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探》 第一章 惹官非 午后,洪沙县。 阴十七刚自县外郊野的山上回来,背后背着个竹筐,里面放满了些许看似野草野花的草药。 刚走入昌盛街十二胡同,迎面便冲来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胡胖子 他的家便与阴十七与陶婆婆比邻而居,平日颇为照顾她们祖孙俩。 胡胖子险些撞到阴十七的身上,他喘着大气,冲阴喊 “十七不好了婆婆被抓了” 阴十七脸色一白“什么” 胡胖子又喘了几个大气“你不是说过,婆婆给了那城西王家老爷一个偏方么” 阴十七点头。 胡胖子气极败坏道“出事了那王老爷听说没了一大早县衙的捕快便将陶婆婆拘了去都说不要轻易给富贵人家医病了你和陶婆婆就是不听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胡胖子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再回过神来,已不见了阴十七的踪影。 阴十七家住城东,她听婆婆说过,那王老爷家住城西,甚远。 她一时间无法跑到城西去,只一路跑往县里的衙门。 县衙在城中,出了冒盛街,顺着中幸大街直跑,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到衙门。 所幸她的体力甚好,到这古代五年了,一直不间断地锻练身体,身手也没落下,这一路倒是跑得毫不费力。 在现代的阴十七是一名私家侦探,她开了家小小的侦探社,虽小却颇具盛名,许多大人物大案子都会寻到她的侦探社,以重金让她查一些东西。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在现代过得如鱼得水,姿意富贵的生活让她万分滋润,也为她引来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危机。 这些危机,她向来谨慎处理,倒也安然无恙了数个年头。 直到一个黑社会老大找上她,要她收集他的老婆出轨的证据。 初时她还笑他惧内,后来方知他是入赘的女婿,他老婆方是真正的幕后老大。 知道这一点之后,她更不明白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她便是查到了他老婆出轨的证据交到他手上,他也奈何不了他老婆,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一桩生意,两亿报酬。 看着帐户上多了九个零的一半酬金,她妥协了。 未再对那位只是明面上身份了不得实则只是个软蛋的黑社会老大追根究底,心中怀着那么一个疑问,她开始了收集他老婆出轨的证据。 当然,在查证收集的过程中,她自认十分小心。 可就在她拿到证据,在茶馆与黑社会老大作最后交易之时,她突然被枪击死亡。 至今她未能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再醒来时,她飘浮在洪沙县郊野的一条小河流中,小胳膊小腿地费力地爬上岸后,她遇到了上山采药正要回县归家的陶婆婆。 尔后她被陶婆婆捡回家,并在陶家安身立命。 那时,她只隐约记得这具小身板姓阴,十岁,其他的便再一无所知。 阴十七是她在现代的本名,刚好这小身板也姓阴,于是她未再改名。 又因着在这个燕朝朝代,一门孤寡是很容易被欺侮并瞧不起的,她便成了陶婆婆的孙儿,而非孙女。 跑到衙门,两个衙役瞧着一身粗布衣的阴十七,一脸嫌弃。 阴十七沉着脸与拦着她前路的衙役僵持着,县衙大门就在眼前,可她却被卡在大门之外前进不得。 其中一个衙役喝斥道“快走快走你以为这是何处岂是你此等粗民随意可闯之地” 毕竟是有求于人,阴十七缓了缓脸色,低声下气道 “还请衙役大哥通融一下,替小民入内与陈跃陈捕快说一声,就说阴十七有要事寻他。” 两个衙役将阴十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给看了个透,似乎企图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又接头交耳好一会,不怀好意地瞧着她。 阴十七心知两个衙役可信可不信她,他们那样贪婪的眼神,她又岂会不明白 自怀里掏出上回她卖了好几匡草药方得来的两角银子,给他们一人一角,好声好气道 “请衙役大哥替小民通报一声” 两个衙役一见,两双眼睛皆亮了起来,连连应好。 阴十七陪着笑,直到一名衙役跑入县衙大门,她方转过身,敛了笑。 等了两刻钟,陈跃方从衙门里出来。 他神色不太好,见到背着他站着的阴十七时,更是叹了口气 “十七” 阴十七即刻转过身“陈大哥” 陈跃下了县衙大门的石阶,走到站在石狮子旁的阴十七面前 “婆婆的事我听说了,方才我便是在林捕快那里了解一些情况王忆中一案并非我负责,这其中可能会有我力所不能及之事,我” 听着吞吞吐吐的言语,阴十七也明白陈跃的难处,但陶婆婆现今被衙门的人抓进了牢狱,她能找的人除了他,再无他人。 因着整个县衙的人,她只识得他一人。 阴十七打断陈跃的话“陈大哥我并非要你即刻救出祖母,只是想请陈大哥帮我个忙,让我见祖母一面。” 陈跃想了下“见面可以,但还需时间安排,你先归家去,下差后我去寻你。” 离开衙门之后,阴十七心神恍惚地走回了冒盛街。 街头站着胡胖子,他正四处眺望,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见到她的身影后,他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跑向她,难得不带喘的。 胡胖子问道“十七你跑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就跑了,我很担心的” 阴十七越过他走入冒盛街“胖子,我必须救祖母出来” 胡胖子理所当然道“那是放心吧,十七,我会帮你的” 他跟在她身侧,一同往十二胡同走去,到了拐角处,他忽而又想到什么,兴匆匆道 “十七,陈大哥不是就在县衙里当捕快么我们可以去寻他帮忙” 阴十七连瞥他一眼都无“寻过了,陈大哥下差后便会来我家。” 胡胖子恍然大悟“先前你突然跑了,就是去衙门寻陈大哥了” 阴十七点头,她实在没心思再应付胡胖子,与他再走一段到了她家,她便让他归家去,拂了他要陪着她的好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入衙门 已快到酉时,阴十七放下竹筐后,便去厨房将午膳吃剩的饭菜热上一热。 草草用完晚膳后,她便坐在正屋里等着陈跃。 古代的这个家是个有三间房的宅子,一间正屋一间寝屋一间厨房,小院子中间有一片空地,其大部分让陶婆婆开垦了,种上些常用的草药。 五年来,她已习惯了日升而起日落而寝的日子,虽清贫却也安稳。 只是未想过,陶婆婆一时的心软,竟是惹来无妄之灾。 等到院外传来叫门声,阴十七立刻跑出正屋打开了院子的门,陈跃就站在门外。 他明显刚下差,似乎连隔壁家都未回便过来了。 阴十七唤道“陈大哥” 陈跃并没有跨门而入,他站于门外看着门内的阴十七 “十七,我与林捕快说好了,王忆中一案让我也跟着,你放心,我必定尽快查清真相,找到凶手,还婆婆清白” 此话无疑是,陈跃尽然信了陶婆婆。 阴十七甚感安慰,总算没白白与他做了五年的邻居 “多谢陈大哥不知我何时可见婆婆” 陈跃面露难色“十七大人已下了令,在王忆中谋杀一案未破之前,谁不准探视陶婆婆” 阴十七不明白,陈跃也没给她个确切的理由,只道是令不可违。 他无法,她更没法子。 这年头,民不与官斗,何况是顶头上峰。 陈跃回隔壁他自已家去了,阴十七也关上了院子的门,自始至终陈跃也没踏入门内。 等了许久竟只等来这么一个答案,她十分失落。 回到寝屋里,她一头栽到床榻上去,扯起被子一个蒙头。 她睁着眼,一夜未眠。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赶在陈跃去上差前在冒盛街头等着他。 天灰蒙蒙的,陈跃一见到她,吃了一惊 “十七” 阴十七向他一礼“陈大哥,王忆中一案既然你已参与,那请陈大哥想个法子,将我带在身边吧,我可以帮陈大哥查清真相” 她坚定的神色告诉他,他阻不了她。 陈跃为难地看着她“十七” 阴十七又道“陈大哥即便你不将我带在身边,我也会自已去查,陈大哥希望十七似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么” 五年前她刚到这个朝代,对什么都很好奇,年长她六岁的陈跃与长她一岁的胡胖子无疑是她最好的向导。 有一回,她执拗地要陈跃带她去市井口看死囚斩首。 胡胖子胆儿小,并不特别想去看,她却是非去不可。 陈跃最终拗不过她。 这一回也如同五年前那一回一般,最终还是她赢了。 陈跃并非不能拒绝她,只是他太了解她,晓得再劝也是白费了白舌。 刚入衙门吏房,便有人打趣 “哟陈跃,这是谁呀你家小弟” 阴十七往声源处瞧去,是个年岁三十左右的男子,相貌粗犷,与陈跃生就的一副俊秀容貌完全不同。 陈跃笑着向那人走近“林大哥,这是我邻家小弟,有意在衙门里谋个差事,这不,便先来跟在我身边学上一二。” 林捕快姓林名长生,也是个爽快的汉子,又比陈跃年长,向来对陈跃照顾有加,十分有意将自已的幼妹许配于陈跃为妻。 其实陈跃二十有一,林小妹十八芳龄,正是良配,岂奈陈跃一直未有明信。 不过,林长生也不放弃,使着各种法子想让陈跃应下亲事。 昨儿个陈跃寻他一说王忆中一案,他想跟着查,林长生便一口应下,前提是,他得同意与林小妹见上一面。 一直不同意与林小妹见面的陈跃,这回同意了。 阴十七这会尚不知陈跃与林长生之间的事,她上前便是一礼 “林大哥,小弟阴十七,往后还请林大哥多多照应。” 林长生点头道“可与大人说过了” 陈跃道“说过了,大人说了,可以先带着,若是适合,可填孙三的空缺。” 孙三原本是陈跃手下四名快手之一,后因着某种原因,而辞去了快手一职。 林长生又将目光投到阴十七身上“小了些,也秀气了些,不过小些好,你可以好好教教,免得如孙三一般” 明显的话外有话,可他未再说下去。 阴十七听着,也未有好奇。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杀害王忆中的凶手,让陶婆婆早日免受牢狱之苦。 何况陈跃面上自提及孙三起,便十分黯淡。 缘由么,她不感兴趣。 接下来的相处十分融洽,林长生除了私心较重之外,大致是个好人。 又因着他家中有个只小阴十七三岁的大儿子,他对阴十七的到来可以说是欢迎之至。 林长生叫上两名他手下的快手,陈跃也一样,只是他这边多了阴十七一人。 一行七人,向城西王家出发。 王忆中从商,家境殷实,家中无长辈,仅有一妻两妾,及数十名奴仆。 前日夜里,他死在自已家中的正厅。 端坐着,身姿极正地安坐于正厅上首圈椅中,身中数十刀,却无任何致命伤,直至身体里的血流尽最后一滴,死亡。 一路上,林长生将王忆中被杀一案现有的线索,一一与陈跃等人说个大概。 阴十七竖起双耳听得半点不漏。 末了,她提出疑问“王忆中身中数刀,又无致命伤,乃血尽身亡,那么期间不可能半点动静都无” 林长生边使手下的快手杨水去叫王府的大门,边答道 “我也有此疑问,但一一问过王府上下数十人,包括王夫人及王忆中的两个妾室,都说当夜未曾听闻半点动静。” 阴十七又问“两旁邻里呢” 林长生道“王府左右两户人家都未有听到何动静,再隔得远些的邻里,更是不用说了,丝毫不闻半点声响。” 王府很快有奴仆来应门,七人入了王府之后,便在王府前院正厅的侧厅内坐了下来。 阴十七没有与他们一样在侧厅里坐等王夫人及其两名妾室。 她转入正厅,走近上首左侧的圈椅,双眸紧紧盯着这张以上好的红木做成,刻着精致的雕花与祥瑞的花纹,价值至少一百两的圈椅。 据林长生所言,王忆中便是整夜端坐于这张圈椅中,直至气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探王府 王夫人面色憔悴,见到林长生与陈跃没多大的反应,只一味问着,是否抓到杀害她夫君的真凶了 两位妾室亦殷殷地瞧着林长生。 林长生瞧着皆哭得红肿的三双眼睛,她们这样合力来盯着他,他倍感压力。 最后再由陈跃细细再询问了她们一番王忆中被杀当夜,她们那时各自在做着什么,及了解一下王忆中有无生意上的争执或情感上的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王忆中有无得罪生意上的其他对手,以致痛下杀手的。 亦或在外有无纠缠不清的其他女子,登堂入室不成起杀心的。 对此,王夫人道“老爷为人乐善好施,王家所做的营生也只有那么两间茶楼,再无他业,至于田产方面更不必说,完全没有任何纠纷,而” 王夫人微敛了眼帘,有些难以启齿。 两名妾室一名姓秦,一名姓杨。 秦姨娘见王夫人说不下去了,她想了想道 “老爷已然去了,姐姐又何必如此” 杨姨娘暗下横了王夫人一眼,又讥讽道 “秦姨娘,你知道什么呀那狐媚子向来入不了姐姐的眼,即便老爷藏着捂着不让我们知晓,可那狐媚子私下总是来招惹姐姐,姐姐就是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可总会生老爷的气的你说,这老爷也真是的” 王夫人轻斥道“好了老爷去了,其他的也莫要再提” 杨姨娘冷笑着住了嘴。 倒是自正厅转回侧厅的阴十七听得最后的话,刚想开口,便听得陈跃替她问了出来 “杨姨娘此言,可是说王老爷生前在外养了外室” 王夫人神色黯淡,终是点了下头。 想来她是不想在王忆中离世后,还闹出什么有损王忆中名声的不好之事。 问清楚了那外室所居之地,林长生便带着杨水与木楠两名快手去了城西庙子街,那是王忆中外室段可的居所。 陈跃并没有与林长生一同去,他与阴十七一组,两名快手王汉与张炎一组,兵分两路,分头去一一拜访了王夫人罗列出来的几家商贾。 而询问的结果是毫无可疑之处,王忆中被谋杀当夜,那几家与王家生意来往有些磕磕碰碰的商贾也皆有不在场的证明。 午膳时分,四人两组碰了下头,分别说下询问到的情况。 可惜王汉、张炎这组与陈跃、阴十七这组一个样,皆未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同样是不俱备作案时间。 四人随意在城西的西汇大街上寻了个馆子坐了下来,叫了四份汤面,一盘烧饼,清抄两个菜,一壶清茶。 四人在馆子内临窗的桌坐下,一起等着吃食。 陈跃感叹道“也不知是有多大的仇恨,凶手竟然连刺了数十刀” 阴十七提起桌面的水壶为四人添了四杯温水,她执起一杯移到嘴边润了润有些干的唇 “这王忆中平日风评甚好,即便是有生意往来而有所磕碰的几家对手,也未曾对王忆中恶言中伤,相邻的几户人家也皆说,王忆中是个老好人” 可就是这样的老好人,却莫名奇妙地在夜里被人刺了数十刀,死在自家正厅里。 她想,不是王忆中隐藏得太深,便是表里如一。 陈跃道“就因如此,这案子真是半点头绪都无希望林捕快那边能有所收获吧” 王汉道“指不定林捕快那边真能寻到有用的线索” 张炎立刻问“这怎么说” 王汉嘿嘿道“被谋杀者无非两种,一种因财,另一种因情,我看啊,这王忆中在财路方面未有异常,必定便是因情了” 王汉与张炎两人相貌端正,年岁皆要长陈跃一两岁,早成家立室,也生了娃。 可在言行间给阴十七的感觉,却是未有陈跃的老成沉稳。 不过王汉说的话也有道理,王忆中的外室段可兴许真是一个突破口。 边用着膳食,王汉与张炎两个大男人边聊得尽兴,东拉西扯的。 到底在聊些什么,阴十七也没细听,她脑海里总浮现出年迈的陶婆婆蹲在牢狱中受着苦的那一情景。 倒是连用膳也在想着案子的陈跃察觉出阴十七的心不在焉,心知必是在挂念陶婆婆,他搁下手上的烧饼,宽慰道 “十七,婆婆那边我已打了招呼,让吕典吏多加照顾下婆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典吏,说白些,就是牢头。 能有吕典吏的照顾,陶婆婆确实会好过许多。 想到此,她也放下一半的心来。 至于另一半 一日王忆中被杀一案不查清真相,她另一半的心便得悬着。 放下木筷,阴十七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在吃完汤面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她做了个决定。 一个在前世现代,她便十分抵触的决定。 在现代,她能将小小的侦探社做得蒸蒸日上,久负盛名,黑白两道皆知,这其中是有原缘的。 且这原缘,令她向来只接无关人命的委托。 但凡与人命沾上边的,便是天价,她也坚决不接。 阴十七想,夜里她该走一趟王府的案发现场了。 这个决定,她半点也没想与陈跃知会的意思。 午时与子时皆是阴阳交替之际,白日她难以潜入王府,于是她选了夜里子时。 没有惊动任何人,很顺利地到了案发现场。 只是她到的时候,正厅很是热闹。 她远远的,便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可见厅内一束火芒不断窜起,更是微微照亮了那低泣的人。 那人背着她跪在火盆跟前,一身素白,鬓上有朵不小的白花,手上的冥纸不缓不慢地丢入火盆,伴着哭泣声,哭得很是伤心。 此人是王忆中的哪个妻妾 可惜,直到那人烧好冥纸灭了火盆里的火,并将火盆给端了出去,将将从阴十七的对面直直走去,她也没看清那人的面容。 她知道,她所站位置的对面是前院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设了王忆中的灵堂。 虽未能知晓那人是谁,可她觉得此人胆子颇大。 莫说王忆中是横死,即便是寿终正寝,平常女子也是既忌且怕,连靠近都不敢的,何况还是在这子时阴阳交替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可见,此人不是胆量非凡,便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启亡语 阴十七笑了下。 确定再无他人之后,她走进正厅,缓步走近厅中上首左侧圈椅。 她站定在圈椅面前,伸起右手食指往嘴边凑,轻轻一咬,指腹便破了道小小的口子。 将食指举到圈椅上方,拇指按在食指指腹,她使劲往下一压,食指指腹滴出血来,慢慢聚成滴。 “叮” 似是清脆的铃声,血滴滴落在圈椅椅面上,迅速隐没。 阴十七盯着椅面上血滴没入的地方,她等着。 几息后,血滴没入之处发出光亮。 确切来说,是血光。 随着血光越来越盛,血滴没入处慢慢地再次出现了血滴。 一滴、两滴、三滴 无数滴血滴自她的血滴没入处钻出,那是王忆中的血。 他是坐在圈椅中慢慢流尽鲜血而亡,整张圈椅及椅下的那一方地,皆渗满了他的血。 这些血在这一刻,慢慢自她滴血处钻了出来,渐渐在圈椅上空拼凑成一个又一个的血字。 无论是血滴滴落的声音,还是满椅满地的一片血色,即便有旁人在场,除了阴十七,也无人能听到或看到。 通常像这样的案发现场,她以自身之血引亡魂说最后想说的话时,都是一句话,或几个字。 更甚地,也有可能只有一个字。 亡魂的话不是越长,她便越快找到凶手,而是看亡魂的话有没有放在线索的重点之上。 阴十七在前世现代的二十多个年头里,一共只启动了这种能力三次,每一次过后,她都元气大伤。 此次她也不例外。 待她看清圈椅上空聚成的血字后,她浑身似是被抽了所有力气,瞬间软了双腿,往冷硬的地面跪了下去。 很重的砰的一声响,她想她的膝盖又得淤青了。 她双手撑着地面,控制不住地喘气,脸色白得有如亡魂的脸,冷汗淋漓。 不过较之她在现代的那三次,这一次至少没有晕死过去。 她想,这算不算进步了 阴十七扯了扯唇畔,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所谓十指连心,她放的便是心尖之血。 以她的心尖之血引亡魂最后之言,这便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种能力,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的助手。 因着这种能力,即便她不动用,已身的感知能力也要比常强上百倍,这便是为何她的侦探社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客户最想要或想看到的结果。 阴十七干脆在漆黑成一片的正厅里席地而坐,想着方才王忆中临死前最想说的那句话。 确切地说,只有两个字,以王忆中之血拼凑成的两个字 贱人 女的 或许真让王汉说对了,王忆中之死真的是因情而亡。 翌日一进衙门,阴十七直接找上林长生,却在捕快吏房扑了个空。 她转而问了林长生四名快手之一的曲少子,曲少子说林长生到段可家里去了。 阴十七奇怪道“昨日不是去过了么” 曲少子道“昨日林大哥是去过了,可没有找到段可。” 没有找到段可 不在家 曲少子说不是,林长生与杨水、木楠问了段可相邻的几家人家,皆说有好长一段时日未见到段可。 这便奇了,难道段可失踪了 阴十七在衙门没找到陈跃,找人问过后,方知陈跃根本就没来衙门,他捎王汉来说,直接前往庙子街办差去了。 看来,陈跃也是去找王忆中的外室段可了。 出衙门前,她先去了一趟典吏房,将特意买的一瓶竹叶青与打包的卤猪蹄,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献给吕典吏。 吕典吏是个半百的老头,在这衙门至少已待了三十年,他大字不识一个,能从一名小小的狱卒做到今日的典吏,十分不易。 典吏一职虽在衙门内不算得什么官职,比九品还低,属不入流,可大小也管着县衙里牢狱里的一干囚犯,其中油水不言而喻。 吕典吏见阴十七小小年纪,却十分会做人,他喝着难得的贵酒,吃着香气四溢的卤猪蹄,一个高兴便给了她一个承诺 “放心陶婆婆有我这个老头子在呢决然让她老人家舒舒服服的如在家中一般,阴小弟且将心安下,不必挂怀还是早日为你祖母查清王老爷一案,早些接你祖母出狱,方乃上策” 吕典吏说得十分在理,亦十分诚心。 阴十七嘴上千恩万谢,心里却想着陶婆婆五十有六,吕典吏四十有九,这中间仅差了七岁,吕典吏却喊了陶婆婆为老人家,这着实不太妥当。 可当下,她没那个闲功夫与吕典吏去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转了个身,她出了典吏房,打算也去庙子街找找段可。 从城中衙门到城西庙子街,依她的脚程,跑的话得一个半时辰,骑马的话得半个时辰。 阴十七不必细算,便知还是骑马划算。 可当她真牵了一匹衙门里的高头大马之时,她有些犯难的与眼前的马眼互瞪着。 她会骑马,可也没少摔。 也不会她技术不行,只是纯粹地与马犯冲。 她站在正喷着鼻气的黑马跟前,十分纠结。 她算了算,这半个时辰里,她大概只需摔一次。 可即便只摔一次,要从这匹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黑马上得已自保,虽不至少缺胳膊少腿的,但察伤皮肉必然在所难免。 她自昨夜归家后,便虚软在自已的寝屋榻上,一觉到天亮。 只是一觉醒来,她仍感到有些疲倦。 又因着早前她好不容易存的两角银子已给了守大门的衙役通融,虽过后她进了衙门跟在陈跃身边学做事,那两个衙役见到她时,也会有点不好意思,但终究没要将两角银子还给她的念头。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今日又打酒买肉献给吕典吏,她囊中实则已万分羞涩。 陶婆婆是有些私存的银两,她也晓得放在哪处,可她连陶婆婆的面都见不着,总不太好不问自取。 于是这两日,她在清贫的基础上,已然发展到更清贫的道路上。 这一路去庙子街,她早膳所食下肚的清粥必得尽数清空,那时饥肠漉漉,身子又带着昨夜的后遗症,搞不好她不止得摔一次马。 想想都肉疼 阴十七正努力与黑马相目相对,企图培养出临时的深厚感情来,好让黑马兄待会路上不至于将她摔得那般狠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群分析 午后,林长生与陈跃及其各自手下的四名快手,再加上阴十七,计十一人。 他们在捕快吏房的一张长形方桌旁围着,探讨着王忆中被谋杀一案。 在一阵等待验尸结果的沉闷之后,终于迎来了石仵作的验尸报告 “段可,女,二十三岁,死于窒息,劲部有勒痕,应是被人生生勒死,死者生前气血极虚,最短一个月或更长时间之前,应曾大出血,而根据尸斑的程度,被杀应也只在十二个时辰到二十四个时辰之间。” 石仵作现年五十有五,与吕典吏一般是个半百的老头子,他在县衙当仵作已当了三十多年,较之吕典吏还要长上几个年头,其验尸的经验及老道无需质疑,绝对精准可靠。 他话刚下,便闻捕快吏房外有人喊他,众人寻声看去,竟是展颜大捕头。 石仵作出去下再回来时,便言道展颜有事寻他,林长生与陈跃这边若是再有何疑问,可到仵作房寻他,最后又道 “我已唤了珍稳婆给死者验身子,想必过不久,她便能过来与你说说所验得的结果。” 众人点头应好。 珍稳婆现年四十有三,乃县衙的稳婆,专门负责给女尸检验一些石仵作不便检验之处,处事沉稳,经验丰富,时不时总能从女尸上验出案件的突破点。 石仵作一离开,林长生与陈跃两组人马也都对案情七嘴八舌起来。 张炎道“王汉,你还说王忆中指不定是情杀呢,这段可也死了,还怎么个情杀法” 王汉驳道“也不能这么说,这段可死了,不是还有林金花、秦双双、杨冬儿三人么” 林金花便是王忆中明媒正娶的妻,秦双双与杨冬儿便是他后纳的妾室。 赵小越在陈跃手下四名快手之中是年数最小的,仅有十六岁,时常皆是他留守吏房,整一些案件文书的工作。 不过阴十七要真成了陈跃手下的快手,那他便不是最小的一个了。 于是乎,对于阴十七的到来,他是最为双手双脚欢迎的一个。 赵小越想了想,也发表了他的看法 “王大哥此话说得有理,这王忆中在外养了外室,却对家中妻妾隐瞒甚深,可疑的是,这王夫人及两个姨娘却是早已知晓的,但她们却明显未曾因此吵闹过,反而隐忍不发,这其中定有我们不知晓的缘故。” 陈跃道“她们三人确实可疑,可她们最可疑的是,她们是否是杀害段可并埋尸的凶手,而非王忆中。” 林长生点头道“没错,向来当家夫人在知晓自家老爷在外养了外室之后,反应无非有三,一是如自家老爷的意,迎外室进门为妾室,二是在自家老爷面前假装不知,全当没这回事,这三是最为可怕的,她会隐忍不发,暗中却花大价钱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那个外室” 林长生不愧为众人当中最为年长的,一下子便将三个可能性皆给摆上明面。 众人听罢,皆颇为倾向他所言的第三。 杨水跟林长生的年头最长,年岁也仅小林长生一岁,已三十有一,他的办案经验可谓与林长生一般丰富。 他戳出段可失踪到死亡这段时间里的一个疑点 “这两日我们一直在查找段可的下落,可任我们再怎么查问周边的邻里,或段可可能去的地方,连段可早已成了空屋的老家,我们也都去过了,却始终未能找出半点段可的行踪。 石伯方才也说了段可的大概死亡时间,十二个时辰到二十四个时辰之间,也就是说在一日前到两日前之间,段可还活着” 他顿了顿“你们说说,这段时间之前,段可是在哪儿” 坐在杨水身边的木楠迟疑地说道“或许她根本就从未离开过她自已的家” 这个或许,立马让林长生与陈跃同口异声地否决了。 开玩笑 他们两组人马好歹也有将近十人,前前后后进了段可家三回,要段可真藏在自已家中,他们会没发觉 不可能 那绝不可能 木楠低声喃喃道“也不是没可能啊,你们想,我们虽是前后进入了段可家三回,可谁发现了段可的尸体的就算前两回段可可能还未被埋尸于老树下,可今早这一回呢我们不是也没发现么” 末了,他看向阴十七。 接着,众人一个两个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正想着问题,突然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她方抬起首来。 可一抬起首来,她一片茫然。 怎么了这是 个个这样又爱又恨地瞧着她是怎么回事 她不解地看向身边的陈跃。 陈跃轻咳了一声“十七,你是怎么发现段可家那颗老树后面的可疑之处的” 哦,这事啊。 凭感觉啊 她刚说出这个答案来,众人皆以一种鄙夷又颇为不屑的眼神杀她,杀她个遍体无完肤。 阴十七表示很无辜,她感知的能力比常人要强上百倍,察觉得老树下后面的土有异,真的只是凭感觉。 她默默地低下头去,她有点委屈。 陈跃见她可怜的小模样,一一瞪了几眼他手下的王汉、张炎、赵小越三人。 林长生也察觉不好对一个年仅十五岁且刚入衙门的少年太过严厉,遂示意起自已手下的杨水、木楠、曲少子、林清等快手,莫要太过份了。 何况阴十七没什么办案经验,或许真的是凭感觉,如同瞎猫撞到死耗子那般,并无对他们说谎。 感觉到那种要杀她的目光皆没了,阴十七方慢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瞄了几眼对桌的林长生等人,又瞄了几眼她这边的陈跃几人。 见真的再无人拿压迫的眼神瞪着她,她方松了口气。 陈跃问“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般入神” 阴十七觉得陈跃这么一问,正好是她将功补过的机会,虽然她不晓得自已到底有什么过,但补补总是不差的。 于是她端正坐好“方才我在想,木大哥所言不无道理” 说到这,她觉得这岐义有点大。 好似是在说,她大力赞同责骂木楠说他们办案无能,入了三回段可家还不如她入一回的功夫一说。 果然,两组人马除了陈跃之外,个个眼光不善地盯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精分析 阴十七赶紧亡羊补牢“我是说木大哥刚才说段可在死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到底是去了哪儿的这个问题,问得不无道理” 陈跃笑了下“莫紧张,大家都是办案的老手了,更是你这个初入毛庐的前辈,即便你说错了,大家也不会真怪你的” 陈跃这话一落,在场的前辈随即纷纷表示,就算是阴十七说错做错了也无妨,他们这些前辈是会包容她的,绝不会与她计较。 林长生最后总结“是啊,十七,还有什么你直言便是这确实也亏了你发现段可的尸体,若非如此,我们还在找段可的弯道上,你可我们的功臣” 阴十七双眸晶亮,对着各位前辈突然转变的友好态度,她喜滋滋地哦了声。 尔后敛起笑容,开始解剖她所了解的线索从而产生的疑点 “一,段可在还活着的时候,有无可能她就近藏了起来并未走出多远,甚至有无可能她根本就藏在庙子街 二,假设她真的是就近藏在庙子街,那么她会藏在庙子街的何处呢又是因何要藏起来,弄得邻里皆以为她失踪了 三,对于段可这个外室,我们是不是要再去一趟王府,好好查探查探,看看王忆中的三个妻妾对于段可之死的看法及知晓后的反应 四,段可生前气血便极虚,我觉得这是段可失踪的关健,有无可能是她被勒死的起因这一点或许珍稳婆会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提示。 五,王大哥曾说过的所谓谋杀的两种可能,其实不然,我觉得除了财杀、情杀之外,应该再加上仇杀” 阴十七还未说完,在不经意抬眼间,见到众人那似是见鬼的表情,惊得她不觉停下了口。 她惴惴地左瞧瞧右瞄瞄,心想她是说些什么了 在一阵沉默之后,林长生最为年长,也最先回过神来 “十七啊,你是你是从谁那听来的这些” 又看向陈跃“陈跃,是你与十七说的” 陈跃摇首“段可的尸体刚发现,石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刚刚方出来,我哪里有时间去与十七说这些” 何况阴十七所言中的五条,有些还是他未曾想到的。 但这个太丢脸,他便不说了,略过,略过 林长生再转回阴十七很是无辜的面容上,其他人也一同转了回来,紧紧盯着阴十七。 很明显,他们皆在等着她的答案。 阴十七转了转两只写满无辜的眼眸,低声道 “这些不是很平常么” 众人皆默。 是很平常,对于早在衙门办过不过案子的捕快、快手们,那当然是再平常不过。 然而阴十七年岁不过十五,刚刚及笄,且还是刚入的衙门,怎么听她分析起案情来那是有板有眼的,实非似是初次接触案件的少年。 若说找到段可被埋的尸体是瞎猫撞到的死耗子,那么这会她条理分明的分析又是怎么撞上的 陈跃倒是挺高兴“十七,想不到你竟有查案的天份刚才所列的那五条,你可有答案了” 提到案件,阴十七一下子忘了林长生他们惊讶的眼神。 她摇了摇头“只是有所推测,尚不可断定。” 陈跃问“那要如何方可断定” 阴十七道“要不这样,林大哥那边再去查问一遍段可邻里,重点在于查段可平日除了王忆中之外,还有谁与她有过往,特别要注意男子,还有就是,林大哥怕是需得再细查一遍段可,但凡与她有关的,一丝半点都不能放过。” 林长生还愣在阴十七居然给他分配任务的诧异中,他身边的木楠已然替他答道 “段可的来历我们早已查过,并无有何不妥。” 阴十七道“木大哥,我所指的并非仅仅是段可的背景,而是段可到底是如何成了王忆中外室的,还有段可未失踪前的所有日常,看有何异处。” 一直未开过口的林清,他是林长生四名快手之一 “之前我们所查重点,皆是以找到段可行踪为要,除了段可的背景,失踪前的日常皆已查过,并无发觉有何异处,至于段可如何给了王忆中当外室,其缘由却是因着贪图富贵。” 林清回答了阴十七所提及的问题,但她却坚持应细致再查一番。 林清有点不悦,十分不满阴十七看轻了他们办案的能力。 曲少子却问“莫非这其中还能另有隐情即便有,这其中可是与段可或王忆中被杀一案有关” 阴十七不敢肯定“我尚不能断定一定有关,但段可一案,我持有一个疑问。” 张炎抢问道“什么疑问” 阴十七道“段可是被埋于老树下让我们发现的,故而我们便认为是凶手杀了人之后埋尸,但其实我们并未从段可家取到任何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段可确实是被杀的。” 王汉不明白“这不是明摆着么难不成段可自谥后,还能自已爬入坑把自已埋了” 说完,他独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陈跃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他方止了大笑,悻悻地摸了摸鼻梁。 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的林长生,清了清喉咙道 “你是说,这段可还有可能真是悬梁自谥的” 阴十七摇首“不,不可能是悬梁。陈跃挖出段可的尸体后,在等着衙门来人帮忙抬尸回衙门的那段时间里,我早将段可家的所有可悬梁之处,皆给看了个遍,丝毫未有痕迹。” 赵小越皱眉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何以想到段可不是被杀的” 阴十七浅笑了下“我心中有疑问,不说出来不痛快,这不还得靠各位大哥给帮着分析分析么到底有无这种可能,还需靠林大哥这边再细查一番这个段可。” 说着,她端起桌面的茶便一口喝了下去。 冷了,还有点涩,不过解渴。 她又倒了一杯。 直到她喝完第三杯,林长生那边几人已讨论出了结果。 说讨论,其实最终还是林长生做的决定。 他决定按她所言,再细查一番王忆中的这个外室,这回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然他们几人除了林长生之外,其他四人皆认为段可他们已然细查过,再细查一遍,还不是走一样的过场 特别是林清,他有些愤愤不甘,凭什么要听一个刚入衙门的小毛头的指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生质问 林长生道“重点不在谁指挥谁之上,而是我们之前的探查确实有可能遗露了什么,在我们查探段可的这段时间里,本来还活着的段可却突然被埋尸于她自家的院子老树底下,这便很好说明了我们的失察” 林长生能在衙门内人缘甚好,这其中不无他天生心性豁达,又敢于不耻下问勇于虚心受教之故。 他接着道“何况即便十七不说,段可一死,我们必得再细查一遍,毕竟这是一条人命,若非段可是王忆中一案的关健人物,单凭是一条人命,就得另外立案细查,这其中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马虎” 林清再不服,也得老老实实听林长生的。 倒是曲少子拍了拍的肩膀,与其勾肩搭背道 “可不是,十七说得不无道理,何况林大哥都服了,你说你不服什么” 林清哼一声“反正我不服就算那小子真有查案的天份,可连怎么发现段可被埋尸于老树下的线索,那小子也是藏着掖着这一点,我林清就看不顺眼” 阴十七耳朵悄然动了动,心想这林清倒是性情中人,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直爽得没半点弯弯道道。 听林清这么一说,连同林长生在内,杨水、木楠、曲少子等四人皆沉默了下来。 林长生更是暗下瞄了好几眼,正与陈跃几人说道着什么的阴十七。 阴十七察觉到林长生的视线,侧过脸便对他笑了下。 林长生并不晓得感知能力异于常人的阴十七早听到了他们对她的议论及看法,看到她侧着脸对他笑得暖暖的,他索性走到她跟前 “十七,我们这边去查段可,那你与你陈大哥这边呢” 阴十七早就想好“我们再去一趟王府。” 答后方转向陈跃问道“对吧,陈大哥” 陈跃笑着点头。 林长生瞧出来了,陈跃也如与他一般,觉得阴十七这小子说得有理,全听之安排了。 得,丢脸也有个伴了 这时珍稳婆入了捕快吏房,见林长生与陈跃皆在,她走向四方长桌道 “正好两位都在,那我便无需说上两回,这会一块说了。” 林长生几人与陈跃几人连忙凑近四方长桌,聆耳细听。 珍稳婆道“一些石仵作说过的,我老婆子便不再喽嗦第二回,石仵作应与你们说过,死者段可生前气血两虚,在一个月前或更长时间之前曾大出血过。” 众人点头。 珍稳婆继续道“经我检验,死者段可确实在一个多月前曾小产过,但凡妇人小产,少则必得安养上两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年者有之,段可死时离小产时日不过一月有余,故身子虚弱,气血不畅,这便是为何石仵作从脉象上得知段可死前曾大出血之故。” 其他人没什么疑问,尚皆沉思于段可竟然小产过这一个线索当中,阴十七却是问道 “珍稳婆,你何以断定石仵作自脉象得知段可死前的大出血,必定是小产之故,而非旁的缘由” 珍稳婆入县衙当这验尸稳婆,不夸大的说,已是有半辈子之久,除了初入县衙那会,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直接地质疑她的检验结果。 就在林长生与陈跃说道阴十七不得无礼,不得无矢放肆之际,珍稳婆向来冷如寒霜的老脸,突地便笑了开来,骇得林长生与陈跃同时住了嘴。 瞧着一左一右两个前一刻还在责备她,下一刻便如见铁树开花般惊讶的神情,阴十七便明白了一个事实。 珍稳婆在这县衙里,与石仵作一般皆十分受人尊敬。 莫说像她这般当面质疑,便是打个小小的问号怕也是不曾有过的。 可她就是不明白。 终归这个朝代的仵作不比现代法医,单凭三言两语便要她相信,这很难。 因着这其中关乎着性命,便是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错,也有可能导致整个案件的误判。 这马虎不得,不得马虎 阴十七觉得自已没错,于是倔着不开口。 林长生与陈跃看着急,珍稳婆却让他们稍安勿燥,她走近阴十七,问道 “你可是新入衙门随在陈跃身边学查案的阴十七” 阴十七觉得这衙门里的人皆消息十分灵通,在衙门口一眼便认出她来的展颜一例,眼前珍稳婆便是第二例。 她点头“正是,十七向来有不明之处,便总要开口问上一问,还望珍稳婆莫要见怪” 珍稳婆道“十七娃儿,你以为我老婆子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么” 阴十七连忙摇首。 珍稳婆眸中尽是对阴十七的喜爱“难得如今还有人会质问我老婆子,我老婆子很是高兴,便为你解答一二。” 阴十七恭谦道“请珍稳婆赐教” 珍稳婆道“赐教不敢当,你且听好” 她看着众人道“但凡在一个月或一月余内因大量出血而气血两虚者,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外伤,一种是内伤。 死者段可全身并无伤口,莫说那样的大出血需得多大的伤口,她身上就连细小如蚊叮的伤口都没见着半点,无论是何等伤口,皆需时日恢复,即便短期内恢复,也必留下痕迹。 我老婆子细细验过,段可身上并无这样的情况,那么便只剩下内伤。 内伤除了江湖上的那些高手所谓的内伤,这妇人小产亦属内伤的一种,且极是大伤元气,想要恢复需些时日,且还要有人悉心照料,否则很容易落下病根。 段可便是落下了妇人小产之后的一个病根,其头痛之症、封纪发炎,及明显关节僵便肿胀的痹等,这些皆是小产后未能好好休养而落下的症状。” 听完珍稳婆一席话,阴十七心服口服,还有点小脸红。 倒是林长生与陈跃他们两组人似乎是听多了,并无多大反应。 在燕国也待了五年了,这封纪是指女子的下身,她还是知道的。 而说封纪发炎,便是指现代人流后容易所致的慢性盆腔炎一症。 至于痹,便是指风湿病。 与头痛之症一样,多是坐月子中不小心吹了邪风,湿寒入体所致。 综合这些症状,死者段可曾大量出血之因确实十有乃小产所致。 阴十七郑重向珍稳婆一礼“小辈出言无状,这便给婆婆赔礼了” 珍稳婆扶起她“你这十七娃儿,倒是对我老婆子的胃口,此案一过,平日若是无事,可来寻我老婆子随意聊聊。” 阴十七恭敬不如从命,当即欢喜地应下。 待珍稳婆走后,众人又是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瞧着她。 瞧得她莫名奇妙“怎么了” 可惜无人搭理她,自然无人为她作答。 连陈跃也说了,日后她便自然晓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发现孕 除了阴十七与陈跃到王府问话查探,陈跃手下的四名快手刚各自出发。 其中三人分头去查王忆中妻妾三人底细,余下一人,则去查王忆中娶妻多年,却始终膝下无子的缘由。 这是临时阴十七提出来的。 既然有了段可死前曾小产这一事,那么王忆中多年子息全无一事必有蹊跷。 杨水他们四人先出了衙门,随后阴十七与陈跃也赶往王忆中家。 刚下衙门石阶,陈跃便突然问道 “十七,你说你个头这么矮,你是怎么爬到梁上去细瞧痕迹的” 阴十七得意洋洋“陈大哥,这你就不了解我了吧,我么,其实还有许多本领未显出来陈大哥日后且瞧着便是” 这话说得颇满。 陈跃失笑,他只当阴十七是随口之言,并不放在心上。 到了王府,王夫人林金花亲自来迎,一左一右依旧陪着两个妾室秦双双、杨冬儿。 刚入正厅,林金花熟悉地将阴十七与陈跃往左侧厅引,却让阴十七阻了 “夫人不必再引我们到侧厅安坐,我们在这正厅坐上一坐便可。” 林金花不知所以然,她看向陈跃。 陈跃也有点纳闷,但他想,阴十七会这般说,应有其用意,遂点头道 “夫人可是有何为难” 林金花不施粉黛,但浅浅一笑,便足见其年愈三十却风韵犹存的姣好容貌 “既然陈捕头与阴小兄弟不介意正厅乃亡夫身死之处,我又有何为难” 除了王忆中身死时所坐的左上首圈椅,五人各自在正厅中一一落座。 林金花与秦双双、杨冬儿端坐正厅左侧圈椅中,林金花端坐左首位,与再上去的左上首距离仅仅三步余。 阴十七则与陈跃坐下右侧圈椅中,陈跃正对林金花,阴十七正对秦双双,对座再下去便是杨冬儿。 自坐下,阴十七便一直在细细观察着对座王忆中的妻妾三人。 王府奴仆端上香茗之后,林金花便开口问道 “陈捕头这次来,可是真找到真凶了” 自陶婆婆涉嫌杀害王忆中而入县衙牢狱,阴十七随着陈跃来到王府,听到林金花这般问道已有两回。 这两回来,她听到林金花见到陈跃的头一句,便会问可抓到真凶。 然明明已有嫌疑犯陶婆婆入了牢狱,林金花一不问嫌疑犯可招供可认罪,二不问嫌疑犯是否真是凶手,却直接问道有无抓到真正凶手。 很显然,这摆明了林金花认为陶婆婆并非真凶,且很肯定 陈跃还未回答,阴十七已然抢了先问道 “夫人何以认为,那杀害王老爷的凶手并非陶婆婆” 林金花显然未料到阴十七小小年纪,问话却这般直接犀利,她微怔过后,便回道 “也不全是,只是总觉得凶手应当不是陶婆婆,私心里也不希望陶婆婆是凶手罢了。” 陈跃道“夫人心慈,可这历来凶手最是狡猾,陶婆婆虽年老,可她亦是医婆,她的药能救人亦能害人,在其药罐里发现了大量的曼陀罗便是最好的证据,不然我们也不会将陶婆婆拘入牢狱。 夫人即便再心慈,这也是铁般的事实,除非夫人有证明陶婆婆并非凶手证据。” 阴十七紧张地盯着林金花,眼底有着希翼。 林金花却摇首道“陈捕头莫要误会我哪里有什么证据不过是我见识少,太过妇人之仁,自以为是罢了。” 不管因何,林金花能这般替陶婆婆说话,阴十七心中承她的情。 虽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对着林金花笑了笑,抚慰道 “夫人莫急,陈大哥也是随着夫人的话而言,并无其意,对吧陈大哥” 陈跃点头“是。” 阴十七说再多也没陈跃说的一个字有用,林金花当下方放下心来。 坐于林金花下座的秦双双也一样只关心可否抓到杀害王忆中的凶手,她开口便问 “陈捕头与阴小兄弟这会来,可是还有疑问要问我们姐妹三人” 杨冬儿倒是不在意许多,态度散漫,并不似林金花与秦双双那般着急相问王忆中一案,而是像待平常的客人一般待她与陈跃的到来。 初入门时,杨冬儿还咦了声,问怎么就她与陈跃二人前来,怎么不见先前一同来的王汉与张炎。 陈跃答她,王汉与张炎去办别的差事了。 那时阴十七不经意瞧去,竟是在杨冬儿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情。 陈跃点头“我们此次再上王府,是想告知夫人与两位姨娘一个消息,因着这消息与王老爷大有关联,故还有一些事情,我们需得再向夫人与两位姨娘查证查证。” 林金花问“什么消息” 陈跃道“段可死了。” 林金花愕然“怎么会” 秦双双瞪圆了双眼,似乎还在消失这个突来的消息。 而四处瞟望权当自已是透明人的杨冬儿闻言也不禁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道出段可死讯的陈跃 “她被人杀了” 阴十七双眸一凛。 陈跃也听出了异样“杨姨娘何以认为段可是被人杀的” 杨冬儿这才惊觉自已说错话了,她嚅嗫道 “不、不是么我只是随意猜的” 陈跃紧盯着杨冬儿,眸中多了两分厉色,沉声质问道 “段可是被杀或自杀,如今尚在探查当中,连我都未有断论,杨姨娘可否说一说,为何杨姨娘会冲口而出段可是被人所杀” 阴十七也紧紧盯着杨冬儿,见其十分局促不安,且眼神不敢再乱瞟。 此举无非是无银三百两,这个杨冬儿确实存在问题。 阴十七转眸瞧了林金花与秦双双两眼,却见二人面上俱是惊讶之色。 摆明,她们并不知内情。 林金花果然道“杨姨娘,你是否有什么话要说如若你真有什么关于段可之事,你可要快快向陈捕快坦白,事关人命,你可莫隐瞒” 秦双双亦道“是啊,你可莫要犯糊涂” 许是林金花与秦双双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杨冬儿想着事关人命,不敢再有所隐瞒,当下徐徐道来 “约莫三个月前,我偶然经过来福街济世药铺时见到段可出入药铺,那会我与姐姐、秦姨娘皆已知她便是老爷偷养在外的外室,于是我便想着是不是老爷病了 待她走后,我便入了药铺打听她买的是何种药,不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识破谎 陈跃摇首“我亲自探问过两次了,婆婆皆是一词,与起先林大哥给婆婆所录的供词一字不差。” 阴十七又问“大人可有说过,我何时能见祖母” 陈跃道“除了王忆中被杀一案相关的办案人员之外,谁也不准探望,大人还说了,只我与林大哥可去查问,其他人便不必去了,连杨水他们都见不到陶婆婆,何况是你” 也对,她还不算真正是衙门里的人。 一日未正名,一日她便只是跟在陈跃身边学做事的。 阴十七未再问下去,只是总觉得知县大人突然下这样的令,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陈跃问“十七,你对林金花她们三人所言怎么看” 阴十七闻言打起精神来,是了,陶婆婆那边她见不着,那么她只能努力往别处入手,争取早日找出真凶。 她道“在听到段可死迅之时,她们三人眼中皆有怜惜、同情、悲伤,面上惊讶却未达眼底,只因那是装的。” 陈跃回想下,不明道“她们三人明明很是惊讶” 阴十七道“事极必反,她们面上的惊讶与肢体的惊讶皆已太过,这反露了嫌疑。” 陈跃问“此话怎讲” 这让她怎么解释 难道又要说感觉么 说了,陈跃铁定对她的言论嗤之以鼻。 阴十七想了下,决定解释不了便不解释,她转到另一个问题 “自我们进王府正厅并落座,杨冬儿便四处瞟望,却独独未瞟过王忆中死时所坐的那一把圈椅,甚至连上首方向,她都不敢瞄上一眼,连她后来看林金花与秦双双的那两眼,也是一触即离,这说明,她忌讳。” 陈跃果然被引了开来,他顺着她的话道 “这许是她胆子小,死过人的地方总是令人忌讳的。” 阴十七点头“也许吧。” 这时两碗汤面上桌,她拿了木筷便吃将起来。 倒是陈跃一待小二离桌,他便又问 “除了这些,你还瞧出点什么” 阴十七一笑“暂时看不出其他异样,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事先已然知晓段可的死亡,即非凶手,也必有直接或间接的干系。” 说到这,她想起了那夜她潜入王府正厅时看到的那一个背影。 那是谁呢 会是她们三人中的一个么 见陈跃又陷入了沉思,她指了指他的汤面,脆声道 “陈大哥快吃吧,莫凉了吃完了,我们去找找古老大夫还有杨冬儿说,那日她去来福街是去买胭脂水粉去了,我却总觉得应无这般简单,我们也去查问查问,看她有无隐瞒。” 陈跃点头“好” 下午找到了古忠扬,证实了秦双双所言非虚。 末了阴十七问“古老大夫,那王忆中的不举之症应是在您为他诊得不育之症后,方继而引发的隐疾吧” 古忠扬摸了摸灰白的长胡子,外表看起来比五十多岁的实际年岁要年轻得多,他红光满面,精神奕奕,想来是养生有道。 他沉默地打量了阴十七有半会,方点头对她及陈跃道 “既然王夫人与两位姨娘皆告知了你们实情,我也不必再相瞒,王老爷确实是得知自身有不育之症之后,方得了那不举的隐疾。” 说到这,古忠扬有几分挫败,应是对未能医好王忆中隐疾而耿耿于怀。 如今王忆中已死,这严然成了无法弥补的一桩憾事。 出了王忠扬的医药铺之后,陈跃问阴十七 “你怎么会想到王忆中是后来方方” 到底是脸皮薄些,他不举二字要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所幸阴十七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他未说先红的脸道 “陈大哥,你想啊,这王忆中要一早就有隐疾,那林金花嫁与他的头一天洞房,她必然就会知晓,哪里还会等会过门三年后,方从古老大夫口中得知” 陈跃一拍自个脑门,他真是让不举二字给绕蠢了 阴十七笑看着一脸懊恼的陈跃,二人已走在来福街上 “陈大哥,你可知晓这来福街上的香脂水粉店在哪儿” 她这问题正好缓解了陈跃的尴尬,他想了下便回道 “这香胭水粉听名儿就是卖女子物什的店铺,我哪会晓得” 他遂又想起一事“杨冬儿见到段可买安胎药的那一日,说便是专门到来福街香脂水粉店,你觉得可疑” 阴十七道“可不可疑的,总要查过方知,我们现在是半点线索也不能放过。” 随之二人边走边问路,总算到了香脂水粉店,店主是一个年岁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妇人,见到二人和颜悦色得一脸笑褶子。 陈跃也直接,开口便表明是来查王忆中被杀一案的,希望店主配合。 店主夫家姓姚,左邻右舍皆唤妇人为姚夫人。 姚夫人被问及杨冬儿来买胭脂水粉一事,倒是爽快,直接应道,那日杨冬儿的确是特意来买的胭脂。 杨冬儿向来喜爱姚夫人店里的东西,虽远了点,但每每皆是特意来光顾她的生意。 出了香脂水粉店之后,陈跃看阴十七一路皆在沉思,晓得必是方才姚夫人那里有什么异样。 可他想了又想,也未想出什么道道来。 在他看来,姚夫人自始至终的应答并无问题,正常得很。 忍了一路,二人终于回到了衙门。 阴十七提步便跨入县衙大门,未有想说点什么的意向。 陈跃忍不住了“十七” 阴十七止住步伐“啊” 陈跃道“十七,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姚夫人有何不妥” 阴十七点头,并嗯了声,便要迈开步伐,往捕快吏房走去。 陈跃拉住她问“什么不妥,你倒是说说” 阴十七这会半离神的状态方尽数回了魂,见陈跃真是好奇便道 “我是觉得那姚夫人说了谎。” 陈跃问“什么谎” 阴十七示意陈跃放开她的胳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放开了她,她方道 “当我问她,杨冬儿除了在她那店里买脂粉以外,可还有托她买别的,陈大哥可还记得她回答我时的模样么” 陈跃道“我记得她回答你的答案,说是没有,至于那时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遗书现 阴十七也没让他想太久 “那时她回答我的模样,足以说明她说谎了。 本来杨冬儿若真如她所言那般,二人私交十分深厚,那即便平日杨冬儿真有什么东西托她代买,其实也符合常理,并不算什么大事。 可她在回答我的时候,明显目光闪烁,且很快转移了话题,这是心虚急于掩饰的表现,我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 可见,杨冬儿托她所买之物定是平常不太见得光之物。” 陈跃这时脑子也转得快“你说,会不会是大量的曼陀罗粉” 阴十七赞同道“我也有此猜测,但仍需证实。” 陈跃道“如若真如此,这杨冬儿的嫌疑可就大了” 阴十七状似方想到般 “哦对了,我差些忘了说了,段可有身孕一事,林金花三人应早就知晓,而先前我们到王府时,她们未提及,应是因着段可未死。 她们还知道段可一死,我们便会再找上她们,于是便先商量好了,由杨冬儿状似露了破绽来引我们提问,她们方好将段可有身孕一事告知我们,从而再带出王忆中的隐疾。” 陈跃大骇“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她是感知了她们神情波动、说话语调、呼吸轻重,及紧盯着她们的面部、肢体各种语言,从而综合得到的结果。 更多的,则是前世做私家侦探时累积下来的经验之谈。 可这些她无法与陈跃说,她要怎么解释给他听,他才不会将她看成怪物 阴十七好为难,十分为难 “我说过她们的惊讶是装的,无论是听到我们说段可已死,亦或听杨冬儿提及段可有孕,皆是装的。” 所幸陈跃未纠结过久,他继而便道 “如若真如你所料,那她们三人的城府可见其深” 趁着陈跃还陷在消化消息后的沉思当中,阴十七快速溜过仪门,大步往捕快吏房走去。 刚踏入捕快吏房,她便让满室的沉重给吓住了。 林长生抬眼见是阴十七,便招手道 “十七啊,陈跃呢” 阴十七进了吏房,边看了看在吏房内的几人,边回道 “在后边。” 说着,陈跃也踏入了捕快吏房,正想说阴十七怎么突然走得那般快,也不等等他的话,但一见满室的沉重,他溜到嘴边的话便给吞回去了。 他走到林长生跟前“林大哥,这是怎么了” 问的同时,他还看了看阴十七。 她向他耸耸肩,表示她也是刚到,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了。 林长生沉声道 “我们查到死者段可有一个青梅竹马,叫范里,本来二人是定了娃娃亲的,后来因着段可的父亲生了重病而发生了变故。 无论是段家还是范家,皆是务农的平民百姓,那过重的汤药费实非两家所能负荷。 段可的母亲早亡,又无其他兄弟姐妹,最后为了救治自小相依为命的老父,段可决然与范里解了婚约,成了富商王忆中的外室,段可的老父也因此得已多活了几年。 后来段可老父终是病逝,范里无意中自临死的段可老父口中得知实情,知道实情后的他自此愈发怜惜段可,他偷偷在段可家隔壁买了宅院,与段可比邻而居,段可知道后,也是情深难断,自此背着王忆中与范里暗渡陈仓。 这样的偷情足足过了一年有余,也未让王忆中发觉,直到三个月前,段可怀上范里的孩儿,也不知为何王忆中竟是得知了段可身怀有孕一事,他将段可毒打一顿,直到将段可腹中胎儿生生打落为止” 林长生接过杨水递过来的茶水,大口喝将起来。 陈跃惊问“这些尽是范里亲口所述” 阴十七也在想,应该是的,不然短短几个时辰,林长生几人不可能查得这般详细。 他们几人要真有这样的效率,那也不会将段可身前还有一个小丫寰服侍给查漏了。 岂料林长生放下已空的白瓷茶杯,摇了摇首道 “非是范里亲口所述,可也差不多了。” 他当下一个示意,身旁的杨水便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阴十七伸长脖子去看,见上面写着 青天大老爷亲启 陈跃接过后道“这是给大人的” 林长生点头“大人已然看过,并令我们结案,这这都第四条人命了” 阴十七眉心一跳,第四条 王忆中一条,段可一条,其肚中孩儿算一条,那还有第四条是谁 陈跃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林大哥,你说这第四条人命是” 林长生叹息道“便是方才我与你们所说的范里” 范里在段可家隔壁,自已的家里悬梁自尽身亡。 死前留下一封遗书,便是陈跃此刻手中的这一封。 陈跃惊心过后,忙取出其中书信看将起来。 除了林长生方才与他、阴十七所说的那些,范里还在书信中承认了王忆中乃他所杀,段可亦是被他生生勒死。 唯一不同的是,王忆中被他连刺数十刀时是身不由已,因着那时的王忆中已服用了大量的曼陀罗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段可却是自愿的 她痛恨王忆中杀了她腹中孩儿,在协助范里潜入王府杀了王忆中之后,她让范里亲手勒死了她。 随后,范里将段可的尸身埋于段可家老树下之后,便回到自已家里写了遗书,继而悬梁自杀,紧随段可而去。 因着王忆中的干系,段可的尸体早些被阴十七发现,而范里的尸身却到今日方让上门去查案问案的林长生几人发现。 他们进去时,范里就吊在他寝屋的正中央。 陈跃看过范里的遗书后,阴十七便将厚厚的书信接了过去,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一切太过顺里成章,又太过容易,这其中应该还有点什么。 可一时间,她却想不出什么疑点来。 这回林长生几人终于查到了小丫寰。 除了林清去带曾经侍候过段可的那名小丫寰之外,两组人已然陆续到齐。 他们都在为即将结案而高兴。 范里在遗书中承认了他便是杀害王忆中、段可的凶手,并且畏罪自杀,以死谢罪。 一切都那样明朗。 现今只余下那名小丫寰来再认一下范里的笔迹,及再确认一些事情。 如无意外,便真如知县大人所言,可以结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黑气冤 过了约莫两刻钟,林清带着十几岁的小丫寰进了捕快吏房。 她见到满室的官爷,显然有些害怕。 在陈跃温言劝解后,她方红着小脸蛋慢慢定下心神。 又在林长生再三确认小丫寰是知晓段可与范里之间的私情之后,他将书信交到小丫寰手里,并让她辩认笔迹。 小丫寰认真地看着书信中的笔迹,最终得以确认,那遗书确实是范里亲笔所写。 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提过要她过来辩认的笔迹是谁人的,足见她所言是可信的。 又问了小丫寰一些段可与范里之间的事情,她一一陈述。 她虽未将范里的遗书从头至尾看过,但她所述之事与范里遗书中所提及之事倒是全都对上了,这说明范里并未虚言。 他与段可的情是真,王忆中毒打段可是真,段可腹中骨肉是被王忆中打没的,也是真。 至于再后来,王忆中与段可之死,小丫寰便不晓得了。 因着在段可被毒打落胎之后,她便让段可遣回家去。 若非林清这回自村里找她重回县里,她还不知王忆中与段可二人皆已身亡。 在送走哭得双眼肿红的小丫寰之后,林长生与陈跃两组人开始整理王忆中被杀一案,准备结案。 阴十七没说什么。 她想,夜里子时她得到范里家里去一趟。 段可之死,她未去看段可死前想说的话,那是因着她不晓得段可死时的具体位置,可范里她已然从林长生口中得知身死之处。 两组人尽在忙碌与喜气之中来回,谁也没察觉阴十七的异样。 她将查探范里与段可的林长生几人所得结果皆给问了个透,默默记在心里。 问到林清所负责的查探结果时,他还给她瞧了不少脸色,但终归还是尽数告诉了她,最后道 “这四条人命的案子都可以结了,你还细问这些人的情况做什么真是无聊” 阴十七也不恼,只是浅笑不语。 林清再瞧了她两眼,便走开了。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想找楂也得阴十七配合才行。 阴十七这样一派笑嘻嘻的模样,他实在不好下口。 当夜子时,阴十七偷偷潜入范里家,找到了范里悬梁的寝屋。 范里是被悬于梁上窒息而亡,她便得将心尖之血滴到那梁上去。 望着快一丈高的屋顶,那房梁就在约莫两米余之处,她搬了张圈椅站上,却还是够不着房梁。 陈跃老说她个子矮,起先她还不在意,此刻想来这个头还是重要的。 阴十七在圈椅中站直,咬破了食指压出血珠,暗中使劲,以巧劲往房梁正中弹去。 “叮” 范里乃窒息而亡,并无见血。 故那亡语也未是血珠凝聚而成,而是一股黑气 你们害死了可儿,害死了我与可儿腹中孩儿现今又来逼死我你们不得好死 黑气亦是怨气。 范里怨气极深啊 阴十七自看到那以黑气凝聚而成的一句话开始,到她潜出范里家回到城东自已家里,静坐于正屋圈椅中,还在想着那一句话的意思。 王忆中的亡语是贱人,短短只有两字,却说明了杀他的凶手是女的。 范里的亡语是很长的一句话,那是一句怒骂愤恨的话,他用了你们,这说明了害他的人不止一个,且还是害死段可及段可腹中胎儿的凶手。 王忆中莫非骂的便是段可 可若真如范里所言,王忆中为何只字未提范里 按理说,奸夫淫妇向来是糟人痛恨。 不可能骂了淫妇,却不恨奸夫的。 而范里的亡语则明显说明一件事,他并非自尽身亡,而是被谋杀的,且谋杀他的人与段可之死及小产极有干系。 贴身侍候段可的小丫寰认得范里的笔迹,且所言与范里书信里所述之事皆一一能对上,这只能说明信中所述的一切是真的。 而范里的亡语却证实了他并非自杀,那书信纵是他亲笔所写,也绝非他自愿写下的遗书,他是被逼就范,不得不写。 阴十七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入口方知是已凉。 不过,她还是将这杯凉给喝下去了。 无法,她实在渴得很,她又没烧热水,只能喝喝凉茶解解渴了。 连喝了两杯凉茶之后,阴十七又细细想起案情来。 经林长生几人所查证,范里与段可之间的纠葛是真。 经小丫寰证词,范里与段可暗渡陈仓、暗结珠胎,后又被王忆中毒打落胎等等,亦是真。 书信中只有两条非是真的,也有一条有待查证。 范里并非自杀,遗书也并非真是遗书。 至于有待查证的一条,便是段可之死。 她到底是自杀,还是被杀 假设段可是自杀的,那她为何自杀 那谋杀范里并逼他写下段可乃他所杀并埋尸的凶手,又是为何要这么做 阴十七想,原缘只有一个。 那就是凶手为了衙门早日将段可之死结案,于是逼死了无辜的范里一并承担了罪责,凶手怕衙门的人追根究底,最终查明段可之死的真相,这是心中有鬼。 反理可证 现今可以百分百确定,段可绝非自杀,而是被谋杀。 至于范里,他一定是犯了凶手什么忌讳,方令凶手起了杀心。 这样一来,遗书适时地上场了。 其中合理地讲述了王忆中、段可及其胎儿、范里等人先后死去的因果。 先是范里因爱与段可结合,却让王忆中发觉,并生生打掉段可腹中胎儿,范里与段可生恨,这是因。 再来范里与段可合谋杀了王忆中,这便是果。 而范里为何勒死段可,遗书却未叙述。 不是凶手遗露了这一关节,而是凶手一时间想不出来理由,干脆不写。 有时候将疑点留给人去猜,好过明明白白地摊在人的面前。 就好比很难得到的东西很珍贵,容易得到的东西则很廉价。 倘若不晓得范里临死前的亡语,纵人怎么去猜想,大家也只会想到,或许是范里、段可这对苦情野鸳鸯一时起了争执,两人或其中一人起了杀心,是故意或是不小心杀了其中一人。 只是范里是男子,终归占了先天优势,于是死的是段可。 毕竟那封所谓遗书中提到,范里与段可已有谋杀王忆中的前科在先,再怎么狠毒,大家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最后范里之死,大家会自动解释为,他终敌不过自已良知,或是对段可的多年感情,他被痛苦折磨,随即自杀谢罪,让连起的命案真相大白。 这一切,多么的顺理成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急中智 阴十七翌日一早便在捕快吏房里找陈跃与林长生,努力地说服他们先别急着结案,再给她一日的时间便好。 林长生有点莫名“十七,你这是做什么案子既是已破,哪有不结的道理何况案子一结,陶婆婆便可放出来。” 说到这,他又神神秘秘地凑近阴十七,低声道 “我可听陈跃说了,陶婆婆可是你小子的祖母莫非你不想你祖母快些出牢狱” 陶婆婆是阴十七的祖母一事,衙门中确实只有几个人知晓。 除了知县、县丞、主薄三人之外,也就她自已与陈跃晓得此事,现今再加上林长生,便是六个人知晓。 阴十七看了眼同在旁的陈跃,陈跃被她看得颇为不好意思 “林大哥也非外人” 阴十七趁在林长生瞪大双眼前,好笑应道 “林大哥当然不是外人我自没什么可隐瞒的。” 林长生甚是满意地点头。 阴十七又正色道“祖母在牢狱数日,我日夜甚是忧心,恨不得此刻便接祖母出来,可是林大哥,此案还有蹊跷” 林长生显然不信阴十七所言。 陈跃也表示质疑“十七,自我听你说道王忆中那妻妾三人的异常,我便觉得你一直在怀疑她们,是不是” 林长生惊道“你怀疑林金花她们三人” 阴十七道“也并非尽数怀疑,只是觉得连发的四条人命与她们脱不了干系,可范里的书信一出,她们的干系便撇得干干净净,我想试一试” 林长生表示没明白,他觉得范里的遗书已然交待得很清楚,王忆中被杀一案已然不必再查。 陈跃虽心向阴十七,很想去相信她,可她在他眼里,终归不过是初入衙门的十五岁少年,即便有什么查案的天份,那也是有限。 他并不十分认同阴十七想再入王府查探的提议。 见二人皆不信她,阴十七有点急了 “要不半日就半日林大哥,陈大哥,你们将结案延至午后,我只需半日便可好不好” 林长生与陈跃对看一眼,仍不为所动。 阴十七轻咬下唇,她觉得她应该抛出点什么,否则这两位捕爷怕是不会应承 “范里死前留下的书信并非遗书他并非是自尽,而是被人所杀” 林长生与陈跃这回大惊失色,陈跃先定下神来 “十七,你这话可有依据” 林长生随着道“对你可有证据” 她有依据,可亡语一事说不得。 她没证据,若是有,她直接拿出来了,何需如此费口舌 阴十七摇首,直言道 “倘若是我多疑,那我自会向林金花她们三人道歉,请求她们的原谅倘若非是我多心,那这何尝不是给冤屈而亡的亡魂一个交代 只需半日,或错或对,皆由我一人承担,林大哥与陈大哥莫非是想日后压着这么一个疑虑在心中,日夜不安么” 林长生有点不悦“你小子明明是你自已的疑虑,怎么安在我与陈跃二人头上来了” 陈跃倒是不作声,他看着她,眸里同样有着微微的不悦。 阴十七也晓得自已那话说得有些重了,可不重些怎么可能令他们应承 “莫非林大哥听我说范里并非自杀之后,此刻心中仍无半丝疑虑么” 又对陈跃道“陈大哥呢莫非没在想,或许我是对的呢” 林长生与陈跃同时一惊,他们心中所想确实如她所言。 最终二人做出了妥协,可也提出三探王府一行,他们二人皆要同去。 阴十七自已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们能同意,她已十分高兴。 到了王府,林金花与秦双双接见了阴十七三人,稀奇的是杨冬儿竟是没出现,说是病了。 三人在正厅坐下后,林金花吩咐丫寰端上来的香茗也已上桌。 阴十七关怀道“杨姨娘可还安好” 林金花含着笑“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这么巧 她此番前来便是要先拿杨冬儿开个刀的,怎么就病了呢 秦双双问“各位捕快大哥今日前来,可是” 林长生不觉看了阴十七一眼“今日前来,是为了王老爷被杀一案。” 秦双双又问“可是还有何疑问要问我们三人” 陈跃摇首“不,是找到凶手了。” 林金花即时与秦双双相视“终于找到凶手了老爷的仇得报了” 她们很是激动,脸上既落了泪又含着笑,看得林长生与陈跃不禁同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紧紧盯着又哭又笑的林金花与秦双双,突然问道 “王老爷生前可曾虐待过你们” 林金花与秦双双浑身一僵,泪还在她们脸上,笑却早已消失。 秦双双取出丝帕抹了抹朦胧的泪眼,不明问道 “阴小兄弟此话可意” 阴十七观其神色,见秦双双除了初时那一瞬间的僵硬之外,再无异色,而林金花心理则薄弱许多。 自她说出虐待二字,林金花一僵过后,便刻意埋低了首,眼帘更是掀都不敢掀起,敛着默默无言,连询问她为何突出此言的质问都无。 这不合情理。 阴十七含笑道“秦姨娘心中不是很明白么” 秦双双微冷了神色“还请阴小兄弟明言,妇人不明白” 阴十七转向林金花“夫人呢可明白” 林金花被她这么一唤,浑身又一个激灵 “不、不明白” 阴十七起了身,走到林金花跟前,慢慢地弯下身去。 林金花在圈椅中已然绷紧了全身,这样被阴十七一个靠近,她愈发坐立不安。 她不敢看抬一个眼看阴十七,更忘了这个时候,她是可以训斥冒然欺近她的阴十七的。 毕竟阴十七乃一身男子装扮,她此时便是一名男子,即便仅有十五岁,也是男女有别,可她却忘了。 阴十七更肯定了,林金花心中有鬼 秦双双这时却发起难来,她起身便是一个怒骂 “阴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欺我们一门孤寡不成” 林长生与陈跃两人更是坐不住了。 他们同时起身,想着让行为不端的阴十七退回座来。 可未待他们出声,阴十七已然伏在林金花耳际,幽幽说道 “夫人,王老爷的魂可还在这正厅里呢” 林金花瞪大双眼,浑身哆嗦起来,眼神死死不敢往她的左手边望去。 只因再上去,那便是上首的左圈椅,正是王忆中身死之处。 秦双双一把推开阴十七,阴十七被她推得往旁退开了两三步。 林长生与陈跃没听到阴十七在林金花耳际所言,离得最近的秦双双却是听得十分清楚,她低声安抚着林金花 “姐姐莫怕老爷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真相白 末了杨冬儿走至秦双双下座坐下,冷冷笑着。 这笑容生生教陈跃心里打了个寒颤,心道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随后一切,林金花、秦双双、杨冬儿交待得清清楚楚。 段可落胎后遣散小丫寰,继而失踪的那一段时日里,是住到隔壁范里家去休养身子。 此后王忆中便不曾再见过段可,林金花三人虽知段可去向,却终归不曾再特意透露给王忆中知晓。 王忆中认为是段可被他毒打之后,与奸夫逃了,更是怒恼非常,对林金花三人的虐待更是惨无人道,期间秦双双还险些真没了性命,所幸古忠扬老大夫救得及时。 阴十七听到这,暗叹古忠扬还是向她与陈跃隐瞒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想来也是秦双双三人要他帮忙保密。 他倒是守信得很,只是令她走了不少弯路。 段可落胎后身子极弱,她却未好好将养身子,趁着范里出门不在家之际,她找上了林金花三人。 于是四人密谋杀害王忆中的计划便这样启了开端。 在王忆中喝下了掺有加大量曼陀罗粉而昏迷却不会致死之时,四人为了令王忆中清醒着看她们报仇,便又喂了一点解药给他,再在他嘴里塞上布团,令他能清醒过来的同时,即无法动弹又无法开得了口。 接下来,四人将他扶坐于正厅上首左圈椅中,四人手中各持着一把匕首,在王忆中慌恐又愤怒的唔唔声中,四人轮流着给他上刀,直到他身上被四人刺了数十刀。 也数不清谁刺了几刀,她们只记得当时很是痛快。 直到王忆中瞪着眼睛却再出不了半点声音,她们方将布团取了出来。 随后段可连夜回范里家中,在范里再三相问之下,段可将实情告诉了他。 只是这时的段可并未告知范里,她已与林金花三人商量好一件另外事关她性命之事。 如若当夜她能说出来,或许此后的范里便能逃过被灭口的一劫。 王忆中无端被杀,总要有凶手。 不知是出于同情林金花三人长期被虐待,还是有旁的缘由,段可当夜便表示自愿当这个凶手,她也确实是凶手。 林金花三人齐齐沉默着,算是同意了。 于是隔日段可先备好了遗书,说明王忆中是被她所杀之后,便让秦双双勒死于自已家中,只不过是段可自愿被勒死,于是她家中并无打斗痕迹。 秦双双力气之大,阴十七在被她推得退了两步时便察觉了。 即便是段可出于求生本能挣扎,秦双双的力气也足以确保不让她逃脱而勒死她。 可不巧的是,就在林金花三人合力要将段可悬上房梁,假做是段可自尽身亡之时,范里寻段可寻到了段可家中,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并听到了杨冬儿在段可尸体旁诉说,段可有身孕一事乃她告知的王忆中。 此时的杨冬儿,深怀愧意。 阴十七不明白“既然段可是自愿以死顶罪,那么她何不直接悬梁而是让你们费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林金花苦笑道“段可虽不怕死,但她却不敢自已死,于是让我们帮她一把。” 毫无意外的,不知段可是自愿身死的范里当即愤愤大骂,喊着要报官,要她们三人偿命 她们哪里会再容得范里活着 反正杀王忆中是杀,再杀一个范里又如何 在合力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范里之后,她们改了主意,不再将段可装作悬梁自尽的模样,而是在段可家老树下挖了个坑,将段可埋了,并将段可所写遗书拿回王府烧了。 又将范里移到隔壁他自已家中去,伪装成他悬梁自尽的模样。 阴十七又问“既然范里已死,那封假作遗书的书信又是谁人写的” 秦双双道“自我被纳入王府为妾,没人知晓其实在我未嫁之前,我写的一手好字,且还能临摹别人的一手好字” 阴十七明白了,那书信是秦双双照着范里的笔迹写的。 而她们之所以对范里与段可之间的事耳熟能详,也是之前因着无意得知段可有了身孕之后,她们特意雇人去查后,方知得那般详细。 至于王忆中性情变态,喜好脱光妻妾衣裳在房中虐待一事,却未在段可身上发生。 阴十七从她们三人口中得知,那是因着王忆中确实是将小他十岁的段可捧在手心里,他喜欢段可,喜欢到不舍得伤她半分。 若非段可与范里通奸有了身孕,王忆中哪里舍得将她毒打。 说是毒打,其实他也只是扇了段可好几个巴掌。 段可被扇得肚子撞到桌角上去,她腹中未满三个月的胎儿本就极为不稳,这是一撞便撞落了胎。 也是她死后,尸体上为何验不到半点伤痕的缘故。 只可惜段可到死也未知,她腹中胎儿便是林金花三人所害,方会没了。 四条人命的案子终于大白。 当日下午,林长生与陈跃便将四条人命的案子一条条一道道详细地说与知县大人听。 二人将段可腹中胎儿如何先是被林金花三人设计谋害,段可继而如何因恨与林金花、秦双双、杨冬儿三人合谋杀害王忆中,接着段可自愿被秦双双勒死为王忆中之死顶罪,及范里发现段可死后,如何被林金花、秦双双、杨冬儿三人合力灭口并伪造遗书,一一道出。 知县大人听后,直道果真最毒妇人心啊,后又道那王忆中确实死有余辜。 而段可若非不守妇道,范里若非枉读了圣贤书,二人私通并暗结珠胎,也不至于招来后面的杀身之祸 就在知县大人在公堂上给林金花四人判刑之际,王忆中的贴身丫寰刘莲到衙门自首。 她表明当夜王忆中被杀之际,她就在正厅之外,亲眼目睹了林金花四人残杀王忆中的整个过程,但她却未报案,案发后更未曾为衙门的人线索。 她自言当夜她还为林金花四人在厅外把风,她有包庇之罪,请知县大人一并发落了她。 阴十七这时方知,原来那夜她看到的夜半烧纸线的女子便是这个刘莲,她同样受到王忆中生前的各种虐待。 只是她终究自小便跟在王忆中身边,虽见死不救还做了望风的帮凶,可二十年主仆之情,仍教她忍不住夜半去王忆中身死之地给他烧去纸线。 除了段可,珍稳婆为林金花三人及刘莲等四人验伤。 她们满身伤痕,有刀伤、烫伤、鞭伤,更有长年拳打脚踢所致内伤,珍稳婆验后极为唏嘘,直道王忆中死不足惜,只可惜了这五名无辜女子葬送。 林金花三人被判死刑,刘莲亦入了牢狱,大好年华注定只能在牢中渡过。 陶婆婆出了衙门牢狱归家之后,阴十七便问她 “祖母,你当日亲眼见到杨姨娘在药罐中下了曼陀罗粉,可你又不想说出来,因着祖母你早知了她们那说不出的苦楚。 当然,祖母当时并不知她们要害王老爷性命,只觉得她们或许只是想给王老爷一个教训,于是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到天明衙门捕快上门拘你,你方知王老爷已死,随后你自然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可你又不想说,但又怕你一见到十七,十七会追根究底,于是你便请求了知县大人下了不许任何人探视你的命令,是不是” 陶婆婆慈详地摸着阴十七的脑袋,微笑道 “我的十七这般聪慧,祖母自知瞒不过你。” 阴十七又问“可是祖母,十七不明白知县大人为何会听你的” 陶婆婆想起多年以前的一桩往事,面上已没了笑容 “那是因着许多年前,知县大人欠了祖母一条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任快手 一大早,阴十七匆匆喝过一碗粥,便要前往衙门。 陶婆婆却拦了她下“十七,你真要去衙门做事” 阴十七奇怪道“祖母,这个昨夜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也同意的,怎么这会拦着我” 陶婆婆道“也不是要拦着你,就是你背后” 阴十七明白过来陶婆婆所指何事,她笑着安陶婆婆的心 “祖母放心十七绝不会让谁见到我的后背的” 在陶婆婆不十分放心的眼神之下,阴十七还是出了门。 刚进衙门捕快吏房,陈跃便将她拉到一边 “十七,你何时与展捕头那般熟悉” 阴十七一愣“没有啊” 她与那展颜不过见过一面,哪里熟悉了 陈跃拧着眉头“真没有” 阴力点头“真没有” 这时赵小越也凑了过来,奇怪道 “要真没有,那展捕头为何点名要了你过去他那一组” 林长生也走了过来,一个熊掌拍在阴十七肩头 “不错啊十七这才几日啊,就攀上展捕头这一高枝了,不错不错” 言罢,他领着杨水几人便出了捕快吏房。 杨水几人跟在林长生后面,看她那目光别具深意,特别是林清,眼中的不屑十分明显。 阴十七没去理会他们,只莫名得摸不着头脑 “陈大哥,展捕头让我去他那一组的事是真的么” 陈跃道“当然是真的,此事能玩笑么” 赵小越酸酸道“唉,本来以为你到我们这一组,我便不会是年岁最小的那一个了,结果还是我最小” 吏舍共有三大间吏房,两间捕快吏房,一间捕头吏房。 衙门有八名捕快,每名捕快之下又各有四名快手,一间捕快吏房便有四名捕快及十六名快手在里面办公。 计二十人在占地有平常宅院正屋两间大小的吏房里办公,不算宽敞,却也不算挤。 陈跃、林长生与另外两名捕快便是在吏舍中间的一间捕快吏房内办公。 吏舍入门右手边是另一间捕快吏房,左手边便是捕头吏房。 相对于另两间捕快吏房,捕头吏房要小得多,只有捕快吏房占地的一半,布置却也精致许多,各种办公要品用具更为好些,连喝的茶水都要上几个层次。 阴十七办好正式入衙门任职的相关手续之后,她便到捕头吏房。 吏房内,却是空无一人。 听闻展颜手下只有一名捕快,连快手都没有,诺大的捕头吏房便只有两人在此办公。 现今她来了,再加上她便有三个人,她便是唯一的快手。 等了两刻钟,也没等到展颜人,阴十七不禁心里开始犯嘀咕 “让我来,却不见人影,这展颜的架子还真是大” “嘀咕什么” 突然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她一大跳。 阴十七回过身一瞧,竟是展颜大捕头 “展捕头,我来报到的。” 展颜一踏入吏房门槛,阴十七迅速去给他倒了杯茶水。 献殷勤献到一半,便闻他道 “走吧。” 说罢也不管她跟没跟上,径自转了个身又出了捕头吏房。 阴十七端着一个白瓷青花茶杯怔了有一会,外间又传来展颜的声音 “再不出来,你便从哪来滚回哪去。” 这冷冷的声音颇具威力。 阴十七屁滚尿流地跑出捕头吏房,那速度堪称火箭。 一路冲到衙门口,已有两匹骏马在等着二人。 展颜很是英姿飒爽地翻身上马。 阴十七其实也可以这般英姿飒爽,但一想到飒爽到半途便得被摔成狗吃屎,她犹豫了。 就是她犹豫的当会,展颜等得眉头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 “扭扭捏捏做什么,还不快快上马” 阴十七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展颜答道“美临街发生命案,我们要即刻赶去现场。” 阴十七哦了声,继续犹豫,她试着道 “展捕头,要不要不你我共骑一马,就像上回一样” 展颜臭着一张俊容“你不会骑马” 为了躲过被摔的命运,阴十七决定说说小谎。 于是,她勇敢地坚决地大力地点了下头。 展颜冷冷的一张脸似乎更冷了,眸如寒冰,他一瞬不瞬地直盯着她。 阴十七羞愧地埋首,她觉得仅仅几息间的盯视却足有有几个春秋那般长。 任他怎么用眼神鄙视她,她也坚决不抬首。 就在阴十七想着是否要提出他先行她随后就到的提议,或直接承认自已会骑马但更会摔马的丑事之际,展颜已然冷声道 “上马” 谢天谢地 阴松了一口气。 也听出他口气中的不耐烦,她不敢再有所拖延,几乎就在他话落,她便攀上马背,双臂如上回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腰。 马儿奔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城中的美临街。 美临街又名花街,是洪沙县有名的青楼聚集地。 若非展颜早说了是为了办案而来,这会又是青天白日,她都要以为他大白天的,就想干坏事呢 到了现场,石仵作已在现场,珍稳婆竟然也在。 奇怪的是,现场竟然没见到捕头吏房里唯一的那一名捕快花自来。 展颜去问石仵作及珍稳婆验尸的初步结果,阴十七则走向被衙役围成一个圈的现场。 圈外只站了寥寥几个百姓围观,口中指指点点。 这附近皆是青楼,此时又是白天,街上冷清得很,来来往往也就那么两三只小猫。 现场有三名死者,两男一女。 阴十七蹲到尸体身边去,仔细地看了看三具尸体致命的伤口。 一箭穿心。 她又翻了翻三具尸体的死背,见皆是一箭穿透而过,箭头已从尸体后背露出来。 射杀距离不远,力道稳且准,皆从正面胸口穿透到后背。 三名死者其中两名的一男一女身死之地相距仅有数步,应是先后被射杀倒在英翠楼前,最后一名男死者则是走到英翠楼不远的巷口转角处,方被射杀。 美临街与旁的街有个不同的地方,便是美临街只有一个出口入口,因着相对另一边的尽头是一条河,洪沙县最大的一条河。 三名死者皆是面向美临街出口处向后倒下。 也就是说,这三名死者当时是打算离开美临街,只是未走出美临街,便被人自暗处射杀。 英翠楼右边是同行的青楼江香院,左边则无宅院,而是一条深幽的小巷。 阴十七看向小巷过去两旁的宅院,推测着凶手的最佳射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命案起 展颜听取了石仵作与珍稳婆对两男一女的初步尸验,又亲自看了看现场三具尸体。 再回神之际,他已见不到阴十七的踪影。 往远处瞧了瞧,才发现她跑到小巷过去的第三家青楼那里去了。 阴十七正敲着青楼的大门,青楼白天闭门夜里才开业,这会敲门极其费劲,且时常讨不了好。 青楼叫观花阁,相对于英翠楼与江香院,观花阁的生意是最差的。 银两赚得不多,这家老鸨的脾气也相当不好。 连带的,无论是守门的杂工,还是阁里的打手,脾气皆十分差劲。 杂工天刚刚亮方睡下,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让阴十七一阵夺命敲给吵了起来,此刻他的心情极其恶劣。 阴十七半掩着面听着观花阁杂工对她的咆哮,脸上保持着灿烂的微笑。 直到杂工自已说累了,停了下来打量着一身粗布衣的阴十七 “你谁啊一大早便来扰我清梦是想做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阴十七方发觉自已竟然忘了换上衙服便出来了。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个脑门,真诚道 “这位大哥,我是衙门的快手” 又指了指英翠楼的方向“那边发生了命案,我需要到你们阁里的三楼看看” 杂工还有点没清醒“衙门命案三楼” 展颜走近阴十七,正好听到杂工两个字两个字地打着问号 “开门” 身侧传来冰雕雪彻的声音,且个性十足的语调,阴十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样冰雪个性的声音及语调,除了展大捕头,她完全不必作第二人想。 不得不说展颜的招牌冰块脸十分有用,杂工一见到他,连连陪着笑脸 “是是是展捕头小的这就开门” 观花阁里的姑娘们这会睡得正香,老鸨也睡得不见天日。 展颜让杂工不必惊动老鸨,他们二人看看三楼临街的那一间房便走。 杂工哪敢说个不字,唯唯诺诺领着二人直上三楼临街的房间。 进了房间,展颜一个眼神过去,杂工便赶紧介绍道 “这是柳月姑娘的房间,不过从几天前便空着了,还没有别的姑娘住进来。” 阴十七问“这位柳月姑娘去哪儿” 杂工笑着道“合着也是柳月姑娘的苦日子到头了,她被贾员外看中并为其赎了身,就在几天前选定的好日子里,被抬入贾府做了贾员外的妾室” 杂工下去后,展颜与阴十七站在房间临街的窗台边往下看着街道。 展颜道“三名死者皆是一箭穿心,一击致命,再无他伤,至于有无中毒或其他药物,还得等石仵作与珍稳婆回衙门再细细检验一番尸身,方知下文。” 阴十七指着这个房间的对面,那里正好也是另一家青楼娇花阁的一间临街的房间 “那里,待会我们也得去看看。” 展颜点头“从箭的穿透力来看,这两个房间皆是最佳射杀点。” 阴十七将头伸出窗台,往上瞧了瞧便伸了回来 “这两家青楼都不是很高,观花阁四层楼,娇花阁则只有三层,除了这两个相对的房间,这两家青楼的屋顶也是最佳射杀点。” 展颜意外地看了看阴十七,他倒是没想到她不但能找到可能是射杀点的两个房间,还能考虑到房间之上的屋顶 “嗯,也有可能,但屋顶虽有夜色的掩护,然美临街却不同别处,夜里并非乌漆抹黑一片安静,而是红灯高挂热闹非凡,如此一来,屋顶暴露的可能性则高些。 而在房里,只要确定了房里并无他人,那么相对而言,房里的隐蔽性会更好。” 阴十七赞同展颜的说法,案子排查的重点还是在两个房间里。 两人分头房间里仔细搜索着,可搜了半天也没搜出点可疑有用的东西来。 展颜又问了候在房门外的杂工,是否有打扫过这个房间,杂工说还没。 观花阁里一共有两个杂工,他与另一个杂工向来都是在上午睡觉,下午再起身赶在夜里开门前打扫干净整个阁楼。 既然杂工还未打扫过,可两人也未查到有用的东西,这说明凶手不是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便是清理过射杀点,又或者这个房间并非射杀点。 赶到对面娇花阁去,展颜与阴十七也是如法炮制,将三楼临街的房间查了个遍,也没搜出朵花来。 展颜会武功,又飞檐走壁地跑到两家青楼的屋顶上各细细地查了一遍,结果还是未有任何发现。 他查完后飞身而下时,阴十七那看得叫一个目瞪口呆,心中好生羡慕。 展颜说要去三名死者的家里看看,问问情况。 阴十七问“他们都是死在离英翠楼不远处,我们不先问问英翠楼里的人么” 展颜摇首“现今是大白天,即便你去敲门将她们吵起身,她们多半也没多好的精神来与你说道,这样含糊其词,甚至敷衍了事的查问对案子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还容易误导。” 阴十七也转得快“那展捕头的意思是,我们夜间再来” 展颜轻嗯了声。 三名死者已被衙役抬回了衙门再进一步尸检,三支箭矢作为凶器也被带回了衙门。 阴十七这时不禁想,要是有现代的技术来验一验箭矢上的指纹,那要破这案子就容易多了。 石仵作与珍稳婆随着衙役回衙门后,展颜走回到阴十七的身边,看了两眼明显正神游太虚的阴十七之后,他突然开口问道 “十七,你是怎么想到观花阁与娇花阁三楼那两个临街的房间可能就是射杀点的” 阴十七恍神的魂被问得迅速吓归了位。 她能说她在前世现代里,差些就成了专业的狙击手了么 答案很显然,不能。 那她要怎么回答 她被展大捕头问住了。 展颜道“怎么在想着如何敷衍我” 阴十七连忙摇头“不是当然不是啊怎么会呢呵呵” 展颜双手环胸,好整以瑕地看着她。 那架势分明是在说快说本捕爷正等着你小子的答案 阴十七见躲不过,组织了下语言后便道 “我瞧着三名死者被射杀的方向,猜着应该是在这边,又猜了猜距离,想着应是到观花阁这里便差不多了,于是” 展颜犀利地打断她“那为何一到观花阁,便直指三楼而非二楼或四楼” 因着二楼太低四楼窗台又紧闭封住,三楼则刚刚好 阴十七在心中腹诽,嘴上却道 “我瞎蒙的” 展颜这时神色全变,本就冷冷的一张脸更加寒得结了冰 “就在王忆中被谋杀一案结案的前一天夜里,你半夜子时潜入一家宅院,而那宅院若我没记错,应该是王忆中被谋杀一案发生的第四条人命范里的家” 他慢慢欺近阴十七,俊美的面容在她眼前渐渐放大 “那天夜里,我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展颜疑 美色当前,阴十七却全无欣赏的心思。百度搜索"",免费看 她心中大惊,面上力持镇定,努力不让展颜瞧出她的心慌慌。 展颜似是看出了什么,他退开一步道 “你有什么可要解释的” 阴十七浑身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她不大敢瞧他的眼 “没什么可解释的啊” 展颜心知他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必不会承认或坦白什么,他慢慢回想 “你站在椅子上,咬破食指滴血抛至房梁之上,尔后你似乎在半空看到了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眉头都打成结” 他直盯着阴十七“那一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方令你隔日便拾掇起林长生、陈跃与你一同前往王府的” 就这般,还真让这小子给撞出几个真凶来。 看着阴十七为难地欲言又止,秀气的眉毛又拧成一团,纠结得连看他都不敢,展颜又不得不补说道 “如若你还不想说,那么便且先欠下,等你想好了,确定不会胡乱编一套说词来骗我之后,你再一五一十地告知我。” 阴十七心中瞬间天晴,面上却也没什么反应,总不能让她应个好吧。 那么一应,不就间接承认了她确实有鬼么。 一个早上,展颜与阴十七走访了三名死者的家。 结果这三人居然毫无联系,毫无干系,完全是路人,却在同一天被射杀。 细细询问了有什么个人恩怨而招来的杀祸,三人的家人又都摇首说没。 离开了最后一家的死者家人之后,阴十七便随着展颜回到衙门。 二人走过仪门,便往右手边的仵作房走去,他们需听听石仵作与珍稳婆更详细的验尸结果。 还未到仵作房,阴十七觉得既然日后都是要与展颜一同办差的,中间隔了个隔劾总是不好。 她决定要坦白坦白点什么,思忖了一会道 “展捕头,我之所以直指观花楼三楼,是因着二楼射杀点太低,四楼高度也有可能,可是因着之前我曾随着祖母去给观花楼里的姑娘看过病,于是我晓得观花阁四楼临街的房间是长年封闭的,那窗台被几块厚木板钉得严严实实。 凶手若将观花阁四楼临街房间里作为射杀点,那凶手必然得先取下钉得死死的厚木板,取下杀人后还得钉回去,一来动静太大,二来若是不钉回去又明显告诉旁人,凶手来过,并就此作为射杀点。 能够射杀三人又在射杀点不留半点痕迹,我想凶手应当不是这样的蠢人。” 展颜睨了阴十七一眼,牛马不相及地问道 “你祖母便是医婆陶婆婆” 阴十七并不意外他会晓得,王忆中被谋杀一案告破之后,衙门上下应当没有谁再不晓她与陶婆婆的祖孙关系。 她因着陶婆婆入衙门一事,现今也是人尽皆知,皆道她孝感动天,上天方让她半撞半猜地给抓了几个真凶。 对此,她付诸一笑。 大家这样认为也好,省得她要解释一番。 展颜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阴十七定然是有什么秘密的,那夜他亲眼所见她的诡异举动,还有她今早对射杀点极准的判断,令他不得不正眼看待这个阴十七。 原本调她到他身边,也只是想弄清楚她那夜奇怪举动的真相,可现今他听她有条有理地分析案情,他觉得或许她真是有查案的天份的。 展颜道“你这样分析很对,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为何早些不与我实说” 阴十七无辜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会晓得观花楼与娇花楼是射杀点么这点我还真答不上来,那只是一种直觉,我无法解释。” 狙击手对于狙击点的选择与冷兵器箭矢选择的射杀点虽有所不同,但大致跑不过其根本,而她在前世不仅熟悉枪械,连冷兵器亦有所狩猎。 由此,她当然能找到凶手大概作为射杀点的几个地方。 可这些,她说不得。 展颜对于阴十七所言的直觉之说,只微微挑了挑眉,便不作他话。 二人同进了仵作房,石仵作与珍稳婆都在。 其再验尸的结果,并没有给二人更好的破案线索。 三名死者身上除了那一箭穿心的伤口,再无他伤,或其他物药。 回到捕头吏房,展颜皱着眉头沉思。 阴十七则乖觉地去泡上一壶明前龙井,笑厣如花地倒了一杯递到展颜跟前。 他接过道“你喜欢吃茶” 阴十七点头“茶能提神,亦能解忧,是个好东西,我自是喜欢的。” 展颜来了兴趣“这提神我晓得,可这解忧倒是头一回听说。” 阴十七将一整壶明前龙井放在高几上,为自已倒了一杯,并在他对座圈椅坐下,她慢慢品起白瓷青花杯中的香茗 “但凡是自已喜欢的东西,它多多少少是能解忧的。” 展颜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所谓已喜则珍贵,已恶则无物。 他一笑置之,未再这话题多言,而说道起三名死者 “死者曾家明与李浩皆是英翠楼的客人,而女死者水仙则是英翠楼的头牌,这三人皆与英翠楼有干系,夜里我们去趟英翠楼,好好查问当夜发生的事情。” 阴十七道“嗯,按他们的家人所言,这三人皆未与人结怨,即便是从商的李浩亦从未有过与对手发生过口角,除了风流好女色些外,他为人算得上和善。 至于曾家明便更简单了,是曾家村土生土长的庄稼汉,那晚上英翠楼快活,也是攥了许久的银两” 一想起曾家明家中的妻儿因听闻他的死讯而哭得惊天动地的那一幕,不禁令阴十七对这个表面老实内里却是花花肠子的庄稼汉生起了不满。 展颜见阴十七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问道 “怎么觉得曾家明的死是活该是不是” 阴十七被猜中心思,悻悻道 “也不是,终归是条人命,我便是再不满这个曾家明,断然也不会这般想,只是可怜他家中的孤儿寡母,自此无依无靠。” 展颜瞧了眼感性的阴十七,便转开了话题 “水仙是英翠楼的头牌,却与曾家明一前一后死在英翠楼前,身死之地相距不足两步,水仙在后,曾家明在前,这说明当时是水仙追着曾家明,这有点奇怪。” 阴十七脑海浮现出那冷冰冰躺在仵作房珍稳婆专用的小房间里的水仙,水仙芳华正茂,正是十七八岁的好年华,面容姣好,肤如凝脂,实不愧为观花阁的头牌。 水仙家里仅有一位老母亲,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水仙这样被杀,这位哑母自此便失去依靠。 她清晰记得,哑母得知水仙死讯时的表情,那一种悲伤之外却又终得解脱的矛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桃枝说 到江香院时,桃枝正在接客。 江香院的老鸨江妈妈为难地看着展颜与阴十七,阴十七亦止不住满面通红地站在桃枝的房门之外。 起先她与展颜都不大相信江妈妈的话,以为是桃枝不想见他们,于是江妈妈编了个理由来堵住他们。 可当二人站于桃枝房间的门外,听着房内那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娇喘呻吟,展颜仍是一副瞧不出变化的冰块脸,倒是羞死了阴十七。 想她前世二十几岁了还是黄花大闺女,重生在这副仅有十五岁的小身板里,更是一枚货真价实的黄花小闺女 她能不羞么 展颜看着满面写着不好意思的江妈妈,冷声道 “我相信江妈妈自有法子让桃枝姑娘出来,正如我也有法子令江香院再也无法在洪沙县立足一般,对么江妈妈。” 阴十七微张了小嘴。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江妈妈也料想不到展颜竟是这般直接,转而一想展颜乃整个洪沙县唯一的大捕头,且声名在外。 即便她不曾与展颜打过交道,这是头一回,可这整个洪沙县谁人没听过展大捕头的英明神武 当然,伴随着他的英明神武之外,还有他的冰冷不近人情 展颜与阴十七下了二楼楼道,直接到江妈妈自已居住的小后院正屋里坐等桃枝的到来。 不消片刻,桃枝果真来了。 她一步三扭,扭得万分风情。 一在屋里坐下,便猛向展颜抛去媚眼,可见展颜毫不为所动,她便看向了展颜身旁坐着的阴十七。 这一瞧,她惊呼道 “哟这衙门何时又新进了这么俊俏的小捕爷啊” 阴十七本就长得不错,虽不算上绝色的大美人,可也是个中等的大美人。 她着女装十分不错,扮上男装更是英气凛然。 展颜冷冷睨了一眼半点不安份地桃枝。 桃枝却不以为然,媚笑着讨好 “展大捕头也不必吃醋,这位小捕爷俊是俊,可比起展大捕头还是要差上那么一些些的” 阴十七想笑,可她不能笑。 江妈妈与桃枝同坐在一边,正与展颜、阴十七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着一张楠木繁枝四方桌。 江妈妈暗下拧了一下桃枝的大腿,桃枝大叫了一声,吓得阴十七瞪大了双眼,展颜更是微皱起了眉头。 江妈妈讪笑着“让展捕头与阴快手见笑了,见笑了” 又狠狠瞪了桃枝一眼“好好配合展捕头查案再作妖,看我怎么收拾你” 桃枝委屈地嘟起了嘴,那神情就是阴十七瞧着,都觉得十分对不住她。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怪不得李浩那眼高于顶只瞧得上英翠楼头牌水仙的人,竟也被这桃枝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有了江妈妈的威胁,更有了展颜这张招牌的冰块脸,接下来的问案很是顺利。 除了时不时抛了个媚眼给阴十七,让她觉得一股恶寒之外,其他皆甚好。 桃枝对李浩的态度,就如水仙对曾家明的态度,但凡只要是李浩前来捧场,桃枝便只会招待李浩,为此李浩还曾数次与旁的江香院客人大大出手,结果皆是李浩财大气粗,以钱财息事。 可桃枝听到李浩的死讯时,却只淡淡地一笑 “死就死了吧,他也不过是我众多恩客中的一个,区别只在于他是我与江妈妈最大的财主罢了,没什么可伤心的,凭我的姿色与手段,要找这么一个肯为我花钱的主,我还是能再找到的,莫说是一个,就是再多几个也是有的” 桃枝的自信令阴十七乍舌,当然她也相信桃枝确实有这本事。 都是婊子无情,她这会算是见识到了。 李浩死的当晚,他并未来找过桃枝,连江香院院口都没晃过。 这一点江妈妈与院中的其他当晚站在二楼招客的几个姑娘皆可证明,桃枝所言非虚。 可就奇怪了 李浩既无进过英翠楼找水仙,也并未上江香院来找桃枝,那他当晚来美临街究竟是为何 又问了桃枝可知李浩有什么仇家,桃枝蔑视着说,李浩虽是财大气粗,可也是个胆小的主,莫说与人结仇,就是与人生个口角也是少之又少。 这与展颜、阴十七去查访李浩的为人所得的结论,倒是半点不差。 李浩不是个好夫君、好父亲、好儿子,却着实算得上一个与人和善的人。 阴十七想,这应是李浩本身没什么胆量之故。 展颜问“既如此,那你所言的李浩曾数次为你与别的客人大大出手,这又是何故” 这确实是个疑点。 阴十七认真地看着桃枝,丝毫不放过她脸上半点细微的变化。 桃枝嗤笑道“他哪里真是为了我啊” 她又神神秘秘地往展颜与阴十七这边靠了靠,小声道 “展捕头与阴快手何不去查查李浩的夫人吕氏” 阴十七问她,是不是吕氏有什么问题 桃枝只笑不语。 最后还是展颜出马,冷冷将刻意隐瞒事实、妨碍衙门办案的罪名叩上桃枝的头上,她方不情不愿地叹道 “本来李浩已死,我实也不该再令他的名声蒙羞,可你们也说得对,这事关人命,就算是为了早日让他的冤死得昭,我也该该向你们坦白一二,还望他在天之灵,莫要怪我” 阴十七道“倘若桃枝姑娘真能助我们早日破案,拿得真凶,我想李浩泉下有知,必然是感激你的” 桃枝果真未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李浩在她这过夜时所抱怨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李浩父辈虽也是经商的,可他父亲并无经商手段,便也守着祖辈留传下来的两间小店,将将这着不富不贫的小日子。 后来李浩迎娶了吕家之嫡长女吕氏,吕氏家中也是经商的,但吕家的生意却是做得红火,吕氏自小耳濡目染,自她父亲那学得一手经商的好手段。 吕氏嫁给李浩之后,严然成了李浩的贤内助,时常在背后为李浩的生意出谋划策。 吕氏嫁入李家半年,李浩便做起了布料生意,这其中自然少不得吕氏的谋划及吕家的大力支持。 然而,李浩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经商之道,任吕氏再怎么教,他也只学到个皮毛,再加上他本就心性不定,喜好游水好闲,流连花丛,更是令吕氏大失所望,直言所嫁非人 这些在展颜与阴十七的探查中,确实与桃枝所言符合。 展颜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桃枝姑娘还是直说重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身世谜 桃枝笑了笑“展捕头倒是个急性子的,尚不如阴快手沉得住气。” 阴十七道“桃枝姑娘过誉了,姑娘还是快将李浩与吕氏之间的丑事说道出来,我与展捕头好快些走人,也免得阻了江妈妈与桃枝姑娘的生意” 桃枝奇道“阴快手怎么晓得我要说的是一件丑事” 阴十七理所当然道“若非是丑事,桃枝姑娘方才也不必说会让李浩声名蒙羞了。” 桃枝赞了一声阴十七听得好细心,便接着往下说道。 李浩与吕氏之间果真有丑事,这丑事还与李浩的独子李世宝有关。 出了江香院之后,展颜与阴十七到了美临街街头拐角处的一家小夜摊坐了下来,叫了两份水饺。 阴十七问“展捕头,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查查李世宝是否真如桃枝所言并非是李浩的亲生子” 展颜道“说说你的看法。” 阴十七虽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不过她确实有满肚子的看法,不吐不快 “桃枝的那数次在江香楼里闹的几个三教九流,我们明日便去一一核实一下,应就能得出桃枝是否有说谎。” 展颜看着她“你个人觉得桃枝有无说谎” 方才在江香院,他便发觉阴十七的一双眼全粘在桃枝身上。 按着阴十七这个年纪,他当然不排除阴十七是被桃枝的万种风情迷住了,不过除了这种可能,他更倾向于阴十七是在仔细观察桃枝的言行举止。 阴十七肯定道“我个人觉得桃枝并无说谎,她没有说谎的理由。倘若被我们证实她有说谎,那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有问题,甚至与美临街人命案有关。” 展颜点头道“我也觉得桃枝所言非虚,不过依今晚我们入英翠楼及江香院所探所查的结果来看,这李浩在当晚的行踪几乎成了个谜,没有看到他在英翠楼附近出现过,可他偏偏就死在英翠楼前。” 阴十七沉思了一会,她迟疑道 “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李浩当晚根本就没来过美临街” 展颜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李浩是被射杀之后方被移尸到英翠楼前的” 阴十七点头“对且不止李浩是被移尸过来的,我觉得三名死者都有这个可能。” 她看向展颜,在他示意说下去之后,她方接下分析 “我一直觉得奇怪,美临街是一条花街,基本夜夜通宵达旦,别处正寂静无声之时,美临街却是生意正火之际,倘若三名死者皆是在英翠楼前被射杀,那美临街不可能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展颜道“石仵作与珍稳婆在尸检后说过,三名死者皆是死在半夜子时初刻,做为美临街生意最红火的英翠楼,那会正人多热闹,三名死者被射杀之际,确实不可能无一人在场。” 他停了看了眼阴十七“也就是说,美临街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而有可能是伪造的案发现场。” 阴十七点头“倘若真是如此,那便很好解释了为何我们在最佳射杀点完全找不到半点痕迹,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忽略了什么,但我更相信美临街并非真正的案发现场。” 到底是不是,仍需证实一番。 吃完水饺,各自要回家歇息之际,展颜突然道 “你不会半夜偷偷独自一人到案发现场来吧” 阴十七心里打了一个突,她还真有此打算。 见她不言语,一副被他说中的模样,展颜道 “我也来” 这是不容拒绝,且单方面的决定。 阴十七十分郁闷,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觉得她是个透明人 现在已过了亥时三刻,既然待过不久两人又要碰头,展颜干脆道 “我们走一趟大河胡同吧,这个时辰,三狗子应该还在赌坊里,我们先到他家里等等他。” 大河胡同是城中三教九流的聚集地,桃枝所说的几人便尽数盘桓于此。 而三狗子,听桃枝的意思,他便是这几个不务正业的混混的头。 擒贼先擒王,只要掐住了三狗子的命脉,就不怕他不老实交待,更不怕余下几人因着雇主而玩什么花样。 到了大河胡同,进了三狗子的家。 这是一间简单到一目了然的瓦房,家徒四壁。 除了必备的床,屋内只有一桌一椅,连屋外小院胡乱搭起的灶头也是虚设,看那模样就知道已许久不曾开过伙。 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三狗子连骂着污言秽语边进了院子。 听到院外声响的展颜自窗边走到门后,坐在屋内仅有的一张椅子上的阴十七则起了身,也随着站在另一边的门后去。 三狗子不知屋里来了客人,他连脏话连连边推开了门。 刚进屋里,便让展颜一个反手制住。 三狗子也是长年在斗殴打架中度日的人,展颜自身后制住他的双臂,他还想挣一挣拼一拼,可惜他对上的是展大捕头,注定无果。 三狗子大声嚷嚷着“杀人啦快来人啊杀” 展颜一制住三狗子,阴十七也自另一边的门后走了出来,一听三狗子鬼叫起来的大嗓门,她迅速将一团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三狗子即时没了声响,只能干瞪眼。 阴十七点了屋内的油灯放在桌面上,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展颜押着三狗子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又点了他的穴,让他老老实实坐着。 三狗子认出展颜来,眼瞪得更大了。 他想着这几日来,他也没犯什么事,展大捕头怎么亲自半夜上门来抓他还用了这么一个耍阴的手段 又看了看用他家里抹桌子的黑布团塞入他嘴里的阴十七,他唔唔唔叫了起来。 其实阴十七自桌旁走到门后时,也就随手抓起了桌上的抹布,想着能派上用场。 果不其然,这三狗子一进门便鬼哭狼嚎的想要惊醒左邻右里,这用场便来了。 展颜简单地向三狗子说明了他与阴十七的来意,又说了若他不大声嚷嚷乱叫的话,便给他解穴松口。 三狗子早被抹布的怪味薰得差些掉下眼泪来,一听展颜这么说,他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恢复了人身自由又松了口后的三狗子,对着地上呸了好几十下,哭叫道 “我说阴快手,你什么不好抓,你抓这烂抹布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抹布我得有数月未洗了” 说完,他又抓起桌面上的茶壶倒了满杯的凉茶。 灌了好几杯凉茶漱口之后,他方消停下来。 阴十七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笑道 “这不是顺手嘛,我哪里晓得这是擦桌子的抹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吕不洁 放在桌子上的抹布不是擦桌子的抹布,那还能是什么 三狗子没好气地不说话。 他对阴十七这小小快手是随意了些,可对展颜这大捕头却是不敢造次。 三狗子满脸堆笑“展捕头,你有话便问,也不必整这么一出吧” 展颜冷声道“这不是怕你不老实,胡乱编排蒙骗我么。” 三狗子连道了三声不敢。 起先他还想瞒着数次去江香院闹事,与李浩大大出手的真正原因,可一被展颜安上涉嫌谋杀李浩的罪名,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三言两语便被展颜给套出话来。 阴十七不得不对展颜套话的技术侧目。 果然有两把刷子,够阴险 展颜轻咳了声,继续问道 “真是吕氏指使你去的” 三狗子被展颜套出话来,十分沮丧,又觉得反正已被套了话,若再涉嫌杀人,那他打蒙瞎混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只好老老实实点了下头 “是她指使的,她每回都会给我们兄弟几个一百两银子,事也简单,只要是李浩上水仙那过夜,我们便去闹上一闹便成。我想着只要不闹出格,自然也招不了什么麻烦事,便替几个兄弟应了下来。” 一共五回,每回皆是一百两银子,这吕氏出手当真阔绰,看来她的布料生意当真红火。 而三狗子所知也有限,李世宝一事他便一无所知,纯粹只是收钱办事的主。 出了大河胡同时,已临近子时,阴十七与展颜干脆回了美临街。 展颜问“你那举动实在怪异,而美临街这个时候正灯火通明,人来往来之际,你确实你真要那么做” 阴十七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她早改了主意。 她冲他摇首“不,我没想那么做。” 展颜若有所思地瞧着她“你想什么时候那么做” 阴十七也想明白了。 往后,她都要与展颜在一起办案,她的能力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多久,特别展颜并不是一个好唬弄的主。 她如实道“我想明日午时再来。” 展颜并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对他坦白,一时有些怔愣,可半会他也想明白了 “你很聪明。” 阴十七叹道“我并不聪明,倘若我真的聪明,我便不该进衙门。” 展颜没想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却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隔日二人在午时时分准时出现在美临街,阴十七走向三名死者当时被发现的地方。 白天的美临街就如同别的街道的夜晚,萧条寂静,半个人影也未见到。 烈日当空,可当展颜看到阴十七咬破了食指,让血滴滴在三名死者身躺之地时,他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 他从不信什么鬼神,可这时却有了怀疑。 当阴十七告诉他,她能在死者身死之地看到死者死前最想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死者亡语之时,他并不相信。 可当她告诉他,她便是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夜得到了范里的亡语,并由此决定了她翌日再探王府之举,从而捉拿了真正的几个凶手。 那会她的眼里满是真挚,让他心里一直坚信的东西有了动摇的痕迹。 即便他还未完全相信此等荒诞之事,可他却莫名地选择相信她。 片刻过后,阴十七对展颜摇首 “这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我没有看到三名死者的亡语。” 展颜迟疑道“或许” 阴十七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不可能我的能力不会出任何差错,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质疑我的能力没有任何亡语之处,绝非死者身死之地” 展颜看了她一会,问了个他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你为何会如实告知我这种听起来十分离奇的事” 阴十七没有闪躲,她堂堂正正地直视他的双眼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值得我信任。即是你晓得了我的秘密,你也不会以此害我。” 展颜闻言有些感触。 这种感触正如他对她的感觉,他也是无条件便信了她口中所言的那种诡异的能力。 她说得没错,他即便知道了她的秘密,也不会泄露半点,更不会以此来害她。 展颜转身道“走吧。” 阴十七追上去“去哪” 展颜道“目前为止,我们得到案情的相关讯息还太少,看起来三名死者也没有共同的仇敌,可他们却同时死了,并死在同一个地方。我想,一定有什么让我们忽略了。” 阴十七道“倘若李世宝的身世被证实确非李浩亲生,那么李浩便有可能是被吕氏与奸夫合谋杀害,至于水仙与曾家明,你说会不会与吕氏及其奸夫有干系” 展颜道“吕氏既然能与别的男子珠胎暗结,那么她必然是不会在意什么水仙的,就是那几场令三狗子几人去大大出手的闹剧,我想也是她表面做的功夫。” 随后二人去暗查了李世宝的身世,包括找当年亲手为李世宝接生的林稳婆。 林稳婆说,她接生过不少早产儿,可她却未曾接生过那样健康红润的早产儿,李世宝是头一个。 于是她时隔多年,她仍记得十分清楚。 田旺是李浩生前的贴身小厮,李浩死后田旺便让吕氏遣出李府,让他归老家去。 可他没回老家,他在洪沙县里酒楼里找了份店小二的工作。 他不肯走,因着他觉得自家少爷李浩的死与吕氏脱不了干系。 展颜与阴十七是在春满园酒楼找到了他。 田旺见到他们很是激动,直道一定要为他的少爷报仇 展颜问了李浩生前与吕氏的关系,田旺咬着牙道 “她巴不得少爷早点死,她才好与那奸夫双栖双飞” 田旺说,自李浩一娶吕氏进门,李浩新婚的第二天便在这家春满园酒楼里喝了个大醉,那时李浩醉酒,免不了说了许多醉话。 田旺一直侍候在旁,当然也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可这事滋事体大,他便一直守口如瓶,并未与人提及,只在心里暗暗记下了。 阴十七问“李浩醉酒所言,是不是与吕氏有关” 田旺点头,他说李浩醉酒后一直嚷嚷着,吕氏是残花败柳之类的愤愤之言。 阴十七与展颜对看一眼。 两人心中皆明白了一点,吕氏是以不清白之身嫁给了李浩。 听到这里,再想到林稳婆所言的早产儿,二人已不难想到李世宝的真实身世。 展颜又问了田旺可知吕氏有何亲密往来的男子,田旺却摇了摇首,说他不知道。 田旺恨恨道“若让我晓得那奸夫是谁,我必亲手杀了他为少爷报仇” 阴十七问“何以见得那奸夫便是杀害李浩的凶手” 田旺愣了下“除了他,还会有谁” 又沮丧道“少爷向来与人和善,便是早知少夫人的不洁,少爷也是从未责难过半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怜姚氏 李浩是未责难过吕氏半句,可他却用了最伤女人心的一招。百度搜索"",免费看 他终日流连青楼,便是吕氏对他没感情,也会让吕氏这个李家的当家主母感到面上无光,背后更会让人耻笑她的无用。 李浩不是不怪,更不是不想大吵大闹休了吕氏,只是他心中应当有所顾忌。 田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离开了春满园酒楼后,展颜带着阴十七去了县郊的一个庄子。 那是李家的庄子,还是当年李夫人陪嫁留下的嫁妆。 李老爷自李浩被杀之后,便搬到了庄子上长住。 李夫人在两年前已然故去,本来李老爷就打算着再过几年便搬到老妻唯一留下的庄子养老,可经李浩一死,这个打算便提前了。 二人找到李老爷,并问了他,是否晓得李浩与吕氏之间的嫌隙。 李老爷当下自瓜田地走到一旁坐下歇息,挥手让庄子的老管事去忙活,不必管他与展颜、阴十七。 他喝了一碗老管事端给他的茶水,解了渴后便道 “我怎么会不晓得也是我李家家门不幸啊原本以为娶了个贤媳,却不料请进了一尊说不得动不得的大神也是我儿太过无用” 李老爷告诉展颜与阴十七,李浩心中所顾忌的无非便是吕氏背后的吕家。 吕家虽是商户,可在洪沙县却有几分门道,吕老爷更是一个不简单的主。 这一点倒是没错。 在阴十七查访李家之时,旁人提起李浩的岳丈家皆是一个摇首,说道不好惹。 展颜道“现今看来,这吕氏确实有可疑,我们得查出她的奸夫是谁,方能有所突破。” 阴十七沉思着,并没有立刻应话,她想了一会方道 “我们一直都在怀疑吕氏,可曾家明的妻子姚氏我们却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 展颜道“她没有杀夫的动机,即便姚氏知晓曾家明与水仙并不仅仅是恩客与青楼女子的寻常关系,她也犯不着谋害亲夫。” 阴十七摇首“不,这太武断了,倘若不是小离说出曾家明与水仙小时候还曾是青梅竹马一事来,我们尚不知曾家明与水仙还有这么一段,连江妈妈都不晓得的事情,我想除了曾家明与水仙他们自已之外,应是鲜少人知晓这么一段的,那么身为曾家明夜夜同床共枕的姚氏呢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展颜这会已听出味来“你是说,姚氏有事瞒着我们” 阴十七并不否认这一点“是的,即便姚氏在曾家明与水仙的关系一事上并未瞒我们什么,她必然也有旁的事情在刻意地瞒着我们。” 自李家庄子离开之后,二人兵分两路。 展颜去找吕氏再探探底,看能不能将奸夫能套出点什么来。 阴十七则去了曾家村找姚氏,她到时姚氏正好不在家,问了相邻的一个老伯,老伯说,姚氏在田里干农活去了,连着一对儿女也去了。 姚氏的大儿子十一岁,小女儿也已有八岁,皆十分活泼可爱。 虽是自幼贫苦,却不失童真,姚氏将曾家明的一对儿女教养得很好。 阴十七到田里时,姚氏母子三人正坐在田边的一处草地上歇息,三人有说有笑,尽享天伦之乐。 只是她细瞧了瞧,还是瞧出了姚氏眉目间的愁苦。 她慢慢轻步走近,边走着边听到姚氏母子三人的对话。 大意是,姚氏的大儿子曾品正学习非常好,村里的陈夫子很是赞赏他,说是在今年年中陈夫子离开曾家村到县里去时,陈夫子有意带上曾品正到县里去。 这本是好事,可曾品正却不太愿去,姚氏正劝着他,一个不经意抬眼便发现了阴十七。 姚氏很诧异,眸里还滑过一抹惊色,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姚氏的小女儿叫曾品慧,自见到阴十七起,她便一直转着一双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一身衙服的阴十七。 而曾品正则是一个好好学生的乖宝宝模样,见到阴十七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还让小品慧也一同行了礼。 姚氏让曾品正带着曾品慧到别处玩去,待两人一走远了些,她便问阴十七亲来曾家村找她,可是有杀害曾家明的凶手的消息了。 阴十七自然说没有,事实也确实没有。 她心里只是有了怀疑,并不能算得什么消息。 但她想,只要她找到真正的案发现场,她便能得到答案。 姚氏的嘴很严,阴十七在田里与她东拉西扯了半个时辰,也没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甚至姚氏全程的心境都未有什么变化,按道理来说,事关她夫君之死,谈及曾家明一案有关的事情时,她不可能连半点起伏都没有。 可偏偏的,她就是没有,这更加引起了阴十七的疑心。 阴十七特意提起曾家明与水仙小时候青梅竹马一事,看看姚氏的反应。 可姚氏的反应很淡,起先她很是惊讶,显然没想到曾家明与水仙还有这么一段,可很快地她便平静了下来,满面哀伤 “自我嫁到曾家村,公爹与婆母先后离世,他们二老皆未曾提过家明小时候的事情,就是家明他自已更是未提及半个字” 她冷冷一笑“想来他也不会提及他那点丑事,他还以为瞒得了所有人,可阴快手你去问问,这整个曾家村在他死之前,谁人不知他与英翠楼那贱人之间那些胺脏的事情” 光瞧瞧姚氏的表面,她应是刚刚方知晓曾家明与水仙还有青梅竹马这么一回事,可阴十七时刻仔细观察着她得知后的表情,连半点细微的变化,阴十七也没有放过。 随后阴十七去村里找了那位陈夫子,找到他时,他正在以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里煮水泡茶,惬意得很。 这位陈夫子学富五车,可惜志不在官场,于是便做起了教书先生的活计来。 他在曾家村也待了两年有余了,曾家村给他的束修并不多,甚至有些付不起束修的经常以各种农物吃食抵换,比如玉米、辣椒或鸡蛋。 做教书先生的这些年,他也攥了一些银两,于是自年头开始,他便打算在县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学社,专教人识文断字。 学社一切事宜已安排妥当,只等曾家村这边的教程在年中告一段落,他便要离开曾家村了。 从他嘴里,阴十七也证实了姚氏所言非虚。 曾家明与水仙那点破事还真的是人人皆知,只不过曾家村村民大都看在曾家明已过世的父母亲的面上,皆只在心里明白,人前人后不曾嚼过曾家明的舌根。 这也是可怜姚氏,不忍她受流言之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往后言 展颜头一回见阴十七动气,见其将一张俊俏的脸绷得紧紧的,又想到她已说了两回相信他,且还是无条件地相信她。 此刻想来,他何尝不是如此 无论是那神神道道的亡语之说,还是这些除了五感,其余他皆听得云里雾里的见解,他还不是无条件地便信了她。 只不过他心里信是信了,可嘴上他仍想问个清楚。 却未想他一开口问,她便着急上了火。 每个人都会有自已的秘密,想来他所问及之事,必然事关她的秘密。 想到此,展颜不禁软言道 “好了,是我言语不当,可我也是急于想要知道那能教你这么多奇怪却十分有用的学识的夫子是谁,我也是一时情急。” 冰碴子突然软化成水,不得不说它的威力万分强大。 阴十七松了松绷着的一张俏脸,想了想后叹道 “展捕头,并非是我刻意要瞒着你,只是这事关重大,往后若有机会,我必定如实向你说道,我现在不说,是因着我不想骗你。” 展颜接受了阴十七的说法,未再追问,可在他心里却越来越好奇阴十七真正的身世。 在衙门,谁都知道阴十七是陶婆婆的孙儿,可也谁也都知道阴十七是在五年前被陶婆婆自县郊外捡回来收养的。 二人回到案情上。 阴十七问“姚氏这边我会继续查,吕氏那边呢你有什么发现” 展颜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拧了下眉,又抿了抿唇。 阴十七理解道“碰到硬石头了吕氏不好对付也对,上回我们去问李浩的案子时,除了关于水仙的事,她有点反应,其他的,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展颜摇了摇首“也不是,她倒是挺配合的,真正做到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只是” 阴十七接下道“只是对于奸夫,她却是守口如瓶,对不对” 展颜点了下头,他看着她 “这一点在我的意料之中,她能瞒了李家父子这么多年,说明对于这个奸夫,她是很维护的,甚至这个人才是她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阴十七有点不明白了“那你在烦什么又在无奈什么” 展颜一听就知道她是在对他表情在做分析,他不禁道 “是不是在你面前的每个人,都会显得毫无秘密” 阴十七笑了“并没有,我可没那么神,就是观察比旁人细微一些,并不是什么大本事,好了,言归正传,展捕头到底发现了什么” 展颜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 “奇怪了,你都可以叫林长生、陈跃他们为林大哥、陈大哥,怎么到了我这里,你便一口一个展捕头” 阴十七笑意更深,也没有扭捏,直接唤道 “展大哥” 展颜满意了,他开始将所查到的娓娓道来 “吕氏确实有问题,至少在奸夫这一件事上,她虽守口如瓶,但终归是内宅妇人,即便做生意有点手段,但大都也是靠着她父亲吕老爷的关系,关健时刻还是吕老爷给她打的头阵,她就是再狡猾老道,也不可能半点痕迹都不留。” 阴十七期待地看着他“你抓到吕氏的尾巴了” 展颜也不负她所望“在吕氏那里我问不出什么来,但吕氏有个自未嫁时便一直交好的闺中蜜友,我去找过她一次,但很不巧,她外出了。” 阴十七问“你说的是谁” 展颜道“杨氏,城西墨玉轩的老板娘杨美娟。” 阴十七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细想了一会,她终于想了起来 这个杨美娟大概在两个月前说是怀孕了,还亲自上门到她家里找陶婆婆,说是要陶婆婆给她安下胎。 展颜问“你是说,在两个月前杨氏便怀了身孕且还未找大夫,而是亲自上门找了你祖母你别误会,我并没有轻看医婆之意” 阴十七当然能够理解,表示没事之后便道 “这确实有点可疑,我之前未在衙门,整日不是采药便是帮着祖母晒晒药材,也没往深处细想,这会你一提,我也觉得奇怪。杨氏夫家家道殷实,并不似贫苦的人家生了病,只能够找医资不高的医婆,我想她不去医馆找大夫,应该是有什么原缘。” 展颜道“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阴十七却直接肯定道“不,这绝对是个突破口” 二人同到城西墨玉轩,铺内只有一个帮工伙计在忙活,他虽不认识阴十七,却认得党堂的展大捕头。 伙计迎了上来“展捕头,您又来了这回可是来墨玉轩买什么笔纸墨砚么正好昨日刚来了上好的宣纸” 展颜打断了伙计的热情,直接问了墨玉轩的老板蔡富贵可在,表时是来查案的。 伙计一听不敢耽搁,忙到铺子后面的小院子唤来了蔡富贵。 蔡富贵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是个规矩的商人,心里有点莫名却并不害怕什么。 他让伙计看好铺面,便恭恭敬敬地请了展颜与阴十七到后面的院子看座,又上了茶,便直接问了展颜二人可有什么要问他。 展颜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听闻尊夫人又怀了身孕,我这便先恭喜蔡老板一声” 岂知蔡富贵一听脸色都变了,一个起身道 “展捕头何出此言我自问是个守规矩守皇法的良民,展捕头何必这般污蔑贱内” 展颜与阴十七互看一眼,阴十七笑着安抚道 “蔡老板请安坐,这不是两个月前尊夫人亲自到我家去,让我祖母开了安胎的方子么我与展捕头方有此一问,哦对了,我祖母乃是住于城西昌盛街十二胡同的医婆,不知蔡老板可听过我祖母” 同住于城西,且蔡富贵家住的宅院便在离昌盛街不远处的田月街,他自是听过的。 他冷静下来,重新落座之后,便细问起阴十七,杨氏是什么时候找的陶婆婆开的安胎方子。 问清楚后,他也想了起来,那段时间杨氏确实有点不舒服,但只是平常的风寒,并非有孕,何况他与杨氏还有一个外人皆不知的秘密。 他断定了杨氏绝无可能怀孕,除非她与别的男子私通,否则断无可能 见他这般断定,阴十七便问了缘由。 而缘由,也就是那个秘密,却令他实在难以启齿。 展颜冷声与蔡富贵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将城中美临街发生的三条命案给他说了说,事关重大,希望他勿要有所隐瞒。 蔡富贵也是个明事理之人,自然晓得展颜所言非虚,加上他也想弄清楚杨氏到底是因何要上陶婆婆家抓安胎药。 于是沉默了一会,他便如实道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凶手唾 原来蔡富贵自生下长子之后,便再无其他子女是有原因的,也是他为何明明有财力可以纳妾,却始终只有杨氏一个妻子。 在生下长子之后,蔡富贵如常出外经商,却未想那一回因意外而撞伤了命根子,自此他便成了无用之人,无论看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皆不管用。 又问了杨氏的去向,蔡富贵说她回娘家了。 这与展颜上一回到墨玉轩问伙计杨氏的去向,是一致的。 出了墨玉轩之后,阴十七道 “杨氏说谎是为了谁又有什么目的呢她与吕氏交好,你说会不会与吕氏有关” 展颜看了阴十七一眼,思忖一会方道 “你是说真正有身孕的人很可能是吕氏” 阴十七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这样的一个假设。 杨氏的娘家就在城中,与吕家离得并不远,不过两条街之隔。 可展颜与阴十七刚刚走出墨玉轩,便碰到一个生人。 哦不,对于她而言是生人,可对于展颜而言,似乎是大熟人 而在展颜与那人的互相打招呼的言辞间,她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笑得像朵花儿的俊俏男子是谁了 展颜道“这是花自来,我们捕头吏房的捕快,这是阴十七,刚到衙门并分到捕头吏房的快手。” 花自来很热情地打量着个头只到他肩膀的阴十七,末了阴阳怪气地对展颜咬耳朵 “你什么人不找,怎么找了这么个矮冬瓜” 说是咬耳朵,但其实他真没想瞒阴十七的意思,那声音只要是站在展颜身侧的人,谁都能听到。 于是站在展颜身侧的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正在她很不爽花自来说她是个矮冬瓜之时,他又转过来对阴十七问道 “你可行过冠礼了” 女子十五岁成年行笄礼,男子十五成年则是行冠礼。 阴十七没好气道“早过了” 花自来嘿了一声“这小子脾气不小啊” 这话是说阴十七的,可他愣是转过首去与展颜说道。 见展颜点了点头后,他更是跳起了脚 “敢情你还领教过了” 不想再瞧花自来大惊小怪的模样,阴十七对展颜道 “展大哥,我还要去再查一番姚氏,杨氏娘家那边我便不与你同去了” 说完,她越过展颜与花自来便走。 走了没过多久,就在她快在街头拐弯之际,展颜与花自来追了上来。 阴十七停下步伐看着两人,指了个与她走的反方向道 “倨我所知,杨氏的娘家方向应该在那边。” 花自来听到这话十分感兴趣,满面笑嘻嘻的。 看到展颜明显一副又出事了的模样,阴十七问道 “又出命案了” 展颜点头“自来刚来现场回来,四名死者,皆是被一箭穿心,其中一名死者正是我们要查的杨氏” 先前阴十七便问展颜,捕头吏房里唯一一名捕快去哪儿 展颜说,自她为陶婆婆入衙门时,这个花自来便请了假到邻县办点私事去了。 而今日一大早花自来便回衙门了。 原来他一到衙门,便去找展颜,可展颜也是一大早便出衙门查案了,两人并未见过面,他本想着在捕头吏房里等等展颜,可他也就坐了一小会,便接到了报案,说是城西田月街出命案了 花自来到现场一看,竟还是四条人命,两女两男 尸体被石仵作、珍稳婆带回衙门验完尸,与前三具在城中美临街的尸体尸验结果一模一样,除了凶器四支箭矢之外,毫无收获。 田月街与美临街不同,来往百姓众多,阴十七三人到现场时,有几名衙役守着现场。 阴十七仔细地察看留有些许血迹的地面,听花自来说,四名死者皆是仰面而死,每名死者皆是从正面被人一箭穿心射杀而亡。 四具尸体躺尸之处,血迹要比美临街的现场多得多。 做了亡语测试之后,她也想明白了。 美临街因着不是现场,在被凶手搬尸的过程中血迹大都流在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或流在搬尸所经的路上,故三名死者被移到第二案发现场时,死者的血基本都已流得差不多,之后被人发现时躺的地面也基本没多少血迹,血量很少。 本来不知道,但这样一对比,她有种田月街便是第二起命案的第一案发现场的感觉。 可惜凶手是个很聪明的人。 在第一起命案,他搬完三具尸体后做了极好的善后工作,半点痕迹未留,致使她即便知晓了美临街并非第一案发现场,也无法以此追踪到些什么线索。 确定两处最佳射杀点及周围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之后,三人便回了衙门。 回到衙门的仵作房后,阴十七看着被同一手法射杀的四名死者,她感到很挫败,而更多的则是愤怒。 确认了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曾家明、李浩、水仙被杀一案与这新起的四条人命并案,统称箭矢案件。 同在仵作房询问完石仵作及珍稳婆可有其他发现,得到否定答案后的展颜一转身,便看到了站立在四具尸体旁的阴十七。 展颜正看着愤怒中的阴十七看得入神,花自来走到他身边,同看着阴十七悄声对他道 “我观察十七半天了,你瞧瞧这小子盯着尸体咬牙窃齿的,这四具尸体中不会正好有一具是这小子的仇人吧” 展颜道“若是仇人死了,十七应当是眉开眼笑。” 花自来赞同展颜的说法“你说得对那应该就是” 展颜没兴趣再听下去,他丢给花自来一句莫再瞎猜的话,便走向阴十七 “怎么了” 阴十七转过脸来,她看着展颜愤愤道 “他太过份了他这是在示威他瞧不起我们的办案能力他在鄙视我们以这种最残忍最下三滥的手段在唾弃我们” 花自来在展颜走向阴十七时,他也凑了过来,一样听到了她气愤得差些口水乱喷的话。 只是,他听得一头雾水。 在他听来,她的话就是毫无章法,莫名奇妙得很 他问展颜“十七口中的他是在说谁” 相较于花自来的听不懂,展颜倒是听懂了 “凶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厉害主 其实也不是花自来笨。 只是他刚刚回来,才刚刚接触箭矢杀人的这个案件,他并不知晓展颜与阴十七这几日为了这个案件忙得团团转,虽查得了不少事情,可真正涉及凶手的线索却是少之又少。 花自来听后轻啊了声,然后问阴十七 “你怎么知道凶手在向你们示威” 展颜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道 “啊不,是我们十七,你怎么知道凶手在向我们示威” 阴十七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再落在杨氏的尸体上时,已冷静了许多 “我们查了数日之久,除了查到一些关于死者的稳私之外,虽有些疑点,却完全抓不到一丝有用的线索,现今再加上杨氏也被射杀身亡,我们好不容易顺藤摸瓜得到的线索无疑又断了。 即便我们找上吕氏,即便怀孕的真是吕氏而非杨氏,吕氏也不会轻易承认或者” 她看向展颜,展颜接下道 “或者李老爷对我们的拜访有所隐瞒” 阴十七点头“对” 当然,她与展颜也从未想过要问这么一个问题。 而李老爷也不知因着何缘由竟是不曾主动提及,或他根本就不知晓,于是她与展颜都用了个“或者”,两人皆不敢肯定李老爷就一定是有所隐瞒。 一切,得等到再见到李老爷方能揭晓。 花自来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再次问道 “十七,你还没说为何你会觉得凶手在向我们示威” 阴十七终于拿正眼瞧他,这令他来了精神,站直了身躯竖起耳朵 “这不是明摆着么” 花自来怔了“啊” 展颜也看着阴十七,他与花自来都看不出来哪里明摆着了。 阴十七这才道“曾家明、李浩、水仙被凶手射杀时,他尚且用了点心思,不但移尸掩盖第一案发现场,且还将沿途的血迹清理得一干二净,更别说其他我们顺着死者的信息去寻找的线索,更是让他毁得半点线索也没有” 她问展颜与花自来“可这四具尸体呢我敢肯定,田月街我们所见到的现场便是第一案发现场” 展颜有点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目睹了我们这数日的无所作为,从而轻视了我们,认为我们定然是破不了案抓拿不了他,故在犯第二起箭矢命案时,他连伪造第一案发现场来混淆我们的视线都懒得再布置” 阴十七道“没错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既然他在炫耀,更迫不急待地想要让我们知道,通过再犯命案的途径来蔑视我们的无能,这足以说明” 她看了展颜一眼,与展颜同口异声道 “他在关注我们” 花自来被两人的默契吓了一跳,他摸着跳动的小心房问道 “那又怎么样” 阴十七道“你说怎么样” 她也不回答,反问他一句后便径自走出仵作房。 花自来手指着阴十七的背影,叫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嚣张的小子竟敢反过来质问我一句嘿是不是新进的快手都像这小子这么胆儿肥啊” 他叫道完便看向展颜,他还指望展颜能替他说句公道话呢 可惜展颜也没了与他再说的兴趣,随着走出仵作房。 花自来双眼瞪得快掉出来了,也没个人来回应一下他。 最后,他回头望了一眼仵作房内的石仵作,悻悻地摸了摸鼻梁讪讪地笑了。 石仵作倒是很慈蔼地回以一笑。 花自来清了清喉咙,客气道 “石仵作,待会便会有不见亲人归家的百姓前来衙门认尸,到时就麻烦石仵作了,除了杨氏,余下三具尸体若有谁来认领,还有劳您老通知一下我们捕头吏房” 石仵作应下后,花自来便也出了仵作房。 展颜自出了仵作房便快步追上了阴十七“你要去李家庄子” 阴十七点了点头。 展颜道“还是我去县郊吧,你走一趟李府找下吕氏谈谈。” 阴十七停下了步伐看着他,眼里有着疑问。 展颜只好又道“你擅长察颜观色,我虽也会,却不如你观察细微,更不懂你所说的那一套表情分析,吕氏我去过一回了,再去一趟想必也发现不了什么,而李老爷若真有所隐瞒,想来我应当能够应对。” 他都这样说了,她只好答应。 正当二人在衙门口要分道扬镳之际,花自来追了出来 “诶我说你们俩都要去哪儿啊” 阴十七没理会他,径自走了。 展颜则应道“十七去李府找吕氏再了解下情况,我去郊县找李老爷。” 花自来问“那我呢” 展颜没好气道“不是还有个杨氏么蔡富贵那边的情况,便由你去了解了。” 花自来哦了声,再看展颜,展颜已骑着骏马飞奔出了转角街头。 阴十七到了城中李府,吕氏正在歇息。 她只好在花厅里等着,等了有两刻钟,吕氏方出现在厅口。 吕氏一进花厅,便见到站起身的阴十七,她面上温和地迎向阴十七,问道 “阴快手快快请坐” 转眼瞧见高几上茶盅里的茶水,转身便将在厅里侍候的小丫寰训斥了一顿 “你是怎么待客的这茶水都凉了,不会重新给阴快手再重新沏上一盅么要是让外人晓得了,还当我这个李家主母不会管教,方让你们这些惯会偷懒的小蹄子这样怠慢我的客人无端搅了我李家的安宁” 小丫寰在吕氏第一声发难时,便已跪在地上,浑身轻颤着认错求饶。 阴十七心中暗叹,这吕氏果真是个厉害的主 她不过刚到,也未来得及说上问得半个字,吕氏便借着一个小小的丫寰将她说得像是个专门来搅屎的棍子。 嘴里说着小丫寰怠慢了她,可最后一句“无端搅了我李家的安宁”方是吕氏真正一进花厅便要警醒她的话。 然吕氏却打错了算盘。 今日若换作衙门的其他人来,或许真会惧于吕家老爷的蛮横及吕氏本身的强悍,而将接下来的问话给弄得主客颠倒,最终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没问着,还得不了了之,自此不敢再上门扰了吕氏的安宁。 试想上回若非是展颜亲自来,而是换作其他捕快或快手来,恐怕连杨氏是吕氏的闺中蜜友这样的事都查探不到。 阴十七开口说了两句为小丫寰求情的话后,吕氏也很会做人。 当着她的面,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说是看在她的面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他是谁 小丫寰跪着谢了阴十七两句,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小丫寰便真的再重沏上两盅热腾腾的茶水来。 她一盅,吕氏一盅。 吕氏与阴十七对坐着,她端起茶盅便轻啜了一口 “阴快手也尝尝,这是我父亲刚刚命人拿过来的毛尖,味道浓醇,且还回甘生津。自我家夫君无端殒命,我便胃口不佳,时常用不下膳食,父亲便命人拿来了这些毛尖,说是可助我消化消化,让我也好多用一些膳食。” 阴十七掀起盅盖,看着茶盅里泡开的毛尖,色泽翠绿,醇香扑鼻,属特级的毛尖。 她端起茶盅至嘴边轻呷一口,果然脾胃顿开,回味无穷。 她也明白吕氏特意借毛尖与她说的这一番话,无非是在说,吕氏自李浩死了之后,一直心情不佳,毫无胃口。 总之一句话,便是吕氏不想再有衙门的人再上门打扰。 既然吕氏这般明嘲暗讽,丝毫不顾念她至少是衙门里的人,是公差。 那她也不必再顾念什么。 阴十七直言道“吕老爷爱女心切,有此举动不足为怪,李夫人既然胃口不佳,想必也甚少出门吧。” 吕氏点头。 阴十七问道“那么李夫人可知与夫人交好的蔡夫人已死一事” 吕氏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她大吃一惊的表情并不做假,看来是真的方将知晓杨氏已死一事。 阴十七再重复一遍“墨玉轩蔡富贵的夫人杨氏死了,死在昨夜回家的路上。” 吕氏的眼泪即时夺眶而出“昨、昨夜” 她这样悲伤的表情也很真实,并非装出来的。 阴十七起身道“杨氏这几日其实并没有回娘家,而是在李府一直陪着夫人吧昨夜杨氏会趁夜匆匆离开李府归家,是因着晓得了我们开始调查她的娘家,她怕她的谎言被揭穿,这才连夜赶回蔡家,可她却未曾想,竟会在快到家的田月街里被人射杀而亡” 她一步一步逼近吕氏“李夫人,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么” 吕氏仓惶地跌坐于圈椅里“我、我” 吕氏的两个婢女连忙上前,想拉走逼得吕氏惊慌失措的阴十七,却让阴十七回首狠狠扫了两眼,她们便停住了步伐,僵立于原地。 因着就在阴十七狠狠的眼神扫向她们那会,她们莫名地感受到一股阴风,令她们不禁浑身发寒。 阴十七双手撑在圈椅两侧把手,似乎将吕氏圈禁于她的双臂之间 “你未嫁前便与人私通苟合,珠胎暗结,却因着相好不受吕老爷喜爱,于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你选择嫁给了至少吕老爷勉强同意你嫁的李浩。 但你嫁是嫁了,却十分不甘心,李浩无能,你便为李家赚得家财万贯,相好有情,你便与相好纠缠不清,何况他还是李世宝的亲生父亲 很不幸的,你与相好私下的往来被李浩知晓,他本就在洞房花烛夜晓得了你并非完壁,可他却未声张,直到他再发觉你与相好仍有往来,他便向你摊了牌,你要相好与李世宝,他则要家财与风流快活。 交易一成,你与他便谁也管不着谁,是不是” 被她围于小小圈椅之中的吕氏更感到空间的逼仄,她的情绪愈发慌张惊恐,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阴十七竟然晓得她另有所爱,更晓得李世宝非李浩亲生 她慌了 慌得六神无主 吕氏已然说不出话来,她疯狂地摇着首,否认阴十七话中的一切猜测。 阴十七看着吕氏,见其脸色苍白,已被她吓得差不多了,她放开双臂直起身,抱胸道 “即便你能否认这一切,而杀人偿命,你想你又该如何否认那些血债又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否认得了的” 吕氏叫道“我没有” 两个婢女被吕氏尖声的叫喊吓得又退了两步,怎料腿已软,其中一人没退成反而跌坐于地上,另一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与吕氏一般脸上尽失血色。 她们自吕氏未出嫁前便一直侍候于吕氏左右,可以说吕氏的事情没有她们不晓得的。 听阴十七这般一一道来,她们已惊得无法言语。 阴十七继续道“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你没有伙同相好谋杀亲夫还是没有将闺中蜜友杀了灭口又或者,你没有因一已之私连无辜的人也牵连在内” 吕氏瞪大了双眼气愤道“我没有你胡说李浩不是我杀的,我并不会射箭美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更没有理由害她没有” 阴十七不以为然道“是么可李浩死了,杨氏也死了,连与李浩相好的英翠楼头牌水仙也死了,连着几条无辜的性命” 吕氏似是缓过劲来,她冷笑道 “无辜这世上哪有真无辜的人你说谁骗我说林郎死了只为得到我父亲财力相助东山再起的李浩还是抛妻弃子只为一个贱人的曾家明亦或是我那所谓的闺中蜜友” 林郎 看来吕氏的相好姓林。 至于已死的李浩、曾家明、杨氏皆大有问题,是什么呢 阴十七从吕氏中提及的一些信息,从而分解道 “因着李浩为了一已私利生生拆散了你与相好的百年相守,因着明明家里有妻有儿有女的曾家明不知惜福而成为负心汉,更因着某种原缘而背叛了你的闺中蜜友杨氏,故你终忍不住要狠下杀手 不但花每回百两的大价钱请了三狗子为首的几名混混到英翠楼寻李浩与水仙的晦气,最后更舍下血本雇了擅长射杀的凶手杀了这些眼中盯肉中刺 这一切,哪里用得着夫人亲自下手” 吕氏已被她说得目瞪口呆。 阴十七最后问道“李夫人,你说是与不是” 吕氏气极了,顿时一巴掌便向阴十七呼了过去 阴十七抓住吕氏的左手腕,掌手扇过她的左脸,她感到一阵凉风与吕氏愤怒不已的颤抖 “恼羞成怒李夫人何苦为了你的林郎担下所有罪责你这般气愤委屈,他又不晓得还在坐享左拥右抱,夫人这般坦护他值得么” 吕氏一愣,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 阴十七放开了吕氏的左手,任吕氏失去平衡差些跌倒在地,她下最后一剂猛料 “怎么会不可能我亲眼目睹,他身边的女子貌美如花,温柔可人” 吕氏指着阴叫“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阴十七打断吕氏“我知道他是谁,不就是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重重疑 阴十七不以为意道“吃不吃我这一套,试过方知,至于告我么,吕氏即便不会被我诈出来,心中心知肚明恼极了,她也不会真到衙门来告我。” 花自来奇了怪了“为何” 展颜替阴十七答道“因着吕氏不想将事情闹大,她怕闹大” 阴十七点头道“没错,她不敢。” 花自来以前觉得捕头吏房里,一个捕头展颜,一个捕快他,凡事皆是展颜说,他做。 反正展颜说的那些,有时候七弯八绕的,他还未绕明白过来,展颜那边已找到了凶手。 久而久之,他便觉得这捕头吏房里,展颜负责用脑,他负责出力。 展颜指哪儿,他打哪儿。 可现今捕头吏房多了一个快手来,且这个快手的脑子还比他好用得多,大有与展颜并驾齐驱的架势 他有点不是滋味。 他决定不问了,他要好好地想一想理一理。 他就不信了 一个快手能绕出来的弯弯道道,他一个捕快能绕不出来 片刻后,没什么耐性的花自来用他容量不大的脑子证明了,职位与智商并不能成正比,它甚至有时候还是个反比。 花自来十分郁闷。 阴十七道“展大哥,你那边可有发现” 展颜道“李老爷确实不知吕氏的情况,在李浩生前,他便从不到吕氏院子里走动,并不知吕氏的日常情况,李浩死后,他便搬出李府到郊外庄子长住,故他是真的不知吕氏是否身怀有孕。” 阴十七道“吕氏没有怀孕,我在李府时吕氏要打我一巴掌时,我趁机抓住了她的左手腕,为她诊了个脉,并非喜脉。” 花自来讶道“你居然还会诊脉” 展颜想到陶婆婆是个医婆,阴十七会一点医术,想来也是陶婆婆所教,他并没有像花自来那样惊讶,不过心中却是对阴十七越来越好奇了。 阴十七点头“我祖母在城西也算远近弛名的医婆,我会点浅显的医术有什么奇怪的” 杨氏的尸体,珍稳婆也检验过了,证实了蔡富贵所言,杨氏确实没怀孕,也没小产过的迹象。 而后来被她与展颜怀疑才是真正怀孕的人吕氏,这会也被她亲自证实了并没有怀孕,至于有无可能怀过却被吕氏落了胎的,她医术尚浅,无法在那一刹那的把脉中诊出这一点来。 她想,她应该找个机会再证实一番。 展颜点头道“这你放心,吕氏有个专用的大夫,每回有什么病痛都是他上门诊治的,好像姓木,就住在城中,明日就让自来走一趟,问问看这三个多月来吕氏的身子状况。” 花自来一拍胸脯,直说没问题。 展颜走了一趟郊外李家庄子,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带来了一个关于李世宝的信息 “李老爷说,好像自六年前起,他便再无见到他这个名份上还是他孙儿的李世宝。” 花自来终于再次插上话“这李世宝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六年前,那不就是李世宝七岁的时候” 阴十七道“莫非六年前李府发生过什么事且这事还与李世宝有关” 展颜点头道“应该是的,但这事李老爷也不知情,他只知道六年前的中秋节过后,他问过李浩一回,李浩却说那是吕氏自作孽,他们爷俩不必去管吕氏与那孽种的死活,那回李浩说得很是痛快,像是很解气似的。我想,李浩定然是知晓六年前所发生的事情的。” 怪不得她与展颜三番两次上李府,却始终未见过李世宝。 可惜,李浩却早死了。 李老爷并不知那事情的内情,更不知自后李世宝在哪儿。 吕氏知道,但她却决然是不会轻易道出的。 诈,只能是在当事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方有成功的可能性。 她已诈过吕氏一回,想再故计重施已不可能。 至于那个林广众,或许他也知道,可他们却还未寻到半点他的踪迹。 疑点层出不穷,却总在紧要关头断了线索。 花自来查了蔡富贵这边,也没什么发现,除了蔡富贵到衙门认尸时的痛哭流涕之外,其他的几乎与展颜、阴十七了解的信息差不多,并无旁的收获。 倒是另三具尸体陆续有人来认领了,皆是住在田月街里的平民百姓。 一名死者是因夜摊生意收摊较晚而夜归的小吃摊老板娘李氏,余下两名死者则是难兄难弟醉酒醉得一蹋糊涂的陈姓兄弟。 三人又谈论了一会案情,花自来深知旁的事他帮不上忙,便自动请缨说待找过木大夫之后,他便去找林广众这个人。 阴十七问“你能在一天之内将他找出来么” 花自来得意道“当然能也不瞧瞧我是谁诶,我说,你喊他为展大哥,怎么到我这你便一直喊你你你的能公平点么” 他指了指展颜声讨阴十七的区别对待。 阴十七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与花自来相处半天后,她也算认清了他的性情,嘴虽贫些,但确实没什么恶意。 而她与他的矛盾也是在他说她是个矮冬瓜那会引起的。 现今想想,说她矮冬瓜的又不止他一人,陈跃与胡胖子便都说过,衙门里的其他捕快、快手也说过那么一两回,可她也没较真啊 怎么到了花自来这里,她便较真起来了 思来想去,她想定是她与花自来的八字不合,气场相冲之故 阴十七脆声唤道“花大哥” 花自来高高兴兴地应了。 他年已十九,只小展颜一岁,大阴十七四岁,她喊他一声大哥,实在理所当然。 展颜看着花自来与阴十七终于握手言合,真正放下初见的不愉快,他也很是高兴。 只是一直以来无甚表情的俊脸已习惯了冰冷,便是高兴的笑容,他也只是微微的抿了抿唇,淡淡地笑开。 衙门口分道扬镳,三人各自散开,下差归家。 阴十七走到家门口,便见到在她家门左眺右望的胡胖子。 胡胖子一见到她,一个跑上前向她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胡胖子 他差些将她扑倒,幸好她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被扑得有了经验。百度搜索"",免费看 在胡胖子扑上前时,她便轻盈地往左转了个圈,轻而易举地避过胡胖子热情的熊抱。 阴十七站在十二胡同左侧看着因她的躲避,而差些被他自已绊倒的胡胖子 “怎么了听陈大哥说,你找我找得很急” 胡胖子也是习惯了阴十七躲避他的热情,站稳后便急道 “十七不好了” 阴十七无奈道“我很好” 胡胖子也察觉到自已的口误,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阴十七道“有事到家里来说。” 说完,她便转身走入家门,胡胖子应了一声紧随其后。 进了家门,便见到站在院子里药架旁正摆弄着药草的陶婆婆 “十七回来了” 阴十七笑着走近陶婆婆“是,我回来了祖母在做什么” 陶婆婆道“也没什么,见天有乌云,唯恐夜里会下雨,我便想着将药草拾掇一下,搬到屋里去,免得夜里被淋坏了。” 阴十七上前便想要帮忙,却让陶婆婆阻了 “胖娃等你一天了,你先去问问有什么事,看看有什么可帮帮胖娃的。” 阴十七哦了声,转个身,果不其然见到紧跟在她后头的胡胖子。 见她转过身来,胡胖子对她笑了笑,可那笑着实难看。 阴十七进了正屋坐下,看着随之入内的胡胖子问道 “刚才在门口你就说不好了,到底有什么事不好了” 深知胡胖子时常说了半天也摸不着边的性子的她又加上一句 “胖子,说重点。” 胡胖子与阴十七同龄,但他在她面前,总显得矮她一截,而事实上他个头长得快,五年间由与她平肩到如今的高她一个头。 胡胖子也在桌旁坐下,端起阴十七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咕咕噜噜一口气便全喝了下去,方道 “十七,听说田月街那边发生命案了” 这又不是秘密,他会知道不奇怪。 阴十七点了点头。 胡胖子一听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奄了 “十七我、我我好像” 阴十七听出点不对劲来,胡胖子这人平日里可是豪爽得紧,哪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 她放下抿了一口的热茶“到底怎么了这样扭扭捏捏哪里像个男子汉了” 事关男子汉的形象,胡胖子一下子来了勇气,一口气说道 “昨夜里我好像有见到凶手” 阴十七愣住了“你说什么” 胡胖子好不容易被她激起来的勇气咻一声又没了,闷不吭声地起身,便想往外走。 阴十七忙起身拦住他“胖子,你说你见到田月街命案的凶手了” 胡胖子人高马大,可不知怎么地,他在阴十七手里就像被提住双耳的小兔子般,半分也无法动弹 “十七,你哪里来那么大的劲啊该不会背着我陈大哥教了你几招吧” 她被气乐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她的身手自哪里学来的 阴十七将他强拉到桌旁重新坐下,正色道 “胖子,此事可大可小,关乎着人命呢何况你要真看到了凶手,指不定凶手也看到了你,你说要是这凶手一时想不开,跑来昌盛街十二胡同” 胡胖子惊道“不会吧十七你可别吓我” 阴十七认真道“怎么不会我实话与你说了吧,这凶手不仅是射杀了田月街的四条人命,先前美临街的三条人命也是他所射杀的这样穷凶极恶的恶徒,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了你看到他的模样,他会放过你这个目击证人么” 半真半带吓的,终于把胡胖子原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给吓没了。 本来吧,他心里就不踏实,这才有了急急想找阴十七之举。 可真等到了阴十七吧,他又想着他虽是看到了凶手,可他当时在那个角落极刁,凶手应该是看不到他的。 他将这个想法说与阴十七听后,她分析道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或许他还真没发现你的存在,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故意不说下去了,只拿着一双极其同情他的眼眸盯着胡胖子。 胡胖子被她盯得浑身发冷“那、那该怎么办啊” 阴十七道“找当然要找出凶手破了案,你才能真正的获得安全” 胡胖子被吓得懵了,只连连点着头,重复说着“找”一个字。 见差不多了,她也不好再吓他,真要把他吓出个好歹来,不用胡家叔叔婶婶找她算帐,陶婆婆便第一个不饶她。 阴十七极细致地问了一遍胡胖子昨夜躲在角落里时,看到四条人命被射杀的所有过程。 原来胡胖子受其父胡一使唤,给夜半赌钱的周发家去送个猪蹄,说是周发赢了大钱,想煮个宵夜,便让同桌赌钱的胡一回家拿个猪蹄过来炖了,大家伙好大撮一顿。 那会胡一正赌在兴头上,便让围观的胡胖子回趟家拿个当日卖剩下的猪蹄过来周发家。 胡胖子虽不太愿跑一趟,但父命难违,他只好端着肥胖的身子哼哧哼哧开始跑回家。 也是凑巧,本来到昌盛街有两条道,田月街那条道平日里,他是甚少走的。 可那夜月光极亮,他不知怎么地就走了田月街那条道。 刚走了一小段,便远远听到有人求饶喊救命的声音。 胡胖子是个胆小的,一听到这状况便想转头拔腿跑。 可一想到阴十七与他一般年岁,都当上衙门里的快手了,而他却还一事无成,只能给家里的猪肉摊打打下手跑跑腿。 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生生止住了想往回跑的双腿。 壮着一时的胆量,他慢慢摸近声音来源。 初时那声音他只听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后来他心思活络挣扎的那会,便再无听到任何声响。 刚靠近声音来源尚有两丈远的拐角处,他便不敢再上前靠近了。 他躲在拐角处的暗影里,凭着天然的阴暗掩护他肥胖的身体。 他远远瞧着,借着月光的明亮,他看到有一个人身着着黑衣,面上蒙着黑布巾,看那身形应是个男子。 他又往蒙面男子的脚下望去,当下心中一个猛跳 娘咧 死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细思量 胡胖子煞白着脸“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被吓尿了大气不带出的” 阴十七问“后来呢” 胡胖子自已倒了两杯茶水,猛灌了下肚后方道 “后来我再细瞧了瞧,发现地上居然躺了四个人每个人的心房处皆插着一支箭矢那人居然还一个个踢脚过去” 阴十七道“他是在查看四个人都死透了没有。” 胡胖子骂道“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龟孙子” 阴十七问“瞧得出他多大年岁么” 胡胖子想了想道“当时他蒙着面,身形因着穿紧身黑衣,故而我瞧得出来他是个男的,可说到年岁他个头高大,我也就瞧到他的背影及侧面,并未打过照面,但你也知道,我在猪肉摊上也看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猜个人的年岁,即便没打过照面,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爱扯乎的老毛病又犯了 阴十七瞪他一眼“行了重点” 胡胖子被她瞪得噎了噎,将继续炫耀自已多有眼光的话给咽了回去,老老实实道 “我猜着啊,这人应是个比我们大,但绝对超不过二十的年轻男子” 也幸亏没打过照面,否则以凶手的谨慎警觉,指不定现今的田月街命案就得再加上胡胖子一条。 阴十七不由地松了口气。 胡胖子却提起心来“十七,你说、你说他不会真来找我吧” 阴十七看他一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别担心,过不了多久就能抓到他了这些天你也别慌,跟往常一样过你的小日子就行,这事除了我,你别跟旁的人说道吧” 胡胖子连连摇首。 阴十七道“那就好,这事到我这儿便断了,你别跟任何人提起,就是胡叔叔、婶婶他们,你也莫提” 胡胖子问“陈大哥那也不提么” 阴十七道“对,不提” 见他面有疑惑,她只好解释道 “陈大哥负责的案子与我的不同,你便是告诉了他也没用,无非是多一个人知晓你看到了凶手,多了一个机会让凶手晓得你看到了他。” 胡胖子虽胆儿小,但生死攸关,他也不是个蠢的。 阴十七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多一人知道,他便多一分危险”的道理。 胡胖子奄奄地回家去,阴十七与陶婆婆用过晚膳后不久,便听到院子里唏唏哩哩地下起了小雨。 陶婆婆庆幸道“幸亏药草都收起来了,要不啊,肯定得淋坏了不可” 阴十七心里有事,对于陶婆婆的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陶婆婆见她心不在焉,也不再打扰她想事,吩咐她莫坐太晚了,便自个回了寝屋。 阴十七走到正屋内的门槛坐了下来,她双手支着下巴托在双膝上。 耳朵听着小雨的声音,眼睛落在院子地面上不断溅起的一朵朵小水花,似是夜里的水莲花朵朵盛开,有着异样的美丽。 可惜,此时此刻的她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 她心事重重,眉毛自坐下便没舒展过。 七条人命,两起案子,她必须重新理一理。 李浩、曾家明、水仙、杨氏、李氏、陈氏兄弟,这七个人都有点联系,可深究下去,也皆是平常的联系。 曾家明与水仙是恩客与青楼女子的关系,最多再加上青梅竹马这一点,但时隔多年,即便是二人旧情未了,但曾家明不至于那么蠢,会因此放弃或毁掉自已有妻有儿有女的幸福家庭。 故而,曾家明也一直只是有了银两便去捧水仙的场,却未有要帮水仙赎身的意思。 这一点她私下问过英妈妈,英妈妈证实了这一点,还讥笑曾家明就算有那个心,也没这个能耐 既然曾家明不会,那么他的妻子姚氏会么 姚氏原本有个不错的家,儿子聪明懂事,女儿天真可爱,除了有曾家明这样一个没钱却还常流连青楼,心不在她身上的夫君,她的人生几乎圆满。 可以说,曾家明就是她人生当中的一个严重缺憾。 姚氏有作案动机,可她没有作案的能力。 第二回去曾家村找姚氏时,她在农田地里找到姚氏,她远远地看着姚氏,研究了姚氏及两名儿女好一会,方慢慢走近她们母子三人。 姚氏刚做了农活,坐下歇息之时,时不时捏了捏手臂的酸痛,曾品正还在她身后给她轻轻地捶着肩。 她看过姚氏的那片农田,她们母子三人不过是在做些除杂草的农活,并不算重活。 在后来与姚氏交谈时,她随意地问了姚氏母子三人做了多久的农活,姚氏说,只刚做了不到半个时辰。 以这样的农活,以这样的时间长短,姚氏双臂能那样酸痛劳累,这说明姚氏并没有什么臂力,甚至是柔弱的。 事后姚氏的话也证明了曾家明生前虽混帐,但在家时,他对她确实不错。 家里的活,无论内外他皆是一把手,对于姚氏他还是很疼的,他只让姚氏在家中照顾两个子女,理理家里的家务,至于外边的农活从来都是他一人在做,姚氏最多给他送送饭送送水之类的轻活。 射箭的能手,特别是能百步穿杨的射箭能手,臂力、眼力皆是不可欠缺必备的技巧。 姚氏除了有高素质的心理状态之外,一个射箭能手的其他必备因素,她皆不俱备。 李浩与水仙的关系更是简单,就是买与卖的纯金钱关系,且皆是受害者。 恨不得这两个人死的人,目前浮上水面的只有吕氏。 可吕氏与姚氏一样,同样只有作案动机,并无作案能力。 当然,这并不能排除她们的嫌疑。 毕竟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们没有作案能力,并不代表她们不会买凶杀人 除了姚氏与吕氏,那个林广众的嫌疑更大。 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是最有可能作案的凶手。 他是李世宝的亲生父亲,做了吕氏十多年的地下情人,难免不会想登堂入室,由奸夫转正,成为吕氏真真正正的夫君,堂堂正正让李世宝喊他一声父亲,更能享受原本李浩在享受的富足日子。 当然这样的可能必须建立在,林广众本身生活穷困的基础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哑母病 而自十多年前吕老爷不同意吕氏嫁给林广众这一点来看,林广众的日子确实过得并不如意。 但事过境迁,不排除林广众不会在这十多年里飞黄腾达。 这一点可以先略过不想。 待明日一过,花自来查出林广众到底是谁,她便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倘若林广众的日子并非穷困潦倒,那么林广众杀李浩的原缘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是真的爱吕氏,爱到无法自拨,爱到即便事隔十多年,他也放不下吕氏,势必要与吕氏结成夫妻,而不仅仅是有实无名 田月街案,除了杨氏之死,其他三条人命,阴十七至今仍有点想不明白。 杨氏与吕氏交情非浅,必然晓得吕氏与李浩之间的一些事情,她的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灭口,多少可以说得通杨氏与美临街命案的关联。 然余下的三条命,李氏、陈氏兄弟呢 李氏不过是出夜摊卖些夜食养家糊口的小老板娘,原本出夜摊都是她与她夫君一同出去一同归家的,但被杀当晚她的夫君因着老毛病犯了而卧病家中,并未与她一同出夜摊。 花自来核实过,李氏的夫君确实是个长年咳个不停的肺痨鬼,为此李氏本才二十出头的年岁生生熬成了三十多岁的沧桑。 李氏被杀,她的夫君又注定是个短命鬼,可怜了她仅有三岁的稚儿。 陈氏兄弟则更简单。 田月街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兄弟俩就是两个到处打混瞎蒙、不务正业的败家子,被杀当晚他们是如常的出去瞎混,喝得烂醉半夜归家。 美临街的三条人命各有各的联系,虽看似平常,但至少她有迹可循。 然田月街的四条人命却是相互毫无关联。 除了杨氏,对于李氏、陈氏兄弟来说,他们三人的死或许根本就是时运不佳的 阴十七双眸一亮,腾地一声站起身,她喜盈于色 “无妄之灾” 随即她的喜色又黯淡下来,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佐证。 望了望寝屋,陶婆婆向来睡得早,这会应该睡下了。 看着寝屋里的陶婆婆,她想到了此时此刻另一位孤独悲伤的老人。 差一刻便到亥时了,离子时还有段不小的时间。 想了想,取了蓑衣、斗笠穿戴好,她便离开了家。 水仙的哑母就住于美临街街后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子里的房舍皆十分简陋破落,一条长长的巷子,仅有两三户人家,且还皆是孤寡老幼,少有人烟。 巷子逼仄,小又窄,特别是在夜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她是什么人 她可是敢在夜里子时重临案发现场目睹死者死前亡语的阴十七 这都敢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水仙家在巷子最尾部倒数第三间,上回她与展颜来过,记得十分清楚。 可当她来到她印象中倒数第三间之时,她感到了不对劲。 水仙家门没闩上,像是临时决定出门那样,连门都没关好。 她透过门缝看到里面乌漆抹黑,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走到里屋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点动静,那是低沉压抑的咳嗽声。 水仙家的格局很简单,进门便是正屋,左右各一小间隔屋,各划分为厨房及寝屋。 咳嗽声是从寝屋里传出来的,寝屋的门没有关上,她直接进了屋里。 她踏步无声,寝屋里的人并没有发觉。 走近了,她终于看到了屋里墙角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睡着,却不断咳嗽的哑母 阴十七惊唤“伯母” 她不晓得哑母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唤声,只见似乎病得很重的哑母连睁下眼都没有。 她又连唤了几声,哑母仍旧不见未点动静。 她伸出手想摸摸哑母的额头,刚沾到哑母的额头便烫得她缩回了手。 这样的高烧之下,若是不即刻为哑母诊治,哑母恐怕会出事。 在这一刻,阴十七几乎忘了她来找哑母的目的,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哑母有事 可是怎么办 她对城中并不十分熟悉,最近的大夫在哪儿,她根本就不知道 对了 美临街 现今这样晚了,正常的街道皆已关门闭户,可美临街不同,它可是通宵达旦的亮 阴十七转身便跑出水仙的家,她连蓑衣、斗笠都没有穿戴,便一头栽进雨中冲向美临街。 刚跑过转角,一拐入美临街,便与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撞了个正着,所幸撞到她的人反应迅速,她的反应也不慢,双双抓住对方的手,互相稳着方没双双跌倒。 那人讶道“十七” 阴十七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也是十分惊讶 “展大哥” 展颜道“你怎么这样冒失,连蓑衣斗笠都没穿戴便跑出” 他话还未说完,阴十七已然急声问道 “展大哥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大夫” 展颜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却晓得阴十七这样问定有缘由,于是很快应道 “相邻的来福街便有,你” 阴十七已大喜过望,未等他问她问这个要做什么,她的手便拉起他的手,直往来福街的方向快跑了起来。 展颜虽一肚子纳闷,但也没什么异议,他任她拉着他跑,只是眼却落在他温热的手中紧握着的另一只手上。 那手有点小,有点软,还很冰凉 感到阴十七的手冰凉时,他的眉毛不自觉地跟着拧了起来。 这时他听到阴十七边拉着他跑,边解释道 “展大哥水仙的母亲发高热,我们得快点找到大夫去给伯母看病” 来回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展颜送走了来福的大夫,哑母的高热终于控制了下来,正在慢慢的降下温来。 哑母开始睡得很详和,不再拧眉咳嗽,也不再在睡梦中不舒服地哼哼。 她守在床榻旁,一直看着哑母。 身上还滴着雨水,浑身发着冷,可她却感受不到,眼落在哑母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上,一瞬不瞬的,半息也没移开过。 展颜将大夫安然送回家后再回来,便看到阴十七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他驻步看了半会,看得入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竟相识 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胡胖子说他摸到田月街案发现场时,听到了女子喊的救命声,之后再无听到任何声响。 也就是说,陈氏兄弟在胡胖子到之前,便已一箭毙命,那女子的喊声,许是杨氏的,许是李氏。 但胡胖子本就不认识杨氏或李氏,他根本也就无法辩别他听到的女子喊声到底是属于杨氏的,还是李氏的 故而阴十七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她便开始走到李氏遇害身死之地,再一次开始看李氏的亡语。 展颜很担心,但他却无法做些什么,只能守在阴十七身侧,待她支撑不住时扶她一把。 看完李氏最后的亡语后,阴十七再次扑倒在展颜的怀里,她脸色苍白,白得像一张被雨水泼湿而透明的宣纸。 抬眼见到展颜面上的忧色,阴十七的长卷浓密的睫毛仍颤着雨丝 “没事,这样的状况会一次比一次好些的。” 展颜没有言语,他只是紧紧抱着她。 他突然有点了解,她之前所说的那一句“我并不聪明,倘若我真的聪明,我便不该进衙门”的话的个中含义。 她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拼命的善心,入衙门查案,如若这样的状况每回都这样让她虚弱,不堪一击,那么终有一回,她会殒命于此。 过了会,阴十七再次缓过劲来,她在展颜的搀扶下慢慢站直了身子,终于不用再让他扶着。 展颜这才开口问道“这样的状况真的能一次比一次好些” 阴十七没想到他会这般郑重地重问一回,微怔过后,便微笑着大力地点了下头。 她十分坚定的肯定,让他放下不少的心。 回眼再看向陈氏兄弟身死时的位置,展颜道 “余下的陈氏兄弟,应当没必要再看他们的亡语了。” 阴十七也是这般想的。 在仵作房查看田月街案的四具死者尸体时,她便发现杨氏与李氏穿心而过的箭矢要比陈氏兄弟的更穿透些,其箭矢尾端的羽翎只差三寸便要尽数没入杨氏与李氏的心胸。 这说明凶手是先在暗处射杀了陈氏兄弟,再射杀了李氏与杨氏。 倘若连后来方被凶手射杀的李氏、杨氏都不能瞧出点什么,那么早被凶手躲在暗处悄然射杀的陈氏兄弟便更发现不了什么任何关于凶手的痕迹了。 再进一步细瞧,她又发现杨氏胸前的羽翎又要比李氏的更没入半寸之余。 眼看雨势渐大,且没有收住的迹象,展颜与阴十七就近找了一处屋檐躲雨,方开始讨论案情。 二人取下斗笠,展颜更递出一条淡紫色的帕子给阴十七,示意她擦擦脸上的雨水。 她也不矫情,俐落地接过,便往脸上擦去。 满面的雨水确实凉透了,再加上方将刚淋过雨,虽说已换了干爽的衣袍及喝下碗驱寒的姜汤了,但那几个喷嚏可不是白打的。 她此刻的确感到有些微凉。 拭干脸上的雨水后,阴十七下意识地递了回去,递到一半,又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待我洗好晒干了再还给展大哥吧,不过你的脸上也有雨” 说到这,她更不好意思了。 唯一的一条帕子让她擦湿了,他怎么办 那是他的帕子,却先让她用了,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展颜这人是面冷心不冷。 他素来照顾下属,只是以前仅有一个花自来,现今多了一个阴十七。 只不过此情此景若放在花自来身上,他只会让花自来自已以袖擦干脸,倒也不会递出自已的帕子。 可对于个头尚不及他下巴高的阴十七,他本能地下意识地更想照顾着这个身形矮小,心性却异常坚毅的下属。 此刻听她这般说道,他随即抬手以袖擦了擦脸,几个大抹,便也将脸上的雨丝拭了个干干净净。 本来他就没她淋得那般严重,再露出脸来看她时,已是一脸的干爽。 阴十七看得目瞪口呆,好半会没反应过来。 展颜却是不理会她,开始说道起案情 “那箭矢所射入尸体的深浅,我们皆在仵作房里看过,可以断定凶手应该是在暗处射杀陈氏兄弟之后,觉得只余下两名妇人不足为惧,继而再靠近些,将李氏与杨氏一一射杀。” 斜眼见她仍呆呆的模样,他不禁边抖了抖身上蓑衣的雨水,边加重了语气道 “发什么愣说说你的看法。” 阴十七被轻喝得回过神来,啊哦了两声,终于也回到案情的思路上来 “展大哥有没有发现,杨氏与李氏穿心而过的箭矢有什么不同” 展颜点头“半寸之余的差距,这足以说明凶手射杀杨氏时站的位置,要比射杀李氏时所站的位置要近些,凶手是从一个方向靠近李氏与杨氏,也就是说,他是先射杀了李氏,再射杀的杨氏。” 她闻言点赞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他观察的也这般仔细、细致。 他被她赞许的目光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捕头了,她都能瞧出这些来,他怎么就不能了 展颜不禁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壳“什么眼神” 阴十七嘿嘿笑了两声,学着他的样子抖了抖身上的蓑衣,岂料她没有他的技巧,不知道这抖蓑衣也是有方向的,她这么随意一抖,雨点便四散开来,有不少抖到他的身上去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将他瞧着,咧开嘴笑得傻不愣登。 展颜被她的傻样乐气了,帮她解下身上沾满雨水的厚重蓑衣后,便让她站到屋檐下最里面的角落里去。 阴十七就这样站在最里面丝毫不会被飘泼大雨溅到的角落里,她看着他用力抖掉她蓑衣上的雨水,抖了好一会,他又解下自已身上的蓑衣,如法炮制。 将两件蓑衣与两顶斗笠放到不会被飘到雨丝的地方之后,他也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里来。 展颜站在她身边道“快说说李氏与杨氏的亡语到底说了些什么对我们破案可有什么帮助” 阴十七此刻身上虽有点冷,心里却是暖哄哄的,他一发问,她即时回道 “李氏的亡语是救命,她的亡语没什么价值,纯粹只是面临杀机时一句本能喊出来的话,而杨氏的亡语是你为何要杀我,这一句亡语很好说明了一点,杨氏是认识凶手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危本能 杨氏最后想问的那句“你为何要杀我”并没有问出口,便被凶手射杀身亡,于是成了她死后最想问的一句亡语。 许是来不及,许是她临死也无法置信,凶手竟然连她也要射杀。 至于李氏通常来说,人遇到危及性命的杀机的时候,无外乎反击、逃跑或躲藏三种本能反应。 很显然,面对已随意射杀多条人命的凶手,像李氏这样手无寸铁的柔弱妇人,无疑就是凶手俎板上的肉。 她不可能选择反击,她只能逃跑或躲藏。 可在那个时候,她高声喊了一声“救命” 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她会有这样本能的反应,只有一种解释,那是她看到了凶手,且已来不及逃跑或躲藏。 杀机临近,她只能高声呼救 然而,并没有谁及时出现救了她。 便是听到呼救声后偷偷摸到现场的胡胖子,到时她与杨氏也皆已被射杀。 她想到了这一点,展颜也想到了 “也就是说,凶手肆无忌惮、大摇大摆地先在杨氏与李氏面前现身,尔后再步步逼近,将她们残忍射杀” 阴十七愤愤道“这个没人性的混帐明日我们便从杨氏认识的人里面着手排查一定要将这个混帐早日找出来” 展颜也被凶手那种目空一切,将所有人踩在脚底的那种嚣张而激得动了气,只是没有似阴十七那般气得咬牙窃齿。 过了会,被夜里的凉风掺杂着雨气一吹,阴十七被吹得浑身一颤,冷得不由散了许多怒气,遂又想起胡胖子目击到凶手一事,她原原本本地给他说了一遍。 展颜平静地听着,她一说完,他便问道 “凶手是个男子,年岁在十五至二十之间,你觉得胡胖子的判断有几成可信” 她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故她也不能给他确切的答案。 但阴十七却知道一点“吕氏被我以言语相诈之时,她曾冷笑地反问过我亦或是我那所谓的闺中蜜友,这句话大有问题,它说明了吕氏与杨氏的关系并不似表面上,或外人皆道的那般亲密友好,或许她们曾经是最好的闺中密友没错,但后来却因着某些事情而闹翻了” 展颜思忖了一会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林广众” 阴十七道“蔡富贵已不能满足杨氏,而吕氏的秘密由始至终或许就没瞒过这个闺中好友,那么杨氏必然是知道林广众的,能让两个昔日好友闹翻,除了这个奸夫,我暂时想不出旁的缘由来。” 展颜想了下,也想不出别的来。 雨还在下,夜正沉。 待在雨似乎小了些时,已是后半夜丑时末刻。 展颜与阴十七没有再在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屋檐下继续避雨,两人重新穿戴好蓑衣斗笠离开田月街,各归各家。 翌日一大早,阴十七觉得自已好像真的感冒了,洗漱后趁着陶婆婆不注意的时候,她在桌面拿了芝麻烧饼便往外跑,跑出家门时边喊道 “祖母,我去衙门了” 陶婆婆端着一小锅清粥出厨房,只来得及见到阴十七飞快跑出家门的身影,她摇了摇头 “这丫头” 人老了,睡眠便要浅得多。 阴十七一到衙门,展颜已在衙门口等着她,告诉她花自来已经出发查案去了。 她不太放心昨夜刚退了高热的哑母,她想去再看一看,再走一趟曾家村。 展颜则直接去查杨氏生前三个月前或更久以前,杨氏的所有行迹。 商量好了,二人在衙门口分开,各自行动。 阴十七刚转出衙门所在的那条街道拐角,便遇到了陈跃,他正与王汉、张炎说着事,听着好像也是在讨论他们手中案子的案情。 她跟陈跃三人打了个招呼,她心里惦记着连早膳也没法子起来做的哑母,于是也没想多说便要走人。 陈跃却叫住了她“十七,胖子没事吧” 阴十七只好停住步伐笑道“没事,他就是夜里走夜路,被一只野猫吓着了,找我哭诉呢” 陈跃顿时哭笑不得,笑骂了几句满身肥肉胆子却小得很的胡胖子。 王汉、张炎跟着陈跃时日久了,自然也多少听过胡胖子这人,知道胡胖子胆儿小,听到阴十七这样一说,纷纷笑了起来。 特别是爽朗的王汉更是哈哈大笑“胡胖子有十五了吧听你说,不是行过冠礼了么怎么还这般像个娃儿哈哈哈” 张炎也笑道“我看他呀,还不如十七呢” 这话说到陈跃心里去了。 阴十七被赞得不好意思,她笑了笑,也没心思再闲话,与陈跃三人说句还有要事去办,便急急走了。 陈跃看着她疾步离去的背影,被王汉见着打趣道 “怎么我们陈大捕快这是放心不下小邻居啊虽然我听闻十七那边的案子如今已出了七条人命,不太好收拾,不过那不是还有展大捕头顶着么你担心个啥” 张炎也一拍陈跃的肩膀“放心吧我瞧着十七这小子比衙门许多人要靠谱机灵得多,也不比某些人小气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陈跃与王汉心里皆明白,张炎口中所言的“某些人”是指同在衙门里的林清,是林长生捕快手下的快手。 自阴十七初入衙门那会,两组人合在一起查王忆中一案时,林清便十分看阴十七不顺眼,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他时刻不在暗底下编排阴十七的坏话。 一会说,阴十七攀上展颜大捕头这棵大树,是个会逢迎拍马的主。 一会又说,现今的阴十七到了捕头吏房,眼高于顶,都不认得他们这些捕快吏房里的小小快手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阴十七在林清眼里,就是个没真材实料,只会谄媚奉承、彻头彻尾的小人 到了水仙家,哑母果然还没起身,仍旧躺在寝屋的床榻上安安静静地睡着。 阴十七见状忙将顺道买来的粥先拿到厨房里去,换了碗盛着端到寝屋里来放桌面上。 哑母早在阴十七进门那会便醒了,只是她想看看阴十七到底是又来干什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慈母心 哑母静观其变,不动不睁眼,任阴十七在她的家忙活着。 直到阴十七轻声唤醒她,说让她吃点清粥,她方缓缓睁开了眼,任阴十七慢慢将她扶起身,靠着床板坐着。 阴十七见哑母虽还是面有菜色,一脸病容,但瞧着哑母睁开了双眼,精神已是好了许多,她由衷地笑了开来 “伯母,你醒啦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这是我顺道买来的清粥,伯母将就着先喝点吧晚些时候我再来,一定买些营养些的菜啊肉的来,现今你刚退了高热,还是先吃点清淡的粥,等” 她滔滔不绝,说的都是关心哑母的话,全心全意的。 哑母看着她一张小脸十分认真正色的模样,念念叨叨地像个小老太婆,她的眼渐渐湿润了。 阴十七念了好一会,刚把盛了清粥的汤勺递到哑母嘴边,便见到哑母眼眶都泛起了泪花,一时间她怔住了,她小心翼翼 “伯母,是不是我说错或做错什么了” 哑母摇了摇首。 阴十七松了口气“那就好伯母也不必多想,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水仙的案子,伯母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再问的,伯母怕是还不晓得其实我家里只有一个祖母,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 哑母突然握住她的双手。 阴十七笑道“没事的,伯母,五年来,我都习惯了与祖母相依为命的日子,我与伯母说这些,并不会勾起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伯母,我不是为了案子来的,我只是纯粹地见不得与我一样孤独的人病了也没人晓得” 哑母奇怪地看着她。 阴十七想起她刚刚才说过她有一个祖母的话,遂又拍了拍自个额头 “瞧我,说话颠三倒四的,伯母定然是给我说糊涂了” 她又将陶婆婆并非是她亲祖母,及在五年前她是如何被陶婆婆救了一条小命,并捡回家认做了孙儿养到如今的事,一一说了个遍。 说道完,哑母也将一碗清粥吃完了。 待她将碗拿回厨房并洗了放好后回到寝屋,哑母将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她。 阴十七迟疑地看着哑母,哑母只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她接过那封看起来写了好几页的信封,开始拆看。 书信中的大意大致是 “如若有一天她水仙死了,那么她的死必定与李世宝脱不了干系 因着她亲眼目睹了李世宝发疯的模样,那是在一个夜里,李浩刚从她这里出了英翠楼,就在她房间后窗的街道里,一个疯狂的少年打肿了李浩的一只眼,事后她问李浩那是谁,李浩讥笑着说,那是他名份上的龟儿子 从那一刻起,水仙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因着她看出来了,李世宝并非是一个正常的少年,他有着疯狂的暴力倾向,更有着绝对的破坏力,李浩被打掉的两颗门牙及那只被打得费一月余方消了肿的眼睛,皆是最好的证明,那不过是一拳所致 自从李浩口中听到李世宝的脑子确实有些问题之后,水仙欣然暗喜,她想这是一个大秘密,她可以从中得到某些利益,比如钱财,而她也自吕氏那边得到了。 可每当想起吕氏那阴阴的眼神及李世宝打人的那一幕,她心中开始惶惶。 她并不怕吕氏,可她怕极了那个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的李世宝,他不打人不动怒之时,他正常得就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她料想有一日,她被杀了或失踪了,那么定然与那不正常的李世宝脱不干系” 看完了水仙提前所写的书信,阴十七心中的所有云雾似乎在瞬间明朗。 聪明的水仙早预料了自已的危机,并写下了这样有因有果的书信,来告知关心她生死或查她案子的人。 这时哑母向阴十七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她如哑母的意走近,在床榻边沿坐下。 哑母抓起阴十七的手,开始在她手心写字 “阴快手,你是个好人,请你一定要为我家水仙报仇,水仙就是个可怜的孩子,若非为了我这一副老骨头水仙她” 哑母写得极为缓慢,边写着泪边掉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看着手心一笔一划写着的字,心里感受到哑母在她手心上写着每一个字上所蕴含的悲伤、愤怒与无奈。 阴十七问“我与展捕头初次登门之时,伯母为何不将水仙的这一封书信交给我们” 倘若一开始哑母便交了出来,那她与展颜会更早地抓住李世宝这条线,倘若李世宝真的就是凶手,那么田月街的四条人命兴许还能挽救回来然而,这世上没有倘若。 哑母似乎被她问住了,哑母顿了有片刻长的时间,方又在她手心里慢慢写道 “水仙是个好孩子,她只是为了我她并非真的想去敲诈那些富贵人家,她只是想早日攥足了赎身的银两当初她也是为了有银两葬她父亲才卖身青楼” 看到这里,她有些明白了。 哑母是怕这书信一曝光,衙门的人会追究水仙敲诈吕氏多次钱财的下九流行径,在水仙本来就不清白的秽名里再加上一笔污黑。 兴许在外人看来,水仙本就已是一张全黑的纸,再加上一笔或两三笔污黑根本没区别,可在慈母的心里,那便是割在她心头的一刀。 阴十七保证道“伯母放心,这封书信只会助我们早日抓到凶手,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处,令水仙在天之灵得以瞑目,至于其他我们不会多言” 她话中的“其他”自然指的是水仙敲诈吕氏钱财的那一段。 哑母顿时老泪横流,她听了出阴十七的话中之意,她挣扎着爬起身,就那样跪在床榻上,她不住地向阴十七磕头。 阴十七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哑母向她磕头之举,心中感触。 即便水仙在所有人眼中早已是残风败柳,毫无清名可言,但哑母心目中,水仙是她最心疼的女儿,水仙再行差踏错,哑母仍然想保住水仙的最后一点尊严。 于是哑母在初次阴十七与展颜登门时,内心十分挣扎,她既想衙门的人能尽快找到凶手为水仙报仇,却又矛盾地想保住水仙生前隐瞒了所有人的那一段不光明。 那时的阴十七虽直觉觉得哑母有所隐瞒,却没想到哑母所隐瞒之事竟是这般重要。 水仙的一生充满了戏剧性,及悲剧性。 她初时卖身,是为了她的父亲,尔来则是为了她的母亲,再后来铤而走险敲诈不该属于她的钱财,不过是为了早日离开那令她败坏家门、令家人亲族蒙羞的风尘之地。 只是水仙未想到,她的铤而走险最终将她推向死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糟预感 展颜紧攥着杨氏的这条线,将杨氏生前三个月左右,甚至再推前一两个月前前后后的行迹给查了个底朝天,终于让他发现了杨氏生前一个常人瞧着很平常规律,却令他生疑的奇怪之举。 每逢初一、十五,杨氏必得出门一趟,说是去寺庙上香。 这是蔡富贵所说的情况,展颜也跑了趟县郊外千光寺,证实了蔡富贵所言不差,杨氏确实持续了这种情况五个多月,每回都是上完香便走。 展颜问了千光寺的一个小和尚杨氏每回来寺里上香所用的时间长短,他再细心算了下时间,与蔡富贵说杨氏归家的时间并不符合,中间竟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杨氏不知所踪。 他突然想起另一个地方 阴十七本来打算看望完哑母,为哑母煮了清粥、褒了药便去一趟曾家村,再探探姚氏所隐瞒的事情,但她觉得她应该先与展颜说一声水仙所留的这封书信,将这封可称之为真正的遗书的事情先给他透个风,让他心里有个底。 皆竟李世宝这个信息太过重要 倘若李世宝真是凶手,那他的射杀技术几近恐怖,展颜便是身手再好,若是搞不好一个不提防,展颜必定吃亏 几乎没有耽搁,她一出水仙家便直接跑出衙门。 到了衙门后,她却发现无论是展颜还是花自来都还没回过衙门。 站在衙门口,阴十七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快速跑了起来 先去找了蔡富贵,知道展颜可能上了千光寺。 思量再三,她又跑回衙门牵了马,骑着马到了县郊,其间摔了三次。 当到达千光寺的时候,她几乎虚脱地滑下了马背,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两旁。 一不小心碰着了摔马的伤口,让半弯着腰的她喘气之余疼得直咧着嘴呲牙,双眸却紧紧直盯着前方的千光寺。 千光寺是洪沙县出了名的寺庙,听说求平安、求姻缘什么的都很灵验。 听陶婆婆说,救她的时候,她已断了半个命,陶婆婆极力救她之余,便是上千光寺求的平安。 她一直来想看一看这个似乎有份救她一命的千光寺,但一直没有机会来。 想来也是她的不诚心,不然怎么会没有机会来呢 千光寺并不似其他寺庙修建在山顶或半山腰,它就在出了县里不到半个时辰的西南方向,因着地方不远,更是香火鼎盛的主要缘由。 将马儿拴到千光寺石阶下的大树旁,她一鼓作气跑上了九十九层台阶。 听说这台阶是有讲究的,九十九,而非一百,代表了未能圆满,警醒着前来拜佛的香客们,凡事皆无法十全十美那般圆满。 进了寺庙,阴十七拉了好几个小和尚问,费了两刻多钟的时间才终于问到那个曾被展颜拉着问杨氏状况的小和尚。 小和尚说,展颜早走了。 看着小和尚阿呢陀佛之后离去,听着周遭两两三三香客作伴而来的诚心求念,她就站在足有她一人高的青铜香炉鼎前,思绪一下子仿佛被放空。 她需要冷静,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展颜是跟着杨氏这条线的,他去找的蔡富贵,蔡富贵跟他说了千光寺,他便上了千光寺来找线索,除了千光寺,蔡富贵还说过什么 “对了,美娟她每回到千光寺上完香回来,还总能带回来两包上好的日铸雪芽,问她怎么来的,她说是顺道茶庄买的” 日铸雪芽又称兰雪,因芽细而尖,遍生雪白茸毛,故有此名,属炒青绿茶之古今名茶 她喜好喝茶,却不讲究。 这让她上哪儿找日铸雪芽 她得找个懂茶知茶的人问问。 阴十七烦燥地抓了抓脑袋,此时此刻她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人来问 展颜知多识广,他应是晓得的,若她猜得不错,他该早早地找去了 突然灵光一现听陶婆婆说,千光寺主持便是个喜茶好茶之人 似是在黑暗中徘徊了许久,终于看到了曙光的那一刻,她抓住了这一线光拼了命跑向千光寺住持的禅院。 千光寺住持法号慈眉,也真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 他本在禅院的禅房里静坐已思,却被外间的吵闹扰了清修。 对于她这样横冲直闯毫无礼数而言的小子,慈眉展现了他宽阔的心襟,慈悲为怀地将还在拦着她不让她入禅房的两个小和尚一挥手便挥了出去,转而笑着问阴十七 “小施主这般心急如焚,可是有何急事需老纳帮上一二” 阴十七心急,闯进来时失了礼数,此刻见慈眉如此宽厚待她,她不禁惭愧 “慈眉大师见谅俗话说救人如救火,在下也是情非得已扰了大师的清修,十七改日定当再亲上千光寺请罪” 慈眉摆了摆手,不在意道 “小施主并无过错,何来请罪” 阴十七还想再言,却让慈眉笑着提醒道 “小施主不是说救人如救火么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施主有何急事,不妨直言。” 阴十七感激道“在下谢过大师大师可曾听闻这洪沙县里外附近哪里有茶庄,茶庄里有卖上好的日铸雪芽” 慈眉想了想道“倨老纳所知,倒是有两处,一处是县里城中有名的袅袅茶庄,一处则是在离本寺不远的芝兰山庄,这两处的日铸雪芽皆是上等茶品,听闻还是同一个老板所开,且有些神秘,外人皆不知是何人” 下了千光寺后,阴十七翻身上了马背,想着展颜若也千光寺住持一样晓得这两处地方,那么他一下千光寺,便会顺道先上一趟芝兰山庄。 芝兰山庄果真如慈眉所言,离千光寺并不远,行走需三刻钟左右,骑马则需一刻钟不到,在这一刻钟里,所幸她没再摔下马去。 万分庆幸的同时,她先在芝兰山庄外研究了好一会,方瞧出点眉目。 安静得过份,莫非庄里出事了 山庄正门紧闭,于是她翻了侧面的墙入内。 墙并不高,墙沿上也未有点缀上什么碎石瓷片等类似的尖锐小物什,来防潜入山庄的小贼小偷。 入庄内后,她发现庄内竟是空无一人,连个守守门防防盗的下人也没一个。 这山庄主人不是心够大,便是有真能耐的人,方才如此放心放任诺大的山庄这般大唱空城计。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少疯魔 少年是瞬间发难,阴十七是突然闯入,展颜是随机应变,从少年的发难到被阴十七与展颜二人制住,不过是瞬间几息的事情。 除了三人,其他山庄里的人皆一时间未能从这几息间突然转变的画面回过神来,中年男子亦然。 听到少年的嘶喊声,中年男子方缓过神来,既为少年没射杀了展颜而庆幸,又对突然冒出来的阴十七多了一分惊诧,更瞧着被二人制住的少年悲从中来。 一时间,中年男子竟是僵在当场,神色复杂。 少年见中年男子不能指望,他恨恨地呸了一声,嘴里骂着老东西、老不死的混话,听得阴十七与展颜齐齐拧了拧眉头。 中年男子也在少年的骂声中,眼里渐渐泛上了泪花 “去去把少爷的绳子拿来” 少年闻声更是骂得脏不离口,口水乱喷。 阴十七这会也看到了少年双腕上的绑痕,足有数道,有深有浅,浅的显得有些淤青,深的颜色则是青中带着黑,显然是被绑得紧了久了,而成的深色勒痕。 展颜也见到了,与阴十七互换了一下眼色。 刚把少年紧紧捆绑起来,花自来也到了。 果真是一日,他便找到了林广众。 当他看到山庄内后院的大阵仗,突然有些懵了,心想自已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花自来悄悄拉住展颜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伤了这箭是谁射的这人汰胆儿肥了吧居然敢射杀堂堂衙门大捕头这不是反了么” 他还想絮絮叨叨、叨叨絮絮,表示下对展颜的关心。 却正在数落兴头上,他一把被阴十七给拉到一旁去,正想斥阴十七两句胆儿肥,却在见到阴十七手上的医药箱而住了嘴。 那是个黄衫木制成的医药箱,是阴十七找芝兰山庄里的中年男子要的,而中年男子便是展颜、阴十七、花自来等人要找的林广众。 芝兰山庄与城中的袅袅茶庄皆是他的产业,他便是慈眉大师口中的那个幕后神秘老板。 折腾了好一会,众人方在少年闹腾的院落里厅堂坐了下来,互表明了身份,少年也被捆绑成肉粽般置于厅堂内一圈椅里坐着。 除此,山庄里的下人皆让林广众挥退,重回山庄各处各司其职。 花自来便坐在少年邻座,方便看着不太老实的少年。 起初少年还指望林广众救他,但见林广众已与展颜三人坐到了一起,他似是终于看清了形势,被捆坐于椅上连骂骂咧咧都没了,只一双眼恶狠狠地钉在他对座的阴十七脸上,似乎想钉出几个大窟窿来。 阴十七心道若是这目光能杀人,她恐怕得死好几百回了。 林广众正在对险些被李世宝要了性命的展颜连连致歉,但展颜却并未表态,只是突然看向他后方的李世宝,令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转身,便见李世宝竟在用目光凌迟阴十七,他大惊之余,忙又对阴十七再次连连表示歉意。 阴十七微笑着表示不在意,他方停止了呈九十度弯腰的鞠躬。 诚意足得令阴十七受之有愧,她同时也明白林广众这般卑谦低下的真正缘由,他是想让她高抬贵手,对少年,也就是能在知县大人审判李世宝时,她能高抬贵手帮帮忙,为李世宝美言几句。 然莫说美言,她此刻能抑制住杀了李世宝的冲动,也是看在李世宝还是个十三岁少年的份上,更因着这案子另有隐情,否则她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转眼看到邻座展颜左肩胛上那微微透出腥红的血迹时,她心中火气更大了。 就在片刻前,她刚刚给他拨了箭、敷了药、包了扎,那样的箭矢被她一鼓作气一下子拨出来之际,那血还喷了她一脸,此刻嘴角似乎还能舔到腥味的鲜血,鲜血的温热似乎还残留于她的脸上。 那一幕,她睁眼闭眼都能记上好长一段时日。 展颜身上的箭矢虽已让阴十七拨出,并作了简单的处理,但她还是坚持他先回县里去,找大夫给重新仔细查看查看,毕竟她也只是自陶婆婆那里学到了简易处理伤口的方法,她不敢保证她这样的处理会不会有后患。 可展颜却是不在意,浅笑着让她安心,说道她这样处理已然很好,他没事了。 阴十七不知是被急乐了,还是被展颜再一次浑然不在意已身安危的态度给气乐了,总之她笑了。 那笑很浅很灿烂,却有一种令坐在对座的花自来头皮发麻的诡异。 花自来忙转眸撇开眼,却看到邻座的李世宝竟是睁大了双眼,像个好奇宝宝般看着阴十七,一股慢慢研究新事物的势头,起初那种想将阴十七碎尸万段的狠戾眼神却是没有了。 花自来纳闷,心想林广众说道这李世宝脑子有些不正常,看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花自来注意到了,做为当事人的阴十七及展颜,甚至是林广众也皆注意到了李世宝突然转换的态度。 展颜等人能找到芝兰山庄,并出了李世宝意图射杀展颜灭口的事情,林广众心知他与吕氏私通的关系,展颜等人定然早已知晓,他也没什么好再隐瞒。 一入厅堂,林广众便直接承认了李世宝是他与吕氏的亲骨血,更明言了李世宝自六年前经一场高热烧了三个日夜之后,命虽捡了回来,脑子却自此被烧坏了,时而正常时而疯魔。 林广众叹道“宝儿就是这样,疯起来像是脱了僵的野马,乖起来便纯真的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野马 说是疯马也不为过 花自来嗤之以鼻,对林广众的护短极为不屑。 阴十七却能够理解林广众身为李世宝亲生父亲的心情,李世宝再怎么发疯,他也是林广众的心头肉。 展颜问林广众“林庄主,李世宝平日都是如此疯魔么” 林广众摇首道“并非如此,宝儿平日里与平常家的孩子并无不同,他很懂事,也很乖,我还为他请了专门教他识文断字的夫子,夫子皆赞道,宝儿这孩子其实很是聪慧” 阴十七接下道“李世宝确实聪慧,不然也不能将这一手箭术耍得如此出神入化,不知教李世宝箭术的夫子是谁” 她心下想着,这教李世宝箭术的夫子心真够大的,莫非他不晓得李世宝就是一个脑子不正常随时可发狂的小疯子么 瞧瞧,李世宝用他教出来的箭术都干了什么好事 都七条人命了,难不成他这个为人师的不用背上责任么 不,绝对得背上绝大部分责任 不止阴十七,展颜与花自来也殷殷地瞧着林广众,连李世宝也睁着一双明净的眼随众地看向林广众,满眼不知是好奇还是期待地等着林广众的答案。 然林广众的答案,却是摇了摇首。 他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急转机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世宝被押回衙门,等候知县大人审判发落。百度搜索"",免费看 林广众很是担心,总说他家宝儿绝非美临街、田月街命案的凶手,因着被他看得严严实实的,六年来从未有踏出过芝兰山庄半步,怎么可能出去行凶 展颜与阴十七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倘若一言断定李世宝便是凶手,也不现实,更无证据,谁也没亲眼目睹过他行凶,他也一会正常一会疯魔的,根本问不出任何关于七条人命的罪证来。 想是林广众出芝兰山庄前便差人通知了吕氏,李世宝一到衙门,吕氏也到了,她哭爷爷求奶奶的,连知县大人那里也是明求暗使钱财。 可惜知县大人不为所动,还将她大斥了一番,正气凛然得令阴十七肃然起敬。 到了吏舍捕头吏房,吕氏急了便指着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人骂道 “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家宝儿便是凶手凭什么将他关押起来凭什么不让我去探视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花自来瞪大了眼,气愤非常。 但他向来对此等泼妇无法,干瞪眼之余只好将火气自喉咙口重咽了下去,出气似地将整盅的君山银针灌下喉去,岂料火没灭着,倒是被刚将君山银针泡开的滚烫茶水给烫得噗的一声给喷了,还连呸了好几口针形黄芽的茶叶出来。 阴十七坐在花自来邻座,见状忙将整壶放凉的开水递了过去。 花自来一手接过,又连灌了好几口凉水,方将将被烫得快卷成卷的舌头给微微安抚下了。 展颜对花自来的冒失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自圈椅中起身,指着自已肩胛处向吕氏缓缓说道 “他射了我一箭,还企图致我于死地,李夫人说说,这公然射伤并意图谋杀衙门捕头的罪名,李世宝该当何罪” 吕氏刚被花自来一连串作死的行为给引去了些微注意力,也缓缓想起这里可是衙门,她还得靠展颜等人替她的宝儿洗脱行凶嫌疑,她讪讪地释下一脸怒容与嚣张的气势。 这会一听展颜如此质问道,更是没了愤愤之气,她求助地望向林广众。 林广众却是无计可施地对她摇了摇头,吕氏也干脆,回过头来便朝展颜双膝跪下 “展捕头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家宝儿吧我家宝儿他什么也不懂啊,他怎么会杀人呢他不会的啊” 林广众在一旁连连点头。 阴十七道“李夫人此言言之尚早,李世宝正常时虽确没什么威胁,可在疯魔时,我可是亲眼见到过的,他那箭术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而美临街、田月街七条人命便是让有这样箭术之人给一箭射杀身亡,李夫人与林庄主既然坚持了李世宝绝不可能是凶手,那么二位可有什么辩解之词” 她这话无疑一语便掐中了吕氏与林广众二人心中那一丝存着侥幸的心理。 一时间,二人无话。 阴十七起身上前,将吕氏扶起身道 “夫人实不必如此,倘若李世宝真是无辜的,我们必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倘若李世宝” 吕氏尖声道“不不会的” 阴十七未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瞧着吕氏,瞧得吕氏尖声叫嚷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林广众想了想道“可、可宝儿是我亲自看着的呀美临街、田月街命案发生之时,宝儿皆是在山庄里睡得正熟,哪里来的时间去作案” 花自来道“林庄主可有整夜整夜守着李世宝” 他问出了阴十七与展颜接下来想要问的,于是二人同看向林广众。 林广众道“自然是有” 阴十七疑道“亲自守着” 林广众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想到事关李世宝性命,他悻悻道 “虽未十二个时辰全程守着,但我不在时,是有另一个下人时刻守着的” 阴十七问“那人是谁” 林广众道“山庄里老朴的儿子小朴” 老朴是芝兰山庄的管事,他的儿子大名没什么人叫,只管叫着小朴。 小朴年岁比李世宝大上两岁,今年刚刚行过冠礼,与李世宝身形一般高大,十分健硕。 展颜因着伤口得去重新处理一番,当然这是在阴十七差些翻脸的情况之下,他方妥协的。 花自来又要多方再问问吕氏与林广众所有关于李世宝的情况,包括李世宝在芝兰山庄里的日常情况及发病时间,还有杨氏死前未去娘家,到底是不是去了李府等等的情况。 于是去芝兰山庄找小朴,便成了阴十七一人的任务。 她到山庄时,小朴正在厨房外的小院子里劈着柴火。 当她看到小朴背着身一下一下有力地劈着柴火时,她脑海里自动将他的背影与那日她暗下跟踪吕氏大丫寰时,那名在出了巷子口后的街道上将大丫寰阻拦下,并将大丫寰带回李府的那个灰色粗布衣少年的身影重合 意识到有人来,小朴停下手中劈柴的活计,回过首来看着阴十七 “你是衙门的差爷” 她一身衙服,小朴认不出来那才是怪事。 阴十七点头道“我是衙门的快手,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小朴放下劈柴的斧头,双手又在身上的黑褐色粗布衣上擦了擦,方走近阴十七毕恭毕敬道 “差爷有何要问,尽管问便是。” 阴十七问“你晓得我因何而来么” 小朴道“晓得” 李世宝是芝兰山庄里的少爷,李世宝疯魔并被抓的当日并未见到小朴,可小朴终是这山庄里的下人,不可能不晓得李世宝被关押到衙门里去的事情。 阴十七问小朴,当日他去哪儿了,为何不见他 小朴说,他的父亲病重,当日他送父亲去县里看病了。 这点阴十七早先问过了林广众,在当日院落那些山庄下人中可有老朴及其儿子小朴。 林广众说没有,老朴病了,当日小朴正好送老朴到县里来看病。 小朴没有说谎,在这一点上,他也没必要说谎。 可就在阴十七问及小朴,他那日为何骑着马在街道拦住吕氏的大丫寰,并将大丫寰带回李府一事的缘由时,出乎她的意料,小朴竟然没有否认。 他直接承认了那日骑马的灰色粗布衣少年便是他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借刀人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阴十七问“谁让你将大丫寰带回的” 小朴迟疑道“是是有一个人告诉我的,他说,若不将夫人身边的大丫寰姐姐即刻带回,庄主与夫人、少爷都会有麻烦,故而我便骑着马去了” 阴十七又问“那人是谁还有那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 小朴摇首道“他是谁我不晓得,那日]我也并没有发现差爷,只是他告诉我,有人躲在巷子内跟踪着大丫寰姐姐,我好奇忍不住便瞧了一眼,实非是发现了差爷若是早知那人是差爷,我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 阴十七打断他“好了这没什么关系,可你说你不晓得那人是谁,这怎么可能既然他都叫你做事了,你不晓得他是谁的前提下,何以乖乖照他的话去做” 小朴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许久。 阴十七也没催他,她想他是该好好想清楚的。 这时老朴到厨房来,阴十七到山庄里来做什么,找什么人他是知道的,还是他让人带阴十七来的厨房,若非他那会手头有事,他必然得亲自带着阴十七来。 手头的事一了,他便匆匆赶了来。 一进厨房所在的小院子,老朴便见阴十七与小朴齐齐沉默着,皆闷不吭声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客气且小心翼翼地问阴十七,阴十七便将小朴的情况告知了他。 阴十七一说完,老朴便上前打了小朴一个耳瓜子 这让小朴措手不及挨了个正着,也让阴十七吓了一大跳。 那耳瓜子打得响亮,小朴被打的那左半边脸即刻红肿起来,还印着清淅可见的五掌山。 老朴还想再打,阴十七连忙拦住了他 “莫打莫打朴管事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肝火” 老朴愤愤又含着对小朴的恨铁不成钢,放下高高举起要打人的手,叹道 “非是我要大动肝火,实是这小子吃里扒外,竟然勾结起外人来害自家主子如此糊涂,还不如让我打断他的腿,省得再出去害人害已” 小朴似是被打醒了,也似是看到老朴这般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悟了自已也不过是遭人利用的棋子,害了自家少爷不说,也害了自已,更累了老父为他忧心 小朴如实将那人找上他起,并通过他与李世宝结交的事情,一一道出。 原来早在一年前,那人便找上了小朴。 他知道小朴是林广众放在李世宝身边专门侍候李世宝的下人,李世宝的日常起居皆是小朴在照顾安排,他告诉小朴,他有办法治好李世宝被高热烧坏所致的脑疾。 只要小朴配合,李世宝必定能恢复正常人的状态。 这事也是奇了。 在这一年中,李世宝跟着那人学习箭术,李世宝不仅对他言听计从,且还十分依赖他,他指东,李世宝绝不往西。 每回小朴皆不在场,这是那人要求的,说是李世宝需要一个绝对毫无外人干扰的场所,好让他对李世宝进行治疗。 如此两三次后,李世宝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而每回那人一走,李世宝便念叨着“蒙面夫子”何时再来,小朴便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自此那人教李世宝箭术,且自始至终用布巾皆蒙着面,李世宝便称呼那人为蒙面夫子。 又因着那人言明要小朴与李世宝两人保密,于是这事持续了一年之久,除了小朴与李世宝,竟是连林广众、老朴都不晓得,更恍论庄内的其他人。 阴十七听后问道“除了箭术,他还教了李世宝些什么” 小朴道“没了。” 是真的没了,还是只是小朴不知道,她现今无法判断,但她却可以肯定小朴没有说谎。 他初心确实是为了李世宝好,只是信错了人。 他如今也确实不晓得那个蒙着面神神秘秘的人到底是谁,因着他根本就未曾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那人每回皆是悄悄来的芝兰山庄,然后带走了李世宝,教李世宝箭术教到日落西山,方将李世宝再悄悄地送回山庄。 山庄里有小朴打着掩护,他又是山庄管事老朴的儿子,林广众很是放心,也未曾疑心过。 即便偶然发现什么可疑的,凭着林广众对老朴父子俩的信任有加,他也很容易就被小朴所编的借口糊弄过去。 整整一年,那人教会了李世宝如神入化的箭术,更激发了李世宝被烧坏的脑子中那一部份邪恶。 七条人命,到底是那人所射杀,还是那人利用了李世宝去射杀,阴十七心中已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其实更希望七条人命并非李世宝所射杀,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事实真相恐怕非她所愿。 那人极其聪明,倘若不聪明,他无法在短短一年内,教一个被烧坏脑子的少年从丝毫不会箭术到拥有百步穿杨的骇人箭术。 而聪明人有百种,甚至千种方法让自已双手不沾血 回到衙门,花自来已问完了林广众与吕氏二人所知的所有情况,他与展颜正坐在捕头吏房里等着阴十七这边的收获。 阴十七接过展颜递给她解渴的茶水喝下之后,便将小朴所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人。 一说完,花自来劈头便问 “那人能在短短一年内便教会了李世宝那般好的箭术,可见他本身的箭术必定极佳,他费尽心思的目的是什么” 展颜道“借刀杀人。” 花自来愣愣复道“借刀杀人” 下一刻他方恍然大悟过来“你是说,他费了一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借李世宝的手去杀他想要杀的人” 展颜点头。 花自来骇然,心道七条人命得是多大的仇恨,这神秘人又得有多深沉的心计,竟是这般富有细心及耐性 接着花自来又怒了“这人也汰狠毒了这般费心思地利用一个七岁便烧坏了脑子的少年来替他杀人,这、这这太没人性了” 他早前在仵作房,见阴十七那般气愤并咬牙窃齿地大骂凶手太过嚣张之时,他尚不能理解阴十七那种心情,可这会他彻底地感同身受了。 因着此刻他便在咬着牙窃着齿,十分恨恨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透杀局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费了一年的精力与时间制造了一把为他所用的刀,这样的人会有人性么 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阴十七问“展大哥,你去过千光寺之后再到芝兰山庄的时候,是怎么与疯魔的李世宝对上的” 展颜说起这个,也是百般莫名奇妙。 他一进芝兰山庄,便表明了身份,林广众很是客气友好,引着他到山庄里厅堂安坐看茶。 刚坐下没多久,他甚至还没未来得及问林广众一些事情来确定林广众的身份,虽是同名同姓,但这洪沙县同名同姓的人并非没有,他有些疑心,却不好武断确定。 正想旁敲侧击确定林广众是否便是与吕氏相好的林广众,一个山庄里的下人便慌里慌张地闯入厅堂,紧张兮兮地说道,少爷不见了 林广众当即再顾不得展颜,脸色更是白了几白。 若非展颜早听到是“少爷不见了”的事情,要不然就林广众冲出厅堂那会的速度,他便要误以为是林广众的仇家找上门来,大开杀戒了 阴十七与花自来听到这里,正聚精汇神听到关健处,展颜却停了下来。 阴十七急,花自来更急,他先她开了口问道 “然后呢” 展颜在想当时李世宝向他射箭时藏的方位,想了会道 “我跟着林广众到那处院落之后,还未看清楚院子内的情况,只觉得在我前方有破空之声传来,只在一息之间,我尚未能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本能地快速向右边闪移,可惜我的速度还是慢了” 慢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 李世宝那箭矢射出来时是有多快,她是亲眼目睹的,人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快过飞箭的速度。 阴十七问“李世宝射杀你的时候是在什么方位屋里还是屋外” 又想起那院落里是一小幢阁楼,她补充道 “或者是在阁楼上” 展颜看着阴十七“在阁楼上。” 说到这里,他与她皆已感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连花自来也嗅到了,他惊骇地看着展颜 “这是个局一个要置你于死地的局” 展颜道“就目前而言,确实有此可能。” 花自来激动了,他霍然起身,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什么可能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实那人太无法无天了,他居然利用你必然会去找林广众与李世宝而设下局来射杀你等等”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停顿了下,惊心地将捕头吏房内仅有的两个人都看了个遍,觉得还不够,他又跑到吏房门口往外瞧了又瞧。 片刻后花自来跑了回来,不确定地惊道 “那人不会是知道我们捕头吏房里的每一个人的行踪吧要不然他怎么那么准确地知道你什么时候去的芝兰山庄从而设下那样的杀局” 阴十七攥紧了双拳,拧眉道 “我早说过,他在关注着我们,一直都在” 展颜是这个杀局的目标,但在此刻三人中他却是最为淡定,他淡然问阴十七 “从小朴那里,你还得到什么样的线索” 花自来急急看去阴十七,在他此时眼里,多发现一条线索,展颜便能多一分安全,他很是紧张。 阴十七道“我怀疑一个人,在我们找到林广众之前,我便在一直对她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我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故而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但现今我想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花自来不知道阴十七说的“她”是谁,但展颜却有些了解 “你说的是姚氏” 花自来惊问“那人是姚氏” 阴十七摇首道“不,那人绝对不是姚氏,但他与姚氏必定存在着某种关系,我本来看过哑母之后便要去一趟曾家村的,可展大哥知道,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第六感” 接到花自来不明白的眼神,她解释道 “第六感便是直觉,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直觉,当我从哑母那里看到水仙留的书信之后,我知道了李世宝的不正常,我便想先告诉展大哥一声,让展大哥心里有个准备,可我在衙门没找到展大哥,于是去了蔡富贵家。 自蔡富贵那里我得知了展大哥必定会去千光寺查探,可走出蔡富贵家后,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 花自来道“你的第呃,直觉真准” 复又想到为何阴十七只想起要通知展颜,却未想到要通知他时,花自来心里不平衡了 “奇怪了你得知李世宝的不正常之后,怕他会伤害到展大哥,可你怎么没想过他也有可能会伤害到我我们可都是在找林广众与李世宝的十七,你可不能这样偏心” 阴十七不好意思道“那会紧急,难免有些思虑不周花大哥,你可莫要与我计较,你大人大量,定然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展颜对于阴十七对他的时刻关心,也是十分感激。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感激已悄然变了质,只觉得当她翻了脸一定要他的左肩胛再让专业的大夫看看时,他冰封了十数年的心已慢慢在解封。 除了相交了十年之久的花自来,阴十七是第二个令他有了敞开心扉迹象的人,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当初花自来可是花了五年的时间,日夜跟着他,吃喝住行皆在一处,他方慢慢敞开心扉接受了花自来这个好友兼兄弟。 花自来也没真怪阴十七,他还没那么矫情。 他就是觉得阴十七这小子总一副凡事皆在胸的姿态,每每又总能说出一些令人惊喜的案情分析来,他便想逗逗这小子,看看阴十七脑子里是不是除了思考案情分析案情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要真没有,那该多无趣啊 所幸阴十七也不是十分无趣,当然也不十分有趣就是了。 但花自来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阴十七在展颜面前,这小子有时候十分狗腿,难道就因着展颜是大捕头的干系 他想应该是的。 有时候,他在展颜面前不也很狗腿么 心里想是这样想,但花自来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展颜起身道“我陪十七走一趟曾家村,自来你就留在衙门里,设法看能不能在李世宝嘴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不可思 姚氏已过了小河。 因着是夜里暗中独出,她不敢带上灯笼之类会亮的物什,黑漆漆的一片,走路过桥全靠今夜不太亮的月光。 搭在小河两端的木桥正经论起来,其实就是两三块粗厚的木板拼凑而成的简易桥梁,又因年月有点久远,桥梁即滑又窄,白日里过桥都要小心翼翼,何况是在夜里。 看着姚氏飞快过桥梁的那一幕,明知姚氏早就过桥过得很熟练,阴十七还是替姚氏担了一下心。 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姚氏果然到了曾家村世代祖坟那座山里,满坟满山的鬼火,她面不改色,径自在其中一座坟前跪下 “家明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不是来见那人,也不是来见谁的。 姚氏竟然是来到了曾家明的坟头哭诉 展颜与阴十七皆十分意外。 阴十七脑子里甚至有点懵懵的,眼前的景象不如她想象的,但她心中却有另一个猜测正在快速成长。 几息间,自雏形成长到她难以驾驭的地步。 姚氏的哭声仍在继续,从最开始的低泣到最后放声的嚎然大哭。 她很伤心,伤心的不仅仅是因着曾家明的死,更因着其中她未说明的其他缘由。 展颜似是有所感悟,阴十七已然掉头跑出那个供两人隐身的小土丘。 憋着一股气,她一路往回跑。 从山上跑到山下的路程并不是很远,快跑两刻钟的时间也就跑到了。 再看到小河那座简易木板桥时,她顿了顿足,只犹豫了一会,她又往山上曾家明坟头跑。 一直跑在阴十七身后的展颜见状,愣了一下便赶紧又追了上去拉住她 “你又跑回去做什么” 阴十七似是神魂在外,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我想告诉她告诉她从一开始她就错得离谱她不应该这样那是七条人命七条人命啊” 她很激动,身体止不住地微颤,眼里已经开始泛出了泪花。 展颜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阴十七会这样激动不已除了姚氏与七条人命的干系,他想应当还有旁的缘由,而那缘由定然与她的过去有关。 可他不能问,也开不了口。 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将她拉住,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别去做打草惊蛇的事情。 阴十七也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被展颜拉住拦着一会,她便冷静了下来。 此刻是抓那个人的最好时机,她不应错过,更不应该因自已的过往而做一些令人令已功归一篑的鲁莽之事。 挣了挣被展颜紧紧抓住的胳膊,阴十七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对不起展大哥,我差点坏事了” 即便不太亮的月光之下,并不能看清楚她隐于脸庞之下的那点脆弱,可展颜还是自阴十七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异常。 她在自责。 展颜放开了阴十七的胳膊,看着曾家明家的方向 “走吧” 一大清早的衙门,很是热闹。 捕头吏房刚抓了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疯魔少年李世宝入狱,昨夜又抓了另一个名唤曾品正的少年入狱,这个更绝了,年仅十一岁。 李世宝与曾品正被关押在同一间牢狱里,这是展颜吩咐吕典吏特意安排的。 姚氏半夜哭坟之后归家,发现家里只余下小女儿曾品慧与阴十七在家,曾品正却是不见了踪影。 阴十七因着担心曾品慧一个小孩儿在家不安全,曾品慧也会害怕,于是她留了下来等姚氏归家。 问了阴十七之后,姚氏方知曾品正让展颜连夜押回衙门审问。 当下姚氏便白了脸色,整个人像是脱了力般无神地坐在里屋的榻上,连身边小女儿哭喊着“母亲”也似是听不见。 白中带着灰,似是那种忽闻噩耗的震惊与悲悚的脸色。 这样的脸色令阴十七更加坚信心中所猜测的真相,同时也令她替姚氏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 半夜便坚持一定要赶到衙门的姚氏与年仅八岁的曾品慧还待在捕头吏房里,一大早母女俩又是哭着抱成一团。 阴十七不忍再看,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捕头吏房。 花自来早看出阴十七心中的不好受,看着那样可怜的母女,谁的心里怕都不好受,再加上展颜一大早见他,便与他说过,要他万分注意阴十七的情绪。 见阴十七僵着脚步走出去,花自来也追了出来 “十七她们母女俩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地与展大哥审讯曾品正,这边你你不必担心” 阴十七抬眼瞧他,却不作声只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吏舍。 一步一步地,似是千斤重。 花自来心道,这小子心中果然有事,还真让展颜说对了 花自来昨日并没有自李世宝嘴里套出什么话,因着疯魔李世宝根本就没有出现,一直是那个咬着指头很天真无邪地看人的那个纯真李世宝。 自昨夜连夜带回曾品正,展颜便一直与曾品正耗上了。 曾品正自在睡梦中被展颜一把揪起,并连夜带回衙门关押入牢狱时,他便一直沉默不语,宛如一个哑巴。 倘若之前不是早知了他会说话,展颜都要以为他是个天生的哑巴。 阴十七到衙门牢狱时,展颜就坐在关押曾品正与李世宝两人的牢狱铁栅前,端坐于圈椅之上,一副与两人耗上了的坚定劲。 换做平常,阴十七定然会笑出来,并取笑展颜几句,可这会她却没有这样的心情。 她闷闷地走到展颜身边,看着隔着铁栅的另一边。 曾品正像是端坐课堂上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神色如常。 李世宝就像是一个孩子看到了久违的父母一般,很是依赖地坐在曾品正的身边,学着曾品正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也神色如常。 只是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白纸般的小婴孩,心中虽晓得与曾品正亲近,也想学个十成十,但他婴孩般的性情却是对一切新事物好奇得不得了。 一时半会,他还能装得很像,虽是有限的形似神非。 可时间一长,他便克制不住自已那一双天真灵动的双眼,好奇地滴溜溜乱转。 当阴十七看着铁栅内的曾品正时,李世宝便睁着这样一双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也在思考、考量,或者其他。 那样纯白的天地,她想她并不懂。 因着在她的天地里,并没有那样纯粹的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弦外音 “他那样纯真、纯粹的一张白纸,你怎么舍得将他染黑怎么狠得下心” 展颜自阴十七闷声走近,他便也跟着自圈椅中起身。 阴十七站在牢狱铁栅盯着李世宝瞧,他也跟着走到铁栅前盯着,不同于她的,他盯着的人是曾品正,那个比李世宝还要小上两岁的沉默少年。 铁栅内、铁栅外两厢沉默着。 突然间,阴十七冒出了这样一句质问。 展颜没有动,铁栅内的李世宝、曾品正也没有动。 李世宝其实是想动的,但他见曾品正没有动,于是他也不敢动了,学着继续沉默着一动不动。 阴十七忽然又笑了。 嗤的一声,很具讥讽意味。 展颜看着她的侧脸,觉得自她知晓姚氏包庇曾品正的真相之后,她便一直有些奇怪,不似以往的冷静犀利,更多的添杂了旁的情感。 这样的情感于他们这种在衙门办差的人来说,有时候便是查案时的致命打击。 它不但会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更会引导他们走向感性的一面,这一面足以令他们错失真正的凶手,或曲解凶手行凶的真正起因。 可他看着她,看着她俊俏的脸上浮动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凉与隐隐的愤怒,他却怎么也无法将训斥说出口。 换作是花自来,他必然早就一个喝斥,让花自来莫要感情用事。 这时阴十七又道“李世宝很听你的话,连不疯魔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向你靠近呵你到底费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方能将疯魔时的李世宝的邪恶一面给引出来,还引得这般彻底” 意识到自已的情绪开始激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觉得平静些了方继续说道 “告诉我,为何要这样做七条人命中除了曾家明、水仙、李浩、杨氏之外,其余的李氏、陈家兄弟都是无辜的不,我这样说不对,你父亲曾家明、水仙、李浩、杨氏他们四人即便有过错,那也罪不至死何况你小小年纪你有什么权利对他们审判” 她不想激动,不想厉声质问,可说到最后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 展颜拉住阴十七的胳膊离铁栅走远了两步,他担心地看着她 “十七” 阴十七对他笑了笑,挣开他拉住她的手 “我没事,展大哥我只是、只是看不得他们小小年纪本来应该有大好前程,特别是曾品正,夫子那样欣赏他,他聪慧、上进、努力,又有特意想培养他的夫子,想他出人头地的母亲,长大了还想依靠他的妹妹他怎么能他怎么会”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疾走,再次走近铁栅,双手紧紧抓住铁制的栅条,她紧盯着曾品正,眸光愤愤且痛心 “你拒绝了夫子的好意,你不想到县里学社来,是不是就因着你母亲与你妹妹你怕她们会受到欺负,怕她们没了你会过得不如意故而你拒绝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祸害了旁人,必然也会祸害了你自已 界时你母亲与你妹妹又怎么抬起头来做人你母亲的下半辈子必定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而过,你妹妹兴许也会因着有你这样狠毒的哥哥而影响了她原本该是幸福美满的一生” 听着阴十七几近嘶心裂肺的叫喊,展颜有些恍惚。 他恍惚地觉得这时的阴十七并非是真正的阴十七,又或者说并非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阴十七,她让他感到陌生,感到似乎今日是初次见到她。 那种初见并不相识的感觉,在他心中很是强烈。 这回展颜没有再将阴十七拉离铁栅,因着他听到了一直沉默着,一声未吭过的曾品正终于抬起头,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幸福美满” 像是呢喃,像是问人,又像是在问着自已。 看来是阴十七话中提及的曾品慧引起了曾品正的共鸣。 阴十七趁机问道“想看看你的妹妹现在的模样么” 展颜看着,与她一同看着曾品正的反应。 有了曾品正的反应,李世宝也学着他抬起头看着铁栅外的两人。 只是曾品正只紧紧盯着阴十七,李世宝一双纯真的眼却在阴十七与展颜之间来回滴溜转。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阴十七要放弃理智地与曾品正对话,展颜也想坐回圈椅里去,但曾品正这时站起了身,自牢狱角落走向铁栅。 展颜全身绷紧了弦,即便失了弓箭的曾品正其实没什么危险,他还是时刻警惕着。 一个能教唆并开启另一个少年的邪恶一面,从而达到替自已杀人目的的十一岁少年,他已不能将其看做仅仅只是十一岁的少年。 