异常,王修和寸步不离的胡安拨开围拢在门口的警察同事,见着一个50多岁扎着粗布头巾的妇人正在昂贵的地板上蹬腿儿,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红着皴裂的小脸,鼻眼里挂着两条青虫,他与林志斐一个表情,愣愣地欣赏着眼前的老泼妇。 “林主任,您说说,这十冬腊月的,我们家唯一一个赚钱的死了,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呀!”妇人的悲伤不是装的,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脸颊。她是北卡被枪杀的小巡警的娘。 “老太太,我对你儿子的死也很悲痛。他是我们的英雄啊,可是,规定就是规定,抚恤大洋2块,还有我们同事自发捐款的11块8角,真就这么多了!”林志斐一脸无奈。 “他死的惨哟,一颗子弹打穿了心管子,连句遗言都没有。这孩子孝顺,十里八村闻名的俊后生啊,上个月刚刚说了隔壁村儿的姑娘,全家的积蓄都交了彩礼钱,现在人家不退哟,我可怎么活呀!”老太太嚎啕大哭。 “老太太,其实,像您这样的情况还有,现在世道乱,每年剿匪c清查c侦缉办案的,都要牺牲很多兄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他死的惨哟!”老太太不接茬“别人我不管,我就管我的儿哟” “再说”林志斐看看围观的众人,压低声音说“巡逻队虽然归我分管,不过那次任务你儿子是为了掩护侦缉队王修死的,你应该去找王修c找管着王修的刘大光副局长嘛。” “谁是王秋!谁是王秋!”老太太魔障了似的站起身,朝着围观的警察们喊“你们!你们把王秋给揪出来呀!” 王修冷汗直冒,这要是到小警察他娘的手里祸祸一下,自己嫩白的脸就没法示人了。于是一个闪身躲出人群,拉着还想看热闹的胡安跑回办公室。 下午的警察局大楼空空荡荡,走廊尽头隐隐传来老人的哀嚎声,渐行渐衰。情报的丢失c前途的渺茫c牺牲同事家属的悲鸣,这一切搅和在一起,千斤巨压在肩头。如果说近期评选倒霉蛋之星的话,n1非王修莫属。 王修坐在办公室靠连廊的窗边上,借着夕晒端详着足迹照片c白色粉末和“唐葫芦”三个字。 王修努力放空思维,用手指沿着笔顺,一遍一遍地书写着,体会着写字者的精神世界,可走廊尽头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哀嚎,搞得他心烦意乱。 他坚韧,他勇敢,但是刻板。他具有极强的执行力王修的心乱了,他无法再与写作者共情,更难以打开他们心中的密码门,走入深邃的内心世界了。 牺牲小警察那副傻啦吧唧又朴实认真的脸总是浮现在自己眼前,他蹲在路边给自己烤苞米,满眼流露的都是对王修的崇拜。那小子刚刚入警,还对这个事业没有失去幻想,还没有生长出那么多的机智圆滑,还没有对父老乡亲冷漠如路人,他没来得及蜕变,就死了,死的干脆利索,死的开心瞑目。 沉浸在思索中的王修,被走廊另一端高跟鞋清脆的敲地声惊醒了,他把头探出窗外,远远走来了古槐安和柳黛珊两人,同属于秘书科管辖的他们被全局上下公认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古槐安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对柳黛珊说话都是欠着身子,柳黛珊谈笑间春风荡漾,两人偶尔胳膊相碰却并不避讳,显示出丝缕亲密的关系。 落魄的王修再一次感到了浓浓的挫败感,美人琵琶别抱的痛感触碰到了他柔软的心。王修竟然诅咒起他们:才子和佳人永远不会走到一起,两种高傲的动物必定犯冲。 古槐安大老远的看到对面墙壁上探出半颗头,一脸春风得意地喊“王修!你干妈叫你呢!”有些得意地走到王修窗前,柳黛珊紧随其后“王修贤弟平反一宗冤案,想必是春风得意吧?” “不比古兄,工作生活两不误,美人相伴才叫得意。”