相对于展颜的紧张防备,阴十七对于曾品正的步步靠近丝毫不为所动。 她紧盯着他,正如他也在紧盯着她一般。 曾品正走得缓慢,约莫半丈余的距离,他似乎费了几个春秋那般长,方终于走到阴十七的跟前。 他与她近在咫尺,他的手抓在她所抓的栅条的隔壁,中间仅仅只隔了一根直竖着的栅条。 李世宝也学着他靠近铁栅,学着他抓着栅条站在铁栅旁,只是他站在展颜的前面。 曾品正没有一靠近便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盯着阴十七,与她四目相对,就像初时李世宝盯着她的眼神那般,似乎在思考、考量,或者其他。 阴十七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一旦打开了曾品正心中的缺口,那么他便一定会开口与她说说那些封尘于他心里已久,致使他满腹心计、处心积虑杀了七条人命的缘由 曾品正终是再次开了口“曾家明是我的父亲可我宁愿从来没有这样的父亲这样一来,品慧才会真正过得幸福美满” 阴十七听出了弦外之音,展颜亦然。 照曾品正的意思,杀了曾家明,是因着曾品慧。 即便不是,曾家明之死,也必与曾品慧有关 那么余下的六条人命呢 也是因着曾品慧么 阴十七艰难地开口“你、你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心理战 对于她的提问,曾品正冷笑了下,却不开口解释。 他的个头与阴十七一般高,李世宝的个头则到展颜齐耳处。 四个人,面对面的,两两相对,大有势均力敌的感觉。 看着这样有些高深,脸上却还存着稚嫩的违和神色,阴十七心中不知作何感叹。 只觉得若是没有这七条人命,那曾品正这样聪慧沉稳的天才少年,将来的作为必定不可限量,迟早不是官途亨通,便是富甲天下。 阴十七婉惜道“为了曾品慧值得么值得你用一辈子来换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毁了你自已的一生,与李世宝的一生,你们本来可以活得很好” 曾品正一直平静且沉默的神色一变,变得恶狠狠 “活得很好就为了我们自已可以活得很好,就可以忽视品慧不管品慧的死活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打断了她的话,还很稚嫩但已然开始变声的声音变得仇视、愤愤。 阴十七说到一半的嘴还未合上,她听着曾品正对她的大声喝斥,尖锐得几欲穿破她的耳膜,就因着她看轻了曾品慧,说了轻视曾品慧的言语她触怒了他 此时此刻,她更加确定了曾品慧在曾品正心中极重的份量,那或许是比姚氏于曾品正心中还要重要的存在。 展颜在一旁也听清楚了,他心中有着与阴十七一般的感触与认知,他抓住了曾品正怒吼中那最重要的两个字 “死活曾品慧活得好好的,何来要死要活曾品正,你不要为了掩饰你自已的罪行,而胡乱拖亲妹妹来当你的挡箭牌” 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 曾品正可以拖无辜的李世宝下水,来为他杀人,替他双手沾满血腥,那么利用曾品慧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聪明的人往往也最是狡猾。 阴十七也这般如是想着,她怀疑的目光似乎刺伤曾品正。 展颜那样明白地说出来,曾品正都不曾转过正眼去瞧他,可当他意会到阴十七怀疑的目光时,他愤愤之后恢复平静的脸色又开始龟裂。 他在乎她的想法及看法 展颜注意到了,阴十七自已也意会到了。 曾品正问“你信么阴快手信了展捕头所言了么” 阴十七反问道“那么你是么你来告诉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似乎是意外她这样的答案,曾品正微怔了下。 毕竟他的心智再比同龄人要成熟且聪慧得多,他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只是一个一心一意想要护着妹妹的哥哥。 他可以利用所有人,伤害所有人,可阴十七相信,他不会伤害曾品慧,伤害他的亲妹妹。 他那样为了曾品慧而激动地喝斥她,不是假的;他说宁愿没有曾家明那样的父亲,只为了曾品慧这个妹妹可以幸福美满,也不是假的。 一个沉默到几近哑了的人可以为了妹妹而愤怒、激动,甚至仇视那个质疑他妹妹的人,阴十七相信,他是真的爱着他的妹妹,用着他的一切、他的生命去护着他心中最重要的妹妹 怔了有一会,曾品正终于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似是再次确认般问着阴十七 “我说了你就会信无条件地相信我” 阴十七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只笑不语。 这是她抓了曾品正之后,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这个笑容令曾品正想起阴十七特意到曾家村农田里找他母子三人时的那一回,阴十七也是这般笑着听着曾品慧喊着“快手哥哥”。 事后他的妹妹跟他说,快手哥哥人很好很亲切,总是对着她笑,并不像他平常所说的,衙门里的差爷个个都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模样。 曾品正突然放开了紧紧抓着铁栅的手,微垂着眼睑,用几乎是叹息的语气说着 “若是你早在一年前便到了衙门当差若是我早知道衙门里还有你这样会相信我的差爷若是我并非只有十一岁而是早早行过了冠礼” 他用了三个“若是”,她想下面定然会有“那么”作为后续。 可她等了又等,他似是高飞的纸鸢突然断了线,走回牢狱角落里默然坐下,再无声息。 他仍旧坐得端正,就像坐在学堂上的好好学生一样。 李世宝再次学着曾品正,坐到曾品正旁边去,端端正正,不显半丝凌乱。 展颜看着曾品正,自他审讯曾品正开始,他便知道曾品正心中对官差有抵触,却从未想过竟是抵触这般的深。 看了牢狱角落里的曾品正一会,他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意会到展颜的目光,她微侧过脸来对他轻摇了摇首不要打扰曾品正,他正在思考、考量是否要全盘托出。 两刻多钟的时间,展颜与阴十七等得度刻如年。 这其间狱卒又搬来了另一张圈椅,阴十七与展颜坐在一处,两人耐心地等候着。 三刻钟刚刚过去,狱卒进来禀报展颜,说是姚氏带着曾品慧在外头,求着哭着要见一见曾品正,花自来快拦不住了。 展颜看阴十七,阴十七却在看着铁栅内的曾品正,几息后她突然道 “你想让你妹妹看到你现今这般模样么想让一直那么相信你依靠你的妹妹突然间对你这个哥哥的一切美好回忆在瞬间幻灭么想么” 展颜明白了阴十七的用意,他示意狱卒等会,看曾品正的决定。 没有给曾品正太多的时间,阴十七只在心中默数了十声,她便对狱卒开了口 “让她们进来” 狱卒看了眼展颜,展颜对狱卒点了点头,狱卒转身便走。 当狱卒快走到牢狱两边尽是铁栅的转角时,曾正品忽然抬起已盛满了泪水的眼眸,冲阴十七喊道 “不想不想求求你别让品慧进来,我不想让她看到现今这样狼狈的我” 从一开始,阴十七就一直在打心理战。 对付像曾品正这样年少却又聪明绝顶的少年,她无法用牢狱中那些审讯的刑具,更无法怎样地恶言相向,当然真的那样做也没什么用。 他太冷静,他太清楚只要他不开口,衙门的人根本无法将他如何。 他不像李世宝在意图射杀展颜时被当场抓获,他只是突然在夜里熟睡时突然被展颜抓回了衙门审讯。 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三无当场抓获,仅仅凭着阴十七与展颜半夜里偷听到姚氏的那些形同喃喃自语的坟头哭诉,他只是有嫌疑。 而倘若不能证实他的嫌疑便是真相的话,衙门的人最终只能是放人。 屈打成招 不,清廉如镜的知县大人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衙门发生。 阴十七只能一点点地引导,一点点地引起曾品正内心深处的共鸣,引到他自已将他隐藏得很深又说不出口的秘密慢慢说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非偶然 一年前在曾家村,曾家明卖了一头猪。 似往常一般,他没有拿着姚氏好不容易喂养半年方得的肥猪所卖得的银两回家,而是到了县里的英翠楼找水仙。 到了日暮,曾家明没未归家,姚氏便已知道了他的去处。 姚氏伤心地抱着十岁的曾品正与七岁的曾品慧呆坐在简陋到几乎家徒四壁的家里,一夜未睡的她在天亮前两个时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两个儿女不见了 姚氏慌了,她慌得手足无措。 照以往的经验,曾家明去了县里英翠楼后,回曾家村最快也得近晌午。 就在她找了左邻右舍帮忙找两个儿女时,曾品正与曾品慧回来了。 曾品正满身是伤地抱着似是失了魂的曾品慧回来了 听到这里,阴十七隐隐猜到了什么,展颜也一样。 两人对看一眼,皆明白七条人命的起因,应该就是那晚曾品正与曾品慧不见了的那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阴十七问“那晚你趁你母亲睡着之后,你与你妹妹到底去了哪里” 既然已决定全部告知,曾品正也没有再拿捏什么,他缓缓答道 “我到县里找我父亲,我是一个人悄悄离开家,离开曾家村的可我没有想到,品慧并没有睡着,她偷偷地跟在我后面也到了美临街” 幸运并没有眷顾他兄妹俩,或者说并没有眷顾曾品慧。 到了美临街后,曾品慧人小腿短,能跟着曾品正到美临街已是万幸,她并没有看到已偷偷来过数次的曾品正偷偷摸摸自英翠楼的后门进去。 七岁的她早就听左邻右舍的伯伯婶婶们说过美临街,也听说过英翠楼,她呆呆地蹲在英翠楼左边幽深的小巷子里,时不时往英翠楼前看一下。 那会她心里想着,父亲那么喜欢往这楼里跑,是不是哥哥也进去了 她也很想进去看看,可她是小孩子,楼前的姐姐们都说不能让她进去,她只能蹲在这里等着,等着父亲或哥哥出来。 展颜问“后来呢你妹妹品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原来是想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他不能再刺激曾品正,只好硬生生地将“不好”两个字隐去。 展颜猜得对,阴十七也有这样的预感,曾品慧一定糟遇到了令曾品正发疯发狂的灾难,才令曾品正启动了美临街与田月街两起命案的开端。 曾品正冷冷笑了一下,双眼闪着令展颜与阴十七心惊的恨意 “他们都该死一箭射杀太便宜他们了” 阴十七问“谁” 她的声音轻到令自已吃惊,若非屏息静气,她怀疑在场的另三人是否能听到她的问话。 曾品正咬牙道“还有谁你不是说他们是无辜的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到底有多无辜” 曾品慧在小巷子里等了很久,久到她蹲着的两条小腿已渐渐没了知觉,而她的后方正有两个人影步伐踉跚地靠近她,也是她往后将近一年的恶梦之源。 曾品正愤怒道“知道我一出英翠楼,便听到品慧那一声尖叫的哭喊声时,我是什么感受么知道我冲入小巷,看到那两个混蛋正压在我年仅七岁的妹妹身上时,我多想那会我的手上便有那么一把刀么” 两个混蛋便是陈氏兄弟。 消化了好一会方缓过神来的阴十七,只听得展颜冷静地问道 “那李氏成了你射杀的目标之一,又是为何” 曾品正讥笑着“为何” 他歪了歪脑袋,看着依旧乖乖坐在他身侧的李世宝,音调出奇地平静 “若非她的儿子还小,不过三岁,我必也让她如同吕氏一般尝尝什么叫做蚀骨之痛” 就在曾品正还未出英翠楼,还未发现曾品慧也跟着到了美临街,并在小巷里糟到了喝醉酒大发兽性的陈氏兄弟肆意凌辱的非人对待时,吕氏与李氏前后不同时间经过小巷,却一样的冷眼旁观,只睨了一眼便离开了。 曾品正当时并没有亲眼目睹吕氏与李氏的冷漠,而是他事后费了不少功夫方查探得来的信息。 阴十七想,李氏当时可能是秉着少惹事非明哲保身的想法,只是李氏却未想过会因此而丢了一条性命。 至于吕氏,她本就是那种只顾自已不顾他人死活的自私之人,即便明知她不伸出援手,后果必会毁了一个小女娃的一生,她也不会去管在她眼里不过是闲事一件的路见之事。 大概吕氏如同李氏一般未曾想过,她没有为此失去性命,却让她的心头肉成了杀人凶手,她将为此付出了惨痛并将悔恨一生的代价。 只是 阴十七问曾品正,更是在质问 “吕氏之过,为何要无辜的李世宝来替她承受” 展颜睨了眼阴十七,他有着同样的疑问,可他已知道了答案。 以阴十七的聪慧,他想她不可能想不到答案,她不过是借此质问曾品正,更质问出她心中的动摇。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晓得她心中的动摇,他只是莫名地感受到了,兴许这就是她常说的所谓第六感,所谓的一种直觉。 如展颜所猜测的那样,阴十七确实在动摇。 她一边想着陶婆婆常与她说道的那四个字“人性本善”,一边在动摇着她所相信的这四个字她是不是信错了 而曾品正很快回答了她,他冲她怒喝 “品慧莫非就不无辜那样的灾难为何要她来承受” 是曾品慧不过七岁稚龄,为何要她去糟受那样连及笄女子也承受不了的灾难 她领悟了,曾品正确实是在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这一切由曾家明不安于室流连青楼水仙玉榻开始,故而曾家明与水仙必然是曾品正报复的首要两人。 李氏与吕氏见曾品慧受辱而视之不见,于是加上了李氏一条性命,及夺走了吕氏的心头肉作为曾品正报复杀人的利器,成了七条人命的凶手。 陈氏兄弟醉酒失控,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失去,这样的两个人自然逃不过成为曾品正的射杀目标。 七条人命已清楚了五条,那么李浩与杨氏又是因何被曾品正纳入射杀名单里的 连最初让她与展颜认定是无辜,不过是无端被连累的李氏、陈氏兄弟等三人都有了被射杀的起因,那么她此刻有理由更相信,李浩与杨氏被射杀绝非偶然。 阴十七心中这般想着,展颜亦如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已落幕 似是嘶声力竭,似是满天的恨意,可他的红眼眶出卖了他的脆弱。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怎么可能真的半点不在乎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那又怎么样 已经死了的人不可能再复活 设局让李世宝射杀了七条人命之后,他日夜不得安眠。 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被抓 箭矢射杀案落幕。 但没有谁有破了案的喜气,连花自来了解了大概来胧去脉之后,也是一阵唏嘘。 姚氏并不知晓曾品慧在那晚受到的伤害,在过去一年里,曾品正在努力让妹妹恢复活泼开朗的同时,他只告诉姚氏,曾品慧被贼人吓到了,并未实说。 曾品正不想让那不堪的事实赤裸裸地摊在姚氏面前,他想最大限度地保护他全心全意想护着的母亲。 然,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 曾品正没有料想过姚氏会偶尔得知他教李世宝箭术的事情,更暗中跟踪他目睹了美临街射杀案 姚氏说,相较于那个只会将银两砸入水仙那个无底洞的夫君,她更在意两个儿女 于是那晚姚氏见曾家明与水仙相继被射杀之后,便悄然回曾家村,她连李浩也被射杀的那一幕也未见到,直到隔日案发,她方知晓还有另一个人被射杀。 美临街确实是曾家明、水仙、李浩三人被杀的地方,但发现三人陈尸之处却非原来的案发现场,真正的案发现场在美临街出口的对口尽头,也就是那在整个洪沙县中数最大一条河流的河边。 河边有一个死角,正是黑夜风高杀人处的最佳选择。 总算知道了美临街箭矢射杀案真正的案发现场了,可已无任何价值。 那晚水仙随着曾家明出英翠楼后,本来是送往出口那边的,但曾家明突然说有话要与水仙说,两人便改了个方向,走到河边角落商量。 而话的内容竟然是曾家明终于畜得了足够的银两,他要为水仙赎身,并问水仙赎身后可愿与他远走他乡安顿,平平静静地过着平凡安稳的日子。 这样的好事,水仙当然乐意,只是家中哑母她放心不下。 正在她犹豫之际,李浩来了。 李浩当场便调笑道,莫非水仙约他来,便是为了让他目睹水仙与曾家明的情深似海 人当然不可能是水仙约的,而是曾品正搞的鬼,为的只是完成李世宝要清除李浩这个障碍而借水仙之名义约李浩来的。 李浩风流成性,此等夜会的韵事,曾品正算准了他一定不会错过。 果不其然,李浩当真准时赴死。 阴十七可以相象到那一夜,当曾品正听到自已的父亲倾其所有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并抛弃他母子三人,带着这个青楼女子远走高飞的时候,曾品正是怎样的一种怒火中烧 这样的话,隔得远些的姚氏并没有听到。 曾品正如常并未将这些混话说与她知晓,他心中想着自已设局射杀了父亲,但在母亲心里,还是保存着一点点美好吧。 即便只有一点点,也足够支撑他的母亲在往后没有他的日子里,继续生活下去。 射杀完三名死者之后,曾品正与李世宝趁着无人合力装尸。 再静候到黎明前,美临街里的各个青楼的所有人歇下之后,他们便合力抛尸,将三名死者抛到英翠楼前及附近,并还原摆好每个死者死时的姿势,只是将三名死者列时的面向方向由面向河流改成了面向美临街的唯一出口。 继而再沿途回到河流,细心如发的曾品正清理了一路的痕迹,及真正案发现场的血迹及其他可能留下的痕迹。 尔后,曾品正与李世宝便直接过了河流。 当他们回到各自回到家之时,美临街箭矢射杀案也终于被两三只意外晨起的小猫发现。 展颜、阴十七坐在捕头吏房里,花自来一踏入吏房门槛,阴十七便站了起来,展颜也直盯着花自来。 花自来刚自公堂上回来“曾品正、李世宝皆让大人判了个终身监禁” 毫无意外。 曾品正虽未亲手杀人,可他是主谋,李世宝虽是射杀了七条人命的凶手,可他神智不清,且是受了曾品正蛊惑授意,两人又皆是未行过冠礼的未成年少年。 知县大人这样的判决结果,展颜与阴十七皆不感到意外。 展颜看着站着的阴十七,终是道 “曾品正不想毁了曾家明在姚氏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美好,也不愿曾品慧糟受过那样非人的对待让姚氏知晓,让姚氏伤心,可他设局杀了自已的父亲与其他六条人命,姚氏仅有他一个儿子,且那般优秀,姚氏对曾品正定然是满怀希望的,如今他落得个这样终生不得出牢狱的下场,何尝不是伤透了姚氏的心” 是啊,何尝不是呢 可倘若再让曾品正选择一次,他定然还会这般选择吧。 他定然还会保留着曾家明在姚氏心中的那一点点美好,也不让曾品慧的伤口传染到姚氏心上,只让姚氏对他一个人失望透顶。 他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罪过,所有的怨恨,这是他对父亲、母亲、妹妹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并在他自已限制的有限人生里完美落幕。 阴十七重新坐回圈椅里“他用他的不孝抹去了曾家明的抛妻弃子,淡化了曾品慧的不幸恶梦,为的不过是小心翼翼护着姚氏贫苦一生里那最后的一点萤火,但他应该未曾想过,相较于曾家明的不忠,他的不孝于姚氏而言或许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姚氏在曾家明坟前哭诉着忏悔,她对不起曾家明,没有教好曾品正那何尝不是一种痛到极致的自责。 倘若姚氏知道了真正的真相,那她定然是恨不得挖了曾家明的坟吧。 花自来心中难受,总有一股被什么绞着心的酸痛之感,他愤愤道 “这该死的曾家明一切罪过皆是因他而起,可现今现今姚氏居然还到过他坟头哭着自责,指不定往后还要哭上几回” 展颜与阴十七沉默着,谁也没有接话。 花自来受不了,他脚尖一转疾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嚷嚷着 “不行我一定要告诉姚氏真相,不能让她再去祭拜那个没人性的混蛋更不能再让她说道曾品正的不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牛角尖 在花自来临出门槛之际,展颜拉住了他 “不能去你一去,曾品正所做的努力、牺牲便尽然白费了” 阴十七也走到花自来身后“展大哥说得对,花大哥你不能去,去了曾品正就真的太可怜了” 花自来的冲动已缓了下来“那小子确实太可怜了好好的脑子想什么不好,偏想着走入这么一个死胡同” 展颜放开他的胳膊,不知是特意对阴十七还是花自来,他冷静地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人,曾品正的孝心是好,可他也太偏激了,凡事有王法,他应该更相信王法一些。” 花自来叹道“你说得也对,那小子所想之处都有些偏激了,否则也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阴十七没有反驳展颜的话,却也没有如花自来那样出声赞同。 但其实她心中是赞同的。 她请了半日的假,她回到了家。 正值午后,陶婆婆正在院子里晒着草药。 胡胖子也在帮忙摆弄,他见到阴十七入门便打了招呼,欢乐地蹦跳着过来 “十七听说凶手今儿个给判了” 阴十七心情不佳,遂点了点头,便不再说其他。 陶婆婆察觉她的情绪低落,便问阴十七 “怎么了可是衙门有何事不顺” 阴十七本想直接进寝屋一头栽进被褥里好好闷一会,一听陶婆婆的问话脚便打了个弯,转向陶婆婆走近药架旁 “没什么不顺的,就是” 就是什么,她却说不下去了。 陶婆婆了然问道“听胖娃说,那杀害七条人命的凶手是两名尚未及冠的少年” 阴十七闷声道“嗯,一个年十一,一个年十三。” 毕竟是自已养了五年的女孩儿,陶婆婆多少有些了解阴十七此刻的心情 “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挖了坑谁便得去填,十七,这没什么好难过的,都是他们自已选择的路。” 话糙理不糙,陶婆婆说得不错。 曾品正一早便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连疯魔李世宝在清醒与常人无异时也选择了向恶的一面,选择与曾品正一起一条胡同走到黑。 胡胖子想起自已那一夜十分惊险的现场目击,他愤愤地接过陶婆婆的话道 “就是那都是他们自找的七条人命啊,就用他们两个人被囚禁的一生来还,我怎么想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阴十七瞪胡胖子一眼“在不了解所有事情的真相之前,别信口拈来的胡言” 胡胖子被她瞪得脖子一缩,心里十分委屈。 他的话与陶婆婆一个意思啊,感觉差不多一个意思啊,怎么就只瞪他一个人 区别待遇,这绝对是区别待遇 其实胡胖子不横插一杠,阴十七心中也明白陶婆婆所言不差。 可她还是觉得陶婆婆这样的话听起来怪冷的,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心,突然想起五年前陶婆婆是为了什么会将自已救回来的 阴十七上前挽着陶婆婆的臂弯,头侧趴在陶婆婆的臂膀上,低声问着 “祖母,五年前你为何会救我回来呢” 她没有看陶婆婆的神情,只觉得陶婆婆沉默了许久,头顶方传来一声叹息 “傻十七,明明不笨,可怎么那么喜欢一头钻进牛角尖里去呢” 身后接着传来胡胖子吃吃的窃笑,笑得她心中的火苗一簇一簇地冒。 美临街与田月街七条人命的箭矢射杀案过去已有月余,阴十七不仅与展颜混得很熟,连花自来也熟了不少,时不时便玩笑一番,相处很是融恰。 渐渐地,她也忘了不愉快的事情。 在这月余间,是阴十七进入衙门后最悠闲的日子。 整日不是待在捕头吏房里发着呆,便跑到隔壁另两间捕快吏房里去串串门,与各个捕快、快手混得颇熟颇熟。 陈跃、林长生他们及另一间捕快吏房手头都各有一两件小案子忙活着,不是什么事关人命的大案,而是今儿个丢了一群鸭,明儿个没了一只猪的小案子。 可小归小,百姓报上衙门来,捕快们只好彻底查个清楚,好让知县大人有个评判,为百姓理理头绪主持一下公道。 相较于另两间捕快吏房的时不时忙进忙出,捕头吏房里安静得连只蚊子飞过,都让百无聊赖的花自来给逮住了,那速度令阴为乍舌。 花自来得意道“嘿嘿老子可是练过的” 阴十七嗤之以鼻,一脸嫌弃。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总算了解了花自来的性情,那就是单一个嘴贫的主,除了脑子有时转得不快之外,查起案子可也是卯足了劲没日没夜地查。 凭着一日便找到真正的林广众一事,足见花自来的拼劲及能力。 在推理这方面,或许花自来不大行,但对于找人、查行踪之类的琐事,他可是一等一的一把手,有时候连展颜都得对他刮目相看。 阴十七想,相传眼高于顶的展颜会招揽花自来入捕头吏房,大概也是看上了花自来在这些方方面面的在行。 那么她呢 应该是看中她能看见亡语这样奇特的能力吧。 其实不然,起初展颜确实是好奇阴十七怪异举动的由来,后来相处并一起查案之后,他已改变了初时的想法,这让他有时看着阴十七的目光,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就像此时此刻。 花自来凑近阴十七,大有附耳悄悄话之势 “十七,你得罪咱们的展大捕头了” 阴十七也感觉到展颜看她目光之怪异,正想找花自来拾掇两句,他便自个送上门来,一听他的话,她急了 “哪有” 复又察觉这个声音太响亮了些,她忙学着花自来凑过来的模样也凑近他,又将声音压了又压 “我哪里敢得罪他呀是不是看隔壁忙得很,我们却闲得慌,他心里不舒怛了” 花自来深深要比阴十七了解展颜了解得多,他一听即刻否决道 “不可能” 阴十七用疑惑地眼神盯着他怎么就不可能了她觉得大有可能啊 花自来偷偷用眼尾瞄了一下展颜,见其已不再盯着阴十七,而是静坐在圈椅中不知捧着什么书正看得入神,他方回过眸来给阴十七解释道 “老早以前展大哥便与大人说过,太过琐碎无聊的案件统统不许交到捕头吏房来” 阴十七呆愣愣地重复“不许” 别小看了这两个字,用错了那意思可是大不相同的。 花自来似是瞧出她的心思,大力点头证实道 “没错,就是不许,乃我亲耳所闻,绝对不会听错” 阴十七突然有种展颜大有来头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砍右臂 五月份,正是稻谷插秧的季节。 与曾家村反方向离得甚远的边罗岭山脚下,边罗村的农民们正如火如荼地在农田里插着秧,个个弯着腰,两两三三边说着笑闲聊,手下边快速地插秧。 其中皆是正值青年或壮年的男子,只在最边角处一块农田里,一个面容姣好,蒲柳身姿的少妇混在众多男子间,辛勤地劳作着。 时值正午,男子们家里的妻子或母亲或闺女陆陆续续送来了午膳。 或父子,或兄弟,两两成行已收拾着在田地边径上歇着,开始用各家送来的简易膳食。 少妇无人送午膳来,她也随着走到自家田地里边上的干草堆上坐下歇着,坐着敲了好一会腰,捏了好一会肩膀,方自草堆上早就备好的一小包干粮里取出一块烧饼来。 咬几口烧饼,再喝一口水,这便是少妇的午膳。 用完午膳后,少妇与其他男子一般,又开始一下午的劳作。 很快日暮,田地里只余下两三个男子还在劳作着。 少妇望了望渐落西山的太阳,又望了望周边寂静的旷野,她插秧插得慢,自家那小小的两块农田,到现在她也没插满秧。 可她急忙收拾起来,她要归家了。 阴十七家中并无需要耕种的田地,但她与陶婆婆长年到县郊外的山上采药回来卖些银两,少了她去采药,陶婆婆所采的药量又恢复到了五年前还没有她的时候。 所幸阴十七现今每个月皆有些许的俸银,捕快月俸是一两银子,快手是五钱,至于捕头的月俸,她还未摸清楚,等找个机会问问花自来。 一两银子等于十钱,一钱等于一百文,也就是说她每月有五百文,一个包子就一文钱,她可以买五百个包子 算到这,阴十七很没志气地兴奋了。 她正在捕快吏房里窜门,与陈跃掰着手指分享她头一个月领到的月俸,突然间就听到花自来的鬼吼鬼叫 “十七快给老子滚回来有案子了” 阴十七立马听话地自隔壁滚回捕头吏房,睁大了眼问 “什么案子” 嘴上问着,心里边隐隐觉得该又是命案了。 果然听花自来道“边罗岭山脚下发生命案了” 少妇死了。 后脑勺先被凶手趁其不意狠击了一下,至于是用什么击的,石仵作自伤口处猜测,应是石块之类的,随后花自来在少妇身死的那处农田附近找到了沾有血迹的大石块。 看到那块大石块时,阴十七再次叹感可惜古代没有可以提取指膜之类的先进仪器。 不过换作现代,除非凶手是故意的,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有力的罪证。 那一击并非少妇致死的原因,只是致少妇昏倒不醒,凶手再用利器砍下了少妇的右臂,自臂膀衔接处到右手掌整条胳膊一刀砍下,干净俐落。 整条胳膊生生砍下,少妇必然被疼醒过。 可那时她的整条右臂已离了她的身体,那样的剧痛可以疼醒被突然击昏的她,同样可以疼死她,何况右臂的伤口在砍下的瞬间,便血流如柱。 不消片刻,人便会生生流血过多致死。 石仵作断定,少妇后脑勺被击处并不致命,她是流血过多致死。 珍稳婆也为少妇里里外外再检验了一遍,身上再无其他伤口,也没有被侵犯过的迹象。 至于置少妇死地的利器,有可能是剑、刀、斧头等皆有可能。 凶手能一下击昏少妇,又一刀砍下右臂,花自来猜道 “凶手应该是一个成年男子” 说到这里,他想起曾品正与李世宝这样的异于常人的少年来,又改了口 “呃成不成年的先不论,但我敢肯定,凶手绝对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 展颜、阴十七暂时表示赞同。 毕竟就目前所呈现的线索而言,花自来这个猜测是最大的可能。 看完少妇的尸体,又听完石仵作与珍稳婆的尸检结果,捕头吏房里的三人决定兵分三路。 在发现少妇时,他们便知道了少妇是边罗岭山脚下边罗村村民,新寡,夫君姓苗,村里人背后都称之为苗寡妇。 苗寡妇夫家除了她自已之外,已没旁的亲人。 夫家倒是有那么不大亲的两家亲戚,但自她夫君不幸溺水身亡之后,便皆嫌弃她晦气,已不相往来一年多。 也就是在苗寡妇夫君死后,帮着料理完她夫君的身后事之后,这两家亲戚便明讲不再与苗寡妇往来,她是去是留,他们也不会管。 夫家无人管,便无人来认尸,更无人来领尸回去下葬。 没法子了,花自来只好亲走一趟苗寡妇的娘家通知一声。 展颜则到发现死者的案发现场周边了解各种情况,什么都摸摸,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在现场目击过案发。 余下阴十七的任务便是直接到苗寡妇家及邻里查探。 苗寡妇家很简单,进了用土与砖简易造建的院门后便是一个小院子,再便是一间被隔成正屋与厨房的房舍。 院子里被开恳种了些菜,菜苗是刚刚长出,葱葱绿绿的一片,煞是好看,一时间与少妇的死在阴十七的脑海中,形成了十分讽刺的鲜明对比。 绕走过那块小小的菜地,阴十七进了正屋。 正屋又被隔成了小小的待客厅堂与歇息的寝屋,很小,很逼仄。 但她置身于其中之时,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温馨的感觉,想来苗寡妇与她夫君的感情应当是不错的。 两刻钟的时间,她将苗寡妇的家里里外外给翻查了个遍,连厨房灶台底下都没有放过,却是毫无收获。 她想夜间子时,她得再来一趟。 但不是边罗村,而是边罗村出去恰好处于边罗岭山脚下的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农田,那个发现苗寡妇身死之地。 是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今夜子时便能揭晓。 阴十七刚走出苗寡妇家门,便觉有什么东西自右边泼过来她急忙往左闪去 很不幸的,她躲过了右边,却没躲开左边。 半个身子湿溚溚的,浑身的尿骚味。 阴十七呆愣地看着眼前一位鹤发老人,又看了看左右两旁各端着一个还残留少许澄黄澄黄液体的铜盆的两个成年男子。 鹤发老人及时解释道“差爷莫气这也是为了给差爷驱驱邪,去去晦气,我们并无恶意” 驱邪 去晦气 此时此刻,阴十七很想咬牙窃齿地回一句真他娘地太感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臆想错 鹤发老人是边罗村的村长,姓苗,他便是苗寡妇夫家那仅有的两家亲戚之中的一家。 苗寡妇之死虽令苗村长十分难过,但他更在乎边罗村的平安宁静,于是但凡进入过苗寡妇家的人,无论谁都得让他老人家带人给泼得一身尿骚味。 区别只在于自愿与非自愿,气恼与不气恼。 阴十七就属于非自愿与气恼者,可她发作不得。 让她对着一个一心自以为是为她好的鹤发老人凶气巴巴的,她做不到。 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之后,努力将火烧得旺旺却又无可奈何的火气给压了又压之后,阴十七力镇淡定地问道 “苗村长,请问哪里可以清洗一下” 回苗寡妇家倒是可以清洗,至少她在院子里菜地边上就有看到一缸的清水,想来是苗寡妇生前便打来供浇菜地用的。 可她不想才回头去清洗干净,一踏出苗寡妇家门又被泼得一身的尿骚味。 如此恶性循环,想想便令她浑身发寒,天知道她最讨厌这些难闻的味道了 苗村长让两个成年男子收起铜盆各自归家去,他则带着阴十七回到他的家。 阴十七在苗村长家的净房里脱下衙服,又脱了也沾到尿骚味的中衣,便就着苗村长儿子给她提来的一木桶水清洗起来。 来回洗刷了几遍,总算让衙服与中衣去掉了那股刺鼻难闻的尿骚味。 苗村长还说这是童子尿,并不难闻,可她怎么老觉得一股浓重的尿骚味直窜入她的鼻息呢 大概五感太发达有时也是件错事,比如此情此景。 净房就在院子里,她一出净房,便见到苗村长一派仙风道骨的坐在院子里石桌旁,悠哉优哉地泡着茶。 石桌不似平常的圆形,而是一个很奇特的扇形。 苗村长坐在原本是扇柄的缕空处,阴十七坐近石桌坐在苗村长的对面 “苗村长好兴致” 茶具不是什么好瓷制成的茶具,但十分精细别致,似是纪念品般异于平常,她直盯着瞧,有些移不开眼。 苗村长有所察觉,又瞧出阴十七眼中的赞赏,他微笑着给阴十七解释 “这是老夫年轻时自已烧的茶具,这茶壶、茶杯上的图案还是老夫亲手所绘,做好了形状、绘好了图案,老夫便自已给烧一整套出来了,一用便用到如今,想想都有十数年了” 阴十七轻哦了声,干脆拎起一个茶杯起来细瞧了瞧。 白瓷底的茶杯上绘制着一个人,那个人脸还黑黑的,头戴金冠,身穿金衣,右手上还捧着一根玉如意,神色和蔼,亲切地微笑着。 若非与苗村长穿着完全不一样,那神态倒是与此刻的苗村长慈眉善目一般模样。 阴十七指着茶杯上绘制的人像图案问“苗村长,这是谁呀财神爷” 问完一想,她觉得也不对,财神爷脸不黑啊。 苗村长似是有些意外“差爷不认得” 阴十七摇了摇首,呵呵笑了两声 “苗村长,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快手,苗村长就另一口一个差爷了,叫我十七吧” 苗村长也爽快“那行十七也总叫我村长村长的,老夫的年岁都足以当你的祖父了,老夫托大,十七若不嫌弃便唤老夫一声爷爷吧。” 她当下甜甜地唤了一声爷爷,唤得苗村长眉开眼笑,直道正好他缺一个孙儿,这下可圆梦了。 她才知道苗村长就一个儿子,就是那个给她提了一桶水之后便不见踪影的中年男子,叫苗贵,苗村长的独子。 苗贵的妻子早年在生闺女的时候伤了身子,自此不孕。 苗村长与苗贵皆是实在人,虽香火观念极重,但苗贵妻子贤惠勤劳,自过门是家里劳作的一把手,并无过错,虽犯了七出之条的无子,但苗贵却不嫌弃,即不肯休妻也不肯纳妾。 这苗村长家底在边罗村里是数得上数的,但真要给苗贵再纳一房妾却真真无法负荷,何况苗贵夫妻感情甚好,苗村长也只好歇了有个孙儿的心思。 多年过去,三年前苗贵的妻子因病逝去,只留下一个孙女苗苗。 如今苗苗已然出嫁,家里只留下苗村长这位老人与苗贵这个中年男子父子俩相依为命。 也不知自何时起,苗贵变得沉默寡言,直进直出,甚少言语。 莫问阴十七这样的客人,就是苗村长这个亲父,他也甚少开口说话,每日正正经经那么两句也就完了。 比如“父亲,吃饭了”,又比如“父亲,晚了歇了吧”等日常一两句。 苗村长一通气说完,阴十七忙倒了杯茶递给他润润喉,更是顺顺气。 她瞧得出来,苗村长对苗贵这个儿子是即心疼又无可奈何,其中还有些微的埋怨。 至于埋怨什么,她想大概是埋怨苗贵在妻子亡故之后,执意不肯再娶,未能给苗家留下一点香火之故吧。 说了大半天,引出了苗村长的一堆家事,但茶杯上的人像却还未说到,阴十七不禁又笑着重问道 “苗爷爷,你还说说这人像到底是谁呢” 苗村长搁下喝尽茶水的茶杯,兴致已不如初时的高,淡淡道 “那是灶王爷。” 灶王爷 这人像她虽不认得,但大名鼎鼎的灶王爷,她还是知道的。 苗村长会将灶王爷的像绘制在茶杯及茶壶上,与其他百姓一般,也是为了取个驱祸迎福的吉利,灶王爷是掌人间灶的,自然也包含了祈求顿顿温饱之意。 绕了许多不相干的题外话,叙家常拉拢感情也拉拢得差不多了,阴十七开始言归正传 “苗爷爷,你即是苗寡妇夫家仅有的两家亲戚之中的一家,那么你定然是对苗寡妇家的情况知之甚详的吧” 苗村长看了阴十七一眼,点头道 “自见你从她家里出来,又是一身的衙服,我便知你是冲着她被杀害的事情来的” 原本以为寡妇家门是非多,何况苗寡妇还是新寡,年岁尚不到二十,没了夫君的苗寡妇定然会被不少不怀好意的男子惦记,特别是那些年岁大了又因着家贫娶不上妻子的庄稼汉。 然苗村长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推翻了阴十七自已心中臆想的所有猜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凹坡地 苗寡妇被害的地方微凹,是个制低点,放眼望去,就像个下坡处。 展颜到时,不远处便是边罗村那整片的农田,许多昨日未忙完农活的庄稼汉皆弯着腰眼疾手快地插秧。 见到他走近,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差爷”。 展颜是为了苗寡妇被杀的案子而来,自然很快进入话题。 然问了半晌,男子们个个都说昨日他们归家时,苗寡妇还在她家田里插秧,根本就没看到或察觉什么异常。 展颜有些失望,案发现场除了有些许苗寡妇被害时挣扎的痕迹之外,丝毫没别的线索。 若自这些村民中问不到什么有用的,那案子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刚走上田径,想着到农田那边的河去瞧瞧,展颜便隐隐约约听到两个妇人的低声谈话。 “你家那位昨日不是很晚方归的家么不是说归家时,早看不到那晦那苗寡妇了么” “都看不到了,能什么线索你快别说了” 本来问话的妇人想说“晦气寡妇”的,但一想人都死了,所谓死者为大,于是临嘴硬生生改了口。 另一答话的妇人说得更小声且支支吾吾的,又总瞄展颜这一边,明显不想让展颜听到。 可当最后一眼瞄到本要走去别处的展颜转回来,并向她们走来时,答话的妇人开始不安起来,还暗下瞪了多嘴的另一个妇人一眼。 展颜瞧出点猫腻来,也不客气,一走近妇人便直接问道 “你家夫君在哪儿” 妇人年数约莫三十多岁,她素来是个胆儿小,更不爱管闲事的人。 她夫君倒是个古道热肠的,总能帮同村的村民干]干这个做做那个,这其中便包括了生前的苗寡妇。 为此,妇人没少与她夫君吵嘴,虽未大道朝天明着指着骂苗寡妇,可暗底里也说了不少污苗寡妇名节的秽言秽语。 她夫君是个老实人,便与她吵得更凶。 有一回让苗寡妇知道了,自此便不再让她夫君帮过忙,她方消停些。 昨日她夫君归家无意间提及苗寡妇插秧插得那么晚,说了几句很是辛苦的话。 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她夫君自知道苗寡妇有意避开他后,他便不曾再主动上前去帮苗寡妇什么忙。 可妇人还是心中不快,与她夫君吵了几句后便跑到邻家去,与邻家大姐哭诉。 这邻家大姐便是那位问话的妇人。 她家田地昨日也未插完秧,她夫君今日自然有来田地里,不过也是巧。 在展颜走近他们并问他们话之前,她夫君因闹肚子而跑向不远处的茅厕里解大手去了。 妇人怯生生地给展颜指了茅厕的方向,并小心翼翼地说道 “差爷,非是我要相瞒差爷,实在是我家夫君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前一句还软言细语,后一句便有些激动了。 展颜明白,这是妇人怕她夫君真说出点什么来,而招来凶手的杀人灭口。 但听她一再强调,底气不足,他猜着妇人自己其实也并不十分肯定。 定是因着光吵嘴了,妇人并未与她夫君真真切切说过什么,这便有可能她夫君指不定有看到什么,只是还没机会说出来而已。 茅厕就在离农田不远的地方,妇人指的方向正好是去往河流的方向。 顺着田径走了半刻钟,展颜便看到了用木板简易搭成的茅厕,中间被隔开分成两小间。 还离着十步远的地方,展颜便闻到一股难以掩盖的臭味,心想这是多久没清理了 等了有一会,展颜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扶着木板出来,显然是拉得狠了,有些站不住。 那汉子边扶着木板走出茅厕,边骂骂咧咧 “准是那婆娘搞的鬼不然早上也没吃什么,怎么会拉得我差些走不出来了” 正叨着,一个不经意抬眼,汉子看到了展颜,他愣愣地看着展颜那一身威风凛凛的衙服唤道 “差爷” 展颜冷漠的脸难得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示意汉子过来,两人双双离臭气熏天的茅厕远些。 在田径靠近路的那一边有一块大石块,横一人身长,竖着有半人高,展颜便在这里开始问汉子话。 昨日苗寡妇归家时,汉子与同村的另一个男子还在农田里插着秧,他们都有看到苗寡妇走上田径离去的背影。 意会到展颜别有色彩的目光时,汉子急忙解释道 “差爷千万别误会我们虽有欣赏之心,可没半点歪念我发誓是真的” 很害怕展颜怀疑上他与苗寡妇之死有关,汉子很激动并信誓旦旦。 展颜对此没表露什么,只示意汉子继续说后来的事。 汉子惴惴不安,接下来说得更认真更细了。 苗寡妇刚刚离开农田片刻之久,汉子见已日暮,他便招呼着另一名男子归家。 自边罗村到边罗岭山脚下整片农田那里,来来回回只有一条路。 两人回去时没遇到什么人,毕竟天色已晚,做农活的都早已归家了。 汉子回想道“那会一路没见到苗寡妇,想着她快走了几步,应当是到家了谁想到会是这样,那凶手真是丧心病狂连这样可怜的女子都不放过” 汉子愤愤的握拳往大石块击了一拳,那力道着实不轻。 展颜只睨了一眼便问道“当时一路上,你们就没看到或听到什么异常” 汉子起先说没有,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不确定地说道 “那会走过凹坡地就是苗寡妇被害的地方,村里人都叫那里为凹坡地,我们两人刚走过凹坡地不久,我便隐隐约约似乎有听到一声救命” 但汉子没走到离他们不过十丈远的凹坡地里瞧瞧。 当时他就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很细微很小,且就一声,他根本就不确定,再加上另一个男子根本就没听到,说道那不过是风声之类的云云,于是两人便继续顺着路走回家了。 汉子悔恨“当时我要是转去瞧一瞧就好了” 展颜没有说话,待汉子心情平复些,才问了与汉子同行的另一个男子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肥肉观 时值快正午了,阴十七起身告辞。 苗村长难得来一个客人,还是一个衙门的小客人,冲着阴十七喊他的那一声爷爷,他便万分热情地想留阴十七用过午膳再走 “粗茶淡饭,就怕十七嫌弃” 阴十七推迟道“十七怎敢嫌弃只是我的上峰展捕头还在边罗岭山脚下那边的农田里,我得找他去。” 正说着,苗贵便唤苗村长用膳了。 这时苗村长家门外也传来叫唤声,苗贵听出来人的声音,与苗村长道 “父亲,是苗有壮,他定然是想问我何时再去插秧,我去开门。” 苗村长点头。 被这么一耽搁,阴十七也同看向门口那边,看了一会,见进来的人竟是在上一刻她还在念叨着的展颜 展颜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壮年男人,应该就是苗贵口中的苗有壮了。 展颜也看到了阴十七,阴十七已走向他 “展大哥你怎么来了” 问着的同时她又看了看那位苗有壮,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展颜会到此,只能是一个缘由苗有壮与苗寡妇被杀一案有关,这才让他携同苗有壮一同找上苗村长家来,只是不知道,这与案子有关的人是苗村长呢,还是苗贵 苗有壮向展颜介绍了苗村长与苗贵后,便看向阴十七,他虽不知道阴十七的身份,但一见她身上的衙服也就明白了她与展颜定然是一路的。 展颜道“苗有壮是最后见过苗寡妇的人,他说还有另外一人,于是带着我来了,你呢怎么在这里” 阴十七了然地点了点头“哦,我去过苗寡妇的家,后来后来遇到了苗爷爷,便到苗爷爷家里来了,苗爷爷还告诉我许多苗寡妇的过往。” 她还是将被泼了童子尿一事给隐了,当着人家的面总不太好旧事重提。 苗村长显然也想到了,面上讪讪的。 展颜看向苗村长“有劳苗老爹了。” 苗村长本见展颜一脸冷漠,心想定然是不好相与,没想到展颜这般客气,方才又听了苗有壮的介绍,晓得展颜县衙的大捕头,心中受宠若惊的感觉更甚。 苗村长惶恐道“差爷折煞小民了方才十七正提到展捕头,没想到展捕头便到了,时值午时,不如与十七一同在小民家里用些粗茶淡饭如何” 一见苗村长这谦卑低下、诚惶诚恐的态度,阴十七心中十分不平衡,心想若换做是展颜去搜看苗寡妇的家,苗村长定然是不敢率人泼尿的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看啊,不止压死她这些做下属的,更压死了这些个平民百姓。 又一想到展颜乃整个洪沙县唯一的大捕头,且威名远播,非是她一个刚入衙门的小小快手所能比拟的,她心里又平衡了。 没什么意外的,展颜拒绝了,只问了苗贵几句话后,便与阴十七走出苗村长家门。 苗贵所言与苗有壮先前交待的完全吻合,两人确实是看苗寡妇走了片刻之后,便也跟着收拾归家的。 途中苗有壮也有与苗贵说过,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救命”,但苗有壮并没有听到,两人又站原地细听了一会,只听得田野不断拂过的风声,再没有听到异声。 苗贵便与苗有壮言道,许是风声,苗有壮给听错了。 与苗有壮一般,在得知苗寡妇被害死于凹坡地之后,苗贵亦十分后悔。 本来今日还是要到田地里去插秧的,可他却没有再去。 他心情十分低落,一上午就猫在家里,除了被苗村长叫出来给阴十七提了一木桶清水,及烧了饭菜做午膳之外,也就到展颜与苗有壮的到来,他方出了屋里。 展颜与阴十七拒了苗村长的好意,与苗有壮在苗村长家门口分道扬镳之后,阴十七便问着展颜,要到哪儿去用午膳 展颜看她“你饿了” 阴十七诧异“难道你不饿” 展颜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看了阴十七三息,便率先走到前头去。 那架势依阴十七看,应该是带路。 出了边罗村又走了一小段路,果然见到了一家小饭馆。 阴十七欣喜地点了三样,有菜有肉,且肉还多些,三样就占了两样。 展颜听着阴十七点完菜之后,将她上上下下地给瞄了个遍,瞄到她有些胆寒之际,他终于淡淡说了句 “个头小小,又干瘦巴巴的,吃的倒是挺多。” 最后还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肉也不知吃到哪里去了。” 阴十七先是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花自来不是说展颜最不爱管闲事么连下属的闲事他都是双眼紧闭的么 那她听到了什么 他居然嫌弃她把米饭与肉通通不知吃到哪里去了 这是鄙视鄙视啊有木有 阴十七愤愤了。 可她不敢怎么样,只抱着一碗添得碗头尖尖的米饭死命往嘴里扒 她不吃肉,连菜都不吃了 行了吧 行了吧 陶婆婆都不管她只管吃不管长,他凭什么说她 凭什么啊 他又不是她的谁 就、就算是她的上峰,那他也管得太宽了 一碗米饭被阴十七恨恨地扒了一大半,突然一双木筷伸到碗前来,接着是一块又肥又腻的肥肉掉到她碗里。 阴十七抬眼瞧了瞧,是展颜夹的,她皱了皱鼻头,愤愤地伸出筷子去,想将那块肥肉夹出碗丢还给他 但筷子一沾到肥肉夹起,她还未将肥肉夹出她的碗的范围,展颜已凉凉来了一句 “敢把肥肉夹给我,你试试看。” 还是淡淡的,还是轻描淡写的气死她了 阴十七咬着牙将筷子转了个向,把肥肉丢进自已的嘴里,像嚼着展颜的肉一样,由最初的愤愤嚼到最后的她很是欢快。 似是瞧出她的小心思,展颜嘴角悄悄扬了起来,又在她抬眼像是示威地瞄他一眼时弯下,好似从来他就没笑过。 用完午膳,两人走出小饭馆之后,阴十七问展颜,你是不是不吃肥肉啊 展颜仍旧那副谁也不爱搭理的欠揍模样,气死她牙又痒痒了。 就是她暗自磨牙的当会,展颜难得开了口表态 “我不爱吃肥肉,以后肥肉都归你了。” 阴十七磨牙磨到一半,有些愣神,心想以后与他一块用膳,肥肉都归她了,那她会不会很快吃成一个个矮身肥的小快手啊 脑海里浮现出胡胖子那横竖皆很是壮观的肥大身躯,阴十七打了个冷颤,心里做了个决定,以后点菜一定要她来点,且一定不点有肥肉的荤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臭保镳 阴十七将自苗村长那里得到的苗寡妇过往一一与展颜说道,末了她问道 “展大哥,你说这苗大与朱松前后在两年间死去,衙门里的档案资料里会不会有记录” 展颜想了下道“不会,据你所言,苗村长都说过苗大与朱松皆是溺水身亡,像这样的事情在每个村庄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有发生,不同的只是往往会溺水身亡的大都是孩童,会走会跑会跳会好奇所有新事物的几岁稚龄,但” 阴十七急问“但什么” 展颜与阴十七正走在出边罗村到县里的必经大道上,他看向边罗村与边叶村之间那条河流的方向 “但你说得对,这其中确实太过巧合,两年间还得算得苗寡妇这一条人命,已有三条,且这三名死到还都是有所关联的人家,姐姐、弟弟、姐夫,这怎么看怎么想都令人生疑。” 太过巧合往往便不是巧合,不过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一出出好戏。 那么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场场好戏 阴十七想到边叶村去瞧瞧,可一想到花自来已经去了,展颜也说道等花自来回来,看看有无收获再说。 她同意了。 但转而一想,无论是苗大的死,还是朱松的死,边罗村与边叶村皆无人报案,就连死者直系亲属的苗寡妇也未曾想过这一切都太过蹊跷,她从来没想过要报案。 她相信并接受了弟弟朱松与夫君先后被那一条横贯了两个村子的河流,在无意间夺去了他们的性命,她甚至在村里人个个说她晦气、骂她扫把星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反驳一句。 在她心里,其实也是这般想的吧。 阴十七突然为苗寡妇感到悲哀,又觉得应该替苗大与朱松感到悲哀。 连莫名奇妙死了,都无人为他们伸冤,找出害了他们丢了性命的凶手 虽说这还只是她个人的猜测,但她觉得已是不离十。 这个直觉很强烈,比以往的所有直觉都要强烈。 阴十七道“夜里子时我会重临案发现场凹坡地去看看苗寡妇的亡语,你来么” 这几欲便是邀请。 展颜有些错愕。 虽然这些时日以来,阴十七已接受并不再刻意瞒他,她能看到死者亡语一事,但这还是她初次这样明明白白的邀请他。 阴十七看得出他的些微困惑,浅笑着解释道 “每回看亡语之后的后遗症虽然会越来越减轻我受到的反噬,但至少目前为止,每回看完亡语之后,我几乎丧失了所有防御能力,莫说反击了,那个时候便是一个妇人大概只要拿着一把刀,她便能将我杀了。” 展颜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在邀请我当你的保镳” 阴十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挠了挠脑袋之后,干脆地承认道 “是啊,展大哥,你答不答应啊” 这语气、这神态已几近无赖。 似是在说你答不答应啊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啊,谁叫除了你,也没人晓得我的秘密了 她的潜台词,他完全听懂了。 展颜想了下,决定要点报酬 “当你的保镳可以,莫说这一回,就是往后一直当你的保镳也是可以的,不过” 阴十七欣喜着,可欣喜到一半,她听到了“不过” 往后像这样话题的“不过”,都往往不太好相与,她想他不会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吧 展颜无视于阴十七明显已在拧眉思考撤回她刚才的邀请的神情,他接下道 “不过我有个要求,就是有朝一日,你想说出你的由来,说出这特殊能力的由来时,我必须是你第一个想告知的人,如何” 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倒是她所想不到的。 但这个要求,她想没什么问题。 反正他已成了第一个知道她特殊能力的人,那么再成为第一个知道她的由来与特殊能力的由来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阴十七点了点头“我自已的由来我也不知道,展大哥,十岁以前的我到底是谁,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半死不活地漂浮在县郊野外的河流上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在找这些问题的答案,至于我的特殊能力的由来” 她想了会,又似是完全没辄地叹了口气 “我能说我是与生据来的么你会相信么” 展颜只盯着阴十七看了一会,便点了下头。 正如她相信他一般,他也在慢慢相信她,无条件的。 此刻刚过未时三刻,两人已走到大道中间,阴十七指了指河流的方向 “我先不回县里了,我要到那条河去看看。” 展颜道“一起。” 他说完便径自走向大道旁斜坡而下的一条小路,那是自大道到河流最近的路。 阴十七看着展颜的背影,追了上去 “你不是要回县里的么” 展颜看已追上他身侧的阴十七一眼,并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细细地察颜观色,又想了想河流连接出的两条人命,这还是在她所知的范围内,若是出了她所知的呢 除了苗大与朱松两条人命之外,沉于那河底的或许还有更多的白骨。 阴十七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一个蹦跳跳到展颜跟前去挡了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下来,皱眉看着她,她却笑嘻嘻的 “展大哥,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展颜神色沉了沉。 可阴十七难得地居然没有怕,她继续道 “方才我说要你当我的保镳,其实只是在白日午时或夜时子时的时候,我看完死者亡语之后,那会你当我的保镳便可,其他时候其实我是可以保护自已” 她还未发表完她自觉不是很弱的能耐,展颜已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凉凉道 “是谁被两个普通庄稼汉给泼了半身童子尿的” “”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有木有 那会她察觉不到他们的恶意啊,根本就没杀气啊,她当然不会冒然出手,万一伤到了本就没恶意的路人,那她这一身衙服还能穿还能穿么 早知道不告诉他了 早知道不讲那么细了 她就该隐了这一段糗事,省得被他当作鸡毛令箭 阴十七默默地侧身,展颜步履稳健且轻快地越过她等等,轻快 这是幻觉吧 她的直觉出错了吧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取笑了她一回,他居然会感觉开怀且步履轻快的 阴十七咬牙臭保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查诡河 到了河边,看着那一条贯穿两个村子上下游的河流,两人皆默。 一路过来,阴十七有看到一个宗祠,好像是叶氏宗祠,可边叶村与边罗村都一样,大部分的村民都姓苗,只有少数的外姓人家。 这祠堂怎么不是姓苗 而是姓叶呢 阴十七这样问了展颜,展颜道 “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在边罗村的时候,我有看过,那边是没有这样的祠堂。” 他想起自已也有看到的那座祠堂,规模宏大,虽看起来甚是老旧,却仍掩不住那一股大家宗祠的气派庄严。 可以想象,祠堂内定然更加不简单。 但像这样的宗祠,外人很难进去,就连同宗内的妇人孩童也是不可轻易进入祠堂的,其中的讲究大有来头。 具体什么,却又因各大家的规矩而大同小异。 阴十七回想了下,在入苗寡妇家之前,她有先大概了解下边罗村的地形面貌,确实没有像边叶村这边这样的祠堂。 她与展颜一路自大道那边走到河流这边,是必须经过边叶村的,于是两人便顺便也了解下了边叶村的地形面貌。 那叶氏宗祠就建在边叶村村口不足百丈处,建在边叶村整个村里的中间,像是特意设计的,竟有整个边叶村皆围绕着它之感,无论自哪一条村里小道或小巷走出,最终总会汇聚到建于村中央的叶氏宗祠。 这会想起来,她觉得这其中会不会大有文章,又或者是什么讲究 阴十七道“边罗村没有这样的祠堂,边叶村却有,那金底黑字的扁额我也有特意看了下,那祠堂看起来年月久远,早已老旧不堪,但那书写着叶氏宗祠的扁额感觉却像是近年来刚刚漆新的,应是有宗族专人在管理着。” 展颜点头“嗯,我们在这河流绕着看看之后,若是天色尚早,我们便回到边叶村村里的叶氏宗祠那里瞧瞧。” 河流上下游连起来足有六百丈之长,至于宽,看着挺远,其实并不是很宽,粗粗算过,也就十五丈左右的宽度。 边罗村在河流上游,边叶村在河流下游,又是各在各的相对面,若非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必定是两两相望,过个桥渡过船也就是到了。 河岸两旁种了不少树,阴十七瞧着竟是柳树,两岸垂柳青青,河水潺潺,倒是一派好风景。 突然兴起,她弯身随手拾了块石子往河流丢去打了个水漂,石子在水面上漂移过三个点便沉下了。 她嘟了嘟嘴,看着风平浪静的水面因她的兴起而连连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的,舒缓而又悠悠。 待到水面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她噙着笑随处看看,不经意间转到展颜这边来,发现他正瞧着她,目不转睛一瞬不瞬的。 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打着问号。 然后听展颜磁性而又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这是来玩的” 好不满意的语气 阴十七心里开始打鼓,话说她前世在现代是自已当老板,也只有一个员工,从未有端过老板的架子,反而时常被唯一的员工剥削。 穿到这个类似古代的燕国来,她虽吃了公粮,却也成了旁人的下属。 那句名言是怎么说来着 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你的直接上峰 以前不以为然,现今深深体会着,犹如此刻。 阴十七嘿嘿干笑了两声,十分讨好,却在心里无比鄙视展颜,还竖起了中指。 展颜也不再埋汰阴十七,他转身便顺着往边叶村尽头的河流方向走去,隐隐约约还抛了一句 “三连蜻蜒点水打得还算不错。” 阴十七五感发达,耳力甚好,这是他知道的,难道他是当面不好意思赞她,待到转身了才赞她两句 可这先斥了她一句,再赞她两句,这典型的先打一棍再给颗糖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过时了 她小跑着追上他,心里美滋滋的。 边叶村与边罗村不一样,边罗村的地形是两边都有道,虽也有村头村尾,但基本上两边的道都可以进村。 而要进边叶村却只有一条道,就是她与展颜进村的那条道,也就是自村头而入。 边叶村的村头与上游的边罗村村尾相应,去往洪沙县县里的大道两个村子各有一条,两条大道之间又各有几条小路连着,有远有近,其中有一两条可以算是入村的捷径。 展颜领头顺着河流最下游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两刻钟余,便看到了边叶村的村尾。 边罗村村头村尾皆有出路,边叶村的村尾则在一座山脚下,那座山叫阿里山。 出了边叶村村尾,两人看到了这座阿里山。 河流也到此为止。 河流止住的地方正是河的宽度,那里与河两岸一般皆种了不少柳树,棵棵粗壮,年月竟是比两人一种过来的任何一棵柳树都还要久远些。 河宽处修了山路,阴十七上前查看后道 “这山路应该是边叶村的村民特意修造出来的。” 宽且平,虽因着下雨而有几处泥坑,但土壤结实,显然也非近年来方修造出来的山路,而是经过长年由此经过的人们脚踏无数而造就出来的。 五月份的雨量并不多,但这山路却还有几处泥坑残留有雨水,这说明在这数日之内阿里山刚刚下过雨,且雨还不小。 阴十七不解地说道“这几日县里并没有下雨,我与苗村长闲谈之时,也曾无意间提及这天气太过干燥了,苗村长还说能下雨就好了,也就是说,这几日里边罗村也没有下过雨,可这里却有雨水造就出来的泥坑,难道边叶村及阿里山的雨有时并不会下到边罗村那边去” 展颜见多识广,知道这种现象其实并不奇怪。 有时候明明郊外还在下着雨,可到了县里却是晴空万里,这种现象他并不明白其缘故,只知道大概是郊外有乌云密布,而县里却是白云朵朵。 展颜道“这并不奇怪。” 阴十七道“是,这并不奇怪,但展大哥你看那里” 她指向几个泥坑中的一个,他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喜互掐 花自来哑口无言。 他看了看仍旧瞧不出情绪波动的展颜,又看了看似是呵笑得像只小怪物的阴十七,许久嘴巴都没合上。 展颜与阴十七没再理会被一小块人类皮肉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花自来,两人继续沿着河流往边叶村村里走。 再走三丈,就是边叶村村头了。 进了边叶村,花自来终于魂归其位,他跑着追上两人。 展颜与阴十七正在讨论案情。 花自来刚听到一点关于那一小块皮肉的来源,便惊着问道 “那皮肉是在刚才阿里山山脚下的沙土路泥坑里发现的” 展颜道“对,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只要证实这块皮肉便是自苗寡妇右臂上割下来的,那么我们便可以确定凶手曾到过阿里山山脚下,至于是上山还是下山,又或者都不是,只是经过而已,这三点还有待证实。” 花自来问“这皮肉在苗寡妇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少一块,那么你怎么会觉得这皮肉或许是苗寡妇被砍去的右臂上的” 展颜没应声,倒是阴十七应道 “花大哥,苗寡妇的右臂现今不知所踪对吧” 见花自来点头,她又继续道 “所以喽,我与展大哥在这块皮肉上发现了一个字,那个字还很像个苗字,在这个苗寡妇刚刚遇害的时间里,若是你第一眼看到这个很像苗字的字,你会第一时间想到什么” 阴十七的话很绕,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花自来没什么听不明白,他赞同道 “也对,第一时间我肯定会想到与苗寡妇之死有关,当然也会联想到苗寡妇那被砍下至今下落不明的右臂” 展颜收起帕子里的皮肉,将其放到怀里去,问花自来 “你到苗寡妇娘家,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花自来看展颜的动作,瞬间有些嫌恶,强忍着跳离展颜左侧边的冲动,摇首回道 “没有什么发现,我到苗寡妇家一看,才知道她家根本就早没人了,她弟弟朱松早在约莫两年前溺水身亡,姐弟俩自小父母双亡,两人是相依为命长大的,甚是可怜” 阴十七好笑地看着花自来不寒而粟的神色,问道 “你可有问问左邻右舍,那朱松是怎么溺亡的” 花自来瞬间神情得意,复又有些惆怅,严格说起来他也没什么大发现 “那当然有问,不过也没问出什么来,都说那日朱松如同往常般说要去柳河那里游水摸鱼,哦对了,那河流不是没名字么,可边叶村里的村民都叫那河流为柳河。” 想起河流两岸那排排站的柳树,倒是河如其名。 展颜与阴十七示意花自来接下去说,他会过意,接下来便将他在边叶村查到的关于苗寡妇姐弟俩的所有生平一一道出。 苗寡妇朱兰与弟弟朱松的所有生平简单得如一条直线,却又崎岖得令人唏嘘哀叹。 幼时父母双亡,据说是因着二老到县里去赶集卖瓜果,却遇上了恶霸,双双被生生打死的。 自此苗寡妇与弟弟相依为命,幼年尚无法赚钱生活时,左邻右里的村民皆会接济姐弟俩一口饭吃。 待到苗寡妇长大些,有了一双巧手,绣得一手的好女红,日夜绣了许多绣品到县里去换些小钱,这才渐渐接替了村民们的接济。 再晚些年,朱松也长大了,可以帮苗寡妇干些农活,苗寡妇身上的担子方算轻了许多。 可好景不长,就在朱松十五岁及冠的这一年,朱松意外溺水身亡。 接下来花自来所讲的事情,与阴十七在苗村长那里听到的没什么出入。 苗寡妇嫁到边罗村,与苗大过了和和美美的小半年日子,然后苗大同样溺水身亡,接着苗寡妇遇害。 如花自来自已所言,确实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三人说话间,又走到了叶氏宗祠前,展颜与阴十七同时驻足。 花自来奇怪地看着两人“你们不会是想进去看看吧这可是宗族祠堂,外人没法进的” 阴十七没好气地说道“这我与展大哥都晓得,所以才会停在这里,要不然早进门去了哪里还需要听花大哥你一番提醒” 花自来嘿了声,他火气一上来,又想找阴十七吵嘴了。 可展颜在这个时候道“别捣乱,我总觉得这祠堂有些怪,我们得想想法子入内瞧瞧。” 花自来委屈了。 展颜居然说他捣乱,明明就是阴十七在捣乱,他觉得展颜的心偏得没门了 自此捕头吏房有了阴十七这小子,他的地位直接下降啊有没有 他将火气压了又压,暗下咪着眼瞪向阴十七,好似在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阴十七接到花自来狠狠的警告,不带怕的还回击了个鬼脸,好似在说我就等着,你不来你孙子 花自来瞬间气炸了 正想发作,展颜淡淡地斜睨他一眼,他便奄了,恶狠狠的呲牙裂嘴瞬间变成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微笑。 阴十七瞧着像表演变脸的花自来,在心中默默暗笑,岂料展颜头也没回地说道 “十七你也给我消停点,有这玩的功夫,还不如给我想想法子怎么进去祠堂” 一听,她也奄了。 倒是花自来心里舒怛些了,心道展颜的心还没偏到没门,他果然还是展颜的好兄弟 阴十七与花自来头回见面相识,便开始互掐, 这都共事快两个月了,互相了解了各自的脾性之后,互投之余,两人互掐之举不但未能停止,且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有时展颜暗下头疼地想着,这两人是不是八字不合,不然怎么那么喜欢吵嘴互掐呢 展颜这猜想若让阴十七与花自来晓得,两人必定给他一个大大的肯定没错,绝对就是八字不合 被展颜训了个灰头土脸的两人,还真的认真正色地想起了进祠堂的法子。 想了一会,花自来提议道 “在我查问苗寡妇姐弟俩生前的事情时,其中有一户人家正好是姓叶的,要不我们去拜访拜访” 叶氏宗祠的规矩自然是叶姓族人最为清楚。 展颜与阴十七皆同意这个提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往事异 花自来说的这户人家与苗寡妇娘家只隔了一条巷子,家里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还有儿子儿媳及两个孙儿。 老人叫叶兰芳,儿子叫叶奇胜,儿媳也姓叶,叫叶音。 而叶兰芳的夫君,已在早年故去。 对于展颜三人的到来,叶奇胜表示很欢迎,叶音也极其好客满面笑容,连两个孙子也睁大了两双眼睛围在三人身边,好奇地瞧着三个身着衙服的差爷。 叶兰芳上了年纪,可却还很精神,三人到的时候,她正靠在小院子里的卧椅里悠悠地晒着午后的阳光。 初见到三人为首的展颜,叶兰芳慢慢自卧椅上起身,很有眼力地道 “这位差爷,应当是衙门的捕头大人吧” 展颜点头“老人家快些坐下吧,有话我们坐下说。” 叶兰芳重新在卧椅坐下,叶奇胜与叶音亦自屋里拿出来三把木凳供展颜三人坐下,叶音给三人上了家中最好的茶后,便到厨房里继续去忙。 叶奇胜则也拿了把矮凳在院子里坐下相陪,还有叶兰芳两个约莫七岁与九岁的孙儿围着几人嬉笑玩乐。 阴十七见老人的儿子孝顺,儿媳温良,孙儿绕膝,只觉得大概天伦之乐莫过于此。 花自来指着展颜问叶兰芳“老人家怎知这位是我们衙门的大捕头莫非以前见过” 叶兰芳笑得慈蔼“不曾见过,就是年轻时候见到过捕头大人穿的这一身衙门官服。” 花自来恍然大悟,直道原是如此。 阴十七留了个心眼问“不知老人家在何时曾见过衙门的捕头到过边叶村又是因着何事” 叶兰芳这会沉默了。 似是回忆,又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布满皱纹的面容已无初时见到三人的慈祥和蔼。 展颜与阴十七、花自来三人面面相觑。 阴十七还往叶奇胜那边凑了凑,低声地问道 “叶大叔,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叶奇胜对阴十七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在意,还说道 “我母亲只要一提及以前的事便会如此,并非阴快手说错了什么,三位勿要见怪” 一提及以前的事便会如此 莫非以前的事是非常不好的事情,以致于令叶兰芳这位老人即便年过六旬,也仍一想起便浮现这种悲戚难过的神情来 阴十七心中疑惑,可谓不问不快 “叶大叔可否将以前的事说个一二给我们听听” 叶奇胜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他道 “我也很想知道母亲以前到底见过或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母亲一直守口如瓶,莫说是我了,就是向来与我母亲最无话不谈的姐姐,母亲也从来不说。” 花自来也凑过来问“那大叔的姐姐也不问问么” 叶奇胜道“问过,可母亲只将我姐姐训斥了一番,便不许她再提及以前的事情,姐姐不服,还与母亲吵了几句嘴,母亲被气得当场怒火攻心,差些晕了过去,姐姐被吓坏了,我也被吓坏了,自此姐姐与我再不敢提及” 阴十七心下戚戚然“那我这会提了,老人家不会有事吧” 她忧心肿肿地看向叶兰芳老人家。 叶奇胜道“阴快手不必担心,也是奇怪了,自从与我姐姐那回吵嘴之后,母亲再听到旁人提及以前的事情,却也不会激动到无法抑制,而是改为半个字也不回,也不再看人,只沉默不言,不再开口。” 展颜看向叶兰芳,果然见她不言不语地已重新躺下卧椅,双手交握轻搁于肚子上方,眼已阖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但总之一句话,叶兰芳果真如叶奇胜所言,半个字不回,也不再看人,彻底沉默了下来。 花自来奇怪地想要再靠近些,瞧瞧叶兰芳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却让展颜阻止了 “莫要惊了老人家。” 花自来悻悻坐回木凳。 阴十七直觉觉得叶兰芳那存于记忆里的以前的事定然不会简单,一定有何异常。 可见叶兰芳如此,她也明白她一时半会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转了个问题 “叶大叔,建于边叶村村中央的叶氏宗祠是你族里的吧” 叶奇胜示意阴十七等会,便起身往屋里走去。 一会回来,他手上多了一条薄被。 他轻手轻脚地把薄被盖在叶兰芳身上,又小心翼翼掖了掖两边的被角,看无甚不妥之后方坐回矮凳上。 见他如此,院子里的展颜三人无不动容,皆心道这叶奇胜当真是个孝子。 叶奇胜一坐回矮凳便回道“那祠堂确实是我族里的,不过如今叶氏子孙飘零,那祠堂也许久不曾修整,老旧破败了许多,已不成样子,不知阴快手问及我叶氏祠堂是不是与三位差爷所查的命案有关” 叶奇胜嗅觉倒是灵敏,一下子便说中了三人前来的意图。 如此一来,展颜倒也不客气了,虽然他也没打算客气来着。 但一来便让人家的老母亲因提及往事而成那副一字不吭的模样,三人总有些不太好意思。 展颜道“此番上门打扰,确实是有事要麻烦叶大叔,不知外人可否入叶氏宗祠瞧瞧” 叶奇胜似是一惊“差爷为何对我们叶氏的祠堂如此感兴趣” 阴十七道“正如叶大叔所言,此次我们是冲着边罗村苗寡妇遇害一案来的。” 一听苗寡妇一案,叶奇胜便看向花自来道 “早上花捕快已来问过了,不知还有何问题若是还有何要问的,请三位差爷尽管问,我必定如实相告,但” 他为难地看了看展颜,毕竟展颜是衙门的大捕头,他再力捍自已宗族祠堂的规矩,也多少有点压力 “展捕头,这进祠堂一事我也说不好,更做不了主,怕是帮不了三位差爷的忙” 展颜也不纠缠叶奇胜,转而问道 “那么敢问叶大叔,这做得了祠堂的主是何人” 叶奇胜为难的神色更深了,且在渐渐变化。 阴十七看着叶奇胜渐渐由为难转为讳莫如深的神色,心中突然喀噔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由来说 阴十七正想问什么,花自来已然抢先问道 “可是边叶村的村长” 叶奇胜摇了摇头。 花自来又猜道“那便是叶氏宗族的族长了” 展颜与阴十七都觉得花自来这回该是猜对了,可叶奇胜却再次摇了摇头。 都不是 村子里的事不是村长来主事,宗族祠堂也非是宗族族长来做主,那会是谁 叶奇胜瞧了眼仍旧阖目不知是睡是醒的老母亲,面上似是有所顾虑。 展颜察觉道“叶大叔若是怕扰了老人家的歇息,那我们只能到屋里叨扰了。” 这话既是为了打消叶奇胜的顾虑,也是表明了展颜的态度。 叶奇胜也听懂了展颜话中之意,他深知既已出了人命,官差又已找上门来,他是不得不说一说那些尘封了多年的往事了。 叶奇胜自矮凳站起,神情肃穆地道 “那便请三位差爷屈就了,到屋里一叙吧” 展颜三人自然无异议。 叶奇胜又唤了叶音出来照看老母亲,但带着展颜三人进了屋里待客的小厅堂。 屋里陈设普通,却丝毫不寒酸,反而含着几分书卷气,这叶奇胜应当颇有些家底,在边叶村中算得上中上等的人家。 甫一坐下,叶奇胜便开始娓娓道来。 事情得从“叶氏宗祠”的初建开始说起,那是在很久以前,具体多久,叶奇胜自已也说不清楚。 他也是自他逝去的祖父那里听来的,他的祖父也并不晓得。 那时动]乱,叶家先祖携同家人在边叶村落脚,尔后倾其全部家产在村里扎根繁衍,子孙后代开始世代生活于这小小的村子里。 尔后百年,叶氏子孙却始终繁荣不起来。 莫说大姓的苗姓,就是其他的少数外姓人,百年间也皆多多少少有出过状元才,但叶姓却连个秀才都没有,这让当时的叶氏族长很是苦恼。 叶奇胜道“后来也不知是谁先提的建宗祠,反正当时的老族长同意了” 阴十七问“这叶氏家族的族长是世代传承的么” 叶奇胜点头“是。” 叶氏家族的族长世代传承,可就传来第一百一十一代时出意外了。 老族长再无所出,就连当时其他叶姓的族人也皆未再出男婴,生的皆是女婴。 老族长大惊,以为是族人在无意间犯冒了先祖,连忙召集了所有族人进行了一场五畜祭祀,其盛大已超过以往的每年例祭。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数十年过去,叶氏整个家族很快见不到半个后辈新生力男丁,女婴则长大成人一一出嫁。 最后老族长无法,年过半百的他已没了更好的选择,只好过继了当时嫡系最亲的一个叶氏族人的长女来继承血脉。 待此女长大成人,老族长便给女儿招了赘婿,生养后代。 事情也是奇了。 在其他叶氏族人仍在受着只生女不生男的魔咒时,老族长过继的女儿与外姓男子生下来的孩儿不再只有女婴,他们前后生下了两名女婴与一名男婴,这让叶氏族长高兴极了。 可同时的,那名男婴虽拥有着一半的叶氏血脉,却始终并非他亲骨肉所生的嫡亲孙儿,他心里开始慢慢对这个未来叶氏族长的血脉不纯有了抵触。 但那时的老族长终归已是年老,即便有抵触,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阴暗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直接导致了后来许多年后的惨剧。 叶奇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端起高几上的茶盅,一口咕噜咕噜喝尽,方解了一点点口渴。 他想起身再去重沏一盅茶来,阴十七连忙将自已的那盅茶递给他 “我还未喝半点,若叶大叔不嫌弃,先喝这一盅吧” 她急着听接下来的事情,连一刻也不想让旁的事耽搁。 叶奇胜不客气地接过阴十七递过来的茶盅,仰头又是整盅一口气喝了下去。 一是因着实在渴极了,毕竟连续讲了一连串,气都不带歇的,口水都说干了。 二是因着这些叶家往事压在他心口上许久了,难得有机会说出来,却又隐隐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该说出来,他却不管不顾地如实道出,心里免不了有些如巨石压在心口上的沉重之感。 两盅茶尽数灌了下去之后,叶奇胜总算缓过气来,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道 “那老族长是我们叶氏家族的第一百一十一代的族长,而那男婴便是第一百一十二代的叶氏族长,在机缘巧合之下,老族长得到一本奇书,其中大而记录了许多可兴国安邦的大好计谋,小而更是记录了如何兴家旺族的方法” 老族长得到这本奇书时,万分欣喜若狂,当时的他已年七十有一,男婴也已长大成人,并娶妻生子。 老族长偷偷将这本奇书收起藏着,想着无人时研究参详一番。 然而他还未参详出什么真谛来,不久便撒手人寰。 而男婴接替了老族长的族长之位,成为新的叶氏族长,那本奇书随即也被男婴搜出,转而落入他的手中。 花自来问“那不是就好了么香火没断啊” 展颜与阴十七这会倒是没怎么开口,两人总觉得叶氏家族发生的大事应当就在叶奇胜所叙述的后来不远处了。 果然花自来问后,便见叶奇胜似是想起什么可怖的事情来般,满面惊恐悲愤道 “哪里好啊这男婴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前,一切都很正常,可当他传承了叶氏家族新的族长之位后,我们整个叶氏家族的恶梦方将开始” 听着叶奇胜这样凄凄指控而又带着仍惊恐未消的神情,阴十七不禁问道 “叶大叔,这男婴长成的叶氏新族长可是叶大叔的先祖” 叶奇胜本低着脑袋垂泪,一听阴十七这话,他似是被闪电劈中般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直盯着阴十七,锐利且冷。 初见叶奇胜时,展颜三人便见到他额前发丝已有了白发,虽年过不惑之年,但身强体壮,笑容纯朴,是个简单好客且乐天的中年庄稼汉子。 一路上,展颜与阴十七便听花自来说过,叶奇胜夫妻并未有生育,那两个七岁与九岁的男孩儿皆是叶奇胜快四十岁时方抱养的两个养子。 然在此时此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骇人闻 然在此时此刻,已让三人定位为老实本份庄稼汉的叶奇胜,却因着阴十七的一句话变得令人捉摸不透,且寒气四溢。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一息之间。 当花自来看到叶奇胜那几近要吃人的眼神一闪即逝时,他都有点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了。 他不禁揉了揉双眼,再抬眼细看时,叶奇胜只是一脸悲凄地看着阴十七,并未似他看到的锐利且冷。 他松了口气,心想真是看错了 但花自来这个时候并不知道,其实叶奇胜那一闪而过的恶意不仅他看到了,展颜与阴十七更是捕捉到了。 两人却不动声色,并不像花自来那般又揉眼又松气的,动作与情绪起落皆那般大。 阴十七见叶奇胜许久不应话,便抻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叶大叔叶大叔” 其实阴十七与叶奇胜坐得并不近,她晃手充其量就是在她自已跟前晃了几晃,但对于盯着她看的叶奇胜却足够了。 叶奇胜眸中冷芒尽褪,又跃上满眼的温和亲切,他抹了两把脸上控制不住滑下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让三位差爷见笑了,一说起我们叶氏家族的旧事,我难免总是激动了些” 叶奇胜的前后反差及刻意掩饰皆落入阴十七及展颜的眼底,两人只微微互看了一眼,一息便又分开,就像是再自然不过的恰巧眼神交汇那般正常随意,丝毫不会让人瞧出异样来。 阴十七浅笑道“实乃人之常情,我们明白的。” 展颜也道“没事。” 花自来也表示并不碍事,让叶奇胜继续说下去。 叶奇胜说,那男婴长成的叶氏新族长并非是他的先祖。 说这话时,他神情悲愤而抑制,显然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已的情绪。 阴十七看着这样的叶奇胜,不禁移下视线去,盯着叶奇胜脚下的那一双黑色布鞋。 与她及展颜的预感一样,叶奇胜接下来所叙的叶氏历史果真令三人大吃一惊,而更多的则是惊恐可怖。 男婴成了第一百一十二代的新族长,掌权之后他开始实行他在奇书中所看到的旺族之法,他要证明他即便只有一半的叶氏血脉,他也能将这个族长之位做得最好。 老族长的质疑,无疑成了男婴心中永久的刺。 为了拨掉这根刺,男婴几欲疯狂。 花自来问“什么是旺族之法” 花自来的提问正是展颜与阴十七两人心中的问题,但阴十七有种不好的直觉,这种旺族之法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法子。 叶奇胜道“在叶氏家族每年宗族例祭之上,新族长取消了往常的五畜祭祀,改成了” 他停了下来,眼帘垂着,目光悲悚。 阴十七没有催叶奇胜,展颜也没有,连一向多话快嘴的花自来也很有眼力劲地耐心等待。 阴十七没有错过叶奇胜低垂的眸中的异样,她想,他说他不是男婴新族长的后代,那也必然大有问题,不是说谎了,就是另有隐瞒。 叶奇胜沉默了一会,其间叶音进来为大家续了一次茶水,叶音对他说 “老叶,说吧这事都压在我们心头上这么多年了,再压着就得带进棺材了” 叶音说得沉重,展颜三人也听得沉重。 叶音出去后,叶奇胜终于不再沉默 “新族长取消了往常的五畜祭祀,改成了血祭” 血祭 听到这个词,阴十七脑海里突然显然出一个可怕的画面,但她还是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道 “叶大叔,这五畜祭祀一般指的就是牛、犬、羊、猪、鸡等五种畜类,而血祭一般指的也是将这五畜作为牺牲,将其宰杀见血以祭神灵或先祖” 叶奇胜笑了,笑得有点诡异 “阴快手,我指的并非例祭的五畜祭祀这种小血祭,而是用活人作为牺牲的大血祭,又称大红祭” 花自来一个毛骨悚然,冷寒自脚低窜起。 到此刻,他才知道这骇人听闻的血祭居然还有大小之分 展颜看向眨了两眼后,心跳喘气开始不正常的阴十七 “十七” 阴十七呼出一个大气后,向展颜摆手,却没有看他 “我没事,就是突然一想到那个场面,觉得太过太过” 叶奇胜接下道“太过血腥,太过没人性,阴快手是想这么说吧。” 他的语调出奇地平静,已无在没说之前的那种令人也想抓狂的阴沉。 那阴沉虽然被他隐藏得很深,甚到在大家的眼里,大概只看到了他的悲悚与慌恐,可那样细微一闪即逝的阴沉还是没逃过她的眼。 而这不仅仅是表象。 她更深深地感觉到了他在说出大血祭时那种阴郁的情绪,及阴暗的抵触。 这样的表现,让她不由自主地猜想到莫非叶氏宗族大血祭时,叶奇胜是在场的 不,不可能。 如叶奇胜自已所言,大血祭是发生在男婴这名长大成人后的新族长的那个时期,虽说不清楚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因着这个,阴十工特意又问了叶奇胜 “叶大叔可记得这活人大血祭约莫是在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叶奇胜略摸想了想道“大概百年前后吧。” 如此便更说不通了。 叶奇胜不过四十多岁,即便真有前生今世,那也是他前生或者再前生的事情了。 那么,又是什么令他这般如同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深深体会呢 阴十七这时更加确定了叶奇胜的有所隐瞒。 叶奇胜说,叶氏宗族已没落,叶姓子孙在邻近几个村子都有,但皆只在几户人家左右,早没了百年前繁荣的景况,叶氏也早没了掌权主事的族长。 叶氏宗祠虽仍旧在,但除了守祠的叶老,每年的例祭也是邻近几个村人的叶姓子孙凑足了五畜祭祀,祭祀过程简单潦草。 盛况时的祭祀都要费上一日的时间,可现今不过是走个过场,往往不过个把时辰便结束了。 阴十七又问了那祠堂扁额近年是由谁去漆新过 叶奇胜说,那是守祠的叶老自已出钱出力翻新的,而这个叶老现今也算是叶氏宗祠的主事人,祠堂的所有人与事皆由叶老经手同意方可。 换句话说,三人要进祠堂一观,必得取得这位叶老的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蹭食宿 花自来不敢带着皮肉,阴十七逢骑必摔,最后只好由展颜带着皮肉与花自来共骑一马回了县里衙门。 阴十七则单独去了边罗村。 临分开时,展颜还与她说道他一定到。 这话花自来不明白其意,阴十七却是明白的,她露出一口白牙,对展颜的重诺回以整齐的专业的八颗牙齿的暖心微笑。 似是对阴十七只对展颜微笑不满,花自来撇了撇嘴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也不让我知道,还笑牙齿白啊” 阴十七不以为然地对花自来做了个鬼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正当花自来想再损阴十七两句时,阴十七开口了 “我就牙齿白,怎样快走吧,胆小鬼” 说完,她十分帅气地转身。 哼着不成调的现代歌曲拐入边叶村与边罗村两个村子相连的小路,昂首阔步地一步一步往边罗村走去。 看着这样朝气蓬勃的矮小身影,展颜突然间笑了。 那种淡淡地浅浅地,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笑的人是真的出自内心真的开怀地在笑。 花自来正嘀咕着阴十七的不懂礼貌又不尊重前辈的话,蓦地抬眼看到展颜盯着阴步离去的背影很真心地笑了,他惊悚了 “你、你你笑什么” 展颜看花自来一眼“你不觉得这样的十七才是真正的十七么” 花自来一头雾水“什么十七、十七的” 忽尔想起上一个案子抓到曾品正时,阴十七那失控的样子,花自来明白了展颜话中所言。 两人共骑一马飞奔在回县里的大道上时,花自来坐在展颜背后突然说了句 “展大哥,除了我们,我觉得十七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展颜许久淡淡回了个鼻音“嗯” 阴十七走到边罗村苗村长家时,苗村长父子已用好了晚膳,正围在院子里的扇形桌旁喝着小茶。 她的到来,让他们很是惊讶,苗村长问道 “十七怎么回来了还这般晚可是还有什么漏问了还是在爷爷家落下什么东西了” 说着他还往扇形桌下瞧了瞧。 阴十七被苗村长的举动逗笑了。 黑灯瞎火的,即便有油灯放在桌面上,那也照不到桌底下去啊 她表示没问漏什么,也没落下什么之后,苗村长方正经地问道 “说吧,十七,这么晚了还到爷爷家里来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不好意思地道“苗爷爷,我就是想来借个宿,不知方不方便” 苗贵见到阴十七入院门后,便去了屋里再取一个茶杯出来,拿着茶杯出来时,正好听到阴十七这句话,他不禁微皱了皱眉。 但很快地又释开了,就连阴十七也没察觉到。 她坐的位置正好侧对着屋门口,又是伸手堪堪只见模糊五指的夜里,她若不特意去注意苗贵,自然捕捉不到苗贵皱眉的那一瞬间。 苗贵将刚取出来的干净茶杯往桌面轻轻搁下,一搁下他便道 “父亲,阴快手,你们喝茶聊聊天,我去取些配茶的小吃食来。” 她一听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天知道她还没用晚膳呢 可她又不好意思说,怎么能在人家家里借宿还蹭食呢 不行,太不要脸了 阴十七道“苗大叔,那小吃食能多拿点么嘿嘿,我晚膳还没吃呢”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吃饱了肚子夜半好干活,这才是王道。 苗贵被晒得黝黑的脸难得一愣,出现了自阴十七见到他初始,便一直冷淡寡言的第二种表情。 虽然这表情真让人尴尬 苗村长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对苗贵吩咐道 “十七好歹叫我一声爷爷,阿贵,你去厨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可吃,都拿过来让十七裹裹腹” 苗贵终于缓过神来,见过横行霸道抽民脂民膏的差爷,也见过蛮不讲理胡乱打人的差爷,可这样腆着脸好声好气大老远跑来借宿又蹭食的差爷,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听到苗村长的话后,苗贵似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连声音都透着笑意 “正好下午我刚烙了肉陷的烧饼,父亲,我这就到厨房去取来。” 苗村长身为一村之长,家底自然是有的,家里有苗贵这一大劳动力,又没多少开销,父子俩的小日子那是过得有滋有润,十分自足。 从苗贵特意到县里去给苗村长买的银生茶便可见一斑。 所以阴十七听到苗贵说有小吃食,她倒是不奇怪。 苗贵虽寡言少语,但却是真的有孝心。 苗村长又喜茶,日常总免不了照着三餐泡上一壶,而茶助消化,一消化快肚子便容易饿,虽说人老了吃得不多,但还是会饿的,于是苗贵便也养成了时不时自已做点小吃食备着供苗村长配茶吃的习惯。 阴十七喜滋滋地等着烧饼,还不忘说了好些赞了苗贵能干孝顺的话,乐得苗村长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老人家就是喜欢听些子孙孝顺的话,她算是抓对了话题。 苗贵出来时,见苗村长笑得声音哄亮,满面慈笑宽心,他也对不速之客的阴十七少了些抵触,多了几分融恰来。 苗贵媳妇早丧,女儿小,又有父亲要侍奉,他早练得一手好厨艺,连粗食吃点类的也做得美味无比。 色香味里除了色相不怎么样,香与味俱全,让阴十七一嚼到嘴里便停不下来。 除了烧饼,还有小吃食绿豆糕,一碗菜汤。 她吃了两个烧饼,几块绿豆糕,再喝下整一大碗的菜汤,饱得连打了两个嗝。 吃完后,她帮着苗贵收拾下碗啊盘的到厨房里。 她想啊,吃了白食怎么也得洗个碗吧。 于是阴十七撩起了袖子,可苗贵一见到便阻止道 “阴快手别忙,这碗还是我来洗就好,连着厨房我也得一阵好收拾,阴快手到院子里去与我父亲坐着说说话吧,我平日里少言,父亲也没个说话的人,难得父亲与阴快手这般投缘,阴快手若不嫌弃,便替我哄父亲多笑些,我便高兴了” 初次听到苗贵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她直叹真不容易。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阴十七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苗大叔这话说得见外了苗爷爷与大叔皆待我这般好,莫说只是说说话,就是旁的事情我也必定尽力而为” 苗贵本在打水放到地上的一个木盆里好洗碗,听到阴十七话里的“就是旁的事情我也必定尽力而为”时,他顿了顿打水的动作。 也只是一顿,他便继续打水洗碗。 苗贵没再开口,可他那一顿的异样却已落入阴十七的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苗贵情(求首订) 阴十七出厨房后,便直接在院子里与苗村长又闲聊了起来,毕竟离夜半子时约莫还有两个时辰。 这段时间她得打发了,也看看能不能探一些情况出来。 比如说苗寡妇的右臂。 但苗村长说他不知道,像这样的妇人琐事他一个老头子哪里会晓得。 她想也是,是她唐突了。 苗村长一个长辈老者,怎么可能晓得孙子辈媳妇那么隐蔽的事情 这里不比现代,比基尼的三点式随处可见,要看到一个人身上有何印记或像痣之类的胎记,除了最为亲密的夫妻俩或其生养的父母之外,哪里会让外人看见 若真看见了,放在燕国这个朝代,那可是不得了的伤风败俗之事。 即便有谁真不小心瞧见了,大概也会装做不知,死也不会说出来。 何况苗寡妇已死,便是苗寡妇生前名声便不怎么好,但死者为大,再歪心眼的人大概也不会再去坏了一个死人的名声。 她想到了苗贵,于是趁着泥炉子上的水壶没水了,她跑到厨房里去装水。 见到苗贵在洗刷着灶台,阴十七打了声招呼,便径自走向水缸,边拿起瓢子往水壶里装水边状似随意道 “苗大叔,听说苗寡妇被砍下的右臂还有一颗很大的红痣呢” 苗贵刷灶台的动作没有停,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沉着稳健地刷着灶台。 只是那刷着灶台的手下力更猛了些,有仇似地能刷掉一层砖皮。 看此情此景,她知道他定然是听到了,且听进心里去了,并有了想法,只是他不愿回答。 阴十七闲聊般又道“今儿个下午我与我们展捕头到边叶村那边去了,恰好遇到在苗寡妇娘家查案子的花捕快,他说他带着衙役已在阿里山山脚下的沙土路雨坑里找到了那右臂,我没回衙门自然也还未见着,听花捕快说那红痣红艳艳的,就像刚点上的红胭脂似的” 苗贵突然低声驳了句“不可能” 他这一开口,她的话便自然而然地断了。 阴十七走近灶台,盯着手上动作停了头却仍低垂着保持着刷灶台姿势的苗贵问 “怎么不可能了那右臂确实是女子的,且一样被整条胳膊连着手掌砍下,这邻近几个村子也就边罗村在这个时候出了苗寡妇遇害的一条人命,还是被砍下右臂不知所踪的。 倘若如苗大叔所言,那右臂不可能是苗寡妇的,那还能是谁的” 她语气平稳,问得认真正色,瞎掰掰得理直气壮。 他不回话,她便执拗地盯着他瞧,脚步更不移开半分,那视线如同被一锤又一锤死死钉在墙上的铁钉子一般,钉得他渐渐失了沉着稳健。 苗贵慢慢站直了身,他盯着已刷干净了一大半的灶台,一动不动的。 灶台共有三层,最上层供放着大铁锅,此时中间的大铁锅早被苗贵移到一旁去,露出底下的放木柴烧火的中间层。 中间层有几个小洞,供烧完的木柴灰好掉到最下层去,然后再从最下层清理掉木柴灰。 苗贵最先清理掉木柴灰,他的心却像灶台的第二层那几个小洞一般,上下漏着风,卷起残留的极少木柴灰一圈又一圈,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阴十七就站在苗贵左手侧面旁边,她没有催促,只是盯着他,安静地等着他想通想说了。 但显然苗贵并没有想通,他盯着灶台中间放大铁锅的大洞一会,便转头又去打了一桶水,想继续刷洗灶台。 阴十七张了张嘴,看着这样完全无视执法衙差的苗贵,她拳头痒痒的,十分想揍人 苗贵到厨房外的井提上水来后,又回到灶台刷刷刷起来。 阴十七仍站在苗贵身侧“苗大叔,你是不是觉得沉默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么一句不可能,那为什么你不接着说下去” 她蹲下身去,微微仰首看着半弯着腰洗刷刷的苗贵 “苗寡妇死得冤枉,年纪轻轻死了,生前也受了不少歪曲事实的唾骂,她生前委屈极了,可她半句苦水也没往外倒,不是她不想倒,而是无处可倒 苗大叔,难道你想让她死后也带着委屈,连个冤也无处伸么她满腹苦水,难道你不想帮帮她,让她在天之灵早日得已安息么” 阴十七一番至情至理的话,苗贵不是不动容。 他动容了,可他不能说。 说了改变不了现况,更会累了苗寡妇连死后都不得安息,还得加上个不守妇德的淫]妇罪名 他不能说 苗贵的动容,她瞧出来了,直觉也告诉她,他定然是有什么苦衷。 阴十七站起身,她的目光仍旧在苗贵身上,她紧紧盯着 “你说我们不可能找到了苗寡妇的右臂,难道她的右臂你知道在哪里又或者你便是凶手,那右臂实则是你砍下的” 听到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及诬陷,苗贵已不能再无视阴十七,更不能再对她的话听而不闻。 苗贵侧脸看向阴十七。 他还是半弯着腰,手中仍拿着刷灶台用的炊秫,因着最后一下太过用力的原因,用高梁穗做成的炊秫折了好几根。 阴十七迎着苗贵复杂而又阴测测的目光,咄咄逼人道 “莫非是我说错了不成还是你有胆做却没胆承认” 苗贵嘴角几近无的扬起,他站直了身道 “阴快手,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凶手,你也知道我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可你不必用这样的激将法来逼我说,我不是凶手,我不怕什么。” 他不是凶手,确实不怕什么,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最多冠他个最不合作平民奖,再借着手上那么一点点的权力寻他几回晦气 这,还是可以有的。 以上她不过想想而已。 阴十七胡乱想了个痛快之后,便浅浅笑开满面讨好 “既然苗大叔也承认了知道些什么,那么还请苗大叔如实相告,配合衙门尽快查清苗寡妇一案始末,也好尽快捉拿了凶手以慰苗寡妇在天之灵,您说呢苗大叔” 见苗贵仍无动于衷,她开始哀声叹气 “苗大叔你瞧瞧,我为这件案子可是整日连县里家中都未回过一次,也不知祖母挂不挂念我有没有念叨我是否有饿着苗大叔不知道,祖母虽不是我的亲祖母,可却是最疼我的 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我为了查案连晚膳都没得吃,最后还是苗爷爷、苗大叔好心施舍给我烧饼,否则我必得饿着肚子查案,多惨啊” 一张俏生生的脸拧成一团,配着叹息,又配着假意抹了两抹眼泪,她将个小可怜的形象演得十分到位。 若是对面有面镜子,她定然得给镜中的自已按个大写的赞。 也是被阴十七一会冷沉正色,一会温笑扮可怜的神情给弄得糊涂了,末了竟是瞧得苗贵笑了出来,还笑骂道 “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怪不得我父亲那般喜欢你” 阴十七咧开嘴“嘿嘿” 苗贵与苗寡妇的事情,其实苗村长多少有点晓得,只是苗贵不曾主动说过,他便也不问。 苗村长总觉得自已儿子的一生过得实在是苦,苗贵若有旁的生趣,只要不涉及杀人放火,他断然不会插手去管。 于是苗大死后不久,苗村长在得知苗贵似乎对苗寡妇有意时,他还曾想撮合儿子与苗寡妇,却不料苗寡妇在他的暗示之下表明,她对苗贵无意,只能谢谢他与苗贵的高看了。 苗贵并不知此事,苗村长是私下找的苗寡妇,并未与苗贵提过,正如苗贵也未与他提过自已思慕苗寡妇一般。 苗贵愿意说之后,便与阴十七到了院子里,同苗村长共三人齐齐围坐在扇形桌旁,边煮水泡茶边低声说起苗寡妇。 苗村长家建得离其他房舍要隔开些,左邻右舍也离了约莫两丈之外,三人在院子中低声说起苗寡妇一案来,倒是不怕有人听墙角。 何况阴十七耳力非常好,只要有人敢趴在院墙外偷听,她便能听到动静。 苗贵听阴十七这般说道之后,才放下心来将自已所知的情况一一道出。 事情要自苗大不幸溺水身亡之后不久说起。 有一回,苗贵干完农活归家,路过苗寡妇家门前时,正遇上邻村的一个中年妇人扯着苗寡妇的头发扯出门来。 苗寡妇娇小体弱,力气自然不敌身高体壮她许多的中年妇人,她被扯头发扯得眼眶满是泪,却始终倔着不肯落下泪来。 看着这样的苗寡妇,苗贵冲动了,他再顾不得自身与苗寡妇的身誉。 而当他不再有所顾忌欲冲上前时,意外状况发生了。 苗贵低声道“当时我已迈出两步,再迈前一些,我便能上前阻止那中年妇人欺负苗寡妇的恶行了,可是当我只迈出两步时,我听到了” 呲的一声响,中年妇人将苗寡妇手臂处的长袖上方给撕出一个大口,露出白花花的手臂来。 阴十七问“你清楚地看到了” 苗贵点头,他眼帘微垂,半边的神色隐在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我清楚地看到了,她右臂上涅了一个苗字,似是刚涅不久,上面除了墨黑的笔划,还有几丝血迹,而就是苗字下的田中间却有一个黑点。 本来我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毕竟我虽只学过那么几个字,可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瞥到这个黑点时,我不由勾起了好奇心,便又瞥了一眼,这一眼让我确定了,那不是黑点,而是黑痣” 苗贵话中的“涅”字的意思,在这里形同现代人所说的“刺”字的意思。 涅字,也就是在身上刺字涂墨之意。 苗寡妇右臂上确实刺了个墨黑的苗字,那一小块皮肉中除了这个字,也有一颗黑痣,苗贵的话证实了她与展颜的推测,那一小块皮肉的确是自苗寡妇失踪的右臂中割下来的。 邻村来的中年妇人恶里恶气,不仅嘴里脏话不断,还动手动得丝毫不含糊。 苗贵有心要上前帮忙,可一见苗寡妇已然被扯破了右手袖子,这样的衣衫不整,他一个男子实在不能再上前,否则不是给苗寡妇帮忙,而是在害她了。 说到这时,阴十七能理解苗贵当时的顾虑,毕竟那中年妇人听着就是一个母老虎这类的狠角色,若是那会苗贵上前帮手,指不定得让中年妇人再编排出多少难听的污言秽语来。 苗村长也叹道“苗大媳妇苦啊” 苗村长虽担着个村长的头衔,但向来都是有什么事情人家找上门来让他处理,他方会出门去主持主持,否则他就是整日整日闷在家里煮水泡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悠然过日。 虽早听说了苗寡妇的不少坏名声,但他却不曾听闻过这般找上门来欺负的事情。 这会一听苗贵说及苗寡妇还被扯头发撕衣衫,苗村长恼了一会,便叹息着苗寡妇的命苦,更是自从前“苗寡妇”的称呼改为了“苗大媳妇”。 可见苗村长已然对苗寡妇的印象大有改观。 苗寡妇被撕坏了手袖之后,苗贵无法再上前帮忙。 但想了想,他也不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 于是苗贵转而去找了一个与苗寡妇交情算得上不错的少妇,让她出面去帮帮被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的苗寡妇。 那少妇去了。 中年妇人在少妇到苗寡妇家之后一会,便骂骂咧咧地一路走出边罗村。 苗贵躲在苗寡妇家不远处,亲眼看着少妇扶着头发披散衣衫凌乱的苗寡妇进了家门后,他才安心地归了家。 阴十七问苗贵那少妇是谁,苗贵说是住在苗寡妇家附近的邻居。 一个多时辰,苗贵终于交待完了他所知的所有事情。 阴十七还在理着头绪,苗村长已开始对苗贵说出他早就知晓了苗贵心思的事情,及他曾私底下找过苗寡妇想撮合两人一事。 苗贵惊道“父亲你怎么” 苗村长叹息道“可惜啊,终归是苗大媳妇命薄,当时若是她应了与你成就好事,那农活必然也再不用她下田去忙活,那便也没有了这后来的遇害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病与鬼(求首订) 苗村长这样的假设理论,边理着头绪边不忘竖起耳朵听听的阴十七却不作任何评论。 毕竟世事难料。 再重来一回,倘若苗寡妇真与苗贵组成另一个新的家,会不会再次遇害谁又说得准 命运,向来最是不可预料无法捉摸的事情。 看着时辰尚不到子时,阴十七又问了苗村长父子一些苗寡妇日常的问题。 但此刻已很晚,早超过了他们平常歇息的时间。 苗村长被苗贵扶进屋去歇息,安顿好苗村长后,苗贵便走回到院子里与阴十七说道 “我家也不大,空房就只剩下我闺女苗苗以前未嫁时的房间了,那房间许久未住人,我已收拾了一番,阴快手便将就一晚吧” 阴十七微笑道“苗大叔说的什么话,是十七叨扰了才对还有往后唤我十七吧,叫阴快手怪见外的” 苗贵浅浅笑着连连说好。 苗村长与苗贵皆去睡了,阴十七睡在苗苗房间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子时,苗村长家到凹坡地的路程,走着去约莫只要两刻钟,她最多再等展颜一刻钟。 凡事她都喜欢提前准备,去案发现场看死者的亡语也不例外,她会提前一刻钟出发。 倘若不是要等展颜来,她会提前两刻钟现在就出发。 一刻钟后,展颜还没有来。 阴十七没有再等,她起身下床摸到门边,轻轻开了门后见没吵醒苗村长父子,她悄悄出了院门。 提着个自苗村长家摸出来的小灯笼,她径直往凹坡地走去。 走在夜里的田径小路上,四周漆黑且寂静,偶尔两声蛙叫,她提着小灯笼只照眼前的路,不紧不慢地走着。 约莫两刻钟后,阴十七果然到了凹坡地。 夜里黑,凹坡地也不小,要找到苗寡妇身死之地还真点儿不容易,幸在她眼力不错,明亮明亮地跟猫头鹰似的,再加上小灯笼的辅助,不费点半功力便找到了。 站在凹坡地苗寡妇横死时躺的地方,在咬破手指之前,她还是往凹坡地上那田径小路望了望,想着幸许展颜来了。 可没望到时,她也多大失望。 大概在苗村长等展颜的那一刻钟里,她便有了这预感吧。 她相信展颜是个重承诺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妄言失约,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收回眸光,她举起右手食指递到嘴边,一下子便咬破了,看着黑幕下食指上的血迅速凝聚成血滴,然后滴落在苗寡妇身死之地。 “叮” 熟悉的如铃声般的清脆声音响起,她目光盯在血滴落并侵透消失在凹坡地杂草上的那一点。 一息、两息、三息 渐渐地,血滴没入消失的那一点开始冒出血滴来。 一滴、两滴、三滴 这些血滴不是她的血,她的血起到的不过是将死者的血出来的引子,那一滴又一滴的血滴,渐渐从几滴到无数滴的血自杂草上那一点冒出来,慢慢地飞升到杂草上方。 至她头顶上方方将停住,似是有意识地又快速凝聚排列成一个又一个的字 苗大,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看完苗寡妇的亡语之后,阴十七照常在瞬间失了所有力气,身体平衡的支撑点迅速崩溃,几乎在看完亡语的同时,她已软绵绵地跪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喘了一会,她翻身坐下,干脆在草地上盘起腿坐着歇会。 约摸过了一刻钟有余,尚不到两刻钟,她便恢复了一些体力,不再软趴趴地像只软体动物。 阴十七回想了下,似乎这回看亡语后的后遗症发作的时间又要短些,在那回大雨中看亡语并有展颜守着的时候,她记得恢复一些体力时间的至少需两刻钟。 时间缩短了些,虽然只是短短的半刻钟,但于她而言,已是非常令人震奋的发现了。 幸在夜里的凹坡地没什么人,不然见到她这般怪异的举动,准得以为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正想着,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她耳朵动了动,辩别下方向,找准了看过去,却不是展颜,而是一个身形削瘦的人影,只隐约看到黑影的身形,正在缓步往她这边走过来。 阴十七站起身,等着那黑影走近。 那人走近些了,却不靠近她,只远远地站住瞧她。 她也紧紧盯着那人。 那人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已,好似是被她吓着了,有些畏畏缩缩地不敢再上前,只站在离她二十几步远的凹坡地草地上 “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那人开口了,听声音是个男的,且还是个正处于青春时期的少年。 可她再怎么细看,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楚少年的模样。 阴十七不禁举起灯笼照向少年那边,岂料灯笼太小,照不了太远,根本就连少年的脚也没照着。 她只好上前走几步,想着近些看清楚,也好说话。 然就在她提着小灯笼举步走上前时,少年也跟着连连后退,还很害怕地低叫着 “你别过来” 阴十七无语停步“你怕什么我没病,真没什么会传染的重病刚才只是站得久了,腿有些酸麻所以跌了,现今已然没事,你实在无需怕我。” 少年却听不怎么进去,还是她进一步他便退两步。 无法,她索性站定,不再进也不退了,与少年还是隔着二十几步远的距离互看着对方。 这样的距离,因着她手上还提着小灯笼,目标显眼些,少年也看她看得清楚些。 而她看他,他却是整个人隐在夜幕中,黑漆漆的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听声音大约知道了他的性别年岁,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是谁。 过了会,阴十七不想再与少年僵持,实在是无趣得很,又等不到展颜,她心下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心。 她不想展颜真的是失约,可又不想展颜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无法赴约,这两相矛盾得她快要抓狂了。 阴十七心情低落且微爆燥地走回苗寡妇身死之地,盘膝坐下。 又一想,好像是苗寡妇死时躺尸的地方,感觉不太好之下,于是她又挪了挪屁股,往边边坐去。 小灯笼也让她半提着半搁在草地上,那样在她手上与草地间抵着。 灯笼微弱的光照不了多远,却足以照亮她的脸庞。 少年似乎是看出阴十七的心情不佳,以为是他误解了她有重病而不高兴了,他不禁不安地开慰道 “其实有病也没事的” 阴十七气乐了,爆脾气一上来,头也没抬就骂道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少年被噎得哑了。 阴十七出过气后则觉得舒坦多了,可复又想她这样其实不太好。 人家看出她心情不好想安慰她,虽然这安慰的方向错得离谱,但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一片好意,虽然这好意他娘的用错地方了,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吐了出来但人家还是一片好意 少年讪讪地抓了抓自已的头发,他觉得自已在无意间惹恼了阴十七。 他虽还未看清楚阴十七那一身衙服,并未知晓她是一位差爷,但瞧着模糊的个头与听着声音,他可以确定对方也就是与他一般年岁的少年。 少年在心里认错认得很爽快,嘴上也低声向阴十七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有病的,你都说没病了,我却还在说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我这就走,再不会烦你了” 说完他便默默地转身往回走,真的想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 阴十七听着少年的话,再看少年还真的要给她挪个清静的地方,她心中愧意更甚,忙起身内疚地追了上去道 “诶,你别走我没真怪你啊” 岂料她这追上去的举动没留住少年,反而吓得少年更快地小跑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少年根本就不愿意她靠近他 阴十七只好停下步伐,无奈喊道 “好了好了我不追你,你也别跑了行不行我们就隔着这么远说说话行不行” 她停下了,少年还真的就跟着停下了,瞬间让她觉得难道她真的是毒蛇猛兽不成 阴十七郁闷了一小会,随即自认非常亲切和蔼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半夜三更会到这凹坡地来” 少年听而不闻,哼都不带哼一声的。 她在黑漆漆中翻了个白眼。 但她不气馁,舔了舔有点干的唇瓣,阴十七呵笑着又问 “你不想说那也行那咱们就来说说另一个问题,我都说我没病了,你为什么还怕我怕得转身就跑啊难道你真以为我是鬼么” 少年听着她一连串的话,显然皆没什么反应。 但听到她说“难道我是鬼么”时,他的脖子明显缩了几缩,肩膀两头也似乎有脏东西似地颤了几颤,眼睛更是往四面八方滴溜溜地转,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阴十七看出来了,并轻幽幽地直戳道 “你怕鬼” 少年再顾不得转眼睛,恼得直接冲她喊道 “你闭嘴” 阴十七却有种猜中谜题之感,故意再次确定道 “你真的怕鬼” 这时的少年已不仅仅是提高了声调斥阴十七闭嘴,已然双眼覆满了又惊怕又恼恨的光芒,他吼道 “这天地间没有谁不怕当你真正遇到了,你也会怕甚至比我更怕” 哦遇到 这样说来,少年遇到过了 阴十七十分好奇“为什么难道你见过了所以你怕” 转而一想,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少年为何总怕她靠近的缘由 “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没病,你怀疑我是被鬼上身了是么之所以问我是不是病了,其实是在问我身上有没有鬼吧 你怕鬼还没离开我的身体,所以你不靠近我,我一靠近你,你也是撒腿便跑,你怕我的身上仍然有鬼,而且还是刚刚死了不久的苗寡妇的鬼魂是不是” 少年惊诧地看着阴十七“你见过了” 他声音含着惊颤,显然是真的在害怕。 阴十七当然没有见过,但她已看到了苗寡妇死前最想说的一句话了,虽然是句毫无用处的亡语,于是她点了点头。 倘若她与他有了共通点,那她能不能在他身上挖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有用线索来 少年看到阴十七点头,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他退了两步,又慌张地左观右望。 阴十七知道少年在瞧什么,更知道了他在怕什么,不禁出声抚慰他道 “她早走了,你不用怕。” 少年似是不信她的话,又观望了一会方终于停止,他心有余悸地转而看着离他二十几步远的阴十七,哆嗦着声音问 “你、你你真的见过她的鬼魂了” 阴十七点头“那当然是真的,我还听到她说了一句临死前最想说的话” 少年引颈以盼,竖起双耳认真地听她的下文。 阴十七故意问“你想知道” 少年点头。 阴十七环起胸来“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做为交换条件,你也得告诉我,你曾经见过什么鬼,怎么样” 少年迟疑了,好似在做什么判断。 阴十七也不催他,只站在不远处等着。 半会,少年终于点下头。 阴十七高兴地伸手右掌,本想与少年来个击掌,但一看距离那般远,她只好右掌与左掌应景地击了下 “成交苗寡妇临死前说苗大,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说到苗寡妇的亡语时,她还特意模仿了前世现代那些鬼片里的女鬼说话的语调神态,再配上夜里有点荒凉的凹坡地,阴森森的,很是骇人。 然后她看着不远处的少年整个身子抖啊抖啊抖的卟嗵一声,他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失魂似地瞪大眼低喃胡言着什么。 阴十七听不大清楚,他的低喃似是含在嘴里没说出来一样,她的耳力再好,放在这时也听不出什么花来。 她慢慢走近少年。 一步一步,慢慢地。 走近了,随着夜风一拂,阴十七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这味道她并不陌生,但此刻的尿骚味明显要比她被泼了半身童子尿的味道要重得多臭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飞毛腿(61快乐) 阴十七瞄向少年的跨下,少年的跨下裤子已被尿湿,粗糙的布料湿了一大片。 他居然被吓尿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少年。 与她一般年岁没错啊,已然不是孩童,怎么能让一只她口中随意编排出来的“鬼”说吓尿就被吓尿了呢 不能啊有木有 可转一想,她没事犯什么二,跟一个怕鬼的少年较什么劲啊 阴十七突然恶罪感直接上升。 她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仔细地瞧着少年低垂的脸,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他的神情,也想努力地听清楚他低喃的话语,看能不能补救点什么。 可因着光线的问题,她连瞧清楚少年的脸都没有。 一会后,她觉得自已真笨 不是有小灯笼么 在哪儿呢 阴十七回头去找,才发现刚才她怕光线太亮会惊了跌坐在草地上的少年,好不容易不会她走一步他退一步的情况,她可不能再惊着少年。 于是在临近几步之外时,她便将手上提着的小灯笼随手一放,此刻正被放在离她与少年不过数步之外的草地上,孤伶伶地照亮着周围的杂草。 阴十七立马起身去将小灯笼提了来,再回到少年跟前往少年的脸一照 “啊” “啊” 同时两个惊叫声响起。 一个是阴十七的,一个则是在紧要关头突然抬起脸来的少年。 惊叫声齐声叫起的同时,少年竟突然搞起袭击,他一个大掌便拍掉了阴十七手中提着的小灯笼。 阴十七没有防备,手中小灯笼提得不甚牢靠,瞬间被少年一拍,还真就顺势脱离她的手朝夜幕一侧飞射而去,很快落地着火。 光亮殒灭,四面八方又一片整个黑漆漆。 阴十七望着小灯笼着火处一簇一簇串起的火光,有点怔愣,但还不忘眼疾手快地拉住趁机想要跑的少年 “我告诉你了,你还未告诉我呢” 少年挣着阴十七钳制住他的手,脸撇到侧面去,怎么也不愿与她面对面,回道 “我是在祠堂里见到的鬼” 随之又恼怒地喊道“我都告诉你了,你快放开我” 阴十七听到“祠堂”两字直接想到“叶氏宗祠”,她确认道 “你是说叶氏宗祠” 少年不耐烦道“这邻近几个村子除了边叶村的叶氏过祠,哪里还有宗族祠堂” 说着他又一个力挣。 阴十七听到答案后,钳制住他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他这一挣还真就挣了她去。 少年挣开阴十七的手后,撒腿就跑。 她只觉得眼前咻的一下,还没几个眨眼的功夫,少年已然跑得无影无踪,堪称飞毛腿无比地快啊 四面一片漆黑,八方夜风来袭,阴十七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原地,有点气极败坏。 还没问清楚那鬼长什么样呢,居然就让飞毛腿少年给跑没了 可一回想起刚才用小灯笼照看少年的脸时看到的那模样,阴十七沉静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呵呵,还真有点儿冷” “冷就回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还是阴十七十分熟悉的声音,她用了两个字作为反应 “呵呵” 她这一声“呵呵”与前一声“呵呵”完全不一样,前一声完全是想到少年那相貌不禁感到有点儿胆寒,后一声则纯属颇具讽刺意味了。 展颜提着灯笼走近阴十七“少阴阳怪气。” 阴十七质问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还不如干脆别来了呢” 失约本就理亏些,展颜不禁气弱 “是我不对,但我确实是事出有因你没事就好。” 若说前面展颜的认错已然说服了阴十七想再说几句埋汰他的话,那么后面顿了顿之后加上的“你没事就好”,完全压垮了她想找楂的心。 她虽然有时候挺狗腿的,但更多时候她也是很有志气的 何况她最讨厌不守承诺的人了 阴十七清了清喉咙道“什么因说说” 话说展颜与花自来共骑一马回到县里衙门后,花自来受展颜之命去找两年间的档案,查看边罗村与边叶村两年来上报的所有案子。 展颜则亲自走了一趟仵作房,这个时候石仵作与珍稳婆没什么事情的话,皆已归家了,但展颜到仵作房时,却看到房里的油灯还亮着。 应该是另外两个吏房接手的案子的尸检或物检还未完成,石仵作或珍稳婆仍在做着检验。 展颜踏进仵作房,果然见到了石仵作,于是将那一小块皮肉交给石仵作之后,他便转去了档案舍。 展颜与花自来查档案查了很久,果然没查到任何半点苗大与朱松的报案记录。 阴十七呢喃道“果真没报案啊,可是苗村长说他们没有找到尸体啊,无论是苗大还是朱松都没有,难道苗寡妇就那样放弃了么” 这话就得问苗寡妇了,可惜她死了。 展颜没有回答阴十七的疑问,他接着说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查清楚了苗大与朱松之死确实皆未有报案之后,展颜便命令花自来归家去,让花自来好好稳稳情绪。 花自来虽不说,表面也不显,全身也不再颤抖,但展颜却看到了,就在花自来极力掩饰之下的右手尾指仍在不停地轻颤着。 倨他所知,当年花自来用的便是右手 花自来自知自已的情况,深知情绪不稳的他再跟着展颜查案不但真正帮不了什么,反而只会连累展颜。 正如今晚的查档案,明明双眼皆落在档案上的字里行间,但只有他自已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将一字一句看进去过,他满脑子装的都是当年的那一幕。 于是,他没有拒绝展颜的好意。 花自来归家,展颜出衙门后则快速骑着马儿出县赶往边罗村。 骏马在大道上飞驰,展颜想着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也没多着急,只是如平常那般地骑着快马。 而就在快转入与边罗村相连的大道时,马儿突然马前失蹄,马儿的两条前腿同时被什么利器齐齐切断,骑在马儿上的展颜瞬间整个人往前上方扑飞。 幸在他是习武之人,着地时懂得如何保护住自已的重要部位,并未摔得有多严重,只是些微的擦伤。 阴十七听到这里表示怀疑地问道“真的只是些微的擦伤” 记得她在查上一件案子时摔了几次,每一次她都有心理准备,且控制着尽量避重就轻。 就这样,她身上的擦伤也多至十数处,每一回抹上草药皆疼得她想冒眼泪。 要不是不想陶婆婆更心疼,她就真的当场掉眼泪了,而不是咬牙死咬忍住。 听展颜轻描淡写地说着当时的情况,阴十七忍不住做了个试想。 试想那正处于飞驰当中的快马如同现代正在飞驰的车子,突然糟到紧急煞车,有系着安全带的正副驾座都指不定得撞个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这样一试想一比较,她觉得当时展颜所骑的马儿的两条前腿都是毫无前兆之下,瞬间齐齐被切断向前扑飞,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反应能力再好,估计快马骤停那刹那间的狠狠一摔,没摔断一两根骨头已然算他运气了。 展颜在听到阴十七的质疑时,不由自主地轻眨了下眼,提着灯笼的五指也不禁收紧了些。 在她注目已久的当下,展颜终于吐出来三个字 “死不了。” 阴十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呵呵说下去” 展颜发现阴十七一遇到什么不能令她满意的事情时,她总喜欢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然后自嘴里蹦出个“呵呵”来。 想着他不由笑了。 阴十七正赌着气,撇着头只剩个后脑勺给展颜,于是也没瞧见他这一抹无声的笑容。 马儿在奔跑中被生生切去了两条前腿,那情景自然马血四溅。 在黑幕中,展颜虽未看到大片大片的马血,但在扑飞翻落时,被溅到他侧脸上的几点马血却让他清淅可感。 他没有立刻自地上爬起,而是保持着单跪着落地的姿势,专注倾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可静心屏气一会后,除了躺在地上哼哧哼哧声痛吟的马儿,及夜里风吹动周遭树木的沙沙声,他连一声蛙叫都没听到。 阴十七问“是什么利器能在瞬间同时切断了马儿的两条前腿而且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让你发觉” 展颜道“在确定附近确实没人之后,我在马儿被切断两条前腿的地方找到了一条细细的铁丝,离地刚好到马腿齐身下六寸之处。” 算得这般精准,只是为了切断马儿的两条前腿,而未对展颜做些什么不,设这个套的那人做了 只是做得不明显,那人还不想要展颜的命。 或者说,那人还不敢要展颜的命,只是警告。 那人想让展颜知难而退,想让展颜别来边罗村,为什么 阴十七想着这个问题,也正是一路上施着轻功过来边罗村的展颜所想的问题。 因着马儿被杀的惊险,展颜又在附近搜查了许久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他赶到苗村长家时,早已过了子时。 苗贵并不晓得阴十七夜半悄悄出门去,在展颜敲门之后他方知晓。 展颜确定阴十七确实已出门之后,他便向被他吵醒的苗贵借了一个灯笼,速度赶到凹坡地。 赶到凹坡地走到苗寡妇身死之地时,他便瞧见不远处的阴十七独自站在草地上自言自语。 展颜瞄了眼约莫十步外自烧到只余下残骸的小灯笼,问阴十七 “好好的灯笼怎么烧起来了” 阴十七惊诧地瞧着展颜“你没瞧见另外一个人” 展颜摇首“除了你,还有谁” 阴十七喃喃道“一个少年” 莫说一个少年,就是连个鬼影,展颜也没见到除阴十七以外的活物或死物。 阴十七又看了看少年跑的方向及展颜来的方向,发现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个相反方向。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那少年又穿得一身黑褐色粗布衣,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起先她若非耳力好听到微些的脚步声,不是也未发觉少年的到来么 如此一想,少年跑得快,如飞毛腿一般,两人地点无交集,时间又错开,展颜没发现少年也在情理之中。 展颜问阴十七少年是谁,她说不出来个之所以然来,只道是个怪人。 展颜见夜里乌漆抹黑一片,视力再好,也瞧不出什么细模样来,便也未在少年的问题上纠结。 两人相伴走出凹坡地,展颜提着灯笼照路,阴十七则边走边与他说着自苗贵那里得来的线索。 还未走回苗村长家,阴十七已然尽数说完,展颜道 “想不到苗贵与苗寡妇还有这一段” 阴十七道“不,没有这一段,苗寡妇并没有同意。” 展颜轻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阴十七却接着道“她没有同意,不是因着苗贵的年纪大她太多,而是她心里有人了,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她低喃着说出这话来,轻柔伤感。 展颜侧眸看阴十七,却还是没有作声。 阴十七再道“我看到了她的亡语,她说苗大,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不同于说与少年听的那会装得像个女鬼的语调,她的声音仍旧是轻柔而又伤感的低沉。 这一句亡语形同于无,没什么用处。 展颜知道阴十七向来感性些,可没想到她小小年岁竟然对男女间的情感也这般触动颇深,一时间,他竟是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或说什么话。 到了苗村长家进了苗苗的房间之后,阴十七发现了一个问题 “展大哥,这里只有一间空房” 展颜已坐在房里唯一的床榻上脱着靴子,只轻轻鼻吼出声“嗯”了一声,并未抬眼看阴十七。 只要他抬一眼,他便会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身形有多僵硬。 阴十七盯着一路脱鞭子、解腰带、脱外袍自个宽衣宽得全情投入的展颜,脑子里乱糟糟的,只一个念头在怒喊那是我的床我的我的我的 展颜脱好外袍后,坐在床榻上微抬了双脚不着地,还是未瞧阴十七一眼便吩咐道 “去给我打盆水来。” 阴十七微弱出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尖且利 暗算现场并没有任何发现,可两人还是不死心地在大道两旁周边扩大了搜索范围,再细细找了一遍。 到了临近午时,还是没有别的发现,连个脚印都没搜出来。 大道两旁下皆是矮小灌木丛生的土路,人一脚踩上去只会压了压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小灌木,并不会留下任何一个脚印。 即是有,也是不完整的。 冲着这可能有的不完整的脚印,阴十七耐心地再寻了一遍,可还是没找着,不由死了心听展颜的话,先回了县里衙门。 到了衙门已过了午时,展颜去叫了衙役到遇袭大道现场去收拾收拾。 那已死的马儿尸体还留在大道上,两条马前腿与马尸体离个老远,马儿的眼睛起先两个看到时,还是睁得大大的。 阴十七初见到马儿死得那么惨的那一刻,眼眶就泛起了水光,差些当场就落了泪。 昨夜里黑漆漆的,展颜只确定了马儿已死,便着重去探查了现场周边,并未再细看马儿的惨况。 后来周边没什么发现,他又担心着他这边出事了,阴十七那边会不会也出事,于是也没再顾得上旁的,便焦急地施了轻功快速往边罗村去。 展颜今早才算清清楚楚看到已气绝多时的马儿,难过之际不禁伸出手去一抹,让马儿闭下了瞬间被杀而无法闭上的双目。 阴十七已有一日余未归家,与展颜说了一声,她便回了昌盛街十二胡同一趟,说好归家用完午膳便回衙门。 五年来,她是头一回离家在外过夜,此刻可谓是归家似箭。 陶婆婆引颈以盼,虽有衙役来告知过她,但她还是免不了挂念阴十七。 阴十七到家刚进门,陶婆婆一听到声响便迎了出来,上下将阴十七给打量了一番,一双老手还左摸摸右捏捏,就怕阴十七哪里受伤了,又怕她担心藏着掖着不敢给她晓得。 阴十七自然晓得陶婆婆的心思,遂握住了在她身上上下又摸又探的一双老手 “祖母放心,我好着呢半点磕着碰着都没有真的” 这是真话。 就连昨夜里看苗寡妇死前的亡语时的无力跪地,她的膝盖及双手也因着着地处是浓密成群的杂草,而只是被少许隐于杂草下的小碎石硌疼,并未擦破皮。 陶婆婆道“那便好,那便好” 祖孙俩温馨地吃了一顿午膳,阴十七还与陶婆婆说起边罗村的苗村长,说道他如何如何地对她好。 陶婆婆双眼眯成一线慈笑道“我家十七就是讨人喜欢,谁都会对我家十七好的” 这话说得阴十七的心跟海绵似的软得没骨了。 但转一想起抛弃了这具小身板的父母,她又有些食不知味。 一用完午膳,阴十七没有再待在家,而是立刻赶回了衙门。 出家门前,陶婆婆千叮咛万嘱咐阴十七千万要小心些,即便是为了查案,凡事待人处事也皆不要太过,应以异地而处多感受一些旁人的无奈之处。 阴十七皆服服帖帖地应下了。 到衙门捕头吏房,展颜已自石仵作那里得到确定,那一小块皮肉上的字确实是个“苗”字。 皮肉所属已得到证实确定,展颜让花自来带了数名衙役前往边叶村,将阿里山山脚下发现皮肉所在的沙土路周边彻底给翻一遍。 花自来道“这样能找到苗寡妇失踪的右臂么” 展颜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花自来耸肩“没有。” 并不一定就能找到苗寡妇被砍去的右臂,但不去找就一定找不到,除此没有更好的选择。 花自来带着众衙役出发后,阴十七与展颜再次到了仵作房。 展颜把杀了马儿的铁丝收回衙门当证物,已交给石仵物检验。 刚进仵作房,石仵作一看到展颜与阴十七,便招手让两人过去他那边,他指着桌面上的那一小捆铁丝道 “像细如蚕丝利如刀刃的铁丝,我见得多了,但像这样中间一段并非寻常圆状并是形成三边菱角的铁丝,我确实是初次见到” 阴十七有点傻样地重复道“三边菱角” 她走近放置铁丝的长方桌,拿起中间段的铁丝凑近眼前仔细地看。 这一段两个位置仍带着干了的血渍,旁的地方还被溅了几点,但不似那两处来得浓绸结成块那样明显。 展颜也颇为奇怪,走近阴十七牵出她手中中间段铁丝的另一端也细细地端详起来。 铁丝原本该是圆柱体那样的圆状物体,但她看到了圆柱以外的三角形,就像是在圆柱体外面重新加造了一个三角形体,然后将之两两融合到一起。 三个菱角尖且锐利,虽然很小很细微,但她轻轻地触碰在上面,都能感受到指腹微微往下一压,便能切断她手指的恐怖感觉。 中间段铁丝的长度正好够大道的宽度,很显然这是特意设计制造的。 这样一来,更加有利于快速切断经大道而过的所有活物 阴十七看到想到了,展颜亦然,可奇怪地是两人竟双双在早上看到铁丝时,皆把这一重要线索给忽略了。 或许是被马儿那惨况给混淆了视听,又或许是什么旁的缘由 石仵作看出两人的异样,特别是阴十七,十分明显的沮丧自责,他道 “你们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中间段铁丝上的三菱角光瞧是瞧不出来的,若不特意去查看去触摸,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得到了铁丝上中间段的特别三菱角这一线索,可一出衙门,阴十七还是有些茫然 “展大哥,这样奇特的铁丝寻常铁铺肯定没得卖,那我们要怎么找出制作这菱角铁丝的铁匠呢这铁匠会不会就是杀害苗寡妇的凶手或者是凶手的帮凶又或者只是无意间帮凶手制作了这菱角铁丝的无辜路人” 展颜道“不管铁匠在这件案子里面充当着什么角色,反正现今必须快些找到这个铁匠,看他是不是那个设套暗算马儿的人” 她也知道,可往哪儿找啊 这县里县外的铁铺可多得很,上哪儿去找制作菱角铁丝的那个铁匠 阴十七问展颜,展颜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方向来。 于是最后决定两人兵分两路。 展颜带衙役在县里走访各个铁铺,阴十七则到边罗村与边叶村里去,一路打探到两个村子里去,看两个村子里有没有出色的铁匠。 除了铁匠,先到边罗村时,阴十七又想起另一个人来苗贵口中苗寡妇生前交好的那个少妇。 正好她得还灯笼去,于是决定先去探查一下这个少妇。 先到了苗村长家,阴十七提着一个大灯笼进门。 苗村长笑嘻嘻问她,这是遛灯笼来了 阴十七说是赔小灯笼来了,苗村长说她太见外了,她笑眯眯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苗贵在不在 苗村长说苗贵下田插秧去了,苗贵早上出门前便有与苗村长说道今日只余一点秧未插,说是午后便能归家。 于是阴十七便再次在苗村长家的院子里坐了下来,边喝着苗村长亲泡的茶,吃着苗贵亲手做的桂花饼,与苗村长边聊边等着苗贵回来。 阴十七问“苗爷爷,你可知边罗村与边叶村最出色的铁匠有哪些” 苗村长也是习惯了阴十七时不时便问一些关于这两个村子的事情,听后想了想便道 “出色的铁匠是有,不过说到最出色,却是不多” 边罗村的铁十娘,边叶村的苗铁,这两人皆是邻近几个村子最为出名最为出色的打铁匠。 铁十娘就姓铁,闺名十娘,年约三十五岁上下,她的打铁技艺是祖传的手艺,夫君是上门的赘婿。 铁十娘夫妻俩育有一儿,可惜这独苗苗在幼年意外糟了难,被毁了相貌,现今是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 苗铁却是半道出的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早娶妻生了子,如今是儿女双全。 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他到县里铁铺拜的师学的艺,当了几年学徒,不想他刻苦耐劳,将铁铺里打铁师傅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久归家,苗铁便以这门手艺在邻近村子里接零碎的活来做,慢慢地也让他做出响亮的好名声来。 苗村长刚说道完铁十娘与苗铁两人的一些生平及家中状况,苗贵便回来了。 苗贵见到阴十七可以说是再也不惊讶了,与见到自家闺女苗苗那是一个样的理所当然,与阴十七打了招呼之后,他便进了净房洗漱一番去了。 阴十七心知苗村长父子也没将她当外人,于是苗贵一出来,她便老大不客气地问 “苗大叔,待会你可要忙活” 苗贵还是平常那副不爱笑的模样,但脸部线条已不再像初见阴十七时那样冷硬,且眼神里十足的不欢迎,他道 “十七有话便直说吧只要大叔能帮上忙,旁的活计也可先放放” 阴十七即刻滔滔不绝地表达了一下她对苗大叔的恭敬之情,然后直道她想去找他上回所提到的少妇。 苗贵一句话没问题。 少妇家离苗寡妇家严格来说,应该算不远也不近,隔了足足十几户人家呢。 两家相距的路也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弯弯曲曲像足了九转十八弯,绕得阴十七都有点晕呼呼的。 少妇叫朱子梅,也是边罗村嫁到边叶村的,与苗寡妇还是同姓同宗的族人,虽说这族人说起来也是错开了好几条线方能接到的少许关系。 但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亲得多。 于是自苗寡妇两年前嫁给苗大,长苗寡妇几岁的朱子梅便时常上苗寡妇家,拉拉家常叙叙朱姓旧事,一来二去的,本没多大关系的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 当初苗大溺亡之后,村子里飘着多方对苗寡妇不利的言语,朱子梅还为苗寡妇出了好几次的头,直到招来了恶名与麻烦,朱子梅的夫家有了不满,朱子梅方未再为了苗寡妇而大大出手。 那一回苗贵去找朱子梅到苗寡妇家劝架,是朱子梅隔了许久方为苗寡妇出头的最后一次。 阴十七与苗贵到朱子梅家时,苗贵并没有进门。 苗贵说,因着那最后一回他来找朱子梅去劝架一事,至今朱子梅的夫家人人都对苗贵有些意见,他还是不进去的好。 于是苗贵就站在隔了两间房舍的地方,指着一个正在篱笆院子内喂鸡的少妇道 “那便是朱子梅,十七你过去吧,我先回了。” 阴十七笑着道“好” 苗贵归家去,阴十七刚走向朱子梅的家。 朱子梅得知阴十七的来意之后,便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哭得双眼红肿也未能止住眼泪。 朱子梅家这时家里挺安静的,她夫君及公爹都到田里干农活去了,家里只余下她与婆母及两个儿子,婆母与两个儿子皆在屋里睡着午觉,只有她一人在院子里给家畜喂食。 说着,朱子梅想起她厨房里还煮着一大锅的猪食,脸上的泪珠都没抹便连忙起身冲到厨房里去,将灶膛里的柴火赶紧熄了,又拿了两块厚厚的粗布,一手一头端起大铁锅往外走。 阴十七正跟到厨房门口,见朱子梅大阵仗地出来,她连忙闪身避让。 朱子梅很快跑到院子角落里的猪圈前,将大铁锅里的猪食往木制的猪食槽子一把倒下。 陶婆婆不养猪,前世现代她也未见到猪争先吃食的场景。 一时间,阴十七被猪圈里哄然而上的抢食大场面给吸引住了。 朱子梅将大铁锅端回厨房放着,再回到院子时还见阴十七仍在猪圈前站着,不由走近道 “想必阴快手没见过喂猪吧头回见到肯定觉得新鲜” 还真让朱子梅一语说对了。 阴十七笑了笑,回头与朱子梅也不回到院子中的小凳子上坐下,就那么站着继续与朱子梅了解一些苗寡妇的生前状况,排除一下凶手的杀人动机。 可朱子梅说了,外边传言苗寡妇的那些污言秽语皆是村里妒忌苗寡妇年轻美貌的三姑六婆胡乱传出来的,根本就没依没据。 最多也就是那些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庄稼汉多看了两眼苗寡妇,那些三姑六婆心里便不舒坦,寻着法子嘴碎出那些个诬蔑的言语来。 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死水沟 阴十七道“苗寡妇她就不解释么” 朱子梅恨恨道“那些个嘴碎的哪里听得了解释自已管不了自已汉子的眼睛,还怪到无辜旁人头上,真是不要脸极了” 朱子梅果然是苗寡妇的忠实拥护者。 从这骂人的架势与恨恨的神色,便足见她对苗寡妇是真心在维护。 饶是苗寡妇已故,她一提到苗寡妇仍会痛哭,更会恨恨骂上当初欺负苗寡妇的那些六姑六婆,显然余怒未消。 苗寡妇家贫,因钱财而遇害早可排除。 至于仇杀,至今各方了解到了这么多情况,根本没有一条线索是指向这一方面的杀人动机的。 最后情杀 阴十七与朱子梅聊了大半个时辰,得到的结论是情杀的可能性最高。 可在她心里觉得,这情觉恐怕也不是凶手的杀手动机。 离开朱子梅家前,阴十七再次去看了眼院子角落里的猪圈。 三头肥头大耳的白猪早已吃饱喝足,正各趴一地睡得正香,她笑了笑扫过吃得极为干净的猪食槽子,却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块碎布。 朱子梅一直跟在阴十七身边,自然也看到了,她讶然道 “唉呀这肯定又是我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又偷剪了我的碎布乱丢乱扔” 说着她将碎布自槽子里拿起来,也不嫌脏就看将起来,好似想看清楚是她藏着的哪一块碎布,看了一会嘴里却讶道 “咦这是一个袖口” 没了猪食的混侵,碎布又被朱子梅用两指尖捏在手中,那一圈的碎布还真是衣衫的袖口。 阴十七对此没什么兴趣,来看眼白猪也是一时兴起,看完她便得离开朱子梅家,到别处继续探查。 正想开口告辞,却听朱子梅低声说了句 “这袖口上怎么还有字像是” 说着她大声惊呼“这是我兰妹子的“兰”字” 阴十七本已要迈步的脚顿住,即刻自朱子梅手中夺过那脏兮兮的袖口。 她死死盯着袖口上那被猪啃得有些变形的“兰”字,心里十分感谢三头大白猪的牙下留字,可为什么苗寡妇的衣衫一小截袖口会在朱子梅家的猪食槽子里 她疑惑地看向朱子梅。 在自家猪食槽子里突然出现已死的苗寡妇的衣衫袖口,朱子梅原就惊慌,此刻被阴十七那样充满疑问的眼眸一看,她顿时脸色煞白 “阴、阴快手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阴十七问“在倒猪食下去之前,这槽子你可有看过里面是否已有这兰字袖口” 朱子梅愣着想了下,然后摇头。 每回她都是要看准槽口再往下倒的,那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阴十七道“那就是混在猪食里被你倒下去的” 她抬眼看朱子梅,朱子梅还是呆呆愣愣地苍白着脸,显然真是被吓坏了。 阴十七抚慰道“朱大姐也不必太过惊慌,你不是说你的两个儿子皆喜欢玩闹么指不定这兰字袖口是他们自哪里捡来的,朱大姐何不唤醒他们问上一问” 朱子梅似是戈壁中忽逢甘露,连忙应好,急急走进屋里去唤醒两个儿子。 不一会儿,朱子梅便领着两个男娃娃出来,竟是一对双胞胎,约莫六岁左右,生得白白胖胖地甚是可爱,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妇,显然是朱子梅的婆母。 朱子梅刚才已问了两句,两个儿子都说是在田里捡到的,旁的再也说不出来。 朱子梅说,昨日里她夫君与公爹像今日这般在田里干农活,午时她携同两个儿子给夫君与公爹送午膳去,待到他们用完膳,她母子三人方归的家。 阴十七走近被朱子梅婆母一手牵着一个的两个男娃娃,先对朱子梅婆母打了声招呼,又问了朱子梅婆母两个孙儿的名字。 朱子梅婆母说,一个叫苗文,一个叫苗武。 好家伙,文武双全啊 阴十七赞得朱子梅婆母自起先对她这个差爷的戒备到眉开眼笑,她便蹲下身去微笑着对两个男娃娃说道 “小文、小武刚刚睡醒,小肚子饿不饿啊” 苗文、苗武怯生生地往朱子梅婆母身后退了退,两双乌黑眼睛直直打量着蹲在他们跟前笑得像个怪哥哥的阴十七。 见小俩兄弟皆没回应一下她,且还害怕地往后躲,阴十七也不气馁,往怀里掏出一块不小的布巾来,取出布巾里小心妥贴包着的小吃食梅子酥。 这还是在苗村长家,她舔着厚脸皮极为不好意思地拿了两块苗贵刚刚出炉的小吃食,本想着留到晚些时候若是饿了,她可填填肚子,没想到这会倒派上了用场。 阴十七将梅子酥递过去,引诱小俩兄弟道 “只要告诉快手哥哥,你们是在哪儿捡的这一小截袖口的,快手哥哥便将这美味好吃极了的梅子酥给你们吃,好不好” 她指着另一手拿着的兰字袖口,又将梅子酥在苗文、苗武两小男娃娃眼前来回晃了几晃,引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朱子梅家家底自然比不得苗村长家,平日里虽饿不着冻不着,但像这样的小吃食却是没有的,特别在正嘴馋的稚龄年纪里,苗文、苗武兄弟俩不一到半会便馋得不得了。 在阴十七特意的引诱之下,他们险些流下口水来,很快招了供。 他们说,他们是在离田地里不远的死水沟边上捡到的。 朱子梅说,她知道死水沟在哪里,可以带不识地方的阴十七去。 这自然好。 两人到死水沟时,阴十七见沟里也没什么死物,怎么叫死水沟呢 朱子梅解释说,这是因着这沟里没有活水。 死水沟首尾两头皆被堵严实了,沟外的水进不来,沟里的水出不去,渐渐地也就成了死水,于是村民都叫这沟为“死水沟”。 死水沟离凹坡地挺远的,但却是自凹坡地往柳河去的必经之地,这让阴十七无意间又发现了一条线索。 兴许凶手在凹坡地杀了苗寡妇,将她右臂砍下之后,便自凹坡地经过死水沟,再往别处。 这个别处有两处,一处是先前提到的柳河,一处是顺着边罗村与边叶村两个村子间的那几条小路直往出村到县里的大道去。 去往柳河时还可在半道转入边叶村,于是阴十七想,凶手在杀了苗寡妇砍下她的右臂之后不外乎去往这三个地方。 可仅仅这三个地方,便足以令她头疼的了,这无疑是满天撒网地大海捞针。 柳河末处阿里山山脚下沙土路上发现过“苗”字皮,所以柳河这个方向让阴十七列入最重要的顺藤摸瓜方向。 阴十七在死水沟里来回巡视查找,朱子梅在旁站立不安,她瞧着便让朱子梅先归家去,不必陪着她在这里等着。 朱子梅早想走了,只是碍着阴十七好歹是差爷的身份不敢提她想归家。 听阴十七那样一说,她立马应好走人。 走了两步还回过头来与阴十七说,要是还有她能帮得上忙的,阴十七可随时来找她,她必定配合。 阴十七点头笑着应好。 爽朗、义气、该凶时也挺凶,该仗义时也丝毫不含糊。 对于这个朱子梅,她印象很是不错。 死水沟里是死水,不流出也不流进,长年累月的,沟里的水也积成了浓稠如半泥的死水,里面杂物颇多,皆是过往的村民随手丢弃,或孩童不懂扔进去玩闹的。 死水沟里长约莫十几丈,阴十七在附近寻了根称手且又韧又硬又耐用的粗枝来,拿在手里作为翻沟底的物什,自沟首开始细细翻查。 不知翻了多久,也翻得她快吐了,终于整个死水沟都翻完了,却没发现。 她不死心,又在死水沟周边,特别是在死水沟沟沿边处,她翻得特仔细。 已是未时末申时初,阴十七一直半弯着腰翻沟子,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最后累得索性随地坐下。 本来抱着希望可以翻到苗寡妇右臂的半点蛛丝马迹,可却连苗寡妇右臂袖子都没翻着。 她自怀里掏出布巾。 布巾里原本包着的两块梅子酥已然让朱子梅两个儿子分食掉,她便将偶得的证物兰字袖口给包到布巾里。 兰字袖口再看一次,还是觉得袖口是被大力撕下的。 案发后的现场,苗寡妇的右臂连同袖子是一同被砍下失踪的。 经过死水沟这里时,也不知道凶手是随意还是特意撕下右臂袖子的袖口 阴十七突然站了起来。 她想到了苗字皮 那一小块皮肉上捏了个“苗”字,这一小截袖口上则绣着个“兰”字,这两样都代表了苗寡妇的身份 凶手是想剔除掉一切有关能证明苗寡妇身份的凭证。 那余下的袖子呢 在哪儿 是还穿在被砍下的右臂上,还是实则像兰字袖口一般被丢弃在这死水沟里,问题只在于她尚未找着而已。 想到了这个可能,阴十七再次捋高了袖子,重新在死水沟里翻七倒八起来。 金乌渐渐西移,总算在日暮看不见五指之前,她找到了与兰字袖口同样颜色、花纹、布料的其他几块碎布。 累得满头大汗,又一身污臭,她终于证实了凶手确实经过死水沟,并将苗寡妇被砍下的右臂袖子撕碎了丢弃在这死水沟里。 只是那时恐怕一半是慌张,一半是在天色渐黑的日暮里,凶手未察觉到一小截兰字袖口被丢到了死水沟沟沿边上。 大概凶手也未能料到,这兰字袖口在隔日还让到田地里来玩闹的孩童捡了去。 更巧的是,还是让苗寡妇生前的闺中好友朱子梅的两个儿子捡了去。 阴十七也寻到朱子梅了解苗寡妇的生前情况,偶然得知这一条线索,从而知晓了凶手当时杀人后的行径与路线。 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她一直觉得甚是有道理。 她将找到的几块碎布自死水沟里拾起,并拧干拭净,便放到布巾里与兰字袖口待在一块包起,放入怀中。 没有找全整条袖子的碎布,但布巾里的碎布及兰字袖口已然足以说明她猜测的一切。 这时已是申时末。 阴十七看着闻着自已一身的脏臭,想着就算到了边罗村村里的铁十娘家,大概铁十娘勉强让她进门问话,心里也必定很是嫌弃。 因为她自已就嫌弃得很 她决定先回苗村长家洗洗再说。 今日午后再到苗村长家时,阴十七便直接表明在彻底查清苗寡妇被杀一案之前,她可能得时不时地叨扰苗村长父子俩。 苗村长很爽快地表示没问题,也就是多一双筷子,夜里空着的房间有人住而已。 苗贵则站在一旁老实地笑着,一面倒地附和苗村长的话。 阴十七听着美滋滋的,心里十分烫贴。 回到苗村长家时,正赶上苗贵在厨房里忙活晚膳,阴十七跑到厨房里问 “苗大叔,今日晚膳怎么这么早啊” 苗贵奇怪且无奈地看阴十七“都是这个时候做的晚膳,不是我们早了,是你近日来用晚膳用得晚了” 阴十七嘿嘿笑地跑回院子里,苗村长皱着鼻头赶她 “还不快去打水洗洗你这是刚从茅厕里出来的还是怎么的” 阴十七怪不好意思地继续嘿笑,在苗村长假装嫌弃的目光下到院子里的井边,哗啦打了一桶水上来,便赶紧往净房冲去。 因着早有准备,所以今日午时自家里出来时,她便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裳,并与陶婆婆交待说,她若是没回来,肯定又是在边罗村苗村长家过的夜,让陶婆婆安心,不必挂念她。 洗净换好衣裳出来时,还是一整套的衙服。 衙服穿在身上方便,到哪里查问什么或打探什么都不必表明身份,旁人一见她一身衙服便知她是衙门里的差爷,问什么做什么都挺顺利。 当然也有见到衙服便躲着不见的。 不过也没事,反正不是她要找要问的人,躲着便躲着吧。 是她要找要问的人,躲着其实也没用。 俗话不是说了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只要找人随便一问,便知她要找要问的人的家在哪儿。 直捣黄龙,还怕找不到么 求月票谢谢苒絮兒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朱三角 夜里展颜又过来了,还来得颇早。 那个时候阴十七正欢快地与苗村长父子用着晚膳,心里想着待吃完了,让苗贵带她去一趟铁十娘家里查问查问,又想着展颜与花自来那两边不知查得如何了 可当她真看到展颜出现在苗村长家门口,并悠哉游哉地走入院子里来的时候,她差些让一口菜汤呛着。 真是日不能思人夜不能想鬼,不然想什么来什么 展颜是草草用了晚膳才往边罗村赶的,到时见苗村长父子及阴十七还在用晚膳,他便表示他先坐会,等阴十七吃饱了他再说事。 一会她吃完了问他,他怎么晓得她在苗村长这里 他说,她除了这里大概也没旁的地方可去了。 阴十七瞪眼,太小瞧人了 展颜却不以为意,与一旁开始摆弄茶具的苗村长道 “苗村长,今晚我恐怕还得叨扰您与苗大叔一晚。” 这两日因着阴十七的干系,展颜来苗村长家也非头一回了。 这一来二去的,苗村长对展颜也较熟捻了,不似初时那般拘着,完全将展颜从县衙大捕头的高位直接降到是阴十七带来的朋友。 而他待阴十七就如同待自已的亲孙儿一般亲和,看展颜也像看阴十七一样大小的孙子辈般,说起来话来随意干脆得多。 听展颜那么一客气,苗村长索性道 “展捕头客气了你与十七想在这住多久都行,反正苗苗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平日里除了积积灰尘,没什么用处,你们一来反而有了人气” 如此,阴十七再次回到必须与展颜共处一室,甚至共卧一榻的尴尬时期。 当然这只是她的单方面尴尬。 除了她,没谁觉得不妥。 寻了个空档,阴十七与展颜进了苗苗的房间交换探讨一下各自所查到的案情进展。 关上了房门,阴十七状似随意地问道 “展大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边罗村啊是不是县里的铁铺你有什么发现想来告诉我还是花大哥那边真找着苗寡妇失踪的手臂了” 展颜摇头“没有,县里几家最有可能做出三边菱角技艺的铁铺我都去过了,也看过问过铁铺里的铁匠师傅,像这种特殊技艺哪里会有可所有的铁匠师傅都说见都没见过。” 那就是说毫无线索,白瞎了一下午的力气。 阴十七又问“那花大哥那边呢可有收获” 其实她对花自来到阿里山山脚下沙土路周边去寻苗寡妇的右臂,更没什么指望。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苗寡妇的遇害,绝对不是一件单纯偶发的意外。 凶手有计划有目的,并非随机选择遇害人,那被砍下的右臂也必然是有什么用处,不然凶手何需费那么大的力气砍下、撕掉兰字袖子、割下苗字皮肉,这些皆是刻意为之。 凡事一刻意,那便必有何目的。 展颜果然说,花自来那边带的衙役也毫无收获。 阴十七没什么惊讶的,继而与他说道了她下午在朱子梅家的发现,及她对苗寡妇遇害一案的见解。 展颜听后表示赞同,他也觉得凶手砍下苗寡妇右臂定然是颇具什么意义,只是到目前而止,这个意义尚不明朗。 展颜问道“兰字袖口在哪儿” 阴十七自怀里掏出包得整整齐齐的布巾来,她将整包递给展颜 “里面不止有兰字袖口,我在死水沟里找到苗寡妇袖子其他被撕碎的袖子碎布也在里面。” 展颜打开包得整齐的布巾,瞬间一股臭味仆鼻,他皱了皱眉,淡定地将布巾拿离鼻子远些。 抬眼一瞧,阴十七老早退到十步之外。 展颜一下子气乐了“你都能将它塞在怀里了,怎么还跑得那么远” 阴十七边捂着鼻子边走近了两步,然后再也不肯再挪动脚步向他靠近 “你没看到我将布巾包得严严实实的么还有兰字袖口其实并不臭,臭的是那几块袖子碎布,你快将兰字袖口拿出来,别污染了” 展颜边用两指将兰字袖口捏出来,边瞥了阴十七一眼道 “既然知道不能污染了,你怎么还将它与这几块臭气薰天的碎布放一起” 阴十七提起这个就满脸的不好意思“那时连我自已都是一身的臭气薰天,哪里来得及想那么多,也就随手一放,谁知道恰好放到了一起” 等她洗净了换了新的衙服出来时,方想到这一点,但已经晚了。 她不想打开那个被她像是折药包一样折得密不透风的布巾,于是这任务竟神奇地辗转落到展颜手里。 这样的结果,阴十七表示非常满意让他再抢她床 展颜没有纠结这个污染的问题,他很快让袖口上的“兰”字吸引了去 “我记得我们查访苗寡妇娘家时,边叶村的村民都说朱松生前的衣袍也是苗寡妇亲手制的,袖口也有个代表朱松名字的松字,这袖口是苗寡妇的,也有个兰字,也就是说她在每一件是她亲手缝制的衫袍上都习惯绣上衫袍主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确实如此,那又怎么样 阴十七觉得展颜这话的后续才是重点“你是不是查到关于这方面的线索了” 展颜点头“在查访县里铁铺时,我无意间顺带查到一家苗寡妇经常拿绣品去卖的绣庄,那里的老板说了,苗寡妇的绣品上佳,不仅针法独特,花样也从不与人重叠,还有就是她的每一件绣品花样上都会绣有一个朱色的三角形,绣的位置或上右下,或左或右,没有固定的位置,应该是看每一个花样的不同,绣的位置也随之不同。” 说着,他将手中的布巾包放到小圆桌上面去,又自他怀里掏出一条帕巾来。 阴十七接过看将起来。 展颜道“这个朱色三角形也就米粒长短,无论是勾、股、弦的哪一边都是等同的长短,根本分不出哪一条是勾,哪一条是股,哪一条又是弦。” 葱翠茂绿叶芽间两朵白牡丹含苞待放,娇俏贵气,花瓣肥厚,是如玉骨冰心般的夜光白,仿佛微风轻轻一吹,便是幽幽的芳香扑鼻,翊翊如生得似是能看到重重叠叠的花瓣儿在微微摆动,连缠枝根茎仿佛也在随着风儿轻轻扭动起舞。 而米粒大小的朱色三角形就绣在缠枝根茎根部,碧绿与朱色的间色相交显得十分突兀明显,仿佛那就是一个终点的句号,又似是一切生命之源的起始。 阴十七道“苗寡妇不仅绣功上佳,且还是个念旧恋家的有情女子,而念旧的人,多半容易受伤” 展颜问“何以见得” 阴十七指着帕巾上左下角延伸到帕角繁叶下的缠枝根茎,眸光柔和 “大概天下间的绣娘都绣过富贵大气的花中之王牡丹,可却鲜少有人会将缠枝根茎也一并绣上,且还能绣得这般自然动人,与花样的主角牡丹花相辅相承,真正绣出了世间万物终离不得故土的根源之本。 绣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还能想到再绣上这样的缠枝根茎来,多半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忘根本的有情有义之人。 人一旦有了情有了义,受到的牵制便会多许多,受到伤害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许多。” 展颜没有想到阴十七自一件绣品上竟还能看出这些来,听后他竟也觉得颇有道理。 转而一想,阴十七不过才十五的年岁,可往往说出来的见解及做出来的神态却非十五岁少年该有的。 花自来说,阴十七与他们一样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一早便有料想过。 然在此时此刻,他觉得阴十七的故事定然不会比他们的经历来得简单。 展颜道“凡事有正反两面,有情有义的人虽受到的牵制要比无情无义的人来得多,可有情有义的人所结交的人大都也是有情有义,即便不全是,能待在这样的人身边的,至少对这样的人而言,也皆是十分忠勇可靠的。” 意识到自已似乎有些悲观了,阴十七笑了笑道 “是我多愁善感了。” 岂止是多愁善感了,恐怕是她有感而发吧。 展颜如是想着,却没有戳破阴十七的伪装,他转回案情上 “苗寡妇绣品上都有这样一个朱色三角形,几乎类似商号,而在铁丝上的三边菱角,你觉得这只是个巧合么” 巧合 这世上没那么巧合,所以阴十七认为这并不是个巧合,展颜亦是这样认为。 或许苗寡妇认识那个制作菱角铁丝的人,或许两两不识得,凶手却是识得,又或许 阴十七道“展大哥,你说苗寡妇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识得凶手的” 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展颜点了下头。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苗贵询问的声音 “十七,你不是说要到铁十娘家么这会可要去” 阴十七连忙开了房门“要去要去苗大叔忙完了” 苗贵点头“展捕头也要去么” 展颜道“一同去。” 苗村长家位于边罗村的村中,铁十娘家则在离村头不远处,与苗村长家还离了不小的一段距离。 待三人走到铁十娘家,已是戍时三刻。 苗贵依然没有进铁十娘家,只是将阴十七与展颜带到一间在夜幕看得并不清楚的房舍的院门前说,那便是铁十娘的家。 苗贵说完便往回走归家去。 阴十七上前去,敲了敲铁十娘家的院门。 院门是个铁门,敲下去“笃笃笃”地响,声响不大,手还挺疼。 半会不见动静,阴十七改为唤了两声“有人么”,可还是半会没响应。 铁十娘家的院子除了院门是个铁制的铁门,周围圈起的一个小院子也是用铁条围成的,与平常人家用竹子围成的篱笆十分不同。 展颜走到铁制的院栏前,铁院栏尚不到他的胸口,约莫也就一米来高的高度,铁条间相隔的空隙只容得他手掌的厚度通过,十分密集。 再往上瞧了瞧,发现铁条顶上竟然是削尖的。 展颜抬起手伸向削尖处,以指腹轻触,发现还挺锋利。 阴十七也察觉到了“展大哥,看来铁十娘家防贼防得厉害。” 展颜道“兴许不止防贼,还是没人应” 阴十七摇头“莫非不在” 可这么晚了,不在家里还能去哪儿 展颜决定翻过铁院栏,进院子一探究竟。 阴十七有些忧心“不会伤着吧” 其实她是想说不会被割破肚皮吧 但觉得太晦气,于是改了个温和的问法。 展颜没说什么,只在阴十七话落的刹那间便咻的一下不见了。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什么夜风,她只觉得有阵淡淡的风自跟前一拂面,眼里又是一个影子一晃,然后再见到展颜时,已是与她隔着铁制的院栏。 阴十七惊叹“我去” 轻功竟然这么牛 怪不得人家脾气这么牛掰,原来是有这样的牛掰的轻功 她决定往后要好好做人呃,是好好做人家的下属,就凭这轻功,关健时刻她逃跑逃得不快的话,还要指望人家捎带上她,施以轻功好逃命。 展颜已自院子里打开了院门,铁门叽一声被打开,他望外看还在愣神的阴十七 “发什么呆还不快进来。”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半字不露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阴十七迅速跑进院门,展颜已走到院子里的屋前,她刚走了两步,一想又转身转回院门,把铁门轻轻地给关上,并下了闩。 连门闩都是铁制的。 她心道真不愧是姓铁的,光看这院子便没一处不是铁制的。 展颜在屋檐下紧闭的两扇门前已站了有一小会,拍门没人开,想从窗户什么的进去,又发现铁制的窗棱除非拿锯子来锯断,否则那一个拳头大小的窗棱格子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鸟儿想飞进去,大概也要先瞄准了准头,方不至于撞到铁棱上把自已给撞晕了。 阴十七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突然想起花自来曾吹过的牛皮什么门啊窗的,只要是有个锁的,遇到我花自来,嘿嘿还真没什么是我打不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失左臂 这个时候要是花自来在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那牛皮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可惜了,花自来没跟着展颜来边罗村。 看着两扇紧紧闭着的厚实木门,阴十七一阵发愁。 展颜倒是没发愁,他十分干脆地让阴十七叫门,说要是没叫开,屋里也无人应声,他便要强行撞开木门。 阴十七听话地又拍木板又叫唤了几声“铁十娘”,可半晌了屋里莫说开门了,就连吱一下声都没有。 展颜开始端详两扇木门。 他看着两扇木门中间紧闭的线,发现根本就毫无缝隙,让他想抽出把匕首来插进门缝隙中撬撬门里面的门闩,都无从下手。 阴十七见状,晓得展颜是在考虑怎么撞门了。 当下,她随意问了句花自来怎么没来 展颜不再盯着木门中间的线缝了,而是退了两步道 “自来也会到边罗村来,不过要明日一大早才到。” 阴十七在心里暗道为什么不是你明日方到,而是花大哥明日方到要是你们掉个个,这无论是院子的铁门还是屋里的木门,指不定还真难不倒花大哥 展颜似是有所感应,斜睨于阴十七突然问 “瞎想什么” 阴十七心上一跳,回得斩钉截铁 “没瞎想” 展颜收回斜斜的目光,轻缓地吐出两个字来 “退后” 阴十七哦了声,悻悻然退了几步,她知道展颜是要开始强行撞门了。 所幸铁十娘家正屋的大门是一个两扇的大门,并非铁的,不然就算是展颜有铁头功,大概也难以在铁门上撞出个凹痕来。 木门里面的门闩也是木的,但想来应当是好粗大的一条,展颜用肩膀大力发狠地撞了好几次,愣是没给撞开。 阴十七在一旁看着都替展颜的肩膀疼。 双眼扑闪扑闪的,随着他的一撞,她的眼眸便一闭,然后又迅速睁开,睁个老大再次盯着。 展颜在撞的空隙间无意侧脸瞥到阴十七这样的反应,心中不禁好气又好笑,也不说过来帮忙小撞几下,居然旁观还自带反应小动作的。 撞了有五次了,展颜第六回卯足了力气,再退得比阴十七退的还要远些,一个远距离助跑,小跑着发狠地猛然向两扇木门撞去 “嗤碰啪” 先是门里面的门闩折断,然后两扇木门被撞开,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木门后被撞倒。 那门闩足有阴十七手臂那样大小的粗,怪不得展颜一个大男子汉居然得撞了六次才能撞开,她估计着他的肩膀必得淤黑青肿了。 再看木门后插门闩的地方果然比平常人家要做得宽大,差不多有她握起的拳头大小了,铁十娘家的宅防措可谓是铜墙铁壁啊 这不由让阴十七怀疑,莫非平常铁十娘家经常糟贼不成 不然哪里用着得防得这般厉害。 铁院栏、铁院门、厚实木门,手臂粗的门闰,铁院栏顶都还削了尖竖着,要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小贼摸爬进来,一不小心在铁院栏那里挂上削尖的铁条,那还不得让铁条尖给刺个两头穿啊 展颜踏进屋里便先去寻个能照明的物什去,阴十七则照着月光的光亮将原本挡在木门后面的木凳扶起。 实木的,还挺沉,怪不得用得挡门后了。 就不知道为什么要挡,挡的又是谁 展颜找来了一盏油灯,照亮了堂屋的一片混乱 “看来铁十娘家出事了,我们进里屋去看看。” 确实出事了,而且他们来晚了。 方才展颜那么大阵仗的撞门都没撞出个人影来,无论是铁十娘家里的人还是来作妖的人皆早没了身影,又或者铁十娘的家人还在 想到一个可能,阴十七快步往与堂屋相通的左侧里屋走去。 她不打招呼就突然摸黑往里屋摸去,展颜尚未说让她小心之类的话,她的身影己快闪没了,他只得赶紧快步跟上。 进了里屋,油灯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与堂屋一般凌乱非常,还有血 阴十七就蹲在一大摊血的旁边,她伸出手指去沾了沾,血还未凝固 “看来是今晚方将发生的事情我听苗爷爷说,铁十娘家里有三个人,铁十娘、铁十娘的夫君、及铁十娘的独子” 可现今,却未见到他们三人任何一个人影。 里屋应当是铁十娘夫妻俩的寝屋,床榻被褥俱全,梳妆台放着些许不值钱的铜饰珠花,床榻上枕头一双,床榻上还独留着一只绣鞋。 大摊的血迹就在床榻尾端处,床榻木制的床尾边沿还被溅到了几许血迹。 展颜照着床尾边沿处道“不知道他们三人是谁受了伤” 这话是往好的方向想的。 若是往坏的方向想,那展颜的话应当换成不知道他们三人是谁遇害了 展颜起身把油灯搁放到梳妆台去,照亮着寝屋里忽来的不幸。 阴十七也站起身,往梳妆台里走去。 梳妆台上铁十娘的妆奁仍在,她打了开来,里面有比台面上的铜饰珠花要值钱好几十倍的银饰。 展颜也在寝屋墙壁角落里的衣柜中找到了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锁着,沉甸甸的,他到屋外院子里找了把锤子两三下便打落了小巧精致的铁锁。 铁盒子里面放着两张百两面额的银票,还有十锭百两足的银子,余下皆是数不清的铜钱。 阴十七搜索完梳妆台,便凑近展颜身边去瞧铁盒子里面的东西,一时间瞧得她眼花缭乱。 展颜道“看来不是劫财。” 放着这么大的一个铁盒子没动,妆奁里那些值钱的银饰也没动,看来那闯入铁十娘家的人确实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入室却并非劫财,还乱成一锅粥的现场,及那一大摊即便在黑漆漆的环境下也无法忽略那刺鼻的血腥气,明摆着已伤了人。 就是不知道是谁伤了谁,或是谁受了伤,或已遇了害。 展颜又打了寝屋的油灯点上,拿着穿过堂屋,到右侧的里屋走去。 阴十七还在铁十娘夫妻的寝屋里仔细地小心翼翼地查看着,看还有没有旁的线索,或者闯入者有无留下什么痕迹。 突然翻到了一双鞋 “十七” 堂屋右侧的里屋里传来展颜的惊喊声。 阴十七顾不得细想旁的,连忙跑了过去。 一到右侧里屋,借着右侧里屋桌面上已放着展颜带过来的那盏油灯的光亮,她看到了已气绝的一个妇人。 她已经猜到了这个妇人的身份铁十娘 右侧里屋的门原本紧闭着,展颜一推开门便闻到血气冲天的血腥味。 右侧里屋比左侧里屋还要小些,甫进门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铁十娘。 展颜蹲在铁十娘身旁查看着她致命的原因,听到身后阴十七的脚步声道 “头被磕破了,血流了一地,与苗寡妇遇害一样,这后脑勺的血口并非是铁十娘的致命伤口,而是这里” 他指向铁十娘的左手臂。 那里是空的 左手臂连同左手掌齐腕被砍下 苗寡妇被砍下了右臂,而铁十娘被砍下了左臂 左右两侧的里屋的门皆被紧紧关着,先前阴十七选择先去探查了左侧里屋,一推门甫一进门也能闻到左侧里屋床榻尾端处的血腥味,于是即便是在黑漆漆的情况下,她也能顺着血腥味寻到血摊处。 而右侧里屋,当阴十七还未走到右侧里屋的门前时,甫一走出左侧里屋的房门,她便已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 阴十七望了下里屋内的窗台,果然也是紧闭得不留半点缝隙。 与左侧里屋的窗棱不同,右侧里屋的窗棱没有棱格子,而是两扇严严实实完全封闭的铁制窗棱,严然两块铁板。 莫说气味,就是半点风也进出不得。 想来若非先前右侧里屋房门紧闭,窗棱完全封闭,这一股血腥味必然会先让阴十七与展颜两人发觉。 阴十七在展颜身旁蹲下,眸底照映着一片血色 “铁十娘死了,那她的夫君与儿子呢” 这个问题,展颜也很想知道 “在你来之前,我大概找过了,这应该是铁十娘儿子的寝屋,除了早已遇害气绝的铁十娘,没找到余下的父子俩。” 铁十娘儿子的寝屋比铁十娘夫妻的寝屋要简单得多,一张床榻,一张桌子两张凳,墙角还有竖着的一个铁制衣柜。 男孩儿不需要梳妆台,但这寝屋里却连一面铜镜也没有,这有点不合常理。 除非这寝屋的主人从不照镜子。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脸来若是那形容,大概是不会想要照镜子的。 阴十七起身,她走近寝屋里仅有的一个窗台。 拔掉铁闩想打开两扇形同铁板的窗棱,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展颜举起油灯走近阴十七“这窗棱是被封死的,我刚才也想打开,后来发现不对劲,拿油灯一照,才发现这窗棱上下还有这横横条条。” 顺着展颜举着的油灯上下一照,阴十七看清楚了。 窗棱最上面与最下面皆被一条铁条横垮封住钉死,完全动弹不得,中间却没有。 若是不拿油灯近前来看,还真难以发现得了。 她又看了看这窗凌上下的横横条条上的铁钉生锈的程度,显然并非一日造就,窗棱已是封了至少好长一段时日。 没铜镜,又封死了唯一能照射进来光线的窗台,阴十七有个预感 “展大哥,我听苗爷爷说,铁十娘的儿子在幼年糟难毁了容貌,而我在看苗寡妇亡语的那天夜里,我不是与你说过,我碰到过一个怪少年飞毛腿么” 展颜点头,思忖了下道 “你是想说,那飞毛腿有可能就是铁十娘那毁了容貌的独子” 阴十七点头“当时我提小灯笼往他脸上一照,他的容貌便是被毁了一半,好似一半人一半鬼的模样,那会瞬间便吓了我一跳,他好像不愿让人看他的脸,我一照他也被吓着了,抬手猛然拍掉了我提着的小灯笼,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掉了” 所以当他赶到的时候,他只看到了那盏小灯笼被烧剩得只余些许残骸。 展颜明白了。 阴十七又道“我的直觉告诉我,飞毛腿便是铁十娘的独子,铁十娘遇害死了,铁十娘的夫君不知所踪,尚不明生死,飞毛腿” 她急了“展大哥,我们快去附近搜搜,看能不能、能不能” 展颜握住阴十七的手“别急十七,这屋里屋外我们还得再仔细地搜一遍,确保不遗露掉半丝凶手可能留下的线索” 阴十七道“线索对了” 她转身跑出了右侧里屋。 展颜不明所以地跟上,到了左侧里屋,他看到阴十七指着床榻与衣柜间的那张高几下的一个麻袋,他问 “里面有什么” 阴十七提出麻袋,将袋口大开翻出里面的一双男式布鞋来,纯黑,却有点脏 “这只鞋应该是铁十娘夫君的鞋,但展大哥你看看这双鞋的鞋底” 黑布鞋鞋底沾了些许沙土,土多沙少。 因为土凝固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沾在黑布鞋外面的鞋底,而沙则一干便容易脱落。 阴十七又将麻袋翻到最底,可以看到袋底积了不少沙土,显然是自黑布鞋外面的鞋底上脱落下来的。 展颜有些看明白了“通常下田的话,村民都会脱了鞋再下田,即便走在田径上会弄脏,那也只能是泥土,而少有沙土,且倨我印象中,边罗岭山脚下的那一大片农田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有沙土的” 阴十七道“而我们在一个地方有看到过这种沙土” 展颜想到了“阿里山山脚下的沙土路” 阴十七举起黑布鞋,翻开鞋面,指着鞋里面有半截微微泛浅褐色的灰底 “而且这双黑布鞋曾经沾湿过,这水渍便是最好的证明,但却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被藏了起来,而没有放在阳光底下去晒干,现今也无法看出这水渍是什么水造成的,是单纯的什么污水净水,还是天下掉下来的无根水” 无根水,就是雨。 展颜接过黑布鞋,细看了一番。 结果确实如阴十七所言,他的看法与她一致。 求月票谢谢桃之桃子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延字扣 展颜记得提醒阴十七拿起小捶子,却都忘了铁十娘家左侧里屋还有个装着另一有力证物的黑布鞋。 可人命关天,跑到中途谁也没提起要折返回去拿黑布鞋。 很快到了苗村长家。 进院子时,阴十七便大力拍了院门,是苗贵出来开的门,他被展颜手上抱着的飞毛腿吓了一大跳。 动静闹得很大,苗村长也很快自他的房门中出来到了堂屋。 苗贵很快跑去找边罗村唯一的草医,堂屋里的阴十七及仍抱着飞毛腿的展颜很快进了苗苗的房间,展颜将飞毛腿放置到床榻上。 苗村长跟着进来,他看着满脸满头都是血的飞毛腿,唔着嘴巴不敢置信 “铁、铁子望” 阴十七看向苗村长“苗爷爷你说什么飞毛腿叫铁子望” 苗村长急问“子望这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阴十七没有应声,神色悲伤。 展颜道“苗村长,铁十娘家出事了,铁十娘遇害了,飞毛铁子望如你所见受了重伤,至于铁十娘的夫君,他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苗村长惊道“什么” 铁十娘的独子就是飞毛腿,叫铁子望,铁十娘的夫君则是边罗村到边叶村铁家入赘的上门女婿,叫叶海。 草医是被苗贵自被窝里挖出来的,所幸他是一个独居的老头子,并没有老伴或儿女在侧,否则苗贵大概不会带着他来得这般迅速,毫无阻拦。 在阴十七的帮忙下,草医很快给铁子望止血包扎,但因着失血过多,铁子望很是虚弱,仍昏迷不醒,完全问不到任何情况。 这种状况直到隔日天明,也没得到改善。 苗村长年岁大了,又忽闻了铁十娘一家的惨遇,他伤心难过之余精神很快难以支撑,于是在苗贵送老头草医归家之际,他便回房歇下了。 苗贵回来后也回了自已的房间歇息。 于是昨夜苗苗房间里,铁子望在床榻上昏睡了整夜,展颜在靠墙的凳子上阖目坐了一夜,阴十七则坐在矮几趴在床榻边沿上眯到了天亮。 原本她想象中的两个人尴尬改成了三个人的共处 天亮后,有苗村长父子照顾着仍昏睡的铁子望,展颜与阴十七皆很放心,两人一早便出了苗村长家。 展颜回县里报案,阴十七则再一次回到铁十娘家。 几乎没有变化,还是昨夜里她与展颜离开的模样,到左侧里屋提了装着黑布鞋后,她到了展颜回县前与她说道的池塘。 展颜说池塘边有血迹,那把带血的小捶子就是他在池塘边找到的。 然而阴十七在池塘边找了一圈又一圈,差些就要将池塘周边整个翻一层皮出来,她还是没找到展颜口中的血迹。 找了不知多久过后,她累得干脆在池塘边盘腿坐下。 展颜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场景。 展颜走近阴十七“你在做什么” 阴十七抬头看了展颜一眼“你确定你没记错” 绝对没有记错。 可当展颜自已第三次顺着池塘周边绕着搜索,却半点也瞧不见血迹时,他也开始怀疑。 阴十七道“怎么样有想起记错了什么么” 展颜冷静肯定地道“我没有记错,但” 阴十七速度问“但什么” 展颜走到昨夜里他在池塘边找到沾血小锤子时的位置,他蹲下身指着一块只有两三根小杂草的泥地道 “我确定我没有记错,小锤子就是在这里被我在无意间踩到的,当时我还提着灯笼特意照了照,除了小锤子上的血迹,这里的泥土、杂草都沾了血但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除了是我记错之外的可能” 阴十七也在展颜旁边蹲下,她很认真地看着他所指的地方 “你是说在我们走后,有人清理了这里的血迹的这个可能” 没错,展颜就是这个意思。 倘若这个可能成立,那么 阴十七与展颜同时抬眼,对看一眼便又同时迅速地往铁十娘家跑去。 铁十娘家还是昨夜里的模样,桌椅翻倒,凌乱不堪,杂乱无章,只是比昨夜里除了阴十七与展颜之外多了一些人花自来、石仵作、珍稳婆及数名衙役。 石仵作、珍稳婆在案发现场基本查看了铁十娘的尸体之后,衙役便合力并小心翼翼地把铁十娘的尸体搬上自县衙带来的马车,运回衙门再作详细的尸检。 石仵作与珍稳婆对铁十娘的基本尸检,与之前对苗寡妇的尸检结果差不多,也是被凶手突然自背后袭击击中后脑勺晕厥,再被凶手砍下整条左臂。 至于铁十娘身体上有无其他的伤痕,得到衙门后,珍稳婆再做细致的尸检。 花自来本就一个人在铁十娘遇害的右侧里屋中翻查着现场,突然见到展颜与阴十七急匆匆地跑进来,他讶然道 “你们不是去池塘边找线索去了么” 两人都没有回答。 花自来见两人神情像是在搜索什么“找什么这里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连个小米缸我都翻起来倒过了” 正在查看衣柜的阴十七突然转过头来,那眼神如同小狗突然发现了肥美大骨头般地盯着花自来。 花自来被盯得不自觉断了原本要说的话,有点小结巴地问 “怎、怎么了十七” 阴十七问“你刚才说什么” 花自来喃喃道“什么说什么” 展颜却反应了过来,他看着花自来问道 “你刚才说的小米缸在哪儿” 这话花自来听明白了,立马指了铁子望寝屋床榻尾端的角落。 阴十七快步走了过去,果然见到一个只容得一名几岁孩童躲进去的小米缸。 她拿起小米缸上盖着的小圆形木盖,小米缸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花自来凑近阴十七道“这里面我看的时候就是空的,也不知道摆个米缸在这里做什么也不装米” 他又断了,因为阴十七再次抬眼瞧他。 但这回没那么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而是纳闷欣喜若狂 他看错了吧 花自来揉了揉眼。 再看时,阴十七已走离他两步,转到展颜跟前去了。 他咬牙嘿这小子眼里就只有展颜了是吧是吧是吧 阴十七问展颜“这小米缸你记不记得昨夜里我们有没有看到当时我们进来的时候,它是不是就在铁子望的房间里” 她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突然从水面上冒出来的泡泡,哒哒哒地冒个不停。 展颜搜索了下昨夜里的记忆,印象中好似是有这么一个小米缸,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被铁十娘的尸体吸引住了。 而后来的阴十七也在查看了封住的窗棱之后,想起飞毛腿或许就是铁子望,接着慌乱了。 她急着找可能还活着或已遇害的铁子望与他的父亲,从而忽略了不少事情。 可后来他去院子外面找人,她不是在屋里找么 展颜想到了这点,阴十七的思维也在这个时候转了回来 “后来我也仔细地找过这个房间,可当时我看到这个小米缸的时候并未多想,瞄了一眼之后我就移开了当时我想着,凶手不可能是个小孩儿,而小米缸只容得一个小孩儿的身量” 她有点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她想错了 展颜道“这个小米缸装不下一个成年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可能,而凶手正如你所言,不可能是小孩儿。” 在一旁一直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听着的花自来有点听糊涂了“你们到底在纠结什么这个小米缸” 一个小米缸没什么好纠结的,但阴十七就是莫名地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 她得想想,好好地想想。 阴十七走出了铁子望的房间,她到了院子里大火炉旁。 展颜也跟了出来“你想到了什么” 阴十七道“我在想,我们在池塘边所说的那个可能若是真的话,那么这个抹去了池塘边血迹的人会不会就是杀害铁十娘的凶手这个人是一直守在铁十娘家外面的还是一直就躲在铁十娘家屋里” 展颜道“如若这个人一直就躲在铁十娘家屋里,那这个人必然是凶手无疑,至于这个人一直守在铁十娘家外面附近这个不可能” 铁十娘家周边附近莫说是个人,他昨夜里连个鬼影都没搜到。 他相信自已绝对没有遗露,那个抹去血迹的人不可能藏身于外面。 听了展颜昨夜里搜毯式的搜查之后,阴十七也相信若是这个人就躲身于外面,不可能不被展颜搜到。 即便不被搜到,也早早被惊跑了。 阴十七道“那会不会是同样在我们离开了铁十娘家之后,这个人才重返了案发现场清理” 这样的事情绝对有可能。 不是说凶手都喜欢在杀人后重临现场欣赏自已亲手造就的作品么 展颜点头“如同在大道遇袭一事一样,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你不是另有怀疑么” 他也有这个怀疑,而她的表现恰恰向他传达了她也有这个怀疑。 阴十七直盯着展颜“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展颜道“世间万物,无所不能,这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沉默了,盯着大火炉一言不发。 或许得等铁子望醒来,有些问题都等着他来回答。 阴十七叹道“昨夜子时因赶着救铁子望,后来我都忘了要回一趟这里,等我再记起来,都已过夜里子时了。” 展颜拍了拍阴十七的肩膀“没事,今夜子时我陪你来。” 做完屋里面基本搜查之后,花自来也出到院子里来,甫一踏出堂屋门槛,便看到这一个场景,他走近两人调侃道 “哟说什么悄悄话呢” 展颜不理会花自来的调侃,正色地问道 “可有收获” 花自来得意道“嘿嘿,我可是堂堂的花捕快,瞧我找到了这个” 他现宝似地摊开右手,掌心里有一枚铜制扭扣。 圆形,边沿一圈凸起,中间没有任何花纹纹路,只有一个字延 阴十七拿过延字扭扣仔细地瞧着“延这会是一个名字中的一个字,还是有旁的寓意花大哥,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展颜的目光也自阴十七手中的延字扭扣转到花自来脸上。 花自来道“就在小米缸里找到的啊” 那她刚才怎么没看到 阴十七怀疑的目光十分明显。 展颜虽没怀疑花自来的话,但以他对花自来的了解,他觉得花自来应该还没说完。 在接收到阴十七的怀疑目光之后,花自来果然接下道 “在你们突然跑回来之前,我就在小米缸里找到了,真的” 阴十七闻言脸上对花自来笑着,右手却悄悄握起了拳头。 花自来嘿笑着退了几步,忿开话题道 “十七你别冲动啊那不是你们没给我机会说话么咱们还是来探讨探讨一下案情吧你们说这颗延字扭扣会不会是铁子望的” 展颜没作声。 阴十七释下拳头道“应该不是。” 花自来问“为什么这是在铁子望房间里的小米缸找到的,最大可能不就是铁子望的扭扣么” 展颜说话了“还有一个可能。” 花自来忙看向展颜。 展颜道“也许是凶手的” 池塘边的血迹困惑还没有解开,展颜问了花自来还剩几个衙役在这里没走 花自来说还剩四个,共来了六个衙役,有两人随同石仵作、珍稳婆运送铁十娘的尸体回衙门了。 展颜道“让他们到池塘那边去,下水摸。” 花自来很天真地贫嘴“摸什么摸鱼啊” 展颜没瞪花自来,但那冷眼可真不是盖的,只轻轻一扫,便即时让花自来讨好地笑着说,立马找衙役到池塘去摸摸,他也亲自去 到了池塘边,展颜、阴十七都在,衙役个个不明白要摸什么,但是花自来叫他们来的,四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花自来。 花自来有点尴尬“那个展大哥,到底要摸什么啊” 展颜道“我也不知道。” 这话真干脆 干脆得让花自来差些一个气提不起来,他气瞪着眼看向阴十七,语气却异常地软绵 “十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致忽略 阴十七看着花自来那求救似的眼神,斟酌着语句道 “我希望是没什么的,但你们可以摸摸看看有没有摸到人” 花自来吓了一跳“人什么人” 阴十七微垂了眼帘“铁子望的父亲叶海” 叶海 那个自幼意外被毁了容的铁子望的父亲 花自来明白了,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知道了,希望什么也摸不到。” 然事与愿违叶海找到了。 花自来没有亲自下池塘,但四个衙役在池塘里摸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不算大的池塘里抬出了已遇害的叶海。 同样头部被击,后脑勺大量出血。 但叶海没有铁子望那般幸运,他因着被丢入了池塘,没能及时让人发现。 花自来带着衙役处理着叶海的尸体,将其运回县衙做详细尸检。 铁十娘家附近的邻里早听闻了铁十娘一家的惨况,个个站在铁十娘家前围观了一早上了,一听池塘里摸出已死的叶海来,更是围观到池塘里来。 花自来费了老大的劲才疏散了围观的村民,他累得满头大汗 “展大哥,十七,那我先回衙门了,下午我再过来” 花自来走后,围观的村民也不敢再靠近池塘,只还有最近的两户人家远远站在自已家门口引颈眺望这边的情况。 池塘边只剩下展颜与阴十七两人。 阴十七道“昨夜里在我们进铁十娘家之前,凶手还在案发现场还在铁子望的房间里躲着然而搜屋子的时候我忽略了” 这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忽略。 她情绪很低落,握紧了拳头,眼眸低低垂着,落在凶手清理得很干净的池塘边上。 展颜了解阴十七的心情,劝解道 “谁都有大意的时候,何况就算当时我也在右侧里屋,那个小米缸我第一眼看到,大概第一时间第一个念头也会如你一般不甚在意” 阴十七却不怎么听得进去,嗤笑道 “凶手就近在咫尺,我却毫无所觉” 展颜道“除非凶手是个几岁的小孩儿,不然谁也没料想到凶手还会缩骨功十七,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抓到这个人” 阴十七抬眼看着展颜,慢慢点头。 池塘里没有得到搜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要说凶手没留下线索却也不对,还是有的。 比如说,凶手会诸如缩骨功之类的功夫。 又比如说那延字扭扣,这个“延”字对于凶手而言有什么意义,或者真的是凶手名字中的一个字 阴十七没再浪费时间为自已的失察而懊悔与自责,她认真地梳理着自苗寡妇死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两人干脆在池塘边的大块石坐了下来。 阴十七想了一会道“展大哥,你说凶手杀人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展颜也想过这个问题“先是苗寡妇的右臂,然后是铁十娘的左臂,叶海却是被砸破脑袋后丢入池塘致最终死亡,凶手为什么要先后砍下前两名死者的右臂与左臂凶手又是为什么并没有对叶海做同样的事” 阴十七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是啊,为什么凶手为什么没像砍下苗寡妇右臂与砍下铁十娘左臂那样砍下叶海的任一肢体呢” 两人想,解开凶手为何要砍下死者的手臂绝对是个关健。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阴十七先开了口 “我一直觉得两年前朱松与苗大的溺亡有点奇怪” 展颜知道这两件意外溺亡,他与花自来还特意在衙门档案舍查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朱松与苗大溺亡的报案记录。 此刻阴十七突然提出来,展颜觉得是不是她有了什么发现,故而问了。 阴十七却是摇了摇头“只是一种直觉,就像当初我觉得姚氏很是可疑一样毫无证据,只是纯粹的第六感。” 展颜道“朱松与苗大之死已过去一年多、两年,当时连尸体都未曾找到,现今若是想要再查恐怕很难。” 不是很难,而是难如登天。 她明白的。 可她还是想查,还是会将朱松、苗大之死与苗寡妇、铁十娘的遇害连到一块去,她总觉得这其中定会有什么关联,一种她尚未找出来的关联。 阴十七道“朱松与苗大都是溺亡于柳河之中,尸体至今也皆未找到,想来现今即便找到,那也只是两具难以辩别身份的骨骸我在想,若我们真的在柳河找到了两具骨骸,又确认了他们就是朱松与苗大的身份,那么他们的四肢会不会也是残缺的呢” 她这个假设很大胆,是展颜从未想过的。 他看着她,有点吃惊。 阴十七意会到展颜的目光,侧脸与他对视 “展大哥是不是觉得我大概想多了不,我不这么认为,向来我都觉得查任何事情,都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展颜心里默念着这一句话,他向阴十七点了下头 “你说得对。” 他认同了她的想法。 大胆的假设成立,那么接下来便是小心求证。 苗村长所说的两个最出色的铁匠中已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个苗铁。 阴十七起身转身离开池塘,说要到边叶村去找苗铁。 池塘里除了叶海的尸体之外,再无旁的发现。 若说有,那便是昨夜里被展颜无意中踩到并带回了衙门的沾血小锤子。 很显然,那小锤子便是凶手用来袭击叶海的凶器。 展颜也起身随上阴十七,边走边道 “那小锤子定然是凶手慌乱间丢在池塘边的,大概那个时候有什么突发状况让凶手无法顾及,会是什么突发状况让凶手这般不小心” 阴十七回头望了眼池塘边发现沾血小锤子的地方,又望了望铁十娘家,心里估摸着池塘与铁十娘家间的距离 “顶天也就二十丈左右除了铁十娘家离这池塘最近,当时能发生什么事又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 展颜道“问过左邻右舍,都说夜里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可我们昨夜里到铁十娘家时也不过在戌时三刻,那个时辰虽许多人家都是歇下了的,但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至于熟睡到连半点动静都听不到” 阴十七道“要是根本就没什么动静呢” 什么意思 展颜看着她。 阴十七解释道“倘若是熟人作案呢正如你所言,当时到底是什么突发状况令凶手在慌乱中来不及处理好行凶的凶器,而将沾血的小锤子丢在了池塘边上在依着凶手是铁十娘家认识的熟人基础上,我做了个假设” 假设凶手在日暮后到了铁十娘家,然后与叶海因着什么缘由两人走到了池塘边,而凶手则早在出铁十娘家时,便在院子里那些老旧的打铁工具中拿了一把小锤子在手中,随时饲机而动。 结果是叶海毫无防备,被凶手自身后猛敲了一下后脑勺,再被凶手丢入池塘中抛尸。 而就在这个时候,铁十娘家因着什么事情,铁十娘喊了叶海与凶手谁一声,或者两人都喊了,但回到铁十娘家的却只有凶手。 凶手用了足以令铁十娘信服的理由让铁十娘相信,并以为叶海未随凶手归家是有事耽搁了,未有起疑心。 展颜听完阴十七这个假设之后,想问为什么她假设是铁十娘喊的叶海与凶手,而非铁子望 转念又想到铁子望房间的窗棱紧封,他想依着铁子望那样不想见光的程度,应当是不会踏出门口去喊人的。 也确实,阴十七是想到了铁子望那夜遇到她时,他那样不愿让人看到他的脸及他房间里的窗棱紧封,她方剔除了是铁子望喊人的可能性。 展颜问“那么之后呢凶手重新进了铁十娘家,先是袭击了铁子望致昏迷,并将他塞入大火炉炉膛里,再是袭击了铁十娘,将她的左臂砍下,然后察觉到” 阴十七接着道“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凶手来不及离开案发现场,于是在杀害铁十娘的铁子望房间里躲了起来。 而躲的地方,就是那个阴十七与展颜当时怎么也想不到的小小米缸 到最后两人离开,凶手也随之逃离。 尽管这只是个假设,可展颜与阴十七的心里却皆被这个假设压得沉重无比。 一步一步走出边罗村,途中经过苗村长家,两人转了进去。 铁子望仍没有醒过来。 阴十七去与苗村长说一声中午不必备她与展颜的膳食之后,便与展颜一同出发到边叶村。 苗村长看阴十七进门后神色一直奄奄的,以为是见铁子望未苏想失望的,便问了一声,方知晓叶海也遇害了,并在池塘里找到了尸体。 苗村长年纪大了,最受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瞬间有些难以接受,转身便往自已房里去,说要躺一会。 展颜一早除了查问左邻右舍一些昨夜里发生凶杀案,有没有人听到有可能发生的动静之外,还问了铁十娘家打铁的技艺,结果都说没见过铁十娘有打过那种三边菱角的特殊打铁技艺。 除此,也未在铁十娘家搜出三边菱角类似铁制成品。 其实铁十娘死了,也就说明了铁十娘不可能是凶手,但却不能说明铁十娘不是帮凶,这才有了展颜看似多此一举的查问,但其实却是证实铁十娘是不是帮凶的关健点。 可惜左邻右舍的说词尚未能完全证实,还需要铁子望醒过来之后的说词。 而铁子望作为铁十娘的亲生儿子,他的说词能不能尽信现今尚不能下定论。 可在潜意识里,阴十七却觉得铁子望的说词是可信的。 至少,她是相信的。 到边罗村时,已临近午时。 找到苗铁家,苗铁一家子正在堂屋用着午膳,对于展颜与阴十七的到来,苗铁夫妻皆被吓得不轻。 展颜道“莫慌,我们只是来问一些案子相关的问题,你们如实回答便可。” 阴十七亦道“是,你们先用膳吧,我与展捕头先到院子里坐会,等你们用完午膳,我们再来问问题。” 展颜与阴十七回到院子里,院子里只有一张坐着可以洗衣的矮凳。 展颜示意让阴十七坐坐,阴十七却摇了摇头。 展颜道“要不我们先去找个地方用完午膳再来” 阴十七还是摇头“展大哥去吧,我不饿。” 不饿 上午一大早就吃了那么一碗稀粥配点苗村长家自制的咸菜,之后便出发到铁十娘家查案子到现在,距今已两个时辰有余,怎么可能不饿 心里这般想道,可展颜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他大概能理解阴十七的心情。 又想着她这样感性的人,怎么会选择走上当官差的这条路 仅仅是因着当初陶婆婆被牵扯入王忆中被杀一案么 隐隐约约中,他却觉得她定然还有旁的缘由。 只是她不说,他便无法得知。 苗铁在堂屋趴了两口米饭,觉得不能让两个差爷真的在院子里干站着等他们夫妻俩,于是与妻子一人搬一张凳子出来给展颜与阴十七,到院子里时不巧将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方知两人竟是还未用午膳。 当下苗铁示意妻子将凳子搬回堂屋,他刚走近展颜与阴十七道 “展捕头,阴快手,若是你们不嫌弃,便在小民家里用些午膳吧,都是粗茶淡饭,就是屈就两位差爷了” 苗铁说得真心诚意,且带着点小心翼翼,显然是真的微悚展颜与阴十七这两位来自县衙的差爷。 这时苗铁妻子也自堂屋里出来道“是啊,还请两位差爷且先到堂屋里坐会,我这就去再抄两个菜很快的” 苗铁妻子最后一句“很快的”的保证,让阴十七听出了惶恐的意味,她不禁对苗铁妻子笑得十分亲切和熙 “苗大嫂别忙活了我们能在你们家吃个饱饭这样已经很好了,苗大嫂实在不必特意再去抄什么菜,就堂屋桌上的菜色便可以了,万分感谢” 末了,她示意展颜也开开口。 展颜意会到,又想到阴十七方将说过她不饿的话,这会若是能在苗铁家吃点那也是好的,于是他很配合地在一旁点头道 “盛情难却,如此便叨扰二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师徒仨 连堂堂县衙大捕头的展颜都这般客气,这让苗铁夫妻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皆有点呆地愣在原地。 阴十七目不转睛地盯着展颜那张天生天养的冰冷俊容,心道这家伙以前没做过什么劳民伤财的恶事吧 展颜被阴十七意味很深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奇妙,见苗铁夫妻也是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这让他的脸色不明所以之余,一下子臭了起来。 苗铁夫妻大惊,连忙一人跑进厨房里去再抄两个拿手菜,一人低着头看自已的脚是不是能长出一朵花来。 阴十七则双手环起抱胸“展大哥,你以前来过边罗村” 展颜不明白阴十七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他还是半皱起了眉头回道 “没有。” 阴十七神色怪异地哦了声,并且将“哦”拉个老长,余音足以绕梁。 然后在展颜拉开架势想与她来一场深沉的探讨之际,阴十七飞一般跑入苗铁家的厨房 “苗大嫂,我来给你打打下手吧” 阴十七跑得飞快,还未曾回头看一眼,她并不知道展颜在她跑入厨房之后,那阴臭的脸色在瞬间转晴,甚至还淡淡地笑了开来。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阴十七被苗铁妻子半客气半坚持地推搡出来她哪里真敢让一个差爷给她打下手啊 苗铁夫妻俩皆很热情,同时也很小心翼翼,深怕一个答不好便要问他们的罪。 其实阴十七真想对他们夫妻俩说你们真是想多了 许是因着阴十七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又改了自一路上走来的阴霾,时时对苗铁夫妻俩笑得那叫一个和风细雨,于是夫妻俩对于她的发问很是顺畅地回答了。 而回答展颜的问题时,夫妻俩皆像是不是牙咬到舌头,便是舌头拌着牙似的磕磕碰碰,老说不全一句顺溜的话来。 到最后,索性展颜紧闭嘴巴,一切由阴十七发问,他只时不时补充问上一两句。 问完苗铁也没什么发现,他不知道什么三边菱角的打铁技艺。 他虽在这邻近的几个村子里颇有盛名,但大都也是乡里乡亲捧的场,并未达到那种能与铁十娘那种世代传承的专业打铁技艺。 阴十七看了一些苗铁家中摆着的铁制成品,及院子里打造到一半的未完成品,那是一个铁架子,高度足到了她的下巴处。 问了苗铁,他说是打造来自家用的。 苗铁妻子在旁笑着接着说道,那是她让苗铁打的,可以用来晾衣裳用。 阴十七与展颜仔细看了苗铁的打铁技艺,却非如苗铁自已所言,什么比不上世代打铁为生的铁十娘,那根本就是苗铁的谦虚之言。 那打铁技艺就算放在她与展颜这样的外行人看来,也是要比铁十娘的家传打铁技艺要好上几倍。 尔后问到苗铁学艺的师傅,苗铁说是县里有名的宗家打铁铺里的老板教的。 这个老板叫赵鸿福,即是宗家打铁铺的老板,更是苗铁走投无路时的恩师。 苗铁对赵鸿福的感情,便如同对自已的亲生父亲那般尊敬爱戴。 但其实,以赵鸿福的约莫六十岁上下的高龄,是足以当苗铁的祖父辈了。 可苗铁固执地认为,父亲要比祖父亲近亲切得多,坚持将赵鸿福当成自已的父辈。 每回到县里,苗铁总得绕去宗家打铁铺一趟,不就带些苗铁妻子亲手做的小吃食,便是带着他新打造出来的新铁制成品让赵鸿福点评一番。 阴十七问“苗大哥,你是怎么与赵老板遇上,并在他打铁铺里成了他的学徒的” 苗铁回忆道“这事说起来也是赶巧” 几年前,苗铁尚未娶妻生子,还是光棍一条,他自幼家贫,父母又双双早年亡故,叔伯婶娘什么的也未半点关照过他。 平日里除了忙活家里的那两亩农田,他也没旁的事情可做。 偶然听得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说道县里有短工可做,能赚不少铜钱,苗铁起了心思,隔日一早便到了县里。 逛了整日下来,也没找到同村年轻人所言的报酬不错的短工。 苗铁那个时候有点没精打采,心道他还真是没用,连份短工都没能找着。 很快日暮,县里家家户户皆点起油灯,商铺门前个个挂起大灯笼,苗铁望着这夜风中的点点光亮,他的心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就在苗铁打算还是趁着县城的大门还未关闭之际,早早出了县回边叶村家里的好,他看到了被人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赵鸿福。 苗铁道“那会就在县城大门口,师傅被两个县里的混混打得满身都是伤,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嘴角不停地流血,可那两个混混却还是不肯放过师傅” 也是年轻,更凭着当时的一股热血冲动。 苗铁一个猛然冲上去便撂倒了其中一个混混,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们这是做什么都快打死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都 那会,守县城大门的两个差爷就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半点也没想管一管的意思。 后来苗铁方知,两个混混中的一个是那两个差爷中一人的亲侄儿。 说到这,苗铁不由自主地瞄了眼展颜,生怕他说道那守门差爷的不讲王法,偏帮作恶偏得没门的话惹恼了展颜。 展颜自然意会得到苗铁怯怯的小眼神,半会没开口只在一旁坐着静听的他,这会不得不开口说道 “说下去。” 听到展颜淡淡不含半点恼怒的三个字,苗铁终于放下心去继续往下讲。 阴十七则在奇怪苗铁为什么那么悚展颜 帮架的结果毫无意外地两败俱伤,还是苗铁与赵鸿福这边一面倒的一败涂地。 当然被苗铁年少不畏虎的狠劲之下,两个混混也是满脸的鼻青脸肿,除了抢得赵鸿福钱袋里刚得的酬劳与原本带出门总共加起来的五两银子之外,也没得到多少好处便是。 两个混混盯上赵鸿福也是有段时日了,他们见赵鸿福开了家打铁铺,且生意还不错,心想定然赚了不少银两,不事生产的他们不禁眼红了,心心念念想着劫一劫这手到擒来的横财。 趁起赵鸿福刚与铺里学徒去给邻近村里送去定制的铁制成品后,必定收了不少酬劳之际,他们将赵鸿福拦在了县城大门之外。 阴十七问“不是还带一个学徒同行么怎么只剩赵鸿福一人被那两个混混打” 苗铁道“那学徒是我们村里的,早我几年拜在师傅门下,是我的师兄,师傅与师兄将铁制成品送到雇主家里后,天色见晚,师傅便让师兄归家去,不必再与师傅同回县里了,于是便成了我师傅一人独行。” 阴十七奇道“你师兄既在也是拜在赵老板门下当学徒的,那他的打铁技艺定然是不错的了,为何没听到他什么盛名这邻近的村子里也就你与铁十娘的打铁技艺出名些,不知你师兄姓甚名谁” 苗铁勇救了赵鸿福之后,本来不再收学徒的赵鸿福看在苗铁不相识时便出手相助于他的份上,他破例收了苗铁为最后一个学徒。 这样的发展也是相当狗血。 向来都是英雄救美人,然后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的。 没想到这少年勇救老伯,居然也能成就一段师徒美如画的恩情佳话。 赵鸿德一生就收了两个学徒,一个是苗铁,另一个则不得不说一下这世间的千般巧合,或者说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苗铁道“我师兄早年拜于师傅门下当了学徒,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是不再学打铁的技艺,连师傅的铺里也不再去了” 也是如此,鲜少有人知晓边叶村里还有另一个打铁技艺十分不错的铁匠。 而这个人就是叶奇胜 阴十七与展颜皆让苗铁说出来的名讳吓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 “你说的是叶奇胜” 苗铁点头道“就是叶大叔,我听闻展捕头与阴快手你们早几日还曾到过叶大叔家查问朱兰姐家的情况,不是么” 说到苗寡妇朱兰,苗铁一脸惋惜,苗铁妻子亦是一脸悲伤。 阴十七猜着苗寡妇未嫁前在边叶村里,与苗铁夫妻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本该问问一些关于朱家姐弟的情况,可她这会更急切地想要知道叶奇胜为何要放弃了打铁的手艺,全然做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 可苗铁说,他也不知道。 苗铁曾好奇地问过赵鸿福,赵鸿福却只道不许再问。 苗铁也问过叶奇胜,可叶奇胜却连苗铁唤他为师兄都不让。 起先苗铁不以意,偶尔还是会叫上两声,但每一回皆让叶奇胜突然就上来的拳头打怕了,这才晓得叶奇胜是真的不愿苗铁唤他为师兄。 展颜问“叶奇胜不再到赵鸿福那里当学徒一事是几时的事情” 苗铁回忆道“应该是在我拜于师傅门下当学徒后的一年左右” 阴十七追问“那会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苗铁不明白阴十七的意思“特别的事情” 阴十七举例道“比如说,你师兄与你师傅因着什么事大吵了一架或者你师傅有什么不肯教你师兄的,你师兄一时恼了起来愤而离开打铁铺的” 苗铁连想都没想便摇头道“不可能我师兄很是尊敬我师傅,我师傅也十分看重我师兄这个学徒,若非当年我走了狗]屎运遇到我师傅,又一股热血冲上头,不要命地跑上前去与那两个混混打了一架,我师傅定然是不会收我为学徒的” 赵鸿福很早以前便说过,他一生只收一个徒弟,并且倾囊相授。 于是收苗铁为学徒,十分出人的意料。 不过在听到苗铁勇救了赵鸿福这一段之后,又不禁觉得赵鸿福会再将苗铁收于他门下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既然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那又为什么叶奇胜会突然弃了已学了多年的打铁技艺,自此不再学不再提,甚至苗铁唤他一声师兄都不让呢 阴十七觉得这其中定是有缘由的,只是苗铁并不晓得。 展颜也是这般想道,想起菱角铁丝又问道 “你师傅的打铁技艺,你可全部学会了” 他带着衙役在县里查访打铁铺时,便查访过宗家打铁铺,因着它是县里最具盛名的打铁铺,他还是头一个去查访的。 但赵鸿福当时听展颜说后,只轻轻地摇首说,他不会也没见过。 当然这不排除赵鸿福说谎的可能,于是展颜这会想着兴许能从苗铁口问出点什么来。 展颜心中所想,阴十七并不晓得。 她只想起苗村长曾说地过,苗铁的打铁技艺已到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境地,那么当然应当是将赵鸿福的打铁技艺全部学会了。 然而苗铁的回答却出乎阴十七与展颜的意料之外,他略带了苦涩的意味道 “我前头便说过了,师傅最是看重师兄,即便师兄不再到打铁铺里继续学艺,但师傅仍守着当初收师兄为学徒时的诺言” 赵鸿福当初对叶奇胜说,此生只收叶奇胜一人为学徒,即便后来因着恩情打破诺言收了苗铁为第二个学徒,但他还是遵守着打铁技艺只倾囊相授于叶奇胜一人的诺言。 于是在宗家打铁铺里的那些年,苗铁只堪堪学到了赵鸿福打铁技艺的八成,余下两成赵鸿福与苗铁明说了,他只传叶奇胜一人。 即便叶奇胜不再来学他的打铁技艺,他也不会再传于旁人。 阴十七问“那你觉得叶奇胜学到了赵鸿福几成打铁技艺” 苗铁想了想道“村里人都说我学到了师傅的十成十打铁技艺,其实并没有,我只学到了约莫八成,师兄离开时应当也与我一样学到了八成吧。” 这个八成其实苗铁并不肯定,只是因着当年赵鸿福说“余下两成即便叶奇胜不学,他也不会传给旁人”一说,苗铁自已推测出来的。 赵鸿福明着与苗铁说,不再将余下两成打铁技艺传于苗铁之后,苗铁便萌生了离开宗家打铁铺之意,但想着赵鸿福对他的授技恩情,他便犹豫不决。 倒是赵鸿福瞧了出来,便撵了苗铁出宗家打铁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檐多子 倒是赵鸿福瞧了出来,便撵了苗铁出宗家打铁铺,说道苗铁已学有所成,可自行谋出路去,不必再屈就于他小小一个打铁铺。 这话说得当时的苗铁当场就哭了。 赵鸿福见苗铁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竟然因着他一句话便哭得像个娘们似的,当下便狠斥了苗铁一顿,待苗铁抽抽巴巴不再哭得稀里哗啦之后,他方软了语气与苗铁说道,有空便到他铺里来,他还是欢迎苗铁的到来的。 苗铁这才破涕为笑。 想到那个时候自已的傻样,苗铁还是会不好意思,他笑着道 “那个时候就怕着师傅是真的恼了我,不再与我往来” 苗铁妻子再听到自家夫君这么糗的往事,也是忍俊不住地笑了。 阴十七与展颜却没有笑的心情。 阴十七最后问苗铁“你觉得赵鸿福与叶奇胜,他们谁会或者都会打那种有着三边菱角的细铁丝的技艺” 这个问题把苗铁给难住了。 他自已是不会,也没听过,但他师傅与师兄会不会他却是说不好。 于是苗铁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毕竟赵鸿福还有两成的打铁技艺没教给苗铁,苗铁自然无法确定。 阴十七又问了苗铁,叶奇胜与他自已是在什么时候前后离开宗家打铁铺的。 苗铁说,叶奇胜是在两年前离开的宗家打铁铺,他则是在半年以前自立的门户。 离开苗铁家后,展颜与阴十七去了叶奇胜家,却吃了个闭门羹。 问了隔壁邻居家,才知道叶奇胜一家在一早便进了县里。 至于去做什么,邻居纷纷表示不知道。 都说叶奇胜一家出发得很突然,之前也没听他们说要举家做什么事情。 阴十七想了想问道“那他们一家走时可有带什么东西” 邻居大娘摇头道“没见他们带什么东西,就与同村的小六子借了一辆驴板车,一家子坐上便进县里去了。” 展颜与阴十七刚刚自苗铁那里得知叶奇胜居然也有着超群的打铁技艺,叶奇胜一家便在一大早全进县里去了,这是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巧合。 只好等叶奇胜一家自县里回来再上门查问了。 阴十七道“展大哥,要不我们去叶氏宗祠看看吧铁子望在那夜遇到我的时候曾与我说过,他在祠堂里看到鬼” 展颜道“你信” 阴十七举步离开叶奇胜家门口,往祠堂方向走去 “我信这世上不仅仅有人的存在,但我不相信铁子望他见到的是鬼,我觉得他见到的更应该是人作怪的鬼。” 展颜跟上阴十七,看着她略有所思的神色 “十七,你是否有怀疑的人了” 阴十七反问道“展大哥难道没有么” 他有。 可此刻他有些动摇了。 现今就差一个关健。 两人同时想到了祠堂,祠堂或许就是那个关健。 到了叶氏宗祠前,展颜走上祠堂石阶,大力地敲门。 阴十七站在石阶下,她望着祠堂四周,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与展颜,可真的找了,又找不到什么。 门开了,展颜看到一个已是花甲之年,两鬓斑白的老人 “你可是叶老” 老人佝偻着腰,轻轻点了下头,微泛着寒光的双眼却落在展颜身后已踏上石阶的阴十七脸上,其意不明。 阴十七指了指展颜,对叶老微笑着介绍道 “叶老这位是我们衙门的展颜展捕头,我是他的下属快手阴十七” 叶老满面皱纹,肌瘦如柴的手紧紧攀在祠堂大门边沿上,并不准备让展颜与阴十七入内,他半步不让地挡在仅开了一条小缝的大门之后。 展颜道“叶老,我们是为了为苗寡妇朱兰遇害的案子来的。” 叶老目光自阴十七脸上收回,改落在展颜那张俊美的脸上 “这里是叶氏宗祠,跟什么朱兰的案子没什么干系,两位差爷请回吧” 他的声音暗哑沧桑,与精神矍铄的面貌十分不符。 两人对此趟来祠堂会糟到闭门羹的情况早有所准备,自然没那么容易知难而退。 阴十七道“叶老此言差矣,这有没有干系应当是衙门说了算,而非叶老您。” 她神情平和友好,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友好。 这让叶老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脸上。 她也不怕,只微笑着与他对视。 叶老审视了阴十七很久,末了终是让了一步。 他拉开门缝,将大门开得阔了些,虽还是很小,却已有能容人进出的大小。 叶老身一侧,展颜与阴十七便连忙鱼贯而入,不敢有半点耽搁,深怕下一刻叶老便要反悔不让两人进门了。 甫一踏过祠堂的高门槛进了大门,阴十七见到了两旁供守祠人歇息的小隔间,隔间一间房门锁着,一间则半开了门。 这半开了门的隔间应当就是叶老的歇息之所。 叶老本想引展颜与阴十七到他隔间里坐会,说完有关两人想问的问题便让两人走的。 这时阴十七已径自走过隔间,往不远处的仪门走去。 叶老皱了眉头跑到阴十七前面去,挡了她的路道 “阴快手留步” 阴十七道“叶老,我就是想到寝堂里去看看,毕竟我与展捕头都不是叶氏家族的族人,叶老肯破例让我们入内,怎么样我们也得到寝堂那里去给叶氏祖宗们上柱香,向扰了他们的英灵赔个罪” 叶老坚持已见“不必了阴快手若不留步,那便请阴快手与展捕头一同出了祠堂,到别处查案去吧” 叶老语气强硬不容置虞,显然是真的说到做到。 阴十七再踏前一步,搞不好叶老还真的就抄起扫帚撵她与展颜出去 她看向展颜,展颜上前一步对叶老道 “叶老,自苗寡妇遇害之后,边罗村在昨夜里,铁十娘一家也惨糟凶手残杀,铁十娘及其夫君叶海已遇害身亡,其独子也身受重创,现今仍不省人事,叶老,你觉得这不严重么” 已三条人命,怎么会不严重 叶老承认这是件很严重很恶劣的案子,凶手也很是凶残没人性。 可那又如何 这与他一辈子守着的叶氏宗祠有何干系 阴十七听完叶老这样的意思之后,不禁将铁子望那夜对她说的“祠堂有鬼”说了出来。 叶老瞪眼“胡说八道祠堂是叶氏世世代代先祖安息之所,乃神圣不可侵犯之地哪里来的小鬼头竟敢这般随意胡邹” 阴十七问“叶老不识得铁子望” 叶老问“谁是铁子望” 阴十七形容道“他便是叶老口中的那个小鬼头,相貌在幼年时被意外毁了半边的脸,总是长发披肩掩了整张脸,白日里从不出门,只在夜间偶尔出来走动,他既然说了他曾在祠堂看到鬼,那么他必然是有来过祠堂的,莫非叶老半个印象都无” 叶老思忖了一会,在想摇头之际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他在半夜被惊醒,然后发现有人在祠堂里走动。 但他却未看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两回黑影,速度很快,再后来他便未再见过那个黑影。 叶老如实说完,阴十七与展颜毕陷入了思考。 阴十七道“叶老那晚见到的黑影很有可能便是铁子望展大哥,我之所以叫铁子望为飞毛腿,便是因为他在偶然遇到我的那一夜,跑得十分的快,几乎是眨眼间便不见了” 展道沉吟道“这倒与叶老形容的那个黑影颇为符合。” 叶老也听出来了那个困扰了许久的黑影居然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还不是本村的少年,竟然是自柳河上游的边罗村过来的。 叶老不明白“这铁子望半夜摸到我们叶氏宗祠来做什么这般乱闯胡来,真是欠家教” 对于叶老痛斥铁子望的方语,展颜与阴十七皆当没听见,至于他前一句的问题,两人也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阴十七道“叶老,您就让我们进来瞧一瞧吧,兴许能找到铁子望为何会半夜偷偷摸进祠堂来的缘由” 叶老不作声,他犹豫了。 展颜也在旁帮腔“叶老,我们保证只是入内瞧瞧,并不多做旁的事情,以致破坏到什么贵重的物什,最多也就到寝堂给叶氏列位祖宗上个香磕三个响头,以恕惊扰之过。” 叶老叹了口气,终是点下了头。 他守了叶氏宗祠一辈子,自然是不想临老临老了,祠堂还在他的手上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这是给叶氏先祖抹黑,更是他这个守祠人的无能 两人随着叶老走到仪门前。 阴十七抬头看去,看到了仪门上刻着的四个庄严大字延绵子孙。 这四个字本身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她脑海里不知怎么地竟然浮现了那枚延字扣。 展颜见阴十七停在仪门前发起呆来,不禁轻碰了她肩头一下 “怎么了” 阴十七回过神来,对展颜笑着摇了摇头。 见叶老也在奇怪地看着她,阴十七不好意思地道 “我向来有容易神游太虚的毛病,让叶老见笑了” 叶老没说什么,只转身继续往前走,却不是往仪门正中的大门走,而是自仪门左侧面的小门而入。 阴十七盯着紧闭的仪门正大门眨了眨眼,心想这祠堂还真是讲究,连走个门都分正侧门,她追上叶老问道 “叶老,这仪门正大门什么时候才会开呀” 展颜紧随着阴十七走入仪门左侧小门。 进了左侧小门,叶老并没有拐弯,而是直直往前走着,听到阴十七的问话,他好似不太愿回答。 但略一思忖,叶老还是开了口 “族里祭祀或议事的时候,这仪门正大门方会打开敞着,结束后便又得关上。” 阴十七哦了声,紧紧跟着叶老的步伐。 仪门后面是个回字天井,左右两条走廊。 天井是露天的,抬头便可见朗朗青天白云,下雨了也是倾盆而下,丝毫没什么遮挡之物。 三人走在左边走廊上,阴十七看向天井。 天井内摆放了许多花花草草的盆栽,井然有序,绕着回字天井边沿摆放着,并非随意安放。 走过左侧走廊,便见到了明楼。 明楼并不大,也不似平常的明楼繁复,简简单单的很,倒是顶上两边对称翘起水牛角似的“多子”吸引了阴十七的目光。 这水牛角般的“多子”,她在祠堂外头也有看到过。 当时她的心神被隐在暗处的那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双眼便四处乱瞟。 左右上下,低处高处都瞟了个透。 那会她便瞧见祠堂两边青砖砌成的高墙正中,那高耸过瓦面、墙顶上高低有序相互对称地翘起水牛角似的“多子”,显得典雅而又雄伟。 阴十七没想到进了祠堂里面,见到的明楼高墙墙顶之上也有。 这叶氏家族是有多渴望多子,就此祠堂特建的“多子”檐角可窥一斑。 三人穿过明楼,便到了祭堂。 祭堂是叶氏家族举行祭祀仪式或宗族议事之处,相当于一座宅子门面中最重要的待客之所,形同正厅,因此空间占地颇广,用材也很是考究,柱头与横梁构建皆十分坚实且大。 叶老说,祭堂后面便供放先祖牌位庄严神圣的寝堂。 再后,便没了。 阴十七舒了一口气,心道这祠堂从外边看,便知道这占地得十分广阔,进了里面方知还真是想对了。 一道道的门,一间又一间的场所,皆是归类分明、万分讲究。 展颜与阴十七先在叶老的辅助下上了香,给叶氏先祖们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过后,两人提出想在祭堂里瞧瞧。 叶老想了想便允了。 反正已带两人走到这里来,也不差再留一会这一步。 也是老了,想年轻时,叶老哪里这般轻易容得外姓人到他的叶氏宗祠里面来。 与展颜、阴十七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叶老便说他在寝堂里去扫扫尘,两人看好了也可到寝堂里来。 阴十七响声应好,展颜也点了下头。 祭堂两边共有四幅壁画,幅幅翊翊如生,很是精美绝伦。 即便年月久远,不曾翻新添笔,仍隐约可见初雕刻描绘上时的鎏金溢彩,美仑美奂。 阴十七一下子被吸去了全部的心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瘸腿因 苗寡妇娘家所备下的菜大都不能吃了,只有米管够,最后阴十七绞尽脑汁做了一菜一汤,还有两个人管够的一小锅米饭。 用完晚膳洗好碗筷后,阴十七便跑到苗寡妇娘家的隔壁邻居去窜窜门。 隔壁邻居是有七八口人的一大家子,见阴十七是官差,那瞬间叫一个鸡飞狗跳,好不容易被她安抚得皆淡定安静下来,又拘着不敢瞧她,与她说话。 阴十七就是来问问话套套实事的。 这样拘着可怎么问事啊 同时又在心里想着幸亏展大捕头没跟着过来,不然事都不必问了,搞不好得乱成更糟的一团。 七八口人里,阴十七终于找到一个不太悚她敢与她说说话的大娘,于是拉着大娘在屋里坐下,想与大娘拉拉苗寡妇姐弟俩的家常什么的。 岂料阴十七刚开了个头,大娘便直接泼了她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差爷,这我们虽是住在隔壁,但” 大娘好似做了亏心事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鼓励道“没事的,大娘,这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大娘方期期艾艾开始说道“这朱兰姐弟俩也是苦命人,打小就没了双亲,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又不大爱理姐弟俩人,那些尚不能自理的年头,朱兰姐弟俩也就靠着乡里乡亲的好心过着活” 虽是这般说,可也不是每个乡里乡亲都对苗寡妇姐弟好的。 比如眼前这位大娘一家,就嫌弃姐弟俩晦气,克父克母的,于是虽只是一墙之隔,却从未曾有过往来。 故而大娘一家其实也并不晓得多少苗寡妇姐弟俩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 而这个大概,阴十七抓到了一个重点 “大娘,你说朱松的右腿在两年前不小心瘸了” 大娘点头道“对就是在朱松溺亡于柳河里的前一个月左右吧” 因着事情过去两年余,大娘也刻是不甚清楚。 再加上大娘一家子不喜打听人是非,何况这隔壁苗寡妇家还是向来被他们一家子认为晦气的姐弟俩,于是大娘一家子也没清楚姐弟俩的事情。 大娘虽说出了朱松在两年前溺亡前一两个月突然瘸了右腿,便她却再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问了家里的其他人,也俱是一个摇头不知道。 至于朱松的姐姐苗寡妇朱兰,大娘虽不知道多少关于苗寡妇的事情,但她向阴十七说道了一个人,说这个人与苗寡妇交情甚好,连苗寡妇未嫁时所绣的绣品都是由这个人牵线搭桥拿到县里去卖的 这个人叫苗惠。 阴十七先加了隔壁苗寡妇娘家,与展颜说道隔壁大娘所的线索之后,两人便出门直接往这个苗惠家去。 苗惠家住得与叶氏宗祠还蛮近的,不过隔了两条巷子。 到苗惠家时,苗惠不在,她的夫君倒是在的,正在哄着娃儿睡觉。 展颜与阴十七的登门令苗惠的夫君有些措手不及,惊倒是没惊着,阴十七觉得,他纯粹就是没有料到差爷居然会找上他的家门。 待苗惠的夫君将娃儿哄睡下,与展颜、阴十七坐到堂屋里攀谈一会后,两人方知苗惠是到她姐姐家去了。 而苗惠的姐姐,竟然就是苗铁的妻子,叫苗贤。 两人只好边与苗惠的夫君聊着,边等着苗惠。 苗寡妇娘家与苗惠家离得颇远,但因着苗寡妇的绣活都是在苗惠的牵线搭桥下卖出来的,于是两家走动也算勤,甚至比那些与苗寡妇沾亲带故的亲戚还要亲厚些。 苗寡妇的事情因着终归是女子家的事情,苗惠的夫君向来了解不深,但是朱松他知道一些事情。 而朱松为何瘸了右腿的起因,苗惠夫君下好晓得一些。 事情得从苗寡妇父母亲双双亡故说起。 自那个时候起,苗寡妇姐弟俩年幼,尚无自力更生的能力,本来大家伙都以为苗寡妇家的那些带着点血缘关系的亲戚会帮衬一二,甚至干脆收养了苗寡妇姐弟俩。 但未曾想,那几户所谓的亲戚却纷纷推让,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苗惠的夫君回忆道“那会话说得可难听了说什么朱兰、朱松姐弟俩是灾星,命中带克,专克身边人的” 于是,谁不但没接济下当时年幼的苗寡妇姐弟俩,反而落井下石,将那些诛心的话喧扬得邻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一下子,本有一两户有心想收留苗寡妇姐弟俩的人家也临阵退了缩,说道什么就怕灾星之言是真的,到时惹得一身腥,皆怕到最后弄得与苗寡妇父母亲一般早早故亡。 如此一搅和,苗寡妇姐弟俩只得相依为命,两人呆在父母留下来的房舍里吃着余粮,直到断了食物。 终是乡里乡亲的,见不得姐弟俩被活活饿死。 于是边叶村村长带了头,苗寡妇姐弟俩还是住在他们自已的家里,但每日村子里的人家轮流着拿一些食物出来给苗寡妇姐弟俩。 阴十七叹道“那还好,总算没饿着。” 苗惠的夫君嗤笑一声“总是别人家的孩子,人心又总是难测,哪里真有自如便衣食无忧的” 村长带头,村民也有响应。 但那大都是受于村长的压力之下,并不真心,每回拿出来的食物不是半坏了便是脏兮兮难以入口的,所幸苗寡妇坚强,朱松也懂事,两人皆仍笑着接过每一回得来的食物,还一个劲地弯腰道谢。 食物有了,但衣衫却是个难题。 苗寡妇姐弟俩年幼,皆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虽吃得不甚好,但也没算没被饿死,于是这身体一日一日地长,衣裳却没有大的可换。 收了几户真心实意接济姐弟俩的人家的几件衣衫,每回苗寡妇皆是拆了重做了给朱松穿着,有余下的则自已也东缝西接地做了一件,若没余下的便继续穿着打赤了半条胳膊与半条小腿的短衫短裤。 不合身的衣衫总归还是衣衫,苗寡妇没有嫌弃地继续穿着。 当然,那也是别无选择的无可奈何。 有一回冬天下午,苗寡妇还是穿得甚少。 她在冬天的日头下,在院子里打了井水洗衣衫,即便脸蛋被冻红,双手被冻僵,她还是努力小心地洗着朱松难的一件厚实些的衣袍。 这个时候院门突然被人撞开,是边叶村出名的混混流氓苗品。 朱松去田里拔草还未回来,家里只剩苗寡妇一个弱女子在家。 苗品跌跌撞撞进了院子,苗寡妇惊得站了起来。 彼时她才十五岁,双手虽因着长年干活而粗糙不已,但身上的肌肤却像是不受外力的磨损般,天生白皙水嫩。 苗品醉眼朦胧,十五岁的苗寡妇在他眼里,那就是一朵花骨般的美丽花儿。 他迈着醉步扑向苗寡妇。 展颜问“后来呢谁救了苗寡妇” 听到这里,阴十七刚想骂这个问题,展颜已然先她一步问了出来。 苗惠的夫君诧异地看向展颜。 很奇怪的,旁人皆对差爷有一定的惊悚,他却不会,全然的都是尊敬,不惊也不慌,像极见多了世面的县里人,不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庄稼汉。 苗惠的夫君道“后来朱松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两人进院子的时候,苗品正压在朱兰身上,那会朱松便像急红了眼的牛,撞过去便将苗品撞得跌向一旁,不巧又一头撞到了屋檐下的柱子上,顿时苗品头破血流” 那时凭着一股狠劲与恨意,朱松无所畏惧,事后见苗品被他撞得头被撞破了,血流了一地,还昏死了过去。 毕竟只是十三岁未成年少年,见到这样事关人命的血腥场景,朱松慌了 苗寡妇在起身整理好被扯开的衣衫后,见到苗品一动未动地躺在院子墙下,她也是惊得愣在了原地。 后来还是与朱松同到家里来的那个人处理了这件事情。 苗品并没有死,但却因着苗寡妇姐弟俩无依无靠,他的父母叔伯又是没一个是好东西的,于是找起了楂来。 他们站在苗寡妇娘家院门前,大声嚷嘛着说要姐弟俩赔上百两银子,他们方可罢休,否则便要收了苗寡妇姐弟俩靠以遮风挡雨的房舍。 阴十七气愤道“真是没了王法了他们以为他们是什么人还没收苗寡妇姐弟俩的家真是大言不惭即便朱松伤了人,那也是苗品意图污辱苗寡妇在先他活该” 愤愤泄了火气之后,她转又问道 “那苗品欺负苗寡妇的时候,隔壁两家邻居就没一户出来帮把手的” 苗惠的夫君听着阴十七愤愤的骂语,也只是一笑便回道 “当时一户人家碰巧都到邻村走亲戚去了,另一户则是两位差爷会寻上我家苗惠的那户人家,阴快手说说,你对那户人家的印象如何你觉得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家会对当时的苗寡妇伸以援手么” 展颜虽未见过苗寡妇隔壁的那户阴十七拜访查问过的人家,但只听阴十七所言,他便觉得那样的人家在当时定然是冷眼旁观。 阴十七亦是如此想道“不会那当时与朱松一同到家的那个人是如何解决苗品这个流氓一事的” 苗惠的夫君道“那个人有些家底,于是便折中使了些银两平息了苗寡妇姐弟俩的这一场风波。” 阴十七问“那个人是谁” 苗惠的夫君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叶奇胜。” 又是叶奇胜 阴十七与展颜对看一眼,看来待会回去得先饶去一趟叶奇胜家方可。 展颜听苗惠的夫君说话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像是读过许多书的人,于是问道 “谈了这般久,还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阴十七也同看着苗惠的夫君,她也察觉到了他与一般庄稼汉的不同。 苗惠的夫君浅笑道“让展捕头叫一声大哥,在下可不敢受之” 他叫苗向乐,边罗村有名的秀才,受聘于洪沙县里的周老爷府中,教其两子的夫子。 苗向乐年纪二十出头,穿着也不讲究,同是粗糙布衣,只是与旁的庄稼汉多了一份干净,及一份文质彬彬的气质。 考中了秀才之后,再考便频频落榜,也非是他学问不好,而是每回总是有人将他该得的名次给挤下去,或替换了去。 起先一两次,苗向乐还抱怨过闹过,后来便没了再考功名的念头。 县里的周老爷深知苗向乐数次落榜的真正缘由,也很是赏识他,于是聘了他去当夫人教其两子识文断字。 阴十七讶道“原来是苗夫子” 展颜亦抱拳道“失敬失敬” 苗向乐道“不敢不敢展捕头鼎鼎大名,我在县里可是如雷贯耳,如今得已这般面对面地坐谈,实乃在下之幸” 展颜不擅言语,于是与苗向乐两人的互谦便在此结束。 院门也传来响声,苗向乐起来道 “想来是阿惠回来了” 开了门回来,果然见到苗向乐与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妇走了进来。 这个少妇便是苗惠。 四人再次在堂屋的四方桌旁坐了下来。 苗向乐倒了四杯茶,给苗惠喝着解解渴后,他便开始继续说道朱松为何会在两年前瘸了右腿一事。 叶奇胜救了苗寡妇,也救了朱松,等同是姐弟俩的再造恩人。 苗寡妇姐弟俩对叶奇胜的感恩之情那是不言可喻,但凡姐弟俩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姐弟俩皆是不遗余力地相助。 苗向乐道“后来有一回冬日收成不好,朱松与叶奇胜一同到阿里山上打打猎,想着猎些野味一可吃,二可卖些银两过冬,不料” 叶奇胜不慎踩空,险些掉下斜坡,幸在朱松当时就在旁边及时抓住了他的手。 可当朱松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将叶奇胜拉回坡上时,自已却反而在松懈下全身力气时步叶奇胜后尘,踩空了脚摔下斜坡。 斜坡一路荆棘碎石,朱松没摔得失了性命,却摔坏了一条腿。 叶奇胜找大夫全力医治朱松的腿,可惜未能尽然治好。 朱松的右腿没断,也能走,但瘸了。 苗向乐道“事后叶奇胜很是自责,但朱松说他这是在报恩,不怪叶奇胜”。 今日第二更更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礼与义 先是叶奇胜救了朱松与苗寡妇姐弟俩,再是朱松救了叶奇胜,自已却瘸了右腿,的确是一恩还一恩。百度搜索"",免费看 展颜与阴十七没有多说什么旁的话,直接向苗惠问起关于苗寡妇生前的一些事情。 苗惠起先说的那些皆是花自来查到的事情,这展颜与阴十七早已自花自来口中得知,于是阴十七让苗惠说一些别的一些较为特别的事情。 苗惠有些迷糊“什么是较为特别的事情” 阴十七还未回答,苗向乐已试着道 “像朱松为何瘸了右腿之类的事情么” 阴十七点头道“就是苗夫子所说的这个意思。” 展颜则看了看阴十七,脑子里渐渐浮现出叶氏宗祠祭堂里那第三幅壁画。 隐隐约约中,他也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关联。 但是什么呢 他此刻闪现出那么多线索与片段的脑海里,却还理不出一个牵起整条线的头绪来。 苗惠想了会,还是想不出来什么是较为特别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很是挫败地看着阴十七及展颜。 初闻苗寡妇遇害时,苗惠便与朱子梅一般哭肿了双眼,恨那个杀害了苗寡妇的凶手恨得牙痒痒的,初时一日里总有三回提起苗寡妇便哭着大骂那个没人性的凶手。 此刻终于有机会帮苗寡妇下线索,以便早日找到凶手,她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苗惠沮丧地哽咽道“我真是没用什么也帮不了小兰” 苗向乐见苗惠这般难过,不禁轻声在旁安慰着。 阴十七虽然有点失望,但苗惠这样伤心,不禁也出声安慰道 “苗寡妇生前蒙受苗夫子与嫂子多次相助,听说苗寡妇的绣活都还是嫂子给牵的线搭的桥,怎么会没帮到忙呢嫂子莫多想了” 展颜听阴十七这般一说,倒是想到了绣品,也随之道 “嫂子且莫灰心,苗寡妇生前的绣活多数卖往县里的天景绣庄,除了天景绣庄,可还有旁的地方” 苗惠擦了擦眼泪道“天景绣庄是县里最大最出名的绣庄,小兰亲手绣的绣品无论大小皆大都卖到了那里,小兰为了与小松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便也时常接一些零碎的活计,不然啊,就天景绣庄接来的绣活,便够小兰绣的了” 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展颜最后问的问题的答案,阴十七只好再问道 “那苗寡妇所接的碎活都有哪些都自来哪些地方或哪户人家” 苗惠也意识到自已的离题,很抱歉地看了一眼展颜,心里对这个面冷心不坏的县衙捕头倒是半点也不悚,主要也是平日里听苗向乐说多了县里的能人奇事。 展颜便属于能人这一块。 苗惠想了想道“小兰接的碎活有许多我只是听她提过,并未细问是哪些地方或哪户人家,不过其中有一个地方,我的印象颇深” 苗惠说的这个地方便是县里有名的商户黄老爷府上。 黄老爷祖祖辈辈行商,在洪沙县是人人皆知的富贵人家,百余年来一直是洪沙县屈数一指的首富。 黄夫人到天景绣庄寻不到合心意的绣品样子来做扇面,天景绣庄的老板突然想到了总有出其不意的花样的苗寡妇,于是让黄夫人再等两日。 天景绣庄的老板在黄夫人走后,即刻亲自到边叶村来上门找苗寡妇,想让苗寡妇画出几个适合做扇面的花样来。 苗寡妇听完天景绣庄老板的来意之后,便应下了。 苗惠道“不过当时那位黄夫人是有要求的,说是黄夫人经常会遇到一个不懂规距,暗底里喜欢说人事非,明面上又喜欢讥讽嘲笑的另一位夫人” 黄夫人的意思是,想借着夏日快到了,随手拿着有特别寓意扇面的扇子,再遇到那个令她反感的夫人时,便可借着扇子敲打敲打那位夫人的出格恶事。 当时苗寡妇还与天景绣庄老板说,哪里需要特意做把扇子让黄夫人不去理会那位令人生厌的夫人便是。 天景绣庄老板也说,他与黄夫人稍稍提议过了。 但黄夫人说不行,因着那位令她反感的夫人是黄家时常往来的最大商户,不能断了往来,更不能明着得罪了,只能暗喻一下。 苗寡妇虽不太懂富贵人家那些明里来暗里去的条条框框,但话她还是听明白了,当下她便与天景绣庄老板约好,两日后她便拿着画好的花样子到县里天景绣庄去。 两日后,苗寡妇果然带了花样子准时到了天景绣庄。 绣庄里老板与黄夫人俱在,还显然已小等了苗寡妇一会儿。 苗寡妇被这样的阵仗微微吓着,心想这位黄夫人还真的很是着紧这扇面花样,她可千万不能办砸了。 若是办砸了这次的绣活,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她往后再送到这里来卖的绣品 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苗寡妇将唯一画就的花样子递了上去。 天景绣庄老板与黄夫人俱很讶异,苗寡妇居然只准备了这么一张扇花样子 但最后证明,苗寡妇画的扇面花样很得黄夫人的心意,当场便拍板定下了花样子,且指定了苗寡妇亲手来绣她的扇面。 阴十七问“苗寡妇所画的扇面花样是什么样子” 苗惠应道“很简单,就是一个礼字” 阴十七又问“苗寡妇给黄夫人绣好这个礼字扇面是在什么时候” 苗惠算了算道“就是小兰遇害前约莫一个月左右。” 又是一个月 朱松溺亡于柳河,是瘸腿后的一个月左右。 苗寡妇遇害被砍下右臂,是绣完礼字扇面后的一个月左右。 阴十七又随口问了苗惠与苗贤姐妹俩的事,才发现不但姐妹俩的感情颇深,就边苗铁与苗向乐两人的相处也颇为融恰。 一是因着年岁相仿,俱是二十多岁。 二是苗铁性情温和,苗向乐性情沉稳,两人皆是各有本事在身又担当的男子汉,很是谈得来。 出苗惠家时,已是戌时二刻。 走在回苗寡妇家的巷子里,寂静漆黑,展颜提着来时自苗寡妇家便带回来的灯笼,与阴十七并肩走着。 展颜道“听完之后可有什么发现” 阴十七低着脑袋,百无聊赖地随脚踢着巷子里偶尔见到的碎石子,听到展颜的话小声啊了下,然后继续边走边踢踏着。 她在想事情,也在理头绪。 展颜看了阴十七两眼,便也不再出声。 回到苗寡妇家,阴十七便进了厨房去烧水,打算烧上两大锅,好让两人都洗漱一下。 边往灶膛里丢木柴的时候,她边看着灶膛里窜起的一簇簇火苗发着呆。 展颜走了进来,在阴十七坐着的矮凳旁蹲下。 阴十七抬眼,指了指厨房角落道 “那边还有个矮凳。” 展颜起身去拖了来,坐在阴十七身旁,帮着偶尔丢丢木柴。 大铁锅里的水突突地慢慢滚了起来,两个听着水翻滚的声音安静地坐着。 阴十七盯着灶膛里的火苗,突然道 “展大哥,你说要是能找到朱松的尸体,会不会少了一条右腿呢” 这是假设的问题,也很难得到证实。 展颜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 阴十七点了点头,她确实联想到了什么 “叶氏宗祠祭堂里的第三幅壁画上的祭祀,我在想是不是与苗寡妇、铁十娘遇害后被砍下左右臂有关系叶老也说了,木主仁、火主礼、土主信、金主义、水主智” 她看向展颜“朱松是因着救叶奇胜而瘸了右腿,这是朱松要还叶奇胜的一个恩义,也就是五德中的义,而苗寡妇倨苗惠所言,她之所以被凶手砍下右臂,会不会就是因为她有着一只巧妙的右手她亲手绣下了一个礼字,那么是否就是凶手所要寻的五德中的礼字呢” 虽然她句句带着问号问他,但展颜其实已经听出了阴十七语气中的笃定。 展颜道“我一路回来,也在想着这连起的凶杀案与叶老所说的五行德祭有什么关联,正如你所言,朱松的右瘸腿是否就代表着五德中的义,现今除非被我们在某个地方找到这条瘸腿,或者在柳河里被我们摸到他残缺的遗体,否则这说法只能等到抓了凶手之后方能得到确切的证实,苗寡妇的右臂是否代表了五德中的礼,也是同样道理。” 阴十七却不赞同道“不,展大哥,要在事隔两年的柳河里摸到朱松的遗体,那根本就很渺茫,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证实我们所推测到的结果。” 展颜道“哪个角度” 阴十七道“展大哥忘了么除了死了两年的朱松,死了一年半的苗大,刚遇害不久的苗寡妇之外,还有遇害后被砍了左臂的铁十娘” 只要证实了铁十娘被砍下的左臂也符合五行五德中的任意一项,那么也就间接证实了两人关于苗寡妇及朱松之死的推测。 先烧好了一大铁锅的热水,阴十七让展颜先去沐浴净身,展颜却让她先去,说余下的热水他来烧便好。 估摸着他烧好热水,她应该也洗好了,界时再换他去洗。 真是惊喜 那个赖皮占了她大半床榻,还让她给他端洗脚水的展大捕头居然说让她先去洗 阴十七踏着有点受宠若惊的轻飘飘的脚步走出厨房。 走到厨房外的时候,才发现她忘记将那一大铁锅的热水端出来了 刚转了个身想回厨房去,展颜已面无表情地端着一大铁锅的热水站在厨房口,与她面对面。 正好一人在厨房门槛外,一人在厨房门槛内,两人我看你你看我地站着。 当然阴十七看展颜的眼神,那笑得叫一个花儿朵朵开,而展颜看阴十七的眼神,那简单得可以浓缩成一个字笨 阴十七笑容有点儿僵,然后听到展大捕头很是气派地吐出两个字来 “让开” 她侧了侧身,觉得不够,又侧了侧身,到最后彻底贴到厨房边墙上,目送着展颜将她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端进院子里的净房。 净房里早摆好了洗净的大木桶,展颜倒了整锅的热水便又走回来厨房,见阴十七还贴在墙上没下来,便斜睨着她道 “还不快去洗洗想等着热水凉透了再洗么” 阴十七扯了扯有点僵的嘴角,一字一字半咬牙道 “马、上、去、洗”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就算有那么好心,也绝对是不损她他会死 阴十七到院子里的井里打起来两木桶凉水提进净房,将之一一和进热水里,试了试水温觉得还是有些烫之后,便又是提了一整木桶,再试水温,方觉得差不多了。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出来,展颜已等在院子里。 这么一尊大佛等在净房外院子里,阴十七其实也没敢洗多久,也就一个多刻钟。 出净房后,她偷偷瞄了下展颜的脸色。 但是因着天黑,展大捕头又素来没什么丰富的表情,单一得让她有心瞄也没能瞄出个他什么意思来。 阴十七清了清喉咙道“展大哥,你可以洗了” 展颜轻嗯了声,便走进厨房里去端大锅热水去。 展颜去沐浴的当会,阴十七坐在苗寡妇娘家堂屋的门槛上想着案子。 展颜洗好出来时,便见阴十七双手托着下巴双眼直盯着夜空,颇为呆愣的模样,他走近她 “现今差不多亥时初了,我们还是先赶回边罗村吧。” 经他这般一提醒,她也想起来今晚上还要到铁十娘及叶海身死之处滴血看亡语。 阴十七快速站起身。 展颜又指了指阴十七的头发“这头发怎么还这般乱成一团” 阴十七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已的长发,一摸便赶紧往暂住的苗寡妇未嫁前的房间里跑。 洗好后光想着案子理着头绪,她都忘了还披散着一头湿透的长发 展颜看着阴十七慌忙跑进房间的身影,不禁轻摇了摇头,自已也进了相对的另一个朱松生前住的房间。 他也得梳理一下自已刚洗好的长发。 不消会,两人便同时走出苗寡妇姐弟俩生前的房间,迅速出了苗寡妇娘家,提着一盏灯笼快步走出边叶村。 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慌找人 阴十七是不到万不得已不骑马,展颜则是因着数日前马儿被菱角铁丝齐齐切断了马前腿而奇怪地再没有骑马。 灯笼微弱的光照在小路上,两人沿着小路快步朝边罗村走去。 阴十七道“不知叶奇胜归家了没有” 展颜道“叶奇胜举家到县里去,要么是碰巧,要么就不会再回来。” 阴十七沉默了下来,过了会道 “我相信叶大叔” 展颜看阴十七“为什么” 阴十七道“虽然我感觉到叶大叔对我们有所隐瞒,在我问及他是否就是那名男婴新族长的后代时,他也发出瞬间的恶念来,但那只是瞬间,随后很快地便被他隐了去我想,他是很反感那名男婴新族长的做法的” 由此也可延伸叶奇胜兴许真的说了谎,他或许就是那名男婴新族长的后代,只是他十分唾弃男婴新族长用活人作为祭祀的做法,他并不想更不愿成为他唾弃的人的子孙。 阴十七这样想的,展颜显然也由她的话想到了这一层 “或许在刚才出边叶村时,我们该先绕过去看下叶奇胜归家了没有。” 阴十七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我觉得他不会跑,只是被什么事情迫于不得不这么做一个孝顺且不嫌弃糟糠之妻不会生育的汉子,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坏到去连着杀害那么多条人命” 展颜反驳道“难道你忘了曾品正了么那样高智高优秀到前途无优的少年不也是策划射杀了数条人命的主谋么” 阴十七瞬间无言以对,费了好久的力气才道 “好吧,或许你是对的” 展颜道“不,我希望你是对的。” 阴十七道“我只是第六感这样告诉我,可你说得也对,凡事不到最后,皆有可能” 展颜打断阴十七“感性不是不好,但太感性了便会感情用事,一感情用事便很容易坏事,十七,我相信你,我也希望你能全然相信自已,但我作为衙门的捕头,你的直接上峰,我还是得提醒你,凡事有多面,直觉也有错的时候当然基于叶奇胜这件事情,我希望你是对的。” 叶奇胜的孝顺,及对其妻子的宽容尊重,这是展颜在自小生长的地方所无法看到的,他希望这难能可贵的品质可以坚如磐石,而不只是表面的假象。 阴十七侧脸看着展颜,讶异之情溢于言表。 展颜能感觉到阴十七注视的目光,更能感受到她对他的惊讶,但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自已真正的身份,他想如若有可能的话,他永远也不想对谁提起,他只想在这个小小的洪沙县里当个小小的捕头,直至华发,直至入土。 这一点,他与阴十七不同。 阴十七拼了命地想知道关于自已这具身子的一切,而展颜则是极尽一切逃避关于自已身份的所有。 没有继续叶奇胜的话题,毕竟在事情明朗之前,多说无益。 一到边罗村,因着时辰未到子时,两人直奔苗村长家。 敲开苗村长家门后,两人进屋便问起铁子望的情况,苗村长喜气洋洋地与两人说道 “子望醒了” 一旁的苗贵也一脸笑意。 阴十七惊喜道“什么时候醒的” 说着她向苗苗的房间走去,展颜随后,苗贵却阻止了两人 “他不在房间里。” 展颜沉声问“他去哪儿了” 苗贵察觉到展颜的紧绷,他连忙解释道 “他没去哪儿,他只是去茅厕了” 听到铁子望没离开苗村长家,只是去了茅厕,展颜与阴十七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在堂屋里坐了下来,等着铁子望上完茅厕回来。 一刻钟后,阴十七问 “铁子望去了有多长时间了” 苗村长看向苗贵,苗贵想了会道 “约莫有两刻多钟了” 他还未全说完,展颜与阴十七已同时起身快速跑出堂屋,往院子里净房隔壁的简易茅厕跑去。 展颜比阴十七跑得快些,他一把拉开了只有一格的茅厕没人 随后感到不对劲的苗贵也赶到茅厕前,他就站在展颜与阴十七身侧,不可置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茅厕。 苗村长也比平常走路要快上两倍的速度走到茅厕前,看着没有半个铁子望影子的自家茅厕,他也是懵了。 展颜与阴十七将苗村长家的茅厕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又问了苗村长与苗贵在两人到之前,可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答案是没有。 阴十七想到了一个地方“展大哥,铁子望可能回家了” 展颜道“走” 阴十七边跟在展颜身后跑出院门,边与苗村长父子道 “关好院门,锁好门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她说得急切,明显是要他们小心。 苗村长与苗贵在展颜与阴十七跑出院门之后,立刻如阴十七所言,关好院门锁了门窗,但两人都没了歇息的心思,双双睁着眼坐在堂屋里等着。 至于等什么,两人也有些心戚戚然。 总觉得铁子望是展颜与阴十七万分信任他们,方将人交到他们手中照顾的,可在醒来的眨眼功夫,人又在他们眼皮底下不见了,他们觉得他们是有责任的。 特别是苗村长。 人老了,最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铁十娘与叶海已然遇害,铁子望若再遇害他已无法想象自已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瞧出苗村长的自责悲伤,苗贵也不好受,安慰了年老的父亲几句之后,他的眉头也抑制不住地紧锁起来。 展颜与阴十七跑到铁十娘家门前时,院子里一片死寂,院子的铁门外的锁是开着的。 阴十七记得,铁十娘家已彻底没了人,于是衙门的人搜查过后离开时,铁门都是自门外锁上的。 这说明一个问题有人进了铁十娘家 展颜小心地推着铁门,铁门里面没锁,他一推便推开了,这更让两人肯定有人闯进了铁十娘家。 两人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再到堂屋那双扇木门前,两人一人一边地贴近门两侧的墙。 展颜伸手去推木门,只轻轻地,但没推动。 他看向阴十七,阴十七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眼里有着相同的信息闯入者此刻仍在屋里 会是谁真是铁子望么 两人猜测着。 展颜没有再去推木门,他与阴十七蹑手蹑脚地走向左侧里屋的窗台边。 窗棱竟然是打开着的,两人同时一人一边地往窗台内瞧去。 床榻上有人 屋内一片漆黑,但在床榻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躺在上面,却看不清那人是何等模样。 展颜与阴十七同时蹲下,在窗台下蹲着。 倘若那人就是铁子望那也好办,倘若不是呢 那还能是谁 两人对看着,皆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木门内的木闩闩着,展颜撞过门,两人都知道里面的木闩已然被撞断了,不可能还闩得上。 而铁十娘家早没人,自然也没人会去特意再做一条木闩来闩上。 那么刚才展颜推木门却推不动是怎么回事 两人想,要么是里面躺着的人随意拿了另外一根什么细木棍类的东西闩紧了木门,要么就是木门后面似铁十娘遇害的那晚一样门后挡了什么厚重的物什。 可不管是哪一种状况,展颜都得再撞一次木门。 于是做了。 在碰了一声巨响之后,阴十七确实了木门后果然是挡了极有份量的物什一个铁制的矮柜。 铁矮柜终究比不得粗臂般大的原来的门闩,展颜只一下便撞开了双扇木门。 躺在左侧里屋的人也毫无意外地被惊醒 一个黑影急速地窜了出来,与展颜迎面而上。 然后在阴十七听到两记沉闷的挥拳声音之后,三个人同时出声 “啊” “自来” “花大哥” 收拾好桌椅,点上油灯,三人围坐在铁十娘家的堂屋里。 展颜与阴十七严然成了一派,两人一般模样地紧紧盯着花自来,好似成了公堂之上的大人。 花自来嘿笑了两声,发觉展颜与阴十七并没有笑,还是神色严肃地盯着他,展颜严肃他是习惯了,可阴十七这样严肃就让他觉得可能出大事了 花自来收起了嘻笑,认真正色地准备开始讲他为何会出现并睡在铁十娘家。 但在他开口之前,阴十七先开口了 “有没有见到铁子望” 花自来要说出口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下意识答道 “当然见过,下午我是从苗村长家看过铁子望后才过来这里的” 展颜打断花自来的话“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你来到这里之前到现在有没有见过铁子望” 花自来摇头“没有” 阴十七与展颜同时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好了。 花自来也发觉了不对劲“铁子望怎么了” 下午便回到了边罗村的花自来先去了苗村长家,听苗村长与他说道,展颜与阴十七去了边叶村之后,他与苗贵便再次去找了边罗村的草医,请草医再为铁子望看看为什么还未醒过来 老草医看过之后,表示铁子望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大概是失血过多,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应当在晚些便能清醒过来。 送回草医之后,花自来便再次到了铁十娘家附近,再次搜查起来。 当然无论是在铁十娘家,还是在池塘边,他还是没有旁的发现。 等着展颜与阴十七回来的同时,花自来一一去找了几个平日里与铁十娘家走得颇近的亲戚或好友,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可现在展颜与阴十七都没有心思听这些情况,他们必须去找铁子望 自离开苗村长家之后,花自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见到铁子望,他甚至不知道铁子望已经醒了。 听到铁子望已然清醒过来的时候,花自来不禁赞了一下老草医的高超医术。 见展颜与阴十七都抬眼来看他,花自来有点尴尬地耸肩 “确实不错我们要出去找找铁子望么” 他的问话刚落,展颜与阴十七已用行动回答了他。 三人出了铁十娘家,手上各提着一个自铁十娘家里找出来的灯笼分三个方向去找铁子望。 到夜半子时的时候,还没有找到铁子望的阴十七绕回了铁十娘家。 她先到了右侧里屋铁十娘身死的地方,滴心血看了铁十娘临死前的亡语之后,用了一刻钟有余的时间恢复力气,她便又去了池塘。 即便摸不清叶海最后咽气的地方,是在池塘里哪一个确切的位置。 但幸在水是流动互通的,只要阴十七将食指中的血滴入池塘,池塘里的水自然会将她的心血送到叶海身死之地,再引出叶海的亡语。 阴十七看了叶海的亡语之后,同样费了一刻钟有余的时间恢复力气。 池塘边不比铁十娘家右侧里屋的地面那般平坦,她软绵无力双膝跪下并双掌撑地时,被池塘边的碎小石子硌得她不禁闷哼了两声。 她两手掌心被硌得微微破了皮,两边膝盖比双掌还要疼些,准破皮得厉害些。 阴十七起身后,站在池塘边望着寂静无声的四周,心里不由祈求着上天千万不要再让铁子望出事 看完铁十娘与叶海的亡语,只费了阴十七莫约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而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展颜与花自来已将他们分到的那个方向搜了个底朝天,就差到地底下去翻天了。 阴十七这边也在看完亡语之后,继续找着铁子望,在确定铁子望并不在她所搜查的范围之内后,她回到了铁十娘家。 展颜与花自来已回到了铁十娘家,两人坐在堂屋里等着阴十七。 甫一进门,展颜看向阴十七时,阴十七便向他轻点了下头。 在分三路去找铁子望时,展颜便特意将池塘的那个方向让阴十七去找,于是他看向阴十七时的意思,阴十七能明白并点了下头作为回答看过亡语了。 三人默默地围坐在桌旁,桌面的油灯准着微弱的光芒。 花自来气愤且焦心地道“这小子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阴十七轻声道“就怕他不是自已要跑的” 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左右手 花自来迅速看向阴十七“你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是就怕是凶手再次行凶 展颜也有此想法。 铁十娘的尸检结果与苗寡妇先前的尸检结果一样,皆是先被击中后脑勺致昏迷,再被砍下左臂,失血过多而亡, 展颜与阴十七赶到时,铁十娘至少已气绝一刻钟左右。 叶海一样被击中后脑勺,被弃入池塘里时并未气绝,与铁十娘失血过多而亡不同,他是在昏迷状态中被沉入池塘,最终无法呼吸被水活活溺亡。 听完花自来带来了铁十娘与叶海的尸检结果,展颜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铁子望,久了怕是凶多吉少。” 花自来在旁附和着,也是急了起来。 阴十七却像是陷在什么梦境中一般,恍恍惚惚的。 展颜察觉到阴十七的异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他指的是亡语。 她听懂了。 可她要怎么表达,才能不让花自来听出异样来 铁十娘的亡语是子望快跑 叶海的亡语是十娘,不要相信他 那个“他”是谁 到底是谁 花自来自展颜问阴十七之后,便一直伸长了脖子期待阴十七能像往常一般说出什么极有用的线索来,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花自来急了“十七发什么呆啊快说说” 展颜也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斟酌着道“没想到什么,即便有看到什么,也俱是一些没用的,那个他我还无法确定是谁。” 花自来问“什么那个他” 阴十七道“我是指凶手。” 她看向展颜,希望他能听明白。 展颜点头道“明白了,一早我们就到边叶村去找找叶奇胜,兴许我们可以自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到时也许我们就能确定这个他是谁了。” 真明白了 阴十七狐疑地将展颜望着。 展颜道“自来,你跑一趟苗村长家,看铁子望回去了没有若没有也就必再出来了,就在苗村长家等着我们,我们再在附近找一遍便也回苗村长家去。” 花自来自然没异议。 花自来走后,阴十七便直接问展颜 “真听明白了” 展颜道“不是说看到的亡语没什么用处么至于你提到的那个他应该是铁十娘或叶海亡语中提到的吧只是没有指名道姓,我们暂时也无法做再终确定。” 果然听明白了。 阴十七十分佩服,她说得那般隐晦,他都听懂了,真不愧是洪沙县堂堂第一大捕头 将铁十娘与叶海的亡语说一遍给展颜听之后,阴十七便与展颜再在铁十娘家周边再找了一遍,遍寻无果,两人依言回到了苗村长家。 已是后半夜,苗村长与苗贵却未再合过眼,两人正与花自来坐堂屋里说着话。 铁子望也没再回苗村长家。 他彻底地失踪了 围坐在堂屋里的展颜、阴十七、花自来及苗村长、苗贵等人个个情绪低落,屋里气氛很是压抑,谁突然喘口大声的气都能让其他人轻易捕捉。 虽然铁十娘与叶海的亡语没什么大的用处,但至少说明杀害叶海的凶手是个男子,因为叶海的亡语中用了个“他”,而不是“她”。 叶海让铁十娘不要相信“他”,也说明了凶手是铁十娘家熟识的人,或亲友,或同村相识的人,或是打铁买卖中的那些买主中的一个。 要证实铁十娘被砍下左臂是否与五德有关,那还得详细问一些有关铁十娘生前的事情,于是阴十七问起了在场边罗村人的苗村长与苗贵。 苗村长年老后,甚少出门,也就没怎么关心村里的杂事,有何大事需要他去主持或理个公道的时候,自会有村民找上门来请他去一趟。 当初守在苗寡妇家门前泼进去苗寡妇家的童子尿,便是有村民先见了阴十七进苗寡妇家门后去报的苗村长,并拉苗村长前去去去晦气。 苗村长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苗贵也理不出什么是较为特别的事情。 来回问答了几句话后,又是一阵沉闷。 阴十七埋头继续理着凶手砍下死者手臂的用意。 苗寡妇若真与五德中的“礼”字有关,朱松又真的与五德中的“义”字对上,那么铁十娘的左臂应当与她的打铁技艺有关,可与五德中的哪一个字有关联,未听到任何有关铁十娘生平的特别事情之前,她理不来是五德中的哪一个字。 想到这里,阴十七提起茶壶来倒杯茶水来醒醒神,结果发现茶壶里面的茶水没了。 她只放下,也没想再去烧水重泡一壶。 苗村长阖着眼,满面疲累,花自来让他老人家回房里去歇息,他又只摇头不肯。 苗贵正在努力想着有关铁十娘的事情,展颜与阴十七显然也在理着案子的头绪,花自来突然发现好像除了苗村长、苗贵父子,就他了解的案情最少 见桌面上的茶水没了,花自来提起茶壶便往厨房里去。 既然谁都在努力想事,那便由他去烧烧水重泡一壶茶,让几人喝喝提提精神。 岂料花自来刚提起茶壶,以脚踢开他坐着的凳子,一个不小心过于用力,凳子便往坐在他身旁的展颜倒去。 展颜眼疾手快接了凳子稳住“小心些” 花自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展颜“对不住对不住可能今晚没睡好,有点恍神了” 几人同坐在桌旁,阴十七坐在展颜左边,花自来坐在展颜右边,花自来赐开凳子时是用的左脚,她不禁道 “幸亏花大哥用的是左脚,没多大的力气,不然展大哥准得被凳子准准地砸到” 突然灵光一现,她脑海里忽而想到了什么 阴十七说着说着自已便断了,且断得有点奇怪,神色更是奇奇怪怪。 苗村长、苗贵、花自来三人皆不晓得阴十七突然这是怎么了。 展颜却见阴十七微蹙着眉,双眸定点似地落在花自来那已迈在凳子之外的左脚上,心里明白阴十七定然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展颜安静地没有打断阴十七的思路,且抬手示意在场的另三人莫要开口扰了阴十七。 苗村长、苗贵父子自然不敢违,皆紧闭了差些就要将问题问出口的嘴巴。 花自来也及时憋住自已满腹的疑问干嘛呢这死盯着他的左脚是干嘛呢 一会后,阴十七突然看向苗贵 “苗大叔铁十娘打铁的手是用的哪一只” 苗贵道“右手哦不,是左手” 展颜微皱了眉头道“到底是右手还是左手” 苗贵解释道“本来一直用的都是右手,可前些日子改了用左手” 阴十七问“是不是在铁十娘遇害前的一个月左右的事情” 苗贵讶道“十七知道了” 阴十七看展颜一眼,两人心里皆松了松,看来她问对了 阴十七回过眸来“我不知道,只是猜的。” 猜的 还猜得这般准 苗贵看阴十七的目光又不同了。 看得阴十七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现今又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她道 “苗大叔,我会这般猜是有依倨的,这个往后再与你说说,现在你先说说铁十娘为何会突然弃了右手打铁改用左手的” 苗贵点头“好” 这事得从一个月前左右那件突发的事件开始说起。 苗贵开讲,花自来也重新坐下听着,没再去烧水重泡茶。 洪沙县郊外有个马庄,恰恰与林广众的芝兰山庄相距不过百余来丈,是个专门养马卖马的地方。 一个半月前,针十娘突然接到马庄的一单大买卖。 马庄老板亲自来的边罗村,与铁十娘详谈了一上午,最终确定百多来副马蹄铁由铁十娘打造,马庄老板则在半个月后来取货。 在先付一半订金之时,马庄老板因着这百余来个马蹄铁关乎他将马儿全部买出去的一大章生意,于是他很是着紧,再三地叮嘱铁十娘切莫误了他的大事。 花自来这时奇怪道“县里打铁铺多的是,打得精且一日里打得多的更是比比皆是,怎么这马庄老板不到县里找一间规模较大的打铁铺来为他打造那百多来副马蹄铁,反而去找了只有铁十娘主打,叶海及铁子望只能打打下手的铁十娘家” 没错,确实有点舍优择劣的疑点。 也不是说铁十娘的打铁技艺比不得县里的大打铁铺师傅的技艺,只是既然这单生意对马庄老板这般重要,那按理说,马庄老板不是更应该去找更妥贴更能保障不会误期的县里大打铁铺么 花自来这问题提得好 阴十七在心里赞了一声花自来,便听得苗贵回道 “花捕快有所不知,这马庄老板是特意寻上铁十娘来打造马蹄铁,也是听闻了铁十娘世代家传的高超打铁技艺,何况在此之前,铁十娘并不晓得马庄老板真正看中的并非她家传的手艺,而是醉酒误的事” 马庄老板养马数十年,也是经营有道,日渐将生意做大。 前两个月前,马庄老板结识了想要买上一大批马儿的商人,那商人只道姓罗。 罗商人想自马庄老板的马庄里买上百匹骏马,但得配套上马鞍、马蹄铁,他才买。 当然这马鞍、马蹄铁的银两也是罗商人付的。 不过是他怕麻烦,便开出了让马庄老板一并替他张罗办了的条件。 马庄老板自然喜不自禁,连连应好,只要能做成这一单百匹骏马的生意,为客人做着连带服务那也在情理之中。 当晚马庄老板便与罗商人齐齐去县里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大肆庆祝一番买卖的顺利达成。 醉言之间,马庄老板吹嘘完他的马庄里的马儿有多么多么的好之后,便开始吹嘘起他认识制作马鞍的店哪家价格最公道,哪家手艺最精良,最后吹嘘起打造马蹄铁的铁匠。 苗贵道“本来马庄老板也就与铁十娘做过一回的买卖,那回买卖还是极小的量,也不知怎么地就让马庄老板给记住了铁十娘精堪的打铁技艺,在醉酒吹嘘时,马庄老板应下了罗商人的要求,说百多来副马蹄铁便交由铁十娘亲手打造” 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缘故。 阴十七奇怪道“这样的事情为何我们在查问左邻右舍有关铁十娘家的事情之时,并未有人提及呢” 展颜道“苗大叔可知其中缘故” 苗贵道“这事也没几个人知晓,我会晓得这事也是因着我父亲之故” 醉酒的隔日,马庄老板十分懊恼自已酒醉时的胡口吹嘘,所幸铁十娘的打铁技艺他也见识过,精堪是精堪,但经不住速度慢啊 罗商人要求要五日后交完所有货,但那百多来副马蹄铁若真交给铁十娘亲手打造,哪里可能在五日内打造出来 在马庄老板与罗商人多次交涉下,罗商人终于应承多五日期限,要马庄老板务必在十日后将骏马、马鞍、马蹄铁所有的货交上 那头与罗商人刚谈妥,马庄老板便马不停蹄地出县赶到边罗村里来找铁十娘。 铁十娘那会只道是马庄老板真心欣赏她的打铁技艺,并未多想,想着十日若日夜赶工倒也能赶出来,于是在马庄老板面前夸下了一句后来令她后悔莫及的海口。 花自来是三人中最急性子的,阴十七刚想问,他已抢先问道 “夸下一句什么海口” 苗贵道“铁十娘说,若是不能在十日内将百多来副马蹄铁赶工出来,她便自此弃了右手打铁,改为左手” 展颜问“铁十娘本来就会左右双打铁的么” 苗贵摇头“哪里会她祖祖辈辈传的都是右手打铁,何况若非天生的左撇子,左手终归不敌右手的力道,铁十娘自小学的都是右手打铁的技艺,左手打铁她是完全不会” 打铁时一锤下去的力道是很讲究的,如同打的位置是几锤定形,那都是由力道的掌控而定下的。 铁十娘给了出这样形同弃了祖传打铁技艺的承诺,马庄老板一听便安下了尚在半空晃荡的心。 但世事难料。 就在铁十娘一家全心全意为马庄老板打造那百多来副马蹄铁的第六日,铁十娘家的存铁用完,县里去买又买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闷声源 祭堂近在眼前。 展颜与阴十七就在临近祭堂前停下,两人几乎是踏地无声地上了七层石阶。 祭堂的大门紧闭着,两人在门前廊下贴着贴耳听了半会,没听到动静。 两人互看一眼,便同时伸手向祭堂大门推去。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祭堂里祭案上的一盏油灯仅剩一点点的余光,显然是自昨夜燃到现在,油快尽了。 祭堂里很安静,半点声响都没有。 晨曦的光线自窗棱格子折射进来,柔和地照在祭案的三足铜鼎上什么也没有,干净如故。 这让入内便直接走近祭案的阴十七一下子松了紧绷成弦的神经,吞了吞口水,她指着油灯道 “好像没人但昨晚确实有人来过,并待过,我们” 来晚了么 她看向展颜。 展颜巡视着祭堂四周,每一个角落都与那与阴十七来时一模一样。 阴十七也发现了这一点“无论祭案上的鼎器,墙上的壁画,还是其他细小琐碎的物什,都没有任何变动。” 没变动,没见血,这说明她与展颜心中所骇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展颜道“叶奇胜说铁子望就在叶氏宗祠,我想他应该没骗我们。” 阴十七肯定道“他确实没骗我们。” 展颜走近祭案“铁子望要么已经遇害,要么就是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找找就知道是否来晚了。” 两人开始在祭堂及后面的寝堂找了起来。 结果算是喜人。 阴十七道“铁子望不在这里,但也没见到任何血迹或曾发生过暴力的痕迹” 她突然停了下来,屏声静气地竖起双耳。 展颜问“怎么了” 阴十七反问“展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自寝堂里传出来的” 说完她跑向祭堂后面的寝堂,双眸再次在寝堂里梭巡。 她确定她听到声音了 那是一个很沉闷,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巴在被褥里挣扎的声音。 可当她再次回到寝堂,这个声音却未再响起。 展颜也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他近走寝堂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与阴十七一起再次认真仔细地找了起来。 可找遍了所有地方,还是与之前找的一样一无所获。 阴十七喃喃道“这不可能,我没有听错” 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展颜还站在寝堂中间,双眸在堂内四处望着,连屋顶梁上他都望了望,看到隐暗不明之处,他还跃到梁上去瞧了一瞧。 阴十七看着展颜的动作,突然看向寝堂外的堂前走廊。 她疾奔出寝堂,站在寝堂门前走廊之下,抬起头看着廊檐下木梁横板。 寝堂门前走廊共有八根石柱,每两根石柱之间便有一块木梁横板,横板与檐内顶还有段距离,约莫半人来高,横板长约摸着有一人身量,宽三十寸左右。 她每走过两根对立的石柱,便抬头细细查看一番相对应的横板。 然而她走完了寝堂门前整段走廊,也未能发现什么。 展颜跟着出了寝堂,见阴十七每走一段便抬下头仔细查看的动作,他也明白过来阴十七在怀疑那横板之上藏了人,应当也是受了他在寝堂内跃身到梁上去查看的启发。 展颜走到站在最后两根石柱中间的阴十七,道 “方才你说听到声音是在前面的祭堂里,会不会” 他还未说完,阴十七已转身往寝堂门前中间跑去,眨眼下了只有七个台阶的石阶,跑向前面祭堂。 展颜微怔过后,连忙跟上。 到了寝堂前面的祭堂,阴十七没有在祭堂内逗留查看,她直接跑到祭堂门前走廊下。 祭堂门前走廊同样与寝堂一样有着八根石柱,每两根石柱上面便有一块木梁横板,她自门前左边开始走起。 左边的四根石柱间的横板上都没有 展颜跟上阴十七后,也跑到祭堂门前走廊下,阴十七走门左边,他则走门右边。 然后在阴十七失望地自门左边走回祭堂门前时,展颜抬头看着最尾端的两根石柱中间的横板道 “十七在这里” 阴十七连忙向展颜站的位置跑去,然后站定在他身边抬头看。 铁子望被捆绑于横板之上,犹如个黑色粽子般被紧紧绑着,嘴被塞了一团黑布,像是自他身上衣袍撕下来的,脏乱的长发垂下覆盖着他的面容,只在发丝之间偶见得他一双明亮焦急的眼眸。 展颜跃身而上,半攀附在一旁石柱上以剑砍断了铁子望身上的绑绳,然后在铁子望松了粗绳后,他迅速跃下无误地接住掉下来的铁子望。 铁子望不仅嘴被封住,连双手双脚也是被绑得严严实实,若自横板上掉下来时,没有展颜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他不摔成张肉饼,也定然得摔得鼻青脸肿。 给铁子望松了手脚的捆绑,拿掉封住嘴巴的布团,又待他缓过神来,阴十七急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被捆绑在廊下横板之上” 铁子望自被救下来后,便一直低着头。 听到阴十七的问话,他还是未抬起脸来看展颜与阴十七,他那一张残容还是不敢在白日里正面对着生人。 但他同时也明白,他的父亲母亲已然遇害,他要找到凶手为他父母报仇,仅仅靠他自已是无法办到的。 铁子望张了张干涸的嘴唇想回答阴十七的话,却还未出声便先咳了好几声。 阴十七给铁子望轻拍了几下背“不要急,慢慢说。” 这是第一次除了铁十娘与叶海,有人这般靠近铁子望,这样体贴地给他拍着后背,这样轻声细语地关心他。 铁子望侧脸透着垂下的发丝,看着阴十七道 “你是个好人” 好人 阴十七没有应声。 但她心里想着,她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毕竟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她还都未曾做过恶事。 展颜问“昨夜里你在苗村长家是被人抓走的还是自已走的” 铁子望低下头,没再看阴十七,也未去看展颜,开始一一道出昨夜里他自醒来后的所发生的事情。 醒过来的时候,铁子望很惊讶自已居然没有死,在被那人袭击的时候,他以为他死定了。 他有过挣扎,但却不是那人的对手。 当被一击击中后脑勺,他伸手去摸摸到满手都是粘湿的感觉,他便知道那是血。 尚来不及喊一声救命,他便昏倒在地。 然后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温暖的小屋里,有床有被有灯光,脑袋上绑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满屋子都是药的味道。 他舔了舔唇,也尝到了有人在他昏迷中喂他喝下苦药而剩余的残汁。 在苗村长与苗贵的说道下,他知道是阴十七与展颜两位差爷将他从他家里那个大火炉的炉膛里救了他出来,并将他托付于苗村长与苗贵两人照顾。 不仅请了村里最好的草医,还时不时便会来看他醒过来没有。 再问到他的父母时,苗村长与苗贵的沉默与脸上的哀伤让他猜到了不好的结果。 而事实也在他挣扎着下床要归家之际,苗村长亲口告诉了他,他父亲、母亲皆已遇害 那个时候,他满脑子是报仇,他想到了那个打破他后脑勺且将他丢入炉膛的人 可苗村长与苗贵皆不同意他归家,坚持要他在屋里继续躺着休息,毕竟他刚醒过来,而且阴十七也展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还要问他双亲遇害当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争不过苗村长与苗贵,于是在趁着他们同意他去茅厕时,他跑了。 铁子望道“出了村长爷爷家之后,我便跑回家,可看到家里根本没人,只有一个穿着衙服的人在我家里,我想着那应该是衙门里的差爷,也许就是村长爷爷给我说的救了我的那两位差爷之中的一个” 阴十七道“你见到的那位差爷是我们衙门里的捕快花自来,而苗爷爷与你提起的阴十七就是我,展捕头就是他。” 她看向展颜,铁子望也终于抬眼瞧了瞧展颜。 铁子望是偷偷自苗村长家跑出来,他见到那个穿着衙服的人其实就是花自来,但他并不识得阴十七与展颜,于是当时也只以为是两人中的一个。 他并不想被劝回苗村长家,再那样乖乖地躺在床榻上,不是喝药便是歇息。 他没有进屋里,只悄悄进了院子,几乎在看到花自来身影的那一瞬间,他转身便跑出院子,没有声响,也跑得很快。 再将他家院门悄悄阖上时,他在门前发着愣站了一小会,然后直奔出村子,往边叶村来。 阴十七问“那个人袭击你的人是谁” 铁子望道“那个人与我母亲一样是铁匠,他的技艺甚至要比我母亲好,他叫苗铁” 苗铁与铁十娘同样是打铁的,技艺也一样不凡。 尽管苗铁再谦让,铁十娘也当面与铁苗直言说道,苗铁的打铁技艺要比她精堪,且不止一回提及,铁子望皆听在耳里。 苗铁来过铁十娘家几回,铁十娘也拜访过苗铁家,与苗贤也很是谈得来,正如苗铁与叶海时常勾肩搭背出去喝酒一般。 论年岁,这是很奇怪的交情。 叶海三十多,大了苗铁整整十岁,苗铁却与他相谈甚欢,每回都是亲热地喊着“叶大海”,说话也总能说到叶海的心坎里去。 铁十娘也一样,十分喜欢这个小她许多岁的苗铁,时常与苗铁打铁技艺。 铁子望不喜见生人,即便铁十娘与叶海多次唤他出来见见苗铁,但他还是坚决闭门不出。 苗铁也不甚在意,总笑着说往后再熟些便会好了。 苗铁的随和可亲令铁十娘与叶海更加地视他为知已好友,并日渐信任有加,从不出来见他的铁子望也慢慢地习惯了偶尔会上门做客的苗铁。 那个时候的铁十娘一家,并不知道这个被他们接受并真心相待的苗铁会成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恶梦。 那晚如往常一般,苗铁提着两个小酒坛上门。 苗铁坐了一会后,说是天气炎热,便提议与叶海到池塘边喝喝小酒,坐着凉快凉快。 这样的事情并非是头一回了。 当下叶海便欢快地应好。 铁十娘也嘱咐了两人莫要喝得太晚,坐一会便得归家来。 两人应下了。 不久后,苗铁一个人回到铁十娘家。 铁十娘问苗铁,怎么叶海没跟着他回来 苗铁说,叶海与他喝酒喝到一半,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同村人说是要请叶海去看看个什么东西,他见叶海与那人熟识,便提前回来,叶海则与那同村人去了别处,想是到那同村人的家里去了。 铁十娘有点疑惑。 苗铁随后又说,他听那同村人有说到什么铁锅两边的柄耳坏了,想来是去看这个去了。 铁十娘当时便道,即是柄耳坏了,应当提到她家里来给她修啊,叫叶海去那同村人家里有什么用 苗铁打着哈哈说,那他便不晓得了。 铁十娘又问苗铁可有听到那同村长叫什么,苗铁摇头说没听到。 铁十娘无法,只好与苗铁进了堂屋。 一坐下,苗铁便问起铁子望。 铁十娘指了指右侧里屋说还在屋里待着,说完她便自去忙活了。 铁十娘在厨房里洗好锅碗回到堂屋时,苗铁也不知给铁子望说了什么,她竟看到铁子望出了右侧里屋,与苗铁正要走出堂屋门槛。 那会铁十娘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心喜,说道她家子望终于肯与除她夫妻俩以外的旁人说话了。 展颜问“那时苗铁给你说了什么引得你自愿出了你的房间,还走出堂屋到院子里” 这不正常。 一直俱铁子望所言,他自始至终皆未肯与苗铁见面说话。 既然他没与苗铁说过话见过面,怎么就突然听了苗铁的话,出了自已的房间,并让苗铁一路引出堂屋到了院子里呢 阴十七也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铁子望,等着他的答案。 铁子望看了眼阴十七,好似事情还与阴十七有关似的难以启齿。 阴十七莫名奇妙之余,愈发急着想知道苗铁到底说了什么 “苗铁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夜游望 铁十娘去忙活之后,苗铁来到右侧里屋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后,便隔着房门与铁子望说道,他白日里去了趟县里,偶然遇到一个自京都来里的老大夫,他向老大夫说起铁子望自幼被伤到脸的伤,老大夫说虽有些麻烦,却并非不能治。 房间里的铁子望本与往常一般不想搭理喜欢凑上前的苗铁,可听到苗铁提及他脸上的伤并非不能治的话时,他心悸动了一下。 京都,也就是燕京。 燕京里来的老大夫应该是了不得的吧 铁子望想着心里不由升起了希望。 门外苗铁的话还在继续。 苗铁让铁子望开下门,他好跟铁子望详细说说这老大夫是如何说道的,又提议或者他们两人可商议下哪一日一同到县里去一趟,给老大夫看下铁子望脸上的伤。 铁子望终于开了房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问苗铁说的可全是真的 铁子望虽只开了条小缝,及问了一句不太相信苗铁的话,但苗铁还是高兴坏了,这是头一回铁子望肯开口与他说话。 苗铁即时点头道是真的 苗铁又说,铁子望若是怕屋里的灯太亮,要不他们俩到院子里坐着聊聊,正好这天气也挺闷的,到院子里还能凉快些 苗铁的肯定让铁子望心中的希望小苗又茁壮了一点。 自五岁过后,铁子望带着残容活了长达十年的黑暗生活,不是不能见到阳光,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到阳光。 他总觉得在那样明媚的阳光里,充满了对他的讥讽与嘲笑。 铁子望道“当时只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毕竟这十年来我已经试了很多次,也不在意再试多一次,不同的只是这次带给我希望的人是除了我父亲母亲以外的外人” 只是这个外人,并没有真的给铁子望带来希望,而是带来的绝望。 在两人临踏出堂屋门槛之际,忙活完回堂屋的铁十娘看到迎面走出来的铁子望与苗铁,那时她的脸上尽是惊讶及欢喜。 铁子望没有与铁十娘说苗铁给他的希望,只默默地与铁十娘擦肩而过,小声地说了声,他与苗铁在院子里坐着聊会。 铁十娘忙不迭地应好,满脸都是笑容。 看着铁十娘那会笑得连眼角的鱼尾纹也笑出来了,铁子望想着即便这希望是空的,但能看到母亲这般为他高兴,他还是有收获的。 到了院子里两张矮凳上坐下,苗铁开始与铁子望说道那老大夫的说词,全然是苗铁在说,铁子望安静地在听。 什么家传密方,什么京都老大夫,那会铁子望听得兴致高昂,苗铁讲得口沫横飞。 铁子望垂气丧气“都是假的,可当时我却仿佛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底下,我站在田地里与那些与我同龄的少年们一同忙着农活的情景” 铁子望在五岁时,因着好奇及男孩儿天性的好动,他在铁十娘夫妻没注意的当会,去拿了铁夹子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铁十娘出来见到大火炉旁小铁子望在做什么时,当即便惊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让小铁子望赶紧放下两只小肥手齐合力拿起的铁夹子。 小铁子望被铁十娘这么一尖叫一吓,他两只小肥手一个哆嗦,立刻将铁夹子夹着的那块通红的铁块给一下子甩了出去。 不料铁块撞到炉壁又反弹了回来,瞬间又砸到小铁子望的脸上,毁了他左边的脸。 红铁块烫毁小铁子望的一半脸,可也就是这一半脸令他此后的人生不再那样大刺刺地站在阳光底下,不再那样的与其他同龄的少年在一块嬉闹玩耍。 铁子望左脸伤处红肉带着卷边的红中带黑,凹凸不平,自左脸眉毛至下颌,俱是被红铁块烫毁的肌肤。 相较这一边的不忍直视,铁子望右脸的肌肤光滑细致,皮肤白皙得不太健康,并不红润,是那种长年关在暗处白中带着点病态的青的那种白皙。 阴十七不知道怎么安慰铁子望。 她看着铁子望这样一半人一半鬼的脸,难以想象在这十年间,他是怎样过着那种日伏昼出的日子。 自他的言语神态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心里是有多么渴望阳光,才会那般轻易便信了苗铁诱他出房间的话,轻易踏出那用于自我防卫自我保护宛若堡垒的房间。 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她前世生活的现代,其实是可以补救的。 整容在现代那可是日渐发达、精益求精的技术,整张脸都可以换了,何况是像铁子望这样一半被毁的脸 他便是想换成明星的脸,也是可以有的。 可惜铁子望并没有出生在她前世生活过的那个年代。 阴十七道“能冶好你的神医总是有的,子望,待这些不好的事情过去,我会留意,哪里有神医可医治你被毁的那一边脸” 她还未保证完,铁子望却已看着阴十七摇了摇头,拒绝她的好意 “不必了,即便真的医治好了,也再没有能替我高兴的人了。” 铁十娘、叶海皆已遇害,铁子望在这个世上再没有旁的亲人。 或者该说沾亲带故的亲人还是有的,但能像铁十娘夫妻那般待铁子望胜过已命的亲人,却是没有了。 展颜没有像阴十七与铁子望那样悲春伤秋,他问道 “子望,刚才在说起苗铁诱你出房间并带到院子里闲坐时,你为何会看了十七那样异常的一眼,是否其中还有旁的缘故” 对 阴十七差些忘了 铁子望道“因为在后来说完关于我被毁半边脸的医治之后,苗铁问起了阴快手。” 问起她 那个时候阴十七尚未登门造访苗铁,问苗铁夫妻关于案子的一些情况线索,他怎么会问起她 阴十七急问“他问起我什么” 铁子望道“他问我那晚在凹坡地里,有没有看清楚你在做什么,我说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不想和他说实话,我不想说我有看到阴快手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最后还好像挺累的,就像病了一样。” 凹坡地 阴十七与展颜皆静默了,这让两人同时联想到了其他。 阴十七问“那一晚苗铁也在凹坡地” 铁子望道“应该是的,不然我从未说过我在凹坡地遇到阴快手的事情,连父亲母亲我也是未曾提起过的,他若是当晚不在凹坡地,怎么会知道我遇到你的事情” 没错,是这个道理。 既然苗铁当时也在凹坡地,且离得距离还较远,并看不清楚当时的阴十七在凹坡地做什么,那么那晚同时展颜在大道上遇袭一事 展颜思忖着,过会道 “叶奇胜说他后来并没有再回去清理大道两旁的现场,可那现场那样干净,明显是被清理过的,随后我到了边罗村,并到了凹坡地,而苗铁那晚也在凹坡地附近出现过” 他看向阴十七,答案呼之欲出。 阴十七明白展颜的意思“清理大道现场的人应该就是苗铁” 展颜点头“应是如此。” 可当时无论是阴十七、展颜、铁子望,三人谁都没有发现苗铁的到场。 若是展颜与苗铁同时在凹坡地的附近,展颜不可能半点察觉都没有,这只能说明苗铁与铁子望一样,在时间上与展颜前后到达凹坡地有着时间差。 也就是说,铁子望到凹坡地并开口与阴十七搭话的那会,苗铁便在附近瞧着。 后来铁子望拍掉了阴十七的小灯笼跑掉,那会的苗铁也随着铁子望消失,未再待在凹坡地,这便与后到从他们的反方向到达凹坡地的展颜一一错过。 如展颜未见到过铁子望的身影一般,展颜也未见到过悄然出现过的苗铁。 想到这里,阴十七看着展颜道 “那个晚上苗铁尾随叶奇胜到了大道,亲眼目睹了叶奇胜设菱角铁丝的陷阱,设好后叶奇胜便走了,苗铁却没走,他将叶奇胜可能或根本不在意留下的证据线索给清理得干干净净,再然后他也离开了大道,而在离开了大道之后” 苗铁再去了哪儿 阴十七转过头来问铁子望“那晚你曾与我说过,说你在这祠堂里见到过鬼,你可还记得那鬼是什么模样还有是在这祠堂内哪个角落里见到的” 铁子望回忆道“是在祭堂里看到的” 铁子望因着残容不喜在白日里走动,便时常在夜间出来闲逛,因此也偶尔会吓到一些夜归的村里人或邻村人。 而他也不甚在意,每每只是尽量避开人,并未收敛他喜好在夜里出游的习惯,这才有了那晚在凹坡地里看到阴十七看亡语的全过程。 铁子望那会虽好奇,可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也是奇怪,他向来不喜与外人搭话,即便是在夜里对方根本看不清他面容的时候,他也是从不轻易开口说话的。 也可能是看到阴十七看亡语时的那一连串的怪异举动,这让铁子望有了这个年岁的少年该有的好奇与求知心。 他开口了。 起先铁子望以为阴十七是不是病了,后来阴十七提到鬼,他便被吓着了,因为他正从边叶村的叶氏宗祠回来。 阴十七的无意中提及让他想起了祠堂里的鬼影,后来阴十七又将苗寡妇的鬼魂所要说的话传给他听,还传得颇俱“鬼”的神采。 在凹坡地,铁子望虽未见到半个鬼影,可阴十七模拟“鬼”的神态语调让他联想到了祠堂里见到的鬼影。 听觉与视觉在那一瞬间激烈冲撞出火花,一下子在铁子望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清晰可见的鬼画面来,瞬间将他吓得软了腿尿了裤子 提起那晚的糗事,铁子望还是禁不住地脸红 “我也只是看到个鬼影,并未见到那鬼什么模样。” 铁子望并未见到鬼的模样,阴十七多少有点失望。 若是能知道那鬼影是谁,那案子便更清晰了,也可辩别一下她心中怀疑的对象,到底是怀疑对了还是错了。 展颜问“那晚你怎么会想到这叶氏宗祠里来还有这祠堂大门紧闭着,你是如何进来的” 铁子望道“我早就想到这叶氏宗祠里来看看了,可一直苦于这祠堂并不对外姓人开放,想得多了,我便多次来探,探得多了,这祠堂前前后后院墙有几个老鼠洞我都一清二楚,那晚也是巧,除了那几个老鼠洞如往常一样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洞,我想那应该是个狗洞” 那个狗洞通着寝堂后面的小隔间。 狗洞外面被一堆垃圾掩着,铁子望在张望祠堂高高的院墙,企图窥一窥院墙内的风景时,不小心走进了垃圾堆里,一下子便被什么拌得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也是狗屎运,这样反而让铁子望有了进入祠堂一观的机会。 当下他便偷偷摸摸地自狗洞里爬了进去。 那时夜正深,小隔间黑漆漆的一片,铁子望并不奇怪,也是更习惯这样的氛围。 可就在察觉他所爬过来的小隔间前面竟然就是祠堂里的寝堂时,铁子望看着寝堂案上排列整齐的叶氏先祖们的牌位时,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悚。 赶紧离开了寝堂,铁子望到了祭堂。 他点起火折子照着祭堂里的一切,一一看着。 看到四幅壁画时,铁子望无法抑制地浑身发寒,再看到祭堂里祭案上那五个三足铜鼎与壁画上所刻画的一模一样时,他已经不想再在祠堂里待着了 铁子望转身拔腿跑。 他跑出祭堂,跑进了寝堂,想回到寝堂后的小隔间里,依旧自狗洞爬出去。 可没有想到,铁子望刚跑进寝堂的时候,一个黑影快得像是鬼魅般自他跟前飘过。 铁子望登时一个激灵,僵硬地杵在原地。 阴十七道“你看到的是一个黑影,并不能说明那就是鬼。” 铁子望道“不起初我也这样认为,以为那不过是与我一样偷偷潜入祠堂的另一人” 然而,当时铁子望就站在寝堂的门槛内,那黑影自他身后由外飘入寝堂,尔后就在他僵立的当会,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只在眨眼之间。 厚颜求票求赏求各种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离山计 寝堂面阔三间,堂里的摆设非常简单,除了供放着叶氏先祖的高案之外,便是另一张可摆放香炉祭品的案几,案几前有几块供跪拜的蒲团。 高案两侧墙壁上挂着历代叶氏先祖的人像画卷,皆是水墨画就,白纸黑像,齐刷刷地挂满了两侧墙壁。 在夜里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幅,只觉得不是黑就是白地阴森森吓人。 铁子望梗着僵硬的脖子,转动慌恐的双眼在寝堂内逡巡,丝毫看不到有半点可以藏一个大活人的地方。 展颜道“小隔间不是有个可能通往外面的狗洞么或许那个黑影已自那里出了祠堂。” 铁子望摇头道“不,那个狗洞我看过,小隔间里面是用着一个木制的矮柜挡着狗洞,若是有人推开,在那样寂静的夜里,我不可能听不到半点” 安静听着的阴十七突然问道“你说小隔间有个矮柜” 展颜听到阴十七这话有点联想到了什么。 铁子望点头“有” 阴十七问“你之后还是自矮柜后面的狗洞离开的” 铁子望对于阴十七提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一再确定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阴十七再问“你自狗洞离开,必然得再推开狗洞前的矮柜那么你那会推出矮柜的时候就没发现有什么与来时有不同” 展颜也紧紧盯着铁子望。 铁子望似乎看出了阴十七与展颜两人眼眸中的期待,他努力地回忆着 “好像比来时自外面推开矮柜要沉重些,但我想或许是因着当时我害怕,又急着离开,所以手脚没力气才会觉得比来时要沉重许多” 说着,他抬头便看到阴十七与展颜两张沉重的脸,问道 “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阴十七道“叶老曾说过在那晚有见到两个黑影,倘若叶老见到的其中一个黑影就是铁子望,那么另一个黑影是谁展大哥,或许我们找到答案了” 展颜轻轻点头。 另一个黑影,就是凶手 铁子望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些什么” 阴十七不想吓到铁子望,只是道 “曾经你与凶手离得很近,所幸你不是凶手的目标,你并非是五德中的智” 铁子望随及想到那个鬼影“你是说那个” 阴十七道“没错那个你认为的鬼就是凶手凶手应该会缩骨功之类的功夫,当你在找鬼的时候,凶手就躲在矮柜里被你在惊慌中推开,等你爬出狗洞,再将矮柜重新挪归位,将狗洞重新掩盖好走人,凶手便自矮柜中出来离开” 铁子望惊骇 他竟有过那么一刻与杀害他父母亲的凶手那般接近过 铁子望与苗铁在院子里坐着,直到聊完所有有关京都老大夫的事情,他想进屋了,却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堂屋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紧紧关上了 他拍着堂屋的门,嘴里喊着母亲。 按理说,铁子望这样拍门与大声喊着铁十娘是会惊动到左邻右舍的,邻居不可能半个人都不知道铁十娘家在那一夜遇害的一丝丝动静。 铁子望道“我只拍了两下门,只喊了一声母亲,便被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的苗铁突然袭击” 铁子望倒下的时候,他看到了苗铁隐在月光下那仍然笑得亲切的笑容。 那个时候他便在想,怎么会有人这般伪善到这种地步 阴十七道“是你阅历太浅了,并未看过这世上所有丑陋的嘴脸。” 铁子望看着阴十七“那我父亲母亲呢他们也是阅历太浅么” 铁十娘与叶海当然不是阅历太浅,他们只是太容易相信人,又或者该说 展颜道“当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去欺骗你的时候,你会防不胜防,有的人发现的早,尚不会被那个人害得太惨,有的人发现的晚” 展颜顿住,他并不想说出那样的灾难。 铁子望却听懂了,他接下恨恨道 “便会被那个人害得家破人亡” 看着铁子望那一脸难以消化又痛苦悲愤的神色,想着他自此孤苦伶仃的日子,阴十七也想起了同样孤身一人的叶老他还生死未卜 阴十七急声问道“子望,你可见到过叶老” 铁子望说他不知道,他上苗铁家去找苗铁的时候,一进苗铁家院门便被击昏了,醒来后便被绑在祭堂门前上的横板之上。 铁子望并不知道是谁击昏了他,但他想应该是苗铁。 至于如何被带到这叶氏宗祠来,且怎么被绑于木梁横板之上的,他俱不知晓。 铁子望道“我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我有听到” 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不知过了多久,铁子望只记得神志开始清醒的时候,他的眼睛沉重得像是坠了千斤铁,怎么也睁不开。 但耳朵却还能听到。 那会除了微微的风声,便毫无他音。 直到似乎自祭堂里传来脚步声,很细微,很小心,像是风佛过的声音,一并将那几乎可忽略的脚步声传送到他的耳里。 他习惯日伏夜出,在黑暗中行走十年,不但练就了一双在黑夜里比常人更要明亮的眼眸,他的双耳也比狼的耳朵还要灵敏。 他可以听到很细微几乎旁人听不到,他却能听到的声音。 铁子望道“有人走出祭堂,自祭堂内便有传出声音,那声音很陌生,我听不出来是谁,甚至听不出来那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但在那人走出祭堂,约莫是在踏下台阶的时候,我听到了夫子两个字” 夫子 五德中的智 展颜、阴十七与铁子望三人跑出叶氏宗祠。 一路跑出祠堂的时候,展颜与阴十七没再顾得上再找一遍叶老的踪迹。 只记得两人再次经过祠堂大门内左右两间小隔间时,叶老所住的小隔间仍然是凌乱一片,依旧是两人初进祠堂时的模样。 现在已是白天,铁子望仍有些习惯不了那明媚且让他躲也躲不了的阳光。 展颜让铁子望先回边罗村苗村长家里去,告诉花自来他没事了,并让花自来带着衙役直接到边叶村里来。 铁子望畏畏缩缩沿着村子里阴凉的边边角角一路跑出边叶村。 展颜与阴十七则快速走在边叶村的街道上,脑子一样在快速的转动着。 阴十七道“那个提到了夫子的人就是凶手五德中已有四德仁、礼、信、义,最后只差智,那个夫子就是智” 展颜道“无论边罗村还是边叶村,皆只有一个夫子” 那个人就是苗向乐 当两人赶到苗向乐家看着屋里满地的狼籍,空有一人的房舍时,展颜冰冷的俊容浮现出一丝懊恼 “我们来晚了又来晚了” 阴十七却似是呆愣般站在桌椅左倒右翻、杯壶碗筷碎了一地的堂屋里,一言不发。 凶手找上苗向乐时,苗向乐一家显然正在用着早膳,堂屋里翻倒的桌边有着未吃完而倾洒一地的米粥、咸菜,还有被咬了一口的烙饼。 阴十七忽而喃喃道“我们中计了” 展颜皱眉“什么” 阴十七盯着展颜“调虎离山倘若凶手真想重现五行德祭,必然得集齐五德,并在祭堂举行而邻近几个村子,除了边叶村叶氏宗祠里有祭堂,别的地方都没有” 展颜也转过了脑筋“你的意思是,凶手透露出夫子两个字给铁子望听到,其实是故意的” 阴十七道“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像凶手那样有计划、步步为营,每回皆不会留下半点线索把柄的人,怎么会轻率到忽略了被绑于横板上随时可能会醒过来的铁子望 凶手防千防万,怎么会忘了防最后的铁子望 当两人再次赶回叶氏宗祠前,大门已然紧闭。 展颜使尽了力气没能再将祠堂大门打开“你说对,凶手回来了” 凶手带着苗向乐回到祠堂,并关闭了大门,两人无法再进入。 苗向乐家没有见到苗向乐的尸体,这说明他可能还活着,也没有见到苗惠,这说明她可能同被抓了,而夫妻俩的孩儿也一样不见踪影。 苗向乐离开家时可能还活着,却不能代表他离开家后还能活多久。 时间紧急,展颜与阴十七站在祠堂大门前心急如焚。 突然间,两人想到了铁子望提到的狗洞 两人快速跑到祠堂后面的院墙。 铁子望说,从狗洞进去便能直接到寝堂后面的小隔间。 展颜找到了铁子望所说的垃圾堆,他开始清理,不一会果然露出个狗洞来。 但在看到这个狗洞时,展颜皱起了眉头。 阴十七也微微蹙起眉“这么小的洞展大哥,你可能爬不过去。” 她看向展颜,耸着肩非常无奈地发现事情大条了 铁子望与阴十七一般年岁,又因着长年拘在家中,心结加上并不开朗的天生性格,他长得十分削瘦,个头比阴十七高些,身形两人却是一样的瘦小。 铁子望堪堪能爬过去的洞果然是狗洞,他没有形容错。 展颜有点无奈,也有点焦虑 “十七,你” 阴十七打断展颜道“我可以”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她相信她可以的。 展颜道“从铁子望的描述当中,苗铁将他袭击致昏之后,并没有再进一步取他的性命,而是将他丢进炉膛里,这其中保证了铁子望还有可能被发现被获的机会,苗铁可以一锤子杀了叶海,却给了铁子望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还说明了苗铁对铁子望还存在着几分良善,而藏在右侧里屋里的人才是真正的主谋凶手,铁苗不过是帮凶” 他看着阴十七,认真且正色地说道 “十七,你一个人进到祠堂里去太危险了” 铁子望说他被击昏前,看到堂屋的门是紧闭的,而那时苗铁就在屋外袭击了他,这说明苗铁一直就在屋外的院子里。 后来铁十娘被发现死在铁子望的房间里,屋内无论是门还是窗皆仍紧紧地闩着,丝毫未有被强行破坏过的痕迹。 而铁十娘遇害与铁子望被袭击的时间,显然存在着时间差。 铁十娘遇害时必然会有所动静,便是铁子望这样的少年在看到异常情况时,也是拍开木门及喊叫唤人,铁十娘感到性命受到威胁时,不可能连半点动静也没有。 但事实上,铁子望说在察觉堂屋被紧紧关上之前,他丝毫没有听到屋里的任何异常响声。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铁子望发现不对劲而拍打堂屋的木门时,铁十娘与凶手正在铁子望的房间里坐着,听到拍门时后,铁十娘起身想去开门,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在她身后的凶手突起发难 凶手凶器击中了铁十娘的后脑勺。 这个凶器至今未找到,也未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利器。 铁十娘遇害的时候,并不知道铁子望在院子里的情况,所以她的亡语是子望快跑 以这样的设想来看,铁十娘与铁子望几乎是在同时被一里一外的凶手与帮凶袭击致昏迷,只是铁子望幸运些,他遇到了并未彻底下狠手的苗铁。 倘若那时苗铁再补上一击,无论是脑袋还是身上别的部位,大概都无法撑到被阴十七发现,被展颜背回苗村长家,被草医自濒死边缘从阎王的手中抢了回来。 阴十七能明白展颜的焦虑,及对她安危的着紧,她浅笑道 “能在案发前,与苗铁一样让铁子望丝毫未有防备的人,这个凶手有很大可能同样是铁十娘一家子的熟人凶手很危险,比苗铁还要危险,这点我知道,可是展大哥,我必须去你知道的,我们不能等也等不起” 展颜静默着,他没有反驳阴十七的话,因为他知道她说的事实。 就在狗洞另一边的祠堂里,苗向乐可能已经遇害或即将遇害。 除此之外,还有苗惠及他们的孩儿一样存在着性命威胁。 展颜是捕头,是官差,自他吃上官粮的第一日起,他便知道他所做的差事件件关乎人命,他的性命很重要,可等着他去解救的人的性命更重要。 他们谁也等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五德智 展颜另外再想法子,阴十七直接自狗洞爬了进去。 到里面重新将矮柜推好掩了狗洞之后,阴十七站起着环视着寝堂后面的小隔间。 没逗留太久,她走出小隔间到寝堂。 无论是小隔间还是寝堂,皆如故的安静,没人,也没任何改变,要不然也不会在她移动矮柜制造些微声音时而无人察觉。 阴十七小心地走出寝堂,往前面的祭堂移步。 祭堂不似寝堂这般安静,刚走过寝堂与祭堂中间间隔的天井,一接近祭堂后方的左侧门,便能听到祭堂里的声音。 偷偷摸摸地通过左侧门来到祭堂前的两侧走廊,所幸天井没人,阴十七得以一步一步地蹭近祭堂大门的廊下。 祭堂与寝堂一样是面阔三间,此刻三间六扇门齐开,她几乎刚走入廊下便得停下脚步,再走就会暴露了行迹。 贴在左侧第一间双扇门边上的墙壁上,阴十七连呼吸得调整得低缓均匀,深怕一个不小心大喘气就得惊了祭堂里的几人。 祭堂里四个人,有阴十七见过的苗铁,被绑着跪在祭案前蒲团上的苗向乐,被绑在一旁圈椅中的苗惠,还有一个人,看身量像是个女子,穿的一身黑,头发盘起,鬓上毫无饰物,朴素干净。 只瞧着背影,阴十七瞧不出来那是谁。 那黑衫黑裙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就在她转过来的那一刹那,阴十七看到了她转过来的脸,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吃惊地忙收回窥探的双眸。 那是苗贤 凶手居然就是苗铁的妻子苗贤,这就怪不得苗铁会成为帮凶了。 苗贤道“孩子们都在县里师傅家,小惠你不用担心,师傅会照顾好他们仨的。” 苗惠挣了挣捆绑住她手脚,并将她与圈椅绑在一起的粗绳,看着苗贤悲痛地喊道 “姐向乐是你的亲妹夫啊你真的打算下手么你真的下得去手么” 苗贤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一张与苗惠有几分相似的秀美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 “为了先祖的遗愿,我没什么不可以做的,更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苗惠微怔,想到之前听闻的苗寡妇、铁十娘遇害,她颤着唇瓣问道 “小兰和那个叫铁十娘的边罗村铁匠,她们真的是你杀的你真的砍下了她们的左右臂” 苗向乐与苗惠一样,虽被绑得严严实实,但却都未塞上嘴巴,可能是因着觉得这祠堂大概不会有人能进来,就算界时真的有人进来了,那也是祭祀之后的事情。 已经晚了的事情,苗贤并不在意。 苗贤并不回答苗惠的质问,她忽而有些不放心寝堂后小隔间里矮柜后的那个狗洞,对苗铁道 “那个狗洞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去看看,再推一些沉重有份理的物什过去堵着,务必确保在祭祀结束之前没人能进来打扰到我们” 苗铁不以为意道“来的时候不是瞧过了么,那么小的一个洞,哪里会有人能爬得进来” 苗贤双目一凛“铁子望就爬得进来” 苗铁不敢再说些什么,对于他那晚没对铁子望赶尽杀绝一举,苗贤对他很是不满。 若是当时苗贤知道苗铁将铁子望塞进炉膛里,说不定会亲手添上一把火,让铁子望彻底变成灰烬。 察觉到苗铁要回祭堂了,阴十七连忙贴墙边转入左侧门边上的墙壁,想着若是苗铁要从左侧门去寝堂,那她就得快速退出左侧门,到祭堂后方的另一边右侧门绕回祭堂前。 可苗铁没有,他一出祭堂便自右侧门前后祭堂后面的寝堂。 阴十七松了口气。 虽说她有信心能及明绕走,不会让苗铁发现,但展颜说得对,无论是凶手还是帮凶都太危险,还是这样能避开被发现继而被凶手与帮凶齐攻的危险最好。 倘若是能拖到展颜与花自来带着衙役赶到进祠堂里来帮她群攻回去那是最好,倘若不能阴十七想了想,觉得自已前景堪忧。 苗铁去了寝堂将狗洞堵死,苗惠则在继续质问着苗贤,被她质问的次数多了,苗贤干脆全都承认了 “那也是事实,是我做的,我没什么好赖的。” 苗惠瞪大了双眼“姐你怎么可以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苗贤听够了苗惠责怪她的冷血无情,轻斥道 “小惠你别忘了你也是叶氏子孙,更是叶氏族长一脉的叶氏后代” 听着苗贤严厉责难的斥声,苗惠眼中含泪,摇头道 “我没忘我原来姓叶,可我也没忘真正养育我们长大的父母是姓苗的” 苗贤道“那又如何他们不过只是我们的养父母与我们半点血脉干系都没有” 苗惠道“叶氏早就没落了姐,我求你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么” 苗贤不可置信地看着苗惠“没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先祖你姓叶,却在帮着说那些外姓人的话” 她神色肃穆,与庄严的祭堂一般冷冷清清,漠然得死在她手中的那些人命不过只是几只蝼蚁 “叶氏不会没落即便过去没落了许久,也终在今日过后恢复以往的繁盛那些人死也就死了,他们是为我们叶氏家族的繁盛而献出他们的鲜血,我给了他们这样神圣的机会,他们应该感到光荣感到无比的荣幸” 泪自苗惠眼眶中滴落“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以前以前你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可现在” 苗贤走近苗惠,为苗惠拭去脸上滑落的两行眼泪,淡淡笑着 “现在我也不会杀鸡,不过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小惠,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敢不敢的问题,只有想不想的较量” 苗惠道“姐” 苗贤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当然也无需明白,姐不会让你重蹈姐的复辄,所有的罪恶,由姐一手来造便好” 苗贤一直很疼苗惠,无论是未转入苗姓父母家收养前,还是被苗姓父母收养之后,只比苗惠大上一岁的她便一直是苗惠的保护者。 苗惠也很爱苗贤,在她眼里,苗贤是比养父母还要重要的存在。 正如在苗贤眼里,即便她满手血腥,却仍不想让苗惠沾上半点的那种保护的心情。 苗贤眼中也泛起了泪“若不是在抓向乐的时候,你提前归了家,姐永远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你该是平安地长大,无波无澜平安到老的忘了向乐,姐会给你再找一个比向乐还要好的妹夫” 苗惠摇头道“我不要姐向乐很好他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啊姐我求你了你放过向乐吧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是姐我求你了,放过向乐吧” 苗惠哭喊着,求着,她满脸的泪,哭得嘶声力竭,求得连隐在祭堂外的阴十七也不禁动容。 然而,苗贤却半点也不改初衷 “五行德祭好不容易集齐了四德,只差这最后一德智,这邻近几个村子,除了向乐没有更好的人选” 苗惠急急道“邻近村子里没有,县里有啊姐” 一直沉默着的苗向乐听到苗惠这样说,突然转过头来瞪着苗惠喝道 “住口小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若真的是这样想的,你与杀人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苗向乐说得对,若是苗贤真的照她的话去做了,放了苗向乐,而再去杀了那些本是无辜的外姓人,那她与她姐又有何异 苗惠被苗向乐斥责得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苗贤却是转身走向苗向乐,对于他的一番正义凛然的言语很是赞赏 “你说得对,说得很有道理,如若不是这邻近几个村子里只有你一个夫子,并拥有这样不染半点污泥的智慧,我也很不想将你当成祭品,更不想让小惠因为失去你而痛苦不堪,可世事就是这样难料,往往最不想做的,偏偏会反成了首当其冲” 苗向乐看着苗贤冷笑道“我早知道杀害了朱兰的凶手残暴没人性,可我却未料到这样的杀人凶手竟然会是姐你” 苗贤蹲下身去,她与苗向乐面对面近距离地对视着 “再过一会,只要时辰到了,你的头颅便会如同祭案上那五个三足铜鼎里的四肢一样被砍下,盛满最后一个鼎器” 苗向乐无所畏惧,他笑着看向祭案。 苗惠也不禁再看一眼那令她心生恐惧的祭案。 阴十七贴在墙边一动不敢动。 刚到祭堂那会,她着急苗向乐与苗惠两人的安危,反而忽略了祭堂中间的那极为显眼的祭案及五个三足铜鼎,自然也忽略了那些鼎器中盛放之物。 此刻听苗贤这样说道,她也止不住再次往祭案的方向看去。 而那一看,阴十七的心即便早有准备,也止不住拔凉拔凉。 祭案上由左至右排列放着的铜鼎里依次放着一条左腿、一条右臂、一条左臂、一条右腿,最后的铜鼎空着。 木、火、土、金、水。 叶奇胜说过苗大是五德中的仁,那么第一个铜鼎盛放的左腿应该就是苗大的左腿,对应木主仁。 只是苗大已死了有一年半,那左腿只腐化剩白森森的左腿骨骼。 右臂是苗寡妇的,对应火主礼,在第二个铜鼎。 左臂是铁十娘的,对应土主信,在第三个铜鼎。 朱松之死,阴十七虽未与叶奇胜证实过,但她想既然苗大的溺亡非偶尔,那么朱松的溺亡必定是五德中的义。 那么在第四个铜鼎里,那条右腿应该就是朱松的右瘸腿,对应金主义,也符合她与展颜了解到的朱松报答叶奇胜的恩义。 至于最后一个空着的铜鼎,她实在不愿去想当苗向乐的头颅被砍下来之后盛放在铜鼎时的情景 苗贤会缩骨功,难保她不会旁的功夫,阴十七虽有一些身手,但面对一些会古武的这个朝代的人,她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为上。 大概这也是她在现代当私家侦探时保留并执行得最好的优良习惯了。 苗贤说待到时辰一到,也就是说时还没到但快到了。 阴十七想到这里,有些急了起来,她必须在祭祀时辰到来之前救下苗向乐才行 心正焦急,脑子快速转动起来,想着该如何营救苗向乐之际,阴十七听到了左侧门的动静有人踏过左侧门来了 过了左侧门,到阴十七所隐身的墙壁只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没有多想与思虑,几乎在察觉的同一时间,阴十七已然本能自救起来。 她快速往廊下栏杆一踏,以力借力蹬向高处廊檐,双手紧紧抓住廊檐边沿处,又一个脚蹬向边柱,利用反弹之力,身子轻盈且快速攀上廊檐之上。 往祭堂屋顶那边缩了几缩,阴十七迅速伏身趴下。 身下是瓦片,一片连着一片。 阴十七自趴下便连大气都不敢出,身体与瓦片几乎不留半点缝隙,紧紧贴着。 苗铁快速自左侧门走入祭堂外的左边走廊,像是在找什么似地四处观望。 即便知道并肯定她趴着的地方不会让苗铁发现,阴十七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卟卟跳着,仿佛随时能跳出心口似的。 在前世所查之事大都无关性命之忧,即便被发现她在跟踪偷拍谁,被跟踪偷拍者被多也就是砸了她的相机,破口大骂或威胁她几句。 最后一次查黑帮老大妻子的那一次倒是涉及了生死,然而在她被一枪崩了脑袋之前,她仍毫无意识到她已涉及性命之忧。 直到在子弹破开她脑袋与脑浆混成一体的时候,她终于有了惊恐与骇怕,但也只是一瞬,她便死了。 惊恐与骇怕只在她临死前不到两称的时间,可以说她对那种恐惧的认知并不深,印象中除了突来的剧痛之后,她便完全没了意识。 像此时此刻这种心卟卟跳,事关生死的性命威胁的时候,阴十七还是头一回真真正正地面临。 害怕么 怕 阴十七害怕未能救出苗向乐夫妻,还冤枉地免费赠送上自已的一条性命。 苗铁在祭堂外四下张望了一会,也有往廊檐处望了几望,但因着檐高人低,他并没有发现廊檐顶上的阴十七。 片刻后,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人或物,他匆忙地进了祭堂。 苗铁慌忙的脸色让苗贤不禁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苗铁道“我到寝堂后面的小隔间查看过,我们在矮柜下做的记号变了” 那个记号是一个用三根折断不足一寸的香组成的一个三角形。 若是有人推动矮柜,那么三角形必然会变形,再回不到原样。 趴在廊檐之上的阴十七顿时一个透心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替挨刀 背后的凉嗖嗖令阴十七暗叫不好 险险只差一线之距,斧头没劈到她的皮肉,倒是将无论是外面的衙服,还是内里的中衣、内衫皆被由上至下斜斜劈出一条长约二十寸余的裂痕来,下端至她腰际左侧。 衣衫破出的口子清晰地可看到阴十七后背白皙嫩滑的肌肤,更可以看到腰际左侧上方两寸处那一个形状独特、似是倒悬着的图案。 阴十七几乎在意识到自已后背衣衫被毁的那一刻,便迅速转身面向苗贤,试图将背后的那一个图案继续隐藏、保密。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背后衣衫被毁的那一瞬间,已足以让苗贤看得清清楚楚,并浮上惊诧讶异之色。 阴十七正面面对苗贤,深怕暴露背后图案的她没有料到就在她转身正面面对苗贤之际,一直摊坐于地上的苗铁行动了 “住手” 听着苗贤突然的暴喝,与面目惊慌深恐的面容,阴十七下意识地再次转身,入目便是苗铁握着那把她被苗贤打落掉在一旁的佩刀,直线快速地向她胸口刺来 不明白为什么苗贤会喝斥苗铁住手,但看着那把她还未见过血的佩刀的刀锋泛着冷芒正向她刺来,阴十七只觉得那个为什么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死了么 忽而臂膀被谁拉住,然后猛地往后拉,一个身影闪至她身前,阴十七尚未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未确定那个身影到底是谁的时候,周边响起两道惊叫声。 “小贤” “姐” 一道是诧异中带着震惊的苗铁,一道是在这个不适当的关头突然醒过来的苗惠。 阴十七被苗贤先是拉后,再是一把推开。 她瞬间失去平衡,倒退了两步之后不禁跌坐在地上,微睁圆了双眸看着不知为什么在生死关头反而扑上来救她一命的苗贤。 苗贤躺在苗铁怀里,刀尖已由后背穿刺到她的前胸,带着血的刀尖还在不时地滴下血滴,她黑色的襦衫慢慢被她刀口流出来的血浸透。 黑色衣衫上的圆形扭扣有四个,可这时却少了一个。 扭扣上正面都刻有字,“延绵子孙”四个字正好一颗扭扣一个字,而少的那一颗便是头一个刻有“延”字的扭扣。 少了最上面衣襟的扭扣,于是苗贤的衣领处微微敞开,露出她白皙优美的颈脖,与她胸前那不断流出鲜红的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阴十七喃喃问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苗铁心中疑惑的,可他此刻更想一刀再杀了阴十七,只是在他刚动一下之际,苗贤便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好似深怕松一些便会让苗铁跑掉。 苗铁低头垂目,他看着脸上渐渐失去血色的苗贤,带着哽咽问着与阴十七一样的三个字 “为什么” 阴十七仍坐在地上,与躺在苗铁怀里的苗贤的视线正好平线对上,不高也不低,刚刚好。 与苗铁一般,她也在等着苗贤的答案。 尽管在苗贤的眼神里,她已看到了与她背后图案有关的答案,她还是想听苗贤亲口说出来。 自苗铁问出为什么,苗贤的视线便一直落在阴十七脸上,那眼神复杂中带着欣喜,却又带着宿命的悲悚。 苗铁看不出来什么,但他至少看出来了苗贤对阴十七态度的大转变。 而这个大转变,就在阴十七后背衣衫被毁的那一刻过后 苗贤不作声。 苗铁看着生命正在流逝的苗贤,泪自他脸庞滴落,落在他怀里的苗贤脸上,他为她抹去那滴泪,颤着唇瓣再次问道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你不要性命地替这小子挡刀告诉我若是你不说,我就是搭上我这条命也会杀了他” 他说的是真的。 苗铁了解苗贤,正如苗贤了解苗铁一样。 他知道她会这样舍弃性命去救阴十七,定然会有她不得不这样做的缘由,正如她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她相信他说到做到。 她知道在她死后,她再无法阻止他的时候,他真的会拼尽性命去杀了阴十七,即便杀不了,也会重伤阴十七。 苗贤眼眸自数步之外的阴十七脸上收回,她看着为她悲伤为她落泪的苗铁,心里有着甜蜜,也同样有着再不能相守的悲伤,她得告诉他,不能让他伤了她舍弃性命也要救的人。 苗贤动了动泛白的嘴唇,已然进气少出气多的她艰难地说道 “不、不能你不能伤她” 她没有说明白,还是没说出那个真正的缘由。 苗铁气极败坏地怒吼“为什么我不能伤他你告诉我” 刚自昏迷中醒过来的苗惠睁开的第一眼,便是看到苗贤被苗铁亲手刺了一刀的情景。 看着这样有些莫名的瞬间反转,苗惠也是一头雾水,她哭喊着问道 “为什么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在场已有三个人这样问苗贤。 苗向乐心头也有这样的疑问,亲眼目睹了上一刻尚斧斧致阴十七于死地的苗贤,却在下一刻扑在阴十七身前救了阴十七 这样突如其来反转得令人目瞪口呆的形势,苗向乐惊懵了,他摊软地躺在祭案前,心中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苗贤再次看向阴十七,视线落在阴十七那不明所以的脸上,初时眸里的复杂、欣喜此刻已换成了绝对的尊敬、恭谦 “来时你可有看到仪门后面的回字天井那由盆栽摆放成的图案你是否觉、觉得很熟悉” 仪门后面回字天井中的盆栽图案 阴十七想起了那个她指着有点像字的图案给展颜看,展颜说那像是坷尔文字。 当时初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她觉得奇怪且被莫名吸引,也正如此刻苗贤所说的有点熟悉,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却有点想不清楚。 现今被苗贤这样一提,阴十七想到了她后背左下方的那个似是胎记又不像胎记的图案。 那个图案她只在被陶婆婆救回的那一年初次醒来,陶婆婆告诉她,她后背左侧下方有个奇怪的图案,问她有没有印象,那或许是她身份的证明。 若是她想得起来,或许能找回她的身世。 可是在后背左侧下方,阴十七再怎么转也看不到陶婆婆所说的那个图案。 陶婆婆取了面小铜镜,将图案照在镜子里给她看,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甚至不知道那图案到底像什么。 陶婆婆说,她也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只隐约觉得那像是一个字。 可是什么字呢 她与陶婆婆谁也没能瞧出来。 事隔五年,除了那一回初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她后背的这个图案,阴十七再没去看她背后的那个图案,只隐约觉得那是不该让人看到的。 除了事关身为女孩儿的贞洁,或许隐隐中即便不晓得具体缘由,她也觉得还是勿让人瞧见的好,总觉得藏好了这个图案,她方能继续这样安平喜乐地过着小日子,才能这样无风无浪地活着。 这也是她的直觉,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要强烈上百倍千倍的直觉。 阴十七秉着这个直觉,除了陶婆婆,她坐未与谁提过,更没看过,连她自已都几乎忘了她后背左侧下方的那个图案的样子。 她刻意遗忘,努力地以自已的方式保护着自已。 所以在仪门后面那个回字天井中看到由盆栽摆放成的那个图案,她只有不知不觉地被吸引,在心底深处觉得有点熟悉,却万分不愿往她背后的图案想去。 阴十七沉默了几息,便爬向不过离她数步远的苗贤,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苗贤 “你知道那图案代表着什么” 苗贤意识到阴十七的重视,她有些欣慰地笑了 “那是一个字” 阴十七声带在打着颤“什么字” 她似乎能听到自已的声音,却又好像未能听清自已到底说了什么。 只在她脑海里,满满浮现着三个字什么字 苗贤想要回答,喉底却兀然涌上一股腥气,猛然一个喷出,一大口的鲜血喷在离她离得甚近的阴十七脸上。 阴十七满眼满嘴都是鲜红的血,鼻息间一呼一吸俱是腥味,她本就五感较常人更发达些,瞬间无论视觉、味觉、嗅觉皆成数倍地扩大。 她僵住了。 苗铁焦急地哭喊道“小贤小贤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会伤他我答应你,我不会伤他” 苗贤却像是没听到苗铁的话,她惊慌地看着被她的鲜血糊了一脸的阴十七,失措地断断续续地伸起右手在半空晃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 最后一句“对不起”,苗贤还没有说完,她已瞪着双眼张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嘴,兀然断了气。 苗铁抱紧了已死的苗贤,脸埋进她已歪至一旁的颈脖里,痛苦地哭喊 “不小贤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不不能不能” 自阴十七爬出狗洞到躲在祭堂廊檐上,到此时苗贤替她挡的这一刀,这一切不过只发生在一刻多钟左右的时间里。 阴十七爬进狗洞之后,展颜便折回祠堂大门前。 他在祠堂四周绕了一大圈,最终将两面高墙定为他进祠堂的捷径,他会轻功,且还不错,想要翻过那对于平常人并不可能翻过的高墙,于他而言并不难。 可进去后怎么样才不会惊动里面的凶手,怎么样才不会危害到已进了祠堂的阴十七,展颜想着该自哪一面高墙进去才更万无一失。 正在思虑之际,花自来带着衙役到了。 花自来一到叶氏宗祠前,便动手拍起了祠堂大门。 隔着重重门,远在祠堂中后方的祭堂里的苗贤、苗铁、阴十七等人并没有听到祠堂大门的那几下大力的拍门声,随着展颜在离祠堂大门一侧并不远听到后赶到,并阻止了花自来的莽撞,拍门声兀然而止,祭堂里的人更没有听到的机会。 展颜先是翻过仪门前天井的院墙,再到祠堂大门处为花自来等人开了门。 想起先前他与阴十七两人那回赶来救铁子望的时候,祠堂大门里面门闩没有闩上,应该也是凶手刻意为之,不然也就没有后来为两人刻意所设的调虎离山计。 开了祠堂大门之后,展颜未等花自来与衙役进门,他迅速转身先行一步。 仪门正大门大开。 叶老说过,只有叶氏家族族中祭祀或族里议事的时候,仪门正大门方会打开,待族里大事结束后,便再次紧紧闭上。 展颜想到了五行德祭,他一路狂奔,几乎没了阴十七初时进祠堂时,他还有的顾虑与忌惮,心慌慌地跳动着,那是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而当展颜赶到祭堂的时候,他还是来晚了。 目光所及,展颜看到的便是苗向乐仍被绑着摊躺在祭案前,苗惠被捆绑在圈椅中痛哭着,苗贤满身是血地躺在苗铁的怀里,苗铁呆愣且悲悚地紧紧抱着已死的苗贤,阴十七则满脸是血地跪坐在苗贤与苗铁面前。 这样一个的情景中,展颜最关心的是阴十七怎么了 可阴十七满脸都是血,鲜艳红通通的一片,遮了她的神色,只眸光中一片寂然与空白。 展颜目光微移,他看到了阴十七被利器割破的后背衣衫,一层又一层之下,他看到了满眼的白皙嫩滑的肌肤,及那个图案 他清楚地记得,仪门后的回字天井中盆栽所摆成的那个图案,那个像坷尔文字的图案,而阴十七后背左侧下方像是胎记一样印着的图案,与之一模一样 阴十七所跪坐的位置正好无人能瞧见她后背的图案,除了刚刚进祭堂的展颜。 身后传来脚声,展颜知道是花自来带着衙身赶到了。 展颜迅速走近阴十七,将阴十七自地上拉起身,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肩,让她几近裸露的后背靠着自已的胸膛。 他站在她身后,用自已的胸膛挡住她后背图案的秘密。 不知为什么,这几乎是本能反应。 阴十七也没什么反应,任由着展颜将她拉起,再让她站着背靠着他。 她有点像失了魂,又有点像还没缓过劲来。 花自来与衙役给苗向乐、苗惠松了绑。 苗惠一重获自由,便冲到苗贤身边,用尽力气一把推开苗铁,抱着气绝的苗贤嚎然大哭。 苗铁被苗惠推得跌向后面,两名衙役走近将他拉起身站着,并打算给他上枷锁,却不料苗铁一个反抗,随即拔出了其中一个衙役的佩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倒悬阴 只在眨眼之间,苗铁反手将刀刺入自已的胸膛。 这一个突然的转变正如苗贤突然替阴十七挨下苗铁的那一刀一般,一切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料到,皆在瞬间怔愣住。 苗惠抬起泪眼“姐、姐夫” 苗向乐接住苗铁自杀后缓缓倒下的身躯,流着泪 “铁子铁子” 苗贤死了,苗铁也死了。 苗向乐、苗惠得救,花自来带着受惊不小且十分悲痛的夫妻俩人回衙门,还有一些事情得问清楚。 叶老最终被发现反锁在进祠堂大门后的另一间小隔间里,就在他所住的小隔间对面。 因着初见时便锁着,后来找叶老时也是锁着,出于惯性,当时阴十七与展颜谁也没怀疑另一侧反锁着的小隔间。 叶老被发现时,他手脚一样被捆绑着,嘴巴也被布塞得严严实实,半点声响也出不了。 叶老被解救后来到祭堂,看着祭案上四个三足铜鼎盛着的肢体,他骇得连退了好几步,脸色更是发白得吓人。 苗寡妇右臂上的涅字与黑痣被苗贤自右臂上割了下来,她认为祭祀不该带上半点污垢,而苗寡妇右臂上涅着的“苗”字在她眼里,就是尘世的污垢。 苗大左臂上也有涅字,那是个“兰”字,他是与苗寡妇一起涅的字,不过他被砍下的是左腿,他的涅字并没有被割掉,但他的尸体被苗贤砍下左腿后丢入柳河,时隔一年多,已是化尸为骨,沉在河底。 朱松也一样,先是被苗贤砍下右腿后再被丢入柳河,任其尸体被群鱼咬食,两年的时间足够让尸体化成另一具白森森的尸骨。 两年前叶奇胜会突然不再去县里赵鸿福打铁铺继续学艺,便是因着他知道了苗贤、苗铁合谋害死了当时正在河里游水摸鱼的朱松,并伪造了朱松溺水而亡的假象。 朱松的尸体被水性极好的苗铁藏在最下游的石缝之间,狠狠地卡住,任河流怎么冲也冲不上来尸体。 当时帮朱兰寻找朱松尸体的村民们很少到那里去寻,即便有村民靠近了,也会被苗铁有意地引开。 苗大也是一样,被苗贤、苗铁以同样的手法害死,同样制造了溺水而亡的假象,其尸体不可避免地依旧是遍寻不到。 倘若苗贤、苗铁以同样的溺水手法再害死苗寡妇、铁十娘,那么村民们也就不会目睹了死者尸体的蹊跷而上县衙报案。 如此一来,指不定这四条人命,再加上后来苗贤、苗铁最后一个目标苗向乐,共计五条人命便得永沉河底,永远得不到伸冤,永远屈死于柳河之中。 叶奇胜是叶氏子孙,更是那男婴新族长的直系嫡枝后代,但他明白,叶氏家族早已没落,即便再怎么举行祭祀祈求上苍或先祖,叶氏家族也再回不到过去曾有的繁荣昌盛。 然而苗贤根本听不进叶奇胜的劝。 叶奇胜初时是想到县衙报案的,但却让苗铁拦了下来。 苗铁跪求叶奇胜,求叶奇胜不要报案抓苗贤,真要报案便说是他一人所为,他愿承担一切杀人后果。 叶奇胜、苗贤、苗铁同拜入赵鸿福门下学打铁技艺,叶奇胜最早入的门,是师兄,其后是苗贤,再是苗铁。 苗贤也苗铁也是因着同门而结的缘,婚后很快生下一对龙凤胎,可谓儿女双全,日子幸福美满。 相较于师妹苗贤,叶奇胜更心疼他的师弟苗铁。 所以当苗铁跪着哭求他的时候,他心软了,他答应了苗铁,不去县衙揭发苗贤。 叶奇胜那个时候便想,苗铁是帮凶,若真揭发了苗贤,苗铁必然也逃不过王法的制裁。 但自那个时候起,叶奇胜也离开了打铁铺。 赵鸿福不明所以,问了两句叶奇胜无果之后,便也随着叶奇胜去,只叹道自此他的十成打铁技艺再无人继承。 叶奇胜在向展颜与阴十七说出这些他藏了两年的秘密时,只道他这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便是他的师傅赵鸿福,他对不起赵鸿福的错爱,更对不起赵鸿福的全心栽培。 他本该是继承赵鸿福十成十打铁技艺的人,却因着良心的过不去,他舍弃了这样的机会。 苗贤、苗铁留在赵鸿福打铁铺里的龙凤胎,苗向乐、苗惠接回自已的孩儿时也一并接回了家里,自此这对龙凤胎便是他们的亲生孩儿。 当看到那一对仅一岁稚龄的龙凤胎时,苗惠几欲哭晕过去。 在赵鸿福的追问下,苗向乐向赵鸿福说出实情。 在得知苗贤、苗铁狠心的所作所为之后,年老的赵鸿福瞬间老泪纵横。 他一生未娶,无妻亦无子,三个徒弟于他而言,就是他的三个子女,一下子得知失去了苗贤、苗铁的他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连把小小的锤子也再拿不起来。 在临出叶氏宗祠之际,阴十七问叶老,是否有看到过仪门后面回字天井中盆栽摆放的那个图案。 叶老点头说有,那是每回祭祀都会在仪门正大门后天井特意摆放的字,那字有着特殊意义。 阴十七止不住心颤地问道“那是什么字” 叶老道“那是个坷尔文字阴” 苗寡妇、铁十娘、叶海三人遇害的案子结了,连同两年间朱松、苗大相继被溺亡的真相浮出水面,凶手苗贤与帮凶苗铁当场在叶氏宗祠死亡。 听到了消息的边罗村村民、边叶村村民及邻近晓得此案的村民无不唏嘘,都说怎么瞧也瞧不出苗贤、苗铁夫妻俩竟会是杀人凶手。 提到叶氏宗祠,村民们更是怒喊着该封掉 “那样的祠堂供放着叶氏邪祟的先祖,才会有苗贤这样凶残的叶氏后代来” “杀害了五条人命就是为了他们叶氏所谓的繁盛,难道不姓叶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么” “连自已的亲妹夫都不放过,苗贤不叶贤真不是人” 他们都知道了苗贤其实不姓苗,而是姓叶。 苗向乐虽是死里逃生的受害者,但他的妻子是苗贤的亲妹妹苗惠,村民们的仇视愤慨令夫妻二人最后不得不离开了自小生活着的边叶村。 两人到了县里,在叶奇胜与赵鸿福的帮助下,一家五口在县里长久安顿了下来。 叶老死守着祠堂,边叶村村长劝他离开祠堂,他却说除非他死。 叶氏宗祠最后没有封,叶老依旧是守祠人。 只是每一日叶老起身到祠堂门前扫地,总能发现祠堂大门被不知哪个村民丢了黑黑的泥垢。 日复一日地清洗着,叶老并不怪谁,他沉默而又执着地守着祠堂。 叶奇胜重回了打铁铺,继续学赵鸿福余下未教给他的两成打铁技艺。 他说苗贤、苗铁不在了,他总不能不在师傅身边,他得替死去的苗贤、苗铁尽孝,侍候赵鸿福终老。 铁子望自小便学铁家家传的打铁技艺,是铁十娘亲自手把手教他打铁的,可是他学得不好,并非他蠢笨,只是那时被毁容的他掺杂了太多的阴暗,他没能全心全意地学会铁十娘所教给他的每一个打铁技艺。 他万分后悔。 后来阴十七单独来看铁子望的时候,他对阴十七说,他想学打铁技艺,更好更精堪的打铁技艺。 阴十七将铁子望带到了赵鸿福的打铁铺,让他在铺里当学徒,拜叶奇胜为师傅。 叶奇胜看着被他师妹、师弟害得家破人亡的铁子望,点头答应了。 铁子望自然愿意,赵鸿福也似是看着孙子辈般,越看他越欢喜。 至于那双在铁十娘家左侧里屋发现的黑布鞋,铁子望说那不是他的父亲叶海的,是苗铁寄放在他家里的。 苗贤与苗铁已死,当然也问不出为何要将那双黑布鞋寄放在铁十娘家,苗铁自已不事先清先干净,也未曾拜托叶海或铁十娘帮着清洗干净,而是藏了起来。 阴十七想,在某一点上,或许苗铁正如她在祭堂当场故意往苗铁后悔帮苗贤杀人的猜测一般,苗铁兴许是真的后悔了。 只是路已经选了,也走得很远,他即便想回头,苗贤也容不得他回头。 那双黑布鞋指不定就是苗铁想给铁十娘一家,或随后查案的差爷们一个提示他曾穿着那双黑布鞋在苗寡妇被害的当日走过死水沟,丢弃了兰字袖口与其他被他撕成碎布的袖子,再走过柳河到了河最下游的沙土路,丢弃了被苗贤自苗寡妇右臂上割下来的苗字皮肉。 兰字袖口就丢了死水沟边上,苗字皮肉就丢在雨水造就的小泥坑里,那样的丢法有点像故意让人找着似的,就等着有心人去拾起、猜测。 案子结了,一切尘埃落定。 阴十七如常每日在家与衙门两点一线的来回,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衙门里再没接到什么穷凶极恶的命案。 她每日过得悠闲且随意,却不知怎么地总是开怀不起来。 叶老说,那盆栽摆放成的字是个坷尔文字的“阴”字,那么她背后左侧下方的图案便该是个倒悬的“阴”字。 她没有让叶老知道她背后图案正是个倒悬的坷尔文字“阴”字,除了那日展颜用胸膛为她遮掩那印记,没有谁知道。 而展颜似乎也知道了一些什么,他竟什么也没有问她,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日展颜让花自来去找了件外袍来给阴十七披上后,他方将她带离他的胸膛。 那样亲密怪异的姿势维持到花自来找来外袍,足足有一刻多钟,还让花自来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 两人都没解释。 展颜是理所当然地无需解释,阴十七是神魂在外地无法解释。 后来阴十七披好外袍后,花自来始终敌不过好奇心,伸手便想去掀外袍,好瞧一瞧阴十七的后背到底有什么的时候,展颜突地一个熊掌横中拍开。 那一记拍声十分响亮,连阴十七都颤了颤微垂的长睫毛,花自来则是怨愤地伸回被展颜拍得微红的大掌。 展颜拍完后丝毫没有愧疚,只是淡淡地与花自来说道,不准招惹阴十七。 花自来那会看着阴十七满脸未拭净的血,心中顿起一股愧疚之心,想着自已真是混啊,这小子都被满脸的血糊得有些呆傻了,他怎么还能只关心旁的一些有的没的呢 真是混帐啊 愧疚心一起的花自来立马自告奋勇跑出祭堂,去叶老所居的小隔间里拾掇来一盆清水,后来觉得不够,又跑回来提来一大木桶。 看着阴十七的脸能将整盆清水洗成一盆的大红,又将一大木桶的清水都由清澈换洗成一大木桶的粉红,花自来愧疚的心更甚了 看着刚将一张俊秀灵气的脸终于给洗回来的阴十七,花自来一个大步跨前,便想给阴十七一个爱的拥抱。 可展得开开的双手还未沾到阴十七的双肩,花自来的熊抱便让突然走进两人中间的展颜给破坏掉了。 花自来问展颜在做什么,展颜反问花自来又想做什么。 花自来理直气壮地表示,他想给阴十七一个温暖的抱抱,抚慰一下阴十七受惊的幼小心灵,毕竟差一点便死了不是。 突然又想到苗贤为什么会突然反过来救了阴十七,花自来问展颜,这是为什么啊 展颜沉默了一会道,大概是叶氏先祖突然显灵,令苗贤临头改变主意,想将功赎罪了吧。 这话让当时站在几人旁的叶老听到,他老人家本端着那一整盆的血水想出去外边倒掉,听到展颜的话,一双混浊的眼蓦地便往阴十七身上望去,还一直盯着阴十七那被一件黑灰色粗布外袍披着的后背。 这件外袍是他的。 花自来急忽忽跑去与叶老借时,说是阴十七后背的衣衫被苗贤的斧头劈出一条斜斜、又宽大的裂缝来。 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展颜那么一说,叶老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阴十七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但很快的,叶老便端着一盆血水走了。 他并没有说什么或问什么,甚至看阴十七的那一眼也只是一瞬便收了回来。 尚在混沌中的阴十七没有发觉,背对着叶老的花自来也没有发觉,正对着叶老的展颜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搭错筋 本来展颜想找叶老问问,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正如叶老心中有疑惑,却没有上前去问阴十七一般,展颜也选择了沉默。 日暮前下差,展颜、花自来、阴十七三人一同走出衙门,到了衙门口,见到了陈跃。 陈跃似乎是在等人,还未等阴十七上前去问,他已迎了上来 “十七” 阴十七明白了“陈大哥是在等我” 陈跃笑着“是啊,不然我早回去了” 阴十七哦了声,便回头与展颜、花自来道 “那展大哥、花大哥,我与陈大哥先走了” 花自来点头“去吧去吧” 展颜则跟了上来道“我也去。” 轻轻淡淡的一句,令在场其他三人皆有些心惊。 花自来狐疑地问展颜“陈跃与十七是一同归家去,他们俩人正好顺路,你跟着去做什么” 展颜瞥向花自来“你有意见” 这一瞥暗含着诸多信息。 比如威胁你说句有意见试试 又比如正经地耍无赖天大地大,我就想去昌盛街十二胡同怎么了 花自来即刻像霜打的茄子,焉了 “没意见那我也去” 反抗他不敢,当条跟屁虫他还是非常敢的。 说到花自来也去,展颜有点冷的眼眸慢慢回温瞥向阴十七。 阴十七顿时一个激灵,觉得自已该表个态 “那个当然没问题实在、实在是蓬荜生辉呵呵,生辉生辉” 生辉个大头鬼啊 这两人怎么突然想要到昌盛街十二胡同呢 是想到她家里去,还是想到陈跃家里去啊 阴十七想着不由暗下又瞥了展颜一眼,花自来正与陈跃说着客套话,他则在她瞥向他的时候,居然与她四目对个正着 她立马转暗瞥为讨好的笑,再默默转眸垂目麻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展颜也是被阴十七这半个月来难得的丰富表情给招乐了,难得的和颜悦色道 “陶婆婆这会应该在准备晚膳了吧” 这是要去她家啊 阴十七带着笑道“是啊就不知道有没有知意萌滴汉了” 花自来与陈跃这会正好听到阴十七话后面那句模糊不清的话,两人都有点听不大明白,其实展颜也没听明白,但他觉得总有人替他问的。 下一刻花自来果然劈头便问“知意萌滴汉了十七,这啥意思” 陈跃也奇道“十七,你的舌头怎么了卷着没捋直” 你才卷着没捋直 你全家才 不行陈跃一家子对陶婆婆与她向来颇为照顾,她不能这样说陈家伯伯、伯母。 阴十七紧急刹住内心的咆哮后,忍不住斜斜瞪了一眼陈跃我就说话卷着舌头没捋直怎么样 陈跃让阴十七瞪得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问什么,因为倨他对阴十七五年来的了解,阴十七会这样瞪他,大概是他说错什么话了。 可他说错什么了 没想明白的陈跃下刻便听阴十七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展大哥、花大哥、陈大哥,天色已晚,我们快走吧” 知意萌滴汉了煮你们的饭了 阴十七个人觉得,陶婆婆这会该煮好粥,配好小菜粗粮,正等着她归家用晚膳,绝对没煮这些个突然想到她家蹭食的差爷的份量 陈跃本来昨儿个陶婆婆来找他,说让他替她老人家关注下她家十七,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半个月来一直是闷闷不乐的 陈跃那会便想,半个月的时间,那不正好对上捕头吏房上个案子结案的时候么,莫非是那个案子有什么后续麻烦 受了陶婆婆所托,于是陈跃今日下差特意早了点,又特意在衙门口等阴十七一起归家,好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曾想会突然杀出展颜与花自来这两尊神紧粘在旁边。 如此一来,陈跃便不大好开口了。 毕竟阴十七向来开朗,性子虽算不上跳脱,却也时常有一处没一处地令人哭笑不得,一直以来在陈跃的眼里,阴十七便是个时而聪慧得不像个十五岁少年的少年,时而一条筋得令人想劈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到底是哪一条筋又搭错了。 一路走回昌盛街十二胡同,阴十七能感受到陈跃对她的欲言又止,又觉得展颜今日是不是哪条筋搭错了,怎么总时不时地横在她与陈跃中间呢 大概陈跃也感觉到了展颜不动声色地隔开他与阴十七,起初他觉得是巧合,可在他第三次想与阴十七说句悄悄话,而展颜再次横插于两人之间的时候,他觉得他再觉得是巧合,那他这捕快便不必干了 到了阴十七家后,陈跃与陶婆婆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回到隔壁他自已家里去了。 展颜与花自来的到来让陶婆婆拱手不及之余,很是高兴,直道人多热闹好,何况来的还是她家十七的上峰与同僚,她便更欢迎了 两人有礼且亲切地与陶婆婆打了声招呼后,便在陶婆婆的安排下先在堂屋里坐会,陶婆婆让阴十七在堂屋里坐陪,说与难得来的展颜与花自来聊聊谈谈天,她自已则去厨房再准备两个小菜来招待贵客。 即便展颜与花自来皆说了不用,陶婆婆还是坚持已见地边慈详地笑着,边和蔼地说道 “要的要的两位差爷且先坐坐,我再去炒了两个小菜,便可请差爷上桌用晚膳了” 展颜嘴角难得勾起,浅浅笑着道 “婆婆客气了叫我展颜,叫他自来便好。” 花自来附和道“是啊婆婆,这还是我们不请自来打扰了,婆婆叫我们名字便可,叫差爷怪见外的” 陶婆婆连连应好,笑着看展颜与花自来,那叫一个越看越欢喜。 阴十七在堂屋一角静静地坐着,只觉得这气氛为什么突然有点怪怪的 于是陶婆婆一出堂屋,阴十七起身给展颜与花自来各倒了一杯温茶之后,便也跟着出了堂屋 “展大哥,花大哥,你们先喝口茶坐会,我去厨房帮帮祖母,一会儿回来我们便可开饭了” 还没两人应什么,她已跑得不见人影,烟似的溜进厨房里去。 阴十七一走,堂屋便只余下展颜与花自来两人。 花自来想起来那会的路上,他察觉到展颜、阴十七、陈跃三人间的不寻常气氛,当下便悄声问展颜 “你们三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方才在来的路上横过来竖过去的到底什么意思” 展颜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这是不肯与他说道说道的意思 花自来觉得他有必要展开一场曲线救国,起身道 “那个我也去厨房帮帮打打下手” 与阴十七一样,说完便如烟跑出堂屋溜到院子右侧的厨房里去。 展颜抬眼瞧了瞧花自来明显心虚跑得飞快的身影,想了想并没有出言阻止。 或许由花自来去搅和搅和,阴十七便能主动来与他坦白些什么也不一定。 陶婆婆晚膳本就只煮了两人份的量,及一小碟麻辣拌菜、一小碟切成八小瓣的卤蛋,还有一盘蒸玉米,就三个,她老人家一个,阴十七两个。 两个人这样的晚膳份量已是万分的足。 可展颜与花自来的登门,一下子让这原本很足的份量变成了根本塞牙缝的份量。 一进厨房,陶婆婆便又煮起了一大锅的米粥,又拿了六个玉米与包子放到蒸笼里去蒸着,然后开始洗菜。 阴十七坐在矮凳上帮忙洗着两条茄子“祖母,这茄子打算怎么炒啊” 陶婆婆也坐在另一张矮凳上洗着一把空心菜“家里还有土豆,就炒个土豆烧茄子吧,这空心菜就放点蒜蓉下去爆炒一下便成了。” 花自来刚到厨房门口便听到阴十七与陶婆婆的对话,那口水不自觉吞了吞 “好久未吃到这样的家常菜了光听着我就要流口水了” 陶婆婆听着不由抬起了头问“自来的家里没炒过这些平常小菜么” 花自来凑近陶婆婆身旁蹲下道“没有,我家不在洪沙县,我与展大哥的家都不在这里,我们是十年前一同结伴到这里方扎了根住下的。” 原来是离乡背井。 花自来的一句家不在这里,让陶婆婆一下子勾起了慈爱之心 “既然如此,往后若是你与展颜不嫌弃,便跟着十七到家里来,婆婆给你们做一桌子好吃的家常菜” 花自来双眼一亮,阴十七则微懵。 花自来连连向陶婆婆表达了感谢,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只差将陶婆婆狠狠地亲一口。 阴十七懵过之后,便直接问花自来 “十年前,你与展大哥也不过是十岁左右,那时年岁这般小的你们身边应当有人跟着吧” 不得不说阴十七真相了。 还真有。 那会有个老仆跟着展颜与花自来,他先置下了一座不大的宅子,尔后便照顾着两人的饮食起居整整五年。 花自来提到老仆,脸色便有些暗黯 “司伯在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药石罔效,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便撒手辞世” 问到花自来的伤心事,阴十七不禁有点后悔自已问什么问,放下已洗好的茄子,带着水珠的双手往身上擦了擦,她满心愧疚 “对不起啊,花大哥,我不知道照顾你们的人原来早就” 花自来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事隔五年,再大的悲伤也淡了不少,他笑着道 “没事” 陶婆婆觉得展颜与花自来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便离家,不到五年又失去了唯一照顾他们长大的老仆,实在是可怜,不由更是热情地诚邀花自来,一定要时常到家里来吃她亲手做的家常菜。 为了弥补自已的失言,阴十七一改先前的懵逼,附和着陶婆婆的话也是全心全意地力邀,感到得花自来差些忘了他来厨房的真正目的。 陶婆婆去炒菜之后,花自来一把拉起在灶前帮忙丢木柴的阴十七 “走,我有话要问你。” 阴十七道“什么事啊待会饭桌上说不行么” 花自来坚决道“不行” 饭桌上那么多人,怎么问啊问 陶婆婆自然也听到了花自来的话,便赶了赶阴十七 “去吧,祖母本来也不用你帮着,既然自来有话要与你说说,你快去吧” 有了陶婆婆的赦令,阴十七再没有不出厨房的道理。 来到院子里,花自来还特意拉着阴十七到堂屋里安坐着的展颜看不到的角落里。 阴十七有点意会出来“花大哥,是不是不能让展大哥知道啊” 花自来郑重地表示不能 阴十七轻哦了声,然后等着花自来说事。 花自来清了清喉咙,又酝酿了会情绪,像是斟文酌字地问道 “十七啊,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你有没有发现展大哥总是有意插在你与陈跃的中间” 阴十七道“有” 有共同觉悟便更加可共享情报了 花自来兴致勃勃问“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阴十七眨巴了两下眼,浓密的睫毛像扇子般扇了两扇,她想了一会没想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事我也觉得糊里糊涂的,要不花大哥你去问问展大哥” 听到阴十七的提议,花自来不禁在心里嘀咕能问出来就不来问你了 突然想到展颜叫他去找件外袍来给阴十七遮挡碎了衣衫的后背,花自来问 “问过了,可没问出什么来,倒是十七,那日在叶氏宗祠里,你背后的衣衫碎了,展大哥那般紧张着急地让我去找件袍子,这期间他一直挡着你的后背,该不会是你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的什么 花自来没说全,但他那眼神可谓意味深长,令人不由浮想连翩。 阴十七没理会花自来那富含深意的双眼,经花自来这样一说,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是有点迷糊。 她侧脸向堂屋看去这展颜该不会在看过她后背的图案之后,联想到或知道了什么吧 花自来催促道“十七” 阴十七回过脸来坚定地回道“背后哪里有什么啊呵呵,花大哥你就喜欢想太多了” 厚脸皮求赏求票各种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千光案 叶老说盆栽摆放成的图案是个坷尔文字“阴”的时候,展颜是在场的,她背后的图案,他也是有看到并知道的。 苗贤死前也有看到她背后的图案,也是因着那图案方反扑过来替她挨了苗铁致命的一刀,那么展颜便是继她自已、陶婆婆、苗贤之后的第四个人看到她背后有图案,并清楚知道图案所代表的含义。 越想越心惊,阴十七突然觉得展颜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花自来不满意阴十七的回答“什么想太多是你想太少了好不好那样明显的异常诶诶诶,你去哪儿” 然后他闭嘴了,因为陶婆婆已端着菜出了厨房,阴十七便是走到陶婆婆身边去帮忙端菜的。 花自来也走过去帮忙端了一盘肉包子。 吃肉包子的时候,个个拿了个肉包子吃得欢快,只有展颜没动一个,阴十七咬得满嘴的肉陷,有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展大哥,这肉包子是祖母亲手做的,里面包的肉陷都是精肉,没有半点肥肉,你放心吃吧” 边说着,她边用筷子夹了个肉包子到展颜的碗里。 花自来奇道“十七,你怎么知道展大哥不吃肥肉的” 阴十七道“上回展大哥自已说的。” 花自来没再开口。 他默默地嚼着嘴里的茄子,心中对展颜与阴十七之间定然有什么问题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用完晚膳之后,展颜与花自来便回去了。 临走时花自来向陶婆婆表示,他一定会再上门叨扰的 阴十七听后也不反对,倒是添了一句话道,上门前先打声招呼,可别再像今日一般突然造访,让她与陶婆婆祖孙俩人皆有些手忙脚乱。 这话其实是说给展颜听的。 花自来也心知,笑着应好的同时,不由随着阴十七的目光瞄向一声不吭的展颜。 展颜在两人的紧盯之下,终于意识到该表个态 “好。” 展颜与花自来走后,陈跃便自隔壁过来了,估计是瞄着展颜与花自来的,不然也不可能他们刚前脚走,他后脚便到了。 陈跃与阴十七在院子里坐下,就在草药田边。 陈跃刚坐下便问“十七,上回的案子没什么麻烦吧” 阴十七也算听明白,陈跃这一整日的不对劲原来就是为了她这半个月来的恹恹不乐。 她望了一眼堂屋里坐着,一双老花眼却不停往院子里瞟,耳朵也是竖着没放下来过的陶婆婆,转回头来便叹了口气。 陈跃见状真有点急了“真有麻烦” 阴十七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与陈跃道 “没有麻烦,就是上回的案子有点牵扯到我的身世,我心里不安,所以这个月来也少不得祖母担心了,祖母还不知道这事,陈大哥可千万别说漏嘴,既然是祖母让你来开导我的,那你就与祖母说,没什么事,就是我在案子上遇到了难题,一时半会没能解决” 陈跃消化了半晌阴十七所说的话,愣愣地点了下头 “行你怎么知道是陶婆婆托我来问的” 阴十七示意陈跃别看堂屋,浅浅笑着 “祖母这会正在堂屋张望着坐立不安,你一往堂屋里看,祖母定然会猜到什么,向来你我又因着吏房不同办的案子不同,时常差开时间,别说遇不到,就是遇到了也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你哪里会知道我半个月来在家中的情况,如此一想,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经阴十七这样一说,陈跃突然觉得自阴十七也上了衙门,他与阴十七是越来越陌生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关心阴十七这个邻居小弟的。 想起阴十七自已提及的身世,陈跃不禁问道 “有你家人的线索了” 阴十七道“没有,就是一个小小的苗头,可能知道有关我身世的人有两个,一个死了,一个不晓得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反正到最后我还是没能知道更多的” 苗贤死了,叶老自说出那个图案是个坷尔文字的“阴”字后,便不再说其他。 无论阴十七怎么问,叶老总是一问三不知。 陈跃有点担心阴十七。 阴十七笑着让他不用担心,该来的总要来,不该来的大概也不会来,要真的出差错来了,那她也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没什么可担心的。 陈跃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十七你可别跟陈大哥客气。” 阴十七心中暖暖的“嗯,一定麻烦陈大哥待我的事情有些明朗了,陈大哥会知道的。” 这等于是一个承诺。 待她的身世明朗了,她会告诉他的。 陈跃起身,阴十七也起了身。 很突然地,陈跃便一把抱住了阴十七。 阴十七有点怔,不过也没推开陈跃,她知道这是陈跃心疼她了。 被家人抛弃的人,谁听了谁都会心疼这个人。 倘若她告诉陈跃她其实是个女孩儿,大概陈跃会更加心疼她吧。 任陈跃抱着的阴十七并不知道去而复返的一个人正紧紧盯着两人,那眼中的冰冷与漠然正在迅速地发生着改变。 这个人,便是展颜。 隔日一到衙门,还未踏入捕头吏房,便让展颜一把拉着走出衙门。 展颜拉着阴十七的右臂弯,花自来本想拉上阴十七的左臂弯来着,但被展颜冷冷一瞥,他便莫名奇妙地熄火了。 阴十七没注意这个小插曲,只被展颜拉得连连小跑着出了县衙大门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展大哥,你倒是吭一声啊” 展颜道“千光寺出命案了。” 阴十七没吭声了。 她想着这寺名不就是上回她与展颜都去过的那个寺庙么 展颜又道“快上马” 阴十七往上一瞧,展颜已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往旁再一瞧,花自来也骑上了骏马,似乎没什么选择了。 展颜与花自来两人之间,她必须选一个来当她的马夫。 自后背被看光并奇奇怪怪之后,阴十七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展颜,她向花自来走去。 花自来也很乐意,刚伸手想给阴十七搭把手让她好上他的马,便感觉到一道足以冻死人的视线,他寻源瞧去,不禁默默地收回伸出的那只手,并斩钉截铁道 “那个十七我不习惯带人,还是让展大哥带你吧” 阴十七不满意道“花大哥上回你不是与展大哥一同骑马回的县里么” 她指的在边叶村与展颜、花自来分道扬镳的那一回。 花自来显然也想到了“那回是展大哥带我,不是我带的展大哥” 这反驳驳得阴十七顿时哑口无言。 还在犹豫的当会,展颜已冷冷开口 “再不上来,你就走着去千光寺吧” 走着去 骑马都得足足半个时辰的路程,她要走着去,那不得走断腿啊 毫不迟疑,很壮烈地上了展颜的马背后,阴十七赶紧抱紧了展颜的腰身 “展大哥,我们走吧” 展颜微勾唇瓣“走” 花自来紧紧骑马跟在展颜马后,只觉得他方才看到展颜那浅浅的笑真是玄幻了,心中那一股想弄清楚展颜与阴十七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的心更坚定了。 到了千光寺,衙门的人都还未到。 展颜一接到报案便冲出了衙门,花自来随后,然后便齐齐拉着阴十七来了。 可以说,他们三人是最早到千光寺的。 石仵作、珍稳婆与衙役得晚些到。 寺里总共有两个客院,坐落于寺后院的右侧,每个客院皆有八个客厢。 香火旺的时候,这两个客院里的客厢时常都是满的,晚一些来的香客时常有许多未能住上。 案发现场就在千光寺后院顺过去的第一个客院里,第二个客院建在寺后院右侧最里面,出了那面能翻的院墙,便有一条小路,那条小路直通寺院的后山。 第一个客院叫棋院,第二个客院叫书院。 阴十七盯着路尽头的那面墙,隐隐觉得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快步走了过去。 本来要进棋院的展颜也随着走了过去,只余一人的花自来见状,也只好一并跟着。 临近那面翻过便能见到后山小路的院墙,阴十七看着墙正中镶钳进墙里的珠子,伸手将珠子自墙里小心地抠了出来。 珠子一离院墙,便露出原本镶钳着珠子的地方有一个圆形凹入的小洞。 展颜看着阴十七手中的珠子道“这是佛珠。” 阴十七道“对,是一颗佛珠。” 花自来奇怪地自阴十七手中接过那颗佛珠,仔细地看过后,又看了看墙下的周边道 “这佛珠怎么会镶钳在墙里还只有一颗” 阴十七道“这佛珠是以上等材质紫光檀所制,我们得查一下这千光寺里所有和尚的佛珠有多少是紫光檀所制,并且有谁是丢了整串佛珠,或少了一颗佛珠的。” 展颜翻过院墙去查看通往后山的那条小路,一会回来道 “院墙另一端没有再发现相同的佛珠,也没有在小路上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花自来道“这佛珠定然有什么含义,不是凶手特意留下的,便是谁特意放在这里的。” 阴十七赞同花自来的话。 可是什么含义呢 她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没在书院尽头的院墙边上滞留太久,三人走回棋院,并到了命案现场的客厢。 这个客厢是八个客厢中最里面的一间,自被发现这里死了人之后,客院里的香客早就想各自归家,却让主持大师慈眉拦了下来。 理由是,客厢发生了命案,死的还是客厢里的香客,在官差未来之前,谁都不能擅离了客院,否则谁便有杀人凶手的最大嫌疑。 慈眉虽未直白的讲,但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阴十七三人到客院最里面的客厢时,慈眉与几个佛门弟子已等候在客厢门外多时。 再次见到慈眉,阴十七上前便施礼道 “慈眉大师十七有礼了不知大师可有记得十七” 慈眉也双手合十还以一礼,看着阴十七慈眉善目道 “记得老纳怎会不记得十七小施主前些日子小施主不是刚到寺里来么” 前些日子,她是应诺言回寺里,就她急忙救展颜时的无礼而向慈眉赔罪的。 阴十七道“是,此番再来却是为了公事。” 慈眉闻言微微叹息道“三位差爷快请进吧” 八间厢房以“纵、横、交、错、行、列、如、阵”八字为名,最里面的客厢正是阵厢房。 初踏入阵厢房,阴十七便惊得宛如走错地方似的。 她侧目去看展颜与花自来,他们也是如她一般,满目惊色。 慈眉道“正如三位差爷所见,这阵厢房已不复原来模样” 死者是一个妙龄女子,她安静地坐在厢内唯一的桌旁,双手搭在桌面上,脑袋趴在桌面双手之上,就那样坐在圆凳上伏身于桌面。 女子枕于双手之间露出来并面向厢门的半张脸宁静而详和,她睫毛浓密长卷,双目阖着,干净秀丽的脸庞无半点被突然吓到的惊怕,若非她脚下淌了一地的血,大概旁人只会觉得她不过是乏了,在桌上趴着小寐半会。 看了会阵厢房内的情景,展颜问慈眉 “大师,这客院里的厢房俱都是这般布置的么” 慈眉摇头道“自然不是。” 平常的客院客厢,桌上会有一个铜制成的炉鼎,鼎上两面皆刻有一个佛字,鼎里时刻燃着淡淡的檀香。 可现今桌上的铜制炉鼎没有了。 桌上原本还有一套千光寺特制的青瓷茶具,茶壶上刻绘着佛经中心经的两行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现今桌上的茶具被换成了一套普通的白瓷茶具。 厢内墙上挂着的所有关于佛家的字画也俱不翼而飞,连稍微与佛有关的摆瓶也不见踪影,少了许多物件的阵厢房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阴十七目光落在阵厢房内的那一张床榻上,榻上的被褥明显也被换过,原来千光寺里统一的灰青色被褥已不见,而是换成了鲜艳的玫红颜色,被褥上的花样也是花团锦簇。 花自来也跟在阴十七一旁,看了床榻的玫红被褥一会,突然道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摆设用品俱都换了个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重雾霾 阴十七一说出麻烦无为午后所要做的事情之后,他一下子便想到了阴十七先前问及,后又让他摘下让阴十七一番细看的紫光檀佛手珠一事。百度搜索"",免费看 无为想着,要带么 得到了阴十七肯定要带上寺里师父们手中所持有的紫光檀佛珠之后,无为便又静立于旁,阴十七三人不问他话,他便不吭一声。 展颜想了想又问“不知紫光檀所制的佛珠,寺里的各位师父们可会时时佩戴于身上” 无为道“大部分会的,但也有些不会。” 阴十七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每位师父们可是各持仅仅一串紫光檀佛珠” 无为道“不尽然,有些只一串,有些却不止,像无为,便只有一串。” 暂时再无什么问题可问无为,展颜与阴十七相继又在厢房内转开。 两人正想再细细查看阵厢房内,看是否还有什么凶手刻意换过物件而留下的细微痕迹之际,花自来突然自床榻前像只兔子般跳到两人中间来,一手搭一人肩膀,将两人脖子勾近他,万分欢喜地冲两人喊道 “我想起来了杜鹃花生意兴隆我终于想到了我在哪里曾见过这样一模一样的玫红被褥了” 真是惊天又动地。 阴十七耳膜只觉一阵动荡。 倘若花自来不能一个惊天又动地的发现,她绝对想法子给他个惊天又动地的爆炒粟子。 展颜也是被花自来一惊一乍的声音扰得眉头一突一突地跳,强忍着想揍花自来的冲动,努力平稳着声调问 “哪里” 阴十七边奋力自花自来的臂弯里解救出被勾住的脖子,边嚷道 “花大哥你给我放手” 花自来本还不想放手,但被左手边的展颜一瞥,他连忙放了右手,右手还悻悻地摸了摸他自个的鼻子 “嘿嘿那个珑门客栈” 展颜道“以后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听到没有” 花自来忙不迭点头“是” 应是的同时,花自来可没错过展颜说这话时还特意微扫了眼阴十七,那意思不言而喻。 花自来现今总算悲伤地瞧明白了阴十七这小子有展颜罩着,他完全是说不得骂不得,更别说碰半下了 阴十七疑道“珑门客栈你的意思是这特意换上的玫红被褥与珑门客栈里的一模一样” 花自来道“对就这个意思” 展颜道“你确定” 花自来道“确定还记得上回我请了个假去邻县的事么珑门客栈便是邻县十分有名的客栈,那会我便住在那里” 这样一说,那是可以确定了。 花自来又道“要不午后我再跑一趟去看看近日来珑门客栈有发生什么被褥被偷不见的事情。” 阴十七道“我跟花大哥一同去吧花大哥早就看过了也确定了,这一趟再去,能与上回去的时候做下对比,看看珑门客栈有什么变化,我则是想去见识见识” 她心中有一个怀疑。 因着这个怀疑,她必须亲自去看看。 展颜并不信阴十七想去见识见识的话,他想她心中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亲自去做,或证实,她不想说,大概还未到说出来的时候。 他这样相信她,她却事事瞒着他。 连可以说的部分,她大概也不知要瞒着他到什么时候。 花自来明明问出了他的怀疑,可她还是半点不露端倪地想要蒙混过关。 他明白,她这样只是想要保护自已,可她难道不知道多一个人来护着她,那样会更安全么 “你们快过来看” 还在展颜发着愣的时候,阴十七已在阵厢房内再次搜查起来,每个角落都不想放过。 花自来也帮着翻箱倒柜。 展颜发愣中突然听到阴十七微提了八度的声音,她让他与花自来过去看,应该是有什么大发现了。 走到阴十七身边去瞧的时候,展颜与花自来同时有些僵住。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箱,里面装着所有原本挂在墙壁上与佛有关的字画,连寺里特制的茶具、摆瓶俱都装在木箱里。 字画被撕碎了,茶具、摆瓶被摔成一片一片。 花自来道“这怎么可能字画被撕碎时发出的微弱声音便算了,但茶具、摆瓶被摔碎时定然会发出响亮的清脆响声,为什么邻近的香客没一个有听到半点动静的” 是他亲自问的话,可他现在都开始怀疑那四个香客对他撒谎了 展颜问“住得最近的香客是谁” 花自来道“是如厢房的一对母女” 展颜道“再详细问问。” 花自来应好后便想即时去向那对母女问话,脚尖刚转了个方向,又听得阴十七道 “花大哥另外一个客院书院不是也住于几个香客么你一起仔细问问” 花自来有点不明白“若是连最近的香客都没有听到动静,那么书院客厢中的香客更没有听到动静的可能。” 阴十七道“凡事有万一,花大哥就当是找这个万一吧” 花自来张了张嘴想再反驳,却让展颜阻道 “多问多查,是身为捕快的基本。” 好吧,连展颜都这样说了,花自来只好照办。 花自来走后,无为也跟着一同出了阵厢房,他得去给花自来引路并引荐书院里的各个香客。 阵厢房的门被打开了,又重新只余下展颜与阴十七两人。 展颜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怀疑” 阴十七在木箱旁蹲下道“没有,但这些香客中指不定就有凶手,我们谁也不能忽略,不要忘了,棋院与书院不过是一墙之隔,凶手在杀人后逃逸,说不定就是逃回客厢,除了棋院,我们怎么能忽略了书院又或者,凶手杀人后逃逸时,他会经过书院直到尽头那面院墙,再从小路上后山,再自另一条小路下山逃走。” 展颜曾问过无为,后山除了书院尽头院墙后的那条小路可下山外,还有旁的下山途径么 那会阴十七便站在展颜身侧,两人听到无为回道,有,自后山另一边还有一条小路,可直接下山。 阴十七此刻说的这两个可能,皆有可能。 展颜也在木箱前蹲下“那下午你想去邻县珑门客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阴十七终于将视线自那一堆破碎的字画与瓷片中移开,她看着展颜认真道 “我心中只是有一个怀疑,尚未成形,就好像还差点什么,它便能成形,展大哥,我有预感,或许珑门客栈之行,会促成这个怀疑的成形。” 展颜道“那好,紫光檀佛珠一事下午由我来查问,你与自来走一趟邻县珑门客栈,小心,并争取早点回来。” 阴十七浅笑着点头。 木箱被藏于厢房内的衣柜里,原本死者的衫裙皆被抛至一角团着,几近八成的空间被长长的条形木箱占据着。 展颜与阴十七的目光同时移到那团衫裙上朴素、简单、浅淡 这六个字便可说完两人对死者衣衫的感觉。 阴十七突然抬眼看展颜,展颜也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对间,两人都自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愕。 展颜道“死者死时身上所穿的衫裙” 阴十七接下道“不对劲” 死者被发现死在阵厢房内时,她梳着少女的垂练鬓,穿着嫩芽黄上衫紫红牡丹裙,足上是一双绣着游鱼戏水的嫩黄缎面绣鞋。 颜色鲜艳,样式新颖,衫裙上的花纹花样更是好看别致,这样的衫裙怎么会与衣柜里的那些衫裙是同一个主人呢 两人同样有着这样的一个疑问。 展颜道“死者死时身上的衫裙可能被凶手换过为什么” 阴十七没有作声,她在那被塞在衣柜狭小角落里的一团衫裙翻找着,找了一会儿,她拿出其中被塞在最底下的一件上衫与一件长裙。 白色毫无花样的上衫、简单一样无半点花样的素咖色长裙。 阴十七看着白上衫与素咖长裙明显被穿过而显得折皱的痕迹,指着白上衫衣襟处大面积被鲜血染红的地方,对展颜道 “这一套才是死者死时真正穿着的衫裙” 这就是为什么死者趴在桌面上阖目死亡时,喉咙被割断,身上却无半点血迹,反而在死者足下淌了一地的血的缘由。 因为死者染有血迹的外衫被换掉了,连同长裙被凶手整套地换掉了 换掉之后,凶手还用了什么法子让死者的喉咙不再流出血来。 展颜也看明白并想明白了阴十七指着血迹给他的意思,他道 “那么以喉咙喷涌而出的血量,除了桌下那一摊死者死后还不断流出的血之后,死者内里的衫裤应该或多或少都会有沾染的血迹” 阴十七点头“对” 可是死者尸体已被运回了衙门,这得等石仵作、珍稳婆作出更详细的尸检结果来,展颜与阴十七两人的猜想才能得到最终证实。 将木箱搬出衣柜之后,阴十七再仔细搜查了衣柜的其他地方,角落缝隙间都没有放过,却再无发现。 展颜也在阵厢房内再次巡视起来,看还有哪个或哪些可疑的地方或物件。 走了两圈之后,展颜在死者趴着死去的那张方桌底下发现了四个角都被垫上了一小块棉布,棉布叠得方方正正,颜色与方桌的颜色完全不符。 千光寺里无论是桌凳还是床榻、衣柜、高几、矮几等各种家具,都是原汁原味的衫木颜色,并无加工上半点旁的颜色。 而四小块折叠得方方正正如一小块豆腐的棉布,却是鲜艳的玫红色。 棉布不仅叠得整齐,且无论宽度与长宽皆与方桌四脚的宽度长宽十分相符。 若非展颜再细致搜查一遍时蹲下想再看看桌下那摊血迹,若非四角下的四小块棉布其中一小块露出一角几近可以不计,几近即便很盯尖也很难发现得了的异样颜色来,他也发现不了方桌四脚下的另一玄机。 展颜一一微抬起方桌四脚下的棉布,看着掌心上重重叠叠的玫红方正棉布,他发现这一回的凶手似乎特别会故弄玄虚。 书院尽头院墙上镶钳着的紫光檀佛珠、用一块又长又大的黑布严实遮住两个窗台、撤换了阵厢房内所有与佛有关的物件、杀害了死者之后给死者重新换上新的衫裙、长条木箱里的破碎字画及已成碎瓷的茶具,还有他掌心中刚刚发现的方桌四脚底下垫着的玫红棉布,与下午花自来、阴十七即将去证实是否与邻县珑门客栈客房里的被褥一模一样的玫红杜鹃被褥。 这一些、这一切在所有事情未明朗之前,就像是黎明前那笼罩在每个人心上的那一重又一重的雾霾。 展颜道“十七” 阴十七站在床榻尾端边墙的高几旁,高几上放着一个描绘着青竹图案的白瓷瓶,瓶中插放着一束红杜鹃花,瓶中有水,水养着红杜鹃。 听到展颜的唤声,阴十七侧过脸看向蹲在桌旁的展颜 “什么事” 展颜举高掌中四块玫红棉布道“过来看看这个。” 阴十七走近在展颜身旁蹲下,她自他掌心拿起一小块棉布细细看着 “这是什么” 展颜道“原本垫在方桌四脚下的,像这样。” 说着他又将其中一小块玫红棉布重新垫在最靠近他的桌脚底下,阴十七看了一会道 “为什么要在桌脚底下垫上棉布,是桌子不稳么” 展颜摇头道“我试过了,方桌很稳,未有半点摇晃,何况若真的是方桌不稳,那也应该是哪边不稳垫哪边的桌脚,没理由四个桌脚都不稳,都得垫上我去别的客厢看看。” 展颜快速出了阵厢房,到列厢房里去了。 本来如厢房是最近的,但如厢房毕竟住着香客,且还是女子,男女有别,展颜总不好随意打扰,于是越过如厢房,他到了无香客住下的列厢房。 片刻后回来,展颜对阴十七道 “没有我先是去了列厢房,并没有再看到相同的玫红棉布垫在桌脚底下,想着兴许其他厢房有,我又再到另两个未有香客入住的错客厢与行厢房里看过,同样没发现垫桌脚的玫红棉布。” 谢谢真小心的打赏与亲们的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猫嘶叫 玫红棉布用来垫桌脚,到底有什么含义 又或者只是巧合,凶手正好有这个特殊的爱好 之后无为与花自来回来,展颜将玫红棉布给无为看,问无为寺里是否见过用这种棉布垫过桌脚,无为说没有,从未见过。百度搜索"",免费看 花自来问两个客院里的香客们问完回来,也是双手一摊说,没什么收获,与先前一般都说没听到什么动静。 即便有,也就是几声猫叫的声音。 阴十七问“寺里还有养猫” 无为道“寺里没养猫,不过有一位香客带了一只猫儿住在书院客厢里。” 花自来问无为“可是那位明明该是富贵人家千金,却穿得极为简单朴素的英小姐” 无为点头道“正是英小姐。” 下午又要到邻县珑门客栈去,阴十七打算正午午时的时候,看看死者的亡语。 趁着这会还未到午时,她想去会会这位英小姐。 阴十七刚说出无为带路的话,花自来便有意见了 “我刚刚问过了,那位香客英小姐并没有什么问题,夜里她也就听到了几声猫叫声而已,并没有再听到旁的动静” 阴十七打断花自来的话“知道猫在什么情况之下会叫么” 花自来有点发懵“这与案子有什么干系” 阴十七道“再问问就知道有没有干系了” 待无为带着阴十七离开阵厢房之后,花自来茫然地看向展颜 “十七到底什么意思” 展颜将掌中的四小块玫红棉布递给花自来,待花自来接过后,他方回道 “猫在饿了、撒娇、发春的时候都会叫,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花自来将证物玫红棉布收好后问“什么情况” 展颜道“恐惧、发怒、威胁的时候。” 花自来愣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已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展颜道“十七说的。” 花自来又问“十七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展颜瞥了花自来一眼道“就是在苗寡妇案子结束后的那几日里,那时你在做什么” 花自来想起来了。 那时案子终于结了,展颜向来没有案子的时候都是捧着书看,阴十七刚一反常态,整日整日地郁郁,他在捕头吏房里除了面对一个面无表情的书虫,还得面对一个闷闷不乐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好几百两银子的阴十七。 无奈之下,那几日里他便成天成天地往外跑,不是跑到隔壁两间捕快吏房里去窜门子,就是跑到衙门外去找找乐子听听新鲜事。 不是阴十七将他排除在外,而是他自已错过了许多事 花自来瞬间无以言表。 客院书院与棋院一样有八个客厢,分别以“忠、信、礼、义、廉、耻、孝、悌”命名,香客英小姐便是住于信厢房。 与棋院一般,刚走入书院,便能看到一颗年月久远的参天古树,粗干足有十个成年男子牵手合抱那样粗壮。 古树周边建有四个石制立柱灯台,正好围着古树形成一个正方四角形,每个石柱灯台里一到日暮,便会燃起光亮。 长年夜复一夜,两个客院从未有中断。 阴十七问无为“这四个灯台的光亮能照多远,你们又多久添一次灯油” 无为道“每日都添,又因着八间客厢是围着古树而建,所以夜里当灯台点亮,基本能照到客厢门廊之下。” 阴十七道“也就是说,光亮照不到走廊里” 无为道“是。” 光亮照不到各个客厢门前的走廊里,那凶手来回走经过的时候,若是身着黑色夜行衣,那是很容易便能隐匿身形的。 便是有香客听到动静出来观望,除非近距离面对面,否则也是很难看清凶手的模样。 书院八间客厢住满了三间,除了信厢房的英小姐主仆二人,就剩下义厢房与廉厢房住了香客,余下客厢皆空着。 无为道“现今不是香火最旺的时候,客厢尚且有余。” 棋院有五个香客,书院则仅有三个香客,共八个香客现今死了一名,只余七个香客。 这七个香客里,其中之一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呢 怀着这个疑问,阴十七与无为敲开了英小姐的厢门。 是英小姐的丫寰小芝开的门。 无为是和尚,出家人都谨防男女大防,何况现今是身为男子的阴十七快手,进了信厢房后,小芝便去倒了茶水给阴十七与无为,之后便一直守在英小姐身后站着。 英小姐是个年约十六岁左右的小家碧玉,她的父亲是做生意的,在洪沙县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富商。 英小姐的母亲因病故去不到月余,她便搬到这千光寺里来,为病逝的母亲念经超度,希望她的母亲在来世不再受病痛苦缠。 阴十七与无为进入厢房时,确实看到英小姐正在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见他们来,英小姐方搁下笔。 阴十七问道“棋院阵客厢的女香客遇害,英小姐不怕么” 英小姐道“怕,但我已在寺里持斋三日,为母亲抄写经文持斋超度还得七日方结束。” 持斋十日,抄写佛经,不惧险境,只一心一意为病逝的母亲超度,这英小姐倒真是有孝心的人。 阴十七目光下移,她看向乖巧蹲坐在英小姐坐着的圆凳旁的白猫,问道 “听我们的花捕快说,英小姐的猫在死者遇害当晚曾叫过几声,是不是” 英小姐也是爱猫之人,听阴十七一听,便抱起了一直蹭在她脚边的白猫 “是,那会我们睡得正香,这猫突然就叫了起来,听小芝说,还一直冲着厢门叫,也不知怎么回事” 阴十七问“你们可有起来查看过比如说打开厢门” 英小姐看向身后一直安静候着的小芝,阴十七也同看向小芝。 小芝立刻会意,开始回忆道 “夜里白猫突然就叫了起来,那声音听着还有点骇人,扰了小姐的安睡,奴婢便起身想让白猫安静下来,不要再叫了,可平日里十分乖巧听话的白猫却总是冲着厢门叫个不停,奴婢以为厢门外有什么东西,便打开了厢门” 可在厢门外,却什么也没有。 这个时候白猫也停下了叫声,迈着小步走回英小姐的床榻旁侧躺下,猫头倦缩着进入安睡。 阴十七问小芝“什么也没看到” 小芝摇头道“没有,厢门外只看到那棵古树,及四个石柱灯台一直亮着。” 阴十七不死心地再问“走廊呢信厢房门前的走廊或对面的走廊” 小芝还是摇了摇头,说什么也没有看到。 阴十七沉默了下来,她沉思着。 当晚白猫的异常表现,小芝形容不出来,白猫此刻又是如常的乖巧,怎么样才能重现白猫那会的异常呢 没有问出重要的来,阴十七与无为起身告辞,英小姐主仆也起身相送,白猫则被英小姐放下地,跟在英小姐后面一小步一小步走向厢门。 阴十七与无为踏出信厢房后,小芝便将厢房重新关上。 与无为一同走到快出书院院门之际,阴十七突然反转走回厢房走廊。 客院厢房的格局是由左至右顺着八字排列,左三间客厢,右三间客厢,中间正面面向院门的客厢两间,八间客厢围着古树而建。 除了院门方向,其他三个方向皆有客厢。 左边三间客厢顺序是忠、信、义,除了中间的信厢房住着英小姐主仆之外,左右两间客厢皆未有香客入住。 阴十七在踏上左边厢房走廊前,便拔出了随身佩刀。 无为站在院门口,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阴十七突然走回又显得奇怪的举动。 他没有动,也没有作声,只静静地站在院门处看着阴十七动作。 阴十七提着刀刚走过忠厢房,踏过信厢房门廊前两步,只差三步便可重回到信厢房门前的位置,这时白猫高亢得像是吃了兴奋剂般的嘶叫声自厢房内兀地响了起来。 信厢房内也传来小芝惊诧的声音“小姐,这猫不晓得又怎么了怎么突然间与昨晚夜半那会一样叫起来了呢” 英小姐也是有点忧心了“猫儿不是是病了吧” 阴十七一手拿着刀鞘,一手拿着银晃晃的大刀,在信厢房门前站了一会,她便伸手敲门。 小芝很快来开了门,嘴里还拌着对白猫不满的叨叨,乍一开门见到阴十七拿着刀横眉竖目站在厢门外,她差些被吓得尖叫起来。 小芝捂着嘴巴,将突然被吓得魂快飞了的尖叫声使劲塞回肚子里去。 英小姐也是呆愣地看着阴十七,不明白为什么阴十七会去而复返,还是以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 而白猫在小芝打开厢门之后,对着门外的阴十七是嘶叫得更欢了。 它全身炸着毛,弓起身子像只蓄势等发的猎豹,嘴里不断地发出忽高忽低恶狠狠的呜呜声,像是害怕时尖叫声的尖锐,又像是遇到威胁时奋起的自保。 它用尽全身、用尽力气地向阴十七表达它的不畏惧、它的奋起作战,这是对忽然感到危险之际而做出最直接的反抗。 它在警告外边它认为危险的人不用进来伤害厢门内的任何一人,不然它会用它的利爪撕了它认为危险的人 除了阴十七,没有谁明白白猫到底怎么了,连忽而听到白猫尖锐的嘶叫声而不得不跟着走回信厢房门前的无为,他也同样没明白过来。 只半会的时间,阴十七已试出了她所想要的答案。 她慢慢收起浑身刻意放出来的恶意,再慢慢将刀收回刀鞘。 刀得回了鞘,阴十七也在仍炸着毛,但明显已减轻许多的白猫面前蹲下,听着白猫尖锐的嘶叫声越来越小声,越来越温和下来,她慢慢笑了开来。 阴十七温声赞道“真是好猫,可惜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要不然指不定你还能给我点线索,真是可惜了。” 末了她伸手往白猫猫头轻轻地摸了一下,又在白猫伸爪想挠她一下之际迅速缩回了手。 真是快速又惊险。 在旁看着的英小姐主仆两人与无为皆让阴十七这样的举动吓得够怆,这白猫要是真挠了阴十七一手的两三条血丝来,那这白猫肯定得被绑去打板子吧 打猫的板子当然不可能,但倘若让展颜知道它挠了阴十七一手的血丝,那它大概会比被板子的下场还要惨烈。 阴十七特意摆弄的这一手,英小姐主仆、无为都看得有点云里雾里。 离开了书院之后,阴十七直接走回棋院阵厢房。 阵厢房是棋院入院后右三间的最里间,阴十七刚踏上右侧走廊,无为的声音便在她身后传来 “十七施主,方才在书院信厢房前你那样做,是为了证实凶手是否曾到过书院么” 阴十七顿住步伐,回身看着终于想明白过来她为何要那样做的意图的无为,她明白干脆地应道 “是。” 无为双十合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佛真的慈悲么 要真是慈悲,那为何佛不保佑遇害的死者呢 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将心中的那两句反问说将出来,阴十七转身快步走向最里面的阵厢房。 展颜正站在先前阴十七看过的红杜鹃花前,她走近床榻尾端的高几,与他并排站着,看着青竹瓷瓶中开得正盛的红杜鹃。 展颜道“被褥上有杜鹃花,瓷瓶里也有杜鹃花,而倨我了解,寺里根本就没有杜鹃花,连种植过一株都不曾,凶手特意展示这杜鹃花应该是有其代表着的含义。” 阴十七道“嗯,不仅杜鹃花,还有黑布的窗,垫桌脚的棉布或许这厢房内还有我们尚未发现及忽略掉的东西,这些都代表着某种含义,而这些含义说不定就是凶手想要告诉我们的,黑布的窗兴许便是如我们所想的代表着黑夜,那么其他的呢” 无为一回到阵厢房,又是独站在一旁候着,安静得似乎不存在。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无为不再是单纯地站着候着,他摘下了挂于脖子的佛珠,一手竖起,一手拈着佛珠不缓不慢、富有节奏地转动着,开始阖起双目一心一意地念经。 谢谢元爱宝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破逛语 展颜对于其他凶手特意布置的物件代表着什么含义尚未想出什么答案,他也答不了阴十七的问题。 随意在厢房内四扫之下,展颜看到了与阴十七出去一趟回来便有点怪异的无为,不禁问道 “无为怎么了” 阴十七顺着展颜的视线,看了眼杵在厢房门槛内边的无为道 “应该是突然觉得凶手离寺里香客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一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唯恐连佛祖也无法全部顾及,他感到了危险,所以开始惊谎无措,念经不过是试图安下他那颗正不安跳动着的心。” 这话颇俱讽意。 说这话的时候,或许连阴十七自已都不觉得,展颜却察觉到了她话中对佛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对于人们执着信仰的淡漠。 为什么她会这样 她是经历了什么,才导致了她这样的心态 花自来也听着不是滋味,遂问阴十七 “十七,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阴十七道“哪里有什么怪怪的,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 花自来是直接问,展颜却是用着一双深富含义、困惑猜测的眼盯着阴十七,眼里满满是为什么。 展颜这样裸打着疑问的眸色让阴十七微顿了顿,两息后又浅浅笑道 “展大哥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解读佛祖,实在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又或者认为是我错解了无为的慈悲为怀” 展颜没作声。 也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他在不晓得阴十七这样说话的含义之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阴十七又道“以前我信天信命信自已,可现在我除了信自已,便只信事在人为” 无为自然能听到了阴十七与展颜两人的对话,他听到阴十七说“事在人为”之后不停念着经的嘴巴、拈着佛珠一颗一颗转过去的手皆停了下来,他看向阴十七道 “境由心造,事在人为,十七施主所言极是。” 无为居然赞同她的话,这让阴十七来了兴致,她走近无为道 “你觉得我说得对哪一句对是对佛祖无法护得天下众生,还是不屑你只会念经求佛的慈悲” 方将的话只是微讽,而此刻的话则带了刺。 展颜与花自来同时走近阴十七,与她齐齐站在无为跟前。 无为没有应声。 只盯着阴十七一瞬不瞬的,他似是在等着阴十七未说尽的话。 阴十七不负无为所望地接下道“五年前我祖母在我性命垂危之际,曾来千光寺诚心跪拜,最终求得我如今的安平和顺,祖母总说,多得了千光寺佛祖的保佑,方佑得我捡回一条性命可我却觉得,我能自阎王那抢回一条性命,是因着祖母的善心善举,更是因着祖母的医术高明,这一些皆与佛祖没有任何干系。” 她笑着“你瞧,我是这样的不诚心,也从未真正想过要到千光寺里来向佛祖他老人家跪谢当年的救命之恩,上回特意来寺里,亲自谢过慈眉大师不怪罪我紧急时的无礼之举,那会我也只是到佛祖面前随意地拜了一拜,没说什么话,连半个心愿都没有,我不信佛祖真能实现我的愿望。” 展颜看着显然不对劲的阴十七,有点担心地唤道 “十七” 花自来再迟钝,这会也与展颜一般察觉到阴十七的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令花自来想起了抓曾品正的那个时候,阴十七也是这样掺杂了个人情感,情绪似乎处于临界点般不稳定,像是时刻会爆发似的,令人心惊肉跳。 不同于展颜与花自来杂带了忧心的感受,无为听着阴十七突如其如的一番自我剖析,面上微怔,竟是半晌没作声。 无为此刻的心情又有些与展颜颇为相似,俱都是在猜阴十七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方会突然这样奇言怪语起来 而与展颜不同的,无为更多的是无由来的不安。 这种不安自白猫嘶叫开始,更自阴十七这会的奇怪言语持续加重。 展颜嘴里唤着阴十七,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无为。 无为却似是没瞧见展颜打着问号的眸光,他完全无动于衷。 阴十七霍然拔出佩刀,刀锋微泛着冷芒,仿佛还能看到鲜红的血滴,她看着明晃晃的刀身道 “展大哥,我到书院里去,就是用这把染有苗贤、苗铁两人鲜血的刀吓得信厢房里的英小姐的猫直冲我嘶叫,那嘶叫声经英小姐主仆两人证实,那便是昨夜里白猫突然叫起来的声音,一模一样,这就说明了昨晚白猫同样受到了危险的威胁,令它恐惧或是出于反抗自保的本能而发出了尖锐的嘶叫。 当它冲着厢门嘶叫的时候,凶手或许就在厢门外,英小姐的丫寰小芝说,白猫嘶叫的声间约莫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那至少说明了厢外的威胁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这样的威胁,倘若并非来自于凶手,那么只能说明千光寺里除了杀人凶手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尽管我再横眉竖目,倘若没有这把刀,大概也达不到我要的效果,那便也得不到我要的答案呵有时候人还不如一只猫来得坦诚” 手中刀突然一个反转,由下往上凌厉逼近,阴十七快速将刀架上无为的颈脖,冷声问道 “为什么说谎出家人不打逛语,这不是最基本的么” 展颜看着事情的发展已出了他所知道并理解的范围,可他相信阴十七,他信她不会毫无缘由便将刀搁到一个无辜的和尚脖子上。 无为到底说什么谎了 展颜看着无为。 无为被阴十七突来的一杠吓着了,僵着身体半晌没回过神来。 僵持着,无为没有作声,阴十七也没有移开刀锋,展颜更是紧紧盯着防着无为被逼急了的妄动。 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无为终于开口,他看着阴十七问 “十七施主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这得从阴十七决定亲自去查问英小姐那会开始说起。 那时刚回棋院,无为带路,阴十七随意与他攀谈着,其中说到客院中的香客状况,无为说他不甚了解。 阴十七觉得无为不了解客院中的香客,这也是很好理解的,毕竟和尚是出家人,出家人出尘世修行,理所当然也不会过多理会尘世诸多繁事。 于是她没再问。 可当敲开书院信厢房英小姐的厢门之后,阴十七觉得她先前的认定错了。 两人一坐下,小芝便给两人上了茶水。 很快的,几乎是在两人在桌旁坐下的同时。 阴十七以为或许是两人到的时候,英小姐主仆正巧在煮水,想要泡茶喝,她与无为的到来,刚好赶上了。 那时她尚未起疑。 小芝不是用大个的茶壶泡的茶,而是用了小巧精致的陶制茶碗泡了三杯碧螺春。 碧螺春茶叶条索纤细,嫩绿隐翠,卷曲如螺,茶叶被泡开后,香味徐徐舒展,上下翻飞,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入口凉甜,鲜爽生津。 问了英小姐两句后,阴十七便端起茶碗,掀起碗盖,先轻轻拂开了尚未沉底的细长茶叶,再慢慢轻呷一口。 她并非口渴,只是借着喝茶的当会她想了些事情。 英小姐见阴十七慢条斯条品起茶来,并不着急问她关于案子的事情,她也不急,随之也端起茶碗来,慢慢品掇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英小姐掀开她那茶碗的碗盖时,阴十七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英小姐茶碗中并无茶叶,可其清香味道及茶水颜色又分明是碧螺春无疑。 正想开口随意问问英小姐,阴十七又瞥见刚刚掀开碗盖想要喝茶的无为,他茶碗中竟与英小姐一般并无茶叶,却同样泛着与她手中茶碗碧螺春一般无二致的清香茶气,茶水亦是一模一样的银澄碧绿颜色。 阴十七问无为“这是巧合么你与英小姐喝碧螺春竟有相同的习惯” 泡开碧螺春后,将茶叶去掉,只留下银澄碧绿、清香扑鼻的茶水这样的习惯,只是巧合么 无为没有立刻回答,倒是花自来细细回想起他与无为到书院信厢房去时,英小姐的丫寰小芝给两人上茶时的情景。 想了又想却是无果,花自来根本就没注意过这样与案子毫无干系的细节,现今想来,也不一定与案子无关。 同样是查问,花自来没有查问出什么来,可阴十七却看出了小芝上茶时各个茶碗中茶叶的不同,及逼得白猫再次与死者遇害当晚时一样嘶叫起来。 花自来突然意识到自已与阴十七的差距,花自来觉得展颜那样嚣重、重视阴十七,实在是有道理的。 他默默地闷不吭声,大概没有比此刻的感悟更令他胸闷的事情了。 无为道“十七施主,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相像相似的人何其多,何况只是小小的习惯的。” 阴十七道“那为何小芝如此清楚你的习惯先前你与我说过,你与客院的香客甚少接触,便是在寺里后院干着做饭洗衣之类后勤杂活的小师父也甚少与这些香客攀谈,除非香客有事要问,或你们有何要事必须通知香客,否则你们谁也不会主动去扰了香客在寺里的清修,不是么” 无为道“正是如此,至于小芝施主为何会晓得无为喝茶的习惯,那是因着今日无为头回与花捕快到信厢房登门时,无为便亲口与备茶的小芝施主说的。” 阴十七与展颜闻言同时看向花自来。 花自来被两人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那会我将重心放在查问案情上,哪里会顾得上注意这些小事” 也就是说,花自来也不确定无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阴十七无奈地将视线转回无为身上“好吧,那么你来告诉我,为何在我查问小芝白猫昨夜里嘶叫的情况时,英小姐的眼神会时不时地瞟到你的身上” 有么 无为回忆着。 可即便回忆不到什么,无为的心也乱了。 花自来听到还有这样的情况,一下子来了精神 “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无为你老实说,你与英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着花自来开始不客气的质问,无为拈着佛珠的手指止不住地微颤了一下。 看出无为的防备正在一点一点崩塌,阴十七决定下最后一贴猛药 “那眼神根本就不是香客看寺里师父该有的眼神,而小芝无意间流露出对你的恭敬更是习惯成了自然,这些皆表明了,你与英小姐的关系并不像你所说的只是香客与寺里师父之间的关系,或许你与其他香客真的不甚熟悉,可你与英小姐的关系,我却可以十分肯定,那绝对不简单” 无为双手合十驳道“这些不过是十七施主的臆测” 阴十七笑了笑,将将刀自无为颈脖上撤下 “臆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在你喝了茶碗里将将一半茶水之后,小芝自英小姐身后走近桌旁,原本是想为你添茶水的,可在你微抬搁放于桌面上的右手食指之后,小芝再没有动作,而是退回到英小姐的身后去继续站着候着莫非这一点,你也要说是我臆测出来的么 瞧,就说我不太信佛祖他老人家吧,连收个弟子都是这样识人不清,念经念得满口逛语,修行修得谎话随手拈来,连自已的前尘俗事都拿不起放不下,你还当个什么和尚你这样的又能修得什么善果” 无为浑身一震,他震惊地看着徐徐道出这小小细节异常的阴十七,更被阴十七直戳他心的犀利言语震住。 旁人不会注意到的小地方,阴十七却都注意到了。 若他有失算的地方,那大概就是算错了阴十七的能耐 无法再狡辩,也似是不想再狡辩。 阴十七说得不错,他连前尘俗事都处理得拖泥带水,何淡什么以身侍佛修心养性 无为没有再反驳阴十七的话,他承认了阴十七所推测出来的一切。 他与英小姐早就相识,是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珑门栈 无为并非有意隐瞒了这样的事实真相,而是早在命案发生之前,他便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他不仅仅隐瞒了展颜、阴十七、花自来这些自衙门里来寺的差爷,连寺里的住持大师慈眉与他的师父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未料到谁也没有瞧出来的秘密,让阴十七看无为的一个喝茶习惯与右手食指小小的动作便将秘密牵引了出来。 右手食指微抬,那是无为尚在尘世家中时的习惯,若是不必,他便会微抬右手食指,示意身边的下人,下人们是侍候他惯的,自然明白他微抬右手食指的意思。 他与英小姐自小便在一处玩耍,小芝又自小是英小姐的贴身丫寰,自然晓得他这一个小小习惯动作的意思。 至于他与英小姐之间的情感纠葛,无为并没有将故事说得太多太长,只大概说了他与英小姐的有缘无份,道是人意弄人,缘深份浅,万般无可奈何。 无为与英小姐的故事颇令人唏嘘,却没有半点与案子扯上干系,无为的谎言令阴十七起疑,甚至还动到她从不轻易拔出刀鞘的佩刀。 可这样的结果,却让阴十七很满意。 不管真相到最后是什么样子,她都不希望在佛门之地静修出一个杀人凶手来。 寺里响起了钟声,阴十七、展颜、花自来三人皆不明所以,无为解释道,是寺里众僧与香客的午膳时间到了。 午膳时间到了意味着午时到了。 展颜让无为先带着花自来到斋堂用斋饭去,他则与阴十七再在阵厢房里待一会。 花自来问展颜,为什么不一同去用斋饭 展颜还未说什么,花自来自已已迅速意会到了什么,连道着明白明白,便飞也似地与无为走了。 无为走得慢,还让自以为很聪明地猜中了展颜与阴十七之间那点小道道的花自来拖得不得不走得快些。 日间午时或夜里子时皆可看死者亡语,阴十七午后便要与花自来到邻县珑门客栈去,于是她决定在午时看死者的亡语。 死者留在千光寺里的身份表明是洪沙县城北人,名为兰芷。 除此,再无更详细的死者家地址或其他信息。 而到寺里来静修的女子,为了闺誉或其他缘由,有时候大都会使用化名,所以这在寺里得到的死者身份信息也需进一步核实,方能定下“兰芷”这个名字是否便是死者的真实姓名。 衙门已发出认尸告示,同时衙役也拿着衙门里画师画好的死者画像,在县里城北挨家挨户问有谁认得画中女子,大规模搜寻一个可能叫兰芷的女子的具体住址。 城北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找到死者的家属。 认尸一时间未能确定下来,县里衙役却带来了石仵作与珍稳婆进一步的尸检信息死者外裳之下的内衫染有几处血迹,应是被割断喉咙后喷撒染上的,特别是内衫衣领处,更是染有一大片血迹,除了颈脖被割断而致命这一重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痕,亦无受到侵犯的迹象。 衙役没有在千光寺里滞留,向展颜禀完最终尸检报告及核实死者身份进展情况之后,他便出寺回县里衙门。 阴十七刚看完亡语,双腿微软地坐在阵厢房内的桌旁。 衙役赶到阵厢房来找展颜的时候,正好阴十七已看完亡语,展颜正扶着她在死者死时坐着的位置的对面凳子坐下。 听完衙役禀告死者进一步的尸检之后,阴十七陷入了沉思。 尸检报告说,死者兰芷未有糟到任何侵犯的迹象,死者私人贵重物品中也未有被动过的痕迹,凶手既不是为财,亦不是为色,那是为了什么 情杀或仇杀么 展颜也想到了这一点“看来我们得自情杀或仇杀这两点入手,查查看死者生前是否有这两点可能的潜在凶手,再一一排除。” 阴十七点头道“目前只能这样了,死者的亡语也没什么作用,死者是被凶手自后割断了喉咙而瞬间死亡,被杀之前死者是半点防备且半点没意识到危险,临死前只有一句未能喊出的本能自救的两个字救命” 她突然觉得自已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竟有如鸡肋般的存在。 在大都时候,好像半点用处也没有。 全部取决于死者死前那一瞬间想到并是最想说的话,倘若这句话不在重点上,那完全处于被动的她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亡语。 看出阴十七的沮丧,心情的低落,展颜道 “没关系,你不是自英小姐的白猫那里试探出死者被害当晚凶手曾在书院出现过么我们还可以从这一点入手细查,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凶手的痕迹。” 阴十七道“我知道,我没事的,展大哥,我就是觉得你为了让我能安心看亡语,不但驱走花大哥,从而令花大哥误会了什么,还在一直在旁边护着我,结果我却让你失望了” 展颜伸手将阴十七自凳子上拉起。 阴十七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展颜看着阴十七的双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没事,结果总是有好有坏,有时候没有结果也是其中一种结果。” 阴十七初次发现展颜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眸,黑墨如点漆,亮晶晶地就像是天上夜里闪烁着的星星,一眨一眨的,轻易地便将人的心魂吸了进去。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阴十七突然觉得有点热,敛下眼帘,右手抚上脸颊,才发现是那样的烫手怪不得那样热呢原来这么烫啊 展颜却看着阴十七垂目摸脸的动作,及她脸上左右颊浮起的红霞,慢慢地笑了。 用完斋饭,阴十七与花自来便出发。 出发前,展颜对花自来交待道 “照顾好十七。” 花自来笑着道“那当然啊” 然而展颜一脸正色,盯着花自来的笑盯得他开始觉得“照顾好十七”的这五个字实在有点沉甸甸的。 花自来重新郑重地点头道“好” 阴十七没站在展颜与花自来的旁边,她站在千光寺那九十九个石阶下一旁拴着马儿的树旁,远远地看着约莫站在三十几个石阶之上的展颜与花自来。 一会看看奇怪的展颜,一会又看看耍宝耍到一半变得十分正经的花自来,她的脑袋里好像进了点浆糊,想半会也没想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暗语。 展颜留在千光寺查紫光檀佛珠,及再次细细搜查书院周边,花自来则骑马带着阴十七赶往邻县珑门客栈。 邻县是一个与洪沙县差不多大小的县,叫桫林县。 骑马骑了一下午,到桫林县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阴十七坐在马背上,双手紧抱着花自来的腰,进了桫林县城门的时候,有三匹快马自两人的马儿身侧呼啸而过,那速度比两人的马速还要快上一倍。 到了桫林县城门前官道,花自来便将马速降了下来,因着已有百姓人来人往,骑得太快的话怕会出什么意外。 可这刚刚过去的三匹马却是刚自桫林县里出来,县里的百姓更多,他们三人却这样肆无忌惮,就不怕马儿跑得太快,有什么事情发生时来不及勒马而酿出祸事来么 进了城门,花自来便让马儿慢慢行走着。 阴十七坐在马背上左观右望,顺便问了问刚才那三人。 花自来道“那三人中有一位我倒是识得,是方城有名的叶家少爷,正宗的纨绔子弟” 方城离洪沙县与桫林县都不远,知府衙门便建在那里,花自来随着洪沙县知县大人到过知府衙门拜访过知府大人几回,于是对方城中的一些事情也算得上了解。 何况这叶少爷还是方城甚是出名的反面教材典范,花自来就是想不了解都有些难,在方城时,总会有人在他耳边将叶少爷的丰功伟绩自动倒一些出来让他听听。 阴十七问“那骑在最前面骏马上的那位少爷是谁” 花自来想了想摇头道“那人瞧着面生,不知道是谁。” 那人生得俊朗,朗眉星目,一脸温和,只是因为急着赶路而染上了几许焦色。 即便只是匆匆擦肩而过,阴十七也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总觉得那人她该是识得的。 珑门客栈就在桫林县的中心点,穿街走巷的,随着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阴十七与花自来都下了马背,走着到了珑门客栈。 珑门客栈是桫林县最大最出名的客栈,从格局摆设到客房上中下等各种身份衡量,皆颇为讲究。 阴十七与花自来两人身着衙服,一进客栈大门,右手边的柜台便冒出个掌柜来,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两位差爷今儿个上小店里来,是为公呢还是为私” 花自来瞪圆胖矮墩的掌柜一眼“有见过穿着衙服到客栈里来瞎转悠的官差么” 圆胖矮墩的掌柜姓赵,人称赵掌柜。 赵掌柜听花自来不冷不热的这么一句,又见花自来身侧的小差爷阴十七含笑看着他,他不由收起滑头,嘿嘿笑了两声道 “我说花捕快花大爷你怎么又有空到桫林县里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私事到这悄悄办来了” 说着,赵掌柜还上下打量阴十七一个来回,那眼神叫一个浮想连翩。 阴十七瞬间无语。 这珑门客栈好歹也是桫林县有名的客栈,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粗糙的形象代言人 粗糙倒也罢了,这赵掌柜左脸还写着“猥琐”,右脸写着“浅薄”,额头写着“流氓”,这六个字大刺刺地随着赵掌柜的移动时刻展示于珑门客栈的门面上,真不知道客栈老板是怎么慧眼识猥琐的 赵掌柜打量阴十七的那一个来回,阴十七是在心里不乐意,花自来则是直接一个飞毛腿过去,正中赵掌柜的小腿,即刻痛得嚎然大叫。 叫了两声之后,又观望了客栈大堂一圈,见许多正在用晚膳的客倌皆或不满或好奇地直盯着他瞧,他肥大的双手赶紧又捂住流油的嘴巴。 哀嚎声即刻没了下文。 花自来熟门熟路地带着阴十七直接往柜台侧面的楼梯走上,边拉住刚自楼上下来的店小二吩咐道 “两间上房,先送两大桶洗澡水到房间里来,再备好膳食,爷洗好了便要 用,听清楚了没” 店小二明显也花自来相熟,刚被拉住时还有些懵,待看清拉住他的人是谁后,即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哟花爷” 花自来也笑“你小子好大的架子啊,若非爷先拉住你,你还认不出爷来是不是” 店小二叫赵有来,上回花自来来的时候,因着两人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像,一个叫有来,一个叫自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那叫一个官民一家亲 阴十七看着毫无官架子、随便便能与一个市井店小二交情这么好的花自来,因赵掌柜方才无礼的注视而郁闷的心情一下子被打得烟消云散。 赵有来虽也姓赵,却与赵掌柜没半点亲戚关系,不过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赵有来带着花自来到了客栈的三楼最里间,那是花自来上回来便住着的上房,房门前挂着个牌子玖。 三楼共有十八间上房,自中间的楼梯道上来,左右楼道过去各九间。 恰好捌号房还未有客倌入住,赵有来便询着花自来的意思,将阴十七安排在捌号房,就在花自来的玖号房左边隔壁。 玖号房右边则再无房间,进房后打开房里的窗台,便能看到坐北向南的珑门客栈大门前宽大的街道。 出了房间后,便是一个回字形的楼道、 珑门客栈共有三层楼,分为一楼普通客房,二楼中等客房,三楼上等客房。 客栈一楼有大堂、穿堂道、普通客房,二楼与三楼的客房皆建在东、西、北三面,正中北面有八间客房,中间以楼梯道口隔开,两两成四间,顺着左右楼道走,则是东五间、西五间客房。 南面则建有一个看台,可供客倌出来或用膳,或品茗,或没事坐着聊天,看看楼下客栈大门前的街道人来人往。 谢谢冰入我心01与gaoghui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胭粉字 阴十七笑了。 花自来虽嘴上说着不太相信她的话,可在行动上却很是支持她。 有这样的同僚,她何其幸运。 花自来自赵掌柜处提来了两个明亮的大灯笼,与阴十七一人提着一个开始再次在二楼搜寻起来。 可天知道,连阴十七都不知道搜寻的是什么,花自来更是一头雾水地随处碰运气。 找了整整一夜,两人毫无收获。 一夜未眠,花自来双眼都快睁不开了,阴十七却还精神饱满地蹙紧了眉头思索着。 花自来摊坐在看台栏杆临街的一张圆桌旁,颇为有气无力地道 “十七,我看那人纯粹就是敲错门的” 敲错门 不是 阴十七敢肯定不是,可花自来的话她没有反驳,因为在二楼确实没搜寻到任何可疑的线索,是她还未找到,还是她哪里想错了 两个灯笼皆被放在圆桌上,天已是大亮,二楼客房里的客人陆陆续续起床洗漱,吃完客栈备好的早膳之后,有的退了房继续行程,有的则各因各事继续弥留客栈。 没什么事到看台来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八张圆桌也渐渐坐满了人,突然间也不知是谁先嚷嚷起来,阴十七与花自来只听到最先的一声尖叫声。 两人寻声源看去,见是坐到看台中间的那张圆桌凳子上的一个少年骇然地蹦个老远,嘴里还有他尖叫时的余音,再便是其他二楼客人的各种疑问声、议论声。 一时间,二楼看台像个赶集的集市般,吵杂声彼起彼落,尽是各抒已见。 阴十七走到少年旁边去,这个少年正是昨夜里她经过看台时三桌客人中的那个少年,此刻他原本清秀的脸庞被吓得煞白煞白。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阴十七看到了中间这张摆放着油灯的圆桌其中一只圆凳上,竟然被人写上了赤红如血的两个大字阁楼 看台桌凳的颜色皆是靠近原衫木颜色的浅黄,那赤红的两个大字龙蛇飞动般跃于圆形的凳子上,极其醒目。 可阴十七明明记得,这看台里的所有桌凳她都是有仔细查过的,当时并无发现这样大刺刺召示的两个大字。 花自来在写着两大字的圆凳旁蹲下,端详了半会,以手沾了沾那两大字的赤红颜色,指腹沾了点赤红后,他举至鼻间闻了闻道 “这是脂粉调水写的,不是血” 少年显然以为是血,方被吓得半条魂都没了,此刻听花自来这样一说,他半结巴着问道 “真、真真不是血” 花自来笑着摇头道“真不是血,放心吧,没事啊” 周糟的人一听不是血,也纷纷由原来的离得至少十步远的距离走近圆凳,却让在客人中走了一圈回来的阴十七拦住了,指了指花自来道 “各位,我们皆是自洪沙县衙门来的官差,来此也是为了查一起命案而来,这张圆凳上的字我怀疑与我们正查的命案有关,还请各位配合下,勿再上前来,这只凳子我们也会做一番细查,各位若是没什么事情,还是散了吧” 少年瞪大了眼看着与他一般年岁的阴十七,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 “你真是官差” 阴十七点头。 也是穿着常服,要不然也不必再三重申衙门官差的身份了,随便什么人一见她身上的衙服,便知她是官差无疑,何来少年这质疑的目光。 阴十七一承认,旁边有几个人也暗下嘀咕着,看阴十七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少年,竟然是衙门的官差,真是英雄出少年之类的缪赞之言。 阴十七却无人理会,她看着圆凳上的两个大字,抬头向看台四周望了望,奇怪道 “赵有来呢这二楼发生了这样的吵闹声,他都不上来看一看的么” 她正念叨完,花自来也正替阴十七引颈相望时,赵有来便不知自哪一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小心且翼翼地走近阴十七,问道 “阴小爷,你找我什么事” 花自来取笑赵有来道“你小子胆子也太小了吧竟然躲到不见人影” 赵有来半哭着道“花爷,初时我不是也以为是血写成的两大字么吓得我咧胆都快破了哪像您二位呐,那胆儿肥” 花自来贫嘴,这赵有来也是个贫嘴的主,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个完。 阴十七打断两人的贫嘴道“赵有来,你去给我取纸笔墨来,若是有朱砂墨那便更好” 赵有来即时应声“好咧阴小爷” 这一点上赵有来倒是识趣,没喽里喽嗦地问,倒是花自来见赵有来走后,他便问阴十七 “你要纸笔墨做什么” 阴十七道“我要将这两个大字临摹下来。” 花自来明白了“对,将来再遇到类似的也有个比对你行么” 这是质疑她的临摹能力了。 阴十七抬眼瞧花自来“要不花大哥来” 花自来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这种细致活还是你来好些,我还是去干干粗活吧” 阴十七在中间圆桌旁另一张圆凳上坐下,看着中间还点着的油灯道 “花大哥,看台里的所有桌凳我们都是有查看过的,那会并没有任何发现,莫说两个如血般红的赤红大字,就是连半个红点都是没有的,可现在这其中一只圆凳凳面上却多了两个赤红大字,而且在天一亮之后,我记得这油灯是被吹灭了的” 花自来心里本来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被阴十七这样剖开来一说,他顿时浑身一寒 “这、这油灯还是我、我吹灭的” 阴十七没错过花自来浑身上下的些微僵硬,不由浅笑道 “无论是赤红大字,还是被吹灭的油灯重新点燃,这些都与什么鬼怪无关,不过是有人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添上的” 花自来心中正想着什么鬼怪,听到阴十七说出“鬼怪”两字时,心还止不住地微颤了一下,可一听阴十七说“无关”时,他心已稍安,再听到阴十七说“添上”之际,他的心已大定,遂而想起二楼那些晨起后到看台来的客人 “刚才到看台来的二楼客人足有七、八” 阴十七肯定道“七人,连我们、赵有来在内,共十人。” 花自来道“对这七个人中少年离得最近,他做手脚的可能性也最高,至于其他人,那会我还真没怎么仔细地注意过” 说到最后,花自来又有点汗颜了。 阴十七能肯定到看台来的客人人数是七人,他却不能,这会他连这七人当时的表现也给漏掉了,随之一想到若换做展颜与阴十七来这一趟,定然是能发现得更多吧。 也非是花自来自卑,只是他向来勇于承担,更勇于承认。 查案能力不如展颜,他早就认了,至于后到的阴十七,他也渐渐改质疑为佩服,阴十七在查案方面的能力确实比他强,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花自来复又想到这七人已散了,不是回了客房,便是下楼不知做什么去了,他急道 “那七人” 阴十七对花自来摇头道“不是” 花自来没反应过来“什么” 阴十七道“那七人皆不是夜里敲我房门引我到二楼,又在天亮后在二楼看台圆凳写上这两个赤红大字的那个人影。” 花自来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肯定” 阴十七道“刚才你在查看赤红大字到底是不是用血写就的时候,我便在看台那七个客人当中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了他们一遍,他们不仅手干净,连身上也没半点脂粉的味道,还有神情举止皆表明他们不是那个人影。” 花自来还想再问阴十七凭什么这样肯定的时候,他脑中突然想起阴十七单凭无为一个搁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微抬便能瞧出端倪,继而逼得无为不得不坦白承认与英小姐的熟识关系。 想到这一点,花自来将含在嘴里的质疑声重新吞下肚子里,连楂都没剩。 吞了吞口水之后,花自来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在我以手试沾那赤红大字是用什么东西写就之前,你就知道了那是用胭脂写就的” 阴十七点头道“嗯,那脂粉的味道虽让那个人影特意调到了最淡的味道,但脂粉一融于水处于浓稠状态的时候,它的味道便会四散一些,虽就近的味道更淡了,但它的味道却能飘得更远,于是在走近少年身侧观察少年的同时,我便闻到凳面上那阁楼两字四散出来的味道,实为脂粉的味道。” 花自来听后膛目结舌之余,不由自主地脱口而道 “那你怎么没说还由着我去试” 现在回想起来,花自来感觉那会的自已有点像蠢萌蠢萌的笨蛋一样 阴十七解释道“因为那会我想看清楚每一个在看台上,亲眼看着你试那两个字体是由什么东西写就之际的最真实反应,从而判断他们有没有可疑之处。” 花自来听明白了,敢情在看清那七人中有无那个人影存在的事件中,他就是一块石头一块试刀的大石头 阴十七瞄了两眼明显情绪突然就得不佳的花自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花大哥你不高兴啊” 花自来撇过脸去,的应道 “没有” 阴十七终于可以确定了“别不高兴啊花大哥,我们这不是分工合作么,最后方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不是” 分工合作 花自来算明白了,阴十七是细致技术活,他就一粗糙体力活 阴十七见花自来半会没撇过脸来,这会去了许久的赵有来也终于姗姗赶回来,她一指赵有来便对花自来道 “这阁楼两个大字还是花大哥来临摹吧花大哥写的定然要比我写的更像个十成十” 赵有来将好不容易寻来的纸笔墨放到桌面上去,又依着阴十七的话唤起花自来 “花爷请吧” 赵有来说完便开始磨墨,那架势有模有样。 阴十七就坐在一旁看着等着,瞧得花自来不得不将一张老脸给转了回来,他清了清喉咙道 “那个还是十七临摹吧” 又迅速转了话题,中气十足地找赵有来的楂,花自来吼道 “你小子跑到县郊去取纸笔墨啊不过到楼下柜台一取就去取了这般久” 要是赵有来能早点回来,花自来想着他大概也能郁闷得短些时间。 赵有来被吼得甚是委屈“楼下柜台没有朱砂墨啊我便想着反正得出去买,这才一并将纸笔买了新的回来给两位爷用嘛为此掌柜的还跟我叨个许久呢” 花自来斜眼睨赵有来“真的” 赵有来磨好朱砂墨,放下墨条认真地大力地点了下头 “比珍珠还真” 花自来与赵有来在探讨赵掌柜叨赵有来什么,并且是怎么叨赵有来的时候,阴十七开始认真照着圆凳凳面上“阁楼”两个大字临摹起来。 “阁楼”两字颜色赤红如血,而用的则是草书的字体,运笔勾带间如龙蛇飞动,笔势连绵环绕,大有放纵张狂之意。 这两个字不大好临摹。 阴十七临摹了两刻钟,其间废了两张纸,到第三次临摹的时候,她自已方总算看着满意了。 花自来一瞧赞道“简直一模一样” 赵有来亦向阴十七竖起大拇指道“阴小爷就是厉害” 阴十七笑而不语。 只等着宣纸上的墨迹干了,这张临摹的“阁楼”二字便可收起。 赵有来收拾着桌面上余下的纸笔墨,阴十七与花自来两人则不禁又盯着被重新点亮的桌上油灯。 赵有来收拾好后纸笔墨后,想着一并吹了油灯,却被花自来一个捂嘴,而阴十七则用双手护住油灯,护得密不透风。 赵有来眨了眨眼睛,抬手将自已的嘴自花自来大掌中解放出来,他吁着气道 “两位爷这又是怎么了” 花自来道“没你什么事了,你收拾好下去吧” 赵有来虽好奇,但也晓得不该问的别问,何况还是衙门里的事情,他便不该问了。 于是应了声好,赵有来便识相地下楼忙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名阁楼 赵有来走后,花自来问阴十七 “案发现场死者趴着的桌面上也有这么一盏一直点亮着的油灯,那人影会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两者有关系” 阴十七经花自来一提醒,略略思索间,脑中忽而灵光一现 “花大哥阁楼” 花自来莫名奇妙“我知道阁楼啊,怎么了” 阴十七道“点亮着的油灯是案发现场明摆着的线索,那是凶手留给我们的,而现今又有一模一样点亮着的油灯与凳面上的“阁楼”两字一同出现,不管那个人影是否就是凶手,或者那个人影与凶手有什么关系,反正在昨夜里敲门引我出来,直到我们在二楼搜寻了一夜,那个人影就是想告诉我们案子与阁楼有关” 那么阁楼在哪儿 那人影指的是哪里的阁楼 花自来闻方不由在二楼四处张望着,阴十七也是一样,可两人张望了半晌也没发觉哪里有阁楼 花自来道“上回我便在这珑门客栈小住了一段时间,并未发现二楼有什么阁楼,莫说二楼,就是三楼也是没有的,那人影到底是说哪里的阁楼” 阴十七起身走到看台栏杆,倚着栏杆她往客栈外面瞧去,街下早已人来人往,做买卖的做买卖,出门置办物品的置办物品,过往的路人继续过往,一切都很正常。 客栈对面是一家钱庄,两层楼高,阴十七自二楼看台望去,是一目了然,钱庄并未有别添的小阁楼。 再抬头往珑门客栈三楼方向瞧去,三楼看台里也有客人坐着,阴十七隐约能听到客人两两三三聊着天的声音,还能见到一两个与她一般倚靠于看台栏杆站在边上看着街下人来人往的客人。 三楼再上,便没有了。 莫说添置的小阁楼,就是能自三楼上去的楼梯都是没有的。 阴十七转身坐回花自来所坐的那张圆桌凳子上,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不自不觉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花自来道“一夜未曾合眼,你先回房歇息吧,我到楼下去问问赵掌柜,看他知不知道阁楼这回事。” 阴十七看了看花自来比她还要沉重的眼皮,拒了他的好意道 “还是花大哥回房睡会吧,赵掌柜那边我去问问便可,若有何发现我便去叫你,若是问不出什么来,问完之后我也回房睡会,实在是太困了。” 花自来本来坚持让阴十七去睡,他去问赵掌柜,但一想到兴许阴十七去问还能发现点什么来,他便也不再坚持,点了下头便嘱咐阴十七道 “实在太困便先回房睡会,别硬撑着,累坏了身子可就查不了案了。” 阴十七浅笑道“知道了,花大哥” 花自来回三楼玖号房去歇息之后,阴十七便下楼去到柜台边上。 赵掌柜正将铁算盘上的铁珠拔得噼哩啪啦响,抬眼便瞧见阴十七,不禁放下手头的活计,笑着问道 “阴小爷这是有事” 阴十七道“确实有事要问赵掌柜,不知赵掌柜可有空闲” 她扫了扫柜面上那好几本帐本上密密麻麻的帐目。 赵掌柜顺着阴十七的目光看了看自已正算到一半的帐目,很干脆地将几本帐本合上道 “有空有空阴小爷是为了查案子来的,小民虽不是洪沙县人,但也是燕国子民,哪有不配合差爷查案的道理” 赵掌柜将阴十七引到大堂里这会安静无人的角落里,在那里一张空着的桌边坐下后,便问阴十七有什么事问他。 阴十七遂将二楼看台凳面上的“阁楼”二字说与赵掌柜听,问他是否知道这阁楼指的是哪里 那用脂粉写就“阁楼”两字的凳子早在阴十七临摹之后,便让赵有来提下楼来清洗。 二楼发生一阵骚动的时候,赵掌柜在忙,一时没晓得,过后晓得的时候人都已然散了,再加上赵有来说没事了,他便再无上二楼去查看,也是被刚才柜面上那几本帐本缠的他头疼,实在是分身乏术。 后来赵有来提着一只凳子下楼来,赵掌柜是有特意搁下铁算盘去瞧瞧那凳面上写着的两个大字,那上面写的“阁楼”两字他早就晓得。 那会入眼帘的瞬间,赵掌柜只觉得眉心一跳,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在看过赵有来提着那只凳子往后院去清洗之后,赵掌柜边算着帐目边想着凳面上的那两个大字,就算没阴十七来找他问话,他也是心神不宁,怎么也无法算好帐目。 阴十七一来找,赵掌柜顺水推舟搁了帐本,与阴十七在大堂桌边坐下来之际,他的心反而渐渐落回了原处。 阴十七还未开口问话的时候,赵掌柜已在想着该如何回答阴十七的问题,因为当他看到凳面上“阁楼”二字时,他便知道无论是花自来,还是阴十七定然是会来找他问话的。 赵掌柜听完阴十七的问话后,便沉默了下来。 阴十七也不急,赵掌柜的反应让她知道了他是知道“阁楼”二字代表着哪儿的,她欣喜地等着他理好思绪,等着他开口一一与她说明。 赵掌柜刚带着阴十七在大堂里坐下,赵有来便即刻来问赵掌柜要上什么茶。 赵掌柜说,上他自已买的私藏好茶。 赵有来应了声响亮的好咧,便很机灵地到柜台底下暗格里找出赵掌柜的私藏好茶,很快便给两人上了茶。 赵掌柜沉默地起个手势,示意阴十七请用茶。 阴十七含着笑点头,也没作声便端着茶碗掀起碗盖,边撩着茶碗里浮在上面的细长茶叶,边吹了吹热气腾腾还有些烫嘴的茶水,顺带仔细看看赵掌柜所说的私藏好茶到底是哪一种。 只见茶碗中的茶叶外形扁平光滑,形同现代的葵花籽,隐毫稀见,色泽绿翠,香气清芬悦鼻,粟香浓并伴有新鲜花香,茶色则黄绿明亮,更在滚烫的开水冲泡之下,茶叶在茶碗中慢慢旋转舒展,一颗颗芽头如刀剑林立,美不胜收。 阴十七吹了几吹后,便轻呷了一口,其滋味醇厚爽口,回味甘甜,吞下之后,齿颊留香,余韵悠长。 这是雀舌,上等的好茶。 阴十七不禁在心中暗忖,赵掌柜平日里待他自已倒是不薄,这雀舌可是既贵且难得的上乘佳品,可见他在珑门客栈里捞的油水之多。 不一会,赵有来又端来一盘肉包子,一碗刚刚起锅的热粥,他对阴十七笑得那叫一个甜 “阴小爷,花爷刚才特意来与我说道,你还未用早膳,让我给你备了早膳送过来,阴小爷快请用吧” 阴十七问赵有来“那花大哥他可有用早膳” 赵有来道“没有,花爷说他昨夜里一夜未眠,这会两眼快睁不开了,哪里还有胃口这会早就回三楼玖号房睡去了” 赵有来退下后,赵掌柜早就用过膳了,让阴十七快些用早膳,不必顾及他。 阴十七也不客气,捏起肉包子便吃将起来。 又困又饿的她也没真忘了她还没有洗漱,连漱个口都还没有便吃了早膳,这放在以前现代里,大概她想一想便得呕出来。 可如今不同往日。 阴十七深深觉得自已自从来到这个燕国古朝代,特别是进了县衙之后,她是越养越糙了。 边吃着肉包子,边喝着粥,阴十七想着花自来倒是有心,竟特意下楼来吩咐赵有来给她端来早膳,她心中十分感激,真真暖进胃里去了。 阴十七吃得也快,不到片刻便吃了个饱。 自在大堂桌旁坐下来至今,已有两盏茶的功夫,这期间赵掌柜也早想清楚了,只待阴十七一吃完,他便尽数将他知道的说出来。 于是见阴十七一放下碗筷,擦净了嘴,赵掌柜便道 “阴小爷,这阁楼实则没有什么阁楼,而阁楼二字不过是个名字” 大概在二十年前,珑门客栈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栈,刚刚开业起步,并没有如今这样响亮的名头,自然也没有如今这样大的规模,只是那会客栈虽小,却很温馨。 珑门客栈的东家是一对兄妹,兄长很是疼爱妹妹,珑门客栈中的“珑”字便是取自妹妹闺名当中的一个。 赵掌柜道“东家姓姜,兄长叫姜珞,便是珑门客栈的老东家,妹妹叫姜珑儿,是珑门客栈的小姐。” 兄妹二人便住在客栈后院东边的小院子里,小院里共有三间房,其中一间的名字便叫阁楼,乃姜珑儿所住的闺房。 阴十七问“这间名叫阁楼的房间现今可还在” 赵掌柜点头道“自然是在的” 后来客栈生意越来越好,姜珞也成了家,便搬到后院西边的小院子里住,后与妻子育有一男一女,而姜珑儿独居东小院,也慢慢住出了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赵掌柜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姜珑儿有了意中人,而这意中人却是个有家室的人,这男子是来客栈投宿时与姜珑儿对上眼的。 那会对上眼的时候,姜珑儿并不晓得这男子是有妻有儿有女之人,后来晓得已是太晚。 阴十七问“为什么太晚既然那男子是有家室的人,姜珑儿忘了那男子,另觅良缘便是。” 赵掌柜端着茶碗喝将下去半碗茶水,那圆滑世故的声调变得茫然而微带了悲伤 “这世上哪有这般简单的事情当然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只记得那日早起开店,突然便听老东家说小姐在夜里失踪了,老东家急得转转团,他也不知小姐到底上哪里去了。 那会出动了客栈的所有伙计,在整个桫林县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找,可却连小姐的半点影子也没见到,后来也不知是街头巷尾谁先起了个头,传来了两种说法。 有一个说法说,小姐受不了被男子欺骗抛弃,继而想不开不知跑哪里去了,也有另一个说法说,小姐怀了那男子的骨肉,不惜远走出桫林县寻那男子去了” 到底是哪一种说法,至今却无人得知,连赵掌柜也不知这两种说法哪种更值得相信些。 那会的姜珞就像是入了魔,性情日渐变得古怪易怒,整个客栈上上下下谁也不敢提及有关丫点姜珑儿事情的一个字。 赵掌柜也是一样,他心中有疑问,却是不敢问的。 阴十七问赵掌柜,那姜珑儿当年可真是怀了孕的 赵掌柜却摇头说,他不知道。 阴十七喝了一口雀舌润润有点干的喉咙,又环视了一圈大堂里的一切后,她问赵掌柜 “这珑门客栈现今可还姓姜” 赵掌柜点头“老东家早已不在,现今是少东家继承了这家客栈。” 阴十七道“这少东家可就是姜珞的儿子” 赵掌柜道“那是当然,少东家叫姜景天,还是当初老东家给取的大名,后来小小姐出世,小姐已出事失踪,老东家便给当时刚刚出生的小小姐取名姜念珑。” 如今的珑门客栈乃十八岁的姜景天执掌,其母蔡氏辅助,而姜念珑也年有十四,早订下了亲事,待明后及笄便出嫁。 姜珞自姜珑儿失踪后便一直郁郁寡欢,自女儿姜念珑出生,特别越长大眉眼间越有些像姜珑儿的姜念珑便成了姜珞唯一慰解他挂念妹妹的渠道。 可仅仅是有些像,这并不能全然解了姜珞对姜珑儿的思念挂望。 姜珞自姜珑儿失踪,便一直没有断了想找到姜珑儿的念头。 即便不知道那男子家住何处,只大概知道是邻近的方城人,姜珞尚在世的那些年便三天两头往方城跑,那男子住客栈时用的是化名,姜珞只好拿着自已画就的画像到处在方城打听那男子的下落,可惜终无所获。 阴十七问“姜珞故去多久了又是因何故去的” 赵掌柜叹道“唉,那会客栈的生意本来挺好,后来因着小姐这事一出,客栈的生意多少受到了影响,可谓一落千丈” 生意一落千丈,姜珞要维持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又要苦苦支撑着客栈入不敷出的经营,他可谓差些愁白了头发。 继而再想到妹妹姜珑儿的下落不明,生死难料,那时的姜珞几近崩溃。 谢谢花落蓠的打赏及每日投票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花不见 就在这最艰难的时刻,蔡氏不忍看姜珞如此劳心劳力,便提议姜珞不如关了珑门客栈,一家子回乡去老老实实种田,也能将小日子过下去。 然姜珞一听蔡氏如此说道,当场便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大声喝斥蔡氏半点没小姑子姜珑儿的心 赵掌柜道“老东家说,他不信小姐真能狠下心肠再也不来见他这个哥哥,他相信终归有一日,小姐总会回到珑门客栈来,可若真依了夫人所言,将客栈收了关了,那小姐真的回来之时却再找不到珑门客栈,那时可如何是好” 也是姜珞坚持,更是蔡氏的贤良。 蔡氏听了姜珞喝斥她的缘由之后,蔡氏变卖了所有她随嫁过来的嫁妆,更是亲自回了娘家哭求父亲母亲、兄长嫂子借了些许银两,这才将那段珑门客栈最艰难的日子熬了过去。 客栈一天一天好起来,姜珞高兴之余,便又三天两头往方城去打听那男子的住处,及姜珑儿的下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客栈生意日渐红火,姜珞的身体却因着忧心多虑,更因在方城一步一个脚印打听时的任风吹任雨淋累垮了身体,最终郁结于心生了重病。 赵掌柜面上笼上了浓浓的哀悲“老东家在病榻缠绵两个月后,便撒手人寰” 赵掌柜举袖拭了拭眼角,将隐隐现出的泪花给擦净了。 自珑门客栈开业,他便一直随在老东家身边,自老东家尚未娶妻生子到老东家最后重病而亡,他皆全程相陪见证。 如今他年近不惑,也算是珑门客栈的老人了。 蒙少东家姜景天与夫人蔡氏的信任,让他一做珑门客栈的掌柜便做了这么些年,即便他儿子已在桫林县里做起了旁的买卖,且生意红火,有意让他归家帮忙,他也婉言拒了。 所幸赵掌柜的儿子也能理解他在珑门客栈一做就做了近二十年的帮工,对客栈的感情便如同对家一般,也未勉强他非得归家帮忙不可,只是另请了帮工,又明言让他不必有心理负担,只是记得什么时候不想做了,那便不做了,不必有其他顾虑。 赵掌柜放不下老东家的遗愿,更放不下珑门客栈里的一桌一凳,一门一窗,他儿子能谅解他的心情,不禁令他心下大安,更是老来安慰。 得子如此,他这一辈子再苦再累也是值了。 阴十七想了想道“这姜珞的遗愿怕是与姜珑儿有关吧” 赵掌柜点头道“是,老东家的遗愿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姐,哪怕哪怕找到的是小姐的坟头” 阴十七道“这样说来,那姜景天现今还在找姜珑儿的下落” 赵掌柜道“子承父志,少东家继承的不仅仅是这间珑门客栈,更是应承了老东家临终的遗愿,务必在有生之年将小姐找到” 姜景天年仅十八,不止要经营这间颇具盛名的诺大客栈,还得遵从姜珞的遗愿四方寻找姜珑儿的下落,而要找到姜珑儿,必得先找到当年与姜珑儿看对眼的那个男子。 然而就是如今已有了财力人力的姜家费了不少钱财,多方雇人到方城寻找这个男子的下落,也是半点音讯都无。 这样的结果让姜家人不禁猜想,这个男子要么原本就非是方城人,要么就早在二十年前离开了方城到他乡落脚生根,要么就是这个男子早已离开了人世。 赵掌柜无可奈何道“要找到小姐的下落,最好是能先找到那个男子的下落,可无论是在方城,还是在方城邻近的几个县,甚至更远,少东家自十五及冠便一直在外明察暗访,到处打听小姐与那个男子的消息,足足两年,却是毫无音讯” 直到一年前,年已十七的姜景天方让蔡氏召了回来成婚,成婚后姜景天便接掌了珑门客栈,成家立业后的姜景天再不似那两年间整日整日地游历在外,四处遍寻姜珑儿的下落。 蔡氏与姜珑儿姑嫂的感情虽是不深,但她却是极为敬爱她的夫君姜珞,在姜珞病故之后,她一人撑起了整个家与珑门客栈的重担,既要抚育两个年纪尚小的儿女,又要不让客栈的经营因着姜珞的不在而有所下滑。 那个时候,是珑门客栈,亦是蔡氏最为艰难的时候。 赵掌柜道“那会少东家仅有八岁,小小姐只有四岁,夫人既要顾家又要撑着客栈,可谓是咬紧了牙根在撑着” 阴十七叹道“这真是难为姜夫人了” 幸在那个时候,客栈里的帮工多如赵掌柜这般有情有义的,个别势利的经不住更好的诱惑辞了工,各去另谋更好的出路,只留下以赵掌柜为首的几个老帮工仍不离不弃,陪着蔡氏撑过了客栈顿失姜珞这根顶梁柱后最最艰难的时刻。 大概听完了赵掌柜说了一切有关“阁楼”二字的过往,阴十七对这家珑门客栈的东家姜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阴十七望了望大堂柜台那边的沙漏,竟是近一个时辰过去,此刻已是辰时末。 阴十七起身道“不知可否现今便有劳赵掌柜,带十七到后院看一看那名为阁楼的房间” 赵掌柜也自凳上站起,身量与阴十七差不多的他此刻已与初时阴十七见到他时的那个模样大不相同,没了流里流气的笑,也没了左瞄右窜的猥琐目光,他的目光清澄而明亮 “我自然是愿意,可后院西小院的院门长年被锁着,进了院子之后,那间以往小姐所居的闺房阁楼也是大锁锁着,我便是此刻带阴小爷到后院去,那也是于事无补。” 阴十七问“原是如此,那不知西小院的钥匙是在谁人手里” 赵掌柜道“在夫人手中。” 自姜珞在珑门客栈后院的东小院病逝之后,为了不触景伤情,蔡氏在客栈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她便带着姜景天与姜念珑搬离了客栈后院,而是到了离客栈仅有两条街道的望数街去住。 珑门客栈所在街道叫铜数大街,望数街与铜数大街仅隔了两条街道相坐对望,于是便有了望数街这个街名。 赵掌柜问阴十七,她与花自来手上正本的案子是否与姜家的事情有关 阴十七心想着或许是有关的,但嘴上还是说道,死了一位姑娘,但这位姑娘的死到底是否与姜家事有关,这会却还不好说,待一切看过西小院的“阁楼”之后,再行判断。 赵掌柜说,那他亲自走一趟姜府,希望向蔡氏说明一切情况之后,他能取来西小院的钥匙。 阴十七想跟着去,想着以她官差的身份,蔡氏无论如何是不会拒绝的,此举却让赵掌柜阻止了。 赵掌柜表明还是他一人独走一趟便好,并说自从姜珞病故之后,蔡氏便一直不愿提及西小院的旧事,她总觉得姜珞之死与姜珑儿当初的任性、不守闺范有关,这么多年来,她甚至开始怨恨上姜珑儿。 蔡氏虽因着敬爱姜珞,在姜珞临终前让年仅八岁的姜景天懵懂地应下替姜珞完成遗愿,可她同时在心里也是有怨愤的。 独居望数街那座宅子里诺大的院子的这么些年,蔡氏时常在想,若是当初姜珑儿谨守女子本份,而不是与客栈的住客外男眉来眼去的话,姜珞断然不会这般早早累垮病逝,她与一双儿女更不会成了孤儿寡母,过得十分艰难。 即便现今富贵羡煞旁人,蔡氏也难忘因姜珑儿而起的一切祸事,何况她的儿子姜景天自十五岁行过冠礼之后,便念念不忘去寻找他那素未谋面的姑姑,若非蔡氏手段强硬,大概姜景天此时尚游历在外,莫说接掌珑门客栈,便是娶妻也是痴人说梦。 姜景天自幼对父亲姜珞时常念叨的姑姑印象极有深刻,小时候便总将姜珞对他所讲的姜珑儿幼年趣事当睡前小故事讲与他的妹妹姜念珑听,稍大些的时候,他更是时常跑到姜珑儿的阁楼去,看着被下人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闺房,他心里便会想着自已何时方能行冠礼。 姜景天一说起他要去找姑姑,那是他答应了父亲最重要的事情的时候,蔡氏便总是以他还小为缘阻止他的妄想,总说着他要去找姑姑,那也得等到他长大行过及冠大礼之后。 阴十七道“这姜景天倒是十分有姜珑儿的心。” 赵掌柜浅浅笑道“少东家不仅相貌随了老东家,便是性情也与老东家一模一样,小时候听老东家说多了小姐的事情,那会少东家年岁尚小,听着虽是不太懂,却是默默地将其记在了心里” 蔡氏对姜珑儿过往的事颇有忌讳,那阴十七再上门恐会起到反效果,何况也只是拿个钥匙而已,有赵掌柜去取也是一样的。 阴十七不再坚持同去,赵掌柜也很快与客栈里的其他伙计交代一声,便出了客栈往望数街姜家去了。 临出客栈之际,赵掌柜看着阴十七上了楼转入二楼楼梯口之后,特意招来了赵有来,对其吩咐道 “你小子可得给我侍候好了花爷与阴小爷这两位可是贵客” 赵有来连连应好之后,不禁又好奇问道 “掌柜的,花爷与阴小爷本来就是我们客栈的贵客,你这不是呵呵” 言下之意你这不是废话么呵呵 赵掌柜也听出赵有来的弦外之音,不禁瞪了赵有来一眼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花爷与阴小爷不止是我们客栈的贵客,指不定啊,还能是姜府一大家子的贵客啊” 这话赵有来就听不明白了,可还未待他再问上一两句,赵掌柜圆胖矮墩的身形这回出奇走得迅速轻快。 一眨眼的功夫,赵有来追出客栈站在客栈大门口眺望,竟是没看到赵掌柜的半个身影。 赵有来眺望了一会,便念叨着奇了怪了走回客栈。 阴十七回到三楼,本想与花自来说说她自赵掌柜那里听到的有关姜家的事情,可走到玖号房门前要敲门之际,手又放了下来,心想算了,赵掌柜大概没那么快回来,于是她便走回自已的捌号房,爬到床榻上沾了枕头便阖上了极为疲倦的双眼。 这一睡,她便睡到了大中午,还是赵有来来敲门叫醒了她。 阴十七起身开门,赵有来便站在门外说道 “阴小爷这午膳你与花爷是在房里各自用,还是给端到看台那边去用” 赵有来指的是三楼的看台,那里已有两三桌三楼的客人在用着午膳了。 阴十七往玖号房那边望了望,问赵有来 “你还没去叫花爷起身么” 赵有来道“有啊我一上楼便去先叫了花爷的门,可敲了半天的门,里面就是没应一声,我想着花爷定然还在熟睡,便没再敲门了。” 再然后赵有来便来敲阴十七的房门,顺带问她要怎么办。 阴十七道“你把膳食端到看台那边角落临街的圆桌上去,我去叫花大哥,一会我们便一同到看台那里去用膳。” 赵有来响亮应道“好咧” 赵有来下楼去给阴十七与花自来端午膳去,阴十七便回房稍微洗漱了一番,再去敲花自来的门。 可敲了半晌,就如赵有来所言,玖号房里半点没听到花自来的应声,阴十七再敲了两下后便觉得不对劲了。 试着推了推房门,却发现玖号房的门里面根本就没有闩上门闩 阴十七小心地推门进房。 玖号房的摆设格局与捌号房一模一样,连各个颜色都是如同复制一般,阴十七很快走到床榻前,看到床上空无一人的时候,她的心微凉。 愣了两息后,阴十七很快回过神来,她在玖号房里转悠起来。 桌上茶盘里只有一个茶杯被放置在茶盘之外的桌面上,那应该是花自来口渴倒了杯茶去喝,阴十七试了试茶杯里还剩半杯的茶水温度,发现已是凉透。 转开桌旁,阴十七走到玖号房里临街的窗台。 一打开紧闭着的窗棱,街下熙熙攘攘的声音便传进房里来,虽隐隐约约不是很大声,便若是在安睡之时听着这样的声音,大概也很难能睡得好。 谢谢四月青花与天涯芳草树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威胁赵 这窗台应是花自来关的,他困极了想睡觉,当然得关上这不断涌入声响的窗台。百度搜索"",免费看 阴十七再一一查看了玖号房里其他的摆设物件,及细细查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细微痕迹之后,她并没有发现打斗或除了花自来以外的人有进来过的痕迹。 阴十七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站在房里思索着花自来既是自已离开玖号房的,那么是为了什么会急匆匆地连与她打声招呼都没有便离开了呢 赵有来将午膳端到三楼看台那边去,阴十七已坐在角落圆桌旁,看着街下形色匆匆或缓步行行的路人,脑子里一直想着花自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突发事件。 赵有来看花自来没到看台,便问了阴十七。 阴十七说花自来不在玖号房后,赵有来直愣了半会,说他在楼梯间上上下下地走了一早上了,也没见花自来有下楼过啊 这话说得阴十七的心里愈发没底了。 赵有来不知喃喃些什么退下后,阴十七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着午膳,眼神总不由自主地瞟到楼下街道上去,特别是要进珑门客栈的人。 她时刻注意着,进来的人里有没有花自来的身影。 直到草草用完了午膳,阴十七也没等到花自来,她再也坐不住了,一个跑下楼便往客栈门口冲。 她得出去找找 即便毫不知方向地找,盲无目的地瞎碰,她也得出去找找 岂料刚跑出客栈大门,阴十七便看到了花自来扶着走路似乎瘸起来的赵掌柜,她惊唤道 “花大哥赵掌柜你们” 花自来打断阴十七的追根究底道“十七,进客栈再说” 进了客栈,在大堂里忙活的赵有来一见赵掌柜是拐着脚进门的,他立马跑过来,又是一阵惊呼急问。 被花自来一个熊掌狠拍脑袋之后,赵有来委屈地安静了。 花自来与赵有来两人一个一边搀扶着赵掌柜到了后院,阴十七也跟着,一路到了东小院赵掌柜住着的房间。 自从西小院被锁,蔡氏带着儿女搬离东小院,原来的东小院便成了以赵掌柜为首的客栈帮工们的住所或歇息之处。 东小院与西小院一般地大,只是比西小院多了两个房间,这是后来因着在客栈后院住的帮工多了几人而不得不扩建了两间。 如此一来,东小院虽比西小院多两个房间,但院子总大小并没有变,东小院比西小院中间空出来的空地便要小得多,一个晾衣的木架子,再放一些杂物,除了能走路的道,便再无多余的地了。 全是汉子住的地方,大概都是一个德行,刚一走进东小院,便是一堆邋遢入目,再是一阵隐臭扑鼻。 阴十七皱着眉头寻源望去,才发现院子墙角里放着一个马桶,估摸着夜里用了还未洗净,只是端出来搁到墙角里了。 进了赵掌柜房间,这样的情况明显好转。 赵掌柜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与其他客栈里的帮工不一样,并非两三人共住一间,房里整齐干净,摆设也简单,但看得出来很讲究,摆放的物件少,却都是价值中等或上等的物件,形状雕花纹路也俱是吉详的花样。 赵有来本来熟门熟路地带着花自来直接扶着赵掌柜往房间里的床榻边走去,却被赵掌柜阻止了 “花爷与阴小爷想必还有事情要问我,就先不到床上卧着了,扶我到圈椅坐着便可。” 赵有来为难地看了眼赵掌柜,又瞧了瞧花自来,看得赵掌柜不禁又笑道 “我是拐了脚,又不是真瘸了腿,没什么大碍有来,昨日老洪回家看孙子去了,你去他家找他说明下情况,看他能否立刻回来看着客栈,我这脚啊,大概没养个几日是走不利索了” 赵有来立马应了,扶着赵掌柜在房里圈椅中坐下后,他便出去找老洪去了。 赵掌柜坐下安稳后,阴十七便问他谁是老洪 赵掌柜说,那是珑门客栈的二掌柜,凡是他有事的时候,都是老洪替他大掌柜的位主管着珑门客栈上上下下琐碎的事情。 房里桌上茶壶里有茶,阴十七倒了杯茶水给赵掌柜先润润咙后,没有问花自来怎么突然出去了也告她一声,而是开始问赵掌柜是怎么弄得崴了脚。 也非是她不关心花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见花自来一切安好,而赵掌柜却显然是遇到了大麻烦。 当阴十七问赵掌柜是否得罪什么人时,赵掌柜很诧异,问阴十七怎么会知道 阴十七与花自来在赵掌柜所坐圈椅正前方的桌旁两两坐了下来,听赵掌柜这么一问,她指了指赵掌柜圆润得足有三重肉的肥下巴下的颈脖道 “你脖子上还留有淤痕,那淤痕明显是被人用力掐着所致,赵掌柜,你是在哪里遇袭了” 她帮着花自来扶赵掌柜进客栈大门时便注意到了,只是那会刚想问便让赵有来的一阵呼天抢地给打断了,后来赵掌柜说扶他到后院他房里去,她便想着客栈大堂确实不是个说事的地,于是这个疑问她留到了现在。 看到了赵掌柜被掐脖子,阴十七那会便也仔细地将花自来浑身上下给瞧了个透,没发现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之后,她方放心下来。 所幸花自来那会心神皆在赵掌柜身上,不然就阴十七那会那像x光的目光,他必得感动得一塌糊涂。 赵掌柜闻言摸了摸自已的脖子道“倒是什么也瞒不过阴小爷” 话得从赵掌柜答应阴十七去姜家取钥匙那会开始说起。 赵掌柜与赵有来交代完事,刚出客栈大门走了几步,一个猝不及防,只在眨眼之间,便被人强行拉进了珑门客栈隔壁铺子。 阴十七奇怪地说道“去望数街姜家必是出客栈大门后往左边走,而客栈左边倘若我没记错,左边隔壁铺子是个正在转让的空铺子” 她与花自来到珑门客栈之后,阴十七是有大概摸过客栈周边情况的,大概的地理路线她皆心中有数,听赵掌柜那么一起头,她便想到了那已停业待转卖的空铺子。 花自来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见赵掌柜点头之后便追问道 “那后来呢你被拉进那空铺子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有看到是谁拉的你” 最重要的是何人拉的赵掌柜进那隔壁空铺子。 赵掌柜摇头道“那会我实在没想到会出这么一出我是连叫一声都没有便被那人捂着嘴巴拉进了隔壁空铺子,再后来莫说瞧见是谁拉的我,就是平日里我甚是熟悉的空铺子也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那人敲晕了” 被敲晕了之后,赵掌柜再醒来已被带到了桫林县郊一处荒野地里,那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点头答应不再管姜家的事情,如若不然,下一回那人便不会再放过他,而是一路掐到底,直至将他掐死为止 也是那人尚未有杀赵掌柜之意,赵掌柜梗着脖子不点头的时候,那人竟也放过了他,只放了那么一句狠话便走了。 再后来,便是花自来的出现。 花自来原本在三楼玖号房里睡得天翻地覆,突然在熟睡间便听到有人敲门,他实在是眼皮打不开,起先并不理会,可那敲门声却似是与他作对般,特有耐性地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仿佛花自来不起身开门,门外人便会一直敲下去一样。 花自来回想道“那会我以为是赵有来,还让赵有来不要烦我睡觉,岂料我在房里说了半天,敲门声还是在响着,我慢慢觉得不对劲,于是便起身开门” 与阴十七一样,花自来开门并没有见到谁,空空的房外门口令他不由一愣,继而想到阴十七之前也同样糟到这样敲门后无人的情况,他迅速往房门外左右楼道瞧了瞧,果然在房门右边瞧到了一个身影 花自来看向阴十七道“一个身着玄衣的身影,那会我瞧得及时,又是光天白日,他自三楼看台跳下去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背影十七,我可以肯定那玄衣人是个男子” 阴十七点头道“不知你看到的那个玄衣人是否便是夜里我看到的那个玄色身影” 这一点,花自来也无法肯定。 毕竟花自来虽有看到了玄衣人,却没有看到那夜的玄色身影,而同样的,阴十七有看到那夜的玄色身影,却没有看到白日里的玄衣人。 两人是否看到的是同一个人,这无法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人看到的两个敲门人皆身着玄色的衣裳 花自来见玄衣人自三楼看台跳翻而下,他赶紧追了上去,也跟着自三楼跳翻而下,与玄衣人一前一后在客栈大门侧面街道着地。 玄衣人与花自来的身形皆颇为快速,那会客栈前左右的路人虽都有点惊讶,但很快随着两人身影的渐跑渐远,便再无人在意。 花自来道“我追着他追出了桫林县,并一路追到了约莫离城门两百多丈余距离外的荒野地里,就在那里,我看到了崴了脚的赵掌柜” 赵掌柜道“说来也是惭愧,那会我被那人掐着脖子威胁硬是不点头,可当那人放过我走了以后,我反而后怕了起来,刚起身走了几步便一个不慎摔了一跤,顺道崴了脚本来我一后怕起来,两腿就抖得差些走不了路,脚一崴,得我索性在荒郊野地里坐了下来,心想着我是不是得在那荒无一人的野地过个夜时,花爷便来了” 阴十七问赵掌柜“掐你脖子的人可是身着玄衣” 赵掌柜点头道“他虽蒙着面看不到脸,但他是个男子,且身着玄衣” 阴十七道“如此说来,那玄衣人先是将赵掌柜掳到了县郊荒地威胁一番,再回到这县里珑门客栈里来,到花大哥房前敲门,再引着花大哥前往他抛下赵掌柜的荒郊野地” 这是为什么 赵掌柜脖子上那淤青肿黑的掐痕并非是闹着玩的,玄衣人下手的时候是真的毫不留情,赵掌柜也说了那会若是玄衣人再掐上那么半刻,他必得在地底下见老东家去 可既然对赵掌柜下了这样的狠手,虽不至死,却也足够狠绝,那么玄衣人为什么还要引花自来到县郊荒野地去将赵掌柜接回县里呢 阴十七脑子满满是疑问,而这些疑问同时也是花自来心里解不开的疑问。 赵掌柜虽不如阴十七与花自来因着千光寺的案子而想得过多,但也觉得玄衣人放过他且引着花自来去带他回县里,实在是件莫名奇妙的事情。 说玄衣人狠吧,他又没真让赵掌柜在荒郊野地里过个一夜半宿的。 说玄衣人有人情味吧,他又差些生生掐死了赵掌柜 半个时辰后,赵有来带着老洪回来了,还带来了县里的一个大夫给赵掌柜看看崴到的脚。 老洪进房里来与赵掌柜说道了几句之后,便到客栈柜台前忙着算之前赵掌柜算到一半的帐去了,期间见到阴十七与花自来这两位官差,老洪只笑着微微点头示意,并未多话,是个极有分寸、有眼力劲的中年男子。 赵掌柜有意瞒着颈脖上的淤痕,除了让阴十七与花自来两人不要说出去之外,他还特意去换了件高领的衣袍遮住。 赵有来看着赵掌柜虽有些奇怪,但问了两句后赵掌柜摆明不想说,他便也不问了。 大夫看好赵掌柜崴伤的右脚之后,嘱咐着赵掌柜近日不要下床行走之后,说并无大碍,让赵掌柜细致地将养数日便好。 赵有来要送走大夫之际,赵掌柜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开口吩咐赵有来道 “有来,你送完大夫后便到望数街走一趟,去姜府找下少东家,先我的情况与少东家说说,再说我有急事找少东家,问问少东家可有闲瑕在今日来客栈走一趟。” 赵有来虽不明所以,但也没再多嘴问什么,只一声应好后便送着大夫出了东小院。 阴十七意会到赵掌柜吩咐赵有来去姜府找姜景天,大概是为了西小院的钥匙。 也是,赵掌柜一出珑门客栈便糟到了玄衣人的突袭,哪里还能到姜家去向蔡氏取来西小院的钥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惊模拟 到了后院西小院之后,赵有来提着灯笼照亮院门,姜景天亲手拿钥匙打开了双扇木门中间的那把铜锁。 进了西小院之后,院中是一片漆黑。 赵有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身侧跟着姜景天,后面则是阴十七与花自来。 在黑夜里,阴十七看不清西小院的状况,只隐约觉得有些凉气阴森,想着应当是多年未曾住人的干系。 六月初的夜里本应最是凉爽,然花自来也有阴十七之感,不禁微搓了搓手臂。 姜景天则显得有些激动,步伐紧跟在赵有来的身侧,他即便不靠着赵有来手中灯笼的那点光亮照看路,依着他对西小院的熟悉程度摸黑也能摸进去。 姜珑儿的“阁楼”就在西小院最里的一间,前两间一间是之前的姜珞住着,一间堆放着一些杂物。 “阁楼”依旧是双扇的木门,只是比院门小了许多,依旧是姜景天拿钥匙亲自开的锁。 进了“阁楼”之后,赵有来便提着灯笼麻利地找到了油灯,油灯也不远,就在进门正中的桌面上,他找到点上,房里即刻亮堂起来。 完事后,赵有来便自动退到房门边上去,姜景天也站在一旁,看阴十七与花自来在房里开始巡视起来。 “阁楼”不大,布置却精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阴十七环视了一圈“阁楼”内的布置摆设后,便走到房里窗台前,看着“阁楼”里同样两个相连着的窗台,半晌不发一言。 花自来在房里转了一圈后跟了过来,看着两个连着的窗台道 “油灯放在离房门不远的桌面上,离这边的窗台尚有些距离,外面的夜又黑,这窗台看起来便像被遮了一块黑布一般” 说到黑布,花自来想到千光寺阵厢房里那两个相连着的窗台,他微瞪大了双眼 “这与” 相较于花自来有些后知后觉,阴十七早已想到 “这与在案发现场,凶手特意将阵厢房两个相连着窗台用黑布遮起来的场景十分相似不仅如此” 阴十七转身看向“阁楼”里床榻尾端那高几上瓷瓶里的那几支枯萎的红杜鹃花,接着道 “那高几上的瓷瓶也一样有着水养的红杜鹃花,即便现今枯萎了,也难掩它与案发现场凶手特意摆放的相同之处” 花自来道“还有玫红被褥,那床榻上的玫红被褥我看过了,也是完全与案发现场床榻上被凶手特意换过的玫红被褥一模一样,连上面绣着的杜鹃花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也是朵朵的相同” 说到这里,花自来看着阴十七提到的高几上的红杜鹃花,他疑道 “可这阁楼里摆设的摆放位置也是甚巧地与案发现场太过相似了,就像这高几的摆放位置” 阴十七道“这点我问过无为,阵厢房里的高几原本并非是摆放在床榻尾端的,而是放在靠近窗台边上的,那么也就是说,凶手杀害了死者之后,才特意将高几与瓷瓶里的杜鹃花一同移到床榻尾端去,凶手这样做,完全是在模拟这间阁楼” 不仅是如同被遮了黑布后两个相连着的窗台、高几摆放的位置,及高几上同样瓷瓶水养着的红杜鹃花,“阁楼”还同样地与案发现场的阵厢房一样无半点与佛有关的物件,连个小小的佛字都不曾见到。 花自来看完“阁楼”后,内心震惊之余也是与阴十七一样的想法,他走近“阁楼”里唯一的一张桌子道 “还有这油灯,赵有来进来的时候,这油灯便是摆放在桌面上的,这里还有一套普通的白瓷茶具,与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被凶手特意换上的白瓷茶具是一样的” 其中连茶具上的荷花花纹也是半点不差,看得花自来渐渐陷入沉思。 阴十七也走近桌边,她未看花自来所说的那套白瓷茶具,那在她踏入“阁楼”看到四方桌时便注意到了,她蹲下身去。 看到阴十七动作的花自来突然想起被展颜在阵厢房桌脚下垫着的玫红棉布,他不禁也跟着蹲下身去,帮着阴十七微抬高了桌脚。 像是在等待揭晓中奖号码一般,阴十七心跳得有些快地看向已微微抬高的四方桌其中一个桌脚之下。 花自来赫然叫了出来“有” 是的 有 “阁楼”里唯一一张四方桌的四个桌脚下同样有案发现场阵厢房发现的玫红棉布,一样被垫在四方桌的四个桌脚之下 叠得四四方方,就像一小块玫红色的豆腐块,被完完全全垫在桌脚底下,倘若不微抬高了桌脚去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完全被垫得不露半点踪迹的玫红棉布。 被花自来霍然叫出来高八度的声音吓到,赵有来提都会灯笼也在花自来身侧蹲下问道 “花爷,发现什么了” 姜景天也是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后见花自来一一抬高四个桌脚,阴十七则一一取出桌脚底下的四小块玫红棉布来,他严然神情有些失望,没了好奇地问道 “花爷,阴小爷,这四小块玫红垫布可有什么不妥” 阴十七自取出四小块玫红棉布来,便未错过赵有来与姜景天两人的神色。 赵有来在花自来突然高喊一声“有”的时候,正常的好奇心令他即刻蹲下身去问花自来那是什么东西。 姜景天则先是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但比赵有来要淡定得多,这就是少东家与店小二的区别的,曾远游在外并且见识过不少大小场面的姜景天更能控制住自已内心真正的情绪,而达到控制表露出来到脸上的表情神色。 但他的好奇还是有的,只是不如赵有来表现得那般直接与期待,姜景天更多的是意外。 阴十七想,这应该与姜景天时常到“阁楼”里来亲自洒扫的缘故有关,毕竟他亲力亲为地给这间“阁楼”洒水扫尘多次,倘若他多次未能发现的东西却让她与花自来发现了,那必然是足够令他惊讶的。 花自来一听姜景天这问话,便知道姜景天必然是早知道了这四小块玫红棉布的存在的,不待阴十七问出来,他已然应道 “少东家早就知道了这四方桌桌脚下垫着各垫着一小块玫红棉布” 姜景天并不介意花自来的不答反问,只看了看阴十七手中的那四小块玫红棉布后,便点头道 “是,我早就知道了,不知这玫红垫布可有什么问题” 阴十七道“少东家怕是不知道,在千光寺阵厢房里发生的命案现场,也有这么一张四方桌,而四方桌下的四个桌脚便同样垫着这么四小块玫红色的棉布。” 这话一出,姜景天僵住了。 赵有来则直接惊呼了起来“什么这、这这还得了” 阴十七走近姜景天,将手中的四小块玫红棉布递到姜景天跟前问道 “少东家既然早知道了这些玫红棉布,那么少东家能否说说,这些玫红棉布被垫于桌脚底下到底有什么含义” 这也是花自来想知道的,连赵有来也巴巴看着姜景天。 姜景天看着阴十七递到他跟前来的手心中的玫红棉布,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他的眸光渐渐迷离,嗓音低沉 “那会我年岁尚小,父亲也还在,我时常随着父亲到这间阁楼来,父亲亲自动手洒洒扫扫,我则跟着拿着一块抹布,左抹抹西擦擦” 年岁尚幼的姜景天那时并不能理解姜珞边洒扫着姜珑儿的“阁楼”,边想着姜珑儿到底去了哪儿的心情,他在“阁楼”里一会帮忙,一会帮倒忙,自已玩得不亦乐乎。 姜珞见“阁楼”里多了姜景天的欢笑声,不禁仿若回到了他与妹妹两人小时玩闹的情景,那时姜珑儿也是笑得这般天真无邪,笑声就像银色的铃铛随着风响动的声音一般好听。 有一回,姜景天又随着姜珞到西小院“阁楼”里来,这回父子俩并没有洒洒扫扫,他们围坐在桌旁随意聊着姜珑儿的事情。 说是聊,但其实就是姜珞在说,姜景天在听,最多也就时不时应了一声“嗯”,再问一句“姑娘到底躲猫猫躲到哪里了啊”,诸如此类的童言童语。 可那会姜景天的童言童语,却带给了姜珞挂念姜珑儿安危之余的短暂欢乐。 姜景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目光移到四方桌去,像是以前小时候他还与姜珞围坐在桌旁聊着姑姑姜珑儿的事情一般,他在四方桌正对着房门的右边凳子坐了下来 “那会我便喜欢坐在这个位置,父亲说,这是姑姑最最喜欢坐的位置” 阴十七一听,与花自来不禁对看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死者便是趴在阵厢房正方桌正对着房门的右边凳子上遇害的 两人心中虽有惊,也虽有疑,但两人都没有打断姜景天的回忆,任着姜景天将后来的事情说将下去。 姜珞笑看着竟是与姜珑儿喜欢坐同一位置的姜景天,眸中的慈爱尽现,末了又带着些许的悲伤,想是他想起了姜珑儿的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姜景天年幼,正是最好动好玩的年纪。 在桌边听着姜珞断断续续说着姜珑儿的一些成长趣事,哭的、闹的、笑的,姜景天渐渐地也坐不住了,他爬下凳子一下子便钻到四方桌底下去。 姜珞问姜景天为什么要钻到桌底下去 姜景天稚言稚语地道,说他要找找土地公公。 姜珞一下子便大笑了起来,跟姜景天说土地公公并不在桌底下。 姜景天人小不仅玩心重,还有一股不服输的韧性,他一下子牛脾气起来,两只胖胖的小手硬是要抬高四个桌脚看看,底下到底有没有藏着土地公公。 那段时光太过美好,姜景天便是现今回忆回来,姜珞在他脑海中的形象还是那般高大,谁都无法比拟,他带着笑道 “这四方桌是实打实的杉木所制,岂是几岁的小儿能抬得起来的可那个时候的我就是犟着脾气一定要看四个桌脚底下到底有没有土地公公,父亲也是被我闹得没法子,只好帮着我微抬高了桌脚” 于是姜景天看到了那四四方方、叠得有如豆腐方块的玫红棉布。 姜景天好奇心重,便追着姜珞问,这桌脚底下做什么要垫着玫红棉布 姜珞本不想说与姜景天听,但被追得紧了急了,便脱口道那是姜景天的姑姑姜珑儿做的玫红棉布,也是姜珑儿将其垫在四方桌脚底下的。 花自来问“你父亲未说姜珑儿为什么要这般做么” 姜景天道“没有,父亲说他也曾问过姑姑,但姑姑只笑着说是个女儿家的秘密,不能告诉父亲。” 姜珑儿一说是关于闺中女儿家的事情,姜珞做为一个男子,即便是亲为兄长,他也不便再问,这事便也随之过去。 直到被姜景天闹着意外看到四方桌桌脚下的玫红垫布,姜珞方想起姜珑儿过往的事情中还有这么一件。 姜珞虽不知道姜珑儿为什么要这般做,但他也未曾去改变“阁楼”中的任何一物一件的摆放,包括这被垫于桌脚底下的四小块玫红棉布,更嘱咐了姜景天不可将这玫红垫布私自拿出来玩耍。 姜景天道“父亲说,要是我私自取出这些玫红垫布出来玩耍,或是坏了阁楼里的任何物什,父亲他定然不会轻饶了我,那时我看着父亲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我便知道父亲是认真的,若是我真的不听话乱碰乱动了姑姑留在阁楼里的任何一样东西,父亲下手定然不会轻” 姜景天像是要证实给阴十七与花自来看,当时的姜珞是有多认真的程度,他起身走到阁楼里墙角的衣柜里取出一样东西来,那原本该是一个小巧的墨砚,但被摔成了两小块。 姜景天拿着这被摔成两小块的墨砚重回到桌旁,浅笑着道 “那时我虽看出父亲并非玩笑,可到底是我年幼,在父亲的嘱咐后的几日后,我便不小心摔坏了姑姑在时惯用的这个墨砚,结果父亲将我狠狠打了一顿” 谢谢花落蓠与顾稳稳啊的打赏,及流氓000每日不间断的投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跪寺亡 姜珞将姜景天拉到东小院的书房里去,他在书房里用藤条打得只有几岁的姜景天哭得差些断了气,蔡氏则抱着小小的姜念珑站在书房外拍打着书房的门哭求着姜珞,莫再打姜景天。 那会连赵掌柜这帮客栈老伙计也听着书房内传出来的姜景天哭声,听得颇为心疼。 可姜珞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谁的劝求。 阴十七听着姜景天面带微笑的叙述,心道蔡氏大概便是自那个时候开始对感情不深的小姑子姜珑儿起了怨怼之心。 说完后,姜景天将两小块摔断的墨砚放回衣柜里。 阴十七跟了过去道“这墨砚不是该放在书案上的么即便摔坏了,也不该放在衣柜里的吧” 花自来也跟了过来道“就是,这衣柜不是放衣裳的地方么,放着一块摔成两半的墨砚算怎么回事” 姜景天径自打开衣柜,弯下腰去将墨砚放入衣柜最下格柜角处,起身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后来我再来阁楼,有一回玩闹打开姑姑这个衣柜无意间发现的,因着那时我便是因为这摔成两半的墨砚被父亲狠打,我虽好奇,却也不敢再问父亲缘由,所以到底为什么父亲会将这墨砚放置在这衣柜最下格柜角处,我也是不明缘故。” 姜珞没有将被姜景天摔坏的墨砚丢了,反而放在衣柜里,或许是因着对姜珑儿的思念,不舍得将姜珑儿“阁楼”中的所有物什丢了。 花自来说出了这个意思,在场的几人不由微微点头,皆赞同他这个解释。 只有阴十七想着姜珞将摔坏的墨砚未如正常人一般丢掉,除了作为对姜珑儿的念想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缘故 阴十七没有思考太久,她很快让姜景天打开的衣柜里的旧衣吸引了。 姜景天放好摔坏的墨砚,便想关上衣柜,却让阴十七阻止了 “少东家莫关,我看看衣柜里的衣裳” 花自来一听阴十七这样与姜景天说道,目光不由也看向木制衣柜里的那些衫裙老旧、干净、过时。 姜景天依言没有关上衣柜,他让开位置,让阴十七上前更近地看衣柜里的那些旧衣。 阴十七走近后,双眼便在被隔成三层格子的衣柜里逡巡起来,看了一会,她发现姜珑门衣柜里所有衫裙的颜色属鲜艳夺目的那一种 “花大哥,你还记得死者死时身上穿的那一套衫裙么” 花自来还未想明白阴十七这样说他的意图,但他还是如实应道 “记得,死者死时身上穿着嫩芽黄上衫与紫红牡丹裙” 阴十七道“对,死者还穿着一双绣着游鱼戏水的嫩黄缎面绣鞋” 边说着,阴十七边在衣柜左右望了望,继而走过衣柜,在衣柜左侧的一个只有衣柜一半高的矮柜前蹲下身,问姜景天 “少东家,这可是姜珑儿的鞋柜” 姜景天听着阴十七与花自来的对话,便知道两人在说着与千光案命案有关的案情,突然被阴十七提名问到,他连忙应声 “是” 姜景天答话之际,阴十七已打开了鞋柜,她很快自里面取出一双同样看着有些老旧,但颜色仍很鲜艳的绣鞋 “无论是衫裙,还是这绣鞋,样式在现今看来虽已过时,但若放在二十年前姜珑儿还在的时候,这些衣物应当是极为新颖好看的” 姜景天在旁应道“是,父亲曾说过,姑姑是最爱美的姑娘了,每一回县里有出什么新样式的衣裳,姑娘总是第一时间买回来,还总挑颜色最为艳丽的衫裙” 花自来听到这里,他已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 “凶手在死者死后特意给死者换上的衫裙、绣鞋,也皆是选的最新颖好看、颜色最为艳丽夺目的” 花自来已想到了什么,可他竟有些说不出来。 他看着阴十七,阴十七也正看着他 看完了“阁楼”,阴十七与花自来回到了客栈三楼,赵有来也回到客栈前院看没什么要忙的,只有姜景天留在西小院“阁楼”中,说是要再待一会。 阴十七与花自来没有回到玖号房、捌号房,而是到了三楼看台,依旧是坐在临街栏杆角落里的那张圆桌里。 之所以会选这张圆桌,是因为这张圆桌的位置足以让阴十七看清楚看台上对面的雅间及两边楼道,更能看清楚看台下街道上的所有人、事、物,视野是足够的开阔。 甫坐下一会儿,赵有来便给两人沏来一壶毛尖,放下离开后,花自来便对阴十七道 “明日我们便得回洪沙县了。” 阴十七道“嗯,我们来桫林县都有两日了,也不知展大哥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那一颗被镶钳在书院尽头院墙里的紫光檀佛珠,不知可有问出其出处 这两日她与花自来在桫林县珑门客栈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么展颜那边呢 千光寺可还平静 翌日一早,花自来退了三楼上房,与阴十七骑马出了桫林县回到洪沙县县衙。 展颜并不在衙门里,就在阴十七与花自来下马踏进县衙的前半刻钟,千光寺那边一个小和尚又跑来报案,说又出命案了 阴惊“什么” 花自来也惊道“又出人命了” 马儿刚牵入马圈里歇息了半会,便又被花自来自衙后院牵出来。 赶到千光寺时,阴十七与花自来两人一下马,便远远看到九十九个石阶这上围了不少人,其中有衙役,也有不少和尚及少数一大早来上香的香客。 花自来去一旁树下拴好马儿,阴十七一下马便直冲千光寺寺门跑去。 跑到千光寺寺门前时,阴十七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随后跑上来的花自来也一样。 展颜比阴十七、花自来早到一刻多钟,他早让同来的衙役保护好案发现场的所有一切。 展颜正站在新的死者面前看着死者脸上的表情,便看到阴十七急匆匆跑上石阶来,惊了一会之后,阴十七矮身过了粗绳走到他身侧左手边来,同样看着新的死者惊得僵住了。 花自来则是自看到新的死者,才僵着步伐慢慢渡步到展颜右手边,又僵着身躯弯下腰去过了横牵在寺门前的粗绳,他同样看着新的死者半声不吭。 新的死者便是千光寺书院客厢信厢房的英小姐。 英小姐的贴身丫寰小芝早在一旁哭晕过去,让展颜命衙役先将其抱到寺里的客院里去歇息去了。 阴十七站在展颜左手边一会,像是被什么定住一般,她看着跪死在千光寺大门前的英小姐,半晌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就在两日前,她还与英小姐面对面坐着吃茶聊天,英小姐温婉柔腻的声音仍犹如在耳,含蓄闲雅致的笑厣仍历历在目,可在两日后的这一刻,英小姐竟被杀害于在千光寺前 英小姐的尸体正跪在千光寺寺门前,睁着双眸,脸上还带着泪,她跪姿正且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两侧,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寺门前。 