说完歪着头看了柳黛珊一眼,换来了柳黛珊一个白眼儿“古兄和柳姑娘莫不是要去咖啡馆吧?”。 “我要去林办,没心情和你斗嘴,不陪了。”柳黛珊显然听出了王修的弦外之音,扭头走了,只留下一丝墨兰幽香。 “跟柳美女谈恋爱要小心,顺子昨天说,谁敢碰柳黛珊,他拿板砖拍谁。”王修嘱咐到。古槐安笑笑,权当放屁。 “这位是——”古槐安发现了屋子里傻坐着的胡安,便问到。 “告诉他”王修朝胡安甩了一句话。 “我是陶公馆的人,陶然先生的首席私人保镖,陶” “可以了,别逼逼了,一边儿淘去”王修勒令胡安打住,气得胡安直瞪眼睛。 “可以啊你,陶公馆还专门派人伺候你呀!”古槐安还不想结束对话,他趴在窗台上,把脸凑向王修,似乎有意避开胡安的耳朵,笑吟吟地低声说“王修兄弟,林主任叫你呢!” “我忙呢,一会儿去。” “话我可带到了,多说两句,再给兄弟你泼点冷水。” “泼吧,我正嘚瑟得无法自控呢。” “局长似乎不买你的账哦。” “接着泼。” “上午你不在,局长开会大发雷霆,把刘局一个提案当场驳回。你说说,一个副局长,给局长拍得下不来台,历史罕见,罕见。”这么大的冲突在古槐安口中悠悠然地说出来,带着几分看热闹不怕死人的味道。 “关我什么事儿?” “局长在报复你们啊!你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王修装傻充愣地看着古槐安“因为啥呀?” “俩贼的事儿嘛。你抓的人,捅的篓子,又是你放的人,赚了人情,你是全程当好人,却把从局长c副局长到秦五c巡逻队的上上下下耍的团团转,你说局座心里会怎么想?而且搭上一条人命,那个巡警的家属天天来闹腾,林主任每天不干别的,就接待他们了。都一恨一死一你一了。” “哎!说话要负责啊!秦五满世界嚷嚷他抓的人,还有你的报告写得明明白白,我——当时,只负责下跪,向陶然先生的朋友下跪。” 古槐安嗤笑一声,说“知道么,前天,局长他老人家信心满满地亲自去陶公家里,求陶公修书一封给雨帅,结果不仅抓错了,抓的还是老陶的朋友,你可算是把局长推沟里了,以后他这脸往哪搁?” “唉!”王修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局座的栽培呀,没有及时查清真相,让秦五先审导致误判;没有及时拦住你,让你误写报告,咱们是合伙害了局座呀!” 古槐安知道王修绑架自己的用意,他根本不在乎王修的小伎俩,继续爆料“王修,你以为没有人怀疑这案子有古怪么?俩客人真是被劫了么?我看不像,也许呀是要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吧?” 胡安忽然起身,走到窗户前,对着古槐安瓮声瓮气地嚷到“猜对了。谈的是军火生意,多亏王修才免过了一劫。我家老爷专门杀鸡炖蘑菇好好谢了王修,是吧王修?”胡安这一刀补得及时,让王修着实高看了一眼! “可不,吃得我现在还撑!”王修埋怨说“你家厨子炖鸡怎么先放盐,肉都柴了。” 胡安进一步威胁“这位秘书先生,你要是怀疑陶公呢,我立刻回去禀报,他老人家明天来接受你们传讯就是了!” 古槐安讨了个没趣,忙解释说“不用,不用,哪有什么怀疑嘛,同事之间话家常!王修,赶紧去林主任那。”说完轻笑了一声“你刚说喝咖啡,是个好主意!下班我就约着小柳体验体验!”然后向胡安礼貌地点点头,起身离去了。 待古槐安走远了,王修一拍胡安的肩膀头子“行啊兄弟,我以为你左脑子白面,右脑子开水,一晃荡就浆糊呢,关键时候都不磕巴了!” “是吧?”胡安挺得意的“刚才那几句话有点儿味儿吧?” “绝对大碴子味儿!”王修嘿嘿笑了起来“不过,你家老爷招待我就杀个笨鸡炖蘑菇啊,你编话都编不出个熊掌松茸,是不是狭窄的视角限制了你自由想象啊?” “你他么连杯茶叶都没吃到嘴,不识抬举!”胡安恢复了蛮横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