而英小姐的尸体在死后之所以能这样直挺地跪在寺门前,全是因着她被割了一刀的颈脖被两条粗绳自寺门两侧的两个方向紧紧地拴住,就像是圈住小狗的绳子一样拴在英小姐的脖子上,以维持她挺直腰跪着的死姿。 这两条粗绳自寺门左右侧的两个方向吊着英小姐的颈脖,那个高度又特意设定为与令英小姐跪下去之后的高度一样,于是英小姐下半身双膝跪着,上半身则因着两条粗绳吊着她的颈脖而不得不挺直了腰,并面向寺门跪着死亡 石仵作与珍稳婆已为英小姐的尸体做了初步的尸检,两人也同样站在英小姐尸体正面面前,石仵作道 “死因是被一刀割喉而亡,与先前死在寺里棋院阵厢房中的死者白兰芷一模一样,暂时未再发现其他伤口,也未有中毒迹象。” 珍稳婆也道“目前就如石仵作所言,至于其他更详细的结果还需回到衙门里去做进一步的尸检,唉,遇害的都是可怜的年轻姑娘,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这般狠心” 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人都明白珍稳婆所说的详细尸检,是指回到衙门后扒开死者英小姐的衣裳,查查是否有其他伤痕或是否有被侵犯过的迹象,及看看有没有旁的发现。 平常的男死者,皆是石仵作主检,珍稳婆为辅。 但一旦遇到女死者,便是珍稳婆主检,石仵作为辅了。 阴十七听完石仵作与珍稳婆所说的尸检初步结果之后,便微微点了点头,想起石仵作所说的“死者白兰芷”,她不由问展颜 “展大哥,阵厢房的死者身份确定了” 展颜点头道“确定了,是县里城北一家米铺的三女儿,十五岁,到千光寺是为了她重病的父亲而斋戒礼佛求平安来的。” 却没想到,白兰芷没求得父亲的康健,反而死在了准备住上十日的棋院客厢里。 而白兰芷的父亲原本就重病,在衙役持画像寻上门之际,听闻白兰芷无端死在千光寺客厢之后,更是一口喷出血来,病情加重,临近油尽灯枯。 花自来唏嘘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白兰芷的父亲定然是受不住这打击的” 是啊,任谁想到女儿是为了自已去寺里上的香拜的佛,却一夜未过便死在了寺里,谁都无法接受,谁也无法不在心里强烈自责。 毕竟换个角度去想,倘若白兰芷不是为了给病重的父亲祈福,那她便不会来到千光寺斋戒礼佛,便不会住进寺里的客院客厢,那么白兰芷兴许就能逃过一死。 白兰芷的父亲自衙役口中得知白兰芷的死讯时,定然是这般想的吧。 而此时此刻,以跪着的姿势死在千光寺寺大门前的英小姐,又何尝不是为了病逝的母亲超渡而惨糟凶手残忍杀害 倘若英小姐家里的父亲得知这一消息,他又该如何悲伤、自责。 石仵作与珍稳婆说完尸检的初步结果之后,便站到一旁去。 两人得等到英小姐的尸体小心放下来,再由衙役抬上衙门里专门来运死者尸体回衙门的马车之后,两人才能随着衙役回衙门去。 阴十七重新回到英小姐的尸体上,她看着英小姐死时睁大的双眸,看了一会她突然伸出手去。 展颜有看到,但他没阻止阴十七的举动。 倒是花自来眼疾手快地握住阴十七伸手的右手右腕“你做什么” 阴十七道“我想看看英小姐脸上的水光是什么。” 花自来看了眼阴十七口中所说的英小姐脸上的水光,只两息便道 “当然是泪,还能是什么” 阴十七微扯了扯嘴角,她没什么兴致解释,只道 “放手,花大哥。” 花自来道“死者已矣,莫要冒犯了死者” 阴十七点头道“我知道,可我想,英小姐更希望我们能找到凶手,替她伸冤” 花自来愣愣地没说话,也没放手。 展颜道“自来” 花自来即刻放了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这令阴十七不禁看了眼展颜。 初入衙门的时候,阴十七便知道花自来只是捕快,与她一样是展颜这个大捕头的下属,可渐渐地她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她与花自来终究是不同的。 她是小小的快手,展颜的下属,而花自来即便不是在衙门里当捕快,他也必然会听展颜的,无论什么。 花自来自小与展颜一同长大,一同成长,又一同在衙门当差,说是下属与上峰的关系,可看在阴十七的眼里,她觉得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即便不是因着在同一个衙门里当差,两人的相处模式大概也不会改变。 展颜总有一股为主的气势,花自来则似是天生地只能站在展颜的身侧,不是前或后,而是紧紧地跟随在身侧左右。 展颜一出声,花自来放开了手,阴十七便继续着她所想要做的事情。 她将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沾了沾英小姐脸上的微弱水光,继而将食指举到自已鼻子前闻了闻,闻不出什么后之后,她又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食指指腹上沾到的液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主珠为 花自来被阴十七这样的举动吓到,他看得瞠目结舌。 展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有点触动,他问阴十七 “是什么” 阴十七放下食指回道“水。 花自来讶道“怎么会” 阴十七解释道“人的眼泪是咸的,而英小姐脸上的水光没有任何味道,显然并非英小姐的眼泪,英小姐到寺里斋戒,她脸上并未施上半点脂粉,所以这水也没有与别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而产生旁的味道,它不过是纯净的水” 花自来听得有点呆了,阴十七所说的他都懂,可他有一点没明白 “你怎么会怀疑英小姐脸上的泪不,水光不是泪” 展颜有听到花自来问阴十七的问题,可他的视线却落在英小姐脸上那双睁着的眼睛上,他想他找到了答案。 阴十七为花自来解惑道“我一直在看英小姐的脸上睁着的双眼,在想着英小姐死不瞑目之前,她瞪大的这双眼睛里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倘若她脸上流着的是泪,那为什么眼里没有半点泪光” 通常人的脸上若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那么眼里必定也应有残留的泪光才对,然英小姐那死了也闭不上的双眼却半点泪光都没有。 展颜道“十七说得不错,英小姐眼眶里半点泪光也没有,她脸上的水应该是凶手加上去的,为的便是” 阴十七道“泪正如花大哥初时所以为的,凶手特意在英小姐根本就没有泪的脸上加上水,为的便是让人见到以为是泪,是英小姐流下的泪” 花自来诧异道“英小姐根本就没哭,凶手特意制造英小姐哭的假象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的目光自英小姐的脸上移到她的尸体上,眸光幽深 “英小姐身上外面所穿的衫裙应当也不是她自已” 嫩芽黄上衫紫红牡丹裙,足上则穿着一双绣着游鱼戏水的嫩黄缎面绣鞋这样的装扮与死在寺中客院阵厢房里的白兰芷一模一样。 且与白兰芷死时一样,除了被凶手刻意换上的外面那套衫裙之外,里面所穿的中、内衫皆染有血迹,以衣领处犹甚。 展颜与花自来自然明白阴十七所说的意思。 三人在初见到英小姐跪死在千光寺大门前的尸体时,便是让英小姐身上所穿着的衫裙吓到了,不仅衣裳、绣鞋一模一样,就是梳的发鬓也同样是垂练鬓,与前一个死者白兰芷梳的发鬓一模一样 英小姐的尸体毕竟不能让她一直半吊在千光寺大门前,待展颜示意,几个早候在一旁准备好的衙役便各自散开,有人上前扶住英小姐的尸体,有人去解了寺大门两侧两个方向延伸而来绑得紧紧的粗绳。 石仵作、珍稳婆随着运英小姐尸体的衙役们回了县里衙门,有几个衙役则疏散着围观的和尚、香客。 两盏茶的功夫,千光寺大门前便只余下展颜、花自来、阴十七三人。 花自来将他与阴十七到了桫林县珑门客栈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展颜,阴十七则自已跑开,她跑到寺大门前两侧方向绑着粗绳的两棵大树边上查看。 阴十七先查看了寺门左侧那边绑着粗绳的大树,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再跑到寺门右侧那边绑着另一条粗绳的大树边,这回她终于有了发现。 阴十七蹲下身去,她盯着大树边上掉在土壤里的佛珠串的主珠,而这颗主佛她并不陌生。 展颜已听完花自来的叙述,他远远看到阴十七蹲在寺门右侧大树,不由向阴十七走近。 花自来也跟了过来。 两人一凑近,花自来便问道 “十七,你在看什么” 阴十七拾起掉在土壤上的佛珠,站起身道 “你们看,这主珠是不是觉得有点熟悉” 展颜接过阴十七指间的佛珠,看了会道 “是无为那串紫光檀佛手串的主珠” 阴十七道“对” 花自来也瞧了又瞧,却觉得这颗佛珠很是普通,与旁的佛珠串上的主珠没什么不同 “你们怎么能肯定这主珠便是无为手上那一串佛手珠上的像主珠上面刻有个佛字的实属平常,这样的主珠应当有许多,并不能说明它就是无为那一串佛手珠上的主珠。” 花自来会这样说,这只能说明他看无为那串佛手串时看得并不认真,至少没把细节看出来。 展颜没开口,只是将他手中的主珠递给花自来 “自已看。” 说完,展颜在阴十七刚才蹲的地方蹲了下来。 花自来接过展颜手中的主珠后,便听话地仔细看将起来,可看了半晌,莫说一朵花了,就是一根草也没瞧出来。 阴十七早在展颜蹲下身时,便也重新蹲了下去,与展颜再次仔细查看大树下土壤的周边。 花自来实在没法子,只好在阴十七身旁蹲了下去,悄声问阴十七 “到底看什么啊十七” 阴十七被花自来炙热的眼神看得无法,只好开口提个醒 “花大哥,你仔细看看主珠上佛字侧面的云纹,那云纹里有什么。” 花自来闻言果然认真地看起主珠佛字旁的云纹,起先他还是看不出来什么,盯着云纹盯得快斗鸡眼了,最后在忍不住直接问阴十七答案之际,他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云纹里的那个浅浅淡淡几乎与白色云纹混为一体的字体。 花自来惊道“一个为字” 阴十七没再找到旁的线索,展颜亦然。 两人同时站起身,听着花自来讶道的话语,阴十七看着仍蹲在地上的花自来应道 “没错,无为中的为字。” 展颜张望了一下大树上面诺大的树冠之后,发现并无异常,便说道 “这边已无别的线索,我到那边去看看。” 展颜指的是寺门左侧的那棵大树。 当初千光寺大门两侧各种上三棵大树,并在三棵大树中间的那一棵大树下安置上石桌石凳,为的是方便早到或晚到寺门紧闭的时候,让上千光寺来的香客能有个暂时歇息的地方。 却未曾想,这大树在今日竟成了凶手造杀孽的帮凶。 展颜在左侧大树周边转了几转,便走到寺大门前与阴十七、花自来汇合。 花自来没跟着去查看大树周边有无线索,因为他已经让自已没发现无为那串佛手串的主珠上的细节而竟识到自已的粗心,他想啊,阴十七刚才就去过左侧大树边查看过了,这会展颜再去,若两人都没什么发现,那他也不必去了,去了也是白去 那吊着英小姐尸体的两条粗绳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是寻常店铺里能买到的普通粗绳,千光寺里就有好几条。 花自来在案发现场没能发挥到什么作用,听完展颜说了这两日在千光寺里所查得的情况之后,他便自告奋勇说要去查那两条粗绳出处去。 展颜说,紫光檀佛珠并没有查到什么,那颗被镶钳在书院尽头院墙里的佛珠完全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寺里没有谁丢了或少了一颗。 阴十七道“或许有,但那人藏着捂着,我们不知道而已。” 展颜道“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这两日一直在查,倒是查到一个人颇为可疑。” 这个人叫悟道,是无为的师叔,但展颜目前只觉得这人最为可疑,却还未掌握到进一步的线索及具体些的证据。 阴十七听后也没说什么,毕竟只是可疑,什么都还未成形,现今说也说不出什么,她转而想到她与花自来桫林县一行 “展大哥,花大哥大概已将我们在桫林县珑门客栈里遇到及查到的事情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想法” 展颜道“之前你便说过你心中有一个怀疑,只是还未成形,说去过桫林县的珑门客栈之后,预感会有所成形,现今你说说,你这个成形的怀疑是否就是想说凶手在模拟” 阴十七想起在“阁楼”里看到的景象,她仍有些心有余悸 “对,我与花大哥在珑门客栈后院的西小院阁楼里看到的一切,皆与被凶手刻意布置的阵厢房十分相像,无论是桌面上的油灯、茶具,还是床榻上的玫红被褥、床尾的高几瓷瓶红杜鹃,亦或四方桌四个桌脚底下的四小块玫红棉布,及房里半点与佛有关的物件摆设都没有,这一切皆是凶手刻意模拟的 那时我与花大哥是在夜里去瞧的阁楼,阁楼里与阵厢房一样有两个相连着的窗台,那会夜里黑,我站在窗台前看,就如同看到阵厢房里那遮着两个相连的窗台的那块黑布一般,后来我又在衣柜里看到了姜珑儿的旧时衣物” 她叹了口气道“展大哥,我猜着凶手是想告诉我们当年姜珑所发生过的事情,姜珑儿已经失踪二十年,大概凶手是唯一一个知道姜珑儿现今如何的人” 凶手想告诉他们二十年前有关姜珑儿的事情,却用了这样极端的手法来述说,那么极有可能姜珑儿十之已然糟遇不测。 展颜与阴十七皆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由对看了一眼,展颜道 “凶手绝对与姜珑儿有着某种关系,而姜珑儿现今仍是下落不明,虽然在现今看来姜珑儿仍还活着的机率并不大,以致于凶手用了以杀人的方式引我们去查当年姜珑儿的事情,那么有没有另外一个可能” 阴十七道“展大哥的意思是,反过来说” 展颜点头道“我们假设凶手与我们一样,并不知道姜珑儿的生死,在凶手知道姜珑儿的诸多事情中,并在急于找到姜珑儿的下落的情况下,凶手用了模拟姜珑儿二十年前曾做过的事情以达到将事情闹大的目的” 阴十七道“闹大之后,官差介入,又有敲门人玄衣身影将我引到阁楼,自然而然地便查到姜珑儿失踪二十年的事情,官府一关注姜珑儿的事情,倘若姜珑儿还活着,又离洪沙县、桫林县、方城等周边地方不远,那么姜珑儿必然会有所触动,毕竟凶手已连着两个场景模拟她曾做过的事情,那么引出姜珑儿便是迟早的事情” 展颜道“没错,而我们先前想到的可能刚是简单许多,凶手是唯一得知姜珑儿生平及生死下落的人,因着某种原因,凶手策划了这一场又一场的谋杀,其目的在于” 他看着阴十七,阴十七已料到他要说的话,她接下道 “在于替姜珑儿报仇” 第一种可能,姜珑儿已死,凶手知道姜珑儿之死的真相,并决定在二十年后为姜珑儿报仇,而为何是在二十年后,那只能说明凶手也是在近日方查清了当年姜珑儿失踪的真相。 第二种可能,姜珑儿生死不明,凶手也想找到姜珑儿,但凶手已找了多年却始终找不到,或许凶手已得到了一些眉目,知道姜珑儿可能就在洪沙县、桫林县、方城等地方附近县城落脚生活,于是策划了这两场谋杀 展颜道“我听自来说过那两回敲门声,一回是敲你的房门,引你去阁楼,一回是敲自来的房门,引他去救赵掌柜回县里,说是救,其实也不对,应该是引他去接回赵掌柜,按着这两人行事目的的不同,我觉得这两人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极小,应该是两个同时认识或知道姜珑儿的人,一人想我们查到当年姜珑儿的事情,一人则百般阻止,且不轻易害人。” 玄衣人虽将赵掌柜的颈脖掐得淤青肿黑,便他确实没有杀了赵掌柜的心,不然以当时赵掌柜那倔得可以的脾气,他足以杀了赵掌柜,而不是抛下一句狠话之后,又回到县里珑门客栈将花自来引到县郊,让花自来安全接回赵掌柜。 阴十七道“我也觉得玄衣身影与玄衣人应当是两个人,且是对姜珑儿失踪一事想法完全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一人想重揭当年姜珑儿失踪一事,一人则努力掩盖当年姜珑儿失踪一事,所以姜珑儿当年为什么会失踪的真相,绝对是这两起谋杀案的关健” 谢谢gaoghui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重现论 展颜道“以玄衣人放过赵掌柜一事来看,你有什么看法” 阴十七道“要么玄衣人本就未有杀人的念头,要么便是玄衣人与赵掌柜相识,他并不想伤了赵掌柜。” 那么他们可以从赵掌柜周边的人排查起,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异常来。 这点阴十七在回洪沙县的路上便想到了,可那会她又急着想知道展颜这边查紫光檀佛珠出处的结果。 本想着知道结果后,再与展颜互相通下气,互相清楚了两边的线索推出最有可能的方向之后,阴十七再回桫大县珑门客栈,再做一番细致排查。 却没想到她与花自来刚回到洪沙县县衙,便又听到千光寺第二起命案。 而这第二起命案的场景更加令阴十七确信了她心中笃定的怀疑不,怀疑已经成形便不再只是怀疑,而是结果 展颜道“让自来再跑一趟珑门客栈吧,那边他怎么也熟悉些,排查赵掌柜身边的人让他去便可。” 阴十七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千光寺里又出了第二条人命,她更想在这边摸取线索。 花自来去查那两条粗绳出处回来,看展颜与阴十七还站在英小姐身死之地,他立马小跑着过来道 “那两条粗绳已经确定了,是千光寺杂物房的” 展颜道“看来凶手除了有计划行凶之外,还就地取材。” 阴十七回想着英小姐身死时的情景道“展大哥,花大哥,你们觉不觉得英小姐那样的死姿很像一个场景。” 花自来听阴十七这样说道,便开始想着他见到的英小姐跪着寺门死亡的姿势,他呢喃道 “跪着寺门、脸上还被凶手用水伪装成泪” 花自来没有再说下去,展颜便接着道 “跪等同求,泪等同哭,凶手是不是想跟我们说第二名死者英小姐她跪在寺门前哭求” 阴十七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们想一下第一个死者白兰芷死时的场景” 第一个场景,白兰芷死于棋院阵厢房中,她趴在桌面上侧面面向厢门,双眼阖着,像是在安睡,桌面上点着的油灯与遮了两窗的黑布则代表了黑夜,那场景就像是她在夜里等着人,可等着等着她便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第二个场景,英小姐死于千光寺寺大门前,她双膝跪着,腰挺直面向寺大门,脸上带着凶手伪造的泪,寺里有佛祖,也有诸多和尚,那场景就像是她跪在千光寺大门前,向寺里的佛祖或和尚们哭求着什么。 听完阴十七所说的两起谋杀所代表的场景,展颜陷入了沉思,花自来则有些大惊地看着阴十七 “真是这样么” 阴十七道“凶手是否在重现当年姜珑儿所发生过的一个又一个的场景,还有待我们接下来的查证证实。” 展颜沉吟道“十七所言并无不可能,这样一一解析出来,这两起谋杀案发现场或许正如十七所言,凶手想表达的便是那么两个场景,而这两个场景里,从两名死者死时凶手特意给其换上的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这两个场景中的主角自始至终代表的只有一个” 没错,而这个人或许就是姜珑儿。 花自来听着展颜与阴十七将两起谋杀案与诸多线索联系起来,而拼凑成的两个场景,且给两个场景中代表的主角给出个最有可能的人选之后,他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他想着自白兰芷被杀害起,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二个案发现场该搜寻过的地方已然搜寻过,展颜与阴十七决定到寺里书院信厢房里看看,那是英小姐一直住的客院客厢,或许能在那里发现点什么。 两人挪步开始往寺里走,花自来起先想得太投入,并不知道两人已走,走了几步之后,阴十七见花自来没跟上,便喊了他一声,他才跟上两人。 在迈入寺大门之后,花自来看着寺里两旁的院墙,啊的一声想起一事来 “对了刚才我去查两条粗绳出处的时候,有经过客院,不经意中看到书院尽头的那面院墙,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展颜、阴十七闻言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花自来。 花自来也不说个干脆,竟是让两人猜,阴十七想了想道 “又发现另一颗镶钳在院墙里的紫光檀佛珠” 展颜也正有此猜想,听阴十七将他的话说了出来,他便静静地看着花自来等着答案。 花自来见展颜紧紧盯着他瞧,便也知道了展颜定然是与阴十七一样的猜想,他顿时觉得很没生趣,失了卖弄的兴致,他自怀里掏出一颗紫光檀佛珠来 “诺,就是这一颗” 花自来郁闷啊,怎么展颜与阴十七让他猜的,他都没猜中,他让两人猜的,两人怎么都是一副信手拈来的姿态 阴十七接过来细看“与第一颗紫光檀佛珠一模一样。” 展颜也自阴十七手中接过佛珠一看“嗯,确实一样,我们到书院看看。” 两人再次提步往客院方向走去,花自来刚跟上,展颜便道 “自来,你再跑一趟桫林县珑门客栈,将赵掌柜身边的人查个遍,无论是亲戚还是好友,一个都别漏了” 花自来听完便问了个为什么,还未待展颜解释,他自已又想到了缘由道 “你们怀疑那玄衣人与赵掌柜有什么关系” 展颜道“或许有,或许没有,你去查查。” 花自来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 展颜说是,花自来便转身又出了千光寺大门。 展颜收起手中的第二颗紫光檀佛珠,与怀里用帕子包着的第一颗此光檀佛珠放到一起去。 阴十七瞧着展颜包着两颗紫光檀佛珠后又放回怀里的淡紫色帕子,迟疑地问道 “这帕子不会是上回包苗字皮的那一条吧” 展颜瞥阴十七一眼,没作声。 阴十七觉得这一眼颇含深意,她不禁又呵笑着道 “哈哈当然不是对不对” 展颜没再瞥阴十七半眼,他转身便走。 阴十七赶紧跟上,心里嘀咕着洪沙县第一展大捕头就是怪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里嘀咕着并念叨了出来,反正在她堪堪嘀咕完之际,展颜便又突然停下了步伐,让紧跟在他身后的阴十七的鼻梁差些与他坚硬的背来个亲密的碰撞。 所幸阴十七及时煞住脚“怎、怎么了” 展颜头也没回地道“上回你说包苗字皮的那条帕子不能用了,让我丢掉,然后你还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么” 说了什么 阴十七愣愣地努力地开始想。 展颜终于回眸又瞥了她一眼,然后阴十七似乎看到了鄙视及一点点的失落 鄙视她什么 他又在失落什么 可惜展颜没有给她答案,在最后瞥了阴十七一眼后,他便径自往客院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走得很快速。 阴十七在原地愣了有半会,才赶紧小跑着跟上,直追上展颜并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寺里后院的时候,她终于想什么来。 瞬间她有点不好意思,并开不了口。 临近客院的时候,阴十七鼓足了勇气地跑到展颜面前去,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他不得不停下步伐后,他看着她,她笑着忏悔 “那什么展大哥那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的我错了” 阴十七直走到远远看见客院那个大院门的时候,她终于回想起过去关于淡紫色帕子的一个场景片段当时她很是嫌弃展颜那包过苗字皮的淡紫色帕子,于是她提议让展颜丢掉,展颜听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挑了下眉看她,她觉得他是在问她那掉丢帕子之后呢于是她顺口便道,他丢掉之后,她一定去买一条新的一模一样的帕子来给他 回想起这一个片段的时候,阴十七简直欲哭无泪。 那会她是脱口而出,事后她也没想赖帐,但不知怎么地最后苗寡妇的案子结了,她也将这事给忘了。 看出阴十七是在诚心地悔过,展颜也决定不为难她,只道 “上个案子结了之后,我也知道你一直被背后的图案困扰着,所以你忘了这事,其实我也没怪你。” 没怪她 那刚才那鄙视她记性不好又微微失落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阴十七心里吐嘈着,又听展颜终于正面与她提起她背后图案一事,她脸上荡漾着的灿烂笑容即时消于无形 “展大哥,关于那个图案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展颜看着她,眸光幽深而又好似骨鲠在喉。 他没有立刻回答,等得阴十七快要跳脚的时候,展颜终于回了一句 “我虽没怪你忘了买帕子一事,不过既然你诚心悔过,我便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待千光寺的案子一了,你便去买一模一样的帕子来给我,还有,原来包苗字皮的帕子我丢掉了。” 那就是说,现今他放在怀里的那条包着两颗紫光檀佛珠的帕子是新买的。 阴十七点头道“哦” 展颜又道“基于你将自已说过的承诺给忘了的惩罚,这回你得买上三条帕子来给我。” 阴十七目瞪口呆“啥” 展颜挑眉淡淡道“有意见的话,那就十条。” 三条 十条 阴十七即便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也被这神转折惊得下意识反应 “不不不我没意见” 展颜满意地越过阴十七,然后在阴十七看不到他脸上表情的当会,他满意地笑了。 阴十七想着买三条就三条,复又想起展颜那淡紫色帕子的材质似乎挺好,上回她用去擦脸上的雨丝时便觉得十分轻柔软绵,也不知是哪一种上等材质,待真要去买的时候,得问问展颜到底是在哪儿买的才行。 到了书院尽头的那面院墙,展颜与阴十七果然在院墙上看到并排着的两个凹进的小洞,不高也不低,正好与阴十七站着的视线保持垂直。 阴十七个子大概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两颗紫光檀佛珠镶钳的位置大概在一百五十公分上下,院墙高足有一丈。 这在院墙当中,隶属高的院墙。 一些低的院墙,不过才半丈多一点的高度。 阴十七仔细看着这两个似乎并有差异的小凹洞,肯定道 “上一起命案发生的时候,我们尚不能确定这佛珠是不是凶手镶钳进去的,可这一回却是可以十成十地确定了” 展颜道“就是不知凶手为何要这样做若是一颗佛珠代表着一起命案的发生,难道凶手只是为了记录” 阴十七道“倘若是,那么接下来还会有命案发生么” 展颜没有回答,阴十七也觉默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两人当然是不希望再发生的,可两人谁也无法笃定地给出个否定的答案。 小芝自一大早看到了英小姐死状的惨烈之后,便一直在痛哭,直到哭晕过去,才让展颜令衙役将她扶回厢房里歇息。 又因着信厢房如今已成了能找到些微线索的另一个场地,于是小芝让衙役扶到信厢房隔壁的忠厢房里歇息。 展颜与阴十七到忠厢房的时候,小芝还未醒过来,两人便退出了忠厢房,继而进了隔壁的信厢房。 信厢房里的摆设,与阴十七上回和无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大概除了少了英小姐这位暂居的香客之外,基本没什么变化。 查看了信厢房足有两刻钟后,展颜与阴十七皆没有搜查到什么可疑或有用的线索,而小芝还未清醒过来,两人暂时也问不到英小姐在死前的任何情况。 阴十七突然想起无为来,才想到自英小姐出事后,她还未见过无为。 展颜早想到了,并派衙役去问了寺里执客僧。 执客僧法号亦难,他是负责千光寺僧众上殿过堂、来客接待、处理僧俗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接触事务的。 亦难说无为自昨日一早便出寺到县里去了,与负责采买寺中物品的亦凡一同采买去了。 亦凡是法号,他是千光寺的库师僧,专门负责寺里衣裳钵、法器、粮食、瓜果等食物的存储,并管理仓库,协助监院僧,料理全寺财务,与亦难一样同是千光寺里的亦字辈大师。 谢谢亲们的投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曾夜谈 出了屠大勇家,展颜便道 “悟道大师坚持自已在五月初五那日撞到了人,且没指认错,那人绝对就是屠大勇,可屠大勇却也坚持在五月初五未曾撞到人,莫说是撞到悟道大师,便是在那日见过悟道大师也是没有的” 阴十七叹气道“在悟道大师与屠大勇叙述当日的情况时,我皆仔细观察过,两人都未有说谎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我忽略了什么” 若是她未曾忽略过什么,那么真相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颜带着阴十七到了第一个死者白兰芷的家里,这是阴十七提议的,她想看望一下白兰芷的父亲。 到白兰芷家时,白兰芷的父亲病卧在床,两个已出嫁的女儿自白兰芷遇害后,便轮流着到娘家来照顾病重的父亲。 白兰芷排行第三,是白家的三女儿,除了两个姐姐之外,便只有一个弟弟,年仅十四。 白兰芷母亲早丧,唯一的弟弟年岁最小,尚未娶妻,所幸他自小跟在白兰芷父亲身边学得打理家中米铺买卖的一些本事,白兰芷遇害,两个出嫁姐姐轮流回来照顾父亲,他则是负责打理着家中的那一间维持整个家生计的米铺。 展颜、阴十七两人到白兰芷家时,其家中只有白兰芷的父亲与大姐在,白兰芷大姐正在厨房里褒着药,白兰芷父亲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两人的到来,白兰芷的大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大概是前几日衙役上门的次数不少,以致她都有些麻木了,给两人开了门后便直接问道 “不知两位差爷此次前来,可是还有什么事要问的” 不冷不热,可有可无,这就是白兰芷大姐的语气。 大概是衙役初次登门时,便让她病重的父亲吐血以致病得更加严重,白兰芷大姐才这般对衙门里的人没什么好感。 展颜对此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阴十七心中觉得不大好受,笑着脸道 “我们是来看望白兰芷父亲的,也不知病情可有好转” 白兰芷大姐看着阴十七脸上温和的微笑,没什么好气地道 “若是两位差爷没什么要紧的事要问,那便请两位差爷回吧我父亲刚刚睡下,我不想他再因着三妹的死而难过伤心,以致病情更重了” 听着白兰芷大姐埋怨的口气,展颜虽只是挑了挑眉,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但那张俊脸眼见就要覆上一层薄霜。 阴十七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题外话,本来她来除了问些事情,也是想表示一下慰问的,但见白兰芷这般态度,她想,慰问什么的应该没什么必要了。 阴十七直接问道“我们来是想问问白兰芷在去千光寺上香之前,除了家里人知道,还有谁知道白兰芷千光寺一行的” 三人就这样在白兰芷家门口谈了起来。 白兰芷大姐已是出嫁的女儿,并不时常回娘家来,于是她也并不是很清楚三妹白兰芷在家时的事情,连白兰芷生前到千光寺上香为她们的父亲拜求康健,也是在白兰芷遇害之后,她方得知。 白兰芷大姐不完全清楚白兰芷的日常,可她说了,她们的弟弟却应是最为清楚的。 展颜、阴十七终究没有跨进白兰芷家的门槛,两人只站在门口向白兰芷的大姐问清楚了白兰芷家米铺在哪里之后,两人便脚尖一转往米铺去找白兰芷的弟弟。 白兰芷家的米铺并不在城北很繁华的街道,而是在一条不算冷清却也不热闹的北和街里。 到了北和街白兰芷家的米铺,两人直接进了米铺找到了白兰芷的弟弟,说明了两人的来意之后,白兰芷弟弟眼里泛起泪花,想了想便道 “三姐今年刚刚及笄,父亲虽尚在病中,但已经托着媒人四处给三姐说一门合适的亲事,这段时间里,三姐也在我的陪同下相亲过几回,可每回都是不欢而散” 每回不是白兰芷看不上对方,便是对方看不上白兰芷这种小家碧玉。 种种的不合,造就了白兰芷到死也没说上一门亲。 白兰芷死后,那几个与白兰芷相过亲的男子也通通暗下庆幸着相亲时没看上白兰芷,有个别嘴极损的,还说白兰芷注定是个短命的,看上了准得染上晦气 白兰芷弟弟曾听过一回,为此与那嘴极损的男子大打了一架,最后鼻青脸肿地归家,大姐、二姐抱着他痛哭。 姐弟三人还不敢让里屋躺在床榻上的父亲听到,皆捂紧了嘴巴闷声地哭着。 阴十七听得心酸,眼里也不禁闪上了泪光,将泪水逼回眼眶里后,她问白兰芷的弟弟 “在白兰芷决定要亲上千光寺为你们的父亲求平安的时候,她除了与你、你父亲说过之后,还有谁是知道的” 展颜听后心下也是沉甸甸的。 白兰芷弟弟抹掉脸上的泪水后道“除了我与父亲,二姐也是知道的。” 那会白兰芷的二姐正好回娘家来看望病中的父亲,白兰芷便与她二姐说道了千光寺上香一行,白兰芷二姐听后觉得甚好,但又觉得单身女子独上千光寺得小心些,便劝着白兰芷说,要不找个人陪陪一同去 白兰芷却腕拒了。 展颜道“那你二姐可有将此事告诉什么人” 白兰芷弟弟摇头道“除了二姐夫,应当没有谁了。” 离开了米铺之后,两人走在北和街上,展颜看了眼沉思中的阴十七后,问道 “你是不是怀疑凶手早就知道了白兰芷的行程,从而计划了这一场千光寺阵厢房命案” 阴十七道“难道不是么你不也有这样的怀疑” 展颜确实有这样的怀疑,不然也不会丝毫未问阴十七,但陪着她这样走访有关白兰芷一切的地方。 展颜道“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白兰芷二姐家” 阴十七点头“要去,一定得去。” 白兰芷二姐嫁的夫君其实就是白兰芷二姐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嫁得并不远,与娘家也就隔了几条街而已。 到白兰芷二姐家时,白兰芷二姐夫妻两人都在,说明来意之后,白兰芷二姐不禁又落了泪,红着眼眶道 “除了阿丰,我谁也没说,连公爹、婆母我都未曾提上半个字” 坐在白兰芷二姐身旁的阿丰也随之道“我也是一样” 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阴十七出了白兰芷二姐家后,便一直闷着脸。 展颜理解阴十七低落的心情,马儿就暂放在白兰芷家,两人得回去牵马,然后再回到千光寺,那边还有事情要做。 刚回到白兰芷家门口,便见到白兰芷弟弟正在家门口等着展颜、阴十七,脸上十分焦急,见到两人便迎了上来道 “展捕头阴快手小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自两人离开米铺之后,米铺里的一个老伙计迟疑地告诉白兰芷弟弟,说那日白兰芷来米铺告诉白兰芷弟弟说隔日便要到千光寺上香的时候,老伙计见到白兰芷离开米铺归家之际,白兰芷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和尚。 阴十七问道“那个和尚可知是谁” 白兰芷弟弟摇头道,米铺里的老伙计并没有看到和尚的正面,但老伙计笃定那个和尚就站在米铺门前,那会白兰芷与弟弟就在米铺里说着话,离铺门的距离也就几步,那和尚一定有听到白兰芷隔日到千光寺上香的事情。 得到这样的结果,似乎是出乎意料之外,又似乎尽在意料之中。 展颜骑马带着阴十七回到千光寺,奔腾的路上,阴十七一直在想着那个和尚到底是谁。 可两人重回到米铺,问遍了米铺周边的所有店铺及店铺里的人,俱都没有问到有谁在那一日有看到那和尚的脸。 或许是有人看到的,只是没谁去在意并记住。 又或许是有人看到并记住的,只是两人并没有找对了人问对了人。 回到千光寺的时候,已快日暮,无为也回寺里了。 没有等展颜与阴十七找上无为,无为自回到千光寺听闻了英小姐的死讯之后,便一直静静地待在书院信厢房里坐着,似是在回忆伤悲,又似是在等着谁的到来。 阴十七踏入书院院门,便一眼看到了静坐在信厢房前廊下的无为。 展颜也看到了,他走近无为问道 “你的紫光檀佛手串可还在” 无为没动,连眼都没抬。 阴十七却看到了无为脸上那突然便天黑下来的雨点。 无为无声地落着泪。 展颜没有再问,他只是将视线移到无为左手腕上,那里空着,并没有那串无为曾经拿给他与阴十七看的紫光檀佛手串。 阴十七自然也注意到了,可她想,无为这样伤心地落泪,心情这样不好,她该怎么问才会不伤了无为,毕竟在她心里,她并不认为无为会是凶手。 自白兰芷家米铺的老伙计那里得到了白兰芷在到千光寺里来上香的前日,曾撞到一个和尚,老伙计也说那和尚定然是听到了白兰芷与她弟弟说的话,这一个线索展颜想着去查查在白兰芷遇害的前一日,千光寺里的和尚有谁是出了寺去的。 又听阴十七说,她想与无为单独谈谈,展颜点下头后转身便出了书院。 展颜出了书院之后,阴十七便在无为身侧坐了下来,与他一同坐在信厢房前走廊廊下。 此时是白日里,灯台里的油灯是灭着的,阴十七眸落在灯台上道 “英小姐遇害,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可比起难过,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阴十七视线由灯台转到无为脸上,她看着他,没有再说下去。 她相信她说的话,他是有听到的,只是他需要想想,正如英小姐的死给他的打击需要缓缓一样,她等着,等着他的答案。 过了一刻钟,小芝来了。 小芝一走进书院院门,便看到了阴十七与无为两人,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冲了过来,跑到无为跟前一把将无为推倒,嘴里还骂着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小姐的若非你当初坚持出家,小姐早就嫁给了你若非你在这里出家,夫人死后,小姐也不会非到千光寺里来斋戒为夫人超渡” 小芝见被她推倒的无为无动于衷,连爬起身都没有,就那样往后倒去仰躺在廊上动也不动,似是死了般死气沉沉的模样,一下子没了再动手打无为的力气,转而哭喊道 “在哪里为夫人超渡不是超渡,小姐是为了你才非要到千光寺里来的若是小姐不上这千光寺来,哪里会遇到这样丧心病狂的凶手” 英小姐的家人得知英小姐的死讯后,皆已到了衙门认尸,刚丧妻的英小姐父亲自是悲痛得难以自已。 小芝本来已经出千光寺回英小姐府上去了,因着还要替英小姐收拾信厢房里的一些私人物品,便在今日又上千光寺里来。 不料刚入书院,便看到了坐在廊下的无为,小芝痛失情同姐妹的主子的悲伤一下子便如同纸遇上了火,腾地一声便烧了起来。 阴十七看着仰躺在廊上的无为,被小芝狠力推倒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无为往后倒时后脑勺磕撞木制坚硬的廊面而发出的响声。 “咚”的一声很是响亮,阴十七觉得那一磕撞一定很疼,无为的后脑勺不起一个大包,大概也得一个小包。 小芝的哭声仍在耳际,阴十七看了一会就那样睁着双眼动也不动的无为,便转眸看向哭得鼻涕泪水一把糊的小芝,待小芝的哭声渐渐小了些后,她起身劝道 “好了,小芝别哭了逝者已矣,如今再哭再怨也是没用,还不如齐心协力找出凶手,以慰英小姐在天之灵” 说这话的时候,阴十七一直注意着无为与小芝的动静。 阴十七就站在廊上与石柱灯台之间,无为仰躺在廊面上,小芝则蹲在灯台前倚着灯台柱哭着,她站的位置正好能将无为与小芝两人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无为听到阴十七说的话,面上虽仍是无动于衷,但垂侧于身体一旁的右手手指却动了,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便没再动过,但这细微的动作已足以让阴十七发现。 小芝却没有什么变化,只一个劲地掩面哭着,哭得很伤心。 哭了一会,小芝用力抹了两抹脸上的泪水,指着无为道 “就在你出寺到县里的前一日夜里,你不是与小姐出去说了很久的话么你到底与小姐说了什么,怎么会到隔日一大早小姐便遇害了呢你说快说啊你到底与小姐说了些什么” 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为怒 无为在白兰芷遇害前一夜里曾与白兰芷夜谈 这是之前谁也不曾说过的事情,小芝不曾提及过,无为自得知英小姐死讯后,也一直未曾开口说过半个字 阴十七看向无为道“小芝说的可是真的” 无为睁着双眼,眼底有着盈光,眼珠子微转,他终于看向居高临下颇有质问他的意味的阴十七,慢慢地起身,他突然笑了下。 这让阴十七有些微怔,更让满面泪水的小芝看得又不禁一通大骂 “你还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心小姐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为什么死的是小姐,而不是你” 世上最严厉的指控,大概就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阴十七听到这样一句指控的时候,她不禁看向仅仅一日便憔悴得脸色青白的小芝。 小芝骂后犹觉得未曾解气,跨步上前便又要一阵拳打脚踢,即便她的力气大不到哪里去,可阴十七也不能任她再这样胡骂下去。 阴十七拦住小芝,紧紧地抓住小芝的手臂,不让小芝靠近好不容易自廊面坐起身来,却笑得很是诡异的无为。 小芝心中的气还像火冒着,她拼命地挣着让阴十七放开她,嘴里嚷着她要打死无为这个负心汉 阴十七好歹有些身手,拦住一个平时做惯粗活而有几分力气的丫寰还是足够的,于是任小芝怎么挣扎也未能挣脱阴十七的钳制。 就在阴十七与小芝推搡间,无为收起嘴角诡异的浅笑,抬眼看着两人道 “前日夜里,贫僧确实约了茵茵,但其实也没说什么,茵茵自小倔犟,旁人说的话总听不太进去” 英小姐全名叫英茵,无为已开始诉说起英小姐遇害前一夜里与他相会的事情,却让火大且急燎的小芝打断。 小芝未听无为说个完全,便恨恨地抢道 “旁人的话小姐听不进去,可小姐却是最听你的话” 无为兀地被打断,他眼中的眸色一变,由原来的伤痛变得冰冷,就像冰锥般刺向小芝,阴寒怒斥道 “你以为茵茵死了,便只有你最是伤心难过的么” 小芝向来只见到无为温和的一面,未曾见过无为这样狠厉寒得冻人的神色,特别是无为那双眼眸更是令她肥肥的胆颤了几颤,再听无为那阴寒得毫无温度的喝斥声,她更是一时间被吓得一张小脸愈发煞白。 无为的声音沙哑低沉,嘴唇干涸无血色,正如他秀气的脸庞自听到英小姐的死讯之际,便如同退了潮的海滩般干涸而遍满沙砾。 那些沙砾尖锐而又刺目,不足要人命,却足已划破或刺痛所经过的人们的脚底。 此时的无为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满面尖锐的沙砾宛如刺猬满身的刺,是他的保护层,更是他的武器。 无论是谁靠得他最近,都有可能被他刺个满身的窟窿,何况是口出挑衅的小芝。 小芝被无为那冰冷的眼神及阴冷的喝斥声吓得又惊又骇,不敢再多嘴一句。 阴十七道“英小姐遇害,谁都是伤心难过的,你们都是英小姐最亲近的人,可你们除了在这里吵,难道就没想过英小姐最想你们为她做的事情么” 小芝愣愣地看向阴十七“小姐最想我们为小姐做的事情” 无为也看向阴十七,他则是比小芝要明白得许多,直接开始叙述起英茵在遇害前一夜里与他相会的过程。 正如小芝所说的,英茵一直放不下无为,即便无为已然出家,并早言明他不可能还俗,不可能再与她续前缘,她还是未曾放弃过。 在遇害的前日夜里,说是无为约的英茵,其实也是被英茵逼的无为没了法子,他方索性约了英茵出了书院,两人在客院院门外的一棵树下相会,想着最后一次与英茵说个清楚,让她莫再纠缠,放下心中对他的执念,尽快另觅良缘。 可惜英茵对无为的痴情难改,心中念念不忘劝无为还俗,最后还跨过男女大防,放弃了矜持主动投入无为的怀抱。 无为对英茵并非毫无感情,在英茵主动投怀送抱之际,软玉在怀,他的心与身并非没有触动,只是身在千光寺中,身上的僧袍、腕间的佛手串、头顶的戒疤也在时刻提醒着他,他已为出家人的事实。 无为推英茵出他的怀抱,然而英茵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双臂紧紧圈着无为的腰咬紧了牙,任无为怎么推开她,她就是不松手。 听着英茵被他推得嘤嘤地低声哭泣,无为的心渐渐软化,手上推搡着英茵的动作也不禁停了下来。 英茵见无为不再推开她,心中自然窃喜,便开始述说着她与还俗后的无为一同生活的美好前景。 无为道“茵茵说,她要给我生几个孩儿,最好有两男两女” 听着无为不再自称贫僧,阴十七知道无为在这会的心已回到了前日夜里,他与英茵相会时的温情里。 小芝听到这里,被无为斥得惊吓住而不再落下的泪珠,一下子便再次自眼眶里跃出。 无为与英茵相会了整整一个时辰。 在这个时辰里,英茵描绘的美好未来让无为动心了,他动了念头,于是开始萌芽,他答应了英茵重新考虑还俗一事。 与英茵临分之际,无为将腕间的紫光檀佛手串送给了英茵,以表他确实会重新考虑还俗一事,并非一时搪塞英茵的话,为的也是安下英茵不安的心。 无为道“我将那串紫光檀佛手串交给茵茵之后,便送着她进了书院,又看着她进了信厢房之后,我方离开了书院,离开了客院,回到禅院禅房。” 阴十七道“你说你将紫光檀佛手串送给了英小姐,可我们在信厢房里并没有找到那串紫光檀佛手串,在英小姐尸体上也未曾见到,你如何证实你所说的俱是事实” 小芝也道“我受我家老爷吩咐,重回千光寺里来收拾小姐的遗物回去,阴快手,要不我先去收拾收拾也看一下有无那串紫光檀佛手串” 终究小芝对无为还是有些许感情的。 这感情原本是依附英茵对无为的感情而产生的,如今小芝心里虽怨极了无为,但终是多年尊敬且一直盼在心上的未来姑爷,小芝听出阴十七对无为的怀疑时,竟是脱口而出这样无形中帮无为的话来。 听到小芝这样明显帮着无为的话,阴十七只是点了下头以表同意,而无为再看向小芝时的眼神已不再是全然的冰冷,那冰冷的眼神已有了温色。 无为面对阴十七的质问,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芝在随后收拾英茵遗留在信厢房里的私人物口里,也未见到过无为的那串紫光檀佛手串,莫说是整串了,就是一颗她也未曾见到半个影子。 小芝神色失望且忧虑地看了几眼无为,便提着装满了英茵遗物的包袱离开了书院,说要出千光寺回县里英家去。 阴十七瞧着天已黑,便想着让小芝在寺里住上一晚,明早再出寺回英家也不迟,岂料小芝只摇了摇头便谢绝了阴十七的好意。 小芝提着自先前放在信厢房的灯笼走了,无为也慢慢把书院里的四个石柱灯台点上,院中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 正如无为先前所言,四个石柱灯台里的光亮果然照不进厢房门前的走廊上,只堪堪照到廊外侧的栏杆边沿。 展颜问了寺里所有和尚之后,回到书院告诉阴十七说,在白兰芷到千光寺的前一日里,寺中并没有哪个和尚有出过千光寺。 无为听到阴十七的话后,随之也轻声道 “寺里除了库师僧可随时出寺采买寺中所需物品之外,余下的僧众是不许随便出寺的,但凡要出寺的,皆需取得后堂班首的同意。” 千光寺里除了主持大师慈眉之外,还有四大班首、八大执事。 四大班首即首座、西堂、后堂、堂主等四大僧,八大执事即执客、监院、库师、僧值、寮院、维那、点座、督监等八大僧。 无为所说的后堂班首法号玄众,他负责掌握千法寺里的一切规章制度,主持检查全寺僧人尊戒守规的好坏,执行奖功罚过,并握有批准收徒与除名大权。 除了住持、四大班首、八大执事,余下寺中和尚若是想出寺,俱都得向玄众汇报并取得同意之后,方可出寺。 展颜见无为主自开口答话,并为他与阴十七解释寺中戒律,想着无为应是从英小姐死讯的悲伤中缓过来了。 无为解说了千光寺中出寺的有关戒律之后,阴十七便也与展颜说了无为将紫光檀佛手串送与英茵一事。 展颜道“英小姐闺名英茵” 阴十七点头“是。” 展颜看着无为问道“既然你说了将你的那串紫光檀佛手串送给了英小姐,那么你可有证据亦或有证人证明你所言属实” 无为摇头道“没有。” 无为与英茵私会本就有违寺中戒律,哪里可能会让旁人知晓,除了小芝,再无人知道英茵遇害的前日夜里曾与他相会之事。 可小芝说了,当夜她并未随在英茵身边,她是想跟着,但被英茵拒了。 那时的英茵收到无为的邀约是十分意外且开心的,她高兴坏了,哪里还会容许小芝这么一个丫寰去防碍她与无为好不容易得来的相会时光。 无为并不知道英茵案发现场的其中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他那串紫光檀佛手串上的那一颗“为”主珠,之前阴十七质问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因他与英茵在俗世的前缘纠葛,阴十七方会这般怀疑他。 可当展颜也这般质问他的时候,无为已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无为直截了当地问了,阴十七也不相瞒,如实地将“为”主珠掉落在案发现场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无为。 无为听后,一阵无言。 过了半会后,无为急急问展颜与阴十七 “只有一颗主珠,那那串紫光檀佛手串的其他佛珠在哪儿” 很好,这正是展颜、阴十七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两人没能回答无为,正如无为也没能证实自已并无说半点谎言一般,两厢沉默了下来。 就在三人沉默地各站在书院院子大树下四个石柱灯台的一边之际,县衙来了一个衙役,他送来了石仵作与珍稳婆进一步的尸检结果,及信厢房里各种吃的、喝的检验之后的结果。 也是事态紧急,一出结果,石仵作与珍稳婆便让衙役骑着快马赶紧出县到千光寺里来,告知正在不分日夜细查案情的展颜等人结果。 第二名死者英茵与第一名死者白兰芷一样死于割喉,皆是瞬间死亡,喉咙处的割口也一样在死后被撒了止血散,以使凶手特意给死者新换上的艳丽衫裙不至于被死者的血染污了。 除此,英茵身上与白兰芷一样再无其他伤痕,丝毫未有受到侵犯。 唯一与第一名死者白兰芷死前不同的是,展颜让衙役送信厢房里吃的、喝的食物回衙门后经检验,得出其中茶壶里余下的半壶茶水混有迷药。 那迷药只是寻常的迷药,却足以让人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便是小芝在英茵遇害当夜睡得很沉的缘由。 衙役禀完结果后,便骑马连夜出寺回县里去了。 而无为在听到衙役说及“迷药”二字时,便是一个拳头击到他身侧的一个石柱灯台灯罩上,咬牙窃齿地重复道 “迷药” 那灯罩是铜制,十分坚固。 无为那样奋力怒火的一击,铜制灯罩似乎没什么变化,倒是他握成拳的五指关节却已微微渗出血丝来。 展颜与阴十七两人盯着怒火中烧的无为一小会,阴十七刚想出声说些安慰的话,无为已旋风般快速走出大树下,往书院院门走去。 阴十七连忙转而问道“你要去哪儿” 无为头也没回地出了书院,他并没有回阴十七的话。 展颜看着迅速消失在书院院门口的无为,代其回答道 “应当是去找寺里专门管茶水的师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已诛心 千光寺管茶点之类的杂务是寺里的监院僧,法号亦乐,负责着千光寺财务大权收支,存储全寺各方面的钱财收入,统理全寺僧众的生产耕种、生活起居、医务、茶点等杂务。 无为此去找亦乐,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禁让阴十七有些忧心 “不会大大出手吧” 复又觉得无为好歹是个出家人,应当不会吧 展颜道“不管会不会,我们跟去看看便是。” 两人同踏出书院,往监院院走去。 路上阴十七问展颜“你不怀疑无为了么” 展颜未答反问“你觉得呢” 阴十七实话实说“起先我是怀疑的,但见了无为且听了无为的话后,我心中那点怀疑便打消了。” 展颜道“为什么” 阴十七道“他那样爱着英小姐,无论前尘因着什么事情而令他不得不遁入空门,这份爱并没有因着他的落发而有所减,在我看来,这份爱因着隔离反而越来越深,无为虽拿不出什么证据说明他是真的将紫光檀佛手串送与了英小姐,可凭着这份有增无减的爱,再加上无为说那一番话时,我细致观察过,要么是他装得太过完美以致我看走眼,要么便是他根本说的便是事实。” 阴十七的分析,展颜还是信的,可他会相信无为的话却非因着他会如阴十七一般细致解析人的面部表情及肢体神态。 他信无为的话是真的,是另有缘由。 展颜道“去问在英小姐遇害的前日里有谁是出寺未归的时候,我也去找了一趟亦凡大师,问完亦凡大师话后,我方回书院找你” 展颜问了亦凡与无为出寺到县里之后的状况,亦凡也十分配合,几乎是展颜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未有发问,也未有多话。 亦凡说,无为一直与他一起同进同出,原本会让无为一起出寺,为的也便是多个人帮着他拿那些寺中采买的必需品,所以无为一直随在他身边帮忙,未曾淡出他的视线过。 阴十七问“亦凡大师与无为两人出寺足足一日余,这其间必有各自独处的时候,比如说睡觉或如厕。” 展颜道“两人在县里客栈过了一夜,那一夜因着向来亦凡大师节俭的习惯,他与下山的寺中弟子一直都是共住一间普通客房,与无为在县里客栈投宿的时候也是如此,他铁口证实,那一夜无为一直睡在他旁边,未曾离过床榻出过客房。” 既然有亦凡的证实,再加上无为说已将他那串紫光檀佛手串送与了英茵,那么无为的杀人嫌疑已然可以排除。 可阴十七却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其中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在哪一环里的什么东西让她给忽略了 展颜见阴十七陷入深思,秀眉还拧了起来,他不禁问道 “想到什么了” 阴十七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有哪里被我给忽略了,可一时间我又想不出来在哪里”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监院院。 监院院是监院僧亦乐的禅院,除了住着亦乐之外,还住了五名协助亦乐处理平常事务的悟字辈弟子。 两人先前来拜访过的悟道大师便是住在这个禅院,所以两人进入监院院时,与悟道大师便是一个迎面,阴十七有礼地问道 “请问悟道大师,这亦乐大师的禅房在哪里” 悟道并未多问,只道让他领着阴十七与展颜两人前去。 两人谢过,便随着悟道到了亦乐所在禅院的禅房前,悟道敲门道 “师父展捕头与阴快手有事要见师父。” 亦乐原来是悟道的师父。 阴十七想着悟道已是快半百的和尚,那亦乐大概也应是年岁半百以上的和尚。 然事实总是出乎意料。 展颜早见过亦乐,对此并不意外。 阴十七却是看着年岁最多不过三十左右的亦乐着实愣了一小会,心中惊诧疑惑,却不大好直接问人家“你的弟子都年近半百了,你怎么这样年轻”的话。 亦乐年纪尚轻,便做了监院院一院之主,成为千光寺八大执事之一,除了资历够老之外,他确实也是有着本事的。 两人进监院院时,并未见到无为,那种无为怒气冲冲而找亦乐大大出手的情景只在阴十七脑海里的想象中。 对此,阴十七松了口气。 信厢房中的茶壶里掺有迷药,但这并不能说明便是准备茶水的寺中和尚做的,这动手脚的人若真要做,有的是机会,并不能说明凶手便是监管寺中膳食茶点的和尚。 但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此番无为会冲动找上监院院,也并非全无道理。 展颜之前曾因着第一个案发现场阵厢房中那遮窗的黑布找过亦凡,得知寺中库存的黑布早前已让监院院尽数拿去,于是他便找到了监院僧亦乐了解情况。 亦乐说,他命人自库师院取来那些黑布,是为了做全寺的内衫之用,得知展颜说明了阵厢房中也有那么一大块黑布之后,他方找了监院院中专管全寺生活起居的悟字辈弟子悟悔。 悟悔与亦乐一般未曾到过白兰芷遇害的棋院阵厢房,听亦乐说要重查他管下的黑布数量之后,他方去放置黑布的厢房里量了又量,果然是少了长六尺宽三尺的一大块黑布。 而这尺寸,正是阵厢房中两个连着的窗台并起来的尺寸 悟悔大惊,直道他并不晓得这黑布是何时丢的,更不知是谁人潜入厢房来偷剪了去。 亦乐看着温和,却当下便责罚了悟悔抄写心经,为死者白兰芷超渡。 这一些在来监院院的路上,展颜便与阴十七说了个大概。 那时阴十七还问,那丢了两条粗绳的杂物房和尚,岂不是也会糟到库师僧亦凡的责罚 展颜摇头道,亦凡刚与无为回寺,他便找上禅房去,也不知那时亦凡是否得知全部案情,或已责罚过那看守杂物房的和尚,他也未曾想过要问,自然不晓得。 展颜与阴十七在亦乐禅房中坐下后,展颜便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亦乐也是有前车之鉴,听到弟子悟道在门外通报展颜与另一位差爷再次登门之际,他便有了心理准备,当下听展颜那么一说,他便道 “若真的如展捕头所言,那么无为应当是找悟明去了,而非贫僧。” 阴十七不明所以“悟明” 亦乐点头道“悟明是贫僧监院院里负责寺中膳食茶点的弟子,无为若真的认为茶壶中的迷药是专管茶水的弟子所为,那么无为必定是找悟明去了。” 这便是不完全了解寺中制度的误区。 阴十七与展颜两人只想到了监院僧亦乐,却未曾想过更细的下一层,这专管寺中膳食茶点的和尚去。 两人听亦乐这么一说,心中俱是一惊,心道坏了 展颜与阴十七连忙起身告辞,亦乐知道两人定是要前往悟明的禅房,便高声唤来隔壁的弟子,想着让弟人领着两人前去。 然隔壁弟子刚到领命,另一名监院院中的弟子便也神色焦急地闯进亦乐的禅房,急声禀道 “师祖不好了无为突然闯入师父禅房,并将禅房闩紧,现今师父禅房内尽传出一番摔凳怒骂的声响,弟子唯恐师父还请师祖快些前去看看” 这名弟子法号无垢,是悟明收的弟子,悟明又是亦乐收的弟子,算起来,无垢便是亦乐的徒孙辈。 亦乐闻言大惊。 展颜、阴十七在亦乐惊得自禅座蒲团中站起时,两人已跑出了亦乐的禅房,并着令那被亦乐唤来带路的隔壁弟子快些前头带路。 隔壁弟子只是负责照顾亦乐平常的生活起居,并非亦字辈或悟字辈的弟子,而是所属即字辈的普通弟子,法号即真。 即真带着展颜、阴十七到悟明所在的禅房前时,门前已围了多名和尚。 此刻已是戌时三刻,禅房外的石柱灯台早点亮起来,照着因着无为找上悟明的这一番动静,闻声而来围在禅房门前的几个寺中和尚。 即真带着两人进入悟明禅院时,先是向围在悟明禅房前的几个和尚一一施礼,向个和尚说明了他身后随之至来的两人是衙门里的差爷之后,便又为两人引荐几个和尚在寺中的职责及法号。 其中除了两人之前便见过的悟道,还有监院院中负责医疗的悟世、负责协助监院执事亦乐理财的悟了,悟道是监院院中负责全寺生产耕种的,再加上此刻被困于自已禅房中的悟明,共计五人,皆是监院执事亦乐亲收的弟子,更是监院院中仅在亦乐之下的管事弟子。 除了这四位悟字辈的大师之外,他们随侍的即字辈弟子也尽数到齐。 展颜走到悟明禅房门前,让围在门前的几位悟字辈大师走开些后,他连踢了两脚方将内里闩了门闩的房门踢开。 和尚们颇为目瞪口呆地看着展颜这样暴力的举动,他们已到悟明禅房前多时,却未想过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进门。 倘若想到,他们大概也做不出来。 毕竟像无为这样怒砸桌凳、口出秽言的和尚,在千光寺百年来尚且是第一个。 众人进悟明禅房内时,房中已是一片狼籍。 响声是在展颜、阴十七进禅院时便停了下来,想是打够了也骂够了。 展颜去扶了摊坐在地上的悟明起身,阴十七则是直接走近同样摊坐在一旁地上的无为。 看着同样鼻青脸肿的无为与悟明,后进禅房的和尚们皆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呢陀佛”。 亦乐与无垢随后到时,展颜已踢开了房门。 无垢急步跑进禅房到悟明身侧,急声问着悟明可有哪儿伤着。 悟明摇头说,并无大碍。 阴十七看着垂眼的无为道“你这样莽撞冲动,想必未遁入空门之前,也是因着这性子坏过不少事吧” 无为没有答话,只是想起了英茵曾经也是这般说过那时还未出家的他你这样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性,便是入了空门也是改不了 英茵一语成谶。 无为真的入了空门,也真的改不了天生的火爆脾性。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无为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自已这一通闹腾虽没有绝对的道理,但凶手倘若真的要下迷药,经由专管膳食茶点的监院院这边动手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为道“悟明师叔说,负责客院书院膳食茶点的弟子有两名,一叫戒输,一叫戒胜。” 无为的师父是执客院里的悟品大师,悟品是执客僧亦难的弟子,与悟明同为悟字辈,乃是师兄弟,悟品比悟明先入的千光寺,于是悟明得称悟品一声师兄,无为便得唤悟明一声师叔。 而戒字辈的和尚则是无字辈的弟子,戒输、戒胜便是无垢的弟子,算起来两人还是无为的师侄。 无垢本就因着无为无端伤了自已的师父悟明,心中便蓄着火气,此时又听无为这般与阴十七说道,一把烈火顿时熊熊燃起,他怒目看向无为道 “你说什么刚刚将我师父打成这般模样,现今又无端怀疑起我的两个弟子了么英小姐在寺中遇害,寺中何人不难过,可何人像你这般胡乱臆测,并动手动人怒骂不休的” 无为本想通了其中关节,知道他这般动手并出口怒骂悟明实在是不该,但英茵之死给他的打击太深,他已丧失了平日里持有的冷静与聪慧,现今他的脑子里就算说是一团浆糊也是不为过。 听无垢这样愤愤一质问,无为掀起垂着的眼,便毫不妥协地与无垢四目相对,阴笑着道 “我冲动打人、口出污言是我不对,可难道在信厢房里发现的茶壶中的迷药,你两个负责书院客厢日常膳食茶点的弟子便一点可疑都没有么” 无为悲在心里,无垢则是气在头上,听到无为的暗讽驳论,无垢火大到了极点,已是开始口不择言 “先前寺中兰芷施主头一个遇害,却也不曾见你这般着紧怎么到英施主遇害,你便如此丧失了理智,莫非你与英施主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无为的话只是疑心,而无垢这话却已是诛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疑悟品 悟明喝斥道“住口” 无为对他大大出手并口出秽言的时候,悟明尚能理解无为心中那一片悲伤,而无为与无垢的互掐却让悟明生出了怒气。 被悟明喝斥的无为与无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悟明道“无垢你怎么能这样与无为说话,别忘了你们可是师兄弟” 无垢道“可是师父” 悟明强硬道“没有可是无为可是你的师弟作为师兄,你应当宽容、理解无为的心情,而不是这般胡口乱言” 无垢那一句“莫非你与英施主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的话实在是过了,在场的人皆能明白,可也同时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疑窦的种子,正在默默地发芽、生长。 无垢明白师父悟明的意思。 他低下头去,不敢再驳悟明的话,可心中的气愤却也令他继续犟着,他不服气,此刻更不想承认无为是他的师弟 无为听着悟明明显护着他的话语,心中愧意更深。 悟明脸上的伤痕显然是无为所为,而无为只脸上左侧脸青肿淤青,再无他伤,意会到阴十七一直盯着他的左侧脸看,无为解释道 “悟明师叔并未动手,都是我动手打的悟明师叔,这左侧脸上的伤是我自已不小心被地上的物什拌倒,继而自已摔了撞到了桌角,并不关悟明师叔的事情” 听着悟明并未还手,只是无为一方面的动手之后,无垢心中更加气愤 “你还好意思说你” 悟明斥道“无垢从今夜起,你待在自已禅房中抄写心经,以超度在寺中遇害的两位女施主” 无垢气未消,但连悟明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无为的目无尊长、谩骂暴力,他也只能硬压下心中未消的怒意应道 “是,弟子这便去” 有弟子去通知了无为的师父悟品,悟品进悟明禅房时便听到悟明的这句怒斥,又看着满室的狼籍,及埋首垂目的无为、已淡下气愤狰狞面目正准备退下的无垢。 悟品了解过情况之后道“无为,给你无垢师兄致歉” 自悟品进悟明禅房,无为见到师父因他闹的动静而亲临监院院,他面带惊慌又带着恭敬的眼神站起身。 听到悟品的话后,无为不敢有违,即时看着已走到禅房门口准备离开的无垢,双手合十诚心诚意道 “无垢师兄,今夜的一切皆是无为的错,无为愿意接受悟明师叔、师兄的惩罚还请无垢师兄莫再生无为的气” 无垢也双手合十,却只说了句“阿呢陀佛”便踏出门槛,回自已禅房抄写心经去了。 显然,无垢心中仍存着气愤。 对此,悟明也是对自已这个倔起来便像头牛的弟子没了法子。 阴十七与展颜在旁也算看出来,无为这火爆脾性大概只有他的师父悟品大师能制住,瞧悟品一句话,便让无为听话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无垢走后,悟明便让即字辈的弟子整理清扫被无为闹得满地狼籍的禅房,也向无为表示他并无大碍。 无为自始至终并未插话说些什么,只一直在旁观,见悟明、悟品已各自训了自已的弟子,他便也不再多言,听悟明说道没事之后,他便也让监院院里其他四个悟字辈弟子回各自小院去,无需再围在悟明的禅院里。 悟道、悟悔、悟世、悟了四名弟子领命,不消会便与各自随侍的即字辈弟子回到各自的禅院。 走了大半的人,悟明禅院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每个悟字辈大师禅院中除了随侍的即字辈弟子之外,便只有一个无字辈的弟子有资格住在自已师父的禅院禅房隔壁,正好与即字辈弟子一左一右,以便师父的随时叫唤及吩咐。 即字辈弟子主要照顾悟字辈大师们的生活起居,无字辈弟子因着是悟字辈大师收的弟子,平日里悟字辈大师们有何事要吩咐下面的弟子去做,便是由住于悟字辈大师禅院中的无字辈弟子则是负责传令。 随侍于悟明的即字辈弟子法号即幻。 即幻在悟明禅房中收拾着,悟明、悟品、无为三人则与展颜、阴十七到了禅房中的小院中石桌旁坐下。 石桌只设了四只石凳,无为犯了错,自不敢落座,于是其他四人坐着,只他一人站在悟品身后侧方。 悟品道“无为无状,还望师弟大人大量” 悟明道“师兄不必多言,你我皆知无为为何会如此大发狂性,师兄心中谅解无为,悟明又岂会怪罪无为” 悟品确实未真正怪罪无为,不然也就不是命无为向无垢致歉那般简单了。 听完悟明的话后,悟品只是一笑,未再多言。 阴十七却在旁听出了猫腻,看了眼垂目静立的无为一眼后道 “悟明大师所言,莫非两位大师皆早已知晓无为与英小姐之间的事情” 展颜也有此感,同样待着悟明、悟品的回答。 悟明听阴十七的问话后,只看了眼悟品,便由悟品道 “贫僧与师弟两人确实早知无为与英施主之间的那点前缘旧帐,展捕头与阴快手且听贫僧慢慢道来” 无垢是随侍于悟明禅院中的弟子,无为则是随侍于悟品禅院中的弟子。 当初住持大师慈眉让执客院派一名弟子协助展颜、阴十七、花自来等人查案时,执客院执事悟品便是派的无为协助。 但凡能让悟字辈大师收入自已禅院中随侍左右的,皆是悟字辈大师最得意、最信任的弟子。 就像悟明十分清楚无垢的事情一样,悟品同样清楚无为的事情,这其中包括无为未落发前的尘世前缘。 正如无为对展颜三人所言那般,他瞒了满寺的人,却未瞒他尊之为师为父的师父悟品,于是自英茵到千光寺中来为其母斋戒超度的第一日,悟品便知道了无为与英茵的前缘旧帐。 悟品与悟明向来交情最好,即便不同院,平日里往来也甚是密切,无为的事情也是悟品亲口与悟明所言,但也止于此。 悟品言明,此事再不能让寺中第四个人知晓。 在千光寺发生命案之前,寺中也就无为、悟品、悟明三人晓得英茵到寺中来的意图并不单纯。 而如今看来,英茵带着不纯目的上山,已然成功重新掳获了无为的心。 倘若她不死,那么无为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还俗出寺,与英茵成就一段幸福姻缘。 听着悟品徐徐而道,阴十七耳里听着,脑子也在不停地转着,刚转到“若英茵不死,那么英茵必与无为成就一段幸福姻缘”的时候,她的心忽地咯噔一下,似乎有一瞬灵光自她脑海划过。 可太快,阴十七有点抓不住,她努力地思索着。 展颜听着悟品慢慢而道,便也明白了悟明为什么会在被打之后,还那般宽宏大量,甚至在无为动手动口的时候,未曾还手还口的缘由。 理解无为痛失挚爱的心情,理解无为一时无法接爱英茵之死的痛苦,所以悟明宁愿挨打挨骂,为的只是想让无为心中的伤痛发泄出来。 想到这,展颜看向悟明的眼神已是大不相同,冷淡的尊敬中多了一分敬佩、一分温度。 阴十七突然问道“不知英小姐遇害的前一晚,悟品大师可知无为出禅院与英小姐相会一事” 话刚落,阴十七眼尾便扫到身体徒然一僵的无为。 悟明露出惊诧的眼神,显然是初次听到这样的事情。 悟品也是颇为惊讶地回头瞧了眼无为,见无为愈发将脸垂得更低了,他慢慢回过头来道 “这事贫僧倒是不知。” 展颜、阴十七离开悟明禅院的时候,悟品与无为尚在悟明禅院中。 一踏出悟明禅院院门,展颜便问阴十七 “你在怀疑悟品大师” 阴十七看了眼展颜道“在真相未明朗之前,寺中的所有和尚皆有嫌疑。” 这明显是敷衍的话。 展颜微皱了眉峰“不说说” 终于听出展颜话中的不满,阴十七无奈地对他笑了下道 “也不是我不想说说,只是现在这个想法还不成熟,现在说出来,大概你会觉得那不过是我的臆想。” 展颜道“没事,你臆想的东西多了去了,我不是都听过了么。” 阴十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道“那好吧,我们便来做一个假设” 假设在无为夜会英茵的那一晚,无为并没有告知悟品,但悟品却是知道的,不管是无意中晓得,还是有旁的巧合,反正假设悟品其实是知道无为夜会于英茵这一件事情的。 展颜插话道“即便悟品大师知道夜会一事,那又能说明什么” 阴十七道“以悟品大师对无为的爱护,倘若那夜悟品大师有跟去客院外的大树下,偷看偷听无为与英茵私会的全过程,并知道无为心中的动摇,那么在知道自已极为宠爱的弟子萌生了还俗的念头之后,展大哥觉得有没有可能” 她未再说明下去,只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展颜看。 展颜虽觉得阴十七这个假设正如她自已所言,还真是一个臆想,但他同时也觉得这无不可能,而阴十七意欲未尽的话,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但,真有这个可能么 倘若真有这个可能,那么无为那串送给英茵后失踪不见的紫光檀佛手串,要么被丢在何处,要么便在悟品手中 展颜没有应声,阴十七却也感觉到他已想到了与她同样想法的可能。 两人出了监院院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潜伏在离监院院院门不远的一角暗处。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悟品与无为并肩踏出监院院院门,无为提着灯笼紧随于悟品身侧,小心地为悟品照着路。 夜里光线昏暗,原本是看不大清两人脸上的神色,但展颜是习武之人,眼力自比普通人要比,而阴十七刚因着异能,五感倍强,在夜里视物的能力甚至比展颜还要好。 只见悟品神色严肃,无为卑下中带着小心翼翼。 直到两人走过,展颜与阴十七方自角落暗处走出,阴十七道 “看到无为脸上的神色了么” 展颜点头道“就像是一个刚犯了错的孩童,跟在将他领回家中的大人身侧,即想讨饶又不敢开口。” 没错,无为的神色便是如此。 既有点刚刚犯了错后恐被狠狠责罚的提心吊胆,又有点习惯性的卑微低下。 阴十七道“我们得再找无为好好地谈谈。” 离子时还有半个多时辰,阴十七决定在看英茵的亡语之前,她与展颜可以先去找一趟无为。 来到执客院,院门关着,依着老法子,展颜施着轻功带阴十七翻墙入内,当真鬼鬼祟祟。 做官差做到这份上,幸好两人并非先河。 往往为了查案需要,很多时候官差都会这样使各种小手段,为的只是达到查到关健线索的目的。 进了执客院后,因着先前两人已去过监院院,执客院的建筑格局又与监院院一模一样,于是两人找起悟品的禅院倒是也没那么难,当然也没那么精准就是。 八大执事所在的大院通常只关着最外面的大院院门,进了大院之后,各个禅院的院门皆是不曾关上的。 展颜、阴十七进了大院院门之后找悟品禅院所在之际,倒是不必再翻墙。 找了两个禅院并非是悟品禅院之后,在第三个禅院里两人终于找到了。 之所以这般确定,是因为两人一踏过悟品禅院院门时,便看到了跪在一间禅房门前的无为。 阴十七与展颜四目相对,眼里互通着一个信息无为跪着的那间禅房必定便是悟品的禅房了 无为无声无息地跪着,腰板挺得很直,双手垂于两侧,面向禅房房门,双眼一直盯着门板,似乎要在门板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阴十七被展颜按在禅房前小院子里靠墙的一个花圃中蹲着,她悄声道 “看来悟品大师也并非真的未曾怪罪无为,这刚一回执客院,便让无为跪在他门前,显然是在责罚无为,就是不知” 展颜接着道“不知是在罚无为今夜在悟明大师禅房中闹的那般大动静,还是在罚无为私会英茵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尖叫 展颜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事,不过并非是英小姐家人到寺里来稍的信,而是小芝出寺回县里英家,英小姐的父亲稍小芝带给英小姐的家信。” 原是如此,那便真的是在两起命案案发之间的时间里,并无一个英茵认识的寺外人曾到过寺里并停留的人。 连出了两起命案,千光寺几乎已无香客再到寺里来上香添油。 阴十七想了想问道“这期间会不会有较远地方的人并不知千光寺中的命案,慕名千光寺极灵验的香火而远道到此” 展颜肯定道“不会,我有让衙役守好千光寺的入口,连后山可以下山出寺的那条偏僻小道,也让衙役严守着,无论有无外人自后山那条偏道上山进寺,还是光明正大地由大门进寺,都会有衙役来禀告于我。” 阴十七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展颜自已那杯茶喝光了,见阴十七杯里的茶水也喝了大半,便提了茶壶为两人添满道 “方才在悟品大师禅院里,你我蹲在花圃中,我见你看着无减时的神色有些怪异,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展颜细致犀利的观察力令阴十七小吃一惊,心道若是他也有她的异能,定然是要比她还要厉害得多,她怕是连他的一个小尾指都比不上 虽只是心中疑惑,且还未找出答案,但阴十七还是尽数倒了出来 “称不上发现什么问题,就是觉得看到无减的脸时,他让我感到很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我又全然想不起来,我想能令我有熟悉之感,却又模糊不清完全想不出在哪儿见过的人,大概是在街上或路上一晃而过的时候,我只一眼瞥过的人” 自第一个死者白兰芷在千光寺被发现并报案,到第二个死者英茵在寺大门正前遇害,阴十七就一直在搜查线索,除了与花自来去了趟桫林县珑门客栈,也就与展颜到过白兰芷的家,再回来便发现了英茵之死,随之花自来再去了桫林县,而她却是与展颜一直待在千光寺中,即便有出去,也只在千光寺周边搜查。 如此一想,阴十七有可能在哪儿见过无减大概只有三个地方,一是千光寺中,二是去往桫林县,三是洪沙县。 除了千光寺,桫林县与洪沙县的范围很大,阴十七走过的大道小路、街道巷子不算多,却也绝对不算少,这让她一时间想得头疼 想着想着,眼睛有些困得睁不开了,阴十七连打了两个哈欠,展颜见状道 “晚了,你快睡吧,我也回隔壁列厢房歇息了,有什么事情你喊我一声,我便会过来。” 阴十七想无减的事情想得头疼,头一疼便不得不放空了脑子,这脑子一放空,她的眼皮便直打架,听到展颜的话也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并未真正听清。 展颜见阴十七如此,也不再多言,出了如厢房,并将厢房门关好后便回到列厢房歇下。 不一会,阴十七这边的油灯灭了,展颜那边的油灯才跟着灭了。 睡到迷迷糊糊之际,阴十七翻了个身,耳朵里好像听到一些怪怪的声响,她双眼仍阖着,双耳却不禁微动了两下,却没理会,迷迷糊糊想着大概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再过了片刻,睡熟过去的阴十七并没有再听到什么响动。 “啊” 如此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声尖叫突地划破天际,更差些震聋了阴十七的耳朵,她连忙起身开厢门,所幸她向来习惯在外时都是和衣而睡,跑出如厢门外时便碰到了也是急匆匆跑出列厢房的展颜。 展颜道“怎么回事刚才的尖叫声好像好像是” 阴十七急声接下道“从阵厢房传出来的” 两人对看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蹊跷。 阵厢房是命案案发现场,自白兰芷遇害之后,莫说展颜已然下令封锁,除了衙门里的人谁也不准靠近、进入,就是没封锁,出过横死人命的阵厢房也无人敢进。 可偏偏就在今夜里,阵厢房无端响起一声尖叫 今夜里也真是一个多事之夜,先是无为大闹悟明禅房,再是阵厢房突地传出这么一声诡异的尖叫声。 展颜与阴十七一般,歇下时未脱掉外袍,只和衣躺下歇息,听到尖叫声便迅速起身跑出列厢房,与刚打开如厢房的阴十七碰了个正着。 两人对看一眼后,便一同走向最里面的阵厢房。 阵厢房厢门大开着。 两人刚走到阵厢房大开的厢门前,便见到了一个和尚趴在门口内,一手抓向门外的方向,似乎是想抓到厢门门槛,一手则紧紧攥着一串佛珠,脚尾可见被踢翻或被磕碰而倒的凳子,而和尚满面惊恐,已昏死过去。 阴十七想要踏入门槛,却让展颜阻住 “我先进” 阴十七一听莫名地心中一跳,看着已先行踏入门槛的展颜背影微怔着。 阵厢房乌漆抹黑,厢门大开,微弱的月光晒入厢内,展颜只能看得到厢门正前方及左右极小的范围。 桌面上的油灯一直在,展颜环视了厢内一周,见无异物或异动方点燃了油灯。 油灯一亮,厢内瞬间亮堂起来,一切一目了然。 阵厢房内一切依旧,没什么变化,似乎除了多了一个和尚之外,并无不同。 照着油灯的光亮,阴十七看清了昏死过去的和尚的模样,她蹲下道 “即真” 展颜也看清了和尚的面容道“亦乐大师身边的随侍弟子怎么在这里” 阴十七抬眼看展颜道“会不会他便是来拜托我们不要将无为大闹悟明大师禅房一事说出去的人” 展颜在厢内巡视了一圈,并未有发现,才重回即真身旁蹲下道 “应该是,我们先把即真扶起来。” 阴十七点头,与展颜一左一右将即真自冰凉的地上扶起身,让即真靠着厢门一侧门板坐着。 扶好即真之后,阴十七也在阵厢房内转悠起来,与展颜一样,她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得等即真醒了之后,我们才能问清楚情况。” 千光寺后院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客院,一个部分是大禅院。 客院居于后院右侧,与居于后院左侧的大禅院中间只隔了一个圆形的过院,即是客院与大禅院的分界处,也是代表俗世的香客与代表空门的和尚两者间的屏障。 夜深人静,即真尖锐而响亮的尖叫声不仅惊醒了睡得最近的阴十七、展颜,更引来了不到寅时末刻便起身的两名即字辈弟子。 一名法号即始,一名法号即末。 两人俱是要前往后山去,经过客院时听到即真的尖叫声,顿觉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急匆匆寻着声源而来。 找到阵厢房时,便见到了靠着厢门板昏迷着的即真,又见展颜、阴十七两位差爷在阵厢房内细细查看着什么。 即始、即末在即真身前蹲下,两人急急查看着即真的状况,岂奈两人俱都不会医术,只能空焦急,阴十七见状道 “两位小师父不必着急,即真小师父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得昏了过去,大概再过些时辰便会转醒。” 即始、即末方安下心来,即末对即始低声道 “也不知即真遇到了什么事情,那一声尖叫声可真真惊得我一身冷汗” 阴十七与展颜耳尖,自然也听到了。 可不是么,两人在熟睡中也是惊得乍醒,虽未惊得出了冷汗,却也是惊得心跳快了何止一两拍。 阵厢房没未有发现,即始、即末扶着即真出了阵厢房,到了隔壁阴十七暂住的如厢房床榻上躺下,阴十七随后,展颜关好阵厢房的厢门后,也一同进了如厢房。 即始、即末是监院院的弟子,属负责生产耕种的悟道大师之下,两人向来都是天未大亮便路经客院前往后山那条小路,再沿着小路到后山寺里特意开恳耕种的十亩菜地。 即始道“阿呢陀佛,既然即真并无大碍,那贫僧与即末便先到后山菜园浇水除草去了,即真还有劳两位差爷照应一二。” 即末也道“有劳两位差爷了” 展颜道“两位小师父客气了。” 阴十七温声道“两位小师父请安心,我们必定好好照顾即真小师父” 又问了即始、即真两人在经过客院时,可有见到什么人 即始、即末皆摇头道,没有。 即始、即末两人走后,阴十七看着两人背影有所思,展颜问 “他们有问题么” 阴十七道“正常人在听到旁人问,来的路上有遇到什么人时,总要思索个两息,可刚才他们却明显有异,即始听到我的问题后,眼里有讶色,随后很快摇头,即末则先是微张了嘴巴,虽很细微且很快紧紧合上,但还是被我捕抓到了” 展颜道“惊讶” 那会展颜并未多加注意即始、即末两人的神色动态,只一副心思落在昏迷中的即真身上。 而阴十七能捕抓到即始、即真两人的异状,显然是早有准备,展颜接着道 “你早怀疑了即始、即末两人” 阴十七微微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任何线索都不该放过,于是在问即始、即末两人的时候,我多加注意了些,这才发现他们的异状,他们明明在听到我的问题后,反应是惊讶的,可又极力掩饰这一惊讶的神态,这是为什么” 展颜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事情” 对,隐瞒 至于到底在隐瞒什么事情,就得自阴十七问的问题找起,她道 “我问的是在经过客院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在这个问题是倘若他们想隐瞒,那么隐瞒的必是事实,那么给我的答案必然是假的” 也就是说,即始、即末在来或经过客院的路上,实际上是有遇到什么人的,只是因着某种缘由,他们选择了隐瞒。 展颜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道“已是卯时二刻,我估摸着再过两刻钟,即真应当便能醒过来了,既然即始、即末刻意隐瞒真实答案,那么除了他们之外,现今便只有即真最有可能见到什么人。” 阴十七看着展颜道“展大哥的意思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以致于吓得即真发出尖叫声,且吓晕过去” 展颜道“既然你断定即始、即末对我们说了谎,那么你所问的问题答案便应该是他们有见到什么人,又因着一些缘由,即始、即末不得不这么做,那么依着他们的刻意隐瞒、即真的状况及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大的可能。” 阴十七走到床榻前,看着仍未苏醒的即真道 “即始、即末听到我的问题时会惊讶,原因大概有两个,一个是他们未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所以惊讶,一个是他们在遇到什么人时,那个人与他们明说了,若是有人问起这样的问题,便俱摇头说不知道,所以他们这会的惊讶,是惊讶被那个人料了个正着” 而无论是哪一种惊讶,这都说明了即始、即末对她与展颜隐瞒了真正的答案。 那么他们遇到的那个人是谁呢 能让即始、即末两个出家人不惜打了诳语也要隐瞒真正答案的那个人,应该是在寺中极有威望的人,然能对即始、即末不过是千光寺中的普通弟子,能镇慑他们的大师算起来也不少,这要排查起来,无疑又是一项大工程。 阴十七想到这里,头又有些疼了,她蹙着眉道 “展大哥,我再到阵厢房里去看看” 展颜早将阴十七那副极其烦恼的模样看在眼里,听她这么一说道,便柔声道 “好,小心些” 阴十七不禁笑了“就在隔壁,能出什么事情” 展颜却认真道“凡事小心为上” 说着,展颜视线落在尚昏迷中的即真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阴十七明白了展颜的意思,遂敛起笑意正色回道 “知道了” 临踏出如厢房门槛之际,阴十七恍惚间觉得昨夜里展颜似乎也说过同样极为关心她的话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园坐亡 只是那时她满脑满眼的困倦,此刻想来也未能想清楚展颜所说的字字句句,但她大概是知道那也同样是关心她的话语。 踏出如厢房门槛之后,阴十七脸上渐渐浮上一抹似朝阳的笑厣,心中有一股暖流,仿若在心间开遍一朵朵幸福的花儿。 重踏入阵厢房门槛,阴十七即便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可也再次仔细认真地搜寻起来。 阵厢房内的床榻桌凳、高几竹瓶、窗台黑布及那被置放于墙角的长条形木箱等等,所有阴十七能看到想到的地方,无论大小她都给翻看了个遍,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阴十七站在窗台边上思索着。 倘若正如展颜所言,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那么那人作妖吓到即真之后,又是自哪里跑出去的 自阵厢房厢门离开,那会她与展颜皆是在即真尖叫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冲出如厢房、列厢房,那人若真的是自厢门离开,那么必定得经过棋院正中的参天大树。 而阵厢房最里面,如厢房排二,列厢房最外,那人一旦跑过大树离开棋院,她与展颜冲出厢房的那一刻不可能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可倘若那人非是自阵厢房厢门离开,那又能自什么地方离开呢 阵厢房除了厢门,也就她跟前的这两个连着的窗台可以离开阵厢房,可出了这窗台之后便是厢房门的走廊,走廊只一边有出口。 也就是说那人自窗台跳出,也得经过阵厢房厢门,再经过大树离开。 阴十七想着,这更不可能了。 自窗台跳出再经厢门,再经院中大树离开,明显更费时间,形同多余,那人即想装神弄鬼,应当不会这般蠢笨到选择这样一个费力又毫无改变劣势的法子。 可除了厢门与窗台两个出处,阵厢房内已再无其他出口,那人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消失的 阴十七站在窗台前好半晌,又走到窗台外边看着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盯着那面堵了阵厢房外另一边出口的高墙看了许久。 直到展颜的声音自如厢房中传来“十七” 听到展颜的高声一呼,阴十七立刻转身回到如厢房,快步走到床榻前,便看到已睁着眼发愣的即真,她喜道 “即真小师父醒了” 听她这样一说,即真似乎没什么反应,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床尾,阴十七顺他的视线看去,但床尾并未有什么东西。 阴十七看向展颜,发现展颜也是正顺着即真的视线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床榻尾端。 展颜意识到阴十七的目光,不由转了回来与她对上,两人眼里皆有疑惑、忧虑即真不会是被吓傻了么 展颜道“即真小师父,我扶你起身吧” 即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展颜便直接伸手将他扶坐起,他还是未有反应,像个木头人般任展颜摆弄。 阴十七见状忙帮着在即真身后垫个枕头,让即真靠着,她一直观察着即真的神态,见他是真的未有丝毫反应,而非装出来的,不由有些担心 “即真小师父,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其实那不过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你不必” 岂料阴十七还未将安慰的话说完,即真已然惊嚷起来 “有鬼有鬼啊那是兰芷施主的冤魂她死得好惨好冤枉她说、说要报仇” 即真惊嚷的同时手舞又足蹈,展颜使尽了力气方压制住他,不让他以致于滚下床榻去。 阴十七被打断话后一直站在一侧看着即真突然疯狂起来的模样,微怔着听完他所说的话后,她想应该是她话中的那句“装神弄鬼”中的“鬼”刺激到了即真。 展颜仍死死压制即真的手脚问“你见到白兰芷了” 即真自醒来眼中便似乎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即使展颜、阴十七两人就在他面前,他也似乎看不到,只一个劲地发愣,然后突兀地惊嚷起来。 此刻听展颜一提白兰芷,即真终于掀起眼皮子正眼看向展颜,惊道 “展捕头怎么知道贫僧见过兰、兰” 兰芷这个名字,即真已是越回想昨夜里看到的画面,越感到满屋的阴气森森,他问着展颜的话继继续续抖着,连“兰芷”二字也害怕说出口来。 仿佛一说出口,他便会重见昨夜里那可怖的鬼影。 即真自醒来说的话虽不多,却字字在点子上,展颜与阴十七已大概能听明白昨夜里即真到底糟遇了什么。 即真的情绪无法稳定下来,只一直说着疯言疯语,不然便是浑身颤抖着像极了正被万千的厉鬼包围着的惊骇可怜样。 阴十七想法子引着即真说多了几句话后,展颜便点了即真的睡穴让他好好睡会。 出了如厢房后,两人便与为两人送来早膳的戒字辈弟子戒空碰了正着,与戒空说道了即真的情况之后,戒空便又复出了棋院,说即真的情况他得去禀了寺中各位大师知晓。 戒空走后,展颜、阴十七便在如厢房内用起戒空送来的两人份斋饭。 用着斋饭的时候,阴十七仍若有所思,展颜看着她昨夜未睡足而微黑的两个大眼圈,不禁道 “用完膳我们再好好想想,找找线索,昨夜里本就只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左右,这会用膳就该好好地用膳,莫再多想,省得消化不良噎着。” 阴十七听后一笑,那最后一句“省得消化不良噎着”,还是有一回她见展颜边用膳边皱着眉峰想事之际,她说展颜的,未料到这会他倒是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未再边吃边想,阴十七很快便扒完一碗满满的地瓜粥、两个素包子。 她吃完之际,展颜自然也早吃好了,坐等阴十七嚼完最后一口素包子之后,他起身道 “走吧,我们去后山菜园瞧瞧。” 阴十七问“为什么突然想去菜园瞧瞧” 展颜边踏出如厢房门槛,边解释道 “既然你说即始、即末有刻意隐瞒事实的情况,即真这边现今这般情况,也实在是再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那不如我们就从即始、即末那边先下手探探。” 阴十七随后踏过门槛,继而将如厢房厢门关好道 “嗯,现今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向列厢房那边走去,展颜回看一眼身后最里面的阵厢房后,问阴十七 “你再次搜寻阵厢房,可有什么发现” 阴十七摇头道“没有,我一直在想那个令即真吓得微微失常的鬼影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棋院的,可除了厢门与窗台,我实在想不出也查不出来还有第三个出口。” 展颜道“不可能是自窗台或厢门离开,那会我一听到即真的尖叫声便迅速出了厢房到廊下,那鬼影便是再快,要离开棋院也必然得经过院中大树,那么我不可能连瞥到一个影子都没有。” 倘若真有那等速度,那他便要开始相信即真所言了。 阴十七临出棋院院门之际,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如厢房的厢门道 “展大哥,你相信即真真的被吓得有些疯了么” 展颜沉吟道“即真最多只能算是一时被吓到而导致暂时的疯言疯语而已,他不可能真被吓疯了。” 阴十七沉默地继续与展颜走出棋院,展颜看了她一眼后道 “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阴十七摇了摇头,复又觉得自已或许可以将心中的猜想与展颜说说,但她还未开口,便让连滚带爬的即始的惊叫声打断了 “不好了差爷不好了” 展颜赶紧上前扶住差些跌倒的即始,只见即始满面苍白,冷汗淋漓,嘴唇泛白,说话哆哆嗦嗦,全身像筛子一般抖个不停,他与阴十七两人直觉应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即始在被展颜扶住还未完全站稳之际,他便哭喊着道 “后山后山差爷后山” 即始继继续续、哆哆嗦嗦半天说了八个字,却还说出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阴十七急声问道 “即始小师父,后山到底怎么了即末小师父呢” 听到阴十七问即末,即始终于回了点心神,急声道 “即末即末他晕倒在后山菜园里了” 后山菜园约有十亩余之多的菜地,种满了正值时令的各种新鲜蔬菜,十亩余菜地一望无际,倘若要将整个菜园走遍,还颇费功夫与时间。 稍稳了心神之后的即始因挂念着还晕倒在菜园里的即末,即时再顾不得他惊骇的心情,立马带着展颜、阴十七两人经过客院,往书院尽头院墙后的那条小路走往后山。 到了菜园之后,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便是一间简易的小木屋,即始带着两人直接越过小木屋,往小木屋边侧一望无际的菜地走去。 十亩菜地被分为十个部分,每一个部分皆种着青葱翠绿的蔬菜,或挂着沉甸甸的瓜果果实,左转右饶走了约莫一刻钟后,即始将两人带到了几近菜地尽头的那一亩菜地里,这一亩地皆种满了青的红的辣椒。 一半青如翠,一半红似火。 就在红似火的朝天椒间,阴十七看到了令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又不禁快速抬手捂紧自已的嘴巴,方不令她抑制不住哭出声的情景。 一株株朝天椒整齐排列着,两排之间只留容一人容身的小田径,即末就晕倒在这亩辣椒偏尽头园墙那一边的中间田径里,恰恰在红火艳丽的朝天椒最中间的小田径里。 展颜与阴十七站在小田径入口处,同看着越过晕倒的即末,盘膝坐在即末过去十步左右的小芝身上,她身后及左右两侧皆被插了半人高的木枝。 这些木枝就像是编造了一个可以靠着的椅背般,将盘膝坐着的小芝圈在这个似是特意为她打造的木枝围篱之间,不至于让她因死亡失了平衡力而倒地,始终维持着一个似是她还活着且盘膝端坐着的情景 小芝左手心中握着三个颜色鲜艳的朝天椒,右手被一条木枝刻意架着延伸到她身前的朝天椒丛里,似乎是要摘下那还挂着的朝天椒。 即始奔到即末身边,他将即末扶坐起身靠在他身上,哭腔连连呼唤着仍晕着的即末。 展颜越过即始、即末两人,他来到已气绝的小芝身侧蹲下,正是小芝盘膝坐亡的左手边。 阴十七则站在小田径入口处足有十息,方努力平复下眼中看到的触目惊心,她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泪珠,便饶着走到小芝盘膝坐亡的另一右手边。 展颜并不是不知道阴十七那瞬间便流出的泪珠,只是他未曾说点什么。 毕竟连他一个男子在亲眼目睹连出三条人命之后,他的心也像被刀尖划过般窒息难受,何况是向来感性的阴十七,展颜在那一刻能理解并感同身受。 见到阴十七已整理好心情,安然地在已气绝的小芝另一侧蹲下,展颜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不少,他就怕太感性的阴十七会转不过这个弯来。 似是意会到展颜一直盯着她的担忧目光,阴十七查看着小芝颈脖的致命伤处,眼眸未转眼皮半点未掀地说道 “我没事,展大哥” 展颜也将目光转而落在小芝明显被割了一刀的致命伤,轻声道 “没事便好。” 与第一名死者白兰芷、第二名死者英茵一样,第三名死者小芝同样是被一刀割喉而亡,同样被特意换上嫩芽黄上衫紫红牡丹裙与一双绣着游鱼戏水的嫩黄缎面绣鞋,发鬓也由小芝原来的双丫鬓被凶手特意梳成了垂练鬓。 阴十七在小芝盘膝坐亡的周边土壤,连至少得插了数十条的木枝也细细查看过,却未有看到半点血迹。 白兰芷死时,至少在桌下发现了一大摊鲜艳的血。 英茵死时,跪死之地虽未有发现血迹,但在她身前十数步之外是有发现血摊的,显然是她死后,凶手方移尸到她跪死时的地方。 然小芝坐亡的地方却没有发现半点血迹,阴十七开始在整亩辣椒地里搜寻起来。 展颜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一同在辣椒地里找着哪里有血迹,而是看着小芝脸上那画得十分诡异的唇形,一瞬不瞬的。 谢谢西苑琳琅的打赏、评论及一直以来的订阅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洒处 阴十七没有在辣椒地里找到任何血迹,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小芝是在死后被移尸到这里来的。 展颜看向回到小芝右手边蹲下的阴十七,指着小芝脸上那诡异的唇形道 “看到了么这是凶手特意给小芝画上的唇形,你觉得像不像小芝在笑” 胭红的唇色明艳亮丽,小芝紧抿着未有半丝笑意的两边唇角被胭红的唇色刻意画得往上高高翘起,就像是人笑着的时候自然地上扬。 阴十七道“凶手刻意制造了英小姐死时的泪,代表着哭又刻意画出小芝两边嘴角上扬,这代表着笑一人哭,一人笑,而第一个遇害者白兰芷则是” 展颜接着道“睡无论是代表夜的黑布,还是一直亮着的油灯,或是白兰芷死时趴在桌面上的神态,皆说明凶手特意制造出来的场景是想告诉我们白兰芷在安睡” 阴十七点头道“对,白兰芷在睡,英小姐在哭,小芝在笑,三个场景,凶手想要表达的三种心情状态,而在这三个场景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角,这一点可以从凶手刻意给三名死者换上的衫裙、绣鞋上看出来,从这一切我们可以延伸出一些事情” 从之前假设场景中的主角都是姜珑儿来看,那么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第一个场景二十年前,姜珑儿在自已的闺房“阁楼”中秉烛夜等,却没有等来要等的人,可她没有放弃,而是一直等到不知不觉中趴在桌面上睡着,油灯也一直点燃到了天亮,始终未灭。 第二个场景姜珑儿因着什么缘由到了千光寺,又因着不知什么缘由千光寺里的和尚没有让姜珑儿进门,姜珑儿并没有因此怯懦放弃,她跪在寺大门前,双眼一直睁着看着前方不远的寺大门,心里因着什么事情而伤心难过,跪在寺大门前时,脸上一直流着泪。 第三个场景姜珑儿终究进了千光寺,并在千光寺后山的菜园中采摘辣椒,脸上不再满是泪水,而是带着笑,显然她在菜园时很开心。 听完阴十七说着三个场景中有着二十年前的姜珑儿的假设,展颜略作思考后道 “最后一个场景说明姜珑儿确实是应该进了千光寺,不管是以香客的身份,还是以别的什么身份,她确实是进了千光寺,并在后山菜园里出现过看来我们得找亦难大师好好谈谈了” 阴十七赞同这一点,亦难是执客院的执事,倘若二十年前姜珑儿真的来过并进了千光寺,像这样的事情,年届六旬执掌执客院至少得有三十年之久的亦难不可能不知道 在展颜、阴十七堪堪大概了解过小芝死亡的案发现场之后,即末在即始的唤声中渐渐转醒,一眼触及一旁仍保持着盘膝坐姿的小芝,即末一个火速站起,嘴里还大声惊嚷着“死人了死人了”的话,站起没半会便又害怕得差些软了双腿,幸在一旁担心着即末的即始及时搀扶住他。 顾虑到即末的情绪,展颜、阴十七、即始三人将即末扶离辣椒地,直到隔了一亩地看不到坐着的小芝死状后方停了下来。 阴十七道“在发现小芝尸体后,一直还没有机会问即始小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即末小师父醒了,那便一起问吧” 即末余悸未消,眼尾连瞟向辣椒地的方向都不敢再瞟一眼。 即始则开始虽也被吓得不轻,但已缓过劲来,听阴十七这么一说,便表示阴十七与展颜尽管问便是。 展颜先开口问道“这后山菜园白日里与夜间都会有寺中小师父守着的么” 即始道“白日里都会有四名即字辈的弟子轮流来打理菜园,夜间则没人在菜园。” 四名即字辈弟子其中自然包括了即始、即真,除此两人,还有另两个,一个法号即即从,一个法号即吕。 阴十七道“那么夜间即便有人到菜园做什么事情,寺中也无人晓得” 即始双手合十道“阿呢陀佛,确实如此。” 即末这会突然插话道“差爷的意思是昨夜里凶手潜到菜园里行的凶” 阴十七未答反问道“两位小师父每日都是到什么时辰到后山菜园的” 即始道“是每日卯时初准时到的菜园,但今日因着即真的事情,贫僧与即末晚到了一刻多钟。” 再然后,即始与即末如同往常一般开始劳作。 过了不久,分头劳作的即始便听到了即末的惊慌骇叫,他跑过去时,已看到即末晕倒在辣椒地里,随后他也发现诡异出现在辣椒地里盘膝坐着的小芝。 起先即始以为小芝只是偷偷跑到后山菜园里来瞧瞧看看,还叫唤了两声小芝,在小芝身侧蹲下细看之后,即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再伸手试探小芝鼻息之后,即始也被已气绝的小芝吓得顿时跌坐于小田径中,又见即末晕倒在已死的小芝尸体十步之外,他即刻四下张望,以为凶手还在附近。 在张望未果之后,即始心生惧意,心中的恐惧令他大叫一声之后便狂奔出了菜园,一路奔至客院,直到遇上展颜、阴十七两位差爷。 接下来的事情,展颜与阴十七已无需即始细说。 再问即末事情经过之后,发现即末能讲的事情更少,几乎都是即始讲过的,只是他比即始的胆子还要小,这才在发现小芝已气绝的事情害怕得一声骇叫后便晕了过去。 即末害怕案发现场,在展颜、阴十七两人问完话后,即始便与即末迅速出了菜园,又发生命案,两人也得去向寺中大师们通报一声。 目送着即始、即末离开菜园之后,阴十七再次回到辣椒地里,她看着本来该出寺回到县里英家的小芝,此刻却这样冷冰冰地坐亡在艳似火焰的朝天椒丛中。 阴十七道“昨日里小芝是在日暮后出的寺,她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被害死在后山这片菜园里她是在出寺后被凶手抓回后山菜园里杀害,还是她根本就未曾出过寺” 展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小芝是否有出过寺,问一问寺中守门的小师父及我派去同守着寺大门的衙役便知道了。” 还未等两人踏出后山菜园,守着后山另一条通往千光寺寺外小路的两名衙役一听说小芝遇害一事,连忙便赶到了后山菜园里,阻了两人想要到寺大门处的步伐。 看到小芝死时的诡异惨状时,两个衙役皆煞白了脸道 “我们明明一直守着怎么会有人潜到菜园里来行凶” 阴十七问“你们一直没有见到谁出入后山另一条小路么” 两人皆坚定地回道,没有 展颜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两个衙役道“倘若凶手不是自寺大门那边及后山另一条小路出入口进寺后山菜园的话,那么行凶的凶手只能是” 展颜看向阴十七,阴十七道 “我想去后山那条小路看看,看看有没有可能还有别的路。” 两个衙役其实想回阴十七说“没有别的路”的,但一想到第三名死者就在他们严守的后山小路上菜园里遇害,他们心中有愧,便也不敢再言之凿凿。 展颜道“好,你去查看一番,要小心些,我一人去寺大门处问清楚情况便好,再顺路看看书院尽头院墙上有没有第三颗紫光檀佛珠,再然后我会去找亦难大师。” 阴十七明白展颜要她也去的意思,遂应承道 “查看后,我会去执客院找你。” 能明白他话中之意又应承他的结果,展颜对阴十七很满意,随后他对两个衙役道 “你们一人带着阴快手到后山另一条小路的出入口去,一人火速出寺回衙门报案,让石仵作与珍稳婆带人过来处理死者的尸体。” 两个衙役领命。 展颜经过书院尽头院墙的外围时,一个翻身便过了院墙,不消会便自内围院墙上取下第三颗紫光檀佛珠,依旧在周边查看一番,无果后他直接往寺大门方向走去。 阴十七这边则跟着两个衙役中的一人直接到了后山另一条小路的出入口处,衙役安静地守在一旁,她则开始在后小路周边细致地搜寻起来。 没有搜寻到任何线索,也没有找到其他的出入口。 阴十七让衙役继续在出入口严守着,她则沿着后小路慢慢走回菜园,一路上睁大了双眼,看能不能搜寻到什么线索。 可直至到了菜园,她还是没什么发现。 这样的结果,令阴十七十分沮丧着恼,不禁又想起还未找到凶手杀害小芝时必定会洒在案发现场里的血迹。 以之前凶手行凶后遗留下的血迹来看,凶手是个丝毫未曾想过掩饰什么的人,相反地,凶手是一个想让每一个看过案发现场后能够发现每一个其特意留下的线索的人。 前两次案发现场并没有清理被杀者流下的血摊,那么这一次杀害小芝的案发现场也绝不会,可为什么无论在辣椒地,还是她让展颜、衙役帮忙搜寻整片足足有十亩的菜地之后,也都没有发现小芝被杀害时流下的血摊 缘由只有一个,答案是小木屋。 菜园里除了十亩菜地之外,便只剩下小木屋了 阴十七回到菜园的第一眼,如期看到了小木屋。 即始说,小木屋里从未有人过过夜,只在白日里有人在。 至于为什么没有安排人守夜,即始说他不知道,自他入寺出家到现在,寺里后山菜园一直都是这样的规距安排,他从未问过为什么,自然更不知道缘由。 即末也是同即始一样的答案。 阴十七进了小木屋。 小木屋里没有人,本该在这一日待在这里直到日落的即始、即末两人因着小芝的死而回到寺里。 即始、即末与即从、即吕向来都是两人一组,一组一日,两组各半个月的安排,这样轮流到后山菜园里打理着全寺的蔬菜瓜果供应。 小木屋里放着四个即字辈弟子的日常用品,及各一套换洗的僧袍,想来大概是劳作累了脏了,洗漱干净后可换上的衣物,再有便是简单的床榻桌凳,及一些可暂时安放蔬菜瓜里的木架、大竹筐,还有一些劳作需要像锄头之类的工具等。 小芝致命的要害如先前两名死者一样,都是被一刀割喉,前两次行凶,凶手都没有将凶器丢弃,这回应该也是一样,可阴十七想着侥幸,又或许是想着凡事皆有可能,她还是在小木屋里仔细地查看起来。 床榻桌凳简单得一眼望尽,没什么可查看的,木架也简单的很,且今日因着发现小芝的尸体,即始与即末并没有采摘或割下什么瓜果蔬菜,而昨日里即从、即吕采摘割下的瓜果蔬菜则早就在昨日出菜园时,让他们带回了寺里厨房,所以木架上几乎是空的。 略过木架,阴十七的目光落在屋角那一堆置放整齐的农作工具上,最后在颇有些年头而微锈的锄头边蹲下。 重点不在锄头,而是被压在铁制锄头底下的东西海棠珠花 阴十七记得小芝发鬓上就戴着这样一枚海棠珠花,拿着海棠珠花在手中细看,她脑子在不停地转着,突然起身再次在小木屋里逡巡起来。 倘若小芝真正的身死之地是在这小木屋里,那么这里面定然会有血迹 可血迹呢 在哪儿 逡巡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阴十七终于在木架与屋角堆放农作工具的中间看到了一个可疑的矮柜。 她又在屋角对面临近窗台的地方望了望,发现那边有长时间放置矮柜的痕迹,心中不由奇怪矮柜为什么会被移到这边来。 怀着这样奇怪的疑问,阴十七推开了矮柜,矮柜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可惜被锁着,她无法打开,只能使尽力气将矮柜推开。 很快木架与农具之间便露出一块空地,而空地上居然有一大片可疑的湿地。 可能洗刷的时间还未过太久,湿地尚未全干。 湿地范围很大,足有一个小型水缸那般大小,中间被水泼湿的一块地方明显颜色深些,周边则浅淡得许多,明显只是被水泼湿的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凶身 阴十七蹲着再仔细瞧中间湿水的地方,还能依稀看出原来暗红的颜色,又用指腹沾了沾放置鼻息间细闻了闻,虽然被水稀释得已无原来鲜血的浓重腥气,但她还是闻到了淡淡的一些如铁锈般的味道,显然是在洗刷的过程中极为苍促,并未完全洗净血摊的痕迹。 已经可以确实小芝被杀害时的洒血处便是小木屋里的这个位置,那么又是谁这样费力洗刷掉小芝在这里被害的血迹的呢 发现小芝尸体之后,无论是她自已、展颜、即始、即末,还是后赶到的衙役,都没有进入过小木屋,她自去查看完后山另一条小路出入口,来回足有两刻多钟。 是在这两刻多钟里有人进过小木屋清理了什么,还是早在她与展颜、即始自客院赶到菜园里发现小芝已遇害之前的那时间里清理干净了 除了海棠珠花与那一大摊泼湿清洗过的未干湿地,阴十七未再找到其他的线索,现今证实姜珑儿是否有在二十年前来过千光寺这件事尤为重要。 谁也无法确定凶手会不会再犯第四起命案,白兰芷、英茵、小芝已然是三条人命,倘若能找到这三起命案的关健,或许能早些抓到凶手,阻止凶手再犯案 到了执客院,在院中即字辈弟子的引领下,阴十七到了亦难的禅院禅房,展颜便在禅房中独坐着,见她到来,便招手让她在他身侧坐下。 随后一名法号即又的即字辈弟子给阴十七上了茶,言道亦难去了住持大师慈眉那边,得再过会才能回执客院,让阴十七与展颜稍等片刻。 两人点头,态度温和地表示两人等着亦难大师便是,即又小师父自管忙去。 即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呢陀佛后”便退出了亦难的禅房,禅房房门也未关上,大大敞开着。 阴十七问“展大哥在这里等多久了” 展颜道“也没多久,就早你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阴十七转而将自已在小木屋里发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展颜听后问道 “后山另一条小路的出入口反而没什么发现” 阴十七明白展颜特意问这一个问题的意思,她摇了摇头道 “没有,在沿着小路走回菜园的一路上,我也都再次仔细地搜寻过了,可没有任何发现。” 以阴十七发现问题的敏锐度,没有任何发现那九成便是凶手根本就没有经过后山那一条小路,展颜心中如是这般想着,嘴里也说道 “看来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就在千光寺中了” 阴十七也早有这种感觉,只是她一直无法相信,连连犯下三起命案的凶手竟然会是本该慈辈为怀的出家人之手,她情绪微微低落 “寺中已无香客,自英小姐死后,寺中也未再有香客到寺里来上香,而凶手本就在寺中,我们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凶手便是千光寺数千和尚中的一个,已有三条人命死在他的手中,倘若我们在短期内不能抓到他,难保不会发生第四起命案” 而要抓到凶手,有两个关健,一是亦难接下来回忆二十年前的事情,二是花自来那边所查得所有有关珑门客栈的结果。 花自来也未归,亦难倒是一会便要来了。 阴十七对于花自来那边所得的结果很着急,但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干等着,想着若是到今日日暮花自来还未自桫林县回来,那她便有必要再亲走一趟珑门客栈了。 展颜想法与阴十七一样,他同样焦急万分,只是脸上戴习惯了冷漠的面具,并未像阴十七了那般神色低落的明显情绪,自怀中掏出包成四四方方的紫色帕子来,他慢慢摊开帕子里的佛珠。 上一回掏出这紫色帕子来,是放进第二颗紫光檀佛珠,这一回再掏出来摊开,却已经有了第三颗紫光檀佛珠。 阴十七看后沉着脸色道“果真是一条人命一颗紫光檀佛珠” 展颜道“寺大门那边我也反复确认过了,没人见到小芝出过寺大门,既是如此,那么只能说明小芝在出了棋院之后必定有碰到过什么人,而这个人便是凶手” 小芝出了棋院之后碰到了凶手,可她并不知道她遇到的寺中和尚便是杀害了她情同姐妹的小姐英茵的凶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小芝被杀害了。 阴十七道“那么小芝是自愿跟着凶手到了后山菜园,还是被凶手胁迫到了菜园,亦或是在小芝昏迷的状态下到了菜园这三个可能性,我更倾向第一个与第三个。” 展颜赞同道“嗯,除非凶手一击得手让小芝失去意识,令昏迷中的小芝无法在他掳人到后山菜园的路上叫喊求救,否则便只能是第一个可能性。” 至于第二个可能性,命案再起前未曾听到任何可疑声音,更未见到反常的事情。 以展颜、阴十七对小芝的了解,两人皆觉得小芝并非是那种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女子,她凶起来也是很有战斗力的,在她气汹汹又打又骂无为的事情上,即便无为当时毫无还手之意,但她的凶悍也可窥得一斑。 纵然小芝当时面对残忍的凶手时产生恐惧心理,但她也绝不可能只束手就擒,会乖乖听话一路随着凶手到了后山菜园,即便她不敢明着反抗,必定也会留下些足够令人发现她正在危险中的讯息。 但在自后山菜园回到寺中的时候,展颜与阴十七先后仔细搜寻过书院尽头院墙后面的那条小路,通往后山菜园共有两条小路,一条在后,一条在前,两条小路两人都细心搜寻过,并未发现沿途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这说明小芝丝毫未有防备,也就丝毫没有挣扎或做出可供人探寻的线索。 何况,以两人对凶手犯下前两起命案时的手法来看,凶手小心谨慎,除非是他想留下的线索,否则不会留下更多对他不利的线索。 这样的凶手,不可能让小芝清楚地认识到危险后,还任小芝清醒地跟着他到后山菜园,这样的胁迫存在着太多的不定因素,凶手不会这样冒险。 阴十七沉默了一会道“展大哥,我们与亦难大师谈完之后,或许应该找一下住持慈眉大师” 展颜道“你是想” 阴十七眼神坚定,看着展颜道 “自英小姐再遇害之后,千光寺除却寺中和尚,便只余下我们衙门里的人,小芝的死,种种疑点足以让我们确定凶手就是千光寺中的和尚不管是普通弟子还是大师,我们都不能再让命案发生千光寺必须封闭起来,然后我们进行一次全寺范围的扫荡” 展颜对此没有异议,遂点了点头同意。 说话间,展颜、阴十七听到了禅房外的脚步声,想着应是亦难回禅院了。 两人停下案情讨论,同看向大开的禅房门口。 亦难进禅房一坐下,便说起了他到住持禅院里与住持、班首、执事各位大师所议得的结果 “住持决定,暂时全面关闭千光寺,即日起,所有寺中弟子不准进亦不准出。” 阴十七问“连同后山菜园么” 亦难点头道“是,所有寺中弟子也不准再到后山。” 这倒是与阴十七的想法不谋而合。 展颜道“如此甚好,本来我们也有此意,正打算要与慈眉大师商议一番。” 亦难因着寺中连起三起命案,面上布满愁云。 一是因着他是执客院的执事,却发现了这样的事情,这是他的失责;二是因着他负责处理僧俗间的一切事务,然而寺中香客三条人命的丧失,已让素来香火鼎盛的千光寺糟受从所未有的灾难。 无论是现今还是往后,这必将给那些信奉千光寺的香众们一个沉重的打击,香火必定受到影响,破案之后,千光寺能否回到命案发生前鼎盛时期的一半,都是个令亦难头疼的难题。 瞧出亦难精神的不济,想必是受了小芝之死的影响,阴十七与展颜决定长话短说,直切主题。 展颜问道“大师在寺中担任执客院执事应当有数十年了吧” 亦难虽不知展颜突问起这个所为何事,但也晓得此间正是展颜、阴查命案的敏感时期,所问的话即便不是案情的关健,必定也有案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自不敢怠慢,略想了下便如实回道 “贫僧已年过六旬,算来料理执客院事务也有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比姜珑儿失踪的时间还要早六个年头。 阴十七看到了希望,急声问道 “不知大师可记得约莫在二十年前左右,有个女香客曾长跪于千光寺大门前,后来还进了千光寺的” 亦难想了下,脸色忽地一白 “阴快手说的是、是” 亦难留得花白的山羊胡须随着他唇瓣的抖动而一颤一颤的,而他之所以会说不下去,且惊骇得轻启的唇瓣微微抖动,甚至可以听到他嘴里上下两行牙齿止不住地轻颤而互敲发出的微弱声响。 阴十七明白亦难脸色大变的心情,可事实便是事实,再怎么讲不出不愿去触碰,这样令人心寒的真相还是原封不动地在那里,她直接摊开道 “正如大师所想,凶手三次在寺中行凶,恐怕与二十年前到千光寺里来的一个女香客有关,现今找出这个女香客曾在寺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已成了破案的关健,而且我们怕倘若再慢一些,寺中还会发生第四起命案” 亦难还在一脸消化中,展颜已随着道 “还请大师好好想一想,如实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切莫有所隐瞒,即便是一个小小细节的隐瞒,也有可能错过抓到凶手的最佳时机。” 亦难听完阴十七与展颜如实道出的严重事实后,整个人陷入回忆中,沉默了半晌之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出。 二十年前的一个清晨,一个女香客突然跪在千光寺大门前,哭着求寺中的和尚不要赶她出寺,可一直跪到了日暮,也无人为这个女香客打开寺大门。 阴十七问“女香客没有进寺么” 倘若没有进寺,那么后来的小芝第三个场景又是为什么 展颜与阴十七想到一处去,也急于想知道女香客到底有没有进入千光寺。 亦难道“女施主原本是客居于棋院阵厢房中的香客,且一住便住了数月,本来寺中也未曾短过这几顿斋饭,可问题就出在这位女施主当初到寺里来就是含着别样的目的” 女香客之所以会进千光寺,为的是寻她的情郎而来。 起先寺中无人知晓,只当女香客是平常的香客,只在寺中待上那么一些时日便会离寺归家,后来负责棋院的戒字辈弟子在无意中看到了女香客与寺中和尚的纠缠,并听到了女香客到千光寺客居的真正意图。 那名和尚知道了自已与女香客的事情被戒字辈弟子知道之后,并晓得事情已无法再瞒,当下便自已去向住持大师自白,并表明自已全无尘世垢念,只想在寺中修行佛法,终于伴于佛祖左右。 住持大师听后,便让那名和尚自已去与女香客好好说个清楚,了却尘世俗缘。 亦难道“当时那和尚也是行事果断,当日便与女香客说个清楚,隔日一早更是将女香客强行撵出客院,撵出千光寺,岂料女香客倔强,那一日一跪便是整整的一日” 亦难说了许多,可还是未说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女香客有没有再进入千光寺。 阴十七万分焦急,刚想再问,展颜已然问道 “大师,那女香客后来到底有没有再进入千光寺” 亦难道“后来日暮,守寺大门的弟子便跑来与贫僧说道,那女施主已然不在寺大门前,贫僧想应是走了。” 走了 那凶手用了一条人命制造出的第三个场景是怎么回事 阴十七微怔,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 展颜也有些想不通,便又多方问了亦难一些问题。 亦难却说,在那日之后,他便未再见过那个女香客,而与女香客有尘缘未了的寺中和尚也如常在寺中修行,寺中一切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拗祸端 悟品正妻娘家是方城首富,素来在夫家横行霸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悟品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深陷于姜珑儿的柔情当中的缘由。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悟品的正妻娘家还与当时的方城知府大人有所往来,压制一个平民女子曾到过方城悟品家吵闹过的事情,简直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阴十七低声道“怪不得姜家找了这么多年,仍旧未能在方城找出半点蛛丝马迹来” 展颜道“后来姜珑儿应该是回了桫林县姜家,你们便未再见过面了” 悟品道“是,贫僧被放出祠堂之后,见一切已恢复以往的风平浪静,贫僧也深知除非与当时的夫人和离,否则贫僧不可能与珑儿再有所进展” 然悟品的父母坚决的态度表明,他们不会同意悟品与姜珑儿再有所牵连,便是纳姜珑儿为妾也是不可能,因为悟品正妻自下嫁悟品之时便要悟品承诺过,此生绝不纳妾 所以在悟品得知姜珑儿已安然回到桫林县珑门客栈之后,即便他再念念不忘姜珑儿,他也狠心断了自已的念想,为此他开始萌生了出家为僧的念头。 事情本以为便这样过了,再不会起什么波澜,然事与愿违。 平静地过了月余,悟品便听闻了姜珑儿失踪一事。 会听闻此事,还是悟品在街上看到拿着他的画像四处寻问他住处的姜珞,他命随身的小厮上前去问姜珞,方得知姜珑儿失踪了。 阴十七问“姜珞是拿着你的画像在方城到处寻问,大师在尘世的家也算是方城小有头脸的人家,为什么会没人给姜珞指路” 展颜也问道“既然那会姜珑儿便已然失踪,那么大师又是怎么会到千光寺里来出家” 阴十七与展颜的问题相继而出,悟品苦笑道 “贫僧未出家之前,在尘世中的夫人娘家势力极大,他们既能花费钱财将珑儿曾到过方城贫僧尘世家中吵闹一事抹得半点痕迹都无,那么再设法令姜珞问不到贫僧尘世府邸又有何难何况那会姜珞手上的画像,并不尽像贫僧,最多也就五分像而已。” 至于悟品此后的出家,是在姜珑儿失踪后的第三个月,他因不知姜珑儿是生是死,内心强烈自责到最后的心灰意冷之下,他方出的家。 自悟品正妻经姜珑儿上府一闹之后,便对悟品极为冷淡,在得知姜珞合着他的画像想找他的时候,对他更是每日尖酸刻薄,连他的父母也时不时要受她几句明嘲暗讽。 有一回,悟品正妻拿着悟品送与姜珑儿那支双翠点凤的金钗告诉他,姜珑儿死了,是被活活溺死在桫林县郊外的一条河里。 此后悟品不顾父母反对,他直奔桫林县郊外的那条河边,虽然没有看到尸体,但随后他到桫林县里问人,人人都说姜珑儿确实已死,已确定便是在郊外河里发现的那一具浮尸。 悟品自此再没有回方城,也没在桫林县待下去,当日他便直奔洪沙县郊的千光寺落发出家。 后来方知,桫林县郊外的河中浮尸并非是姜珑儿,姜珑儿未死。 然那时木已成舟,悟品已遁入空门。 直到姜珑儿到千光寺成了寺中的香客,并住进客院棋院客厢,悟品见到娇俏如往昔的姜珑儿满面笑容看着他时,他方知姜珑儿在失踪的那三个月里,有两个多月就住在方城的平民窟里,那里鱼蛇混杂,就是租金十分便宜,他无法想象那样美丽柔弱的姜珑儿到底是怎么熬过那两个多月的。 姜珑儿随后也向悟品倾诉情肠,她在那两个多月里时常会到悟品府邸斜对面的小巷里,藏在阴暗处偷偷看着偶尔会出府的悟品,大约十次总有一两次让她遇到。 一旦遇到,姜珑儿便会很开心,并悄悄一路跟随,却从来未曾露过面,竟也未曾让悟品有所察觉过。 阴十七道“那么说来,姜珑儿隐了三个月从不现身,让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却在你落发出家后现身于千光寺里,她的目的是想与大师再续前缘,双宿双飞” 悟品点头道“是” 可惜那时姜珑儿对悟品的感情未变,但悟品对姜珑儿的感情却已经历过生与死的大起大落,在得知姜珑儿为他而亡的时候,他恨不得让自已去死,然而当时的他懦弱惯了,竟是没有死的胆量。 痛苦非常、羞愧难堪的情绪一直折磨着悟品,直到失魂落魄地走在桫林县郊外时,与要前去千光寺上香的香客擦肩而过,听到了那些坐在驴板车的香客说道着千光寺如何如何的灵验,他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往洪沙县郊外的千光寺。 落发为僧后的第一件事,悟品便求着寺里的大师为姜珑儿做了一场超度事,可惜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了一场,即便如此,悟品见姜珑儿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如从前般柔声地与他说话,他仍是高兴得差些落泪。 但随后悟品便表明了他已遁入空门为僧,不可能再与姜珑儿续前缘,然姜珑儿的倔强也非一日两日,她认定的事情,她可以勇往直前不顾一切,悟品劝她离寺归家并没有任何郊果,她固执地在千光寺客院里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住了约莫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悟品时不时会劝姜珑儿放下这段他与她的孽缘,回桫林县珑门客栈与家人团聚,莫让家人再为她担心忧虑。 悟品叹道“珑儿是贫僧生平见过最为执拗的女子,她认定了贫僧,既不愿离寺归家,也不肯让贫僧稍信给姜家替她报个平安,她怕姜珞一旦晓得她在千光寺中,就是绑也得绑她归家” 姜珑儿既不肯答应悟品离寺归家,更是威胁起悟品,说若是他给姜家通风报信,她便自尽在千光寺中,让他一辈子懊悔。 然即便姜珑儿没有自尽,她也让后来的悟品懊悔了一辈子。 悟品悔道“倘若当初贫僧再强硬一些,不理会珑儿的无理取闹,早些给姜珞稍去书信,告知他珑儿便在寺中,那么或许如今珑儿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阴十七疑道“早些大师的意思是最后大师是有给姜珞稍去姜珑儿便在千光寺中的书信” 悟品情绪还未缓过来,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讲。 展颜见状问道“即式小师父说当年的姜珑儿在寺大门外跪到日暮,之后便不知人影,大师必定知道此后的姜珑儿去了哪儿吧” 倘若悟品不知道,他也不会口口声声说姜珑儿已死。 阴十七同样等着悟品的答案。 悟品似是在回忆中整理思绪,又似是在平复下难以平静的情绪,过了会道 “珑儿在当年被贫僧强行赶出千光寺时,她是那样地不情愿,之后贫僧得知她一直跪在寺大门前,哭求着开门让她进寺的时候,贫僧方再起了给姜珞送去书信的念头,当即便自寺后门出寺赶往桫林县,将书信送到珑门客栈的柜台” 而当年柜台里在的人便是还未当上掌柜的赵掌柜。 将书信送到之后,悟品即刻赶回千光寺,到千光寺时,已快日暮,但见姜珑儿仍跪在寺大门前哭求着,他实是不忍,却也想着姜珞很快便会来将姜珑儿平安带回姜家,他便也狠下心肠饶到寺后门回到寺里。 阴十七道“既是如此,那大师何以断定姜珑儿已然不在世的结局” 闻言,悟品脑海里似是潮水般迅速涌入了当年他亲眼所见的姜珑儿死时的画面,一直崩着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阴十七看向展颜,展颜也是若有所思,两人显然皆对悟品突然想到的事情感到惊心,能令悟品几乎情绪崩溃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情。 两人不禁想到,莫非悟品是亲眼目睹了姜珑儿的死亡 阴十七与展颜虽未尽然猜对,但也相差不远。 悟品经过足有两盏茶功夫的沉淀,终于稳定下激动悲伤的情绪,伸手抹去脸上代表着痛苦的泪水,哑着声音开始向两人途述二十年前他亲眼所见的一幕,更是这二十年来他最为懊悔自责的一幕 悟品自桫林县给姜珞送完书信后自寺后门回到寺里,可他在禅房里坐了不到一刻钟,便怎么也坐不住,坐立不安的他终于提着灯笼出了禅房,自寺后门饶到寺大门前,偷偷地看姜珑儿的状况。 当看到姜珑儿已晕倒在寺大门前的时候,悟品已然再顾不得旁的,即时冲了出去将已陷入昏迷中的姜珑儿抱离寺大门。 悟品抱着姜珑儿跑到寺后门时,他犹豫了。 倘若他再将姜珑儿再抱入寺中,那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将成为徒劳。 思虑再三,悟品想到了后山菜园的小木屋。 听到这里,阴十七心咯噔一声。 如此一为,凶手所犯下的第三个场景终于能对上案发现场了 展颜显然也想到了“大师将跪晕过去的姜珑儿抱到后山菜园小木屋,那么此后呢姜珞若看到书信定然会找上千光寺,想必当年的后山菜园也是有寺中小师父轮流照看着的吧” 悟品道“展捕头说得对,当年菜园里与如今一般,同样是四个寺中弟子轮流照打理着后山菜园。” 只是在二十年前,打量后山菜园的四个寺中弟子尚要日夜轮流看守、打理菜园。 阴十七问“那为什么现今的菜园夜里却不用守着,只是在白日里打理” 悟品悲痛道“因为在贫僧将珑儿偷偷带进菜园里的小木屋安置后不久,珑儿珑儿便死了” 姜珑儿在被悟品带进小木屋后的当夜便醒了过来,当时守夜的寺中弟子说是悟品将她带到后山菜园里来的,姜珑儿还高兴得不得了,再晚些见到来看她醒过来没有的悟品时,更是一下子便扑到悟品怀里。 当时守夜的两个寺中弟子看得不好意思,便齐齐出了小木屋,将空间让给悟品与姜珑儿。 这一夜,悟品仍给姜珑儿说了许多话。 但他给姜珞送给书信一事,悟品却瞒了下来,他怕性子执拗的姜珑儿听后会有所抵触,更怕她会因此做出令亲者痛的极端事情来。 这一瞒便瞒了数日。 姜珑儿每日在菜园里帮忙,看守打理后山菜园的四个寺中弟子也在悟品的拜求下,答应替悟品保密姜珑儿身在寺中后山菜园的事情,为此四人还不少为悟品、姜珑儿保驾护航。 如此过了数日,竟也是半点消息不露,一切相安无事。 但令悟品着急的是,他给姜珞报信的事情怎么连过数日,还不见半点回音 阴十七道“会不会是姜珞根本就没有收到大师送去的书信” 但倘若真如此,那么当时收到书信的赵掌柜便可疑了。 阴十七心中正疑虑着,悟品已然否决了她的猜想 “不,约莫在半个月后,贫僧方知姜珞因着姜珑儿的失踪,在连续各方强度寻找之下,姜珞心焦再加上连日奔波而累垮了身体,贫僧送去书信时,正是姜珞大病在床之际。” 赵掌柜因着姜珞病重在床,于是将书信呈给了姜珞的夫人蔡氏。 蔡氏看过书信之后,却因着心中有怨,再看着姜珞已病重在床,心想倘若将书信给姜珞一看,那姜珞必定得拖着病弱的身体亲到千光寺接回姜珑儿不可。 蔡氏思虑再三,决定在姜珞病情好转些再将书信一事说与姜珞听。 而这一拖延,自悟品匆忙送信到姜珞知晓书信一事,已是隔了整整半个月。 蔡氏自然不敢将来胧去脉说得那般清楚,只模糊带过,赵掌柜也是心怜蔡氏的不易,于是当时也未将已拖半个月之久的书信实情告知姜珞。 姜珞一看到悟品亲笔的书信,看到信中说到姜珑儿便身在千光寺中,他欣喜非常,当时也未察觉蔡氏与赵掌柜两人的脸色有异,当即便骑了马往洪沙县郊的千光寺赶。 蔡氏担心姜珞病体初愈,便让赵掌柜也跟着。 谢谢取个昵称比较难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假死 姜珞心急到千光寺接回让他疼进骨子里的妹妹姜珑儿,便也随着蔡氏的意思,让赵掌柜也一同到了千光寺。 阴十七与展颜听到这里,心中对赵掌柜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 赵掌柜曾在二十年前与姜珞一同到千光寺,这件事情赵掌柜在叙述过往的时候,竟隐瞒了两人 悟品神色黯淡,手中不停转动的佛珠几欲捏碎,他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满眼泪花; “就在姜珞赶在千光寺的前一晚,珑儿遇害了” 那一日的夜里,悟品如常偷偷潜到后山菜园里看望姜珑儿,可他没有想到在他推开小木屋的木门之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情景 姜珑儿穿着一身素衣,长发凌乱,衣衫不整,喉咙被利器割断,她就仰躺在小木屋里的床榻上,血染红了床上的灰青色被褥。 悟品看到姜珑儿下身长裙下的亵裤没了,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腿间根部染也血迹,娶过妻的他看到这一幕,已清楚明白姜珑儿死前糟受了什么。 在那一刻,就像是全身的血液冲上悟品的脑海般,他的双眼慢慢充上一片血色,当夜他像疯了一般找到原本该在菜园守夜的两个寺中弟子,可他们说是他送了纸条让他们不用去守夜了,他与姜珑儿会替他们守着菜园。 脑子里嗡嗡声般,悟品想到了另两个寺中弟子,可他们也说了同样的话,说他留的那个纸条,他们也有看到,当时四人也笑说他的尘缘怕是断不了了,待再过一些时日,指不定就得还俗与姜珑儿出寺双宿双飞。 姜珑儿在小木屋里被杀,死前还糟受到凶手的侵犯,莫说当年对姜珑儿还有感情的悟品受不了,就是此时此刻听到阴十七与展颜耳里,两人也不由对那凶手产生了一种想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阴十七恨恨道“当年那凶手可找到了可有将其大卸八块” 展颜却是指出了当年其中的疑点道“当年那四个守着菜园的弟子,大师便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说谎了么” 悟品听着阴十七咬着牙说出恨恨的话与展颜指出当年的疑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道 “怎会没有怀疑贫僧虽不如两位差爷是衙门里专门查案的懂得多,但珑儿藏在后山菜园除了贫僧,便只有他们四人知晓,贫僧怎能不怀疑” 可惜悟品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说明四人是否有在说谎,是四人同时在说谎,还是四人之中有谁在说谎,亦或者四人皆没说谎,只不过是姜珑儿藏在后山菜园一事被第六个人知晓。 姜珞在晚一日到达千光寺时,悟品沉痛地将姜珑儿的死讯告诉了姜珞,姜珞看到姜珑儿死时的惨状时更是发了狂,抄起小木屋的锄头当下便要到寺里去将凶手揪出来。 最后是悟品阻止了姜珞,说寺里数千人,他要斩杀多少人才能找到凶手,难道要斩杀光寺里的所有和尚么 当时的姜珞又悲又怒,大声喝斥悟品道,说是即便要杀光全寺的人方能为姜珑儿报仇,那他便来当一当这个杀人凶手又有何妨 阴十七问“当年姜珞真这样说过” 悟品道“当年姜珞的这一句话令贫僧十分震憾,本来贫僧便不会容那凶手逍遥在世,当下贫僧便决定要与姜珞一同找出奸杀珑儿的凶手” 悟品与姜珞既已决定了要亲手在寺中揪出奸杀姜珑儿的凶手,那么两人便也半点不声张,两人再加上菜园四个寺中弟子,及随着姜珞而来的赵掌柜共计七人,一同承诺保守姜珑曾到过后山菜园,且在菜园小木屋被奸杀的事情。 除了这七人,奸杀姜珑儿的凶手便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第八人 然莫说找出奸杀姜珑儿的凶手,就是那四个原打理着后山菜园的寺中弟子也在此后八年间陆续得病身亡。 阴十七问“什么病” 悟品道“都是急病,皆是今日刚听说得了病,明日或后日便归西的凶险急病” 展颜道“这太可疑了” 悟品苦笑道“是,当年贫僧与姜珞也是这般认为,寺中数千弟子,谁都有没得过这些凶险急病,可偏偏这当年可能知晓凶手是谁的四人就得了这样的急病,且是药石罔效,皆在一两日内病亡” 悟品与姜珞八年间一直未有放弃寻找奸杀姜珑儿的凶手,便一人在寺中暗里调查,一人在寺外如常过日子,且保持着一直对外寻着姜珑儿的假象。 直到八年过去,凶手未揪出,当年在菜园的四个寺中弟子反而前后得了急病而亡,这时悟品与姜珞皆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更是促使姜珞产生离家到寺中细查的念头。 可香客即便可以长住于寺中客院,但要深入接触寺中弟子并调查的话,仅仅是香客的身份却是远远不够。 悟品道“姜珞那时犹豫不决,因着珑儿之事,他已亏欠家中妻儿许多,再让他狠心弃了妻儿到寺中出家,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姜珞心中虽有此念头,但除了曾与悟品悄悄提过一次之外,他连赵掌柜也是未曾提到过的,自然赵掌柜也就不晓得姜珞已有这想法。 在得知千光寺中知晓姜珑儿已死真相的四个寺中弟子相继得了急病而亡之后,赵掌柜替蔡氏藏了八年的秘密终将是抵不过心中的愧意。 八年前蔡氏会积极提议让赵掌柜跟着姜珞到千光寺,便是暗下让赵掌柜到了千光寺后,先行与悟品通下气,让悟品不要将书信搁浅半个月之久的事情戳破出来,免得姜珞对蔡氏心生隔阂。 悟品本就因着姜珑儿自遇到他起,姜家便连连发生祸事而愧疚,于是对于赵掌柜的请求他是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他想着他已害了姜珞失去一个妹妹,再不能害得姜珞妻离子散。 悟品没有想到,是赵掌柜请求他的保密,可最终也是赵掌柜自已戳破了当年书信搁浅半个月之久的事情。 赵掌柜在与姜珞一同到千光寺,听闻了姜珑儿的死讯之时,他便一直想着,若是悟品送给的书信,他有及时交到姜珞手里,那么姜珑儿是不是就不会糟了毒手 这样的假设令赵掌柜在八年间协助悟品与姜珞探查凶手之际,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到八年后听闻寺中那四个弟子相继病亡,看着姜珞愤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再也无法承受八年来心中的自责懊悔,一五一十将书信一事说与姜珞听。 姜珞听后先是震惊,再是大怒。 展颜道“姜珑儿失踪后过八年正是姜景天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不是说姜珞得了重病,最后药石罔效,不治身亡么” 悟品还未答话,阴十七已然道 “看来在得知蔡氏的私心之后,姜珞已决定出家为僧,深入千光寺继续探查姜珑儿之死,之前因着愧对妻儿的犹豫也被不知情的赵掌柜误打误着给撞没了,姜珞既已下了决定,那么本就认为自已愧对姜珞、姜珑儿的赵掌柜自然便成了姜珞欲出家为僧的帮手” 悟品道“阴快手说得不错,赵掌柜虽在得知姜珞有出家之心时,曾千般劝阻,但姜珞出家之心已定,又岂是赵掌柜一人能劝阻得了的” 赵掌柜当时还找上了悟品,希望悟品能帮着劝劝姜珞,悟品表示早已劝过姜珞,惜姜珞一意孤行,悟品又在寺中八年未能查到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心中有愧更令悟品再不敢多言。 赵掌柜听着悟品也是无可奈何之后,回到桫林县珑门客栈的他再不劝阻姜珞半句,反而积极地当起了姜珞欲借假装的重病遁离姜家,继而入千光寺落发为僧的计划。 阴十七呢喃道“这姜家兄弟倒是一个脾性,皆是决定了,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主。” 展颜道“既然姜珞病死是假,那么姜珞现今也在寺中” 阴十七也是这般想道,岂料悟品却摇了摇头道 “倘若没有出现意外,姜珞此时应当是与贫僧同样是悟字辈的弟子” 姜珞借着重病两个月以死遁离姜家,离开了桫林县他一手创办的珑门客栈,一人独身来到千光寺出家,赵掌柜则答应当上珑门客栈的掌柜,带着客栈中的老伙计帮着蔡氏渡过他不在之后的艰难时刻。 赵掌柜也不负姜珞所望,在数月后看着赵掌柜的来信说,姜家孤儿寡母及珑门客栈已度过最难熬的日子,已落发为僧的姜珞终于放下心去。 纵然心中对蔡氏的私心有怨,但蔡氏的出发点却是为了他,这让姜珞自初时的震怒到后来的慢慢理解,他已不再恼恨蔡氏私下压着书信,以致他拖了半个月之久方到千光寺,听到的却已是姜珑儿在千光寺后山菜园遇害的消息。 阴十七问“姜家并不知道当年姜珑儿已死的消息么” 悟品道“应是不知道的,姜珞曾对赵掌柜说过,不许将此事告知蔡氏,一是为了给凶手放一个烟雾弹,让凶手不知道姜珞其实已晓得姜珑儿已死,并一直在找他的事情,二是为了不让蔡氏心生愧疚,就像赵掌柜八年来的自责懊悔般,每日折磨着蔡氏,姜珞对蔡氏其实更加的是愧对。” 而蔡氏心肠实则也并不坏,只是她有着平常妇人的所有小毛病,何况姜珞对姜珑儿的兄妹之情甚至有时比对她还要好,这才令蔡氏在心中渐渐有了怨念。 展颜对阴十七道“你不是说姜景天一直在找姜珑儿么,那神情作态可有看出假的地方” 阴十七回道“没有,不但姜景天一切未作假,就是赵掌柜与我说道他的老东家姜珞已病故多年时的悲伤也是真的,大师,你说姜珞曾出过意外,莫非这意外才真正导致了姜珞的死” 只有姜珞是真的死了,赵掌柜那时候的悲伤才会那样真切,令在旁听着的阴十七丝毫看不出假来,且还感受到赵掌柜对姜珞的那种诚挚的感情。 悟品点头道“是,约莫在姜珞到千光寺落发为僧后的第二个月里,他突然失踪了” 姜珞突然失踪,千光寺上上下下的弟子在发觉之后便到处寻他,却是遍寻不到他的踪影。 当时在寺里找不到姜珞,寺中的大师便提议到千光寺周边寻寻,最后在离寺不远的一处草丛里找到了已气绝的姜珞。 阴十七惊问“姜珞是怎么死的” 悟品道“是被毒死的” 找到姜珞的时候,他口吐黑血,嘴唇泛紫,面呈黑色,因着毒发时的痛苦,他的指甲里尽是他抓破自已喉咙时而抓下的皮屑肉末,颈脖上的抓痕布满血丝。 而这件事情被当年的住持大师隐瞒了下来,当年的住持大师并非现今的慈眉大师,而是已圆寂的一位大师,法号善初。 当年的善初为了千光寺好不容易旺起来的香火,做了这个不报案且悄悄处理埋了姜珞的决定,当年的四大班首、八大执事也尽数通过,即便有少数认为不妥的,也最终少数服从多数,不敢再有异议。 姜珞之死虽被千光寺隐瞒了下来,但悟品还是暗下通知了赵掌柜,告知他姜珞的死讯。 赵掌柜得知后隔日便到了千光寺,在悟品的先行安排下,悟品带着赵掌柜偷偷到了后山一处坟地,到姜珞坟前拜祭。 拜祭后,赵掌柜便下了山。 阴十七问“赵掌柜未曾问过姜珞的死因么” 悟品道“问过,贫僧将姜珞被发现毒死在寺外一处田地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后悲痛非常,又对寺中住持处理姜珞之死的结果不满,但因着姜珞原本就是个已病亡的死人,他也不好再闹,何况揪出奸杀珑儿的凶手,他还想找出来。” 阴十七道“这么说来,时至如今,大师与赵掌柜仍在暗中探查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 悟品道“是” 展颜问“可有结果” 悟品摇头道“没有,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曾放弃暗中查探,虽有过几次线索,但查到最终都显示那些线索皆是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赵归 阴十七还有问题要问,但即广轻叩门扉的响声让她停了下来,侧脸去看,只见是即广轻推开门,端着新沏上的三个茶碗入内。 轻轻为三人撤换了新的温烫香茗,即广便又退出悟品禅房,并再次带上禅房房门。 见即广已退下并带上门,阴十七开口问道 “那姜珞被毒死一事,大师与赵掌柜可曾查过原因到底是被人谋害还是误食所致” 悟品道“查过,但与查探那凶手一般,均毫无头绪。” 姜珞一死,住持善初虽下令封锁姜珞被毒死一事,便终归是发生在寺中弟子中的事情,善初再为了千光寺的香火,他也得彻查一番姜珞为何会被毒死于寺外一处草丛里。 可惜结果是寺内外皆查不出毒源,就好像那毒是凭空让姜珞吞下致他于死地一般蹊跷,善初查不出毒源,慢慢地这件事也就被搁下了。 展颜问“当初彻查此事的,不知是寺中的哪位大师” 悟品道“乃寺中首座亲自彻查。” 首座僧,法号玄今,自善初还未圆寂,尚担任着千光寺住持的时候,玄今便是千光寺的首座大师,其职责主要是为全寺僧徒与外来学者讲经说法,可谓是住持的副手。 倘若当初善初在圆寂之前突然自外寺请来慈眉担任千光寺的住持,玄今早已是千光寺的住持,而非首座。 通常在寺庙当中,住持圆寂升天,都是由首座取代接替住持之位。 阴十七早前有听到过这一个说法,便也说出来问问悟品,悟品点头道 “确实如此,然前住持善初大师即特意请来现今的住持慈眉大师来担任千光寺的住持,想来也自有善初大师的缘由。” 此话说得不错,这让阴十七不由想了想已圆寂的善初在当年有什么所谓的缘由。 展颜问“大师不知其中缘由” 悟品摇头道“当年寺内僧众虽皆有所疑惑,但善初大师德高望重,即便为了保全寺中香火而不得不将姜珞一死隐瞒下来,但自此善初大师也日夜沉侵于自责的苦难当中,这也是善初大师在姜珞死后不久的数月便圆寂的缘由。” 人做过的恶事通常都是过了便过了,可自内心发出的谴责却是日积月累如影随形,这样的折磨才真正是令人难以逃脱的苦海。 悟品、姜珞、赵掌柜在过去的前八年及随之下去的十二年之久,三人虽努力搜查各方面的线索,却皆做了无用功,甚至还让姜珞在以假死遁入空门之后,竟落入真正的死亡。 可这是真正的死亡 阴十七心中存着疑问,既然姜珞可以假死一次,那么也有可能假死第二次。 悟品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姜珞死时的惨状,死后的建坟立埤,皆是悟品与赵掌柜两人亲手所做,他亲眼看着已死的姜珞下葬。 再细问悟品将姜珞具体葬在什么地方之后,展颜与阴十七起身离开了悟品的禅房。 正好临近午时,两人直接到了后山菜园。 自小芝之死,菜园已再无一人,连原本该守着菜园打理的即字辈弟子也都不敢再到菜园里来,仅剩着到后山菜园的前后两条小路两个出入口,但两个出入口同样有衙役守着。 经过通往后山的前一条小路时,展颜问了守着出入口的两个衙役,在小芝死后,可有什么人想到菜园去。 衙役俱说没有。 两人到达菜园后便先进了小木屋,阴十七指着血洒处及拾到海棠珠花的地方给展颜看,展颜道 “你觉得会是谁” 阴十七沉吟道“凶手在制造前两个场景的时候都没有特意清理死者的血迹,这回会清理,除了清理的人是凶手的帮凶,不然就是凶手这样做另有用意。” 展颜道“清理真正的案发现场,却清理得并不是很干净,急忙苍促间,无令是凶手还是帮凶只能做到这样,显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什么时间,那么弄清楚到底是在即始带我们进菜园之前清理的,还是在我们发现小芝的死之后清理的,这一点很关健。” 阴十七叹了口气道“对,这一点很关健,我们来问一问小芝临死前最想说什么吧希望小芝在天有灵,能为我们指个道。” 展颜点头,帮着推开那个刻意掩盖小芝血迹的矮柜。 一会过后,展颜接住看完亡语后依旧控制不住往前跪下的阴十七,微皱了眉头道 “你这样的情况一点都没减轻么” 阴十七努力稳住身形,站稳脚之后道 “已经减轻一些了,现在我全身发软无力的状况所要恢复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想再过一些时候,应当便不会再这样了” 至于小芝的亡语说了什么,阴十七蹙起了眉头道 “小芝的原话是这样的大师为什么要杀我” 展颜道“只说了大师,没说是寺中的哪个大师” 阴十七道“没有,但至少说明了一点,这个大师在小芝生前,至少不是小芝陌生的人,能让小芝不陌生的人” 展颜接着道“我们可以从英小姐、小芝主仆俩入住寺中客院那一日查起,看看有谁是与主仆俩算得上熟悉的人” 小芝的亡语与英茵的亡语差不多,都只有说明凶手是寺中人的结果,却未明确说更多关于凶手的信息。 再在小木屋里待了一会,两人都齐齐走出小木屋,阴十七并没有走离小木屋,她盯着小木屋瞧了半晌。 展颜见状也停下了本想往外走的脚步,问阴十七在想什么。 阴十七道“在听到悟品大师说当年姜珑儿死时的惨状,展大哥没有任何想法么” 展颜盯着阴十七忧心肿肿的侧脸一会,方转眸同落向安静的小木屋道 “你是在担心凶手接下来制造的第四个场景,便是当年姜珑儿死时的场景” 阴十七点头道“一定是” 展颜道“你心里已经有了谁是凶手的猜测,是么” 阴十七看向展颜道“可悟品大师已经坚决地告诉了我不可能” 展颜道“凡事都有可能。” 阴十七笑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悟品已经那样肯定地说不可能,但阴十七并没有放弃这个猜测。 两人再去转一圈小芝死时的第二案发现场,没有任何发现之后,两人便走出菜园,到了前小路出入口时,展颜对两个衙役道 “你们不用再守着这里,直到到后山菜园里守着小木屋。” 两个衙役并未多问,只应了声便前往后山菜园。 阴十七道“你也在担心,是不是” 展颜看着两个衙役快步走向后山菜园的背影,难得叹气道 “千光寺的案子已有三个人遇害了,我们再不能容凶手再对第四个人行凶” 阴十七想了想道“凶手每回行凶的对象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年岁与当年的姜珑儿差不多,可现今寺里已没有香客,莫说是十几岁的姑娘,就是再年岁大些的女子也是没有的。” 展颜听出点旁的异味来“你的意思是” 阴十七率先走入客院院墙外围的石子小路道“凶手必定会出去寻找适合第四个场景的女主角” 那么两人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除了排查小芝在寺中比较熟悉的僧人之外,还得查探近日来有谁是想出寺的,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悄无声息地出寺。 想到这个,阴十七与展颜皆觉得人手不够,心中不由皆想到花自来。 刚走回客院棋院,便见到花自来迎上来的身影,两人不禁一惊之后便是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两人心中尚不同程度地欢喜着花自来的归来,花自来已乍乍呼呼道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千光寺虽说不大,可也不小啊,我还以为要等你们两人等到天黑” 久违的吵嚷声,令阴十七少了平日想与花自来拌嘴的冲动,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亲切感 “花大哥我正想着若是天黑了你还不回来,我便要到桫林县找你去呢” 花自来道“找我做什么是怕我事情办不好” 阴十七解释道“不是” 花自来却没功夫听阴十七解释,他实则也就是嘴边一过,没什么真正的意思,随即打断阴十七的话道 “行了行了你们快进如厢房,瞧我带来了谁” 瞧着花自来那喜不胜喜的模样,阴十七直觉花自来再走一趟珑门客栈是收获不小了,展颜也觉得花自来应是带来了份量不轻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阴十七与展颜都觉得该是珑门客栈里的人。 进了如厢房,果真是珑门客栈里的人,且还是令两人在听着悟品说完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之后,两人最想见到的人赵掌柜 赵掌柜见展颜与阴十七两人随着花自来进门,便向两人一礼道 “展捕头,阴快手,小民此次跟着花捕快前来,便是来向两人坦诚一切的” 花自来再次到了桫林县之后,并没有再次找上珑门客栈,而是在珑门客栈附近的另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就近查探出没于赵掌柜身边的人。 赵掌柜生活也很规律,每日里除了在珑门客栈里忙活,便是抽空回一趟家门,抱抱孙儿,逗逗孙女,享受着天伦之乐。 花自来又四处寻问了许多街坊邻居,都说赵掌柜这个人世故圆滑,看似交际颇广朋友很多,但其实赵掌柜没多少真正的朋友,这一点花自来越查便越知道得清楚。 赵掌柜确实没几个会密切来往的朋友,但只要有,花自来便能揪到一些蛛丝马迹。 花自来查到赵掌柜其中一个每隔一个月便会去一趟桃花斋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去完桃花斋之后,总会提着新鲜出炉的桃花糕前往珑门客栈,再叫上一壶雨前龙井,便坐在大堂角落里吃着喝着,好不惬意。 花自来找上了赵掌柜的这个朋友,这个朋友见花自来是官差,也不敢不说,本来还说一半隐瞒一半的,后来花自来干脆抓着他到珑门客栈见了赵掌柜。 两厢一对质,最后也不必这个朋友招什么了,赵掌柜让花自来放人,他愿意如实交代。 听完花自来这般说道之后,阴十七道 “这么说,悟品大师每隔一个月便让无减前往桫林县铜数大街买桃花糕,便是为了与赵掌柜互通消息” 赵掌柜承认道“是,阴快手既然已经知道了无减的事情,那么想必悟品已将我们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两位差爷了。” 赵掌柜会随着花自来亲到千光寺,本就算着将这二十年来的他与悟品、姜珞曾做过的事情尽数倒出,但听阴十七这么一说道,他不由庆幸自已随着花自来到千光寺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决定对了。 二十年来的恩怨纠缠,二十年来的愧对责难,还有二十年来奸杀姜珑儿的凶手的逍遥法外,这一切的一切不但时刻挂在悟品的心上,令悟品无法真正清修,更是时刻折磨着在珑门客栈帮工了半辈子的赵掌柜,让赵掌柜即便享着天伦之乐的时候,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开怀大笑。 阴十七问“当日在珑龙客栈里,你对我所说的那一切既然都是真的,那为什么你还要隐瞒这二十年来你与姜珞、悟品所做的一切还有我与花大哥初入住珑门客栈的当晚,那敲我门的人是不是你” 赵掌柜道“不,那敲阴快手房门的玄衣人并非是我,反倒是后来敲花捕快的那个玄色身影,我我知道是谁” 在赵掌柜刚踏出珑门客栈,想前往姜府向蔡氏索取西小院钥匙之际,那个将他快速拉进隔壁的空铺子,再以劈晕他带他到了桫林县郊外荒地的玄色身影,他实则知道是谁。 赵掌柜说那时他听不出玄色身影是谁,这话是真,但他虽是听不出那特意改变的声音,却也在随后认出了玄衣身影的身份。 赵掌柜道“在未认出他之前,我是真的有些后怕” 谢谢莲香兮吁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念珑失 当时的赵掌柜在走了几步后便不慎摔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玄色身影并未走远,见他摔得连坐都坐不起来,玄色身影竟是再次出现将他扶起。百度搜索"",免费看 就在玄色身影扶起他的时候,赵掌柜无意间看到了玄色身影右耳耳后的一小颗红痣 展颜道“他是谁” 赵掌柜右手缓缓抚上额头,又慢慢下滑半遮住了一双已涌出泪花的老泪道 “他是少东家” 什么 姜景天 这下除了早知实情的赵掌柜与花自来,展颜与阴十七皆双双微怔,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谁也没有想到。 即使面对面,阴十七也从未有怀疑过姜景天,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本性出演 阴十七道“姜景天子承父志一直在找姜珑儿,他会阻止赵掌柜重查当年事,那又为什么他后来又拿着阁楼的钥匙出现” 展颜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姜景天知道了赵掌柜与悟品、姜珞这些年来的暗中查探。” 阴十七惊诧道“这样说来,姜景天必定已知晓了当年自已父亲以病遁入空门一事他会阻止赵掌柜不再插手姜珑儿失踪一事,不是怕赵掌柜向我们什么线索,而是因为” 阴十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与展颜同看向赵掌柜,花自来也听出点不对头,同样看着赵掌柜。 赵掌柜又是微微一叹道“少东家素来对我不错,向来都是将我当成亲叔父来对待,他会这样千方百计地阻止我,是怕我步了老东家的后尘” 姜景天之所以会以玄色身影的身份出现,先是将赵掌柜掳走威胁,再是敲花自来的房门,让花自来到县郊将赵掌柜安全接回,不是怕赵掌柜向阴十七、花自来、展颜等官差什么消息,而是怕当年姜珑儿传言当年失踪实则已死的事情一旦曝光,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闻讯而至,就像当年对付姜珞一般来对付赵掌柜。 说到底,姜景天的做法用意就如赵掌柜自已说的一亲,姜景天是怕赵掌柜如当年的姜珞一般糟受凶手毒杀 花自来感慨道“这姜景天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少东家” 阴十七问“赵掌柜前来千光寺之前,必是与姜景天谈过了,姜景天可曾与赵掌柜细说他这些来到底将真相查清了几分” 怎能没有谈过 倘若没有谈过,阴十七想,赵掌柜也无法来到千光寺,花自来更无法那般顺利便查到玄色身影的真实身份。 展颜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见赵掌柜双眼微垂,面色犹豫,双手搁在膝盖上互搓着,他不由与同样发现了赵掌柜这些神态动作的阴十七对看了一眼,尔后道 “姜景天既然能查到这二十年来赵掌柜与悟品、姜珞三人间的一些事情,那么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赵掌柜以为姜景天会查不到么” 赵掌柜短且粗的眉毛因展颜的话渐渐拧起。 阴十七见火候未够,接下展颜的话厉声道 “现今千光寺已连起三起命案,难保现今犯下三各人命的凶手不是当年奸杀姜珑儿的那个凶手,倘若这四条人命真是一人所为,那么赵掌柜以为当年姜珞的下场,现今的姜景天便不会复蹈复辄么” 赵掌柜霍然起身,激动地大喊道 “不会的” 花自来虽还未尽知事情始末,但听展颜、阴十七一前一后的话中之意,他也明白个几分,跟着赵掌柜起身便质问道 “什么不会当年姜珞之死,你能提前想到么” 花自来的质问无疑是压倒赵掌柜心中最后防线的一根稻草,令赵掌柜苍惶惊骇间慢慢在矮几旁蒲团坐下,那神色仿佛又苍桑了几岁。 赵掌柜静默着坐了一会儿,终于将来千光寺之前,他与姜景天开诚布公所说的每一句话娓娓道来。 姜景天自小便深受姜珞的影响,对姑姑姜珑儿的事情十分上心,及冠后更是亲自在每一个当年传言过姜珑儿曾出现的地方细细查访。 无论是明访还是暗访,姜景天凭着年轻的身强力壮,与更胜其父姜珞的聪慧,姜景天在方城、桫林县之间,甚至查到了邻县洪沙县,他所查得的线索俱要比当年的姜珞多得多。 不得不说,姜景天要比当年的姜珞更胜一筹。 赵掌柜说到这一点时,脸上不无露出安慰且骄傲的神色来。 阴十七见状不禁暗忖,赵掌柜与姜景天的感情经多年沉淀,已然是非父子却犹似父子,所以姜景天才会怕赵掌柜再查姜珑儿当年之死,会如姜珞一般落下突然被毒杀的下场,而赵掌柜也怕这样聪明的姜景天会如她与展颜、花自来所言那般,被凶手盯上继而受到性命威胁。 在花自来再次到了珑门客栈,且提着多年来一直为赵掌柜、悟品互通消息的那个朋友,赵掌柜一见便知事情不好。 在花自来咄咄逼人的问话下,且在赵掌柜听闻了第二个死者英茵死时惨况的场景之后,赵掌柜霍然明白这严然便是与姜珑儿有关而起的谋杀 但凡与姜珑儿有关的事情,赵掌柜便无法置身事外。 二十年了,他始终无法跳出这个束缚。 这个束缚不是谁给他的,而是赵掌柜跟着姜珞到千光寺,在后山菜园亲眼见到被奸杀而亡的姜珑儿的场景之后,他自已给他心上加的一道锁。 一日未将奸杀姜珑儿的凶手绳之于法,赵掌柜心上的锁便如珑门客栈后院西小院一般长年紧锁 赵掌柜与花自来坦白一些事情之后,便让花自来稍等他一个时辰,这个时辰便是他与姜景天摊牌的时间。 赵掌柜直接问了姜景天,姜景天起先还不认他便是那玄色身影,后来经赵掌柜一提及姜珞右耳耳后也有一小颗红痣之后,姜景天方沉默了下来。 姜景天见被拆穿,又是他自小最敬爱的赵掌柜拆穿的他,他并没有动气或被拆穿后的恼怒,只觉得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有些事情不必再拐着弯告戒赵掌柜,而是可以面对面直言。 姜景天沉默过后,便也与赵掌柜开诚布公,开始将他所查得的一些线索与赵掌柜说道。 姜景天自十三岁起,便时常往外跑,即便蔡氏不允,他也在赵掌柜帮着打马虎眼之下时常往方城跑,亏了赵掌柜的保驾护航,他方至今也未曾被蔡氏发现。 赵掌柜道“少东家告诉我,从十三岁到十七岁间的四年,少东家不但查到了我与老东家、悟品二十年来暗中查探杀害小姐的凶手,也查探到了老东家在入千光寺为僧之后被毒杀一事,少东家除了想查出奸杀小姐的凶手之外,更发誓一定要扒出那个毒杀老东家的凶手” 姑姑再亲,也敌不过生他养他的父亲重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姜景天再着重于查探毒害了姜珞的凶手一事,赵掌柜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觉得姜景天不但没怪姜珞以病遁入空门一举,还全心思查探毒杀了姜珞、奸杀姜珑儿的凶手,这让赵掌柜看到了姜景天的担当,更终于深深地认识到,他自小所呵护着长大的少东家终于长成了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汉 阴十七问“那姜景天查到那个毒杀姜珞的凶手了么” 赵掌柜沉默了半会道“少东家说没有,但我总觉得少东家有所隐瞒” 姜景天对赵掌柜说,他并没有查到关于毒杀姜珞的凶手,甚至连怀疑对象都是没有的,但赵掌柜不相信。 这么多年来,赵掌柜与悟品虽未找出凶手,但期间是有怀疑过几个人的,只是过后证实那几人皆未有作案的时间,更没有作案的动机,方又断了线索。 阴十七道“赵掌柜的意思是,姜景天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却出于某种顾虑而选择不说,那么能让姜景天有顾虑的人除了赵掌柜,大概也就剩下姜家人了吧” 展颜更是一针见血地问道“不仅姜景天有所隐瞒,赵掌柜怕也是话未尽未实吧” 赵掌柜看了眼展颜,又看了眼阴十七,最后苦笑道 “我瞒得过花捕快,看来却是瞒不过展捕头与阴快手” 花自来本来已随着赵掌柜安坐下,一听这话,眼瞪个老圆道 “你竟然还有事瞒着我” 赵掌柜请罪道“花捕快莫动气,还容小民慢慢道来” 就在花自来再次赶往桫林县珑门客栈的前一日,姜念珑失踪了 阴十七微瞪了眼问“怎么会失踪在花大哥再去珑门客栈的前一日不见的人,那么现今已然失踪三日了” 赵掌柜沮丧地点头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也不知小小姐” 赵掌柜伸手抹上两眼泛起的泪光,他已然说不下去,他怕说出来不好的话会成真,更怕此刻已然成真 这才是赵掌柜为何会在花自来带着那个朋友找上他对质,他会那般轻易地答应花自来将一切说将出来,是他不再隐瞒玄色身影其实便是姜景天的真实身份,更是他毫无异议地随着花自来亲到千光寺的缘由。 花自来听到这里,心中一股憋屈的火气是越烧越旺,轻拍了桌面怒道 “好啊你不但未曾实话实说,更是在利用我” 看着花自来微微动怒的面容,赵掌柜抹了两把眼中的泪花,诚心致歉道 “对不住了,花捕快小民也是无法,小小姐突然在街上失踪,除了在街上找到了被劈昏的丫寰,我们毫无线索夫人、少东家皆急得不得了,又不敢报官将此事闹大,只能暗下派人手四处寻找小小姐,可找了已足足两日,却是未有半点头绪,就像当年小姐失踪时一模一样,皆是失踪得毫无痕迹啊” 花自来哼了声道“既然姜念珑已经失踪,更有可能是被人绑架,那你们怎么还不赶紧向桫林县衙报案” 赵掌柜解释道“小小姐已订下亲事,待明年及笄便要风光出嫁,正如花捕快所言,小小姐很有可能是被人绑架失踪,若是报了官府把事情闹大,那小小姐的清白便得尽毁啊” 女子最重清白,赵掌柜所言非虚。 花自来闻言也不再为难赵掌柜,只埋怨赵掌柜不信任他,他便是晓得内情,必然也不会到处去说啊,他又不是大嘴巴 赵掌柜又连连致歉,花自来念赵掌柜对姜家的一片赤诚忠心,便也挥手说算了。 阴十七与展颜在旁听着,也能明白姜家人与赵掌柜的顾忌,毕竟若因此事将姜念珑的好姻缘毁了,此后姜念珑便是再觅旁的亲事怕也是难了,再觅得也必不会是什么好亲事。 阴十七道“这般说来,自花大哥找上赵掌柜对质的那会,赵掌柜便与姜景天、蔡氏打成了共识” 阴十七直接敏锐的一语道破,令赵掌柜心中不禁燃起希望 “阴快手如此聪明,自然什么也瞒不过阴快手不知阴快手能否帮着小民、帮着姜家将小小姐安然无恙地找回来” 阴十七此刻却想到了之前与展颜所说的凶手接下来要制造的第四个场景,还说趁着凶手在这接下来的时间暗查寺中有哪个和尚出寺的情况,现今听赵掌柜说姜念珑已失踪三日之久,而第三个场景的女主角还不是姜念珑,反是本该出寺归英家的小芝,她已然知道凶手要制造的第四个场景的女主角严然早已备好,只待时机的成熟,便再次犯案 展颜显然也想到了,脸色微沉道 “即便你们有所顾忌,不想在桫林县衙报案,那么你们也早该将姜念珑失踪的消息告知我们,倘若早一些知道,我们也能更好的判断案情,做更好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动” 赵掌柜悔道“展捕头教训得是还请展捕头与阴快手、花捕快尽全力将我家小小姐找回来” 说到末了,赵掌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担忧,豆大的泪水自他眼眶溢出,竟是低声哭泣起来。 谢谢亲们的投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撒疯真 阵厢房里自然没有展颜与阴十七两人,那会两人正在如厢房与列厢房中熟睡,当即真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然亲眼目睹了他说与两人听的鬼影,而那鬼影竟是白兰芷的冤魂。 在惊慌大骇之下,即真尖叫一声便要夺门而出,岂料未等他逃出厢门,他便被鬼影拌倒,一头栽趴在厢门槛内的门口。 随着即真昏死过去,阵厢房内的油灯同时也被熄灭。 所以当展颜与阴十七跑出列厢房、如厢房,再到阵厢房大开的厢门前,看到的便只是昏迷中的即真,并没有见到油灯仍亮着,也未见阵厢房内有其他的异常。 莫说即真口中的鬼影,就是连一个耗子也未见到。 阴十七道“当时我摸过桌上的油灯,灯罩还残留着温度,这说明油灯确实在之前亮过,但却不能说明即真是真的有见过鬼” 展颜道“你在怀疑即真说了谎” 之前展颜便觉得有人在装神弄鬼,但阴十七的想法更直接,她竟觉得装神弄鬼的人便是即真自已 花自来此刻脑子里有点胀,他听得愣愣的,听展颜这样问阴十七,便也直直盯着阴十七看,他想知道阴十七是怎么想的。 阴十七笔尖在“即真”上点了点应道“你曾说过,即真不可能真会被吓得疯了,最多只是一时被吓得疯言疯语,现今已过了一日,我想我们可以再去好好地问一问即真小师父了” 那么即真是不是有在说谎,便能很快知晓。 花自来听得一知半解,这二十年来的所有问题在他脑子里绕了又绕,足足绕了好几圈,且看阴十七还得继续分析下去的架势,他觉得这圈至少还得再绕上数十圈。 花自来被绕得头晕,索性什么也不再多想,反正有展颜与阴十七去想去分析,他只需知道结果及怎么行动便可,他指着阴十七方才圈下的“即始”、“即末”两个名字问 “那这两个人呢刚才略与我说过,是这两个小师父发现第三个死者小芝的,你们也觉得这两人中在说谎,那么这两人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初听到小芝已成了凶手第三个杀害的对象时,花自来脑海里浮现的小芝生前那张活泼开朗的脸庞,一时间令他的心像是被无形的黑手抓着一般难受至极。 不过短短不到两日,他也不过是去了一趟桫林县珑门客栈,回来听到的竟已是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阴十七微扯了扯嘴角道“这便更简单了,要查出寺中能让他们乖乖听话的大师太多,这样的大范围搜索,对于现在没什么时候的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比直接问更有效的查案方式了” 阴十七本来就在“即始”、“即末”两个名字上头各画了个箭头指向凶手,起先展颜只隐约猜到这箭头是什么意思,但现今听阴十七这样摊开一讲,展颜已肯定了自已猜的意思没错。 便是花自来转不太过来的脑筋也看明白了箭头的用途。 只要逼着即始、即末说出那天他们刻意隐瞒的事情,那么即便那人不是凶手,也绝对与凶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于“无减”,阴十七在上面圈了个圈后,却不作声。 展颜倒是想起了赵掌柜承认与悟品是通过桫林县铜数大街的桃花斋来互通消息,但在阴十七问及无减桃花斋时,无减却未有提及 “你觉得无减知不知道他一直在帮着悟品与赵掌柜传达消息” 这话是问阴十七的,花自来自然没搭话。 阴十七沉吟道“不可能不知道,但到底知道了多少便无法确定了,赵掌柜从未过问悟品这边的事情,也不知道无减到底知道多少,看来只有查问下无减才能知道。” 那会无减没有主动说,因为是因为悟品是他师父的关系,而阴十七也没有问,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问这一点,所以当时无减说的都是实话,自然她也就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最后落在“无为”的名字上,阴十七顿了顿道 “至于无为,他与英小姐本是情深,却因着种种原因错过彼此,最后还阴阳两隔白兰芷、英小姐、小芝更是无辜,好端端到寺里来斋戒,却因着与当年的姜珑儿差不多年岁而送了性命。” 三人皆沉默了下来,为遇害的三条人命感到难过。 展颜过了会,将怀里的紫色帕子掏了出来放在桌面上道 “看来找出这三颗佛珠的主人很重要” 花自来道“不是说悟道大师丢了一串紫光檀佛手串么” 阴十七方才还讲差了这一部分,便由展颜言简意骇地与花自来说了一遍,听后花自来道 “那这悟道大师与屠大勇到底是谁在说谎” 到底是谁在说谎,亦或两人都没有说谎,最后决定由展颜再跑一趟屠大勇家再细查一遍。 本来阴十七是想自已去的,但一想到自已骑马逢骑必摔的毛病,她便提议让展颜去,还着重要展颜细查一遍屠大勇有什么亲戚好友之类的,可以详细问一问屠大勇的家中境况。 既然屠大勇坚决表明没有撞到过悟道,那么再直接查问他大概也是枉然,不会问出其他的结果来,所以阴十七让展颜绕到侧面去查,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展颜则在听到阴十七特别强调在他细查一遍屠大通的家中境况之后,他便似乎想到了什么。 轻轻拍了拍阴十七的肩膀后,展颜道 “小心些。” 展颜转头又与花自来交代道“一切小心,照顾好十七” 花自来点头照单全收。 展颜走后,阴十七盯着桌面宣纸上写着的“凶手”与“姜珞”互指的双箭头一会,便也与花自来出了如厢房。 经过列厢房时,花自来特意去看了眼赵掌柜,发现赵掌柜因着前两日一直不分日夜地寻找姜念珑,以致根本就没有睡个饱觉,这会似乎是有了展颜、阴十七、花自来等官差的介入,赵掌柜心中瞬间有了点主心骨,眼皮一阖便睡了个天昏地暗。 花自来轻手轻脚退出列厢房后关好厢房,转过身来便听阴十七对他说道 “即真、即始、即末、还有无减,在日暮前我们必须全查问完,日暮后姜景天一到,我们便到姜珞的坟地去。” 花自来点了点头,后想到展颜,便问那展颜呢 阴十七却是肯定地说,展颜必定会在日暮前自洪沙县里赶回千光寺的。 两人先去找了即真。 即真自从被吓得够呛之后,便搬出了监院院,一直待在平常即字辈弟子所在的普通禅院里,两人找到所在禅院时,即真正呆在他的禅房,满嘴念叨着“有鬼有鬼”的说词,谁也不理,谁靠近他,他都得大叫一声。 进了即真的禅房,阴十七与花自来毫不意外地听到即真的一声尖叫,然后开始叫嚷着两人不要靠近他。 带着两人进即真禅房的即字辈小师父道“两位差爷还是改日再来吧,即真现今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问话,还恐会伤到两位差爷” 花自来不甚在意地挥手道“没事,即真小师父不会真伤人的,这位小师父且先忙去吧,我们也就待一会便走” 即字辈小师父见花自来、阴十七坚持,他劝告的话也说了,何况两人俱是官差,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退出了即真的禅房。 小师父一走,花自来便将房门给关了起来,连门闩都给闩上了。 花自来送走小师父并关上禅房房门时,阴十七一直注意着即真,双眼毫无掩饰地直盯着呆坐在床角的即真。 即真双目呆滞,双膝曲起,双手抱膝,低首垂目,自知道了他赶不掉阴十七与花自来之后,他便这样抱成一团摆出谁也不理会的呆痴模样。 即真也装得很像,但他在听到花自来闩上房门门闩的声响中,睫毛控制不住地随着细微的声响而扇了一下,这个小动作完全落入一直注意着他的阴十七眼里。 阴十七走近床榻,看着床角的即真开门见山道 “演一出这样的戏,即真小师父觉得有意思么” 然而即真听着这样嘲讽意味十足的话,却无半点反应,就好像他是真的被吓得痴呆了一般。 关好房门后的花自来也走到床边,与阴十七并排站着,厉声道 “现在还这样好好地与你说话,是看在千光寺住持慈眉大师的面上,即真,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自来这样强仗官势力压即真的言语,阴十七在这一刻听着竟觉得十分舒怛。 奈何即真无动于衷,宛如花自来不过是在唱着独角戏。 花自来一见恼了起来,一把抓住即真的手臂便将其自床角拽拖到床下。 即真不过是个每日念经的小和尚,与手无寸铁的书生没什么区别。 花自来却是不同,他可是个实打实的武夫,将即真拽拖至床下那可真不费半点功夫。 即真也是装到底了,被花自来这样粗暴地对待,他仍保持着痴呆的面色,还开始又大声叫嚷起来 “有鬼有鬼啊鬼打人了鬼打人了” 花自来一听气极,敢情是将他说成鬼了 还有,他哪里动手打人了 即真还在乍呼着“来人啊救命啊鬼要吃我了” 花自来心里刚在窜火,即真这后几句直接泼上油让火烧得更旺,气得他举手还真就给即真一拳。 即真被打得晕头转向,脑袋跟着身体一转便向侧倒向桌旁,额头正好朝桌沿“碰”的一声磕下去,虽没头破血流吧,但也够他弦晕好半会的。 花自来还想再动手,却让一直旁观的阴十七阻止了 “好了,花大哥,你听听,房门外头有几个小师父闻讯而来了,可别把事情闹成私下刑罚,那样可就不好收场了” 这道理花自来自然都懂,刚才会给即真那么毫不留情的一拳也实在是被气得火遮眼了,这会听阴十七一劝阻,他便也收了拳头,慢慢让自已的火气降下来。 瞧了眼坐在地上干脆抱着桌腿不放手的即真,阴十七对花自来道 “你去给外面听墙角的几个小师父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不要再围在房门外了,至于即真小师父,让我来劝劝他吧。” 花自来应了一声便去了,反正他除了会点暴力之外,他对这种装痴呆的人还真是没法子了,交给阴十七去想法子更好,他省得被气得肝疼。 花自来一打开房门,便让几个即字辈弟子差些顺着门扇跌进即真的禅房里,还有想往禅房里瞧个究竟的弟子。 花自来的动作敢快,那弟子刚将脖子一伸长,他便半扶半推地将那名弟子给赶出门槛外,再带上房门,让几个即字辈弟子便碰了一鼻灰也没看到。 花自来去与几个小和尚谈一谈即真这种病症该如何处理、该由谁人来处理的大事去,阴十七则在即真身侧蹲身下来。 安静地瞧了即真好半晌,阴十七方慢慢开口道 “那晚你到棋院之后,发现我与展大哥两人都不在,于是便先在行厢房里待着,直等到我们回到棋院,并各自回厢房歇息那会,你才自行厢房中出来到了阵厢房,然后你先是点燃了油灯,待油灯已有些温度,你再在阵厢房里闹出点动静来。 那晚我虽睡得熟,但也在隐隐约约中有听到一些声响,你刻意制造出这样的声响,不过是为你接下来的装神弄鬼而铺路。 铺得差不多之后,你便吹灭了你刻意点燃了好一会的油灯,再是大声尖叫起来,然后狠心将自已拌倒,脑袋往大开的厢门内地面一磕,你还真的被冷硬的地面给磕晕过来。 不得不说做为一个戏子,你很是敬业,连被吓昏死过去这样的戏码也是真刀真枪地狠心上阵,像刚才花自来打你一拳从而令你磕到桌沿,其实于你而言应该算是小意思吧” 谢谢夜下幻想的订阅、不间断投票支持,及其他亲们的打赏支持另外,乌珑茶建了个粉丝交流群,放在简介里,欢迎亲们加入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崩溃真 阴十七说话的期间,即真嘴里却一直呢喃着“有鬼,鬼打人了”之类的话,听她说完这些,除了中间偶尔会无法控制地扇几下睫毛之外,即真装得跟失心疯的人一般无二致。 看着这样专业且敬业的即真,阴十七真心觉得她不该再客气,该狠狠下重药才对 阴十七挪了挪脚步,起身往即真身前的凳子上一坐道 “你是监院院随侍于亦乐大师左右的即字辈随侍弟子,你会连夜到棋院客厢找我与展捕头,是因为亦乐大师吩咐了你来拜托我们不要将无为大闹悟明大师禅房的动静说出去。 说起来,倘若你本无到棋院之意,自然也就没有事先准备装神弄鬼的意图,一是为了无为,二是受了亦乐大师之命,那么指使你这样故弄玄虚做出闹鬼的假象来的人,应该就是无为或亦乐大师两人中的一个吧 无为虽是辈份比你高,可再怎么高他的辈份也不足以令你妄视出家人戒律而亵读鬼神,看来是亦乐大师了” 即真睫毛微颤,脸埋得更低了,似乎企图不让阴十七能居高临下那般看清楚他的神色。 恰恰也就是即真这样无意识的掩饰动作,更令阴十七肯定了即真不过是在装疯卖傻。 阴十七故意低下身去,也未挪动屁股下了凳子,只是将上半身前倾,右手肘抵在靠近膝盖的大腿上,伸长了脖子往即真右边耳朵凑,突然沉声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即真原本抱着桌腿喃喃满嘴鬼话,被阴十七毫无预兆地大声质问道,他右耳禁不住突如其来的高八度声响,脑袋本能反应地往左边侧倾。 这一侧倾,即真左脑门立马再次磕上桌沿,疼得他瞬间皱起了眉头,也只是一息,他便随即又释下了一样是本能反应的皱眉。 可惜晚了,这连续两个本能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再次落入阴十七的眼里,告诉了她即真百分之两百是在装疯。 而在阴十七故意说是即真杀了三条人命的时候,即真只是感到了她突然凑到他右耳边制造高八度的声音,不过是令他感到了瞬间的耳膜刺激,低垂的睫毛下那一双眼瞳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丝毫没有被她说中他是杀人凶手时的冷缩或暴睁,更没有突然被人戳穿时的惊慌骇怕。 这说明一点即真并非凶手 因为即真不是凶手,所以他有恃无恐,甚至连帮凶都不是,那么他闹出一场自导自演的见鬼戏码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了亦乐大师,与即真平日里最为亲近的人还有谁 阴十七起身打开禅房房门,走到院子里正与一个小和尚深深交谈着的花自来身侧道 “花大哥,时间紧迫,要不你先去见见无减,问问他。” 这问什么,花自来当然晓得,又看了眼身后即真禅房的房门道 “即真” 阴十七颇为自信道“放心吧,我绝对能够让他恢复正常” 花自来笑道“好,那我们分头行动,无减那边就交给我了” 阴十七轻嗯了声,看着花自来走出禅院后,她便开口问眼前这个将她与花自来带到即真禅房的小师父道 “不知小师父可了解即真小师父又可知即真小师父随侍在亦乐大师身边的一些事情” 小师父想了想道“差爷指的是哪一方面” 听到小师父这般回道,阴十七已然晓得小师父定然是多少了解一些即真的事情,她高兴地道 “即真小师父是监院院亦乐大师的随侍弟子,不知除了亦乐大师之外,即真小师父与哪位大师走得最近” 小师父显然是真的挺了解即真,听阴十七这样一问,想也未想便道 “在寺中,即真最尊敬的人是亦乐大师,但要说到最亲近的人,却还要数悟了大师” 悟了 监院院中协助亦乐理财的悟了 阴十七回望了一眼即真禅房门的方向,见房内与门边皆没什么动静,她再次问道 “不知这其中可有缘故” 小师父神色显然有些为难,已不再初时回阴十七话那般毫不思索的干脆。 阴十七瞧出点端倪来,遂道 “寺里现今已出了三条人命,小师父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要比人命更重要、更珍贵的么” 小师父瞧着即真禅房大开的房门一会,终是回道 “这其中听说是有缘故的,但即真向来不与人多言,便是贫僧与即真向来相处甚佳,也只是曾听他提过一回” 而那一回还是即真心情十分低落的一个夜里。 即真似是喝了些小酒,小师父守在即真身边,既怕让僧值院的人发现,又怕同在禅房中的其他人在察觉后会偷偷去告发。 那一晚,小师父就这样抱着担忧的心情睁眼守了即真一夜,当然也听了不少即真小醉后的真心话。 小师父道“即真尚未落发出家时便已有妻儿,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那晚致即真喝酒的原因便是他刚刚得知老母亲在他出家后不久便病重,最终撒手人寰” 又因着即真家中十分贫穷,他又是家中独子,自失去他这么一个强壮的劳动力之后,他的老母亲、妻儿过得更是万分艰难。 阴十七道“是悟了大师帮了即真的家人” 小师父点头道“悟了大师之前便在即真不知道的情况下,帮着即真的妻子埋葬了他病逝的老母亲,以后但凡有出寺到县里,悟了大师也总会提着一些寺里自已耕种的蔬菜瓜果去看望即真的妻儿” 不仅是蔬菜瓜果,悟了还拿出自已积攥下来为数不多的私房钱买了许多诸如米、肉之类的食物去看望即真的妻儿。 这一些,即真原本并不晓得,直到那一夜他实在是太想家人了,偷偷出寺回县打算瞧一眼家中的老母亲及妻儿便回寺,他才知道了悟了悄然为他家人所做的一切。 说不感动,那又怎么可能 连阴十七与小师父这样的局外人都受悟了的善心所触动,何况是当事人的即真 可悟了怎么会知道即真的老母亲病逝 又怎么会时不时地出寺帮即真的妻儿做些生活中的琐事 救急不救穷,即真妻儿生活艰难的根本是在于家中没有一个能当顶梁柱的男子,悟了即便能帮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帮得了一世么 小师父道“那晚贫僧怕小醉的即真会突然大声叫嚷起来,更怕即真的醉言醉语会让禅房外的其他人听到,于是贫僧便前往厨房去悄悄煮了碗解酒汤回来” 可当小师父端着刚刚煮好的解酒汤回到禅院时,即真却不见了 阴十七问“即真去了哪儿” 小师父摇头道“贫僧不知,放下解酒汤后,贫僧因着不放心醉酒的即真,便赶紧出了禅房去找,但找了小半个时辰,贫僧仍没有找到即真,实在无法,贫僧便在即真禅房中坐着等着” 这一等,小师父便等到了隔日一早。 当自外面回到禅房的即真看到趴在桌面睡着的小师父时,即真并没有说些什么,只叫醒了小师父,便让小师父回自已禅房睡去,并未解释昨夜小醉后的即真后来又去了哪儿。 小师父不放心地问了问即真,可即真却完全没有想要说的意愿,还让小师父一定要替他保密,小师父答应后,即真便自行漱洗去,并不再提及昨夜醉酒及后来去了哪儿做了什么的事情。 小师父深知那是即真的私事,即使即使不该喝酒犯了寺规,也不该尘缘未了,但情有可源,小师父除了替即真保密之外,也真的未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向外透露半点。 若非寺中连起命案,即真又被他自已口中所谓的“鬼”吓得整个人疯疯颠颠,犹其是最后阴十七对花自来所说的那一句肯定的话,让小师父彻底放下了曾经对即真保守密秘的承诺。 小师父将他所知道关于即真的事情尽数说出来之后,他面色忧虑地问阴十七 “即真现今这般模样,差爷真的有法子可以令即真恢复正常么” 阴十七含着笑点头,肯定道 “小师父且在院子里等着,期间也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即真的禅房,我想待我与即真再好好谈谈之后出来,小师父再去看看即真,便能见到正常的即真小师父了” 阴十七的笃定让小师父满面的忧色缓了缓,欣喜地道一声“阿弥陀佛”之后,他便表示他一定守好禅院小院子,不会再让其他的即字辈弟子像先前一般扰了阴十七对即真的问话。 阴十七满意地转身,再次踏进即真的禅房,并关上房门。 即真仍呆坐于地面,没有再神神叨叨地念着“有鬼有鬼”,但双手仍紧紧地抱着桌腿,似乎那是他的保命法宝似的。 阴十七这回没有在凳子上坐下,而是走到即真身侧蹲下身去,轻声道 “你母亲的病逝是不是让你很难过未能亲送你母亲最后一程,是不是觉得自已很不孝娶了妻成了家还有了孩儿,却未能好好地照顾她们,是不是觉得自已很没用” 即真仍无动于衷,但阴十七已瞥到他眼里慢慢隐现的泪光。 内心最深处最痛的感悟,果然是最容易触动的。 阴十七无意去触动谁最痛的内心深处,可倘若从一开始即真便好好地回答她,并老实交代为什么要装神弄鬼,那么她也不会想到要去问同样是即字辈的小师父。 阴十七继续道“倘若你想说一说,我愿意听听为何明明家中有妻有子,还有年老需侍奉终老的母亲,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到千光寺出家” 即真抱着桌腿的双手动了动,十指似是欲要掐入杉木所制的桌腿般,越抠越紧,嘴唇微微颤着,却又因着什么死死紧抿着,就是不出半点声响。 阴十七看得出来,即真忍着心中的悲伤忍得很辛苦 “我相信你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可你装神弄鬼的目的,我想原本应该是想吓退我与展捕头,更想吓得衙门里的人皆以为是真的有鬼,从而令我们尽数退出千光寺,可你是不是太小瞧了我们 身在衙门,办案无数,便是人性中最原始的脆弱,也没有谁比我们这些时常四处奔走破案的官差更容易遇到、见到,甚至是亲身体验到 不得不说,无论是你,还是你身后的那个人,你们都错估了我们,用这样简单拙劣的法子便想吓退我们,实在是你们犯下的最大最浅显的错误” 见即真是铁了心不作声,不做出任何反应,连眼眶里隐现的泪光也被他慢慢逼了回去,阴十七轻叹一声,站起身道 “看来我没必要再与你浪费时间了,眼见凶手便要犯第四起命案,我可没闲功夫再花费在一个心中只有恩情却目无法度的人身上,即真,你枉为出家人更枉为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至于悟了大师” 阴十七将尾音拖个老长,却许久未说出下文,她看着因为她未尽的话而引无尽结果的即真终于掀起了眼帘。 即真双目澄明,面色灰败如土,却又略显焦急无措。 阴十七与即真对视着,她并不想将话说尽,她想要看到的便是即真此刻的神色,矛盾而又挣扎,她更要即真主动开口问,而不是一直都由她在说。 两人对视了有将近半盏茶的功夫,就在阴十七不想再等即真的主动交待,想要转身走人之际,即真终于开口 “悟了大师怎么了” 阴十七顿住已转向禅房房门的脚尖,慢条斯理地道 “怎么了为什么你不问问你自已,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即真再愚钝也想到了答案,何况他并不愚钝,且方才阴十七便有提及,只见他一个惊慌爬身站起,脸色大变地冲阴十七喊道 “不是不是的” 看着阴十七极为不信任的眼神,即真几近崩溃地抱头,哭喊着向阴十七重申道 “悟了大师是好人他不是凶手真的不是真的不是啊” 谢谢南部花仔、小霸王龙、天涯芳草树、老周老周、猫猫要革命、9871569等几位亲的月票及订阅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迷途羊 花自来对无减的问话几乎毫无阻挠,顺利得他都要怀疑起无减是否有说真话了。 可见无减一脸真诚,又是在悟品面前问的话,花自来想着悟品既然已向展颜、阴十七坦白,希望衙门可以帮着找出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那么悟品定然是不会说谎,做为多年帮悟品与赵掌柜互通消息的无减更没理由说谎了。 问完话回到即真所在禅院,一进院门便见到了小师父,与小师父打了声招呼后他便进了即真的禅房。 一进禅房,花自来看到听到的正是即真被阴十七用话逼得崩溃的一幕。 即真抱着脑袋向阴十七哭喊着,见到花自来进禅房,更是扑向花自来道 “花捕快你相信贫僧你一定要相信贫僧阴快手似乎并不相信贫僧,可是贫僧所言句句是真的啊” 花自来瞧了眼环着手臂抱胸的阴十七,见阴十七的模样确实是摆着怀疑的态度,他不禁回眸对即真道 “你说你之前装疯装得那么像,连被我们拆穿了你也不承认,还硬是装下去死不开口这会你说你所言句句是真,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另一种装模作样” 阴十七在心里给花自来按了个大写的赞。 没错,就是要这样。 即真并不笨,且擅长演戏,这从他瞒过亦乐大师,瞒过寺中所有人,包括其中平日里与他最为交好的小师父来看,他的演技极好,这样的即真着实有令人不敢轻信的理由。 花自来这样说道,实在是无可厚非。 阴十七不信他,这会连花自来也说了不信他,即真急了起来,眼眶里溢出来的泪水落得更凶了,看得阴十七不禁在心中感叹,一个男子,还是个和尚,怎么这般会哭呢 在院子里等着的小师父虽有听到即真的哭声,但他记得阴十七所交待的不许任何人入内打扰,便也不敢敲声相问,只站在房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阴十七察觉到禅房房门外有人,但没有听到小师父的阻挠声,那么听墙角的人应该就是她让守着院子的小师父了。 既然是小师父,阴十七便回将落在房门上的视线转了回来,即真已扑到她跟前来,一把跪下道 “阴快手贫僧说什么都愿意说贫僧只求你们不要错怪了悟了大师” 阴十七伸手欲将即真扶起,却发现即真根本就不想起身,她无奈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即真小师父起身说话吧” 即真却是摇着头道“不贫僧求阴快手、花捕快相信贫僧,贫僧愿向佛祖发誓,贫僧接下来的一字一句皆是真的,倘若贫僧再说半点谎话,便让贫僧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出家人最敬重鬼神,何况还是千光寺大雄宝殿中的佛祖金身,即真这誓言重了,也足够令阴十七与花自来放下疑虑,认真地听即真一五一十地道来。 阴十七毕竟力气有限,使眼色让花自来硬揪着即真起身到桌旁坐下后,她与花自来也在桌旁坐下,开始有问有答的查问。 指使即真去装神弄鬼,企图散播亡鬼索命的恐怖言论来达到让衙门里的所有官差有所畏惧,更让寺中和尚个个人心惶惶,这便是悟了让即真装神弄鬼的目的。 而那晚无为大闹悟明禅房,及亦乐命即真到棋院拜托展颜、阴十七为无为守口如瓶一事,却是即真与悟了未曾想到过的。 当即真将亦乐的命令与悟了一说之后,悟了当下便让即真趁此机会到阵厢房自导自演一出闹鬼记,凭着即真对悟了的感恩之情,即真演得十分逼真,甚至不惜自伤。 所幸虽磕晕过去,但没将脑袋磕破,不然头破血流的,即真这会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至于悟了为什么让即真这般做,即真却说他并不知道缘由。 花自来瞪大眼道“什么你都不知道缘由,你便这样听从悟了大师闹了这么一场见鬼” 这是盲目的听从。 或许即真有不得已的缘由方放弃了家中老母亲及妻儿,不然似他这般重恩义的人怎么会抛弃了尘世的家呢 可这毕竟是即真的私事,且与案子无关,即真不主动提及,阴十七与花自来便不会刻意去挖掘。 带着不可思议的思绪,花自来气愤地指着即真骂道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么一场装神弄鬼,从而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你又知不知道人命关天,倘若因你的故意拖延而导致第四条人命的妄送,你这多年来的经也白念了这出家人的身份你更是不配” 即真这一场闹鬼记确实带歪了展颜与阴十七查案的一些方向,当然也浪费了一些时间,这一点即真自已心中明白,做之前他未想过后果,可此刻已容不得他不想。 被花自来指着鼻子训斥大骂一顿之后,即真埋首落泪,想要忏悔想得到救赎的心从这一刻开始,将永完折磨着他的心。 倘若第四起命案没发生便罢,倘若真有第四名遇害者,那么即真随之付出的便不仅仅是下半辈子的折磨 阴十七与花自来退出即真禅房,见到守在门外的小师父,阴十七便与小师父说了句“好好安慰下即真”的话,之后便与花自来前往即始、即末所在的禅院。 两人边走着,阴十七边问着花自来查问过无减之后的结果。 花自来说,他到执客院悟品禅院时,无减正在悟品禅房中受教,他便当着悟品的面将问题一一问了无减,无减也未迟疑,想来是悟品已有所交待,于是他走这一趟问的结果十分容易便得来了,并不像阴十七逼即真说出真相那样复杂、费力。 无减确实这多年来一直作为悟品与赵掌柜暗中互通消息的桥梁,除了不知道当年姜珑儿在千光寺后山菜园小木屋里被奸杀一事之外,其他的无减几乎都清楚知道。 阴十七问“无减不知道姜珑儿的死” 花自来道“本来我是想直接问无减的,但看到悟品大师及时给我使的眼色之后,我便待无减出了禅房,方独自问了悟品大师,悟品大师说,无减并不晓得当年姜珑儿之死,无减只知道姜珞在寺中落发为僧的两个月后,被人毒杀身亡于寺外不远处的草丛一事,及往后的事情,其中也包括那四个寺中弟子相继得急病而亡一事。” 阴十七与花自来转入隔壁的禅院后,两人便不再讨论案情,最后在找到即始、即末所在的禅房后,阴十七对花自来道 “即真那日夜里出去待到天明方归便是去找的悟了,并言明日后悟了有何事需即真做的,即真必定不问缘由全力以赴,所以即真也并不晓得太多的内情,甚至连边边都没摸到。 待查问过即始、即末,我们便得再会一会悟了大师,关健问题还是在悟子大师身上,现今时间紧迫,待会即始、即末若是顽固不肯老实交代,那么花大哥可不要客气” 花自来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就交给我了” 阴十七笑了笑,率先往自禅院中其他即字辈弟子问来的方向走去。 花自来爽快地应好之后,看着阴十七走在前头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像已在不知不觉中,除了听展颜的号令,居然也渐渐十分听从阴十七的安排 这样突来的认知令花自来足足怔愣了有一会儿,直到阴十七察觉到他未跟上来,回头喊了他一声,他方连忙应了声跟上。 可在前往即始、即末禅房的路上,花自来不禁摆出一副莫名奇妙的神情,让阴十七看到问他怎么了,他只瞧了阴十七一眼便摇头说没事。 阴十七却是不信,想着花自来定然有事,但他若是不想说,她也不好强逼着说,毕竟他又不是嫌疑人。 即始、即末两人的禅房挨在一起,正好是隔壁。 到了地方之后,花自来先是敲了即始禅房的门,却发现即始根本就不在他的禅房里,随后阴十七敲了即末禅房的门。 似是早听到花自来敲隔壁门的动静,这回阴十七刚敲了一下,门便开了。 开门的人却是即始。 即始似乎并不奇怪阴十七、花自来两位差爷的到来,只是眼里含着不安。 将两人请进即末禅房安坐之后,即始便说即末得了风寒,吃了药正躺在床榻上歇息,让两人有什么话问他便好。 问了两句即末病情如何,即始说并无大碍之后,阴十七便直接说道 “看来即始小师父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即始向来比即末胆小要大得多,所以那日一早见到小芝横死的现场,即末当场晕倒,而他还能跑回寺中向展颜、阴十七两位官爷报案。 听到阴十七这样直接,即始也直接点头承认 “即末自亲眼目睹了小芝施主的惨死之后,便在心里种下了魔鬼的种子,这颗种子迅速在即末心中成长,严然已长成参天大树” 阴十七道“所以,即末小师父主要的病不是得了风寒,而是心中的魔鬼在时刻啃蚀着他的良心,是么” 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 换句话说,阴十七就是在说即末做了不得了的亏心事,以致日夜不能安,继而心中暗鬼,饭不能安,寝不能稳,时刻安稳不得,身体必然得被心魔拖垮。 即始听着阴十七这样毫不掩饰的指责,却不恼不怒,只是嘴角慢慢泛出一抹苦笑来 “阿弥陀佛差爷说得是” 或许是因着即末的良心折磨,或许即始也有了悔过之心,又或许阴十七与花自来到来的时机不快也不慢,恰恰好。 反正相较于在即真禅房中的辗转各种以话相逼,阴十七在即末禅房中,不费丝毫力气便得到了即始的如实交代。 那日如往常一般,即始、即末相伴前往后山菜园,在经过客院时,两人见到了匆匆自客院中跑出来的一个人,这人还险些与即末迎面相撞。 待两人看清楚这人是谁时,两人赶紧向这人行礼,即末更是在行礼后连忙向这人表示差些冲撞到这人的歉意。 然这人却是神色慌张,不但阻止了即末的致歉,还交代两人说,不准与任何人提及曾在客院外见到他,若是有谁问起此事,便都要说未曾见过 那会即始、即末不疑有他,便一口应了下来。 何况这人在寺中地位极高,两人不敢不应。 阴十七问“这人是谁” 花自来也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即始接下来的回答。 即始微敛下眼帘,低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是心中还有所挣扎,一会方抬头掀起眼帘,看着阴十七与花自来道 “是西堂班首玄法大师” 西堂僧,是千光寺里四大班首之一,主要负责主持法坛、法堂,并为僧徒举行受戒仪式,代替首讲经说法,可以说西堂僧便是千光寺里的第三把手。 主持第一,首座僧第二,西堂僧便是第三。 这样的人物在千光寺中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阴十七完全可以理解即始、即末在得到玄法的告戒与交代之后,两人会毫无不犹豫地执行。 直到后来两人到了后山菜园亲眼目睹了小芝的惨死,这才令两人的心理变得微妙起来,特别是向来胆小如鼠的即末,更是因此成了他的心魔,直至病倒。 小芝之死,无论是谁在事后想起,玄法的怪异举动都成了即始、即末联想到小芝惨死的纽带,两人皆不由自主地将玄法的异常与小芝的遇害连到了一起,即便无法证实玄法便是凶手,但这个不受控制引发出来的联想已足够击垮两人的心理防线。 何况往最坏的结果一想,倘若玄法便是凶手,那么即始、即末两人无疑在瞬间从目击者的位置转换到凶手的帮凶 这样严重的后果,非是胆小的即末心中所能承受的重量,便是胆大些的即始,也在这种假设的结果当中慢慢磨去他想要继续隐瞒的勇气。 谢谢亲爱的们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谁的 所以当阴十七与花自来找上门的时候,即始在即末禅房里听到隔壁响声的微弱敲门声时,他并没有慌张,只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涌上了刻意隐瞒而带来不好结果的不安。 即始的十分配合,让阴十七、花自来在他与即末身上所花费的时间极短,在听完他老实交代的所有经过之后,两人便出了即末的禅房。 快走出小院时,花自来禁不住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前廊下目送着两人的即始,当看到即始那带着憔悴的神色及一双疲倦双眼下黑中泛青的黑眼圈时,他不由叹道 “这世上做过亏心事的人多了去了,可能像即始这样及时迷途知返且自责不安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阴十七听着花自来的感叹,只笑而不语,她在心中庆幸着,即始与即末这两只迷途羔羊能及时知返。 阴十七继而想到走出即真禅房时,即真那满脸的泪水不再只是为了悟了求饶辨白,更多的是因真心的忏悔而流下来的泪水,心道即真何尝不是另一只迷途知返的羔羊 即真牵扯出了悟了,即始又说出玄法,似乎千光寺的僧人在这连起三条人命的案子中牵扯极深,这是阴十七、展颜、花自来初时未曾想到的状况。 随着案子的发展,案情越来越深入,真相愈发令人唏嘘默叹。 倘若当初的姜珑儿没有与悟品在珑门客栈邂逅,更没有相爱,又倘若悟品在遇到姜珑儿之时,不是早已有了妻室,那么现今的姜珑儿与悟品是不是就如平常的百姓那般正幸福美满地生活着 如此一来,那么这二十年后的三条人命是不是也就不会糟遇不测,也能过着并不特别顺遂却能安然活在这世间的小日子 可惜这世上没有倘若,更不可能永远没有罪恶发生的和顺日子。 阴十七在心中默叹,走出即字辈弟子的禅院之后,她与花自来直接往监院院走去,途中她对花自来道 “花大哥,这悟了大师是千光寺中负责寺中财务大权收支的亦乐大师的副手,平日里私下指不定会搞些什么小动作,此番我前去亲见悟了大师查探问话,你不若到亦乐大师那边去了解一番悟了大师。” 含着商量的口气,可也有一锤定音的意味,所幸花自来已经对阴十七时不时会这样提出行事方案来的举动习以为常,听后只问道 “了解你是指悟了大师在协助亦乐大师理财这一方面的事情” 阴十七道“不仅仅是指协助理财这一方面,而是全部,当然悟了大师在钱财这一方面可有疏漏,或者有什么见不得光从而隐藏的秘密,倘若能自亦乐大师那里问出来,那是最好不过” 花自来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你是说悟了大师有可能授人于把柄继而身不由已” 阴十七道“只是猜测,毕竟先前我们与悟了大师的接触并不多,之所以分头行动,也是想到什么都有可能的可能性,何况我们余下的时间已不多,经不起再浪费。” 花自来想想也是,悟了过后还得再找西堂班首玄法,而在查问过了悟了之后,谁又知道会再牵扯出寺中的哪一位大师来,如此循环绵绵不断,倘若动作不快,还真是查问到日暮也查问不完。 于是两人在进了监院院之后,便分道扬镳。 花自来前往亦乐大师所在禅院,阴十七则直接找了个即字辈弟子,让其领着她前往悟了所在的禅院。 阴十七问“悟了大师都是这样整日整日待在禅房中静修的么” 即字辈弟子道“除了协助亦乐执事料理寺中财务之外,悟了大师也有偶尔出寺四处化缘的习惯。” 偶尔出寺四处化缘 看来便是趁着这缘由,悟了方有机会时常到县里接济即真家人。 到了悟了禅房前,即字辈弟子便轻轻敲起了门,并轻声唤着悟了,岂料敲了好几声也不见房内有人应声。 即字辈弟子奇怪道“今日悟了大师明明还未出过监院院的院门,也不在亦乐执事禅院中,怎么这会会不在房中” 阴十七道“悟了大师会不会是到别的悟字辈大师禅房中去了” 即字辈弟子道“也有这个可能,待贫僧去问问。” 阴十七看了看悟了禅房右右的两个禅房,见其皆静悄悄的,不禁问道 “这悟子大师不是应该有两名随侍弟子么这会可是都不在” 即字辈弟子点头说,阴十七说得不错,悟了的弟子无更与随侍的即字辈弟子即元这会都不在,好像是一大早便到旁的禅院帮忙去了,至于具体的,他也不知。 阴十七又问,可知无更与即元去帮什么忙去了 即字辈弟子却摇着头说不知道,他是外院即字辈弟子,只在监院院做着打杂的活计,内院各位大师禅院中的事情,他俱无权得知。 阴十七当下只好拜托即字辈弟子帮她到其他大师禅院里问问,希望能尽快找回悟了。 即字辈弟子让阴十七稍等,随后他便出了悟了禅院。 过了约莫一刻多钟,那名即字辈弟子便转回悟了禅院,看到站在院子中的阴十七便道 “都说今日还未见过悟了大师,并不晓得悟了大师去了哪儿。” 阴十七闻言想了想,便对即字辈弟子道 “悟子大师会不会又是外出化缘去了” 即字辈弟子道“昨晚上贫僧刚见过悟了大师,并未有听到悟了大师近日有要出寺化缘之意,何况主持早下令全寺封闭,悟了大师不可能违抗主持之令。” 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点,悟了确实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去冒这个头。 倘若悟了真违抗了主持慈眉的命令,那么谁都会想到悟了执意出寺的意图,便是没凶嫌也得闹到有了凶嫌。 阴十七浅浅笑道“不管如何,还有劳小师父到寺大门那边帮我问一问守门的师父,今日可曾见到悟了大师出寺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倘若悟了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么此刻已是到了狗急跳墙之际。 阴十七既是这般说了,即字辈弟子也不好再推辞,应了声便再次离开悟了禅院。 即字辈弟子走后,阴十七直接走到悟了禅房前,试着推了房门一下,发现房门里面并未有闩上门闩之后,她直接推门而入。 进了悟了的禅房,阴十七开始仔细地搜索起来。 当看到禅房中矮几旁的一块蒲团上沾有血迹之际,阴十七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预感,又以指腹沾了沾蒲团上的血迹,发现血迹早干了的时候,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笼罩得越发浓了。 再在悟了禅房内仔细搜寻了一会,并没有再发现其他的时候,阴十七盯着在沾有血迹的蒲团所对应的几上位置放着的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满的,显然是倒了水却还未喝。 而蒲团上的血迹十有是悟了的血,那么这杯子里的水应该就是悟了要原本要喝的,可在还未喝上半口之前便受到了袭击。 阴十七在矮几旁蹲下,几上圆盘里除了一个水壶之外,还倒扣着三个杯子,她一个一个翻了过来仔细看杯里的情况干净、明亮,丝毫未有喝过水残有水渍的痕迹。 也就是说自清洗干净后,这四个杯子除了被拿出圆盘倒了满了水之外,余下三个杯子皆未有人饮用过。 假设血迹便是悟了的,杯里的水也是悟了倒满的,且只倒了一杯,这杯唯一倒满水的杯子也未被悟了喝过半口,那么悟了是不想招待来人,还是未得及招呼来人坐下喝杯水便受到来人的袭击 时间苍促且短,那只能说明袭击者时间无多,等不得与悟了慢慢相谈便动了手,又或许两人根本就谈不拢唯有动手。 倘若悟了是受害者,那袭击者又是谁 能在这个敏感时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人,必定与凶手脱不了干系,无论是二十年前或二十年后的凶手 悟了指使即真在阵厢房装神弄鬼,目的是想吓退衙门里的官差,及吓退寺中极少好奇心旺盛的和尚,可悟了不可能无端这么做,他必有他的缘由。 倘若悟了与凶手无关,那么便也与凶手有着某种关联,以致悟了不得不做出阻挠官差继续在寺中查探连起命案真相的举动。 悟了阻挠的是二十年后连起命案的真相,那么应当是与现今这个凶手有关。 阴十七喃喃道“同样有着与姜景天一样阻挠查明连起命案真相的意图,不同的是姜景天除此之外,他更担心赵掌柜的人身安全,那么悟了呢可还有旁的目的” 阴十七正思忖间,即字辈弟子微喘着气回来了,进悟了禅房见到阴十七便道 “差爷贫僧问过了,没人见到悟了大师今日曾出过寺门” 没人见到 那就是说悟了很有可能受袭击后,还在寺中。 阴十七问“无更师父与即元小师父可知何时回来” 即字辈弟子摇头道“他们是受了悟了大师之命到旁的禅院帮忙,除了悟了大师及请求帮忙的当院大师,无人知晓。” 悟了受到袭击,他的亲弟子及随侍弟子却都被一大早派出禅院到别的禅院帮忙,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袭击者刻意安排的调虎离山计 将悟了身边的两个弟子调离,再现身于悟了禅房中,最后突然袭击并带走悟了,这样的假设并非没有可能。 见不到无更与即元,悟了现今又不见踪影,无论想到什么或推测到什么,在阴十七想来皆是徒劳。 阴十七指着矮几旁沾有血迹的蒲团,对即字辈弟子道 “小师父得速去通报一声,悟了大师怕是出事了” 即字辈弟子轻啊了一声,嘴微张,神色有些呆愣。 显然是阴十七这话题转得太快,内容又足够震憾,即字辈弟子一时间被惊得呆站在原地,好半会没反应过来。 待到阴十七快步走出悟了禅房,远远传来一句“速去通报”,即字辈弟子方飘回半条魂来,立马脚尖一转,面色微白地速速往禅房外疾走。 阴十七出了悟了禅院之后,便直接往亦乐禅院快步走去,走了几步,因着心中焦急,不禁又小跑起来。 阴十七与即字辈弟子随之要去的地方皆是亦乐的禅院,阴十七是去找花自来问结果,即字辈弟子则是向监院院之主亦乐执事通报悟了失踪一事,于是他就紧跟在阴十七身后,见阴十七小跑起来,他也随着小跑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亦乐禅院,花自来已自亦乐那里了解完所有亦知所知晓的关于悟了的事情,见到阴十七沉着脸色跑进亦乐禅院,他不由一愣。 阴十七直接问道“花大哥问得如何” 花自来下意识点头道“很顺利” 花自来话刚落,便见那名即字辈弟子已顾不得与两人打招呼,径自慌慌张张地走入亦乐禅房,正巧花自来刚出来,所以禅房的门也还未关上,这才让即字辈弟子连敲下门都没有,便直接闯了进去。 花自来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 阴十七道“悟了大师出事了” 接下来,两人快步出了监院院,往玄法的西堂院而去。 在路上,阴十七简单快速地将她在悟了禅房中发现的线索说给花自来听,花自来听后道 “那血迹不一定就是悟了大师吧” 阴十七道“是,我也只是往最大可能的方向去想” 花自来想了想叹道“那血迹是属于悟了大师的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可能,可若真是如此,那又是谁袭击的悟了大师” 阴十七没有作声,只是神色莫测。 花自来未听到阴十七的接话,便看了眼阴十七,却见其神色明显有异常,不禁问道 “十七,你可是心中有答案了” 之前阴十七便大胆假设了姜珞可能就是现今连起命案的凶手,那么这会的阴十七,是不是也自今日所探查到的一些线索猜到了二十年前那奸杀姜珑儿的凶手 谢谢诡莨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挖珞墓 展颜道“倘若你家小小姐真到了千光寺,且进了寺门,那么为什么寺中之人无一见过你家小小姐” 阴十七道“没错,自千光寺发生了命案,寺中香客便少了许多,客院香客也渐渐离寺,算算时间,那会你家小小姐到千光寺时已是寺中风雨飘摇之际,莫说寺中根本就已无香客,便是有,无论是衙门中的衙役,还是寺中的师父们,都是对来寺上香的香客十分关注着紧的,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你家小小姐如此妙龄的姑娘呢” 阴十七此言一出,莫说赵掌柜与姜景天,就是毫不知案情复杂的红药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妙,不禁嘤嘤哭泣起来。百度搜索"",免费看 听着这哭声,同行的几人皆心中沉重。 姜念珑是姜景天唯一的妹妹,更是心如火焚,走了两步便对着展颜与阴十七跪下求道 “展捕头、阴快手小民求两位了请两位务必快些找到念珑” 赵掌柜与红药也随之双双跪下相求。 时间是现今最为重要的。 此刻谁都怕,谁也都明白,找到姜念珑不难,难就难在要赶到姜念珑遇害之前找到她。 展颜与阴十七心中皆深刻地明白这一点,姜景天与赵掌柜虽也不太了解全部案情,但他们却是知道千光寺中三起命案的凶手的冷血无情。 阴十七在展颜让姜景天起身并答应了一定全力以赴之后,她看到了姜景天含着泪起身之际的神色。 那样的神色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焦急与迫切的混合体,较之先前不紧不慢的步伐,姜景天自起身后走往后山姜珞之墓的路上时,步伐明显是快了许多,脸上更是沉重中带着希翼。 难道姜景天早就知道了什么 姜珞的墓就在与后山菜园相反的一个方向,那里有大片的空地,历来皆是荒地,寸草不生,无法耕种,十分荒凉。 姜珞的坟墓就那样可怜兮兮、孤零零地呆在那一片空地里。 姜景天走到坟前跪下,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赵掌柜也是跪在姜珞坟前老泪纵横,红药更是一跪下便哭着求姜珞一定要保佑姜念珑平安归来。 展颜一回到千光寺,便让两个衙役找两把铁钞带着先行到了后山,与展颜一行五人在后山前小路出入口等着,这会终于到了姜珞的坟前,他很快示意两个衙役可以开始。 两个衙役各拿着一把铁钞走近坟墓,姜景天、赵掌柜便晓得展颜这是要挖坟开棺了。 赵掌柜劝了两句姜景天,姜景天再是伤心难过,也更希望他的妹妹姜念珑能安然无恙,两人含着泪起身,红药也哭哭啼啼地起身站到一旁去。 衙役两人先在姜珞坟前跪下拜了三拜,便齐齐起身站到坟墓的左右去,展颜与阴十七也上前跪下,给姜珞磕了三个响头,希望姜珞若真是在天有灵能够原谅两人的冒犯。 不管如何,推测终归是推测,即便阴十七十分有把握,她也不能忽略那十分之中的一丝不确定,为了这一丝不确定,她都得先行请求姜珞的原谅。 倘若姜珞真的未死,那阴十七与展颜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诚心地磕了三个响头。 倘若姜珞真的死了,那两人这先行所做的跪求便磕对了头。 阴十七自身便有能看到死者亡语的异常能力,对于鬼神她比谁都要相信且敬重。 在等待的当下,阴十七想着在来的路上,展颜与她说道重去屠大勇家所查得的结果。 展颜说,屠大勇没有问题,他所言字字是真,但他却非孤儿,他有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只是他并不晓得,因为因着家贫,在他刚刚出生的那会,他父母便将晚他半刻钟出生的弟弟送了人。 这一送,便是二十多年。 直到现今,屠大勇也不知道他竟还有个拥有与他一样血脉的亲弟弟,他父母从来不说,连半个字也未曾提过。 所以屠大勇说他是到过千光寺上香,却未撞到过谁,这是真的。 而悟道所言也是真的,他确实被人撞到,也确定丢了一串紫光檀佛手串,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认人的时候,他认错了人。 屠大勇的双胞胎弟弟叫杨三,撞到悟道的人是杨三,但悟道却以为是屠大勇。 展颜根据阴十七的提醒,他想到了人有相似的可能性,抱着这个可能性他走访了所有与屠大勇有关系的人,无论关系好坏或多少,他都一家一家走了个遍。 老天不负有心人,也算是展颜的运气。 展颜走到最后一家时,终于问到了这件奇怪撞人事件的关健。 这家人原本是住在屠大勇家的邻居,两家交情甚好,后来搬家便与屠大勇家渐渐疏远了,那还是在屠大勇尚未晓事的年纪。 自这家人问到当年屠大勇母亲生的是一对双胞胎的男婴之后,展颜又顺着线索辗转问到了当年屠大勇弟弟的去向,所幸当年屠大勇父母也是含着还能见到亲生子的念头,未曾将亲儿远送。 那家收养了屠大勇弟弟的人家也同住在洪沙县里,离屠大勇家虽远了些,但若屠大勇晓得此事,兄弟相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展颜找到那家人时,杨三正拿着不久前刚得到的一笔横财在赌坊正赌得天昏地暗。 杨三与屠大勇大不相同。 屠大勇家贫,人却是走的正道,脚踏实地的赚钱,且想着娶上一个妻子好好过小日子。 杨三自小虽未大富大贵过,却也过得衣食无忧,比屠大勇自小的日子那是要好上好几倍,可惜屠大勇父母将杨三托养到一个好人家,却未能学好。 吃、喝、嫖、赌,大概只有嫖不沾,其余三样那根本就是杨三长这么大的日常。 与屠大勇一样,杨三至今未娶妻,不是他不想娶,而是他臭名远扬,根本就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嫁给他。 杨三也不在意,说什么不娶便不娶了呗,这样吊儿郎当的口气让他的养父母急红了眼,更是操碎了心。 后来便有了杨三到千光寺一游之事,这还是杨三的养父母强拉着他到的千光寺,岂料一到千光寺,杨三便独自又跑得没了人影,他的养父母无奈之下,只好二老自已到佛祖面前去诚心跪求,为杨三求个好姻缘。 至于杨三,则在千光寺中到处晃荡。 这一晃荡,便与悟道撞上了。 经展颜一番威逼,也是民不与官斗,痞子般的杨三承认了他不仅有撞到悟道,且在撞到悟道的那条道上捡到一串佛手串。 杨三捡到紫光檀佛手串之后,自然而然地想起被他撞到悟道时悟道的模样,猜着悟道当时那样低头看着地面,应当便是找的这串佛手串。 当下杨三便转了个身,打算去与悟道好好讨讨价码,让悟道用钱财来买来他捡到的这串紫光檀佛手串,岂料他刚行到半途,便让一个蒙着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的人拉到了角落。 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那人与杨三做了个交易,这个交易也恰恰是先行他想从悟道那里得到些钱财的想法,于是毫无意外地成交了。 杨三将捡到的紫光檀佛手串交到那人手里,那人也取了足够的银两给了杨三,并嘱咐杨三若是有谁问起此事,俱都要说未曾撞到过悟道,更未曾捡到过那串紫光檀佛手串。 然信义二字于杨三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形同于无。 倘若不是洪沙县堂堂的大捕头展颜找上他,杨三怎么也得将这个情报卖足个银两,方会将事情真实经过尽数吐出来。 展颜也问过杨三可能再认出当时那个买走紫光檀佛手串的人 杨三说倘若再是当面见到,且那人还是将整个脑袋蒙上只露一双眼的话,他应当是能认得出来了。 展颜这一回查探屠大勇后的结果,可以说是完全洗刷了悟道的嫌疑,他并没有说慌,他的紫光檀佛手串确实是丢了。 只是那个自杨三手中买了那串佛手串的人,到底是谁呢 阴十七正思忖间,展颜轻扯了下她的袖口道 “想什么坟挖出来了。” 阴十七顺着展颜指的方向看去,两个衙役已满头大汗,身上也沾上不少尘土地站到一旁去,正在等展颜下一步指示。 姜景天、赵掌柜已走到坟坑边上看着坑里的棺材,心中一阵悲伤。 红药则是胆小些,仍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于她而言,那棺材实在是太可怕,她连上前瞧上一眼都没勇气,即便棺材里躺着的人是她以前的主子姜珞。 展颜与阴十七双双上前,两人就站在姜景天、赵掌柜对面,隔着中间坟坑站着,同样看着下面的棺材。 阴十七在边上蹲下,她细细地看着已下葬二十年的棺材,看了一会便抬头与展颜道 “展大哥,开棺吧” 展颜闻言便看向了姜景天“少东家” 即便在来的路上姜景天便已点头同意挖坟开棺,但这会出于对姜景天身为人子的尊重,展颜还是再询问了一句。 然姜景天一脸悲伤地看着棺材,似乎并未听到展颜开口唤他一声的意思,又或许他听到且意会到了,只是他还不想那么快应声。 赵掌柜虽也悲伤,但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姜念珑,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蛋一再出现在他脑海中提醒着他时间无多,他便再顾不得心中哀痛。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后,赵掌柜轻声与姜景天道 “少东家老东家地下有知,定然是不会怪少东家的,如今小小姐危在旦兮,还请少东家当断则断啊” 赵掌柜说得不错。 自姜景天默许两个衙役在展颜的指示下开始动坟上的土时,便已是默认了一切,箭已发,哪里还有收得回来的道理。 姜景天也未曾改变主意,反对展颜开棺,只是当初次跪到父亲墓前,站在有着父亲尸骨的棺材前时,他突然理解了家中母亲多年来对姑姑始终抱着怨恨的心情。 若是当年的姜珑儿能守着姑娘家的矜持,在得知悟品是有妇之夫后,能有几分羞耻之心,或在悟品狠心离开消失拒绝她后,能不那么疯狂地去寻找悟品意图与之双宿双飞的话,那么现如今的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珑门客栈生意会更蒸蒸日上,父亲与母亲安好,妹妹乖巧待嫁,他则妻儿圆满,只管专心打理着客栈的生意,一家人和和乐乐、安平康泰地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姜景天在过去那样努力地想要完成姜珞交给他的遗愿,可在这一刻,他看着姜珞长眠在窄小坟坑里棺材之际,他心中的怨气就像是突然暴发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怨么 阴十七抑头看着对面站着沉默不语的姜景天,看着他眼中些微怨愤的眸光,她想倘若换做旁人,应当也是怨的。 倘若没有姜珑儿自以为痴情的一意孤行,姜家现今应当是桫林县里最为和美幸福的一家子。 赵掌柜见姜景天毫无反应,便想再道,岂料姜景天这时开口了 “动手吧” 短短的三个字,阴十七却知道这三个字是姜景天费了多大的力气方将说出口来,挖着亲父的坟本就已是不孝,即便有天大的理由,在二十年后还来挖开亲父的坟墓,打开亲父安息的棺材,这是再怎么躲也躲不掉的不孝罪名。 有着姜珑儿那样的姑姑,有着姜珞那样一心只有妹妹的父亲,这大概是姜景天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然姜珞可以不顾姜景天的幼年安稳,姜景天却不可以不顾生他及好歹养过他、陪伴过他六年的姜珞,更不可以不顾姜念珑的性命。 即便知道这样的行径是极为不孝,姜景天也得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背负着这个挖亲父尸骨的不孝罪名。 在阴十七看来,姜景天有姜珑儿与姜珞这样的姑姑与父亲,或许是不幸的。 但其实在姜景天心里,他并没有产生幸或不幸的念头。 以前听着看着母亲蔡氏心中嘴上的怨愤,姜景天只觉得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母亲那般讨厌姑姑姜珑儿实在没有道理。 谢谢机器猫的包的月票、苏幕鹧的打赏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景隐情 然现今再回想母亲这二十年来的心情,特别是在父亲姜珞假装病亡遁入空门之后,母亲多年的孤寂,姜景天已然能够理解。 而在理解之后,姜景天更多的是对母亲蔡氏的心疼 含着泪,沉着痛,姜景天此刻的心情,在场之人谁都能理解一二,诚如两个衙役也是小心翼翼将坟坑里的棺材打开,就怕一个不小心更加触动姜景天的悲伤。 阴十七看着这样的姜景天,诚然他已不再是珑门客栈那个意气风发的少东家,不过只是一个被迫无奈不得不动了亲父坟墓的不孝之人。 这让阴十七不禁在想,她在这个燕国里到底还有没有家人 兄弟姐妹可多 父亲、母亲可还安好 她背后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与叶老曾提过的燕京阴家真有关系么 两个衙役已成功打开棺材,展颜提着灯笼往棺材里一照,顿时脸色一沉。 姜景天那边也在赵掌柜将灯笼随着展颜往坟坑下一照,与展颜不同,两人俱先是一惊,再是一喜,特别是姜景天已然语无伦次地呢喃道 “真是真是真是” 姜景天连说了三个“真是”,可就是没有下文。 展颜奇怪地瞧了眼姜景天。 阴十七回过神来仔细看过棺材内的情形之后,也是与展颜一般,瞧着言语明显有内情的姜景天。 展颜道“真是什么莫非少东家之前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 姜景天显然还沉侵在自已的小天地间,脸上一会哭一会笑的,似乎并没有听到展颜的问话。 赵掌柜自又惊又喜中回神,听到展颜的问话,又见姜景天竟是这般的异常,他不禁担心道 “少东家,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展捕头问你的话,少东家可有听到” 姜景天终于在赵掌柜拉着他手臂问他话时回过神来,怔愣地瞧了两息赵掌柜,才意识到赵掌柜刚才说了什么,赶紧抬起一直盯着棺材的脸看向展颜问道 “实在对不住小民方才恍神了,不知方才展捕头到底问小民什么话,可否请展捕头再说一遍” 展颜再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棺材,便与阴十七一同走出坟坑边,两人慢慢走到姜景天、赵掌柜那一边去。 待近到与姜景天面对面了,展颜方再次问道 “少东家难道早就知道了棺材里面其实是空的” 姜景天一愣道“怎么可能知道” 阴十七接着问道“那为什么少东家会在看到并无尸骨的棺材之后,一直说着真的两个字,什么是真的可否请少东家解释解释” 赵掌柜听着展颜与阴十七的口气严然已有了质问的意味,又听话中内容,那显然是在质疑姜景天还有所隐瞒,继又想到姜景天之前便已暗下查得姜珞当年病亡是假,遁入空门是真一事,若姜景天真的还查到旁的更深的真相,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般一想,赵掌柜急了,抢在姜景天回话之前便道 “少东家事到如今,小小姐已是性命攸关,指不定就被关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我们去救少东家可莫要在这个紧要关头犯糊涂啊” 提到姜念珑,姜景天瞬间如醍醐灌顶,神色自惊喜中一下子变得苍白,双眸中一下子跃上了惧色。 夜色黑沉,但两个灯笼就照在姜景天跟前,除了红药站得离坟墓远些,四人之间的距离皆是站得相当近,姜景天的神色纷纷落入其他三人眼底。 阴十七更是看得清楚,姜景色的脸色变化、眸中的怕,皆让她笃定了姜景天势必有所隐瞒,且这隐瞒不仅仅是瞒了她与展颜,连赵掌柜也是不得而知。 能让姜景天这样瞒着的事情,必定是事关重大。 阴十七道“能让少东家连赵掌柜也瞒着的事情,这天地间大概只有姜家人,方才见少东家神情,惊喜之外还口出令人无法理解的言语,能令少东家这般真性情流露的应当是与你的父亲姜珞有关的事情。” 阴十七笃定的话令姜景天避无可避,现如今他也明白,他再不说出来他所查得之事,若是妹妹姜念珑无事便罢,若是真出了事,那他便是悔恨终生也是于事无补 赵掌柜则是在听到阴十七提及姜珞之际,不禁又回望了一眼坟坑下的棺材,棺盖已被移开,浅浅月光照入棺内,莫说尸骨,便是连件腐化的衣袍都没有。 赵掌柜不明白,当初他与悟品是亲手将已被毒杀的姜珞下葬,坑是悟品挖的,棺材是他买的,已气绝的姜珞是他与悟品一同移到棺材内躺着安息的,坟土盖上,墓埤立好,两人也在姜珞的坟墓立了誓言,说一定会将奸杀姜珑儿与毒杀姜珞的凶手统统找出来 可现如今,两人不但未做到当年在这墓前立下的誓言,棺内更是没了姜珞的尸骨。 想到尸骨,赵掌柜突然道 “老东家难道没、没” 没什么,赵掌柜却再说不下去,他一双老眼瞪个睁圆看着还在默言不语的姜景天,盯着姜景天俊俏却苍白的侧脸一会,声音突地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喊着问道 “少东家你说你说你到底还查到了什么” 赵掌柜动了气,这是阴十七与展颜没有想到的,但姜景天却是没有被吓到。 连红药也在赵掌柜明显不对头的喊话后,慢慢走近四人,将面色各异的展颜、阴十七、赵掌柜、姜景天等人皆看了一遍,怯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可谁也没有回答红药的问题。 其他三人皆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景天,极为眼力劲的红药也意识到了问题似乎就在姜景天身上,不禁也慢慢将视线落在神色糟糕、眼眸闪烁不定的姜景天身上。 万众瞩目。 姜景天是桫林县数一数二的珑门客栈的少东家,这样的情形只多不少,可这会的万众瞩目却令他浑身冒起了冷汗,他内心在挣扎着,也在犹豫着。 妹妹姜念珑必须得安然救回来,可父亲姜珞他也不能全然不顾 姜景天脑袋渐渐疼了起来,他抱着脑袋蹲了下去,竟是当起了缩头乌龟。 看着这样的姜景天,阴十七不可思议地盯着,竟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展颜也皱起了好看的眉峰道“你这是不想说” 赵掌柜却是直接跟着蹲下身道“少东家你可要想想小小姐啊” 红药一听到赵掌柜提及姜念珑,先前几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不知道,但这会她明白了,至少此刻大家皆要姜景天坦白的事情竟是与姜念珑有关。 既是与她的小主子有关,红药便也蹲下身去,求着姜景天快将事情说出来,可莫再搁误了救姜念珑的时间 阴十七随之也叹气道“即便少东家不说,我们也大概猜到了少东家所查到的事情,不过是之前少东家与我们一般,皆是不能十分肯定,可在亲眼见过这空无一物的棺材之后,少东家也肯定之前所查得的线索。” 姜景天松开抱着脑袋的双手,抬头看着阴十七道 “阴快手早知道了与展捕头早就知道了” 阴十七只轻轻点了点头,展颜却是冷声质问道 “姜景天,你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倘若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早已有所怀疑,继而往这个方向推测出结果来,那已失踪三日的你的亲妹妹姜念珑,她被凶手抓去之后的下场还能是什么” 展颜这质问的话中还带着些微训斥,在场之人谁都听得出来,他在生气,很是生气。 而生气的原因就是姜景天明明早已接近了真相,却始终未曾去进一步地证实,未能早些揭开这个掩埋着真相的迷雾。 即是已靠近迷雾中心,只要再跨一步便能将迷雾驱散,可姜景天却还是选择了逃避,他既想救妹妹姜念珑,又不愿相信父亲姜珞还活着的同时竟可能是凶手 姜景天慢慢站起身,他看着展颜道 “展捕头若真是那样的结果,小民还请还请” 阴十七脸一沉道“还请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们放过连杀了三条人命的凶手不成” 展颜声音似乎更冷了,他瞥了眼不知悔改的姜景天道 “倘若姜念珑在最后关头没能救回来,那么你身为姜念珑的哥哥,你觉得在你百年之后,你还有脸去见她么” 姜景天实则这姜念珑这个唯一的妹妹万分疼爱,一听到展颜话中涉及姜念珑性命,他的情绪已然失控地大声驳道 “不可能” 阴十七问“什么不可能” 姜景天道“他不会的绝对不会伤害念珑的” 阴十七道“怎么就不会倘若他根本就不知道姜念珑的身份呢凭着他手上已沾满的血腥,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阴十七这最后的话宛若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将姜景天炸得瞬间怔愣了神,喃喃重复着阴十七的话 “倘若他根本就不知道念珑的身份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阴十七再道“你不要忘了,姜念珑是瞒着家人偷偷来到的千光寺,她既然不想让你们知道她已到了千光寺或到过千光寺,那么她又怎么会用自已真实的身份” 倘若姜念珑未用自已真实的身份,那抓了她的凶手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姜家人,甚至是姜家的谁 赵掌柜能当上诺大的珑门客栈的大掌柜,在各方面便向来是极其优秀的,便是先前不知道展颜、阴十七与姜景天说的是什么怀疑,讲的是什么结果,听到后面的话时,他也渐渐猜到了一些,更明白了为什么姜景天会将所查到的另一些事情对他隐瞒 这样重大的事情,这样惊人的真相,换做是他,大概也会如同姜景天一般深藏起来,所以赵掌柜并没有怪姜景天隐瞒不说的真相,相反他很是能理解姜景天的想法及做法。 倘若姜念珑还安然地待在桫林县姜府,赵掌柜定然不会站在展颜、阴十七那边去,逼着姜景天说出那刻意隐藏的秘密。 然赵掌柜人虽老了,脑子却还不糊涂 阴十七的话刚落,赵掌柜便接着道 “我不知道我对我所听到的事情理解得对不对,但少东家,展捕头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倘若小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如何向夫人交待百年后又如何去见年纪小小便香消玉殒的小小姐” 红药虽不比赵掌柜理解得透彻,却也听得出姜念珑下落的方向,如今竟是掌握在姜景天的手里,他的一念之差足以决定姜念珑的生或死。 红药与姜念珑主仆情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拖延,双膝跪下便向姜景天求道 “少东家你不能不管小小姐啊小小姐素来最信的人便是少东家初时小小姐执意独自到这千光寺来的时候,奴婢便是千万个不同意,最后还是小小姐说了,若是两日后她未归府,便让奴婢将实情告知少东家,说少东家是世间最好最聪明最疼爱她的哥哥,必然能很快找到小小姐,保小小姐安然无恙啊 少东家,你若是晓得小小姐的下落,你便快说出来啊小小姐那般相信少东家,坚信即是小小姐出事了,少东家也能将小小姐一根头发不少地救回家 少东家,奴婢求求你了奴婢给少东家磕头只要能救回小小姐,奴婢做什么都愿意啊” 红药说着便磕起了响头,一个接着一个。 虽是磕在沙土上,不比砖石那般坚硬,可头磕多了磕久了,这沙土硌到额头上也是会擦破皮,会疼会流血的。 阴十七见红药如此,心中不无触动,又瞧着被跪求的姜景天只是瞪眼干看着红药磕头,她的眸色渐渐转冷,愤愤之气涌上心头,不禁脱口而出斥声骂道 “没想到你身为姜念珑的亲哥哥,莫说比不得自小看着姜念珑长大的长辈赵掌柜,便是连姜念珑身边一个小小的丫寰红药,你都不如这样的你配做姜念珑的哥哥么” 推荐千户待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示好谜 姜景天被展颜冷声质问,被阴十七斥声说不配,被赵掌柜帮腔相劝于他,被红药跪着连向他磕响头,这一切的一切,他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没有想到这样可怕的后果。 然他其实没想过要伤害谁,更不能因此失去谁 姜景天渐渐意识到了自已的贪心。 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他偏偏便都想要。 能么 姜景天闭上了双眼,掩埋眼中的痛苦与挣扎,自眼眶里滑出的泪珠表明了他心中已有的答案不能 在与红药共赴千光寺之前,姜景天也是刚刚收到派出去查探的人的消息说,似乎有看到模样肖似姜珞的人,但不能确定。 这个不能确定让姜景天有了一线希望,即便那会他觉得不过是他自已的奢求妄想,但现今在看过空空如也的棺椁之后,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内心的挣扎在旁人看来不过仅有十几息,对姜景天而言,却仿若过十数年的光景,他含着苦涩艰难地说道 “我派去的人回来说,那是在千光寺前道上发现的踪迹,人影一闪而逝,可便是如此,我的人早将我父亲与我姑姑的画像记得甚牢,他坚称不可能认错” 那时的姜景天也不甚相信,无论他的人怎样的坚信,怎样的言之凿凿,他都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却未曾全然信过。 展颜问“那后来” 姜景天道“后来那人影很快进了千光寺。” 阴十七道“他看到的人影是在什么时候” 姜景天说的时间正好是小芝遇害的那一日,展颜道 “那时寺大门紧闭,虽是隔日慈眉大师方下令全寺封闭,但早在之前我便命衙役守着千光寺里的各个出入口,倘若真有人能够避过衙役的耳目迅速进入寺中,那么这个人” 阴十七接下道“那么这个人会武,且轻功不赖” 就像展颜,他的轻功便足以翻过那高高的寺墙。 可现今在千光寺中的所有人,包括衙门里的人与寺中僧人,除了展颜有这样的本领,阴十七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展颜也是一样。 姜景天的人只说是见过那肖似姜珞的和尚,却未认得那和尚是寺中的谁,又是刚刚得的消息,姜景天尚来不及让他的人做一番确认。 姜景天到底还有没有隐瞒,展颜瞧着到底未有隐瞒,但他还是看了眼阴十七。 阴十七知展颜意思,遂点了点头。 姜景天起先虽有些糊涂,但姜念珑现今的生死不明已足以令他恍然悔悟,她相信姜景天再糊涂,也不可能不在意亲妹妹的安危,更不可能会以亲妹妹的性命去换一个沉底二十年的可能。 既然姜景天的人也只是见过肖似姜珞的和尚,却未曾认得那和尚是寺中哪位师父,那姜景天所隐瞒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更加证实了阴十七先前的推论,于现今姜念珑的下落并无大用。 先前阴十七与展颜便深信凶手绝对是千光寺寺中和尚,现今更是更一步证实了姜珞最有可能是三起命案的凶手,那么要找到姜念珑的下落,必得先找到藏倪于千光寺中的姜珞。 然姜珞既能在二十年前假借病亡遁入空门,又以假被毒杀彻底抹去姜珞这个身份,其实的缘由先且不论,便以姜珞用了另一身份藏于寺中二十年,这样的本事手段便足见姜珞的睿智谋略皆是不差。 阴十七道“千光寺说大不说,可说小也不小,要找出一个已在寺中藏身二十年的人,这恐怕不易,何况我们已无多余的时间一一排查” 展颜也觉得这事极为棘手,凶手很有可能很快再次犯案,姜念珑更有可能成为第四个遇害者,然阴十七心中所想所虑及所言,他更是深刻明白。 现如今只余下唯一的法子。 展颜道“不管如何,自来那边已在全面搜查,即便找不出悟了大师或玄法大师的下落,定然多少也能找出点线索来。” 阴十七问“那展大哥的意思是” 展颜道“我们去凶手最有可能再犯案的第四个案发现场” 小木屋 小木屋既是第三个遇害者的真正案发现场,更极有可能是凶手第四次犯案的杀人场地 姜景天、赵掌柜、红药三人听不明白展颜话中的意思,但三人也晓得此时非是多问的时机,遂也未多言半句便随着展颜与阴十七前往菜园小木屋。 两个衙役则留下来将姜珞的空坟填上土,重新将坟墓归于原状。 到了菜园,一切如常。 姜景天见展颜、阴十七进了小木屋查探,他问起了赵掌柜 “展捕头与阴快手是在做什么” 赵掌柜摇头道“不知道,但他们这般做自有他们这般做的缘由。” 又看了看姜景天,赵掌柜迟疑地问道 “少东家对老东家之事可真的再没有什么隐瞒” 姜景天似是早料到赵掌柜会这般质疑他,也不恼,苦涩道 “赵叔随在我父亲身边多年,又是看着珑门客栈一点一滴经营到如今规模的老人了,即便初时我有隐瞒赵叔之心,这会对于父亲之事亦已是全盘托出,赵叔,我再糊涂,也断不会再拿念珑的性命开玩笑” 说到姜念珑,赵掌柜便信了。 待展颜与阴十七自小木屋中出来,展颜便与屋外的三人道 “三位先回寺里客院吧,至于少东家若是有想起旁的重要事情,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赵掌柜与红药也是一样。” 三人当然点头应下。 随后三人离开菜园回寺,展颜与阴十七则站在菜园里望着在夜幕下一片漆黑的菜地。 三人临走时,展颜也让红药替他找一趟花自来,让她转告花自来,待全寺搜过出结果后,便到后山菜园里来寻他与阴十七两人。 阴十七道“展大哥,你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凶手自已跳出来呢” 展颜看向阴十七,黑夜中的她虽是在问他话,双眸却一直望着前方夜幕下的菜地,见他半天不应话,她方侧过脸来与他对视。 阴十七伸手摸了摸自已的脸颊问“展大哥在看什么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展颜轻摇了摇头道“我也在想法子,可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阴十七抓住其中重点“更好也就是说展大哥已有法子” 展颜确实有了法子。 倘若凶手确实是姜珞,那么姜珞将姜珑儿过去曾做过的事情一一在二十年后做成场景展现于人前,且还是杀了同样妙龄的女子来替代当年在场景中的主角姜珑儿,做出这样高调震憾世人之举,姜珞必有他的目的。 而姜珞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引出当年奸杀姜珑儿的那个凶手 阴十七道“展大哥的意思是,姜珞或许早就查到了二十年前的凶手,但他却不直接杀了凶手报仇,而是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地策划了这一连三起命案,他的目的是想让凶手当年的罪行召告天下,让世人看到凶手当年的恶行丑态,再一把杀了凶手为姜珑儿报仇” 展颜道“没错,倘若这三起命案的凶手真如我们所料,那么唯一能令姜珞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继而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恶行,除了这样的目的,不会再有其他。” 姜珞制造三起命案,一个一个地重现当年姜珑儿走过的行迹、做过的事情,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虽可能不完全清楚姜珑儿的过往,但自第二个场景起,英茵是替代姜珑儿重现当年情景,这样的场景,只要是二十年前知道姜珑儿纠缠悟品一事的千光寺僧人,俱应都晓得。 而二十年前的凶手应当便是其中一人。 那么在第二起命案发生过后,寺中有谁的表现是最为异常的 阴十七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漏查了许多细节” 展颜只点了点头道“现今最要紧的事情,是逼凶手自已跳出来” 展颜与阴十七说道了他引出凶手的法子,阴十七也说了自已的一些见解,两人刚商定引凶手的计划,花自来便到了。 一进菜园园门,花自来便急步走向两人道 “没有发现悟了大师与玄法大师的踪迹的,但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件事情便是将近十年来,悟了一直会以各种理由或明或暗地向玄法示好。 阴十七问“怎么个示好法” 花自来道“悟了大师不是负责协助亦乐大师理全寺的财况收支么,借着其中便利,悟了大师十年来贪墨了寺中不少香油钱” 其中为最的,更是借着屡次出寺化缘而私下为香客做各种法事敛收钱财。 那些法事所需化解的厄难劫数,其实大都是无中生有,为的只是骗取相信千光寺佛光普照的信众们的钱财。 阴十七听到此,方明白了悟了为什么会那样频出寺化缘的真正缘由。 展颜道“你是说,无论悟了大师是从亦乐大师那里悄然扣下的香油钱,还是出寺化缘讹编信众所得的钱财,到最后皆到了玄法大师的手里” 花自来点头道“没错” 玄法禅房里许多精致名贵的书画,或是各种小巧佛门之物,皆大都出自悟了自民间搜索所得,继而暗下送给了玄法。 阴十七问“这些是如何得知的” 也不是阴十七不信花自来,而是她总得确定说出这些信息来的人的可靠性。 花自来也未多想,直接应道 “悟了大师身边随侍的亲传弟子无更师父” 在花自来带着衙役搜遍千光寺每个角落时,到库师院帮忙的无更与即元也终于得知悟了失踪一事,便主动去找了花自来。 在花自来详细的询问之下,他得知这些事情,并知道了让无更与即元两人到库师院帮忙的人虽是悟了,但却好像是玄法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说好像,因为这是无更到悟了禅房房门外时,他无意间听到的。 当时玄法与悟了在禅房中议事,议事后悟了便将无更与即元指派到库师院帮忙,无更与即元到了库师院后,才知道这也是临时指派的。 库师院的执事亦凡也很意外,说他库师院虽有些小忙,但却未曾有过让旁的禅院来帮忙之意,不过那会无更与即元已到库师院,且还是悟了的好意,亦凡也不便推辞,便让随侍弟子安排下去,让两人帮忙做一些事情。 在库师院帮忙的时候,无更也觉得奇怪,直觉得今日的悟了有些怪异,可这种怪异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与平常不同。 不仅无更有这种感觉,即元也是满腹疑窦。 但两人一合计,皆觉得悟了平常做事进退有度,这样指派他们到库师院帮忙自当有悟了的用意,于是他们便也听话地在库师院做事,直到听闻悟了失去踪迹一事,他们方急忙忙赶回监院院。 阴十七沉默着,思索着玄法一大早找悟了会有什么事情,而又是为了什么悟了会将两名随侍弟子派离他的身边 展颜显然也在想这一点,随后道 “悟了与玄法之间必定有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还必须掩过所有耳目” 所以悟了先是调离了身边的无更与即元。 但随后悟了禅房内蒲团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悟了与玄法并没有将事情谈拢继而生变 自展颜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三人便沉默着,连花自来也不由望着传言小芝身死坐着气绝的那一片菜地一声不吭。 沉静中,阴十七突然问花自来 “悟了大师的禅房与玄法大师的禅房可有搜查过” 花自来将视线自宛如远在天际夜幕之下的菜地里收了回来,看着阴十七道 “自然搜过,但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无更所说的那些悟了大师送给玄法大师的东西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展颜问阴十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阴十七点头道“展大哥,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可这个可能还需要一些东西来佐证” 而佐证之物便在悟了或玄法两人的禅房之中。 只要找到了这佐证之物,阴十七想她便能解开悟了为什么在十年里频频向玄法示好的缘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布卷 展颜三人下后山回到寺院后,便让那两名已将铁钞还回寺里的衙役到菜园里去守着,两名衙役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了问。 展颜道“你们只管守着,没人没事最好,倘若有人不要硬拼,一人应付着,一人立即到通往后山的前面小路出入口那里通知另两个人” 那里还有两名衙役,再加上他们两人,便有四个人。 四个人对付上穷凶极恶的凶手虽还有些力所不能敌,但至少多了一分制住凶手的把握。 显然两个衙役也理解错了展颜的意思,展颜只好再道 “找到他们后,你们有一人赶紧到寺里来通报我们,另两人则快速赶回菜地,三人合力尽量拖住凶手记住,只可拖住,不可力敌” 衙役不明白,也有些认为是展颜小看了他们,一人不禁道 “捕头放心我们的身手虽不如捕头,但三人合力抓一个凶手,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另一人即刻附和道“就是请捕头放心” 两人既拍着胸脯保证,口气又带着刻意的表现讨好,应是想在展颜面前逞一逞能耐,继而得到展颜的另眼相看,可惜两人根本就没弄明白展颜的意思,更没摸清楚此次千光寺案子的棘手与凶手的杀人不眨眼。 凶手既能在千光寺全面封闭的情况下,还能如入无人之境般回到寺内,那已然足以说明凶手的轻功绝对不俗,身手再一般,就那高超的轻功又岂是三个仅有普通身手的衙役围攻便能制得住的 展颜也不解释,更是没有时间解释,直接冷着脸便道 “重在拖延,而非正面撞上,你们听命便是” 两个衙役讨好不成,反而受了展颜一脸的冰霜,两人面上皆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应了声是,低头转身便想赶往菜园。 阴十七实在看不下去,替展颜解释道 “展大哥也是怕两位有什么危险,毕竟凶手已杀了三人,死罪已是难逃,再拼了命杀一个半个并非没有可能,两位大哥身手虽是不错,但也不必与凶手以命相拼,我们要抓到凶手,同时也要极力避免伤亡” 两个衙役闻言,脸色皆亮起来,看了眼展颜,见其仍冷漠着没打算开口,但没反驳已是默认了阴十七的话,两人不由高兴地向展颜与阴十七道 “是捕头与阴快手说得是” 两个衙役走后,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人便回到寺内,直接往玄法的禅院走去。 之前玄法的禅房,阴十七便有看过,但她却忽略了一点,现今已然能百分百确定二十年后的凶手便是姜珞,那么二十年前的凶手又是寺中的谁 阴十七想着,她或许能在玄法与悟了的禅房中找到答案。 先前在两人禅房中搜索,她是奔着能找到带走两人的凶手去查的,可再次找到玄法禅房时,阴十七已转变了搜查的方向。 展颜见阴十七一进玄法禅房,便直接往禅房内一些能藏得住东西的隐密角落或箱子抽屉之类翻查,花自来看着不明所以,便想上前去与阴十七说道说道,却教展颜拦住 “别去” 花自来道“可是那些地方先前我们都搜寻过了,并无发现啊” 展颜道“你没有发现,并不代表十七不会有发现,且等着便是。” 这话说得花自来酸酸的,什么叫做“你没有发现,并不代表十七不会有发现”这明摆着就是瞧不起他的搜查能力嘛 展颜见花自来听后便撇开了脸,明显有些小情绪,又毕竟花自来非是衙门里的其他人,而是陪着他到这小小洪沙县里来长住的兄弟,他不禁开口解释道 “有时候连我都不如十七细心,有些东西我们瞧不见听不到,可十七却总能捕抓到,自来,我并非小瞧了你,而是我觉得之前十七便有搜查过玄法大师与悟了大师的禅房,可现今却又特来再来搜一遍,这其中定然有十七的道理,她应是朝着某种目的来的” 展颜方将可没有像这般与两个衙役解释,听完展颜对他的解释,花自来自然明白自已在展颜心中那是不同的,当下便有些舒心。 又想起阴十七那会居然替展颜向两个衙役解释,更想起两个衙役听完阴十七解释后看展颜的眼神,不再似以往的只有敬畏,还多了一些感激暖怀,花自来不禁又想着以往他可从未像阴十七那样替展颜向谁解释过、澄清过,以致展颜在外人看来,一直都是一个冷漠几近冰冷的存在。 展颜在旁人看来就是洪沙县鼎鼎大名的展大捕头,虽是厉害,相貌更是俊美如俦,但给人的最深印象,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地不容人靠近,更莫说亲近。 就连偷偷爱慕着展颜的姑娘,也从不敢靠近些瞧他一眼,皆是远远地看着念着,有时候甚至连带着爱慕花自来的姑娘,只要见到有展颜在旁,也是不敢上前近上那么一步半步。 如今想来,倘若他早些时候能像阴十七那般多替展颜解释澄清一些,让人知道展颜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也有一颗为人着想的热心肠,那么现今洪沙县里爱慕展颜的姑娘必然得翻个几倍啊 花自来心中胡思乱想间,双眼顺着展颜的言语再看向阴十七,见阴十七确实是有目标地在玄法禅房中翻查着,如展颜所言是在有目的地搜寻,他不由讪笑着道 “展大哥不必解释我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十七着实不像是一个初入衙门不久的快手,正如展大哥所说,十七在探案这方面比谁都要细心,实在是有这个天赋,对探案的各方面敏锐度更是非常人所能比,我在想十七” 花自来说到一半,便听到阴十七站在一处高几旁高兴地大喊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展颜与花自来即刻快步走近阴十七。 阴十七将高几上描绘着割肉喂鹰图案的白瓷瓶抱在怀里,她指着足有她手臂长短的白瓷瓶瓶肚道 “东西就在里面” 花自来接过阴十七双手抱着的白瓷瓶,往不大的瓶口里看去,确实见到了瓶肚里有东西在 “那是什么” 阴十七道“应该是一块布,只是被特意卷成了卷,如同画卷一般卷着。” 听阴十七这样一说,花自来更往瓶口往瓶肚里又看了看,可他怎么也没能看清楚瓶肚里的东西如阴十七所言是一小块布卷。 看得快成斗鸡眼了,花自来也没能看清,有些丧气地道 “你怎么就肯定是一小块布卷我看都看不清” 阴十七笑而不语,却听展颜道 “好了,还是想法子快将瓶肚里的东西取出来才是要紧。” 这个谁都知道,可关健要怎么取 白瓷瓶瓶口太小,便是三人中手最小的阴十七也伸不进去,只够三指并拢钻过瓶口,可手指头太短,根本就够不着瓶肚里的东西。 阴十七虽不太懂这白瓷瓶价值几何,但在看花自来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白瓷瓶,及他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赞叹,便猜到这白瓷瓶怕是价值不菲,指不定就是悟了向玄法示好的众多礼物当中的一个。 而这白瓷瓶被玄法摆在床榻旁的高几上,显然玄法也极是喜爱的,又或许是因着瓶肚里的东西,玄法方将这白瓷瓶摆在自已的床头,日夜看着,时刻守着。 就在阴十七与花自来两人左观右望,努力地找着有什么够长的条形物什来将瓶里的东西勾出来之际,展颜一把拿过花自来双手捧着的白瓷瓶,往地面一摔,瞬间瓷片四溅的清脆声响奏起。 阴十七眨巴了两下眼睛,回想着刚才那一刹那,展颜手松松得那般干脆、毫不犹豫,她不禁在心中默默地给展颜按了个三十二个赞。 花自来则是嘴巴张了张,又迅速闭紧,大概是虽有些惊吓,但长年累月的,他也习惯了展颜的强硬作风。 连与衙役同守在玄法禅房内的两名寺中弟子也不禁往禅房里望了望,当看到展颜三人脚下那碎了一地的瓷片,两名寺中弟子只双手合十各念了声“阿弥陀佛”。 阴十七猜着他们应是肉疼的,但嘴上不好明说,只默默地心里肉疼着。 白瓷瓶一摔成碎片,瓶肚里的东西自然一览无遗。 三人齐齐一看,果然如阴十七所言,是一小块布卷 只是这布卷显然年月甚久,有些泛黄,也积了一些灰。 展颜蹲下身去,将卷着的布卷拿在手里,轻拍了两下布卷最外层上面的灰尘,方站起身慢慢将布卷摊开。 布卷并不大,完全摊开也只有阴十七巴掌大小,所以卷成卷时更是很小,被藏于大它至少有十倍的瓶肚中更是可以忽略不计,倘若不是她眼尖,还真是难以教人发觉。 早前阴十七重要找玄法踪迹,并未想到去往瓶子之类可以藏或装小东西的地方查看,所以也就没发现这一小块布卷。 倘若她早想到,也早些发现,指不定现今又是另一番光景。 没有再想倘若的事情,展颜已将摊开的布卷递到阴十七跟前,让阴十七看了个正着 “这是画像谁的画像” 阴十七所问的正是展颜与花自来想知道的。 展颜让守在玄法禅房外的其中一个衙役去找姜景天等人。 待到姜景天三人自客院过来西堂院,进了玄法禅院禅房,展颜将手中的小布卷交与姜景天一看,即便布卷因着年月久远已有些褪色模糊,但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他激动道 “这是姑姑” 赵掌柜与红药一左一右站在姜景天身旁两侧,红药对姜珑儿并没什么印象,所以虽对姜家小姐姜珑儿的闺名耳熟能详,但对于姜珑儿的相貌却是不认得,赵掌柜则是不同。 几乎在姜景天摊开小布卷细看的同时,赵掌柜已认出小布卷中画像是谁 赵掌柜亦是万分激动道“小姐这是小姐” 听着姜景天喊着“姑姑”,又听到赵掌柜连说了两声“小姐”,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人及不明所以然的红药皆明白了过来,敢情小布卷中的画像便是姜珑儿 花自来讶道“难道玄法便是姜珞” 在场的人无一不这么想。 花自来唤来守在玄法禅房外的寺中弟子,问玄法的年岁,问完后竟是与姜珞的年岁十分吻合。 众人皆惊,更是皆默。 在寺中弟子临出禅房之际,阴十七叫住了他问 “不知悟了大师的年岁又是几何” 寺中弟子回道“与玄法大师一般,皆刚过不惑。” 姜珞倘若真还活着,那也是刚过不惑之年,无论是玄法还是悟了的年纪,皆与姜珞符合,这令阴十七心中起了不定的想法。 其他人不明白阴十七为什么还特意问了悟了的年纪,但展颜却自她此举中联想到了什么,不禁也微皱了眉头思索起来。 姜景天、赵掌柜一看到小布卷中当年姜珑儿的画像,两人同时与花自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一样的,皆认为玄法便是姜珞的最大可能。 红药却是不同,她心中真正关心在意的人只有姜念珑,不由接连问起姜念珑的下落。 在红药的追问下,姜景天与赵掌柜也在玄法可能就是姜珞的震惊中回了神,忙问起可有找到关于姜念珑下落的线索 花自来见不得姜景天与赵掌柜、红药三人迫切希翼的眼神,展颜与阴十七又各自陷入于沉思之中,他只好全权应答。 在得知尚未查到姜念珑下落的线索时,姜景天与赵掌柜难掩失望悲伤之色,红药更是直接又小声哭将起来。 花自来安抚着姜景天三人站在一旁,同看着沉思中的展颜与阴十七接下来怎么办 阴十七已将玄法禅房再次仔细搜了个遍,这回是连缝隙都未放过,可翻了个底朝天了,也只是找到了白瓷瓶中的一小块布卷,其他皆未有所发现。 展颜问“十七,你到底在找什么” 谢谢机器猫的包的月票、花落篱、诡莨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内应更 即元话刚落,展颜已施以轻功一跃而起将即元指向的经书取了下来。 因着在高处,即元未能时刻清扫灰尘,于是经书表面覆盖着些微灰尘。 见状,展颜、阴十七、赵掌柜三人不禁皆想着乃是即元偶尔偷偷小懒所致。 但即元接下来的话彻底推翻了三人心中的猜想,他解释道 “并非贫僧狡辨,可这两面书架的最上面三层,悟了大师向来不许贫僧乱动,无论是清扫还是整理,素来皆是悟了大师亲力亲为。” 无更随着证实道“确实如此,师父这个习惯,但凡能到师父禅院里来的人,皆是晓得并谨守的。” 这么高,又是亲力亲为地清扫,若说这书架上三层没有猫腻,阴十七怎么也不相信,展颜亦然。 展颜翻开手上的经书看了看,见里面的内容并无奇怪之处,翻了几页他便将经书递给了阴十七。 阴十七接过翻了翻后,也同样没什么发现,她抬头看向最上层被展颜取下经书后,所留出来的位置 “展大哥,最上层放这本经书的位置,你看一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机关的话,向来皆会有触动机关的开关,那种开关或许平凡无奇,或许独特突出,在这机关的认识上,展颜这个纯燕国古人总要比阴十七这个半古人的现代人了解得多,也更能察觉出其中的异处来。 展颜自是明白阴十七的意思,点了下头后,二话不说便又借力一跃而上,再下来时却是对着阴十七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异常。 阴十七这个时候不禁有些气馁,她埋首垂目,神色焦虑。 赵掌柜见阴十七与展颜束手无策的模样,顿时也急了起来 “展捕头,阴快手,这我家小小姐到底会被抓到哪里去啊可得想想法子,快些想想法子啊” 无更与即元头一回听到赵掌柜提到小小姐,自然也不知道这“小小姐”指的是谁,听后只觉得大概是出事了,其他皆是一头雾水。 展颜刚才一跃而起,上去的那会也不过是一瞬间,没有任何踏脚处容他细看,匆匆一瞥没有发现并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奇怪之处,他想了想道 “无更师父,禅院里可有梯子” 无更摇头说悟了禅院没有,不过寺里有,他可以去拿过来。 等无更出禅院去拿来梯子,展颜将梯子架在书架上,梯子的高度正好,他一爬了上去便开始查看上三层的每一本经书。 拿拿放放,看了又看,展颜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查看完整面墙的经书。 展颜爬下楼梯,将梯子移到另一面墙的书架前时,发现阴十七已站在那里。 将梯子在书架上架好,展颜问道 “那边没有异常,这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面书架不同于另一面书架全然靠着屋里内墙立着,而是靠一侧屋里内墙,一侧靠近窗台。 窗外黑沉,阴十七手上拿着油灯,灯光照亮着整个书架,她将油灯往上移了移,向着最上三层靠窗的那一边照去。 展颜顺着阴十七特意照去的方向往上看,看到一排几本经书,他看不出这几本经书与其他经书有什么不同。 他正想开口问,阴十七已然将手中的油灯递给他 “展大哥,你拿着油灯往上面这个方向照,我上去看看” 展颜点头应好,并接过阴十七手中的油灯。 阴十七则立马爬上梯子,听着展颜在下面说小心,她随口应了声便继续爬到最上面,看着最上层那一整排足有八本的经书,开始认真仔细地探查起来,半晌过后道 “从一开始,我想我所摸索的方向、方法都错了” 当展颜在查看另一面书架上的经书时,阴十七没有在梯子下面傻傻地等着,她转在这面书架面前来看着。 即便够不着,可她眼睛还能用,她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更能比展颜更清楚地看到梯子下在场之人的所有举动神态。 悟了是姜珞,更是连起命案的凶手,那么身为他身边一直紧紧跟随着的弟子无更与即元,难道就没有问题么 阴十七并不盲目,展颜一样未曾被表象蒙蔽过。 展颜在爬上梯子前向她示意的眼神,阴十七看明白了,他是在让她仔细观察无更与即元两人,看看两人有没有什么异状。 但其实主要还是无更,即元不过是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 无更随侍于悟了身边多年,即便没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应该在得知悟了失踪之后的第一时间,便主动找上花自来揭穿悟了这些年来的以公谋私。 何况无更还是悟了的亲传弟子,倘若他不赞同悟了对玄法示好的谄媚行径,那么他应该早就揭发悟了与玄法两人间的暗下私通,便是念在师徒一场的面份上于心不忍,也早该见不得这样的暗通行径,而早早离开悟了禅院不做这个随侍亲传弟子。 然无更却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抱着这份疑惑,展颜与阴十七两人同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默默地试探、观察着无更的反应。 起先一切很正常。 无论是向无更要悟了、玄法的画像之际,还是问无更为什么悟了从不画画像的时候,无更皆发现得很正常,也合情合理。 可当到了问起悟了最喜欢与不喜欢哪一本经书时,无更却迟疑不定了,甚至提议找来即元。 试想一个亲传弟子与一个仅仅只是随侍的弟子,哪一个更为了解悟了 倘若无更早先没有主动去找花自来说悟了多年向玄法示好的私下举动,倘若无更仍装着不知道悟了与玄法这样秘密的私下往来,那么阴十七还不会往怀疑的方向去想,更不会引起展颜的注意。 反之,既然无更能知道悟了与玄法间的秘密,试想全寺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知道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与悟了之间的师徒关系十分亲密,已到悟了根本就不瞒着他向玄法示好,甚至悟了便是通过无更传递那些好意 不管无更到底是不是悟了与玄法之间往来的纽带,以展颜与阴十七对姜珞的了解,那样谨慎睿智的布局,姜珞都能一步一步稳妥地走过来了,那么化身为悟了的姜珞能让无更知道他的秘密,他必然是极为信任无更这个亲传弟子的。 换言之,无更呢 无更对悟了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或看待 是敬爱的师父,还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疯子 当展颜站在梯子上细心地察看每一本经书,及经书所在位置的上下左右之际,赵掌柜紧张且期待地看着展颜,即元也是面显疑惑地看着展颜,只有无更仰头望着展颜一举一动之时,眼里没有疑惑,也没有期待,有的只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平静。 阴十七在观察无更的时候,既不能让无更发觉她对他的怀疑,也不能让自已什么也没观察到,她没有像赵掌柜、即元,甚至无更那般站着不动仰头看着展颜,她像是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似的。 自展颜爬上梯子查看上三层的经书时,阴十七便走到靠窗的那书架前驻步细看。 这个时候,赵掌柜与即元皆没有察觉,更没有侧目,只有无更似是无意间瞥了一眼,见阴十七恰好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他也只是双手合十轻轻向她点了点头,便又回眸落在高处的展颜身上。 无更这一动作很是自然,倘若不是早知悟了便是姜珞,姜珞便是凶手这一事实,阴十七也会将这个看似自然的动作忽略过去。 然既已有了怀疑,阴十七又怎么会让无更这般轻易地便蒙混过去,试探仍在继续。 这才有了这会阴十七亲自爬上梯子,往书架最上层那一整排足有八本经书的地方摸去。 展颜在底下也没闲着,既是阴十七上去查看机关的开关在哪儿,那底下观察无更的任务自然落在他身上。 当他下了梯子,见阴十七已站在靠窗的书架前凝目细看的时候,展颜眼尾也扫了扫与他、赵掌柜、即元一同看将过去的无更。 不同于赵掌柜眼中的希翼全寄托在阴十七这一边的书架上,也不同于即元那微带忧心却又有几分不明所以的茫然,无更借着双手合十低声念“阿弥陀佛”微敛了双眼,低下眼帘,睫毛掩去了他眸中的光芒,让展颜看不太清楚他眸中之色。 但这一举动已足以让展颜愈发确定了无更的异常。 再在他将梯子架到阴十七那边的书架上去时,展颜刻意问了声阴十七有什么发现之际,他发现无更面上的神色便是再掩盖,也要较之赵掌柜紧张上一分。 后来当阴十七将油灯往书架最上层靠窗一侧的那一整排经书照去时,并决定亲自爬上梯子去查看时,无更却是下意识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同时落在一刻也未放弃观察他的阴十七、展颜两人眼里。 两人皆瞧出来了,无更下意识呼出的这口气代表着他心中的担忧松了松,这是松了一口气的表现。 阴十七站在梯子上,小心地在眼前八本经书上下左右摸索着,但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的木板,或经书后面的墙壁,她俱未摸索到任何突出或凹入的地方。 她敢肯定机关的关健一定就在这八本经书当中,可她却什么也没能探查到,这是为什么 方向错了,那么错在哪儿呢 阴十七心中想着,于是便有了她对底下四人说方向错了的那一句话。 展颜在底下应道“哪里错了” 阴十七自眼前八本经书中取出一本来,随意翻开了经书一页来看,她看着其中的四个字“苦海无边”道 “起先我以为一本经书一个位置,但其实不然,应该是不止一本经书一个位置” 底下四人中,应属赵掌柜与即元听得最为糊涂,两人听着阴十七这话皆是一脸茫然。 展颜则是有意地瞧向无更。 无更本在听到阴十七这样说道时,整个人便再也淡然不了,脸色在瞬间便变了,在意识到身侧的展颜看着他时,他连忙低下头去,又是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但无更的慌慌张张已然尽数落入展颜眼中,展颜却是不言不语地盯着,足以盯得无更顿时更是六神无主,而阴十七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击溃了无更心中最后的侥幸 没有轻手轻脚,也没有丝毫犹豫,阴十七将眼前的八本经书尽数拔落书架,瞬间一阵经书落地的声响,砸得底下除了展颜之外的三人一阵呆愣。 无更几乎是在经书被阴十七扫下书架的同时,抬头怒目地大声冲阴十七喝斥道 “你在做什么这些可是师父最为珍爱的经书怎么能这般随意乱丢” 无更这突然的暴喝,没准备的赵掌柜与即元两人皆被吓了一大跳,瞬间纷纷自地面上的经书移眸到无更的脸上,皆不可思议地看着无更。 尤其是即元,他与无更共同随侍悟了多年,无更素来是个温和的性子,甚少与人动气,更莫说是这样的大声暴喝,此刻的无更无疑让他感到陌生。 盛怒与惧怕中的无更已然看不到身侧赵掌柜与即元看他的惊诧眼神,更看不到展颜已悄然挥手让听到动静的两个守门衙役入禅房里来,正在慢慢靠近他。 阴十七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地对无更浅笑着,她似乎并不生气无更对她的怒斥,反而有几分高兴,事实上也是如此,她心情颇好地说道 “无更师父不是说不了解悟了大师对经书的喜好么怎么这会这几本经书便成了悟了大师最为珍爱的经书了何况我若是不乱丢,怎么能激出无更师父这般的真性情来呢” 真性情 无更听到这三个字,理智瞬间回拢,浑身畜势待发的愤怒似是瞬间火遇到了冰,一下子便让阴十七的反问冷冷地熄灭了。 终于意识到了两个衙役已站在他身后,无更看了看冷眼看他的展颜,又望了望抓他个现形的阴十七,他突然像只发狂的猛虎扑向梯子 谢谢机器猫的包、gaoghui、阿拍儿、of易的月票及一直的订阅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九九真 无更扑上前想推倒木制梯子将阴十七自上面摔下来的意图,让未曾想到他会有此疯狂反扑之举的展颜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站在梯子最上头的阴十七也是惊得脸色微变。 梯子足有两米多高,摔下去虽不至于一定会死人,但摔残的机率却是大得很 这样的突变谁也没有想到,两个衙役、赵掌柜、即元四人皆在刹那间瞪大了双眼,赵掌柜与即元似是脚粘在地上,两个衙役则比展颜的反应要慢得多,虽也赶紧扑上去阻止无更,但还是晚了一步。 展颜在无更企图冲上前将梯子推倒之际,便迅速出手,他一手抓住无更的胳膊往回一拽,拖慢其靠近梯子的速度,趁着无更缓下来的当会,他比无更更快靠近梯子,以身挡在梯子与无更之间。 无更被展颜一挡,再想上前伤阴十七已是不可能,他一恼起来面目狰狞 “不准再动师父的经书再乱动,师父定然轻饶不了你”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站在梯子上的阴十七被说乐了,梯子下的展颜则是轻挑了挑眉便将口出狂言的无更制住了。 无更其实并没有身手,刚才也就凭着一股狠劲想伤阴十七而已。 展颜将无更交给两个衙役一人一边抓紧之后,他对阴十七道 “快找出机关,悟了不知所踪,我怕他已经” 已经动手了 展颜没有说全,阴十七却是听明白了,连赵掌柜也听出点异样来,随在展颜话后面急声求着阴十七快些找到机关。 阴十七回身便往已被清空的一小截书架看,初乍看没什么异样,可细看之后,便能发觉书架上的木板因着没了八本经书的重量而微微上浮了些。 这是为什么 展颜瞧出阴十七面上的异色问“是不是找到了” 阴十七道“木板有些奇怪,虽未完全找到,但我觉得应当快要找到了” 而无更在底下愈发强烈地想要挣脱两个衙役的钳制,这个反应让阴十七更加坚信自已是猜对了。 展颜看着站在梯子上的阴十七,又想到无更方才疯狂之举,心有余悸的他不禁仰首道 “十七,机关这方面我比你更了解一些,你下来,让我上去看看。” 阴十七看着木板无计可施,摸索了好半会也没摸出点道道来,听到展颜的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顺从地下了梯子。 展颜上了梯子后,赵掌柜便问阴十七 “阴快手,这悟了大师已然确定是小民的老东家,那小小姐便是老东家的女儿,小小姐若真是让老东家绑了去,应当无性命之忧吧” 阴十七瞧了眼无更,再回眸看着赵掌柜道 “连赵掌柜都说得这般不确定,我又怎么敢向你作这个保证何况” 阴十七又看向无更。 无更已没了方才的狰狞面目,但面上仍愤愤不平,双臂即便一左一右被两个衙役钳制住,他的双眼也时刻在转着。 阴十七知道,这是无更在寻找机会逃脱。 赵掌柜问道“何况什么” 阴十七道“何况正如无更师父所言,我乱丢悟了大师所珍爱的经书,唯恐悟了大师界时不会轻饶了我,我都自身难保了,何来再敢保证姜念珑的安然” 赵掌柜急了“阴快手切莫这般说道先前你与展捕头说老东家可能并不晓得小小姐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小小姐甚是危险,若是你与展捕头也不能救小小姐,那还有谁能阴快手切莫再这般说了” 阴十七也是拿话在试无更的反应,却见无更在听她说她自身难保之时,嘴角禁不住得意的扬起,看来悟了的身手确实不差。 阴十七问道“赵掌柜,你可知姜珞尚在珑门客栈时的身手如何” 赵掌柜道“老东家尚未创立珑门客栈之前,曾是一名镖师,跟着燕京一支有名的镖队走南闯北,身手我虽不曾亲眼见识过,但曾听过客栈里另一个跟着老东家走南闯北的老伙计说,老东家的身手很是不错” 燕京 姜珞居然曾在燕国的京都当镖师,且还是有名的镖队,也就是说所属镖局的实力定然也是甚高。 阴十七转了个身,对瞪着她的无更道 “小芝遇害时,她在小木屋里所流的血迹便是你清洗的吧可又因着时间紧迫,你清洗得不是很干净,于是又移了矮柜掩盖上,可惜还是让我们发现的,对此,无更师父可有话要说” 无更哼道“小芝施主是在菜园辣椒地遇的害,阴快手莫要诓贫僧” 无更的不承认,也属阴十七意料之中,倘若他真的承认了,那也等同承认了他便是帮凶,这样的罪名可不小,何况已是三条人命,便是帮凶也难脱重责。 阴十七尚来不及再试探无更的嘴硬,展颜那边已有了进展,只听得一声脆响,好像哪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然那脆响只是一声乍过,便再未响起。 展颜在摸索着木板,察觉到木板微浮于其他木板上方,再仔细一对比,空了的木板果然要比隔壁两旁仍摆满书架的木板要上浮半寸之多。 展颜瞧了又瞧,刚伸起双手按在木板上使力往下一压,木板动了,果然被他一压便压了下去,木板这边没有声音响起,可在同一时间,禅房内的另一处地方却有异声响起。 展颜听到了,阴十七更是清楚地听到了。 赵掌柜与即元想都未想到,但那脆声巧在禅房里无人说话寂静无声的当会响起,两人还是听到了一点,只是分不清是在哪个位置发出来的脆声。 无更却是脸色大变,除了在那声脆声响起的一刹那间,他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瞧去之外,回眸之后便再无任何神态表情,连个眼神都没敢再乱瞟,一直低首垂目。 阴十七先前便一直在观察无更,他那一刹那的反应自然尽落她眼里,她瞧去的方向那里除了书架,便只有一个矮柜。 展颜已从梯子上下来,看到阴十七慢慢走向之前搜到缺了一角的墨砚的矮柜,他也跟着走了过去。 无更再无法低首垂目,他一个抬眼朝两人看去,见两人皆已站在矮柜前,阴十七更是在矮柜前蹲了下去,他着急,可他却丝毫动弹不得,这个时候更不能露出半点端倪 阴十七蹲在矮柜前,矮柜已被她打了开来,她看着柜子里仅有两层格子道 “你回禅院一听到你师父失了踪影,便去找了花捕快主动交待你师父与玄法大师之间的私下往来,这并不是你背叛了你师父,而是你师父早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早交代了你,他失踪之后所要做的事情,找官差主动说出你师父与玄法大师之间的秘密,便是你师父交代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而第二件事情便是要你在这间禅房里拖住我们是不是” 阴十七这话是对无更说的,在场的人谁都知道,也皆在等着无更的反应。 然无更却是扯着嘴角笑了下,便轻哼了声不作任何应答。 阴十七又道“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承认,但这矮柜里的机关却可以告诉我们所有答案” 只要机关打开了密道暗室之类的,那阴十七便可以顺藤摸瓜查到一切的根源 阴十七能想到的,展颜此刻也想到了 “悟了让无更故意说出他与玄法多年间的私下往来,是为了将我们自小木屋里引回寺中,即便那里我们有派人守着,可却较之我们在小木屋时的武力要低得多,那么这明显已到” 阴十七接下道“已到了他最后一次作案的时间” 展颜看着矮柜最下格原本安放着那一块缺了一角的墨砚之处,此刻已然多了小洞出来,而洞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块,这石块形状圆润,无棱无角,光滑照人,显然是时常摸挲所致。 之前阴十七与展颜虽都有看过矮柜,但矮柜最底层的不寻常厚度却让两人忽略了。 便是这个忽略让两人与机关擦身而过,这个错过不仅耽搁了许多时间,更加深了姜念珑的危险。 再没有犹豫,阴十七话语一落,便伸出手去试着转动圆石,往左转不行,她便试着往右转,却还是不行。 展颜见状道“让我来” 阴十七点头松了手,展颜便接上力,他先是往左转了几圈,又往右转了几圈,却如同阴十七转动一般毫无变化。 无更看着又是一声冷哼,让两个衙役大声喝斥着安静 但其实两个衙役的大嗓门更扰了展颜与阴十七破解机关的静思,两人却未作声,因为无更的嚣张确实该让人削一削,不然他还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即元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无更,不禁双手合十轻声念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经文。 赵掌柜则无心理会作怪欠揍的无更,他走近展颜与阴十七,也随着两人在矮柜另一侧蹲了下来。 展颜还在继续试着,耳里突然飘进即元口中所念的经文,脑海中灵光一现,这时阴十七也脱口而道 “佛门中概以九九归真展大哥,试一试左九右九” 展颜脑子里忽而受到即元经文启发,从而想到的也正是佛门讲究的“九九归真”,无需听阴十七说完,他手中圆石已左九圈右九圈地转动了起来。 听到阴十七对展颜说“九九归真”的时候,无更已然满脸土色,眼中的不可置信让他瞪着蹲在矮柜前的展颜与阴十七,久久不能回神。 无更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师父悟了所设计的这样高明且环环相扣的机关,竟然就这样在短短的时间内被两人找到,并想到“九九归真”来破解 展颜左九右九转完圈数之后,他便放开手中的圆石,耳边也同时响起一阵书架移动的响声。 展颜与阴十七、赵掌柜三人同时起身看去,见原本依着内墙靠着的书架竟是一分为二,自两旁移开露出书架后的墙壁来。 三人走到墙壁前,即元也停下了念经,看了一眼已完全失去反抗斗志的无更,便也跟着走到墙壁前面。 露出来的墙壁上仍是一面白墙,但显然已能看到墙上有一个门的形状,只需要再找到一个机关,便能打开这扇石门。 赵掌柜问道“这要如何打开” 阴十七看向展颜,展颜已然看向方将取下即元所指悟了最少取出来翻阅的那本经书的位置,他道 “应该就在那里” 说着展颜已再次一跃而起,果然在跃到半空之际,他看到了书架最上层那空出来的位置上多了原先没有的一小块圆石,只是这块圆石要比矮柜中的圆石小得太多,只与黑白棋的棋子差不多大小。 展颜迅速往小圆石按去,也是没有多想,不过是下意识觉得这小块圆石应只需按下去便可,无需再转左九右九的圈数。 展颜按下一松手,再落地站稳,阴十七等人眼前的门形墙壁已然轻轻由外往里自动推开。 看着这样环环相扣的机关,阴十七心中实在不得不佩服化身为悟了的姜珞,更想着这古人机关真是智慧得不得了,她心中实是敬佩得很。 石门推开后,便可见一条密道。 密道不大,仅有两人并肩的宽度,也仅有一般成年男子的高度,倘若有特别高些的男子要进这密道,恐怕还得半弯着腰,想来这密道为姜珞偷偷所建,也是依着姜珞的身高度量。 赵掌柜坚持要跟着展颜与阴十七进密道,两个衙役让展颜命去将无更押到别处先关着,即元则不跟着进密道,展颜便拜托了即元前往玄法禅院,代他去向花自来通知一声已找到密道,让花自来即刻带着人赶往后山菜园小木屋。 即元见展颜面上着急,所交代之事是又急又反复强调要快,他也不敢耽搁,待展颜、阴十七、赵掌柜三人进了密道,他便赶紧出了悟了禅院,往西堂院跑去。 无更则是在被两个衙役临押出悟了禅房时,还在叫嚣着“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便是你们这时赶过去也是晚矣”的话语。 谢谢年华似水情如丝、老周老周、他们都老了吧的月票与修心宁静的打赏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残暴行 密道蜿蜒伸展,长长的甬道并没有多少转弯,一路顺畅,毫无障碍。 展颜为首,阴十七居中,赵掌柜最后,三人走了约莫一刻多钟方走到尽头,这还是三人心中急切步伐飞快的结果。 一出尽头石门,当看到满山遍野的灌木古树,赵掌柜尚有些不明所以,但展颜与阴十七却是对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 阴十七快步跨出灌木丛,她看着极为眼熟的小路道 “这是后山后面可以出寺的那条小路” 这条后山后面小路,阴十七因着第三起命案而来回走过两次,她不会记错。 展颜走上小路站在阴十七身侧,朝着小路两边望了望道 “没错,往右手边再走个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我派衙役守着的后小路出入口。” 两人都没有想到悟了禅房里的密道竟然是直接通往后山后面小路,这也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在小芝遇害之后,凶手能悄无声息地避过所有耳目,且不留半点痕迹。 无更知道这条密道,那么他在替姜珞清洗第三个真正案发现场之后怆惶间逃窜,便是自菜园直接往后面小路方向跑,随之与姜珞一般尚着密道重回悟了禅房,回到寺中。 赵掌柜凑上前紧张地问道“那我家小小姐在哪儿” 姜念珑在哪儿 阴十七与展颜对看一眼,不禁同时疯狂地跑了起来。 展颜道“赵掌柜,你沿着这条小路快到菜园的小木屋里来,我与十七先行一步” 说完未待赵掌柜有所回应,展颜已一手搂起阴十七的腰枝,飞快施以轻功往后山菜园方向掠去 赵掌柜也知事态紧急,想着展颜与阴十七必定是先行去救姜念珑,他也再顾不得多想旁的,往展颜搂着阴十七急速掠去的方向拔腿便跑。 当两人自通过密道到后面小路,最后到菜园小木屋,不过就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且大部分时间是浪费在密道里面,那会三人步伐虽快,却也因着前方不明而有所顾忌,步代再快不免有所限制。 至于自后小路到菜园的那段路程,展颜搂着阴十七以轻功飞快赶到,不过仅仅用了半刻钟。 这形同眨眼间的过程,让初次见识到轻功如同鸟儿展翅高飞的阴十七尚未领略到其美妙之处,回过神来已然落地结束。 菜园就在眼前,阴十七一落地心神便回到姜珞与姜念珑身上,即对姜珞的丧心病狂感到惊心,更为可能已遇害的姜念珑感到痛心。 展颜见阴十七临到可能成为第四个案发现场的小木屋,反而脚似是生了根站在菜园门口呆愣愣的模样,他轻拉着她悄然进了菜园木门。 进了木门靠近小木屋,小木屋前躺着的四个衙役让阴十七瞬间回了神,她还避在离小木屋足有三丈之外的暗处,展颜已然查看完衙役的情况回来,压低声音对她道 “没事,不过是被迷昏过去。” 听到四个衙役并没有被灭口,阴十七心中松了一口气,也将声音压到最低道 “还、还好,那小木屋里” 展颜道“小木屋里的情况得靠近些去看,方能看得清楚,但可以确定屋里有人” 至于是什么人,两人都心知肚明。 阴十七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情,已然在目睹小木屋外四个被迷昏的衙役而慢慢沉淀下来,她冷静道 “我们不能再等,先前你让肖班头多派人手到小木屋里来守着,可这会屋外已有四个衙役被迷昏,那么屋里面的人呢到底还有多少个衙役,姜念珑是否已遇害,以及极为可能便是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玄法大师” 阴十七所说的正是展颜此刻心中所想。 小木屋里的情况无论如何,确实已到了不容两人细细谋划的地步。 展颜起身道“走” 展颜一旦决定,行动是很快速的,且准狠,他的轻功好,踏步无声地先行靠近了小木屋,阴十七则随后。 当展颜一脚踢开小木屋的门,并趁其不备一把抢下姜珞手中指向玄法的刀后,他便与反应也是极快的姜珞打了起来。 小木屋里除了还倒着两个被迷昏的衙役,还有被捆绑在屋里唯一床榻上的一个小姑娘,以及似是疯魔又似是中了什么邪药的中年和尚 那小姑娘应当就是姜念珑,也是一身的嫩芽黄上衫紫红牡丹裙,却是衣衫不整,一双绣着游鱼戏水的嫩黄缎面绣鞋则被踢落于床下,一只在东一只在西。 至于中年和尚,除了玄法已不作第二人想,他正像似色中饿鬼般趴在姜念珑身上撕着她的衫裙。 姜念珑手脚被捆绑,嘴被堵得在唔唔声中流泪,对正在侵犯她的玄法是束手无策,就像是刀下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 展颜踢门进入小木屋,并与姜珞大打出手之后,阴十七也瞄准时机快速跑进小木屋,一进屋里,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又急又气。 一个箭步冲上前,阴十七一把抓住玄法胳膊,想将他自姜念珑的身上拉开,可她使尽了力气也没能拉开疯狂中的玄法,反而让他反手一推,推得她连着后退了数步。 哧啦一声,姜念珑胸前衣襟已被玄法撕碎,外衫连带着内衫被撕开,瞬间半露出内里桔红色的肚兜,玄法已往姜念珑白嫩细滑的颈脖亲去,姜念珑的唔唔声顿时更渗杂了恨不得即时死去的痛苦神色。 阴怒,再顾不得什么,拔出腰间佩刀便一刀砍向玄法,也没真杀了玄法,只是往他身后背上轻轻一划,本来就脱去半数的僧袍即刻被划开两半。 刀口锋利,玄法后背即刻被阴十七划啦出来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玄法吃痛,一时间自疯狂中清醒过来,他回头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见玄法双眼迷离,面红耳赤,显然是吃类似春药的东西,心中不禁起了警惕,更对姜珞对玄法下如此下作手段反感不已。 玄法与无更一般没有身手,有的只是凭借身为男子天生的大力气,此刻再加上他体中药效的发作,更是双眼赤红,浑身似是座火山般恶里恶气地扑向阴十七。 阴十七看准了玄法扑过来的身形,避开其蛮横之力,以巧劲直取玄法后颈,手中佩刀转了个刀花,将刀柄对准玄法后颈大力劈了下去。 玄法瞬间倒地,昏了过去。 玄法被制住之后,阴十七赶紧为姜念珑松了绑,并将其身上的衫裙拉好,可惜已被撕碎了大半,再怎么拉拢也掩不了姜念珑白皙的肌肤,浑身的春色。 姜念珑却因着阴十七还是男儿的装扮,待重得自由之后,便连连往后退,直退到床角靠于身后木板墙再退不得方停了下来。 她身子止不住地抖着,一双兔子般的眼睛又红又肿,泪水就像是河水般不停滑下,即便已取出塞她嘴的布团,她也只是自唔唔声转为嘤嘤的低泣声。 看着这样的姜念珑,阴十七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泪水也禁不住夺眶而出,跟着姜念珑哭将出来。 好好的姑娘家,竟被自已的生身父亲折磨成这般模样,这天地间大概没有比这更令人愤怒的事情了 姜珞身手不弱,展颜的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至少在阴十七所见过的人当中,展颜的身手向来无敌。 在经过数十个来回的打斗,姜珞渐落下风。 展颜也无意拖延,出手快狠准,虽不致于当场取姜珞性命,却也足够重创姜珞。 姜珞手中是一把短刃,展颜手中则是一把长剑,以长制短,身手又比姜珞好,展颜这一战赢得毫无意外。 当展颜将长剑架于姜珞颈上之际,被制住的姜珞便让冲上前的阴十七打了一个巴掌,响亮的声音响彻在屋内除了姜珞之外的三个人心里。 阴十七、展颜,还有刚刚踏进小木屋门槛的赵掌柜。 姜珞化身为悟了,为了不让寺里的悟品及奸杀姜珑儿的凶手认出他来,他狠心将自已俊朗的面容毁了,整张脸就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形同鬼魅。 无为大闹悟明禅房之时,身份为悟了的姜珞是有到过悟明禅房的,只是那时谁的目光与心思都在闹事的无为身上,连阴十七与展颜也不例外,两人只大概晓得悟了到过场,来过又走了,却未曾去注意他那张被烧得半点毫无完好之处的脸。 此刻在这个情况再见到,才算是两人与悟了真正面对面仔细互看的时候。 姜珞见过展颜与阴十七,自然认得,阴十七会上前扇他一巴掌,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一潭死水般波澜无惊。 赵掌柜这时已是满脸泪水,一步一步走近剃光了头发穿着僧袍,却满面冰霜、满眼愤恨的姜珞,艰难地唤了一声 “老、老东家” 姜珞直挺挺的身形随着赵掌柜的这一声久违的“老东家”颤了一颤,他闭上满是愤恨的双眼,两息后睁开已又是满眼的冰霜 “姜珞早就死了” 事已至此,姜珞已无再掩盖自已真实身份之意。 姜珞的间接承认,让赵掌柜不禁哽咽着再次唤道 “老东家” 阴十七阻断赵掌柜的话,愤愤道 “赵掌柜,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费尽心力要找的小小姐吧至于这个连自已亲生女儿也要残害的畜生,你还叫他做什么” 阴十七这话无疑瞬间激起千层浪。 展颜在进入小木屋之际,便看到了被下了药的玄法压着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姜念珑,意欲侵犯伤害姜念珑。 但那时姜珞执短刃在旁虎视眈眈,显然是在防范玄法不按他的话去做而突起反抗,于是那会展颜也只能先与姜珞对上将其制住,方好让屋外的阴十七有机会进到屋里,阻止玄法对姜念珑的暴行。 赵掌柜则一进小木屋便眼中只有那个被展颜一剑架在脖子上的姜珞,姜珞容貌尽毁,之前他未能认出他的老东家,自听到展颜与阴十七的推论之后,他已然确信悟了便是他的老东家姜珞 所以一踏入小木屋,看到满脸被烧伤得面目全非的悟了,赵掌柜已然控制不住自已心中多年的悲伤,瞬间老泪纵横。 可这会他听到了什么 小小姐 他的小小姐也在小木屋里 赵掌柜连忙抹干眼中的泪水,往小木屋里面瞧去,终将在床榻内里角落看到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姜念珑。 这一刻的姜念珑浑身仍在发着抖,双眼盛满了对昏倒在地上的玄法的惧怕与恨意,她绻缩着娇小的身子,瞪着老大的一双眼睛抱膝而坐。 赵掌柜慢慢地靠近床榻,心痛地看着连他一靠近也是连连喊着救命的姜念珑,她面无血色,眼中泪水落个不停,嘴里一直喊着“哥哥救我” 赵掌柜不敢再靠近,只站在床沿处,看着这样的姜念珑,又看看昏倒在地上僧袍半开的玄法,又想起二十年前姜珑儿死前所糟受到的非人暴行,这时的赵掌柜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姜珑儿当年被奸杀,姜珞此时要制造的惨剧竟然便是与当年姜珑儿一模一样的惨死 赵掌柜双眼盛满了不可置信,他无法相信他一直敬重,一直全身心信任听从的老东家竟会如此残忍 不同于赵掌柜听过阴十七话后的痛心疾首,姜珞在听后,连展颜眼中对姜念珑那样的怜惜都没有,他仍冷冰冰地看着被他害得已快失了心智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与当年他的妹妹姜珑儿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初时因着这几分相似,他几乎下不去手,也是因此,姜珞将作案的时间拖了又拖。 直到今夜,展颜与阴十七已然一步步靠近真相,姜珞知道他若是再不动手,恐怕再无动手的机会,所以他先是以又得奇珍异宝的诱惑引玄法到了他的禅房,再设计了他与玄法的失踪,在这之前他将他的计划告诉了他最信任的亲传弟子无更,并要无更配合他,帮他做两件事。 那两件事便如阴十七与展颜所推测的结论一样,无更也确实做得很好。 谢谢静泓之有猫围观、天涯芳草树的打赏下一章便是千光寺案子的结局了,推荐佳作千户待嫁,也有破案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悔晚矣 倘若不是最后被阴十七、展颜识破机关,这会的姜珞已将他的计划完美实现,并再次制造出第四起命案,并将二十年前奸杀姜珑儿的凶手玄法成功地以同样的暴行暴露于世人眼中 玄法会死么 一定会死。 但在死之前,阴十七相信姜珞一定会先让玄法身败名裂,再残忍地杀了玄法,以报当年亲妹之仇 倘若这一切并没有她与展颜的突然闯入,姜珞定然会将他谋划多年的计划一步步实现,最后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姜珞眼中的冷漠与不甘,更让阴十七明白他并没有认出姜念珑,连她话中那样的明讲,他也没听出被他残害的床上女子便是他的亲生女儿 阴十七站在姜珞跟前,看着姜珞,手却指向屋里床榻上的姜念珑,咬牙道 “刚才我打了你一巴掌,可我犹觉得不够便是再打你一百个巴掌,也难以弥补你对她的伤害姜珞,你到底有没有心” 姜珞冷漠地瞧着眼前的阴十七,展颜长剑微泛的冷芒让他不敢乱动,可嘴巴还是能动的,只是现在他并不想开口,他的完美计划被破坏掉了,在最后一环被破坏掉了 他心中只有对展颜与阴十七阻止他报仇的恼愤,并没有心思听阴十七说这些有的没的。 可当姜珞听到阴十七最后质问他有没有心的时候,他禁不住冷笑了下,双眼就像是两支箭般射在昏倒的玄法身上,他讥讽道 “心当年这畜生奸杀我妹妹之时,差爷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有没有心” 二十年前的玄法正是年轻气盛的年岁,偶然的机会下,他见到了姜珑儿那样美貌的女子独自在菜园里开心地忙活着,许是一时鬼迷了心窃,又许是他尘世恶念未净,方犯下了永无法弥补的错误。 展颜冷声道“玄法有没有心,自有他的下场,你呢你可曾想过你的下场” 玄法是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当年恶事一被揭露于世人眼中,其下场自然只有一死,姜珞听罢也不怒,反笑道 “我的下场,左右不过是一死” 阴十七怒道“可在你死之前,你可知道你所杀害的三条人命,她们的家人现今是比死还要难受,而今夜让你伤害的人除了当年的凶手玄法罪有应得之外,那小姑娘又是何其的无辜你可曾想过那小姑娘是谁倘若你知道了她是谁,你可会后悔你今夜的所作所为” 姜珞瞥了床榻上的姜念珑一眼,冷笑道 “无辜难道我妹妹珑儿便不无辜了么” 阴十七还想再说,赵掌柜已然再听不下去,一个箭步走到姜珞跟前,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老东家你可知这床榻上的小姑娘是谁” 姜珞不作声,甚至连再瞥一眼姜念珑都懒得再瞥一下。 赵掌柜声音提高了八度,冲冷血绝情的姜珞大声喊道 “那是你的女儿念珑啊” 念珑 “念珑”两个字完全就像是两道晴天劈雳劈入姜珞的耳中,瞬间耳里一阵轰鸣作响,以致后来赵掌柜哭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都没有听进耳里去,只觉得脑子里被缠成了一片乱麻,什么也理不清绕不开。 姜珞移着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床榻,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床榻上的女子,耳里不断回响着赵掌柜对他大喊的“念珑”,展颜的长剑仍架在他的颈脖之上,可他仿若已无剑是否会因着他的冒然移动而伤了他或杀了他的顾虑,脚步像是有千斤重般慢慢移动着。 展颜并没有威喝姜珞勿要乱动,或不许再往床榻走,他只随着姜珞的步伐也一步一步慢慢地到了姜念珑所在的床榻前。 姜珞终将在床榻前停了下来,僵着声音道 “你说她叫什么” 赵掌柜也跟着再次来到床榻前“念珑她是小小姐念珑啊老东家当年小小姐的名字还是您亲自给取的啊您难道忘了么” 姜念珑姜珞念着姜珑儿 这是当年他给自已刚刚出生的小女儿取的名字,就因着在她满月摆酒之时,珑门客栈里的老伙计们都说她像极了当时已是失踪的姜珑儿,所以姜珞便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他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姜珞嘴唇动了动,上下两片唇瓣轻颤着,来回碰触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看着绻缩在床角的女子惧怕他像惧怕着魔鬼一般,他心中的悔便如汹涌的波涛般迎面给了他一个狠狠的痛击 姜珞唤道“小念珑” 这一声唤唤得万分艰难,也几欲听不到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似是怕再惊到床角的姜念珑一般,姜珞唤得小心翼翼。 可惜姜念珑早已被惊吓过度,除了嘤嘤地哭着,她连向来疼爱她的赵掌柜也认不出来,姜珞的靠近与唤声只让她更加害怕得浑身颤抖。 阴十七上前一把推开姜珞,姜珞瞬间不受控制地往一侧倒去,似是没有防备,也似是一切早无所谓,姜珞被推得侧倒在地。 展颜虽有及时收回长剑,可剑锋还是割破了姜珞颈脖的表皮,血丝顿时便流了出来,浮现出一道小小的血口子。 阴十七瞪着一脸悔意的姜珞,斥声道 “你叫她做什么你这个时候叫她还能有什么用在她被玄法侵犯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在你下药让神智不清的玄法做那禽兽不如的暴行之时,你又在做什么现今你知道她便是姜念珑,便是你分开了十数年的亲生女儿姜念珑,你才后悔了可你好好瞧瞧姜念珑,你觉得你现今后悔了还来得及么” 赵掌柜蹲在倒坐在地上的姜珞身侧,听着阴十七怒斥姜珞的话语,他嘴里一会唤着老东家,一会又唤着小小姐,已是不知该如何言道。 姜珞摇头呢喃道“我并不知她是小念珑并不知她是我的女儿小念珑” 展颜将长剑重新入鞘,冷眼看着双眼已失了神采的姜珞喝斥道 “白兰芷、英茵、小芝三人皆死于你手,难道就因为她们并非是你的女儿,她们便该死你便半点悔意都没有么难道你女儿的命是命,旁人女儿的命便不是命么” 展颜说得激动,几乎是口沫横飞,俊美的面容更是横眉竖目,眼里仿若含着一把利刃,倘若姜珞敢点下头或说个“是”字,他必将姜珞杀个死无全尸。 倘若不是他剑已入鞘,就凭着展颜此刻这副恼愤骇人的模样,阴十七半点也不怀疑下一刻他会一剑便结果了姜珞的性命 向来都是她容易激动到这般失态,展颜却是头一回,他所质问姜珞的话并没有错,可他说这话时的激动神情却让阴十七心中有了疑惑。 就像是之前她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姚氏明知儿子曾品正是杀人凶手,却还是百般包庇之际,她心中瞬间某处被触动,极是悲愤无法冷静,继而控制不住自已险些冲出去打草惊蛇的时候一样,也是这般毫不掩饰地激动愤慨。 她激动到失态,阴十七半点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她向来便是有个事到临头便会偶尔不知分寸的毛病,她更是容易冲动,这样冲动的性子很容易坏事。 可展颜却是不会,他向来沉稳,无论外间事态情况如何,发展得有多严重或有多不可挽回,他素来都是一副胸中自有沟渠的淡然模样。 然此刻此景却又是为什么 姜珞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哪一点触动了展颜心中那一个不可触动的禁忌 阴十七心中疑惑,对此却未再多想,姜珞与玄法这两个跨越了二十年的杀人凶手还在她的眼前,展颜身上即便有再多的秘密令她疑惑,也得等到结了案子之后再说。 即元去通知了花自来,花自来带着众衙役赶到后山菜园小木屋时,便是看到姜珞跌坐在地、赵掌柜蹲于姜珞身侧、姜念珑满面惊怕地绻缩在床角、阴十七怒目瞪着沉默中自责的姜珞、展颜亦是冷如冰霜般驻立于姜珞面前的一幕,而在几人外则还有被阴十七打昏过去的玄法,及两个被姜珞用迷香迷昏的衙役。 除了花自来与众衙役,姜景天也进了小木屋,当看到屋里的一切时,特别是一身衫裙几乎遮不住春光的姜念珑时,他忙脱下外袍快步走近姜念珑。 毕竟是姜念珑最信任最敬爱的哥哥,连神智被吓得微乱之际还喊着“哥哥救我”的哥哥,姜念珑并没有排斥姜景天的靠近,而是顺从地让他为她披上外袍,并投入他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姜念珑不再是嘤嘤声地低泣,而像是一个在外边受到了欺凌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中可依靠的父母般,一投入姜景天的怀里便放声嚎然大哭 听着姜念珑伤心委屈到极致的哭声,姜珞更为心痛到无以复加,心中的自责与悔意如漫天洪水将他淹没,令他倍受煎熬。 阔别生离十数载,再见却未料竟是这般情景。 姜珞原以为此生再无见到亲生子女的一面,现今终于见到了已长大成人的长子与幼女,却是在他自已亲手造就的悲剧里 姜念珑那一声声哭着喊的“哥哥”,与姜景天那紧紧抱着姜念珑时刻回应的那句“哥哥在”,皆似是一道道催命符般钻入姜珞的耳里,更像是一把把致命的利刃插在姜珞的心上。 姜珞此刻已如同哑了般再说不出半个字来,连心中那两声“天儿”与“小念珑”也被梗在喉中,怎么也唤不出来。 赵掌柜看着床榻上的姜景天与姜念珑,再看了眼已是悔之晚矣的姜珞,他不忍再看地闭上了一双满满是泪的眼。 姜景天紧紧抱着姜念珑,双眼虽一直盯着倒坐于床下的姜珞,然他的眼里却没有那种与父亲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漠视。 姜景天不是不想认姜珞这个父亲,可当他看到明显糟受过非人暴行的姜念珑时,他已无法再将初时听闻姜珞未死的喜悦之情诉之于口。 而姜念珑早已失了些许神智,除了认得姜景天是她的哥哥之外,她认不得任何人,更是除了惊骇之外,她只晓得要紧紧地抱住姜景天这唯一的浮木。 阴十七慢慢走近展颜,见他似是陷入某种沉思,又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于是她只看了展颜一眼,便对后到的花自来道 “花大哥,这里便交由你来处理,我先与展大哥到屋外去。” 花自来也意识到展颜的些微异常,遂点了点头道 “好,你与展大哥先出去吧” 阴十七拉着展颜出了小木屋后,也并没有走远,只堪堪走出菜园那个木门,两人便在菜园不远处停了下来。 两厢默默无语。 展颜是不想开口,阴十七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稍过片刻,花自来与众衙役押着仍昏着的玄法与已失了杀心的姜珞出了小木屋,慢慢出了菜园。 姜景天与姜念珑没有跟出来,赵掌柜则跟在被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押着的姜珞身后,因着小木屋内外足有六个衙役先前被姜珞迷昏了,所以花自来带上后山的衙役除了押制着姜珞,与两个一同半搀半拖着昏迷中的玄法的衙役之外,还有几个被花自来派去照顾那六个衙役了,余下多名衙役则跟着花自来等人一同走出菜园。 本来这样多的衙役在,应当是再无意外会发生。 可偏偏意外便在花自来等人刚走出菜园木门的时候,发生了 展颜出了菜园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态,仿佛在小木屋里那样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一幕并未发生过。 花自来等人自菜园走出,展颜与阴十七便想迎向花自来,不过花自来比两人动作要快,两人还未动作,花自来已快步走向两人,两人索性也就没动,站在原地等着花自来走近好说话。 然而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花自来刚走近想与展颜、阴十七说一说案情之际,菜园木门外便传来一声伴着哭喊的惊叫 这声惊叫是赵掌柜喊出来的。 谢谢花落篱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本家叶 叶奇胜也是满目悲伤,见阴十七并未立刻回叶老的话,想着阴十七应是有所顾忌,于是说道 “十七,恐怕你还不知道,当年在边叶村落根的叶氏先祖其实乃燕京叶家嫡枝一脉,因着种种缘由,我们先祖辗转到这贫远的边叶村落地生根。 百余年来,在这里生活的叶氏子孙再不曾回燕京叶氏本家,其中有着先祖的遗训,也有着大多族人并不晓得我们竟是与燕京叶氏本家乃同一血脉的缘故。” 想着叶老直接问出的问题,听着叶奇胜似是与叶老问题无关的题外话,阴十七却莫名地觉得这两者其实是有关联的。 只是叶老是在问,而叶奇胜则是在解释。 然这解释似乎并不说详尽,是叶奇胜有所保留,还是这已是叶奇胜晓得的全部内情 过了十数息,叶老已慢慢缓这气来,他微微睁开了一双已是混浊不堪再无精光的双眼,看着满脸疑惑尚未回答他问题的阴十七,虚弱地缓缓而道 “十七不必多虑,自上回你问过了天井中盆栽所摆就的坷尔文字是什么,又问了我那个坷尔文字若是倒悬而挂的话又是何意,之后我便一直想着,你正巧姓阴” 说到这里,男子已然又将视线移到阴十七身上,他终于开口道 “燕京阴家与燕京叶家世代交好,因为燕京叶家世代为燕京阴家家臣,所以倘若小姐后背真有叶老所说的倒悬坷尔文字阴,那么还请小姐如实相告” 小姐 男子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让原本蹲着的阴十七如同弹簧瞬间受到挤压般反弹起身,她站得笔直,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 明明她装了五年多的男儿身,明明就谁也没有怀疑过不,展颜应当有怀疑,且说不定早猜到她是女儿家了,只不过是展颜见她不说,他便也不戳穿她罢了。 然眼前这个男子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能一眼便看穿她实则是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 这个男子是什么身份 他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倒悬坷尔文字“阴”的事情 见阴十七似乎难以消化男子一言拆穿她女儿家的身份,叶奇胜在旁道 “初时听叶老与二少爷说你可能是一个姑娘时,我都被吓了一大跳,你装得这样好,我倒是一直没能看出来。” 就是啊,她装得这样好,他怎么能一眼便看穿呢 叶奇胜的话让阴十七眼中的疑惑愈发浓了,刚才又听叶奇胜叫这男子为“二少爷”,看来确是叶氏家族的人,且还是个主子,她不禁问道 “你是谁” 男子道“燕京叶家叶子落,家中排行第二。” 燕京叶家 倨刚才叶奇胜所言,那叶子落便是燕京叶氏本家来的,他这般千里迢迢的来洪沙县是来做什么的 而不管他是来做什么的,似乎还与她有些关系,阴十七索性不遮不掩,承认道 “我叫阴十七,现今为洪沙县县衙快手,叶公子既然已晓得我本为女儿家,那也不要以小姐称呼我,与叶老、叶大叔一样,叫我十七便可。” 叶子落微低首道“属下不敢造次,倘若小姐后背真有” 叶子落的执着让阴十七着恼,不禁打断了他的话喝斥道 “我后背有什么关你什么事就算真的有那又怎么样我不管叶老与你问这个到底有何意图,但是不准再叫我小姐我叫十七” 无论是叶老还是叶奇胜都是初次见阴十七这般情绪失控,何况阴十七素来在长辈面前颇为有礼,说话莫说喝斥,就是大声点也是没有的,两人不禁默默无声。 叶子落也没想到阴十七会突然发飙,一时间也是怔愣住了。 叶老突然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一口气差些喘不上来,阴十七、叶子落、叶奇胜三人连忙围在圈椅旁,纷纷叫唤着叶老。 叶老最终还是去了。 临去之前,阴十七看着叶老那双似是得不到她答案便无法闭上的双眼,心软的她终是向叶老坦诚,她后背图案确实就是一个倒悬着的坷尔文字“阴”。 叶老听后,本已死气沉沉的双眼竟是有了些微光亮,那光亮让阴十七明白,叶老是在高兴,再看向身侧的叶奇胜,也是同样的眼神看着她。 那个始终觉得自已与“叶”这个姓氏有着某种干系的预感,阴十七此刻已然觉察出这个预感终将成真 叶老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是无力再说什么,他只缓缓看向叶子落,看到叶子落对他郑重地点了下头之后,他终于含笑闭上了两目,咽下最后一口气。 离开叶氏宗祠的时候,叶奇胜只送阴十七送到了大门,便回去料理叶老的后事,叶子落却是跟她跟了一路。 直到出了边叶村,阴十七在村口站定,回头看一直紧随她身后的叶子落 “你跟着我做什么” 叶子落道“小姐的身份已然确定,从今往后,属下会一直随于小姐左右,保护着小姐” 叶子落说得一本正经,阴十七却听得一阵莫名奇妙 “什么身份已确定你什么意思” 叶子落上前两步,站于阴十七身侧解释道 “属下说过,燕京叶家世代为燕京阴家家臣,叶家家主素来为阴家家主马首是瞻,叶家少主,也就是属下的大哥,也自小接受严密训练,待到成年有了足够资格,便会跟随在阴家少主身边,保护阴家少主,属下也是一样,自小接受严密训练,待到有了足够资格,便可随于小姐左右,护小姐周全” 叶子落一字一句说得有条有理,解释得清清楚楚,至少他将燕京阴家与燕家叶家的关系已说得分明,可听在阴十七耳里,她还是觉得这一切与她无关。 阴十七淡淡道“你说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子落不解道“怎么会与小姐没有关系属下自小接受严密训练,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小姐身侧” 阴十七举手示意叶子落不必再说下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不要再叫我小姐,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什么属下,我不是什么阴家小姐,你更不是我阴十七的属下,我虽是姓阴,但与燕京阴家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听着阴十七一面的一棺定论,叶子落并不接受,以致于他仍是一路跟着阴十七回到洪沙县里,回到昌盛街十二胡同。 已到了胡同,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家了,可叶子落却还跟在她身后,阴十七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好,要是回了家陶婆婆问起来怎么回事,她该如何回答 于是阴十七在胡同里再次站定了身,停下来看着固执得让她想咬牙的叶子落道 “你是打定主意跟定我了” 叶子落道“是” 他坚定的神色告诉了阴十七,叶子落半点也没想改变主意。 阴十七问“你凭什么认定了我便是燕京阴家的小姐” 叶子落回得颇快“小姐后背的图案足以说明一切” 阴十七奇道“你就这么肯定难道这世上就不会有第二个人与我后背一样有那图案你就不怕你辛辛苦苦、千里迢迢自燕京来到这小小洪沙县,最后却认错了人” 叶子落已然听出阴十七是有多么不欢迎他的到来,方会如此百般找诸多他可能认错人的理由,说心中没有受伤,那是他自欺欺人。 然而自叶子落被判定有足够资格可跟随在阴家小姐身边之时,他是有多么的高兴,即便阴家小姐已失踪足足五年,从他及冠到如今他已年十九,这四年间他也不曾想过要放弃。 自数月前得到消息说,阴家小姐有可能就在方城附近几个县中之时,叶子落便自燕京马不停蹄赶到方城,开始以方城为中心点,四散开去,将方城附近的几个邻县,当然也包括方城,一并查个彻底。 而这一查,叶子落便查了数月。 终将在不久前,叶子落查到了边叶村,并见到了执守叶氏宗祠的叶老。 当叶老带着他看完祠堂内祭堂里的那四幅精美壁画之后,叶子落已经可以肯定叶老所守的这个叶氏宗祠,实则便是他燕京叶家分支出去的一支嫡系血脉。 尽管这支嫡系血脉离开燕京叶氏本家已有百余年,但燕京本家的叶家子孙们,只要是嫡系,没有谁会不知道百余年前嫡枝外流的这件大事。 叶老也自父辈那得知边叶村叶氏先祖的由来,与叶子落可谓是相见恨晚,两厢深谈之后,起先叶老并没有将他察觉阴十七可能就是燕京阴家女的事情说出来,直到他突得了重病,时日无多之际,他方松了口。 得到叶老说将出来的这件事后,叶子落欣喜若狂,他几乎是整日整夜地吃不下睡不着,他一直想着叶老口中的“阴十七”到底是不是就是他所想找的阴家小姐。 他接连找了四年,整个燕国几乎让他走遍,每每却是满望而去,失望而归。 然这回却是不一样,因为有了叶老的加持,因为叶老是他燕京叶家分流出去的那一支嫡系的子孙,与他流着一样的嫡枝血脉 所以叶子落在尚未见到阴十七之前,他便有了即将见到阴家小姐的喜悦,即便这喜悦让叶老的即将离世有所冲淡,但却不能冲淡他心中一定在跟在阴家小姐左右的信念 阴十七质问完叶子落后,见他神色明显不佳,情绪较之前更是有些低落,她不禁有点心软地又道 “你也不必立刻回答我,倘若你不想回边叶村去,又一时间找不到落脚之处的话” 听到阴十七的话峰有所转寰,叶子落即刻应道 “属下不想回边叶村去,也尚未有落脚之处” 阴十七没好气地住嘴了,看着叶子落面上的低落因她一句话一扫而空,她又有点不忍心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何况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哪还能收得回来 阴十七率先再次起行,提步往家走去时边说道 “我家里简陋,但一张供你夜里可安睡的床榻却还是有的,进了我家门一切就得听我的,不准再叫我小姐,不准再自称属下,倘若有一声叫错” 阴十七没再说下去,可其特意拖个老长的尾音却让叶子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立马保证道 “属我、我绝对不会叫错” 听着叶子落有点结巴的保证,阴十七煞有其事地点头道 “那便好” 进了家门之际,早已是华灯高挂。 陶婆婆早用好了晚膳,但想着阴十七保不准夜里会回来,便在厨房里给阴十七留了膳食,但看到阴十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一个男子之后,她立刻觉得自已留的膳食实在留得太少了 阴十七简略地与陶婆婆说了叶老已驾鹤归去的情况,再说了叶子落是前来租房的租客,让陶婆婆随便安排下便可,她自已则进了厨房揭锅找陶婆婆给她留的晚膳去了。 岂料她刚将锅盖拿起,陶婆婆已尾随进了厨房,并将阴十七想将锅里面蒸好热着的一大碗蛋羹整个取出,仅留个锅盖还在她手上。 就在阴十七不明所以之际,她只听得陶婆婆边将整碗蛋羹端出厨房边道 “子落这孩子都两顿没吃了,肯定饿坏了十七啊,你就晚膳还没吃,先将就着吃一个馒头,待会祖母再回来给你们抄两个小菜,再煮些饭给你们吃” 阴十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陶婆婆将原本给她留的蛋羹自她眼前取走,任鼻间蒸蛋的香味离她越来越远。 对于陶婆婆将蛋羹端去给叶子落先垫垫肚子的这一举动,阴十七其实也没多大想法,但是祖母啊,您这么快便将叶子落心疼得跟您亲孙儿一样,这真的好么 阴十七在厨房随意取了一个馒头边咬着边走到堂屋,却见到叶子落一本正经地坐在堂屋桌边,并没有想要吃蛋羹的意思,她不禁看了眼陶婆婆。 陶婆婆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谢顾稳稳啊、西苑琳琅的打赏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约法三 阴十七刚以眼神询问完陶婆婆,叶子落已一个霍然起身面向阴十七,尊声唤道 “小十、十七这蛋羹还是您吃吧” 阴十七差些让馒头噎住。 陶婆婆则是莫名地瞧了瞧叶子落,再转回阴十七脸上,这来回瞧得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阴十七忙道“祖母我都饿死了你不是说要抄两个菜,还要再煮些米饭么祖母快去吧再晚些就要饿死你的十七了” 陶婆婆想到阴十七确实还未用晚膳,遂点了点头便带着疑惑走出堂屋,临踏出堂屋门槛之际,她禁不住又回头各瞧了眼堂屋里的两人,却见叶子落仍是一本正经的神色,阴十七则是一脸灿笑地看着她。 陶婆婆只好道“十七,好好招呼子落,我去抄菜煮饭,很快便好了” 阴十七笑着应道“好的,祖母” 陶婆婆终于离开堂屋往厨房去,阴十七立马一个回头,脸上已不见灿笑,她严肃地在叶子落对座坐下,隔着桌面仰头看着仍着得笔挺的叶子落道 “小十七是什么鬼那个您又是什么鬼我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叶子落知道自已险些说漏嘴,理亏在他,遂低头埋首一副接受训话的模样,乖巧得阴十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更无法再训下去。 再训下去,不必陶婆婆来拧她耳朵,阴十七都觉得自已十恶不赦,竟然欺负这么一个俊俏美小绵羊,太不是狼了 阴十七收回有点凉飕飕的眼神,指着蛋羹道 “坐下,吃蛋羹” 叶子落应道“是” 听着叶子落明显低声下气听令的口气,阴十七一个抬头又想骂人,可当与叶子落那双温顺如小羊的黑眸时,她即时一个泄气,有气无力地再次强调道 “第一,我已年十五,早不是什么小十七了;第二,好好说你,无需对我用尊称您第三,在我家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不是我的属下,我不是你的主子,所以你无需看我的眼色行事。 这约法三章,你可要记住了 还有啊,我可跟我祖母说了,你是到我家里来租房住的租客,我和你除了屋主与房客的关系之外,不会也不可能有别的关系,好好当好一个房客的角色,否则你就给我走人,听清楚了没有” 叶子落是站着听阴十七说的这一段老长的话,阴十七仰着头对他说得脖子都酸了,末了她招手示意他快坐下。 叶子落听话地在桌边落座后,便看着眼前的一大碗蛋羹想着阴十七对他所说的话。 阴十七看他神色,晓得叶子落是在消化着她说的话,于是说了一句“我到厨房去帮忙”之后,便起身出了堂屋。 显然阴十七再三强调的话起了作用,当陶婆婆与阴十七端着小菜与米饭自厨房重回堂屋时,叶子落已然正常了许多,虽仍带着恭敬,但已不再处处看着阴十七的眼色。 陶婆婆早就用了晚膳,但她也与阴十七、叶子落两人同坐在桌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叶子落的家中状况。 叶子落对陶婆婆也十分有礼,基本有问有答,即便陶婆婆问到他不能如实回答之处,他也大概含糊地应着。 陶婆婆年纪大了,各方各面自是听多看多了,每遇到这种叶子落含糊应答的时候,她便也识趣地饶过话题,改问旁的。 听着陶婆婆与叶子落的一问一答,阴十七将早饿扁的胃填得满满的,同时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叶子落的情况。 叶子落,年十九,燕京人氏,家族属燕京世家大族,他在家中排行第二,来洪沙县是有要事要办,办好之后便会起程回燕京。 陶婆婆问“子落到洪沙县里来是要办什么要事,可否与婆婆说说” 叶子落不觉瞧了眼阴十七,阴十七正在大卸八块,并无注意,但这一眼却尽落了陶婆婆眼里,不禁让陶婆婆心中牵起一点小心思。 叶子落回眸后道“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陶婆婆问“有多重要” 叶子落道“于我,于我的家族,都很重要的人” 陶婆婆恍悟“这般重要啊” 即是这么重要,那必然不能轻易说出来,于是陶婆婆也未在这个问题上绕,改而问道 “子落,你年岁可不小了,应当婚配了吧” 叶子落还未回答,低头埋首大吃的阴十七头也没抬便道 “祖母你问这个做什么还让不让子落好好用膳了” 陶婆婆虽很想知道叶子落的答案,但一听阴十七的话,也觉得甚有道理,再瞧阴十七都快将碗里的米饭扒尽了,叶子落跟前的米饭却还吃不到一半,不禁点头道 “是是是,看我人一老,都有些糊涂了子落啊,你快用膳,用完膳再与婆婆好好说说话” 叶子落自然只有点头应好的份。 阴十七家只有三间屋,一间堂屋,一间寝屋,一间与厨房连在一起的小杂物房。 因着与厨房连在一块,又是平日放杂物的小房间,自然没那么干净。 用完膳后,阴十七让陶婆婆去歇着,她则到了小杂物房收拾收拾,叶子落也跟着进了小杂物房帮忙。 陶婆婆见状也放下心去,听阴十七的话先回寝屋去歇息。 其实陶婆婆心中也不是没有疑问,对于阴十七到边叶村去,回来除了带来叶老已然故去的消息之外,还突然带回来一个相貌堂堂、英姿不凡的男子,她想着定然是有什么很重要或不得已的缘由,不然阴十七也不会轻易带陌生男子归家,还让这个男子在家里住下来。 说什么是来租房的房客,陶婆婆心道她这个孙女小十七怎么编个缘由也这般不走心,也不想想她好歹也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见过的世面再不多,这点猫腻还是看得出来的。 但既然阴十七不想说,陶婆婆想着自然也有阴十七不想说的道理,便也不再多问,只在用膳的时候,旁敲侧击了一些关于叶子落的事情。 燕京燕京来的叶子落,不知为什么,陶婆婆总觉得叶子落的到来,会改变她与阴十七这样平静的小日子,可到底阴十七已成年,她也人老垂暮,终归无法陪着阴十七一辈子。 阴十七的身世,不仅是阴十七心中最大的牵挂,也是陶婆婆心中最想揭开的秘密,她总想着,倘若她的十七找到了真正的家人,那她便是真的躺进了棺材,也是走得安心了。 阴十七并不晓得陶婆婆的期望,更不知道陶婆婆并不信她为叶子落现编的谎言,她正忙得满头大汗。 叶子落开口让阴十七在一旁站着,说让他一个人收拾便可。 阴十七理都没理会叶子落,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叶子落也未再多言,两人一起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将小杂物房给拾掇得能住上人。 阴十七指着小杂物房里几块简易拼成的木板床,有些歉意地道 “今晚你就先将就睡一夜,待明日天一亮,我再到市井去给你买张床榻不好意思啊,之前以为小杂物房里的床榻还能用,没想到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只剩这几块木板了” 叶子落又不自觉显露出卑下的神态,刚想说“属下不敢当”的话,便又记起阴十七与他再三强调的三点,遂道 “没事,明日一早,我自去买来床榻便是,十七不是还要上衙门当差么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阴十七听着叶子落终于好好说话了,满意地点头道 “嗯,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净房洗漱一番,洗后你再来,然后就歇息吧” 叶子落点头应好。 隔日一早,阴十七用完早膳便到衙门上差,叶子落则去了市井买床,陶婆婆送走两人后,便在院子里捣鼓草药。 阴十七进了捕头吏房,展颜与花自来都在,她便将叶老辞世一事与两人说了。 花自来说终归认识一场,他想去送送叶老最后一程。 阴十七说,界时她也会去。 两人说完,便齐齐看向展颜,展颜见状只好道 “那便一起去吧。” 在衙门里无所事事,除了整理衙门历来的案件卷宗,阴十七心里还纠结着要不要将叶子落一事与展颜说道说道。 花自来见阴十七人虽是在整理卷宗,但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禁问道 “十七,你怎么了” 阴十七应付道“没什么。” 花自来虽奇怪,觉得阴十七有事瞒着,但也未再追问。 终将到了日暮下差之际,阴十七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拉住一出县衙大门便想归家去的展颜,期期艾艾道 “展大哥,我有件事想与你说说” 还未待展颜说什么,站在展颜身旁的花自来便抢先道 “怎么就跟展大哥说说,我呢你就不跟花大哥说说” 阴十七会想跟展颜说道,那是因为一直以来,她已习惯了她的秘密,无论是她自已说的,还是展颜碰巧撞上的,反正他都是知道的,所以也就形成了她现今一遇到什么事情,但凡有想告知或倾诉的对象,她总是第一个想到展颜。 至于花自来,阴十七还真没想特意与其说说,不过他就站在一旁,她也没想瞒着他就是了。 可被花自来这样一说开,阴十七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禁打着哈哈道 “当然也要说说啊这不是花大哥也在么,正好一道说说” 叶子落的事情,展颜听后没什么表示,只微微皱了眉头。 阴十七也不知道展颜皱眉头是个什么意思。 但花自来却是瞧出来了,展颜对于叶子落入住阴十七家那是有点不乐意了,于是提议道 “正好我与展大哥许久未尝婆婆的手艺了,不如这会便与你一同归家去吧劳烦婆婆给我们做几个家常小菜,也让我们饱饱口福” 花自来的这个提议正中展颜下怀。 几乎是在花自来的提议一出,展颜便附和应好,然后双双将本要回自已家的脚尖一转,往阴十七家的方向走去。 速度快得连给阴十七反应或提出异议的时间都没有,没法子了,阴十七也只好赶紧追上。 途中阴十七说得先去一趟市井买些肉与菜,展颜倒是微点下头,便没什么旁的反应,倒是花自来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与展颜是临时提议的要到阴十七家蹭食,陶婆婆自然没准备两人的膳食。 于是最后花自来自告奋勇,说要与阴十七一同去买肉食与蔬菜,展颜则先行到阴十七家与陶婆婆报备一声,省得陶婆婆到时间却等不到阴十七归家而担心。 这样的安排,三人都没异议,于是很快在街道路口分道扬镳。 阴十七喜欢吃肉,展颜什么都吃,但绝不吃肥肉,花自来则是来者不拒,什么都行。 于是两人除了避开肥肉买得少之外,其他的肉类与蔬菜皆买了个盆满钵满。 阴十七两手提得满满的,再瞧花自来也是一样,甚至提的比她还要多,不禁忧心道 “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要是吃不完该浪费了” 花自来却不以为意“不多不多你也不想想,除了陶婆婆吃得少些之外,我们三人再加上那新来的叶子落共四人,个个都是正值年华的男子,哪里会吃不完我还怕买得少了呢要不我们再去买条鱼吧” 说着,花自来已在一家卖鱼的鱼摊前蹲下,瞧着条条肥美的大鱼挑了起来。 听着鱼老板热情地给花自来介绍哪种鱼儿最肥美,煎啊煮的哪种吃法最美味,阴十七也在鱼摊前蹲了下来,接过花自来手中的一部分食物道 “花大哥,那叶子落其实你是见过的。” 听到这话,花自来停了停手上挑鱼的功夫,转过头来问阴十七 “见过什么时候见过” 阴十七于是将她与花自来去桫林县时的那一段说了出来,花自来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那个你问我是否认得的马上公子嘿没想到还能再遇上,这真是有缘份啊对了,那公子瞧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会住到你家里去” 谢谢静泓之有猫围观、书友160518143208518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颜落恃 花自来这一问,问到点子上去了。 阴十七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借着催促快些买好鱼赶紧回家而忿开了花自来的问题。 花自来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自然瞧得出阴十七不知如何作答,却又不想随意搪塞他的为难,便也作罢,不再追问。 两人回到阴十七家,一进门便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连一路嘻嘻哈哈的花自来也收起了嘻笑,站在院门门槛内,神色严肃地对阴十七低声问道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阴十七摇了摇头,也低声回道 “不知道。” 她与他一样是刚进的家门,哪有他不知道她却晓得的道理 院中药圃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较之平常的冰冷多了几分质疑的展颜,一个是沉静中带着满身防备的叶子落,两人相厢面对面站着,竟似是一番对恃的阵仗。 阴十七望了眼厨房,里面有剁菜的声音传出,应当是陶婆婆在忙活晚膳了。 能让陶婆婆安心地自去准备晚膳,阴十七想着这两人也应当没到刀剑相对的地步,遂上前几步站在两人中间玩笑道 “展大哥,子落,你们这样两两深情相望是对上眼了么” 展颜与叶子落还未有所反应,花自来倒先噗嗤一声笑出来。 阴十七正经地玩笑一句后,便与笑得不能自已的夸张花自来一同将买的食材提到厨房去,交给陶婆婆之余,也在厨房里帮着打起下手来,并未再出厨房。 花自来笑完却是有点担忧,他还是初次见展颜那般质疑一个人,遂走到正与陶婆婆讨论着要抄什么菜及怎么个做法的阴十七身旁道 “你不出去看看他们俩” 阴十七不以意道“看他们俩做什么” 倒是陶婆婆往厨房外望了一眼道“这展颜与子落是怎么回事看着没要打起来的意思,更没打起来的理由,怎么站在院中相对那么久了十七啊,他们俩是有什么事情” 阴十七对陶婆婆笑道“能有什么事情,之前应当是不认得的,这会是初初见的面,大概两人还需要一个互相认识的过程,祖母便不必管他们俩了我觉啊,这笳子还是焖肉最好,祖母做这一道菜最是好吃了” 陶婆婆顿时将展颜与叶子落的事情抛之脑后,听着阴十七夸她手艺好,她最是高兴了,遂连声应了阴十七“好好好”之后,便取出笳子让阴十七洗去。 花自来不比阴十七与陶婆婆俩宽心,毕竟展颜是他要追随一生的人,他不可能不关心展颜身边的事情,即便那事情微不足道,他也得弄个清清楚楚。 就在阴十七与陶婆婆说话的当会,花自来已然趴在厨房门槛内瞧着院中的两人,见其已然坐了下来,看那面上还和和气气的,他这才将心安回原处。 花自来刚安下心转身回厨房里,便让阴十七招呼道 “花大哥,祖母要做最拿手的茄子焖肉,这茄子我洗了,那肉便由你来切吧” 阴十七不客气的使唤并未让花自来着恼,反而多了几分自在家中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花自来感到十分窝心,不禁高声道 “好咧这肉就交给我了肉要多薄,婆婆尽管说来,保准婆婆满意” 陶婆婆笑道“自来切的肉,婆婆怎么都是满意的。” 花自来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是直裂到耳根子后面去。 相较于厨房内三人的欢笑和睦,院子里的两人则要严肃正经得多,所说的话也是你试一分我探一分的寸步不让。 院中药圃旁有两张矮凳,一般都是陶婆婆与阴十七在院中整理草药时坐的,这会让展颜与叶子落一人一张坐得稳稳的。 矮凳虽不起眼,但坐在凳上的两人却皆是人中龙凤,展颜俊美如俦犹如画中人,叶子落则是翩翩绝世佳公子。 这画面除却两人面上的冰冷质疑、沉静防备,倒是一副极佳的浮世画卷。 展颜先开的口“燕京叶家” 两人相互自我介绍时皆只各自说了名讳,再无其他。 展颜会知道叶子落来自燕京叶家,还是来前阴十七对他与花自来说的。 当然因着花自来也在,阴十七并未与展颜说将叶子落已然晓得她后背图案,并执意尊她为“小姐”一事,可展颜在听到燕京叶家之时,还是料想到了什么。 因为这个什么,展颜自进阴十七家门并见到阴十七口中的叶子落时,他心中便起了一丝惶惶不安。 他在怕什么,便是能瞒得了旁人,展颜却是骗不过自已。 叶子落不同于展颜事先有阴十七的告知,他这是初次与展颜相见,这回相见也让他莫名起了该防备之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与生俱来,是练武之人长年的警觉,更是他担负着保护阴家小姐此一重任的该有防备。 听到展颜能一语道破他来自燕京叶家,叶子落也磊落道 “正是,燕京叶氏本家叶子落,排行第二,不知” 叶子落迟疑的尾音,不过是表达了想更进一步了解展颜的意思,展颜也不相瞒 “洪沙县衙门捕头,展颜。” 叶子落微勾唇畔浅浅一笑道“除此之外,展兄应是还有其他身份吧” 展颜微眯了双眼道“堂堂燕京世家大族的二少爷,叶兄弟会住于这小小民舍之中,怕是别有意图吧” 叶子落缓缓道“不管我有什么意图,总不会伤及十七。” 展颜眼中冰冷道“即便我还有旁的十个八个身份,目的也只有一个,便是不容许任何人伤到十七” 叶子落道“展兄对我有敌意,应是怕我伤害到十七,可我现今便能向展兄保证,展兄的目的是护十七周全,我隐身于此的意图,也与展兄的目的一样,便是拼了性命,也必护十七周全” 叶子落这声明字字铿锵,眼神坚定,毫不畏惧地与展颜对视。 过了几息,展颜信了 “希望叶兄弟说到做到。” 叶子落道“自然” 确定了叶子落并不会伤害到阴十七之后,展颜起身便想走人,便教叶子落唤住问道 “展兄是燕京人氏吧” 展颜侧眸瞧了叶子落一眼,并未回话,便往堂屋走去,进了堂屋坐下,安坐着等丰盛美味的晚膳。 叶子落也不恼,只在心里隐隐起了定要将展颜底细查个干净的心思。 晚膳确实丰盛,色香味俱全,八菜一汤,摆满了整张桌子,连桌沿都摆得满满的,稍有不慎衣袖便会沾到菜汁。 用膳期间,展颜与叶子落两两沉默,只偶尔夹了菜吃,连米饭都用得极少,倒是花自来十分会俏皮话,阴十七也满面笑容地时不时应上一句两句,全程气氛倒是活跃得很。 陶婆婆则忙着给不大夹菜的展颜与叶子落夹菜夹肉又舀汤的,阴十七不觉得有什么,花自来却是嘟囔着陶婆婆偏心,怎么尽给展颜与叶子落夹菜,却不给他夹上半筷 陶婆婆乐呵呵道,说花自来已能将自已喂个五分饱,不差她一筷半筷,而展颜与叶子落却是未曾多夹菜多吃饭,她这才该多多招呼。 展颜与叶子落被陶婆婆这般一说,叶子落是即刻表示会多吃菜多吃饭的,展颜则是对陶婆婆一笑,赞道陶婆婆厨艺极佳,也必定会多吃些菜的。 花自来却是被陶婆婆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比起展颜与叶子落,他确实吃得最多。 见花自来如此,坐在花自来对桌的阴十七连忙夹了一筷茄子焖肉到他碗里,似是补慰道 “花大哥,这茄子是我亲手去的皮拍裂,这肉又是花大哥亲手切成薄皮,再是祖母亲自做的一道拿手菜,花大哥多吃点,真真好吃极了” 陶婆婆也附和道“是啊,这肉片切得真好,自来的刀工真是不错” 阴十七与陶婆婆的话顿时让花自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方才心里那点不好意思瞬间一扫而空,正想吹嘘起自已的刀工确实是怎么怎么的不赖,突觉得有两道视线紧紧在看着他。 不,应该说是在紧紧地盯着他碗里的那一筷笳子焖肉 花自来不自在地移了移凳上的屁股,心道这叫什么事啊,不就一筷笳子焖肉么,想吃自已夹啊,做什么盯着他碗里的笳子焖肉看 展颜看过来的视线,花自来倒是可以理解,但也无法理解,想着展颜与阴十七皆是男子,便是再欣赏也不该欣赏到这种地步吧 不就一筷子笳子焖肉么,用得着这般在意么 至于叶子落,花自来不理解的同时更是疑惑,叶子落竟也这般在意阴十七亲手给他夹的这一筷笳子焖肉,难道叶子落也与展颜一样是在意 倘若真是在意,那叶子落凭的是什么啊 花自来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转头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叶子落问道 “叶兄弟与十七可是早就相识” 叶子落慢慢收回粘在花自来碗里那一筷笳子焖肉的视线,拿着筷子便往那一盘笳子焖肉夹了一筷到嘴里,嚼了两下后道 “是,早就相识。” 叶子落这话一落,一桌的人纷纷看向阴十七,其中也包括叶子落。 阴十七本想装着没听见,但被四道视线那样热切地盯着,她便是硬着头皮也再装不下去,遂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 “你们都知道,自五年前我被祖母从县郊外捡回家中,并拼尽全力救回我一条性命,醒来后我便是尽忘了前尘旧事,脑子里是半点关于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没,哪里晓得我十岁之前认识什么人,又不认识什么人。” 叶子落闻言双眸微敛,虽敛得极快,但还是让展颜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些微自责与恼恨。 叶子落说过,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阴十七周全,那么他眸里的自责应当是在责怪自已于阴十七出事之际,并没有护阴十七周全。 至于恼恨,展颜想着,这叶子落或许晓得阴十七为什么会垂死于洪沙县县郊的缘由。 阴十七认真地对桌上的四人说道,自然是将桌上四人的神色皆尽收眼里,叶子落的反应不仅落入了展颜的眼里,也同样尽入她的眼中。 可除了展颜对叶子落眸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绪的解读,阴十七更对叶子落的到来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慌。 前世她便想活得简单一些,可到死她也未能实现这一愿望。 这辈子重生在这小小的洪沙县,平平淡淡地过了五年的小日子,有陶婆婆的疼爱,有展颜的赏识,也有花自来的欢乐陪伴,阴十七已然万分满足,她并不想改变现状。 半点也不想 阴十七说完,四人皆沉默着,还花自来最先回过神来道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叶兄弟认得十七,十七却认不得叶兄弟,这样说来,叶兄弟定然知道十七真正的家是在哪里喽” 叶子落看了眼阴十七,想着阴十七对他约法的三章回道 “十七真正的家在哪里,我自是晓得,但也得等十七想知道的时候,我才会说。” 言下之意,除非阴十七亲口问叶子落,否则谁问,他是不会说。 花自来即时转向阴十七问“十七,你想不想知道” 花自来这话一问,陶婆婆、展颜、叶子落皆紧张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轻轻握住桌下陶婆婆的手道“现今的日子,我过得很好,从未想过改变,自然也不想知道那些节外生枝的事情。” 阴十七的声音淡淡的,甚至含着笑,她说得风轻云淡,似乎此刻所涉及的并非她的身世一般,她表达了她现今并不想知道的意愿。 花自来摸了摸鼻子道“哦吃菜吃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个不怎么开心的话题由花自来起头,最后也由花自来结束,桌上几人谁也没有异议,只默默地继续吃将起来。 可到底经这么一闹,气氛已然压抑了几分。 花自来见状不禁在心中暗怪自已实在是多嘴了,看把好好的丰盛晚膳闹成这般令人不易消化的氛围。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默默投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道破女 用完晚膳后,花自来在有意无意间总缠着叶子落,不然以叶子落对阴十七的时刻关注,展颜与阴十七根本没有独处说会话的机会。百度搜索"",免费看 虽然阴十七一句话也能让叶子落不再跟着她,可她却打从心底里不曾将叶子落当成她可以命令的人,对叶子落的疏离,好似就能远离那个身世离一些一般。 走在十二胡同街上,狭窄的街面几乎是展颜与阴十七并肩而行,便点了个满。 阴十七想着之前她是那么想知道自已的身世,可事到临头,她却反而退缩了,不禁自嘲道 “展大哥会不会觉得我胆子太小了” 展颜看向阴十七,只见身侧的她微敛眼帘,像是试图掩盖眸中那不可察觉的矛盾挣扎,他转眸看着前方窄小的街面道 “每个人即便再卑微,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力,倘若出身无法选择,那我们也可以选择我们生存的方式,这些皆无关胆量。” 选择 可阴十七却觉得,她似乎从来就没有过选择权。 就像她在前世被杀,然后重生到这个古时燕国,又像在查边罗村苗寡妇案中,做为凶手的苗贤突然反救了她一命,也像那样机缘巧合被展颜看到她后背的图案,让叶老猜出她极有可能便是阴家小姐,继而是叶子落的到来一样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条早就铺就的路一般,无论是小路还是大道,她都必须沿着痕迹一直走下去。 就算选择走入途中的分叉口,想避开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但走着走着,总会走回原来的道路上,不管她愿还是不愿,她似是逃不过原来便设好的终点。 阴十七沉默着,脑子里并没有乱成一团,但她的心却莫名地烦燥起来。 展颜见状也未再开口。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出胡同,站在胡同口停了下来,阴十七道 “展大哥应当知道叶子落是什么人吧” 展颜道“燕京叶家,无人不知。” 阴十七问“那展大哥应当也知道燕京叶家是燕京阴家家臣这件事” 展颜看着定定瞧着他等着他答案的阴十七,似是在想着该不该说。 阴十七瞧出了展颜的犹豫,逐道 “叶子落已然找到这里,那么过不久,相信其他人也一样能找到这里,展大哥,我虽暂时不想知道自已的身世,但不代表我可以一直躲避,何况我心里其实还是渴望知道的,只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好迎接所有真相的准备。” 阴十七这番话一出,展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不再有所犹豫 “燕京叶家世代为燕京阴家的家臣,撇开这一点不说,燕京叶家也是燕京八大世家之一,虽是燕京阴家家臣,但所拥有的实力绝对不比燕京阴家差多少,想来燕京阴家能让燕京叶家臣服数百年,必定有其缘由,至于燕京阴家倘若你想知道,我也可与你说说。” 可她现今便想知道么 阴十七摇了摇头道“不了,待有朝一日,我不得不前往燕京之际,展大哥再与我细说吧” 终归还是逃避了。 阴十七觉得自已这样事到临头反而想逃避的毛病,实在是糟糕透了。 可有什么办法,至少在现今,她还不想改掉这个毛病。 又想到展颜提及燕京八大世家,阴十七问道 “不知展大哥所说的燕京八大世家,是哪八个” 因着展颜与花自来是一下差便到了阴十七家蹭食,所以除了阴十七已换上自已的常服之外,展颜与花自来俱仍是一身官差的衣袍。 胡同口偶尔有几个人经过,都是十二胡同附近的平民百姓,见展颜一身官袍,自是恭恭敬敬之余自动绕过展颜与阴十七两人,以免扰了两人的说话。 可就在阴十七问展颜燕京哪八大世家之际,倒夜香的老妇人推着板车上的大木桶经过两人时,老妇人推着板车的双手一个不慎,板车上的木桶瞬间倾向展颜与阴十七。 阴十七的问话刚落,展颜已眼疾手快地一手揽过阴十七肩头,将她揽近搂入自已的怀里,又是一个转身背向板车,他将她护在胸前与胡同墙壁之间,另一只手则快速稳住往两人这边倾倒过来的板车。 板车一稳住,板车上的大木桶自然也就稳住了。 老妇人惊呼瞪大眼之后,见板车与大木桶皆已被稳住,并未倾倒砸到胡同口的两人,尤其两人中的一人还明显是衙门的官差,她心中惶恐之际连连致歉 “对不住差爷民妇不是有意的实在对不住还请差爷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民妇” 展颜睨了眼扑闪扑闪着一双亮如玉石的黑眸瞧他的阴十七,听到老妇人的叠声致歉,他侧脸道 “没事。” 老妇人闻言也不敢再停留,赶紧重新推起板车便转入十二胡同里去。 阴十七被展颜困在他怀里与墙壁之间,浑身的温度已逐渐上升到足以煎熟生鸡蛋的程度,听到老妇人推动板车的轱轳声渐行渐远之后,她愣愣看着已回过脸来看着她的展颜道 “展大哥其实早、早就知道、知道” 展颜听着阴十七结巴的言语,竟是未等她说完便点了下头道 “嗯,知道。” 这下阴十七真的愣住了“知道” 她都还没完全说出口,他便说知道 知道什么 是她所想的知道,还是还有她想不到的知道 阴十七脑子里瞬间窜出一千个一万个问题,可这些问题又似乎最终只汇成一个大大大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 展颜慢慢弯起嘴角,淡淡的笑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雏菊,清新美丽,又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此刻他满面的冰冷已尽数被融化成丝丝温柔,低沉而轻柔地说道 “知道你其实是个女孩儿” 虽说展颜这个答案,其实阴十七早就想过,也已确定展颜至少得有九成是知道的,但此刻听展颜这样亲口说出,这种感受终究与想象中不同。 阴十七有点惊,又有点理所当然,更还有点害怕。 这点害怕,在阴十七之前默默地想着展颜是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孩儿之时所没有的。 可到底害怕什么,她又有些理不清,脑子里似是一片空白,又似是缠绕了许许多多的乱麻,随意一拉一扯都能将她现今有些衰弱的神经吓出个好歹来。 展颜察觉到阴十七的心跳跳得跟打鼓似的“你心跳跳得很快,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阴十七闻言连忙按住自已的心房,按住后又觉得自已这个举动实在有点傻,不禁又放下,呵笑两声道 “就、就是啊本来以为我装得甚好,都五年了也未曾有人察觉,连陈大哥与胖子都不曾察觉出来的事情,却接连让你们发现了,可不就吓到了我么” 展颜知道阴十七口中的“你们”除了他之外,应当还有旁人,这旁人他想到了一个人 “除了我知道之外,叶老与叶子落是不是也知道” 阴十七从未说过,可却让展颜说了出来,她讶然道 “你怎么知道还有展大哥你先、先放开我再说话” 展颜看了眼自已仍将阴十七圈在怀里的手,虽有些不舍,但也听话地放开了手,退了一步后回道 “燕京叶家少主素来立贤立能,不立嫡也不立长,只有成年后有了足够资格站在燕京阴家少主左右,才能成为叶家少主,倘若叶子落是燕京叶家这一代的少主,那么他此时应当是紧随于阴家少主左右,而不是晃荡到这小小洪沙县里来。 先前你被叶大叔带去见叶老最后一面,你与叶老素来不熟,也不过是在上回苗寡妇案子中有所往来而已,既非亲友,亦非至交,除了叶老已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外,临终的叶老不会让叶大叔亲自来带你前去边叶村见他。 至于什么重要的事情叶老与叶子落同样姓叶,叶子落来自燕京叶氏本家,也非燕京叶家少主,那么他应当便是燕京叶家除了少主之外,叶氏本家特意自小培养出来的叶家第三人。 燕京叶家除了家主、少主之外,谁能在成年之际,有足够的资格站在燕京阴家小姐左右的叶家人,便是叶家所拥有权力的第三人 所以我想,叶老应当就是燕京叶家的人,当年叶老的先祖流落到边叶村扎根定然是有他们的缘由,可再怎么样,叶老既然能知道叶氏宗祠祭堂里四壁画的含义,并认得壁画上的坷尔文字,那么叶老必然也知道一些其他叶氏族人所不知道的叶氏秘辛。” 上回阴十七问叶老天井中图案的意思之时,展颜全察觉了叶老看阴十七的眼神已然不同,而阴十七之所以未能察觉,不过是陷入了当局者迷的迷雾,作为旁观者的展颜自然要比当局者的阴十七看到更多的东西。 当时阴十七后背也正巧让疯狂的苗铁划了一刀,后背衫袍尽毁,从而露出裸背上的图案,展颜虽让花自来去借了衣袍及时遮挡住阴十七裸背,但在那会向叶老相问天井中盆栽所摆成的图案是何意义之际,他便觉得叶老应当是对阴十七后背的刻意遮挡起了疑心。 毕竟若无猫腻,在同是男子并无女子在场的情况之下,展颜实在无需那般紧张阴十七裸露的后背,那会花自来便起了疑心,何况是后来被两人相问图案的叶老。 以叶老的睿智及已活了一辈子的见识,阴十七又恰巧姓阴,何况在祭堂看壁画时,他便有疑心阴十七是不是燕京阴家的人,后来他会猜测到阴十七后背或许就有倒悬着的坷尔文字“阴”,实在是没什么好惊讶的。 因着种种异样,叶老会推测到这样的结果,展颜并不会感到奇怪。 展颜接着道“接着是叶子落的出现,并很奇怪地执意在你家住下来,除了他是燕京叶家自小培养出来跟随在燕京阴家小姐左右的叶家人之外,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会那般处处关注、在意你” 阴十七听完展颜说了这样长的话,消化了半会方总结道 “所以,你是从先前我问天井图案有何意义之时叶老便有的异样,到叶子落执意在我家住下来的这些,继而推断出我极有可能便是燕京的阴家小姐” 听着阴十七话中的不确定,展颜做下最后的定论 “不是极有可能,而是你根本就是” 燕国传说,阴家有女,其女必骄。 这句话,展颜是自小便知道的。 只是他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燕国传说中的阴家女像此时此刻这般面对面地站在一处,而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这复杂除了些微惶惶不得安之外,还掺杂了许多展颜始料未及的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是喜欢上了眼前这个身形娇小却聪慧过人的阴十七 听着展颜斩钉截铁地说着她根本就是燕京阴家的小姐时,阴十七不知该做何等反应,无论从叶老、叶奇胜,还是从叶子落、展颜口中,她听到的燕京阴家似乎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世家大族。 而随着这了不得的显赫,阴十七似乎也看到了未来道路的不可预测。 在转入十二胡同,依旧并肩走回阴十七家时,两厢沉默之际,阴十七忽而开口问道 “撇开阴家小姐这个身份不说,展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实则是个女孩儿的” 什么时候 展颜想起了那个在雨中接住看完亡语后,全身乏力而倒在他怀里的阴十七,又想起僵立在叶氏宗祠祭堂里,被毁了后背衫袍而露出背后白嫩肌肤上的图案的阴十七。 或许就是在那些不经意的时候知道的吧。 “啊死人了” 尚未等到展颜的回答,阴十七与正想开口答话的展颜同时听到一声足以冲破天际的尖叫声、喊叫声。 展颜与阴十七同时抛开所问所答,即刻辩声听位。 谢谢静泓之有猫围观、西苑琳琅的打赏,及chenandxiao、笑走人生路、年华似水情如丝、影博忆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臭怪坛 只要在今夜子时,阴十七在无头男尸僵立死亡之地滴血,之后要是毫无反应看不到亡语的话,那么这里绝然不是案发杀人的第一现场。 结果,确实是一试便知。 昌盛街十一胡同与其他胡同不同,其他胡同皆会有两头两个出入口,这两个出入口是背道而弛的方向,而十一胡同却是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众人跑进案发现场的那个出入口,胡同另一头则是一堵完全被封死的高墙。 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人决定分以三路寻找死者头颅之后,阴十七便分到这一头被封死的高墙,叶子落则跟在她身侧。 对于这样的结要,展颜本来心中有些小不愿,但又想到若有什么意外发生时,至少有身手同是不凡的叶子落可以保护阴十七,他便也舍下了这心中的一点点不愿。 心中这一丝小不愿,展颜自已明白,他对阴十七的感觉已然不仅仅是喜欢这般简单了,或许比喜欢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花自来些微大大咧咧,又想着至少得抢在阴十七之前找到头颅,就算没找到头颅,也必得先阴十七找到一些大线索,于是他也未如常察觉到展颜的小心思。 阴十七素来对感情一事极为迟钝,对展颜的小异样自未察觉,她也没想更没闲功夫去观察展颜。 倒是她身侧的叶子落亦步亦趋跟着阴十七时,注意到了展颜的神色,自然也将展颜瞬间外露的小情绪尽收眼底,心下了然之余也浮起些微不悦。 在叶子落心里,阴十七不仅是他的主子,更是如同天仙般的存在,何况阴十七本来就长得貌美,即便装做假小子,也是一俊俏小公子。 展颜不过是洪沙县衙小小捕头,便是再有十个八个身份,倘若并非燕京八大世家子弟,亦或皇族中人,那么在叶子落眼里,也不过如同跳梁小丑般渺小,不足一提。 但展颜那显然微醋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他的心迹,叶子落尚不知这是展颜的一厢情愿,还是与阴十七两厢倾慕,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管是燕京阴家,还是皇族,皆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着阴十七来到十一胡同与出入口背道而驰的高墙前,阴十七瞧着眼前的这一堵高墙沉思着,叶子落也陷入自已的思忖。 展颜会是皇族中人,或燕京八大世家子弟么 阴十七提着灯笼在高墙上来回逡巡着,双眸紧紧盯在足有一丈的围墙之上,突然问道 “子落,你说这样的高墙即便不是高手,也能轻易翻过去么” 阴十七问完后却是许久未等到身后叶子落的回答,不禁奇怪地转身看着一脸写着“心事重生”的叶子落,她提着灯笼往叶子落脸上一照 “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叶子落被灯笼的光亮照得回了神,见阴十七正问他话,重问了阴十七问他什么话后,便往高墙左右瞧了瞧,回道 “没有任何踏脚处,便需是轻功不凡的高手,像我,像展颜,皆可施以轻功跃过这堵高墙,倘若不会轻功,那么就需要几个踏足点、攀爬点,可这一面围墙显然没有这样的点。” 阴十七听后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要么是个轻功不错的高手,要么根本就未曾从这面高墙经过” 叶子落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可阴十七隐隐中却总觉得还有旁的可能,只是这个旁的可能还未被她发现,站在十一胡同两旁民舍中间,她再次沉思了下来。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阴十七抬眼紧盯着叶子落问道 “你怎么知道展大哥轻功不错你们交过手了” 叶子落道“没有。” 阴十七奇怪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子落想也未想便回道“既然是洪沙县里最具盛名的展大捕头,身手不差,轻功定然也是不差的。” 阴十七浅笑道“这样说来,你也知道花大哥的身手及轻功其实也不差喽” 叶子落尚未作声,阴十七已然再道 “而且你应当也知道,衙门里除了展大哥、花大哥之外的捕快、快手们,没有一个是会轻功的,当然除了轻功以外,捕快、快手大哥们的身手皆算不错,对其他人我不太熟,但陈大哥的身手确实还算不错。” 似是加重她所言的可靠性,阴十七说到最后还郑重地举了一个身为她的邻居陈跃的例子。 而叶子落这会也听出来了,阴十七已然瞧出了他与展颜之间不太对路的真实情况,想了想道 “展兄应当知道小姐其实是个女孩儿吧” 听着叶子落又尊称她“小姐”,阴十七觉得这是叶子落想以燕京叶家家臣的身份正经地与她聊一聊展颜。 但叶子落一开口便揭穿了今夜里展颜方拆穿她实则是姑娘家的伪装,这让阴十七又怀疑起叶子落是不是在暗中跟着她与展颜,随即又被她自已否决了。 倘若叶子落真的紧随在两人身后,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那么他这会话中的语气便不是含着疑问,而是完完全全的肯定了。 那么叶子落又是怎么瞧出来展颜已经知道她是女孩儿的事情 阴十七是个女子,又是个对感情十分迟钝的人,她并不晓得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动了情,男子看女子的眼神完全截然不同。 阴十七点了点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要打太极,如实回答” 叶子落问“这是小姐对属下的命令么” 叶子落这一反问无疑是倒打一靶的高招。 阴十七一直不肯承认她便是燕京阴家小姐的身份,又一再强调不准叶子落尊称她“小姐”,也不准自称“属下”,那么她此刻这般强势的问话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问他呢 阴十七沉默了,她慢慢地转回了身,背对着叶子落道 “不是,你有权利选择不回答,即便不是命令,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骗我。” 其实在叶子落反问出那句话时,他便有些懊悔了,便是阴十七再不承认,但她是燕京阴家女的事实不会改变,他是燕京阴家小姐身边的叶家护卫也同样不会改变。 叶子落颇为歉意道“对不起,我实在不该这样对你说话,至于你问的问题我觉得那既然不可能成为事实,那便也没有拿出来说道的必要。” 不可能成为事实 没有说道的必要 这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听着叶子落对她的歉意及解释,心中不觉浮现出更多的疑问。 可这些疑问,在尚未真真正正证实她便是燕京阴家小姐之前,阴十七便是被这些疑问憋死,她也不会再问叶子落。 当然,她不会问,却可以查。 打定了主意的阴十七心情霍然开朗,逐回身笑着拍了两下叶子落的肩膀道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还是再找找要翻过这面围墙有没有第三种法子吧” 第三种法子 叶子落听后不觉也随着阴十七的目光转开而四下飘移起来。 这会夜虽不深,但也有早早便上床歇息的人家,十一胡同底高墙两侧的两户人家便是。 阴十七跳起来往院墙里看了一眼,岂料跳得不高,她仅仅看到院墙里乌漆抹黑的一片,根本没时间也没光线足让她看到什么。 叶子落安静地站在阴十七身后不远处,看着阴十七连跳了几下无果之后,便招手让他过去,他过去后问道 “什么事” 阴十七十分友好地打着商量“子落,你会轻功,你翻墙进去瞧瞧,这左右两户人家靠高墙这一边的里院墙有没有什么踏足点、攀爬点,可好” 叶子落明白了,阴十七这是怀疑凶手未直接自高墙翻过,而是进了左右两户人家的其中一家,寻靠高墙这一边的里院墙翻过墙去,继而逃窜。 叶子落应好后,便分别施以轻功悄然翻到左右两户人家的院子里去查看,半盏茶的时间,他便查看完回到十一胡同街面,却给阴十七带来否定的答案。 阴十七疑惑道“没有” 叶子落确定道“没有。” 左右两户人家也没有任何足以让毫无身手的普通人翻过高墙去的踏足点、攀爬点,那是她想错了 阴十七一边思虑着她所想方向是否有错,一边让叶子落带着她跃过这面高高的围墙。 到了高墙的另一边,正是出了十一胡同的一个三叉口。 叶子落刚到洪沙县,自然不熟悉什么街什么巷,于是阴十七一落地便讲解道 “与十一胡同正面相对的这一条胡同便是昌盛街的八胡同,至于八胡同两边的两个叉口,则皆可直接走出昌盛街。” 叶子落点头表示知道后,阴十七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在高墙后面细细查看起来。 这面堵住十一胡同一边出口的高墙内里查看不出什么端倪,在高墙外边,阴十七查看了半会,依旧查看不出什么。 阴十七有些失望地转身叹气。 叶子落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见阴十七因着查不到线索而这般沮丧,他不禁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往高墙外边一照,随口问道 “这面高墙看起来与边上的民舍院墙有些新旧不一,是后来才兴建的么” 阴十七随着叶子落照的地方瞧去,高墙的颜色确实要比民舍院墙的颜色要更白一些 “昌盛街的所有胡同都是有两头两个出入口的,这十一胡同原本也不例外,只是半年前突然被风水大师说,这个出入口必须堵上,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叶子落不明白道“可堵上了,这会不也有血光之灾么” 叶子落原本只是想随意扯个话题来引开阴十七的沮丧,不料在无意间却让阴十七重新想起了那位风水大师曾铁口说过的一个断言。 阴十七半年前便听陶婆婆说过,那位风水大师说了,只要按照他的意思堵了十一胡同的这个出入口,那么便不会再有血光之灾。 然正如叶子落所言,今夜所发生的命案就像是在打风水大师的脸一般,狠狠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倘若那位风水大师听闻了十一胡同的无头命案,也不知他是否会万分汗颜,继而抱着已砸的招牌连滚带爬地逃出洪沙县。 阴十七负责十一胡同堵住另一个出入口的高墙这边,展颜负责十一胡同仅有通着的那个出入口,花自来则负责余光年家。 展颜如同阴十七一般,并未有所收获,三人同回到余光年家门前时,花自来还在余光年家里搜查。 三人提步进了余光年家后,问了余光年夫妻两人,方知花自来早就将余光年家搜了个底朝天,也在小院子一角找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坛子。 坛子的东西更是奇奇怪怪的,花自来看了老半晌,硬是没瞧出是什么东西来。 见展颜、阴十七、叶子落已查看完另两路回来,花自来便双手捧着坛子走近三人道 “这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问了余光年夫妻两人,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的院子里竟多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 坛子早被花自来打开了,随着花自来捧着的坛子走近,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直钻入三人的鼻子里,展颜与叶子落皆皱着眉头,倒也未退后。 阴十七便直接多了,她是紧紧捏着鼻子连退了好几步。 阴十七的五感感官较之常人要强上许多倍,倘若说展颜与叶子落所闻到的臭味是一个长年不清洗的茅坑里屎尿的份量,那么她闻到的臭味便至少是十个茅坑里屎尿的份量。 捏着鼻子后退之际,阴十七蹙着秀眉想着,五感异于常人,有时候是一个优点,有时候也是一个难以磨灭的灾难。 正如此时此刻,她所要忍受的臭味至少是在场所有人的数十倍。 展颜想接过花自来手中坛子一观,于是手中的灯笼随手便递给了身旁的叶子落,叶子落似乎也无异议,顺手便接过了。 花自来刚打开坛子那会,就因着坛子里无敌的臭味,他还险些将坛子给摔了,幸亏他反应灵敏及时接住了,坛子才没被摔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头蝶骨 展颜腾出手来,即刻接过花自来手中的坛子细看。 花自来将坛子交给展颜后,便觉得三人间好似少了一个人,抬眼四下看看,便见到退个老远捏着鼻子站着的阴十七,道 “十七,你退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帮忙瞧瞧,这坛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阴十七摇头道“不用瞧了,里面除了臭味,还有点醋味让展大哥瞧瞧就好,肯定能瞧出来的” 花自来看了眼展颜手中捧着的坛子,学着阴十七捏鼻子样再往坛子里瞧了一眼,似乎还特意闻了闻,奇怪道 “怎么我就只闻到臭味,闻不到醋味” 展颜道“十七的嗅觉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她说有,那便是有。” 花自来瞪大了眼问展颜“你也闻到了” 展颜却是摇了摇头,他虽是没闻到,但他绝对相信阴十七的判断。 花自来就差翻个白眼给展颜,但他还是忍住了,主要是不敢,他也就只敢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 叶子落听到展颜所言,却是别具意味地深深瞧了展颜一眼,展颜意会到叶子落的目光,便转眸与之对上。 两人仅仅对视了半息,便又默契地各自挪开了眼,迅速得让身侧的花自来也未察觉到异样。 阴十七虽不太想靠近那个奇怪的臭坛子,但她是个官差,自然还得查案,于是跟花自来说完话,她便走向花自来发现坛子的院中角落,自然也就未将展颜与叶子落那对视一瞬间的异常火花收入眼底。 展颜见院子里没什么光亮,灯笼的光亮又有限得很,便提议到余光年家的堂屋里点亮了油灯看。 余光年与刚刚清醒过来的余氏自然没意见,忙先到堂屋里将本就点着的油灯挑得更亮,还将备用的油灯取了出来一并点上,同放在堂屋正中的桌子上。 花自来应好后,便随着展颜走向堂屋。 叶子落却是没应声,径自走向院子角落的阴十七。 展颜与花自来见状也没说什么,只花自来叨叨念着“叶兄弟怎么那么关心十七,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话,后见展颜不理会他,花自来便也住了嘴,与展颜仔细研究起已被展颜放在桌面的坛子里的东西。 阴十七所在的院子角落里堆着许多杂物,提着灯笼看着乱成一团的杂物,她不由叹起气来,虽说她不怕脏,但这样一堆杂物乱放,也确实让余光年夫妻一时间难以察觉原本就乱的杂物中,突然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 这样一来,无疑失去了一条可顺藤摸瓜的线索。 叶子落走到阴十七身侧时,正好听到她的叹气声,不由提议道 “待我清理好这些杂物之后,你再过来查看。” 阴十七很感激叶子落对她提的这个提议,但有些线索就是在某些意想不到的过程中发现的,她必须亲自动手 “不用。” 见叶子落还想再说,阴十七只好又道 “倘若你真想帮我,那便帮我提着灯笼吧。” 叶子落无法,便接过阴十七手中的灯笼,帮着往杂物堆上照着。 阴十七小心仔细地一件一件清理完杂物,但却没发现什么,倒是在杂物尽数被清完之后的上,她发现了地面上的土壤有些奇怪。 余光年家与阴十七家一样,大部分的空地都被开恳成种植地,只是阴十七家用做种植草药,余光年家则用做种植蔬菜,以中间一条红砖小路分成两边,一边是小菜圃,一边则被余光年夫妻放置着一些日常用具,阴十七所在角落便是一堆半废弃的杂物。 阴十七在被清空的地面蹲了下来,用手扒了扒地面的土壤道 “这土有点松” 叶子落不明白地在阴十七身旁蹲下,瞧着地面半会,方有点明白了阴十七所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说这土被人动过” 阴十七点头道“子落,你去找把铁铲来,将这里挖开” 叶子落将手中灯笼递给阴十七拿着之后,便依言在院里找来一把余光年夫妻平日里种菜用的铁铲,在阴十七所指的地方开始挖开有点松的土壤。 挖了约莫有两尺深,便挖到一个黑色坛子,叶子扔下铁铲将黑坛子取出土坑里,放在地面上道 “又是一个坛子,不过这个大坛子比花兄弟发现的那个小坛子要大得多,几乎抵得上四、五个。” 阴十七道“确实如此。” 应了叶子落的话后,阴十七却站起身开始远离大坛子,想再次捏起鼻子,但刚举手至鼻间便闻到手指沾到杂物的怪味道,于是又放下了手。 将灯笼塞到叶子落手中之后,阴十七再走远了好几步方道 “子落,你把大坛子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叶子落看阴十七的举动,便觉得大坛子里的东西大概与小坛子一样,必定是臭不可闻,不禁有了心理准备,但在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用力拍开封住大坛子的盖子后,他还是让大坛子里的东西薰得立马跳开,直接跳开了足足十步之远。 再瞧一眼比他离得还要离上十步之距的阴十七,叶子落不知为什么,突然便笑开了 “展兄说你的嗅觉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起先我也有点不太相信,以为那不过是他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那不过是展颜什么,叶子落只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听在阴十七耳里便有点怪怪的,问道 “你以为是展大哥偏夸于我” 叶子落却是笑而不语,显然并不想回答,转开话题道 “我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臭。” 叶子落的险些说漏嘴与过后避而不谈,让阴十七更加觉得叶子落与展颜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叶子落忍着臭气薰天的味道在大坛子前半弯下腰,提着灯笼让其光亮照到坛口里面,他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几息之后,叶子落惊骇地站直了腰,并退了一步。 阴十七一直看着叶子落的动作,自然没将此异状漏掉,她不禁再顾不得那直钻入鼻子时刻刺激着她的嗅觉,走近叶子落问道 “怎么了” 问着的同时,阴十七便也想往大坛子里面一观,却让叶子落拉住了手臂阻止了 “莫看那里面你还是别看了” 那里面是什么,叶子落也不知是怕吓到阴十七,还是难以启齿,竟又是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还阻止她上前去看。 阴十七也不为难叶子落,当下便想甩开叶子落的手自已去看个清楚,叶子落却是不放手,她不禁板起一张俏脸看着叶子落道 “你以为我是谁” 她是谁 叶子落瞬间便听明白了阴十七刻意说给他听的这句话的意思她阴十七不是娇滴滴养在深闺的世家千金,而是洪沙县衙里的一个小小快手 若非阴十七这一句提醒,叶子落几乎要忘了在他找到她之前,她独自与陶婆婆生活了五年,更在洪沙县衙里当起快手,即成了官差,那便少了办案,更少不得办一些命案。 而命案,自然少不得那些血腥残暴的情景 叶子落想通了,便也松开了手,只是声音微沉地提醒道 “大坛子里面的东西你要有心理准备” 叶子落一松手,阴十七便即刻接过因着叶子落的突退一步而在他手中晃了几晃的灯笼,接着往坛口里照去,待看清了大坛子里面所装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她也不禁后退了两步,连拿着灯笼的右手也止不住抖了一下。 展颜与花自来围在桌旁,皆站着紧紧盯着小坛子里面混浊粘稠的液体,余光年夫妻则睡意全无,也随之站在一旁等着结果。 除此之外,余光年夫妻显然也有些局促不安,特别是余氏,她将余光年拉到堂屋里一角,满面惊骇地对余光年低声道 “光年,这亥时便快到了” 余光年握了握余氏冰凉的手,安慰道 “没事,今夜家里人多,且还是衙门的官差,那差爷们鞘中佩刀都是沾过血的,杀气重,指、指不定” 展颜虽一心投在小坛子里的东西为何物的事情上,但他仍是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余光年夫妻俩的对话虽小声,但也有一大半含糊不清地飘进他的耳中。 正当展颜转身想问个究竟的时候,阴十七神色难看地冲进堂屋,并一反先前她怕臭味而离得远远的姿态,她大步走近桌上的小坛子,认真地看将起小坛子里的东西。 阴十七的反常,让展颜暂且将想向余光年夫妻问个究竟一事放下,看了眼专注地瞧着小坛子里东西的阴十七之后,他也再次看向小坛子坛口。 花自来也是古怪地将阴十七看着,尤其是阴十七的神色还不太好,他不禁问道 “十七,你在院子里还查到什么了” 花自来也不笨,想着方才阴十七在院子里还一副打死也不靠近小坛子的表情,怎么在查看了一番他发现小坛子的院中角落之后,便成了勇不畏臭的这个模样,他自然想到了院中角落里肯定是又搜查出什么线索来。 展颜心头也有此疑惑,但见阴十七聚精汇神地瞧着坛口,他便也不出声扰到阴十七,所以花自来那一问还未等到阴十七的回答,便让他示意莫要作声。 花自来会过意来,心道阴十七定然是有发现的,只是这会还得再查些什么来证实,当下便也回以展颜一个他立刻噤声的动作。 叶子落随后进入堂屋,脸色也是颇为不好看,但展颜与花自来此刻却皆在等着阴十七做最终确认的答案,便也无人理会他。 叶子落就站在门槛内边上等着,未靠近屋正中的桌子。 小坛子的大小大概是手炉的两倍,坛口也只有一个大肉包子那般圆形大小,阴十七仔细瞧着坛口里的东西一会道 “花大哥,帮我取一双筷子来” 花自来被阴十七这么一喊,下意识应了声,然后听清阴十七的话后,便即刻往堂屋外走,到余光年家的厨房里去。 早在他搜查余光年家时,花自来便将余光年家的所有屋房摸得清清楚楚,所以到厨房里走一趟倒也难不倒他。 余光年夫妻在一旁面面相觑,最终也没作声。 不消半会,花自来取了一双深木色的筷子来。 阴十七接过便将筷子伸到小坛子里去,在里面混浊浓稠的液体中搅动了一会,便夹出一声白色的硬块来。 花自来即刻惊道“这是什么” 阴十七夹着白色硬块端详了好半会,展颜也是看将了许久,花自来瞧不出是什么东西,站在门边的叶子落却如阴十七一般,隐隐猜出点什么来。 而阴十七与叶子落会猜出点什么,全因着两人刚自院中角落挖出的那一个大坛子。 阴十七道“这白色硬块形如蝴蝶,倘若我没猜错的话” 听着阴十七的形容,花自来再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白色硬块,果真如她所言,确实形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叶子落闻言已确定心中所猜想的结果。 展颜也听出点异样来,他仔细将阴十七手中筷子夹住的白色硬块看了又看,最终道 “十七,你是想说,这或许是人头盖骨上的蝶骨” 展颜这个猜测,花自来一听,已然大声叫道 “什么” 展颜横了一眼一惊一乍的花自来,再看向阴十七,只见阴十七点了点头道 “我是这样猜的没错,但要确定是不是,还得靠石仵作、珍稳婆的检验,连同院子里那一具被藏在大坛子里的尸骨一同检验” 在展颜微惊的眼神与花自来已惊得无法言语的眼神中,阴十七将她与叶子落在院中角落挖出来的那个大坛子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阴十七道“那尸骨被装于大坛子中埋于地下,尸骨俱全,却唯独少了头颅,于是我想到了这个先被花大哥发现的小坛子” 既然大坛子里能装着一具尸骨,那么小坛子里必定也能装上一个头颅,而足以薰天的臭味,自然也就是尸臭 谢谢海棠朵朵飘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亥时女 起先阴十七闻到坛中臭味时,尚未往尸臭方面去想,待看到大坛子里的尸骨时,她方察觉大坛子里的臭味竟是与小坛子里的臭味一般无二致。 只是小坛子里的尸臭被水与醋稀释掉不少,尸臭的味道本身也与茅坑里的屎尿味道很相近,这才让展颜、花自来及后入衙门的阴十七忽略掉了,往坛中臭味可能就是尸臭这一方面去猜想。 听到自家院中竟还埋了一具被分成两部分装着的坛中尸骨,余光年脸上血色尽失之余,也还算做镇定,只是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余氏却已被再次骇得昏死过去。 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一个夜晚,竟然接连发现两具尸体,且其中一具竟还是死去多时。 见余光年抱着余氏再回到寝屋内去歇息时,展颜突然想起余光年夫妻那隐隐约约的话,心想着余氏的惊骇昏厥除了这两具死尸之外,是否还有旁的缘由 阴十七没有注意余光年夫妻太久,目送着余光年抱余氏回寝屋之后,她便又回到手中夹着的白色硬块之上 “这头骨在被塞入小坛子之前,被浸过醋。” 花自来问“为什么要浸醋是为了消减尸臭么” 阴十七反问道“在未打开这小坛子的坛盖时,你能闻到这坛里的尸臭么” 花自来想了下,便摇了摇头。 若非那个时候觉得一堆杂物里放在最外面的这个小坛子有些奇怪,花自来也不会随手拿起小坛子问余光年夫妻,得到余光年夫妻皆不晓得小坛子里为何物的时候,他才真正起了疑心,继而拍开坛盖,那冲天的臭味方被完全释放出来。 而在这之前,花自来与余光年夫妻根本就没有闻到半点臭味。 不打开坛盖,就闻不到半点臭味,那么以醋味来消减尸臭的意图便不成立。 花自来摇头后,阴十七还未解释,展颜已然想通其中关健 “尸骨被分为两个坛子装着,大坛子装着尸体的大部分尸骨,除了头颅,小坛子则装着这个唯独被分开装的头颅,而” 展颜眸落在桌面的小坛子坛口上,推断道 “这样大小的坛口根本就装不下一个完整的头颅,除了敲碎分成数块之外,我想醋的作用,应当是起到软化头盖骨的作用。” 花自来讶道“软化” 阴十七肯定道“就是软化的作用醋中有酸,而醋酸有脱钙的作用,长时间将头盖骨浸泡于醋中,可使头盖骨慢慢软化,当然这个软化很细微很缓慢,需要较长的时间,所以在敲碎死者头盖骨并装坛之前,装尸者必须先将死者头颅浸泡一段很长的时间软化,再趁着软化敲碎,才能将原本装不进小坛子的头颅装进小坛子里。” 花自来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几个锤子下去,再硬的头盖骨也都碎了,想装进多小的坛子都行” 阴十七点头道“确实如此,可见装尸者并非如你所言万分暴力的人,而是选择一个较为温和的装尸法,这个温和的过程虽然费力费时,但真正在敲碎头盖骨的时候,却是要省力许多。” 展颜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装尸者用醋浸泡死者的头颅是有什么说法或意义的。” 阴十七道“对,也有这种可能。” 花自来听着展颜与阴十七一来一回地分析案情的各种可能性,他指出两人说话间的一个可疑处 “你们怎么都将那人称为装尸者,而不是凶手难道你们不认为将一具尸体分装于两个大小坛子中的那个人是凶手” 这回展颜与阴十七没回花自来的话,倒是叶子落答道 “收尸与杀人原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勾当,像凶手与收尸者并非是同一个人的例子更是多不胜举。” 花自来明白了。 可明白过后,花自来也有点焉了,展颜与阴十七脑子比他好使也就算了,现今看来怎么连后到的叶子落也要比他想得全面透彻 一个夜晚发现了两具尸体,这样的命案实在是严重的,且不管被装坛埋尸的死者是否是被害身亡,还是自然死亡后方被分尸装坛的,展颜与阴十七此刻皆没有照顾花自来情绪的心思。 花自来的情绪也是来去匆匆,不到几息便又提问,问的还是展颜与阴十七心中的疑问 “那你们觉得这被分尸装坛的死者是被害的,还是死者自已死的” 展颜没有回答,但阴十七却是将白色硬块放回小坛子里后回道 “这一点尚无法确定,得等尸检出死者的死因之后方能得知,不过我倒是自院中大坛子里找到了一样东西,子落” 被阴十七这么一唤道,一直多半沉默静立的叶子落方自门边走近桌子,将被他的蓝色帕子包着的东西放在桌面,呈现于大家眼中。 花自来看着桌面蓝色帕子摊开后呈现出来的一只花形耳坠后,狐疑道 “死者是个女子” 阴十七道“排除装尸者是个女子这个可能之后,死者确实大有可能是个女子。” 倘若不是装尸者在装尸时不小心将自已的耳环掉进大坛子里面,那么便只能说明死者是个女子。 展颜问“只有一只耳坠” 阴十七闻言看向叶子落,叶子落会意道 “只有一只。” 耳坠是阴十七发现的,但把耳坠从大坛子尸骨中取出来的人却是叶子落,这是叶子落主动要求的,所以他在取出耳坠的时候,也按照阴十七的吩咐特意又仔细找了找,看有没有另一只耳坠,然结果却是没有。 这个时候,突然“碰”的一声脆响。 展颜等四人寻声看去,却发现竟是余光年安置好余氏之后,走到寝屋门边时竟是一屁股摊坐在了地上,连带着还将门边高几上放着的一个插花的廉价花瓶给打翻了。 花自来连忙跑到余光年身边去,想扶着余光年起身,却未料余光年是完全软了腿,怎么搀扶也搀不起来,他索性蹲下身去问余光年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余大叔吓成这样” 随着花自来的这一句问话,余光年仍抖着腿无法言语,倒是阴十七与展颜同时想到了几人方才正在分析的案情,而案情正好说到被分尸装坛的死者大有可能是个女子。 莫非余光年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展颜与阴十七心中浮现起这个疑问,同时也几乎断定了余光年必然有些事情还未交代。 展颜走近余光年,也蹲下身去问道 “余大叔之前与余大婶提起亥时快到了,不知这是何意” 阴十七就跟在展颜后蹲下,明显察觉到余光年在听到展颜说起“亥时快到了”这五个字的时候,余光年整个身体更是抖了起来。 余光年的害怕更加明显了,莫说展颜、阴十七与叶子落,就是四人中反应稍迟钝些的花自来也察觉到了。 花自来问道“余大叔到底在害怕什么,可与我们说说,说出来了,大家方好一起商讨个解决的法子” 听到花自来说解决,余光年却是摇起了头,抖着声音道 “解决不了根本就解决不了” 展颜四人面面相觑,不知余光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问“余大叔,倘若你不说个清楚,就凭这埋于你院中的两坛尸骨,及僵立于你家门前被砍去头颅而死的死者,这两具尸体便足以让你走一趟衙门吃几顿牢饭,余大叔还是好好想想,看怎么样才能把这些嫌疑解释清楚吧” 阴十七这话含着劝导,更含着隐隐的威迫。 阴十七面对可疑嫌凶时都是这副无所不用其极的姿态,无论是用话激,还是用行动威迫,她都做得收放自如,所以展颜与花自来倒是不担心阴十七会无端说这样的话。 但花自来不禁想着,这余光年虽有嫌疑,但说是凶手却是太扯淡了,也不知阴十七故意说这样威迫的话到底是为了引什么出来 花自来不知道的缘由,展颜却是心里清楚,他知道阴十七是想将余光年所知道并隐瞒的一些事情尽数倒出来,这才有了这威迫的言语。 余光年被阴十七拿话这般隐胁,害怕之余不禁看了阴十七一眼,见阴十七年纪轻轻,又不觉看轻了她,逐又转眸到展颜身上,急切辩白道 “展捕头,小民冤枉啊小民实在不知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颜顺势问道“先说说先前你与余大婶所提及的亥时是什么意思” 余光年知道已是躲不过,深深叹了长气后,便在花自来帮忙搀扶之下起了身,岂料刚在余光年在桌旁坐下,并准备将“亥时”一事好好说道说道之际,一个唱戏的声音突地自堂屋外响起 余光年脸色即时惨白,连凳子都不敢坐了,整个人彻底钻到桌底下去,抱着脑袋抖着身体抖个不停,嘴里还念念有词。 阴十七望了一眼堂屋外之后,便在桌旁蹲下身去,仔细听着桌底下的余光年到底在念叨着什么,听了一会,她才总算将余光年嘴里念叨的话语给听清楚了。 展颜问“他在说什么” 花自来在堂屋门边与叶子落双双望着空旷无一人的院子后,便走回桌边,正好听到阴十七回展颜的话 “余大叔在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害的,不要来找我” 展颜看了眼仍念念有词的余光年,回眸问阴十七 “一直都是这一句” 阴十七点头道“只有这一句” 余光年自听到唱戏声响起,钻到桌底下去之后,便一直重复着“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害的,不要来找我”这一句话,像是和尚不停念经能让人安心一般,余光年也是念个不停。 展颜又问花自来“院中谁人在唱戏” 花自来却是莫名地摇头道“没人” 展颜疑复道“没人” 阴十七闻言不禁也看向叶子落,叶子落随之道 “正如花兄弟所言,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展颜与阴十七对看一眼,只觉得事情怎么越来越玄乎了。 展颜让花自来看好钻在桌底下的余光年,叶子落也让阴十七拜托站到寝屋门边去,以便可时不时照看昏睡于寝屋床榻上的余氏。 无头男尸出现,接着分尸装坛的尸骨也被挖了出来,余光年夫妻的异常对于“亥时”这个时辰的异常反应,而唱戏声响起的时候,正是亥时正 展颜与阴十七走出堂屋到院子里,站在院中那条红砖小路上,两人四下细细地看将起来,发现确实如花自来与叶子落所言,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可唱戏声还在继续。 阴十七并不懂得戏曲腔调,只觉得唱戏曲的女子喝得愤慨不已,婉转哀怨,又饱含着满腔的冤屈,她对展颜道 “看来余大叔的反常便是因着这亥时响起的唱戏声” 展颜点头道“你能听清楚这女子唱的是什么么” 阴十七仔细听了听,将女子喝的哀怨愤慨的戏词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女子唱的戏曲也不是一整段,来来回回就像余光年一样,重复唱着这两句。 这两句阴十七听着耳熟,怎么觉得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展颜听阴十七说出女子唱的那两句戏词之后,也是觉得熟悉,想了一会终于让他想了起来“窦娥冤” 窦娥冤 阴十七惊道“对就是窦娥冤这是戏剧窦娥冤里面的戏词” 听到这里,展颜与阴十七已然可以确定这唱窦娥冤的女子定然是有什么冤屈想要倾诉,可为什么没有去衙门告状,反而在夜里亥时唱起窦娥冤呢 唱戏女子不在余光年院子里,但唱戏声却很近,必然离余光年家不远,展颜与阴十七两人决定分头在附近找找这个女子。 找了一刻钟后,两人在余光年家门前聚首,两两摇头之后,便知道皆是一无所获。 唱戏声明明就近在咫尺,可为什么却总找不到那唱戏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鬼唱戏 阴十七提议道“不如我们问问左邻右舍吧,说不定他们能知道这唱戏女子的踪迹。” 展颜自是赞成阴十七这个提议,逐又分头到余光年两侧的邻居敲门。 两侧邻居的门一样难敲,两人皆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应门,最后还是各自使出衙门官差的身份,方前后有人出来开门,也只开了小小的一条门缝,问了两人有何事后,这左邻右舍的一个大娘与一个老伯竟是同时各自将展颜与阴十七拉进家门,并快速闩紧了门闩。 阴十七看着老伯奇奇怪怪又紧张害怕的举动,不禁想起同样很是害怕余光年来,又见老伯家门后及院内都贴了许多黄符,很容易让她联想到了鬼怪。 阴十七以为是老伯害怕刚刚发生的命案,不禁抚慰道 “老伯,隔壁虽出了命案,但冤有头债有主,便是再冤,那冤魂也是不会胡乱害人的,老伯家中贴满这些驱鬼符咒是不是太夸张了” 没想到阴十七这话不说还不打紧,一说老伯即刻慌张得四处张望,最后还定睛在余光年家院子的方向,捂着耳朵说道 “快进屋里快进屋里” 阴十七看着老伯跑向堂屋敞开着的门,耳朵里仍听得到女子的唱戏声,老伯却一听她提及冤魂便捂起耳朵,且脸色大变地快速跑进堂屋,这让她不禁也看向老伯变得更惊慌前看去的方向。 只有一墙之隔,女子唱戏声也是在余光年院子里传出来的,可偏偏无论是阴十七、展颜、阴十七,还是本没有什么关系的叶子落,都没有看到余光年院子里有任何女子,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太奇怪,也可称得上诡异了。 只在老伯家院中站了一小会,阴十七便紧随老伯的脚步进了堂屋。 老伯早在堂屋里坐着,见阴十七进门,他连忙起身将堂屋的两扇木门紧紧关上,闩上门闩之后,还将桌子抵在门后。 这样夸张的举动看得阴十七目瞪口呆,随之老伯在堂屋里没了桌子的凳子上坐下之后,她指着抵在同样贴满黄符的门后桌子问道 “老伯,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伯即便已身处堂屋里安坐于凳子上,他仍满容惊骇道 “鬼不能让那女鬼进来” 阴十七一下子自凳子上站起身“什么” 即便展颜与阴十七再怎么想,两人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各自从大娘与老伯家里出来,展颜与阴十七站在余光年家门前,耳边仍响着女子的唱戏声,明明就近在咫尺,明明听声音就在余光年家中院子里,却始终找不到唱戏的女子。 展颜与阴十七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地说出各自从大娘与老伯口中得知的情况 “鬼唱戏” 可这世上真有鬼的存在么 阴十七能通过自已的指尖心血看到死者的亡语,所以她持中立态度,表示或许有,或许没有,而没有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亲眼见到过,所以她其实还是更偏向相信这世上有鬼的。 展颜相信阴十七,也三番两次守在看死者亡语的阴十七身边,说信,因为他信阴十七真的能看到亡语,即便他自已从未见到过,说不信,那大概是因为他从未真正地见过亡魂。 唱戏声在展颜与阴十七站在余光年家门前说出“鬼唱戏”时,便蓦地截然而止,消失得无声无消。 两人进了余光年家门,再站在院中仔细查看的时候,花自来与叶子落也从余光年家的堂屋里走到院中。 花自来对两人道“那女子的唱戏声一停,余大叔便停止了颤抖,虽还钻在桌底下,但显然已没那么害怕” 叶子落也道“余大婶在女子唱戏唱了有一会的时候便醒了,尔后却如余大叔一般,皆是怕得钻在被褥中不敢出来,还浑身抖个不停,这会唱戏声一停,余大婶的情况也好多了。” 余氏从头到尾都将脑袋埋在棉被之中,那会叶子落看着,还真提心余氏会将自已憋到,上来想拉开棉被,岂料余氏的力气异常的大且执固,怎么也不肯松开棉被,还嚷着“不要来找我”之类的惊骇之语。 听完花自来与叶子落看护余光年夫妻时的情况,展颜与阴十七双双陷入了沉默。 花自来察觉到不对劲,他最是藏不住疑问,随即便直接问道 “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那自亥时初便唱起戏曲唱了足足两刻钟的女子,你们可有找到” 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桌底下与出了寝屋的余光年夫妻也双双站在堂屋门前,满目期待地看着展颜与阴十七,两人皆期待着能听到已找到唱戏女子踪迹的消息。 叶子落最先发现了余光年夫妻,便低声叫了声阴十七,示意她看看余光年夫妻眼中满满的希翼。 阴十七自沉默中抬眼,她也确实看到了叶子落要她看的余光年夫妻眼中的期待与希翼,她走到堂屋门前,近距离地看着余光年夫妻问道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余光年夫妻对看一眼,大概知道已然瞒不住,又或者因着女子唱戏声已过去,余光年夫妻已镇定许多,只是仍不敢走到院中去。 余氏看了看院子里的展颜、花自来、叶子落三人,再回到眼前质问着她与余光年的阴十七,末了她并没有回答阴十七的话,而是对余光年道 “光年,说了吧说了才有机会弄清楚所有事情,才能洗清我们的嫌疑” 两具尸骨两条人命,即便余氏不说,余光年也早就打算将这惊骇之事说出来 “展捕头与阴快手都查看过了,想必无论是在我家院中,还是附近的左邻右舍,都没有找到那唱戏的女子” 花自来闻言便问展颜“果真如余大叔所言” 展颜道“是。” 花自来回过头便快步走到堂屋门前,与阴十七并肩而立,问道 “余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子的唱戏声明明就在院中,再远也就在这左右附近,怎么会找不到” 阴十七道“余大叔,余大婶说得对,只有将你们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你们才有机会洗清你们的嫌疑。” 余光年深深地呼出气,手紧紧握住余氏拉着他的手,双眼落在院中,慢慢地逡巡了一圈,看到最后竟是连声音也抖了起来 “你们找不到因为那是、是是鬼在唱戏” 鬼唱戏 花自来与叶子落闻言直接怔住了。 展颜与阴十七因为已从左右两户人家的大娘、老伯听到,所以再听到“鬼唱戏”三个字时,两人虽眉心止不住跳了一跳,也还算镇定。 怔过几息之后,花自来直接叫了起来 “怎么可能” 叶子落也是皱紧了眉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是啊,怎么可能 大概任谁听到“鬼唱戏”这样的结论都只有这么一个反应,因为太蜚夷所思,太过荒缪了 伴随而来的,便是惊怕。 重新在余光年堂屋里坐下,几人各自找了凳子坐下,各自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统统围着坐在桌旁的余光年夫妻,慢慢听着余光年开始叙说。 半年前,余光年夫妻自乡下村庄搬到这民舍里来,即便这民舍原来主人卖给他们时算得极为便宜,买下这民舍也花光他们所有的积蓄。 正当他们还在为能买到如此便宜的县里民舍时,就在他们入住的当夜,他们便听到了在亥时初准时响起的女子唱戏声,且一唱便唱足整整两刻钟。 起初,余光年夫妻两人与展颜等四人一样,都以为那不过是有人在他们的院中唱戏。 当在院中看不到半个人影之后,余光年夫妻又以为是左邻右舍的谁在唱戏。 但他们初搬至昌盛街十一胡同,也不敢冒然去敲门让谁安静些,只敢在自家中嘴上念叨着“不知是谁在夜里唱戏,难道不知会扰到左邻右里么”诸如此类的抱怨。 连续三日,余光年再也顾不得与左邻右里去打好关系,一怒之下冲到隔壁大娘家去,因为他与余氏都知道隔壁另一户人家只住着一位老伯,唱戏声又是女子在唱,于是他便也没找过老伯家,而是直接找上了大娘家去。 这一找,让余光年没有想到的是,他得到了一个当时他听之大笑,过后想想又不禁寒毛竖立的结果。 这个结果,余光年不信。 余光年将大娘说与他的事情与余氏说后,余氏也是不信。 当时余氏还含着妇道人家的小气拈酸,说道是大娘家特意掩盖扰民的事实,这才胡说出来的鬼话。 余光年想想也有可能,在余氏的撺掇下,他又到了另一边只一墙之隔的老伯家,而老伯的答案无疑给他再一个沉重的打击。 听老伯的答案之后,余光年一回家便关紧了家门,连同堂屋也关得紧紧的,那会坐在堂屋里等余光年回来的余氏也是吓了一大跳。 余氏嫁给余光年已快有二十年,除了两人膝下无子无女之外,余光年对她极好,胆量、胆识也是很好,她还是初次见到余光年白着脸色抖着双腿走回家,闩上堂屋的门闩后更是软了腿,直接摊坐在门后。 余氏问着大喘气个不停的余光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余光年大喘气了许久,待心中的惊骇慢慢微安下来之后,余光年将从老伯嘴里听来的答案如实告诉了余氏。 余氏是一个妇人,胆子本就要比余光年小,先前听隔壁大娘那般说道,虽是不信,可也到底有些害怕,就怕大娘所言都是真的,而余光年问完老伯之后所带来的答案,无疑直接抽光了她所有的胆量。 余氏被吓坏了,她并没像余光年那样抖个不停,她真接惊呆住了。 直到当夜亥时,女子唱戏声再次响起。 这一回余光年夫妻已没了先前三个夜里抱怨的心思,惊呆住的余氏直接被吓得昏死过去,余光年也背抵着堂屋的门死死靠着,仿佛微微一松,那夜里亥时唱戏曲的女子便会闯进门来似的。 那一夜,是余光年夫妻最难熬的一夜,更是两人痛恨民舍原来主人并十分懊悔买下民舍的一夜。 余光年哭丧着脸道“实在不该贪那便宜了一半的房价啊” 这间民舍所卖出的价钱比同样条件的民舍要便宜上一半之多,余光年夫妻先前并不晓得状况,虽皆是庄稼老实人,但出于对价钱便宜得有些过头的疑问,余光年在买下民舍前,还是先做了一番打听。 阴十七问“既然有先做过一番打听,那余大叔没有打听出半点异样么” 自然是没有的。 倘若有,余光年夫妻现今便不会住在这里,遇到这样的命案了 余光年摇头道“隔壁芳姐与隔壁杨叔都说了,在我们入住这间民舍之前,未曾听过夜里亥时有女子唱戏的声音” 余光年话中的芳姐便是展颜去敲门的大娘,杨叔则是阴十七去问话的那位老伯。 也就是说,在余光年夫妻买下这民舍并搬来住下之前,这里很正常,而反常的女子唱戏声是在余光年夫妻入住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阴十七听到余光年说半年前,她不由想到半年前那位风水大师曾说过的断言,时间是那样的巧合对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花自来听到这里,已然信了余光年所言,便到底是不是鬼在唱戏,他却还是不太相信的,逐问道 “余大叔,你与余大婶在这里一住便住了半年,在这半年里,你们就没一回见到唱戏的女子么” 花自来这一问不得了,余氏瞪大了眼道 “那女子是、是是岂能说见便见得到的何况民妇与光年可不想见到啊” 余氏说这话时说得很小声,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堂屋外的院子,好像深怕真被唱戏的女鬼听到似的。 意识到余氏连个“鬼”字都不敢说出来,花自来便也住了嘴,也是怕刺激到余氏,让余氏再昏死过去一次。 毕竟余氏都被吓得昏死过去两回了,再来一回,大概谁也不会感到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女鬼凶 陶婆婆想着余光年家门口发生了命案,而阴十七现今又是官差,自然少不得深入调查,最后破案抓得凶手,于是也为阴十七解惑道 “这事也是我特意瞒着你,还记得半年前我曾与你说过,十一胡同靠八胡同的那一边出入口要封掉一事么” 阴十七点头道“记得,祖母还说是风水大师说的,说是不堵了那个出入口,恐怕会有血光之灾。” 叶子落早就听阴十七说过,展颜却是头一回听到还有风水大师铁口断言一事,不禁与当时的叶子落反应一般,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即便堵了十一胡同靠向八胡同的那一个出入口,这血光之灾不是还发生了么 陶婆婆道“对,那会你还没到衙门里当差,可也是兴致脖脖地说想要去探个究竟。” 阴十七不好意思地浅笑道“那最后不是没去探个究竟么。” 陶婆婆微慎阴十七一眼道“还不是我不让,你才没去的” 阴十七听到这里也明白了“那祖母不与我说道余大叔家闹鬼一事,便是怕我又想去探个究竟” 陶婆婆叹了口气道“十七啊,你这一条命是祖母五年前好不容易从阎王手中抢过来的,这些歪邪之事,祖母是不想你沾上半点啊” 可到底还是沾上了。 因着陶婆婆涉嫌当初的王忆中被杀一案,阴十七踏进了衙门成了快手,半年前陶婆婆刻意隐瞒阴十七的事情终究彻底摊在阴十七的面前。 阴十七深知陶婆婆苦心,所幸陶婆婆也还未能晓得她能滴血看亡语这事,要不然陶婆婆也就会知道,她早已与这些歪邪之事沾上了,沾的还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事情大概会紧紧跟随着她一辈子。 陶婆婆见阴十七被她这么一说,情绪明显低落,又似是心事重重起来,最后她不禁又道 “好了,这也是因果,有因必有果,想来有些事情是避无可避,即是避过一时,也避不过一世,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便是,祖母相信你总会处理好的,祖母这边,你不必担心,祖母自会好好的。” 阴十七应好后,心中总觉得陶婆婆是不是早知道了她迟早会上燕京一事 正当阴十七心中犹疑的当会,又听得陶婆婆对展颜说,要在办案的过程中多加照顾她,莫让她遇到什么危险。 展颜自是点头答应。 叶子落也不甘落于人后,随即也向陶婆婆表示,他必也会时刻保护着阴十七,绝然不会让阴十七受到半点伤害。 有了展颜与叶子落的保驾护航,陶婆婆终于放下心,安心地按阴十七所言,回寝屋歇息去。 直到展颜与叶子落向陶婆婆各自保证完,阴十七也不会开口多说一句,她想着,倘若他们两人的承诺能让陶婆婆安心一些,那么也是好的。 至于危不危险的,阴十七始终觉得还是得靠自已才最保险。 没了陶婆婆的叨叨嘱咐,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展颜最先开口“同是半年之期,虽说不无巧合的可能,但这巧合也实在赶巧了些,明日一早,我们得去查问一下这位风水大师。” 阴十七道“好,我也觉得这位风水大师多少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不早不晚地在余大叔家闹鬼的时候,说要筑墙堵去十一胡同靠近八胡同的那个出入口,以求安平。” 展颜道“今夜发生的命案如同是在打他的脸,我想他在得知十一胡同发生命案之后,大概也是坐不住了。” 阴十七狐疑地看向展颜问道“展大哥的意思是” 展颜看向堂屋外,阴十七顺着看去,发现那个方向竟是十一胡同被堵的那面高墙的方向,还未回眸,便听得展颜说道 “他应该比我们还要着急,明日一早或更早些时候,我们应当能在十一胡同那面高墙下遇到这位铁口断言的风水大师。” 阴十七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那位风水大师听到余光年家发生的命案,定然能感受到这狠且准的打脸之痛。 至于风水么,首要便是布局。 明明说了筑起高墙堵住出入口便不会有血光之灾,但现今不但有血光之灾,且还在出事地点一并挖出一具被分尸的尸体来,那风水大师虽不知道还有第二具更久远的尸体埋于余光年家院子里,但身为风水大师,断言一旦被破除,那么他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他的布局定然糟到了破坏。 夜里子时还要去看无头男尸的亡语,所以阴十七让叶子落、展颜赶紧去歇息,说道忙活了大半宿了,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方有力气查案子。 展颜起身出了阴十七家,也没有回自已家中去,而是到了余光年家附近找了个隐蔽的高处坐着,等着子时的到来。 叶子落虽已知道并确定了阴十七的真实身份,但阴十七能看死者亡语一事却还是不晓得的,回到厨房边上的小屋睡下之后,他便也没多想,任自已沉入梦乡。 夜里子时一到,阴十七便悄然自她与陶婆婆的寝屋里出来,确定好陶婆婆与叶子落并没有发觉之后,她悄悄出了家门,快速跑向邻街十一胡同余光年家。 展颜早在等着阴十七,一见到阴十七风风火火地跑到余光年家门前停下,他立马一个翻身下跃,出现在阴十七面前。 阴十七看到展颜便笑“展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等我” 被阴十七这样信任的感觉,令展颜不禁露出真心欢愉的笑容来,那笑容浅浅淡淡的,却总有一股令人看得移不开眼的魅力。 展颜不常笑,但每一回笑出来的笑容,即便只是浅浅淡淡,也像池中芙渠花盛开的那一瞬间般惊艳美好。 展颜见阴十七盯着他的笑容看得有些入了迷,不禁笑意更深 “里面我们的人,我早打过招呼了,我们只管在门前做我们的事情,他们两人不会出来打扰我们的。” 阴十七轻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已竟然盯着展颜笑得美美的脸看得入神,她不禁低下首去不大敢再看展颜,耳根更是像新鲜出炉的热包子般热呼呼的。 大概不必去照镜子,阴十七也能想象出自已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所幸这会是在夜里,月光、灯笼什么的都不似白日里那样明亮,她含着侥幸,想着展颜应当没注意到她这失态的模样。 可一想到展颜后来加深的笑容,阴十七脑子里便又是一声惊雷乍响,莫说耳根,就是整个脸也大概能煎鸡蛋了 掩饰失态最好的法子就是转移目标,于是阴十七二话不说地便转身走向无头男尸死时所站的位置,在边上深深呼气吸气了三个来回,她脸上的热度方慢慢降下了些。 待渐渐稳下来心跳与呼吸,阴十七方真正集中精神认真起来,一张俏脸严肃地看着地上的一摊血迹,将食指移至嘴边熟悉地一咬,指腹上立刻流出血来。 阴十七即刻将食指放在那一摊血迹的上方,任由指腹上她的血凝聚成滴,慢慢滴下并融入那一摊血迹里。 展颜一直站在阴十七的身侧,观察着她的所有神态动作,却见她好像与以往看亡语时不同,似乎没什么反应,也未有全身乏力的症状出现,而是轻轻地蹙上了眉,想必是没看到死者亡语。 几息后,阴十七放下举在血迹上方的手,转过身来果然对展颜摇了摇头道 “这里不是杀人的真正案发现场,果然如我们所料,这是凶手移尸的第二案发现场。” 展颜点头道“看来找到真正的案发现场是这个案子目前最为关健的线索。” 阴十七道“只要找到了,我不但可以看到死者的亡语,应该还能自真正的案发现场里找出旁的线索来。” 通常凶手移尸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一些象征意义或达到个人的目的,一个是为了隐藏。 无论是隐藏动机,还是凶手的个人秘密,杀人的案发现场一定具备着什么,能让人联想或找到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所以凶手才会为了隐藏而移尸,有时候甚至还会毁尸灭迹。 在这个案子里,阴十七猜着凶手砍去死者头颅,应当是代表着什么,或是为了泄愤,亦或还有她不晓得的缘由,这些都有可能。 可要找到凶手真正的杀人之地,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度之高。 昌盛街足足有十二条胡同,每一条胡同至少住着五十户左右的人家,除却这些胡同之外,胡同两头两个出入口通向的邻街道更是四通八达,多不胜举。 在这样密集住着人的地方,排查也得排查好长一段时间。 当然,事有正反两面。 人类密集的地方,排查自是费时费力,真正的案发现场说不定也早就糟到破坏,但人多了眼睛也就多了,说不定凶手在行凶之时,会有不经意路过或不经意听到异响而赶过去一探究竟的目击者呢 翌日一早,花自来带着衙役继续在余光年家院子里与门家前搜寻着昨夜里可能漏掉的线索,展颜与阴十七则直接到了十一胡同被堵的高墙那里。 两人赶到时,果然看到了比两人还要早的风水大师。 风水大师姓叫田志,人称田大师,年岁约莫三十上下,长相粗糙,人高马大,倘若不是穿着一身道袍,旁人一看,大概只会觉得他是哪个村庄里的庄稼汉子。 互相介绍一番之后,田志也是十分自来熟,指着高墙下方那一个有老鼠洞大小的小洞,痛心疾首地对两人说道 “展捕头,阴快手,两位差爷往这个小洞好好瞧瞧” 阴十七只睨了一眼便道“就一个小洞啊,有什么好瞧的” 田志本是盯着那小洞的,被阴十七这样一说,他抬眼看向阴十七,就像内行人看外行人的不顺眼般,微带着气道 “这何止是一个小小的洞啊这是破坏了本大师的布局布局懂不懂这是泄了气啊怪不和昨夜里会发生命案,这就是让本大师好不容易聚起的阳气外泄所致啊这抵御阴气入浸的阳气一泄,还不得出人命么真真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阴十七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展颜,展颜也是听出了点玄机,上前一步问田志 “那么按照田大师所言,这小洞是人为的” 田志见阴十七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小快手,自不太看重,但展颜就不同了,那可是洪沙县盛名的第一捕头,听到展颜的问话,他将被阴十七激起的气顺了顺,很是温和地回道 “肯定是人为的” 阴十七见田志这般区别待遇,不禁在心中骂一句“势利眼”之后,便问道 “那么田大师定然也晓得余光年余大叔家闹鬼一事喽” 田志道“当然这洪沙县里还没有本大师不知道的事情” 阴十七被田志趾高气昂的模样激到了,暗笑之下,便也脱口而道 “既然如此,还请田大师告知我们,杀害无头男尸的凶手到底是谁” 展颜闻言抿了抿嘴,似是想笑,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田志也算瞧与听出来了“阴快手这是不信本大师的风水布局” 阴十七作无辜状“哪里有不信就是因为相信田大师的高明,这才问那凶手是何人,不然,田大师可见过我去问过旁人” 田志半信半疑道“既然阴快手特意向本大师问了,那本大师便告诉你,你且附耳过来。” 阴十七哦了一声,正想靠近田志附耳过去,便让一旁的展颜拉住道 “田大师便这样说吧,我也想听听,何况这里也没旁人,不怕有谁听了去,即便有谁听了去,那也是无妨的。” 一想到阴十七真的想靠近田志附耳过去听,展颜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升起,说着不禁微扫了阴十七一眼。 阴十七原本突然被展颜拉住,就觉得莫名奇妙,这会再让展颜那么明显不满地扫了一眼,她便更莫名奇妙了,心道她哪里惹到他了 展颜都开口了,田志也不敢再端架子,但还是刻意将声音压了又压,极为小声地与两人说道 “女、鬼” 谢谢小倩56的月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邱父女 女鬼 展颜与阴十七对这个“女鬼”一词还真不陌生,昨夜里两人便听过好几遍,想不到今儿个一大早的又让两人听到了,还是自翊知道凶手是谁的风水大师田志所言。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田志见状以为两人不信,逐又道 “本大师说的可是真的那余光年家夜里亥时总有女鬼唱戏曲唱上足足两刻钟的事情,在这前后几条胡同里,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两位差爷尚且不知吧” 展颜不住在昌盛街,而田志又不知道阴十七其实就住在邻近的十二胡同,所以他觉得两人不信他的话,应当是未曾听说过余光年家闹鬼一事。 阴十七道“昨夜里我们便在余大叔家听到有女子唱戏的声音,但未必便是女鬼吧” 田志脖子一梗道“阴快手什么意思” 展颜替阴十七回道“意思就是,这也不除非是人在装鬼作怪的可能。” 田志一听差些就要跺脚,急声道 “展捕头,你可千万相信我啊” 一急起来,连“本大师”也改为“我”了,田志又神经兮兮地左右观望,又是一个附耳悄声说道的模样 “本大师还知道那女鬼是谁” 倘若说田志前面那些话在展颜与阴十七听来都是一些废话,那么这最后一句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两人即刻来了精神,阴十七更是双眼发光地更近田志一步,所幸再近一步也未与田志近到展颜无法容忍的地步,所以她靠近得很是顺利,问道 “大师说说,那女鬼是谁” 展颜也是竖起耳朵听着。 见两人这般期待,田志总算拉回点身为洪沙县风水大师的面子,不禁吊了点胃口道 “这个么两位差爷可知道那余光年夫妻两人是在半年前方搬到这昌盛街十一胡同的” 阴十七忙点头,展颜也是示意田志再说下去。 田志一副“既然知道那就好办得多”的表情,这时高墙左右两户人家其中一户有人推门出来,他本到喉咙口的话忙又咽了回去,改为道 “此地不是详说的地方,不如两位差爷随我到别处,听我慢慢说道” 既然已说了不少话,也有共同的话题,田志说到最后已不再“本大师本大师”的自称,而是较为正常的说“我”了。 展颜与阴十七自然没有异议,跟着田志走出十一胡同期间,展颜问阴十七说叶子落怎么没跟着她 阴十七起先没发觉什么,只如实说叶子落一大早说他有事要办之后便独自出门去了,说完才惊觉有点怪怪的,问展颜为什么要这样问。 展颜却只看了走在前面的田志背影一眼,便未再开口说什么。 那眼神阴十七是看懂了,不就是在与她说,有田志在场,有些话不方便现在说么,她心中虽有些纠结想立刻知道展颜是怎么想的,但也只好闭嘴了。 田志直接带着两人出了十一胡同,往十二胡同分叉口的邻街街角走去,那里有一家小茶馆,三人便在这小茶馆里坐了下来。 小茶馆很小,只一间铺面,老板与老板娘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待茶馆老板上了一壶清茶之后,田志又向老板说,再上两三样茶点心来。 田志不住在昌盛街,但显然是这家小茶馆的常客,与老板十分熟悉,说话间也随意亲切,反倒是住在十二胡同与小茶馆颇近的阴十七不曾到过这小茶馆来饮过茶吃过茶点心。 老板应好后,便让三人稍等,他转身便直接到后厨去了。 田志道“别看这小茶馆店小,店里也只有老板与老板娘两人,可他们一人擅长泡茶,一人擅长做茶点心,那手艺都是这个” 说着,田志比起了大拇指。 茶点在后厨大概也是常备着的,老板很快自后厨出来,手上端盘上放着三个小碟子,碟子上各盛放着三样茶点心,光看着就是色香味俱全。 能在后厨常备着茶点心,小茶馆的生意应当是不错的,田志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阴十七心中所想的这一点。 田志道“两位差爷快尝尝老板娘的厨艺,倘若不是昨夜里在十一胡同出了那样的无头命案,这会待我们来,小茶馆里定然是找不到位子的” 田志感叹完便不客气地自饮自食起来,展颜与阴十七也不再客气,尝了茶点与壶里所泡的清茶之后,确实如田志所言,手艺皆是不错。 但两人此刻却没有品茗尝美食的心思,田志也无需两人催促,吃将了两块茶点心,又喝了半杯清茶润润喉之后,他便开始徐徐道来 “余光年家闹鬼一事,还得从半年以前那民舍原来的主人说起” 半年前,也就是在余光年夫妻尚未买下现今这间民舍之前,这间民舍原来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父女二人,父亲叫邱连,女儿叫邱素贞。 邱连早年丧妻,他是独自抚养唯一的女儿长大成人,本想着待邱素贞及笄成年之后,便给邱素贞招个赘婿上门,他也算老来有靠了。 然而,邱连并没有等到这一日。 就在邱素贞十四岁这一年,也就是今年,她突然失踪了。 阴十七讶道“失踪了” 惊讶完,阴十七便看向展颜,那意思明晃晃写着好像没接到报案啊 展颜明白阴十七的意思,逐对阴十七摇了摇头,转眸又问田志 “邱素贞失踪后可曾找到” 田志叹气道“没有,可惜了那花一样的姑娘哟就这么没了” 阴十七道“没了田大师的意思是邱素贞死了” 田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阴十七质疑道“既然邱素贞失踪后不曾找到,那么田大师又是如何肯定邱素贞已然遇害” 展颜想起先前田志言之凿凿说的女鬼,不禁道 “田大师是不是想说那女鬼便是邱素贞” 田志看了眼质疑他的阴十七,眼中对于阴十七不信他而浮起些微不满,转过眸去,便对展颜道 “正是” 阴十七听明白了,田志之所以这般肯定邱素贞死了,是因为他看到了女鬼,而女鬼就是邱素贞 可到底有没有女鬼,即便有了田志铁口咬定见到了女鬼,而那女鬼便是失踪的邱素贞,阴十七还是不信那唱戏的女子是女鬼。 唱戏女可以是邱素贞,但说唱戏女确实是女鬼的话,阴十七觉得这还有待证实,除非她亲眼所见,否则她始终抱着中立的态度。 展颜其实也不信,只是他的情绪神色将他的真实想法掩盖得很好,在这一点上,他比阴十七要老道得多。 不管怎么样,田志的话至少给两人了另一条线索邱连与邱素贞这对父子。 展颜问“田大师这般确定,是因为之前见过那唱戏的女子,并认为她便是邱素贞死后化成的冤魂女鬼,那么田大师可否告知我们,如何才能见到这女鬼” 阴十七早感觉到田志对她有些不满,所以接下来的问话几乎是展颜在问,田志在答,她在听,连偶尔想插个话都死死忍下了。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田志那回得以见到女鬼一事是在半年之前,因着女鬼因惨死而生怨气,其怨气之重,让他不得不在见到女鬼的隔日,便向附近民舍的百姓主张起将十一胡同靠八胡同那边的出入口要筑起高墙堵了的提议。 因着田志在洪沙县尚有几分盛名,平民百姓里也大都相信鬼怪之说,于是几乎是没什么争议声,为了安平康泰,靠近十一胡同的所有百姓皆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地将高墙筑起。 那会田志一呼,便得到众人的应声,他便是此刻说来也是话中得意满满,还颇为示威地瞧了阴十七一眼。 那一眼即是示威,也带着轻蔑,似乎在说他田志就是鼎鼎大名的风水大师,她一个小小衙门快手哪里能与他相较 阴十七忍不住在暗下翻了个白眼,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一个风水大师较量,这都是闹哪门子的闹啊 说到见到女鬼的法子,田志便有些顾虑重重,先是面有难色,再是吞吞吐吐地不敢言,看得阴十七差些一个没忍住又想呛他。 幸在展颜比阴十七先开口“田大师是风水大师,对于阵法布局之事素来极为高明,想来即便不是正统的驱魔天师,也应当是有法子的吧” 阴十七一直以来都认为展颜是个不苟言笑不会捧人的主,但这会一听展颜捧高田志的话,她默默地在心里打了个x。 显然田志也吃展颜这一套,原本还像快要断气般的模样一下子便高昂起来,拍着胸膊道 “成就冲展捕头这般信任我,我也就也就豁出去了” 说到豁出去之前,田志暗吞了一下口水,这举动可没瞒过阴十七的眼睛,她不禁想着这见到女鬼的法子莫非很是凶险不成 但阴十七想归想,还是保持做个安静的俊快手,啥话也没问。 田志后来也发现阴十七异常的安静,难得主动问了一声阴十七怎么了 阴十七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夹着茶点心放在嘴边大大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后方慢慢回道 “正如田大师所言,这茶与茶点心都太好吃了” 终于说了一句令田志舒心的话,田志对于阴十七的认同很是满意,随即便对阴十七眉开眼笑的,又想到阴十七不过是刚刚及冠,而他已过而立之年,实在不该与至少得小他一半多年岁的娃儿置气,于是那眉开眼笑中的笑更加显得亲和许多。 阴十七不知田志心中所想,只觉得田志突然对她这般和颜悦色的,实在莫名得很。 再从田志嘴里了解到了一些邱连父女俩的事情,两人便与田志约好今夜亥时在余光年家聚首。 至于邱素贞失踪后邱连的去向,田志却说他不清楚,只记得在邱素贞失踪不久后,邱连便卖了祖祖辈辈住了几代的民舍,后来听说邱连早离开了洪沙县,也有说邱连不堪失女之痛,卖了民舍之后,便也找一处僻静之地随邱素贞去了。 当然这些说法并未得到证实,但邱连确实已不在洪沙县这事,田志却十分肯定。 展颜问田志为什么会这样肯定 田志说,他与邱连也算得上难得能聊上几句的知已了,邱素贞更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那样水灵灵的女娃儿说没便没了,至今他想起邱素贞脆生生喊他“田伯伯”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哽咽落泪。 在得知邱素贞失踪之后,田志还帮着邱连找过好几个地方,然却无果。 之后邱连卖民舍离开之际,田志在自家门口收到了一封邱连留给他的书信,那书信只言道邱连要离开洪沙县了,至于离开之后去哪里去做什么,邱连却是只字未提。 田志随后跑到昌盛街十一胡同邱连家,看到的确实已是人去楼空,屋里什么东西也没带走,邱连大概只带走了卖民舍所得银两,及两三套衣袍。 此后直到听闻了十一胡同闹鬼一事,本来田志也没怎么想去理会,后来还是余光年亲自带着少许碎银子上门,请他前去瞧个究竟,他才去的。 而这一瞧,田志吓了一大跳。 田志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闹鬼的地方竟然就是知已邱连之前的民舍,他听着余光年夫妻说了大概情况之后,便决定在余光年家待到夜里亥时,听听那女子唱戏的声音。 也就在那一回,田志见到了女子的真面目,而余光年夫妻因着害怕并未在院中,所以也没能见到唱戏女子的模样。 田志初见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时,他是瞬间遍体冷寒,在慢慢往下移,看到女子半空飘浮无脚的下半身时,他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田志肯定地说,那唱戏的女子确实就是邱素贞,他断然不会认错。 而且那会田志好像也有听到邱素贞阴凄凄喊着他“田伯伯”的声音,只是那时他被吓得只剩半条命,再待到唱戏声过去醒来,他立刻便跑出余光年家,连声招呼都没跟余光年夫妻打一个。 谢谢天涯芳草树、勿打勿撞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体内针 阴十七抓住其中的关健问道“田大师在见到女鬼的过程中晕过去了” 田志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是晕过去了,那也是我初次真正见到鬼,哪有不怕的” 展颜则问“再醒来,一切便恢复如常” 田志道“对,一切都正常,就好像那一场我亲眼见鬼的经历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但田志还是被脑海里残留的见鬼惊骇吓得屁滚尿流,立马一口气跑回自已家中,直到隔日余光年上门来问详情结果,他方将女鬼一事告知余光年。 再然后,田志不曾再到过余光年家,余光年也被他拒之门外,说莫再来找他,他没法子对付那女鬼。 田志道“莫说我是真没法子抓鬼,便是有法子,我也不忍心对那可怜的女娃儿下手” 田志这般感叹,阴十七心中却有疑,她想啊,这田志大概是真没法子抓鬼,要不然上回见鬼的时候怎么会被吓得直接晕过去,此后还不敢再发现在余光年家呢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自然也就坦露出来,阴十七也是不想遮挡,用神情直接告诉田志她的质疑。 不过令阴十七讶异的是,这回田志虽是将她的质疑瞧出来了,但却只是微瞥了一眼便默默无声,一副伤心难过、垂头丧气的模样。 阴十七不禁收起质疑,面上讪讪道 “田大师也不必多想,倘若那邱素贞真是女鬼,那必然是有冤方会滞留于世间,不肯离去投胎,田大师若有法子化去女鬼怨念,安心投胎转世,这也是一件大功德的好事,邱连日后晓得田大师的功德,也自然感恩于田大师,不是么” 倘若真能如此,那便真如阴十七所言,还真是大功德一件,可田志诓得过旁人,却是诓不过自已,他有几斤几两重,自已还是掂得清的。 田志情绪不高地说道“阴快手明明不信我,何必还这般安慰我” 阴十七道“我有保持怀疑态度的权利,田大师也有向我证明你是对的权利,难道田大师是想未战先降么” 田志轻笑了下,再没有应声,只道今夜亥时再见。 从小茶馆出来,田志归家去做今夜的准备,展颜与阴十七则回了趟衙门。 两人一到衙门便直接到了仵作房,石仵作与珍稳婆显然是刚刚检验完那大小两个坛子的尸骨,正在洗净双手。 待两人走近来到横躺于木板长形尸板床上的无头男尸后,石仵作就站在长形尸板床旁边另一张桌子的桌面边上,上面有一个铜制圆盘,他指着圆盘里的一根细长银针道 “无头男尸除了昨夜里我给你们所说的结果之外,回衙门再做更加详细的尸检时,我发现了这根医用银针,银针插入死者昏穴时极为准确,且力道把握得十分恰当,凶手应当是个极会用针的人。” 阴十七讶然问道“银针它是插在死者身体上哪个地方” 石仵作随即走近横躺于长形尸板床上的无头男尸,掀起白色的盖尸布,指着死者尸体的一个穴道 “昏穴,且完全没入。” 阴十七明白了“凶手是先将这银针插入死者的昏穴以致昏倒,然后再将死者的头颅一刀砍下来。” 石仵作点头,一旁自两人进仵作房便未曾开过口的珍稳婆也是这般认为,俱都觉得这是照目前尸检所得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可能。 展颜默然不语,因为他已然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阴十七在想的问题,她问展颜道 “除了医者能耍得一手好银针之外,还有谁有这本事” 展颜道“也不是所有医者都能耍得一手好银针,更不是非是医者便不能耍得一手好银针。” 这话没错,不是所有医者都会针炙的,倘若不会针炙,那么针法也没可能这般好,那么反过来一想,倘若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不是医者却能将银针运用得极好的人 展颜直接道出了重点,所以石仵作自无头男尸体内取出银针的这个发现,虽是多了一个方向搜索线索,但范围还是很大的。 阴十七想通了这点,不禁有些失望,逐又问起那大小两个坛子的尸骨。 石仵作一听,便示意珍稳婆说道说道,见到石仵作此举,阴十七已然可以确实两个坛子中的尸骨,确实如她所料那般是个女子。 在躺着无头男尸的尸板床对面还有另一张尸板床,这张尸板床与第一张不同,上面存放的不是尸体,而尽是一块又一块的尸骨。 珍稳婆移动脚步,走近存放碎尸骨的尸板床道 “大小两个坛子里装的尸骨皆属一个人,经检验是个女子的尸骨,约莫死了有一年多左右,大坛子里装的是四肢与躯干,小坛子里装的是碎掉了的头颅,大坛子里的尸骨虽也是被砍断了四肢,但至少骨干完好,不曾被重击敲碎。 小坛子里的头颅头盖骨则严重得很,不仅被重击碎成碎骨,连脑浆、头皮之类也是被刻意掺入醋进行阉制,所以无论是碎成十数片的头盖骨,还是脑浆、头皮之类,都是被先浸泡在醋中封闭存放,至少得隔了数月方被取出装坛。”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珍稳婆这样细致地分析一遍,阴十七还是听得微微头皮发麻,连展颜也是皱紧了眉头道 “什么样的大仇恨竟让装尸者做得这般绝” 用醋阉制,再浸泡封存数月,阴十七开始觉得装尸者极有可能便是凶手,逐问珍稳婆可能尸检出尸骨女子的死因 珍稳婆说是中毒身亡。 珍稳婆的回答让展颜与阴十七立刻将装尸者的身份转换为凶手,女尸骨是被谋杀的 阴十七问“无头男尸身上虽没了可证明身份之物,不过还有这一身衣袍,不知石仵作与珍稳婆可有检出点什么来” 除了尸检,物检也很重要。 但无头男尸身上的衣袍实属普通,无论是衣料还是样式皆属大众化,并非独特异行,只能看出衣料方面看出无头男尸出身不算贫穷,但要大富大贵却也没有,属于中间那一层。 这样的结果形同于无,属于中等生活水平的人实在是太多,这样的人家在洪沙县至少得占了一半人数之多。 至于装女尸骨的那两个大小坛子,也是普通随处可见的酒坛子,实在没什么参考价值。 出了仵作房之后,展颜与阴十七直接去了衙门的档案舍。 阴十七望着木架上满满的档案资料,她不禁大叹一声道 “这得看到哪年哪月啊” 幸好珍稳婆有对女尸骨的死亡时间给出个大概,两人只在两年前到现在的档案资料中翻看,虽有了年限少翻了许多档案,但两人还是足足费了一个多时辰方将两年间的所有报案档案资料看完。 展颜与阴十七各坐一边,皆捧着大量的档案资料查看,最后两两对眼,皆是摇了摇头。 阴十七道“没有接到报案” 展颜道“或许就像先前我们查苗寡妇的案子一样,无论是苗大还是朱松,皆没有报案。” 阴十七蹙眉道“但苗大与朱松至少是村民们亲眼见到沉入河里身亡,所以村民们便以意外处理,并未生疑而想到要报案,可这坛中女死者明明是被毒杀的,难道她没有家人亲友么即便突然消失了踪影,也无人注意到” 展颜摇头道“尚不清楚,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既然衙门没有接到报案,那我们就得从余大叔家附近的百姓着手了。” 阴十七精神不济地道“嗯,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快去余大叔家吧,看花大哥在白日里有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两人出衙门之际,已是临近巳时末。 七月的艳阳高挂,晒在身上的阳光却让人感受不到半丝暖意,余光年家里里外外的人,或邻近的人家,皆个个窃窃私语,还时不时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面上俱都显着疑惑与惊骇。 展颜与阴十七走过十一胡同半段的路来到余光年家门前,沿途便听到了不少碎言碎语。 有人说余光年夫妻不知做了什么阴损之事,这才撞了邪祟有每日夜里亥时女鬼唱戏的声音。 也有人说余光年夫妻两人老实诚恳,实非恶人却糟来恶鬼,定然是倒霉买了邱连的民舍。 还有人提起邱素贞来,说邱连卖掉这民舍时,便是因为邱素贞的无端失踪而起,或许那两坛子尸骨指不定就是失踪的邱素贞。 更有人直接揣测说,邱素贞其实就是邱连杀的 不管这些碎言碎语之中可有半句是真,阴十七都觉得坛中女尸骨绝非是邱素贞 “从时间上来算,女死者已死了一年多,而邱素贞是在半年前失的踪,不久邱连便将民舍低价卖给了余大叔,所以怎么算怎么看,女死者都不可能是失踪的邱素贞。” 邱素贞的失踪,当时邱连倒是到衙门报了案了,衙门也立案调查,但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捕快吏房并没有找到邱素贞,就这样查了两月余,捕快吏房的捕快也就放弃了。 展颜道“当时负责查邱素贞失踪一案的捕快就是陈跃,待下午回衙门,你去找陈跃好好问问,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阴十七应好。 衙门档案舍里的档案资料里虽有大概写清楚案件的始末,及案子未破搁置的缘由,但比起看那些死气沉沉的资料,找陈跃问情况是更快也是更详细了解清楚案件的最佳途径。 进了余光年家门,两人便看到花自来一脸沉重的站在院子里沉思。 阴十七走近将花自来那沉思的模样看了又看,又扫了一圈还在院子里小心翼翼搜查着可能有的线索之后,她轻拍了下花自来道 “花大哥,想什么呢” 花自来是真的想案情想得入了神,展颜与阴十七两人的到来,他确实没发现,何况一进余光年家门后,展颜便去问搜查线索的衙役们可有发现,只有阴十七直接走到花自来侧面将他看了又看,还用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而阴十七的这一下轻拍,直接让如老僧入定的花自来吓得低声叫了出来,反吓得阴十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反应过来是阴十七后,拍了拍胸口问 “是你啊十七你什么时候来的” 花自来伸长脖子看了看阴十七身后左右,阴十七深知他意,随意便往展颜的身影指去 “在哪呢” 花自来顺着阴十七的指向看去,果然见到刚刚问完衙役们的展颜,他提步便想往展颜那边走去,却让阴十七拉住了手臂,他回头不解道 “怎么啦有事” 阴十七往展颜的方向努努嘴,示意花自来无需过去后,便贼兮兮地问道 “展大哥都走过来了,花大哥还走过去干什么要不咱们先来说说,你方才到底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入神连我和展大哥进了这院子,你都不知道” 花自来见阴十七那副眨巴着眼睛,一副“快将你的秘密告诉我”的神情,不禁伸手便揽过阴十七,一手搭在阴十七的肩头,一手叉腰道 “方才我在想啊,那唱戏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在你与展大哥的眼皮底下继续唱完两刻钟的戏曲,而不被你们俩的火眼精睛发现的” 原来是在想这个。 阴十七还以为花自来是在想哪家的姑娘思春了呢 虽有些小小的失望,而且看花自来神情好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阴十七还是很捧声地问道 “那花大哥可有想出个结果来” 果然花自来被阴十七这么一相问,他热情洋溢的高昂顿时如被浇了冰水一般瘪了,没精打采道 “什么可能我都想过了,可什么可能最后也皆被我自已推翻了展大哥,很疼啊你做什么突然拍我的手” 花自来垂头丧气到一半,便让走近他与阴十七的展颜一个狠拍,将他揽在阴十七肩头的手拍个正着,他立马整个人跳离阴十七足足三大步之远。 不长记性的花自来活该被拍求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布卷发 这样忽来的变故让阴十七看得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她看着花自来吹着被大力拍红的手背,听着花自来十分委屈地指控展颜的狠心,不禁转眸再看展颜。 展颜却是宛若没听到一般,直接无视掉花自来连连委屈心酸的指控,淡然地反问花自来一句 “你可是忘了我曾说过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话了么” 展颜这话一出,花自来直接将还未诉苦诉完的委屈尽数吞回肚子里,脚步还往离阴十七远些的方向再移了两步。 花自来那副可怜的小模样,连阴十七都觉得展颜有点过份了,至少拍掉花自来的手时,拍得小力一点也好啊 阴十七转而又觉得花自来好似没做错什么事,就是揽了下她的肩头而已嘛 阴十七想到这,神情直接愣住了展颜这是什么意思 上回说“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动脚”这话时,展颜应当还没识破她的女儿身,所以阴十七当时也就没在意,可这会再想来,为什么她有种在当时展颜便已晓得她实则是姑娘家的错觉 还有,这错觉真是错觉么 花自来在心中默默哀嚎自已不长记性活该被打,阴十七刚愣着神游太虚。 展颜也不理会这两人因他的一掌而带起的涟漪,只在心里决定今夜回去得好好与花自来说道说道,既然他没将叶子落的真实身份瞒花自来,那么阴十七的身份也该是时候与花自来实话实说了。 如此一来,以往也可少些像今日花自来没规没矩的麻烦。 展颜想好后,便招手让花自来走近些问道 “可有发现” 花自来委委屈屈中还带着点疑惑,在走近展颜时,双眼还在展颜与已回过神来的阴十七两人脸上来回滴溜溜转着,那眼神绝对写满了对两人是否有奸情的怀疑。 展颜倒没什么,坦坦荡荡得让花自来不禁觉得自已是不是多想了,可在触及阴十七莫名奇妙慢慢有些别扭的神态之后,他也顿时化身最佳火眼精睛,立刻将心中对两人是否有奸情的猜想快速地盖棺定论绝对有 便是心中有万万千千只蚂蚁自他心头爬过,痒得他想即刻向展颜问上一问,但一触及展颜那一脸以案子为重的正经神色,花自来也只能憋着,心想着夜里回到两人住所时,再好好与展颜敲一敲边鼓,看展颜会不会将事情也正经地与他说道说道。 不得不说,展颜与花自来的心思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花自来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纠结,将展颜与阴十七带到院中角落原本堆着杂物的地面边上,指着中间被阴十七与叶子落挖的那个洞口道 “就在洞里面最底下,你们看到没” 展颜与阴十七闻言皆上前一步再靠近些洞,双双蹲下看向洞底,两人都在洞底看到了被一些土半掩半露出来的黄色之物。 展颜问“方将我绕了一圈问过衙役,他们都没说到有这么些黄色之物” 花自来回头扫了一圈那些个离洞口离得有些远的衙役,嗤笑道 “还不是因为怕被女鬼缠上身,都怂了” 展颜只皱了一下眉头,便又很快释开,对众衙役心中对鬼怪的有所忌惮,并未说些什么。 倒是阴十七轻哦了声道“那花大哥是不怕喽” 花自来当然比起那些衙役,他的胆子更大那么一些,虽有些小怕,但他原本就不信真有女鬼,现今又是青天白日,他点头那点得十分有气魄,可阴十七接下来的话却直接让他刚点完头便后悔了。 阴十七浅笑着道“既然花大哥不怕,那花大哥下去将那些黄色之物挖出来吧” 花自来声音有点僵“为什么是我” 说着,花自来边看去展颜,意思是阴十七怎么不叫展颜下去,展颜不是也不怕么 除了这个意思之外,花自来还含着求救的意思,岂料展颜毫不理会,直接下命道 “下去。” 阴十七笑嘻嘻地又道“不用怕啦,花大哥,这会是青天白日,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陪着你,哪有什么好怕” 随即阴十七又转头向听到动静而纷纷竖起耳朵的众衙役们喊问一句 “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衙役即刻齐声回道“是” 众心所望,花自来除了下洞去挖还是下洞去挖,已没别的选择,微苦着脸下洞之际,他在心中暗暗想着,待此间事一了,他一定得好好整治整治这帮好事跑前头脏活累活跑后头的小兔崽们 花自来挖得小心翼翼,当挖出第一个黄色之物出来交给洞上面的展颜之后,接下来再挖出七个黄色之物,他的速度便快多了,因为黄色之物也不是什么骇人的东西,不过是一声黄布卷着,里面估摸包着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也不知是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花自来已然看清楚不过就是被埋在洞中土里的几卷黄布,他是连小怕都没了,全部挖出来之后,他便出洞到余光年家院中的水井边上去洗洗。 再回来的时候,展颜与阴十七已将花自来第一个挖出来的黄色布卷解了开来。 黄色布卷呈条状,长约四寸,两头被红绳绑住封口,展颜解开的瞬间,阴十七自黄条布卷里面闻到了一些灰烬的味道,她指着布卷里黑灰道 “这些黑灰应该是纸之类的东西烧了之后遗留下来的。” 展颜点头道“黄布、红线、黑灰,还有这” 展颜尚未说完最后一样,洗净了双手的花自来已然凑近两人边上,伸长了脖子去看展颜手中解开的黄条布卷。 什么黄布、红线、黑灰,花自来看到了也没什么反应,只在看到最后一样时,他差些软了腿,吞了吞口水抖着声音问 “这这这是头发” 是的,就是头发,还是一缕乌黑顺滑的长头发。 这让展颜、阴十七两人同时想到了大小坛子中装着的那个女死者。 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自衙门来余光年家,一进院子便快步走近展颜三人禀道 “展捕头,珍稳婆让我来告知一声,那小坛子中的女死者头颅并没有发现死者的头发,珍稳婆说,让展捕头在查案子的同时,看能不能找到女死者的头发” 不用找了。 因为已经找到了 来追加珍稳婆尸检的衙役将话带到之后,展颜便让衙役带着花自来刚刚自洞底挖出来的八条黄条布卷带回衙门,让珍稳婆再好好检验一番。 衙役应声而去,花自来即刻手舞足蹈地惊声嚷道 “在洞底埋卷着女死者的头发,这一定是有什么诅咒的完了完了完了我居然去亲手将它们挖了出来我彻底完了展大哥救我” 花自来又是懊悔又是求救的夸张模样,看得阴十七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花大哥谁说土里埋头发就是诅咒啊你这算哪门子的歪理啊” 花自来脸色微白地反驳阴十七“这是真理十七啊,你年纪还小,你不知道啊但凡像什么诅咒啊钉小人之类的,就是拿即将倒霉的人的头发来做法的” 众衙役本来因着女鬼一事就已是人心惶惶,被花自来这么一闹腾,他们已然双腿不自觉在慢慢往余光年家门外移,个个望着天色,心道此刻艳阳虽是高照,那女鬼不敢出来害人,但诅咒可不怕什么艳阳高照啊 展颜见状心下不悦,但花自来这般一涉及诅咒之类的怪力乱神便大惊小怪的模样,他实在是习惯得很。 与花自来从小长大的展颜最是清楚,花自来平日里虽不太信什么妖魔鬼怪,但一旦碰到什么诅咒一类的歪邪之事,花自来却是确信不移,更是比怕鬼怪还要怕上百倍。 这回还是花自来亲手挖出来的黄条布卷,花自来不变色大声嚷嚷,展颜才会觉得奇怪。 不同于阴十七劝解花自来的做法,展颜是直接将花自来派出余光年家干别的活去了。 花自来自然乐意,高兴得蹦个老高之际还不忘问展颜 “那个我不会有事吧可别把什么诅咒转到我身上来啊” 展颜横了眼口无遮拦的花自来,花自来即时苦着脸消停了,接着听展颜说道 “不会有事,倘若有事,我们谁也跑不了,即便现在跑出余大叔家也是晚了” 展颜这话不可谓不毒,直接将那些企图偷偷溜出余光年家院子的衙役们的脚瞬间死死钉在原地,连半步都不带移的。 阴十七瞧了瞧那些与花自来一样苦着脸微白了脸色的衙役们,顿时就想笑,又想着怕鬼怪的百姓们还指望着这些衙门官差保护,可他们却先自已吓自已,吓得不敢再待案发现场,那还怎么指望他们,她顿时又没了笑意。 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还是人在装鬼作怪吓人,身为衙门里的衙役再怕也不该生出想逃离案发现场的念头,倘若人人都如此了,那案子还怎么查 冤死的无头男尸,谁去帮他找到凶手替他伸冤 花自来也听出了展颜话中调侃之余的斥责,不禁眸色微暗地道 “展大哥,你上回让我查洪沙县内县外的冰僵花,除了县里有两家药铺有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找到,买的都很少了,种的干脆都半家都没有” 展颜道“知道了,关于刚才我说的医用银针,你带人仔细查查,倘若有需要,可先回衙门到仵作房去看看自无头男尸体内取出的银针模样。” 阴十七也道“对,虽说医用银针大都一个样,但其实还是有些微差些的,就像从无头男尸体内取出的那根银针,粗看的时候,与平常的医用银针没什么差别,但只要仔细再看一看,便能发现那根银针其实要比平常的医用银针要短一些,约莫有半寸之差” 展颜与花自来都知道陶婆婆是医婆,也会针炙,阴十七耳濡目染的,自然知道平常的医用银针的长短,何况阴十七素来观察事物入微,旁人或许还要拿上一根平常的医用银针与那根银针一较,方能得出半寸之差的结果,阴十七却是多看几眼便看出来了。 展颜的观察力不输阴十七,但在不熟悉平常医用银针的情况下,他在这一点发现上便输给了阴十七,所以他是听阴十七说的,也是确信不移。 花自来当然也一样信足了阴十七的话,点头说一定先回一趟衙门看看那根银针后,再带人做详细的搜查。 花自来临走前也对两人说了,那两家有卖冰僵花的药铺,他都问过了,药铺的老板都说好久没卖出过冰僵花了,而这个好久到底有多久,他却给忘了问了。 对此,花自来挠头搔耳地觉得十分失责,更是不敢再看展颜一眼便匆匆说办展颜交代的事情去了。 花自来飞快跑掉后,展颜与阴十七再看余光年家的院子与家门前已没旁的发现之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展颜去一趟花自来所查得的那两家有买冰僵花的药铺,再查问一遍。 阴十七则按着展颜的吩咐去找陈跃,了解一下当初邱素贞失踪案的情况。 两人临出余光年家门之际,突然想起田志所说的,余光年曾去找过田志的事情,两人逐又回到余光年院子中。 因为自家出了命案,随后又在自家院中挖出两坛尸骨来,余光年便向他帮工的码头管事请了数日的假。 岂料码头管事也听说了一些余光年家所出命案的传言,不禁嫌余光年晦气,在余光年提出要请假之际,他便干脆解雇了余光年,并将工钱清算,让余光年以后不必再到码头帮工。 余光年家中出命案,虽说无论是无头男尸还是坛中尸骨皆与他无关,却实实在在是发生在他新买了半年的民舍之中,老实的他除了接受之外,在回家的路上更是偷偷哭了一场。 回到家,余光年便与余氏说他已辞了码头帮工的活计,待到案子一了,他再去找更好的活计,却未说上半句码头管事嫌弃他时所说的那些晦气话。 余光年这般善意的隐瞒,也是不想余氏听后伤过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月行 余光年夫妻盛情难却,而其他衙役则在搜查完余光年家的院子与家门前后,便离开了余光年家。 此刻早过了午时,余光年家也只剩刚到的展颜与早一些到的阴十七两个衙门官差。 展颜抿唇轻笑道“好,那我们就叨扰余大叔、余大婶一顿,待用完午膳,我们便前往水月村。” 在余光年夫妻的盛情招待下,展颜与阴十七愉快地用了午膳,期间余光年夫妻还善意地提醒两人,说是若是真要去水月村,那两人最好脱下一身差服再去,不然怕是连水月村的村口都进不去。 余光年夫妻说,水月村虽不至于是穷乡僻壤之地,但其思想风俗却是极为忌讳官差,展颜与阴十七若穿着差服去,莫说见到徐姐,就是进不进得了村口也是个问题。 展颜不以为然,阴十七却是一口便说好,并谢谢余光年夫妻这么重要的提醒。 既然阴十七已然应下,展颜也觉得只是归家换一身常服也没什么,于是两人便分开各自归家去换了常服。 阴十七回家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叶子落的身影,逐问了陶婆婆。 陶婆婆说,叶子落自一大早出去,中间也没回来用午膳,至今是连个影子也没瞧见,不知做什么去了。 阴十七回陶婆婆说,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办去了,让陶婆婆不必担心之后,便也与陶婆婆说道她得前去水月村一趟,倘若夜间没能及时回来,必定是在水月村借宿过夜,让陶婆婆不必等她用晚膳,也不必为她担心。 两人归家换上常服所费的时间也不多,阴十七到说好的衙门前时,展颜已然牵着一匹骏马在等她,她上前便问 “不知今日能不能赶回来,展大哥与花大哥同住,可有让人给花大哥捎个口信万一今日赶不回来,也好让花大哥安心” 展颜原本就已让衙中衙役替他给花自来传个口信,内容与阴十七所言相同。 这会一听阴十七所言,展颜倒是意外阴十七竟然已会自动替他料想周全,回了阴十七肯定的答案之后,心下也是十分高兴的。 阴十七却是浑然未觉,她只觉得朋友间么,应当如此互相关心,并替对方料想周全,省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担心忧虑。 展颜先骑上马儿,随之阴十七便坐上马背,待她坐稳并抱紧他的腰,便是一声轻叱,骏马立刻奔驰而出。 在共骑的路上,阴十七问了展颜关于有买冰僵花的两家药铺情况。 展颜说,两家药铺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如花来自所查的一样,只知道这两家确实有卖过冰僵冰,具体时间花自来虽是忘了问,但其实便是记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确切的结果。 展颜便是如此,他只问到了大概的时间 “两家药铺的掌柜、伙计都说已记不大清,只记得大概是在数月前的某一天,但这个某一天两家药铺所说的情况却很奇怪的竟是一模一样。” 阴十七问“什么一模一样” 展颜道“他们都说那天是一个下雨天” 数月前的某一天,且这某一天还是一个下雨天 数月前可以是三个月前,也可以是半年前,或者九个月前,而下雨天,在过去的月份里,至少下过上百场大大小小的雨,这确实是一个没什么作用的线索。 阴十七微失望道“除此之外,再没问到其他了么” 展颜摇头,他知道阴十七话中问的是什么 “因为冰僵花甚少卖出,所以在那个下雨天,他们倒也有人多加注意到了那个来买冰僵花的人,但真正接触到人,两家药铺中只有其中一家的一个老伙计,当时那人身穿衰衣斗笠,也未曾踏进药铺里,只是让药铺里的伙计来取银两,并将装好的冰僵花递给他。 他们说看身形只知道应当是个男子,那人一直低着头,半张脸还包着黑色的布巾,偶尔带着几声咳嗽,似是感冒得很严重才带着黑色包巾,因此也就只有老伙计愿意靠近那人取银两递冰僵花,至于长相什么的,除了一身衰衣斗笠,靠得最近的老伙计也是什么也没再见到。” 花自来去查问的时候,并没有多加盘问,所以也没有盘问出其中一家药铺里的老伙计来,展颜再去的时候,是恃着捕头身份的震慑,也是仗着人命关天的严重性,这才让药铺里的掌柜与伙计尽心地回想。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此后药铺里的另一个年轻伙计想起了早不在药铺里帮工的老伙计,说是老伙计年老体弱,已再做不动药铺里的杂活,于是辞了工归家养老。 展颜问出老伙计的住处,并前往老伙计家中细问,这才问出了这么点有关买冰僵花的人的线索来。 阴十七道“看来这人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除了衣着上包得密不透风的准备,还在一个下雨天行动,这显然也是一个事先准备等待来临的时机,因为只有在下雨天,才有足不踏进药铺减少让人细瞧出长相的风险。 倘若那人坚持不脱下衰衣斗笠,带着浑身的雨水踏入药铺,那足以预见药铺地面上那形同被雨飘泼而过的湿漉漉。 为了在难得雨天偷得半日闲里可以少些清洁的麻烦,药铺里的伙计必然在那人不愿取下衰衣斗笠的情况下,也只能派出一个伙计到药铺门口去,接过那人的银两,并递给那人买得的冰僵花。 到了水月村,是在两人共骑着马儿奔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 水月村不大,比展颜与阴十七之前到过的边罗村、边叶村还要小,但这里的民风,在两人用过午膳之后,余光年夫妻给两人说了一些水月村里人的避忌,说是到了水月村,千万别犯这些避忌,否则容易招来民愤而群起攻之。 这样的话在展颜听说,实在是有些危言耸听。 但听在阴十七耳里,却不由想起自已前世在现代曾听说过一则新闻,那则新闻其实并不稀奇,只是她素来甚少看这类新闻,所以这则新闻在当时的她看来,简直就是太可怕了。 那则新闻是在说,有大学生被拐卖到山区村庄里做村中老光棍的媳妇儿,大学生自是不愿意,可三番四次想逃出山村时,却屡屡失败,因为每一回只要发现她逃了,全山村的人无论老少男女,都会齐心协力帮那老光棍将大学生给抓回来。 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原本也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少女,只是在帮着抓大学生的时候,这些少女已然是几个娃娃的母亲,已然是颇见沧桑的少妇。 在多年前,这些少妇还是受害者,可在多年以后,这些少妇已然转变成山村里的同谋,已成了迫害者。 当时看到这则并不新鲜的新闻时,阴十七才对这种封闭却又万分齐心的民风感到惊恐,一个这样的人并不可怕,可一个村里的人都这样,那便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听着余光年夫妻的描述,阴十七觉得水月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村庄,她并不怕,但却隐隐觉得此行深入水月村探查,大有可能不会很顺利。 到了水月村,展颜与阴十七并没有冒然进村,而是在村口与一个村民说,两人是受了余光年夫妻所托来找一个村里人都尊称之为徐姐的妇人。 展颜虽然觉得余光年夫妻之方是危言耸听了一些,但凡事小心为上,他还是知晓的。 显然那个被全水月村村民尊称为徐姐的人名声着实响亮,展颜一说完,那个村民便很是狐疑地将展颜与阴十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还连着问了好几个关于余光年夫妻的问题。 幸在来水月村之前,余光年夫妻将已身的一些情况都告诉了展颜与阴十七,这会两人倒也对答如流,那个村民见状,其警惕的神色已然松了大半。 再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村民显然已是全然相信了展颜与阴十七确是受了余光年夫妻所托才来的,因为村民最后问的问题是关于余光年夫妻最后搬到洪沙县里何处,又是在谁的手中买得,在谁的介绍之下买得。 这最后一个问题于展颜与阴十七而言,着实更简单了,因为这问题便是两人所查案子中的重要纽带,两人哪里会有答错的道理。 村民盘问后,便将两人带进水月村。 在前往徐姐家的路上,沿途有不少村民出来看,见展颜与阴十七皆是一表人才,一人生得有如画中人俊美如俦,一人生得宛若浊世独立的俊俏公子,相貌皆是上乘,气度也同是不凡。 闻讯而来的村中姑娘无一眼泛桃花动了春心,可惜这一路到徐姐家,展颜与阴十七的心思皆放在认路及观察沿途村屋村民的反应上,对于那些动了春心的村中姑娘,两人皆是视若无睹。 展颜是习惯了视若无睹,阴十七是不视若无睹也得视若无睹,试问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回应 而除了这些微动春心的姑娘们,余下的村民不是面露嫌恶,便是十足的不欢迎两人的到来,还有人两两嘀咕着,暗下讨论两人进水月村的目的。 这些暗下嘀咕的村民以为展颜与阴十七听不到,但其实阴十七还是听到了一些,虽因着远得远,她听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连听带蒙的也猜到了不少讨论的内容。 而这些内容着实让阴十七背后一凉。 展颜耳力虽不如阴十七好,只隐约听得有些村民在对两人指手划脚地议论,却听不清其中的内容,正想问阴十七是否听得清之际,便见到了阴十七有些难看的脸色。 展颜不禁问道“怎么了” 阴十七却是摇了摇头道“待会再说。” 这四个字,展颜一听便听明白了,心想着阴十七定是听清了村民议论的内容,他虽尚不知是什么内容,但能让素来胆大的阴十七也微变了脸色,这足以说明这内容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路上展颜与阴十七问了引路的村民不少问题,但大多被引路的村民无视掉,十个问题中大概就回答了两个,且这两个还回得含糊不清,都是个模糊的答案。 这两个问题第一个是问不知这水月村里有多少户人家 引路的村民回道具体不知,只知道百年前,我们村里也就百余来户人家。 百年前百余来户人家,那百年后呢 引路的村民是完全没回答到,百年时间可不短,期间再增个几百户人家也不是没可能,或只增个百户人家也是有可能。 可以说,这答案形同于无。 阴十七暗道,这引路的村民的回话技巧真乃不可谓不高 两个问题余下的另一个是问余大叔、余大婶会离开这水月村,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这个问题是阴十七问的,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那刹那,或许旁人会无所察觉,但感官强上常人许多倍的阴十七却是感到了杀气。 这杀气还是为两人引路,看起来就是一个庄稼老实人的村民。 村民说他姓余,还说水月村里的村民大都是这个姓,名字就叫大发。 余大发这个名字是这个引路村民唯一不用两人相问,便主动告知的讯息。 可阴十七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余大发实在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暗中让展颜小心一些之外,她自已接下来也是倍加的小心。 从水月村村口到徐姐家足足走了很长的路,约莫着得小半个时辰的路,走到最后竟然还走出了水月村的范围。 阴十七不放心地问道“余大哥,不是带我们去徐姐家么,怎么走着走着竟走出了水月村” 展颜也是早发觉了余大发的异样,只是余大发未发难之前,他也只能按兵不动,因为只有真正见到了徐姐,他与阴十七此行方不算白来。 在未见到徐姐一面之前,两人基本上属于被动的一方。 余大发见两人停下步伐不走了,逐也停下脚步半侧过身来,甚是不悦地解释道 “徐姐是我们水月村的神婆,地位尊贵,也喜安静,不喜让人打扰,倘若你们不是余光年夫妻所托而来,你们以为徐姐是随便什么外人都能见到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谋息 余大发显然已对展颜、阴十七不信他而心生不悦,大有“你们若是不跟着我,那你们便自哪来回哪去”之意。 阴十七与展颜对上一眼,自然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竖定,两人此行是非见到徐姐不可的,已走到了这里,哪里还有往回走的道理。 既然如此,除了相信余大发继续跟着他走之外,两人已再无选择。 走出水月村村尾之后,沿着山路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余大发便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道 “那里便是徐姐居住的木屋,到了木屋之后,我先去通报徐姐一声,待徐姐应下见你们之后,我自会出去带你们进木屋见徐姐。” 展颜没什么反应,阴十七却是问道 “那倘若徐姐不愿意见我们呢” 余大发似是嗤笑一声,并未回答,便又在前头引路。 阴十七也不恼,只更靠近展颜一些,低声与展颜道 “照着余大发的态度来看,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倘若徐姐不愿见我们,我们也只能打道回府” 展颜道“不急,我倒是觉得徐姐会见我们的。” 阴十七想想也道“也是,徐姐既然能助余大叔、余大婶离开这个水月村,那么应当不会拒绝我们的到来。” 余光年夫妻虽然不愿意向两人透露他们离开水月村的真正缘由,总敷衍说是住厌了村庄,也不想再受水月村世代相传古老民风所束缚,这才想搬到洪沙县里去住,也是为了更好更多地见识一些世面。 可这样的说词,倘若说先前展颜与阴十七有五成的相信,那么这会已是半点不剩 初入水月村,让阴十七看到听到感受到的所以怪异,这一切都向她说明了余光年夫妻离开的不简单。 展颜五感没阴十七强,但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水月村的复杂,除了叮嘱阴十七要多加小心之后,他自已也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到了木屋前,余大发先是上前去敲门,得到门里面一声低沉的应声后,他便推门进了木屋,然后再关上,将展颜与阴十七拦于门外。 两人则趁着这个空档打量起木屋外的环境状况。 木屋是建在半山腰上,水月村就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光是自水月村村头走到水月村村尾,再从水月村村尾上山走到这木屋前,就费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并非木屋离水月村有多远,而是自水月村村尾到木屋的唯一山路十分难走,余大发应是走惯了走得十分稳当熟练且快速,展颜有武功底子,阴十七也因着过去五年时常上县郊山上采药,又有展颜在一旁时不时拉一把,所以两人倒也跟得上余大发。 后来余大发见难不到两人,反而放慢了步伐,路程也走得弯弯绕绕,九曲十八转的,两人心中对此虽有疑惑,却也只能安静地跟紧了余大发。 阴十七看着层层绕绕茂密得让人有些分不清方向的参天古树,想起上山时余大发带着两人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她都有些绕晕头了,不禁道 “这山上的树密密麻麻,且大都是年月久远的参天古树,被这些古树遮去阳光,连月光大概也折射不进去,这会明明方会下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可这山却自有一股阴凉,越接近木屋越是如此” 展颜持与阴十七同样的看法,也是对余大发的行径颇为疑虑,但事已至此,两人也只能继续下去。 阴十七看得见死者的亡语,自是越来轻易感受到来自阴魂的那一种冰至骨里的凉气,展颜此刻听阴十七这般说道,便也听明白了阴十七话中之意,却也忍不住自我解释道 “余大发说徐姐是神婆,可能木屋有一些极阴之物。” 阴十七听出了展颜话中的些微自我安慰的惧意,毕竟倘若真有那些所谓的鬼怪,莫说展颜,就是她也没法子可以应对,她看得死者亡语,并不代表她有抓鬼的本事。 这般想着,阴十七不禁渐渐蹙起了秀眉。 展颜见状道“你也不必多想,只要没做亏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门,也是不怕的。” 哪知阴十七一听眉毛蹙得更紧了,接着慢慢苦了一张俏脸。 展颜不禁打趣道“莫不是你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阴十七苦着脸道“我把祖母刚种下的草药都给弄坏了,却污陷是胡胖子做的,这算不算” 展颜颇为正经地点了点头“算。” 阴十七苦瓜般的脸皱得更难看了“我和胡胖子、陈大哥出去玩,不小心害陈大哥的衣袍给勾破了,祖母问我怎么回事,我却没实话实说,这算不算” 展颜更正经地再次点头“算” 阴十七要哭了,展颜则快被笑意憋坏了,这时余大发总算出了木屋招手让两人入内。 展颜很快恢复冷漠的神色,拉着心中苦得冒泡的阴十七一同进了木屋,只是两人没想到,两人一跨进木屋,余大发便退出了木屋,并关上了木屋的门。 两人尚未来得及问上一句怎么回事,余大发已不见了踪影。 阴十七跑到木屋里一边的窗台去看,见余大发已然自顾下山去了,展颜也跟着到窗台边去看,自然也瞧见了。 余大发这样的行径明显有异,正当两人迟疑着要不要一人在此见徐姐,一人前去追上余大发问个清楚之际,木屋里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两位既是受余光年夫妻所托来寻老身,老身自是应当见的,还请两位且坐会,待老身将手中活计做完,再出去好好招待两位。” 这一番话是从里间传出来的,典型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两人即刻寻声到木门边。 木门是单扇的,也十分老旧,门上有几条不知因何而裂开的细缝,透过这细缝,展颜与阴十七皆看到里间有一个妇人背对着木门坐着,就像是和尚坐禅那般动也不动地静坐着。 两人透过细缝看到里间的妇人,再加上之前的声音发声处判断,声音便是由这个妇人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两人所见到的妇人便是徐姐。 徐姐诡异的静坐让展颜与阴十七不由各自在心里猜测着,这位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人猜测的同时,也让展颜决定两人还是不要分开行动的好。 阴十七倒是还有点想分开行动,也好查到更多的线索来,但放阴十七一个人在这里独见神秘兮兮的徐姐,展颜却是放心不下。 在展颜的坚持之下,阴十七只好作罢。 可两人这一坐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 木屋很快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展颜与阴十七早已坐不住,阴十七上前试着叫唤了几声徐姐,徐姐却根本没有回应之后,两人走近木屋里间的木门。 阴十七看向展颜,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这样近的距离,徐姐明明听得见我的叫唤,可为什么我叫她,她却完全没有反应呢” 展颜闻言,再自细缝里瞥了眼里间的徐姐道 “不可能听不见,可能有旁的缘由。” 阴十七想起一个多时辰以前,徐姐说待做完手中活计便出来招待两人的话,可照她看来,徐姐只是静坐着,虽看不到徐姐的正面,但她总觉得徐姐其实也没做什么,甚至那背影看起来也有些僵硬。 阴十七迟疑地说道“展大哥,你说徐姐会不会出事了” 展颜反问道“直觉” 阴十七点头承认这确实只是她的直觉,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 展颜素来相信阴十七的直觉,但徐姐是水月村的神婆,可以说是神神道道的人物,他不怕冒险,但他不想带着阴十七冒险 “再等等,兴许徐姐只是还没有做完她的活计,天黑了,我们先去找油灯点上。” 既然展颜这样说了,阴十七也只有应好的份。 两人在木屋外间找到一盏同样老旧的油灯,点上之后两人便继续坐了下来等着。 可再过了半个时辰,里间的徐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这让阴十七再也坐不住了,展颜同样觉得不能再等下去。 阴十七早将木屋外间里的摆设物什看了个遍,除了必需用品及一些画好的符纸之外,几乎没什么旁的东西。 阴十七道“外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想倘若有什么关健之物的话,那应该是在里间。” 展颜已然站在将里间与外间隔断的那扇木门前,他点头后道 “我要开始撞门了,你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阴十七听明白了,展颜也是察觉到了里间一直静坐着的徐姐的怪异,他是让她在他撞开木门之后,随时做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 木门并不厚重,比起之前展颜曾撞过的铁子望家的双扇木门,这扇木门简直要单薄许多,只两下便轻易地被展颜撞了开来。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以为徐姐这回该有反应了,可徐姐却还是保持背对木门静坐的姿势,这让两人同时感到不妙。 两人对看一眼后,展颜率先进入里间,阴十七小心随后。 徐姐就坐在地上一张席子上,她面前有一张香案,香案上有一个神坛,供奉的神灵既不是菩萨也不是佛,而是一只黄色的狐狸。 黄狐惟妙惟肖,阴十七盯着黄狐看,一时间竟是连眼也不带眨的,只颇为惊讶地对展颜说道 “展大哥,徐姐供奉的是黄狐仙” 黄狐仙是好听的说法,也有人直接叫其黄皮子。 展颜自也是听说过什么是黄狐仙,他与阴十七一样感到诧异之余,不禁也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现今的村庄都各有各的信仰,莫说被尊称为黄狐仙的黄皮子,就是一些形状奇特的古树巨石,也有村民将之当成神灵来拜,这般一相较,徐姐所供奉的黄狐仙实在是正常得很。 里间不同于外间,在神坛前的香案上左右各摆放着一盏长明灯,金黄色的灯槽里盛满了灯油,显然是刚添上不久。 有了两盏长明灯的照亮,所以自展颜撞开里间的木门,两人进到里间时,倒也不至于抓瞎。 徐姐自展颜撞门到两人齐齐蹲身在她面前,她一直保持着静坐的姿势,并紧闭着双眼,双手比着奇怪的手势,好像便是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似的。 最重要的是徐姐身上所穿着的是一身道袍,这让展颜与阴十七更加肯定了妇人便是徐姐的身份。 展颜直接伸手举至徐姐的鼻息间与颈脖脉息上,察觉到已无气息之后,展颜对阴十七摇了摇头。 阴十七惊道“死了” 展颜道“死了。” 徐姐死了 可这怎么可能 明明在一个多时辰以前,余大发还与徐姐说道两人的到来,并证得徐姐的同意带两人进了木屋,而在余大发离开木屋之后,徐姐还开口让两人坐着稍等的言语,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在这期间,展颜与阴十七可以以脑袋保证,两人皆没有听到异常的响动,更别说有外人侵入杀人。 然徐姐现今就在两人跟前,就这样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死亡,这是为什么 尽管摆在眼前的事实很难令人相信,但也是事实,除了相信之外,展颜与阴十七已无别的选择。 这突来的噩耗让两人消化了好一会,这才两人重新审视起这个严然已成了案发现场的木屋里间。 在重新审视的同时,两人已然对水月村此行感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要不然不可能仅仅在两人到达水月村并要求见徐姐的这几个时辰里,活得好好的徐姐便已身亡 展颜与阴十七开始在里间转了起来,里间的摆设物什与外间一样简单,除了多一个神坛香案及更多的符纸之外,没什么不同的。 展颜察看了那些铺满里间唯一一张桌子上的符纸,发现桌面符纸当中竟有一张还未画完,笔尖沾满的朱砂也还未全干 “徐姐先前说,让我们等她做完手上的活计,应该是指当时她正在画这些符纸” 说到这里,展颜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展颜想到了那会他与阴十七听到声音后,两人是立刻走到木门边窥看的,那时徐姐已然在香案神坛前静坐,那么徐姐话中所说的活计又怎么可能是指在画符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险成凶 阴十七见展颜已自已察觉到了异样,便接着道 “徐姐对我们说的活计应当不是指在画这些符纸,可到底是在指什么,我们现在什么也推测不到,不过展大哥,你过来看一下徐姐死后仍摆着的这个奇特的手势,你觉得徐姐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展颜去瞧桌子上的那些符纸时,阴十七已然蹲身在徐姐尸体旁研究着徐姐死亡后摆出的奇怪手势,但她瞧了好半会了,也没瞧出什么来。 展颜依言靠近阴十七,并在徐姐尸体的另一侧蹲身下去,顺着阴十七指的方向仔细看将起来。 徐姐是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死亡的,双腿盘膝,脑袋垂下,双手动齐齐比着莲花指轻搁在盘着的腿上。 阴十七道“徐姐一身道袍,这足以说明徐姐入的是道教,并非佛门,可展大哥你看徐姐死时所捏出的莲花指,不觉得很奇怪么” 展颜道“徐姐身着道袍,却比着佛门中的莲花指,这确实很奇怪。” 道家与佛门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信仰,一身道袍的徐姐却在临死双手比着佛门中的莲花指,这太矛盾了。 阴十七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徐姐想告诉我们什么讯息” 展颜点头道“有这个可能,而且我细致看过了徐姐的尸体,徐姐尸体完好,半滴血未见,也非中毒现象,我背过身去,你解开徐姐的道袍查看一下尸体,看看道袍之下是不是有我检查不到的伤处” 阴十七道“好” 展颜起身背过身去,随意再看了两眼里间之后便走到外间去,在外间更仔细地查看起来。 之前两人未发现徐姐已死,自然在查看外间时可能会注意不到该注意的地方,这会徐姐已离奇死亡,展颜再仔细查看外间,心境与查看角度已然大不相同。 就在展颜费了好半晌也未查探到什么之际,外间窗台外传来细微纷沓的脚步声将他吸引到了窗台边。 展颜往窗台外看去,只见黑幕之下的远处,隐隐有一条火龙将至,那是人在夜间行走举着火把的情景,那样多的火光组成长长一串形同火龙,这足以说明来人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展颜顿感不妙,这时里间也传来阴十七的叫唤声。 展颜快步进了里间,阴十七见到他便道 “徐姐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可惜这会离子时还要很久,要不然我倒是可以” 展颜急声打断阴十七的话道“我们没有时间了” 展颜随之将阴十七带到外间窗台边去看那蜿蜒而至的夜下火龙,阴十七讶道 “那是水月村的村民么” 展颜道“这里除了水月村,邻近已无其他村子,除了水月村人,不可能是旁人。” 浩浩荡荡,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夜幕,随着火龙的越来越靠近,阴十七跳动的心便越来越不安 “展大哥,水月村村民这般兴师动众地上山来,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展颜也有此感觉“余大发的行径、徐姐的突然死亡、水月村村民成群结队地在夜里上山,这些都挺奇怪的。” 阴十七蹙眉道“我有种感觉,从一进水月村一切便都怪怪的” 展颜突然想到一事,侧脸问阴十七 “对了,我们进水月村后,一路上你所听到那些村民议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展颜尚记得那时阴十七微微变脸的神色,那可能就是阴十七心中强烈不安的来源。 听到展颜提起这件事,阴十七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其中大多的话,我都听不大明白,但有一句我听明白了” 那些水月村村民议论的话都是一些不好听的话,阴十七略过了这些不好听的话,直接重复那一句令她变色的话 “他们说进得来出不去,可惜这两个长得这么好的年轻人了” 展颜听后,虽没有如阴十七那般当场变了脸色,但也确实被水月村村民随意议论出来的这句话惊住了,并非害怕,也并非有所退缩,只心中隐隐觉得的阴谋气息越发浓重了。 阴十七又道“展大哥,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来者不善,我们都应该早些做好准备” 随着远处火龙已离只剩不到五丈的距离,展颜与阴十七迅速进到了木屋里间。 到了里间并关上木门之后,展颜便再一次检查了徐姐的尸体,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死因,却发现徐姐好像就是瞬间窒室气绝的,根本查看不出任何死因。 展颜也非专业的仵作,阴十七更不是,两人对着徐姐的尸体,一时间竟是无计可施。 阴十七看着徐姐的尸体道“徐姐在余大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现今却突然死了,且不知死因,倘若那些村民到了,他们认为是我们杀害了徐姐,那还的应验了那句进得来出不去的话” 展颜道“有我在,不用怕。” 展颜这话简直暖进阴十七的胃里去了,她含笑道 “对,我们是官差,且都有些身手,而他们不过是普通的村民,何况有展大哥在,我什么时候都是不必怕的。” 何况阴十七其实也没在怕的,只是觉得两人现今的处境堪优,案发现场除了死者,便是她与展颜两人,一个说不好,两人便不仅仅是疑凶,而是成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展颜也知道阴十七在担心什么,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人的下场大有可能便如阴十七所担忧的那般,糟到即将到来的水月村村民的群起攻之。 就在这耽搁的当会,水月村众村民皆举着火把到达了半山腰的木屋。 当然两人也还未打算要跑,毕竟水月村村民到底上山到木屋来做什么,两人还未搞清楚,而落跑则显得做贼心虚,展颜与阴十七身为官差,虽听了余光年夫妻的建议而没有暴露身份,但两人想着,倘若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么亮出官差的身份便是必要的。 倘若没有到那一步,两人也不打算那么快暴露,毕竟如余光年夫妻所言,暴露官差的身份之后,事情是否有缓解或更糟糕,这都是无法预料的。 众村民皆尽数围在木屋前,个个举着火把看着林中寂静的木屋,当中有一个似乎为首的人站出来道 “徐姐,我是村长余得海,那两个外人来访徐姐,却至今未曾下山,不知徐姐可是留了他们过夜” 隐身在木屋外间的展颜与阴十七听得一清二楚,外间的油灯早让两人熄灭,为的是不让木屋外的村民将屋里外间的情况看个透,以便两人藏身,见机行事。 说话的人是水月村的村长,这倒是让两人颇为惊讶的,阴十七悄声道 “没想到带头的居然是水月村的村长,看来事情真的不简单” 木屋外再次响起余得海的声音,展颜示意阴十七莫再开口,便听得余得海大声往屋里喊道 “徐姐我们水月村从来不欢迎外人,此次能让余大发带着那两人来山上木屋见徐姐,也是遵照在徐姐之前曾交代过,若是有人来找徐姐便带人来木屋的嘱咐,这也是看在徐姐的面子上,可徐姐也应当晓得我们水月村更是从来不留外人过夜的惯例徐姐若是想留外人在水月村过夜,即便这山已出了水月村的范围,但还是不符合村规啊” 阴十七眼力好,何况在昏暗的夜幕下还有火把的照亮,两人就隐身避在已关闭的窗台之下,她悄悄透过窗台特意留的一条小细缝往外瞧去,便见到了喊话的余得海。 只见余得海五十开外,人高马大,一副强壮有力、凶神恶煞的模样。 阴十七已见过徐姐的尸体,徐姐是何等模样她是一清二楚,她估摸着徐姐的年岁最多也就三十左右,可余得海却是一口一个“徐姐”的尊称着,这让她不禁更回确定了两人不能冒然行动的决定。 余得海能这样尊称一个比他年岁还要小上一大半的妇人为“徐姐”,他又是水月村的村长,是有权利决定村中诸事的领头人,倘若让他入内知道了他所尊敬的徐姐已然死亡,那么又引发怎么样不可控制的事情,还真是不好预料。 余得海已喊了两回话,木屋里却是毫无反应,跟着余得海上山的村民已然个个躁动起来,说着这是怎么回事,甚至已有人开始疑心起来徐姐的安危来,说道余氏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阴十七看着那个说出这句推测来的年轻村民,心道这个人还真是有神算的天份,随口一猜的话,竟被他猜中了 展颜也注意到了余得海这回带上山来的村民竟无一个是妇孺老弱,皆是水月村里的得力壮汉,个个看起来身强力壮,且人数估计得有三十多人。 阴十七也正在为被余得海带来的人的阵仗发愁,低声问展颜 “展大哥,我们是应还是不应” 展颜没有答话。 展颜与阴十七知道倘若不应,那么徐姐的许久不回话,屋外的众村民必然在余得海的带领下冲进木屋,继而发现徐姐其实已死,而他与阴十七无疑成了杀人凶手。 倘若应呢 展颜拿不好主意,但至少应声了才有转寰的可能,正想回答阴十七应话的时候,里间突然传来响动,他即刻往里间开着的木门瞧去。 木屋里间的长明灯并没有熄灭,除非长明灯燃烧到油尽自已熄灭,否则在灯槽里的灯油未燃尽之前,两盏长明灯熄灭不得,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是常识,无论是展颜亦或阴十七,两人都没有过念头要将长明灯熄灭。 阴十七在听到响动后,也与展颜一般迅速看向里间敞开的木门。 这时屋外的余得海已然没了想再喊第三次话的兴致,不知悄声与他身旁的村民说了些什么,那村民便举步往木屋大门前,开始敲门并唤起徐姐。 一声又一声的,接连唤了好几声后,村民向身后的余得海摇了摇头 “村长,没人应” 余得海早上前了几步,听村民这样一说,便也跟着直接走到木屋大门前,耳朵趴在木边听了一会,没听到动静后,又走到木屋侧面唯一的窗台外,见窗台紧闭,伸手推了推木制的窗棂,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那村民跟在余得海身后,见状问道 “村长,这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啊” 不用这个村民说,余得海也早察觉到今夜的徐姐怎么半点动静也没有 往日里,即便是半夜来找徐姐,徐姐也会起身问明情况,素来待水月村的村民极好,不曾像这般他都喊了两回话了,且说明了他带村民前来的缘由,怎么徐姐硬是没半点动静 这让余得海不得不生疑了,随即便道 “撞门” 村民闻言瞪大了双眼“村长徐姐虽素来待我们极好,可徐姐喜静,不喜人冒然打扰,不然也不会独自搬到这半山腰的木屋里来住啊,这撞门要是惹徐姐生气了,那可怎么好” 其他村民闻言也纷纷有些顾虑,皆言道徐姐供奉的是黄狐仙,要是徐姐动气,那便等同于黄狐仙动气,而这黄狐仙动气,那可是不得了的祸事 如此一来一往,有多个村民不禁劝起余得海来,还是再叫唤几声吧。 余得海道“再叫唤上几声那自然没问题,可若是还没应声,那又当如何” 那多个村民住嘴了,倒是另一个三十多岁的村中壮汉上前答道 “那便再撞门吧我们也是关心徐姐的安危,徐姐晓得原委之后定然不会怪罪我们,徐姐不怪罪我们,那黄狐仙自然也不会动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能是徐姐平日里给村民的印象实在太好,都觉得那样和气且有本事的徐姐定会如壮汉所言,不会怪罪他们,倘若真有怪罪的意思,他们再一起跪地求求,心软的徐姐定然也会饶了他们。 壮汉这话一落,村民两两三三议论过后,便纷纷赞成壮汉的说话,余得海也没意见,当即便让先前敲门的那个村民再敲几次喊几次,并嘱咐这几次要敲得喊得更大声一些,务必要让便是徐姐在熟睡,也能将徐姐吵醒起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屋下洞 余得海这般说了,所有上山的年轻村民也皆没有异议,那个村民也不再犹豫或顾忌,转身便再次敲门叫喊。 结果可以预见,同样的寂静无声。 余得海再没有耐性,或者说他是真的担心徐姐的安危,大声令下,几个粗壮的村民快速上前,开始全力撞开紧紧闩住的木门。 撞开木门的那一瞬间,先前那个村中壮汉头一个冲进木屋,一番查看过外间,可外间一片黑暗,他便直接冲进里间,接着瞪眼一声大叫 “死人了” 余得海与其他村民随后,听到壮汉这样一喊,纷纷直接跑到里间,见到静坐于香案神坛前的徐姐,壮汉已蹲身于徐姐身侧,一脸悲伤。 余得海快步上前蹲在徐姐的另一侧,见徐姐垂头闭目,毫无动静,不禁颤着手伸到徐姐鼻下探息,很快又抖着手伸了回去 “真、真真死了” 壮汉悲愤地嚷道“一定是那两个外来人干的一定是他们杀了徐姐” 余得海还未自徐姐突然被害的震惊中回过神,已听得跟着他上山到木屋的村民被壮汉那般一说,齐声喊着 “是那两个外来人杀了徐姐” 余得海尚未失了理智道“那两人是到过徐姐木屋,可谁也没见到他们杀害徐姐,我们这样就定了他们杀人的罪,会不会” 壮汉打断余得海的话“村长你这话我余高可不爱听整个水月村就他们是外来人,除了他们是凶手,我们水月村里的村民谁会是凶手” 其他村民立刻至少有一半起哄附和余高这话,先前带着展颜与阴十七上山到木屋的余大发也站了起来道 “村长,我余大发敢对天发誓,下午带那两人到木屋见徐姐时,徐姐还活得好好的后来我一走便没再来过,再然后就是现在” 余大发这话无疑是更加坚定了那起哄附和余高所言,也动摇了那不太确定的另一半。 壮汉余高接着道“就是啊村长大发走时,徐姐还活着,现今却是不明不白死了,那两个外来人不是凶手,还能有谁是凶手” 这一回余高的话已获得差不多尽数的村民附和,余下数人是余得海的亲信,皆看着余得海的态度,但这数人心中其实也已信了余高的话,皆同意徐姐乃展颜、阴十七两人所杀。 余得海也是没话说了,何况他本身也是怀疑展颜与阴十七的,只是觉得事关人命,总不能太过武断,这会民愤被余高、余大发激起,他若再抱着不能一盖定棺的左见,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继而引火上身。 余得海顺着众意道“那两个外来人确实是最大凶嫌,但没人亲眼见过,总不好太早下定论,大家伙还是快点在木屋周边散开,尽快将那两人找到,也好当面对质,问问徐姐到底是不是他们杀的倘若是,那我余得海在此对天发誓,一定会亲手为徐姐报仇” 余得海身边的亲信余关立刻道“村长说得对现今还是将那两个外来人找到最是要紧,不管徐姐是不是他们杀害的,我们总要先将人找到才行” 余高与余大发听后,也未再说什么激愤言语,余得海是村长,他们还总得给村长个面子。 接下来除了留下两个村民守着徐姐的尸体,包括余得海在内皆尽数出了木屋,以木屋为中心点,四散开去寻找消失不见的展颜与阴十七。 他们大概万万没有想到,其实展颜与阴十七就藏身在他们的脚下,听着他们愤慨激昂的言语听了大半天。 就在余得海下令众村民撞门,展颜与阴十七听到里间木门内有动静的时候,两人迅速轻步靠近里间的单扇木门,意外地见到了自香案底下慢慢爬出来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爬出香案底下后并没有离远,而是向避在木门边后暗下察看的展颜与阴十七招手。 小女孩到底是怎么知道两人就避身于单扇木门边上的,两人皆不晓得,但她向两人招手这一举动,着实让两人疑惑的当下也有些疑心。 小女孩年岁不过十岁左右,似是等久了展颜与阴十七不过来,她也急了,一急便也快速爬出香案底下,轻手轻脚迅速到单扇门边,将两人中看起来个头小些也好说话好相处些的阴十七一把拉进里间。 阴十七一进里间,展颜自然也跟着再次入内。 还未等两人有所提问,小女孩已然低声道 “两位大哥哥,你们先别问了,村长伯伯他们都到屋前了,我们先到下面躲着” 说完,小女孩便放开阴十七的手,低身再次爬进香案底下。 香案原本就有垂下的桌布遮掩,只有掀起垂着的桌布方能看清楚香案底下的状况,阴十七见状也蹲身下去掀起垂布,往香案底下瞧去。 这一瞧,阴十七不禁回眸看向展颜。 阴十七手上还掀着垂布,展颜自然也看到了香案底下的情景,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徐姐身亡的香案底下竟然还一个洞 小女孩钻到洞下后,便冲上面的两人轻声道 “你们快下来,再不下来就来不及了” 两人本就陷在麻烦当中左右为难,这会出现这么一个临时躲避麻烦的屋下洞确实是两人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小女孩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帮两人 这些疑问同时在展颜与阴十七心中盘旋,不过两息阴十七便低声对展颜道 “展大哥,我们先下去,看看情况再说” 展颜点头,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阴十七先下洞,展颜随后。 小女孩见两人已然全下到洞里来,她便将洞口的遮板盖上,再按下洞口边的一个凸点,便示意两人安静,又指了指洞上面。 两人自然明白小女孩的意思,齐齐先放下心中的重重疑问,屏息静气听着洞上面的地板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再然后便是余得海、余高、余大发等众村民激愤不已的喊声。 从头到尾,两人与小女孩皆未曾发出半点动静,只静静地听着上面村民要抓拿两人为徐姐报仇的话。 两人本来担心小女孩听到这样的话会误信,并发出动静让洞上面的村民下洞来抓两人,但结果却是出乎两人的意料,小女孩不仅表现得很镇定,还一副未曾相信过上面村民字字句句所言。 两人放下心的同时,也对这个突然从洞里冒出来解了两人危机的小女孩更是心生各种猜测。 余得海带着众村民走了,但还是留下了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守着徐姐。 因着徐姐横死,模样虽不似其他死尸那般狰狞,可也到底是横死的,但凡相信徐姐这样的神婆,都是十分信奉鬼神的人,两个村民虽年轻力壮,平日里胆子也不算小,却还是在余得海等人离开后,商量着到木屋外间守着。 反正木屋并不大,外间里间皆不大,里间若有动静,外间也能轻易听到,于是两个村民便也移到外间凳上坐着守着。 展颜与阴十七皆耳力甚好,两个村民一走出里间,两人便察觉到了。 再等了一会,展颜便拿出身上常备的火折子想打着好照亮,不料他刚取出火折子,小女孩那边已有了些微亮光。 两人看去,只见小女孩手中捧着一盏油灯。 小女孩将油灯放在洞中间,三人围着油灯而坐。 展颜与阴十七因顾忌着怕说话声会让洞上面的村民听到,心中虽皆带着疑问,但也一时间没开口问,倒是小女孩先开了口道 “我叫余佳丽,今年九岁了,是徐姐的徒弟” 小女孩将声音压得很低,大概也是怕声音传到洞上面,接着又听得她道 “我们这样小声说话,上面的村民若不是站在趴在香案底下贴耳听,是听不到的,两位大哥哥可以放心说话,不过要很小声很小声说才行” 余佳丽的声音很轻柔,又刻意压低,就像一只小猫喵喵叫的声音,十分可爱。 有了油灯后,两人才能将屋下洞给大概瞧了个遍。 屋下洞并不大,堪堪装得下六个大人,所以两个大人带一个小女孩倒也还算宽敞。 阴十七指着洞口边上那一个凸出的点问“那是这个屋下洞的开关是么” 余佳丽点头道“对,那个开关一按下,洞外面便会在那个掀板上面铺上一层木板,大哥哥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这个洞的” 阴十七点头“哦” 阴十七嘴上轻哦一声,心中再一次对古人所造的机关佩服得五体投地。 展颜则问“你叫余佳丽,徐姐是你的师父,那上面的村民都说是我们杀害了你的师父,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阴十七心神即刻拉了回来,展颜问的这话正是她心中疑惑的最大点。 余佳丽面露悲伤道“因为早在你们来之前,师父就被杀害了,所以我知道师父不是你们杀的,但上面的人却说是你们杀的,师父常说凡事皆要存善念,黄狐仙才会显灵,我不能让村长伯伯他们冤枉了好人。” 屋下洞宽度还算可以,可高度却只容得小孩儿站着,大人只能半弯着腰站着,或直接坐下。 余佳丽的身高正好是屋下洞的高度,站起来头顶只余三寸便碰到了洞顶,她站起身走到洞口下方,看着被两层木板封上的洞口道 “师父被杀前,便让我躲在这里,说让我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出声,倘若师父活着,师父三日后便会打开洞口让我出去,倘若师父不在了,师父说让我也别管谁杀了师父,只要想法子逃出这座山逃出水月村,然后再到洪沙县里去找余伯伯和余伯娘就好” 余叔叔和余婶婶 展颜与阴十七听到这称谓,皆同时想到了余光年夫妻。 阴十七确定道“你口中的余伯伯的名字是否就叫余光年” 余佳丽闻言立刻坐回到两人盘膝而坐的身旁,扑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问 “对大哥哥认识余伯伯” 阴十七点头道“认识,这次我们会来水月村找你的师父,便是余大叔与余大婶告诉我们的路线。” 余佳丽道“哦,那你们来找我师父是有什么事么是不是余伯伯、余伯娘又有麻烦了” 又有麻烦 余佳丽所言的这四个字无疑证实展颜与阴十七两人之前的猜测,看来余光年夫妻果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才会在徐姐的帮忙之下离开水月村到洪沙县买民舍住下。 展颜问“先前他们遇到的麻烦,你能与我们详细说一说么” 余佳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便摇头道 “不行,因为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师父从来不让我参与,每回有要紧事与余伯伯、余伯娘说,都是让我到屋外去玩。” 阴十七问“那你怎么知道余大叔、余大婶是遇到了麻烦” 余佳丽道“因为是师父说的呀可师父只说余伯伯、余伯娘遇到麻烦,所以要我乖乖的,每一回我到屋外去玩还得替师父、余伯伯、余伯娘把风,倘若有人来了就赶紧告诉师父一声” 原来是这样。 这也足以说明余光年夫妻所遇到的麻烦便是来自水月村,不然以这座山的地理位置,除了水月村村民会上到这座山来,根本就不会还有旁人。 那么徐姐让余佳丽把风的便是防的水月村村民。 阴十七看着与两人不熟,但却解了两人危机,却未曾有半点防备的余佳丽,她问道 “佳丽,你说你师父在我们到之前便被杀害了,那么你可知道是谁杀了你师父” 余佳丽摇头道“不知道,我一直躲着,没看到。” 阴十七又问“那你师父死了,你不伤心难过么” 余佳丽应道“我当然会难过,我难过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可师父也说过了,师父若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升上仙界当仙人去了,所以师父说我不用伤心师父虽然这样说了,可我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我还是有点难过,但不伤心,因为师父升天成仙这是好事,我不应该伤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找外援 自此,水月村的所有村民都知道山上木屋的神婆徐姐抱养了一个女弃婴,取名余佳丽,还收做徒弟,算是后继有人了。百度搜索"",免费看 屋下洞光线很暗,仅仅一盏油灯在照亮着这个空间,微弱的光亮如同豆芽在跳动着,光亮照着余佳丽稚气的脸庞,更照亮了她满眼的伤痛。 终于还是撇开了心中对余佳丽的疑虑,阴十七坐近余佳丽一些,将余佳丽缓缓抱入怀中 “不要难过,你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只要你离开水月村活得好好的,那你师父在天有灵便也安心了,你也不想你师父为你担心是么” 余佳丽趴在阴十七怀里,本来强忍着死命地心里告诉自已别哭的声音,在被阴十七搂入怀里的那一刻突然崩溃,坚强的外衣被撕开,她已无法抑制地再次捂紧了嘴巴痛哭起来。 这样的余佳丽无疑是令人心疼的,无论是本就心软的阴十七,还是外冷内热的展颜。 气氛在这一刻被悲伤弥漫,余佳丽压着声音哭泣着,展颜与阴十七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的沉默是对徐姐之死的默哀,也是对伤心难过的余佳丽无声陪伴的安慰。 余得海带着村民并没有山上找到展颜与阴十七之后,一早又回到了木屋,将徐姐尸体抬出木屋,一路抬到山下水月村中。 随着余得海带着所有村民的离开,木屋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安宁,只是这一份平静安宁中带着以往没有的悲伤。 余得海众人离开木屋下山之后,展颜与阴十七、余佳丽才自屋下洞回到木屋里间。 展颜与阴十七看着眼前似乎被洗劫过一遍的里间,余佳丽则是在跪在原本徐姐静坐死亡的席子上,默默地流着泪。 屋下洞虽不算全然黑暗,但在阳光底下完全明亮看余佳丽,与在那微弱光亮中看余佳丽,这两者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昨夜里,阴十七只觉得余佳丽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女孩,这会她终于实实在在地看清了余佳丽的长相,她觉得“不错”这两个字的形容词已不足以形容余佳丽初现长大后必长成大美人儿的容貌。 展颜道“他们将里间的所有东西都弄乱了,几乎毁了所有凶手可能留下的线索。” 阴十七道“他们其中很有可能就有凶手,这一切的毁坏并不排除是凶手刻意而为。” 展颜微叹道“虽然知道了凶手就藏在水月村那些村民当中,但要找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再加上我们的时间似乎并不宽裕。” 阴十七诧异地看向展颜“展大哥是说被村民抬下山的徐姐的遗体” 展颜点头。 没错,毁坏了杀人现场,那么剩下的唯一证据便只余下死者本身的尸体 阴十七道“我们得快点下山,现今徐姐的尸体已是最后的线索” 但首先,两人得找外援。 两人从余佳丽口中了解到,水月村这个村子虽不大,但也足有两千人左右,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青壮年,这还是保守的估计,真实的人数应当比这个估计要多得多。 两千人的三分之一,就是将近七百的人数,真实人数可能还会再多点,两人估计着青壮年约莫将近八百多人。 任两人身手再好,也是双手难敌四拳,倘若无法向外求援,莫说两人在水月村查明徐姐死因,就是想安然带着余佳丽出水月村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展颜赞同阴十七的说法,当然这也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但他不得不考虑阴十七的人身安全 “现今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两个人,又被他们当成了凶手,只要我们一下山在他们眼前现身,结果可想而知。” 阴十七道“要不展大哥你出水月村去找帮手来,我与佳丽就待在这里等你回来。” 展颜本就有此想法,听阴十七也有此想法,他自然是同意的,但他却也了解阴十七,微眯了双眼问道 “你会乖乖在这里待到我带帮手回来” 被展颜这样地质疑,阴十七本应该生气的,可她莫名地却心虚了起来,眼神乱瞟地回道 “当然” 展颜走到阴十七面前,面对面四目相对地紧紧盯着她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 展颜的话还未尽然说完,阴十七原本垂下不敢看他的眼眸已亮晶晶地抬起 “我保证安全” 阴十七神色正经且认真,就只差四指指天发誓保证了。 展颜深知即便他反对,阴十七也不可能真的乖乖躲着而不深入水月村查案,在现今这种他必须出水月村回衙门调来人手的情况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同意。 展颜看向已止了眼泪安静地坐在席子上的余佳丽,他走到她跟前蹲下 “展哥哥走后,你要帮着阴哥哥回村子查一些事情。” 余佳丽点头道“好的,展哥哥。” 余佳丽虽不大下山,但关于水月村的一切,她确实比阴十七要熟悉得多,在这一点上,她可以帮不少忙。 展颜又道“保护好自已,不要给阴哥哥添麻烦,脱阴哥哥的后腿,害阴哥哥陷入危险当中,能做到么” 余佳丽这会没点头,她眨巴着一双眼睛很意外地瞧着相貌如同画中人的展颜,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倒是阴十七在旁听到展颜这一番话,有点口吃地替余佳丽说了句公道话 “展、展大哥,佳丽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 展颜站起身,看了看为余佳丽说话的阴十七,又看了一眼仍眨巴着双眼盯着他的余佳丽,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并不能成为她拖累别人的理由。” 这话说得好生无情。 余佳丽闻言即刻埋首垂目握紧了一双小粉拳,很沮丧地回展颜的话 “能做到,我答应展哥哥,我能做到” 展颜眉宇间松了松道“很好。” 看着余佳丽那样委屈又孤单无助的小可怜模样,阴十七实在于心不忍,将展颜拉到里间单扇木门边低声道 “展大哥,刚才佳丽的保证没有说谎,她是诚心诚意的,至于在屋下洞所说的那些事情,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佳丽也没有说谎,我想她是不会害我的” 展颜打断道“那余下的两成呢” 余下的两成 阴十七在心里自然是将那余下的两成无视了,可展颜却是不然,他不能无视任何半丝可能危及阴十七性命的可能。 展颜显然已摸透了阴十七心中所想,她也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更知道他是在关心她,所以她沉默了下来。 展颜问阴十七“倘若此刻的我换作你,你会让我冒这两成的险么” 阴十七道“会,除此之外,我们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展颜又问“那你会在走之前提醒我要小心这两成的险么” 当然会 可阴十七这个答案却只在心里回着,她明白了展颜反问她这两个问题的意思,一旦明白过来,她便觉得自已实在不该再说些什么。 展颜最后道“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 只在乎自已在乎的人,所以他不管他的话是不是太过份了,是不是伤到谁幼小的心灵了,因为展颜只是展颜,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 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那必须是在保证他在乎的人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这最后一句话,展颜绝对解释得很清楚,那其中似乎还包含了别的情感,但阴十七却是个五感超强,智商不低,情商也不低,但对爱情却从来没有想过的人。 但凡阴十七往这方面想一想,她便可以从展颜的一些话中了解到一个于她而言是全新的领域。 展颜走了,阴十七随后也带着余佳丽悄然下了山。 倨余佳丽所言,除了正面上山的那一条路,在山的侧面还有一条路可直接通往水月村村头,展颜便是从这条路走的,阴十七与余佳丽则是从正面上山的路下山。 似乎是笃定了山上已没展颜与阴十七的踪迹,阴十七与余佳丽小心翼翼下山之际,沿途竟是未见到半个水月村村民。 阴十七正疑惑之际,余佳丽对阴十七解释道 “阴哥哥,村长伯伯应该是让他们守到村子的两个出入口了,还有一部分人应该是到村子里的祠堂里去了” 余佳丽的意思是,但凡村子里有人死了,都会将尸体停在水月村祠堂里三日,三日过后便出殓下葬。 而阴十七进村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无疑就是眼前那两个半聊着天半巡视四周动静的年轻村民。 阴十七与余佳丽蹲在离水月村村口最近的一颗大树树干后面,足有两个大人肥胖身体的粗树干隐下皆是身材苗条的两人,完全不费半点功夫。 阴十七想着如何进村的法子“佳丽,村子围墙的里面可会有人同样把守着” 余佳丽想了想道“上回也是这样将村子两个出入口守起来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有的” 村子围墙绕了村子一圈,那长度可不是一般的短,即便有,也该是采取巡逻来回走动的方式。 阴十七问“分成几批人一批有多少人” 余佳丽这下连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道 “那回也是村子里出了人命,师父不让我掺和,我知道这些还是偷偷下山瞧见的。” 阴十七听着余佳丽提到人命,心里对水月村的定义不禁又往血腥残暴的方向更进了一步 “人命谁死了” 余佳丽道“好像也是外来人,有三个人,全都死了阴哥哥,你与展哥哥可要小心,你们都不能死你们还要带我出水月村呢” 这话说得真是实在,但阴十七其实也听得出来余佳丽只是不太懂得表达自已的情感,明明是一句关心她与展颜安危的话,却硬生生讲成了似乎最终是为了自已的话。 这或许与余佳丽自小成长的地方有关,更与徐姐自小的教育方式有关,及水月村所有村民对徐姐那种尊敬的态度有关。 在那样高高在上又独居的生活中,余佳丽作为徐姐承继黄狐仙的后人,当然与徐姐一样得到了村民的尊敬,又因着年岁小,更得到了村民的爱护有加,像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大概就是在村民盲目的尊敬与爱护中日渐形成定形。 很显然,现今不是纠正余佳丽说话口气的问题,阴十七问道 “那三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余佳丽说不知道,因为她被徐姐发现偷溜下山后,很快被徐姐亲自到村子抓了回去。 阴十七问“你师父亲自来抓你回来,那么那个时候是在哪里抓到的你” 余佳丽道“村长伯伯家。” 余佳丽偷偷溜进村子后不久,便被巡逻的人发现了,因着余佳丽身份的不同,发现她的村民将她带到了余得海家里。 余得海见到余佳丽后,便派人上山去通知了徐姐,徐姐也很快便随着上山通知的村民到余得海家。 一到余得海家,徐姐只向余得海表达了谢意,便沉默地将余佳丽带回山上木屋。 阴十七道“那一回你可有听到什么关于那三个外来人的情况” 余佳丽摇头道“没听到,村长伯伯他们说话都是不让我在场的,不过” 不过余佳丽也不是一个老实肯安静待着的人,除了徐姐的话外,她从来都不会乖乖地去听谁的话。 于是在徐姐来带她回去之前,余佳丽借着要上茅厕的机会,她试图再次偷偷溜走。 当然余佳丽也没有顺利溜走,不然就不会有后来徐姐将她带回的事情,不过在溜走的过程中,她却在慌乱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余佳丽不认识。 但余佳丽可以确定那个人一定是三个外来人中的一个,因为那人的装扮不凡,显然不是水月村里的人。 阴十七问“你可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 余佳丽道“记得阴哥哥若想要,我可以给阴哥哥将那个人的长相画出来” 作为神婆,自然少不了画符,而要画符,最基本的便是会写会画。 谢谢天涯芳草树的评价票、彬殿下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装鬼神 余佳丽自小跟着徐姐学到了不少字及作画的技巧,再加上她有画画的天份,时常画一些山上的花草树木便成了她幼年的另一项乐趣。 阴十七自然也相信余佳丽可以将那个外来人画得维妙维肖,但很显然不是现在。 现在两人还躲在粗树干后面,根本无法作画。 阴十七只好与余佳丽说,到了有条件可作画的地方后,再让余佳丽帮她把那个外来人的画像画出来。 余佳丽欣喜地应好,她觉得能帮阴十七做一些事情的话,那展颜回来后知道应该会觉得她有用一些,再往后便不会再说她会拖阴哥哥后腿的话了。 可见展颜所说的话已成余佳丽心里的一道坎。 在余佳丽的带路下,阴十七很顺利且快速地来到一处最僻静最容易翻墙而入的围墙之下。 阴十七靠紧了墙根,低声问余佳丽 “那里面有多少人” 余佳丽也靠紧了墙根,学着阴十七将整个小身子躲在围墙下 “我记得上回是三个人” 余佳丽年纪虽小,但听她说话,旁人便会知道其实她的心理年纪并不小。 在听得余佳丽坚定地回答展颜说能做到不会拖她后腿时,阴十七便知道余佳丽不仅说话很有技巧,也很有自已的主意。 就像现在回答的“上回”,也就是说余佳丽并不确定这一回会不会与上一回一模一样,所以要不要相信,由阴十七自已定夺。 这样的九岁小女孩,阴十七终于开始相信余佳丽确实已然成了一个小神婆。 阴十七道“希望我的运气不错。” 余佳丽道“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所以她会没事,阴十七跟她在一块,自然也会没事。 阴十七看了眼仰着一张美丽小脸变相给她打气的余佳丽,认真道 “保护好自已,不要让自已受伤,倘若阴哥哥不幸被抓了” 余佳丽道“我不会冲动,我会等着展哥哥回来,带展哥哥去救阴哥哥” 余佳丽会这般明智且镇定地回答她最佳的选择,让阴十七着实愣了两息,尔后点头赞道 “好” 懂得在每个关健处做最准备最适宜的选择,阴十七不得不承认徐姐将余佳丽教得很好。 果然很幸运。 阴十七带着余佳丽翻过围墙的时候,正好是负责守这段围墙的村民巡逻刚刚过去,两人悄然往水月村的祠堂进发。 祠堂建在水月村的中心点,由阴十七与余佳丽所翻过的围墙过去只需一刻钟的路程。 水月村的祠堂并不正统,与叶氏宗祠相较,它简直就是一间普通的四合院。 正门进去,便是一个露天的天井,除了靠近正门左右的两个小隔间,再便是天井左右两间屋子,及正门正面进去的一间最为宽敞的屋子。 阴十七想,那应该就是祭堂,而余佳丽也证实了这一点。 祭堂正中摆放着一副棺材,不必上前去看,阴十七也知道那里面躺着的人便是徐姐。 出乎阴十七意料的,祠堂里竟然没有人,这一路过来躲躲闪闪之际,她几乎做好一进祠堂便得大大出手的准备,事实却是如此安静。 不仅阴十七感到事情有异,余佳丽显然也感觉到了异常 “阴哥哥,上回死人的时候,那三个外来人因为不是水月村人,所以并未放在祠堂,但那会他们也为了逃命而杀死了一个村民,那个村民是有放在祠堂三日再出殡下葬,那会这里围满了人,时时有人守着,并不像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祠堂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用余佳丽说,阴十七用眼睛就能看到了,但听到余佳丽提到那三个外来人死的时候,水月村村里同样死了一个村民时,她还是将疑问的眸光投向先前不把话尽数说完的余佳丽。 阴十七道“还死了一个水月村的村民” 余佳丽点头道“我只知道是个婶婶” 被余佳丽称之为“婶婶”,那么应是个妇人,年纪在三十左右。 阴十七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余佳丽道“关于三个外来人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一些了,当然阴哥哥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我不知道该主动说些什么,因为我不知道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 阴十七与余佳丽就躲在祭堂祭案底下,祭案的宽度与高度足够两人并排蹲着,祭案前有垂下的厚重帘布。 在祭案前的棺材里就躺着徐姐的尸体,可阴十七却无法将其带走,因为在她知道这个水月村里哪个地方是比祠堂更安全之前,她不能冒然带走徐姐的尸体,九成的下场是功亏一篑。 该怎么保护好徐姐的尸体 这成了阴十七目前最为重要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阴十七想着法子,余佳丽则安静地蹲着看眼前厚重帘布上的图案。 阴十七原本是想着法子,但想着想着她显然偏离了轨道,她想到了无头男尸,想到了唱戏女鬼,想到了邱连父女,甚至想到了那三个不明来路的外来人 阴十七耳朵突然动了动,她听到了自祠堂外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并不多,以节奏来判断应该是两个人。 阴十七低声道“有人来了” 余佳丽即刻点头表示知道,并同时捂紧了自已的嘴巴。 对此,阴十七很满意。 来人很快推门进了祠堂,直接穿过天井往祭堂走来,如阴十七所料那般来了两个村民。 两人在祭堂瞧了眼依旧躺在棺材里的徐姐一眼,便皆嫌晦气出了祭堂,走到祭堂外的台阶上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内容无非是一些抱怨的话。 两人认为徐姐的尸体停放在祠堂里根本就不必担心会有所闪失,徐得海却非得让两人过来守着,守着一个死人,即但这个死人生前是他们尊敬的神婆,他们也不是很愿意。 而从这两个人的声音中,阴十七可以断定这两人正是之前被留在木屋里守着徐姐尸体的那两个村民,很显然他们很幸运地再一次被余得海抽中,再一次被派来看守徐姐的尸体。 两个村民很显然既很信奉鬼神,却又万分惧怕鬼神,便是在白日里,他们也不肯靠近祭堂里的棺材,而是选择坐到祭堂门下的石阶上聊了一会后,干脆到祠堂正门两边的其中一个小隔间里继续闲聊着。 这样的情形让阴十七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们不是很信奉也很惧怕鬼神么,那她便是没有鬼也给他们制造一个鬼出来 阴十七悄声问余佳丽“你是要承继黄狐仙的人,那么一般的装神弄鬼应该难不倒你吧” 余佳丽听着阴十七这样直白的话实在有些消化不良,蹙着好看的眉毛纠结了好一会,才忍住不去纠正阴十七话中的“装神弄鬼”四个字,最后很是艰难地点了下头。 阴十七道“那好,只要有人想动你师父的尸身,你就搞点小动作,也就是说你负责守在祠堂里,守好你师父的尸身,不让他们有机会毁坏,有问题么” 余佳丽坚定地道“没问题” 徐姐便形同余佳丽的父母,父母妄死,她无能为力,但守住父母最后尸体的完好却是她必须做到的事情。 阴十七道“展哥哥带人回来大概会在日暮前,在这段时间里,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守好你师父的尸身,倘若被人识破了” 余佳丽肯定道“不会被人识破” 余佳丽这样有信心,于阴十七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好,那么在日暮之后,无论是我还是展哥哥,我们两人若是无一人来到这祠堂,你无需再装鬼吓他们,而是要立刻离开祠堂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直到我们去找你。 倘若你无法离开祠堂,那么就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别让他们找到你,尽可能躲到我们来找你为止,听明白了么” 余佳丽是听明白了,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得躲起来 阴十七不忍告诉余佳丽现实中可能有的丑陋,也是没有时间再解释什么,只反复地嘱咐着余佳丽一定要照做。 余佳丽点头答应阴十七,目送着阴十七避过小隔间里的两个村民离开祠堂后,她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却再无法平静下来。 余佳丽想着,她明明是水月村的人,可阴十七却一定要她躲起来,而躲的无非就是水月村里的村民,这是为什么 阴十七离开祠堂前向余佳丽问了余得海的家在村子的哪个方位,顺着余佳丽所说的路线,她还是费了许久方找到余得海的家。 之所以想先找一下余得海,或许就因为之前在木屋里,在所有村民的激愤中只有他尚保存着些许理智。 但应该找他么 应该相信他么 找是绝对的,至于相信,阴十七觉得在这世上要真的相信一个人其实并不易,特别是一个至少有一半心思是想抓到她并给她定罪的人,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先暗中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余得海家在整个水月村中可以算是宽敞且气派的民舍,一个宽敞的院子,一间堂屋,三间寝屋,一间厨房,一间净房,一间茅厕,院中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桌旁有五张石凳,两张木凳,一张卧式摇椅。 余得海家中的人都在,阴十七趴在院墙外看着院里的一切,心道余得海家里不是有七个人,就是经常有人来他家里窜门,可这会院子里却没有半个人在。 堂屋里大门紧闭,显然人应该是在堂屋里。 即便不是全部,也应该是大部分人。 阴十七悄声翻过不高的院墙,所幸院墙上也没有什么任何用来防备的碎石或其他尖锐的东西,她翻得毫不费力气。 毕竟是在白日里,阴十七要比黑夜里更小心,她踏地无声地靠近紧闭的堂屋大门,贴耳于门上仔细地听着。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有外来人到我们村里来” 另一个较细柔的声音道“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这两个外来人居然杀了我们村最最尊贵的神婆” 余得海道“现在还不能断定就是两个外来人杀的徐姐。” 除了粗犷的声音、细柔的声音、余得海的声音,阴十七这个时候听到了第四个声音出现,这个声音较为平静 “父亲,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余得海没有回答,气氛在这一刻似是凝固了,堂屋内完全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阴十七又听到余得海的声音 “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平静的声音道“是,那毕竟都是人命。” 相较于余得海与平静声音力求事实真相的态度想法,粗犷声音与细柔声音显然不这么认为,两人坚持已见,皆认为应该立刻找到外来人,杀了外来人为神婆祭奠,然后自此禁止外来人再踏进水月村一步 听了许多,阴十七可以相信里面那不同于余得海的声音,应该就是余得海的三个儿子,至于丝毫没有听到别的声音,那只能说明堂屋里只有四个人余得海和他的三个儿子。 那么余得海的妻子,及七个人中的另两人呢 倨余得海的年岁推断,会不会是余得海的儿媳妇或孙儿 倘若是,那余得海的妻子与余得海的儿媳妇这个时候不在家中,会在哪里呢 不可能家中壮力反而在堂屋里闲坐议事,而妇孺却下地干农活去了吧 虽是这样想,但阴十七却无法肯定,因为她并不完全了解农家的生活,并不能肯定会是怎样的一种走向。 而余得海与平静声音话中提到的“不能再错第二次”与“毕竟都是人命”这两句话,无疑是在说余佳丽提过的那曾经到过水月村的三个外来人,阴十七知道那三个外来人的结局,却不知道那样的死局是怎样造成的。 阴十七再次翻墙,她离开了余得海家的院子,却没有离开余得海家太远,她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 就目前不甚明朗的情况而言,阴十七无疑必须得找余得海好好谈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用不疑 三个青壮年再加上余得海本身的身强力壮,在不闹出半点动静不惊动左邻右舍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制住他们,在不想被反制住的前提下,阴十七决定等待一个余得海落单的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将近午时的时刻来临。 余得海一个人自家门走出,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追了出来问 “父亲,午膳时间快到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汉子一开口,阴十七一听便知是堂屋里那个细柔的声音,果然是余得海的儿子。 余得海头也没回地说道“我去祠堂走一趟,待会就回来了。” 汉子道“那父亲可要早点回来” 余得海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便继续往祠堂的方向走。 阴十七藏身的地方完全与祠堂的方向相反,待汉子重新进了家门并关上门后,她才赶紧追了上去。 中途有一条暗巷,阴十七抢先到暗巷埋伏,等到余得海走进暗巷的时候,她才现身。 余得海虽不认得阴十七,但他一看阴十七的装扮就知道阴十七必是外来人,尚来不及喊人,阴十七已将佩刀架在他的颈脖上 “最好老实点,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 阴十七声音低沉,双眼锐利,执刀的手稳如泰山,一字一句宛若刀剑敲进余得海的心里。 余得海不是不怕,也不是怕,只是觉得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当然他也不敢冒乱动而妄送性命的险,只得直挺挺站着回道 “倘若我早知道你们来找徐姐是为了杀害徐姐,我怎么也不会松口让你们进水月村” 暗巷此时左右无人,但现在是白日,又是前往祠堂的捷径,虽说不一定人人都像余得海为了省时间而走这条捷径,然这暗巷并非绝对安全这一点,阴十七还是知道的。 阴十七道“我们此番到水月村找徐姐是有事情问她,徐姐之死更与我们无关,不管村长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余得海道“凶手总不会那么轻易便承认自已是凶手” 阴十七知道多说无益,余得海虽说并未定她与展颜的罪,但其实心中还是倾向相信余高的话,认为她与展颜便是杀害徐姐的凶手。 当下阴十七也不再辨解,改而问道 “听闻先前水月村也曾过三个外来人,村长可否将这三个外来人的情况说一说” 问的同时,阴十七手中的刀更加贴近余得海颈脖一些,威胁的意味十分浓重。 余得海颈脖上自然感受到了刀锋的冰寒,之前不畏不惧的心态此刻已有了变化,因为他自刀锋的寒气感受到阴十七是真的可能不会手下留情。 又想到徐姐大有可能就是被两个外来人所杀,既然已杀了一人,那么这会阴十七再杀一个他又有什么不能的 想到这里,余得海感到贴着自已颈脖肌肤的刀锋越发锐利冰冷。 余得海反问道“先前那三个外来人可是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阴十七丝毫不理会余得海的反问,阴恻恻道 “说否则我不介意在你脖子上开一道口子” 前世在现代,阴十七是个私家侦探,有时为了查一些线索或证实一些答案,她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像这样威胁人的伎俩,今生没怎么用到,在现代她可是用得颇为娴熟,自然此刻做起来也是像模像样。 余得海见阴十七真的动了真格,再看明明比他要矮小许多却有着一双锐利眼眸的阴十七,他不禁忙道 “我说” 阴十七道“说实话,要是有半字虚假,我便先砍了你的双腿,再断你的双手” 砍了双腿又断了双手,那便是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干净。 余得海听着阴十七这样狠毒不留半点余地的话,暗吞着口气之际,虽未全然相信阴十七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但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但凡是个人,谁也不想生不如死的活着,更不想明知稍有差池便是生不如死的下场,却还执意去冒险。 余得海交代了。 详不详细全不全的,阴十七不知道,但她至少能确定,余得海知道有关三个外来人的事情已然尽数倒了出来。 在三年前,水月村的村民尚个个好客,民风纯朴,尚未如同今时今日这般封闭,不喜外客。 三年前的春天,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天气里,穿着富贵的两男一女三个外来人坐着马车路过水月村,到水月村时天色见晚,于是三个外来人便在水月村里借宿。 水月村村民那会好客,且见三个外来人出手阔绰,自然是欢迎三个外来人住下,被借宿的村民家还在暗底里巴不得三人再住上几日,也好让他们赚上更多的银两。 三个外来人听闻水月村村尾上去那座山上有一个很灵的神婆,不过那会因着神婆有事外出,虽知神婆就在这数日内回来,但谁也无法确定是哪一日。 三个外来人听村民这么一说,三人也不介意,说本就是出来游玩的,在水月村多住上几日也是无妨。 于是三人这一住,便多住了十日。 十日后神婆回来,三个外来人却没有上山去找神婆卜算,而是不告而别。 阴十七听着余得海说到“不告而别”四字,不由冷笑道 “恐怕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被你们杀人灭口了吧” 余得海浑身一震,显然未料到阴十七会这样直接戳破他的谎言 “胡说那三个外来人早走了” 余得海仍在做垂死挣扎,可见那三个外来人被杀也有他的份。 阴十七看向余得海那双早沾了人命的双手,见余得海双手抱成拳死死握住,显然情绪已濒近边缘,下一刻大概不是与她承认罪孽,便是与她来个最后的鱼死网破。 阴十七心下戒备,嘴上仍继续问道 “三个外来人是怎么死的现今他们又是葬身何处村长既已有了悔意,何不趁此机会与我老实说了” 余得海瞪大了眼“你方才到过我家” 整整三年,余得海心中虽对三个外来人之死有悔意愧意,但却是一直深藏于心底,从未道出,仅仅在方才家中与三个儿子说道徐姐之死时,他方与三个儿子道出那一句埋于他心底整整三年的心声。 倘若阴十七不是到过他家中,并偷听得他与儿子们的话,又如何得知他心中有了悔意 阴十七也不否认“是所以村长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既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你家中,那便也可以悄无声息地取走某一个人的性命。” 至于谁是某一个人,在余得海此刻听来,无疑便是指他的家人 倘若说阴十七用一把刀威胁着余得海一个人的性命,那么她这会便是用这把刀再次威胁着余得海家中每一个人的性命。 余得海活到五十开外,已是大半辈子,他一生只做了一件错事,且还是人命关天的大错事,为了这件错事,他悔了整整三年,现如今仍在为了这件错事,他与他的家人皆受到性命的挟迫。 累么 自然是累的。 余得海慢慢闭上了双眼,泪自他眼眶中滑落。 阴十七看着这样悔恨伤痛的余得海,不觉慢慢放下了手中刀。 余得海道“倘若你信得过我,那便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阴十七也知道这暗巷非是说话的地方,但她人生地不熟,更没人可以相信,除了这里是挟迫人的最佳地点之外,她还真想不到还有哪里是可以真正放心说话的地方。 余得海虽有悔意,可到底人心隔肚皮,阴十七可以感受到余得海的诚心悔过,但难保余得海不会中途变卦陷她于险境。 余得海见阴十七犹豫不决,终归也是不大相信他,他想了想道 “我家离这暗巷不远,你也是去过的,便到我家中去如何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耍诈,我既然能在听闻是余光年夫妻托你们来寻徐姐时,答应让你们进水月村,我便是没有恶意的,倘若不是你们杀了” 阴十七即刻坚持道“人不是我们杀的” 余得海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彼此一个机会,我向你说一说三年前的事情,你向我说一说你们此番到水月村来的真正目的。” 结果自然是成交了。 阴十七有七成信得过余得海,也是现今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只能选择先相信余得海,只不过得时刻戒备就是了。 阴十七陌生的脸孔与一身外来人的衣袍,很容易便被人认出来,于是她让余得海先行归家,她随后便到。 余得海诧异道“你就不怕我不守信用,回头便嚷嚷起来,让人把你抓了” 阴十七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暂时信你,便没有再怀疑你的理由。” 余得海听后只点了点头,脸上似是有安慰,又似是想起些什么,不禁看向阴十七的眼神少了一些质疑多了一些相信。 余得海再归家时,家中三个儿子都在,妻子与两个儿媳也回来了。 阴十七刚再次翻墙而入,悄然接近余得海家的堂屋,见屋里余得海与三个儿子都坐在堂上,其妻子与儿媳三人则在厨房里忙活,显然是在准备午膳。 余得海本就在等阴十七,在等的同时也先嘱咐了三个儿子,无论待到见到什么人也不准声张,更是让小儿子去将院门关好,谁来了也不开门。 小儿子存着疑惑去关好院门,出堂屋屋门时也没瞧见阴十七,因为阴十七早就趁早躲了起来,他自然见不到。 小儿子回到堂屋里坐下后便问“父亲,是谁要来么” 这个声音是细柔的声音,阴十七听得出来,这才知道原来细柔声音的主人就是余得海的小儿子。 大儿子与二儿子也相继问道,余得海却示意三人噤声,继而起身走到堂屋屋门边往外道 “想必你应该到了,进来吧” 阴十七一听果然现了身,也很快进了堂屋。 阴十七一闪身进了堂屋,余得海便也将堂屋的门关了起来,连着两边窗台也关紧,跟着便点起了油灯,这才让因着门窗紧闭而显昏暗的堂屋重新亮堂起来。 余得海连续做着这些关门又关窗的事情,他的三个儿子却已被忽然进堂屋的阴十七惊得纷纷起身,皆站在原地发着愣。 小儿子最先回过神来“父亲,你说的人便是” 余得海已重新回到堂屋正中,点头回小儿子的话 “没错,就是两个外来人中的一个。” 余得海接下来向阴十七做了一番介绍,大儿子余金、二儿子余木、小儿子余水,阴十七也向余得海父子四人说了自已的名讳。 余得海不仅在水月村所有村民中的威望很高,便是在三个儿子的心目中,他的威望也是极高。 听着看着余得海将阴十七带到家中来,声音细柔的小儿子余水只表现了初时的惊讶,随后便一直紧紧盯着阴十七,一脸防备,这不禁让阴十七多看了他两眼。 人如其声,也是人如其名,余水是三兄弟中长相最为阴柔的一个。 二儿子余木便是阴十七听到了那一把粗犷声音的主人,是三兄弟中长相最像余得海的,阳刚之气十足。 大儿子余金声音总是平平缓缓,波澜不惊,是阴十七先前听到的那一把平静的声音,可能是长相随母,既不像余得海这个父亲,也不像余木、余水两兄弟。 有别于余水对阴十七的防备,余木则是直接挡身在余得海身前,余金也是一副随时准备扑人的姿态。 阴十七不禁对余得海道“村长倒是有三个孝顺的儿子” 余得海上前拉开挡在他身前的余木,见余木不让,他绷起脸道 “好了要是阴十七真想伤我,你们早就没我这个父亲了哪里还有你们在这里摆什么阵仗的机会” 余金咬牙道“父亲,这人可是杀害了徐姐的凶手” 余木也怒道“就是父亲,不如趁此机会活抓了他三日后正好用来祭奠徐姐的在天之灵” 余水跟着劝道“父亲,我知道你对徐姐一死心存疑虑,但也不可因此轻信外来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死状 余得海脸色为难,他自然知道不能尽信阴十七,但现今这情景除了选择相信,他又能如何 再瞧了眼笑得似是而非的阴十七,余得海即刻想起阴十七先前在暗巷中威胁他的那一番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即刻道 “不得胡说徐姐之死尚有疑点,岂能乱下定论” 余木最是沉不住气,一听便嚷嚷道 “父亲,你怎么替外来人说起话来了” 阴十七听着余木不小的嗓音,不禁微蹙了眉道 “村长,倘若你再不让你三个儿子安静一些,我倒是不介意亲自动手” 余金、余木、余水三兄弟闻言,立马齐齐上前两步便想动手,却让余得海一声大喝拦了下来 “住手你们是想让父亲血溅当场是不是” 让父亲血溅当场的话,无疑形同于弑父 这话说得严重了些,却也是最有效的,余金、余木、余水三兄弟立刻停下满腔对阴十七的愤怒,又两厢对恃了几息,三人终于不情不愿地退回余得海的身侧。 阴十七说不介意动手是真的,在余得海家前她不想动手,是没把握在不闹出动静的情况下制住余得海父子,可这会是在余得海家中,左邻右舍便是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也不会即刻穿门而入看个究竟。 而在这个左邻右舍犹豫想探又探不到的中间时间里,阴十七有把握可以处理好余得海家中的所有威胁。 见到余金三兄弟最后还是听了余得海的话退下,阴十七无需此刻就动手,她自然是喜而乐见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三年前三个外来人来到水月村后的事情了。” 余金三兄弟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在余得海的瞪视下乖乖在堂屋里坐了下来,阴十七自然也坐了下来。 一张桌面四个面,余得海与阴十七面对面坐着,各占一面,余下两面各坐了余金与余木,余水则另外搬了张凳子坐在余得海与余金中间,正好对着四方桌的一个桌角。 余得海道“三年前的事情,你们也都晓得,待会父亲有什么地方说漏了,你们也给补弃说说。” 这话明显是余得海对余金三兄弟说的,阴十七没搭话,余金三兄弟也好似不想搭话,明显对余得海选择相信阴十七,并将阴十七带回家中之举十分不苟同。 余得海也没勉强三个儿子即刻便认同他的做法,只开始真正讲述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 余得海在暗巷中对阴十七所说的三个外来人来到水月村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虚假,只不过他只讲述了前一小部分,而这一小部分是整件事情当中的开始,也是最不重要最平常的部分,重要且发生巨大变化的部分则在他所说的“不告而别”之后。 正如阴十七所说,“不告而别”不过是对外虚假的说法,并非真正的事实真相。 三个外来人自称姓叶,自方城而来。 方城是什么地方,余得海虽身处闭塞的水月村,但偶尔到县里去买买卖卖还是有的,方城他听过一两回,只知道大概是个比洪沙县还要大还要繁荣的大城。 既然是大城,又见三个外来人衣着不凡,谈吐也颇有学识,余得海与其他村民皆认为三人的出身应当是非富即贵,再加上三人出手阔绰,不必余和海吩咐,被三人借宿的村民便尽心尽力地为三人服务。 余得海道“那时我们水月村尚不怎么抵触外来人的到访,甚至很欢迎” 阴十七道“你们的欢迎害死了三个叶姓外来人。” 当余得海说三个外来人自称姓叶时,阴十七不知怎么地竟想到了叶家,而后余得海说三个外来人便是自来方城时,她已然确定果然是方城叶家人。 可三年前方城叶家无端失踪了三个族人,难道半点也未曾找过么 又或者找过,只是她不知道 阴十七想到最后,觉得应该是她不知道,方城叶家即便只是燕京叶家的旁系分枝,也不可能忽视三个族人的突然失踪。 倘若真忽视了,那也只能说明那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失踪早在方城叶家的意料之中,且不在意,又兴许那三个叶姓外来人其实不过是方城叶家人最不起眼的存在,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 陈跃在查邱素贞失踪案时,便查到了方城叶家少爷叶京的头上,可最后到底因着叶家在方城的势力而遇到阻滞,最终不得不放弃继续追寻失踪的邱素贞。 阴十七的直言让余得海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作声,余金三兄弟也很异常地竟然没有出声反驳阴十七的指控,纷纷沉默着。 余得海父子四人的沉静不言,无疑是向阴十七默认了三个叶姓外来人确实死了。 余得海沉默过后,也亲口承认道 “不管什么原因,那三个叶姓外来人确实死” 余金道“父亲” 余金想阻止余得海继续说下去,可到底阻止不了已下定决心将深埋了整整三年的悔过之事尽数道出的余得海。 余得海对出声阻止他的余金罔若未闻,继续道 “确实死在水月村,即便我们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 阴十七道“他们三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阴十七的急问,让余得海不得不收起多余的情绪往下叙说。 三个叶姓外来人来到水月村的第二日,便向借宿给他们的村民问了神婆徐姐的事情,说是为了向徐姐询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三人愿意借住到徐姐的归来。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徐姐的回来便已尽亡。 在他们来到水月村的第八日,那一日徐得海还记得一个天蒙蒙亮的清晨,突然就被大力的拍门声与叫喊声吵醒。 前来叫门且惊慌无措的村民正是三个叶姓外来人暂时借住的那一户人家的男主人,他叫余有余,他慌且惊向余得海述说了三个叶姓外来人突然横尸于屋里的情况。 但因着余有余已然被吓得六神无主,述说并不顺利,余得海是听得云里雾里,他最终决定眼见为实,很快跟着村民到了村民家中。 到余有余家中后,余得海看着住于余有余家中两间空置屋子中的三人死状,他几乎就在当场软了腿。 阴十七问“你看到了什么” 余得海现今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止不住地心慌手颤,余水见状道 “当时除了父亲,我与大哥、二哥也有同去,他们的死状就让我来说吧,父亲。” 余得海闭了闭眼,点头。 余有余是单身汉,自此丧妻之后,他便一直寡居,妻子也未给他留下一儿半女,所以家中便有了两间空屋,这两间空屋正好便让三个叶姓外来人住下。 三个叶姓外来人都是男子,但显然身份与身份之间又有所不同,所以两间屋子最后是有一人单住一间,另两人合住一间。 当余得海与余水跟着一脸苍白的余有余到时,两人先是进了住了两个叶姓外来人的那间屋子,所见到的场景,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间原本朴素简单的屋子里洒满了鲜红的血,一人立在屋子进门的门槛边,他被砍了脑袋,另一人则完好无损地盘膝坐在床榻上,但早已气息全无身亡。 阴十七听到这里,已不自觉瞪大了双眼问 “那个被砍去脑袋的人是不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脑袋” 余水顿时被阴十七料事如神的话吓到了“你怎么知道” 余木更是站起身激动道“难道是你” 阴十七打断余木的话道“当然不是” 阴十七紧定清澈的眼眸望进余木怀疑的眼底,与余木一坐一站地僵持着。 余得海拉了拉余木的胳膊道“坐下,不可能是他” 余金道“二弟,父亲说得对,当时阴十七并不在我们水月村,人不可能是他杀的。” 余木经余得海与余金这般一说,自然是重新坐回凳子上,余金也转向阴十七问道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况的” 阴十七道“因为在我来水月村之前,县里也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一名男子就是被砍了脑袋而亡,而且他的脑袋遍寻无果,至今都没有找到。” 余金三兄弟面面相觑,同时看向余得海。 余得海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阴十七,阴十七接着道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徐姐之死与你们当时所见的另一个叶姓外来人的死法很是相似么同样是浑身上下毫无伤口,却无端气绝死亡” 倘若阴十七没有这样说,余得海父子四人还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在他们的下意识中,他们都不愿再回想三年前那三个叶姓外来人的惨死。 脑海中记忆下意识的自我封闭,让余得海父子四人谁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徐姐之死和三年前的事情关联起来。 余得海父子四人默默无言。 阴十七再问“你们只说了三个叶姓外来人中的两人,另一个呢” 最后一个叶姓外来人就住在那两个已被杀害的叶姓外来人的屋子对门。 余得海父子四人当时都被吓到了,连连惶恐后退,连那间屋子的门槛他们都不敢再踏入,在余有余的提醒下,四人又转身走到对门屋子。 对门屋子紧闭,因着已有了两个叶姓外来人的惨死在前,余得海父子四人转而迈向对屋的时候,四人的脚步十分僵硬,几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与勇气方走到对屋门前,并打开了对屋紧闭的木门。 余水说到这里,脑袋低垂,眼眸里露出至今余骇的惊怕,他想要接着说下去,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他额际全是冷汗,腿抑制不住地发着抖,手也颤得厉害。 余金看不下去了,他握住余水的手 “三弟,别再想了” 阴十七问“他怎么了” 余金道“当时我们谁也不敢去推开对屋的门,最后最后是三弟推开的门” 不仅是余水推开对屋的木门,且还是他第一个踏进满是血腥的屋子,而他也在看到最后一个叶姓外来人被残忍杀害的场景之后,受不住那血腥残暴的杀人现场而晕死过去。 余水再醒过来后,他便再无法回想当时的情景,一回想,他便会控制不住地冒冷汗,腿抖手颤。 阴十七听明白了,最后一个叶姓外来人被残杀的现场无疑成了余水的恶梦,这一个恶梦兴许会跟着他一辈子。 余木心疼地看着余水,握紧了双拳道 “你绝对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 阴十七想起了余光年家院中角落里埋的那两个一大一小的坛子,看着余得海父子四人,她缓缓道 “或许我根本不必想象,虽然新鲜的被杀时的情景,与已成尸骨的场景有所不同,但我想那最后一个叶姓外来人的死状应该是四肢被砍,脑袋分离,四肢与躯干被硬塞进一个足够大的坛子,头颅被敲碎硬塞在一个根本装不进完整头颅的小坛子里” 随着阴十七的叙述,余得海父子四人皆像是看怪物般紧紧盯着阴十七,四张嘴大大张着,连处于回想可怕杀人场景中的余水也被震惊得连腿抖手颤都忘了,与父兄一般看着不是神便是鬼怪的阴十七。 可怕的寂静在一息一息流逝,堂屋里流通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紧闭的门窗注定不会有风闯入,桌面上的油灯却闪着如同鬼魅的光芒跳动着,有疾有缓,照亮了围坐于桌旁的五张脸庞。 余得海父子四人脸色苍白,像是见鬼般惊骇地看着缓缓道出最后一个叶姓外来人残忍死状的阴十七。 阴十七面色如常,她心中也不乏震惊。 但不同于余得海父子四人的震惊,阴十七是震惊于洪沙县昌盛街十一胡同所发生的命案竟然会与水月村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有关,三个叶姓外来人对上现今已出现的三名死者,无一不相同。 尚不明身份的无头男尸、大小坛中的女死者、无端气绝身亡的徐姐,这三名死者竟是与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被残忍杀害时的死状完全相同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 陷险境 叶子落的轻功虽是不弱,但毕竟身上多处剑伤,速度自然有所下降,而花自来骑的马虽算不得最好的快马,但胜在平日里照料得当,关健时刻跑得颇快。 所以带着快班众衙役的花自来,几乎是与叶子落同时到达的水月村。 看到叶子落浑身是血的模样,花自来已然更加确定之前看到五个蓝衣男子尸体时心中的猜测,但上前却是迟疑地说道 “叶兄弟,你” 叶子落想着往水月村来也就那么一条必经之道,花自来看到道上的五具蓝衣尸体后定有所揣度,这回不明说不过是留给他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的余地。 叶子落心下感激,扬起和善的笑容道 “正如花兄弟所见。” 正如他所见,那是否正如他所想 花自来听着叶子落梭模两可的话,不禁想起展颜与他说过,叶子落乃燕京叶家嫡系子弟,还是自小被培养成为燕京阴家小姐护卫的叶家第三人。 堂堂燕京叶家嫡系少爷居然会屈尊于小小洪沙县,且还在阴十七家中住下,这让花自来不禁疑心起阴十七的身份来。 展颜面对花自来的疑心,坦然地将阴十七实为女儿身并是燕京阴家小姐的身份如实告知。 那一夜,花自来足足消化了一夜,才消化掉阴十七竟是燕国传说中的阴家女 旁人或许不晓得,但与展颜一样自小从燕京搬到洪沙县生活的花自来却知道,燕京阴家并非每一代都会出阴家小姐,而是时常几代不出一位。 距阴十七这位燕京阴家小姐出生之前,燕京阴家早已有数代不曾降生过女孩儿,可以说整个燕京阴家无论是家主嫡长一房还是余下的其他嫡房,皆未能生出一个半个阴家小姐来。 旁的世家大族,皆是以嫡出少爷为尊,但在燕京阴家,却是以阴家小姐为荣,且不论是否是家主嫡长一房所出,只要是阴家女,那便是一生的荣华一世的富贵。 而且燕京阴家不似其他燕京世家枝叶繁茂,除了嫡系嫡出,再无旁系庶出,燕京阴家族人较之其他燕京世家,那是少之又少。 此刻已是午后未时末,花自来等人有自带干粮与水,他亲自取了伤药给叶子落敷药包扎之后,便又让衙役取些干粮与水给叶子落食用。 一众身穿衙服的官差便这么浩浩荡荡,且十分扎眼地在水月村村头一处草棚歇下脚,齐齐拿出早备好的干粮与水壶就地坐下食用。 花自来打算吃完这权当午膳的干粮后,再见机行事。 叶子落敷过药且包扎后,又吃了干粮喝了水,看着水月村村门道 “花兄弟为什么不直接带人进村,反而在这小小草棚停了下来” 花自来也不瞒叶子落“展大哥让我带人来水月村前说过,让我带着人在水月村村头等着就好,待时机成熟,展大哥自会发信号让我们进村。” 叶子落看了看纷纷衙服齐整的众衙役,又见花自来一身捕快官袍道 “看来展兄是想起到了一个震慑的作用。” 花自来也想到了这一点“应当是,也不知水月村里到底有什么名堂,竟然让展大哥与十七联手也对付不来,竟还要展大哥赶回衙门请救兵诶叶兄弟” 花自来说到一半,便见叶子落快速站起身,施了轻功几个起落,不消几息便进了水月村消失了踪影。 叶子落进了水月村,花自来也一改先前的淡然嘻皮,脸色也在瞬间正色起来,且渐渐凝重。 他受展颜之命,不能擅离职守,定然是得守在水月村村头等待展颜的信号,以便及时支援展颜,但花自来心中确实也担忧不已,干着急之下才会有了适才那番如实回叶子落的话,也是他想让叶子落进水月村支援展颜与阴十七的明示。 叶子落是燕京叶家人,非是花自来能使唤的人,倘若这样明示未能让叶子落有所行动,那他便没法子了。 不过一想到叶子落与阴十七的身份关系,花自来又笃定了叶子落听了他的暗示之后,不可能没有行动。 这一局,明显花自来笃定对了。 倘若这是放在平日里,叶子落也不会这般轻易被花自来撩动,但关心则乱。 事后叶子落想起来也未怪花自来不与他明说,而是耍起了心眼,毕竟两厢不熟,虽目的相同,然有些事情在不明朗的情况下,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 展颜早于花自来与叶子落两刻钟到的水月村,不同于先前与阴十七进村的方式,他与叶子落一样,皆是悄无声息进的水月村。 进水月村后,展颜先潜入一户村民家问得祠堂在哪儿,便将村民敲晕,让村民至少晕个一日,他则直接潜往水月村祠堂。 展颜刚到祠堂外,便见三个村民冲出祠堂大门,脸色发白地直嚷着“有鬼”之类的话,一路大惊失色地喊着跑离祠堂。 展颜不明所以,却也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 祠堂大门大开,里面寂静如斯,什么诡异也没瞧见,这让展颜不禁奇怪到底是什么鬼怪让三个守在祠堂的村民那般惊慌出逃。 岂料展颜刚踏入祠堂祭堂,一抹小小的身影便扑身而来,他一个错身躲闪,那小身影便扑了个空。 展颜定睛一看“佳丽” 余佳丽刚吓跑了三个想动徐姐尸身的村民,正躲在祭案底下想着该怎么把徐姐尸体藏起来,便见到了进入祭堂的展颜。 余佳丽是高兴加兴奋,一个爬出祭案底下便扑向展颜,岂料展颜闪得快,她险些整个人直接扑出祭堂门槛去。 余佳丽没扑到人,不过也没等回阴十七,等到了展颜她是高兴极了 “是我展哥哥” 展颜想了想道“刚才那三个村民是被你吓跑的” 余佳丽点头道“对啊阴哥哥说了,要是有谁想动我师父的尸身,便让我使些小手段吓跑他们” 小手段自然便是装个神弄个鬼了。 展颜心下了然,从余佳丽口中得知她是用符咒让徐姐的尸体自已动起来吓跑三个村民之后,他直接问起阴十七的情况 “阴哥哥可有说过要去哪儿” 余佳丽道“阴哥哥应该是去村长伯伯家了” 阴十七虽没有对余佳丽明说,但她向余佳丽问余得海家的位置,已然能说明她首要去向,至于随后的去向,余佳丽便摇头说不知道了。 展颜听后,转身便想去余得海家找阴十七,走到一半想起另一事,逐问余佳丽 “你说刚才那三个村民想带走徐姐的尸体” 余佳丽道“对,听他们说是村长伯伯吩咐的,好像是要把师父的尸身带到山上烧掉” 烧掉 展颜闻言,不禁对这个貌似还替他与阴十七说过两回话的水月村村长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余得海要烧掉徐姐尸体,无疑是毁灭凶手杀人的最后有力证据。 展颜道“佳丽,你既然能利用符咒让你师父的尸身坐起来吓走他们,那么你可有法子让你师父的尸身出祠堂绕着村子走一圈” 余佳丽道“当然可以了,师父教会我的赶尸法便可以做到,但是展哥哥,他们都要烧掉师父的尸身了,我若是带着师父跳出去,师父会不会被他们抓了去烧掉啊” 展颜看了眼静静躺在棺材里的徐姐道“不用担心,他们既敬鬼神,也怕鬼神,倘若见到徐姐死而复生在村里跳动,必定会吓得连靠近都不敢的。” 余佳丽想起那刚刚跑出祠堂的三个村民,觉得展颜说的不无道理 “那现在就要让师父出祠堂绕村子跳了么” 展颜道“待会展哥哥会去找阴哥哥,只要展哥哥一出祠堂,你就立刻施展赶尸法。” 余佳丽点头“哦。” 展颜补充道“记住,要快那三个被你吓跑的村民应当很快就会带着村长与其他村民到祠堂里来,时间不多,你要赶在他们到祠堂之前带着你师父的尸身跳出祠堂,还有你要暗中操纵,绝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看到是你在施展的赶尸法,知道了么” 余佳丽一张小脸认真地说道“因为要让村长伯伯他们认为是师父死不瞑目从而回来找他们算帐的,所以不能让村长伯伯他们看到是我在操纵师父的尸身” 听着余佳丽无师自通的领悟,展颜不得不正眼瞧着这个仅仅九岁的女娃儿道 “对,佳丽要帮着展哥哥制造恐慌制造混乱,展哥哥才能趁机去找阴哥哥。” 余佳丽听后迟疑了一小会,才大胆地牵起展颜的左手道 “展哥哥不用担心,阴哥哥不会有事的,佳丽也会照展哥哥的吩咐去做,绝不会拖展哥哥和阴哥哥的后腿的” 再次听着余佳丽的保证,展颜不得不承认这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在一刹那间竟是为自已之前说出那般冷情的话而有所负疚。 展颜没有撇开余佳丽拉着他的手,一贯冷冷的语调不自觉轻柔了一分 “保护好自已,倘若让他们发现了,你便跑,跑到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你师父的尸身你也不用担心,展哥哥一定会将你师父的尸身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这是展颜初次不是要交代余佳丽办事,仅仅只是因为关心而嘱咐她这么长的话,她轻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怎么也不让泪珠掉出眼眶。 展颜看着余佳丽这副小可怜的模样,不禁想着若让心软的阴十七看到,她定然以为是他又欺负余佳丽了,不禁清了清喉咙道 “可记住了” 余佳丽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不敢出声,她怕一出声眼泪便掉下来了。 展颜担心阴十七现今的状况,便也不与余佳丽多聊,何况余得海与其他村民确实很快便会赶到这闹鬼的祠堂里来,他不能多呆。 展颜很快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祠堂。 展颜一走,余佳丽眼眶里硬忍着的泪水便尽数夺眶而出。 掉了一会眼泪,余佳丽想起展颜所说的时间无多,她忙伸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快走到棺材旁坚定地对徐姐说道 “师父,你也听到了吧,不仅阴哥哥关心佳丽,展哥哥现在也会关心佳丽了。师父,你一路走好,可在走之前,还请师父帮帮佳丽,因为佳丽要帮阴哥哥和展哥哥查出谁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阴十七失去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甫一睁眼便见到满屋子的黑,待双眼适应了屋里的黑后,她才看清了整间屋子。 见到满屋子各色各样的杂物乱堆,阴十七猜想这应该是之前潜入余得海家,她摸清余得海家格局时看到的那一间杂物房,此刻的她便是被五花大绑于这间杂物房里的墙角。 杂物房只有一个窗台,但这会窗台两扇窗棂紧紧闭着,以纸糊上的窗格子透着些微的光,这让阴十七知道这会应该还是在白日里,并未天黑。 只是杂物房里堆满了常年不用的东西,又是门窗紧闭,除了有一股难闻的怪味之外,还没什么光线,造就了杂物房里的昏暗。 绑住阴十七手脚的绳子是一条粗大的麻绳,她挣了许久也未能将其挣得松一些,反而是蹭破了手脚的表皮,微微渗出血丝来。 阴十七吃疼,可也不能放弃挣脱麻绳的念头,因为余得海一家有异,她必须提醒展颜,不能再让展颜步她的后尘 杂物房的地面很粗糙,阴十七被绑得连滚一下都难,移动不得,索性便也就地将绑着她双手的麻绳就着粗糙的地面使劲磨了起来。 当阴十七磨得正起劲的时候,她听到了杂物房的门外有开锁的声音,看来余得海不仅将她绑了,还将她紧紧反锁在这间杂物房里。 阴十七停下了磨麻绳的动作,全神贯注地听起杂物房门外的动静。 阴十七屏心静气听到的动静,无论从脚步声还是喘气声,皆表明了来人只有一个,开锁声不缓不慢,不急不燥,显然来人很冷静,并不焦急或慌恐不安,会如此淡定安然的应该是余得海或余得海的家人。 那么会是他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径矛盾 余水推门而入,反手关门慢慢走近杂物房墙角里的阴十七,他在阴十七面前蹲下道 “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惊讶” 阴十七看着这个她本以为最是柔弱的余家三儿子,轻抿了抿嘴道 “是不惊讶,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见我,或者说,是这么快就暴露你的底牌。” 阴十七这话说得余水反而惊讶了,随之却又是一笑道 “看来即是我不来,换作是我的哥哥们来,我也早就在你面前暴露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瞧出来的” 阴十七瞧着余水那笑得有些病态的笑容,微垂了眼睑,再掀起时精光乍现 “起初我并没有瞧出来,要不然也不会中了你们的套,你装得很像,连我都骗了过去,怪不得三年间连杀六人,都没人能抓到你的现形哦不,在你父亲与你两个哥哥的掩护下,也确实很难抓得到你的现形” 余水对阴十七揭露他的罪行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阴十七说的不过是今日买什么菜明日吃什么粮一般无所谓 “连我父亲与哥哥们,你都猜到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三年前那三个叶姓外来人的族人还是官差” 不得不说余水真相了。 当然现在也不是承认的时候,阴十七转而道 “不管我是什么人,但很显然我的同伴到了,你觉得你逃得掉么” 余水嗤笑道“你怎么就笃定是你的同伴到了,而不是你的同伴同样被抓了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阴十七道“你父亲与你的两个哥哥这会应当不在家,是出去了吧” 阴十七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倘若余得海、余金、余木在家,那么定然容不得余水一个人到她面前来炫。 余水道“他们是出去了,可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阴十七道“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但你这样的着紧,再加上你母亲与你两个嫂子也一样不在家,那么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发生大事了” 而能让余得海这个村长除了余水全家出动的大事,那定然是关乎全村的大事,徐姐已亡,除了展颜已带着衙役到了水月村,不然就是余佳丽真的闹鬼闹出了大动静。 至于余得海妻子及两个儿媳妇在不在家中的问题,却是阴十七随口说的,但看到余水的反应,她知道她猜对了。 余水听到阴十七说“发生大事了”时便蓦然起身,神色恨恨地直盯着阴十七 “你不怕死” 阴十七道“我怕死,但我知道我不会死,三年前你残杀了三个叶姓外来人,两年后你又残杀了一个人,时隔一年你再次作案,又杀了两个人,六间年,你残杀了六个人告诉我,为什么” 余水笑了起来“你不怕死,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杀人” 余水终究没有告诉阴十七答案,他只在最后走出杂物房的时候,回阴十七最后一个问题 “你猜对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到的,但我想就算告诉你答案,你也没什么作为了差爷” 阴十七问数月前去药铺里买冰僵花的人是你 阴十七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余水也确定肯定了阴十七的身份。 昏暗的杂物房里,阴十七仍旧被困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但之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却在这一刻有些想通了。 想通了为什么余光年夫妻会突然离开自小扎根的水月村,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想通了为什么余光年夫妻在跟她与展颜说道水月村状况时的欲言又止,大概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让她与展颜来冒这个险。 想通了为什么她与展颜去找徐姐了解情况的时候,徐姐会被余水先一步残杀灭口,大概因为除了余光年夫妻,徐姐是唯一又一个知道杀人真相的人。 可为什么余光年夫妻却会没事呢 余水可以杀了人埋在余光年夫妻现今所居民舍的院中,也可以再杀一人将其像守卫般僵立在余光年家门前,可为什么会放过余光年夫妻呢 早在余光年夫妻入住现今的民舍之前,一直是邱家世代居住,坛装女尸也是在邱连父女尚住在昌盛街十一胡同时便发生的命案,余水杀人为什么不再将死者埋在水月村,而是埋到了当时邱连父女所住的民舍院中 难道余水时隔两年再次杀人,是与邱连父女有关么 阴十七被绑成一团,就像一颗肉球一样靠在墙壁,她找到了杀人凶手,杀人凶手也直截了当地承认,并没有想要否认或辩解的意图,是因为余水笃定她一定会死,还是另有缘由 余水的两个哥哥早已娶妻生子,只有他年近三十了,却还孑然一身,他看起来也柔柔弱弱,似是风一吹便倒的庄稼汉异类。 当阴十七第一眼见到余水的时候,她的目光虽没有在他身上多作停留,但她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样的反差。 在午膳桌上,阴十七寻了个话头婉转地问了一下余水的身体状况,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就像是欲盖弥彰,余得海与余金、余水越淡然地说余水身体好着呢,阴十七便越发疑心余水,但凡被客人突然这样一问,谁都会先露出很惊讶的神态来。 因为余水其实表面看起来除了瘦些白些,并没有什么生病的症状,阴十七突然这样问,正常的人家都会在第一时间表露出诧异且不解地神色,继而反问阴十七为什么会这样问,这样的反应才应该是正常的。 然余得海一家都没有,连同当事人余水在内,也没有这样正常的反应。 余得海、余金、余水淡淡说着没事,余得海妻子与两个儿媳妇则沉默不语,甚至有种不敢吃出半点声响来的寂静,这样的反应太反常了。 或许落在旁人的眼里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阴十七的感官要比旁人强上许多,这样不对劲的感觉很强烈,强烈到她已然无法忽视。 接着是余水主动说要由他描绘那三个叶姓外来人死时的残状,那会阴十七就在想,余水瘦瘦弱弱,没想到却很有胆量。 随之余金、余木的话却推翻了阴十七的料想,余水并不胆大,相反地在那次目睹血腥的杀人现场之后,余水每每一想到便会控制不住地骇怕。 而余水之所以会主动提出描绘三年前的杀人现场,在现今知道余水就是凶手的阴十七想来,那应该是余水在杀人后忍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在作祟。 可阴十七不明白,当她看着余水冒着冷汗、腿抖手颤的那会,她完全看不出余水有丝毫作假的成分,余水是真的在骇怕,那个最后的杀人场景是真的让他骇怕得连想都不敢再回想,那么余水又是为什么会骇怕自已犯下的残暴罪行 阴十七闭上了眼,她脑袋抵着墙壁努力地理着头绪,试图从千丝万缕中理出一条正确的思绪来解释余水前后行径不一的矛盾。 想了半晌,阴十七也没能想出个令自已满意的答案来。 余得海家一行,阴十七是有收获的,且还是很大的收获,不仅知道了杀人凶手,更知道了余得海一家全是帮凶,可换而之被抓的代价,她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 阴十七嘟囔道“也不知道展大哥什么时候到” 似是上天听到了阴十七心中所求,就在她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就着粗糙的地面磨着麻绳之际,杂物房外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像是整扇门被踢倒的声音。 阴十七心中一喜,即刻嚷道 “展大哥我在这里展大哥” 展颜自从祠堂,便照着余佳丽说的位置找到余得海的家,哪里知道他翻墙而入的时候,一把斧头便自他后脑勺劈来,亏得他会武功闪得极快,要是换成普通人,这会脑袋早被那锋利的斧头劈成两半。 挥斧头的余水满面狠绝,一击不成,他接连又挥了几下,第一下都能砍到一些院中物什,却丝毫摸不到展颜的衣袖,更不要说伤到展颜了。 余水恼极,挥起斧头来愈发狠了起来。 阴十七在杂物房里听到的那一声门倒巨响,便是余水挥着斧头砍了好几下堂屋的门,最后一下干脆将堂屋的木门劈倒。 随之,展颜便听到了从余得海家中一间反锁着的屋子里传出来的阴十七的声音。 余水虽是凶狠的杀人凶手,但明显不会武功,挥着斧头也是乱砍,这样的砍法能伤人能杀人,但也只能伤到杀到普通的人,像展颜这样身手极佳的高手,他便只能落空了。 没能将展颜砍成两半,反而将自已家堂屋的门砍坏倒下,余水真是气极败坏,他大吼一声便再次冲向转身往杂物房走去的展颜。 斧头由背后袭来,来势汹汹,感到一股杀气的展颜脚下一移错开身形,身体往侧面闪去避开利斧,再反身抬脚踢向余水。 这一脚正中余水的胸口,连带着斧头被展颜踢出个老远。 展颜自听到阴十七的声音,又看到紧紧反锁的大铜锁,即便什么也不知道的他也知道了余得海一家的不善,踢向余水的那一脚,他踢得毫不留情。 余水被踢中后,身体由着展颜那一脚的不留情而直接飞向后院中院墙,后背与后脑勺直接撞在院墙上,随着他身体的缓缓下落,灰白色的院墙上也慢慢现出鲜艳的血红。 余水后背虽也伤得不轻,但主要是后脑勺已被撞得破了一个很大的血口子,伸手摸了一下后脑感觉湿湿的地方,他摸到了一手的血。 余水看着满手的鲜血,突然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展颜看了眼昏死过去的余水,便未再理会,他径自走到杂物房前确定了阴十七确实就被关在里面之后,他一刀劈开铜锁。 当展颜看到杂物房里被绑成肉粽的阴十七时,他只觉得踢余水的那一脚踢得还不够重 展颜给阴十七解开麻绳后问“没事吧可有哪里伤着还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阴十七摇头道“我没事,展大哥对了,余水呢” 展颜并不认得余水,何况他现在只关心阴十七的身体状况 “你真的没事” 阴十七本来已然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听到展颜不答反问的话后,她不禁站定回身看了看展颜。 借着杂物房门大开的光线,阴十七将展颜阴沉正色的脸看得十分清楚,她突然觉得她该回得更郑重一些,于是站正了身子清了清喉咙道 “我真的没事,他们只是将我绑在这里,没对我做别的” 展颜阴着脸道“你是怎么被他们绑在这里的,我自会跟他们算帐,可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心软犯糊涂了” 展颜直中靶心的话,瞬间让阴十七无言以对。 此次被抓,最大的错误就在阴十七过于关注余水,反而忽略了余得海其他家人的举动,才让余金有机可趁在膳食中下药,继而将她轻而易举地抓获。 除了当时太过专注余水的状况之外,阴十七确实也是心软导致轻信了余得海,这个险是她要冒的,结果自然由她承担,而展颜的怒气似乎也得由她受着。 阴十七转身默默走出杂物房,突然觉得前世现代那些唯美的爱情剧都是骗人的 什么女主角遇险后得救,男主角会抱着女主软言细语地哄着没事就好 什么女主角遇险后对男主说没事,男主角会用宠溺的口气告诉女主你不用太坚强,因为有我替你坚强 瞧瞧,她既没得到软言细语地哄,也没得到那句感人肺腑的话,还被说犯糊涂了 哼果然电视剧都是演来骗无知少女的 而很不幸,她竟然成了无知少女中的一员 真真是白活了两辈子四十个年头了 展颜也随之踏出杂物房后,便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阴十七既叹气又剁脚的,还鼻吼出气哼了一声,最后居然还伸手遮眼哀叹。 展颜不禁用饱满疑惑且深遂的眼眸盯着阴十七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未解谜 阴十七察觉到展颜的视线之后,只一个抬眼与展颜对视,她浑身似是瞬间燃起大火,将她自已里里外外烧了个通透。 因为阴十七想到,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已比情剧中的女主角,将展颜比情剧中的男主角 很想找洞钻的阴十七在余得海院中没有找到洞,倒是找到了被展颜踢得撞昏过去的余水,她神色一变迅速走近余水,蹲下身伸出手去探了探余水的鼻息,探得还有气息后她松了口气道 “幸好” 展颜走在阴十七身侧,他并没有蹲身下去,只说道 “我下手有分寸,并不重。” 阴十七闻言嘴角不禁抽了抽,这都致人于昏迷了,还说不重,难道要打死人才算重么 当然想归想,阴十七在这个展颜明显心中还有气的当会,她怎么眼瞎也不会自寻死路地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道出来。 也不知是展颜过于了解阴十七了,还是阴十七不自觉暴露了些许心中的真实想法,反正随之展颜便怪里怪气地说道 “相较于有人明知有虎还偏向虎山行,最后还差些以身饲虎的英勇行径,这个人实在是差极了,我不过踢了他一脚,他便昏死过去了。” 阴十七僵着脖子站起身,以拼死也不看展颜一眼的姿态干笑道 “确实差劲极了呃那个,展大哥,这个人就是余水,是村长余得海的三儿子,他已经承认六年间六条人命皆是他所杀。” 最后阴十七说得正色,连面上的尴尬都没了,展颜也似是暂且放过阴十七的冒险行为,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阴十七逐将她潜入余得海家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展颜,展颜听后沉吟道 “听起来有点矛盾。” 阴十七道“对,我也觉得很是矛盾,觉得这凶手就是余水,可余水这样前后不一的行径却又让我觉得他不该是凶手,我被关在杂物房里的时候一直在想,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展颜道“膳桌之上,你一直注意着余水,以致忽略了其他人,会不会是他们联合起来演戏给你看” 阴十七道“余水说到最后一个叶姓外来人残杀现场的情景时,他眼中的惊骇及肢体上发自灵魂的后怕那都是真的,而那个时候余金与余木的表现,我都有仔细观察过,他们两兄弟对余水的着紧焦急都是真的,他们是真的心疼余水在那回过后而患上的后遗症” 阴十七只有一双眼睛,那个时候她注重观察着余水,余下余光便观察了余金与余木,对余水的那种注重观察,并非是一扫便能看出来的,以致膳桌上的其他人,她再无余力去仔细观察,所以她只能确定余家三兄弟那会并不是在演戏,至于余得海及其妻子、儿媳妇,她却是不知道的。 余得海家门紧闭,但仍听到外边乱成一团的嚷嚷声、惊叫声、暗压声音的恐慌声,阴十七听了会道 “是佳丽” 展颜点头道“是佳丽。” 余水到底是不是凶手,还是另有隐情,展颜与阴十七暂时无法确定,但两人可以确定余佳丽实在是干得漂亮。 阴十七道“我们得去找佳丽,时间短还可以,时间一长我怕余得海他们瞧出什么来,那样佳丽会有危险的” 余得海一家既能护着残暴杀人的凶手,那也能不眨眼地杀了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 展颜同意阴十七的说法“佳丽现在应该在靠近水月村村尾内外的某一个暗处。” 阴十七问“你怎么知道” 展颜道“因为我告诉过她,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要往山上的方向跑。” 出了水月村村尾,便是上山的道。 余佳丽闹出鬼的动静已有一些时候,随着时间的游移,余佳丽施法操纵着徐姐的尸身已然够绕小小的水月村一圈,之后便是前往上山的方向。 展颜觉得余佳丽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他告诉了她不到万不得已,她便会坚持到万不得已方会上山。 展颜这般认为着,阴十七也有同样的想法 “那我们现在就赶过去,至于余水” 展颜道“先绑起来。” 绑好昏死过去的余水后,展颜与阴十七将余水搬到余得海家中的堂屋里。 阴十七看着余水血迹斑斑的后脑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要替余水敷药或包扎的话。 阴十七觉得展颜说得对,有时候她不应该太过慈悲,这种慈悲有时候不仅会害死她自已,也会连累她身边的人。 水月村的所有村民正如两人所料,他们敬鬼神也怕鬼神,或许说只要是信鬼神的人,不无是又敬又怕鬼神。 两人暗潜往水月村村尾的所经民舍,无一在窃窃私语徐姐冤死变厉鬼回来报仇的事情,也有人以为是徐姐死而复生,可当那人靠近并真正看清徐姐的面貌时,那人便被当场吓晕了过去。 徐姐已死了一日有余,尸身虽未有难闻的尸臭味,但那毫无血色的死灰脸庞足以说明一切徐姐真的死了 当水月村村民终于看清徐姐并非利用她所供奉的黄狐仙死而复生之际,所有村民都慌了,不是死而复生,那便是厉鬼索命来了 阴十七跟在展颜身后,很快到了水月村村尾的一间民舍院墙外。 展颜为什么能这般熟悉水月村的地理位置,阴十七并没有问,因为倘若给她一点时间,她也能摸清楚整个水月村的地理位置,自然她能做到的事情,展颜会做到她丝毫不感到惊讶。 不惊讶已经了解的事实,也就没有再问的必要。 阴十七盯着民舍前方两丈余之外站得挺直的徐姐,她不得不为余佳丽的本事感到惊讶 “佳丽这是用了什么法子” 展颜道“赶尸法。” 阴十七不自觉重复道“赶尸法” 湘西赶尸 展颜察觉阴十七面色有异“有问题” 阴十七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佳丽小小年纪却很有本事” 这是事实,展颜没再问,他看向被余佳丽操纵站在水月村村尾口的徐姐尸身,只要徐姐再跳十多下,徐姐便能跳出水月村村尾口。 方圆至少五十米内,民舍寂静无声,人影绝迹,所有的水月村村民不是闭户不出,就是逃往水月村村头,争取离尸变的徐姐更远一些。 展颜与阴十七所避院墙的这户人家显然只是闭户不出,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行动,因为这户人家与其他闭户不出的人家一样,皆紧闭了院门,更纷纷躲进家中堂屋或寝屋里闩紧了屋门,既不敢出来看也不敢好奇去听什么动静。 余佳丽就躲在离徐姐并不远的地方,那个地方还是她与阴十七自山上下来后躲过的那棵参天大树。 两人没有在水月村里找到余佳丽,继而摸出了水月村村尾,看到两人的余佳丽很快与两人聚首。 三人在大树后躲了下来,余佳丽即刻兴匆匆道 “这里的村民都怕师父,在我带着师父跳到这里来停下之后,他们便都忘了要守卫纷纷跑了阴哥哥,展哥哥,我做得不错吧” 听着余佳丽的邀功之言,阴十七摸了摸余佳丽的小脑袋道 “做得不错” 展哥哥也难得开口赞道“确实不错。” 余佳丽听到阴十七与展颜的同时赞言,她高兴得差些手舞足蹈。 阴十七道“村尾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余得海他们定然有所行动,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徐姐的尸变。” 展颜道“烧掉。” 阴十七一惊“什么” 余佳丽随之道“对烧掉阴哥哥,之前有两个村民大叔到祠堂里想带走师父的尸身,说是村长伯伯要把师父的尸身烧掉” 阴十七道“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烧掉除了毁灭最后的证据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我尚未想到的原因么” 阴十七盘膝坐了下来,她坐在粗大的树干后面,整个人陷入沉思。 展颜也沉默了下来,他无法回答阴十七的问题,看着阴十七一副开启深思解题的模样,他也开始了护卫的模式。 余佳丽看着阴十七与展颜一坐一站地各自忙开,她也将一直仰着看阴十七的脸埋了下去,垂着脑袋安静地坐在阴十七身边。 徐姐不明不白死了,且不止这一点,徐姐本身的死因也是耐人寻味,连办过许多案子见过多种死法的展颜也没能瞧出是什么原因置徐姐于死地。 保留徐姐的尸体进行尸检,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余得海想烧了徐姐的尸体无疑是一个不打自招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怀疑起他此举的动机。 但除了掩盖犯罪事实,还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么 表面上看着并没有,可超强的第六感告诉阴十七,这不是真相的全部,这不过是事实真相的一小部分 阴十七如同往常无法解释,她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自无头男尸起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每一具尸体每一个细节迅速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三年前的三个叶姓外来人为什么会来到水月村,他们等神婆徐姐到底是要问徐姐什么事情,余水又是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残杀了他们 时隔两年,是什么导致了余水再次杀人,且杀的还是水月村以外的人,为什么会将女死者分坛装埋于邱连家院中 再过一年,余水杀了无头男尸,且事先给无头男尸吃下冰僵花,以致无头男尸足以似守卫般僵立于已易主为余光年家的门前 余光年夫妻除了隐瞒水月村里的一些凶险真相之外,他们是否还隐瞒了别的 余得海说早知道她与展颜会到水月村来找徐姐,是徐姐早就知道从而告诉了他,还是余得海说了谎,实则是余光年夫妻提前通知了余得海,这才让余得海有时间提前动手将徐姐杀了,并意图将她与展颜引入山上木屋诬陷两人为杀人凶手 余佳丽说早在她与展颜到水月村的三日前,徐姐便将余佳丽藏入木屋屋下洞中,并嘱咐余佳丽即便是她被杀了,也不能冲动出屋下洞,更无需为她报仇,这是为什么 徐姐既然已提前料到她将会有杀身之祸,那她为什么除了保护余佳丽之外,却不采取行动保护好自已呢 躲在屋下洞里的余佳丽为什么会那般轻易会信了她与展颜,难道真的如余佳丽所言只是因为知道两人并非凶手,所以出于徐姐平日的教导,余佳丽心善地觉得该帮两人一把 躲在屋下洞时,她明显察觉到余高的异常,而余大发则是带着她与展颜一步一步走入圈套的人,那么余高与余大发除了有可能是凶手同谋之外,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关联么 阴十七用一刻钟的时间将由无头男尸案起头的所有事情过了一遍,脑子里又在同时诞生出许多个问题来,这是她初次几近确定了凶手,却几乎未解开任何谜团的一次。 她闭上双眼,举起双手揉了揉额际两边太阳、太阴穴。 阴十七不得不承认,这么多的问题一下子涌进她的脑袋,她脑袋有点涨得发疼。 展颜与阴十七对余佳丽确实从最初的全身戒备到现今的心疼赞叹,但两人并没有忘记在屋下洞时最初的暗中协定。 同阴十七一样,展颜化身护卫的同时,他满脑子也将无头男尸案引起的一系列事情重新想了遍,他同样有着太多的疑问,这些疑问当中同样有着对余佳丽的质疑。 两人对余佳丽的质疑,虽然同样只是众多疑问中的小小一小部分,但不可否认的,两人对余佳丽其实并不完全信任。 这一点,展颜对阴十七有这样的认知及做法感到十分安慰,这让他更加无法理解并认同阴十七会那般轻易选择相信余得海的行径。 沉默片刻过后,展颜旧话重提,将心中这个问题再次问了一遍阴十七,即便他心中其实已隐隐有了答案。 谢谢天涯芳草树的打赏、席卷天下丿东邪的评价票及多位默默投票支持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表象下 阴十七看着已不再那么生气且有些明知故问的展颜,坦然笑道 “正如你所言,明知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瞧,最后有惊无险,我的收获也不少” 展颜明白阴十七的意思,在那种徐姐尸体随时可被毁坏的紧急情况之下,他出水月村找外援,身在水月村的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而首要要做的事情,便是探一探话里话外都在为两人辨解的余得海。 所以阴十七第一时间会选择找上余得海家,展颜并不意外,只是这样明知有险却还去冒的行为,他却无法苟同。 阴十七看着沉默不语的展颜道“展大哥,倘若你我位置换一换,换成是我去找外援,而你留在水月村,你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事情来,不是么” 展颜轻轻点了下头,并未出声。 阴十七却是一喜道“那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 展颜看着阴十七因他一个点头而喜气盈盈的面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流动着璀灿的光芒,坚定地告知阴十七一个事实 “有些险我可以冒,但你不行” 一锤定音,展颜直接一句话断了阴十七的后路。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很暖心,而不是烦燥 难道是被展颜管着管着管上瘾了 阴十七觉得她真是魔怔了 展颜瞧着阴十七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喜乐盈盈的模样,不觉也勾起了嘴角浅浅笑着。 余佳丽睁大了眼看着说话说到莫名心情皆很好的阴十七与展颜,她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表示无法理解。 展颜转看向满眼纳闷的余佳丽道“带着你师父一同上山回木屋。” 余佳丽道“现在么” 展颜道“现在。” 余佳丽看向阴十七道“那” 阴十七道“听话” 余佳丽并不想就这么上山回木屋躲着,可展颜与阴十七一同认为她该先离开水月村,她也没有表示异议的余地。 余佳丽很快听话地再次施起赶尸法操纵着徐姐上山,看着徐姐一下一下地自水月村村尾跳出村尾口,再慢慢往山上木屋方向跳去,阴十七道 “倘若我们不来,你说徐姐会不会死” 展颜也看着余佳丽操纵着徐姐慢慢跳上山的两个背影,徐姐大刺刺的背影比较显眼,余佳丽则是人小目标甚微,且懂得利用树木隐藏身形,倘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余佳丽那小小的身影。 展颜回眸看向阴十七道“这世上没有倘若,谁生谁死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阴十七点头,转眼看向水月村村尾口内,那里已慢慢聚集了水月村的村民,她知道展颜说得没错,自已也能想得通这个问题,可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展颜道“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对余得海一家的追查,当然我也不会,所以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不能冲动行事,更不能感情用事,能做到么” 展颜在索求阴十七的承诺,说得她好像经常坏事的,虽然知道展颜是在关心她,可她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展大哥” 展颜继续道“自来已经带着快班衙役在水月村村口候命,还有叶子落应该也来了。” 阴十七讶道“子落他来做什么” 展颜道“你是燕京阴家小姐,他是燕京叶家第三人,没有时刻跟在你身边护着,已经是他的失职了,看到我回衙门搬救兵,他若是还不赶紧追来的话,那他便完全失去继续当你护卫的资格。” 展颜这番话的意思,阴十七不是第一次听到,也不难理解,可每一次这样听着展颜对燕京八大世家的事情侃侃而谈的时候,她便有种其实展颜就是燕京八大世家子弟的感觉。 此刻这种感觉犹甚。 展颜见阴十七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坦然道 “想问什么便问,问完我们就该行动了。” 展颜这样坦然,阴十七反而觉得这个时候不是问清展颜真正身份的时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展大哥,燕京八大世家到底是哪八家” 展颜毫无犹疑地回道“司、阴、楼、红、叶、花、简、金。” 司、阴、楼、红、叶、花、简、金 没有“展”姓 难道是她想错了 阴十七道“花大哥姓花” 展颜点头道“正如你所想。” 正如她所想,那就是花自来真的是来自燕京八大世家中的花家 那么展颜呢 能让燕京八大世家之一的花家子弟自小跟在左右,这样的展颜又会是什么身份 阴十七心中有惑却没有问出口,反倒是展颜问道 “怎么不问问我” 阴十七轻晒一笑道“你姓展,并不在燕京八大世家当中,这还得着问么” 展颜看着阴十七脸上淡淡的笑容,突然高深道 “凡事不能只看表象,真相往往就藏在表象之下。” 表象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条灵蛇突然钻入阴十七的脑子里,瞬间打击了她本来笃定展颜并不属于燕京八大世家子弟的信心满满,她开始不确定,不确定展颜是不是也来自燕京八大世家,更不确定她自余得海家中看到的那些所谓事实真相。 阴十七兴奋地差些手舞足蹈,但仍不忘压低了声音对展颜道 “你说得对人往往最容易先入为主的就是表象余得海、余金、余木、余水,甚至是余得海妻子及两个儿媳妇,都有可能只是让她看到他们想让她看到的表象” 展颜对阴十七转话题转得颇快一举似乎很习惯,很快进入话题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之中有谁只让你看到了表象,而隐藏了真正的真相,可你不是有认真仔细地观察过余家三兄弟么他们有谁能逃得过你的火眼金睛又或者是余得海、余得海的妻子、两个儿媳妇” 展颜这样对她有信心,阴十七本来该是很高兴的,可她却沉吟道 “表象展大哥,我觉得我被表象迷惑了,一直以来我都是用我的双眼去辨别人是否有在说谎,可我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例外” 展颜问“什么例外” 阴十七道“一种无法用双眼去辨别的例外,但我还无法最终确定什么。” 而要最终确定什么,她就必须再进水月村。 阴十七瞧着水月村村尾聚集得越来越多的村民,与展颜决定从另一侧再次进水月村,而这另一侧就是余佳丽早上带着阴十七进入的那面围墙。 因为余佳丽操纵着徐姐绕水月村的那一圈,这面本来人最是稀少的围墙显然已非最安全,两人瞅着附近无村民晃荡的空档翻墙而入,但一转过拐角,迎面房舍便走出来两个村民,两人迅速躲避。 两个村民边快速走过展颜与阴十七隐蔽的暗处,边说着话。 “也不知道村长突然召集我们是有什么急事不是说徐姐已经上山回木屋了么” “谁知道我们快走吧不是说村口午后便来了许多官差么不会与这事有关系吧” “快走快走” 两个村民走后,展颜与阴十七方自隐蔽处走出。 看着两个村民快步走去的方向,展颜道 “他们应该是去祠堂。” 阴十七道“嗯,不知道祠堂出了什么事情,展大哥,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再去一趟余得海家,你去祠堂看看。” 展颜道“你觉得余水” 阴十七道“对,我觉得余水并不像我看到的那般简单” 展颜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他也知道他无法改变阴十七的决定,而阴十七也说得对,两人应该分头行动。 余佳丽带着徐姐的尸身上山回木屋,余得海便召集起村民往祠堂去,其中定然有什么缘由。 展颜最终道“小心点,不要逞强。” 阴十七笑道“放心啦展大哥” 展颜再次潜往祠堂,阴十七则第三次潜往余得海家。 到余得海家时,阴十七先试着推了推余得海家的院门,院门虽没有被完全推开,但以晃动的程度来看,足以让她确定院门并没有从内闩上。 阴十七与展颜离开余得海家时,并没有趁着没人时自院门离开,而是如来时一般翻院墙离开,且是由里面闩上院门门闩才离开的。 也就是说,余得海家的院门这个时候应该是闩紧的。 倘若没有闩上,那便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余得海一家来回过,然后再次离开了,且家中再无人在,所以院门里面的门闩没有病友上;第二种情况是余得海一家从未回来过,而是余水自昏迷中醒过来,并离开了 阴十七快速推门进了余得海家,直奔堂屋后看到空无一人的情景,事实告诉她是第二种情况。 之所以笃定并非第一种情况,是因为倘若是余得海一家回来过,即便还有要紧事不得不出家门,以阴十七了解到的余得海一家对余水的照顾宠爱程度,那也只能是留下谁来照顾受伤的余水,而不是像这一刻这样家中空无一人。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情况余水醒了 阴十七站在堂屋里足足怔了有两息,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跑出余得海家。 跑出余得海家门后,阴十七边跑向祠堂方向,边想着余水在这个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可她的脑子就像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出来。 越靠近祠堂,越能听到吵杂议论的声音。 阴十七意外看到村民纷纷站在祠堂前,竟然没有进入祠堂里,而余得海就站在祠堂大门前的石阶上,激昂地说道 “三年前,三个外来人的到来扰乱了我们水月村一直以来的平静三年后,也就在昨日里两个外来人的到来,再次打破了我们水月村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他们还杀了我们最尊敬的神婆徐姐” 阴十七翻了个白眼,真会倒打一靶胡说八道 余得海一发表完他的高论,余高便走上石阶接力道 “先前村长说会找到那两个外来人问清楚,看来村长已经问清楚,并确定了他们就是凶手的真相但是村长,你能不能说一说现今他们人在哪儿”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才是余高真正想要知道的关健。 阴十七想着余高这么想找到她与展颜,难道是想杀人灭口么 以先前余高一口咬定两人便是杀害徐姐的凶手来看,这确实不是没有可能。 余高刚问完,余得海身后的祠堂大门里便缓缓打开来,余水自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已被包扎过,后脑勺自前额围了好几圈白布。 阴十七远远看着缓缓自祠堂大门里走出来的余水,看着他眼露桀傲的眸光,看着他自信而又淡定的身形,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自见到余水的第一面起的每一个瞬间。 阴十七怔愣间不知不觉往祠堂方向走去,却在只走出暴露隐藏身形的两步时,她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回了隐身处,她回神转过头看向拉她的人 “展大哥” 展颜道“你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不小心” 再往处走几步,阴十七的行踪必定被聚在祠堂前的村民发现,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小的麻烦,轻则被追赶,重则被围攻。 深知理亏的阴十七很快低头向展颜道歉,展颜想要的并不是阴十七的道歉,而是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阴十七看向已站在祠堂大门石阶上向水月村村民诉说着被袭经过的余水,如实与展颜道 “刚才看到余水走出来的第一眼,我突然觉得这就是那个在膳桌上见余得海说不下去的时候,主动提出由他来形容三个叶姓外来人被残杀的血腥现场的余水” 自信、淡定、胆大、桀傲 除了桀傲被那个时候的余水刻意隐藏,这个时候的余水的状态完全就是那个时候的余水,阴十七可以完全肯定这一点。 展颜听着阴十七的话,也仔细看向不远处站于祠堂石阶上的余水,半晌后他迟疑地说道 “这个余水好像与拿着斧头攻击我的那个余水有点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坟包 余有余最终什么也没有告诉阴十七,即便阴十七威胁他说要他的命,他也半字不露,只往他家外的东南方向指了指说 “离我家菜地直走五六十丈,便能看到三个坟包,那里是埋着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 连死都不怕的人,阴十七实在是没有法子,何况余有余无亲无故,除了他自已,她找不到任何弱点可供把握。 阴十七临走时道“倘若我是官差大叔会如实告诉我么” 即便她没有回头去看,阴十七也感受到了她说出这假设性的话后,余有余瞪圆了双眼直盯着她后背的炙热目光。 但这目光很快凉了下去,就像是一瞬间燃起了希望,又在一瞬间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呢 阴十七转身道“全村人为了隐瞒一件事,共同做到抵御外来人,甚至残杀无意中得知这件事的外来人,很辛苦吧” 阴十七紧紧盯着余有余,清楚看到了在她问“很辛苦吧”的时候,余有余满眼的震惊满脸的慌张,有着被言中的震惊,也有着被戳破的慌张。 阴十七笑了笑“我说对了,哦对了,为了谢谢大叔给我指引三个叶姓外来人的葬身之地,我奉劝大叔一句,倘若大叔还有别的落脚处,那么快走吧,先到别的地方躲一躲,要不然我怕下回我再来,见到的便真的是大叔的尸体了。” 余有余低头埋了震惊与慌张“水月村就这么大,我能躲到哪儿去” 阴十七道“也对,连徐姐都躲不过,大叔这回能捡回一条性命,也是托了那个与大叔交好的人的福,能临时手下留情,看来那人真的与大叔交情很好,大叔不告诉我是谁,难道大叔以为我就查不出来么” 余有余猛地抬头“查得出来,你也没命出去,你你还是赶紧走吧坟包那边也别去了快走吧” 阴十七道“大叔关心我” 余有余道“你年纪小小,心肠却是好的,比那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要好上许多,也明白许多,你救我一命,虽是含着目的来的,但终究是救了我一命,其实不救也是没关系的” 所以,他怎么会对这样年轻这样善心的一条生命视若无睹 不是沾亲带故的关心,只是因为看过太多丑陋的一面而更珍惜美好的事物。 余有余的声音有点苍桑,明明才是四十上下的人,却像是七老八十一脚迈进棺材的老人家,无力苍白而又死气沉沉。 阴十七想,倘若她没有怀疑上余水这个人的复杂性,那便不会找到余有余家里来,更不会那般凑巧救了被重伤的余有余,那么余有余这回便是死了,他也是无怨的吧。 阴十七道“大叔就这么想死么因为活着太累了” 余有余心上似是被锤子重重击了一下,没有致命,却足够震碎他满身的防备。 泪在这一刻落下。 阴十七不是没有看过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哭泣,更不是没有看过哭得不能自已的人的情景,可为什么当看到余有余自第一颗泪水落下,到最后他抑制不住地放声嚎然大哭,她还是惊愣住了。 蓝天白云依旧在,田梗菜地依旧葱翠,清新的空气伴着风拂进屋里,阴十七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因着生存而不得不昧着的良心。 这是一个心善却不得已作恶的人的哭声,是呐喊,是赎罪,是疲累。 阴十七没有再逼问余有余,伸手抹掉眼角的莹光,她看着天色快黑了,赶紧出了余有余家,直走向田梗五六十丈之外的三个坟包。 到了三个坟包前,阴十七想着余有余那张被红胎记蔓延半边的脸,在坟包前蹲下道 “有些人天生长得并不好看,但他的心却是不错的,即便不得已做了一些错事,也请你们看在他已痛哭悔悟的份上原谅他吧” 三个坟包里的三具尸体,阴十七是想挖出来看一看的,但以她一人之力还真是有点勉强,虽然她没想三个坟包都挖开,只想挖开那个被分尸装坛的死者坟包。 但是哪一个坟包呢 阴十七看着眼前三个一模一样的坟包有点发愁,连立块木板弄个简易墓碑都没有,她要如何辩别哪一个坟包才是她要找的 叶子落进了水月村后,与展颜一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阴十七,不过他没展颜知道得多,更没有展颜的运气,所以他是一家一家地探查,一直找到余有余家,听到余有余嚎得似是死了人般的哭声,他终于找到了阴十七的足迹。 顺着足迹,叶子落来到了三个坟包前,当看到蹲身于坟前相安无事的阴十七时,他何止是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多怕她在村里出了事。 与叶子落见到阴十七的松口气、欣喜不同,阴十七见到叶子落却是十分惊讶 “子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叶子落如实道“从村头一家一家找过来的。” 方法虽然笨,但事实证实还是有用的,虽然费了不少时间。 一家一家找过来的 阴十七听后不知该做何种反应,数落说叶子落笨好,还是感激着说其实不必麻烦 只思考了两息,阴十七便否决了这两种说法,显然这两种说法都不合适,她慢慢起身,眼眸回到三个坟包之间来回移动着、思考着。 正事要紧,她实在不应该去费神想那些有的没的,但表示下感谢还是要的。 叶子落听到阴十七的感谢显然无法适应,忙道 “原本就不该擅离小姐左右,此次让小姐独身到这水月村而深陷险境,属下已是失职,怎敢再受小姐的感谢之言” 又是一口一个“小姐属下”的,阴十七挖了挖耳朵道 “能正常说话么” 叶子落俊脸一抽“能。” 接着想起正事又道“我到过你方才到过的余有余家,那位大叔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这个方向还是他给我引的路,还说三个坟包,左埋着无头,右埋着分尸,中间埋着全尸。” 起先叶子落不明白余有余为什么会在一听到他是来找阴十七之后,便与他特意说的这么一句话,现在明白了,这是余有余在告诉阴十七眼前三个坟包所埋三具尸体的具体位置。 三个坟包,左埋着无头,右埋着分尸,中间埋着全尸被分尸装坛的死者就埋在右边 阴十七指着右边坟包道“子落,帮我挖开” 叶子落闻言也未有想问什么的意思,只左右看开寻找着称手的工具,却没有找到,与阴十七说一声去余有余家找工具之后,他便快步跑回余有余家。 叶子落很快回来,带着一柄生锈的铁铲。 挖开并不深的坟包并不费什么时间,当然换做是阴十七来动手挖,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看着叶子落将一大一小的两个坛子搬出坟坑,阴十七道 “再挖,里面应该还有东西” 花自来后来在余光年家院中再挖出八个黄条布卷的事情,叶子落因着有事外出没跟在阴十七左右,所以当他再往下挖,继而挖出八个以大小坛子为中心并排列成圆形的黄条布卷时,他有些愣了。 阴十七让叶子落将八个黄条布卷拿上来后,却是陷入了她自已的沉思当中。 叶子落自坟坑里出来,指着被阴十七尽拿在手心里的八个黄条布卷问 “这是什么” 阴十七喃喃道“一模一样” 叶子落又问“什么一模一样除了用大小坛子装起分尸之外,难道这八个黄条布卷也在余光年家院中同样埋有” 猜得可真准啊,阴十七点头道 “嗯,所以这完全是一模一样,我想着,这样麻烦的分尸装坛、圆形排列有序的黄条布卷一定是有什么含义的。” 叶子落伸手拿过阴十七手心里的一个黄条布卷,他仔细看了又看,慢慢解开了黄条布卷的两头红线,将布卷摊开 “头发黑灰” 阴十七道“黑灰应该是符纸之类的。” 倘若如她所言,黑灰就是符纸之类的,那么黄条布卷便是黄布、红线、黑灰、头发 这四样卷成的黄条布卷,黄条布卷又排列成圆形埋在大小尸坛下面,这是什么阵法 阴十七心里有猜测,但却无法确定推论,她想到了余佳丽,余佳丽或许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 在余光年家院中挖出来那八个黄条布卷之后,阴十七便让衙役去请了田志看过,田志吞吞吐吐说他不知道,面上还有可疑的红。 阴十七心里安慰,心道田志大师总算还有点知廉耻,大话说多了也知道羞愧。 而余佳丽却是徐姐的徒弟,是唯一的亲传弟子,或许在洪沙县中有太多的大师可以做到这样埋尸后的类似布阵之法,但在水月村里,除了徐姐这个神婆,阴十七觉得应该就是余佳丽了。 便是这些黄条布卷并非是余佳丽所布下的,也应该知道她师父徐姐布下这些的意思。 叶子落听了阴十七的说法后,也觉得在水月村里能做这等邪乎之事,应该就是在水月村为尊的徐姐所布下的阵法。 至于为什么会称之为阵法,阴十七与叶子落都说不明白,只隐约知道这一定是个有什么含义或有什么效果的阵法。 阴十七道“子落,这八个黄条布卷与这个坟包里所布下的阵法含义,还要麻烦你跑一趟水月村村尾上去的那座山,山上有间木屋,木屋里有徐姐的尸体,也藏着徐姐的徒弟余佳丽,你把这些给佳丽看,问问她这些代表着什么” 叶子落好不容易找到阴十七,好不容易跟在她左右,他闻言便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为难。 阴十七问叶子落是不是不愿意 叶子落道“不是,只是我走了,你身边就没人了” 阴十七才知道叶子落是担心她的安危,灿笑道 “我没事啊,你快去吧,这坟坑我来重新填上就好” 叶子落自然得听阴十七的,走之前他还想先将挖开的坟坑重新填上土,但阴十七说时间无多,她想快些知道结果。 如期地拗不过阴十七,叶子落只好身形一闪,快速往水月村村尾的方向跃去。 在叶子落施以轻功跃起的那一瞬间,阴十七才看到他身上有些破烂的袍服,与浅浅淡淡似是已干的血迹 “子落受伤了” 望着叶子落踪影消失的方向,阴十七顿时觉得自已太坏了,怎么会那么专注于案情而忽略了叶子落本身的状况 他受伤了,她还让他又是挖坑又是捧尸的,连关心问一句都没有太坏了 阴十七后知后觉地自责,叶子落却觉得这实在没什么,何且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已止血待结疤便好,既没说的必要,也无需谁来问一下关心一下的必要。 且叶子落经五个蓝衣人一战之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这件案子落幕结案之后,他一定要想法子劝阴十七回燕京。 燕京叶家已经知道他找到了燕京阴家小姐,叶家自然得立刻汇报于阴家,所以八大世家中阴家与叶家都已经知道阴家小姐找到了。 虽然叶子落为了阴十七的安危,在书信上并没有言明谁是他找到的阴家小姐,但以他的行径,以他围绕在谁的身边,要查其实并不难。 而经蓝衣人事件过后,叶子落已明白燕京知道阴家小姐找到的事情,已不仅仅是阴、叶两家知道的事情,恐怕这会的燕京八大世家无一家不知了。 今日这样的危险,倘若没有展颜恰巧经过,又因着展颜与阴十七的几分交情,那么叶子落此刻已然躺尸于那条水月村必经之道上。 叶子落心中复杂,不止有自责,更有羞愧,他觉得他枉为燕京叶家第三人,就凭着那么几个排行榜下十名之外的高手围攻,他竟然就只有被宰割的份 不管展颜刻意隐瞒的身份是什么,叶子落都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他,展颜更能护阴十七周全,展颜那样的身手,他远远不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撒网尽 叶子落去了山上木屋找余佳丽,阴十七将大小两个坛子重新放回坟坑并填好土后,她直接跑往祠堂的方向。 阴十七到祠堂的时候,祠堂竟然已空了,连半个村民都没见着,摸不着头脑一会,她突然往山上的方向望去。 蓝天白云下,树木葱葱,翠绿成阴,本该是美好的风景,这会动因着树影丛林间偶尔耸动的黑点而坏了景致。 天色将暗未暗,还不到起灯点火的程度,否则她该又能看到一长龙的火光吧。 阴十七跑向水月村村尾,心里想着余得海再次带着村民上山,该是为了余佳丽操纵着上山躲进木屋的徐姐尸体,可徐姐已经死了,余得海这样做难道只是因为徐姐么 徐姐死了,余佳丽自徐姐死后便一直隐在暗处,未曾露面,也未曾出现在已故师父徐姐面前哀悼,身为徒弟的余佳丽其实不该这样,这样的行径显然很奇怪,余得海不可能没想到。 那么余得海带村民再次上山,应当不止是为了已死的徐姐,而是猜到了什么,他是冲着余佳丽去的 阴十七心下一惊,脚下步伐越发快了起来,周身两旁的树木如影飞过,远在她前面的黑点慢慢瞧出人影绰绰来,那黑压压的一片,看得她头皮发麻,得有好几百人呢,余得海这是把全村全召的人都召到山上来了么 几百人这样的大阵仗除了冲着徐姐、余佳丽,其中必定还有旁的缘由 阴十七想到了展颜,想到了展颜说,要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就会给花自来发信号,让花自来带衙役进村,这一路上她没看到什么信号,也没听到什么官差进村的声音,民舍寂静,整个水月村都寂静得可怕,就像是人走村空一片荒芜的情景。 几百人浩浩荡荡,走得并不快,山路狭窄,村民最多并排只能走三四个人,最前面的领头人与最后面的人基本上离着好大一段距离,至少得有数十丈,几乎是最前面的人到了半山腰的木屋,最后面的人还得走上一些时间。 村民是用走的,虽也走得不慢,但终归比不得阴十七用的快跑,所以她很快追上了可以并排排上几条长龙的村民。 阴十七在离掇在最后面的村民一丈外便放慢了步伐,悄悄跟在最后面,想着找个机会取代了落单的村民。 跟没多久,阴十七还没找到机会取代落单的村民,前面的村民似乎就接到什么命令,迅速快跑了起来,跑到快接近木屋的时候,村民又跑下山路正路,四下散开,跑下正路周边的小路去,便是没有小路的,也让四散开的村民钻出路来。 阴十七自村民接到命令快跑起来的时候,她虽也快跑追了上去,却也更小心了,就在堪堪瞧得见木屋之际,看着村民四散隐入山林之中,她突然明白了余得海这是在撒网网鱼 而鱼儿很明显就是她与展颜、叶子落、余佳丽,甚至是候在水月村村头外的花自来、众衙役等人。 余得海想一网打尽的想法,着实让阴十七吓了一大跳,心道果然是外来人一进水月村,便再无安然出去的惊险。 这会她想起了余光年夫妻,他们夫妻二人是自小生于长于水月村的原根村民,不可能不知道实情的危机四伏。 可他们却明明知道外来人进水月村必死的严重性之下,还是将这样严重的事实后果删减了又删减,只道是民风特殊,许多事情都得避忌,然而事实哪里是避忌便能安全的民风 这明明就是进必亡的残暴民风 倘若今日不是她与展颜、叶子落这样颇有些身手的人进村,那么三人必定也如三年前那三个叶姓外来人一般下场,很快便成了田梗之外三个连名讳都没有的孤坟。 阴十七越靠近木屋,便越发清淅感受到一种异常严肃压抑的感觉,村民个个正色板着脸,连安静得无聊的时候,竟也没有随意两两三三间攀谈几句,就像是护卫在皇城之下的禁卫军般,令人不觉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阴十七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来,这样大阵仗杀人灭口,杀人又不是杀只鸡,当然足够事态严重。 四下望了又望,阴十七怎么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找不到展颜。 临分开时,展颜明明是守在祠堂近处观察余得海父子及水月村村民的状况,那个时候并没有见到余金与余木,难道那个时候这两兄弟便是去召集更多的人手了么 想来应当是的,除了召集人手,恐怕也谋划执行了这一场大规模的撒网行动。 阴十七没找到展颜的身影,却找到了一个终于可以下手的机会。 那个村民个头不高,但有点胖,便显得矮矮胖胖的墩子一样,他是尿急想找个地方方便,只是没想到刚解开裤头便被阴十七自后面袭击,还憋着尿呢,便昏了过去。 阴十七换上矮胖墩的衣袍,忍着有点难闻味道将他拖到茂密灌木丛中藏了起来,藏好后出来,她忍不住闻了闻身上矮胖墩衣袍上的怪味道,有点咸又有点涩,心道这得十天半个月没洗澡换衣才能有的味道吧 矮胖墩个头与阴十七差不多,就是比她胖许多,所以她穿上矮胖墩的衣衫长裤,长短勉强合适,但实在是又宽又大空得慌,两只袖子都能钻进去一只松鼠了。 把矮胖墩的头巾圈在脑门上时,阴十七憋着气努力让自已转移嗅觉,又随手在地上抓了把黑土,在两手心合起搓两下,双手便是一手的黑,再往自已脸蛋上各摸了一把,想着应该黑些也脏些了,她才走回矮胖墩解手前所站的地方。 然后阴十七有点愣了怎么人都不见了 正在她晃神之际,一个年纪大些的高瘦村民急急向阴十七走了过来道 “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赶紧的跟上” 阴十七忙不迭点头的同时,也顺着高瘦村民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了快要走没影了的背影。 高瘦村民见阴十七眼生,与阴十七一同追上前面几个村民的时候,顺嘴还念叨了句 “怎么瞧着你很面生啊” 阴十七心里咯噔一声,又听高瘦村民自顾自说道 “是村中的吧” 阴十七知道高瘦村民见她面生,是心生疑虑了,随便一个水月村村民都这般警惕,要说水月村没问题,打死她她也不信,又拿不准高瘦村民问她的话是不是在诈她,于是将声音装压得沙哑低沉,慢吞吞回了句 “村头的因为先前村长让我盯着村头那些个官差,所以我来晚了些,一赶急一紧张便有点想尿尿,呵呵” 末了,她更是极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高瘦村民瞧着阴十七一张黑得可以也脏得可以的脸,不禁问道 “盯个官差,也不必盯到把自已弄得这样脏兮兮的吧” 阴十七胆儿小地道“还不是怕那些个官差记住我么索性抹了些土在脸上,往后打照面也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高瘦村民一掌拍在阴十七肩膀上,咧开嘴露出两排黑黄黑黄的牙齿道 “行啊,这么小的身子板倒是有几分机灵,还挺会给自已找后路的村长让你去盯着村头的官差,倒是没找错人我是村中的,甚少去村头那边,怪不得见你挺眼生,你平日里应是少出门吧” 果然是诈她的 阴十七在心里吁了口道“可不是么,平日里身子板弱,老病连家门都少出呢” 随口再与高瘦村民搭着聊了两句,便见到了原来守在木屋尚有些距离的几个村民已站在木屋前候命,连同她与高瘦村民皆被调到近处守着木屋。 木屋周边守着的村民不多,看起来仅有过五十人左右的人数,那么除去这五十多人,余下的几百人应当就四散在木屋四面八方的山林里。 阴十七是五十多人中的一个,除了她,个个皆是精壮有力的青壮年,也有几个与她一般矮瘦的,她想着应当是较为机灵的,所以高瘦村民虽见她眼生起疑,但一听余得海曾派她去盯着村头外的官差,便也将她归类于那种矮个机灵的一类人中去。 阴十七实在不想与高瘦村民站在一块,可偏偏两人就同样被安排守在木屋的左侧面,有疑心她的高瘦村民在旁,她低着头不敢随意四下去望,只瞥了两眼便盯着自已的脚尖瞧。 不瞧还好,这一瞧,阴十七的心猛然跳快了三个节拍。 换衣换裤,连头巾都没忘伪装上,就是鞋子给忘了 不过估摸着没忘,大概矮胖墩的布鞋也不能给阴十七穿,那绝壁是不合脚的,所幸矮胖墩的衣袍穿上她身上,就像是两个人的布料穿在一个人身上似的,长一点但绝对够宽,这够宽又长了那么一点,倒是勉强遮掩住她脚下没换掉的短靴。 似是心理作用般缩了缩短靴后,阴十七屏息静气听将起木屋内的动静来。 屋外村民像是将这样的阵仗做过千百遍般,个个安静执守于自已的岗位上,眼都不带乱瞄乱瞟的,只有在听到山林中什么动静时,方会转动眼珠子去看,再自动走出两个人到山林中去瞧个究竟。 这样的事情只发生过一回,那两个人很快便回到守木屋的行列中,继续站在木屋正前方守着。 木屋里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阴十七全神贯注去听,虽离了有丈远,并非守在最靠近木屋的最近处,但她也隐约能听到屋内有余得海、余水、余高的声音,余得海像是很震怒,余水只冷冷说了几句话,倒是余高一直在抚慰着动怒的余得海。 “便是跑了,必定也跑不远” “这会我们的人都撒出去了,几百人都能把整座山给翻个个,不怕找不到,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把他们统统找出来” “官差还在” “在” “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放心吧,小水,他们必定逃不出水月村” “那些官差” “哼敢进来趟混水,我们就敢把他们的命留下” 最后的对话是余水与余得海在说,阴十七听得十分清楚,暗下咬牙这两父子还真是不把人命当人命 初时她与展颜怎么会以为余得海兴许是个明事理讲道理的人呢 真是瞎了眼聋了双耳了 在招待暗害她的膳桌上,父子四人为了她一个外来人互相争执不下,严然将这戏码演得既无辜又无奈,更让她为此撤下了不少心防,他们怎么不死了重新投胎到现代拿个影帝去呢 阴十七越发回想着,越发觉得自已这双眼睛没用。 以前信心满满,总觉得谁演戏总瞒不过她的眼睛,可真正遇到影帝的祖宗,她一条命便很容易给交待了。 信心大受打击之余,阴十七细细想着余得海父子四人为她争执不下的情况,即便再想一遍,她还是觉得当时的四人并没有在演戏,是真的在为了她争执。 倘若当时的她并没有判断错误,那么后来出了差错,又是错在哪儿 就在阴十七想着当时余得海父子四人争执的点到底在哪儿之际,木屋内传来一声蓦地提高八度的声音 “余佳丽一定是叛徒不然自徐姐死后,我们怎么会连她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她是徐姐唯一的徒高,一定是她操纵了徐姐的尸体,将徐姐与她自已藏了起来” 这是余水的声音,阴蛰中带着凶狠的毒辣。 阴十七在心里对自已说,这不是她在膳桌上看到的那个余水,无论是那个胆大桀傲主动要说残杀现场的余水,还是那个后来被自已回忆到的残杀现场吓到引发后遗症的胆小余水 光听着声音,阴十七便能将这三者之间的不同分辩出来,继而想到余佳丽与徐姐都没有被余得海等人抓到,她因听到“余佳丽”这个名字而微提的心方慢慢放了下来。 然放到一半的时候,阴十七想起一事来,心又蓦地被提个老高子落叶子落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金圣洞 她让他带着八个黄条布卷上山到木屋里来找余佳丽,会不会与余得海等人正好撞上 倘若没有撞上,那他现今在哪儿,会不会和余佳丽、徐姐在一块 倘若撞上了,那他不会被抓了吧 没有听到余得海父子提及叶子落,阴十七心里还能抱着没撞上没被抓的希望,可终归只是希望,即便叶子落一直将护她的重任挂在嘴上安在心里,她也不希望叶子落真因为她出什么事情,甚至危及性命。 阴十七心里担心,面上脸色也渐渐不好看,不安的心仍跳动着,耳朵更加屏除了所有杂音,努力将木屋内的对话听个清楚。 “要是搜山也没能将他们搜出来,那三个外来人就算了,但佳丽必须找到” 这话是余得海说的,不同于余水恨不得将余佳丽大卸八块的恨意,他的声音隐着焦急与扰心,似是很在意余佳丽的安危。 阴十七没有想这一点太久,她想到了余得海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余得海话中说有三个外来人,那么应当是见过叶子落了,只是没抓到,因为除了她与展颜两人,花自来与衙役都还未进村不算,第三人只能是已进村的叶子落,除非还有她不知道的外来人进村,但这不可能,因为要真有,余得海不可能只字不提。 想通了这一层,阴十七跳得呯呯呯的心总算安回原处,吁了口气的同时,她想着该怎么办呢 不同于以往的案件,从无头男尸到挖出大小装坛女尸,继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些事情就像是一重又一重的迷雾,不但没有越走越清淅之感,反而是越陷越深的感觉。 没有抓到源头,只会是越查越糊涂的结果,所有事情就像是没头没尾的中间段,掐头去尾地让人想摸都摸不着,却又可耻地近在咫尺,令人看得心痒痒牙痒痒,又束手束脚一片茫然。 这个源头到底在哪儿呢 阴十七正想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头,她侧脸看去见是高瘦村民,不禁狐疑地挑了挑眉头问 “怎么了” 高瘦村民用眼神示意阴十七看向木屋侧面只留了一条细缝的窗棂,下巴又向木屋方向指了指道 “你听到没” 阴十七摸不准这个诈过她的高瘦村民,只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高瘦村民双眼像转珠一般左右转了个来回,再转回阴十七脸上时便低头更欺近阴十七耳旁一些道 “里面什么话我也没听到,不过偶尔的吵吵还是听到了一些,虽然具体说的什么听不清,但我知道一定是余水又犯病了” 犯病 阴十七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余水真有病啊,又像是瞬间鱼入了海舒畅,埋在心里的揣测忽地就被捋顺了。 高瘦村民将阴十七的反应看在眼里“你不知道” 阴十七忙道“知道就是觉得这关健时刻犯病,不会坏事吧” 高瘦村民冷笑“坏什么事这余水犯病的时候虽是吓人,但他从来不伤水月村的人,便是要死那也是死的外来人” 犯病只杀外来人 这是什么病什么道理 阴十七虽然不想引起高瘦村民的疑心,但难得能与一个知一些内情的水月村村民说话,她觉得就算是冒点险,那也是值得的 “那是为什么” 高瘦村民只颇有忌讳地往周边扫了一圈,便神神秘秘与阴十七道 “都百来年的事情了,村长又不让人说,你不知道也正常,我还是母亲偷偷告诉我的,是想让我小心着些村长一家,看你小子不错,我便与你说说,这村长一家你可得小心啊,话说百年前” 原来是这样久远的事情,怪不得高瘦村民并没有疑心阴十七不明就里的问题,只是他正要与阴十七说道个久远故事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指令,让两人跟着其他几个村民一起到山里金圣洞瞧瞧,看余佳丽是不是躲在那里了。 阴十七、高瘦村民再加上另两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四人往木屋左侧面的一条小路下去进入山林,这条小路严格算不上小路,充其量只是被临时硬开踏出来的小叉路。 阴十七不是水月村人,自然不知道金圣洞是什么地方,更不认得路,幸在另两个青年村民在前头开路并带路,她则与高瘦村民在后来跟着。 只是被高瘦村民提起余水犯病的原因,又被百年前的久远故事勾起兴趣,阴十七一路走着,好几次都想开口让高瘦村民边走边给她讲讲,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做不妥,便又歇了话头乖乖来到金圣洞。 除了阴十七,高瘦村民与两个青年村民自踏上前往金圣洞的路上,便全然一副肃穆的模样,到了金圣洞前,三人更甚。 只是仔细瞧,还能瞧出三人肃穆中带着难而言喻的惊恐,就像是那一个黑沉沉的洞里有什么怪物会突然扑出来般,三人的脚步同时在洞口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你推我我推你的意味,最后三人刷一声同时看向一脸平静淡定的阴十七。 高瘦村民先开口“你去” 两个青年村民异口同声附和“你去” 高瘦村民是半带着询问,两个青年村民则是直接盖棺定论了。 阴十七想着她不能露馅,但也得弄清楚这所谓的金圣洞到底是什么鬼,所以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她状似艰难地点了下头。 她这一点头高兴坏了三人 高瘦村民掏出身上的一把短匕首道“瞧你身上也没什么防身的利器,给,这匕首你拿着” 阴十七接过匕首,心道这黑压压一片的洞里不会真有什么怪物吧 一个青年村民也掏出一小袋桑叶来“这个你也拿着” 他还未说完,另一个青年村民便一把抢过他递给阴十七的一小袋桑叶呛道 “你还真以为金蚕是你家养的小蚕啊还桑叶你怎么不把你家小蚕给带过来,好与金蚕来个相见欢啊” 这后一个青年村民说话说得有趣,连相见欢也说出来了,头一个青年村民也被他说得满脸不好意思 “这不是没什么东西可送么” 阴十七看向高瘦村民道“不用不用我有老哥的匕首就够了,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等我,先回吧,我看完就自个回去了” 高瘦村民不同意“那怎么行怎么也得等你出来一起走还有啊,进洞后可记住了,千万不要大声乱喊,也不要走得太深,在前头找找就行了,见不到余佳丽你就赶紧出来,千万别再往里走了,晓得不” 阴十七听着高瘦村民的嘱咐,除了心中对金圣洞的危险默默再加上一颗星外,只能点头表示晓得了。 两个青年村民也同意,随着阴十七的点头,两人与高瘦村民六目相接的当会,她看到了三人眼里一瞬闪过的愧疚。 阴十七的心沉了沉,她还未进洞呢,三人就对她心怀愧疚了,看来这个金圣洞指不定就是一个龙潭虎穴,怪不得先前高瘦村民一听被指派来金圣洞找余佳丽时,嘴里立马呸一声说“倒霉”,两个走在前头的青年村民更是一脸菜色,当时她还奇怪来着,此刻算是明白了四人中,就她是个啥也不知道的愣头青 为了进水月村方便,阴十七可是什么也没带,衙门佩的佩刀还丢在衙门里,这会高瘦村民交给她的匕首看着就不是精品,最多比最下的次品要好上一些,勉强算是中品,但好赖是把利器,多少可以防点身。 临进金圣洞前,阴十七还是那句老话,让高瘦村民三人先行回去,不必等她了,临了她还特意说了句 “老哥,倘若我出不来,还得劳烦老哥到村头老余家给我母亲报个信,就说来世不孝子再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说完,阴十七头也不回地往洞里走去,连给个洞口前站着的三人回话的机会都没有。 高瘦村民被阴十七煽情悲观的话说得泪都快掉下来,两个青年村民心里也不好受,说等阴十七半个时辰,倘若半个时辰没出来,三人就给阴十七家人报信去,往后也多多照应老余家。 可末了末了,三人方想起来这水月村可几乎都是姓的余,这“老余家”到底是指村头的哪一家 愣愣的当会,高瘦村民不自觉往洞口走了一步,便让两个青年村民一左一右拉住 “你不要命了” 高瘦村民嚅嗫着嘴好一会,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顺着两个青年村民往后拉的力道又站回离洞口足有半丈之外的地方,好半晌才磕磕绊绊道 “兴许兴许余佳丽不在洞里,要不要不我们喊人出来吧” 高瘦村民这么在意阴十七的安危,两个青年村民以为他与阴十七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其中一人问 “你和那小子是亲戚” 高瘦村民摇头“好歹是一条人命” 见不是,青年村民道 “话是这样说,可金圣洞又喊不得,要是惊动了里面的金蚕,我们谁也跑不了除了我们之间谁进洞去找人,哪里还有旁的法子” 高瘦村民道“也不见得余佳丽就在金圣洞里啊” 另一个青年村民见高瘦村民还在犯糊涂,不禁警醒高瘦村民一句 “这可是村长下的指令,你还想违抗啊也不想想后果再说了,那洞里有余佳丽的祖宗,她会躲进洞里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瘦村民不说话了,只叹了口气便在洞前蹲下,其实他跟阴十七也不熟,先前还疑心阴十七来着,可到底人心是肉做的,何况他都探过阴十七了,又不是外来人,怎么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阴十七去送死 一想到还是自已先开口提议让阴十七去的,高瘦村民心里更难受了,就像被虫蚁一点一点在咬食般。 两个青年村民见高瘦村民心软难受,他们也不好受,随之也在高瘦村民身旁蹲下,远远瞧去,就像三枚发霉快烂掉的磨菇,一片死气沉沉。 金圣洞名儿好听,门面却没什么特别或华丽的地方,与普通的洞窟一样,区别只在于金圣洞洞前是一捋平地,普通的洞窟则是或杂草丛生,或碎石横陈,或斜坡歪地。 进了金圣洞,便能瞧见一块似是地界碑的大块条形石,条石竖着,足有一人高,凹刻的“金圣洞”三个字因着年月久远有些磨损,但瞧着也没完全荒废,应该是水月村村民定时有来做下修整。 条形石上的三个大字是黑红色的,因闻出条形石上字体有铁锈的味道,阴十七伸手去沾了沾,黑红的液体早干了,她指腹上其实没沾上多少,但足以让她断定这是血的味道。 倘若没有猜错,这血应当是抹上条形石有些日子了,因为新鲜的血液刚抹上时是鲜艳的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开的血液便会慢慢颜色变深,从鲜红色到褐红色,再到黑红色或者完全像黑色。 眼前条形石上的三个字体颜色与味道,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阴十七没有在金圣洞条形石前站太久,她一步一步走进洞窟,走得很慢,她不敢托大,右手紧握着匕首防范着,也时刻准备着攻击。 青年村民提到金蚕,难道金圣洞里的怪物是金蚕 阴十七脑海里浮现出前世在现代她也曾养过的一条肥胖小白蚕,她怎么想都无法将肥胖小白蚕与吓人的怪物划上等号,心说高瘦村民他们是言过其实了吧 洞窟里没有光线,前头也可以,依着洞口折射进来的光线,虽是近日暮的昏暗,但以阴十七较常人视力强上许多的双眼,看清前头的洞窟还是没问题的。 洞窟宽半丈余,高一丈,前头洞里挺干净的,想来水月村村民来修整条形石的时候,也顺带打扫了。 洞窟石壁黝黑,顶上以椭圆形状向里延伸,平缓没什么碎石,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丝毫不见一只半只活物。 谢谢静泓之有猫围观的打赏、飙飙2与年华似水情如丝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咬不咬 阴十七沉住气慢慢走了快十丈的距离,也没见到蜘蛛、蚂蚁或其他什么她想不出名来的小生物。 倘若前头一段很干净,那还可以解释说是水月村村民勤快的功劳,可越往里走,这样的情况丝毫未变,连原本洞窟中的阴冷潮湿也没有。 阴十七的心开始如同坏掉的钟摆,不受控制地乱摆动起来,没有节奏,更没有章法,只一阵铛铛铛乱响。 前世在现代,有一回与助手闲来无事去旅游,两人单枪匹马地进了一个传说中会吃人的洞窟,刚开始阴十七就觉得那就是在胡扯,没甚在意,可在差些被洞窟里盘桓的大莽蛇一口吞下之后,她自此对洞窟总有种突然就会有大莽蛇跳出来咬她一口之感。 回想着当时的青绿腹白的大莽蛇张开了腥臭涎液向她扑咬过来的情景,阴十七就一阵冷寒,那回也是她与助手两人命大,居然跑得掉,大莽蛇似乎也有所忌讳,竟是半步不出那个洞窟,这才让两人在没命慌跑中捡回一条性命。 阴十七喃喃自语道“不会又有大莽蛇吧” 洞窟很深,无法一眼望进,又有弯道,幸在很干净也没什么异味,阴十七走到中段的时候,已然没有任何光亮,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可没有光亮到底看不见东西。 在两眼一抹瞎的当会,阴十七兴起了打退堂鼓的念头,可站在原地左右衡量了一会,直觉告诉她,她是该继续往前走的。 所幸再往前走一小会之后,洞窟两边石壁上慢慢有了壁灯,有的壁灯油尽,有的还剩下一些,接下来的洞窟是一会暗一会亮的,倒是不影响继续往里走,就是走得有点惊一段安一段的。 阴十七想着这洞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前头没有壁灯,后头就有了呢 而这壁灯显然也是有人打理的,只是近期似乎那人没来打理了,所以才会来不及把那些燃尽的油槽添满油。 这是为什么呢 那人是忙得没能来,还是出事了 看着油槽的深浅,满槽的灯油至少能燃个三日左右,也就是说那人至少得有三日没来了,会是谁呢 再过一段约莫费上半刻钟时间长走的路,阴十七看到了一个石门,她四下找能开石门的机关,似乎是料定了不会有人轻易进洞窟,机关并不难找,仅仅在石门侧面的石壁上。 阴十七伸手去按,没能按动,又左右转了转,向左转,转不动,向右转时,终于转动了,石门随着转动了一圈即刻发出响动,慢慢由下往上开启。 过了石门,阴十七才发现石门竟是一间石屋。 石屋壁上镶嵌着无数夜光石,相较时黑时亮的洞窟甬道,石屋简直明亮得没天理,屋里没有多余的物什,只有正中摆着一副棺材,不是木制的,而是石棺。 慢慢走近石棺,看着石台上的石棺,白玉般的棺身缀满了黑色的宝石,还有阴十七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的符纹,盯着的当会,她突然有点眼花燎乱,脑袋也晕乎乎地似是在做梦。 突地,阴十七后背有倒悬着的坷尔文字“阴”的地方像是针扎似地疼了起来,就像是在浓雾中迷茫的一瞬间,突然拨开浓雾的一道光,照亮了她跟前只差一步就要踏下去的悬崖。 阴十七忙遮起双眼连着倒退了好几步,直退到后背抵到石屋的墙壁无法再退,方停下了仿佛能退到天边去的脚步。 像是做梦般,又像是图案里有让人无法闭上双眼的万有引力,晕晕眩眩,又怔怔愣愣,她居然无法控制眼皮垂下把双眼闭上。 背靠着石屋墙壁,阴十七慢慢清醒过来,慢慢平复下喘急的气息,却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境,只在心里隐隐约约想着这是法术还是符咒怎么会这样邪乎呢 石棺里一定有尸体,既来因缘巧合到了这个石屋,又刚着了那样邪乎图纹的招,阴十七待平静下心中的燥动,再次走到石棺边,这回学乖了,她没再去看那些围绕在黑宝石中的符纹。 除了石棺两长两短的四面,向上的棺面倒是简单得很,几乎没什么图案,只在棺面四角有一些图案,那些图案一模一样,也不知什么意思,反正前车之鉴,阴十七也不敢注目认真去看,就怕一个不小心又中邪乎的招。 在石棺旁站了好半晌,阴十七左看右看棺面,又看了看棺面与四面侧棺毫无缝隙的衔接,她真觉得要找开石棺靠她一个人还真有点不太可能。 正思忖间,头顶上传来细微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动,阴十七顺声望去,一下子懵了突突的红眼睛 不知怎么的,阴十七脑海里就蹦出两个字来金蚕 石棺正顶上有一个很大凹进的地方,内里中空,形成一个防空洞似的,只留了一个小小的洞口,金蚕头大,那洞口就堪堪金蚕头部的大小,正好够它先伸出个脑袋来,瞪着血一般鲜红的眼睛与底下的阴十七四目相对。 相对了小半会,脑袋拖着笨拙的肥胖虫身缓缓爬出它的窝,虫身金灿灿的,无数椭圆的触足紧贴着顶缓缓爬着,金黄色的躯干泛着有点刺目的光泽突地一闪。 阴十七再定眼时,金蚕已然整条趴在石棺面上,再一个抬眼,再次与惊得没了反应的阴十七四目相对。 刚才是她下它上,她怔愣着,这会是她上它下,她惊悚着。 金蚕长三尺,宽半尺,只占了棺面一半的长度四分之一的宽度,它头部微微仰起,可以看到它的头部与略呈成一个三角形,卵圆状血红的复眼突出,单眼一对,触角一对各九节,背部有九对翅膀,不像平常金蚕虫仅有两对,一对在基部较硬,一对在内为膜质透明,而像是排排站般一对连着一对皆在外,金黄透明不软不硬。 随着金蚕不耐烦与她对视,而慢慢在棺面爬动起来,阴十七还可以从它偶尔半翻起的虫身看到同样金黄色的腹部,并不似平常金蚕虫的腹部呈棕红色或棕黑色,但一样在每节近边缘处都有突起的小点,这个点犹为金灿灿的亮。 阴十七僵在石棺旁没动,就像是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任金蚕左右爬动审视,心想着这是变异的金蚕吧 绝对是啊 正常的金蚕哪有大的,又长得这般怪异与蚕不同的 会不会吃人啊 应该不会吧 没听说金蚕是肉食动物啊 但这是变异的金蚕,不能与平常的蚕相提并论吧 还有它这样来回爬动拿眼瞧她是怎么回事 感觉像是猎豹逮住猎物的那会一个样啊有木有 这是在寻思着怎么下口怎么咬吞或干撕啊有木有 阴十七思绪成千,胡思乱想一通,连被东一咬西一口的情景都想象出来了。 那情景光想着就头皮发麻,阴十七的脸慢慢成了苦瓜,下眼睑突突地跳着,心反而像是冰了没快反跳慢了,像是怕心跳声惊动变异的金蚕,她努力压制着心跳声,连呼吸都不自觉憋住了。 时间在一息一息地过,浑身僵硬的阴十七慢慢冒出一身的冷汗来,明明据着常识来看,金蚕是不会吃人的,连咬一口都不会,可这会见到这么一大条变异的金蚕,还有明显不对劲的血红复眼,她怎么想都禁不住往吃人的方向去想。 可很奇怪的,就在阴十七想着大不了拼了,并握紧了手中匕首想趁金蚕不备的当会给它一刀的时候,金蚕沙沙几声又是满身的金黄光泽一闪。 阴十七愣了好几息后,赶紧放死憋着的鼻子通通气,两个呼吸后,她抬眼往顶上那凹进的地方一瞧,只来得及见到金蚕重新钻入小防空洞里的虫身尾端这是回洞里去了 她安然度过了 不用拼也不用见血就没事了 阴十七忽地腿一软摊坐在石棺旁地上,她转了转身体,背部靠着石台,双腿伸直平放在石台冰凉的地面上。 石台并不高,仅有半人之高,阴十七的后脑勺恰恰抵在石台与石棺之间,抹了抹额际的冷汗,便是此刻想起来,她仍然有一种变异金蚕随时会扑过来咬她一口的错觉。 石棺的棺面几乎与石棺融为一体,那细细的缝隙就像是画上去般毫无衔隙,阴十七本想用双手抬抬棺面试试,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索性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再看看了棺面与棺身,发现根本就没有任何以榫卯结构形成凹凸镶嵌的卡位,阴十七不禁又疑惑着这棺面盖实到底是怎么盖实的 或者有,只是她没那个眼力劲瞧出来 研究了半晌,瞄上趴下地也没能瞧出点什么端倪来,阴十七暗忖自已胆大不怕死之余,不禁又瞧了瞧顶上小防空洞的方向。 这一瞧,即时把阴十七吓得低喝一声出来,人更是如闪电般跳离石棺,离石台离个远远的,后背再次与石屋墙壁来个亲密接触。 也不知时候起,变异金蚕那足有两个她拳头合起来大小的脑袋又伸了出来,正杵在小防空洞的洞口紧紧盯着阴十七。 阴十七眼看着形势有点不大妙,脚步慢慢往石门方向移,心道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她这就跑 管它什么石棺不石棺的,要真被变异金蚕咬上一口,她上哪儿说理去 定了主意的阴十七蹭蹭蹭,慢慢蹭到了石门边上,正要舒心舒肺地舒口气,不料这时变异金蚕突然动了 似是一道金黄色的光,变异金蚕迅速爬出小防空洞,沿着屋顶石壁一路爬往石门这个方向爬动,它的虫身与石壁摩擦出来的沙沙沙响声在寂静的石屋里显得分外缭亮。 阴十七骇得完全僵立,心说这形同壁虎般的变异金蚕难道是临时反悔了,最终决定还是要来咬她一口 身子僵硬着没动,她的眼睛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只见变异金蚕在她对面的石门另一侧停了下来,阴十七这会提个老高的心又稍稍下了些,心说金蚕近瞧她觉得她不可口,于是又改变主意了 变异金蚕在离石门约莫有两尺的一侧停了下来,肥胖的虫身往壁上的一块圆石压去,像是要触动什么机关似的。 阴十七看得满眼狐疑,心道那应该是启动石屋石门的机关没错,但她进来时是转动机关的圆石一圈,石门才启动的,所以这变异金蚕拿躯干使劲去压机关的圆石做什么 要启动机关也不对啊然而,阴十七只啊了半声,石门动了 石门动了,正在慢慢往下落 这要是让石门完全阖上,那她岂不是出不去了 石门往上由下阖上阖得很快,只在阴十七愣神想着变异金蚕此举意思的几息之间,石门已阖下了一半,由不得她再乱想,连忙蹲下身去就地一滚,一举滚出石屋。 出了石屋后,阴十七坐在地上看着石门快速阖上,阖得半点缝隙不剩,瞬间也将石屋里折射出来的光亮一并隔断,洞窟甬道又是一阵昏暗。 之所以是昏暗,而非全黑,还得赖石门两侧的壁灯还剩那么点油,没至于让阴十七双眼一抹黑。 坐在石门外的阴十七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刚才变异金蚕的举动,总觉得它那举动是冲着她来的,就像是想留她在石屋里又想赶她走的意思,好矛盾的感觉。 再想到石屋里启动石门的机关圆石居然不再是转动一圈,而是往下按的机关,让阴十七细思极恐的是变异金蚕居然知道机会在哪儿,还懂得怎么按机关 慢慢移动屁股,阴十七由甬道中间坐到洞壁边去,气息微喘身体无力地靠着石壁,一条腿随意伸着,一条腿曲起,她抹了抹劲脖上湿湿的汗,才知道刚才瞬间决定就地滚出石门的那一瞬间,她又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阴十七待气息慢慢稳了下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伸着舌头将干燥不已的嘴唇上下舔了舔,感觉嘴唇润些之后,她想起了进金圣洞前,高瘦村民与两个青年村民对金圣洞的惧意。 谢谢一直订阅、不间断投票的亲们及紫尘阁、水仙花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拖尸者 那样明显被食肉动物大口嘶咬啃食的伤口,看得阴十七一阵头皮发麻、胃里翻腾不已之外,她更是终于相信了金圣洞确实有怪物盘桓的事实。 只是洞窟里除了金蚕再无他物,难道是金蚕 还是说有其他怪物,只是她运气好进去没遇上 不管心中如何揣测,阴十七看着灰上衫村民的惨死死状,突然觉得世事真是无常,明明上一刻还活得好好的,这一刻怎么就这般惨死了呢 幸在洞窟甬道前方那双在暗处盯着阴十七的眼,似乎有了新目标,反正待她看完灰上衫村民那张残缺严重的脸后,再抬眼已感受不到那令她大有四面楚歌之感的危机。 再是一阵沙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人正拖着什么东西在前行一般,这响声很近,似乎只要转过前面几步外的那个拐弯,她便能瞧个究竟,岂料阴十七刚迈开步伐想着走几步看个清楚,脚踝突然被什么紧紧攥住。 阴十七吓得轻喝一声,努力平复了快跳出嗓子眼的心后,她慢慢低头去看,发现竟是灰上衫村民的手 阴十七动也不敢动半下,只在瞬间觉得自已应该是有些心律不齐了,艰难地转着眼珠子看了看残缺严重的脸,最后落在那只紧紧攥住她脚踝的手,吞了吞口水问 “你、你你还活活着” 别怪阴十七会怕成这样,那是因为灰上衫村民那副惨样及流血量,实在没什么生还的可能,突然来这么一下,任谁都得吓一大跳,何况她自认胆量虽大,但也没大过天去,偶尔还是会怕一怕的。 灰上衫村民没动静,整个洞窟甬道寂静得好像是阴十七自个在胡说八道似的,倘若不是见到灰上衫村民的手仍攥着她的脚踝的话,她大概也会觉得自已是惊过头产生幻觉了。 压着声音耐着性子再问了两遍,见灰上衫村民依旧没动静,阴十七想了想艰难地蹲下身去,抖着手伸近他那被咬食掉一半的鼻子,曲起手指放在他鼻子上,确实已没了鼻息后,她方定了定神,逐而想起这世上还有“回光返照”一说。 想来灰上衫村民惨死,心中是不甘的,所以最后察觉有人在他身侧,即便是死了,身体也下意识地想抓住任何能救他一救的人。 确定灰上衫不过是最后的回光照之类,并非诈尸,这让阴十七松了一口气,她起身动了动被灰上衫村民抓住的脚踝,发现已没初时攥得那般紧了,便试着动了动想从中抽出脚来。 这一动一抽,灰上衫村民的手便如燃尽的灰烬般,瞬间五指散开,整只因攥着脚踝而微微抬起的粗壮手臂在眨眼间掉落回地上。 要不是现在时辰不对,阴十七定然得看一看灰上衫村民的亡语,指不定能看到谁是这般残杀他的凶手。 因着灰上衫村民突然攥住她脚踝的这一耽搁,阴十七重新举步再往里走的时候,拐过前面的弯时,她已然听不到任何响声,但她还是秉从小心为上的原则,慢慢走过拐弯处什么也没有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失望多过害怕,阴十七心中五味杂陈,不由想起展颜说要当她的保镳的话,也想起口口声声说要护她周全的叶子落,心道这两人在这个该保她护她的关健时刻连人影都见不着,真真是不靠谱 暗骂展颜与叶子落不靠谱之后,阴十七又不禁想着倘若两人这会正在全力找她的话,那也就收回不靠谱的评价吧,毕竟要是两人能在这会全力找她的话,那便证实两人都没出什么事,都还安好,即是没事安好,找到她便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阴十七半是暗骂半是忧心的思绪中,她继续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这一段甬道没有再见到什么尸体,只在长长的甬道上发现了一些新鲜血迹,还有像有什么东西被拖在甬道上前行的痕迹。 顺着这些新鲜血迹与拖行痕迹,阴十七再次来到石门前,而石门前的情景让她彻底将心底的希望抹杀掉了。 原本看到灰上衫村民尸体后,再没有看到另一个身着淡蓝圆襟短袍的村民的尸体,她便不由自主地抱着或许他还没死的念头,然这个念头在她走在石门前时,似是突然一支冷箭咻的一声,便将这个念头戳了个稀巴烂。 淡蓝短袍村民一样死了,尸体就被弃在石门前。 就着一路走来的甬道痕迹来看,阴十七可以断定是有什么人将淡蓝短袍村民的尸体一路拖到这里来,可为什么要这样费劲将尸体拖到石门前来,而不是像灰上衫村民一样弃尸于过中段不久的甬道里 阴十七直觉答案应该能从石门后的石屋里找到。 然一想到石屋的变异金蚕,阴十七又很些认怂的不淡定了。 要说恶人么,她从来没怕过,至少没怕到不敢面对面战一场的程度。 要说恶鬼么,她从来没见过,便是见了大概也没这么害怕,至少她看得懂亡语啊,大不了问恶鬼一通,看能不能替恶鬼办点事什么的来换条性命。 可石屋里的即不是恶人,也不是恶鬼,这让她怎么办才好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恶都没怎么怕过,可就偏偏怕一些变异的生物,像长十数丈宽水桶粗的大莽蛇啊,又像瞪着血红血红双眼随时会扑过来咬上一口的变异金蚕啊。 阴十七有些丧气地在淡蓝短袍村民的尸体旁蹲下,就手查看起他致命的原因。 这一查,阴十七即刻来了精神,也摒弃了女子不得窥探男子身体的界限,彻底扒了淡蓝短袍村民的衫袍,仔细查看一番他的尸身。 反正这会洞窟里左右无人,阴十七也非正宗燕国古代人,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看过不少只穿着三角内裤便到处晃的游池美男,有时候去抓奸,透过微型摄像头,她还看过真枪实弹上场的现春宫。 阴十七扒完淡蓝短袍村民的衫袍后,看着村民黝黑粗壮的上半身,心说这一茬绝对不能让展颜知道 查看后,阴十七才知道淡蓝短袍村民的死因,竟是和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其中一个全身毫无伤口便死亡的人一样,也和被杀害的徐姐一样,浑身找不到伤口便气绝身亡 徐姐的死因近在咫尺,遍洞没见到余佳丽的踪影,最大的可能就在石门后的石屋里,阴十七再次站在石门前时,心中已仍有着惊怕,但却没了犹豫。 不管如何,余佳丽的命要紧,徐姐死因的谜也必须解开,阴十七没道理在再进一步全可摘得果实的当会反而怯懦了,那样一来,那她与展颜、叶子落、花自来及众衙役这样大费周章地猫在水月村内外,便再无意义,更是做了蠢透的无用功。 没再犹豫,阴十七伸手往石门一侧的圆石机关轻轻一转,随着石门完全开启,她看到了倒在石台上生死不明的余佳丽 三步并做两步跑进石屋,阴十七在石台上蹲下身,伸手圈起余佳丽的脖子将其抱起半靠在她身上,她小声唤道 “佳丽佳丽你醒醒佳丽” 阴十七也不敢大声地喊,在轻唤余佳丽醒过来的时候,她也时不时抬眼看向石棺顶上的小防空洞,只是很奇怪,这回竟然没见到那条变异的金蚕,连带整个石屋每个角落看遍,也没看到。 靠在阴十七胸前的余佳丽在阴十七轻唤了十数声后慢慢转醒,她脸色煞白,初初转醒之际仍压不住心中的骇怕而大叫起来 “啊唔唔唔” 幸在阴十七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把余佳丽张得大大的嘴巴给封住了,余佳丽只发出一声尖叫便发出被捂住嘴的闷声。 阴十七抚慰道“佳丽,是我,是阴哥哥,你不用怕,不用怕了” 余佳丽这时才抬眼往阴十七看去,这一眼看得她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阴十七本来见余佳丽已然认出她来,便想着要放手,哪里想到刚放了一半便听到如雷声作响的嚎哭声,她赶紧又把手给捂了回去,然后耳朵听着余佳丽在她手中闷闷的嚎哭着,双眼却是往石屋四面八方瞟,同时心中祈祷着变异金蚕是个聋子是个聋子是个聋子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可惜上天显然没有听到阴十七在心里不停默念祈祷的重要之事。 就在阴十七默念祈祷刚好第三遍完的时候,石屋突然间安静了,她心里没再默念,被她紧捂着嘴嚎哭的余佳丽也不再嚎哭了。 变异金蚕就在石台边不远的地上盯着阴十七与余佳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如不知道它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一样。 阴十七坐着的地方,右手边是石台,石台上就是石棺,胸前靠着鼻涕眼泪一把混流的余佳丽,后背中空,左手边空旷,除了腰间仍别着高瘦村民给她的匕首,她丝毫没有其他的利器或任何有利于她活命的情况。 余佳丽已经不再嚎哭,她瞪圆了一双眼盯着前方地面的变异金蚕,眼里没有诧异,也没有好奇,有的只是惊怕与恐惧,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憎恨仇视。 阴十七只瞥了一眼余佳丽,便松开了捂住余佳丽嘴巴的手,余佳丽的神情与反应,她皆看在眼里,惊怕恐惧很正常,但为什么还会有那一丝快转即逝的憎恨仇视呢 然眼前的危险状况不容她细想,阴十七很快与余佳丽一般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变异金蚕,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右手也慢慢潜到右腰间取出匕首握在手里,好在右手边与石台重合,以变异金蚕在她左手边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她右手取匕首的动作。 做了要拼一场的心理准备,右手也紧握匕首想着待会要从变异金蚕的哪一个虫身部位下刀最好,可变异金蚕就像是之前未对阴十七做什么一样,这回也是如此。 与阴十七、余佳丽对恃了半会,变异金蚕转过脑袋去看了眼石门外的方向,阴十七还在纳闷它在看什么之际,变异金蚕已然拖着肥胖的虫身往石门爬去,长又肥的虫身在无数触脚地灵活移动下,只闻一阵短暂的沙沙沙声,它已经到了石门外,并停在淡蓝短袍村民的尸体旁。 阴十七眨了两下眼睛它要干嘛 余佳丽却是害怕地往阴十七怀里缩了缩,双眼也不再去看变异金蚕,似是早知道它要做什么般,将脑袋埋在阴十七胸前瑟瑟抖着。 看到余佳丽这般反应,阴十七本就往坏的方面想的脑筋,这会更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面想它不会连尸体也不放过吧 下一刻,事实证明了阴十七想多了,但也同样令她差些吓掉整个下巴。 只见变异金蚕竟然咬着淡蓝短袍村民的衣袍慢慢地往石屋移,并很快移过了石门,又因着阴十七重新给淡蓝短袍村民重新穿好衫袍时,好像腰带绑得并不是很紧,衣襟有些松松垮垮,以致于被变异金蚕咬着拖行时,那衣袍便东一扭西一散地被咬扯开来。 松散的衣袍、苍白无力的尸体、诡异的变异金蚕与拖行于地面摩擦出来的响声,无一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阴十七的神经,这响声她很耳熟,不就是在发现灰上衫村民尸体靠近拐弯的那个地方,她忽而听到却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的响声么。 这一刻,阴十七彻底明白了那就是变异金蚕在拖动着淡蓝短袍村民尸体的响声 怪不得她在解开淡蓝短袍村民的衫袍时,看到几处有着两个圆圆小小的破洞,当时阴十七还以为是淡蓝短袍村民家境贫苦,所以衣袍破了也还穿着,现今想想,她真是有够蠢的。 淡蓝短袍村民的尸体不是不在洞窟甬道里,相反的,他与灰上衫村民一样,是在洞窟甬道遇的害。 但阴十七冲进洞窟的时候,变异金蚕只来得及拖行淡蓝短袍村民的尸体,并且在拖到拐弯后的甬道里发现了她,继而在暗处盯着她,所以她察觉的那双在暗处紧盯着她的眼睛,其实就是变异金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齐被关 阴十七这会的脑子里有点闹哄哄的,就像在一个灰色游乐场坐着过山车,忽上忽下,满眼的灰色,突地不知从什么地方袭来一抹血红,啪的一声大响,将她惊回现实中来。百度搜索"",免费看 阴十七怔怔地低头去看,发现余佳丽的小手正拍在她的手背上,显然刚才用拍手产生的痛感与响声唤回她有点昏昏沉沉思绪的人,正是余佳丽。 还未待阴十七说点什么,耳际已然飘进一阵响动,接着便是余佳丽焦急万分的声音 “阴哥哥你不能待在石屋里,你快出去啊我腿受伤了无法走动,你不用管我了,你快走吧阴哥哥” 一连长串的说话声,待阴十七听清并看向余佳丽急得不行指向的地方,她愣的神一下子清醒了 刚站起身,一身轻松的阴十七才发现余佳丽为了不拖累她,整个人早已不再靠在她身上,而是硬撑着将小小的身子坐直,又像是想挪一下,却被一双染血受伤的腿累得动半下也不能。 不知什么时候,变异金蚕又动起了将她关在石屋里的念头,竟然在阴十七恍神的当会启动了石门的机关,就在余佳丽焦急地让她走,就在她顺着余佳丽所指看去,石门已然落了一半。 起身后再看着受重伤连站都站不起,坐也坐不稳的余佳丽而产生犹豫的那一瞬间,石门已阖上了四分之三,阴十七目光所及,想着便是这会她能狠心丢下余佳丽自已逃生,那也是出不去了。 何况她非铁石心肠,倘若不知道余佳丽进了这石屋受了重伤便罢,即是知道了,她哪里还能不管又哪里狠得下心肠去 慢慢地石门很快完全阖上,阴十七与余佳丽彻底被变异金蚕齐齐关在石屋里。 像是得逞后的得意,变异金蚕示威般往这边站着不动的阴十七看来,一双血红的复眼闪着诡异的光芒。 阴十七感官强,视力惊人,石屋不大,她与向她示威的变异金蚕其实也就隔了一丈左右的距离,她几乎可以从变异金蚕血红复眼中清淅地看到自已的倒影苍白的脸在血红中笼上了一层不属于她的血色,整张脸似是侵透在泛着诡异冰冷的迷雾中模糊不清,又似是被什么紧紧束缚住挣扎不休,却是进不得退不得。 迷迷糊糊中,血液渐渐凉透的当会,似乎有风在耳边呼啸,又似是有人在她耳边喊着话,可她什么也没能听清,只觉痒痒地想要躲避后背突地一疼 阴十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眨了两下眼睛后,余佳丽哭着喊着的声音终于尽数涌入她的耳朵,穿过她的耳膜传达着余佳丽的焦心担忧。 “阴哥哥你怎么这么傻” “阴哥哥你不能看金蚕蛊的血复眼啊” “阴哥哥你醒醒你不能再看了,再看你就永远出不来了” “阴哥哥都是我害了你都是因为我,村长伯伯才抓了那么多的外来人” “阴哥哥我错了” “阴哥哥我不要活了” 余佳丽的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有担心有哭诉,也有忏悔。 阴十七安静地听着,彻底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她伸手往后背去,轻轻按在有倒悬阴图案的地方,便是隔着衫袍也能感受到图案两次示警唤醒她而残留下来的余热,那余热还有点小烫手,但她的身体却丝毫感受不到灼热,除了迷迷糊糊里突地一抽疼,再无其他感觉。 石棺侧面的符纹有异,变异金蚕的血红复眼也有异,经过两次的阴十七明白了,这是某种她从未遇到过的古老咒术,但具体是什么,她又猜不出来,毕竟两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东西,她无法说出个之所以然来。 而很明显,余佳丽知道了解这一切,无论是水月村让外来人只进不出的残杀案件,还是这诡异得令她不安的咒术。 阴十七不再去看变异金蚕,她慢慢蹲下身来,看着哭得满脸泪水的余佳丽问 “佳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佳丽睁圆着一双哭肿的眼看着清醒过来,并毫发无伤的阴十七,只怔愣了几息,咧嘴便笑了开来,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畅快欣喜,她一把投入阴十七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紧得像是她一松手,阴十七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阴十七伸手回抱着余佳丽,一手轻拍着余佳丽的后背,一手轻轻摩挲着余佳丽头上发丝 “没事,阴哥哥没事,没事了” 阴十七的声音低沉,手上动作轻柔,奇异般让余悸未消的余佳丽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睁着泪眼看着阴十七 “阴哥哥,刚才你为什么不走啊” 阴十七看着余佳丽满眼通红,一张美美又未脱稚气的小脸更是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在她进金圣洞前,余佳丽与变异金蚕经过了一场不小的你追我逃,眼眸往下一移,落在余佳丽被鲜血染红的裤管上 “洞窟甬道里的鲜血是你的” 阴十七不答反问,余佳丽顺着阴十七的目光落在自已的腿上,慢了一拍地点了下头。 淡蓝短袍村民全身没有伤痕,死因不明,洞窟甬道里的拖行痕迹是他的,但鲜血却不是他的,而是后来尖叫求救的余佳丽的。 余佳丽被染红的裤管布料是普通的粗布料,只比阴十七身上所穿的矮胖墩的衣袍好上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抓起裤管的管口,双手用力将管口反方向一拉扯,嘶的一声裤管便被她撕成两半来。 这一撕一直到余佳丽的大腿上,露出余佳丽被鲜血染红的小腿来。 只撕了左腿的裤管,也只看到了左腿小腿上显然也是被嘶咬吞食过的伤口,阴十七却是一看到便先红了眼眶,接着泪珠似是掉线的珍珠,拼命地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余佳丽年岁小,人生得美,平日里被徐姐照顾得很好,水月村里的村民也个个照应着余佳丽,所以余佳丽虽是自小被弃的婴孩,但性子却是开朗,长到九岁,也是长得肤白貌美,一双嫩嫩的小手除了学画符之外,根本没干过什么粗重的活计,自小算不得娇生惯养,却也是在众人万般呵护中长大的。 莫说受伤,就是平日里跌倒一下半下都少得很。 然阴十七此时此刻看到余佳丽左小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她想着那个时候余佳丽会在不知道她就在近处的情况下,大喊着她来救命,是真的疼晕了吧。 伤口长一寸,深无法估计,整一小瓶口大小的血肉都不见了,血窟窿周边的血肉半连着筋,嘶咬口不平整,再下便是森森的白骨。 阴十七看着余佳丽左小腿这样惨重的伤况,便是她一个成年人光是想象当时怎样被生生嘶咬出整块血肉来的情景,她就一阵浑身的抽疼,何况是实实在在受了这样重伤的九岁女孩儿。 眼泪扑扑地往外掉,没有滴落在余佳丽深可见骨的伤口,而是一颗接着一颗地滴落在阴十七的手背上,或余佳丽白皙未受伤的小腿上,泪珠融入鲜血中稀了又稀,略浓稠的鲜血在融入无数泪珠后开始横流。 余佳丽怔怔地看着掉眼泪掉得比她刚才还要凶的阴十七,许久方回神喃喃道 “阴哥哥,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你别哭啊真的别哭啊再哭、再哭佳丽也要哭了” 末了,竟真的哽咽起来。 阴十七听到声音忙伸手随意往脸上抹了两把,透过朦胧水光的双眼看着余佳丽道 “阴哥哥不哭了,佳丽也别哭没事的,会没事的” 像是强调自已不太坚定的信心,阴十七低下头去继续从裤管管口撕开余佳丽的右腿裤管,这一撕,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同样被嘶咬吞食没了一整小块肉的血窟窿,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又掉起了眼泪,盯着右小腿血窟窿的视线很快模糊了起来。 余佳丽伸着小手给阴十七擦眼泪,像是给阴十七解释般道 “它不让我走,却也没有即刻要我的命,所以它咬伤了我的双腿,让我疼得走不动,后来它把我拖到这石屋里来,起先我不懂,现在懂了,它是想我死在这里” 它是想我死在这里 听着余佳丽尚且稚嫩的声音平静地说着她自已的生死,阴十七因着身上未有伤药而急得无措的手脚一下子便冰了。 余佳丽慢慢收回给阴十七擦眼泪的手,到自已眼睑底下就着眼皮往下一拉,露出眼下睑的眼白来 “阴哥哥,你看看,这里有一条往下竖着的红线” 阴十七抬眼,有点机械式地去看余佳丽特意撑开的左眼眼下睑的眼白,在那里她确实看到了一条竖着的红线。 可这是什么 它代表着什么 余佳丽待阴十七看后,便抬头看向斜上方顶上的小防洞 “阴哥哥知道它是什么么” 阴十七也随之看向石棺上方小防洞的方向,变异金蚕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钻回里面去了,哦不,不叫变异金蚕,在恍惚的当会,她有听到余佳丽说那是 “金蚕蛊” 余佳丽道“对,金蚕蛊,我祖外婆养的金蚕蛊。” 阴十七听着有点奇怪“祖外婆你不是被弃在山脚下的婴孩么你怎么知道” 余佳丽歉意地看着阴十七“对不起阴哥哥,我骗了你与展哥哥” 余佳丽怎么知道的 自小懂事起那日,她便是知道的,是徐姐与余得海亲口告诉的余佳丽。 余佳丽的母亲叫余菲,父亲叫什么是谁,徐姐与余得海却从来不说,只告诉了她,她的母亲是叫余菲,是余得海的亲妹妹,所以余佳丽其实不该叫余得海为伯伯,该叫舅舅才对,可余佳丽从来不叫舅舅,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已的母亲余菲。 像是不见到余菲,亲口听到余菲说她就是自已的女儿般,余佳丽犟着口不肯叫余得海舅舅,也从来不与余金、余木、余水亲近,她说她要等到余菲回来,等到余菲亲口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 然而,长到九岁的余佳丽至今也没有机会见到余菲。 余得海说,余佳丽的母亲早在生下余佳丽之后便离开了水月村,谁也不知道余菲去了哪里,余菲是连他这个亲哥哥也从来不联系,连报个平安都没有,如今在外面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 余佳丽因着骗了阴十七与展颜,心里愧疚,又想到阴十七冒险进洞里来救她,又想起展颜之前让她躲起来只要保护好自已的话,她心里愧疚越来越深,脑袋也越垂越低,似乎没有脸面再看阴十七一眼。 阴十七也是不知该做何反应,余佳丽骗她,纵然在那时屋下洞的昏暗中,有光线的不足而导致她未能彻底分辩出余佳丽说谎话时的端倪。 但这会知道了实情,阴十七心里还是突然一阵无力,自进金圣洞便一直紧绷着如箭上弦的身子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召地脱力。 阴十七顿时整个人摊坐在地上,目光所及还落在余佳丽那两条被嘶咬出整一小块血肉出来的血窟窿,有着怜惜,有着心疼,却唯独没有知道真相后的愤怒。 沉默了半会,阴十七才伸手往余佳丽那垂到地面上去的脑袋摸去,手摩挲着余佳丽满头软柔的发丝道 “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谁都自已想要掩埋的秘密,阴哥哥有,佳丽有也不奇怪,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了” 余佳丽听到阴十七并不责怪她的言语,立马抬起脑袋来两眼发光地再问一回 “阴哥哥真的不怪我么即便我后来还骗了你和展哥哥另一件事” 阴十七摩挲着余佳丽脑袋发丝的手一僵,连扯动开出声的嘴角也有些僵 “你还隐瞒了什么” 心里堵堵的,这是在打脸啊,啪啪啪地打脸啊 阴十七向来自认任何人表现的动作神态所刻意要隐瞒的东西,皆无法瞒过她一双眼睛,此刻她却备受打击。 谢谢真小心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代蛊 阴十七压着心中被打击的难受,回想着屋下洞那会余佳丽诉说身世时,因情绪低落而垂头丧气垂着脑袋,故不易让她有所察觉余佳丽说了谎话的异常。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正当阴十七在心中安慰自已之际,余佳丽已然嚅嗫着道 “我想离开水月村,并不是想去找余伯伯、余伯娘,而是想去找我的母亲” 余佳丽口的“余伯伯、余伯娘”就是余光年夫妻,徐姐确实有说要余佳丽在离开水月村后,便去找余光年夫妻。 但余佳丽有自已的心思,她其实最想去找的人是她的母亲余菲。 阴十七听后也理解,但凡是自小被弃的孤儿没哪一个是不想见到自已的亲生父母,更没哪一个不想在见到父母后质问上一句。 余佳丽心中所想也确实如阴十七所想那般,她除了想见上余菲一面,更想问余菲一句当年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阴十七道“便是想去找你母亲,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明说” 其实阴十七觉得,像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但余佳丽即是隐瞒了,那便说明事情绝非她想那般简单,定然是有隐瞒的内情。 垂眼之际,又看到余佳丽两条伤腿,随即撕开了自已身上衫袍贴身的内衫,外袍是矮胖墩的衣袍,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阴十七想着不太干净怕感染伤口什么的,此刻又无伤药,只能尽最大的能力以求不让伤口恶化,她的外袍虽换下丢在林子里,但内衫却是没换。 将内衫下摆撕下几条布条来,阴十七便着手包扎起余佳丽左右小腿上的那两上血窟窿,手上动作轻柔,时不时还问上余佳丽疼不疼。 余佳丽其实很疼,只要轻轻动上一下,那条小腿就像抽筋般发疼,可她想着阴十七与她无亲无故的,能冒险来救她且还与她同被关在这石屋里,已然是天大的恩情,她不能再让阴十七担心心疼掉眼泪,逐连连摇头 “不疼阴哥哥,我不疼” 阴十七却是知道,这样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便是她也得疼得死去活来,再哭个天昏地暗吧,正想着,阴十七便听余佳丽回她的话道 “没有如实告诉阴哥哥与展哥哥,那是因为我怕你们起疑,再不肯带我出水月村” 自知理亏,余佳丽说到最后是越说越小声,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阴十七一笑,心道小小年纪怎地心思这般重 又想到余佳丽是在水月村这样的村子里长大,且还是一个自知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女孩儿,自小自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心思岂能不重 给余佳丽细细包扎好左右小腿上的血窟窿伤口后,看着血微微透过洁白布条染出鲜红的颜色来,阴十七蹙了眉头 “这样不行,我身上没有止血药,连最普通的伤药都没有,你这两条腿废不废的且不论,就这血要是再慢慢渗透出来,再过不久你必定要因流血过多而昏厥,再久些那就” 那就什么 阴十七没再说下去,余佳丽却是听得明白 “没关系的,阴哥哥不必替我扰愁,佳丽的命就跟村长伯伯说的一样,早在生下的那一刻起,已然是注定活不长久的。” 这话说得丧气,听着也令人十分悲伤,什么叫做注定活不长久 哪里有这样咒自已亲侄女短命的舅舅 阴十七这时对余得海的厌恶更是高上一个程度,妥妥的五星满额 阴十七不说话,面上却是愤愤,眉头更是自包扎好后就没舒展过,余佳丽见状不禁解释道 “阴哥哥不要责怪村长伯伯,村长伯伯也不想我死的,但村长伯伯也是没有法子,为了能让我如愿见到母亲活着的那一日,村长伯伯已经做了许多村长伯伯并不想做的事情。” 并不想做的事情 阴十七想到在暗巷中见到余得海的那会,那时余得海是真的眼带疲累,也真的是有心将水月村的事情与她细细一说,可后来却发生了太大的变故,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事发后她也是将余得海终类于余水一流,并未真正去想过余得海前后不一的神色变化。 此时想来,当真是她的疏忽。 还有余佳丽话中明显有可疑的地方,阴十七问 “你母亲很早便离开了水月村,村长何以辩别你母亲是生是死难道他有你母亲的消息不成” 余佳丽中空坐了半晌,流了不少血的她很是疲倦,眼皮微垂着,像随时会睡着般,说到这里,赢弱的小身子已然支撑不了坐着,晃了几晃便向后面尚有些距离的石台靠去。 阴十七见状连忙伸手揽住余佳丽,又小心轻轻移动余佳丽到石台边上去,好让余佳丽背靠着石台。 余佳丽靠了一会,喘了几口气后,稍觉得好多了便道 “也不是村长伯伯晓得我母亲的消息,只是村长伯伯总抱着希望,就像我抱着希望一样” 又抬手指了指自已左眼道“阴哥哥刚才已经看到眼白下那条红线了,那阴哥哥可知这是什么” 阴十七想起那条下眼珠子下眼白部分往中间黑眼珠子长的那条红线,摇头应道 “不知道。” 余佳丽似乎是想笑,却又笑不大出来,最后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浅笑来 “那是自我祖外婆之后,余家三代长女的催命符。” 余佳丽说得轻巧,连声音都与平常一样软软,满是稚气,只是这会些微有气无力,显得苍白许多。 这样苍白无力的诉说很风轻云淡,就像是口中所言的“催命符”不过是平常保命安宅的黄符,余佳丽面上神色不以为意地如常,阴十七却是听得心中一惊 “催命符” 催命符再加上先前余佳丽告诉她的金蚕蛊,阴十七想起在前世现代偶尔自电视中看到听到的那些苗女,听说苗女是会制蛊的,而蛊不仅可以操控人心,更能无声无息要人性命 余佳丽转了个头,侧脸想去看被金蚕蛊拖行到石屋一角的淡蓝短袍村民尸体,但碍于身子轻易动一下便牵得筋疼,索性转头转到一半便不转了,扳回脸道 “阴哥哥一定很奇怪那边穿着淡蓝衣袍的大哥哥全身没有伤痕,却气绝身亡,就像我师父一样,都是死得那样奇怪,对吧” 阴十七道“是,先前很奇怪,且半点摸不着头脑,但现在我想我有点明白了。” 蛊虫能入体,中了蛊毒的人体内都会有一只或更多的蛊虫,可以尸体表面半点伤痕不露,内里内脏却是被蛊虫掏空吞食个干净。 阴十七想着,这会她要是过去淡蓝短袍村民的尸体旁,拿着匕首往他的肚皮上一划,划开肚皮打开胸腔,她大概能看到被嘶咬吞食个所剩无几的五脏六腑,而蛊虫大概早在村民死的那一刻爬出尸体,回到下蛊的主人身边去,等着下一次主人的发号施令。 光是用想的,阴十七便连着打了两个寒颤。 而余佳丽接下来的解说,也证实了阴十七所料不差,无论是淡蓝短袍村民,还是徐姐,确实都是死于被蛊虫掏空内脏而亡。 被蛊虫一点一点蚕食内脏的时候,中蛊人会万分痛苦,绻缩着抱着肚子嘶声力竭地吼叫,痛苦地承受着内脏慢慢消失的剧烈痛感。 所以淡蓝短袍死的时候,其痛苦其实并不比灰上衫村民死时所承受的少,只是为什么她进洞的时候,没再听到淡蓝短袍痛苦的嘶吼声 灰上衫村民先死,淡蓝短袍村民后死,即便后进的阴十七没能听到灰上衫村民惨死的嘶叫声,那么淡蓝短袍村民,又是为什么仅仅在初时求救嘶喊的惨叫过后,再无声息了呢 余佳丽道“在石屋外面的甬道中段那里,那个大哥哥是被金蚕蛊生生咬死的,整张脸都被咬没了而现今在石屋里的大哥哥却是被金蚕蛊使唤的蛊虫吞食尽内脏死的” 使唤 阴十七问“金蚕蛊使唤得动其他蛊虫” 余佳丽道“嗯,祖外婆养的金蚕蛊是母蛊王,只要是在金蚕蛊附近的蛊虫,没有不听它的号令” 说到这里,余佳丽身子抖了抖,似是突然一股寒流来袭,她受不住一般颤个不停。 阴十七看着余佳丽的异状,双手伸了出去将余佳丽抱入怀里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害怕” 又望了望顶上的小防空洞道“金蚕蛊应该是先前吃饱了,这会待在石棺顶上它自已的巢里没出来,你不用怕的。” 然阴十七的抚慰并没有止住余佳丽颤个不停的小身子,过了半会,余佳丽用颤悠悠的声音道 “它无需出来,便可随时要了我的命” 阴十七一怔,随之即刻将余佳丽埋在她胸前的小脑袋给捧起来问 “为什么” 余佳丽眼眶里有着水光,但她似乎倔强地没让泪珠掉下来,即便害怕得抖个厉害,她也坚决不定眼泪掉下来,好像只要不掉下来,她就能让阴十七不担心似的。 余佳丽这样倔强柔弱又可怜坚持的小模样,看得阴十七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心疼得阵阵抽疼,倒是泪比余佳丽先落下来。 阴十七这一落,余佳丽眼眶里的水光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打开闸口般,连酝酿都不必,直接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落得凶猛。 阴十七心疼地又将余佳丽的脑袋按在自已勒得平坦无异的胸前,抹掉脸上的泪水,再次柔声问道 “为什么佳丽告诉阴哥哥为什么,好不好” 余佳丽将脸埋在阴十七怀里,泪很快浸湿了阴十七胸前的衫袍,怪怪难闻的味道直钻入她的鼻息,可她这会却似是丝毫闻不到一般,闭紧了双眼只闷声地掉着眼泪。 哭了有一会,余佳丽渐渐不再掉眼泪,却也不从阴十七怀里抬起头来,只动了动嘴唇,艰难地一分一合 “阴哥哥我身体里也有一只蛊虫自我出生便有了” 余佳丽幽幽说出来的话,像是复读机,又像是影像回放慢镜头般,一遍又一遍地在阴十七脑海里回响着。 阴十七僵着声音问“那红线” 余佳丽道“那红线就是中了蛊毒的标志,我一出生,母亲就翻我左眼眼珠下的眼白,听村长伯伯说,当时母亲看到我果然也有一条红线时,母亲就哭了,哭了整整一夜,险些哭瞎了双眼。” 余菲生下余佳丽当日就哭了整整一夜,但就在余得海担心了一夜,并天蒙蒙亮便去敲余菲的房门,却许久敲不到余菲在房里的应声后,余得海推门而入,才发现房门根本没闩,而房间里除了刚刚出生一日的余佳丽,余菲早不见了人影。 余佳丽继续道“这红线我有,母亲有,外婆也有” 余佳丽说她的外婆叫余娇娇,是余菲和余得海的母亲,亡故的时候才三十岁,那时余得海十五岁,而余菲才刚刚出生,兄妹俩足足相差了十五岁。 余得海因着自小当爹又当娘地将余菲拉扯大,所以余得海对余菲的感情实则是亦父亦妹,余菲也很是依赖余得海这唯一的兄长。 余得海少年老成,人本就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几岁,后因着余菲生下余佳丽后的不告而别,他更是一夕间操碎了心,即担心着余菲离开水月村后能否独自生存的问题,又看着一出生便无父无母的余佳丽垂泪,以致现今明明才四十八的年岁,可在外貌上却硬生生给人五十开外的年岁差距。 余佳丽有,余菲有,余娇娇也有,这根本这是连着三代余家长女皆中了蛊毒 阴十七光想着,就觉得那给余家三代长女下蛊毒的人真真是恨透了余家,她问余佳丽 “那连下三代蛊毒的人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应该也是一家子,你可知道是哪一家子” 问完之后,阴十七又想起金蚕蛊来,想起余佳丽说金蚕蛊是余佳丽的祖外婆养的 还没听到余佳丽回答她,阴十七心中已然咯噔一声,随之满面骇然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缚灵阵 黑苗,苗疆苗族其中一支族人。 比较为人熟知的除了黑苗,便是白苗,听闻还有花苗,其中以服饰归类差别最是清楚,黑苗以黑袍为主,白苗以白袍为主,花苗则是五彩斑澜的衫袍。 对于苗疆,阴十七并不是很了解,余佳丽自小在水月村长大,并未去过旁的地方,对于苗疆的黑苗也是知之甚少。 余佳丽道“我听师父说过,祖外婆其实不姓余,苗姓为惠必,这苗姓译成汉姓便是姓徐的,就跟师父一样,原本该是姓徐的,该是叫徐珍绘,只是后来祖外婆改姓为余” 在生下余佳丽的外婆余娇娇之后,徐珍绘便改姓为余,说是不再配为黑苗族人,不配再有黑苗的姓氏,而余姓是余佳丽的祖外公的姓氏。 阴十七道“你祖外婆随了你祖外公的姓” 余佳丽点头“是,祖外公是水月村的人,水月村里的人大都姓余,祖外公便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水月村里的余姓人家。” 三代下来,余家所生下儿孙也俱未曾远娶或远嫁过他姓,都是与水月村里的其他余姓人家结的亲,所以历经三代,余家的子子孙孙都姓余,但经苗姓惠必译成的徐姓却从未为人所淡忘,反而深刻于心,融骨于血。 余佳丽娓娓道来,即便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也不管不顾,未喘口气连连说出她余家连接三代的秘事。 阴十七虽很想听到所有事情的始末,却也担心余佳丽的身子状况,听到这里时,更见余佳丽不知是因着伤势还是悲哀的余家三代过往,她连着咳了好几声,原本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但是泛起青色。 阴十七为余佳丽轻拍几下后背道“还是先不说了,歇会吧” 余佳丽却很执拗,再咳了好几声喘过气来后,便摇着头道 “不,阴哥哥,我怕我一睡下就醒不过来了,还是现在说说吧,不然我怕没机会亲口与阴哥哥说个明白了咳咳咳” 余佳丽又咳了起来,阴十七看着只能干着急,又不能强制性让余佳丽闭眼休息,何况她也真怕余佳丽这么一闭眼,还真的再醒不过来。 又见余佳丽紧捂着自已的嘴巴不让自已咳得太大声,阴十七不忍 “你这是做什么该咳就咳出来,要是憋着憋着更严重了怎么办” 余佳丽停下咳嗽,由着阴十七手抚着她胸口帮她顺气,半会顺了些气后方道 “阴哥哥可去那边看看,看那大哥哥的嘴里” 阴十七不疑有他,想着余佳丽让她去看,定然是淡蓝短袍村民的嘴里有什么东西,可当她起身移步到淡蓝短袍村民身侧蹲下,并扒开他的嘴后,她惊道 “他的舌头没有” 余佳丽虚弱的声音即刻传来“金蚕蛊最是讨厌大吵大闹的声音。” 所以余佳丽捂住自已的嘴巴,不让自已发出太大声的咳嗽声来。 阴十七也明白了另一件之前她没能想通的事情,当淡蓝短袍村民被体内蛊虫嘶咬吞食内脏时,只惨叫了几声,求救了几声,并不会他不痛苦不嘶喊尖叫,而是金蚕蛊嫌他太吵,很快咬食了他的舌头 无法形容这个感觉,阴十七只僵着步伐走回余佳丽身边时,她连抬头去看顶上那小防空洞里的金蚕蛊巢穴的勇气都没有。 恍惚之间,她已重新在余佳丽身边蹲下,双臂不由抱紧了蹲着的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阴十七只觉脑袋里嗡嗡嗡地响,好似千万只蜜蜂在她耳际吵闹一般,让她连余佳丽连唤她几声都没听到。 最后被余佳丽一个使劲拉扯,阴十七方似是梦中初醒,看着余佳丽,以眼神询问着余佳丽怎么了 余佳丽道“阴哥哥不必害怕,阴哥哥盯着金蚕蛊的血红复眼看,却能不让它迷惑,这说明阴哥哥不会中了金蚕蛊的阴招,而金蚕蛊未曾向阴哥哥正面发起攻击,这也说明了它对阴哥哥有所顾忌,在阴哥哥不主动去挑衅它的前提下,我想金蚕蛊应当是不会主动攻击阴哥哥的。” 一长串说下来,余佳丽的脸色又青了一分,两瓣唇更是发白得可怕。 余佳丽的话让阴十七想起两次与金蚕蛊正面交锋时,所遇到的那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就像是明明她的人还在石屋里,可灵魂却像是自由的,不知不觉中便飘离了她的身体,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那种感觉很飘渺,也无法掌控,而无法掌控的事情便是再美好,也令人心生惧意。 阴十七也不例外,此刻想着这两次如坠入迷雾中无法自拔,随时都会行差踏错掉入万丈深渊的感觉,越想越是后怕,心更是不禁跳快了两拍。 阴十七手指指向石棺侧面围绕着黑宝石的符纹方向,眼睛却是连瞄都没瞄过去半眼 “那些符纹是什么先前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便让它迷惑得差些出不来。” 余佳丽没仔细去看,只侧瞄了眼便知道阴十七所指的是什么 “那是祖外婆特意刻在石棺的慑魂咒,谁进了这石屋,并看了这慑魂咒,谁便得成了金蚕蛊的傀儡,继而成为它的食物,它那血红复眼也是一样,同样有着慑人心魂的作用。” 随着余佳丽一字一句地说明,阴十七后背已是冒了一身冷汗,心说倘若那会她后背的图案没突地一抽疼,将她自迷惑中惊醒,那这就她便如余佳丽所言真成了金蚕蛊操纵的傀儡,连死后都没个全尸 灰上衫村民与淡蓝短袍村民进洞窟后,便追着余佳丽跑,余佳丽跑过洞窟中段的时候便有了犹豫,没有谁比她都了解石屋里金蚕蛊的残暴,可她不能让两个村民再抓回去,她不能拖累来救她的大哥哥。 阴十七道“大哥哥” 余佳丽回想下道“那大哥哥身穿灰白衣袍,长得好看极了,就比展哥哥和阴哥哥差一点点,他还说是阴哥哥让他来的,还拿了黄翎柱给我看,又说了黄翎柱埋于尸下的具体位置阴哥哥,那是缚灵阵,专门用来对付惨死的阴魂。” 阴十七道“那是叶子落哥哥,阴哥哥有事走不开,便让叶哥哥替阴哥哥到山上木屋寻你,你说的黄翎柱是不是八个黄条布卷” 余佳丽重重点头道“嗯,自祖外婆那一代以下的余家长女,虽都自出生便有一根红线在左眼下眼白中,但有失有得,外婆、母亲、还有我,我们都是余家长女,都自出生就中了蛊毒,可也自出生我们便天生便制蛊控蛊,及各种黑苗咒术,这缚灵阵便是其中一种。” 阴十七问“这缚灵阵有什么作用” 余佳丽道“师父说,自古惨死之人颇多,于是便有了许多厉鬼恶鬼,这缚灵阵便是用来压制惨死之人不变成厉鬼恶鬼的咒术。” 阴十七想起之前余佳丽说余娇娇苗姓惠必,译成汉姓便是徐,而徐姐便是姓徐,不由向余佳丽做了一下确认,得到的结果,徐姐果然与改姓的余娇娇一样,都是苗疆黑苗人。 余佳丽又问了阴十七,说那八根黄翎柱是从哪里来的 阴十七未想瞒余佳丽,毕竟事到如今,她已然无法再将余佳丽视做九岁的普通女孩儿,当下便如实相告,是在余有余家田梗不远处的三个坟包的其中一个挖出来的,及余光年夫妻家中院里也同样有挖出来一模一样的八根黄翎柱。 余有余家田梗外的那三个坟包埋着什么人,余佳丽是知道的,但其实那三个叶姓外来人当年是怎么死的,她却是丝毫不知。 每回一问,无论是徐姐,还是余得海,或其他水月村的村民,皆一律对她摇头,说余佳丽还小,要知道这些事情,得等到她长大成人再说。 所以余佳丽一听便讶道“那三个坟包听的一个还有余伯伯、余伯娘家中” 讶然过后,余佳丽随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垂着小脑袋,将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掩在阴十七视线之外。 阴十七知道余佳丽定然还知道些什么,只是这会余佳丽是在衡量思考,因着被余佳丽骗了两回,所以她观察着余佳丽的神态动作比先前更专注。 待了一会,余佳丽还是一副埋首垂脸的模样,阴十七也不再就着先前的话题提问,而是问了她担心的叶子落的下落。 余佳丽闻言并未有迟疑,即刻抬眼便回道 “叶哥哥到木屋来找我的时候,我与师父的尸身都躲在屋下洞里,起先我没理会叶哥哥的喊声,直到叶哥哥说出阴哥哥的名字,说是阴哥哥让他来找我的,本来我将信将疑,叶哥哥会提到了展哥哥,又听到木屋不远处有脚步声正在逼近木屋,我想着倘若叶哥哥真是阴哥哥派来找我的,那我要是不应声,岂不是会害了叶哥哥” 最终余佳丽选择相信屋下洞上面的叶子落,并赶在余得海带着村民到达木屋之前,将叶子落拉入屋下洞里避祸。 当叶子落压低了声音与余佳丽说明来意,并取出阴十七让他问的黄色布卷后,余佳丽只来得及认出黄色布卷便是缚灵阵中的黄翎柱,屋下洞上面便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随之便是四处搜索的声音,及余得海等人时不时的说话声。 屋下洞里的叶子落与余佳丽自不好再说话,虽说压低声音说,上面不一定能听到,但凡事有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叶子落与余佳丽沉静着听着上面的动静时,转动眼珠子看着闭眼靠坐着的徐姐,虽下来的那一瞬间便知道屋下洞不止他与余佳丽,但起先他只以为是一个受了重伤昏睡的人,却未想竟是个死人,且还是余佳丽的师父徐姐。 随后不久,阴十七便混入村民中站守在木屋侧面,然后便是她和高瘦村民、两个青年村民被派往金圣洞时来查找余佳丽的下落,想来是在木屋里没搜到人。 也是,屋下洞那样稳秘,除非翻掉神坛前的香案,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屋下洞的秘密,即便挪开香案,那也是不容易察觉屋下洞的机关的。 那会的阴十七与展颜就完全没有想到木屋里间竟还有这样另一道玄机。 阴十七与高瘦村民、两个青年村民等四人离开木屋前往金圣洞不久,高瘦村民便让两个青年村民拉回木屋,向余得海报说没找到余佳丽。 而阴十七未回,三人是只字不提。 余得海得知余佳丽并没有躲进金圣洞后,与余水等人商议过后,愈发觉得余佳丽能躲的地方太广,毕竟这座山虽不大,却也不小,山里的坑坑洞洞有许多,便是随便在哪一个隐蔽的洞里藏着,一时半会他们还真找不着余佳丽与徐姐的尸体。 叶子落与余佳丽在屋下洞躲了不短的时间后,便又听到去搜山的村民回来向余得海报说,没有找到余佳丽、徐姐尸体,也没有找到两个外来人的踪迹。 两个外来人自然指的便是展颜与阴十七,那时叶子落在屋下洞听着,便松了口气。 但令叶子落与余佳丽没有想的是,两人本想藏到余得海等人离去再出来,可余得海在余水的建议下,竟是想出了火烧木屋之举。 即是想以烧尽徐姐生前所有足迹以引出余佳丽来,更是想着便是引不出余佳丽,也可算是泄了愤。 这样的毒计,当真是余水那样的人方想得出来。 一听到余得海令人放火,起先那些村民还有些犹豫,毕竟是多年一直尊敬的神婆徐姐之所,他们哪能真那般毫无顾忌。 但后来叶子落与余佳丽便在屋下洞里听到余水在屋外隐隐传来的愤怒嘶骂,那些村民一半是怕余水发起病来不再分外来人、水月村人,而发狂乱杀人,一半则是即是一村之长的余得海下了命令,那他们也只好照做。 阴十七听着有些不明白,难道一村之长的余得海就那般德高望重 余佳丽听着阴十七的疑问,只浅浅一笑。 那笑容,阴十七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凄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祖上孽 再一眼,展颜才知道叶子落肩上扛着的人是徐姐的尸体,叶子落见状便将他与余佳丽被火困于屋下洞,最后分开逃遁的事情,了了数语简略说了一遍。 展颜道“你说余佳丽逃向山上的方向” 上山后,展颜费了些时间先将整座山体给瞧了个大概,后方现身吸引搜捕村民的注意力,所以他十分清楚叶子落所说余佳丽逃遁的方向直指哪里。 叶子落也听出展颜话中有异“怎么了” 展颜也不隐瞒“那个方向有一个洞,叫金圣洞,我没进去,但总觉得这个金圣洞有点诡异。” 树下的余水与余木早在展颜也跃在叶子落所在的树上时,两队人马便汇合成一大队人马,更将中间的参天古树围了个严严实实。 听到展颜与叶子落的对话,余水唇边泛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金圣洞可是个有进无出的吃人洞,便是余佳丽进去至少也得被剥下一层皮来你们的那个同伴看起来也是个好管闲事的,指不定这会正与余佳丽一同被困于金圣洞中等死” 展颜与叶子落听着还未有所反应,木纳性急的余木已然将两人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三弟,你怎么知道那外来人和佳丽在一块” 余水得意地往上瞧去,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展颜不禁微眯了双眼,也令叶子落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也不怕,只徐徐为余木与树上两人解惑道 “方才大哥派人来说,余佳丽已确定逃入金圣洞藏匿,随后大哥让两个人进洞去抓回余佳丽,可随之听到的却是那两个人与余佳丽的求救惨叫声,三人大概已是生少死多的情况,大哥还说了,所有跟着他去追余佳丽的人都跑光了,谁也不肯再进洞枉送了性命,就在大哥犹豫着要不要进洞找一找余佳丽的时候,有一个他认不出来是谁的人迅速跑进了金圣洞” 说到这里,余水已然不再说下去,那意思也十分明白,余木是水月村人,没有谁比水月村人更能明白体会金圣洞于他们而言,那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洞窟。 所有余金带去的村民都跑光了,连身为余佳丽大表哥的余金也备受犹豫,能不顾性命去救余佳丽的徐姐又早已亡故,哪里还有哪一个水月村人会奋不顾身地跑进金圣洞去救人 这分明就是在说,那跑进金圣洞去救余佳丽的人除了外来人,已不作他选 余水是个多变的性子,又是余金三兄弟中脑子转得最快的,他能从余金派人来转告的话中猜到阴十七进洞救人的这一层,完全不难。 余木则是听着余水的解说揣测,更凭着水月村人对于金圣洞骇怕抵死不进的本能而渐渐恍然大悟。 立于树上的展颜与叶子落更是聪慧之人,余水与其说是为两人解惑,还不如说是故意说将出这么一番话,意图将两人也同引向那个吃人的金圣洞 展颜紧抿着薄唇,如墨点漆的黑眸闪着黯淡的光芒,玉身长立于树梢之上,身形挺拔,如雕似削的俊容覆着一层薄怒,且大有渐渐浓厚之势,双拳紧握,青筋突起,双眸冷芒频现,这一刻,便像是那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风卷云盖,一片灰暗。 莫说树底下余木看得震惊,就是性情多变的余水也看得颇为动容,心说那已进金圣洞的外来人阴十七,应当就是眼前这个被余木带人追赶的外来人心尖尖上的人,不然也不会动气成这般想撕碎他的模样。 又想着男子与男子之间无非是个义字,可真到了生死关头,余水猜着,这种存于义的兄弟之情恐怕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转念脑海又出诡计,余水唇角笑意又多了几分得意与鄙夷情一字,真真是祸害人不浅的东西 想当年他的祖母余娇娇若非为了情,怎么会临了到了三十岁之年方生下他的姑姑余菲 他的姑姑余菲九年前若非为了难舍的感情,又怎么会抛下嗷嗷待哺的幼女余佳丽,远走他方 余水心中冷哼,真是妇人之仁,尚不如他的太祖母当年狠心的百分之一 展颜盛怒,叶子落温润如玉的面容也不禁起了冷峻的神色,余水话中明显有话,展颜已猜到跑进金圣洞去救人的人是谁,他何尝不是一样想到了他毕生皆将护于左右的主子 所以不管余水所言是真是假,叶子落定然得亲自进金圣洞探寻一番。 叶子落看向展颜“展兄” 展颜冷然道“走” 没有多说的言语,也没有细说的累赘,两人宛若多年一同作战的默契伙伴,只一问一答过后,两人的身形便已如同射出的箭芒,同时往金圣洞方向而去。 见展颜与叶子落带着徐姐的尸体几个跳跃,已然已淡出众多村民的视线,余木急了便喊人追,却让余水阻了下来 “这两个外来人身怀武功,身手矫健,一旦惹恼了他们,便是我们有数百人,也难逃被屠杀的下场。” 余木问“那怎么办” 余水双手一摊“不怎么办,就让他们进金圣洞一观,也没什么不好。” 余木这会明白了,他的三弟这是想借金圣洞内的守棺蛊金蚕蛊的嗜杀,连同已进洞的那一个外来人,一并替他们结果了这三个掀起大风浪的外来人 余木又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余水笑道“我们去找父亲与大哥,再一同前去金圣洞看好戏” 一路飞跃,展颜的轻功与叶子落本是不相上下,但叶子落身负着伤,肩上又扛着徐姐的尸体,多了负重的叶子落自然就要比展颜落了那么一小段距离。 可在越来越靠近金圣洞,展颜与叶子落拉开的一小段距离越来越大,直到叶子落渐渐看不到前方的展颜身形。 叶子落一咬牙,再一个提气,起落的身形愈发快了起来,倘若不是答应了余佳丽一定要护好徐姐的尸体,他此刻就想随地扔下轻装上阵,也不至于让展颜远远甩在后面。 展颜心思尽在阴十七身上,自听到余水意有所指的话后,他便心焦如焚,便是恨不得立撕了余水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然事有缓急,阴十七的安危方是展颜心中的第一要。 至于姓余的一家,没必要纠缠费时间,帐迟早总是要算的 展颜与叶子落一同跃往金圣洞时,他一边安慰着自已不会有事的,一边又不禁想起阴十七那有时候按捺不住的冲动与心善,甚至想到了阴十七不顾已身性命拼死去救余佳丽的情景,这样的可能性之高直逼得他连番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连叶子落被他甩得没有踪影,他也无瑕旁顾。 起先认不出跑进金圣洞去救余佳丽的余金,在跑回去禀了余得海,并带着人再次与余得海站在金圣洞口前时,经余得海点拔,他已然明白过来,他匆匆一瞥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他们辛辛苦苦搜捕的外来人。 余金张望着许久未听到动静的洞口,忧心道 “父亲,你说表妹她不会有事吧” 余金原本是想说“凶多吉少”,但话到嘴边,转头看到余得海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一双老眼已微泛水光,他硬生生将“凶多吉少”掰成轻描淡写的“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吧”五个字后面终归跟着一个问号,不确定的语气终究刺激到了心中焦虑的余得海,侧过脸来便对长子一顿怒斥 “你是怎么办事的你怎么能将佳丽生生逼入金圣洞里呢难道你不知道那是你嫡亲的表妹么她身上流着与你一样的余家血脉” 被训斥得一脸喷满口水的余金不敢顶撞余得海,但也心中愤愤不甘,压了声音嘀咕道 “什么一样的余家血脉她天生会蛊术,我可不会,她一出生身体里便有自血脉里滋生出来的蛊虫,我可没有,受了太祖母的诅咒是她这个余家长女,与我这个余家长子有什么干系” 余得海全门心思放在金圣洞里的余佳丽生死上,余金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倒是全然没听到,大概有听到那么一两句模糊的,他这会也没空理会,只焦急地背着双手在洞前来回渡步,重重的脚步将洞前微些松散的沙土踏得实打实地压紧了不少。 余得海来回渡步还不忘嘴里念念有词,断断续续没头没尾地说一句停一句 “这可怎么办才好佳丽可不能有事啊她要是出事整个水月村可就完了” “倘若有一日小菲回来,我可怎么向小菲交待” “这么多年我昧着良心做出诸多残害外来人的事情来,为了便是有朝一日让小菲与佳丽见上一面” “那个阴十七进去这般久了,却再没半点动静,莫非也被金蚕蛊撕咬吞食了” 叨叨到这里,余得海蓦地停下来回走个不停的步伐,他猛然走向洞口,动作之快只需再跨前一步便可进了金圣洞了。 一直注意着余得海的余金一惊,身体本能也快过于他的脑中反应,待他回过神来,他的双手已然紧紧拉住想进金圣洞去的余得海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余得海坚定道“我要进洞我不能让佳丽死在洞里” 余金吼道“你疯了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表妹进金圣洞还有一丝生机外,其他人一进金圣洞,那就是有进无出的下场啊” 余得海还未来及再说些什么,余金带来的人里便有一个年岁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闯了出来,一把冲着余金而去,到了余金面前,又是快手一拳,将余金打了个措手不及。 余金有些愣地将被打得歪向一旁的脸扳回来,看向打他的少年,脸颊火辣辣地疼着,咬着牙质问少年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少年毫不畏惧,只有满眼的悲愤,他冲着余金吼道 “你明明知道金圣洞有进无出,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大哥进去送死你为什么不自已进洞去找你们余家的第三代长女” 原来少年竟是灰上衫村民的亲弟弟,原本他站在一旁,也是很担心自已大哥的生死,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他大哥该是再也出不了洞里,可他没见到尸体,便难免会抱着希望。 然余金与余得海父子在洞前的对话却让少年瞬间愤而拳起,特别是听到余金不让余得海进洞,说进洞便是有进无出的下场时,他更是恨不得即刻就将余金这个害死他大哥的罪魁祸首推进吃人的金圣洞里去 余金被少年揍了一拳,原是愤怒非常,火都冒发顶了,可被少年这么悲愤地反质问他,他浑身的火气在刹那间便被尽数熄灭,平静地解释道 “那是你大哥自愿的,我各许了他们全家在未来五年不必外出引外来人进村的条件,是他们只犹疑了一会便自愿应下的” 余金的解释并没有平息少年的怒火,反而拾掇得越窜越高,他气得涨红了一张尚未完全长开有脸 “倘若不是你们祖上造的孽又怎么会连累整个水月村所有带着余姓血脉的村民在诅咒里苦苦挣扎了近百年” 少年嘶声怒喊,他喊出了在场所有除余得海、余金外的水月村村民心声。 倘若不是余珍绘在当年临死前,用了已身黑苗血脉下了长达三代的诅咒,水月村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该是一个世代凭着耕种农作养活的纯朴农民,又怎么会出现那劳什子每年都要有水月村人出村,昧着良心引诱外来人进村谋其性命之事 余珍绘是余得海的外祖母,是余金的曾外祖母,下了那样狠心凶残无解的诅咒,不禁害了余家三代长女,连同在水月村的余姓人家或异姓人家,但凡有祖上有那么丁点余姓血脉的人家俱都受到了诅咒。 所以近百年下来,原本在水月村并祖上毫无余姓血脉的异姓人家早在余珍绘死后,纷纷搬离水月村另寻落脚处,也有流着余姓血脉却抱着侥幸心理的余姓人家或异姓人家随之搬离水月村,但在不久便会传来不是患了传染病阖家而亡,便是突生横祸惨糟灭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丫懂么 几起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再没有一家身上流着余姓血脉的人家敢搬离水月村。 整个水月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了余珍绘流传下来的一半黑苗血脉,更困住了当年与余珍绘一家同住于水月村所有的余姓人家。 少年的突起发难不过是在一瞬间,那一瞬间足够让未有防备的余金挨了一拳,也足够让想进洞的余得海懵神,随着余金的反驳与少年的悲愤怒骂,余得海原本就愧疚无比的心愈发沉重,几乎连步伐都再迈不动。 突然一个疾速身影如箭射来,直接穿过人群进了金圣洞,眨眼间众人只觉得犹如一道靛蓝色闪电划过他们的眼底。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影” “好快”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少年与余金的闹剧似乎从这里落幕,正当旁人纷纷揣测刚才是那一抹靛蓝颜色是什么之际,少年心中仍是愤愤,见他人那般累轻易便被旁的拉去注意力,当真不是他们的哥哥他们不着紧的态度。 少年气极,正想怒气冲天地再冲上前打余金一拳时,另一抹飞快的灰白身影迅速靠近金圣洞,这回灰白身影肩上扛着一个人,于是比前一个靛蓝身影要慢上一些,众人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不会外来人么他肩上不是已死的徐姐 灰白身影再次不由分说,毫无停顿地直接入了金圣洞,众人疑惑之余不禁俱都瞠目结舌,心说这什么情况 余金喃喃道“这外来人还真是不怕死” 余得海这回也是震惊得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直盯着进洞后的条形石上刻画着的三个字“金圣洞”,那原本用鲜红的血染画而上的三个字已然变得暗黯无光,黑红的颜色似是诉说着迟暮的无力,更似是在无声谴责着他的无能。 展颜先进,叶子落后进。 待到叶子落将肩上徐姐尸体放下,与展颜同站在洞窟尽头的石门前时,展颜已对石门后做了一番探查,他指着石门侧面石壁上的一块圆石道 “这是机关,只要启动它,我们就能进去。” 既然能进去,那先到的展颜却没有冒然先进,而是先做了一番探查到他的到来,叶子落只两个心思翻转便想到其中的关健 “展兄的意思,是石门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展颜点头道“十七与佳丽先进的洞,后来又有两个村民进了洞,可在一路走进来的甬道里,我们却只看到一具尸体。” 叶子落想到甬道中段那里那一具被啃咬得不成人样的尸体,瞬间胃里又是一阵翻滚,拼命忍下酸水往喉咙口上冒的冲动道 “所以,十七、佳丽及另一名村民应当就在石门之后” 展颜点头,再无作声。 可叶子落却明白了展颜为什么不轻举妄动的缘由,石门之后的状况两人谁也无法看到,即便双耳趴在石门上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到底是石门隔音郊果太好,还是石门之后根本就是寂静无声 无论是他,还是展颜,都无法确定。 倘若是石门的隔音郊果太好那还好,倘若不是,那石门之后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光用猜测的便让人止不住心房成倍跳动的疯狂 叶子落越想越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当下便上前一步,伸手便想启动机关,却让展颜阻止了 “再等等。” 叶子落问“等什么” 展颜看向在壁灯下显得有些晕黄的灰白石门,冰冷的两个身影投射在石门上 “我们这般说话,倘若这石门不是隔音的,那么里面的人必定可以听到” 叶子落与展颜两人从一开始的说话声便没有刻意压低或做别的改变,倘若两人的对话能穿过石门让里面的人听到,倘若里面的人还安然无恙或还能回话,那么听到说话声后,定然会有回音。 展颜这是在等,等石门后的阴十七是否仍安好,是否能回应在石门外他与叶子落的话。 叶子落默不吭声地放下手,正如展颜所言再等等。 自察觉展颜已完全靠近石门的时候,金蚕蛊蛰伏在石门后侧面壁上的模样愈发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血红复眼更是仿若静止了时间般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石门。 石门外的动静,金蚕蛊察觉到了,听觉十分强悍的阴十七自然也听到了,甚至不用待石门外的人开口,她便确定了来人不是展颜便是叶子落。 就在阴十七担心地看着仿佛石门一开,金蚕蛊便是一冲而上将来人撕个粉碎之际,另一较沉较重的脚步声紧随而到,这时她已经可以确定,前头来的人是展颜,这后头赶到的人则是还带徐姐尸体的叶子落。 展颜与叶子落一来,阴十七原来该安下来的心却反而提得更高了,倘若在还不完全了解金蚕蛊厉害的先前,那么她还会欢喜两人的到来,可在经过金蚕蛊血红复眼的厉害之后,她就怕两人还未与金蚕蛊对上,便先让血红复眼给迷惑了心神。 余佳丽看着阴十七一双璀灿如星的黑眸忽亮忽暗的,又看了眼似乎更进入备战状态的金蚕蛊,虽然她没有金蚕蛊那么敏锐的察觉力,也没有阴十七超强的感官,但见此她也明白了几分,正想问阴十七谁来了,便听到石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说话声不大也不小,并没有刻意提高八度,也没有刻意压低,像是平日里聊天那样,音量语调皆稀松平常,其中的内容与声音的主人,不仅阴十七听明白了,余佳丽也露出欣喜的笑脸。 可她也没有被欢喜冲错了头脑,转过头看到阴十七一脸沉如水的神色,余佳丽脸上的笑容更是尽数敛去,她将声音压到最低 “阴哥哥,是展哥哥和叶哥哥” 阴十七双眸仍盯着石门,就像是一根大大的铜钉直钉入墙中三寸坚冷,听到余佳丽低声说的话,她微微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便再无其他反应。 那模样就像是入定的老僧,看着这样的阴十七,余佳丽再没有开口,她想啊展哥哥与叶哥哥都在石门外等着阴哥哥的回应,那么这会阴哥哥应该是在全神想着对策,我绝对不能打扰了阴哥哥 可转而一想,余佳丽又想到金蚕蛊几近妖怪般存活了近百年,这样嗜血的蛊王,哪里又是人类区区血肉之躯能对付得了的 越暗专忖越无比忧心,余佳丽几乎快坐不住了,这时的阴十七却动了,她低声对余佳丽道 “我要开口喊话了,待会一开口,我也不知道金蚕蛊会对我的喊声做出什么反应,所以” 阴十七话还未嘱咐完,余佳丽一张小脸已然满是坚定道 “阴哥哥放心,之所以金蚕蛊只是咬伤我的两条腿,而没有取我性命,就是因为我体内有曾外祖母的血脉,金蚕蛊当年是曾外祖母用黑苗血脉滋养练就的金蚕母蛊王,所以对同样有着黑苗血脉的我,它不会要我性命,倒是阴哥哥你要小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小被余珍绘用已身黑苗血养大的金蚕蛊遇到余家长女时,其实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一种亲昵的举动来,只是它太过嗜杀,又喜吃人裹腹。 所以余家长女无论是谁进到这金圣洞里来,从来不会深入洞窟尽头的这间石屋来,便是因着需要给灯壁上的灯槽添油,而不得不走到尽头,那也是飞快添完飞快地退回甬道中段那里。 如此一来,每每金蚕蛊闻到黑苗血脉有亲近之意而启动机关出石屋时,每每都再寻不到余家长女的踪影,而余佳丽是余家三代长女中的最后一代,更是第一个走过甬道中段而未有回头迅速出洞的余家长女。 金蚕蛊喜不自喜,所以当同样怕它的余佳丽想退出洞窟时,它使用了暴力的嘶咬,通过这样的手段,它强制性将作余佳丽留在了洞窟,并拖回它居住许多年的石屋,与它一同守在石棺旁。 听着余佳丽以最快速度地说了一下金蚕平为什么会留她在石屋的缘由后,自那简略的三言两语中,阴十七已无法形容自已的心情。 震憾、惊叹、哑然赞叹 既懂得观察敌情,又懂得为自已找个伴,这还是单纯的金蚕蛊么 不,它是蛊王 它既懂得操纵其他的蛊虫,也懂得它喜欢的黑苗血脉,为了留下拥有黑苗血脉的人,它甚至懂得只废了人的双腿,而依着余佳丽双腿上的伤口,倘若不医治,确实足够令人残废,甚至有性命之忧。 可不知怎么地,阴十七竟是觉得即便没有她来找余佳丽,金蚕蛊也不会让余佳丽死掉,它只会让余佳丽废了双腿无法行走,继而只能陪着它关在这个不见天不见地的石屋里。 这怎么可能只是一只单纯的盅王 不,它已成妖 阴十七努力平复下心中沸腾翻滚的悸动,往已静了有半刻钟时间长的石门外喊道 “展大哥,子落,进石门后,会有一条专吃人的金蚕蛊,绝不能看它的血红复眼,也不能看石棺上的符纹我和佳丽没事,另外一个村民的尸体就在石屋里” 一连串的话,阴十七语速说得极快,又尽量压低了声音,争取不去激怒金蚕蛊,在说这番话的全程里,她是一手紧握了拳头一手紧握着匕首,随时做好与金蚕蛊一拼的架势,连行走不得的余佳丽也是尽量为她防御后空门,以防金蚕蛊在瞬间自她的后背袭击。 说完后,石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好” 这是展颜的声音。 阴十七知道展颜听明白了,顿时心安了许多,里面的情势她已尽数报给展颜与叶子落听,相信他们会做出最好的处理方式来。 展颜向来不是个冲动的人,阴十七知道,而与叶子落相处的日子虽是不长,却也颇为沉着冷静,并不像她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就像一头见着了红布便横冲而上的牛。 想到这里,阴十七唇际不禁泛起一抹苦笑,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她居然自省起来,且自省来自省,好像就她最会惹麻烦的样子。 石门外的展颜与叶子落对上一眼,自石门后阴十七的话中,两人同样得到如下的信息 一,石门后有金蚕蛊,会吃人,也就是会主动攻击。 二,金蚕蛊的血红复眼与石棺符纹不能看,虽不知缘因,但阴十七特意这样说,肯定是有致命的危险。 三,阴十七与余佳丽都没事,而另一个村民则没有这样的好运,已死在石屋内。 这三条信息,无颖第三条是展颜与叶子落最想听到的信息,也同时给两人吃下了神效的定心丸,令两人自从余水那里听到阴十七跑进金圣洞这个吃人洞后,便一直处于忐忑不安、忧心肿肿的心神终于慢慢稍安了些。 阴十七的声音不再传到石门外,因为自她喊话之后,金蚕蛊那一双血红复眼已然转移了目标,肥胖的虫身虽未移动,但那直盯着她的眼神,不禁让她感到一阵心慌,心说它不会听得懂人话吧 很想问问余佳丽,可当阴十七转动眼珠子瞥向余佳丽时,才发现余佳丽竟是全身都僵了,连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蒙上一层明显易懂的恐惧。 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自脑海中崩断,又宛若有什么东西瞬间挤进脑海里,让阴十七的脑袋开始一抽一抽地涨疼起来。 涨疼的那会,阴十七将眼珠子转回来,回看着那一双似是近在咫尺的血红复眼,迷迷糊糊地想着它丫的不会真听懂了吧真知道她通风报讯了 没有再听到阴十七的喊话,展颜突然感到一种不妙,脑筋也自阴十七开始传话的那会起转个不停,只几息间便理出个头绪来 “我进去,你在洞口接应,徐姐已经死了,紧要关头只要顾着十七佳丽便可” 本来是不想再加上佳丽的,但一想到阴十七想冒险跑进这个吃人洞里来,原本就是为了救余佳丽,倘若他不救余佳丽,难保阴十七一个头脑发热又跑回来,所以略顿了顿,展颜最终还是添上了余佳丽。 不好意思,忒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跨石门 在叶子落心中,与展颜一样,阴十七的地位那就是独一无二的。 在他眼里,他只看得到阴十七的安危,当其他人的生死不与阴十七的安危相左,他倒也会救上一救,但倘若阴十七身陷险境中,那他哪里还顾得上旁人,便是他自已的性命赔上,他也不会眨下眼。 然转而一想展颜特意停顿的地方,那话中明显迟疑,最终却还是加上“佳丽”二字时的语气,叶子落已是听出个中意味来,一想到他那刚接触不久却也了解一些性情的主子,他哪里还不明白不能撇下余佳丽不管的这上事实。 不然怕是他的主子不会轻易罢休,一个搞不好,最后反而越弄越糟,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余佳丽纳入营救计划,这样行事反更妥稳些,四人全身而退的把握也更高些。 展颜说完便看着叶子落,无声询问着意见。 毕竟叶子落不是花自来,展颜无权指挥叶子落一定要按照他的决定行事,此刻又生死攸关,倘若叶子落并非全然同意并执行,稍有差池,无疑是在拿四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从来连知县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的展颜,不得不在紧要关头询问一下叶子落的看法。 幸在叶子落只是略作思忖,便无奈地点头同意。 展颜只一眼,便觉得叶子落应当也是想到了其中利害。 两人俱是以阴十七为中心,并不难自阴十七的性情所联想到后果,如此倒也不难解释初初见面时还傲然对恃的两人,此刻却是难得的统一意见。 或者说,在阴十七安危的这个问题上,两人从来都是同一阵线。 展颜转瞬又想到方才在林子中,叶子落也是这般与他合作,那个时候未细想,此时想起,他越发觉得阴十七还是不要回燕京的好 展颜对叶子落说的话,石屋里的阴十七与余佳丽自然也听到了,随后没有听到叶子落的声音,想是同意了,接着又听得展颜道 “十七,我绑了双眼进洞,你来做我的双眼,能否做到” 既然阴十七能在石门后安然无恙地与他说话,并告诫他与叶子落,金蚕蛊一双血红复眼不能直视,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她应该是可以直视金蚕蛊血红复眼而相安无事,那么由她来做为他的双眼,无疑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何况,他相信她。 至于石棺上的符纹,石棺是死物,并不像金蚕蛊是活物,可任意移动来攻击他,所以在这一点上,展颜并不担心,他不去看石棺上的符纹便是。 说话的同时,展颜已然接过叶子落从自已身上袍裾撕下的灰白色布条,从容地覆上自已的双眼,自后脑勺绑紧。 当听展颜对石门后的阴十七说这话时,展颜并没有什么动作,叶子落已然自动自发撕起自已的袍裾,这一举动让展颜不禁侧目,也让叶子落自已着落愣了下神。 就好像是一种亲密无间、无需多言的默契合作,又像是一种本能,自动自发地打起展颜的下手。 只两息,叶子落便回过神来,不再细想,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石门后的阴十七也似是愣了神,只不过与叶子落不同,她一听展颜那样说,肩膀瞬间就像是一座泰山压顶一般,一时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地,她便回过神来。 不得不说,展颜这个法子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法子,既避免了金蚕蛊那一双惑人的血红复眼,也可以展颜与她的合作无间来将金蚕蛊制住。 只是能制住么 阴十七心中不无担忧,她与展颜并未试过这样的携手合作,初次这样联起手,竟还是让她当起展颜最为重要的一双眼眸 她明白展颜的用意,无非是利用她超强的感官,与因着背后图案而不受血红复眼迷惑的优势,继而提出目前最为稳妥安全的法子,何况以展颜的身手,只要两人合作无间,斩杀金蚕蛊并非不能。 阴十七尝试性地看向金蚕蛊,发现它这会已然不再紧紧盯着她这边,而是像先前一般全神戒备随时会被打开的石门,它已经在准备攻击。 这一发攻击,必定是全力以赴,即便无法将来人一击击中,也必是大挫来人锐气,重伤来人。 似乎是察觉到阴十七的注视,金蚕蛊瞬间转过脑袋来,一双血红复眼与阴十七一双星眸对上,似是要印证确定什么,她并没有躲,连眼帘微垂都没有。 阴十七直直看着,毫无畏惧地与金蚕蛊对上,从血红复眼中可以看到她一双星眸,同样地,相信从她的一双眸中,也必定倒映着金蚕蛊那一双看似毫无情绪起伏,实则暗藏杀机的血红复眼。 余佳丽并不是没有听到展颜的话,可她觉得让阴十七做为展颜的眼,还是有些冒险了,不禁低声道 “阴哥哥,要不让我来当展哥哥的双眼吧,我是完全不怕金蚕蛊的血红复眼的” 余佳丽的提议在阴十七轻轻摇头下止住,没有再说下去。 阴十七一双星眸还是没有离开金蚕蛊,下巴紧绷,神色一片肃杀,声音偏冷 “不,佳丽,这是在冒险,一旦杀战开始,金蚕蛊会怎么样对待入侵的敌人与通风报信并指路的人,我无法估计,即便你身上流着黑苗血脉,我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何况相较于你,阴哥哥更有自保的能力。” 余佳丽明白阴十七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可阴十七不想让她冒险,她何尝愿意让阴十七去冒险,本来无论是金圣洞,还是金蚕蛊,都是与阴十七无关的,可为了救她,阴十七连番弃已身安危于不顾。 余佳丽无法不动容,她的声音已然哽咽 “可是阴哥哥,我怕” 怕有万一,怕万一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阴十七摸了摸余佳丽的脑袋,双眼还是不离与她对视的金蚕蛊,她温柔且坚定地说道 “没事,我试过了,那血红复眼已然不能迷惑我,只要我能不受迷惑,那我的双眼便很有用,便能做展大哥的双眼,为展大哥指路” 阴十七决定了,不容更改,余佳丽只有接受的份,她也知道这已是目前最合适最好的选择,点头之际,她也暗下决定,便是拼了这条小命不要,她也得保阴十七、展颜,还有新认识的叶子落三人的平安。 阴十七与余佳丽说话的声音,不像展颜与叶子落在石门外对话那般响亮,而皆是刻意压低了声量低言细语,所以这边已说好的决定,那边已不晓得。 展颜待了一会,还是没等到阴十七的回答,不禁皱起了眉峰,脸色渐沉,心中暗忖着,倘若阴十七在石屋里已受了伤,已无法当他的双眼,那他便得起用第二个法子。 虽然比不得第一个法子的稳妥,且大有可能得牺牲一个人,但事有缓急,人有轻重,倘若真到了这个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关头,他也只能选择让阴十七安好出来,而无非再顾及其他人。 展颜在心中暗自开始转动第二个法子之际,叶子落也感到一些不妙,心中做了另外的打算之后,正想开口问问石门后的阴十七,便听得阴十七在石门后再次喊出话来 “开始吧,展大哥” 短短的六个字,瞬间让展颜与叶子落两人紧绷的神经同时一松,心中各自的另外打算也在刹那烟消云散。 不管如何,其他事情只能容后再议,现今最为重要的是,将阴十七安然救出石屋。 叶子落抬手至圆石上“展兄” 展颜面向石门“开始” 随着叶子落转动圆石机关,不算大声的轰隆声响起,石门开始缓缓启动,由下往上开启。 听到石门启动的响声,展颜不再站于石门前,而是贴在石门前一侧石壁上,正好面向对面石壁圆石机关。 叶子落早带着徐姐尸体远离石门至少一丈之外,也是准备着随时上前接应。 展颜站的一侧石壁,便是石门后另一边有圆石机关的那一侧,隔着石门,两边机关正好是一左一右,相对而设。 展颜在石门外左边,金蚕蛊在石门后右边,一人一蛊恰巧紧贴于内外石壁的同一侧。 于是从金蚕蛊自石门开启后往石门大起而越来越大的缝隙中,它只能看到石门外右边的全景空无一人。 石门外的左边,则因着死角,景况无法尽数落入它的血红复眼中。 金蚕蛊察觉不利,正想移动虫身迅速换个角落探查敌情,却不料在这个时候一抹黑影突然而至,犹如泰山压顶,又如飙风突至。 就在金蚕蛊全神贯注于石门的开启,而无瑕旁顾石屋内其他动静时,阴十七猫着身子自后方绕过石棺,双手双膝及地爬动之际,经石棺绕过去的全程,她皆闭着双眼,爬动的动作更是轻柔到极致。 只有趁其不备主动攻击金蚕蛊,迫它不得不暂时转移攻击目标之际,展颜才有机会安全自外进入石屋,再反被动为主动攻击金蚕蛊。 绕过石棺之后,阴十七爬行的动作越发轻柔,距离也离石门侧壁上的金蚕蛊越来越近,直到足以让她发起有郊攻击的距离之后,她如蛰伏许久的饿狼般,迅速爬起攻向石壁上的金蚕蛊。 阴十七本来是奔着即便无法一刀结果了金蚕蛊,也必定要让它一刀见血的目的去的,可当她高举匕首往金蚕蛊肥胖的虫身刺去之际,却让它及时察觉并一个闪身跳跃躲过。 有了阴十七突袭金蚕蛊的这一举动,它便失了待展颜一入石门便嘶咬攻击的先机,但反目过来,它冷如冰狠如毒的血红复眼仿佛能冒出熊熊大火来,那火势似是想将突袭它,并扰了它吞食来人计划的阴十七烧成灰烬。 那一闪一跃,金蚕蛊的肥胖虫身已整条紧贴在棺面,阴狠的血红复眼看着突袭它后,将整个身子紧靠在石壁上的阴十七,再一转,它又盯向一步跨进石门的新来客。 展颜刚踏进石门,便听到阴十七近在咫尺的声音 “正前方十步有个石棺,石棺左边,也就是你的右手边,佳丽就靠坐在棺旁,她的双腿废了,接下来会很危险,她必须出去” 语速很快,且带着刚刚突袭未平复下的喘气声,阴十七说的时候,双眼半息不敢离开金蚕蛊,她时刻注意着金蚕蛊的一举一动,它的动作太快,容不得她半点忽视。 便是慢半息,也有可能让刚进石屋的展颜受伤。 阴十七算是看出来,就金蚕蛊自展颜进石屋后便一直未离展颜片刻的血红复眼,她明白石屋里的三人,展颜已成了它头一号敌人,只要有一个喘气的机会,它便会毫不留情地咬断展颜的脖子 听阴十七说明余佳丽所在位置后,展颜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练武之人长年累月面对危险的本能让他自跨过石门后,便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正前方那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阴十七说完余佳丽的所在位置后,只停了一息便接着道 “同样正前方十步的石棺上,金蚕蛊就在棺面上,它正在看着你,随时会扑上来咬你一口,必须引开它,你才有机会抱走佳丽” 展颜双眼蒙着,耳朵却倍儿灵敏,似乎除了视觉,其他感官的四觉突然被最大限度开发出来,连平日里难以察觉到的风向都在这一刻静止,似是如他所愿,听觉在这个时候异常地清淅,他清楚听到左手边阴十七的每一个字,更清楚阴十七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去引开金蚕蛊,他救余佳丽。 紧握了双拳,展颜无法刻制地生起怒气,又在下一刻尽数被他压下,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已不能在这个关头动怒,怒气只会让他失去最准确的判断,只会把事情办砸 察觉到石门外甬道小心走近的脚步声,阴十七绷紧的神经越发绷紧了,几个字从她牙缝间低声挤了出来 “子落,不要进来” 一旦叶子落也进了石屋,那她、余佳丽、展颜、叶子落四人,必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悲惨死局。 谢谢eiiy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曙光前 血红复眼于常人的致命迷惑,余佳丽流着黑苗血脉不会有事,阴十七因着背后图案也已不再受影响。 可展颜与叶子落两人,便是叶子落也学展颜覆上遮眼的布条,她也无法同时顾及。 金蚕蛊的速度很快,快如残影,那样犹如闪电的速度之下,她的双眼无疑只来得及全神为展颜一人指路。 然,让余佳丽待在石屋里,她无法安心。 只有将余佳丽送出石屋去,她方能真正无所顾忌地与展颜并肩而战 那么如何将余佳丽安然地送出石屋,已成了这一刻的首要,在这个首要之下,同样得保证展颜的安全。 阴十七背靠石门一侧石壁,右手紧攥着匕首,手上青筋暴起,手心的微汗慢慢湿润了握柄,心不停地在跳着,不急不缓,她将五感尽数张开,就像一张罗世间所有的巨网,又像一夕之间将所有频道打开,将石屋内外的一切尽数网罗、收集。 她需要最准备的判断,最快速的反应,最精确的行动力。 展颜无疑就是那一股强大的行动力,而阴十七就是除了行动力之外,网罗收集一切敌情并迅速做出最佳作战方案的指挥官。 不容半点偏移,不容半丝迟疑,快而精准,自阴十七同展颜说了“开始吧,展大哥”这句话开始,一场必胜的战斗便已进入紧迫的备战状态。 金蚕蛊掌握了石门启动后的先机,它抓准了最强大的敌人,瞄准了对它最有利的时机。 而阴十七将计就计,趁着金蚕蛊目标不再放在她身上的片刻移离,她发起了后方突袭,虽然并没有如愿成功,但能破了金蚕蛊的以静制动的先机,成功让跨过石门的展颜避过它的第一轮攻击。 反被动为主动,她成功了,即便没有伤到金蚕蛊,阴十七也让自已努力平复下失望、懊恼的心情,没有一击必中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当真正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她又止不住地信心倍降。 金蚕蛊速度很快,比那在天际微微一闪,眨眼间便横空劈过并消失的闪电,还要让阴十七震惊,闪电每回劈过之前,好歹会先来点雷声示警,可金蚕蛊却没有 它无数触脚齐动,她凝神细听,也不过是听到那无数触脚所经之地所磨擦出来的沙沙声,这声音还十分微弱,几乎只要是石屋里有丁点旁的声音,便足以将这个声音掩盖过去。 阴十七知道展颜的轻功不错,可到底到了怎样一种程度的不错,她却不了解。 看着自跨过石门便从动过半步的展颜,阴十七心中突然觉得,她不该让展颜进来,参与到这样的险境里来,连她自已都没有把握的生死战,她就应该关起门来,自已解决 阴十七自连续说完三番话后,心中便思绪万千,千头万绪,就像是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在她脑海里来回荡漾。 在那一圈圈荡漾的光晕里,阴十七高度警戒的脑海中惊觉了一个事实平日里,什么事情她都可以依赖展颜,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她却私心地不愿他卷进来 只要活着,只要他活着 让叶子落不要过来的话后,仅仅是过了几息,阴十七的脑子已经高度运转了数十圈,这感觉就像是重新回到了在现代她未死之前的最后一单委托。 就是在那一单委托里,她算无遗露,成功地拿到了委托人所想要的妻子出轨的证握,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委托人不过是个入赘的小白脸,而被她狠抓出轨当场,丢尽脸面的那个女人才真正整个黑帮的幕后老大 人一旦太过顺利有了优越感,便会盲目地自我澎涨。 一直以来,阴十七都以为自已不会,可最后正面破开她脑门额心的那一枚犹如死神镰刀的子弹,却强势地以死亡的结果来告知她一个事实她不可能成为例外 阴十七在现代的日子无疑自小是顺风顺水的,这与她已身的聪慧拉不开干系,以至于就是这样一种优越感,时常让她没有过多的去追查委托人的真正价值,从而遗漏掉委托人刻意隐瞒的重要信息。 有时候这些重要信息无伤大雅,便是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不会伤害到阴十七的利益。 可就在最后一单自来黑帮的委托里,这个重要信息却像是沙漠的沙尘暴,突然间卷起,突然要了毫无准备的阴十七的一条小命。 死而复生后的阴十七不但适应了这个形同中国历史上古时候的楚国生活,更让上辈子死亡的代价令她迅速学会了真正的谦卑低调。 五年顺风顺水而平凡的日子,让她过得有滋有润,也过得毫无所求,倘若不是因着陶婆婆因一张药方而引命案沾身,阴十七这会定然还只是一个每日里过着采药、卖药的无志伪少年。 在同意展颜的提议时,阴十七此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当时她哪里来的自信,难道上辈子太过自满自大而引来的死亡教训,还没有令她足够吸取警惕 上辈子的盲目自信幸好没有连累她的助手,与她一同赔上性命,难道这辈子要因着她一时的盲目自信,不仅要赔上自已的性命,还要赔上展颜与叶子落两人的性命么 金蚕蛊似乎也是在等展颜动,它才动的节奏,血红复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展颜,对阴十七反而没了先前那种阴毒的注目,对阴十七连连说出来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叶子落本来想悄然靠近石屋的脚步,也因着阴十七的低声命令而止住,他就避在石门外的石壁边上,离石门不过仅余三步之遥,倘若不是阴十七的命令喝止,他早已到了石门临界点。 既然答应了展颜在石门外接应,叶子落自然不会跨过石门,但阴十七不让他靠近,他也明白这是阴十七为了减低石屋里那一条硕大到不可思议的金蚕蛊。 平常的金蚕不过普通虫子大小,而这条金蚕蛊的虫身却足有半人高之长,肥胖的虫身不仅没有给它带来行动上的迟缓,反而似闪电般迅猛。 就在石门完全被打开,石屋一侧石壁突变之际,叶子落看得清清楚楚,阴十七那样小心翼翼蛰伏靠近,并突起发难执刃刺向金蚕蛊,却丝毫没有伤到虫身分毫,只觉眼前带着金光的闪烁一花。 再定睛时,叶子落看到金蚕蛊已然自石门后的石壁一侧跳转到石屋正中的石棺棺上,脑袋正面对着跨过石门的展颜,一对血红复眼虎视眈眈。 被那样嗜杀的眼睛盯着,叶子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也不敢去看那对血红复眼,只将视线快速扫过金蚕蛊脑袋,眼尾似乎有晃过一抹血红色,再然后他的双眼定在金蚕蛊肥胖的虫身上。 阴十七说不能看金蚕蛊的血红复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主子的话,无论什么原因,叶子落都将毫无异议地执行到底。 阴十七让叶子落不要进去后的几息,他想着他也就站在展颜身后,身前至少有一半身子被展颜高大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挡着,可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恶意,这股恶意就像是千万把刀同时迸进刺入血肉之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毫无迟疑地遵从了阴十七的命令,让叶子落愈发清楚了他与展颜两人间的差距,那是一条无形的沟壑,看不见摸不着,却足够清楚将人划分出个九等。 叶子落看着展颜毫不动摇坚韧无比的背影,这一刻他彻底地明白了,就凭着这一点面对宛如万千敌军而面不改色的胆气,他输了,输得彻底。 方将不自觉中打起展颜下手的叶子落,这会彻底了悟过来,那是一种强者自然而然对更强的强者而自动生成的臣服,没有任何理由,也无需任何理由 阴十七的沉默无声,金蚕蛊的沉寂蛰伏,让蒙着眼的展颜无一不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考验,从小他都是金贵的,即便自燕京搬到小小的洪沙县,他身边也不乏照顾他的人,有忠心的花自来,更有忠心的司伯。 虽然自司伯病故之后,家族在他的拒绝之下,不再送司家家臣过来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重担也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花自来的手中。 而花自来那含糊的厨艺也在重担之下突飞猛进,力求不让他吃到半点不合口味的膳食,所以展颜这辈子的顺风顺水,几乎与阴十七上辈子在现代过的日子有着惊人的相似。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活靶子,阴十七就是操控他的活靶移杆,金蚕蛊则像是例无虚发的神箭手,能否躲过致命的冷箭,完全靠移杆灵活及时的移动。 可自阴十七下令不让叶子落进石门之后,她已有十几息未有开口,这让展颜有点担心,可当察觉耳边阴十七的喘气声在几息后由急促慢慢平缓下来,又从平缓的速度转换成如鼓雷动的心跳声时,他的心再次被瞬间提高。 展颜无声地伸出左手去,在慢慢摸索中他准确无误的握住了阴十七的右手腕,紧绷成一根弦的右手腕在他握住的刹那,如同痉挛地一颤,再是放松。 展颜仍面对着眼前十步之外的金蚕蛊的银狠紧盯,嘴慢慢轻启,对着与他一样未曾将视线移离金蚕蛊半息的阴十七道 “别怕,相信我,如同我信你。” 阴十七依旧没有移离视线,脖子就像是被僵化的石柱,耳边传来低沉而柔和的嗓音,这声音不俱任何攻击性,反而像是轻哄着婴孩入睡的迷离嗓音,她知道这是展颜特意放低放柔的声音,为的只是不激起金蚕蛊的愤而突袭。 可她唇瓣颤动着,上下轻碰了几个来回,没有谁知道阴十七回了展颜什么,倘若展颜这会没有蒙眼,倘若叶子落不是站在阴十七后方,那么两人便都能清淅地读懂她一开一合的唇语可我不相信自已怎么办 余佳丽靠坐在石棺边上,她清楚地知道金蚕蛊就在她头顶棺面上,可她却越来越感到疲倦,即便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已不能闭上眼睛,不能睡,战斗才刚刚开始,她不能睡过去成为阴哥哥的累赘 然而,就在展颜握住阴十七右手腕的当会,余佳丽还是因着流血过多而体力不支,渐渐昏睡了过去。 流了那么多血,即便后来有阴十七的粗略止血,可毕竟没有止血药,那阴十七撕下自已内衫而做成的临时绑条已然染满了鲜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艳红血带。 看到余佳丽的小脑袋明显往左侧一歪昏睡过去,阴十七双眼瞬间暴睁,被展颜握住的右手腕再次紧绷成弦,青筋暴涨,就像是一条条随时可扑向金蚕蛊的青色小箭。 感受到阴十七右手腕上变化的展颜担心地低唤一声“十七” 阴十七罔若未闻,暴睁的双眼中慢慢坚定 “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口令行事,展大哥、子落” 展颜一怔,随即松开阴十七的右手腕,唇际泛出一朵淡淡的浅笑来,右手已搭在腰间佩刀刀柄上 “好。” 随之在石门外甬道里,也传来叶子落同样坚定的应声 “是” 她不希望任何人因她而受伤,更不想看到任何人丢掉性命,在这个前提下,她必须变得足够强大 而在实力强大之前,强大的信心是一切强大的根源 她可以丢掉任何东西,唯独不能丢掉信心 命,掌握在她手里。 在看到胜利的曙光之前,同样需要强大的信心支撑。 余佳丽已经昏睡过去,阴十七知道这是流血过多的结果,时间对余佳丽的性命有多宝贵,现在对她便有多宝贵。 既然金蚕蛊有所忌惮,毫无主动出击的迹象,反正都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对决,那么金蚕蛊不动,那便她先动,又有何不可 阴十七轻启微微泛白的唇瓣,声音就像是经过沉淀,形同海底沙柔软,又如同美人鱼动听的吟唱,她开始发出口令,发起一场由她主动的生死之战 “正前方十步、左上方壁顶、左边三尺外的石壁半个人高处、正面攻击扑面、右手斜扑臂膀” 谢谢静泓之有猫围观的打赏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线间 阴十七身上有多处伤口,都是金蚕蛊最后快死时疯狂扑咬所致,一旁虽有展颜听着口令执刀从中阻杀,然金蚕蛊就像是到了最后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对展颜是不理不睬,对阴十七一门心思地追扑嘶咬。 余佳丽是她抱起丢给叶子落抱走的,石屋内的圆石机关是她按下,瞬间将金蚕蛊与余佳丽阴挡成一里一外,所以当金蚕蛊那一对血红色的复眼变成暗红色,红得仿佛随时可滴出血来的时候,阴十七心中警铃顿时大作 石门启动,由上往下阖上,速度在阴十七之前及时滚出石门外时,那是相当的极速,就像火箭般让人措手不及。 然再次当看到石门落下,这回还是她亲手启动,阴十七却有一种火箭突然变成了一列缓慢行走的列车之感,一个又一个的车厢以让人焦心的慢爬速度,看得她不自觉在瞬间愣神,然后她的手腕中招。 正是她大力拍下圆石机关的右手 这是报复,更是泄愤。 当疼痛传入神经,痛感迅速蔓延全身的时候,阴十七痛呼一声后奇异地想到了这一点,而这一点无疑正是金蚕蛊被她夺走余佳丽后所要表示的愤怒。 从石棺到石门,她跨了四大步,一大步一息,因为时间紧迫,阴十七以前世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所未有地表现出她潜质里快跑的潜能,顺利只用了四息的时间。 在这四息里,阴十七深刻明白自已是在冒险,从一开始她就提出由她引开余佳丽,由展颜抱走余佳丽,但在展颜与金蚕蛊互相扑杀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金蚕蛊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从上扑下,从左边窜到右边,前前后后,或者更复杂的一连串瞬移扑咬,它想杀展颜的心昭然若揭,却奇异地总能将它与展颜的扑杀战场不祸及余佳丽,既然要避过靠坐于石棺旁的余佳丽,连带着站在余佳丽身旁的阴十七也受到了它下意识地隔离保护。 以阴十七与余佳丽为中心,两人在无形中被圈出一个安全地带来,这个安全地带便如同孙悟空给唐僧所画的那个圆圈,只要不跨出,想长生不老的白骨精便永远吃不到唐僧肉。 展颜虽看不到,但声音却无比清晰,他清楚明白了金蚕蛊与他一般的心思,它与他同样有着想保护的人,所以在与金蚕蛊扑杀的过程中,他一样将战场绕开了中间的安全地带。 可惜那时的展颜看不到阴十七的神色,倘若他未蒙着双眼,仅余下耳朵听阴十七的口令的话,他便可以从阴十七的神色中察觉到异样。 阴十七滔滔念出口令的声音毫无起伏,依旧咬字清楚,清爽犀利,快速有郊,她将心中的主意隐藏得很好,不仅未让展颜听出端倪来,也让金蚕蛊丝毫未察觉出她的意图。 当她开口让展颜去救余佳丽,而她去引开金蚕蛊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了展颜的愤怒,即便他刚刚跨过石门,一切情况还未明朗,他也抑制不住他心中的怒火,她明白,他这是在气她的自作主张,更气她的丝毫不将自已的安危算计在内。 她不知道引开金蚕蛊有多危险么 不,她知道 所以,她才不想展颜身处的险境更深一层。 听余佳丽述说着金蚕蛊为什么会不取她性命,而嘶咬她的双腿将她拖进石屋时,阴十七尚觉得那是一种黑苗血脉之间的联系而产生的本能。 当看到金蚕蛊为了顾及,而自动将她与余佳丽划入安全地带的时候,阴十七知道自已错了,金蚕蛊想要余佳丽陪伴它,不仅仅是本能,那已经发展到了一种几近变态的执拗。 这种执拗就像是一种强迫症,又像一种无可救药的强制占有,不管余佳丽愿不愿意,余佳丽都已成了金蚕蛊为过冬而储备的主粮。 余佳丽曾说过,余珍绘下了诅咒,长达余家长女三代的诅咒,而余佳丽已然是第三代,也就是说不管旁人最后是如何,反正余佳丽必然是一个死局。 当余佳丽说着她注定活不长久的时候,阴十七尚觉得余佳丽太过悲观了,事在人为,便是诅咒也有解开的一日,然直到这会她才明白,原来余佳丽并不是真的不想活,也并不是真的心怀悲观。 而是在余佳丽长达九年的成长岁月里,她已明白看透一件事情余家长女终将在她这一代终结。 金蚕蛊可以控蛊,便是余佳丽没有阴差阳错被追入金圣洞,她也逃不过最后成为金蚕蛊禁脔的结局。 何况,阴十七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既然已经知道金蚕蛊对余佳丽的势在必得,她起先想让展颜抱余佳丽回石屋的想法瞬间改变,这样的情势表明,谁动余佳丽,谁便会成为金蚕蛊的头号敌人。 展颜已是金蚕蛊的头号敌人,阴十七难以想象,当展颜再根倨她的口令救出余佳丽后,金蚕蛊会怎样对付展颜,光用想的,便足以让她毛骨悚然。 她不能这么做,此刻形势让她不得不改变策略。 倘若说当时的阴十七没有想到自已被嘶咬被吞食的凄惨下场,并在心底深处泛起一股凉透的寒气,那是自欺欺人。 她承认,她怕死。 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有了可以在不同的天地间再活一次,倘若有选择,阴十七其实只想当个普通人活着。 终归一句话她怕死,她想活着。 石门终于尽数阖上,严严实实地将迅猛而凶狠的金蚕蛊彻底隔绝在石门内,余佳丽已成功被阴十七丢给叶子落,叶子落已成功接住余佳丽,并有点呆愣地看着石门以并不慢的速度关闭。 四大步四息,在这个短暂到几乎可以不计的时间里,没有阴十七的口令,展颜完全是靠着本能与练武之人对周身气流风向的掌控,及金蚕蛊迅移间所发出来轻微磨擦的沙沙声,他虽没有阴十七敏锐超强的感官,但已与金蚕蛊扑杀过无数来回的他,已然寻到了一些金蚕蛊扑杀的轨迹。 阴十七突然的行动,突然耳边失去清爽精确的口令,本来该扑向他的凌利杀气在刹那间消失,展颜心下一沉,已猜到一些端倪,紧追金蚕蛊于后,刀锋快速一斩,再一个横劈,他如愿听到一声极细极尖的嘶鸣声。 声音并不大,就像是一只突然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喵的一声尖锐响起,金蚕蛊受到展颜佩刀劈中而受伤的嘶鸣声,仅仅是小猫那一声喵被缩小百倍之后的声音,小到不细听几乎可以忽略。 所以石门外的叶子落并没有听到,他只知道金蚕蛊想扑出石门抢回余佳丽,却在最后关头被展颜成功阻止扑杀。 展颜听到了金蚕蛊受伤的嘶鸣声,阴十七同样听到了,且看到了被展颜一刀横劈伤到的虫身即刻喷洒出金绿色的血来。 展颜成功扑杀,金蚕蛊不仅没有追回余佳丽,反而中了一刀,阴十七庆幸余佳丽成功送出,并按下石门将金蚕蛊与余佳丽成功隔绝之际,异象突起 金蚕蛊没有理会劈了它一刀的展颜,蚕尾一扫,带着虫身的气味一阵小风迎面扑来,这让展颜本能地一退,就在展颜这一退之间,金蚕蛊已然扑向阴十七,准确带着狠劲地往她右手腕上奋力一咬。 阴十七几乎就在石门完全阖上之际,一声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痛呼声自她口中发出,也就是叶子落在石门外听到的那一声“啊”。 随着叶子落在石门外拍石门的声音,石门内的展颜已再次发起攻击,令金蚕蛊不得不松嘴,自阴十七的右手腕上离开,随之带出两条浅浅的血线来。 她低声去看,只见右手腕上多了两个深见骨的血窟窿。 金蚕蛊两个足有半指之长的獠牙沾满鲜红的血,可它犹不满足,退离的瞬间又回转,再次往阴十七扑过去。 可它快,展颜更快。 再次对金蚕蛊发起攻击之后,展颜另一只手已然准确无误地环抱起阴十七的腰枝,将她带离金蚕蛊至少五尺之遥,两人的背部几乎要抵到石门相对面的石壁上。 隔着石棺,两人一蛊相对而恃。 就在展颜知道阴十七已然被金蚕蛊咬到,且大量流血之际,他冲动之下便想取下蒙眼的布条,幸在阴十七及时阻止了他,并告诉他,金蚕蛊的血红复眼越发充满血腥,变得越来越深暗红,她怕血红复眼对普通人的迷惑力更深,她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阴十七不想展颜,展颜何尝能放下对阴十七的安危 阴十七最后无法,只问了展颜一句你信我么 展颜僵住了,但还是回了一个字信 坚定,丝毫不动移。 这就是展颜对阴十七的态度,他信她,即便是在用性命在执行。 那个时候,即便现在躺在床榻养伤的阴十七想起来,也止不住高兴,还有不断冒出来的甜蜜。 几乎就在阴十七接过展颜撕下他身上衣袍而成的布条,粗略包扎上她右手腕上正泊泊而流的伤口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当看着本来紧追着她不放的金蚕蛊,在它必定生吞活食她的凶残架势下,肥胖却灵活的虫身突然一顿,凶猛嗜杀的攻击就像是一支已开弓的利箭突然在半空停下,并以奇怪的身姿再往前前行了一段,然后歇菜 阴十七盯着金蚕蛊慢慢向她与展颜的方向爬来,似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迈着细碎的步伐,又像是喝醉酒的醉汉迈着外八字的蛇步,她边盯着边与展颜现场转播陈述。 展颜听着眉头渐渐笼上一层疑惑,可惜阴十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法为他解惑。 仿佛过了半世那么长,金蚕蛊拖着一地爬过来的金绿色蛊血,终于抵达石棺正前方,仅仅人走过的十步,它硬是爬得又慢又艰巨。 这让阴十七胆量倍增,安抚了展颜不会有事之后,她又轻又慢地走着小猫步,绕过石棺,背靠在石棺右边的石壁上,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似乎还在挣扎的金蚕蛊。 当看到金蚕蛊血红色的复眼在经过进化成暗红的颜色过后,竟是如同蒙尘的珍珠慢慢黯淡了下去,直到毫无光泽所言,连原本鲜艳的血红色也渐渐褪化成暗黑的颜色。 就像是失去视力后被抠挖出的两个眼窟窿,阴十七看着那样的血红复眼,犹如看着一副骷髅上的两个黑窟窿,毫无生气。 但随之金蚕蛊一颤一颤的虫身频动,阴十七知道金蚕蛊还没死,不过也离完全死透不远了就是,然这到底怎么回事 阴概与展颜说了情况后,展颜便取下了布条,在未见光芒的双眼适应一会后,他在离金蚕蛊尚有两步之距的地方蹲下身。 看了金蚕蛊那两颗还沾有阴十七鲜血的獠牙后,展颜又看向已同他一样蹲下身来的阴十七,视线落在那被她粗粗包扎好的右手腕上,只一眼便看得他皱起了眉峰,却没有说什么,只无声地再次从自已衣袍上撕了两条布条下来,又自身上掏出止血的药散来。 看展颜这架势,阴十七不用问也明白这是展颜想亲自给她重新包扎一次,从头到尾,极会看眼色的她十分乖巧地配合。 包扎好后,阴十七看着包扎得比她漂亮许多,且效果要好上许多的一圈圈布条,她边研偷瞄着展颜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边止不住再去看了一眼金蚕蛊。 这一看,阴十七惊得瞬间拉起一旁的展颜,再大力地将他往后一推,本能地身子挡在展颜身前。 就像人有回光返照一样,大难不死之后的阴十七也深深思考起一个问题难道蛊也有与人一样的回光返照 在那个瞬间,阴十七只来得及将展颜往她身后推,又以身护在展颜身前,她推展颜让他退了两步,自已却是丝毫没有退上半步。 直到身上几处被嘶咬的疼痛传来,阴十七只看到那已没了血红复眼的金蚕蛊,竟然用它最后仅剩的凶器獠牙,以闪电的速度快而猛地嘶咬了她身上三处,那三处都被它各咬出两个血眼来。 腿上两处伤,臂上一处伤,再加上右手腕最严重的伤口,共四处伤口。 当金蚕蛊还想趁着死前捞个够本再往阴十七的劲上再嘶咬出两个血眼时,已反应过来的展颜已快刀斩恶蛊。 三处伤口,金蚕蛊只用了三息的时间,能在临死发出这样强悍惊人的反击力,着实将毫无准备的阴十七给吓懵了,她能在瞬间推开展颜是一种强烈的本能,自已丝毫未动上一动自救,则真的是被吓得一时忘了反应。 从而造就在金蚕蛊嘶咬的那三息里,阴十七木然得如同一座任人宰割的雕像。 幸在金蚕蛊也已是强弓之末,那最后三处伤口只有深深的血眼,并未有如同她右手腕上那样被嘶咬带出血肉来,但也足够让阴十七疼得呲牙咧嘴,连心肝肺都觉得剧疼。 在两眼一昏倒下之前,阴十七透过无力垂下,只余一条细缝的视线中几个刀影快如残影般晃过,再看到展颜一手抱着她的腰身,一手停下挥动刀锋之后,那残留于地上或被开膛或被破肚,最终被刀锋斩成数段的金蚕蛊。 终将完全闭上双眼,在完全失去意识之际,阴十七迷迷糊糊地想着金蚕蛊终于死了,那余佳丽应该不会有事了吧本来是冲着查案来的,怎么到最后竟成生死一线间了呢 不带这么玩人的 直到阴十七躺在床榻上养伤养了整整两日,也无人给她解答这个问题。 大家都很忙。 有的忙继续查案,有的忙照顾她,有的忙上方城叶家一趟,有的忙处理水月村那些村民的收尾等林林总总的事情。 可就是没来个人告诉她,案子进展到什么情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伤异变 展颜在金圣洞石屋内,阴十七分神跑去救余佳丽的那四息时间里,他虽仗着本能与凌利身手避过金蚕蛊的多次攻击,且金蚕蛊很快被救人的阴十七吸引到石门口去,但他还是在那四息里被金蚕蛊咬了一大口。 伤口狰狞,就在展颜的左臂上,本来金蚕蛊是奔着他的右手腕去的,目的大概是想咬他个无法再拿刀,便是能,动作定然也有所迟缓,幸在他早有察觉,用左臂挡了那狠厉的一咬。 花自来给展颜换好药后道“真不去看看十七啊” 展颜连头也没抬,一声不吭。 花自来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瞅着展颜自水月村回来后,便犹如冰上加霜,寒得赛过雪山冰冻的一张俊容,他无奈地端起染了一整盆偏黑的血水到外面倒掉。 在捕头吏房外,恰好遇到陈跃,他靠近花自来问 “没事吧” 花自来看了眼捕头吏房大开的门,对着陈跃摇了摇头,悄声叹道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冰雹子” 意思就是,不好喽 陈跃想到了因公受伤,如今尚在家中养伤的阴十七,甚为不解地说道 “按理说,十七被嘶咬的伤口足足有四处,其中右手腕上的伤口与展捕头的伤口是一样的严重,可昨日我去看十七的时候,发现十七右手腕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了” 陈跃话还没说完,花自来已然跳了起来 “什么结疤” 陈跃点头道“是啊,那样重的伤口都好了,其他三处轻许多的伤口更早早好了诶诶诶,你去哪儿啊花捕快” 去哪儿 当然是去昌盛街十二胡同了 陈跃看着花自来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没了人影,又回头望了望捕头吏房的大门,想到花自来说展颜还是一副冰雹子的模样,他觉得还是等到展颜左臂伤口完全好了再去慰问一番吧,这会他可没兴趣去撞一头冰雹子。 陈跃慢慢走回中间的捕快吏房,捕头吏房不知何时站在门槛内门边的展颜也一步一步走回吏房内的圈椅坐下。 陈跃所说的话让展颜再次想起了那时金蚕蛊扑咬阴十七的第一口,也就是这一口,导致了接下来金蚕平异常状况,连它一对血红复眼都失去了原本的血红光泽,更失了迷惑之力,完全变成了黯淡无光的颜色。 此后,金蚕蛊更失了它扑杀两人所倚仗的敏捷矫健的迅猛攻击力,这不难让展颜想到了它两颗獠牙上沾满的是阴十七的血。 听到陈跃说阴十七的伤口已尽然结疤好全,展颜心中是高兴的,又看了看自已刚被花自来重新敷药包扎的左臂伤口,眉峰渐渐拢了起来难道传说是真的 养伤的第三日一大早,阴十七便起床了,在陶婆婆万般阻拦不许她去上差的拉据战中,最终达成协议,再卧床歇息一早上,下午再去衙门上差。 花自来像疯子一样跑进阴十七家门的时候,恰好是日上中天快要到午膳的时辰,他一跑进门,陶婆婆便招呼道 “是自来啊,正好,午膳就在婆婆这里用了” 花自来心中有事,笑着随意应了陶婆婆一声,便熟门熟路跑进阴十七与陶婆婆的寝屋,结果扑了个空,又跑了出来,往堂屋看去,正好对上阴十七靠坐在堂屋圈椅中的浅笑模样。 花自来跑进堂屋,抓起阴十七圈椅旁高几上的茶杯就想喝下去,突然一道如闪电般的光芒劈入他脑海没错,十七就是阴家小姐。 展颜先前对他说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这让花自来无法再如从前般随意对待阴十七,终归男女有别。 想到这里,花自来讪讪地将这该阴十七所用杯子的茶杯放了下去,转头走到身后的桌子旁,他重新拿了杯子,提起茶壶给自已倒了杯茶,一咕噜喝了个精光。 阴十七看着花自来明显有些奇怪的动作,她的视线落在旁边高几上自已的茶杯,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花自来随意抢过她的杯子喝水喝茶的举动,可那会花自来可没有这样拘束,也不会自动自发地避嫌 “花大哥知道了” 花自来刚灌下第二杯茶,茫然地回问道 “知道什么” 阴十七淡然地道“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花自来反应过来后便点了下头“知道” 阴十七并不意外,展颜待花自来如亲兄弟,会告诉花自来真相,大概也是为了一些事情的顺利进行,她不怪展颜会对花自来说她的真实身份,之前也会希望知道的人会替她保密,至少先不要让陶婆婆知道。 可经水月村一行,与金圣洞石屋金蚕蛊对恃一战之后,阴十七已经改变了想法。 在这两日里,叶子落跟她说了他在前往水月村必通之道上受袭一事,当然也说了展颜救了他的事情。 阴十七无比感激展颜,这种感觉很微妙,似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接受了自已是阴家女,接受了她真正的家远在燕京。 也是因为阴十七真正明白了,不管她再怎么不想去承认,不想去触及,当叶子落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已然与燕京阴家、叶家再也分不开了。 既然分不开了,那么无论是阴家还是叶家,阴十七自此都会将他们当成自已人,叶子落便是她决定正面面对真实身份后的第一个自已人。 已经决定的事情,阴十七也不再拖泥带水。 在叶子落前去方城叶家处理一些事情之前,阴十七便干净俐落、十分明确地告知叶子落待无头男尸案一结,她便上燕京回阴家 那会的叶子落听后,起先有点怔有点愣,宛若一个突然被金元宝砸到脑袋的呆头鹅,反应过来阴十七说出的是什么话后,他又高兴地直咧开嘴笑着,高兴得连一双好看的眼眸都在那一刻亮得惊人。 阴十七想着,倘若不是叶子落个性使然,且沉静温润的他自小受到诸多礼数规矩,不许他在身为主子面前做出太出格的举动来,他必然得高兴得手舞足蹈。 花自来喝了几杯茶水润过干渴的喉咙后,便直接问阴十七的伤势,在得知她身上四处伤口确实都好全之际,他又惊又喜地问道 “你是用了什么好药伤口愈和得这般快还有没有啊展大哥的伤口还没好全,你能不能” 花自来话没说完,便被霍然起身走近他的阴十七吓了一小跳,她那严肃正经又忧心不解的模样成功让他忘了下面要说的话。 阴十七急急问道“怎么回事展大哥的伤口,我记得只有一处啊,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我好,怎么可能我伤口好全,他却还没好” 天知道啊 花自来也很郁闷好不好 按理说,确实如阴十七所言,他与展颜、叶子落三人,无论身手还是身体素质都要比实则是弱质女流的阴十七强得多,可这世上不是常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么,这很显然就是其中一件啊 花自来内心不解,嘴上还是试着说道 “许是你的药好些” 阴十七即刻自袖兜里掏出一瓶伤药来,严然与展颜用的一模一样。 花自来有点口吃地惊道“怎、怎么回事” 又想到刚才跑来阴十七家之前,他刚替展颜清洗换下的那一小盆带黑的血水,花自来脸色一下子发白 “展大哥不会还中了别的毒了吧” 蛊本来就是用五毒炼制出来的,五毒中的毒蛇、蝎子、蜘蛛、壁虎、蟾蜍,随便一种拎出来咬人一口,那都是足以让人丧命的玩意。 展颜的左臂是被金蚕蛊所咬,必然带着毒素,可为什么同是被咬,且还被咬得多了三处的阴十七却反而全愈得快 阴十七想到的,花自来也想到了,他骇然地盯着阴十七,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样诡异的事情,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阴十七也坐不住了,连午膳都来不及用,便一溜烟跑出家门,难得这回花自来没有拦她,便是陶婆婆在身后嚷着问着,他也替她解释了两句,中心意思是有急事 午膳时分,吏舍里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去填饱肚子去,整个吏舍就剩下展颜一个人还呆在捕头吏房里。 在跑回衙门的这一路上,阴十七想了很多,足够让她理清其中的关健,于是一进捕头吏房,迎着展颜诧异的眼光,她直接捋起了他的左袖。 展颜惊讶过后,只一瞬,一脸冰楂子又顺利回归,看得随后入内的花自来无奈地在心中连叹了三口气到底是谁惹了这位爷不高兴啊 阴十七没有去看展颜的脸色,展颜虽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却也没阻止她捋高他袖子的举动。 展颜的伤口就在靠近手肘的地方,阴十七小心翼翼捋高,看着包扎着伤口的布条染满了略黑的血,她的眉毛几乎拧得似是打了好几个结。 花自来凑上前去看,见状连忙睁大了眼解释道 “我可没偷懒哦这伤口是我去找你前,刚刚给展大哥清洗换药包扎上的” 解释完,连花自来自已也深深地眉头打起结来 “奇怪,好像对你有效的那瓶伤药,对于展大哥的伤口却是半点不起作用啊” 花自来急了“这是为什么啊十七” 展颜默不作声,只沉默地看着两日不见的阴十七,她确实如陈跃所说身上伤口已尽数好全,听着旁人言之凿凿与自已亲眼所见总归是不同的,这下他总算真正放心了。 阴十七听着花自来自她盯着展颜伤口发呆的当会,连连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并没有回花自来的话,她只微微抬首对上展颜垂下看她的双眼 “你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两个“是不是”叠声问着展颜,并没有质问的意味,却足够听出问的人难掩的激动与气恼。 花自来看看始终置若罔闻的展颜,又看看眸里已开始泛出水光的阴十七,他实在没能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不能别再打哑谜 咱直接揭锅底看锅巴行不行 仿佛是听到花自来心底的怒吼,嘴上却不敢明问出来的纠结,阴十七使劲地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花给逼了回去,她低下首去,垂目看着展颜的伤口,开始动手。 随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条被解开,拖了老长的一段染满血污的布条很快被丢到地面,然后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直到将花自来刚刚给展颜换上便迅速又被黑血染满的布条尽数解掉。 阴十七冷静地对花自来道“花大哥,麻烦你去取一盆清水过来,还有干净的布条,以及伤药。” 取清水与干净布条是为了给展颜重新敷药包扎,花自来明白,但这伤药明显不管用,他不明白阴十七还要他取来做什么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花自来现在只明确地明白一件事不管是展颜还是阴十七,两人都非常不对劲 花自来转身去取了清水与布条过来,搁放在展颜站着旁边的高几上,又取出这两日展颜一直抹着的最好伤药。 阴十七拉着展颜的手靠近高几,难得展颜竟然十分配合,由着她将他带近,看得花自来倍感安慰,心中暗忖这位耍了两日莫名脾气的爷总算听话一回了 阴十七将展颜的左臂称到水盆上方,花自来十分有眼力劲地想麻溜拧干盆里的帕巾,岂料她却道 “不必拧干。” 花自来手一顿“哦。” 阴十七取过已被花自来拧了一半干的帕巾试了试柔软度,发现花自来还是挺细心的,这帕巾明显是整个洪沙县最好的,是用上好的织造棉布手工制作,与放在一旁的干净布条与先前被她换下来的血污布条都是一样的材质。 一手扶住展颜的左臂,一手拿起帕巾慢慢清洗着狰狞的伤口,两个血洞深可见骨,皮肉外翻,内里黑沉一片,原本该是血红的皮肉却像保存不当而变质的黑猪肉,密密麻麻、严严实实包着布条,普通人的嗅觉尚且闻不到什么,但阴十七却是一进捕头吏房便闻到这一股异变的臭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理我 被阴十七一圈圈解开到彻底暴露出来,那难掩的臭味便是普通人也能清楚闻到。 这样的异味,花自来照顾了展颜两日自是知道的,但除了他,其他吏房的人却是毫不知情。 因着展颜这两日明显的低气压,他们连捕头吏房的门口都不敢靠近,每每只等到花自来出捕头吏房才敢上前问上一问,就像先前陈跃问花自来一样,只是点到为止,并未深问。 自花自来大规模带衙门一整快班的衙役浩浩荡荡前往水月村后,衙门里的捕快、快手们便都晓得了捕头吏房这回又碰上一个棘手的大案。 尔后,展颜轻伤、阴十七重伤昏迷地回到衙门,接着阴十七请假归家养伤,展颜冰如寒冬,谁还会不知好歹地往前凑 嫌没被冰楂子砸过,还是怕没霉头可触 于是衙门里的人大都在两日里成群前往阴十七家慰问,并皆是忧心而去欢喜而归的好结果。 众人这会便想啊,阴十七的伤口足有四处,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得这般好,那展颜只伤了一处,应当好得更快了。 这般一想,理所当然地,众人便也不怎么担心展颜的伤势。 连知县大人慰问过一次,展颜回没事之后,他便也不再提过,只当展颜周身低气压是因为案子还未告破而心情糟糕,不禁在心中为展颜的责任心强大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如知县大人这般想一样,其他的捕快、快手也尽是这般想道,反正展颜这个大捕头素来高冷惯了,他们也习惯了,要是突然有一日亲和起来,那才真是见鬼的吓人 最后慰问事件便无形中演化成了两个极端,一热一冷。 阴十七成了众人争相热情慰问的对象,展颜则是过场似的只通过花自来微微询问一下,至于展颜烦恼的案子么,连展颜都被难住了,他们便是想帮忙,也不知道从哪里帮起,索性也就不管了。 足足两日,阴十七周身的伤好了,展颜还未好,案子也被搁置下了。 本来捕头吏房也就三个主力军,一个重伤,毫无疑问地养伤去了,一个只是轻伤,却怎么养也养不好伤,一个完好无缺,但要照顾轻伤的那位爷。 于是这两日里,花自来让展颜派出来查案子的结果,就是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一是因着案子最熟透的两人都受了伤,一是因着展颜伤口总不好,他身为被派到展颜身边陪伴着长大的花家人,怎么可能在展颜受伤不愈的情况下安心地去查案 毫无进展,几乎是预定的结果。 清洗好伤口后,阴十七并不急着给展颜抹药,而是看着左臂上的伤口对花自来道 “花大哥,找一把锋利的小刀来。” 小刀 花自来一惊“你想做什么” 阴十七道“我要割掉伤口周边的这些腐肉。” 那些腐肉,花自来早看到了,他也给展颜割掉过几回腐肉,可不知怎么回事,这腐肉就是长得快,几乎在他割掉后的两个时辰里,便又会满满现出另一圈侵蚀而成的腐肉来。 几番下来,展颜便让花自来不必管了,说道是毒,除非解毒,否则这样反复割下腐肉是没有用的。 花自来把这些一说,阴十七也没改变主意 “展大哥说得对,在没有解了蛊毒的情况下,这些腐肉会不断地侵蚀好肉继而生成,所以这回割掉腐肉之后,我会替展大哥解了这蛊毒。” 花自来虽早听展颜说是蛊毒,可究竟如何解,莫说他了,就是展颜也束手无策,为此他还早写了家书,想着速速让人送回燕京去请救兵,要不是与展颜禀报这事时,被展颜拦下,恐怕这会燕京的族人早知展颜中毒的状况。 这会听阴十七说她有办法可解了蛊毒,这让花自来不禁看向仍一言不发的展颜难道这位爷早就知道了阴十七会解 花自来想通后,只觉得心中担了两日的忧总算烟消云散,可又觉得胸闷,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跟他说你死期到了,却不告诉他的死期其实远在百年之后,简直郁闷到想掐人脖子 且最想掐的便是那位满脸冰楂子的大爷,可惜花自来不敢,只连连暗吞了几口气,便认命地转了个身,取锋利的小刀去了。 阴十七接过花自来取来的小刀后,花自来说让他为展颜割掉腐肉,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她实则是女儿身后的体谅吧,却让她摇头拒绝了 “大概以后像这样的事情会有许多,我总要去面对,何况我并不娇弱,没你们想象中的那般没用,胆子虽不算最大,却也不小,足够用了。” 花自来无言以对,只瞄向展颜,却发现那位爷一双如墨的眼眸像是粘在阴十七脸上似的,两黑眼珠子都不带动的,完全的目不转睛,而且不难发现,其中还有着少见的柔情 这个发现,突然令花自来不禁后退了一步,满眼的震惊,再是不解,继而是了然,最后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忧虑。 阴十七自轻道一声“我开始了”之后,便专注地为展颜割掉腐肉,刀拿得极稳,莫说抖,不是轻颤一下都没有,仿若屏蔽了所有声音与状况,眼里只看得到那随着她的动刀而不动流出带黑的污血,注意力并没有因着花自来退的那一步而有所分散。 但这一步却引起了展颜的注意,他的眼眸几乎在花自来倒退一步的时候,便抬起转向花自来,盯着花自来,那眼神里有着警告,有着上位者对下属的威慑。 花自来本因着知道展颜不会有事之后,而好不容易微微转红的脸色在这一刻又迅速转白,在展颜的无声震慑下,他缓而慢地点了下头,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 完全清理处腐肉后,阴十七全神贯注的精神一松,转眼看到原本因清洗伤口而满血污的水又换上一盆清水,她不禁对花自来笑道 “花大哥真是贴心” 花自来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听到阴十七的称赞,他的表情已不似往常自然,颇为僵硬地笑了笑。 阴十七虽觉奇怪,但也没那么在意,现今她的心神完全放在展颜左臂的伤口上,其他事情都得往后排。 阴十七又将伤口清洗一遍后,第二盆清水再次被花自来端去外面倒掉,重新换上第三盆清水进捕头吏房。 只是一入内,花自来便看到阴十七将将抹干净那把小刀,而刀锋渐渐指向她自已的左手食指,对阴十七习惯成自然的关怀令花自来瞬间回归温暖大哥的角色,他大骇上前道 “小心啊十七你可别伤了自已,这小刀利着呢” 听着花自来真挚诚心的关心,阴十七勾起唇浅笑着 “花大哥还想不想展大哥解去蛊毒了” 花自来毫不思索地回道“当然想” 三个字脱口而出后,花自来有点反应过来了,又看着展颜并无阻止之意,他瞬间确定了 心就像是突然刮起龙卷风,又像是翻江倒海的浪花,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花自来此刻有点涨有点发懵的脑袋。 悄无声息,只轻轻一划,小刀便割破了阴十七的指腹,一寸多长的血口敞开,如主人所愿在瞬间渗出血来,迅速凝聚成一滴血。 花自来看着那滴血慢慢地、准确无误地滴入展颜左臂上的伤口里,一滴,又一滴,两滴血滴迅速分别落入两个狰狞的血洞中。 缓慢地,血洞周边被割去腐肉后,仍一片暗黑,显然已经被侵蚀坏死,再过不久便会重新生出另一圈腐肉出来,因着阴十七的血滴落伤口中的变化,开始了。 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血洞周边一整圈的暗黑皮肉迅速褪色,由暗黑转为深灰,再由深灰变成浅灰,直到最后一点淡淡的灰消失不见,恢复成血肉的新鲜颜色。 而这个转变的过程,这被阴十七的血逼出的由深变浅的血污尽数流入早备好的水盆中,在清水中氲出以中心为点,一圈又一圈向外扩展的黑污血水。 花自来看得浑身一震那就是毒素 而那样浓稠的血污已不能再称之为水,那就像是万年臭水沟里的泥垢,一滴足以臭掉整盆清水,何况随着周边坏死的皮肉排出毒素之后,血洞中的其他坏死的皮肉也开始了变化,更加黑黝黝的血污被陆续排出,流入水盆。 很快地,如臭水沟死老鼠的气味蔓延整个捕头吏房。 这个时候,展颜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对看呆了的花自来令道 “去把门窗都关了,谁也不能进来” 花自来只愣了一下,便醒悟过来对关门关窗 阴十七的血有这样的郊果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便是窥得一分都不能 所幸出去用午膳的捕快、快手们都未归,花自来趁着还有点时间,先提了一整桶的清水进捕头吏房后,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门窗尽数关得严严实实,然后下意识地喘起气来。 这时的花自来才知道自已是有多紧张,就像是入皇宫盗宝的大盗般,在刚才去提水备用与关闭门窗时,他竟是紧张慌到连呼吸都不自觉停止了,憋着一口气,直到背抵在门内紧紧闩好的木闩上,方将这一口憋个老长的气给放了出来。 相对于花自来的异常行为,展颜与阴十七则淡定自然许多,仿佛这样的事情再自然不过,仿佛在千万年前,两人便知道了这样的结果,而这一刻不过是在重演,没什么好惊讶的,照映得花自来的紧张慌忙有些可笑。 倘若花自来像展颜早早知道了阴十七有滴心血看亡语的异能,那么现在的他便也能如展颜一般镇定了,毕竟连死者的最后亡语都有通过滴血看见,那么这血能解金蚕蛊的毒,也就没那么好震惊的了。 可惜花自来并不知道。 时至今日,除了展颜,也没谁能有幸得知。 花自来过了好一会,他稳了稳神,气也顺够了,方慢慢走近展颜与阴十七。 当看到展颜左臂的伤口已然显现了伤口原有的血红色皮肉,花自来咧开嘴笑了,那在两日里被他看了不下十数遍的黑色皮肉早已不见,只一旁的黑浓血污提醒着他并没有神经错乱,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真真切切地存在 阴十七左手食指指腹的伤口并没有处理,她看着展颜伤口的颜色终于恢复正常皮肉的颜色后,便转身走了几步,到花自来后来提进吏房备用的木桶前蹲下,将干净洁白的帕巾直接往桶里的清水丢去,侵湿,再微拧了拧,起身转回展颜身边,开始轻柔缓慢地再次清洗着伤口。 自始至终,除了让花自来去关门闭窗的话外,展颜完全没有想要再开口的意思,他一双墨眸落在那张认真的小脸上,再移到那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的小手上,纤细嫩白,掌心带着些微粗糙,那是因着整整五年的攀爬高山峭壁采药的见证。 而这双小手,在此时却是万般的柔软,毫无瑕疵,似乎泛着圣洁的光芒,晶亮得刺目,又奇异地如一股暖流慢慢淌进展颜的心扉,所经之处,无一春暖花开,冰雪尽融。 清洗好伤口,阴十七满意地勾起了唇畔,将沾了正常鲜红颜色的血污帕巾丢到一旁后,她拿起那瓶与她所用的一模一样的伤药,开始慢慢将药粉撒落在伤口。 撒完后,阴十七抬头看了展颜一眼问 “疼么” 阴十七记得,她在上这些药粉的时候不怎么疼,可展颜的情况明显与她大不相同,或者这上完药的反应也会不同。 展颜只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眸也自她的脸上移开,更不再瞧她的那一双手半眼。 阴十七奇怪地瞧着展颜。 这会的展颜给阴十七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在闹情绪的小孩,回头瞧眼花自来,却发现花自来竟是一副大感安慰的老父模样。 显然现在也不是适宜问这个的时候。 阴十七回眸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药瓶放下,取了布条开始一圈又一圈地给展颜包扎伤口。 再次专注起来的阴十七并不知道展颜在她养伤的两日里,花自来在展颜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样随时冷寒围绕,时不时便有冰楂子射过来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倒霉日子,足够让他在看到展颜终于释下一脸冰楂子的那一刻,老怀安慰感动到只差滴下两滴老泪,再大宴宾客,普天同庆 但很快地,阴十七便察觉到了一个很严重同时很奇怪的问题,瞥了眼老神在在端坐在圈椅里神色冰冷、姿态漠然的展大捕爷,她纳闷地将花自来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谁惹展大哥不高兴了为什么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聚说案 花自来斜眼瞧着阴十七“你现在才发现啊难道没发现在你养伤的两日里,那位爷都没去看过你么” 对于花自来的点拔,阴十七理所当然地回道 “因为展大哥也受伤了啊,我不是也等到伤好了才来看展大哥的” 所以她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不是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位爷在生什么闷气是不是 花自来想起先前展颜眼里满满的柔情,突然间就叹了口气,真是一片黑暗啊,原本还想着阴十七能知道点什么,结果人家比他还迷糊 看着花自来万般感叹的神情,阴十七直觉自已好像错过了什么,不禁追问 “花大哥,你还没说展大哥不理我的原因呢” 花自来很是干脆地摇头“不知道” 诶 不知道 敢情他感叹大半晌,压根就不知道展颜那家伙为什么不理她 阴十七开始郁闷了。 她一会偷偷瞄上一旁座上的展大捕爷,每瞄上一眼,她的眉头便得打上一个结的当会,花自来却是意味深长地瞧着阴十七,心中无比激动原来燕国传说是真的 花自来敛起平日里一副吊而郎当的模样,立正站好,挺遥提臀,满脸是对阴十七无比恭敬的正经神色,严然像是成了另一个人似的,声音忽而自低声与阴十七悄言到猛然提高了八度 “十七” 阴十七被这忽而高八度的一声唤吓得心猛然快跳了两个节拍,瞬间便让她自郁闷中抽离,一一副被花自来难得正经惊吓到有点小口吃的模样 “花、花大哥” 花自来尽数敛起平日里的嘻笑怒骂,腰身半弯,上身前倾,双手拱起一揖,正色地向阴十七行礼致谢 “十七,谢谢你谢谢你以已身之血为展大哥解毒” 花自来会这样郑重地行礼致谢,那是因为他深刻明白,阴十七为救展颜所冒的风险有多大,又是多么信任他与展颜两个人 这一揖由上到下,严谨到眼前的人似是他最崇敬最敬爱的祖父般,花自来一揖到底,严肃认真,满满的感激。 暴露她的血不仅有解去已身毒素的功效,竟还是解去旁人毒素的灵丹妙药,这样的风险有多大,自幼生于大家族中的花自来明白,阴十七也无师自通地明白,所以没有避开,也没有作声。 阴十七明白花自来特意这样谢她的缘由,更明白自已踏出的这一步,证明了自已是多么地信任展颜与花自来,花自来这一揖,是感谢她解了展颜的蛊毒,也是感激她那样信任展颜的同时,也同样信任他。 或许在更早以十七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都当成了她仅次于陶婆婆,最信任最依赖的挚友,不管是多次救她于危难的展颜,还是时常与她斗嘴,关健时刻却总是真情流露出对她至诚关怀的花自来。 阴十七无声地接受着,任花自来向她作揖致谢。 展颜也难得地看了眼替他礼谢于阴十七的花自来,这一眼有着很深的赞赏,也有着没选择人的庆幸。 一场展颜不理会阴十七的无声矛盾被花自来横插一杠打得断了片,花自来很快出捕头吏房找来三人的午膳,本来是阴十七要出衙门到附近街上买来三人的午膳,但花自来说了,她是大功臣,这点小事便由他代劳了 其实花自来掩在心中的另一句没有如实说出来,那就是阴十七现今严然已是阴家小姐,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他哪里还敢支使阴家百年难得一出的宝贝啊 不敢,十个水缸给他做胆都不敢 要是让阴家那群恶魔知道了,他曾支使阴家宝贝做事,花自来光想想便觉得天地一片默淡无光 花自来出去买三人的膳食后,阴十七便麻利地处理起一屋子的难闻气味,先是将满盆的黑沉如泥的血圬端到茅房里去倒掉,又前后提了几大桶清水倒下去,想着多少能冲掉点味道吧。 即便郊果不大,阴十七也妥妥地心安理得了。 回到捕头吏房,展颜已重新打开了原本紧闭的门窗,还点上了吏房里千年不用的薰炉,一股淡淡的莲香很快地一片臭死老鼠味中冲出一条血路来,虽然很快便被掩没,幸在臭老鼠味是一消一散,莲香则是越来越占握了吏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待到花自来提回来三人的午膳,余下两个捕快吏房的人也纷纷回到吏舍,一进吏舍,有的人便赶紧地冲进了茅房,显然是吃坏了肚子。 花自来边笑坏着那个吃坏肚子的快手边进了捕头吏房,刚将三人份量的膳食摆上桌之际,便听得先前跑进茅房的快手逃命似地自茅房里冲出,嘴里还杀猪似地大声嚷嚷道 “死老鼠他奶奶的全是死老鼠的臭味还让不让人进茅房了哎哟猫子,离衙门最近的茅房在哪儿呀快说快说娘咧我快流出来了” 花自来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与吏房外的其他人一样,笑得彼起彼落,连唤展颜与阴十七过来用午膳都笑得顾不上了,整个人笑得弯下了腰,差点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阴十七看得无言以对。 展颜默然以对,只是不难见他的嘴角已微微地抽了一下。 这时,吏房外被点名求助的另一名快手猫子答话了 “出衙门左转,直走两个路口,右转,直走三个路口,再右转便到了” “噗” “谁放屁” “” “噗” “噗噗” “噗噗噗” 猫子应话的时候吏房外随之一静,待猫子指完路,吏房外一声的噗嗤笑声响起,然后不知哪个搞笑地问了句“谁放屁”,这噗嗤声还真如屁声般接连响起,然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倘若阴十七没有记错的话,出衙门左转,直走两个路口,右转,直走三个路口,再右转便到的地方是一间规模不小的饭馆,生意红火,每日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 鉴于衙门附近确实没什么可供如厕的茅房,猫子指的这一条路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那开门做营业的饭馆可不会拒绝客人,何况来客还是衙门里的快手。 只是跑到不算近的饭馆茅房如厕,吃坏肚子的快手能坚持到么 显然众人都与阴十七想到一块去了,一想到吃坏肚子的快手刚跑出衙门便流了一裤子的黄色秽物,个个都很给面子地憋起了笑,然后再随着第一个破功噗嗤一声,再次爆发出一阵足以掀顶的大笑。 看着吃坏肚子的快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捂着肚子,被快要流出的秽物急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的可怜模样,阴十七做为罪魁祸首,她深深觉得该提醒一声 “那个” 齐刷刷地,吏舍大院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捕头吏房门槛边的阴十七。 陈跃第一个欣喜地上前“十七你来上差了” 阴十七浅笑着对陈跃点下头,并表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转头对吃坏肚子的快手道 “其实不用出衙门,典吏房、仵作房都有茅房” 吃坏肚子的快手双眼即时变得晶亮,回头又是对故意绕他的猫子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丢下一句狠话 “待老子回来,看老子怎么修理你这个小混蛋哎哟喂” 随着声音出了吏舍,众人面色一阵古怪,脑海中各个想象不同,但结果奇异地融合了 “呃,最后的哎哟喂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啊啊那啥” 那啥什么的,在众人各自想象中再一次爆笑出来,又纷纷表示热烈欢迎阴十七回来上差之后,捕头吏房再一次恢复如常的平静。 陈跃是最后一个走的,那不舍不放心的小眼神看得花自来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陈捕快,难道你没看到那边一直端坐圈椅里的那位爷,浑身发出来的冷气都快要将整个捕头吏房冰寒了么 至于捕头吏房里残留的臭味,三言两语便被阴十七用既然茅房有死掉的臭老鼠,那捕头吏房里也有也不奇怪而解释过去。 阴十七的话,陈跃素来信而不移,自然未再追问,只是一个劲地要阴十七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他说,千万别硬杠着之类的云云,其关怀备至不言而喻。 阴十七照单全收点头之际,花自来赶紧上前以三人还饿着肚子为由,笑着挥手,终于送走了婆妈起来的程度丝毫不弱于中年大娘的陈跃。 很快用完了午膳,三人便各自坐了下来,说起无头男尸的案子。 阴十七动手泡了一壶清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后便问 “花大哥,这两日可有什么进展” 花自来看着桌面上的茶杯里淡淡的茶色,扑鼻的纯香气味,心说这可是阴十七自动自发泡来给他倒上的,心神也很快回到阴十七所问的问题上 “余光年夫妻有异,早被拘捕到了牢里,但一直没能问出点什么来,两人在听闻金蚕蛊已死之后,便一直沉默着。” 阴十七问“没说过一句话” 花自来道“他们要见你” 余光年夫妻指定要见阴十七,这是阴十七没有想到的,展颜与花自来也没有想到,谁也没能想到这是为什么,就连她听到这个要求后,她也是一阵茫然。 茫然过后,阴十七问起了余佳丽,花自来说余佳丽没事,双腿到县里及时治疗,已经稳下伤势,只要静养一些时日,重新恢复正常行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展颜道“去见他们,不仅他们,还有余德海父子四人。” 水月村整个村子已在两日前被衙门里的衙役围起控制,所有村民都不准擅离水月村,以便衙门随时传唤问话。 而余德海父子四人、余有余、余关、余高、余大发等人,则与余光年夫妻一样,被展颜命人统统带回了县牢。 即便带着无法痊愈的伤口,展颜在花自来出去找线索的时候,他对每一个人皆进行了审问。 其中余有余倒是合作得很,也许是感到了事情已发展到他无法预料的地步,相对于阴十七之前对他的诱问,展颜的方式简单粗暴,几乎是以冷暴力解决,他很快对展颜说出了早前告诉阴十七所差无几的话。 除了他家田梗外的那三个坟包,余有余对别的事情只字未提,连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怎么会死在他家里的经过,也是一问三不知,只道天亮睡醒过来,已然是尽被残杀的模样。 问及是否是余水所杀,余有余似是有些莫名,然后摇头说不知道。 而余德海父子四人,却几乎是自进了县牢便宛若变成了四座雕塑,莫说自他们嘴里问出话来,就像是突然间全成了哑巴聋子似的,连给展颜个点头或摇头的反应都没有。 听着展颜缓缓说出这两日来,他对牢里五人的审问,阴十七完全沉侵在案情当中,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然开了口与她说话。 阴十七道“那日,余有余也是这般与我说的,除了三个坟包的事情之外,他应该还知道些什么,但明显心中有顾忌,最后他选择什么也不说。” 花自来道“再不行就动大刑,我就不信他的骨头能有多硬” 展颜道“他不会说的。” 阴十七赞同“对,我虽只与余有余谈过一次,但我知道像余有余这样的人,他不会轻易突破心中的顾忌,而让我们坦白的。” 一个人有多自苦,他便有多倔。 余有余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展颜道“自来继续去探查余光年家两边比邻的杨老伯与芳大娘,问清楚关于女鬼唱戏一事,他们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此事不能再拖,必定得尽快办妥了。” 既然余光年夫妻有问题,那么女鬼唱戏一事十成十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配合唱戏,将女鬼唱戏一事喧扬得人尽皆知的杨老伯与芳大娘,显然功不可没。 正如展颜所言,这两人确实有很大嫌疑,或许加大审问力度,花自来能从中得到一些意外的线索,而最大的收获则是,两人或许根本就是余光年夫妻的同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各审况 余有余身上被刺的两处伤还没完全好,右大腿上的伤轻些,也恢复得快些,腹部侧面的刺伤却是深得多,至少得静养个八日十日,伤口方会愈合。 狱卒告诉了阴十七一些基本情况之后,又搬了把背靠椅放在铁栅前,让阴十七可以坐着审问余有余。 狱卒退下后,阴十七没有在背靠椅上坐下,而是走近铁栅,透过密密麻麻的铁栅条看着牢里面的余有余。 余有余瘦弱的身躯躺在干硬简易的板床上,本来牢里是没有板床的,只有乱糟糟的干稻草供犯人或蹲坐或歇息。 但显然为了照顾余有余身上伤口未愈的情况,吕典吏特意让狱卒搬来了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板床过来,只是为了不想让余有余身上的伤口因躺在湿气过重的地面而越发严重。 吕典吏真是一个贴心善良的老头。 余有余双眼紧闭,似是正在熟睡中,但阴十七知道不是,他没睡,因为她来的那会,她便见到他快速地翻了身背对铁栅,面向着黑褐色的里墙,再也没动半下。 他没睡,且不想与她说话。 阴十七只站在铁栅前看了一会,便退了两步在背靠椅上坐了下来,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她想起了在向水月村老人家问余有余家在哪的时候,最后老人家说的一句话有余是个苦命的孩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切莫伤害有余 老人家告诉阴十七,余有余原本有个不错的妻子,妻子并不嫌弃余有余的貌丑瘦弱,她自嫁给余有余,便一直是一个贤妻良母,余有余也十分疼爱他这个妻子。 可惜好景不长,婚后一年,余有余妻子终于怀上了孩儿,余有余与妻子皆很高兴,只是那时的夫妻两人并没有想到就在余有余妻子快要临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抬眼看了看仍旧背对着她躺着的余有余,阴十七开口了 “余大叔还记得余大婶是怎么死的么” 阴十七的声音很轻很柔,却似乎没有什么温度,只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却足够让背对着她的余有余蓦地睁开了双眼。 展颜说得对,她变了。 以前像这样揭开人的伤疤时,她还会犹豫,还会想这样到底是不好的,但现在她却不会犹豫,更不会去想什么好不好,心好像一下子从软软的泥土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只想着自已想要得到的结果,而不再去想这个过程会有多伤人。 给花自来出的主意是,此时此刻她正在做的事情也是。 一尸两命,这该是多么痛苦多么不堪的回忆。 余有余定然是不想再提起,不想再触及,而她却以揭开伤疤为缺口来撬开他的嘴。 见余有余仍旧没有动静,阴十七再次轻启朱唇 “倘若那个时候余大婶没有出事,那么余大叔现在的孩儿应当也有我这般大了吧” 以余有余三十多的年岁算,他的妻子与孩儿若没有一尸两命,的确已长成至少得是阴十七这个年纪的儿子或女儿。 余有余嚅嗫着干涸的嘴唇,一脸布满皱纹的脸因着长年劳作而黝黑粗糙,眼角似是被生活压垮般重重垂下,短而稀的睫毛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泪水溢出眼眶,肆意流淌。 阴十七看着被她勾起痛苦回忆的余有余浑身轻颤着,即便余有余有意识地努力压制下,那样细微的变化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在她眼里却是被无限放大好几十倍,是那样清晰明白。 现在该是最后一根稻草了。 阴十七起身走在铁栅前,就像是自九幽传出来的声音缓缓质问道 “一尸两命,是一尸两命啊余大叔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偏偏在余大婶临盆之际突然来个一尸两命难道真的只是意外么”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么 这句话不断地在余有余脑海中回响,他嗖地一声坐起身来,仍背对着阴十七,却足够让光线照清了他的脸泪流满面,瞪大双眼,满面的惊愕震憾与不可置信,记忆的河流承载着这些他心中的思绪而不断变幻。 余关是余德海的亲信,余高与余大发则毕在水月村一行中颇为可疑,展颜先选择了余高与余大发做为突破口,两人也正好关在一起。 先前展颜的蛊毒还未解,阴十七也还在家中养伤,导致他先前审自水月村出来的余德海等人并不是那么上心,几乎是转了一圈便出了牢狱,并未得到什么真正有用的口供,可现在却是不同了。 余关的牢房就在余高与余大发所在牢房的隔壁,展颜先审的余高与余大发,但其中说些什么,隔壁的余关完全也听得到,他并没有想要将两人提到刑房独审的准备,反而让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锁。 倘若说余高是典型踩高捧低的小人,那么余大发便是正正经经的伪君子了。 或许是先前展颜给两人的印象太过平淡,冰冷是够冰冷,却毫无威胁,于是两人见到展颜站在他们所在牢房的铁栅前,并不怎么想理会。 然他们是阶下囚,展颜是官差的事实,让两人不得不重视,不得不正面面对。 展颜一踏过铁栅进入两人的牢房,两人便自两边的墙角站起身,唯唯诺诺地杵着一动,一派任由展颜差谴的模样。 两人以为展颜会像上回一般,只在他们牢房前走过一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便会走人。 然而,这回展颜居然走进了他们的牢房,这让两人心中不由同时生起了警戒。 不算亮的光线洒在展颜的身后,只浅浅照亮了他半边的脸,乌黑均匀的剑眉,深遂犹如寒潭的黑眸,笔直高挺的鼻梁,紧抿成一线的薄唇,完美如俦的下巴,怎么看都怎么好看。 先前展颜与阴十七进水月村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听到村里的女子偷偷议论着刚进村的两个外来人,皆长得真是好看极了,更不是没有听到她们纷纷在为这样两个相貌极俊,却即将死亡的外来人可惜。 可最后的结果却让所有水月村人目瞪口呆,这两个极俊的外来人不但没有死,还杀了他们敬畏也惧怕了近百年的金蚕蛊 余高与余大发当日就在余得海父子四人身后站着,他们同样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眼前的官差抱着另一个官差一步一步走出金圣洞,再一步一步地走下山,走出水月村。 再后来,便是官差围村,将整个村以武力封锁了起来。 水月村村民的人数够多,却终归敌不过那些真刀硬拳头的官差,何况他们也明白,洪县里的官差远不止围住水月村的那点人数,倘若他们反抗,那么最后不过是他们自取灭亡,最终的罪罚会更重。 展颜居高临下地扫过余高、余大发两人,最后落在两人中间一大片空出来的稻草堆上。 各坐一边,且还坐得这般远,看来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先前一唱一和想致他与阴十七死地的那般齐心协力。 展颜道“谁来告诉我一些还不知道的事情” 余高自墙角走出两步,离展颜近了一些道 “差爷您还想知道些什么便问吧小民一定实话实说” 余大发也从另一边墙角走到展颜面前,与余高并排站着 “是啊,差爷,您尽管问便是” 展颜道“先前你们说,你们最多只能算是帮凶,那么主谋又是谁” 余高与余大发对看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 “村长父子四人” 展颜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只看着余高问道 “徐姐死在木屋的时候,你是第一个进的木屋里间” 余高应是。 展颜道“凶手是谁” 余高有点怔了“什么” 随即又反应过来“差爷,那日小民在上山之前便知道了徐姐已死,但到底是谁杀了徐姐,小民确实不知啊” 展颜想起阴十七之前说过,余高在未踏进木屋里间便大声喊起了徐姐已死的话,也就是说余高确实早就知道了徐姐的死讯,这一点余高没有说谎,那么是谁告诉了余高徐姐的死亡讯息 余高毫无迟疑地应道“是村长” 余大发也帮腔道“对这件事小民也知道,确实是村长告知的小民” 展颜还未再开口,隔壁牢房已传来余关的怒吼 “你们放屁村子里谁不知道村长根本就不会蛊术,村长又怎么可能是杀害徐姐的凶手” 余高、余大发被余关突然的怒吼皆吓得一跳,也是心中有鬼方会如此,再被展颜锋利发刀的双眼一扫,已然纷纷软了腿跪下去 “差爷饶命徐姐已死一事,确实是村长对我们所言,但、但但是不是村长所杀确实无法肯定,不过我们可以肯定,便是非村长所杀,那也与村长家脱不了干系” 展颜在这两日里,早从石仵作、珍稳婆那里得知徐姐的尸检结果,确实如余关所言,徐姐是被蛊术操纵的蛊虫吞食掉整个五脏六腑而亡。 倘若余得海并不会蛊术,那么凶手当然也就不可能是他。 展颜问“水月村里,谁会蛊术” 余高与余大发又对看了一眼,他们不是不明白展颜的意思,只是想到他们心中同时想到的那个名字,两人的眼里便不禁有些茫然,按道理是不可能的啊 展颜看出点苗头,不禁轻斥道 “还不快说” 这会隔壁牢房又传来余关的笑声,那笑声笑得有点癫狂,又有点报复的快感,似是余高、余大发心中想到的那个人,他也想到了,而且为这个答案感到万分的开怀。 阴十七知道余家长女三代的事情,展颜这会却还不甚清楚,因为阴十七根本就来不及与他、花自来两人说道,便被其他事情引开,各自办事。 倘若放在以往,这样信息不互通的情况自然是不会发生的,岂耐这两日除了花自来正常之外,捕头吏房里的另两人就没一个是完全正常的。 不管是展颜还是阴十七,皆因着各自心中的结而患得患失。 就在两厢各自做了决定之后,又被不得已的“分道扬镳”而扰了各自的心神,说是继续查案,但要回到从前那样全神贯入,在那个时候两人明显都做不到。 说着案子的同时,皆控制不住地将一些心神游离在外,以致造就了展颜少问、阴十七少说的情况之下,案情线索完全不互通的状况。 展颜没有动,也没有再问余高与余大发,只是静静地听着余关异常畅快的大笑,直到余关自已停下,充满报复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村子里就两个人会蛊术,除了神婆徐姐,就是徐姐的高徒余佳丽差爷你说,谁会是凶手” 愤恨地说完,余关再次疯狂地笑了起来。 展颜侧向余关牢房那一边的脸慢慢转回,他看着跪在他跟前的余高与余大发 “他说的是真的” 余高、余大发这回没有再对看,而是齐齐地点了下头。 展颜半眯起了眼,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即便残了双腿陷于高烧昏迷中,还不停喊着说着让阴十七快跑,不必管她的余佳丽,那张稚嫩而美丽的小脸会是谋杀自已师父的凶手么 余高想了又想,吞吞吐吐地道 “小民听说小民是听说的,做不做得准还要差爷定夺” 展颜冷眼瞧着余高“说” 余高被展颜那么一瞧,只觉得脖子微凉,不禁缩了又缩脑袋,像只驼鸟般想完全钻到领口里去,他润了润干涸得裂出血丝来的嘴唇 “今年排到余光年夫妻俩与两人出水月村引外来人进村,那时听说余佳丽就死活想跟着余光年夫妻出村子,但徐姐没同意,说是余佳丽还小,死活不让” 余大发与余高一样,皆是水月村里形同混混瘪三的存在,有事没事就爱打听旁人家的事情,更爱整个村子到处晃,那听点这说点地乱打浑过日子,他也听到了一些 “这个小民也有听说,那时余光年夫妻都同意带余佳丽出村子了,余佳丽也是铁了心要跟着,但最后不知怎么地,余佳丽没跟成,后来听说是让徐姐关起来了,关了整整三个日夜,还被罚抄符咒,其间滴水不许沾的” 相较于余高所说,余大发说的更为详细了,说得有鼻有眼,就好像余佳丽因此对徐姐埋下怨根,再后来以蛊术控蛊杀了徐姐,也算水到渠成,前后呼应了。 可展颜想到那险些被嘶咬成残腿的余佳丽,她那张坚强固执的小脸,他便有些不大相信,她对徐姐的感情并不作假,连被余得海父子用火攻逼出屋下洞的时候,她也不忘求叶子落带上徐姐的尸体逃走。 这样在意死后的徐姐,怎么会是操控蛊虫掏空内脏致徐姐死亡的凶手 又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错了呢 余高与余大发对于余佳丽是否是杀害徐姐的凶手,很是断言。 隔壁的余关更不必说了,这原本就是他说出来的答案。 展颜心中有疑,也未多言,又问了一些关于余德海一家的事情,没想到竟是意外听到余德海祖上关于余家三代长女的诅咒之说。 这期间,隔壁的余关竟难得地没再插嘴。 问完余高与余大发后,展颜移步到隔壁牢房,看着靠坐于墙角落里的余关。 余关垂头丧气,全然失了先前疯狂大笑的那份扭曲的得意。 展颜直入主题“诅咒之说,真如他们所言” 余关蓦地抬起头来,他侧过脸看向展颜,眼里难掩意外 “差爷信小民” 展颜眸中寒色稍淡“你说的是实话,我没什么不可信的。” 余关勾起唇,竟是浅浅笑了开来 “小民算得上是村长的远房亲戚,余家受到诅咒的三代长女到如今已过了两代,上两代的余家长女余佳丽的母亲余菲与外祖母余娇娇,两人的夫婿却是从来未有人提及,差爷大概不知道吧。” 展颜将狱卒放到余高、余大发牢房前的背靠椅拿到余关牢房前,在铁栅前一把坐下 “愿闻其祥。” 与余高、余大发不同,展颜并没有要进余关牢房的意思。 余有余关一处,余德海父子四人关一处,余光年夫妻关一处,余下的余关、余大发两人则与隔壁牢房的余关关一处,这样的关法是展颜分析过所有人关系及利害之后,让吕典吏刻意这般安排的。 以余关与余高、余大发三人同关一处,又分为两个牢房来关的情况来说,展颜是根据他从水月村村民口中了解到的情况特意为之。 余关是余德海的亲信,十分得余德海信任,余高、余大发却是时常与余德海作对的瘪三,他想着这三人分开两个牢房关在一处,总能碰出不一样的火花来。 结果,也如展颜所料。 余关知道的确实要比余高、余大发两人知道的多。 余关看着端坐在铁栅前,并不打算入牢房的展颜,突然问 “差爷这回怎么不进牢房了是怕小民对差爷不利么” 展颜还未作声,隔壁听到余关所言的余高、余大发已然同时发出一声“嗤”声,同样的嗤之以鼻,表明十分不屑余关所言。 余关不以为意,他只关心展颜的态度。 展颜坐得腰杆挺直,也不顾忌隔壁的余高与余大发,实话实说道 “你比他们聪明,无需我做什么。”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无需展颜进牢房威慑什么,就笃定他一定会老实交待 余关将展颜的话转译成他听得懂的话,突然间觉得展颜兴许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他自墙角起身,直直向铁栅外端坐于椅上的展颜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响声直达左右隔壁牢房,余高与余大发都听得一阵膝盖疼,脸上更是浮起一阵茫然,心说这余关到底想求展颜什么,竟然跪得这般有诚意 余高与余大发没有疑惑太久,余关只一直注意着展颜脸上的神色变化,见展颜对于他一把跪下竟是毫无诧异,亦无好奇或疑惑,他突然间觉得自已从一开始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就被展颜给掌控住了 无论是他的反应,还是他的心中所想 身陷囫囵,余关知道自已已无再多的选择,他管不得展颜会有什么反应,或早掌控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余关向展颜直直跪下去后,便磕起了三个响头,一个接着一个,不缓不慢,额头着地,的地面混着稻草屑让他实打实地磕得呯呯作响。 展颜没有说话,心中也无动容,只看着铁栅内那个不过十五左右的少年满脸坚毅的神色,一个又一个重重地向他磕着头,他知道余关有事求他,且这事还是不小的事情。 磕完三个响头,余关额头已略带了磕破皮的血丝,还有地面污黑的脏兮兮,他仍跪着,却如展颜的坐姿一般挺直了腰 “差爷小民愿将所有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小民只求差爷一件事,望差爷应承” 展颜问“什么事” 展颜没有应承也没拒绝的态度,让余关眼中兴起了两簇希望的火苗,他本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他现在是阶下囚,便是展颜不应承他什么事,展颜也有法子自旁人的口中得到他知道的这些事情,区别只在于时间的早晚而已。 可展颜没有拒绝,而是问什么事,这就是希望 余关欣喜道“小民只求,差爷救佳丽一命” 以伤疤刺激余有余开口,又以条件交换让余有余将所知道的内情全说出来之后,阴十七没有继续往一下牢房,而是走向展颜去审问的余关、余高、余大发所在牢房的方向。 然只走到一半,便与审问完三人的展颜不期而遇。 阴十七道“展大哥,我有些案情得跟你说说。” 展颜道“正好,我也听到了一些意外的事情。” 两人未再去审问余下的余光年夫妻或余德海父子四人,而是出了牢狱,回到吏舍。 刚进捕头吏房,花自来也自外面回来,一进门便喜滋滋地冲阴十七嚷道 “十七,你那法子太好了我照你的法子一办,嘿那原来固执得像一头牛的杨老伯立马就慌了还没等我找上门,他自个就跑过来求我了” 阴十七出的主意其实也很普通,只是以往这种法子让大家下意识地隐藏了,便是有想到,也被脑子里潜意识的善恶给自动过滤掉。 花自来一出衙门,便带着人直冲入芳大娘家,二话不说便将芳大娘给绑了,罪名是涉嫌装神弄鬼扰乱民心。 女鬼唱戏之说在昌盛街十一胡同流传已有半年之久,一看花自来等官差将芳大娘绑了,还是与女鬼有关的罪名,一时间整条胡同都沸腾了,似是突然多了许多精明人出来似的。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说原来女鬼唱戏竟是芳大娘假扮来吓唬大家,以达到霸占余光年家这间民舍的目的。 这流言一起,就像是一滴水滚入了热烫的油锅里,一下子便掀起轩然大波,个个指着被衙役押着的芳大娘指指点点。 花自来笑着道“你说让人去传个流言的那会,我还觉得应当没什么效果,没想到竟是效果这般好,瞬间整个胡同的人都快全出来,指着芳大娘的鼻子骂心怀不轨” 阴十七道“那些人被女鬼唱戏吓了整整半年,莫说是在同一条胡同里,就在隔了好几条胡同,谁说起余光年家闹鬼一事不是吓得脸色都变了” 所以这个时候,只要揪出一个人来做为罪魁祸首,一时间谁也不会去细想,只想着这下好了,女鬼唱戏终于证实是假的了,那么往后便不必再怕得连夜路都不敢走了,谁会去想芳大娘是否真的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在长期经受惊吓的人们意识里,首先最需要的是一个喧泄口,其次才是真正的真相。 而在这个真相被查出来之前,这个喧泄口的日子则注定不会有多好过。 杨老伯年过半百,芳大娘三十有余,一路被指指点点厉声责骂,有的甚至还冲上前来拳打脚踢,受了阴十七的意,花自来自然没有让衙役管得太严,偶尔放放水,让芳大娘挨上几下那些个妇人的花拳绣腿。 芳大娘那会神色虽是惊慌,虽是被突如其如的变化吓得微乱了神,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却仍倔强地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肯主动与花自来讲,更未曾求情。 阴十七听着花自来说着,不禁叹道 “芳大娘的脾性倒是倔得很,骨头也硬。” 花自来赞同道“确实不过杨老伯就没这般铁石心肠了” 杨老伯自芳大娘被花自来等人五花大绑抓了出来,他便一直跟着看着,直到看到芳大娘忍受着平日里的街坊无情地唾骂,恨恨地丢烂菜,有的还上前去动起手来,他的心倍受煎熬。 跟了有一段,杨老伯面色痛苦担忧,但还是有挣扎,他与芳大娘之所以迟迟不配合花自来的问话,也是有自已的苦衷。 花自来听着观察杨老伯的衙役来报,觉得该亮出阴十七最后交代的第二贴猛药了,逐与衙役耳语两句,衙役很快混入两边怒骂的街坊中,无声无息地挑起第二波流言。 那流言说,芳大娘这散播女鬼之说长达半年,引得昌盛街附近百姓个个人心不稳,连远些的百姓也在听闻后,离昌盛街远远的,这样长久以往,不免影响到昌盛街里的百姓生活,更影响了一些来往买卖,个个愤愤地说芳大娘就该判个重刑,最好关上十年二十年的 倘若真关上十年二十年,那么芳大娘还能不能安然出来便很难说了,只怕界时不是伤残便是死在牢狱之中。 牢狱中的日子那可非是正常人所能待的地方,里面所关之人不是双手沾满血腥,便是得了失心疯的狠人。 一进牢狱,除了期间有个病痛无人管之外,要是被牢里的哪一条疯狗咬上一口,那还不得死在牢里,那会谁会去管,不过是草席一卷乱葬岗一丢的事情。 花自来让衙役潜入百姓中散播流言的时候,衙役还十分不解地悄声问道 “花捕快,我们衙门的牢里可从来没有这种管理不当,而引发犯人互咬相杀的事情,你这要是让吕典吏听到了,他老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花自来一听,顿时哭笑不得,敲了一下衙役的脑袋后,也低声回道 “你小子想太多了便是知县大人再公正清廉,那每年不是还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混蛋往咱县牢里钻么再说了,这人吃五谷杂粮,正常过日子的百姓都会生病,在牢里那就更容易得病了,得的往往还是重病,你想想,每年牢里熬不过苦难日子而自杀或重病不治身亡的例子还少么” 衙役恍然大悟,想说花自来说得太有道理了,还没等他奉上敬仰的眸色,已被花自来一个虎掌呼在后脑门上,催他赶紧办正事去。 这一去,流言再起。 杨老伯细细听着,又细细想着,不到片刻,他便再也受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芳大娘这般受折辱,更无法想象芳大娘到了牢里,还得面对一个意外身亡的可能。 心中虽明知这一切是花自来搞的鬼,但杨老伯已无瑕旁顾,他迈着踉跄地步伐找到了为首的花自来,一把跪下去便道差爷小民愿说 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再安个罪名下去,然后散播流言引得百姓怒而愤起,最后再放出芳大娘入牢后最有可能的下场,这样的法子不过是利用了杨老伯与芳大娘之间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 想到这一点,花自来便不禁开口问起阴十七 “你是怎么知道芳大娘与杨老伯有血缘关系的” 阴十七道“猜的。” 花自来道“猜的” 阴十七见花自来双眼中写满了不相信,更不满意她这样敷衍的答案,想了想索性解释得更清楚些 “一,就杨老伯与芳大娘两人的年纪差跑来看,倘若有血缘关系,那么父女是最大的可能; 二,余光年夫妻是从水月村出来引外来人进村的人,而女鬼亥时唱戏就在余光年家,最先传出来的人便是杨老伯与芳大娘,为的是引人注意,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这三家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三,杨老伯家与芳大娘家的院门贴符方式一模一样,显然是一人所贴,这表明他们的关系不差,并不是外间传言的各不理睬,越是如此,我便怀疑他们,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是为了隐藏什么” 花自来愣愣地道“所以” 阴十七两手一摊“所以我就让你试试喽” 花自来很快反应过来“那要是错了呢” 阴十七阖上轻启的唇,她慢慢紧抿成一线。 是啊,要是错了呢 那么芳大娘便是无辜的,受的便是无妄之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同化骨 以前的阴十七即便想到了这样的法子,她也不会说出来,更别说去用。 可如今正如展颜一语道破,她已不再是从前的阴十七,她变了,变得心肠硬了些,变得不再全然地心善顾及,变得只为了某个目的,便可以不惜伤害到他人为代价。 阴十七没有回话,气氛在这一刻因着她低落的情绪,而变得凝重。 花自来也很快再转了个弯,展颜与阴十七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不过是慢了些,所以想到之后,他突然有点不敢去对上展颜的眼。 展颜这会的视线已明确从阴十七的身上转到花自来的身上,那责怪的意味十分浓郁,冰楂子已变成冰箭,嗖嗖嗖地向他射去。 花自来死活侧着脸,努力将坐在他左侧的展颜忽略掉,可展颜的气场太过强大,那冰箭也像是不要钱地砸来,他已经僵着身子梗着脖子好半晌了,都快顶不住了 花自来霍然转向对座的阴十七,看着她像是汇报最新结果似的说道 “杨老伯承认了,芳大娘确实是他的女儿,两人都是水月村人,与余光年夫妻一样,都是今年排到出村诱外来人进水月村的人” 展颜随之移开视线道“余高与余大发也说过,今年除了余光年夫妻之外,确实还有另两人被排到,还有余佳丽曾闹过要跟余光年夫妻出村,但徐姐没同意。” 接下来的时间里,展颜将余高、余大发所说的事情挑重要的说了一遍,最后说起余关 “让我好奇地是,余佳丽现今明明没事,余关却让我救她的命。” 阴十七心中一跳,她想起了那个诅咒,展颜刚刚自余高、余大发嘴里了解到的诅咒 “难道与诅咒有关” 展颜与花自来同时看向阴十七,阴十七微白的脸色慢慢沉着下来,她开始述说着自余佳丽那里听到的所有关于诅咒的事情。 花自来听后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真有这般离奇的事情” 展颜与阴十七却在脑海中同时反驳花自来的话怎么会没有 没遇到不代表没有,何况阴十七能看得到死者亡语的异能,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离奇的事情。 展颜冷静地想了想,很快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源头 “余珍绘是余佳丽的曾外祖母,是余家受到诅咒的三代长女的先祖,按道理没理由会下这样歹毒的诅咒,无论是余娇娇、余菲、余佳丽,她们都是余珍绘的后代子孙,她下这样的诅咒,无疑是连杀了自已三代子孙的刽子手,倘若没有天大的原因,谁会这般狠下心肠去诅咒自已的嫡亲血脉” 阴十七道“显而易见,所有灾难的源头就在余珍绘那里,只要弄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便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本该是慈母的妇人一反常态,不顾嫡亲血脉,下那般歹毒的诅咒。” 可惜余佳丽并不和道原因,余高、余大发更是只知道诅咒的皮毛,甚至不如余佳丽知道的详细,想想也是,余佳丽毕竟是余家受到诅咒的三代长女最后一代,便是大人们再瞒着她,她旺盛的好奇心也驱使她去找更多的真相,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事关她的性命。 阴十七问“展大哥,你刚才说余关求你救佳丽一命,那他可有说为什么” 展颜道“余关没说明白缘由,但他说了另一件事情。” 花自来现在整个脑子里已经被诅咒二字占据个满满的,向来最怕这种巫蛊之事的他很快浑身寒毛齐立,有点昏沉地听着展颜说起余关所吐露了一些余家秘辛,这秘辛还是关于余家受到诅咒的三代长女的夫婿。 自余珍绘死后下诅咒,此后的余家无论是哪一代,都会在长女左眼下方眼白中看到一条细长的红线,那条血般的红线自余家长女出生便一直跟着她们,这表示着余珍绘的诅咒已经生效。 她们自出生,便由身体上传承下来的黑苗血脉中滋生出蛊虫来,这只幼小的蛊虫将在她们的血液中伴随她们一生,随着她们的成长,蛊虫也跟着成长。 直到年满三十岁的那一刻,蛊虫放弃滋养它壮大的黑苗血液爬入心脏,她们的生命也将在这一刻告终。 花自来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爬入心脏” 不难想象,蛊虫爬入心脏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好奇好玩吧 阴十七想起了金圣洞里那张被嘶咬得面目全非的脸,也想起了石屋里那一具被掏空内脏而亡的尸体,她从来没有想过,余家长女最终会死在她们三十岁这个年纪,更没想过,她们会死在被已身自小滋养的蛊虫吞食掉整个心脏而亡 都说蛊是一种可怕的咒术。 从前她只是听说,可现今她确是这般地靠近这个听说,而令她不禁胆寒。 展颜接着说“据余关所说,余珍绘是在生下长女余娇娇之后,才死的。” 花自来急问“怎么死的” 倘若余珍绘是诅咒的源头,那么她的死便是所有悲剧的根源。 阴十七与花自来同样急切,她看着展颜。 展颜被两人问住了,似是想到了难以想象的事情,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让阴十七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很快听到展颜有些飘渺的声音 “在余娇娇摆满月酒的当日,无声无息死的。” 阴十七怔着“无声无息” 展颜道“不是中蛊,也没有任何伤口,更没有任何致命的其他原因,就像是” 余关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脸色红润,面容姣红,肌肤白嫩细滑,如满月的脸精致美丽,乌黑富有光泽的长发铺在两侧,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樱红的朱唇抿起一条略弯的弧线,安祥中带着愉悦的笑容,显现出两颊浅浅的梨窝。 余珍绘被人发现死在寝屋里时,她是特意穿上了她当年到水月村时的那套黑苗服饰,纤细修长的十指交叠着轻放在腹部,胸前戴着银项链,双耳坠着银耳坠,银帽不知为何竟没有戴上,而是被放在床榻一旁的几上,黑底精绣着桔梗花纹的黑色布鞋整齐地安放在床下,黑色大气的裙摆很长,足以遮住她小巧白皙的双脚。 而原本左眼眼白下没有竖红线的余娇娇,也因着余珍绘的诅咒死后生效,在余娇娇满月的当夜,慢慢显现出代表着已中蛊毒的红线来。 随着展颜一字不漏地将余关所描绘的情景说出来,阴十七自然而然地在眼前描绘起一幅画,一幅当年余珍绘安静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死亡之画。 突然间,一个字眼闯入了阴十七的脑海中,令她脱口而出 “银耳坠余关可曾说过那是什么形状的耳坠” 展颜略一回想道“花形的。” 阴十七喃喃道“花形” 花自来与展颜似乎也在听到阴十七低声念出“花形”两个字后,纷纷想起了先前在女死者坛中发现的那一只耳坠。 花自来惊道“那只在大坛子中发现的耳坠子也是花形的” 展颜点头道“我记得佳丽也有戴耳坠子,那模样好像也是花形的。” 说这话的时候,展颜看着阴十七,阴十七对他点头道 “对,佳丽的耳坠子也是花形的我想” 花自来追问“想什么” 展颜沉吟道“你是想说大小坛中的女死者有可能是余家长女” 展颜话一落,阴十七还未有所反应,花自来已然惊得站起身,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什么那不是说、说说” 阴十七接过花自来的话,几乎肯定地道 “没错,那坛中的女死者说不定就是离开水月村多年的余菲” 震惊过后的花自来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阴十七 “要如何才能够证明,你的猜想是对的” 这一点,展颜也没能想到。 大小坛子的女死者早化为白骨,坛中除了那一只花形耳坠,几乎没有任何旁的佐证足以证明女死者的身份,这要如何证明 不仅花自来想不到,展颜也被难住了,但他下意识地看向阴十七,她总能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独劈一条道来。 阴十七沉默了下来,她得好好想想,从头好好想想,想一下有什么是可以证明女死者身份的东西,这个关健一定就在水月村相关的人、事、物上 想了片刻,阴十七霍然站起身来,双眼发光地看着对座的展颜与花自来 “我想到了佳丽在石屋里曾经跟我说过,余家长女每一代死后的蛊虫都不会离开,而是会随着余家长女生命的流逝,继续留在原本心房上长眠,最后随着余家长女躯体的腐化而慢慢融入胸骨” 嘶咬吞食了整颗心,然后在整个心被它吃掉之后,蛊虫便待在原本该有一颗心的位置上长眠,直到尸体化骨,它则依附于胸骨上化为虫骨,随着寄主的死亡而死亡 听完阴十七转述余佳丽所说的话后,展颜陷入了沉默中,连平日里一听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便会一跳三丈的花自来,竟也难得没再跳着大惊失色。 这一刻,明明一片寂静,却仿佛有着惊心动魄的音符在不断跳动,扰得谁的心也无法平静下来。 阴十七慢慢地坐回圈椅中,她非常了解展颜与花自来此刻心中的想法与感受,想当时她初听到余佳丽这样说的时候,她也怔愣了好半晌才消化了这种无法了解的蛊术。 杀你,却又与你死在一起 多么像现代那些狗血电影中的剧情,多么人性化的蛊虫,多么天方夜谭引人深思的诅咒 展颜突然道“余关说,余家长女每一代的夫婿为什么总会在她们生下长女之后,便且与她们和离,起先听到的时候,觉得莫名奇妙,现在我明白了,这是因为他们不想成为她们最终的陪葬品” 就像伴随她们一生的蛊虫一样 余关与展颜说道余娇娇的夫婿及余菲的夫婿时,他并不知道其真正的原因,他只告诉展颜这是余得德亲口与他说的,连同余珍绘死时的情景,也是余德海一字一句跟他描绘的。 因为余关就是余德海为成年后的余佳丽选的夫婿,余德海想让余关明白,他可以知道余佳丽是他未来的妻子,也可以去关心爱护余佳丽,但却绝不能爱上余佳丽。 只有不动情,在离开的时候才不会痛彻心扉。 然而,余家被下了诅咒的三代长女就像是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般,无论是余娇娇的夫婿,还是余菲的夫婿,或者还没有真正成为余佳丽夫婿的余关,他们都被这一种魔力吸引,即便赴汤蹈火,即便失了性命,他们也不离不弃。 余娇娇先是生下余德海这个长子,再在三十岁那年生下余菲这个幼女,然后应诅咒被已身体内的蛊虫食心而亡,而余娇娇的夫婿死活不肯与她和离。 最后还是在余娇娇的恳求下,余德海作主强制性让两人和离。 就在余娇娇与蛊虫共死之后,本没有关系了的余娇娇夫婿却在余娇娇头七过后,也就是第八日的清晨,他就被人发现一头撞死在余娇娇墓前。 余菲则在临盆之前,便自行与夫婿和离,她要比其母余娇娇更有魄力,她的夫婿不愿,她便以死相逼,让他不得不妥协。 在余菲悄然离开水月村之后不久,余菲的夫婿也跟着出了水月村,自此双双下落不明。 花自来已缓过劲来,听到这里他有个疑问 “十七,先前你不是听余佳丽说,水月村的村民不得离开水月村么倘若离开,那便是客死他乡的下场,难道余菲夫妻二人不怕” 阴十七经花自来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已在转述过程中,竟把最重要的一点给忽略了 “余菲是余家受到诅咒的第二代长女,她的夫君与她成了亲,何况还与余菲生下了第三代长女余佳丽,他严然已成了半个余家人,佳丽说过,余家受到诅咒的长女皆不会受到出水月村必亡的限制,想来她们的夫君也因此与其他普通水月村村民不同,而其他水月村人,其实也不是全然出不得村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另一局 出了水月村后,只要在一个月内回来住上几日再出去,那便无性命之忧,这也是后来近数十年,少数不甘心的水月村民慢慢摸索出来的结果。 起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轻易去试,直到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方得以证实每个水月村人都能出去,只是不能在外常居,更别妄想离开水月村彻底摆脱余珍绘下的诅咒,那便是安全的。 所以水月村人除了大部分完全封闭生活的村民外,也有少许人经常在村子与洪沙县来回做些小生意,也时常为村里人带回一些县里的新鲜玩意。 花自来听后即刻一个击掌,脸上晃着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就对了怪不得在我带人进水月村的时候,总觉得那些四处逃窜躲避的村民中,有两个人影十分眼熟” 当时,花自来看到叶子落抱着重伤的余佳丽匆匆下山,直接到了水月村村头找到他,叶子落大概与他说明一下山上的状况之后,他继而在山上的方向看到展颜发的信号。 信号一出,花自来立马带着衙役冲进水月村,叶子落将余佳丽交给其中一名衙役照顾之后,也帮着他镇压拒捕的村民。 就在那一片慌乱之中,花自来在晃眼的瞬间,他看到了余光年夫妻的身影,但那身影很快又堙没入群龙无首的老少妇孺之中。 那会,花自来只当是他自已眼花看错了,心想余光年夫妻还在县里呢,怎么可能在水月村里看到 因着连自已都不相信,后来一回县又果然看到余光年夫妻好好地待在家中,花自来便将这小疙瘩给忘了。 这会听阴十七这么一说,花自来兀然便想起先前查余光年夫妻时,那几乎可以忽略的蹊跷之事。 余光年明明在壮年,却总在码字之类的地方打些短工,先前花自来没想明白,问了余光年,余光年也解释说是因着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拿手的本领,这才总打着短工过日。 其实不然,那是因为余光年夫妻根本就无法长住县里,为了活命,一个月里,夫妻二人总要回一趟水月村住上几日,但凡长工,谁家的东家会雇用一个月里总有多日不见踪影的长工 除了做做短工,余光年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阴十七道“你是说在我与展大哥到水月村之际,余光年夫妻也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伴着疑惑及不确定传入展颜与花自来的耳中,花自来应道 “对,我亲眼所见” 展颜提出疑点“余光年夫妻认得我们,也就是说,兴许从一开始我和十七的真实身份一早就暴露在余德海等人或其中少数人的眼中” 没错,这就是阴十七听花自来说到余光年夫妻在水月村时所想到的。 倘若真如她与展颜猜想的这般,那么两人在水月村见到的一切,从一开始就被设杀人的局到后来与金蚕蛊博杀,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局 阴十七蓦地起身,她心情复杂地走了两步,又往回走了两步,焦燥的神色中带着难掩的失望 “余有余告诉我,他无意中听到” 余有余告诉了阴十七想要听的事情,做为交换条件,阴十七要查出当年他妻儿一尸两命的真相。 余有余说,他身上的伤是余德海刺伤的,因为他无意间听到了余德海与余佳丽所说的话。 展颜眯眼“什么” 怪不得在他提到余关要他救余佳丽一命的那会,阴十七并没有如展颜事先想象中的那般紧张着急,除了知道余佳丽腿伤无大碍之外,原来还因着她自余有余那里听到了这个打击人心的事实。 在余有余被刺伤差些没命的当会,正是阴十七与展颜在水月村活动的时候,更是展颜让余佳丽操纵着徐姐的尸身装神弄鬼的那段时间里。 看着花自来茫然的神色,阴十七将她与展颜进水月村后的事情做了简单的陈述,其间有展颜的部分,展颜也做了充分的补充,直到说完,花自来已差不多了解了两人入水月村后的所有经过。 这个过程听着平淡无奇,但花自来却知道,这其间要是一个弄不好,展颜与阴十七便得陷入被诬陷为杀人凶手的境地。 而最后金圣洞中与金蚕平的部分,尽管两人均有意略过,然自叶子落口中得知一些,再加上出洞后展颜与阴十七的伤势来看,花自来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虫子,何况他后来是有亲自进金圣洞石屋内的现场一观的,那样的场景,仅仅是事后一观,也足以让人心寒胆颤。 花自来了解所有事情之后,再听阴十七转述余有余无意中听到的话,他的反应要比展颜激烈地多,整个人几乎是从圈椅里跳起来,怒吼道 “什么余德海与余佳丽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身份那余德海还敢引你们入杀人的局还敢明着表示与十七合作,随之却与他的三个儿子将十七迷倒这般明晃晃联手袭击诬陷官差,难道他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想要到咱县牢里来过下半辈子不成” 对于余德海,阴十七没有太多的感触,她信过余得海一回,结果被迷药放倒,所以余得海再有什么阴谋诡计,她也不会太惊讶。 但余佳丽不同,阴十七除了初时对余佳丽有戒心之外,后来她是真的将这个仅九岁的女孩儿疼进骨子里,然余有余却告诉她她被骗了。 果真是另外一个局,且还是包揽了所有小局的大局 展颜走近脸色并不好的阴十七“或许她是有苦衷的。” 阴十七讥笑道“她能有什么苦衷” 展颜道“她与余德海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金蚕蛊。” 阴十七自嘲一笑,眼满歉意地看着展颜,激动地自责 “是啊,而我就是她手中那把想杀了金蚕蛊的刀对不起,展大哥,我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却被她利用,到头来还连累了你,差些就连同你一起葬身在金蚕蛊的獠牙里是我识人不清,是我太自负,是我的错” 展颜默默地听着阴十七说着,好一会她终于再也说不下去沉默了下来,低下了已泛水光的双眼,他方道 “十七,你要冷静下来。” 花自来只是在旁看着听着,对那个仅见过一回的余佳丽便恨得牙痒痒的,这样可恶的人,要把阴十七气坏了。 至于展颜,素来很会控制他的情绪,很少会将真正的想法外露,花自来此刻也瞧不出展颜对余佳丽骗了两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仅仅以余佳丽惹得阴十七难过自责,花自来想着,展颜大概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受了重伤却仍坚强得惊人的九岁女孩儿。 又想到余关竟然还在不久前求展颜救余佳丽一命,难道余关指的是这个 花自来在心中猜着,这会阴十七激动低落的矛盾情绪也渐渐平复。 其实早在听到余有余听出这个事实的时候,阴十七便已无法自制,这一次几近致命的失误让她无法再继续前往别的牢房,去审问旁的人,她只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展颜,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她更需要冷静平复的时间。 自离开余有余牢房前到遇到展颜,再回到吏舍的捕头吏房里,阴十七本以为这些时间已足够让她沉淀下过于激动焦燥的情绪,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已,当再说提起说给展颜与花自来听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接受她竟被一个她想要全心信任的女孩儿骗了 之前便被余佳丽骗过一回,那时阴十七便安慰自已,那不过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了解得不够透彻,所以才导致的错误,可这一回,她已无法自辩。 那样长的相处时间里,她竟然半点也没有察觉出余佳丽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目的不过是想让她成为斩杀金蚕蛊的利刃 不止算计她,余佳丽还将身手了得的展颜算计在里面,因为余佳丽知道,一旦阴十七出事,展颜不可能无动于衷。 展颜想到了他与叶子落同被余水、余木带着水月村村民追赶到同一棵树上去的时候,余水在树下与余木说的那一番话,本就知道那是刻意说给他与叶子落听的,可这会再回忆,这里面竟还有另一层意图。 展颜想到了,渐渐平复下来的阴十七也想到了,两人却谁也没想说出来,只有花自来摸了摸鼻子道 “这样一说,那余水刻意说出十七被困金圣洞,除了想引展大哥与叶兄弟去救出十七,其实更想的是展大哥与叶兄弟能协同十七,三人协力将洞中石屋里的金蚕蛊杀了” 所以,其实余佳丽与余德海共谋这一切,连着一个又一个的局,归根究底就是为了引身手不错的展颜、叶子落、阴十七进金圣洞,继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联合起来斩杀金蚕蛊 那么杀了金蚕蛊之后呢 难道余家三代长女的诅咒就能解了么 还有水月村所有余姓人家不得远离水月村而居的限制也能解除了么 花自来道“应该能吧,要不然余德海与余佳丽这样费劲设套,让你们往里钻是为了什么” 是啊,除此之外,还能是为了什么 展颜道“也不必在这里瞎猜,我们分头再去审问一番便能得到答案,自来,你去找余佳丽,将设套的事情问清楚,至于我和十七,我们再去一赶牢狱。” 余佳丽双腿重伤,余光年夫妻被拘入牢,余光年家便空着,于是在余佳丽自已强烈的要求下,余光年夫妻也同意的情况下,她住进了余光年家中养伤,以便于县里的大夫替她医治伤腿。 展颜这样安排,也是下意识地,不想让阴十七这会情绪尚不稳的时候去面对说谎的余佳丽,而他自已,倘若说他没有半点因被骗而恼怒的情绪,那是他自欺欺人。 在水月村的祠堂里,当余佳丽白嫩的小手抓住他的袖口,软软的声音再配上坚定的神色,向他保证一定完全他交给她的任务时,展颜承认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软化了,也是真心想将九岁的女孩儿护在怀里的。 如同多年以前,年幼的他想护住年幼的妹妹一样,不同的结果是,年幼的他护不住他的妹妹,多年以后的他有了能力,却意外地发现他想护住妹妹的心到头来竟是一场笑话。 余佳丽终归不是展颜的妹妹,她不柔弱,她坚强有主见,她小小年纪却能承受便是大人也承受不了的痛楚。 无端被骗了,被利用了,展颜除了恼怒之外,竟再也没有旁的心情,只是不禁感叹着人心的复杂。 花自来去了余光年家找余佳丽,展颜与阴十七则再次前往牢狱,途中展颜道 “十七,你向来不会出错,便是错也不会连错两回,何况是这样错得离谱的结果” 阴十七没有等展颜说完便道“展大哥,你不必安慰我。” 展颜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安慰你,你想想,在这整个过程中,除了设套让我们钻进去之外,余佳丽或许从始自终就没有骗过我们。” 阴十七停了步伐站定“展大哥的意思是” 展颜跟着停住脚步,阴十七背着光的脸庞落在他眼里。 她明亮的眼眸中透着点点光芒,他知道,那是她在被余佳丽欺骗的事情上仍怀着希翼,他更明白,她真正在意的并非是她那与生俱来的本领受到全面性的覆灭,而是怕当证实了余佳丽真的是欺骗官差,并参与设局诬陷袭击官差的罪行之后,余佳丽会得到律法的惩治。 他所认识的阴十七其实并没有变,终究还是那么善良,即便在让花自来去逼芳大娘与杨老伯这件事情上所冒的险,但其实她也是有了七成的把握才出这个冒险的法子。 倘若不是笃定了有七成的把握,展颜相信,他所爱的姑娘是不会说出那样冒险的法子,仅仅的三成为否的冒险,她便已承受了太多的心理负担。 当花自来问阴十七要是错了呢的时候,展颜清楚地看到了她抿成一线的唇,清晰地感受了她紧绷不安的心。 谢谢静泓之有猫围观的打赏、及夜下幻想在这个时候投的双倍月票,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三人 按照之前坛中女死者的死亡时间来算,应当不是余秋实。 但事情的发展总会发生让人意料不到的反转,谁又知道呢,或许其中又有什么意外发生,导致女死者还真就是余秋实。 不管如何,女死者的身份就目前而言,除了可能是余菲之外,便只剩下余秋实了,除非有第三个人出现。 阴十七潜意识里不想有这种情况发生。 余光年夫妻并没有余德海父子四人关在一起,左右都是旁的犯人,两男一老一少,都安静得很。 狱卒打开了牢房,展颜与阴十七走进了牢房,余光年夫妻拘束地站在两人面前,背只差几寸便会抵到黑沉的墙。 余光年老实忠厚的脸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分外狰狞,原本胆怯的余氏也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坚韧冷漠。 余氏盯着展颜,眼里不欢迎的意味十足 “我说过,只想见阴快手。” 余光年没有作声,但同样不欢迎展颜到来的意味很是明显。 展颜不为所动。 见此,余氏转眸看向与展颜并肩站着的阴十七。 阴十七也看明白了,剥开虚假的外衣,余光年夫妻二人做主的是余氏 “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精彩到之前,她竟然没有半点怀疑。 余氏没有因阴十七话中的略微讽刺有所不悦,相反地竟是苦笑了起来 “不,真的有女鬼在亥时唱戏” 展颜皱起了眉头“余文已经全部交待了。” 所以再说谎已经没有必要。 但余光年与余氏并没有惊讶,两人丝毫没有感到突然。 余光年揽住余氏的肩膀,神色疲倦地道 “余伯并不知道女鬼的事情是真的,因为整个过程,只有我们听到,真正的听到” 不是余氏装的唱戏,也不是他们四人事先就计划搭的戏台,而是在余氏唱戏的同时,在她与余光年耳边萦绕的便是窦娥冤。 展颜蜚夷所思地看着余光年夫妻,阴十七同样感到不可思议,无论余光年或是余氏,在他们的眼里,她清楚地看到了两人对唱戏女鬼的恐惧。 阴十七认真地看着余光年夫妻半晌,继而对展颜道 “他们没有说谎。” 如同之前余光年害怕得钻进桌底下,余氏害怕得蒙头躲进被褥里,他们没有说谎,他们是真的受到了女鬼唱戏的困扰。 那个小坛子也真的不是余氏或余光年移出来的,显然那日真的有另外一个人进过余光年的院子,并牵头揭开院子里埋的一具尸体。 余光年夫妻也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家院子里竟然埋有一具女尸,而那熟悉又令人惊悚的阵法让两人主自说出了水月村。 余氏满面歉意“很抱歉水月村里的凶险没有告诉你们,因为我们不能说,本来也没想过要引你们进水月村,但因着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门前的无头男尸,你们必然得走一趟水月村,所以、所以” 阴十七接下道“所以你们就决定顺水推舟,更是受了谁的指示,是么” 余光年讶异地瞧着阴十七“你怎么知道” 能即刻问出这样的话来,余光年夫妻便已经是不想再陈隐瞒什么。 既是如此,阴十七也坦然道 “真的听到女鬼唱戏的说法,估且算是真的,那么你们在受到女鬼困扰半年之久的情况下,仍未想过要搬离这里,甚至连余文、余夏收,你们都没有想过要告知他们实情,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你们受到了挟胁,或者说,在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恐惧来源于自家院子里埋着的坛中女尸之前,你们根本就摸不清方向,更摸不清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们,安全而又最保守的方法,便是按兵不动。 而且,就像先前你们所解释不想搬家的原因一样,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钱了,毕竟比起钱,命更重要,所以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女鬼虽然一到夜里亥时便在你们耳边唱戏,但她对你们并没有什么任何实质的伤害,这才是你们一直住着的原因。” 余氏点头道“对,正如阴快手所说,确实如此。” 展颜安静地听着,听着相继亡语、蛊术之后,另一件令他脑袋发涨的事情。 这件事情,阴十七信了,而他既然能在相信阴十七能看到死者亡语及蛊术的厉害,展颜几乎找不到自已坚决不去相信的理由。 冤有头债有主,或许冥冥之中,是真的一切自有天定。 当花自来在阴十七的鼓动之下,亲手取出埋着女死者的尸体下用来摆阵法的黄条布卷,也就是后来余佳丽所说的黄翎柱时,时刻注意着院中情况的余光年夫妻自然也看到了,那样熟悉的黄条布卷,两人在水月村里看过。 那会,余光年夫妻难以形容他们心中的震憾。 在水月村里,会摆这样的阵法,并能摆这样有效的阵法的人,只有受到诅咒的余家长女才会 余光年眸色默淡“那个时候,我们想到了离开水月村多年的余菲” 在看到黄翎柱摆成的阵法前,余光年夫妻便受到了指示,让两人尽快引展颜、阴十七、花自来等人进水月村,但在看到黄翎柱之后,两人开始觉得坛中女尸与无头男尸怕是真与水月村脱不了干系。 至少那个频频在暗中指示他们的人,十有就是余菲 余光年夫妻的说法,无疑证实了余菲并非是坛中女尸并,而是埋尸者。 展颜问“你们有见过余菲么” 余光年摇头“没有,她从来不会露面,她还告诉了我们,院中的阵法本来是用来对付先我们一步住在这里的余武,但阴差阳错的,余武与他的女儿余秋实也得到了应有报应,所以最终这个阵法却是成了困扰我们的鬼音” 阴十七听着,心中疑团是越滚越大 “对付余武为什么不都是水月村里的人么余菲为什么要对付余武还有,那院子里的阵法不是叫缚灵阵么这个阵法不是说是缚住冤魂怨气之用么怎么还会有什么怨气极重的鬼音折磨你们” 余光年对阵法终不比余氏了解得多,于是换成了余氏回答阴十七的问题 “阴快手居然连缚灵阵都知道了,看来水月村一行,你们不但替我们除去了残害了我们近百年的金蚕蛊,还了解到不少关于余家长女的事情,但阴快手大概还不知道,院子里的阵法并不是缚灵阵,而是与缚灵阵摆法相同,葬穴却绝然不同的聚邪阵” 聚邪阵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阵法。 阴十七道“你这是从余菲那里知道的” 余氏道“不,余菲没有告诉我这些,这些都是以前在水月村里听徐姐说的,徐姐说余家受到诅咒的长女,要为善很容易,要为恶也很容易,缚灵阵与聚邪阵便是最简单的例子,我也不太懂阵法,只是余菲曾说过,为了将埋坛中女尸的院子弄成一块阴地,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缚灵阵与聚邪阵摆法完全相同,差别只在于尸骨所葬之处。 缚灵阵不拘什么地方,只要不是阴地便成,聚邪阵则完全相反,除了在阴地摆阵,其他地方不会有任何效果。 余菲还活着,坛中女尸便是她制造出来的,她是埋尸者,那么她埋的女死者是谁 余光年夫妻都说不知道,余菲没有告诉过他们,而他们也是在阴十七发现坛中女尸之后,才知道自家院中埋有尸骨的事情。 展颜道“每回给你们下指示的时候,余菲用的都是什么方式” 余光年道“字条。” 展颜问“那字条呢” 余光年听到这个,与余氏互看了一眼,皆是神色萎顿 “烧了,每回余菲都要求我们看完就得烧了,我们也想着有朝一日,那些字条可能有用,但我们没有办法,我们的命捏在她手上,只能听她的指示行事。” 阴十七冷笑“你们的命” 想到金圣洞中的惊险,阴十七便抑制不住被这些水月村人耍得团团转的怒气。 余氏看着阴十七脸上那冷若寒冰的讽笑,低下首去,万分无奈中透着不得已的矛盾 “我们也不想的谁也不想成为沾满血腥的恶徒我们不想的” 余氏的自辨并没有让阴十七的怒火有所减,反而如同助火的油般,嗤一声将她心中的火令到最高点。 阴十七深深吸入呼出两个来回后,她力求平静地问道 “无头男尸是不是就是余武杀了余武的人是不是余菲与余水合力杀的” 余氏似乎还沉侵在身不由已的悲惨人生中,无法自拔,余光年也忙着抚慰她,但两人一听到阴十七的这个问题,皆面露惊叹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又道“怎么余菲没有跟你们提过无头男尸是怎么回事” 展颜道“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提到了,且还被十七说中了,是么” 确实。 如展颜所说,余光年夫妻的反应已直接回答了阴十七的问题,可她想,她应该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余氏道“是那无头男尸就是余武,可阴快手是怎么知道余武是余水与余菲合力杀的” 阴十七道“余水早就承认了他是凶手,而余菲不惜用一条人命造个聚邪阵来对付余武,可见余武曾做过什么事情令余菲痛恨至极,既如此,那么余菲杀了余武泄愤便是迟早的事情。” 余光年夫妻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 展颜问“余菲与余武到底有什么恩怨” 阴十七也很想知道,可接下来余光年夫妻却都是摇头,他们并不知道,只大概知道那恩怨应当与余菲当年在生下余佳丽后,便离开水月村的事情有关。 而当年余菲毅然抛下幼女离开的缘由,别说是与余菲只是同村人的余光年夫妻,怕是余得德也不一定知道。 至少水月村人都听余德海说过,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余菲为什么会头也不回地抛下幼女离开水月村。 然到底知不知道,还是得问过方知。 再问了余光年夫妻关于余文、余夏收及余武、余秋实四人,先前到县里来引外来人进水月村的事情,两人的说法证实余文对花自来的坦白并无半字虚假之后,展颜与阴十七便离开了余光年夫妻的牢房。 直到走出离余光年夫妻牢房有段距离之后,展颜便道 “余水杀人的方式直接暴力,那先射入无头男尸,也就是余武身体里的银针应当不是他射的,而是余菲动的手。” 阴十七随口嗯了声。 展颜在牢道叉口停下,问阴十七 “你在想什么” 阴十七站定,抬眼看展颜,她蹙着眉头 “我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无头男尸、坛中女尸到水月村的徐姐,总共死了三个人,三个人的死法还与三年前进入水月村的叶姓外来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借无头男尸案引来衙门的官差,再以女鬼唱戏的鬼音控制余光年夫妻引她、展颜等官差进入水月村,然后是利用徐姐之死设局,企图诬陷她与展颜。 再是余德海带水月村村民步步紧逼,随之余佳丽如同旱时雨的及时出现,再是展颜偷潜出村找外援,继而引来花自来及众衙役,还有紧追到水月村找她的叶子落。 意图烧毁徐姐的举动,她与展颜随之展开的护尸保证据的行动,她被迷倒醒后,意外听到余水的供认不讳,展颜及时赶回水月村,余佳丽对徐姐尸身出色的操纵术,村里祠堂以余德海为首牵动的暴动,最后上山。 慢慢地,她意识到余水的病态,然后找到了余德海曾提到过的余有余,并救了他,随之找到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坟包,叶子落赶到,为了证实坟包中的黄色布卷及阵法是什么,她让叶子落上山找余佳丽。 也就是她的这一举,亲手造就了她、展颜、叶子落三人差些一同殒命于金圣洞里的后来事 自无头男尸命案起,这一连串的事实发生得太快,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一直牵制着,让她、展颜、花自来,甚至是叶子落,一步一步向早就设好的轨道摸索靠近,直到悬崖。 倘若说,这一切是由余菲引线并在暗中牵制,那么她这样费尽心思引线并牵制的原因及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要么成功,除掉金蚕蛊,要么失败,让她、展颜、叶子落三人成为今年鬼节给金蚕蛊的祭品 不 阴十七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谢雪儿2310、彬殿下投的双倍月票、天涯芳草树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叛因子 展颜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或许我们能从余德海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总觉得除了把我们当利刃及祭品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原因。” 阴十七问“为什么” 展颜道“你知道为什么。” 阴十七摇头道“不,我现在有点乱,需要有个头绪。” 展颜看着确实有点茫然的阴十七“好吧,你说。” 阴十七无法理解地道“每年成为祭品的外来人皆是尸骨无存,为什么三年前的那三个叶姓外来人会成为例外” 是的,他们的尸骨被葬在离余有余家田梗不远的地方。 展颜对此也有疑问,显然他也无法肯定答案,但他确实有他的看法 “九年前,余菲生下余佳丽,与她夫君和离,再离开水月村,她夫君随后也离开水月村,自此两人下落不明,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应当与余菲离开水月村的原因有关。” 所以说,只要找到余菲或她夫君,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疑问便可以解开。 阴十七早就知道这一点,展颜的回答于她而言,完全没用。 她神色疲倦,同样难掩对展颜这个回答的失望,他不想让她失望,沉吟了会道 “还有一个可能” 阴十七亮晶晶的眼眸折射进展颜的瞳孔里,闪耀着她期待的光芒。 展颜面容柔和,千年的冰仿佛在这一刻融化,嗓音温和而迷离 “那三个坟包里埋着的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其中一个,是余菲极其在乎的人,可为了掩盖某个事实,她选择了将三个人全部好好安葬。” 阴十七没有注意到展颜说这个可能时的心境变化,她只注意到了展颜话中暗藏着的另一个问题 “你是说,余菲在三年前,很有可能回到过水月村,而且目的就是为了三个叶姓外来人中的一个” 展颜点头。 阴十七问“为什么” 突然间,展颜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他都表达得这样明白了,她居然还是不懂这是为什么。 在阴十七的追问下,展颜几近无奈地明说 “为了情。” 情 三个叶姓外来人都是男子,且死时正是年轻的好时候,而展颜说为了情爱情 阴十七恍悟“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余菲所爱的人” 那么,余武之死会不会与这一点有关 两人走过牢道叉口,再拐了个弯,便见到关着余德海父子四人的牢房。 狱卒这回没有开牢房的锁,而是候在一旁。 这时另一个狱卒从外快步走近两人,向展颜禀道 “石仵作与珍稳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说是没有。” 坛中女尸的胸骨上没有同化的虫骨,女死者果然不是余菲。 狱卒禀完便下去了。 展颜与阴十七各自在狱卒搬来的两张圈椅中坐下,圈椅离牢房前的铁栅并不近,足有三尺之距,两人的背后是另一间牢房,关的正好是曾品正与李世宝。 阴十七刚坐定,刚听到身后的曾品正道 “他是个疯子。” 展颜也听到了,他回头看曾品正,而曾品正则盯着阴十七的后脑勺,似乎他突然开口的话是对阴十七一个人说的。 李世宝学着曾品正的模样,背靠着墙,双腿盘着,坐得端正,双手随意放在膝上,与曾品正的坐姿一模一样,曾品正说完,他也来一句 “他是个疯子” 同样的话,两个声音,前一个声音是真正的老道,后一个声音是学着老道却难掩滑稽的稚嫩,但谁也没有出声。 狱卒早就领教过曾品正的聪慧,李世宝的蛮力,阴十七与展颜更是知之甚详,但奇怪的,余得海父子四人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曾品正固执地盯着阴十七,即便她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除了他以外,李世宝学他的同样执着的视线。 在曾品正入狱后,阴十七来探过几回曾品正与李世宝,她其实很欣赏曾品正的睿智、李世宝的箭术,也很可惜竟是因着各自不着调的父母便被一时的歪念毁于一旦。 她甚至想过把曾品正捞出牢狱,但曾品正却说,他不能丢下情绪无法自控的李世宝,失去他的李世宝无疑如同不安定的血刃般,随时都可暴发伤人。 曾品正说得对,她的想法过于自私了,既罔视了国法的存在,也罔顾了李世宝这个心理年龄永远长不大,永远无法照顾好自已的少年。 阴十七放弃了。 自此,她努力地不再去想曾品正这棵绝好的苗子,正如现在。 曾品正的事情让阴十七意识到自已内心深处其实也没多遵守国法,只是不得不依循国法,让骨子里的反叛因子被所谓的天理昭彰死死压制住。 在揭穿杨老伯、芳大娘就是余文、余夏收的事件上,她能冒三分的险,或许有朝一日,她就能冒七分的险。 而曾品正的存在,时刻提醒着阴十七这一点。 没有理会,不想理会,或者该说,她还无法正视这一点。 曾品正曾经动心过,也感激过,甚至在阴十七提议助他越狱的当会,他冲动得想要一口应下。 展颜能察觉到阴十七与曾品正曾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产生的微妙之感,他很想问她,而她必然也不会瞒他,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 曾品正与李世宝前后隔了一息各说了一句话之后,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还是余水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到铁栅前,兴趣浓厚地盯着对面铁栅内靠墙而坐的曾品正 “我是个疯子,难道你身边坐着的就不是疯子” 李世宝不发狂变成另一个李世宝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纯真得令人心软的乖宝宝,听到余水对曾品正说这样意有所指的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努力保持着与曾品正一致的坐姿。 曾品正的目光终于自阴十七的后脑勺移开,他迎上一丈之外的对面牢房里的余水,坚定地告知 “世宝不是疯子,他只是有点与常人不同而已。” 展颜止不住抽了下嘴角,用箭连杀了数人的人,只是与常人不同而已 现在他可以理解为什么曾品正会那样温柔地对待李世宝了。 或许从一开始,曾品正确实是抱着报复吕氏的心态而招惹上懵懂如婴孩的李世宝,但在这一个漫长的教与学的时间里,曾品正已然对既纯真又对他言听计从的李世宝有了感情,这种感情似友,更似兄弟。 他在保护他,尽他所能地保护着一个还长他两岁的人。 余水看着年纪不大的曾品正,相较于李世宝不像一个十三岁少年的高大威猛,瘦弱的曾品正就像一根豆芽,牢狱的日子更让曾品正原本就白中带黄的脸色越发白皙得透明,是那种一看便知道不健康的白皙。 李世宝心宽体壮,虽然牢里的日子一样不好过,但他的脸色看起来要比曾品正好太多。 余水的目光在曾品正与李世宝之间游移,奇异地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阴十七与展颜一直注意着,也一直沉默着。 余水的突然回身坐下,阴十七方开了口 “看到这一幕,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看到曾品正这样维护李世宝,余水确实感觉很熟悉,这一幕让他看到了同样这般护着自已的父兄。 在场的展颜、余得海、余金、余木,没有谁听不明白阴十七这一句话的含义,甚至曾品正也从中猜到了一些什么,只有李世宝仍因着曾品正阻止他重复曾品正回应余水的那一句话,而小小的不开心。 阴十七继续道“单纯胆小、胆大桀傲、凶残狠毒,三个你,哪一个才是真正最初的你” 她看着余水,眸光却落在余得海脸上。 她清楚地看到自她再次开口,说着余水三种不同的病态,余得海一张自她与展颜到时便一直绷着的脸,突然就像小鸡俘化破开蛋壳,一道又一道的裂痕逐渐出现在他的脸上。 与李世宝不同,比李世宝更严重,余水拥有三个人格。 李世宝两个人格,一个纯真如婴孩,一个残暴神箭手。 余水三个人格,一个单纯胆小,会因着回忆残杀场面而瑟瑟发抖;一个胆大桀傲,会因着余得海不堪回首记忆,而自动请缨接下回忆三个叶姓外来人被杀时的场景;最后一个凶残狠毒,如同李世宝毫无犹豫将箭头射入血肉之躯一样,他同样毫不手软地杀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阴十七又道“或者,这三个都是真正的你。” 这一次没有打着问号,她说得肯定。 其实她并不需要余水的答案,她只是借着这些发问看清楚余得海的内心,而余得海因着她的发问,继而显露出来的神色都说明了一件事。 阴十七转移了目标,她的视线像一道光照在余得海的脸上 “既然这么痛苦,村长为什么还要助纣为孽” 余得海低下了头,听着阴十七的质问,他左手不自觉地覆上额头,更慢慢遮了双眼。 阴十七看着余得海这样懊恼而又无何的举动,再道 “你并不想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有了悔意,可做为父亲,你无可避免,你无可奈何,你肩负着整个余家、整个月水村,还有余水的存亡。” 余得海遮住双眼的五指已渐渐被泪水湿润,乱抹了一把后,他抬眼看向铁栅外坐在圈椅里的阴十七 “我没有骗你,在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跟你坦白,把一切把延续了近百年的所有事情都跟你说了” 阴十七道“可你没有,你改变主意了,而令你改变主意的便是你三个儿子,是么” 余得德没有回答,但他看向余金三兄弟的目光,却很好地回答了阴十七的问题。 果真如展颜所言,余得海在暗巷中与阴十七的协议是真心的,他并没有骗她。 可阴十七忘了,余得海除了是水月村的村长,他首先是余金三兄弟的父亲,要与她坦然道出一切,他首先要面对的便是他的三个儿子。 余金看着默认了阴十七的话属实的余得海,坦言道 “那会我们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无法信任你” 余金一开口,余木也开口道 “对那个时候我们只以为你是被余光年夫妻引进村里当祭品的外来人,我们并不知道你会是衙门里的官差” 展颜道“难道知道了,你们便不会在官差的膳食里下迷药” 余金与余水同时沉默了,如同余得海一样,只有余水唇边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 展颜说得不错,即便当时知道了阴十七是官差,恐怕他们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阴十七见余金三兄弟并不接话,她徐徐点破道 “还是会的,不是么不然村长在明知道我是官差的情况下,动了想要合作的心思,却没有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的想法,因为村长明白,即便你们知道了我是到水月村查案子的官差,你们也不会收手,那么又何必浪费口舌多生事端” 阴十七的话就像是突然丢入油锅里的一滴水,即便令起余金、余木的反弹,两人诧异地看向余得海。 余金只是眸露震惊,却没有出言质问。 余木不同,他素来耿直绕不得弯,几乎阴十七的话一落,他的质问声便脱口而出 “父亲你为什么没早告诉我们” 展颜冷声讽道“告诉你们做什么让你们更好地完美谋划如何谋杀官差么” 余得海依旧没有作声,余水却在展颜的讽声之后道 “差爷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知道我大哥、二哥心中的想法。” 余得海、余金、余木三人,谁也没有想到余水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罪加一等的话来,但再想,三人又释然了。 自小,他们父子三人便在无意中得知余水得了重病之后,他们对余水便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包容纵容。 无论余水想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出水月村,他们都是想尽一切法子去做余水的后盾。 整个水月村人慢慢地也都知道余水的病,谁都离余水远远的,谁也不会去招惹余水。 谢谢eiiy、夜下幻想在10月份投的第一、第二张双倍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面愿 水月村,几乎是余水的天下。 没有对,没有错,没有国法,没有天理,只有余水敢不敢想不想。 一切,来自水月村所有村民为了自保的自私,也堙灭于人性当中藏得最深的阴暗。 因为自余家长女受到诅咒开始,自整个水月村所有村民的命运与余家长女紧紧相连在一起开始,水月村人便已丧失了人性最初的本性。 水月村人不想成为恶徒,却被迫成为恶徒,因为他们想活着,仅仅为了活着,而去剥夺了其他人活着的权利。 最终不管如何,水月村人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恶行,洗刷不清他们的满手血腥。 余水更直接,他丝毫没有想要掩盖或辨解的心思,他甚至有点兴奋,这么多年来终于遇上了对手 “不可否认,两位差爷不仅有谋,还有勇,非常感谢你们替我们除掉了那只祸害“ 祸害无疑指的是金蚕蛊,阴十七想起余关想要展颜救余佳丽的话 “金蚕蛊死后,佳丽身为余家受到诅咒的第三代长女,她会怎么样“ 问这话的时候,她同样是看着余德海问的。 阴十七知道这四人中,只有余德海是真正关心在乎余佳丽的生死,即便是喊余佳丽为表妹的余金,在真正危难面前,他也首先选择了自保,而不是余德海那般不假思索地想要冲过火线救人。 余德海瞬间一震,脸露痛苦。 阴十七见余德海果然脸色有异,追问道 “佳丽是你的亲外甥女,难道村长就不想想怎么救救她么“ 余德海痛苦的神色愈深,却未言语。 一旁的余金见状,抬眼便对阴十七一顿严词厉言 “听差爷这话,想是知道我表妹已是时日无多,既然差爷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便更应该知道金蚕蛊一死,我表妹尚未生下第四代余家长女,已是必死无疑,差爷又何必明知故问惹我父亲伤心“ 金蚕蛊一死,余佳丽尚未生下第四代余家长女,结局必死 阴十七懵了。 展颜也皱起眉头道“此话怎讲“ 余金冷笑道“那告诉你们我表妹命不长久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自金蚕蛊一死,我表妹便注定已活不过七七四十九天么“ 四十九天,七七之数 余关确实没有说过。 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在整个水月村里没有几人,被关于县衙牢狱之中的水月村人又不过十根手指头之数,余德海在阴十七问出他难道不想救余佳丽的话时,他便想到了是谁告诉了官差 “余关终究过不了余家长女的情关“ 他的声音略带苍凉,似是一无所有过后那难以言喻的悲悚,像是在感叹余关的情深,又像是在畏惧诅咒的命定。 余德海仿佛在刹那间便苍老了许多,他整了整微乱的粗布衫,顿了顿尚沾着泥土的布鞋,最后以指为梳理了理披头散肩的头发,一派整齐了许多的模样走在牢房中间。 余金愕然“父亲“ 余木已然站起身随在余德海身侧“父亲,你这是“ 余水却是纹丝不动,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沉静冷血。 展颜没有动,阴十七却是自圈椅中站了起来,她看着举止怪异的余德海,猜着他到底想干什么。 余德海慢慢跪了下去,对着铁栅外的展颜与阴十七磕了一个响头,脸上已没了泪痕,一双因悲痛而流泪的眼睛略显红肿,他一字一句地求道 “小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生,但求死,只望差爷能在小民死之前,替小民圆了九年来的愿望,小民便是死也无憾了“ 在余德海说“但求死“的时候,余金已再坐不住,他猛然起身走到余德海身侧蹲下 “父亲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余木早已在余德海另一侧蹲下,双眼泛着泪光 “父亲你忘了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回家么“ 余水仍背靠着墙安坐着,仿佛求死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他冷漠地瞧着,淡然地听着,并没有像余金、余木那样劝说余德海,只是一双细长的眼透过余德海,直直盯着站起身看着余德海的阴十七。 阴十七不是没有感受到余水对她另类的注目,她知道这会的余水是那个胆大桀傲的余水,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她无法预知,便是真的发生了,她也不会惊讶。 令她惊讶的是余德海的态度,阴十七好奇他会有什么愿望得求她与展颜帮着实现 “村长想说什么“ 展颜却在余德海跪下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余菲,那个可能是隐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她是不是早知道了这一切演化到最后,将是付出她亲生女儿的性命为代价 倘若是,这该是怎样的一位母亲 余德海没有理会身侧两边的余金、余木,听到阴十七的问话,他方再次开口 “抓到余菲,至少让佳丽还活着的时候,能见到她亲生母亲一面“ 一面,长到九岁的初面,也有可能是自出生到死亡的最后一面。 这对于一个仅有九岁的女孩儿来说,是多么残忍又悲伤的结局,可偏偏这就是现实,且无可奈何。 在这一刻,阴十七没有再怪余佳丽联合设了一连的套让她去钻,哪怕之前还有那么一丁点,此刻也尽数烟消云散,她甚至想,或许余佳丽会这么做,到头来不过是求见余菲的一面,那个自余佳丽出生便未曾见过面喊过一声母亲的余菲。 阴十七动容地道“村长在与佳丽合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刻么” 余德海道“想过,但佳丽说,只要破了余家长女的诅咒,只要能见到她母亲的一面,这一辈子活到九岁,她便算是赚到了,不会后悔,也不会怨恨。” 平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伤,余德海即便表现得再坦然接受,也难掩内心深处无法掩盖的痛彻心扉,余佳丽是他的亲外甥女,余菲只是一个负责生下来,却从未有养过一日的母亲。 余佳丽长到九岁,这九年来的每一日,都是徐姐与余德海含共同辛茹苦地把余佳丽养到这么大。 余佳丽虽自小便养在徐姐名下,成为徐姐的徒弟,养于山上木屋九载。 可这九年来,余德海付出的心力并不会比徐姐少一丝一毫,甚至好到幼年的余佳丽在未得知自已真正身世的时候,总仰着小脑袋期盼地问余德海,说他是不是她的父亲。 余得海说不是,余佳丽便会追问,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那时的余得海并没有作声,但其实在心里已然默默地回答了余佳丽,因为他想替她的母亲的那一份,双倍地对她好。 即便没有亲耳听到,只是通过余得海这样的转述,展颜也难抑对余佳丽渐浓的疼惜。 余佳丽再可恶,她终归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自小便缺少母爱,不在一个平常健全的家长大,就像他之前对阴十七所说的那样,余佳丽只不过是一个披着欺骗的外衣,内里尽是伤痕累累的真与实,这真实里包含了余佳丽在这世上九年的苦与累。 不会后悔,也不会怨恨,做尽了一切只是为了配合亲生的母亲,即便这个生母所做的一切,到最后会要了余佳丽的性命,她也像是看透世事的老人般,平静地接受死亡。 赚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居然会说仅仅只在世上活了九年是赚了 展颜看着阴十七站在铁栅前的背影,自问过余德海,余德海原原本本地将余佳丽的话说给她听后,她便这样僵站着,什么话也没再问,连举个手迈个步,或轻微地动一下也没有。 无需起身去看,展颜也知道这会阴十七的心情该是怎样的心疼,连初时未将余佳看在眼里的他,也无法不为那样坚强而有担当的女孩儿心疼,素来感性心软的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不得不说,余德海确实是一个出色的领头人。 他懂得掌握全局,所以水月村在他的治理下,数十年来一直稳当地存在着,他也懂得抓住人的软肘,自阴十七毫无犹疑地冲进金圣洞救余佳丽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阴十七对余佳丽的在意。 对此,他感到庆幸。 而同时的,他也在祈求。 当看到阴十七因他的一番话而僵立不语,背着光的脸上慢慢滑出泪珠的时候,余德海心中紧拉成一线的弦终于松了松,他阖上早蕴满了泪的老眼,泪水自皱得如沟渠般的脸上滑落。 好一会,阴十七方渐渐平复下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闭上了眼,脑海中即刻浮现出余佳丽那张便是残了双腿,却还坚强地对她笑着的小脸,她慢慢睁开了眼,眼中带厉,些微哽咽的声音含着斥责 “你是佳丽的亲舅舅,你怎么会同意这样的谋划难道为了见余菲一面,便要不惜拼上性命么佳丽只有九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她还小,她不懂,可你是她的的亲舅舅啊你怎么会不懂这样苦心积虑换来的结果,根本就不值得” 余德海被阴十七斥声责难,可他就如先前一样,默不吭声,仿佛他愿意接受一切的责难,便是再难听再严重的指控斥责,他也全然接受,因为他认定了是他的错,认定了是他的无能 余德海这样想,所以即使被骂也没想还口,甚至被骂了,他的心里还会好受些,毕竟余佳丽是他一直以来觉得亏欠最多的外甥女,他怎么可能真的不懂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看着余佳丽走上绝命之路 可他没有办法,他的心即便再难过,他也知道余菲与余佳丽说的都有道理,她们母女联手,为了余家长女再不受到诅咒的束缚而努力着,甚至愿意拼掉性命,即便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即便她们一人渴望着见面,一人竭力地避开见面,她们的目的也是相同的。 做为她们的哥哥,做为她们的舅舅,他除了支持之外,他毫无反驳的能力。 即便余德海是真的尝试过反驳,可到最后他才明白,面对整个水月村,面对近百年的违心求存,他的反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余德海沉默着,即便心中因着阴十七的斥责而翻江倒海,他也始终沉默着。 可余德海能受着,余金却是受不了了,他对着阴声怒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斥备我父亲我父亲曾经做过多少努力,每个夜里独自承担着痛苦而默默流泪的时候,你根本就没看到过余佳丽自小便被我父亲当做亲生女儿来疼,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你以为我们没有努力过么你以为我们没有劝过么可谁能听我们的是我那一声不吭便离开了九年的姑姑还是我那自小便倔强自主的表妹 她们是余家长女,她们自生下来便受到诅咒,那是不幸,可她们也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巫蛊之力,那是幸,她们在整个水月村里,比谁都要强悍,我们这些普通人在她们眼里,就是如同蝼蚁的存在那样强大的她们,怎么可能听这般弱小的我们” 几乎是用喊的,嘶声力竭地,余金几乎喊出了多年来深埋于心的挣扎与痛苦,那是在生与死的夹缝中求生存的绝望,更是在无望的岁月中被压制得不得动弹的怨愤。 余佳丽年纪小小,只有九岁,可她却说便是死了,也不会后悔与怨恨。 余金活到三十上下,有妻有子,可他却是满腹的委屈与怨念。 不同么 是的,不同。 这就是差距,人与人之间不同信念的差距。 余金说完一长串的心里话,就像是一下子掏空了所有,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也似是突然间没了一直以来的倚仗,一下子便如一摊烂泥般软坐在脏兮兮的地上。 耿直的余木难得沉默着,只是难掩身为汉子却无法保护家人的辛酸。 胆大桀傲的余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深深地埋下了头,让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谢谢西苑琳琅、朱颜小改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十殒 好吧,她承认她可能真的有点武断了。 阴十七深吸了几口气,回到圈椅里坐下 “倘若想要我们帮你实现愿望,那么村长,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给我们说一遍村长也不必再跪着求我们,无论是因为佳丽,还是因为余菲是我们必须抓到的幕后主谋,我们要破案,就得抓到余菲” 只有了解了全部,抓住了所有事情的根源,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余菲,并抓到余菲,实现于余佳丽而言,在短短九年的岁月里唯一的奢侈的愿望。 余德海听着觉得阴十七说得有道理,慢慢地也就在余木的搀扶下起了身。 但因着跪了一小会,身心俱疲的他已然无法长久站着,余德海索性又在软坐于地的余金身侧坐下,余木就坐在他另一边,余水仍靠坐在三人身后的墙边。 展颜亦道“村长方将说让我们抓到余菲,那么村长可知余菲现今在何处” 余德海摇头道“小民不知,在引差爷进水月村前,小民只大约知道小菲就藏身于昌盛街里,可现今,小民确实不晓得。” 也就是说,余菲有可能还在昌盛街里,也有可能早走了。 这可就不好找了。 展颜又问“余水可知道” 展颜这么一问,所有人皆看向最后面的余水。 余水抬头扫了一眼问他话的展颜,然后再次低下头去,半会只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铁栅 “看来差爷真是查到不少事情啊,连我与姑姑联手杀人一事,差爷都知道了” 阴十七只觉得一阵阴风突然扑面而来,她不禁站起身,看着靠坐于牢墙的余水 “你是那个凶残狠毒的余水是你在三年前杀了三个叶姓外来人,无头男尸的余武也是你杀的,是不是” 余水桀桀地怪笑起来,仿佛阴十七的质问就是一个笑话,令他抑制不住地笑得双肩耸动。 余德海与余金、余木也察觉到余水的古怪,但三人都没有反应,只是颇为担心地看着余水,他们知道这是余水的病又犯了。 展颜也注意到了阴十七说到余水杀了叶姓外来人及余武时,余德海、余金、余木竟然也半点没感到惊诧,显然早已知晓。 阴十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你们早就知道了” 余德海回过头来“小水的病我们都知道。” 展颜问“那么他杀了多少人,杀了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 余德海没有再出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而已缓过神来的余金却是起身靠近余水,忧心道 “三弟,你还好吧” 余木仍坐在余德海身侧,想是放心不下身心俱受到沉重打击的父亲,可又放心不下重病的三弟,他守在余德海身侧,头却转向余水,眸中的关心担忧与余金如出一辄。 阴十七看着这一幕,想着倘若没有什么该死的诅咒,余水也没有什么该死的三重分裂人格,其中最后一个人格还是极其棘手的人格,那么余德海这一家子其实是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满满的亲情,浓厚的血缘,这该是令人羡慕的一家。 余水即便人格分裂,但无疑他也是一个孝父尊兄的好儿子、好弟弟,面对父兄的关怀,他停下了桀桀的怪笑,再一个抬眼,落在阴十七身上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引出姑姑,差爷要不要听听” 三年前,离开水月村的余菲突然在夜里回来,她找到余德海,直接问是不是有三个姓叶的外来人来到水月村 余德海夜半被吵起身,看着眼前离家六年的幼妹,他无法置信自已看到的一切,直到余菲直摇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三个叶姓外来人的生死时,他才真正自睡梦中清醒过来。 没有回答余菲的问题,余德海清醒过来以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拉着余菲想出门。 余菲不肯,问余德海这是想做什么 余德海说,他要带她到山上木屋去。 余菲虽然离家六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水月村里的事情,余德海想带她到山上木屋做什么,她完全可以猜到,但是她拒绝了。 余德海道“小菲说,她只负责生下了佳丽,却从未养育过佳丽一日,她不配做佳丽的母亲,她带给了佳丽余家长女延续诅咒的痛苦,她没有颜面去见佳丽” 或许余菲后来会说服余德海展开这个破解诅咒,却得付出沉重代价的计划,便是因着余菲心中的这一份愧疚。 听到这里,阴十七的心仿佛好受了一些。 她想,至少余佳丽所渴望要见的母亲也并非全然无情,只是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负担,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活法,不同而已。 余菲夜半回到水月村,却拒绝去见亲生女儿一面,余德海并没有强求,因为他看到了余菲的痛苦并不比任何人少。 金蚕蛊吃人,但只在每年的鬼节进食,而祭品便是水月村人进献的外来人。 展颜问“祭品一定得是外来人么” 这个问题,阴十七也很想问,只是下意识中,她觉得那答案大概也是沉重自私的,那样一想,她便失了问出口的兴致。 而展颜替她问了出来,她才知道即便下意识回避,其实她也是知道答案的。 余德海用苍桑的声音说出来的答案,便如阴十七所料一般,果然是否定的。 祭品不是非得外来人方能成为祭品,只是水月村人不想自已丧命,便想着法子让外来人为他们的自私恶念而付出性命。 阴十七微垂了眼帘,掩盖了她眸中奇异的平静,她想起这个无头男尸案过后,她便会开始上燕京的旅程。 在那个旅程里,或许她会碰到各种事情,这些事情里有意外,有理所当然,甚至会有她绝然不想发生的事情,那么倘若她也走到形同水月村人遇到的生死决择的分叉口时,她会怎样选择 阴十七不由地想着,想得很入神,以致于展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也浑然未觉。 看着少了一些多愁善感,却多了一些猜想思虑的阴十七,展颜眸中的忧色愈显。 余菲拼命地赶回水月村,为的不是余德海与余佳丽,而是为了那三个进了水月村的叶姓外来人。 可惜当余菲听闻消息,并赶到水月村时,已是过去多日,三个叶姓外来人已进了金圣洞成了金蚕蛊的祭品。 正如余金所说的,余家长女是不幸,却也是幸的。 余菲的蛊术较之余佳丽,那强的何止几倍,当听着余德海说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尸体已被丢入金圣洞时,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余德海当时便被胆大强悍的余菲吓住了,可余菲却告诫他,不准进洞,否则她在要抢尸骨的同时,必然无法顾及他,界时他的性命多半会殒于金蚕蛊口中。 终归是怕死的,又或者余德海是相信余菲的,即便与这个幼妹时隔六年方见面。 但在见面的时候,余德海看着成熟了许多的余菲,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知不觉中,自小被他护在怀里,又当兄长又当父亲地拉扯大的幼妹,已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子,她的力气不比他大,操纵生死的能力却远远在他之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余德海在金圣洞口恍惚地站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他看到余菲将一副又一副的尸骨带出金圣洞,直到三具完整的尸骨完全摆在余德海面十七心中难掩震惊地问道“余菲的蛊术这么强连金蚕蛊都听她的” 展颜也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金蚕蛊到底有多骇人,他与阴十七是亲身经历过的,倘若余菲真的能在毫无折损的情况下,让金蚕蛊听从余菲的指令,在它的口中抢下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尸骨,那么余菲无疑是一个比金蚕蛊还要可怕上数倍的人物 余德海点头道“是的,小菲自小的蛊术却异常出众,甚至比我们的母亲尚在世时的蛊术还要强上许多” 余菲的蛊术很厉害,甚至比她的母亲余娇娇还要强上许多。 余菲时常对余德海说,当初要是余娇娇坚持在生下余德海之后,不再生第二个孩儿,那么便不会有余菲的出生,余家长女的诅咒便得断在第一代的余娇娇手里。 可终究余娇娇不忍整个水月村的人给她陪葬,她在三十岁那年的四月怀上余菲,在肚中余菲仅仅只有八个月大的情况下,她对自已下了蛊术,在十二月份的最后一日强制引产,顺利在她三十岁的最后一日,生下受到诅咒的余家第二代长女余菲。 余菲出生的时候,余德海已是及冠之年,他懂事,更晓得余娇娇原本在生下他之后,便打算不再生育,为的便是不想再生下余家长女,延续那骇人的诅咒,然而余娇娇的心肠终归是软的,她在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年时光里生下了余家长女。 在那一个余菲降生的夜晚里,屋外尽是水月村人的欢呼与庆幸,屋里的余德海却与他的父亲愁眉不展,父子二人齐齐守在余娇娇的床榻前。 余娇娇刚生产完,榻上还染有血迹,屋里到处飘着铁锈的味道,门窗不能开,要避风,于是血腥气散不出去,便越发浓郁了。 余德海回忆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有着依赖的温柔,轻声道 “母亲看着襁褓中的小菲,看着小菲小小皱皱的小脸,眼睛都还没有张开,小脑袋上也没有几根头发,对我说往后我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妹妹,还说,她虽与父亲和离了,但父亲一辈子是我与小菲的父亲,让我一定要孝顺,小菲长大了,也要告诉小菲,一定要孝顺父亲,侍奉父亲百年归老” 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眶里溢满的热泪“可是可是父亲并没有给我、给小菲这个完成母亲遗愿的机会” 余娇娇在她三十岁的最后一个夜晚生下了余菲,然后撒手而去。 没有病痛,也不是难产,甚至生完余菲后,余娇娇的脸色极好,也有力气对着余德海嘱咐了那么长的一番话,更是深深地看着她的夫君,紧紧地握住她夫君的手,没有言语,只是笑,只是温柔地笑着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比水月村里的所有村民还要健康上许多倍的余娇娇在这一夜,应验诅咒,无病无痛无端地气绝身亡。 余娇娇的头七一过,她的夫君也紧随她而去。 余德海在葬完母亲之后,又亲手葬了自已的父亲,他怀里抱着只出生数日的余菲,沉寂无声地跪在合葬到一起的余娇娇夫妻坟前说,他一定会好好带大余菲。 余菲长大晓事后,余德海毫无保留地将两人的父母亲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告诉了余菲。 当听到她差些没法出生的时候,余菲睁着漂亮的眼睛问余德海为什么 余德海说,那是因为母亲并不愿意余菲受到同样的诅咒,受到命定活不过三十。 阴十七突然间软了软腿,她后退了一步,险些站不稳。 展颜及时自身后扶住了她,阴十七却没有去看展颜,甚至展颜在她耳边问她没事吧,她也无瑕顾及,只看着余德海问 “倘若金蚕蛊没有死,那佳丽在生下余家第四长女之后,也只能活到三十岁” 余德海沉痛地点头“小菲今年已经三十,她的命仅余四个多月的日子可活了” 余菲今年三十岁,那么余德海便只四十五岁,可事实上,余德海的外形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总让人觉得他该有五十多岁了。 阴十七慢慢站稳站直,她回头看了眼展颜。 展颜眸色坚毅,看着她坚定地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余菲都不该杀人” 是啊,不管是为了什么,谁都没有任意夺取他人性命的权利。 余菲没有,余水没有,水月村人也没有。 在他们杀害活生生的人后,不管冠上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他们触动国法的犯罪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 说叶良 “我知道” 叶子落的声音突然插入,引得众人皆向声源处望去。 他刚从方城叶家回来,一回来听闻阴十七在牢狱里审问犯人,他便未曾歇过脚,脚尖一转向,便也来了。 叶子落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慢走近阴十七与展颜所在的位置,最后停在阴十七的身侧 “那人叫叶良,是叶京的小叔父。” 叶良,三十多岁,未婚无子,无妻无妾,至失踪身亡都是孑然一身。 阴十七喜道“子落,你回来了” 叶子落点头“嗯,回来了,你的伤可好全了” 阴十七道“早好了” 叶子落还想说什么,但透过阴十七的另一侧,有一道视线极其不悦地落在他身上,他微侧脸看去,见是展颜,不禁温润一笑 “展兄” 展颜随口嗯了一声,却再无下文。 铁栅内的余德海父子四人自然认得叶子落,虽不知道叶子落是什么身份,但他们都知道叶子落就是与阴十七、展颜一伙的。 一听叶子落轻易便说出一个名字来,余德海急声问道 “这位差爷,你说的叶良可真是我家小菲的意中人” 叶子落看向余德海“我并非官府中人,村长不必喊我差爷,至于叶良,我可以肯定,他确实是余菲的意中人。” 余金问“你为什么能这样肯定” 余金知道这个人于余菲而言,是怎样的一种意义,不禁插嘴多问了一句。 叶子落也不恼余金的质疑,只是略微看了余金一眼,便回到余德海脸上 “十年前,余菲曾出过水月村,她大概只跟你说,她在洪沙县待了近一个月,其实不然,余菲在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是待在方城,与叶良偶然相识,后来便逐渐互相倾慕。” 本来那个时候叶良已打算先禀明家中父母,争取父母长辈们的同意之后,再到余菲家上门提亲,自此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然而,就在叶良归家禀明父母之际,余菲却悄然离开了。 自此,毫无音讯。 叶子落道“叶京跟我说,叶良当时已二十有五,在家族中算是晚婚的了,叶良的父母也非有门第之见,只是叶良素来有他自已的主意,总说不能随意娶一个女子进门,倘若他对她无意,娶她进门那便是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叶良坚持,他的妻子必须得是他钟情认定的姑娘。” 所以当叶京归家说有要娶的良家女子时,叶良的父母其实是高兴坏了,二老连问一声是哪家的姑娘都没问,便一口应下了。 似乎只要是叶良肯娶,只要能为叶家开枝散叶,二老便不会过问那女子的家境。 反正叶家富贵,那女子的家境便是再贫穷再不好,他们叶家也养得起。 余德海听到余菲在十年前,竟然私下与方城叶家男儿痴心相许,又得叶家长辈同意,只要余菲一个点头,她便能自此当上少夫人,过上富贵悠闲的大好日子,可就因着余菲是受到诅咒的余家长女,她便转身离去,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幸福 怪不得,那时的余菲一回到水月村家中,便点头答应成亲生子。 那个时候的余菲,该是伤透了心的。 余德海此刻已信了叶子落的话,他垂下头去,眼里含着泪。 叶良与余菲相恋,却无法相守,因为余菲并没有忘记她命定的使命,还有命定的短短三十年。 在余菲二十年的那年,她遇到了令她心动的良人,却在转身,她便嫁给了余德海早早为她定下的夫婿,然后在隔年生女,自此离开水月村。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会去哪里。 但在此刻阴十七想来,恐怕余菲离开了水月村后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方城。 因为方城有叶良,即便不能与他相守,余菲还是割舍不下这段初动的感情。 阴十七问“那么后来叶良到了洪沙县,又是为什么还有,当时跟在叶良身边的两个人,是叶家的什么人” 叶子落道“跟在叶良身边的两个人也是叶家的子弟,只不过并非如同叶良一样是嫡出,而是庶出,与叶良是堂兄弟的关系,至于叶良在方城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来到洪沙县,却无人晓得。” 叶良是叶京最小的叔父,两人年纪差距甚大,发生余菲与叶良两人的事情时,叶京还是一个不太懂事,整日只知道惹事生非的少年,与叶良也不是很亲近。 这回叶子落到方城叶家,便是为了帮阴十七查明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为何会到水月村的事情。 然叶良与余菲的事情是在外面偶尔相识,余菲更是连叶家大门都未进过一回,叶家人除了叶良的父母有印象之外,其他叶家人根本就是一片茫然。 再提到叶良的时候,叶良年迈的父母再次禁不住悲伤,痛哭得叶子落的心着实不安,颇为自责。 随之,方城叶家的家主便让叶京全力配合叶子落查清楚,当年这件并不受重视的陈年旧事。 有了家主的撑腰,叶京找起人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历经两日,终于让叶京找到几个十年前跟在叶良身边的老仆人,方得来这些叶子落方才说出来的当年事情经过。 可事情查问到叶良突然间带着两个庶出堂兄弟离开方城,而到洪沙县的时候,那几个老仆人便纷纷摇头说不知道了。 当年叶良是悄然离开的叶家,除了两个执意要跟着叶良出门的庶出堂兄弟,叶良谁也没带出门,甚至不许他们在后面偷偷跟着,说要是被他发现了,便打断谁的腿。 叶良这一威吓,谁也不敢再跟,明的暗的都不敢跟了,只得到叶良父母面前去说。 只可惜那会,叶良的父母也未曾想过叶良这一走,便会永无相见之日。 当时,二老听到叶良身边的小厮那样来禀,只说不跟便不跟吧,反正叶良身边不是还跟着两个庶出的堂兄弟么,多少能互相照应,况且叶良也非头一回这样独身离家了,每回也都没缺胳膊少腿地回来,不会有事的,过段时日便回来了。 可叶良却未再归家。 叶子落问阴十七“那三个坟包里的尸骨都是叶氏旁枝的子孙,方城叶家希望能将他们的尸骨迁回祖坟里安葬,倘若那里再无需探查什么关于案子的线索,我想现在就让叶京去安排一下,到水月村去把叶良与他的两个庶堂兄弟的尸骨挖出来,好迁回方城叶家的祖坟里。” 阴十七道“你去安排吧,那里已经没什么线索可探的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还没知道的,那里也再探不出什么来。” 叶子落轻嗯一声,继而转向展颜 “那么,还要有劳展兄与衙门里的兄弟说一声,好让叶京带人进水月村,顺利到三个坟包那里去。” 叶子落指的衙门兄弟自然指的是,守在水月村,将水月村围成铁桶的三个快班衙役。 展颜道“好。” 无论是谁,谁都想在死后能落叶归根,回到最初成长的地方。 叶子落的要求是人之常情,即便展颜有点不悦叶子落与阴十七那亲昵的模样,他也不能因一时之气而违心地为难叶子落。 得到了阴十七与展颜的首肯,叶子落很快退出了牢狱,让候在衙门照壁处的叶京赶紧去操办迁叶良三人尸骨回祖坟的事情去。 叶子落虽带来了谁是余菲有情郎的消息,但他也只查清楚了叶良与余菲相识,并相恋却无法相守的经过,而自叶良在三年前突然离家到洪沙县的事情,却没能打探出来。 那么叶良在三年前,本来好端端待在叶家的他怎么会突然来到洪沙县呢 又是为什么执意不让仆人跟随,却让两个庶出的堂兄弟跟在左右 展颜与阴十七在叶子落离开牢狱不久,两人也离开了牢狱。 余德海能说的已然全说了出来,余金、余木知道的不多,基本他们知道的,余德海已交代出来,而余水显然深浅不知,变成第三个残暴人格的余水无疑是危险的,再耗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还得小心不被余水误导。 离开牢狱之际,阴十七身后紧紧随着三道视线,她不回头也知道,一道是残暴余水的,一道是单纯李世宝的,最后一道当然是让单纯李世宝学得有模有样的曾品正的。 展颜也感受到了。 直到出了牢狱,展颜方道 “你和曾品正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问这话的时候,展颜努力回想了下,在曾品正与李世宝关入牢狱之后,阴十七曾有的那几次探监,都是带着曾品正的母亲姚氏,及曾品正的妹妹曾品慧进来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阴十七与曾品正能发生些什么,或说些什么 展颜的直言不讳,让阴十七心里突然就松了松,左右瞧着无人,她掂起脚尖在展颜的耳旁轻声道 “我想让曾品正越狱,可他没能同意。” 想了又想觉得不对,她又补弃道 “不对,他是心动的,但前提是,必须得带李世宝一块走。” 展颜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 当阴十七掂着脚尖在他耳旁说话的时候,那微微痒痒的气息直吹进他心坎里,让他在怦然心动的时候,她又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不是大事,实则能大到捅破县衙大梁的事情。 这无疑是个吓人的重磅消息,足以让展颜微妙的心思刹那间便被尽数扳正过来,好似是阴十七挑起了火,然后又在下一息浇下冰水,大起大落地让他愕然,及恼火。 阴十七说完便松下了掂得有点辛苦的脚尖,微仰着脑袋看着一脸深不可测的展颜,暗吞了吞微怯的口水后,瞬间觉得在老实坦白之后,她也该大胆地自辨一番,于是斟酌了又斟酌道 “我知道这很不应该是不可取的但是” 但是个老长,阴十七趁着这个尾音空档观察了下展颜的反应,还好,不再是一脸懵又想揍她的矛盾眸色,而是微微有了泄火的痕迹,证明她斟酌对了。 胆气在瞬间蹭的一声上升到一个高度,阴十七舔了舔唇,微觉得润了些后,又道 “但是最后我放弃了啊这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所以过往云烟到底为什么飘来,咱就别追究了,对不对啊展大哥” 展颜听着,看着,就是没什么反应。 就在阴十七诧异不解地看着展颜,期待他的反应的时候,展颜的目光却落在被阴十七舔得湿濡的朱唇上。 盯着的当会,展颜不自觉地暗吞下口水,然后为了掩盖这一失态,他握拳举至唇边,轻咳一声道 “走吧自来也该回来了。” 花自来去探余佳丽那边的话,算算时辰,确实该是时候回来了。 阴十七随即欢快地跟上,心道展颜没怪她,实在是太好了 她追上展颜的步伐时,便听到他道 “接下来的首要,便是要找到余菲,余水那个提议不错,我们可以考虑一下。” 一提到案子,阴十七瞬间收起所有其他的情绪,点头赞同道 “嗯,只剩下不知道叶良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到洪沙县来的缘由了,还有余光年家院子中的那一具坛中女尸到底是谁,我有个预感,总觉得这具女尸和叶良为什么到洪沙县的缘由有关系” 展颜见阴十七一提到案子,便十分精神,且很快进入状态的模样,心中暗忖,他心爱的姑娘什么时候能将那个聪慧的脑筋,也挪一点用到他对她的感情上 要直接表白,现在不到时候,也并非最好的时机。 毕竟前路漫漫,目光所及,无不是遍生荆棘,他怕旁人伤到她,更怕到头来,伤她最深的是他自已。 阴十七拿手在展颜眼前来回挥动,朱唇一上一下地张合 “展大哥展大哥展大哥” 展颜抓住她挥个不停的手,问阴十七 “怎么了” 阴十七新奇地道“展大哥,你刚才魂跑哪儿去了我问你半天,你都没反应” 展颜择善而从道“问我什么” 阴十七微眯了眼,拿斜眼瞄了展颜半晌,突然道 “展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谢谢eiiy的双倍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 劫十七 展颜没有回答阴十七,而是加快了步伐往吏舍走去。 那明显不想作答的态度,让阴十七有点奇怪,但也识趣地没再追问。 两人刚到吏舍门前,便碰到慌里慌张的花自来 “不好了余佳丽不见了” 阴十七问过余德海,传言中是余珍绘生下余娇娇后,以死对余家长女下的诅咒,这是为什么 可惜余德海并不知道,他说只有余家长女在生下下一代长女之后,便会自然而然地知道,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大概觉得这该是诅咒的一部分,生下余家长女,然后就可以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受到诅咒。 所以说,已生下余菲的余娇娇死了,还未长大的余佳丽也不到知道的时候,只有余菲是生下了下一代余家长女,且还活着的余家长女,只有她知道为什么。 当听到花自来嚷着余佳丽不见了的时候,阴十七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余菲。 除了余佳丽是自已走了之外,另一个可能便是余菲带走了余佳丽,可为什么要带走尚在养腿伤的余佳丽呢 阴十七在与展颜、花自来分头去找余佳丽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其中一个念头最有可能,也惊得她连跑着的腿也不自觉快了几分。 昌盛街、水月村、牢狱 三个地方,都是余佳丽消失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昌盛街是因为余菲可能就隐在其中,水月村是余佳丽、余菲两人成长的家,牢狱是关着余德海父子四人的地方,三个地方,三个人,分开了行动。 临分开前,展颜交待了阴十七要小心,毕竟遇到余佳丽还好,遇到余菲的话,那是险是安就很难预测了。 至于花自来留守牢狱,至少是在县衙里,有衙役、狱卒帮忙守着,展颜并不怎么担心花自来,但还是嘱咐了句,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花自来也瞧出展颜对阴十七的担心,不由提出让他去昌盛街,阴十七留守牢狱。 展颜没有异议,他只是看着阴十七,让她自已决定,也是知道他劝不了她。 果然,阴十七没有同意。 她去昌盛街,那是因为她在昌盛街生活了五年,很是熟悉那里的地形。 但其实她更想去水月村,只是水月村较远,得骑快马,她偏偏对马儿又是逢骑必摔,没有法子,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到昌盛街查探余佳丽与余菲的踪迹。 展颜与阴十七各带衙役,很快出发。 花自来则调动狱卒,越发严加看管牢狱。 对此,吕典吏出奇地安静,竟不像往常般唠唠叨叨,发泄不满。 花自来不甚在意,只将全副心神放在看紧余德海父子所在的牢房中。 翻了整整一个时辰,阴十七带着人几乎将昌盛街给翻了个底朝天,因为知道她是在找凶嫌,百姓也很是配合,但却仍没有发现半点关于余菲或余佳丽的踪迹,这让她不由想到了水月村。 怕有什么遗漏,阴十七带人又翻了半个时辰有余,最后还是无果之后,她便带人回到了衙门。 刚进衙门,一个狱卒便白着脸色向县衙大门这边跑来,待看清了刚进门的人竟是阴十七之后,他几欲要热泪莹眶 “阴快手不好了牢里出事了” 连着三句抢天呼地的大喊,语调中带着快要急死的焦燥,阴十七顿时脸色一变。 早在这个要冲出衙门到昌盛街找阴十七的狱卒之前,花自来已派了一个衙役去找回阴十七,但等了两刻钟,也没见回来,这才又派出这个狱卒再到昌盛街去。 先前那衙役大概也是与阴十七错身而过了,毕竟昌盛街在洪沙县里算不得最大的街,但那么多条胡同也够让人绕晕在里头,衙役又是一个人,倘若阴十七走胡同尾,他则刚进胡同口,要擦肩错过,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花自来也是急晕了头,待后来急等不到,方想到这个漏洞,不禁赶紧又派了狱卒出衙门。 之所以先前花自来只派了一个衙役去找阴十七,也实在是因着大部分衙役皆被调到水月村去,镇压民风强悍且国法之念薄弱的水月村村民,衙门里余下的衙役再除去另两个捕快吏房正在查办的案子,已是少之又少,能尽用的只有牢狱里的狱卒。 阴十七急匆匆到牢狱时,吕典吏早急得满头大汗地杵在门口,一见她便迎了上来,说赶紧的,花自来在里面已经快镇不住了 阴十七一听脸色更不好了,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关押余德海父子四人的牢房前,却见花自来已被一名美丽的妇人劫持了,一把晃着冷光的匕首架在花自来颈脖上。 这时阴十七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 她一路过来,竟然没有想到任何一个狱卒 不仅是狱卒,连牢房里关着的囚犯也像是陷入熟睡般,个个趴在牢房中呼呼大睡,连曾品正与李世宝也不例外 阴十七看着仅离她数步远的妇人,她觉得这妇人太可怕了。 居然能这般轻易地入侵县牢,并控制了那么多人 阴十七力持冷静地问道“你是余菲,你对他们都做了什么” 美丽妇人确实就是余菲,她并不惊讶阴十七能一眼地看出她的身份 “放心,我只是对他们下了一些的辜术,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在我们安全地离开这里之后,他们自然会清醒过来的。” 阴十七看一眼余菲身后牢房里的余德海父子四人,却发现仅剩余水清醒着,而余德海、余金、余水皆同其他囚犯一样沉睡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菲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花自来的颈脖立刻因着她的动作而显出一条细细的血丝来 “想让阴快手跟我走一趟。” 花自来因惧着余菲手中的匕首,怕一个乱开口或乱动便让自已的喉咙割出一道血口来,所以自阴十七进来,他也没开过口,但这会他已然忍不住 “十七你快走去找展大哥别听啊” 余菲并没有出声阻断花自来对阴十七说的话,只将手上的匕首再往下压了一压,花自来颈脖上那一条细细的血丝立刻见深,艳红的鲜血即刻冒了出来,很快染红了匕首的刀锋。 花自来因突来的疼痛惨叫一声,这一声落在阴十七心上,直如打鼓一般,轰隆隆得让她心中一片纷乱。 她得救花自来,她不能眼看着花自来被彻底割喉 可要怎么救 真要像余菲说的那样,跟余菲走一趟么 想了一会,这一会其实时间并不长,甚至是很短的,只是在阴十七与余菲的对恃中,她感到一息如一年那般的漫长。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余菲到底想做什么,虽然她与余菲无怨无仇,按道理余菲没有要她命的理由,可谁知道呢,余菲并非平凡的普通人,她不能以平常人的心态去衡量余菲的一切举动。 阴十七道“花大哥,你不要再说话了,她真的会要了你的命的” 余菲笑了笑“阴快手很聪明,看来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了。” 阴十七道“放人,我跟你走” 余菲道“好。” 说放人就真的放人,在阴十七眼前,余菲很是轻易地就将匕首移开了,似乎并不怕阴十七与花自来会做出什么旁的举动来。 阴十七起先并不是很明白余菲为什么会这样笃定,但下一刻她明白了。 在余菲松开对花自来的劫持之后,花自来就像一摊软泥一般滑落地面,整个人像是软骨一样怎么挣扎也无法起身,似是没什么力气,且很快昏睡过去。 阴十七急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菲一边招手让余水走出牢房,一边回阴十七的话 “没什么,不过是与其他人一样陷入沉睡而已,时辰一过,自然就醒了,我虽杀过人,但也不是见谁都杀的嗜血之徒。” 余菲没有骗阴十七,她说的是事实。 倘若她是嗜血之徒,这整个牢狱早成了炼狱之地。 余水走到余菲身侧便停了下来,阴十七看着余水,觉得有些异常。 余菲见阴十七神色,竟是没等阴十七开口问,便解释道 “他杀了我最爱的人,即便他是的亲侄儿,我也不会放过他” 阴十七问“谁告诉你,他是杀害了叶良的人” 余菲勾起一抹笑,一副很乐意为阴十七解答的模样 “吕典吏告诉我的,他听到了你与展捕头审问的时候,余水亲口承认的话。” 吕典吏 没错,余菲既然已经控制了整个牢狱,那么吕典吏不可能例外,那个在大门口迎向她的狱卒也是一早被余菲控制了的人 阴十七没有再说话。 走出牢狱的时候,余菲竟没有对阴十七做一些什么威胁性命的事情,她并不怕阴十七会中途逃跑,或大声嚷嚷起来。 因为阴十七深深明白,余菲能控制牢狱里的所有人,不管是狱卒还是囚犯,那么要了他们的性命同样易如反掌。 在这一刻,阴十七才真正见识了会蛊术会控蛊的人,是多么可怕 经过吕典吏与那个狱卒时,阴十七其实并没有去看他们,她知道即便去看,大概也只是看到他们眼中的愧疚而已。 那样的愧疚根本就不具任何意义。 她也知道吕典吏本性并不坏,那个狱卒也是一样,不过是受了控制,而不得已为之。 可阴十七还是听到了吕典吏与狱卒低声向她解释的话。 吕典吏说“我的小孙儿还很小,我不能让他因我而受到噬心之痛” 阴十七知道吕典吏最小的孙儿只有五、六岁,有一回她见过,那是一个生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的娃儿。 噬心之痛,余菲真是威胁人。 换做她,她必也会做出与吕典吏一样的选择来。 狱卒说“我、我的妻子快生了我、我不能” 不能什么,狱卒没能说下去,因为他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 阴十七不认得这个狱卒,只觉得有几分眼熟,该是她来牢里的时候见过一两回。 他说他的妻子快生了,未能说出来的不能,应当是说,不能让他快要为他生娃的妻子受苦,甚至受到性命威胁,最后弄个一尸两命吧。 余菲并没有阻止吕典吏与狱卒向阴十七的解释,反而特意停下了步伐,似是有意让阴十七听完他们的解释。 阴十七有点明白余菲的意思了,从善如流,也是诚心实意的,她对吕典吏与狱卒一笑 “没事,我不怪你们,谁也不会怪你们,你们的孙儿、妻儿也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阴十七看向余菲。 余菲了然道“对,不会有事的。” 得到阴十七的肯定与余菲亲口说出来的肯定,那终归是大不相同,因为蛊术是余菲下的,只有余菲亲口承诺不会有事,那才能真正让吕典吏与狱卒安下心。 阴十七也有点意外,余菲竟会这般好说话。 似是瞧出阴十七的意外,余菲微蹙了眉道 “我说过,我不是嗜血之徒,威胁他们,也不过是为了顺利进行我的计划而已。” 阴十七没有反驳,只是在坐上吕典吏与狱卒早准备好在衙门口的马车后,看了眼布帘外赶车的余水,转头便问余菲 “你不怕余水” 余菲道“他一样中了我的蛊术。” 所以,不怕。 阴十七想着余水自走出牢房,便形同没有灵魂的僵硬举止,原来是中了余菲的蛊术,怪不得余水那般凶残的第三人格会这样听话。 马车缓缓起行,车厢里坐着阴十七与余菲,布帘外车驾上坐着的是赶车的余水,他赶车赶得快且稳。 马车很快出了洪沙县城门,这一路余菲并没有开口的意愿,阴十七也满脑子想着事,两人同样沉默着,只闻马车轱轳轱轳走的声音。 在马车行近水月村的时候,阴十七想起另一事来,她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徐姐的死,是不是你下的手” 似乎并不惊讶阴十七会问这个问题,也不奇怪阴十七会猜到是她动的手,反正余菲听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 心在烧 那声“嗯”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冷冷冰冰的,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本来就等着被宰的肥猪。 阴十七又问“佳丽知道么” 余菲并没有像回应那一声“嗯”那样快,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 “事后知道,她哭了很久” 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阴十七很想问问,但奇怪地,她却没有说话。 沉默在这一刻蔓延。 心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余菲是否也一样,但阴十七看着因着风而不断撩起的窗格子帘布,心也是一起一落。 不知过了多久,余菲突然道 “知道为什么我连我大哥也施了蛊术,让他沉睡么” 阴十七没有作声,只是转过眸来,看着余菲。 余菲脸上没什么表情,木然得仿佛没有灵魂,声线也没有起伏 “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看到我亲手杀了所有人”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含在余菲嘴里,轻轻淡淡得那三个字似乎从未出过口。 倘若不是阴十七就坐在余菲身旁,又倘若她不是听觉了得,那她一定也错过这三个字。 心中是震惊的,但在脸上,阴十七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想着这“所有人”指的是谁 余菲终于有了表情,她有点惊讶 “你不问为什么么” 阴十七道“我问,你就会如实相告” 余菲看了阴十七半会“你可以试试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与对其他人是不同的。” 阴十七早察觉到了,可为什么 余菲说,因为阴十七能不受金蚕蛊那双血红复眼的蛊惑,也因为阴十七居然能凭个人的力量就从余珍绘棺椁上那些符纹中挣脱出来。 那是慑魂咒,很历害的符纹。 阴十七早听余佳丽说过了。 当时余菲并不在场,那么她会知道,定然是余佳丽告诉了她。 换言之,余菲与余佳丽已然见过。 无形之中,阴十七就意外地完成了余德海求她办的事。 余菲看着阴十七问“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阴十七反问道“倘若我告诉了你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你的外祖母余珍绘在生下你母亲余娇娇之后,为什么会以死对余家长女下那般歹毒的诅咒么” 显然余菲并不想回答,正如阴十七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一样。 余菲撇开了头,没再说话。 车厢里一下子回到了寂静的氛围。 很快地,马车停下了,余水在外面说了一声 “到了。” 阴十七道“你劫持我来,就是想让我做你万能的人质吧” 顺利通过围在水月村外围的衙役防卫,进了水月村后,再毫不费力地到余菲所想到的地方去。 余菲道“你应该知道,我能对县牢里的人下蛊术,同样能对这些差爷再下蛊术。” 余菲说得不错,那么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追问下去,余菲却没有再回答,只让她赶紧下马车。 守在水月村村头的衙役班头是肖班头,他远远见到一辆马车行驶来,就摸不清到底是谁来了,近了,马车里的人下来,他才看清是三个人,其中两人一男一女,他还不认得,余下一个,他倒是认得。 肖班头迎上阴十七“阴快手,你这是” 他看向余菲与余水,意思明显地问着阴十七。 让守在水月村里的所有衙役趴下,然后可能造成水月村村民失了约束而造成动乱,或者听余菲的,当个万能且还算自由的人质。 阴十七道“没什么,再来查探一下有什么线索。” 肖班头不认得余菲,余水刚被抓进县牢,他却是认得的,他指着余水问 “这个人” 阴十七道“哦,我带他去三年前的凶杀现场看看,再问一些问题,展捕头也知道的,肖班头,让兄弟们让开吧” 肖班头看向面生的余菲,虽还有疑惑,却也不再纠缠,往后手一挥,便让堵在村头门口的衙役们让出一条道来。 阴十七、余菲、余水三人很快通过了肖班头设的关卡,进了水月村。 水月村内也有衙役守着,走过一段,便能看到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站岗。 能通过肖班头那一关,进了村后的三人几乎一路通畅。 一路走着,那方向是直往水月村村尾的。 阴十七没有问什么,只想着展颜先前是到这水月村找人的,不知这个时候会在哪儿 会在山上木屋么 出了村尾,余菲直往山上木屋的方向走,余水一路没默,木然得像根木棍,余菲指哪打哪。 倘若只有人格分裂的余水,阴十七可以一博,但还有擅蛊的余菲,她毫无胜算。 上山后,阴十七察觉到一直尾随三人的尾巴没有,她走了一段山路后,不禁奇怪地回看了一眼。 余菲似在脑后长了眼睛,阴十七刚略回下头,她便道 “不用看了,跟也最多跟到山下,山上,他是跟不了的。” 阴十七明白了,余菲这是又施了什么手段,让尾随三人的人没法跟上山来。 几乎跟余水一样,之后的阴十七乖得像只小锦羊,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余菲后面走在余水面前上山,很快到了木屋。 本来以为会在木屋见到余佳丽,然而没有,余菲连在进木屋的打算都没有。 三人很快走下木屋侧面的一条小路。 阴十七走过这条小路,她不会忘记,这是可以前往金圣洞的小路。 阴十七忍不住了“我们要去金圣洞” 余菲没有回头地说“是的,佳丽在那里等你。” 脚步一顿,阴十七停在原地。 后面的余水也停下了,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前面的余菲察觉后,倒是露出了一抹状似不忿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阴十七分析着余菲的神色,最后道 “因为佳丽要见我,所以你才对整个牢狱下了蛊术” 不然只是为了余水的话,以余菲的能力,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带走余水,就算得控制狱卒,她也无需将下蛊的范围扩散到整个县牢。 余菲美丽的脸上无可奈何的神色更深,像是一位宠坏女儿的母亲 “九年了,这是佳丽对我提的第一个要求。” 所以,不能拒绝。 即便这得绕一个很大的圈子,也有可能自招麻烦。 阴十七道“那是因为九年来,你从来都不在佳丽的身边。” 余菲僵了下,但很快恢复,她转过头去,提步就走 “跟上,倘若没有跟上,小水,你可以把她劈晕了,再带上。” 真是暴力。 劈晕虽然不致命,但醒后后颈还是会很疼,且不舒服。 阴十七明智地选择跟上。 到了金圣洞,在洞口并没有见到余佳丽。 进洞,直到重新见到熟悉的石屋。 阴十七明白了,余佳丽就待在石屋里。 一路没有见到过展颜,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不禁让阴十七猜着,展颜是不是回县里了 也不知道肖班头能不能听得懂她的暗示,有没有去找展颜求证她所说的话 倘若能,展颜应该很快就能到洞里来;倘若不能,那在展颜往返一回水月村与县里这段距离的时间里,她将是孤身作战。 余菲一按圆石机关,熟悉的石门开启的声音落入阴十七的耳中,在完全开启之后,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佳丽” 余佳丽本来犹豫着、迟疑着、期待又害怕地站在石门前,咬着下唇看着阴十七,就是没能将满肚子的话说出口。 而阴十七这一声唤,无疑是结束余佳丽所有负面情绪的灵丹妙药,她瞬间落下泪来 “阴哥哥” 阴十七想跨过石门,伸手想抹去余佳丽脸上的泪水,但就在突然间,她被身后的余水一手带后,然后余水与余菲很快前后进了石屋,而石门则在迅速落下。 她怔愣着。 过了几息后,她终于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了余菲说的“所有人”指的是谁 阴十七拍打着已完全关下的石门“佳丽佳丽余菲,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开石门你不能这么做” 拍打喊叫无果,她又去按圆石机关。 但这回圆石就像只是一块摆饰一样,毫无作用,石门半点反应也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余菲的声音自石门后传了出来“阴十七,你快走吧,我答应让佳丽见你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我与佳丽,还有佳丽的曾外祖母,当然还有杀了叶郎的余水,我们将殒身于此,灵魂永不离开” 还未待阴十七反应过来余菲话中之意,一股热浪自石门后透出,就像一块高温得能融化一切的石壁,她不自觉地被热浪逼得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宛若鬼门关之门的石门。 在一片热浪中,阴十七没有动,没有离开,而石门后再次传来另一个声音 “阴哥哥,你快走快点离开母亲不仅放火烧了石屋里的一切,还下了咒术,这金圣洞很快便会崩塌,永埋地底” 恍惚中,阴十七好似还听到余佳丽最后放声的大喊,稚嫩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蕴含了她所有的柔情 “阴哥哥,佳丽下辈子嫁给阴哥哥,当阴哥哥的新娘” 阴十七泪在这一刻滑落“不不” 她想上前,她想去推石门,尽管那扇石门已烫得能融掉任何东西,包括她的手。 可她还是迈步上前,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推。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余佳丽死在这里,即便余佳丽已经活不长了,可不是还有七七四十九天么 为什么要提前呢 不能 不能啊 也许还有别的法子,也许还有能救回余佳丽的法子啊 怎么能放弃 怎么能放弃 就在余菲带着余佳丽、余水三人陪着躺在棺椁里的余珍绘,放火于金圣洞石屋内之后的夜里,县牢里也发生了一场大火,到底是哪里走的水,事后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最初走水的地方,是关着余德海父子的牢房。 吕典吏说,是他告诉了清醒过来的余德海,也并余菲、余佳丽、余水已死的消息告诉了他们父子三人,连余菲为什么要带走余水的原因,他也说了。 问吕典吏为什么要这样做 吕典吏说,这是余菲交代的。 余菲说,死便死了,虽不想让余德海亲眼看着她带走余水,但是她亲手夺走她自已、余佳丽、余水三人性命的事情,她却不想瞒余德海,她让吕典吏听到她已死的消息后,便去如实地告诉余德海实情。 余菲、余佳丽、余水,三人死了,由余菲亲手埋葬于金圣洞里,再崩塌到地底下去,永不见天日。 那一日,山上突然轰然作响,惊得守在水月村里的所有衙役心头一跳,水月村的所有村民也皆跑出门,跑到村尾去,看着山上金圣洞所在的方向,那接连而起的轰隆声,及不断翻滚而起的浓烟。 那是沙土,也是飞石。 可远远看着,就像一幕乍然而起的烟雾。 肖班头看着这一幕时,嘴里不停念叨着 “也不知道展捕头及时追上阴快手没那发生崩塌的地方很像是展捕头追上去的方向啊可千万别出事了” 肖班头又在心中庆幸,幸好他有派着个衙役尾随在阴十七三人后面,知道三人是到山上去了。 本来受了肖班头指派的衙役是要继续跟上山的,但奇怪地只跟到了山下,便再也无法再跟,衙役只好跑回来,如实禀了肖班头。 肖班头一听,更觉古怪,不禁又多派了几个人到水月村的每个角落去找展颜。 余德海、余金、余木,三人也死了,由余德海亲手打的火折火,由余金亲手递上的干草,由余木添上最后的一把干草,熊熊烈火瞬间燃起,浓烟很快让牢狱里的所有人大声嚷嚷起来。 这其中包括了狱卒与囚犯。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让曾品正看在了眼里,他身边仍坐着乖宝宝李世宝。 牢道上的狱卒都在救火,但时值半夜,待人全都清醒过来并快速救火的时候,一切已然来不及。 火势没有继续蔓延扩散,也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只恰恰死了余德海父子三人。 似是冥冥中注定,又似是无形中有一只手控制着。 反正死了,被烧成了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谢谢阿拍儿的评价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 双离县 得知余德海父子三人的死讯,及余菲带着余佳丽、余水于金圣洞内时,余有余、余光年夫妻、余高、余大发等人皆同时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却又有种终于解脱的庆幸,既矛盾又讽刺。 余德海刺伤余有余,却没有杀了他,那是因为两人终归是有一份情在。 那是一份同为水月村人的情份,也是一份守着同一个秘密而在同一阵营的情份。 所以余德海死了,余有余是这几人中最伤心的一个,他哭得不能自已。 而最后一个人,余关,他却像是突然间被夺去魂魄的躯壳,双目木然,靠坐在墙角处,自始至终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似是一块石雕般,仿佛不是一个活人。 当时展颜听肖班头说,阴十七带着一男一女上山去了之后,他便感到不对劲,拼了命地赶到山上。 找了木屋,没人。 他又跑进金圣洞去。 远远地,他便能感到洞里的高温,近了才发现那股热浪是从石门后传出来的。 石门已被烧得犹如一块火石,而阴十七居然想去推开石门。 没有任何言语,心急如焚的展颜只在瞬间靠近,又在瞬间将阴十七劈晕过去,果断地横抱起她,卯足了劲,身轻如燕,拼了命地往洞外飞逃。 跑出来后,展颜看着整个金圣洞原来所在地方完全凹进去,被沙土掩埋得不见半点金圣洞存在过的模样,好似那里原本就是一块平地,一方荒土。 那不可思议的景象,直教展颜一阵后怕,再低头看了眼被他劈晕抱在怀里的阴十七,背脊禁不住爬起一线冰凉。 事情过去两日后,阴十七坐在自家院子药圃旁,手里拾掇着草药,问站在她身侧的展颜 “余关还是老样子” 展颜道“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阴十七轻哦了声,没再问。 过了一会,阴十七想起另一件事,很是平静地转述给展颜听 “对了,余光年家那具女尸,余菲说,是当年给叶良与余武牵线相识的女子,那女子具体叫什么,哪方人氏,余菲也没说,只说那女子会唱戏,尤其窦娥冤唱得极好。” 余菲还说,倘若不是那女子贪财,收了余武的少许碎银,便将到洪沙县寻找阴家女下落的叶良三人引到余武面前,那么叶良与他的两个庶出堂兄弟,便不会早早殒命于水月村。 所以,余菲弄死了那个女子,并布下聚邪阵,闹得当时还住在那民舍里的余武、余秋实不得安宁。 而在余有余家田梗不远处的三个坟包里,余菲给布下的才是真正的缚灵阵,因为叶良三人死得太惨太冤,余菲不想叶良变成厉鬼祸害水月村。 当然,这鬼怪之说到底是不是真的,阴十七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信吧,其实她不大信。 不信吧,她偏偏又能看到死者亡语。 还有余秋实,余菲说她没杀余秋实,不过是在追余秋实的路上,余秋实禁不住害怕,最后自已投了河。 尸体许久没浮上来,那时余菲还以为余秋实命大,没死。 但在此后一个月的风雨过后,余菲便听闻了那条河浮出一具女尸,都澎涨腐烂得无法认清面目。 余菲没去看,她知道那应该就是余秋实的尸体了。 至于余珍绘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在生下余娇娇后,以死对余家长女下了诅咒,余菲终究没有说。 每每提到,余菲总抑制不住一脸的愤恨。 就在前往金圣洞那段路里,阴十七纯属没话找话随口再问时,余菲不知怎么地,竟是隐隐约约说了四个字 “那是耻辱” 什么意思,阴十七没能明白。 余菲也不肯再多言,仿佛那四个字还是她被阴十七问急了,方脱口而出的愤慨。 再多,已无。 阴十七缓缓说着余菲带她与余水到水月村,并上山到金圣洞,这一路上余菲被她有意无意间探问逐渐披露的内情,说完了,她听得展颜轻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等会,又听得展颜道 “已经过去了,十七。” 过去了么 她有点茫然。 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那种一眼望去,前路却是一片迷雾重重的茫然。 阴十七将手中的草药放在一旁晒着草药的木架上,转过身来看着展颜,从他那如同黑宝石般的瞳孔中,她可以看到自已的倒影,那倒影里的脸满是坚定的神色 “展大哥,他们是为了找阴家女,无论燕京叶家还是方城叶家,叶家人从来没有放弃过找阴家女,我不知道燕京阴家是不是也一样,但是展大哥,我该起程了。” 她不能再逃避,不能再让叶家人,亦或她尚不知道的燕家人,再为了找她而受伤难过,甚至丢了性命。 无头男尸案告破,凶手死了,帮凶也死了,只余下一些算是有参与却未曾直接杀人的共犯,知县大人很快对一干人等有了判决。 到底什么判决,阴十七无心去听,她辞了衙门快手一职,开始准备上燕京。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衣物、盘缠,很快装成一个一拎就走的小包袱。 倒是陶婆婆自从知道阴十七的决定后,日夜地忧心,东准备准备,西念叨念叨,足足三日,就没停过。 又往阴十七的小包袱里塞了两个足足一百两的银锭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瓶罐子,里面都是一些常用、备用的草药。 草药还好,可那两个银锭子却着实吓了阴十七一大跳,她问陶婆婆,哪儿来的银锭子 陶婆婆语重心长地说,那原本是给阴十七存下的嫁妆,是从她年轻时候便早早存到垂暮之年的所有积蓄。 阴十七看着这两个银锭子,刹时觉得有千斤重,那是陶婆婆满满的爱意,满满的祝福,是从早年积到如今,对子孙能幸福安康而慢慢存满的希翼厚望。 起程告别时,陶婆婆笑着对阴十七说一路保重,到了楚京便给她来一封报平安的信。 阴十七答应了,说到一个地方,她便写一封信,让陶婆婆知道她每走一步的平平安安。 陶婆婆还是笑着,粗糙而温暖的双手包裹着阴十七的十指,嘴里直说好。 走的那一日,陶婆婆只在家门口目送着阴十七与叶子落渐渐走出昌盛街十二胡同,直到不见,她也没进家门,仿佛那样看着,还能看到她疼入骨子里去的孙女。 陈跃、胡胖子、林长生等人,则送阴十七送到了洪沙县城门外,一路走来,每个人都以关心之名对阴十七一阵叨叨。 特别是陈跃与胡胖子,两人恨不得也跟着阴十七起程,总说阴十七长这么大,头一回出门,就出了这么远的一趟门,他们实在放心不下,又瞅了眼跟在阴十七身侧的叶子落,两人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叶子落心中一阵苦笑,总觉得他就像是要带走好人家女儿的小流氓,特招人恨。 直到阴十七坐进叶子落早备好的马车里,叶子落也跳上车驾,吁的一声挥鞭而下,马车渐渐行驶出官道百丈远,也没见到展颜与花自来的身影。 阴十七在车厢闷闷不乐,撩了车帘坐到外面的车驾上,与叶子落一左一右地坐着 “子落,你说展大哥怎么不来送送我啊” 叶子落打趣道“你就问展兄为何没来,不问问花兄弟也为何没来么” 被这么明晃晃地一言戳破,真是极为不好意思的。 阴十七两抹红晕很快爬上双颊,粉红粉红的,煞是好看。 倘若她不是仍一身男儿打扮,就她这一副娇羞的模样与叶子落坐在一起,落到路人眼里,那绝对是天造地设的小夫妻双双把家还的美好画卷。 阴十七羞了一小会,觉得喜欢便喜欢了,她也不怕叶子落晓得,何况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恋爱的。 她都十五及笄了,无论放在现代还是这楚国,都算是晚恋的了,现代早恋的童鞋都在十二三岁,楚国早恋的女孩儿这会都不是订下亲事,便干脆嫁作人妇,指不定还快生娃了呢。 这般一想,阴十七清了清喉咙,顺着叶子落的话问 “那展大哥和花大哥为什么都没来送送我啊” 期期艾艾的,两颊羞色倒是褪了些,但还是粉粉嫩嫩的好模样,叶子落只瞥了眼阴十七,心中甚忧地如实相告 “展兄与花兄弟早我们一日,便离开洪沙县了。” 阴十七先是张大了嘴消化着,再是像触电般跳了起来,还险些摔下车驾,幸得叶子落身手矫健地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真摔下马车去。 震惊。惊愕,或者惊吓,皆已无法形容。 此后,她一声不吭地爬回车厢里坐着,心里蔫蔫的,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着脑袋,连鸡冠都仿佛要埋到沙土里去了。 垂头丧气,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料也料不到。 心里堵得慌,却又像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想开口,没兴致说话,连坐姿都懒得换一个,就那样僵着,又有点失望至极的颓废,整个人软得像一摊烂泥。 叶子落知道展颜的不告而别,对阴十七的打击很大,但就像展颜临行前对他说的她要是怪我,你就让她骂骂我,她要是一声不吭,你就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她是那样聪慧的女孩儿,总会想明白的。 离开洪沙县后的第一站,是方城。 这是阴十七特意交代的,因为她要到方城的叶家去,那里是燕京叶家的旁枝,她有点事情得先去办办。 问她什么事情,她只说了两个字叶良。 叶子落果真听展颜的,自他说出了展颜与花自来已先起程离开洪沙县之后,他便任着阴十七坐在车厢里,半个字不吭,也没半点动静,估计在车厢里是连移动下都没有。 近黄昏的时候,叶子落驾着马车终于到了方城叶家,就停在叶府大门十七知道后下马车,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得叶子落心中不安,直想着展颜的话到底靠不靠谱 方城叶家早得了叶子落先前的通知,知道会有贵客到府。 所以叶子落与阴十七踏进叶家的时候,叶良的父母,及另两个庶出堂兄弟的父母皆已到齐,加上叶家主事的家主,及有头脸的其他叶家子弟,齐整整地站满了前院正厅。 就像是游园里的猴子般,阴十七杵在厅中间一阵尴尬。 最后是叶子落一声令下,将闲杂人等请出正厅,连叶家家主也不例外,只留下叶良及两个庶出堂兄弟的父母尚在厅中。 叶良的父母因三年前叶良的失踪,日夜忧心,在前两日移回叶良遗骨之际,更是难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彻心扉,一夕间苍老,华发遍生。 另两位父亲及两位姨娘,也因着儿子先失踪后丧命,而满容悲色。 特别是两位姨娘,那两个庶出堂兄弟就是她们在叶家中唯一的依靠,失了他们,她们已失了倚仗,晚年的光景可见其凄凉,本风韵犹存的面容早失了光华,整个人黯淡无光。 看着眼前三对父母,阴十七眼眶一热,心头自责犹如狂风暴雨般瞬间袭卷,腿一软,便对着六人跪了下去。 叶良的父亲是族中地位颇高,也深知这位突然造访的贵客来头不小,被阴十七跪下去的那一刹那,他猛地看向叶子落。 却见叶子落缓缓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看着,受着,便好。 其他两位父亲在叶家的地位虽不如叶良的父亲,但也不是尽然无知。 叶良父亲看向叶子落询问时,两人也一同看向叶子落,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叶良的母亲尚好,毕竟是正室夫人,见识自是要比两位姨娘广,两位姨娘皆在阴十七跪下之际,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她却只是看向自已的夫君,再顺着自已夫君的视线落在叶子落身上,自然也得到了什么也不必做的指示。 阴十七对着三对父母跪下,道 “阴家十七,给你们磕头了” 接着是连磕了三个实打实的响头,每一个响头都直磕在六人的心口上。 此后不久,叶良父亲知道了那日向他们六人磕头的贵客,竟然就是他们方城叶家五年来苦苦寻觅的阴家女时,他带着一壶清酒进了方城叶家祖坟。 坐在叶良坟前,他将叶良生前最喜爱的两个琉璃酒杯倒满,自已喝一杯,洒一杯在坟前土,道 “良儿,三年前,父亲怪你心中无父无母,怪你做事不知轻重,怪你一去不回可如今,父亲知道错怪你了,你原谅父亲,我们叶家历代做为阴家家臣,尽管我们方城叶家并非嫡系,无法与燕京叶家相较,更没有资格站在燕京阴家左右,可为了阴家,这无关方城或燕京,只要是叶家人便得为了阴家人全力以赴三年前,你做得对,很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 中毒男 昏暗的灯,如跳动的黄豆。 阴十七微垂着眼帘“子落,你说那些想要来刺杀你,想要来刺探我情况的人,已经被我父兄解决了,那他们不会来了吧” 叶子落道“你不是说暂时还不想见到你的父兄么根据你的意思,我已经写了书信送往燕京,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早收到我信里传达的你的意思。” 那就是说,不会来了。 先前刚听叶子落说她的父兄,也就是燕京阴家家主与少主齐齐要到洪沙县亲自来接她时,她可是被吓了一大跳的。 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她需要一段沉淀的过程。 怕么 大概是有点怕的。 但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就像是在过一根极细的绳索,底下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便能摔个粉碎。 仿佛只要不见到她的父兄,她一日不正式认祖归宗,这个万丈深渊便不会来似的。 阴十七承认,她目前就是这种驼鸟心态。 叶子落起身道“时候不早,早点歇息吧” 或许是瞧出了她对燕京阴家那种无形的抵触,他并不想多言。 想着,等到她真正适应、接受燕京阴家这一存在的时候,他再多说一些关于燕京阴家的事情。 比如说,燕京八大世家之一的司家。 叶子落不是没查过展颜,但查的结果却不如人意,并没什么大的发现,只确定了展颜确实是燕京人氏,至于其他的却像是无形中总有一堵墙,将所有想探展颜虚实的窥探挡于墙外。 阴十七送走了叶子落,便听到他打开隔壁的客房,走了进去,再关上门落闩,她才关上房门,也落了闩。 背靠在门肩上,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旅程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已无法回头,更不容她怯懦。 睡到半夜的时候,阴十七突然听到隔壁客房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不是叶子落的客房,而是她另一边的隔壁客房。 也不知是住着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翻了个身,不想多管闲事的阴十七继续睡觉。 一大早,门外便陆陆续续有客人自客房中走出,起床洗漱,下楼用早膳,也有吩咐店小二忙里忙外的。 大部分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也有类似侍从小厮的声音,应当是在服侍自家少爷,不是嫌店小二的手脚慢,就是嫌水太冷或太热,好不容易店小二换好了恰恰好的水来,又有声音挑剔说,那水不干净,然后又是一阵数落,一阵歉意连连。 真是够了 阴十七被吵得翻身坐起,往漏壶看了眼,发现已是辰时二刻。 原来时辰也不早了。 奇怪,叶子落竟然也还没起床。 倘若他早已起床,应当会来唤她起床的。 这一路上,一直如此。 阴十七也是被习惯了。 所以自上路起,头一回自已醒,且不见叶子落踪影,她心里还真有点感到奇怪。 两三下起身穿衣,又洗漱完,一身清爽地踏出客房,脚尖一转往隔壁叶子落的客房去。 阴十七先是趴耳听了一会门,见里面尽无声音,便轻扣了两下门扉,唤道 “子落起床了今儿个阳光大好,我们出去随处逛逛” 没动静。 再唤了两声。 还是没动静。 这个情景让她有点熟悉。 感觉就像她与花自来在珑门客栈住店查案时那会一样,一早起来也是突然就不见了花自来,也是她怎么叫门怎么都没动静。 阴十七有点急了“子落子落” 拍得门扉呯呯作响,几乎楼下都能听到她拍打门扉的声音了。 不少客人惊动了,看着脸色异常的阴十七一阵私语。 徐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响声引到二楼来,他远远便看到阴十七那拍着门肩的狠劲,不禁替自家客栈的门板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幸好这门板未曾偷工减料,可谓是实打实的好木。 徐杨三步并做两步跑近阴十七时,她已拍得急了眼,一把便将门给推开了。 或是没有想到,顺利推开叶子落客房的门后,她有点怔愣。 也只一息间,她便回过神来,急步走进客房,四下两望便将小小客房给望了个通透没人 徐杨跟在阴十七后面进门,也跟着两三下望了望整间客房,然后问 “阴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啊” 阴十七也是敲得手板有点红了,困惑地瞧着徐杨 “徐杨大哥,我家子落怎么不见了” 徐杨一脸无奈“你就为着这个,一大早地拆门” 听这语气,好像知道什么 阴十七问“徐杨大哥知道子落去哪儿了” 徐杨点头“叶兄弟在辰时之前便出客栈去了,那会我正买菜回来,遇到叶兄弟就问了句,叶兄弟便说,要是你醒了,让我与你说一声,他有事出去一趟,大概早的话就午膳的时候回来,晚的话也在日暮前回来。” 可一早忙起来,他也有点忙晕了头,就给这事给忘了。 徐杨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阴十七则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出什么妖娥子就行,她可不想每一住客栈便得整出什么麻烦事来。 可了表达歉意,徐杨免费给阴十七端上早膳,新鲜出炉的素包子、鲜榨出来的豆桨,还有两块莲花牌烧饼。 阴十七笑着道“徐杨大哥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徐杨道“没事没事我姐说了,让阴兄弟尽管吃便是,剩了,我再来端回后厨去,给我家旺财吃” 阴十七问“旺财不会是一只狗吧” 徐杨摇头“不是,是我姐养的一只肥猫,整日不是吃便是睡,抓耗子不会,吃客栈里客人的残羹剩菜倒是吃得挺欢” 用完早膳,阴十七便先上楼回房,取了些许银两,又留了张说明她去向的字条给会突然回来的叶子落后,她便出了客房,正好遇到徐杨正在敲她另一边隔壁客房的门。 也是敲了有一会了,徐杨见到阴十七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打了个招呼说 “揭北县是小地方,没什么出奇的景观,但五子湖游船却是一件极雅的雅事,阴兄弟不如去五子湖游上一游” 徐杨的好意,阴十七自然承了,又问 “怎么这客房里的客人也早早出去了还是睡过头了” 徐杨摇头“不知道我试着推过,门里面是闩紧了的,人应该还在客房里,就是有点奇怪,我都快喊破喉咙了,里头便是没半个回音” 又喃喃道“没道理啊,要是跟叶兄弟一样早早出去,那门应是没闩上,一推就开的,怎么门闩了,人还能不在不成” 听到这里,阴十七再次想起珑门客栈来,问徐杨 “客房里应当有窗,会不会是从窗台出去了” 说完,连她自已都觉得不大可能。 好端端有门不走,做什么要跳窗啊 又不是鸡偷狗盗之辈,要出去便大大方方地自门出去,没道理做这样见不得人的跳窗之举来。 徐杨也否定了阴十七说的这一个可能,不过他与阴十七想的不同,理由也更直接 “不可能,这一排客房的后窗外是一条河,要是自窗台跳下去,那必得一身湿啊没理由好好地来住店,没事做什么跳窗跳河不会不会” 最终结论,人定然还在客房里的。 又问了徐杨说,住这间客房的客人是什么人 徐杨说,是一位年岁在二十上下的公子,通身富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阴十七道“或许,那位公子只是习惯了睡到日上三杆” 说着,她趴在门边上去,隔着门格上的白纱往里瞧。 这一趴门上,眼睛、鼻子什么的都得往门上靠。 这一靠,她突然想起了昨夜里,她熟睡朦胧间听到的那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徐杨听着阴十七说的可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你说得也对,这大户人家的少爷谁都有那么几个毛病,这赖着床不起睡到午膳时间,也是其中一个” 说着脸一抬,眼一看阴十七突然变得凝重的脸色,徐杨心中一惊,话也跟着断了。 好半晌,徐杨小心翼翼地也学着阴十七的姿势,整个人跟着趴到门板上去,又是瞧又是听的。 隔着薄厚适中的门扉,最上头的门格子还严严实实糊着白纱,眼睛一靠上去,入眼便是一片白茫茫,根本就瞧不到什么东西来。 至于耳朵,更是连个风声也没听到。 一片寂静。 但看阴十七那严肃纠结的脸色,徐杨又觉得该是他本领不到家,所以才没有瞧出或听到些什么来,于是不耻下问 “阴兄弟,你看到或听到什么了” 看,倒是没看到什么。 听,也没听到什么。 但闻么,她闻到了一股不是很浓的血腥味。 所以初时,阴十七的嗅觉并没有捕捉到这一股血腥味,直到趴身到门上,想到昨夜里的那一声突兀的重物落地声,她方偷偷地在门扉最上面戳了戳糊门格子的白纱,鼻子再移到那一指大的小洞上一嗅,很快便嗅到了客房内浅浅淡淡的铁锈味道。 严肃,那是因为里面可能是一条人命。 纠结,那是因为她不再是衙门官差,又是在上燕京的路上,她不想多生事端。 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阴十七也不能直言她闻到了血腥味。 毕竟隔着门,血腥味又浅浅淡淡,明显客房里的血量不会很多,常人隔着严实的门扉,还离着门内的一小段距离,实在是闻不到这样的血腥味来。 除非是习武之人,且还得是武功高强、嗅觉灵敏的人。 而她五官超强这种事情,还是不宜四处喧传的,搞不好旁人还要以为她有这样的狗鼻子,指不定就是假的,为的只是掩盖自已是犯案凶手的事实。 一想到凶手,她心中更不安了。 阴十七立刻便怂恿徐杨去撞开客房的门,徐杨问为什么,她支支吾吾道 “毕竟是住在客栈里头的,说不定那位公子是生病了这要真的病了,却无人知晓,没能及时医治,而让病越发重了,这要是严重到出人命” 说话最好的艺术,就是犹意未尽。 剩下的不明说了,由旁人自个发挥想象力去。 这想象力一发挥,往往便往最坏的方向发挥想象去了。 果然徐杨很快皱起眉“不会吧” 阴十七再接再厉“怎么不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那位公子应当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吧指不过日夜兼程赶的路,一到客栈就病倒了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而是这个可能太常见了。 徐杨就在客栈里见过不少商人,憋着一口气赶路,赶到客栈一歇下,那憋着的一口气一落下,还真就病倒了。 不过前提得是,人在路上就有生病的迹象。 回想着昨日里一早就到客栈的这位客倌,好像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病蔫蔫的模样。 这一回想不得了,徐杨赶紧退后了两步,立马做出一派撞门的架势来。 阴十七知道徐杨被她说动了,也连忙让出个位置来,又在一旁虎视耽耽,揪着时机帮忙踹一踹门板。 徐杨一脚得力,再加之阴十七的恰好帮脚,这门板一下子便被两人合力踢了开来。 门开了。 大开。 阴十七没有最先入门,是徐杨最先跨进的门槛,然后是一声慌叫 “死、死人了” 走进客房,触目所及,徐杨倒坐在地上,双眼瞪圆,指着圆桌旁倒在地面的男子一阵手颤,哑声惊喊。 阴十七走近地上躺着的男子,蹲下身去,先是做了一番大略的检查,发现男子身上并无血迹,仅有嘴角流出一撮黑浓的血,嘴唇的颜色呈黑紫,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客房内窗台紧闭,好好闩着,门也是被强行撞,才撞开来的。 除了门窗,再无出入口。 再观客房内的摆设,齐整,干净,未有一丝凌乱,毫无打斗痕迹。 从男子尸体侧躺的姿势,他是从床榻上翻滚下来的,又爬了几下,只可惜爬到圆桌旁,便断了气。 想来她在半夜听到的那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便是男子翻滚下床榻时的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 自杀案 官差很快到了。 一个捕快一个快手,捕快姓姜,叫姜大朋,快手也姓姜,叫姜生,两人还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 刚到案发现场,姜大朋便皱紧了眉头,姜生则是心口快 “唉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起自杀了” 这一叹声,顿时让站在客房门口的阴十七了悟过来敢情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不过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断言这是一起自杀案件呢 虽然说她也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且十有事实就是这个方向。 难道前两起自杀案件也是服毒死的 阴十七转头问了一下同被赶到客房外候着的徐杨,他点头道 “确实如此” 她不说话了。 今日才八月初八,这个月统共才真正过去七日。 而在这七日里,居然已经发生了三起疑似自杀的案件 不得不说揭北县的治安真是乱啊 至于为什么说疑似,简单,这自杀又不是排队买菜,一买一个准,哪能随便就有人想不开服了毒自尽。 像是例行公事,又像是类似情况已是第三回发生,且还是紧凑在七日之内,两个姓姜的官差没做太多的停留。 服毒男子的尸体很快被抬起衙门尸检,莲花客栈里也被一一盘问了下,尤其是住在死者两侧客房的客人,姜大朋盘问得特仔细。 这让阴十七不禁对这位年岁约莫二十八、九的姜大朋有了一丝好感。 人命关天,即便心中有数,也得尽心尽力地认真看待。 姜大朋问阴十七“是你与徐杨一同发现的林涯” 林涯就是服毒男子的姓名,不同于莲花客栈里的其他人,他是揭北县人。 可就奇怪在这里。 一个本县人,居然和外县人一样投宿在客栈里,怎么想都觉得事出有因。 阴十七道“是。” 再将一早发生的事情与姜大朋说了个大概,姜大朋早盘问过徐杨话,一听,与徐杨所言都能对得上,便继续下一个问题 “听徐杨说,你进客房后还查探了一下林涯的情况” 阴十七道“是。” 姜大朋眯起了眼“为什么” 旁人一见到死人,都是一副惊恐的模样,就像徐杨一般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哪有人会那般镇定地进门,不慌不忙地查看起死者情况的 很可疑,实在太可疑了 接收到姜大朋眼里的疑心,阴十七也是早有心理准备,在她蹲下身去看服毒男子尸体情况时,她便想到这一刻了。 很是无奈的,也是已无法隐瞒,阴十七如实道 “不瞒姜捕快,在下是洪沙县人氏,本在洪沙县衙里做了一名小小的快手,月前因着有要事得前往燕京,所以便辞了衙门里的差事,与兄长一同起程赶往燕京,昨日则到的揭北县。” 原来是途经此地。 姜大朋明白了,再一个高兴 “原来还是邻县同僚兄弟啊” 阴十七笑了“早辞了差事,已不再是衙门的人。” 姜大朋咧开嘴笑着“诶,阴兄弟这说的什么话即便现今阴兄弟不再是衙门里的官差,这曾经是便算是我姜大朋的兄弟了” 很是豪爽的性格,与林长生有几分相像,年岁又相当,这让她不禁想着,两人若碰到一处,铁定能处出狐朋狗党的气质来。 心中如是想道,嘴上还是得客气客气的,阴十七一礼道 “承蒙姜大哥看得起,十七不胜荣幸” 礼多人不怪,何况是像姜大朋这样的直爽性子,当下更是对阴十七怎么瞧怎么顺眼。 但再怎么顺眼,这话还是得问下去。 只不过先前那副公事公办,又夹带着不老实回话便得吃苦头的威喝模样,已然尽散。 姜大朋眉开眼笑,只差熊掌一挥,就免去了阴十七的盘问。 本来么,除了想了解到更多的线索之外,也是要排除一下凶嫌的可能。 毕竟案发现场虽是堪察得出一个自杀的结论,但凡事有万一。 万一,这林涯一案就与前两个自杀案子不一样,不是自杀,而是被谋害的呢 高兴归高兴,总不能昏了头。 问得差不多之际,阴十七道 “姜大哥,我觉得昨夜里那一声重响很是可疑,案发现场我也看过,那明显就是林涯滚落床榻的声音,倘若一个人真的想自杀,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最后的关头将自已摔下床去,再往外爬呢” 林涯死时是穿戴得整整齐齐,连发鬓都是梳得一丝不苟,鞋袜也没脱就躺在床榻上的。 这样整齐的穿戴,确实不像是半夜歇息的模样。 既是如此,那服毒之后突然滚落床榻而制造出响动来,又是为什么 要知道那会可是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正是人人酣睡的好时候。 那一下响动,倘若放在白日里,可能无人会注意到,即便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偏偏不是在白日里,而是在夜半好梦之际,那样的动静清晰响亮,隔壁两间客房的客人绝对能听到。 但就像阴十七一样,林涯客房另一边的隔壁客房住着的客人也是听到了,却不想多管闲事,嘟囔一声便翻个身再继续睡的主。 于是,林涯这一个在最后临死之际,突然特意制造出来的响声并没有引起注意,并得到及时的援救。 为此,阴十七与另外隔壁客房的客人蔡承望,两人皆十分愧疚。 特别是阴十七,总觉得当时她起身瞧一瞧便好了,兴许那会的毒还能解,还能把林涯救回来呢 姜大朋对垂头闷闷的蔡承望没什么反应,对同样生头闷闷的阴十七则安慰了几句 “这也是命,就算昨夜里,你听到注意到了,并起身查看,也不一定就能把林涯救回来,毕竟毒也不是那样好解的,至于你说的林涯即是自杀,为什么还要费劲地滚落床的这个疑点,我们会好好查的,你就放心吧” 姜大朋与姜生分头盘问完客栈里所有的话后,两人下楼之际,阴十七也跟着下了楼。 到了莲花客栈门口,姜大朋回头交待阴十七 “客栈里的所有人在近几日,是不能随意离开揭北县了,反正他们大都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怎么也得十五过后才会走,至于阴兄弟你与你兄长,两人既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那便趁着这几日好好到处走走看看,案子的事情么,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了” 叨叨叨的,就像一个老大哥一样,叨得阴十七心里难受的滋味都淡了许多。 姜生也一早听姜大朋说阴十七原是洪沙县衙快手一事,秉着之前还是同一职位的同僚之情,他对阴十七的热情也是如蹈蹈江水 “就是我姐夫说得对这件案子大概也就两三日便结了,界时有时间,不如我陪同阴兄弟好好在咱揭北县玩上一玩” 听到这话,姜大朋没什么反应,好似林涯是自已服毒身亡的推测已是定论一样,丝毫没觉得姜生所言有什么不妥。 阴十七却是蹙了眉。 对姜生的热情也是敷衍了几句,便互相告辞了。 不能出揭北县,却也没限制客栈里的人的来去自由。 就像水过无痕。 除了初时,乍闻莲花客栈客房里死了一个人时的躁动与惊慌之后,客栈里的人,无论是来住店的房客,还是客栈里的老板娘、伙计,俱都一切如常的模样。 后来阴十七想想,觉得大概是自已矫情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兮祸福。 多少人今日中榜提名,明日家破人亡,实在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继续为生计而劳累奔波,指不定谁便是下一个突然就没了的人。 除了表达短暂的哀悼,谁也没闲功夫去悲伤什么,何况一不是亲人,二不是亲友,哪里会有人去关心死者到底是被谋杀了,还是真的服毒自尽了呢 大概都觉得,那是官府衙门里的事情,自有官差办案,轮不到小老百姓去操那个心。 午膳用过不久,叶子落便回来了。 大概是听说了莲花客栈里出了命案,他回客栈的时候,上楼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一样,连徐莲花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心思理会,只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便直往阴十七的客房走去。 一会又从客房里出来,因为阴十七根本就不在客房里。 叶子落左右看不到店小二或徐杨,只好走向楼道口,十足像是在等他的徐莲花,温言问道 “老板娘,不知可晓得与我同行的兄弟去了哪儿” 徐莲花瞥向叶子落手里还捏着的一张字条,柔柔媚媚地反问道 “阴兄弟不是给叶兄弟留了张字条么怎么没说去哪儿” 叶子落甚微地皱了皱眉,很快又释开 “不曾有言,老板娘可否告知一二” 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徐莲花特意等在二楼楼道口,是有话要对他说的。 倘若阴十七在,他断然不会有兴趣去知道徐莲花会对他说什么话。 但现今阴十七不在,徐杨也十分碰巧地不见人影,他除了探一探徐莲花的口见,实在找不出其他的最佳人选来。 知道叶子落心中焦急,是因着客栈出了命案一事而在担心阴十七,当下徐莲花也不再拿捏,好歹她心中是有一把尺的,何况她也瞧得出来,叶子落对她根本就无意,甚至犹同避瘟神一般避着她。 徐莲花年轻时就很有心气性儿,当年她嫁给她夫君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可惜她夫君命薄,她又带着稚儿,实在也是真心想找一个可依靠下半生的男子。 叶子落无论相貌还是人品,皆为上乘。 对他动了心思,也是实在抑制不住地心动,而非没有自知之明。 这样品貌上乘的男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过客罢了。 她再不识相地往上贴,到底也是惹他厌烦而已,她又是何苦来哉 还不如放正了心态,权当交了个知已好友,便是他走后,她也有一段美好的念想不是 徐莲花心中早已将这一段单方面的倾慕之情看开了,但叶子落却是不知,索性他自小受的礼教不容许他有失分寸,便是微冷着脸,言行举止间也算温和,并未有不当之举。 阴十七出客栈时,是有与徐杨说到去向的。 徐杨又怕会像一大早那样,一忙便把事儿给忘了,于是他便将阴十七告知于他的去向说给徐莲花听,让徐莲花帮忙记着,待叶子落一回来,便与叶子落说了,好让叶子落安心。 徐莲花看上叶子落,自然对叶子落与阴十七的事情上心,于是记得牢牢的,双眼更是时刻盯着客栈大门,连后厨都不进了。 可叶子落避她如猛兽,她的心也是有点受伤的。 当下便杵在楼道口,等着叶子落找不到阴十七,便会自动来问她。 事情也正如徐莲花的料理发展,叶子落很快便自动圆润地走到她面前。 她也不急,左攀一句右聊一句,就是不急将阴十七的去向告知他。 叶子落最后被绕得急了,脸上微愠,嘴上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到底看在徐莲花是寡母的份上,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欺负一个丧夫失了倚靠的妇道人家 无法,只好一忍再忍。 徐莲花将叶子落的忍气看在眼里,心中直道她终归没看错人。 心中叹了几叹,徐莲花幽幽然道 “倘若能在我未嫁之前遇到你,我又非年长你几岁,那便是倒贴,我也愿嫁作叶家妇” 叶子落一怔。 在燕京时,自他行了及冠之礼,多少好女子托媒人上门向他父母提亲,他都以未找到阴家女之由,统统婉拒了。 也有像徐莲花这般敢做敢言的女子,瞧准了时机堵在他马前,丢香帕暗传情、递书信诉情肠,亦或干脆托兄长或知已好友,旁敲侧击要永结连理的,他都见过听过经历过。 但像徐莲花这样明刀明枪地直捣黄龙,叶子落到底是第一回见到,不禁在一时间愣住了。 就在怔愣的当会,他听得徐莲花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好似是在笑他傻不隆冬的模样 “好了,你也不必吓成这个傻模样,就权当没听过吧,至于阴兄弟么,他去了五子湖游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 另两起 五水湖并不算特别大,但胜在花船够多。 花船多也不是那些烟花女子多,而是在五子湖中央有一艘最大的花船,花船上搭了个戏台子,里面有最出名的梨园戏子,最好看最好听的戏剧戏曲。 这艘最大的花船有个好听的名儿,叫梨花船。 梨花船上长年供最出名的名角出戏唱曲,一到夜里,便会热闹非凡。 给阴十七介绍五子湖的老伯一脸惋惜,很是惆怅地说 “可惜啊,公子晚来了几日,要是七月来的揭北县,那公子还能听到我们县里最出名的姚君唱的戏曲,她那个唱功啊,那可是无人能敌” 老伯一看就是那种资深的戏迷,说是替阴十七可惜,但依着阴十七看来,他其实是在替他自已肉疼。 阴十七不禁想着那位叫姚君的戏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开口问了一问。 结果老伯一脸惆怅更浓了,眼里眉梢尽是抹不开的惋惜 “死了,就是八月初一的夜里,姚君唱完逍遥子新谱的曲子,半夜便跳了这五子湖” 捞上来的时候,姚君死透了。 老伯道“听我大舅子的小姨子的侄女的三叔父说,姚君是先服了毒,再然后投的湖,死得不能再死了” 阴十七听老伯说了一长串称谓拉的关系,最后抓住最后一个称谓问 “这个三叔父的话可准” 老伯抹了两把根本就没有泪花的双目,很是理解阴十七有此一问的心情地说 “看来公子也是慕了姚君的大名而来竟是这般不舍这般不愿相信姚君已故去的消息” 阴十七干笑。 其实她就是想问问,这三叔父是做什么的,他说的话可不可靠而已。 老伯真是想多了。 所幸接下来老伯便道“我大舅子的小姨子的侄女的三叔父那可是衙门里的衙役,这姚君先服毒再投湖的情况,还是他听衙门仵作做完尸检亲口说的,真真的,绝对作数” 哦,原来是揭北县衙里的仵作尸检的结果,那确实作数。 阴十七又问“按老伯这样说来,那姚君可是大大的有名,也不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这才糟到仇人的杀害吧” 这话一落,老伯很是奇怪地瞧着阴十七,问 “公子是刚到的揭北县吧” 阴十七微愣,点头 “昨日刚到。” 老伯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怪不得了” 姚君与林涯一样,死后被断为自杀,因为无论从现场侦察所得的线索,还是梨花船上的其他人所言,皆表明姚君是自杀而亡,并非有人将姚君毒害,再丢入湖中。 阴十七喃喃道“自杀” 八月初一当晚发生的自杀,那应该就是姜大月口中三起自杀案件的第一件。 案发现场就是她现今所在的这个五子湖。 抬眼望去,便可见到那艘巨大的梨花船停于湖中心,静默而孤寂。 老伯摇头叹息道“谁也没能想通啊,这姚君好好的,怎么就自杀了呢” 是啊,人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无论是林涯,还是姚君,阴十七觉得总该是有缘故的。 老伯带着阴十七绕着湖边走过大半个湖,到了一处九曲水廊,他示意阴十七跟上。 两人很快到了水廊尽头,位于湖尾的一个八角亭,叫临风亭。 阴十七问老伯,那第三个被衙门定为自杀的人又是谁 老伯二话不说,便将阴十七带到这临风亭来。 也是看在阴十七出手便给了他一百文的份上,很是尽心尽力地为阴十七解答。 一进临风亭,老伯指着亭中石桌旁的一张石凳,道 “今早就听闻了莲花客栈中又有人服毒自杀一事,我便在想,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得死呢” 说了好长一段话,也没说到重点。 阴十七不得不提醒道“老伯,你指这石凳做什么” 老伯回过神来,似是初醒般 “啊,对这个月第一个自杀的人是姚君,第三个自杀的人好像叫什么什么涯” 阴十七在旁补上“叫林涯。” 老伯道“对,叫林涯的,而这第二个自杀的人就是半夜里坐在这临风亭死的,一早被人发现时,他就坐在这张石凳上,整个人趴在石桌,口吐黑血,那张好看的脸啊,煞白煞白的” 这第二个自杀的人,就是老伯前头提到的逍遥子。 逍遥子一听就是个艺名。 真名么,老伯不知道,还说不只他不知道,连梨花船上的方班主也不知道。 方班主就是长年驻在五子湖梨花船上五子戏班的班主,叫方永年。 方永年只知道逍遥子叫逍遥子,至于逍遥子哪里人氏,真名叫什么,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他都不晓得。 也不是没问过,就是逍遥子从来都不说。 被问得急,还会撂脾气说再问,我就不编戏不谱曲了 这哪行啊 这哪行啊 五子戏班就靠姚君这个能演能唱的,与逍遥子这个能编能谱的,两大班柱那是缺一不可啊。 方永年闭嘴了,再不问,其他人便更没有资格去问了。 何况逍遥子到底是什么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任他再有才华,委身于戏班,那也就是一个戏子罢了。 夜里来五子湖花船上看戏听曲的,都是有闲钱的人,也是不爱管闲事的人,哪里真会去管逍遥子的底细,最多也就初时的好奇心罢了。 逍遥子不说,死活不说,这事也就慢慢揭过去,渐渐地淡了,再无人提及。 阴十七眸落在老伯指向的石凳上,叹息道 “既能编戏,又能谱曲,就这样死了,还真是可惜了” 老伯也叹息“可不就是么” 阴十七问“老伯,这逍遥子是在八月初几死的” 老伯道“八月初四就在姚君死后的第三个夜里” 八月初一、八月初四、八月初七,都是隔上三日便死一个人。 莫问自杀赶着上,就这隔三日便有一个人自杀这一点,也是巧得可疑。 阴十七沉思着。 老伯四下观望,见没人在近处后,他神秘兮兮地与阴十七道 “公子,我还听说一件事,这件事都说跟逍遥子自杀有关,公子要不要听听” 自然是要听的。 但据老伯这样神秘兮兮,想引起她的兴趣,却又不干脆说出来的模样。 阴十七果然地掏出最后二十文钱,交到老伯的掌心里。 有钱好说话。 老伯眉开眼笑,把二十文钱数了个两遍,确定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刚刚好之后,他凑近阴十七,小声说道 “听说啊,逍遥子喜欢姚君喜欢得不得了,放在心上捂得实实的,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里真会到无人晓得的地步” 这男的喜欢女的,不是很平常么 做什么要捂得实实的 而且两人都在戏班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更容易喜结良缘么 听完阴十七发出来的疑问之后,老伯那笑得一个叫和蔼,隐隐还有些笑话她的意思 “公子,你不会以为姚君是个姑娘吧” 阴十七诧异“难道不是” 老伯大笑“当然不是” 断袖。 在阴十七在现代未领饭盒之前,她不仅是知道,且还是亲身目睹过周糟有那么几对的,男男玻璃,女女百合。 在领完饭盒,惊喜地在古代重生之后,阴十七安稳平淡地过了五年楚国的小日子,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并遇到真正的男男玻璃。 当然,这里叫断袖。 也只是听到,并没有真正遇到。 都死了,最多遇到的只是尸体。 老伯的意思是,逍遥子会选择在临风亭自杀,是想为姚君殉情。 也是在林涯自杀案件未出之前,关于姚君与逍遥子之死传得最低调的风言风语。 没什么人说,也没什么人敢大声地说,都是在悄悄地说,就像老伯刚才要跟阴十七说的时候一样。 问老伯这是为什么 老伯说,这人都死了,总不能再坏了两人的名声 掷地有声,言之凿凿。 阴十七听后却是一阵无语你们都把这事传得人人皆知了,居然还一副我不能说不能坏人名声的好人模样 姚君是个男子,这是她初时听老伯开讲时没想到的。 总下意识地觉得唱戏,且把戏唱得很好的,该是一个声音极美的女子。 却未想,她也一样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这跟女主内男主外的观念一样,人人都觉得该是女子烧菜做饭做得最好。 但去现代的五星大酒店里瞧一瞧,那些个金牌厨师往往是由男人掌的勺 没什么好问,也没什么好说的之后,老伯便离开临风亭,留阴十七一个人坐在亭子里。 叶子落找到五子湖里来,远远瞧见阴十七时,便是她独坐临风亭的模样。 他走进九曲水廊,阴十七很快便发现了,坐在亭子里跟他挥手,还叫着 “子落这里” 近了她还问“你怎么来了” 叶子落刚想在阴十七身旁的石凳坐下,便让她一个惊叫吓得没敢往下坐。 阴十七急道“不能坐” 叶子落诧异地将石凳看了又看,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坐,他狐疑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解释道“老伯说,逍遥子就是坐在这张石凳上死的。” 原来是怕他坐上晦气。 叶子落转了个向,往阴十七另一边坐去 “你怎么在这里” 阴十七单手托着下巴,往湖光水面看去 “我来游湖啊” 可是没船。 自五子戏班两大班柱前后死亡之后,方永年便解散了戏班,这五子湖自初二便未再开过锣,如今整个戏班里的人已是早早离开了揭北县,说是方永年觉得此地不详,要转到别县别城去,东山再起。 五子戏班一散,湖中心的梨花船便成了空船。 因着死过两人,这五子湖也再没旁的戏班敢接手,都觉得晦气,接手了也是亏本的买卖,于是便空着。 一空着,便空了多日。 连原本密密麻麻停靠在五子湖边的各式花船,也在一夕间迅速减少。 直到今日,绕完整个五子湖,也就看得到两三艘小型的花船,还是空的。 叶子落又问“既然没船可游湖,那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阴十七又将偶遇老伯一事,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 听完,叶子落笑道 “你确定是偶遇,而不是老伯在特意等的你” 这个问题,她也想过。 不过老伯其实就是想赚些钱,并无恶意。 何况她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不仅仅是关于五子湖的向导,也需要一个有人与她说说三起自杀案件的前两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其说她花钱雇了个向导,还不如她花钱买了命案的一些线索。 当然,这些线索对早知道的人并不值钱。 但对于她而言,却莫名地想知道,甚至想到姜大朋与姜生也要将林涯一案当做自杀案件处理时,她更添了一丝急切。 阴十七道“子落,不到一个时辰,我就花掉了一百二十个包子,可我觉得值。” 叶子落也算听出来了,阴十七并非真的游五子湖来的,他问道 “在出莲花客栈前,你就打听到了另两起自杀是在五子湖发生的” 阴十七点头“嗯,是徐杨大哥告诉我的,他建议我到五子湖里来看看,但又说我要是八月前来的会更好,因为那会还没有人自杀,五子湖还能热闹。” 但尽管如此,因着五子湖本身的景色怡人,徐杨还是推荐阴十七应该来看看。 说是没能看热闹,但一两艘花船还有的,可以坐着游游湖,赏赏湖光水色。 这一点,徐杨说得不错。 除去五子湖原先的那些繁华热闹,这九曲水廊间的小桥亭台,水光掠影,树木交融,葱葱翠翠地与天色辉映成一片,还真是一片宁静安好的景色。 值得来赏一赏。 叶子落问“那还游湖么” 阴十七顺着叶子落的目光望去,那是不远处停靠在湖边的小花船,她神色一振,起身道 “游” 既来了五子湖,倘若不游一游湖便回去了,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归么 心里再怎么堵,还是得游的。 在小花船上,阴十七将老伯跟她说的两起自杀,也一五一十地跟叶子落说了。 说到最后,蓦地想起叶子落一早便出门办事去了,阴十七问 “你去办什么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 平切口 一大早,叶子落便收到在燕京叶家少主,也就是他的兄长叶子皎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 叶子落道“我大哥在信中说,又有人派了刺客出来,想在路上对我们不利,不过在刚出燕京的时候,便被叶家人和几名黑衣人合力拦截斩杀了,危机算是暂时解除。” 暂时,也就是刺客还是会卷土重来。 只要她一日不到燕京,危险便会随时恭候她的大驾。 阴十七听得心惊胆颤“到底是谁这么想要我的命” 叶子落道“燕京分为八大世家,阴、司、花、叶、楼、红、简、金。” 阴十七点头。 她听展颜提过。 叶子落继续道“八大世家又分为两派,各以阴家、司家以首,阴、叶、简、金四大世家为一派,司、花、楼、红四大世家为另一派,早在燕国立国之初,至今数百年,两派明争暗斗,一直较量至今,也没能较量出个结果来,但” 阴十七急问“但什么”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眸中有着喜色,也有着忧虑,这让她摸不着头脑,越发急了 “快说啊子落” 叶子落道“但在阴家第一百零九代孙,阴家出了一位阴家女,自她之后,历经十代,方又出了你。” 阴十七算术,她是算得清楚的,但有点懵 “你是说我是阴家第一百一十九代孙自那位阴家第一百零九代孙之后的阴家女” 叶子落点头“是,在那一代,阴家因着出了一位阴家女,在与司家较量的过程中,阴家大挫司家,结果司家惨败。” 此后,司家修身养性,虽未失去另一派四大世家之首的地位,但却是元气大伤,要恢复到惨败前的鼎盛时期,司家足足费了九代人的努力。 直到第十代,司家后辈方重新在八大世家面前抬得起头来。 而这一切,尽数拜阴家第一百零九代孙的阴家女所赐。 阴十七听着,顿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觉得司家该是恨死了阴家女。 本来阴家与司家旗鼓相当,却因为在十代以前,阴家出了一位阴家女,而大败给阴家,还导致长达九代的子孙后辈在八大世家面前灰头土脸地活着。 这要是换做是她,定然也是恨死那位阴家女的。 阴十七问“子落,那第一百零九代孙的阴家女叫什么啊” 叶子落道“阴樱,樱是木字旁,再加婴儿的婴。” 阴十七有点茫然“樱花的樱挺好听的名儿” 是挺好听的名儿,但有好听的名儿,却没有太好的结果。 因为叶子落说,阴樱少时嫁给了皇帝,当了皇后,成为中宫之主。 然而,这个大挫司家,让司家从意气风发到灰头土脸的阴家女,却终身无子。 一生风华,带给阴家无上荣耀,结局却是孤身一人,独老于宫中。 女子一生最大的幸福,便是嫁给心爱的男子,生下自已的孩儿。 阴十七道“是谁剥夺了阴樱生子的权利” 叶子落讶然地将她瞧着,半晌没吭声。 阴十七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笑中含着浅浅的无奈悲悚 “我这位太祖姑奶奶一生顺遂,在世时,应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吧” 叶子落没有动,但他的眼神告诉了阴十七她说对了。 阴十七又道“阴家强盛,司家没落,虽是根基还在,但也被当时的太祖姑奶奶毁得差不多了吧不是说足足费了九代人的努力方恢复的么,那就是了,这样全盛的阴家,还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掌管六宫,皇帝又怎么会真让这位能捅破天的皇后再育有子嗣呢” 即便当时不在场,即便未曾经历过,即便只是听得凤毛麟角,也足以让她想到她这位太祖姑奶奶的下场。 刚极则折,盛极则败。 没有哪一国的皇帝会让皇后的势力大到自已去。 司家与阴家各四大世家之首,司家未败之前,皇帝也自有自已的势力,再加上尚未诞生阴家女的阴家,那就是三足鼎立,足够平衡。 但司家因着阴家女惨败,元气大伤之际,也打破了三足鼎立的平衡。 在这样明显阴家壮大的情况下,皇帝又怎么会容许阴家女再生下嫡子 一旦阴樱生下嫡子,无论是长是幼,必定是储君太子无疑。 倘若真让阴家女生下的太子继位,界时的燕国还能是燕国么 只怕连皇姓都得改一改 皇帝岂会不忧 岂能不早作打算 叶子落沉默了会道“这件事情,我了解得并不多,但父亲同我与大哥提过,当年阴皇后终身无子一事,确实可疑,便是后来查明真相,也是晚了,阴皇后的身子已然败坏,再无法孕育子嗣。” 叶子落的父亲并没有明说,到底是谁坏了阴樱的身子,让她不得生育,但正如阴十七所言,他与叶子皎都隐约明白,除了天子之外,还有谁都让阴樱毫无防备 这样的事情,自小被隔离特意教导的叶子落与叶子皎会明白并不奇怪。 可阴十七不过是听叶子落那么一说,便能想出其中的疑点来,还是让叶子落吃了一惊。 对此,阴十七并不想多做解释。 难道要她说,她是在现代看多了宫斗剧 而宫斗剧中这样拥有强势外戚的皇后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她猜想到的 阴十七道“这样说来,先前刺杀你的刺客是司家派来的” 叶子落道“十有。” 那么这回一出燕京,便被叶家人与几名黑衣人合力剿灭的刺客,也是司家派的 叶子落这回的答案,是肯定的。 起先在洪沙县外的刺客,燕京叶家与阴家尚未真正注意到,两大世家均沉醉在阴家女失而复和的喜悦当中,大意之下才有了那一批刺客。 刺客尽亡之后,痕迹尽抹,阴家与叶家已再查不到什么。 虽是查不到蛛丝马迹,但两家还是猜测到了什么。 这一幕与上一位阴家女诞生时,是那样的相像。 得到叶子落在书信中说明,他已带着阴家女起程回燕京之际,阴家与叶家也展开了一系列行动,重点在于一路保护阴十七的安全。 本来阴家家主与少主是要亲自出马,接回他们的女儿与妹妹,却未曾想糟到阴十七的断然拒绝。 在阴家女高于一切的祖训之下,两人未再坚持,只反复嘱咐了叶子落,一定要护阴十七周全。 叶子落徐徐将事情尽数说了出来,阴十七听后也明白了,他一大早出莲花客栈,除了接自燕京来的消息,也是去与在一路上暗中保护着她的叶家人碰头,商议安排她的暗中护卫队。 而她总感觉有人在四周盯着她,也是叶家人在暗中保护着她的结果。 也是她感官较强,方能感觉出来。 换做平常的大家闺秀,哪里能察觉出来 所以叶子落方能那样放心地离开她的左右,放心地去安排一路上燕京的事宜。 阴十七与叶子落一直在小花船上说着话,也没多少心思去赏湖光水色。 末了她瞧了眼半声不吭、半眼不斜的船夫,再看向叶子落,他意会过来,笑道 “是叶家人。” 也对。 倘若不是叶家人,叶子落也不可能那样放心地与她攀谈关于阴家与叶家的事情,且这些事情中还涉及许多辛秘之事。 阴十七赞道“真是滴水不露。” 这样的安排居然是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地潜入她周遭的一切,自然到连她这个当事人也未有起疑。 叶子落唇边仍带着笑“你想到揭北县多留几日,我总得多做些安排。” 阴十七问“安排好了” 叶子落点头“安排好了。” 得到生命的保障,总是令人心生愉快的。 小花船不觉划到了湖中心,阴十七指着梨花船道 “我们上船。” 叶子落示意船夫划过去,转头问阴十七 “你想查自杀的案子” 阴十七道“嗯,总觉得三起自杀案并非真正的自杀,倘若没遇到便罢了,既然让我遇到了,且还听到了林涯半夜翻落床榻的声音,我便不能再不管,总得还林涯一个真相。” 叶子落微皱了眉“林涯之死,并非你的错。” 小花船已靠近梨花船,阴十七起身道 “知道,就是无法放下。” 无法放下 叶子落终归没再说什么,只在心中想着,这一代的阴家女这样心善软绵,也不知于阴家与叶家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上了梨花船,小花船则停靠在梨花船边,坐等着两人办完事回来,再划回岸边。 船夫坐着也非简单的坐着,等着的同时,他隐在斗笠下的双眼时刻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虽说除他之外的更大范围,还有更多的兄弟在警戒着,实在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但他终归是近距离护着阴家女,总不能让阴家女出半点差错,这差错也包括了磕着碰着,即便只是轻微的,他也得让叶家众兄弟的口水淹死。 小心无大错。 既然接了这个船夫的任务,那他秉着万分的小心总是没错的。 相较于船夫使命感十足,时刻紧张戒备着,阴十七完全是随意看看的模样,叶子落则跟在她后头,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看完整条梨花船的构造之后,阴十七终于找到了姚君在梨花船上的房间,而逍遥子的房间就在姚君的隔壁。 四四方方的,并不大,仅容了一张床榻之后,便再无多余的地方可供上其他物件。 房里的摆设也大都小巧精致,也是因着空间限制。 姚君自杀一事已过去多日,房里基本没什么线索。 便是有,也早被进进出出的几拔人毁得一干二净。 阴十七四下观望,又仔细翻查了一遍后,她来到姚君房门外正对着的船栏边 “听老伯听,姚君服毒后,便是从这里摔下船去的。” 卟嗵的一声水响,终于惊动了隔壁的逍遥子。 逍遥子茫然起身,走出房门后,见隔壁姚君的房门大开,房门正对的船栏亦是断了一截的模样,他的睡意当即醒了大半。 再冲入姚君房里看时,姚君已是不见踪影。 再联想那一声响亮的水声,逍遥子在陆续出来看怎么一回事的戏班众人当中,突然跳下船下。 阴十七蹲下身,指着折断一截的船栏道 “当时,逍遥子也是从这里跳下水去的,可惜五子湖太深,他跳下去的时候,也是离姚君跳湖有段时间了,费了许久也没能找到水下的姚君。” 后来众人四处找不到姚君,已是惊觉不对。 特别是方永年,他盯着逍遥子跳下去的水面,再看着逍遥子一会上来换气,换完气便继续潜下水去,上上下下的举动,他的心凉了,脸色更是难色至极。 阴十七道“当时方永年一吼声,整个戏班只要是会水的,尽数被他吼下水下,跟着逍遥子在湖底下摸索着姚君。” 可惜是在半夜里,一片黑幕下的湖面尚有灯光与月光,仍能看得十数人一会上来换气,一会如鱼般往下潜去的混乱心焦的场面。 湖底下却是一片黑,灯光照不进,月光渗不透,十数人在湖底下找人,比瞎人摸象还要差上一大截。 至于瞎人的手还能摸到黑暗中的象,可五子戏班的十数人却是连姚君的影子也没摸着。 直到隔日,才找到了姚君的尸体。 已经是死透死透的。 叶子落跟着蹲在船栏边,盯着折了一截的木制栏杆,他指着折断的位置道 “这样的折断有点奇怪。” 断口一半平整,一半崎岖不平。 倘若是被重力瞬间撞断的,那该是整段的崎岖不平,而非只有一半。 叶子落再细细看了船栏的制木,道 “这是上好的山樟木,不易变形腐坏,便是撞,那也得很大力气方能撞得断。” 而姚君当时已服了毒,又是长年唱戏的戏子,再是男子,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足以撞断船栏,继而跳下湖去。 阴十七道“所以才有了这一半平整的切面。” 先用刀将船栏各处围护接口切断一半,摇摇欲坠之下,再以一个成年男子的冲撞力,要撞断船栏继而冲出去,那便容易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两鱼杆 白瓷的底,瓶身绘着黑梅寒风,再没有旁的,很普通的小瓷瓶。 要说普通,大概就在那几朵如墨的黑色梅花儿。 鹤顶红就是装在这样的一个白瓷黑梅小瓶了。 不足三寸的瓶身握在阴十七的手中,她看着道 “这样的瓶子很常见,可里面的鹤顶红却是不常见的,姜大哥,你说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死时的现场皆是这样的一个小瓷瓶” 姜大朋道“完全一样一样的” 鹤顶红是剧毒,市井中根本没有,就连一般的大户人家也是没有这种歹毒的绝命毒。 除了那些个江湖门派,或府中专养死士,或在刀口舔食的杀手组织,不然有哪些人会有这样的毒药 阴十七问“可查出三名死者所服毒药的来源” 姜大朋面有愧色“没有,自仵作验出毒药便是鹤顶红之后,我与姜生走遍了各个药铺,就连种植鹤顶红主要成分的药农,我们也访了个遍,却皆没有收获,丝毫查不到可疑人物。” 当然,那会两人俱都认为姚君是自杀。 在盘问那些药铺、药农之际,两人不免不怎么上心,基本就是走了个过场。 但即便如此,个别药铺暗中备有的各种禁药,以两人对揭北县各种暗黑面的熟悉度,两人还是查了个通透,只是在那些禁药当中,确实没有鹤顶红这种绝命毒。 那几个藏着禁药暗中买卖的药铺掌柜说了,鹤顶红那是绝顶的绝命毒,便是沾上一点都得丧命,他们是做买卖的,便是再贪图禁药的肥厚盈利,也不敢去沾诸如鹤顶红此类的毒药。 一是怕惹来官司,二也是没本事搞到货源。 阴十七道“如此说来,鹤顶红很是难搞到” 姜大朋道“就是这个理” 因着这个理,两人从鹤顶红这一面入手调查的结果,到此碰壁终结,再查不下去。 姜生看完船栏后走过来,叶子落也一并走回阴十七身侧,两人俱有听到阴十七与姜大朋最后所说的话。 姜生道“此后,我与姐夫便转而从五子戏班的人入手,想着从他们中间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 然事与愿违。 五子戏班的人,包括方永年这个班主、逍遥子这个传说中与姚君交情甚好的知已在内,没有人能够说出姚君用来服毒的鹤顶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就连白瓷黑梅小瓶也是未曾见过。 在姚君服毒跳湖之后隔日的案发现场,他们都说,那是他们第一回见到白瓷黑梅小瓶。 姜大朋道“当时连逍遥子也是这样说的,不过” 姜大朋有点犹疑,反而是姜生俐索地接着往下道 “不过我与姐夫都觉得当时的逍遥子有些不在状态,总是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 当时,姜大朋与姜生虽对逍遥子的状态有些怀疑,但一想可能是因着知已好友突然离去的恶耗,逍遥子还未能尽数消化并接受过来,所以才有这样异常的神色。 但自逍遥子继而也服了同样的毒,自杀于五子湖上的临风亭后,两人再次想起逍遥子当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然断定逍遥子在当时便知道些什么,只是因着某种原因,没有实话与两人实说。 对此,两人过后也是万分懊悔。 姜大朋叹声道“要是当时,我坚持着问上一问便好了。” 姜生抚慰姜大朋道“姐夫也别再想了,当时我们都各问了至少两遍了,逍遥子都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 就连姜生端出官差的架子来,威喝着逍遥子说,一定要配合衙门的所有调查,逍遥子的反应却只是冷笑了下,便摆出一副任你们要杀要剐都行的姿态,气得姜生当下一个吹胡子瞪眼的。 最后还是方永年解的围,说逍遥子这是刚亲眼见到姚君被捞上来的尸体,还未从过度的悲伤中缓过劲来,请姜大朋、姜生两位差爷多谅解谅解 要是谁的至亲或至友今日还与你有说有笑,隔了一夜便冷冰冰地横尸于你跟前,那是换做谁,谁一时半刻也是接受不了的。 逍遥子的态度虽是大有问题,但幸在姜大朋与姜生不是那等仗着丁点大的官威就横行的官差,又有方永年给了两人台阶下,两人便也顺着坡下驴,不再与逍遥子一般见识。 那会,姜大朋还想着待逍遥子的情绪好些,他再问细细地问上一问。 岂料在姚君服毒跳湖的三日后,也就是八月初四的夜里,逍遥子便步了姚君的后尘。 姜大朋颇为难过地说“早知逍遥子情绪不稳,我却还是疏忽了对他的监控。” 姜生亦道“唉,早知道会出另一条人命,在发现逍遥子不对路之后,我就该亲自日夜跟在逍遥子身边了” 两人心都是善的。 只是在查案的时候,两人都不够机警,或者说两人并不真正懂得人心。 阴十七想着,倘若她与叶子落早几日到揭北县,或许能帮得上忙,那么即便阻止不了逍遥子之死,林涯之死应当有一半的机会能够避免。 叶子落听到姜大朋、姜生这般全心为民,心中也在庆幸。 庆幸他与阴十七是遇到这样心善且有为民之心的两个官差,要不然,阴十七想要插手查三起看似自杀,却非真正自杀的案子,怕是没那么容易。 当然,倘若阴十七真的因着林涯一案而坚持插手,他也不是没有法子,只需调动叶家人的势力便是,再不济还有阴家人的权,总会让阴十七得愿所偿。 只是那样的结果,终归不比现今这般顺其自然又相处融恰的情况要好。 安慰了两句姜大朋、姜生自责的情绪之后,阴十七在姜大朋的带领下,又细细地翻看了姚君、逍遥子在梨花船上的房间。 倨姜大朋所言,因着姚君、逍遥子的案子未破,所以自姚君的尸体被捞上来之后,五子戏班便再未开过锣,所有人皆被官差留在梨花船上,接受一长串的盘查。 直到三日后,本来盘查已告一个段落,应当可以让五子戏班的人尽数下梨花船去,到岸上方永年重新安排的落脚处住着,等着姚君一案的结果便可。 哪里知道三日一过,逍遥子便在夜里的临风亭中,也服下了鹤顶红而亡。 发现逍遥子尸体的人,还不是五子戏班的人,而是因着好奇案情发展的路人发现了尸身已僵的逍遥子。 那时也是一大清早,姜大朋、姜生刚到衙门,想着今日便让方永年散了梨花船上的人,哪里知道两人还未踏出县衙大门,方永年便哭丧着脸到衙门里来,再次报案。 听到逍遥子也服毒死了之际,姜大朋、姜生现今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姜大朋道“当时就想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姜生道“我倒没想什么波不波的,就是觉得这五子湖上的梨花船是不是撞邪了怎么一个个好好的都不想活了呢” 是啊,怎么都不想活了呢 真是引人深思的问题。 下意识中,姜生对姚君、逍遥子两人服毒的案子中,那是早早便有了是自杀案件的先入为主。 而姜大朋则是一半一半,毕竟案发现场确实发现不了他杀的痕迹,自杀倾向太重。 姚君、逍遥子的房间,因早早让姜大朋命着衙役封锁起来,所以到阴十七堪查的时候,倒是与案发时的现场相差不远。 但若是放在现代,这样进进出出过不少人的案发现场,当然已是不能成为纯粹的案发现场。 所幸在古代,也没有那么先进精密的堪查科技,大概也就是在一团乱中看能不能揪出一根线来,再由着这根线看能不能揪出一个矛头来。 姚君的房间,阴十七早在找上姜大朋、姜生之前便看过了,除了姚君房门外正对的船栏异常外,已没什么足以论证的发现。 姜大朋、姜生早查看过逍遥子的房间,叶子落是只负责阴十七的安危,于是三人皆站在逍遥子房门口,安静地看着在房里左翻翻右看看的阴十七探查。 时不时阴十七问上一两句,姜大朋、姜生便回上一两句。 末了,阴十七也没翻到特别的东西来,倒是翻出一杆鱼杆来,很普通的鱼杆,没什么特别的。 于是姜大朋问“阴兄弟拿这鱼杆做什么” 阴十七拿着鱼杆走向房门口的三人“这鱼杆,姚君房间里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 经阴十七这么一说,姜大朋与姜生略微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姜生更是赶紧地往隔壁姚君房间里跑,很快真的取了一模一样的鱼杆来,惊道 “真的是一模一样” 叶子落没注意这些细节,不过这会一看阴十七与姜生各自手上的鱼杆,扫了眼便点评道 “制作普通,所用材质也普通,在渔具店中,这样的鱼杆满满都是。” 所以意思是,这能说明什么 姜大朋、姜生、叶子落三人同同向阴十七看去,皆一副求解释的模样。 阴十七也不负众望,拿过姜生手上的鱼杆,再与自已手中的鱼杆一并研究了一会,道 “两根鱼杆都很老旧,但在鱼钩上却没发现近日来的垂钓,姚君这一根鱼杆上的铁制鱼钩甚至出现了微锈的痕迹,而逍遥子的鱼杆明显保存得更好些,这表明两个问题。” 一,相较于姚君,逍遥子对鱼杆更为重视;二,这鱼杆可能是两人曾经共同做过什么事情的标志,无可否认的,两人曾经都喜欢过钓鱼,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导致两人同时将各自的鱼杆长期搁置起来,但可以说明发生的事情必然与鱼杆有关。 而与鱼杆有关的事情,无非就是垂钓。 那么是否是在垂钓的过程中,曾发生过极其不愉快的事情呢 听完阴十七娓娓道来的两个问题,叶子落只点头表示明白,再无其他思绪。 姜大朋与姜生却是不同,两人在衙门当差的时间也不短了,听着阴十七这样透过鱼杆把姚君、逍遥子两人的关系,及可能发生过的事件罗列出来,两人有点发怔。 特别是姜大朋,那都有十年上下的时间了,可他就从来未曾自这样的角度去看死者留下来的遗物,更未曾透过这些遗物去发现这样看似普通,却又很有道理的线索。 姜大朋如此,姜生便更如此了。 于是两人怔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姜大朋一回过神便问“钓鱼还能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姜生也问“什么事情能让私交甚笃的两个人,不愉快到把一样一样的鱼杆皆封存起来” 没错,封存。 阴十七在逍遥子房间与姜生在姚君房间,两人各自取出来的鱼杆皆是被完好地放在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中。 木盒虽一掀便开,且毫无灰尘痕迹,但从被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被遮了好厚一层绵布来看,放着鱼杆的木盒显然被主人刻意地忽视,足见它们的主人都不怎么想见到它们,从而透过它们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这一点,叶子落的双眸在随着阴十七四处翻看逍遥子房中物什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 “木盒长五尺,与鱼杆的竿长度相符,这样长的木盒除非定做,否则没有哪家店会有摆卖。” 阴十七见叶子落要比姜大朋、姜生反应得快,她也很高兴 “没错,正如子落所言,我们可以从这个订做的木盒入手,只要知道了木盒制作的时间,便可知道姚君、逍遥子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界时我们再查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便会有头绪,查起来自是比现在容易得多。” 至于别一条关于鹤顶红来源的线索,也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只是很明显,这一条线索要查清楚还真是不易。 首先,就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姜大朋、姜生表示疑惑,最后两人苦思冥想之下,也是数日前查鹤顶红线索断了时,两人所想到的方向自揭北县之外流进来的毒药 阴十七没有反驳,还点了下头 “确有可能。” 姜大朋、姜生顿时高兴坏了。 终于有一点说对了 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有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去年日 查木盒、找毒源。 毒源先不急着找,也是因为较为难找。 至于木盒,姜大朋与姜生回衙门找了整班的衙役,两人带队分两头去挨店询问访查。 阴十七则向姜大朋问了姚君的家在哪儿后,她与叶子落一同到了揭北县叶子巷。 叶子巷不大,巷里就住了十几户人家,都是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的贫穷百姓,姚君家便是其中一户。 初听到时,阴十七有些讶异。 姜大朋解释说,其实按照姚君所赚得的银两,是早早能搬出叶子巷到条件好些的地方去居住的。 但姚君总说住习惯了,他是自小在叶子巷长的大,他的母亲是在叶子巷去的世,他的父亲是在叶子巷盲的双眼,他唯一的弟弟也是在叶子巷里慢慢成长懂事的。 一句话,姚君恋旧,恋得连一个破房屋也不舍得搬。 到了叶子巷,很容易就找到了姚君家。 一排民舍望去,门口白带飘飘,一棵老树死气沉沉地挨着院墙。 红砖彻的院墙,外面涂的一片雪白,虽有些斑驳,但也不怎么落败。 阴十七觉得这样的房屋其实还是不错的,跟她在洪沙县与陶婆婆住的那房屋区别不大,进了姚君家后,她方觉得区别还是有的。 姚君家院子不大,比她家小了一半,屋子也不多,除了厨房,仅有两间屋子。 正屋做厅堂,另一间屋做寝屋,姚君的父亲与弟弟便同挤在这一间寝屋里。 门是姚君那唯一的弟弟开的,叫姚诺。 姚诺见到阴十七与叶子落时,开门时本以为又是官差上门来查问,开了门后见两人俱一身常服,并非官差,他瞬间一脸茫然。 阴十七解释说“我们是协县衙门办事的外来人员,受姜捕快之托上门来再问一些关于姚君的事情。” 言意宴宴,要多友好便有多友好。 可姚诺仍甩了阴十七一脸不悦,讥讽道 “有什么好问的该问的不是都问过了么你们这样反反复复地来查问,还不是一样没能查出个结果来” 说完便要关门转身,被叶子落眼明手快地拦住 “你即是姚君的弟弟,难道不想你哥哥的案子沉冤得雪么” 或许是叶子落说的“沉冤得雪”刺激到了姚诺,他一下子便大开了院门,如箭般冲出院门站到叶子落跟前去 “你是说,我哥哥真的并非自杀” 叶子落点头“至少我们已查到一些眉目,虽尚不足论定你哥哥是被人所害,但你哥哥自杀的可能性确实不高,其中还有许多疑点。” 不得不说,叶子落颇有安定人心的天份。 不过三言两语,姚诺便一改先前的恶劣态度,十分殷勤地请两人进门。 阴十七颇为满意地瞧了瞧叶子落,倒是一脸温润的叶子落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 进了姚君家唯一能待客的厅堂,姚诺先是为两人奉上两杯茶水。 那茶水是用茶沫泡的,端起来的时候,姚诺万分歉疚 “两位差爷莫怪,自哥哥死后,家中茶叶没了,我也没心思去买” 阴十七道“我们不是官差,你我又是年岁相当,倘若姚兄弟不介意,便唤我一声十七便可,至于子落么,大概要比你大上两三岁,你倒是可以叫上一声叶大哥。” 姚诺立刻从善如流“行,那十七也莫再喊什么姚兄弟,直接叫我阿诺便可,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叶大哥也一样” 叶子落点头“好。” 奉完茶,姚诺说容他先把厨房里的汤药端到寝屋给他父亲喝下后,再来回答阴十七与叶子落的问题。 听到汤药,阴十七不免多问了句,才知道自姚君死后,姚君的父亲便病倒了。 姚诺只片刻便回来了。 他父亲说,让姚诺好好回厅堂招待客人,汤药放凉了,他自已会喝的。 三人在厅堂桌边坐定,姚诺着急姚君案子的进展,不等阴十七、叶子落问,他便先道 “我哥哥绝对不会想不开自杀的,而且也没什么事情可想不开的啊先前我与姜捕快、姜快手说了好多次,可他们就是不听,总说事实明摆着,我哥哥必是自杀无疑” 于是一来二往的,姚诺对于姜大朋、姜生的印象极为不佳,连带着往后上门来问些什么事情的官差,也没得到他的什么好脸色。 虽不得不配合盘问,但甩个冷脸还是可以的。 就像刚给阴十七、叶子落开门的那一会,冷言冷语地寒着脸。 阴十七让姚诺冷静下来先,好好说一说为什么他觉得姚君不会想不开而自杀的理由。 姚诺慢慢冷静,努力让跳得剧烈的心平复下来。 再回忆起姚君,姚诺还是止不住眼眶溢出热泪来 “明明白日里还好好的,还让我与父亲晚上去听哥哥唱戏的,哥哥还说,那是逍哥哥新谱的曲子,哥哥那晚头一回献唱,怎么也要让我与父亲去捧捧场” 那晚,姚诺与父亲也真的去了。 姚君父亲虽是眼盲,耳朵却不是盲,反而越发地灵敏,往往能听出姚君哪儿唱得不够好,所以姚君也很喜欢一合到新曲子,便头一个让父亲听听,然后根据父亲的意见,反复练习修改那些唱得不够好的地方。 连逍遥子也喜欢有事没事就往姚君家跑,时常是拿着新曲或新戏来给姚君父亲讲讲、唱唱。 姚诺道“逍哥哥的声音也是极听的,哥哥常说,倘若逍哥哥愿意登台献唱,那五子戏班也就没哥哥立足之地” 当然,这话有些过了。 即便逍遥子登台献唱,抢了姚君的风光成为五子湖上的第一名角,姚君也只是从第一降到第二罢了。 那晚姚君唱得极好,连他父亲的耳朵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连连拍手叫好。 不同于旁人家对于梨园戏子的偏见,姚君父亲并不以姚君为戏子而感到羞侮,反而是感到无上的骄傲。 姚君父亲总说,姚君不偷不抢,是正正经经地靠自已的本事赚钱,养活了他一身病痛,养大了姚诺这个弟弟,这没什么好丢人,靠嗓子吃饭,那也是一种本事 阴十七赞道“姚伯父说得对极了这什么活计不是活计,什么本事不是本事,只要是能养活人,靠的又是自已的本领,有什么好丢人的不是有句俗话么,说,行行出状元,你哥哥就是梨园里的状元” 你哥哥就是梨园里的状元 这大概是姚诺有生以来,听到对他的哥哥姚君最高最好的评论。 他好不容易抹干的眼眶又湿了。 叶子落掏出自已的蓝色帕巾来,递给姚诺 “擦擦吧” 姚诺接过蓝帕,却双手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的又未拿去擦眼泪。 蓝帕只入手的手感,便告诉姚诺,这帕巾很是值钱。 他想啊,既然这么值钱,他可不能弄脏了。 于是只拿在手中,十指紧紧攥着,就是没往脸上去擦泪水。 姚诺用手背囫囵地往眼睛抹了两下,便继续往下道。 姚君唱完逍遥子新谱的曲子后,果然赢得满堂唱采。 五子湖上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各色花船,将梨花船围得水泄不通,花船里的闲人无论是老爷夫人,还是少爷小姐,皆统统往梨花船上送去赏钱。 这赏钱又是五花八门。 有的是真金白银的银两,有的是雕金画银的名贵首饰,还有的是各人亲手做的一些小玩意,其中帕巾有之,香囊有之,玉佩有之,连绣花鞋都被捧了上来。 那会姚诺与父亲皆已被方永年派人接到梨花船上,就站在后台看着前台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地往上送,所送之物皆让两人啼笑皆非。 姚诺道“父亲看不到,于是我便一样一样地说与父亲听,父亲一直笑着,听到五子湖上四面八方尽是对哥哥的喝采赞誉时,他脸上的笑更深了,从没消失过。” 散场后,五子湖终将归于平静。 姚君、逍遥子来到方永年安顿姚诺、姚君父亲的房间里,也就是姚君在船上的房间。 那时四人都高兴。 因为逍遥子谱的曲子很受欢迎,姚君唱出来更是大获全胜,姚诺与姚君父亲则是与有荣蔫,心中更是欢喜的。 期间方永年让人送来点心。 说是夜了,大伙都饿了,便让梨花船上的厨子煮了两大锅肉末小粥,再配上特制的入味小菜,非常对胃口。 这一顿夜宵,四人皆吃了个大饱。 太饱之际,四人便起身走走,想着消消食。 姚君、逍遥子两人扶着姚君父亲出房间,到船头那边走走吹吹风,也好快些消食安歇。 姚诺则是懒得走动,干脆便在姚君房间里四处游动起来。 说是游动,其实也就转一圈便完的空间,实在无法大手大脚地展开来。 正无聊寻思着要不要也出房间,到船头去吹吹风之际,姚诺在姚君床榻上的枕头底下发现一个瓶子。 姚诺道“那时我也是吃得太饱了,眼皮不知怎么地竟快要阖上,我这个喝饱便想睡的习惯,平日里没少让哥哥说,那晚也是一样,我趁着哥哥没回来,便躺到哥哥的床榻上去,一躺上去,也没立刻睡着,想着要不要也到船头去的当会,便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乱动,乱动之间,我摸到一个瓶子,那是在哥哥枕头底下的” 不足三寸,白瓷瓶,绘有黑色梅花。 阴十七一惊“是鹤顶红” 叶子落说到这里,心中也为姚诺曾经能阻止姚君服毒的一瞬间感到心悸,心说要是当时姚诺能察觉到一些异样,那姚君说不定就没能成功服下鹤顶红了。 后来姚诺在衙门里看到那个用来装鹤顶红的瓶子时,他也是愣了。 愣了好一会,身体也跟着僵了。 就与叶子落心中暗想那般,姚诺也是那般想着的要是当时他能发现被他无意中摸到的瓶子装的是鹤顶红,还是他哥哥继而服下的毒药,他必定得将那个瓶子丢到湖底去,那哥哥是不是就不会突然服毒跳湖了 因着这个,姚诺至今仍无法转过弯了,总觉得姚君是个好哥哥,而他却不是个好弟弟。 阴十七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涯死的隔日,许多人也是这样劝她的。 可她却没能怎么听入耳去,只觉得林涯之死,她得查个水落石出。 倘若林涯真是自杀的,那最后她求了个心安。 倘若不是,那她更得将杀害林涯的凶手找出来绳之于法 就像是阴十七听进那些安慰的话时的反应一样,姚诺并没有怎么将这些没意义的话听进去,只喃喃道 “不管怎么样,我哥哥是不会自杀的还有逍哥哥也一样他们谁也不可能会自杀的” 铿锵有力,言之笃定。 仿佛是姚诺亲眼看到了姚君、逍遥子被害的情景一样。 可阴十七知道不是,应是还有别的缘由。 姚诺说“是,我会这样坚定地认为,那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发生在一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同样再有几日便是花月盛会。 有一日夜里,本来兴致勃勃约人去垂钓的姚君突然在半夜回来了。 自从姚君加入五子戏班开始,这样连夜赶回家的情况很少,除非是家里面出了事情,姚诺去找他,他方会突然回到叶子巷的家。 垂钓 阴十七与叶子落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禁互看了一眼。 叶子落问“那夜不久,你哥哥是不是就去定制了一个很长的木盒子” 姚诺还沉侵在往事当中,伴着回忆的美好,又伴着物是人非的悲伤,突然听叶子落这么一问,他惊呆住了,脱口反问道 “叶大哥怎么知道” 果然是 叶子落没有回答姚诺的问题,因为阴十七已急急向姚诺问道 “你哥哥去定制木盒的时间具体是去年的哪一日,你可还记得” 姚诺有点茫然,但在这几息间,他也有点回过味来了,心说肯定是与他哥哥之死有关。 当下他细细想了想,又跑去寝屋向姚君父亲确认一番。 回来刚踏入厅堂门槛,姚诺便道 “八月十一去年的那一日是八月十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被自杀 白瓷黑梅小瓶终究被姚君抢了回去。 就在姚诺抑制不住好奇心,想要将瓶盖打开的时候,姚君回来了。 像是被火烧到了脚,姚君见到姚诺手中瓷瓶的时候,他气极败坏地抢回小瓶,还训斥姚诺说,不准乱动他房间里的东西,最后索性还将姚诺给赶出他的房间。 那是第一次见姚君发那样的脾气。 事过数日,姚诺仍心有余悸。 只是除了当时的惊讶之外,这会更多了像塞满整个胸腔的棉花,闷得他快要窒息。 痛与悔,是现今再忆起的唯二感觉。 姚诺垂头丧气的像要死了般,似是要沉淀一下,他没有立刻再接着说下去。 按照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服毒案件来看,三人目前唯一明确的共同点,就是每隔三日便会死一个人。 今日是八月初八,今日不算,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初十,也就是再隔了三日的日子。 倘若在八月初十之前,案子还是眉目不清,毫无进展,那么指不定在初十夜里,又得再死一个人。 虽只是揣测,却是五五成一半一半的可能。 毕竟是人命,总不像赌钱输了,只去了银两而已。 这是人命,不由得不让人重视。 莫问五五成一半的机率,就是只有一成的可能,那也得尽最大的努力去防范。 过了一会,姚诺仍没有复苏的迹象,阴十七只好问道 “当时你哥哥赶了你出来,你便出来了,这途中可有遇到谁” 姚诺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茫然地将阴十七看着。 阴十七进一步问“比如逍遥子” 有的。 那会姚君怒极了,将姚诺骂了个狗血淋头,初次被哥哥这般责骂,虽那些骂语也文绉绉的,也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姚君那恨不得从没让姚诺进过房间的眼神,还是深深刺痛了姚诺。 姚君大力将房门关上,将姚诺拒之门外。 姚诺在房门外僵站了半晌,像是接受不了地僵持着,又像是委屈极了执拗的性子。 他杵在姚君房门外,就是不走,连步伐都没移半下。 最后是逍遥子看不下去了,也是当时逍遥子回来告知姚君父亲要下船回家去,来通知姚君、姚诺兄弟俩一声,却没想见到的却是这般情景。 逍遥子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是刚刚好看到了姚君发怒将姚诺赶出房间的全过程。 逍遥子走到姚诺身边,抚慰姚诺说,姚君最近压力大,脾气难免一点就着,让姚诺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话说得没错,但是由逍遥子嘴里来说给姚诺听,便有点怪异了。 毕竟姚诺才是姚君的亲弟弟,逍遥子再好,也只是姚君的知已好友罢了。 不过姚诺当时还沉浸在被姚君怒骂驱赶的委屈中,也不觉有异,只是说我没做什么啊真没做什么啊就是拿了哥哥枕头底下的小瓶子看了下,就看一下,我没把它摔了,真没我拿得牢牢的不会摔的啊 阴十七问“那当时逍遥子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姚诺还在心里念叨着当时的委屈,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拿得牢牢的,真不会没摔的啊”,一听阴十七这样问,还特意在后面强调“异常”两个字,他突然一个激灵 “你不会是怀疑逍哥哥的吧” 见阴十七沉默,只是拿眼平静地瞧他。 姚诺急了“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逍哥哥就像我的另一个哥哥,他与哥哥的交情好得不得了,父亲还常戏说,逍哥哥前生一定是哥哥的亲兄弟,这辈子才能这般好哥哥的死跟逍哥哥一定没关系哥哥死后,他还偷偷哭过几回,每一回都是在哥哥坟前偷偷地哭” 不是那种哽咽出声的哭,也不是那种嚎然大哭,而是那种满脸的苍白,满眼的肃穆,然后泪水就那样静悄悄地流了下来。 仿佛压抑到了极致,便是那种苍凉的悲悚。 那会姚诺也去拜祭姚君,但在不远处看到逍遥子这个样子时,他不知怎么地竟没有走出去,而是借着枝茂叶密隐了身形,一直那样看着、听着逍遥子在姚君坟前无声地哭泣。 阴十七问“那时逍遥子没有跟你哥哥说些什么么” 说了什么 有的。 只是那时姚诺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也没听得多清楚,隐隐约约伴着风声,他好像有听到不是、时辰。 叶子落念道“不是时辰” 这是什么话 掐头去尾,或中间少了多少个字,这能拼凑出个什么意思来 姚诺摇头说不知道,他只听到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 阴十七与叶子落便更不知道了。 但就像是字谜,总有一日会找到其他字来拼一拼,凑成了也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不管如何,总是个收获不是。 姚诺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地说,害姚君服毒的人绝不可能会是逍遥子。 叶子落也说“逍遥子是凶手的可能性确实很小,毕竟他也是另外一个受害者。” 阴十七却说“那也不能一口咬定,或许因着某种事情,逍遥子胁迫了姚君服毒自杀,在达到目的之后,逍遥子受不住良心谴责,继而服毒随姚君而去,也算是一种赎罪。” 这也是一种可能。 谁也无法肯定地说,那不可能 即便姚诺,这会也哑口无言。 他虽然坚信逍遥子不会是毒害姚君的人,但被阴十七这样一说,也是有可能的。 再好再亲的人,人心也是隔着肚皮。 逍遥子那样与姚君亲厚,在姚诺被姚君因着装有鹤顶红的白瓷黑梅小瓶,而被责骂一顿且被赶出房门的时候,逍遥子难道就真的不知道那小瓶里装的是什么么 姚诺沉默着。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为自已因阴十七一番可能的假设,便怀疑起他向来敬重喜爱的逍哥哥,他感到愧疚,他觉得自已太不配逍哥哥生前那般对他好了。 可让姚诺说出反驳阴十七可能性假设的话来,他又说不出来。 毕竟姚君虽是他的亲哥哥,逍遥子也亲昵得像是他的另一个哥哥,但两人素来都是住在梨花船上,偶有归家,也是两人一同回的叶子巷,两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有时候,连他这个亲弟弟看着两人,都觉得有点妒忌。 那时便会想,怎么能好成这个样子 特别是看姚君,姚诺在心里颇为小小地不高兴了下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兄弟啊 后来变了。 那种好得两个人能成一个人的好,突然在某一日变了。 阴十七问“哪一日” 姚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白,口干舌燥,微张着嘴看向寝屋的方向,好半晌方道 “去年的八月十一” 又是八月十一 离开了姚君家后,叶子落道 “去年的八月十一,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在八月十一之前,肯定也发生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不为人知,见不得光。 没错,就是这样的形容的。 阴十七也是这般想。 倘若并非不为人知、见不得光,那为什么姚君、逍遥子会突然收起两人各自一模一样的鱼杆又为什么突然两人就不再好成一个人了呢 八月十一那一日,或者说在八月十一之前的日子,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了过后的所有改变,更导致了今年八月份一到,便接连发生的服毒自杀案件。 服毒自杀,从案发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无疑是定论的,也是准备的。 阴十七一早便是这样认为的。 至于与姜大朋、姜生说有可能并非真是自杀的性质,那是她觉得不这样说,大概他们也不会再查下去。 一旦坐实了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确实是自杀的性质之后,剩下的便只能是结案。 可她深信,即便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真是自杀,那也一定不是自愿的自杀,而是被自杀 听着阴十七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后,叶子落有点愣了 “不是自愿的难道还有人拿着刀子威胁他们服下鹤顶红” 阴十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解析道 “倘若是自愿服毒,那么姚君为什么还要跳湖呢还有在他房门正对的船栏上做的手脚,又是谁的杰作逍遥子的情况目前是最不明朗的,且先略过,而林涯,倘若是自愿,那么在他服下鹤顶红之后,为什么还要费力地翻身下床制造出那样响亮的动静来林涯死时的躺在桌边的,无论是他的脑袋,还是他的手拼命指向的地方,皆是客房门口,这表明了什么” 叶子落下意识地应道“他想出去” 阴十七道“没错,林涯在服毒后还想出去” 明知道是鹤顶红,明知道服下必死无疑,姚君却还要费劲地踏出房门跳下冰冷的湖,一次是死,两次也是死,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林涯就更明显,既然已服毒,便是临时反悔了不想死,那也该是大喊大叫说救命,而是仅仅只靠制造出摔下床的身板着地时,碰撞而发出的响声动静,这能比喊救命自救来得更直接更有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还有啊,林涯拼命爬过桌子,头向门口,双臂也举过头,十指弯着揪住客房地面光滑可鉴的青石,一点一点地往门口蹭。 衙门仵作验林涯的尸体时便说过,他的十指都被冷硬的地面磨得秃秃的,指甲缝间还能抠出些许血红的青石灰来,血丝混着石灰,那得用多大的力气去抠客房地板,才能抠出那样的血丝与石灰混合的粘物来。 叶子落道“姚君服毒后,却不想死在房间里,而是走出房间,撞了房门外的船栏,继而掉还是跳下湖,林涯服毒后,也未老实本份地死在服毒时躺的床榻,而是使大力气把自已摔下床榻制造出动静,再手脚并用地爬向客房门口的方向,虽然没能成功,但他的意图已然很明显,那个逍遥子要去查一查么” 查当然是要查的,只是临风亭不比梨花船上的房间或莲花客栈里的客房,逍遥子已死了足足四日,这期间的头两日,衙门还会封锁一下临风亭,以便搜集一些破案的线索。 但后两日已没有衙役在那里守着,临风亭顿时便像是成了观园里的猴子。 去五子湖的闲人游客虽不会在临风亭里待上多久,却也总会到临风亭的石桌石凳旁,指着说,那个才华横溢的逍遥子就是死在了这里,就这样趴在石桌上坐在石凳上,服毒自杀死了。 人一多,许多细微的线索便像水带过的痕迹,一下子被那些闲人游客无意间抹得干干净净,或被踩踏得不复原来模样,真真正正地失了价值。 叶子落说完后,便见阴十七一直沉默着,也知道是她在想案情,不能打扰。 直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客栈,叶子落方道 “五子湖到了。” 阴十七方如梦初醒般,看了两眼眼前的五子湖,对叶子落道 “子落,姜大哥他们还在找木盒的出处,你去找下他们,告知他们木盒制作的日期。” 叶子落道“你是说八月十一” 阴十七点头“有了具体时间,他们查起出处来会快得多。” 叶子落应声后,便离开了,丝毫没有担心独身一人的阴十七。 阴十七也不惧。 五子湖边上的闲人游客没注意到,她却是注意到的。 叶子落离开之际,不动声色地往东南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那一眼停留时间不长也不短,大概五息的时间。 但阴十七却知道了,那是叶子落在向叶家人传递信息,大意应该是说,他要离开了,让隐在暗中的叶家人好好保护着她。 叶子落走后,她也往那个东南方向瞧了瞧,那是五子湖边上的一个杂货店。 不大,砖彻石垒的,很是有模有样的一家杂货店,顶上挂了一个牌扁五子杂货店。 阴十七抑制不住地一声噗嗤,笑了出来。 起名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呆板、无趣。 正如叶子落这个相貌温润如玉,性子却绝对不如玉般多姿多彩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传奇姻 看了看周边似乎没什么改变的状况,阴十七举步走向已看过一回的临风亭。百度搜索"",免费看 在从叶子巷走到五子湖的这一段路上,她一直想着叶子落话中突然转换的两个字掉、跳。 姚君到底是掉下湖,还是跳下湖,这两者的区别甚大。 不仅是叶子落的疑惑,更是时刻盘桓在她脑海中的疑问。 临风亭一早便有人来打扫过,干干净净的,看得阴十七一阵无力。 在临风亭里坐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逍遥子一定要到临风亭里来服毒自杀呢 这一点就像姚君非得到湖底、林涯非得爬向客房门口一样,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逍遥子在揭北县无亲无故,最亲故的便是姚君家,可姚诺与姚君父亲并不知他的来处。 姚诺说,逍遥子从来不讲,便是问,逍遥子也不会答。 这倒是与方永年问逍遥子时的情况,有些相同。 区别仅在于,逍遥子对方永年的态度没对姚诺那时的态度好,甚至动用到了威胁不谱曲不编戏,这对于一个依赖于五子戏班生活的人来说,可算是恶劣了。 逍遥子不知从哪儿来,他的死是三人中最不受关注的一个,即便曾经甚有才华,也随着他的死而烟云尽散。 一国状元大概会被人念上一段时日,但一班戏子么,再有才气,也仅仅是有钱闲人无聊时的消谴,不值一提。 逍遥子连死后的安葬也是姚诺去衙门领的尸,在他坟前除了姚诺与姚君父亲,大概也没谁会去上一柱香,洒一杯酒。 逍遥子死后留下的线索是三人抹得最为干净的,这其中除了案发后闲人游客的无意为之,还会有案发前,逍遥子自已的刻意抹净么 再查看了一遍洁净得发亮的临风亭,阴十七心中这个疑问不知怎么地竟是越发浓厚了。 这个疑问在一开始若像是一颗刚刚发芽的芽苗,那么这会已然茁壮长成足有十寸之高,她却束手无策,丝毫没有法子去证明这一点是错是对。 但至少她想起了另一个方向 快速离开了五子湖,阴十七直往揭北县北边的弯北大街,林涯与林湖的父母留下来的祖宅就在那里。 姚诺说过,他不信姚君与逍遥子不会自杀的缘由是即将到来的花月盛会 不知是什么原因,林涯到莲花客栈投宿前也对林湖说过,倘若顺利,他将会给林湖带个嫂嫂归家。 而异曲同工的,姚君与逍遥子虽没有对姚诺说什么会带嫂嫂归家的话,但两人也明确地向姚诺与姚君父亲表示过,今年的花月盛会,他们一定会参加 会这样在姚诺与姚君父亲面前这样强调,那是因为去年的八月十一过后,无论姚君还是逍遥子,都连着有好几日猫在姚君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去年的花月盛会也没有参加。 姚君家素来有逍遥子的房间,所以那会姚诺是将姚君与逍遥子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用了四个字形容颓废、绝望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姚诺也说不上来。 只记得在那一段姚君、逍遥子闭门不出的时日里,姚诺就是连三餐也没能见到两人的面,连姚君父亲也是一样。 姚君父亲很担心,总让姚诺多注意些,就怕两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冲动便在房里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会姚诺本来就担心,被自已父亲这么一说,他更紧张了。 每日里除了照顾父亲的起居,他的心神几乎尽用在姚君、逍遥子两人相邻的房间里,最后还干脆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两人房间中央,隔一会左瞄瞄,再隔一会右看看。 确定两人都好好地呆坐在房里之后,他才又安心地坐回去。 阴十七问姚诺,那时他看到两人在各自房里都做了些什么 姚诺被这么一问,神色随着陷入回忆而渐渐变得迷糊、恍惚,最后还是被叶子落摇晃得清醒过来。 双眼一变得清明,姚诺眼眶又红了。 他说,那时他看到姚君与逍遥子都是背对着房间坐着的,一人坐在床榻上,一人坐在房中凳子上,就那样背对着他探究的目光静坐着,动也没动一下。 刚开始,姚诺看着有点心慌,便各往房内喊了好几声。 起先没有回应,最后可能是被他忧心重重的唤声叫得烦了,两人同时自房内往外回应了一声。 姚君是怒气冲冲叫什么叫还没死呢 逍遥子丧气中带着有气无力没事,别吵。 不管姚君与逍遥子在去年的八月十一或更早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既然两人都言明了他们会参加今年的花月盛会,那么他们确实没有自杀的理由。 特别是,两人自杀的时间皆在离花月盛会不久的前几日。 林涯也是一样。 林湖说,林涯要参加花月盛会,且大有信心会给她带回来一个嫂嫂。 那时,林湖多高兴。 可只隔了一日,林湖便收到了林涯的恶耗。 别说林湖不相信,换作阴十七,她也不相信啊 姚君、逍遥子对姚诺、姚君父亲说了,两人要参加今年的花月盛会,以弥补去年没参加的遗憾。 林涯也对林湖说了,他先住进莲花客栈里去,过几日便可参加花月盛会,给林湖娶个嫂嫂回来。 记得阴十七那时问林湖,为什么明明林涯的家就在揭北县里,且还是住在弯北大街这样离花月盛会举行地点那样近的地方,为什么在离花月盛会的前几日,林涯非得住进莲花客栈里去呢 林湖说,那是阴十七不是揭北县人,不知道几年前关于莲花客栈的一段传奇姻缘。 那传奇姻缘很简单,就类似于凤姐遇到皇帝之前的龙凤客栈一样,待到凤姐进宫当了皇后,龙凤客栈便成了当地炙火可热的好姻缘客栈。 莲花客栈也是如此。 许多人为了在花月盛会能遇到心仪的人,皆会在花月盛会的前几日住进莲花客栈,图个好意头,盼个好姻缘。 怪不得她与叶子落住进莲花客栈的时候,徐杨会说,两人真是来得巧,也是幸运。 原来中间还含着这一层意思。 可依着徐杨那滔滔不绝的性子,他怎么会没有再与阴十七随意聊聊的时候,将这段促进莲花客栈生意红火的传奇姻缘讲出来 这实在不符合人的性情走向。 除非这个传奇姻缘发生过其他的事情,且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徐杨并不想拿出来说,坏了兴致。 徐杨不想说,徐莲花应当更不会说,而林湖若是晓得,却是会全盘托出。 思忖间,阴十七来到了林涯家前。 朱漆大门之上,“林府”两个大字高挂,宅子相当气派,一瞧便是家底殷实的富贵人家,这一点自林涯死时的穿着打扮便能晓得。 敲门通报之后,阴十七直接被请进林府的前院厅堂。 上好茶后,林湖心焦林涯的案子,还未等阴十七喝上一口茶,便急着问 “阴公子前来,可是有证实我哥哥并非自杀的眉目了” 阴十七走了一段不近的路,口干舌燥的,当下咕噜咕噜喝干了茶盖碗里的茶水,道 “林姑娘莫急,此次我前来,是还有一件事想问林姑娘。” 林湖也知不能心急,可到底没能忍住。 经阴十七这么一说,又见阴十七喝茶喝得凶,应是渴极了,林湖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 “阴公子急急赶来,想必所问之事乃是破案关健,阴公子只管问便是。” 语毕,林湖又唤来下人重新给阴十七的茶盖碗续上茶水。 阴十七感谢之余,当下便将关于莲花客栈那段传奇故事说了一遍,尔后道 “林姑娘给我说这段姻缘的时候,其中涉及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最后结局是一男一女成就姻缘,那么另一位男子呢林姑娘却未曾说到,他的结局如何” 先前阴十七也有注意到这一点,但那会她觉得既然三角恋已成就了一对,那么剩下的那个男子应当就是归家去了。 可这会一想,倘若这般简单,徐杨没有道理捂着不说,而林湖在给她叙述那段传奇故事时,也是有意无意避开了那个男子的最后结局。 林湖没有料到阴十七急匆匆而来,竟是为了莲花客栈那段传奇姻缘而来,微怔过后反问道 “阴公子特意来问这个,是不是与我哥哥的案子有关” 阴十七认真道“目前而言,我无法断定是否有关,但林姑娘,凡事皆有因,你哥哥既然不可能是自杀,但案发现场却确确实实没有他杀的迹象,倘若你想查清你哥哥为何会被迫自杀的缘由,那么无论我问什么,都请林姑娘如实相告” 阴十七说到“你哥哥为何会被迫自杀”的时候,正端起茶盖碗的林湖瞬间手指一抖,生生将手上的青瓷碎花茶盖碗给摔个四分五裂。 阴十七也是为了林湖能毫无顾忌地将事实真相道出,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早地将心中所得结果说出,还不是说给姜大朋、姜生这两个官差听,而是说给死者之一的妹妹听。 见林湖这般大的反应,阴十七也是早有预料,当下又道 “林姑娘务必保持冷静,关于姚君、逍遥子、你哥哥三人服毒自杀案件一事,我尚未与姜捕快、姜快手明说,也只大概说了些可能不是自杀的推测,也让他们确信并同意重新并案调查,但其实我知道,无论是你哥哥,还是姚君、逍遥子,他们确实是死在自已的手中,只是他们不是心甘情愿地自杀,而是因着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所胁迫,最终不得已而为之” 林湖霍然站起身来,走到对座的阴十七面前,一个矮身跪下,眼泛泪花一个头磕下 “请阴公子务必查清我哥哥为什么要服毒自杀的真相林湖是一个弱女子,没什么本事,自父母双亡,都是哥哥操持这府中的里里外外,如今哥哥不在了,林家香火已断,我便是守着这万贯家财又有何用便是死后,我又有何颜面去拜见父亲、母亲,及林家的列祖列宗” 阴十七已再坐不住,她起身想扶林湖起来,未料林湖执拗,坚持不起身。 就在起与不起间拉扯当中,林湖又是一个响头磕下 “阴公子就让林湖把话全部说完吧说完了,林湖再与阴公子好好说一说当年莲花客栈那一段传奇姻缘的始末” 林湖相貌秀气,与林涯的俊朗不同,她生得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媚。 林涯的性情外刚内柔,而林湖的性情则是外柔内刚。 两兄妹能各自成长为这样恰好的性情,也是林家祖上有灵,没让林涯与林湖因着父母早亡而一撅不振,或走上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想到这里,阴十七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或许林涯之死便是因着他在不知不觉中,已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看林湖模样,应当是毫无所觉。 磕完三个响头之后,林湖无需阴十七搀扶,自已便任俐落干脆地起身道 “阴公子,莲花客栈那段传奇姻缘发生时,我年岁尚小,并未晓得当时的情况,但我会对此略知一二,却是因着当年在莲花客栈当伙计的其中一人,正好后来成了我林府的管家。” 林府的管事姓徐,叫徐一里。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其他原因,在那段被传得沸沸腾腾的传奇姻缘过后,徐一里辞了莲花客栈里的长工,为此还赔了不少银子给徐莲花。 阴十七道“那徐管事” 林湖打断阴十七的话道“阴公子莫急,徐管家日前回乡下看望孙儿去了,要晚些时候方归,待徐管家回来,我要与阴公子说的事情大概也说得差不多了。” 林湖神色挣扎,却又带着几分坚毅。 想来要说给阴十七听的事情,于林湖或林涯而言,皆是大事。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先前没说,这会主自吐实,也大概是因着阴十七先投的红桃,才换来林湖的琼琚。 阴十七问“不知林姑娘所要说的是” 谢谢夜下幻想投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竟断袖 林全说,林涯是做买卖的好手,闲时就喜欢垂钓打发时间,也有一两次被撺掇着去看了戏听了曲,但都是不到片刻,林涯便退了场,直道无聊得紧。 除了林涯确实对戏曲没兴趣之外,林湖还补弃了另一个缘由,也是林涯为什么会不可能与姚君、逍遥子相交的重点 “哥哥年到二十未娶,是有缘由的。” 确实应当有缘由。 林涯是林家唯一的独苗苗了,年过及冠便可娶妻生子,为林家开枝散叶,可他却迟迟未娶。 外人不知,林湖与林全却再清楚不过。 好像是在林涯十七岁那年,那是一个百花怒放的春日,林涯带着林湖去踏青,只带了林全与林湖身边的一个丫寰。 踏青中,林涯救了一个不小心摔下山坡崴了脚的俊俏少年。 这个少年叫逍遥子 那时的逍遥子与姚君在五子湖上已初露锋芒,很得五子戏班的班主方永年器重。 阴十七不明白“你哥哥即是在三年前便识得逍遥子,那么怎么可能绝不相交呢” 林湖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来“因为哥哥喜欢逍遥子” 所以,当听到林涯说他要去参加今年的花月盛会,并为林家带回一个林家主母回来时,无论是林湖、林全,还是林府管家徐一里,皆高兴得齐进了林家祖祠,三叩九拜地感激林家祖宗有灵 听起来,徐一里、林全与林涯、林湖两兄妹的关系已早早跨过主仆的限定。 林湖也承认,在她与林涯心里,确实早将徐一里、林全当成最亲最近的家人。 只是让阴十七没有想到的是,林涯居然会喜欢逍遥子,竟是个断袖男,起先不怎么会相信,她还再问了林湖,也许林涯只是与逍遥子的交情更深更好而已 然而林湖却说,她也希望如此,可事实胜于雄辨,哪里容得她自欺欺人 再观林全的脸色,阴十七终于明白林湖所言竟是比真金还要真的事实。 怪不得林湖在莲花客栈的时候不说,后来官差上门问了几回林涯生前情况,她也没披露这一点,原来却是这样的难以启齿。 毕竟是揭北县的大户人家,一旦说出去,林涯便是死,也让林府丢尽脸面,自此成为揭北县诸多长舌闲时叨磕的笑话。 林湖不忍林涯死后还被人指着尸骨骂,她求阴十七替她保密,替她林家仅存的一点威望保密。 失了林涯,仅余孤女林湖的林家,已形同昨日黄花。 林湖也不瞒阴十七,她说徐一里与各大掌柜叔叔伯伯已在为她选婿,想尽快招个可靠温良的男子入赘林家。 阴十七说,这好,不错。 林湖却没什么待嫁女儿的娇羞,想来她这个处境,换作谁,谁也无法生出半点欢喜来。 徐一里回林府之前,阴十七等着的同时,脑子里所有关于案子的纹络也在一条一条地收齐归正,企图理出一个最准备的头绪来。 只要有了头绪,便有了方向,查起来也就避免了可能查错带歪的可能,可以避免浪费诸多时间。 毕竟三日很快便过,她可不想再听到有第四个人服下鹤顶红死亡的消息。 身处林府,阴十七自然而然最先想到第三名死者林涯。 林涯既然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了逍遥子三年,又因着逍遥子是正常男子拒绝他,继而对梨园戏子生出愤愤来,自此对梨园不屑一顾。 为此,林涯也对女子生不出兴致来,一直拖着,未有娶亲的念头。 那么在入住莲花客栈前,林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涯可以因着逍遥子一人的干系,而排斥整个梨园,连姚君这样红火的人物也不得他待见。 他可以避开逍遥子及所有与逍遥子有关的人事物,那么为什么会在姚君、逍遥子接连死后,突然就想开了,那样轻易地说,他要入住莲花客栈,他要娶个妻子回林府呢 那让林涯突然改变,几近直线,毫无弯曲缓冲的直接改变,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情大概丝毫不亚于林涯竟是个断袖令人震憾,为之色变。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就像去年的八月初十那夜一样,没有人跟着林涯坚持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林涯到最后到底有没有夜钓,因为在最后的一程,没有人陪着林涯。 所以那一夜后半段发生的好与坏,除了林涯知道,也就那夜的五子湖知道了。 然林涯死了,五子湖本身就是一汪死物。 谁都无法证实什么,谁也都无法说得清什么。 林湖无法,林全无法,阴十七也相同的没有法子。 去年的那一夜,倘若找不到半丁点关于当时状况的人事物,那么那一夜注定将成为一个谜,一个因着林涯的死而成为永久蒙尘的黑洞。 阴十七有预感,只要找出这个谜的谜底,那么一切真相将随之浮出水面。 可是这个谜底要怎么样才能揭开,这无疑是一个令她头疼的难题。 事过一年,当夜即便还有其他什么人曾在五子湖看到过林涯,这会大概也皆记不得了。 何况那一夜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街上行人一定稀少,甚至没人。 毕竟能有几个像林涯一般,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下雨了,要避。 这样的道理就像人饿了,就得填饱肚子一样自然。 林涯是个异类,他可以为了一个早早制定的方向而不畏风雨,甚至觉得这是另一种难得的体验。 姚君、逍遥子那夜也在五子湖垂钓,在那样的情况下,两人是否也与林涯一样执意而为 姚诺说,那夜姚君突然就归了家,身后还跟着逍遥子。 那么姚君与逍遥子在回叶子巷的家之前,两人一定遭遇到或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令两人慌慌张张归了家。 而在两人归家之前,姚君与逍遥子是否有见到过林涯 倘若见过,那必是三人同时发生过或遭遇到同样的事情。 而显然,能让三人同时色变并封存鱼杆的事情,必然与垂钓有关,且十分严重。 倘若没见过,那便是姚君、逍遥子两人与林涯一人曾先后发生过或遭遇到同样的事情,能让未曾见到面的三人,事后做出同样的举动来,那件事情更绝对与垂钓有关,且万分严重。 不然以林涯那沉稳中带着几分轻狂的性情,他怎么会轻易改变自已的喜好 连暴雨,他都坚持夜钓。 不管朋友劝诫,不理会天气恶劣,他独行独断得厉害。 这样有点偏激的性子,林湖说,是在林涯意识到自已竟然喜欢上被他所救的少年,又在表白后断然被拒之后形成的。 任阴十七从哪个角度去思考分析,她都得到一个确实的答案,那就是在去年八月初十的那一夜,一定发生过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事关人命 不然无法解释像林涯这样偏激固执,独行独断到浑然自我的性情,怎么可能会那般轻易就丢弃了他多年的喜好 更无法解释在那样的一个夜里,本就住在五子湖梨花船上的姚君、逍遥子会慌张离开,不管不顾地直跑回叶子巷的姚君家 天色渐渐垂暮,八月初八这一日已过去大半,阴十七等着徐一里等得有点着急。 终于在日暮前见到徐一里。 徐一里是个过半百的老头,两鬓微有华发,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红光满面,身板也是挺得直直的,步履走进厅时更是轻快得很,可见身体一直都很硬朗。 在刚回林府的时候,林全去大门迎徐一里之际,林全便与他大略说了,所以他大步跨进厅里后,向林湖一礼 “小姐” 还未等林湖引见,徐一里已然看向厅里唯一面生的阴十七,见阴十七年不过十五上下,又生得面如冠玉,见他入内,自圈椅中起身的身形虽是并不怎么高大,都却是越看越英气不凡,这让他在心里不禁悄悄打起了主意。 这两日,他进进出出的,与各大产业的掌柜们碰头了好几回,为的皆是林湖的终身大事,也是挑花了眼了。 但凡是个年轻男子,他便不由自主地往是否适合当林湖的入赘女婿的方向来衡量。 裸地,毫不加以掩饰。 阴十七瞧出来了。 林湖先是不解,再是羞得不敢看阴十七一眼。 林全则乐呵开了,眉开眼笑得只差当场就唤一声姑爷。 徐一里毕竟经历过许多大小事,便是沉醉于自已的衡量当中,也只是一小会。 他很回了神,看向林湖,觉得林湖脸红红的娇羞模样大概是愿意的。 再看回阴十七,除了几分尴尬之外,倒也不失风度,与他对视的双眼坦然中带了点急、急切 红线崩一声断了。 徐一里顿时想起林全特特在府外大门等他时,先给他说了一说的事情 “阴公子此番前来,是为我家少爷之死一案,怎么会突然想听那一段多年前关于莲花客栈的传奇姻缘” 正事的话音一落。 瞬间将厅里的林湖拉回飘远的心思,急急与徐一里道 “徐管家,事关我哥哥服毒的真相,徐管家可要如实相告” 阴十七亦道“徐管家,莲花客栈传奇姻缘是否真与林涯之死有关,尚只是我的猜测,但凡事有因有果,即便只是猜测,也不能排除其中千丝万缕连着的干系,还请徐管家畅言一番,为十七解惑一二。” 徐一里看了眼满面急色的林湖,想是之前他未归之际,这位阴十七已与林湖说了许多。 罢了,既然林湖已听个分明,且信了这位阴十七公子,那么他便将陈年旧事再翻一翻提一提,又有何不可的 但有些话还是该说到前头的,徐一里道 “既是小姐吩咐,阴公子又是为我家少爷之死觅得真相而来,老奴自没有不应的道理但老奴话说在前头,多年前的这段传奇姻缘其实并不像人人相传的那般光彩亮丽,还请阴公子听后,只将其埋在心中,切莫将其喧扬出去” 林湖听过徐一里提过一些关于莲花客栈的那段传奇姻缘,却未曾听过徐一里这般郑重地说只将其埋在心中,切莫将其喧扬出去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么 林湖面有疑惑,而林全早将徐一里引进厅里后,便下去了。 林全是林府家生子,自然晓得什么场合他该在,什么场合他该避。 于是厅里此刻就只有阴十七、林湖、徐一里,三人各坐圈椅中,各倨一角,无形中竟成三角之势。 林湖就坐在阴十七与徐一里的对排中间,左对座上方是阴十七,右对座下方是徐一里。 她脸色一变,对排的座里两人皆在第一时间同时注意到了。 徐一里是一府管事,察颜观色是基本,特别林湖还是林府里的小姐,他向来不会放过林湖面上的任何一点情绪反应。 阴十七是耳聪目明,何况坐在她与林湖对坐着,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视野,她没有理由会错过林湖脸上的表情。 林湖的表情是真切的,这说明徐一里对她所说的这一番话,在之前并没有与林湖说过。 所以林湖的表情有着明显的疑惑,她不明白徐一里为什么会把那样的话先说在前头。 林湖隐隐嗅到的东西,也正是阴十七听完徐一里的话后,心中所直接想到的,但她还是坚持自已该有的立场 “徐管事所言不无道理,十七也理解徐管家有些顾虑的缘由,但说与不说,对谁说,皆得视情况而定,十七无法做下这样的保证。” 徐一里皱眉,越皱越紧。 他看向林湖,意思很明显他犹豫了。 犹豫着该不该说,犹豫着这说出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林湖意会到了,但她却无法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理直气状要徐一里配合的话来。 毕竟徐一里在进林府当管家之前,是在莲花客栈里打的长工,她是他现在的小姐,可莲花客栈里的徐莲花也是他以前的东家。 大户人家重金聘请管家,最忌讳的便是那等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之辈。 谢谢真小心、静泓之有猫围观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死鱼网 倘若林湖这会因着林涯之死,硬是让徐一里说出有关折损莲花客栈名誉或更严重后果的事情来,那么往后有旁的人同样威迫徐一里做出任何伤害林府的事情,她已无立场去谴责徐一里什么。 因为,她早就失去了立场 阴十七见徐一里与林湖同时沉默着,各有各有难处,她也都能理解。 但终究她只是一个外人。 她会想查林涯的案子,也不过是因着那一声夜半动静,她该起身探探却没有的愧疚。 说到底,叶子落与姜大朋都说得对,那根本无关她听到动静后的有无起身。 鹤顶红,林涯是必死无疑的。 事后,她也了解过。 林涯服下了整整一小瓷瓶的量,那样大量的鹤顶红,即便当时她就在场,也难以回天。 鹤顶红在现代译化出成份来,其实就是,俗称砒霜。 小量,且及时让林涯大量喝温开水或稀盐水,再用食指和中指伸到林涯的嘴中和舌根,刺激咽部,即可催吐,以排出服下的鹤顶红。 这样反复喝水和呕吐,直到吐出的液体颜色如水样为止,林涯的一条小命或许就能救回来了。 然而,当时她听到动静却无动于衷,这是她起先内心极为自责的缘由。 后来得知林涯服下的鹤顶红并非小量,而是大量的时候,她竟是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松下来,她知道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 反复反思过后,她明白人类的基本道德不许她有这般的反应。 但不可否认的,在听到姜大朋转述揭北县衙仵作的林涯尸检结果后,听到林涯服下的鹤顶红是整整的一瓷瓶之际,她内心的良心谴责就像一根无形中紧紧捏着她整颗心的大手,哗一声就松开了。 她终于可以大口地呼气、吸气。 大量,倘若放在医学发达且早有砒霜的特效解毒剂二巯基丙醇的现代,林涯只要及时被发现,并做对急救处理,再送往医院救治,那他自然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捡回一条性命。 可这里是古代燕国,不是现代泱泱大中华。 没有现代医院那样研制好的备用特效解毒剂,在服下大量形同砒霜的鹤顶红之后,服毒者在这闭塞的古代,无疑只有一个下场死。 所以后来,阴十七也渐渐想开了。 不是她的默视而导致一条人命的逝去,而是即便她及时起身探查,也救不回来的一个遗憾。 她的默视并非一把钢刀,没有取了谁的性命。 倘若说初时在看到林涯服毒死于客房时,她对自已下了饱受良心煎熬的定论。 那么后来在得知林涯服下的是大量鹤顶红,并清楚明白林涯除非身在现代,否则便是皇帝也救不回来的事实后,她有了新的定论有她无她,林涯必死无疑。 这后一个定论,要了林涯的命,却拯救了她一颗自责不安的心。 人的心是柔软的,也是很奇怪的,只要不是因已身之过而害了一条人命,那么便可心安。 她不是圣人,她大概只能算是一个好人。 倘若那生死与自已有关,那她会为了求一个心安而奋力追查到底,直到该死的人死,该受到国法惩诫的人受到惩诫,该伸的冤屈得到真相大白。 执拗么 大概在这一点上,她是执拗的,执拗到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即便表面上她好像能听进去一样。 倘若换作与自已无关的生死,她便可以冷静地看待对待,然后决定管不管。 管,可以半途而废。 不管,可以袖手旁观。 她不是一个定性的人,也从来不给自已定性。 她的骨子里终归有着冒险的因子,那样的因子可黑、可白、可灰,在无头男尸案中已显露出三分,余下七分也在某个深处蛰伏着,等待一发冲天。 怕么 不怕 她甚至有点兴奋,开始期待在那样足足七分的冒险之下,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善或恶,好或坏。 揭北县三起服毒自杀案件,明面上确实是自杀,可到底只有阴十七看得到那形同自杀之下的暗涌,是被自杀。 会查姚君、逍遥子的案子,是因着林涯。 此时此刻,她会在坐在林府的厅堂之中,而不是在前往燕京的路途上,就是因着先前对林涯之死,那一颗自责愧疚的心。 可她现在已全然清楚明白过来,她已无需再抱着那份自责愧疚之心,会继续查下去,只因为她因着林涯已招惹了姚诺,她不忍心在给了姚诺希望之后,再半途而废让姚诺失望。 可到底查的是林家的少爷的死,她本就是一个外人,连官差都不是。 倘若连林涯的妹妹与管家都抱着犹豫,那么在明白并非因自已的默视而害死林涯这个事实后的阴十七,她觉得这个时候也可适当而止。 毕竟条条大道通罗马,要查清三起服毒案件的始末,并非只有林涯这一条路。 虽然就目前而言,林涯这一条路是最快的捷径,但她也不是全然没了法子,姚诺那边还是可以再发掘发掘的。 在一片安静的沉默中,瞬间思绪万千的阴十七也不再坚持,起身道 “林姑娘与徐管家应该需要时间想一想,或者谈一谈,天色已不早,十七便先回莲花客栈了,倘若二位有何决定,皆可到客栈来寻十七,十七随时恭候。” 林湖与徐一里仍沉默着,两人将阴十七送出林府。 看着阴步离去的背影时,林湖突然道 “我与哥哥素来敬重徐管家如同父辈,徐管家有难处,可以不说,我与哥哥也绝不会有丝毫怪徐管家之心,但我要查清哥哥服毒的真相,这一点不会改变” 徐一里看着满色坚毅的林湖,艰难唤道 “小姐” 林湖却一抬手,没让徐一里说下去,继续说出自已的坚持 “一日不行,那便十日,十日不行,那便一年,一年不行,那便十年我不会放弃,即便官府的人不查了,即便阴公子也不再帮我,我也会一直查,直到查清楚哥哥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服了毒的真相” 刚回到莲花客栈,阴十七便见到安坐大堂等她的叶子落。 叶子落迎上来“已经找到制作木盒的木工店了,姜捕快与姜生说,晚膳后他们便过来客栈与你好好说一说。” 阴十七点头“好,子落,我饿了,我先上楼去洗个脸再下来,你让店小二准备晚膳后,再给我烧一桶热水提到我房里,用完膳,我好沐个浴。” 叶子落本就在等阴十七回来,好一起用晚膳,当下便去吩咐店小二行事。 阴十七则直接上楼,回到自已的客房。 洗好脸后,她发现客房内的圆桌上竟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不大,也不算小,长宽皆有一尺。 上楼的时候,叶子落并没有跟她提到这个木盒,这说明他并不知道这回事。 那是谁将木盒放到她客房里的 谁送来的 古代到底比不得现代,随随便便就用炸弹吓唬人。 所以阴十七没思虑太多,便打开了木盒。 然后,她有点莫名。 再是蹙紧了眉,唇角漫漫漾出一朵若无似无的笑花来。 坐在大堂里等了有一会,叶子落瞧着店小二准备的晚膳还没端上来,他想想起身直接上楼,到阴十七房门,便敲了下。 很快听到阴十七应门,他推门而入,随手又给关上了。 走到桌旁,叶子落见阴十七坐在凳子上,正研究着桌上的四方木盒,他记得阴十七回莲花客栈时,并没有带回来什么东西,更别说这样不算小的实木木盒。 他伸手拿起木盒,发现还挺有重量。 阴十七看着叶子落又是动手,又是细看的,也不吭声。 叶子落只好问“这木盒怎么来的” 阴十七摇头。 叶子落诧异“你不知道” 阴十七点头。 叶子落再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长臂一伸,迅速将阴十七拉离凳子,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 “你站远些,我来打开木盒。” 阴十七听话地站远了些,然后问叶子落 “子落,你是觉得木盒里有炸弹么” 叶子落没听出“炸弹”是什么东西,双手停在木盒的上方,停住了要打开的动作,一脸茫然 “什么” 阴十七耸耸肩,不解释,也不再说什么炸弹一类叶子落说不懂的词语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其实那木盒我打开过了。” 叶子落一僵“打开过了” 阴十七迈步再次走近圆桌,以叶子落还未反应过来的速度,手一伸,木盖子一翻 “嗯,里面没什么杀伤性的东西,不过寓意不怎么好。” 她示意叶子落看木盒里的东西,但叶子落没有看,而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瞬间觉得是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阴十七错愕过后,一脸诚恳求知欲 “子落,你这样盯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叶子落铿锵有力道“小姐这样的木盒看起来兴许并不具备什么危险,但那只是表面,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只有打开后才能尽数知晓,倘若里面藏了袖箭,而袖箭上又啐了毒,那么在打开木盒的刹那便会触动机关,一息之间,便可要人性命” 腔调不再温和,隐隐带着些许大骇过后的隐忍,眼神认真,不苟到令人不由自主地收起玩闹的姿态,跟着立正站好,正色得像在升上五星红旗。 好吧,她知道叶子落这回不禁动气,还是真真正正地生气了。 阴十七很快认错“对不起” 眼中的求知欲转换成满满的求原谅,挺直的脊梁像是正在夫子面前受教的模样,有着学子知错就改的无比真诚,俏脸上的一双如碎钻般闪亮的眼眸,更是无时无刻传达着“我错了,我一定改”的歉意与保证。 终归她是小姐,他是下属。 叶子落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气既含着松气,也含着喟叹,他重新在桌旁坐了下来,看向那个已再次被打开的木盒。 阴十七也是松了口气地坐了下来。 木盒里的东西,其实也很简单死鱼、破网。 叶子落道“一条死鱼,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破鱼网这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道“漏网之鱼。” 看清木盒里的东西后,她便联想到这个成语。 很明显的意思。 叶子落听后再想,也赞同阴十七这个解释,又问 “谁会送来这样的一个木盒” 阴十七道“那就得看这个看图说话的意义何在了。” 叶子落迟疑道“与三起服毒案件有关” 阴十七点头。 除此,她想不出旁的。 毕竟,她会滞留在揭北县,就是因着案子。 叶子落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燕京” 阴十七不待叶子落猜测完,已然斩钉截铁道 “不会。” 那些远在燕京,却时刻想着怎么取她性命的人,以先前的那些直接粗暴的刺杀来看,他们无需做这样拐了又拐的举动。 他们想要的是她的性命,而不是想让她给他们解谜题。 叶子落也只是略微猜想,心里也更倾向于不会。 比起阴十七,他更了解燕京里的那些人,确实不像会做出这样解谜式的无聊举动来。 而且燕京不仅有阴家、叶家的人拦着心怀不轨的人,还有第三方的黑衣人。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到底是谁派出来的,但至少可以肯定,那幕后之人也不想那些人伤害到阴十七。 只要是友,不是敌,那么第三方便无需加在阴、叶两世家思虑的防范之内。 但查清楚是谁,却是必要的。 然而,从他接到燕京父兄令人快速送过来的书信中得知,第三方的黑衣人藏得很深,深到连大权在握的阴家也查不到底细。 这很匪夷所思。 事情一旦让人匪夷所思,那么查清楚是谁,便是板上钉钉的绝对性。 叶子落眼眸一转,暂时撇开燕京的事情。 反正有他的父兄挡着,又有阴家家主、少主操心,他这边只要看好护好阴十七便可,无需再多虑燕京刺客一事。 谢谢夜下幻想的月票及评价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纷退房 眸落到桌上的木盒里,看着一条鱼眼翻白的死鱼,与一张被剪得四方齐整,中间却破了个洞的小破鱼网,叶子落沉吟道 “这漏网之鱼必有所指” 阴十七道“应当有所指。百度搜索"",免费看” 叶子落抬眼“你知道了” 阴十七点头“不急,我们先下楼用晚膳,待姜大哥他们来了,我们再一同说说。” 叶子落知道阴十七这是不想把话重复两次,这才想着等姜大朋、姜生来再说。 到了楼下,店小二正好已将膳食摆好,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说是徐莲花亲自下的厨,让叶子落与阴十七好好尝尝。 倘若不够,再告店小二一声,必定再送上两个菜来。 店小二笑眯眯地说完退下,两人便在大堂落了座。 刚坐下,阴十七便打趣叶子落 “听徐杨大哥说过,每年这个时候,老板娘都是亲自督厨的多,亲自掌勺的少,因为这会的客栈生意最好,光靠老板娘下厨根本就忙不过来,这会也就那么几桌,还可以劳烦老板娘亲自下厨掌勺,我们这一桌,想来是我沾了你的光” 叶子落温和地笑着,脸上未有窘迫的颜色 “老板娘行事果断,倘若非时运不济,她会是个有福之人。” 阴十七听着这话,觉得重点应该是在前面“行事果断”四个字上面 “行的什么事,果的什么断” 叶子落也不相瞒,逐将之前徐莲花挑明了与他说的那些话说出来。 阴十七听后也不禁对徐莲花的果敢竖起了大拇指,叹道 “果真只差个运道” 没有涉及案情,两人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埋头用膳,并未再说什么闲事,想着尽早用完膳回二楼客房去,再研究下那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可就是两人快用完膳之际,许多较两人早用晚膳,自大堂回到客房,或那些干脆就在客房里用晚膳的客人,在这个时候,却陆陆续续下了楼来,且每个人都一副要结帐走人的模样。 阴十七看着自二楼楼道一个接一个走下来的公子,其中有两三个还是刚才同与两人在大堂用膳的邻县男子,都是来参加揭北县今年的花月盛会的,她奇怪道 “子落,这些人看着怎么像是要离开的模样” 叶子落也落在那些男子或自已或小厮拿着的包袱,确实是要结帐走人的样子 “是要离开,不知是什么原因” 阴十七道“待会你去问问。” 叶子落道“好。” 直到阴十七与叶子落用完晚膳起身,上一刻还热闹非凡的柜台只余一个最后的男子在结帐。 两人走向柜台,是徐杨在结帐,他嘴里还在向那位男子解释着 “公子那都是谣传真的是谣传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冤鬼索命啊那都是江湖术士骗钱的招术公子可不能信啊” 那男子身穿淡青里衣深蓝外袍,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像是一个秀才,他听徐杨这般说道,却是不为所动 “不管冤鬼索命是真是假,以前那间客房曾出过人命的这一点,确实千真万假的,如今又出人命,你说谁还敢住就是倒贴,也没人敢住啊毕竟命只有一条,谁敢拿命去拼” 徐杨急了“不是这个说法啊公子你听我说” 徐杨还想再解释或劝解些什么,可惜男子已不爱听他说话,接过店小二找回的碎银,便转身走人。 听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刚刚走近柜台的阴十七与叶子落,男子将两人左右上下都给看了一遍,见两人身上并无包袱之类的东西后,便多说了一句 “两位公子容在下多嘴一句,这莲花客栈再不能住了,便是图那传奇姻缘的好兆头,也不能再住了,这姻缘没了,可以再找,这命没了,可就万事皆休了” 连劝人都劝得这般文皱皱。 目送着男子走出莲花客栈,阴十七示意叶子落应付听完男子所言后,气得脸都绿了的徐杨,自已则跟着男子走出莲花客栈。 徐杨见状连忙一矮身出了柜台,想追回阴十七,却让叶子落抓住胳膊 “徐兄弟我有话问你。” 徐杨眼见男子与阴十七都走得没了人影,是急得直跺脚,想走又被叶子落抓住胳膊抓得紧紧的,他使了几回力都没能甩开,他不禁快哭了 “叶兄弟你快放开我啊不能让阴兄弟听那人胡说八道啊” 叶子落一使劲,将徐杨往里拽回几步,温声问道 “哪里胡说八道了” 徐杨想解释,可刚才已经解释过不下十次,这会一急,想再解释一遍,却又觉得反正叶子落还未有听说全部,他解释个屁 于是舌头卷了几卷,干瞪眼了半天,竟是半晌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叶子落也不急,好整以瑕地看着徐杨,一副慢慢等着解释的样子。 这时徐莲花自后厨出来,解了围裙,拍了拍两个裙裾,边走向叶子落,边与徐杨道 “不必解释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露风的墙。” 阴十七随着男子走出莲花客栈,跟了好几步,离莲花客栈是越来越远。 男子似乎对揭北县也有几分熟悉,左拐右转的竟是未问过路人,再转入一条巷子后,他终于察觉了身后有人。 蓦地转过身来,见是刚才在莲花客栈里被他劝解了一两句的客人,男子放下察觉有人跟在后面后提个老高的心,有些不悦地质问道 “这位公子,你无声无息地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毕竟刚被惊了一惊,男子的语气颇为不顺,口气也不怎么温和。 阴十七能理解,更不会在这个关头计较,她先赔了个礼,见男子已释下满脸的不悦,方直切主题问道 “方才在莲花客栈里,听兄台提及什么人命不人命的,在下有些不明白,这才一路跟了过来,又觉得你我并不相识,突然追问起来,实在有些唐突,正在犹豫不决之际,不料兄台便发现了在下,兄台果真灵敏非常” 男子本就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何况阴十七已是先自报家门以示诚意,又是解释,再是道歉,并夸赞了他,心中那点被惊吓出来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 同报了家门后,男子也十分有礼道 “不碍事事关人命,阴公子会如此着紧,也说明是有将在下的话听进去的,既是如此,阴公子与另一位兄台可就要快些离开莲花客栈了,这夜已黑,谁晓得今晚又会不会出什么人命来” 字字是真,句句是理,这个姓张的男子字字句句不是在为阴十七与叶子落着想。 阴十七听得出来,这位张姓男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不知道这说法有几分是真的 阴十七问“张公子所言的冤鬼索命之说,可有根据” 男子道“根据什么的,在下没有,不过阴公子若是不信在下,可再去问问那些同样急急退房离开莲花客栈的那些人,他们知道的大概会比在下多些,毕竟在下是外县人,知道的并不比本县人要多。” 说完了,男子表示他只知道那间林涯服毒而亡的客房,曾在多年前也死过人,也一样是个男子,且还是揭北县的本地人。 再多的,他便不知了。 男子补充道“倘若阴公子急着想知道,一时间又找不到刚刚自莲花客栈里退客出来的人,可去问问客栈里的老板娘,不过她说与不说,却是不好说的,即便阴公子问不出来什么,大概也能瞧出一些端倪” 毕竟,心虚之人总是会有几分不同的。 阴十七觉得有理,便也张姓男子告辞,也实在是再问不出来什么。 男子接连三年都来过揭北县参加花月盛会,莲花客栈他也是接连住了三年了,所以他对周边环境极其熟悉,至少要比阴十七与叶子落熟悉得多。 至于多年前莲花客栈曾出过人命这件事情,他却是头一回听说。 不然,他哪里还能来住莲花客栈 与他一样,先前住在莲花客栈的客人除了阴十七与叶子落,足有十人,林涯死后,便余下九人。 连同张姓男子,这九人或自邻县来,或是本县人,他们在林涯死之前,甚至是在今日的上午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莲花客栈在多年以前竟还发生过命案。 而命案也同样是发生在林涯所住的那间客房 也不知是谁先得知的这个消息,更不知道是自哪里听来的。 反正午后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莲花客栈里住店的客人便像炸开的锅,个个又惊又慌,既想着今年能像莲花客栈里的那段传奇姻缘一样,在今年的花月盛会里能得个好兆头,娶个美人儿回家做娇妻,又想着这消息要是真的,那指不定林涯之死就是多年前的冤鬼索命啊 虽然神鬼之说,有人信,有人不信。 但架不住越说越神乎,信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九人竟是八个半信了。 还有半个是觉得性命攸关,即便不怎么信,也不值得留下来冒这个险。 倘若真的没事,那便好。 倘若有事呢 界时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于是这最后一个只信一半的客人也跟着结帐退房离开。 传奇姻缘、冤鬼索命、多年命案,这些都是发生在莲花客栈里,其中有好有坏,好的能引来无数客流,坏的也能赶尽人心。 阴十七一路往莲花客栈走,一路禁不住想着这三者的关联。 有,或者没有 倘若有关联,会是怎样的一种关联 倘若没有关联,那也得先理清这三者先后发生的时间顺序,或者能发现点什么,也不一定。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都得找徐莲花好好谈一谈了。 可惜徐一里有所犹疑,要不然他早说出来,或许这会她便能理出个头绪来。 思忖间,阴十七已走回莲花客栈。 叶子落就站在客栈门外等她,他迎了上来 “老板娘与徐兄弟什么也不肯说,只说与我们无关,希望我们什么也别再问,尽早离开这里。” 阴十七点头“嗯,姜大哥他们来了么” 叶子落摇头。 大堂在晚膳之前,尚还是人头耸动,这会已是寂静一片。 徐杨与另一个店小二就在柜台里,像是没看见两人般,连个招呼也不打了。 店小二倒是在两上走上楼道后,偷偷瞧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尔后对徐杨道 “他们不会待会也下来退房吧” 徐杨没有回答,只瞧了眼早不见两人踪影的楼道。 店小二垂头丧气的“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生意最好,怎么就出了那么一件命案呢那人也真是的哪里不好死,偏偏要在我们莲花客栈里服毒自杀” 徐杨没让店小二住嘴,只在旁边听着店小二抱怨,悄无声息地叹气。 再往后厨的方向看了眼,里面剁肉的声音微微传来,那是徐莲花在剁细肉陷,说是今晚吃她亲手包的荤素饺子,要菜有菜,要肉有肉。 回到二楼客房,阴十七先倒了杯茶水喝下,微凉,有点涩。 叶子落没有回他的客房,关好阴十七客房房门后,他在桌旁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四方木盒上。 阴十七在叶子落侧面坐下“莲花客栈在林涯之前,隔壁客房便有出过命案,这事即便老板娘与徐杨大哥都不说,待会姜大哥他们来了,我们问一问,总会知道的。” 叶子落道“也不知是几年的事情了。” 阴十七道“没事,即便他们在衙门当差不久,那衙门里关于案件的档案也总会有的,到时他们真不知道,回去查一查也就知道了。” 叶子落的指腹抚上木盒盖面四角之一的边边,叹道 “怎么这三起自杀案越来越复杂了” 阴十七抿起嘴唇,浅浅笑了一下 “怎么没耐心陪我查下去了” 叶子落摇头“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这人心真是越看越复杂” 叶子落话还没说完,但他却让阴十七突然拂开他的手而顿住了。 目光不由也跟着阴十七起身去细看的地方看去,那是他无意中摸到的一个细小雕刻图样,叶子落迟疑道 “这是” 阴十七道“这是一幅刻画,是另一个寓意” 而在之前,她居然忽略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赵木工 那一副细小雕刻的图很简单狗、耗子。 一只狗的爪子拍玩着一只小耗子,很明显的寓意。 叶子落道“狗拿耗子” 阴十七浅笑“是凶手在说我多管闲事。” 凶手 叶子落微惊,明知凶手不可能在客房里,却还是皱着眉头四下望了又望。 阴十七道“凶手送回木盒就会走,不会待在莲花客栈里,或许连这个四方木盒也非凶手亲手所送。” 叶子落想了想道“我去叫下徐兄弟。” 阴十七点头,岂料叶子落刚转身,门外便传来姜大朋的叫门声。 姜大朋、姜生入内后,叶子落索性先坐下,四人刚好围成一桌。 姜生一坐下,便先自顾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连喝了三杯方解了渴,最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一并给不太渴的姜大朋、阴十七、叶子落各倒了一杯。 姜大朋轻押了一口茶水,便道 “我与姜生去查长条木盒所制定的木工店,起先因着揭北县的木工店甚多,我们是连跑了好几家都说没有,后来多亏叶兄弟赶来告诉我们具体定制木盒的日子,这才有了可循的痕迹。” 顺着去年八月十一的这个痕迹,姜大朋与姜生终于在临近揭北县县东的一家木工店问到了线索。 阴十七疑道“县东我记得姚君、逍遥子,以及林涯家,他们所住的地段皆在县西与县北之间那一块,怎么会跑到县东去定制长条木盒呢” 姜大朋为阴十七解惑道“揭北县的木工店有很多,大大小小,至少得有上百家,但要说到数一数二的,首要拔尖的,却要数县东这一家” 县东那家木工店店面并不大,只面阔一间,是祖传的手艺,代代相传。 老板姓赵,邻里街坊都亲切地喊一声赵木工。 喊得多了,赵木工便成了他的名字,而他真正的名字反而无人记得,连来往熟了的客人也是跟着这般喊着。 叶子落道“既如此,最开始的时候,姜捕快为何不先查问赵木工的店” 倘若早些问,那便可省去许多时间。 姜大朋还未说,姜生已然拔高了声音解释道 “阴兄弟不是说了么我与姐夫也是想着无论是姚君、逍遥子,还是最后死的林涯,这都是住在县西、县北,谁曾想他们定制个木盒,居然也不怕麻烦,竟是从西北边跑到东边去” 姜生说得不错,这中间确实得绕好长一段路。 走得走小半个时辰,便是坐马车,也得三刻钟。 那么长的一段路,料是谁,谁也没想到三人竟是相同地跑到赵木工的店去,既不怕远,也不怕麻烦。 按理常人的想法,定制一个用来装鱼杆的木盒,又是在突发状况产生异变的隔日,谁都会就近找木工店,而非像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一般,竟还能想到要以最好的木材、雕功来装三人最重视的鱼杆。 不是说关心则乱么 可这三人却是在隔日便无比地镇定,居然未曾草草将鱼杆收起,更未草草寻一个容器来装,而是特意定制木盒,且还目的明确地挑选了揭北县内最好的木工店定制装鱼杆的长条木盒。 叶子落听后道“或许赵木工的店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姜大朋与姜生对看一眼,似是互相问了一问,却皆是一片茫然。 姜大朋道“没什么特别之处,倘若真要说有,那只能是赵木工那一手祖传的好雕工” 叶子落摇了摇头“这不算特别。” 姜生也帮腔道“可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叶子落没有再出声。 阴十七却明白了叶子落的意思,因为她心中也有此猜测,故而见叶子落不说话后,她接着道 “能让三名死者同时在隔日,不畏远也不怕麻烦地找到县东去,除了巧合之外,确实有可能如子落所言,那赵木工的店里或他本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三名死者看重,继而即便在心情十分糟糕、情绪十分不稳的当下,也能吸引三名死者亲自前往定制长条木盒。” 四人中,已有两人表态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可姜大朋、姜生实在没瞧出什么异样来,更没问出来。 何况他们是揭北县人,自小也没听闻县东赵木工的店或其本人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阴十七见状,只好先将此事揭过,想着过后她与叶子落亲自走一趟县东,找赵木工好好地谈一谈,再看看他的木工店。 再问及姜大朋、姜生此生查访长条木盒定制情况时,可有发现什么样的线索 姜大朋道“赵木工说,他记得姚君三人,那日是在暴风雨过后的隔日一早,姚君与逍遥子先到,然后是林涯,因为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踏进的木工店,又是那日店里最早的头一批客人,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姚君与逍遥子其实要比林涯要出发,但两人是走路到的县东,林涯晚两人出发,却是坐的林府马车,于是这时间的早晚便让马车的快脚程给赶上了。 同时到达木工店时,三人皆盯着赵木工发了好长的呆。 那会赵木工被吓得一个激灵,连退带喊地,把自家儿子给喊出来了。 姜生接着转述“后来赵木工问着姚君三人,说木盒的长度一样,那花纹图样是不是也要一样” 姚君、逍遥子自然点头同意一样的,但令两人微讶的是,林涯竟然也点头了。 姜大朋想了想道“赵木工说,当时的林涯脸色很差,当然了,当时的姚君与逍遥子的脸色也是很差的,但三人相较起来,却是林涯的精神最差,好似数夜未睡,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这无疑是一个很凄凉惨重的形容。 赵木工会这样说去年的林涯,想来那会的林涯确实在前一夜遭遇到了让他彻底崩溃的大事。 这一段林湖也曾说过,只说那时的林涯情况很糟糕,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那样糟糕的林涯。 听林湖这样形容的时候,阴十七只觉得那应该确实是很糟糕的。 但这会经姜大朋一说,更有了姚君、逍遥子两人作为参照物,阴十七突然觉得她还是低估了当时林涯境况坏透的程度。 定制好长条木盒后,三人谁也没有在木工店多待。 送走三人的那一刻,赵木工也是长松了一口气,连他儿子都说,这一大早来三位客人都像是自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似的,多晦气啊 那会赵木工虽把他儿子厉声训了一顿,但其实他心里是赞同他儿子这一说法的还真像三只自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叶子落眉头一压,眸又落在四方木盒上,心说赵木工都将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说成水鬼了,那说明当时三人的情况确实挺骇人的,也更侧面地说明了去年的八月初十,确实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或许就真如阴十七所言事关人命 想到此,叶子落将视线自四方木盒上收回,他看向蹙眉沉思的阴十七。 这一刻,他其实很想说,让阴十七不要再管什么服毒自杀案了,明早他与她便起程上路,赶紧回燕京要紧。 何况凶手已然将别有寓意的四方木盒送到莲花客栈,阴十七所住下的客房里了,这更让他不得不有所戒备。 也非是他怕了那凶手,只是觉得敌在暗,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除却这三起案件的凶手,他还得多方防范其他任何有半点可疑的人。 不得不说,做阴十七的护卫是一件挺累人的事情。 以前他父亲让他不断做踢腿动作一千次的时候,他才四五岁,那时候想起来挺累人的。 可与这会的情况一比,他觉得那时候的他实在太幸福了,简直轻松得让他怀念。 叶子落的目光那样毫不遮掩,桌上的另三人都能清楚看到他紧盯着阴十七的眼神。 做为当事人,阴十七更是深刻体会到,叶子落那目光隐含的喻意,她微侧过脸,与他四目相对 “别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已,你要相信你自已的能力,也要相信我的能力,保护我,并支持我,而不是质疑我,或劝我放弃。” 叶子落再紧紧盯着阴十七那双明亮的眼眸几息,他便缓缓敛下了眼帘,起身道 “我去找徐兄弟,问问这木盒的事情。”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用举动回答了她的话。 阴十七目送着叶子落走出客房后,回过眼来便看到姜大朋、姜生已纷纷站起身,半弯着腰研究着桌上的四方木盒。 姜生道“这四方木盒,我一早便看到了,还以为是阴兄弟的,原来不是啊” 姜大朋则是抬头问阴十七“这真不是你的” 阴十七摇头。 姜大朋又问“那是谁的” 阴十七道“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回莲花客栈客房的时候,它就在这桌上了。” 姜生了然“哦,怪不得叶兄弟要去找徐杨问问这木盒你们打开过么” 阴十七点头“打开过,里面也没什么,你们可以打开来看看。” 阴十七这头话刚落,姜生那头已早一步掀开了盒盖,然后是连声啧啧道 “一条死鱼和一张破鱼网” 姜大朋站直了腰,看阴十七 “这什么意思” 阴十七没有想绕弯的意思,反正关于长条木盒的事情,姜大朋、姜生都说完了,该是轮到她来说一说这个四方木盒,以及一些她所查得的线索 “寓意很简单漏网之鱼。” 姜生恍然大悟“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姜大朋也是后知后觉。 阴十七示意姜生把放在盒沿的手拿开,然后她重新将盒盖阖上,指着叶子落无意中触摸到的边角雕图 “还有这一幅,也是有寓意的,除此之外,这四方木盒再没发现别的。” 姜大朋与姜生顺着阴十七手指处看去,因着雕刻的图样很小,又在边边,倘若阴十七不说,他们还真没注意到这盒盖边角竟然还有另一幅雕图。 看完后,两人皆看明白了雕图的寓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毕竟雕图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一句歇后语又十分常见,随便谁都能轻易猜到这小小雕图的寓意。 姜生发问“多管闲事这是在说谁” 阴十七没作声,姜大朋看着阴十七道 “这四方是特意送到阴兄弟客房中的,在说的应该是阴兄弟。” 阴十七含笑点头。 姜生讶了好一会,才将微张的嘴巴给合上 “这谁啊这样胆大包天居然连帮我们查案子线索的阴兄弟也敢这样埋忒” 又将袖子撸到手肘处,姜生狠狠道 “千万别栽到爷的手里,否则爷让那只敢送木盒却不敢露面的龟孙子好看” 姜大朋也是脸沉沉的,显然也在为阴十七竟是糟到不明人士暗讽警告而感到不高兴,心中大概也有跟姜生一样的念头千万别栽在爷的手里 看到姜大朋、姜生这般着紧她,阴十七心中高兴,又想到叶子落大概想得比这两人还要多,所以叶子落心中除了气愤之外,忧虑也是有的。 徐杨很快上楼来。 叶子落随后关上客房的门,还落了门闩。 这让进门后的徐杨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见姜大朋、姜生两位官差也在,一时不禁慌了神 “爷各位爷小民本本份份,没犯什么事情啊” 听着徐杨冲口而道的话,又见他一脸的苦瓜,姜大朋有点没辄地翻白眼,姜生则是由不得在这个时候噗嗤笑出声来。 叶子落因着凶手已盯上了阴十七,所以他并没有调笑的心思,更无心理会徐杨那张苦得皱成一团的脸。 转了一圈之后,徐杨的目光落在抿着嘴笑的阴十七脸上,轻声软言,好声好气,又收不回苦丧的脸,极为滑稽地坦白道 “阴兄弟,我真没犯事除了偶尔自取我姐的几个铜板,我可没干什么坏事” 这回连阴十七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桌面上的四方木盒问 “叫徐杨大哥来,就是想问一问这个木盒是谁送进我房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夜谈 徐杨醉了,一塌糊涂。 除了时不时闷头自说自话,说一些不着边际,偶尔又很对路的话外,丝毫没能问出些什么来。 在这个时候,徐莲花出来了。 她先是让店小二过来扶徐杨回客栈后院醒酒歇着,后就在阴十七的对座坐了下来,堪堪是徐杨之前坐的位置。 就在徐莲花出现的当会,阴十七以为徐莲花该是生她的气的。 毕竟她所做的事情,虽先前并无打算,但中间苗头不对,她也没阻止,到底是抱着醉后吐真言的想法,让徐杨醉得彻底。 小人行径,到底是卑鄙了,自是该遭人骂的。 可让阴十七意外的是,徐莲花并没有骂她,甚至连生她的气的痕迹也没能看出半点来,这让她有点纳闷。 于是不说话,她想以不变应万变。 徐莲花坐下后,看了桌面三样她亲手炒的下酒菜,都已凉透,却不怎么动过的模样,她再看向空得半滴不剩的酒壶,笑道 “看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倒是扰了阴兄弟的雅兴,下酒菜吃得不多,连果酒都让小杨一人给喝光了九成九,我替小杨给阴兄弟赔罪了” 说着当真起身一礼。 阴十七连忙起身还礼。 两厢再坐下时,阴十七想起叶子落与她说的徐莲花今日连遭退房后,说的一句话不必解释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话恰恰说明了莲花客栈确实存在问题,而非外人空口说白话。 阴十七正想开口就这句话做文章时,徐莲花却已截了话头 “阴兄弟想说想问什么,我知道,但在那之前,阴兄弟可否先听我说一个故事” 媚眼一转,见阴十七愣直直地看着她身后客栈大门口,徐莲花也转头去看,这一看她又笑开了 “看来即便我不说,也有人为阴兄弟解惑来了。” 是徐一里。 真是意想不到的。 徐一里会想通,阴十七早料到,但却没料到他竟会来得这么快。 徐一里本就在客栈大门外犹豫了再犹豫,没想到一跨入客栈门槛,便见到了他之前的东家徐莲花,当场一下子便愣了,在门槛内僵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桌子靠墙,四面刚好只剩三面,三面供三个人各坐一面,是恰恰好。 徐莲花让店小二重新上了一壶茶,是她私藏的最好的茶。 下酒菜也都撤了下去,换上了几样小点心。 不是徐莲花亲手做的,但也是客栈大厨做的,味道极为可口。 茶与茶点都上齐了之后,徐莲花便道 “也不知这一场夜谈得说到多晚,还是喝茶提神好些,果酒虽也不错,却易醉,小杨醉了,我们三人可不能再醉。” 这话里有话,多少有点愤愤。 阴十七当下起身道“是小弟做得不妥,还望老板娘莫再生小弟的气,小弟这厢赔礼了” 弯身一揖,揖得诚诚恳恳。 徐一里不知头尾,便只静坐着。 徐莲花就像先前阴十七那样,也起身还礼,后道 “阴兄弟不必如此,实乃小杨也是一根呆木头,心中有事藏不住,说的那些醉言醉语,倒是让阴兄弟看笑话了。” 阴十七道“徐杨大哥至情至性,乃真性情,小弟只有敬,没有其他。” 客气话、实诚话说过,两人这才真正释了前嫌坐下。 毕竟是嫡亲的姐姐,哪里容得旁人那般设计自已的亲弟弟 徐莲花会动气,阴十七并不奇怪。 可阴十七会那般顺手推舟算计徐杨,徐莲花也略知是因着阴十七在帮姜大朋、姜生查那三起服毒案子,可阴十七到底为什么要帮着查案,她却是不明白。 开口问后,阴十七也不相瞒。 得知阴十七的缘由后,徐莲花有半会没说出话来。 徐一里也端看着阴十七,竟是一时间会没能回过神,那目光迷离,似是透过阴十七在瞧着谁。 阴十七察觉徐莲花、徐一里两人有异,倒也不急,只安静地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又拿起一块枣泥糕慢慢吃着。 目不斜视的,不急不躁的,似是她下楼来就是为了吃这茶点一般,旁若无人,专心致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临了,阴十七反而不急了,是真的不急了。 她总得让好不容易自动坐在旁边来的徐莲花、徐一里好好地想一想,好好地理一理,再好好地顺一顺。 毕竟事过多年,徐莲花与徐一里不管是不是当事人,但做为目击全过程的知情人,两人却从来不说不提,那么其中总有一些外人无法得知的顾虑与缘由。 两人还没有开口,但阴十七知道,两人要说的事情该是同一件事多年前的那一段传奇姻缘。 至于徐杨醉酒后糊里糊涂说出来的那一件事,该是指林涯客房所发生的命案。 据徐杨醉话中所言,那间客房发生过的两起命案,时间只隔了一年,也就是在去年,可为什么外间传的都是多年前呢 难道这个时间的其中还有旁的事情 徐莲花应当是知道的。 而徐一里在去年便已在林府当管家,或许他知道,又或许他不知道。 却不管如何,两人中只要有一人知道,那便足够让她挖出真相来。 沉默的时间里,一息一息地过,过得极慢。 徐莲花似是在理顺,徐一里也似是在回忆,两人皆没开口,也没喝茶或吃点心。 整个大堂,寂静得可以,又是在夜里,简直是有点森森。 昏暗的灯点跳动着,晃着照着长长的影子,偶尔有风自大门或窗台吹进,影子便跟着闪了几闪,配着呼呼的天然乐声,守在柜台里的店小二猛擦了几下手臂上突然林立的鸡皮疙瘩。 再看了看靠近客栈大门的那一桌,桌上的三个人除了阴十七,余下两人,店小二看着看着,觉得有点莫名的压抑。 压抑了一小会,索性回头,不看了。 灯芯偶尔跳动两下,黄豆似的灯火就在桌中央,照着桌边三个人的脸,徐莲花突然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也是这个位置,也是这样的三面坐三个人” 阴十七吃糕点的手一顿,她换了另一只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枣泥糕好吃是好吃,就是噎得慌。 徐一里跟着叹道“是啊,那个时候小果仁跟阴兄弟多像啊” 剩下的最后一角枣泥糕放下了,阴十七取出紫帕擦净了双手,看着紫帕被她擦得又油又皱的狼狈样子展颜要是在,看她这样对待他送的帕子,该又会皱紧了那好看的眉峰了。 小果仁谁啊 可惜说完这两句话完,徐莲花与徐一里同时又沉默了。 阴十七觉得这样不行,真不是办法,她清了清喉咙道 “倘若老板娘与徐管家觉得不知该从哪里说起,那便由我来问,两位来答,如何” 徐莲花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徐一里也没有异议。 于是很愉快地就这么定了。 阴十七问“两位想说的事情,是多年前关于莲花客栈的那一段传奇姻缘吧” 两人点头。 果然是。 阴十七又问“两位都是当年传奇姻缘的当事人,还是旁观者” 尖锐,直戳重点。 或许是直戳两人的心窝,因为她看到她问后,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没有追问,总得给两人一个缓气的时间。 过了会,徐莲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徐一里,说 “徐伯,这事就由我来说吧,毕竟当初是我说的提议。” 徐一里点头“老板娘说吧,我听着。” 徐莲花浅笑“好,你听着,倘若我有说漏的地方,你再补上。” 徐一里道“嗯。” 多年前,具体该说是六年前。 事情得从六年前,莲花客栈刚刚开张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揭北县的客栈颇多,同行竞争十分激烈,每每在大日子里,特别是揭北县一年一度的花月盛会,更是诸多客栈每年最能赚钱的大机会。 为此,各客栈使出浑身解数。 莲花客栈也不例外。 徐莲花刚刚嫁给客栈的东家文园,文园极为疼爱徐莲花,为了她不惜将自家客栈改名,以徐莲花的名字为名。 文园全心全意地爱着徐莲花,徐莲花自也是全付身心放在文园身上,连带着如何振兴客栈生意,也成了她日思夜想的头等大事。 有一日,徐莲花与徐一里一早去买菜。 在菜肆中,她看到了一对极为恩爱的小夫妻,就像她与文园一样。 那对小夫妻边挑着菜边说着话,说着当初要不是在菜肆里相遇,这会也难成夫妻,这菜肆便如同小夫妻的月老般,在冥冥之中为两人牵好了红线,成就美好姻缘。 那会的徐一里也听到了,但他没徐莲花听到后,那般多想。 买好菜回到客栈,徐莲花便欢喜地跑去找文园,说,她有一个绝顶美妙的法子 那法子要是成功了,那莲花客栈就不愁没生意了,特别是在每年的花月盛会期间。 徐莲花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想端起杯子喝茶,倒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是空的。 她自已说得入神,阴十七也听得入神,徐一里更是沉默得仿若世外。 茶水、茶点,竟是再无人动过。 徐莲花笑着为自已倒了一杯,又为阴十七、徐一里往各自跟前的杯子添满茶水。 连喝了两杯后,徐莲花想起了什么,眸中恨恨,声音徒地提了八度 “倘若那时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我怎么也不会想出那样不着调的法子” 徐一里抬眼,他看向懊悔不已的徐莲花,无力地抚慰道 “谁也无法预料,那时老板娘也只是全心全意为莲花客栈的生意着想罢了,谁曾想” 兀然而止。 谁曾想什么,徐一里没有再说下去。 说半句,隐半句的,阴十七是听得真着急。 可也没法子。 她看得出来,那一段传奇姻缘是真的并不如外间所传的那般简单,甚至并非那般美好,那般全然是好的寓意,该是有另一面的。 那一面被有心人刻意隐了起来,因为那大概是不好的。 而将它隐藏起来的人,就是当年制造或参与传奇姻缘的当事人或旁观者。 徐莲花提出来的法子,文园听后同意了,还赞她真是他的贤妻。 那会莲花客栈还没什么生意,客栈里的伙计也不多,除了文园、徐莲花夫妻俩,也就一个后厨,一个店小二。 当时的这个店小二便是徐一里。 没什么生意,盈利自然不多,文园不像个东家,反像是跟徐一里一样的店小二,清扫、整理、记单、上菜等等所有能做的事情,他都做。 徐莲花也是一样,没事她就守着柜台,有事她就四处跑。 徐一里叹道“那时累,客栈赚得也不多,可我们过得比谁都开心,都实在。” 那会的客栈日子,每一日都过得十分充实,谁都一样。 文园与徐莲花这一对年轻小夫妻尤为甜蜜,每日都像是活在蜜罐里似的。 按着徐莲花的法子,她到老家村子里找到了一男一女。 女子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十五岁,叫徐欢,是徐莲花所在徐家村的村民。 男子是一个自徐家村里飞出来的秀才,十八岁,生得高大挺拔,相貌则是普通,叫徐明珲。 徐明珲与徐欢两情相悦,可惜都是贫苦的人家,莫说双方父母皆不同意,就是同意了,那聘礼与嫁妆也是取不出来的。 何况徐明珲的父母自认儿子出息,是堂堂秀才,将来是要飞黄腾达做大官的。 而徐欢的父母则认为自家闺女生得好,就凭相貌这一条,也能嫁个富贵的人家,即便不为妻,也能为妾,界时给贫苦的家中带来无数钱财,那是一定的。 不是说,富贵人家里的大丫寰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都要比农家女好上数倍么,那妾室可是也有丫寰侍候的,怎么着也不会比丫寰的用度差。 于是徐明珲的父母做着遥远的大官梦,徐欢的父母则做着就近的富贵梦。 倘若徐明珲即将高中,那徐欢父母自没有不同意,没有不想等等看能不能成为大官的岳家大人的。 可惜当年的徐明珲自考中秀才后,便连连失手,考了多次也没能考中举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飞横祸 徐明珲渐渐失去了信心,徐欢也被满眼都是钱财的父母逼得快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莲花宛若救世观音上门了。 听到这里,阴十七已隐约明白莲花客栈多年前的一段传奇姻缘是怎么来的了。 徐莲花指着阴十七所坐的位置道“当时小欢就坐在阴兄弟这个座上,明珲坐在徐伯的这个位置,而我,则坐在我现在所坐的位置上” 三个人,同样的桌凳,同样的各坐三面。 只是谈的事情不一样。 六年前徐莲花与徐欢、徐明珲所谈的事情事关一段姻缘,而如今要谈的却是六年前的那一段姻缘所带来的恶果。 徐莲花的法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徐欢与徐明珲在揭北县一年一度的花月盛会中成就良缘。 而头一件事,就是得让徐欢成为揭北县的姑娘,这样徐明珲到八月进县里参加花月盛会,徐欢便可以将月糕送给徐明珲,徐明珲则将花儿插到徐欢的鬓上。 花月盛会上,只要男女双方皆有意,逐将自已手中的月糕与花儿互交,便相当于告诉花月盛会上的所有人,也就是整个揭北县里的人知道,两情相悦,互订终身了。 阴十七奇道“难道这样不算私订终身么” 徐一里道“在旁的地方确属私订终身,男女双方父母与世俗皆不能容,但在揭北县不一样,我们这里每年的花月盛会是从祖辈那里一代一代传到如今,已是有百年历史,但凡能来参加花月盛会的男女,及他们的父母、族中亲人,没有谁是不知道这个惯例的。” 所以一旦在花月盛会上,男女双方互送月糕与花儿成功,那便是天定的姻缘了,即便是双方父母也不能阻止反对,除非有天大的理由。 否则,不同意双方结亲的父母只能赶在男女交换良缘信物月糕与花儿之前,想法子阻挠破坏。 一旦信物交换成功,那便已是成了定局。 徐莲花道“就因着揭北县每年花月盛会的这个特性,揭北县的花月盛会极为出名,即便历经百年,每年的花月盛会也皆是人山人海” 顿了顿,她神色幽幽 “也是因着这一点,我害了小果仁” 阴十七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小果仁十有是遭害不测了。 徐一里听到徐莲花提到小果仁,也是一脸阴郁,连叹了好几声 “阴兄弟不了解我们揭北县花月盛会的状况,这其中也没什么重要的,要说传奇姻缘最重要的环节,最后还是靠的小果仁完成的,但” 阴十七问“难道小果仁为了能成全徐欢与徐明珲,他对了,小果仁是一位姑娘,还是一位公子” 心中想着是个男子,可一想不对啊,这可得问个清楚。 徐一里道“小果仁全名叫徐果,当年也才十岁,是个男孩儿。” 十岁 居然还是一个小少年 一个小少年能招来什么横祸 这一段徐莲花没有说下去,她双眼微阖,眼中照着灯光闪着晶莹,点点碎如繁星,随时都像要掉出眼眶里似的。 她很伤心难过。 阴十七想着,大概因为是徐莲花想出了那么一个利用花月盛会,继而造就一段传奇姻缘来为莲花客栈造势,其中有好有坏,而坏的明显压过好的。 徐莲花没有记得那一段真的成就了徐欢与徐明珲的美好姻缘,只深深地将徐果的不测印刻在她的脑子里心口上。 每每一提一揭开,她的脑子她的心,便都得一抽一抽地疼。 徐莲花脸色难看至极,最后是由徐一里给阴十七说道徐果遇难的经过。 事情刚开始很顺利地进行着,徐欢的父母在徐莲花的巧舌之下被说服,同意了徐欢参加花月盛会,徐明珲的父母却是不同意,死活不同意。 他们说,徐明珲是要当大官的,是要娶官家千金的,是要光宗耀祖的,怎么能在揭北县这个小小的县城娶妻生子 太埋没了 他们绝不能让徐明珲好好的前程毁在像徐欢这样的女子手里 他们的反对,并没有浇灭徐明珲对徐欢的爱意,他与徐欢约定好,一定会准时参加花月盛会。 也就那个时候,徐欢无忧无虑地只等待出嫁,徐明珲也寻了个理由住到莲花客栈里来,那一住便住到花月盛会结束。 等到徐明珲父母闻风到达举行花月盛会的大园子时,徐明珲已经将花儿插在徐欢的鬓上,徐欢亲手做的月糕也已被徐明珲咬了一口,良缘已定,已无反悔的余地。 徐欢的父母本欢欢喜喜等着哪一个富家公子或老爷将徐欢娶或纳回去,看到最后却是徐明珲牵着徐欢的手来到二老面前。 怔了又怔,愣了又愣。 那时两家父母的神色堪称精彩,都气得浑身哆嗦,僵着身体各指着自已的儿子或女儿恼得只差头顶冒烟了。 可做为揭北县人,即便是住于县郊之外的徐家村,两家父母还是十分尊重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一传统,最终除了接受,也只剩下接受。 所幸就在徐明珲、徐欢成亲后隔年秋闱,徐明珲便高中举人,徐欢也在此后不久产下麟儿。 徐欢父母见闺女嫁了个举人,是高兴得不得了。 徐明珲父母能喜抱金贵长孙,香火得继,再加上儿子中了举人,可谓双喜临门,更是欢喜得无法言喻,连口风都改了,见人就说徐欢是个有福气的媳妇儿,一娶进门,不仅让连连失手的徐明珲婚后高中举人,更是一举得男 两家父母两厢开怀,皆大欢喜,徐明珲与徐欢这对小夫妻也算是苦尽苦来,幸福美满。 徐莲花自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为莲花客栈来一场大肆宣扬。 徐明珲这位新晋举人老爷与徐欢这位新手母亲自是皆好生配合,两人知道小夫妻俩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靠当初徐莲花舌灿莲花,说服了两家父母,为两人争取得共结连理的机会,两人自是应当为莲花客栈出一份力。 何况只是借两人的名头,借两人的美满姻缘好好宣传一番,再有人来问两人,两人再添油加醋说一些莲花客栈的种种好处便是。 此事轻而易举,又可还徐莲花撮合两人良缘的恩情,何乐而不为呢 阴十七听着徐一里细细说着徐明珲与徐欢的良缘由来,可听到最后,也没听到徐果是怎么回事 于是问了一问。 徐一里叹道“阴兄弟听我这样说着,大概觉得当年徐知县哦对了,后来徐明珲考中了举人,再后来金榜提名入了三甲,现今已贵为一县知县了” 果然当官了啊,虽然只是知县,但莲花客栈里住过一位知县大人,并在住过莲花客栈之后,既娶得,又连连好运,先是举人,再是中榜前三甲。 徐明珲当官后,又一直对徐欢疼爱有加,徐欢也争气,连为徐明珲生下两男一女,如今是儿女双全,前途一片光明。 人生三大乐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徐明珲自住在莲花客栈开始,他便好运当头,三大乐事接连实现了两大乐事,先是洞房花烛夜,再是金榜题名时。 徐明珲与徐欢的这一段良缘简直成了莲花客栈的活招牌、劲噱头。 怪不得事隔六年,人人不忘莲花客栈里的那一段传奇姻缘。 倘若说传奇姻缘里的徐明珲、徐欢是代表光明的一面,那么徐果的不幸便是意外泼黑了传奇姻缘那七彩外衣的浓墨污点。 听着徐一里说着花月盛会举行过后,两家父母的态度由僵硬转变到不得不接受的时候,阴十七并不觉得这其中会有多艰难,或有多险阻。 但再听徐一里着重点这一段的时候,阴十七是越听越蹙紧了眉头。 人的观念是自小养成,是由周遭环境、教养所一日一日堆积起来的根深蒂固,没有那么容易便能改变。 在花月盛会当场,两家父母隐怒不发,可当各自回到家中之后,徐明珲与徐欢的苦头才刚刚开始。 无论是徐明珲父母,还是徐欢父母,即便已在着手操办喜事,各自的心中也都在想着,倘若对方儿子或闺女突然遭遇不测,那么便是老天的宗旨,天意让两家不得结成亲家。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了最后,两家人都没有遭遇不测,反而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少年替他们的私心受了过。 亲事定下,婚期定下,喜庆的日子越来越近,两家各有私心的父母的心也越来越焦。 终于在徐明珲与徐欢成亲的当日,明明是天晴云朗的好天气,却在迎花轿的关头偏偏雷鸣闪电,暴雨倾盆。 两家父母在喜堂里等着花轿到时,全程黑着脸,比外头的乌云还要像被墨了一般。 徐明珲的父母甚至到了吉时前一刻发话,说,倘若花轿不能及时临门,这门亲事便做罢。 这样的话,落在徐欢父母里自十分合心意,但终归女儿未过门便被嫌弃,他们身为父母的脸面也丢尽了,于是也是鼻吼看人地说,倘若徐明珲连如时将徐欢及时接回喜堂成亲的能力都没有,他们的闺女也不稀罕嫁这样没本事的了 眼看这边两家父母便要掐起来了,两家各自的亲戚有些等着看好笑,有的则是真心为两家不靠谱的父母着急的。 最后是徐明珲这边的小侄儿徐果看不下去了,央了他母亲同意,让他到迎亲的路上去看看,为什么花轿还未到 那时,谁也没有多想,谁的心中也多少有点着急,于是徐果的母亲同意了,还亲自送徐果出了门,再三叮嘱路滑,千万小心走着 徐果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又是明媚春光的长大,父慈母疼,平日里也总爱蹦蹦跳跳个没完,活泼阳光得很。 也不是没有在像这样暴雨的天气里出过门,以前也是有过的,还是给他母亲去送的伞,又是在农户庄稼里长大的孩子。 那个时候,谁也不担心,包括徐果的父母。 徐一里停了下来,一双老眼簌簌地掉着眼泪 “小果仁六年前不过才十岁,开朗热心,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好模样” 在徐明珲还住在莲花客栈,花月盛会尚未到之前,有一回徐明珲带来了徐果,说,那是他的小侄儿,表亲的,可跟他的感情就像与嫡亲的侄儿一模一样。 感情是那样的好。 所以当所有人有的在等着看笑话,有的心焦却毫无行动的时候,徐果是观礼之中年纪最小的亲族,可他却无法默视,更无法就那样什么也不做地等下去。 而徐果这一去,一人一伞,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听徐一里说出徐果再也没回来过的时候,阴十七还是惊得霍然起身 “什么” 徐一里已泣不成声,他拿着袖口抹着不断流下的泪水。 徐莲花也一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已哭出声来,一手按着自已抽疼得历害的心口。 徐明珲与徐欢终究没有误了拜堂的吉时。 可当雨过天晴,鞭炮响起,三拜礼成,送入洞房,大喜过后,除了徐果的母亲,当日谁也没有想起还有一个去寻花轿的小少年。 当日徐果父亲因着有事,没去参加观礼,而当徐果母亲四下寻徐果无果之后,徐果父亲做工回来方得知了这一消息。 徐果自徐明珲、徐欢成亲当日失踪,并再没归家的消息,在那个突然暴雨忽降的第三日,传遍了整个徐家村邻近的几个村。 徐果父母报了官,可费了一个月长,也没能找到徐果,连尸体都没找到。 阴十七已然重新落坐,急声问 “这会也没找到” 徐莲花遥头,带着哭腔 “没有,没有至今也没有找到小果仁” 是生是死,活要见人,死总要见尸。 可这样不见人也不见尸,那算什么 阴十七沉默了好半会,艰难地开口 “那小果仁的父母他们” 徐一里道“他们还在徐家村守着” 徐果的父母总说,他们的儿子还活着,没有找到尸体那便是还活着 他们不能走,不能搬,哪儿也不能去 要是走了搬了,要是他们的儿子回来了,找不到他们,找不到家,那可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另一男 徐明珲父母和徐欢父母,在徐明珲、徐欢成亲后,再不敢闹。 因着木已成舟,更因着他们在喜堂上的一场无理取闹,间接造就了徐果自此无归之期的恶果 所以徐一里才说,莲花客栈的这一段传奇姻缘,最后还是靠徐果促成的。 可不就是么 倘若徐果未有出事,以徐明珲、徐欢各自的父母心性,他们岂会善罢干休 即便徐明珲、徐欢顺利成亲,婚后大概也是一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日子怎么想也不会幸福到哪里去。 到了最后,徐明珲与徐欢这对佳偶最后会不会变成怨偶,那也是说不一定的事情。 有得有失,这世间总是这样公道。 可这公道放在徐明珲、徐欢、徐果三人身上,却是让人不知从何说起。 倘若用命数来说,大概就是徐果前生欠了徐明珲、徐欢两人太多债,这辈子特意生来还给两人的。 不管什么命不命的,阴十七其实也不怎么相信。 她总觉得,这命数有时虽真是注定的,可事在人为,老天也有打盹的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命数就改变了呢 总之一句话,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总是要抱着希望牢牢不撒手的。 倘若连自已都放弃了,那旁人又怎么救得了你 前路漫漫。 自从洪s县出来,阴十七一路上虽有叶子落打点着一切,她半点心不用操,但她心里却是不踏实的。 上辈子那样不好的下场,有时午夜梦回之际,她总想着,这辈子会不会也是那样不好的结局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重活的这一世又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已真是多虑了。 眼下不是她该烦恼身为阴家女是福是祸的时候,而是该早些查清三起服毒死亡的案子,早早起程上燕京才是正经。 阴十七叹道“只怕不仅徐知县的父母与徐夫人的父母,就连徐知县与徐夫人这些些也是不好过的” 何止啊。 徐莲花、徐一里及已病逝的文园,还有当年的后厨,但凡当时有参与传奇姻缘谋算的人,谁的心里又是好过的 徐莲花尤为甚。 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油灯被阴十七小心移到墙边,又招来在柜台不时打着盹的店小二,让他给三人换了壶热茶来。 换好后,她给三人重新倒了三杯热气腾腾的茶。 徐莲花喝十七为她倒的热茶后,便说去后院净个脸再来,毕竟哭得妆都花了,连梳得齐整的发鬓也是微乱。 徐一里则起身走了走,将客栈的大堂一眼望尽,眸中有太多的情感,让他不禁唉叹出声 “当年若非出了小果仁至今生死未卜这件事,想来如今我还是待在莲花客栈里的。” 可以看出徐一里对莲花客栈的那种依恋,毕竟最初也就是文园、徐莲花、后厨,再加上他一个,共四人而已。 那样同心协力把一件事情做好,就像是家人一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进,有苦有累,有甘有欢,即便成效不大,但总是开心的。 其实徐莲花当年的法子很好,可以算是一种成功的营销策略。 但世事难料,坏就坏在就在快大功告成之际,出了徐果这么一件令人悲痛悔恨的意外。 支着脑袋打盹的店小二瞧了两眼年过半百的徐一里,觉得徐一里的腿脚早没自已利索,便是真来抢饭碗,定然也抢不过他。 打了两个哈欠,店小二不瞧了,继续半阖着眼打盹。 阴十七则望着客栈大门出神,想着叶子落什么时辰回来,不会到三更半夜吧 徐莲花净了脸回来,徐一里也坐回原处了。 中途这一歇场休息,再坐到一桌上,三人似乎回到了难以开口的最初。 阴十七只好再次开场,她说起了林湖对她所叙述过的传奇姻缘,尔后问 “林姑娘知道的不多,还都是徐管家跟林姑娘说的,这掐头去尾的故事,也就残缺不全了,刚才听老板娘与徐管家再说六年前的传奇姻缘,清楚是清楚了些,可林姑娘曾与我提到的两男一女中的另一个男子,无论是林姑娘还是你们,却是谁也没有提到,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个男子其实不存在么” 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徐明珲与徐欢了。 至于余下的另一个男子,徐一里在与林湖说这段传奇姻缘的时候没说,就是因着无法提及,所以他没提,林湖自然也就无法跟阴十七提。 但阴十七这会明着这样问,徐一里却是不好再不提。 他看向徐莲花,眼里有着询问。 徐莲花神色萎顿,全然没了平日的光鲜亮丽。 徐一里看她的意思,她自是明白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但其实她还是不想提。 相对于小果仁,那个男子曾经存在于莲花客栈里的事实,更是让徐莲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徐一里亦然。 没有作声,又是寂静的一片。 看着徐莲花与徐一里又是一副“我有我的苦衷,我要将秘密带进棺材”的模样,阴十七有点头疼地揉揉额际太阳穴,自顾倒了杯茶喝完,随手捏起一块糕点。 一顿,又放下凉了,便不好再吃了。 在陶婆婆养了五年,那五年里生活拮据,莫说这样精致的糕点很少吃到,就是放凉了的糕点,也是很少见的,她哪有那么娇贵 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可偏偏展颜就曾告诫过她,凡是放凉了的东西,不管是喝的还是吃的,再贵也别吃了,吃多了对胃不好。 后来知道了她是阴家女,展颜对于这一点便执行得更彻底了。 以致于后来捕头吏房里,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一整壶的温茶备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花自来备的,还是衙门里的衙役备的,总之阴十七是再没有喝到凉了的茶水就是。 这一路上与叶子落同行,虽不像展颜那般管她,倒也是与展颜一样细心,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莫说茶凉,就是冷水都不曾让她喝过,连吃食也是十分讲究,既要精致又要美食。 没有色香味俱全,也端不到她跟前来。 有时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叶子落也烤得一手的好野味,每每让她吃得肚子都撑了。 后来一想,也不知展颜会不会烤野味 倘若会,到了燕京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 想是这样想,但阴十七并没有说出来。 即便展颜是不告而别,问叶子落他也不说,但她心里隐约明白,其实展颜离开洪s县后的归家之途,应当是与她一路的。 只是展颜为什么不与她作伴一同前往燕京,她就想不明白了。 心里猜着,定然是有着不得已的缘由吧。 将茶里渐渐放凉而变温的茶水一喝而尽,阴十七任徐莲花、徐一里沉默着,一眼扫过两人之后,便道 “揭北县自八月初一开始,便接连发生了三起服毒死亡案件,其中一件还是在莲花客栈里的客房发生的,也不管是在哪里发生的案子,总归是人命,整整三条人命,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凶手是谁么” 徐莲花、徐一里同时抬眼,两人皆不明所以,甚至有点莫名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轻晒一笑“大概你们觉得我是闲着无事,所以才泛滥了那一点所谓寻求公道的心,但其实吧,我的事情还挺多的,我得上燕京,燕京里还有许多人、许多事情在等着我嗯,我没那么无聊,我只是想将凶手揪出来,求个心安理得,能睡个好觉,然后就可以一身轻松地继续赶路了。” 徐一里开口了“我早说过阴兄弟与小果仁很像,说的就是那一股子为了旁人的劲,小果仁为了徐知县与徐夫人,在暴雨天出去迎花轿,自此下落不明阴兄弟则是为了我家少爷,连行程都耽搁了” 阴十七道“也不全是为了林涯,姚君、逍遥子两人之死,我也想查个清楚,无论是谁,什么理由,都没有权利私自剥夺旁人的性命,谁也不能” 徐莲花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从自文园死后,莲花客栈没败在她手里,反而越办越好的事实来看,她是个极有头脑的人。 至少在经营上,她颇有些手腕。 有手腕的人,不可能是蠢人。 她在旁听着阴十七突然自我解析的话,说什么燕京,说什么许多人与事,徐莲花听明白了。 其实阴十七就是想告诉她与徐一里听他阴十七就是个局外人,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有要紧事得做,不是闲得发慌无聊的过客,但他却可以为了住于他客房隔壁的林涯停留脚步,为姚君、逍摇子及林涯三人四处探访,寻求真相,那么她与徐一里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 难道六年前对徐果的愧疚只是用嘴说说而已,眼泪一抹便还清了 难道林涯死在了莲花客栈,她身为客栈老板娘就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 即便官差未曾怀疑过她与客栈里伙计,在明知那么多糟心的内情之下,她的良心还过得去么 即便她昧着良心将心里的所有恶梦掩埋,可当夜里梦回,她真的能轻松地睡个好觉 徐莲花缓缓闭上了眼。 眼自她眸中滑落,无声无息地滴落在桌面的茶杯里,泪珠融入茶水,很快消于无形。 徐莲花能想到的事情,徐一里也差不多想到了。 阴十七所说的话的用意,他也想到了。 徐一里看着闭眼流泪的徐莲花,哽咽自内心深处发出,微微带着颤音 “老板娘,也许也许跟他没关系,我们说出来吧” 半晌,徐莲花慢慢睁开了眼。 另一个男子叫高小原,是揭北县人。 高小原在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徐欢,对徐欢一见钟情。 只是那时候徐欢心有所属,于是高小原注定只能是落花无意流水无情。 但高小原却是未曾放弃,还到莲花客栈里来找到了当时已住进客栈的徐明珲。 高小原将徐明珲上上下下地打量个遍,他觉得除了有个秀才的名头,徐明珲是样样不如他。 家底不如他,相貌不如他,对徐欢的好一定也是不如他的。 对徐欢的爱慕,几近让高小原失了理性。 幸在高小原家中也并非富足之家,只是比徐明珲家多了几亩水田而已,这一点较好些的家底,终究没能满足当时徐欢父母的贪欲。 所以当高小原托媒婆上门说亲的时候,无需徐欢哭闹,徐欢那对贪得无厌的父母便拒绝了,还对高小原高声喊着,徐欢是要嫁入富贵人家享福的 高小原将徐欢父母的听进去了。 媒婆将徐欢父母的原话转告高小原后,他觉得既然这一条路不通,那他就选另外一条路,就像徐明珲一样,他也住进了莲花客栈,就在林涯客房隔壁。 阴十七听着眉心一跳“我那间客房么” 徐莲花点头“就是阴兄弟所住的那一间客房” 而当时的徐明珲就住在林涯生前只住了一晚的那间客房。 听到这里,阴十七脑子中的丝丝线线突然又乱了起来,横七竖八的,像是有一阵阵不听话的风,将其吹得七零八落。 有什么,是在她脑海里瞬间清晰起来的。 可当即将浮出水面的时候,又迅速被什么拖入水底,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漩涡在她眼前不停地旋转,转得她眼晕。 一瞬,只是一瞬间,一切又归于宛若乱麻的一团。 徐明珲知道高小原的意图,但他对高小原却没有敌意,因为他确信徐欢是喜欢自已的,是愿嫁自已的,而非突然意图闯入两人中间的高小原。 相邻而住,说不上风平浪静,却也没什么大风大浪。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高小原对徐明珲再有敌意,只要徐明珲和和气气的一团,丝毫不与高小原计较,那高小原一个人便掀不起风浪来。 徐欢希望如此,因为她觉得高小原只是爱慕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所以她也不希望自已或徐明珲去伤害到高小原。 终归,徐欢是个心善的姑娘。 谢谢机器猫的包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高失踪 莲花客栈里的人也希望如此,特别是徐莲花与文园。 开门做生意,谁也不想客栈还没能宣扬出一个好名声来,反而招来一团乌烟瘴气。 本来和和气气的,谁都想着就这样维持到花月盛会的那一日。 徐莲花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泪痕未干,却显出惊骇的神色来 “就在八月初十那一夜” 八月初十 莫说徐莲花变了脸色,就是阴十七也浮起了凝重的神色。 无论是六年前的传奇姻缘,还是现今的三起服毒死亡案件,皆与“八月初十”这个日子有关,且俱是在夜里发生的事情 高小原注定不过是徐欢生命中有缘相遇相识,却无缘相知相守的过客。 六年前的八月初十,乌金一落,莲花客栈大门口便亮起红彤彤的灯笼,客栈内大堂与二楼楼道的灯台也尽数点上亮起,客栈里顿时亮堂一片。 那会正值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客栈再怎么没生意得省,也不会省这么点油钱。 晚膳过后,大堂里坐着两两三三围着闲磕的客人,也有饭后饮酒喝茶的,反正那会的大堂还挺热闹,各自说着闲话,其中以去年办得很是成功的花月盛会盛况做为主话题,闲得是热火朝天。 徐一里当时还是客栈里唯一的店小二,头一回见到这样热闹的客栈大堂,与东家文园是忙得不亦乐乎,徐莲花更是算着帐算得合不上欢喜的嘴,连忙得不可开交的后厨也是笑得满面的细纹。 阴十七怪道“不是说当年的莲花客栈刚刚开张一年多,面店小,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客源与好口碑,便是逢大节日,也是没有什么客人的,那会传奇姻缘也还刚刚在谋划,怎么就突然生意那般好了” 徐莲花听着阴十七的疑问,突然间就不说话了,低垂着脸,阴十七也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好看向徐一里,希望徐一里给她解答解答。 徐一里皱起了眉头,本就有折皱的眉心愈发形成了个川字,自嘲道 “阴兄弟不过是老板娘大略一说,也就一遍,便找了当年奇怪的地方,可当年的我们却是让突来的生意红火给欢喜得冲昏了头脑” 文园、徐莲花、徐一里,甚至后厨,四人起初也是与阴十七一般有些疑惑的,但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客房住到最后竟是没了空房,客人却还在洛泽不绝的时候,四人已让忽来的鸿运当头糊了双眼迷了清明。 当时谁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丝奇怪,可奇怪过后,谁也没有去细想那是为什么。 徐一里道“当时谁的心里都有想着为什么的疑问,可却是谁也没有说出来,便是我,也只是在心里疑惑了一下,便再无理会,想着生意好就好,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但凡当时四人有谁多想一些,或许当年就不会发生那么一件令人诡异的事情了。 听到诡异二字,阴十七不自觉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下,看向那一间自已住着的客房。 高小原六年前就是住在她现今的客房中,那件诡异的事情应当与那间客房脱不了干系吧。 徐一里还未说出来,徐莲花也似是有所忌惮,并未想插嘴接口,任由徐一里停顿过后,再慢慢说下去。 还没听到诡异的事情是什么,但阴十七就是觉得应当是发生在她住着的客房里面的。 徐一里接着说“我也记得那一夜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本来该是十五月儿才圆的,可那晚才初十” 月光就像是陈铺在地面上的银毯,泛着诱人的光辉,迈着梦幻的微步,将莲花客栈渡上一层迷人的银光。 那晚生意好,文园与徐莲花高兴地挤在柜台里,一人算着帐,一人数着银两,再将银两锁得牢牢的。 徐一里看得一笑,想着夜深了,大堂里早没了客人,二楼也安静一片,他再巡一遍二楼楼道,看有无什么状况需处理的,倘若没有,他便可到后院去歇一会了。 可走到高小原所住的客房时,房门却是开着的。 只一条小缝,约莫五指并拢之宽,里头亮着灯,却是安静得很。 徐一里往门缝里望了望,没见到门,于是他再推开了些,同时嘴里叫唤着高公子。 等了一小会,房里也没有应声。 徐一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再叫几声没人应之后,他大着胆子推开了房门。 进高小原的客房后一看,方知客房里根本就没人 徐一里回忆道“桌上就着一些银两,正好够高小原那几日的房钱,那会一看,我也没多想,只以为高小原是临时家中有事,便退了房归家去了,可当我下楼问老板娘的时候,老板娘却说没有。” 这一对口,才知道事情不对劲。 文园是一家之主,又是客栈的东家,连忙出了柜台与徐一里上楼一看,果真是人去楼空,除了放在桌面的银两,人与衣物皆不见了。 阴十七没有插话,只想着事情大概没这般简单。 倘若高小原真的走了,那么徐一里与徐莲花不会对高小原这般讳莫如深。 徐一里接下来所讲,也证实了阴十七心中所料,高小原确实并非退房归家了。 在花月盛会之前,客栈里四人都是这样想的,连同徐明珲与徐欢也是这样想的,谁也没有怀疑会别有内情。 那时徐欢在家中听到徐莲花特意来与说这件事时,她还挺高兴的,说高小原人不错,他能自已想通,那是再好不过了。 徐明珲也是一派欢喜,毕竟少了一个劲敌,他是通身的舒畅。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花月盛会之后,徐明珲与徐欢回徐家村操办亲事去的时候,高小原的家人找上莲花客栈。 那一日是八月十七,正是花月盛会过后的第二日,徐莲花正在打着算盘看帐本,突如其来地便听到一声娇柔的声音你是莲花客栈的老板娘 阴十七问“谁” 徐一里看向许久抿着唇的徐莲花,徐莲花头也没抬,头顶上两道目光,她能感受到的,也回答了 “是高小原青梅竹马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叫王音,与高小原两小无猜地长大,与高小原家比邻而居。 王音家是个女户,父亲是祖母为母亲招入王家的赘婿,到了她这一代,也就她一根独苗,自然也免不了得再为她招一个入赘王家的夫婿。 可王音谁也看不上,偏偏看上了高小原。 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只是王音与高小原的情况反了来,是襄王无梦,神女有心。 当得知高小原托媒婆到徐欢家提亲的时候,王音气得吃不下饭,不到三日,便削瘦了许多,她母亲看着心疼,却也无法。 毕竟人家高小原并无意于王音,何况高小原是高家独子,万万没有上王家当赘婿的道理,高家还指着高小原娶妻生子,延续高家香火。 后来知道高小原提亲被拒,王音又高兴得一日里连赏了好几回下人,每一回出手都是阔绰得很。 那一日,可乐坏了王音随时侍候的丫寰婆子,连同嘴甜说上一句吉利话的小厮也被通通赏了一遍。 阴十七蹙了眉,看着徐莲花疑道 “高小原不过是莲花客栈的一位客人,住店结了帐离开,也就过了,怎么老板娘竟是连同高小原的青梅也这般了解透彻” 徐莲花垂着眼一抬,嘴角泛起一抹几近凄凉的笑来 “过后我亲自去查访得知的,怎么会不了解不透彻呢” 阴十七问“这是为何” 徐莲花没作声,徐一里沉声道 “因为高小原失踪了” 什么 失踪 又是失踪 先是徐果,再是高小原,怎么与传奇姻缘扯上干系的人一下子失踪了两个 莲花客栈里的四人,原本以为高小原是终于认清了徐欢与徐明珲两情相悦,与他绝无可能成为夫妻的事实,失落之下黯然结帐退房,悄然离开了客栈。 但当王音在花月盛会结束后的两日,找上了莲花客栈寻问高小原下落的时候,四人才知道高小原自离家住进莲花客栈,便再没有归过家。 高小原父母知道他的心思,以为花月盛会过后,无论与徐欢有缘无缘,他总会归家的。 可等到八月十七,也没能等到高小原,二老这才急了。 王音听后也急得跳脚,当下与高小原父母分头去寻。 高小原父母去每年花月盛会举办的大园子里及周边找找,王音则直接来到了莲花客栈。 到莲花客栈之前,王音是满怀希望高小原仍住在客栈里的。 所以当徐莲花告诉王音,高小原早在八月初十就退房离开之后,王音当场就晕了过去。 那样娇滴滴的小姐,富养着长大的小姑娘,娇柔得碰一下便会碎的身子受不住打击,紧张得绷成弦的心更在刹那崩溃。 醒过来后,王音紧抓着贴身丫寰的手问,高小原回来了没有 丫寰哭着摇头后,王音反而安静了。 阴十七揪住一个词“安静” 那会徐一里、文园、后厨都是男子,男女有别,王音又是未嫁的姑娘,所以把突然晕过去的王音安排到二楼客房歇息之后,只有徐莲花与丫寰候在客房里。 徐一里并不知道当时客房里的情景,他与文园、后厨都有些紧张地守在客房外,先是听到丫寰惊喜地喊“醒了”,然后便是一片安静,再然后便是徐莲花白着脸色冲了出来。 文园当时就抱住徐莲花,什么也没问,只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感受着她止不住抖得有如落叶的身子,他心疼极了。 徐一里与后厨再着急王音的情况,这会也没有再多问,再没眼力劲的人,看到当时徐莲花被吓成那样的模样,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 何况徐一里是一个极为眼力劲的人,便是后厨那会想开口,也让他拉了回来,摇头说,先别问了。 王音的房门紧闭着,徐一里与后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在文园护着徐莲花下楼后,两人也下了楼。 不过也不敢走远,两人都在柜台守着,时不时还往楼道尽头望一眼,屏气凝神仔细听二楼楼道的动静,想听听有没有人出客房。 倘若有,兴许是王音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那晚徐一里与后厨轮流着,将楼道尽头望了不下三十遍。 高小原没有找到,王音却住进了莲花客栈,就住在高小原原先住的那间客房里,也就是现今阴十七所住的那一间。 这一住,便住了半月余。 阴十七问“然后呢” 徐一里道“然后就走了,让丫寰一早结了帐,主仆二人坐上了早早来接她们的马车,回了王家。” 那个时候,避了王音半个月的徐莲花突然出现在客栈大门,让徐一里跟上去看看,王音是不是真的归家了。 徐一里心中不解,但徐莲花不说,他也没法子,只好先听她的,悄悄掇在王家马车后面,直到看着王音下了马车进了王家大门,他才回了客栈。 阴十七转头问徐莲花“王音晕过去再醒来的那个时候,老板娘到底是因着什么惊慌失措成那样后来让徐管家去跟着确认王音是否真的归了家,大概也与这有关吧” 徐莲花没有即刻回答,她定定地瞧着墙边桌上的油灯,晕黄的火苗一簇一簇的跳动,内里烧是正旺的灯芯泛着鬼魅般的殷红,慢慢地竟让她产生了错觉。 心头蓦地惊跳,徐莲花霍然起身,连坐着的凳子也因着她大力的推撞而翻倒在地。 可她犹自未觉,双眼仍看着那殷红的灯芯,脸色渐渐苍白,嘴唇一下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徐一里起身,急切地问道 “老板娘你这是怎么了” 连柜台店小二都吓得自磕睡中清醒,愣愣地瞧着徐莲花异常的背影。 阴十七也担心地看着徐莲花。 话是她问出来的,徐莲花此刻这般模样更是令她有些心惊。 想着那个徐莲花、徐一里口中描述的王音,虽娇柔却敢爱敢做的性子,她突然觉得六年前的王音醒过来后,一定是说了或做了什么惊人骇俗的话或事情 谢谢前途一片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证实了 那脚步声她总能听到,鬼鬼崇崇的,却从不现身,瞧不出好歹。 倘若不是她五感异于常人,能听到这样细微到不计的脚步声,大概夜里睡着睡着突然就被害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一想到在睡梦中死亡的情景,阴十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淡定地放下茶杯,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边。 她看着浅茶色的木门,许久没动半下。 门闩闩得好好的,进来时,她闩得很紧。 对于门窗,她素来着紧,总觉得关好了门窗,至少能安全一半。 可现在面对房门外那个脚步声,她突然觉得有点慌,心里竟是没什么底。 不是鬼神,脚步声却能轻到几近悄无声息,身手不差。 但要比展颜、叶子落差些,至少他们要是不想让她听到脚步声,两人都能够真正做到踏雪无痕、悄无声息。 外面的脚步声则显然不行,功夫尚不到家。 即便如此,要对付她这个自现代来,仅仅有点小身手的三脚猫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杵在门前好半晌,门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那个脚步声似乎走到她房门前后,便不再移上半步。 来了,却没有离开。 为什么 是来找她的 那个送四方木盒来的人 屏息静气的,似是在比耐力。 外面那个脚步声没有动,里面的阴十七自移步到房门边也没再动。 她想,外面的脚步声该是知道她已到门边的。 她下楼时,脚步声便跟着,却没有跟下楼。 客栈大堂十分安静,仅有她、徐莲花、徐一里、店小二四人,脚步声想要听什么话,其实也不是非得下楼。 在二楼楼道口,只要屏神凝气地听,总能听到,何况她、徐莲花、徐一里三人在聊聊时,并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 上楼回房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临到她房门口,既没敲门,也没离去。 彼此知道彼此的存在,对恃着,谁也没有率先跨越一步。 这样静的距离,这样静的夜里,阴十七连自已的心跳得像鼓般擂个不停,她也听得一清一楚,还有房门外的吸呼声 是人,不是鬼神。 那么是谁呢 急促的呼吸声代表着不安、紧张,可先前的脚步声却又是那样沉稳、镇定,这样一前一后的矛盾竟属于同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 又有什么目的 不该怕的。 她有什么好怕的 阴十七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说了几遍,手慢慢伸出,指尖落在门闩上。 思绪万千,心里想得太多,又急又快,一条条一幕幕,那样多的东西刹那如走马观灯般在她脑海里过。 犹豫、迟疑、掂量,这一切不过仅仅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就在她刚想拔出门闩之际,房门外的吸呼声变了,接着再次响起脚步声,很快远去、消失 阴十七双眸瞬间睁大,再无犹疑,手迅速拔出门闩开门。 可惜晚了,她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无法形容自已的懊恼,更为失去刚才的机会而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她的胆子真的不大。 在房门口僵了好一会,阴十七慢慢蹲下身,双手抱膝,指腹又不禁移到额头眉心处。 上辈子就是在这里打了个洞 “十七” 阴十七漠然地抬头,看到眼前已蹲下身来看着她的叶子落,他眼里满是担忧 “十七,你怎么了怎么蹲在门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叶子落,突然间就安心了许多,阴十七扯了扯嘴角 “没事,就是忽然发现原来,我也怕死” 好好睡了一觉之后,阴十七已然好了许多,叶子落却不怎么放心。 想着他昨日不过离开了一会,那一会发生的事情,后来阴十七也告诉了他,听到那件内情不简单的传奇姻缘后,他也震惊了好一会,想不到这其中竟还夹带了人命。 再后来更是令他心惊,竟是有人能避过叶家耳目直接到客栈二楼 而且目标就是阴十七,他的主子。 他无法想象倘若昨夜里晚回来一些,随着阴十七的打门,会发生什么样不可挽回的事情。 尽管如此,阴十七还是执意看了亡语。 先是林涯,再是出客栈到五子湖看姚君、逍遥子的亡语。 叶子落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好紧跟在阴十七左右,万分警惕地护着。 从五子湖回来,亲眼看着阴十七疲劳得闭上眼就陷入梦乡,那个时候的他才知道,原来阴家女的血真有神效 说不清什么感觉,叶子落安顿好阴十七歇息后,他是打着飘地出了客房,腿一软,竟就在阴十七房门口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到了天亮。 一早徐一里出客房,看到叶子落坐在阴十七房门前,还惊讶了好半会。 但终归与叶子落不熟,只大概知道叶子落是与阴十七一同来莲花客栈住的店,只瞥了两眼,他便下楼去了。 何况徐一里是当管家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比谁都要清楚。 见到旁的陌生人守在阴十七房门口,他倒是会问上一问,然守门的却是叶子落,他自然不会去多嘴。 但他对阴十七印象极佳,何况昨夜里阴十七刚帮着他与徐莲花解开了六年前的一个结,他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于是一到楼下大堂,徐一里直接往柜台去,问店小二 “那跟着阴公子来的另一位公子,昨夜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店小二茫然地摇头,他哪里知道 昨夜里,他睡得可熟了,跟猪差不了多少。 徐一里又问“你没起身给开过门” 店小二又摇头,没啊 徐一里奇怪了,不过也没多想,只想着大概是叶子落早回来了,他不知道而已,毕竟他也是晚间才到的莲花客栈。 何况叶子落的事情,他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 左右望不到徐杨与徐莲花,徐一里又了这两人。 店小二这回有话说了“没见着杨哥昨儿喝多了果酒,这会大概还睡着,没醒老板娘么” 他把声音压低了些“我瞧着昨夜里就怪怪的,您老以前也是这客栈里的老伙计了,虽然这会不是,但情份还在我是不敢到后院去敲老板娘的房门,杨哥估计这会正宿醉头疼,要不您老瞧瞧去” 还别说,徐一里也有点担心徐莲花,被店小二这么一撺掇,他脚尖一转,还真就往后院方向走去。 店小二目送着徐一里进了与大堂连着的后院侧门,心说要是徐一里想回莲花客栈,他倒是挺欢迎的,还是热烈欢迎的那种 阴十七起身打开房门的时候,一脚刚想踏出去,就让门口的叶子落吓了个够怆。 她没好气地瞪他。 叶子落解释说“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昨晚想事情,想着想着居然就这么坐了一夜。” 阴十七问“想什么啊” 叶子落沉默了一会道“像昨夜里那样滴血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阴十七没想到叶子落想了一夜的事情,居然是关于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含笑点头。 本来也就该藏着,她没打算嚷到人人皆知。 叶子落再没说什么,也知道阴十七只是因为他是燕京阴家认同守护在她身边的护卫,否则她也不会在他面前那样坦然地滴血看亡语。 两人下楼的时候,徐一里刚进了后院侧门。 阴十七看到了便问店小二,店小二如实说了,她哦了声没再问旁的。 让店小二端早膳到大堂靠近客栈大门的那一桌,然后两人便坐下了。 一坐下,便说起了昨夜里关于林涯、姚君、逍遥子的亡语。 林涯的亡语对不起 姚君与逍遥子则什么也没有,是空白一片,连代表冤气的黑雾都没有。 叶子落道“看来三人真是自愿服毒而亡的。” 阴十七点头“确实如此,但林涯的亡语也正好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测没错,凶手利用了林涯的亏欠心理,让林涯抱着偿还的心态服下鹤顶红,属于被自杀案件。” 姚君、逍遥子虽然没能留下什么亡语,但他们死得毫无怨气,这一点也恰好符合了他们是自已服下鹤顶红之说。 心甘情愿,所以毫无怨气。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三人同时对凶手产生愧疚的心理,继而被凶手利用,最后发生了接连而起的三起服毒案件。 这三起案件看似自杀,但其实皆是被凶手逼着自杀。 但会是什么事情呢 叶子落道“送四方木盒的人没能查出来,不过他们还在查,我也加调了人手护在你周围。” 阴十七笑着道“其实也不用再加调人手了,敌在暗,我在明,这种事情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 想到昨夜里自已那样大失平日里的水准,她便觉得自踏上燕京归途,她就好像在无形中给自已强加了许多压力。 昨夜里是那样惊慌胆怯,大概就是压力正好到了临界点。 而她无法在第一时间跨越出那一步,那是因为她的勇气还不够,她的胆量并没有她自已想象中的强大。 心下想着,阴十七嘴里还是继续往下说起另一件事 “至于送四方木盒的人昨夜里那个脚步声应该就是。” 想到这个,叶子落便皱起了眉头 “你说在我回客栈之前,那个脚步声就站在你房门外,可我上楼时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连个影子都没瞧到。” 阴十七道“那人身手不错。” 叶子落问“比我还好” 阴十七摇头“不,比你、比展颜都要差些,但那人很是机警,反应又快,大概在你上楼道的时候,那人便察觉到了,继而迅速离开。” 叶子落起身道“我去问问昨夜里守在客栈周边的人。” 问问叶家耳目也好,指不定能问出那人的身形样貌来,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阴十七让叶子落先用了早膳再去。 因着昨夜里的彻谈,徐莲花今日没有再似往前般,一大清早便起身在后厨忙碌。 于是店小二端来的早膳并非徐莲花亲手做的,而是徐莲花重金请来的厨夫做的。 阴十七咬了一口芝麻酥饼,嚼了嚼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还真是老板娘的厨艺更好些” 叶子落给阴十七舀了一碗稀粥,让她配着饼慢点吃,别噎着了。 他自已则吃得飞快,很快便用完早膳出了客栈。 叶子落出去的时候,店小二站在柜台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觉得这位公子真是挺忙的。 阴十七没甚在意,叶子落素来吃得快,又优雅得紧,她早习惯了,也知道他是心急找出那个给她送四方木盒的人。 不仅他,她也是着急的。 慢吞吞喝完最后一口稀粥的时候,徐一里自后院侧门出来了。 店小二立马钻出柜台,冲徐一里问 “怎么样老板娘可起身了” 徐一里道“起了,不过精神不太好,待徐杨清醒了,你让他多加注意着老板娘” 店小二有点懵“您老这意思是” 徐一里横店小二一眼“你照做就好” 说完,徐一里便出了客栈。 到大门口时,看到阴十七一个人在用早膳,他只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阴十七也回以一笑,点头示意,再就没了。 毕竟徐一里现在是林府管家,林涯又刚刚被害,府里只剩下林湖一介孤女,他不能待在莲花客栈,得回林府帮衬着林湖。 店小二回过神后,瞪着早没人影的大门口,不完全了解情况的他有点愤愤 “就这么走了啊现今老板娘这状况,怎么能这样就走了也不多留一日半日太不仗义了” 阴十七不同意店小二这话,但她也没开口,实在懒得替徐一里解释一番。 徐一里能在昨日晚间到莲花客栈里来,对她真是仗义,对林涯之死也真是在乎的,毕竟主仆一场。 至于徐莲花么,徐一里应该也是挺仗义的,就是不知道他去后院的那会,都做了说了些什么 他让店小二转告徐杨要多加注意点徐莲花的话,她听得清楚。 能让徐一里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徐莲花的状况着实不太好。 昨夜里看着还行,像是能缓过劲来的,心结应是解了的。 但此刻看来悬了。 谢谢机器猫的包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两失踪 叶子落很快回来,阴十七正好让店小二上了一壶清茶,他接过阴十七递过来的茶水喝下,道 “恰在我回来的那个时间里,守在莲花客栈后门的叶家人,在昨夜里确实有看到一个黑影突然从后门出去,跑得很快,有几分身手,眨个眼便不见踪影,追上去的人便跟丢了。” 守在后门巷子的几个叶家人当然有也注意到,但却未有理会。 他们守着的是阴十七,只要阴十七没事,他们便不会轻举妄。 那会几个叶家人一见黑影,便一人跟了上去,一人潜入客栈。 那名潜入客栈的叶家人,见阴十七好端端地在客房里,叶子落也坐守在阴十七房门前,便知安然。 又见那时的叶子落有几分阴沉,不知想什么想得入神,竟是连他来都没发觉,他也不敢打扰,只好悄然又退回客栈后门巷子潜伏着。 直到今早叶子落去问他们,昨夜里上楼查看的叶家人这才走出来如实禀告。 倘若那时候换做叶子落亲自追上去,说不定能追上那人,并将其抓获。 可那会叶子落担心她,连她回客房里歇下,他都在她房门口守了一夜。 阴十七心中叹了口气,终归是她坏了事,转而问 “没事,丢了就丢了,总会再见的,不过昨夜里真没看到什么特征” 阴十七能想到的,叶子落自然也能想到。 事实上方将去问守在莲花客栈周遭的叶家耳目,当问到客栈后门巷子的叶家人时,叶子落便有种恼火,即是气自已,也是气这几个守在后门巷子中的叶家人身手太差,竟是让这样可疑的人物逃了去。 后一想也算了,反正只要阴十七安然便好。 便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丢十七,去追那个黑影。 在他心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以阴十七的安危放在首要。 叶子落想了下“有,说是身形矮小,罩着斗篷兜帽,一身黑,与夜里相差无几。” 脸面则完全没见着,也是那人刻意掩饰。 阴十七复道“身形矮小有没有可能是女子” 叶子落点头“有这个可能。” 说到女子,阴十七想起了徐莲花口中的王音。 她该去拜会一番的。 一壶清茶还没有喝完,一夜未睡的姜生便来了。 姜大朋没有来,还带着衙役在查最有可能的第四人。 带着疲累的姜生一坐下,便与叶子落打了声招呼,再与阴十七道 “往年的案件档案,我都看过了,关于莲花客栈的案件,六年前有一件,还牵扯回来另一件,一年多前也有一件,不知阴兄弟到底是想听哪一件,索性我全看过了,这便说与你听听” 阴十七道“两件都想听,烦劳姜兄弟说一说了。” 正好,六年前一件是关于高小原的失踪案,牵扯出来的则是徐果失踪案,一年多前则是关于林涯客房同样发生的命案。 高小原失踪案就像徐家村的徐果失踪案一样,消失得毫无踪迹。 一无迹可寻,便什么也做不了。 衙门追查了两个月,什么也没能查出来,便也作罢。 至今,高小原失踪案与徐果失踪皆高束于衙门档案舍中。 姜生道“说来也奇怪,这两件六年前的失踪案发生的时间前后相距甚短,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定有什么联系也不一定” 连姜生都察觉出来,可为什么当时负责查案的官差没有并案调查呢 姜生解释说“那会这两件案子是前后发生,几乎是高小原失踪案高束档案舍之后,便接到了徐果父母的报案,原先查高小原失踪案的捕快、快手便接过手继续查,也想过并案的,但当时实在找不出任何线索,便是并案调查了,结果也是一样,最后索性便一同到档案舍放着。” 阴十七听后,不知该叹还是该笑。 她连当时负责查这两件失踪案的捕快、快手也懒得问了,这样不负责的官差,她没兴趣知道,只让姜生继续说道高小原失踪案的始末。 当年徐莲花等人是接到王音来找高小原的时候,方知高小原并未归家,那时知道后已是晚了。 原先高小原住着的客房早收拾过不知几遍,便是在八月初十的当晚有留下什么线索,也早早当时还是莲花客栈店小二的徐一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再等到官差上门探查,哪里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查 简直是一抹黑。 叶子落道“那岂不是什么也查到” 姜生嘿了声“那倒也不尽然” 当年负责查高小原失踪案的捕快也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已另谋高就,全家迁移邻县开风县,当起了开风县衙捕头。 这位捕头姓程,名和远。 程和远在揭北县时,在衙门里便是破案的好手,资格又是最老的,经验十分丰富。 当年任案发现场被清理得整齐洁净,他还是从中查出点东西来,只是那点东西却不足以确实什么。 阴十七问“查出点什么来” 姜生道“高小原不会水,但程和远却发现在当时的客房窗台上有半个脚印” 客房内没有打斗痕迹,却在窗台发现仅印得鞋尖的半个脚印 那脚印还是向外的,显然是有人自窗台跳下去了。 这个人虽查不出是谁,但十有就是失踪的高小原。 可惜后来程和远带人往莲花客栈后面的深河查探,却怎么也再查探不出其他痕迹,连人跳下去后是否有上岸的痕迹都没有。 叶子落问“可有浮尸” 倘若有浮尸,即便不能确定跳窗的人是谁,但至少又是一条大线索。 阴十七也看着姜生。 姜生摇头“没有。” 没有 那线索到这里便是断了。 阴十七道“跳窗的人没死,一定是上岸了,即是上岸了,跳窗慌忙间,该是有些许痕迹的,难道过了那么些天,连少许痕迹都找不到了” 姜生道“找不到了,除了这一条跳窗痕迹线索外,还有另一条丢了整套的茶具” 那套茶具是普通的白瓷,绘着青花缠枝莲图案,当时客栈客房里都有这么一套。 起先没人注意,后来在程和远的追查之下,才发现案发过后,那一套在高小原客房中的青花缠枝莲茶具不见了。 叶子落沉吟道“倘若茶壶或茶杯里有什么东西,比如迷药之类,所以要清理干净的话,其实只要倒掉茶壶中有异的茶水,再将整套茶壶洗净便可。” 阴十七道“倘若当时没有时间呢” 徐一里当时发现高小原客房有异的时候,房门便没有关好,窗台也大开,灯亮着,只放了足够的银两。 要是徐一里上楼最后巡视二楼客房时,做手脚的人正好还没能全部做完,便察觉到有人上楼来,于是遁逃了,所以时间上来不及细致处理茶具,唯有将整套茶具带走,再作处理。 阴十七分析完,姜生便道 “倘若真如阴兄弟所言,那当时跳窗的人便有两个可能” 本来她想着,就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高小原,一个是做手脚的人。 倘若高小原不仅仅是失踪,而是死了的话,那这个做手脚的人便很可能是凶手。 再说下去,除了窗台半个脚印与丢失一套茶具,再没有其他线索。 阴十七说起高小原失踪前,那一日来打尖住店的客人甚多,有种不寻常的红火,还说了她昨夜里最后是有再问过徐莲花与徐一里的,可惜两人虽是事后因着高小原无端失踪一事察觉出异常,却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叶子落道“人多好混,大约是有心人特意制造出来的热闹,既可以掩护自已所要进行的事情,也可让客栈里的伙计忙得团团转,没空去注意谁,至少来客栈的客人,无论是真的客人还是受命来打混的,自然不会去坏了谁的事。” 阴十七叹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倘若事情真如我们所料,这做手脚的人真是下了好大的手笔” 那么多人,想要尽数收买,又要供那两日的打尖住店所要费的银两,当真得需不少钱财。 事后,每人定然还有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毕竟那日过后,高小原便失踪了。 姜生听着阴十七与叶子落的话,不由惊道 “听你们这样一说,是确实六年前的高小原失踪案还会是凶杀案不成” 两人沉默,这会谁也不好回答姜生这个问题。 但也确实是大有可能。 这一点不必两人回答,姜生也早心知肚明。 毕竟都失踪六年,倘若高小原还活着,尽然没有不归家的道理。 两人不答,姜生也不恼,转而便想说另一件失踪案的档案记录。 徐果失踪案的档案记录简直比高小原的还要简单,仅有一条线索。 姜生道“徐果是在徐明珲与徐欢的大婚之日失的踪,那日暴雨,花轿许久不到徐明珲家,徐果着急,便跑去前头迎迎,谁知道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因着暴雨,即便徐果父母报案及时,也是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痕迹早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程和远毕竟办案能力不错,且富有经验,这种雨天案发日,他也遇到不少,于是也有几分堪察的能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让程和远发现了一条线索。 姜生眸光沉痛,毕竟是仅有十岁的男孩儿 “在徐家村东边有一条河,不深,很浅,站到河里去仅到成年男子的腰部,便是徐果那样的男孩儿掉到河里去,应当也是无事的,何况徐果还是会水的,但程和远却在那条河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鞋” 那只鞋经徐果父母辨认,确定是徐果的。 只是后来往河里打捞,却怎么也没找到徐果的尸体。 那条河也没有下游,只有上游,顺着河水漂,尸体不可能漂到上游去,且河不深,要找一具尸体几乎一目了然的事情。 因着没打捞到尸体,也就说明了徐果并没有死,他的鞋子会落到河不远处,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定性为失踪。 确定了徐果到过那条河附近,程和河当时便以河以中心点,四散扩大,让衙役寻找徐果的踪迹,然而也是白费功夫。 搜索了数日,河附近的农田、小山丘、果林,甚至再远些的山上,官差都搜了个遍,却怎么也没找到徐果,连关于徐果的另一条线索也没能找到。 高小原不会水,徐果却是会水的。 同样有可能掉进河里,却是一深一浅,一不会水一会水,徐果的生率要比高小原大得多,但偏偏徐果还只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儿,并非如同高小原的成年男子。 遇到祸事,未成年的小少年总要比成年的男子吃亏些。 首先反抗的力气上,便要输上一大截。 当然也有例外,但从各方口中对徐果的了解,徐果并非如同曾品正或李世宝那样异常的少年。 一无蛮力自保,二无睿智巧计。 无论高小原,还是徐果,两人虽各有各的优势,却也各有各的致命点。 倘若遇到同样的歹人,再计划周详些,两人的生率怎么也不会太高。 线索这样少,根本就无从想起,时过境迁,更是无从查起 看来除了亲自找上高小原家与徐果家,自至亲口中问一问,真是很难有突破了。 听到阴十七有意去找两名失踪者的家人,姜生即刻表明可以同去带路。 阴十七却是不赞同“今日已是八月初九,距离我们推测的八月初十作案日仅余一日,你还是跟着姜大哥,把那可能第四个受害的人找出来好些” 她想了想又道“我与子落也先从这件事下手,至于高小原家与徐果家可先放下,迟些再去也不要紧,何况这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与现今的三起服毒案有牵连,也仅是我依靠八月初十这个相同日子的推测,尚不能下绝对的定论,再说了,失踪的人已是死多生少,这服毒的第四人如今却还是活得好好的,怎么也不能再让第四人被凶手逼着再服下鹤顶红” 姜生觉得阴十七说得甚有道理,便开始说起他与姜大朋分头去寻第四人的进展。 自昨夜里起开始找,竟是半点收获都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卖货郎 五水湖四面或树木林立,或亭台水廊、拱桥流水。 东边杨柳低垂,每隔两丈便有一棵,长长的一排,沿着湖边排成一个半圆,纤柔细软的柳丝低垂着,宛若绵绵的情意,或划过湖面,或倒影成双。 垂柳过来便有延廊至湖中央的临风亭,再往西边,有一座玉成桥。 玉成桥往西的那一边,有一家五子杂货店,再过去西边的圆弧形尽头,又有一排半圆低垂至湖面的杨柳。 阴十七指着五子杂货店问“那是叶家人开的” 叶子落有点讶然地瞧着阴十七。 阴十七笑道“我要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我还怎么破案” 五子杂货店确实是叶家人开的,但却是半道出的家。 经营五子杂货店的是一男一女,还恰好是夫妻,见到阴十七时,两人都十分拘谨。 见礼问好后,阴十七又看了看五子杂货店通往阁楼的楼道 “上面还有人吧” 叶子落点头“是那日在我走后,暗中跟着你护你周全的叶家人。” 阴十七没有在五子杂货店坐太久,连阁楼也没有去看,那日的窥视感觉确实来自阁楼方向,也自叶子落口中,确定是叶家人。 可出了五子杂货店,在五子湖周边走了好几圈之后,她突然重新跑进五子杂货店,把店里的夫妻俩吓得够怆,只差给阴十七跪下了。 叶子落跟在后面再次进了五子杂货店,看着东张西望的阴十七问 “怎么了你想找什么” 阴十七没有回答。 她就站在五子杂货店里间的一个小隔间里,很小,很逼仄,凝神静气,好半晌没说话。 叶子落杵在小隔间小门边上,看着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的阴十七。 杂货店夫妻也都不是普通人,都是有身手的,平日里在揭北县里也都是数得上的人物,只是在燕京阴家小姐面前,两人不禁气短了些。 叶子落道“好好看店,什么也别问,更别好奇。” 两人赶紧应喏。 燕京叶家第三人,更是两人效忠的主子,哪敢半分怠慢。 两人退出里间,还叶子落与阴十七一个清静的空间,阁楼上的叶家人也早不在阁楼里,他们现在就潜伏在五子杂货店的周遭。 小隔里是杂货店用来放杂物的,多余或残缺的摆架,没卖出去的锅碗瓢盘,什么都有,堆得满满当当,只余大概两个并排站着的地。 阴十七就站在这窄小的地上,目光不断地在这一堆杂物中逡巡。 突然间,她蹲了下来。 叶子落看到阴十七在一叠四喜松木托盘前看着,他两步跨入小隔间,立马将小小的空间塞得更为逼仄 “托盘有问题” 阴十七费力将整叠足有十多个托盘分两次搬开,眸光落在托盘下面的木板上 “不,是下面的东西有问题” 叶子落也看到了木板“这长条木板有点像” 说着,他突然在阴十七身侧唯一的空地蹲下 “木盒” 阴十七抿起笑“子落,帮我拿出来” 她让出了位置,叶子落很快搬开堆积放在条形木盒上面的杂物,条形木盒露了出来。 一打开,果然见到了一根普通的鱼杆 两人出了小隔间,在里间凳里上坐了下来,将条形木盒放在了圆桌上。 叶子落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杂货店的这间小隔间” 阴十七道“因为唯一面向湖面并有窗台的地方,只有这间小隔间。” 所以她绕着五子湖走了数圈,停要玉成桥往下看的时候,除了湖面、杨柳、临风亭、花船、梨花船之外,就仅有这一间五子杂货店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假设在去年八月初十的这一夜,姚君、逍遥子、林涯,还有第四人,他们都在这里,都在这五子湖边。 除了第四人,其他三人已确定当夜带了鱼杆垂钓,那么这第四人呢 是不是也带了鱼杆到五子湖夜钓 倘若是,那么这第四人最可能是什么人 有两个可能,一是像林涯一样特意到五子湖来夜钓的人,二是像姚君、逍遥子一样本来就在五子湖边上的人。 由近到远,她自然得先排除近的可能性。 那么这个近的可能性看遍五子湖边,最有可能的便是这间五子杂货店。 而五子杂货店唯一窗台面向湖面的,便是杂货店里的小隔间。 叶子落道“你怀疑第四人是五子杂货店里的人不,有了条形木盒及里面的鱼杆,这已经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确认了” 阴十七起身道“马上问清楚这家杂货店原来是谁在经营。” 叶子落很快走出里间,去问了外间守店面的夫妻俩。 夫妻俩都有点懵,之前收到命令要尽快盘下五子湖边上的杂货店时,两人并没有细问原来老板的事情。 两人只大概知道原来老板的住处,这对于阴十七来说,已然足够。 五子杂货店原来老板叫纪光发,就住在县中七里胡同。 出了五子湖之后,阴十七让叶子落去通知姜大朋、姜生,让两人赶往七里胡同,她则先行找去纪光发家。 到纪光发家时,却是久敲不开纪光发的家门,急得阴十七差点踹门。 最后没踹成功,七里胡同左右的邻里告诉阴十七,纪光发自一年前没有经营杂货店之后,他便改了行当,每日当成了穿街走巷的货郎,每日不到日暮,是不会归家的。 阴十七又问了纪光发平日都是去些什么地方 邻里大娘说“这可没准这一年来,整个揭北县都快被他给走遍了,哪哪都熟得很,何况这东西本就是今卖一点,明卖一点,哪里总能在一个地方卖呀肯定得多挪几个地方,这样一来,同样的东西才能卖得多” 阴十七只好换个问法“大娘可知道纪光发主要是卖什么东西” 这回大娘答得可溜了“多着呢都是一些姑娘、妇人要的东西,像胭脂水粉啊,钗环步摇啊,花钿发钿啊,还有梳篦啊,反正都是一些女子用到的小首饰不值几个钱,就图个精巧新鲜” 阴十七明白了。 谢过告别了大娘后,刚出七里胡同,便遇到了带着姜大朋、姜生一同来的叶子落 “十七你不是” 阴十七道“纪光发不在家中,他是货郎,这会还在穿街走巷地卖东西。” 一路过来,叶子落已将事情大概与姜大朋、姜生说过了,两人听了阴十七的推测之后,也觉得有道理。 但同时又隐隐担心,要是阴十七猜错了,第四人根本不是五子湖边上的人,那明日便是八月初十了,界时没再出人命便罢,要是出人命那可怎么办 姜大朋觉得事关人命,于是也没瞒着,听说了纪光发的情况之后,他便直接说出了这个忧虑。 阴十七也不恼姜大朋对她没有信心,反倒对姜大朋客气亲和了几分,这样能为民着想,时刻反思,努力做出最周全步署的官差,才是真正的好官差。 她也不强求姜大朋一定相信她的推测,毕竟推测只是推测,不到最后一刻,都难以十成十地说一定没错。 于是到了最后,还是兵分两路。 姜大朋、姜生带着衙役继续往外找去年八月初十可能出现在五子湖的人,阴十七与叶子落则去找纪光发。 光靠两人去找也是人手不够,于是姜大朋问阴十七 “不知阴兄弟需要多少人” 阴十七不答反问“姜大哥可知道整个揭北县有几个地方是卖女子首饰最佳的也无需多富贵,是那种很普通,有几个闲钱,也不吝经常出手买一些廉价首饰的地方,而非那种以俭持家,买一件普通不值钱的小首饰,还得多番考虑计算的地方。” 姜大朋刚皱着眉头努力地想,姜生已然凑上前来答道 “这我知道就七个地方” 那七个地方也就是几条巷子胡同。 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倘若要再加上其他可能性低些的地方,那便真是数不清了。 姜生年纪与阴十七一般大,除了脾气暴燥些,办起事来却是一点不含糊,连思维反应有时候都要比姜大朋快多了。 良家女子或妇人即便有几个闲钱,也多半是久久买一回小首饰。 但姜生说的这七个地方,还真如阴十七所描述的,即有几个闲钱,喜欢勤换首饰打扮打扮,却又不富贵,只好挑廉价小首饰来买的地方。 这样地方,其实说白了就是花街柳巷。 阴十七没有明说,姜生却是第一个就听了出来。 说到最后,莫说阴十七、叶子落与其他衙役看姜生的目光有些不同,就连对这种事情最是迟钝的姜大朋也反应了过来,一个虎掌拍下,就打算严刑拷问。 没有理会身后不时传来姜生嗷嗷声的求饶,及委屈的辨解声,阴十七带了从姜大朋那里要来的五个衙役,再加上叶子落,共七人,分为七路,立刻分散往姜生的七个地方前去找纪光发。 五个衙役已经听了阴十七的分配,各自往分配到的地方开始找货郎纪光发,叶子落则将阴十七带到七里胡同安静些的拐角处 “十七,倘若纪光发真是服毒死亡案件的第四人,那么凶手必然已经盯上他了,再加上先前凶手也已盯上你,还送了四方木盒警告你,这样危险本不该让我与你分头行动,但我也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我无法改变,虽然你身边也有叶家人暗中跟着护着,但凶手也不是善茬,身手远在你之上,这回你去花浓胡同,不管找没找到纪光发,你都得万分小心” 听完了叶子落好长的一段话,阴十七心里暖暖的,笑着保证 “我知道了,我一定全须全尾地回到你面前放心啦再危险的事情,我也经历过了,何况花浓胡同也不是什么无人之地,凶手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在白天行凶,让自已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 明知道阴十七说得有道理,叶子落还是不怎么放心得下,他突然觉得自已是不是太听阴十七的话了 身为燕京叶家这一代的第三人,自小是为燕京阴家小姐训练出来的贴身护卫。 既然是贴身护卫,那就该时刻护在阴十七身边,而是被支去办各种事情。 也是先前自已太过没有重视及适应贴身护卫这种事情,在确定阴十七是燕京阴家小姐之后,他还三番两次外出办事,以至于给阴十七造成了错觉,其实他是可以不用时刻跟着她的。 现今想起来,还真是他的错 等到揭北的案子清楚了,他得找阴十七好好地谈一谈。 叶子落心中决定着,面上却没再说什么,只再说了一声小心,便去了他负责去查找的苗青胡同。 阴十七看着叶子落那等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知他心中有事,且藏着的事情,多半还与她有关。 而与她有关的事情,多半与燕京阴家或叶家有关,显然现今也不是理会这种事情的时候。 叶子落走后,阴十七也很快前往花浓胡同。 她不是揭北县人,对揭北县的街巷自然不熟悉。 顺着那五个衙役临出发去找人前,给她指的路线一直走,走了约莫两刻余钟,方到了花浓胡同。 果真是花街柳巷,白日里真是安静得掉条针都听得到。 走在花浓胡同里,阴十七突然想起了正式入衙门后,与展颜一起办的第一件案子,也就是曾品正与李世宝联手犯下的箭矢射杀案件,那会她与展颜因着死者到过花街柳巷,也是这般的安静。 展颜与花自来比她与叶子落先起的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走在哪儿了 大概不会像她这般拖拉,还半途查起案来,应该快到燕京了吧 到了燕京归家之后,也不知他是燕京中的哪个高门大户 会是八大世家之一么 而展颜这会也确实快到燕京了,他与花自来骑的是快马,每到驿站便换一匹,几乎是快马加鞭兼程赶的路。 就在阴十七与叶子落滞留揭北县查案之际,展颜与花自来已然进入湘汀县。 只要过了湘汀县地界,便进入燕京京郊,属于燕京地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然错过 在花浓胡同绕了好几个来回,阴十七也没有找到约二十上下的青年货郎纪光发。 在邻家大娘那里了解到,纪光发现今还是独身一人,尚未娶亲,是因着家贫,也因着貌丑。 原本在五子湖的五子杂货店是纪光发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姐姐远嫁,一年到头也没能见到一回,听说是嫁得不好,他姐姐连自已都顾不了,连着他更是顾不了。 什么亲事,家里也就无人给他操操心。 纪光发也是个不省心。 自已貌丑,又是父母双亡,姐姐更是嫁得不如意,这样的贫家本该是有人愿嫁他,他便该烧高香了。 可他偏偏不愿,非得说要娶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进门,说什么如此一来,将来的孩儿才能有一半的机会不像他这样貌丑,受尽白眼。 刚刚听到邻家大娘这样说的时候,阴十七也不知是该笑纪光发的不自量力,还是该赞他的目光长远。 不管是笑还是赞,她也不得不承认,纪光发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优良基因谁不想拥有呢 现代里许多人为了一张脸,不都整到棒子国去了么 纪光发能有如此先进的想法,倒不像是个没有见识的人。 又想到邻家大娘说,一年前也不知什么原因,原本经营五子杂货店经营得好好的,纪光发竟是着了魔般,不顾一切地将杂货店给关了,匆促之间,还是低价盘出,可谓血本无归。 否则就以那间五子杂货店好好的盘出个适当的价钱,纪光发如今也不至于落得个连一日三餐都难以温饱的程度。 来到一家青楼后门,阴十七正巧瞧见一个丫寰打扮的女子正要关门,又见丫寰手中正握着一支乌木簪子,她赶紧上前打听 “姑娘且慢,在下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不知姑娘可方便” 丫寰年岁不过十四、五岁左右,素来是侍候楼中当红姑娘的,哪里有被人这般礼遇过 此刻被阴十七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姑娘地喊得没了防备,又见阴十七俊俏非凡,身上的淡青色直裰袍服又是上等的杭绸所制,端得是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好模样,丫寰心中不免徒生好感。 何况阴十七富贵俊俏,丫寰自小在青楼长大,见多了富贵人家为女妓赎身抬来家做妾的事情,一个迟疑流转,已是脸透红粉,眸露桃花,羞答答地点了下头 “公子请问” 阴十七只见丫寰在自已身上通身打量了下,也心知大概是在打量她的行头,原本自已那些布衣除了留下一件临行前,陶婆婆亲手为她亲缝制的袍服,其他的行头已让叶子落重新添置,可谓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这会被丫寰这么一打量,心知丫寰见惯风月,也把她当成那些个寻欢问柳的富家少爷了,大概也有几分肖想后半生富贵的念头,不然丫寰眼中也就不会桃花儿朵朵开了。 阴十七抿嘴浅笑着,当真也做出一副好好佳公子的模样 “不知姑娘今日可有见到卖女儿家小首饰的货郎” 本以为阴十七是来向她相问楼中当红姑娘的情况,却不料一出口便是问一个货郎,丫寰愣了一下之后,便问 “公子问的可是纪货郎” 果然没问错 阴十七一喜“正是” 丫寰垂眼看了下自已手中的那一支乌木簪子,簪子并不值钱,只是雕功精巧,特别是簪子上的那一朵并蒂莲,更是雕得翊翊如生,这正是她刚从纪光发手中买下来的簪子。 可眼前公子通身不凡,怎么会瞧上纪货郎所卖的小东西 丫寰问“公子也要寻纪货郎买小首饰” 阴十七道“纪货郎手艺甚佳,东西虽是不值钱,却是件件雕刻精巧,且独一无二,这里的许多姑娘皆是喜欢的,在下便也想着买上一两件小首饰,也好讨得” 说到这,阴十七呵笑两声,并未说明讨得谁的欢心。 丫寰机灵,却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公子早已在风月中有了相好,还特特为了讨好那位相好的姑娘,亲自来买纪货郎所卖的小东西 只是眼前公子一身浩然,眉眼清澈,又是这样一副好皮囊,竟也如此风流。 小丫寰虽有几分失落,却也没厌气,风流公子哥么,今日喜欢这个,明儿缠上那个,就没一个长久的,有了今日问人的缘份,指不定哪一曰,她便也能成了眼前公子心尖上的人儿。 想着,小丫寰随即又笑开了,这回是笑得更甜,颇有讨好展媚的意味 “公子来得不巧,纪货郎刚刚尚在此,只是将这支簪子卖与小女后便走了” 走了 居然错身而过了 阴十七急问“可知往哪里走了” 丫寰指了指出花浓胡同的方向“方将听纪货郎说,这边均已叫卖过了,要到苗青胡同那边去” 丫寰还未说完,阴十七已急急一礼谢过丫寰,撒开脚丫子便往出花浓胡同的方向跑,徒留丫寰在门外一脸依依不舍,还叨念着 “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到这位公子,往后这后院小门,我还得多多来才是” 阴十七跑出花浓胡同,突然就停在了分叉口。 急着跑出来,却忘了她根本就不识得路 左右见不到能问路的人,只好赶紧再往前的大街上去问,也不管在问的时候,那位壮年男子看她的奇怪眸色,无外乎是觉得大白日,她便四处问苗青胡同,必是想找青楼姑娘白日宣淫,实在是风流得过了。 问得大概路线之后,阴十七直往苗青胡同。 等到了苗青胡同,她脸上被壮年男子看得火辣辣的臊,方将将消退了些。 刚进苗青胡同,便见到走出胡同口的叶子落,阴十七上前劈头便问 “可有见到纪光发” 叶子落本见到阴十七十分高兴,连同没有寻到纪光发的一无所获也被冲淡了些,可经阴十七这样上前急声一问,他又有点懵了 “没有,你这话的意思” 阴十七道“我在花浓胡同错过纪光发,问了青楼里的一个丫寰,她说纪光发挑着货担到苗青胡同里来了” 叶子落听明白了,他往自已刚出来的胡同口后面望了望,一条伸直的胡同根本就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青楼夜里才灯笼高挂,繁华热闹,这会是白日,他一路寻出来,连只猫都没见着。 阴十七见叶子落的模样,也知道他没遇上纪光发。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花来,她二话不二,走进苗青胡同。 叶子落只好转了个身,跟着又进了苗青胡同,他赶上阴十七道 “苗青胡同并不大,几乎一眼望进,倘若纪光发真有来苗青胡同,那我不可能会错过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纪光发还未来到苗青胡同 两人将苗青胡同来回走了两遍,确实如叶子落所言,根本就见不到纪光发的半个身影。 难道他半道转去别的地方去了 按理说不会,除非有什么状况发生。 倘若半道真的有状况发生,那么是什么状况可就拿不准是好是坏了,毕竟这会正正是事变的紧要关头。 一刻钟后,阴十七与叶子落站在苗青胡同,她道 “希望纪光发是半道改主意了,而非在半道出了什么事” 叶子落从头到尾跟在阴十七身边,自是了解三起服毒案件的始末,这会听阴十七这样一说,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开口说一些纪光发不会意外的话,可一想到正如阴十七所言今日已是八月初九,倘若真如阴十七所推测那般,凶手会逼得第四人在八月初十当夜服下鹤顶红自杀,那么今日便是个关健。 两人很快在说好的地点与其他五个衙役汇合,在得知五个衙役各去的地方也没找到纪光发的时候,阴十七脸色难看了,叶子落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个衙役头脑虽不擅长推理破案,但观人眼色却是极好。 见两人如此,他们也觉得多半是他们要找的人出事了。 阴十七走到一旁墙根,面向着灰白色的墙一言不发。 五个衙役中的一人见状,便想上前去问问,却让叶子落阻下 “她在想事情,待会自有吩咐,各位且先等等。” 被拦下的衙役不曾多言,还真的就站住,不再上前。 这五人个个瞧着叶子落气度不凡,那作派根本就是非富即贵,又见叶子落事事听从阴十七的,举手投足间不无对阴十七的恭敬、护卫,他们便深知两人之中,该是阴十七的身份更尊贵些,指不定就是叶子落的主子爷。 又想到连他们的姜大朋捕快也让他们听从阴十七的调派,他们更是觉得阴十七来历不凡,这会自是不敢多言,纷纷依叶子落之言退到一旁去,等着阴十七的差谴。 叶子落则站在阴十七身侧墙根下,不时看看周边街巷的人来人往,又看看陷入沉思中的阴十七。 不消会,阴十七便对叶子落道 “纪光发之前还在花浓胡同出现过,直到我遇到那个丫寰前不久,他才离开花浓胡同,倨丫寰所言,他该是前往苗青胡同,可他却没有在苗青胡同出现,那么最大的可能,只能是纪光发在从花浓胡同前往苗青胡同这段路之间拐了旁的道,或者在那段路失的踪影” 也幸好,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只有一条最近的道。 界于担货郎两肩的沉重,纪光发不可能舍近求远,自是从最近的一条道走。 那么这条唯一的道,便成了两人着重要询问查探的一段路。 叶子落道“倘若真如此,那我们就得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的这段路好好的询问一番。” 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的花街柳巷,白日里自是安静无人。 可在两个胡同之间唯一的那段路上,却是正常的街巷,买的卖的,人头耸动,正是铺商肆市好生热闹的时候。 一眼望去,挑夫摊贩、外出商贾、闲逛出游等各路行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粗布锦衣等人生百态,熙熙攘攘充斥着大街小巷。 这样一来,人虽多,自有人可问。 却也因着人多,纪光发那样的货郎便丝毫不起眼,问起来的难度便不是一般的高。 但不管如何,总得试试。 叶子落让五个衙役前往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最近的那段路,好好地查问找人之后,他便跟着阴十七在离两人最近的一个小摊坐了下来。 小摊卖的是刀削面,两人坐下一小会儿,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刀削面便上桌了。 叶子落看了看双手托着腮,还在想案子想得入神的阴十七,将木筷递到她跟前 “先吃面。” 阴十七接过筷子在刀削面里搅了两下,想说吃不下,又不想拂了叶子落的好意,她便干脆另取了汤勺喝起面汤来,喝了两口后便又放下,脑子里不自由主地理起三起服毒案件、两起六年前的失踪案、一年前的命案来。 她总觉得,这些案件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倘若纪光发真的出了事,那么这个被她无意中忽略的地方便会是个关健,一个找出纪光发的关健。 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高小原是在八月初十这个日子失的踪,姜生特意查了徐明珲、徐欢的大喜之日,则是六年前的十月初十,也就是在高小原失踪后的两个月,徐果在暴雨中去迎花轿时也失了踪。 两人自此一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一年前的命案说起来更奇怪,姜生说死的人叫杨立聪,是在去年的八月份入住的莲花客栈,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可惜在花月盛会开始之前,他便死在林涯生前所住的那间客房里。 死因,溺水而亡。 当时的官差查过,却没能查出哪里是溺死杨立聪的地方。 莲花客栈里的水缸,或客栈后的深河,亦或其他地方的河湖,查这件命案的捕快在当时,根本就查不到任何可以确定第一案发现场的地方。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溺死杨立聪的地方绝对是类似大水缸、大浴桶,或河、湖的大地方,而非诸如只能将人的脸按在水盆里,直至让人窒息的小容量器物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找到了 而巧的是,杨立聪便是溺水而亡 既然姚君死后有留下他为何被逼自尽的线索,那么逍遥子与林涯应当也是有的。 只是林涯给出的讯信较为明显,他那样努力地想要爬出客房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还没有想出缘由来。 至于逍遥子是在临风亭服毒坐亡的,她更摸不着头脑,那样特意到临风亭,而非在梨花船上他自已的房里,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这意义就是破案的线索,可惜她现在根本就推想不出来 看着阴十七说着说着,又深思推敲起案件来,且眉头是越蹙越紧,叶子落招来摊主结帐,又起身到对面买来两杯豆蔻熟水,递给已站在一旁的阴十七。 阴十七也知道叶子落结了帐,且还走开了去,只是她一心想着案情,倒未曾去注意他走开做什么去了,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廉价陶瓷杯盏,她方略略回了神,接过闻了闻 “豆蔻熟水” 叶子落知道阴十七跟着陶婆婆摆弄了五年的草药,单凭闻闻,她便知道是豆蔻熟水,他也没觉得奇怪 “我看你什么也吃不下,喝这个倒是合适。” 阴十七闻言便笑了。 白豆蔻性味辛温,有化湿行气、暖胃消滞的作用,多用于湿阻气滞、胸闷腹胀、胃寒腹痛、宿食不消等症,她跟在陶婆婆身边五年,初时因着不适应古时生活,经常把吃食吃下去,却不怎么消化得了,最后是越吃越少。 后来陶婆婆便用白豆蔻煮成水给她喝,遇到严重些,消化不良反胃而造成作呕的时候,陶婆婆便以白豆蔻、甘草、石菖蒲三种草药煮成进化式的豆蔻熟水,具有化湿行气,温中止呕的功效。 再后来,夏日炎炎的时候,陶婆婆还会煮清热解毒的金银花熟水,陶婆婆也会煮一些明目通便的草决明熟水自已喝。 现今想起来,那五年,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阴十七喝完豆蔻熟水,心中那股急燥得找不出出口的郁闷终于消散了些,便有了心情调笑 “我是心中有事,故而刀削面才吃不下,并非宿食不消,你买来这豆蔻熟水给我喝,大概解不了我心中的结。” 叶子落接过阴十七心中的空陶瓷杯盏,不以为意道 “临行前,我向陶婆婆请教了许多事情,陶婆婆跟我说,要是你心中有事,想得浑然忘我,可又解不开结的时候,就让我煮一碗豆蔻熟水给你喝,说是喝完之后,你的心情会好些。” 阴十七讶异,她倒是没想到叶子落为了照顾她,竟是暗下向陶婆婆请教了关于她的事情,且还记下做到了 “结虽仍旧没解,但心情确实好多了,我有这样的习惯,原先除了陶婆婆,也就展大哥晓得,没想到这会连你也知道了谢谢你,子落。” 展颜那回知道也是很偶然的,那会是箭矢射杀案结案不久,她因着曾品正与李世宝这样两个未成年的少年被判了终生监禁而心生烦燥,总觉得那不过是一念之差,却就这样毁了两个少年的人生。 特别是曾品正,一想起他的时候,她便觉得曾品正这样聪慧正直,却因着无人在旁及时矫正而导致想法偏激的少年,因不着调的父亲而毁了一生,实在是可惜得很。 那会陶婆婆见她连着两日郁郁寡欢,每每提起曾品正来,都得冲胡胖子瞪眼,于是便亲手去煮了豆蔻熟水来给她喝。 那个时候,展颜便正好在。 叶子落刚听到展颜也晓得阴十七这个小习惯,便又听得阴十七开始找他的茬 “不过子落,陶婆婆让你煮一碗给我喝,你却是买了一碗给我喝,这其中可是有差别的,效果更是大打折扣,难道你不知道” 笑意盈盈,抿着唇笑看着他,语调轻松,明显故意找他的漏洞笑话他。 即便晓得是玩笑话,叶子落脸皮也薄得闹了个小红脸,支支唔唔道 “那个我也不会煮” 真是个老实人。 要是展颜面对她这样故意刁难的问题,大概只会抛给她一个眼刀子,然后冻她个四肢全僵,再很大爷地表示你爱喝不喝 老实人就是好欺负。 她原来以为像叶子落这样温熙如春风的世家子弟,风度时刻不减,总是那样的玉树临风,倒不曾想他居然还是脸红成这样,还是因着她故意找的小茬,果然并非人人都是像展大捕头那样的冰棍啊 想起展颜,阴十七便问了声 “子落,展大哥到底是燕京里的什么人啊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么” 叶子落脸上红晕还没褪下去,也没想到阴十七转话题转得这么快,一时间有点愣了,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沉了沉 “展兄是燕京人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于身份大有可能是八大世家子弟。” 阴十七奇怪道“可八大世家之中并无展这个姓啊” 叶子落瞧着阴十七,对于破案,他这个主子确实挺聪明的,时常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东西,更能找到旁人找不到的细微线索,可除了破案,她在其他方面,却还是弱了些。 终究十岁便被谋害迫出燕京,尔后又在陶婆婆家中安稳平静地过了五年的平民小日子,那之前的十年又尽失了记忆,根本就全忘了在十岁前,燕京阴家对她的教导。 五年的被害失踪失忆,无疑让她重新成为一张白纸。 这张白纸对于破案有着天生的敏锐,可对于燕京里的一切,或者说对于权贵世家之间的尔虞我诈,她根本就未曾涉及到不对 想到这里,叶子落突然想起阴十七对于上一任阴家小姐阴樱的论断是谁剥夺了阴樱生子的权利 他从不曾与她说过上一任阴家小姐,因为连他自已也是一知半解。 可她却能在他三言两语之间,便推测出阴樱终生不孕的疑点。 她不是一张白纸 她有自已看问题的论断,且很是精准。 只是涉世未深,她终归在某些问题还是看不透,比如在展颜这一事上。 叶子落道“世家子弟想要隐姓埋名,其实容易得很。” 阴十七恍然。 何止世家子弟,谁要存了心想隐瞒事实真相,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何况是展颜那样睿智的人,他身边也跟着花自来,而“花”这个姓氏正是燕京八大世家之一。 她真是一叶障目 两人刚话完,一名衙役匆匆来禀 “两位公子纪光发找到了” 纪光发找到了,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效果比豆蔻熟水好上数倍,阴十七心中如释重负,脸上真正有了笑容。 确切地说,并非是衙役们找到了纪光发,而是纪光发回家了,正好让守在他家门的衙役逮了个正着。 再次来到七里胡同纪光发家,阴十七与叶子落一进门便见到一个丑貌的青年蹲坐在院子中的歪脖子树下,就那么蹲在树下阴凉处,连有人进他家门,他也没抬头瞧一眼。 有个衙役守在纪光发身侧不远的矮几上,见两人进门来,他起身上前道 “两位公子,这纪光发是个倔脾气,都老半天了,问什么都不吭声” 阴十七道“纪光发这边就由我们看着就行,还有劳衙役大哥去给姜捕快那边通报一声,再让他多加安排人手到这里来。” 衙役不明白“安排人手公子的意思是要看守纪光发么” 阴十七也不多加解释“衙役大哥只管这般说与姜捕快听,他自会明白。” 都这样说了,衙役再不多嘴相问,颔首示意后便出了纪光发家,去找姜大朋传阴十七的话。 衙役走后,叶子落便去关了院门,且下了闩。 闩一下发出响声,纪光发难得抬起了头,往院门看去,见是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公子正在关好他家的院门,视线一移,又移到站在他跟前数步之外的另一个俊俏公子。 这个俊俏公子看起来年纪比年轻公子还要小些,两人皆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年长几岁的公子温润如玉、一团和气,俊俏公子眉目精致、目生探究, 纵他再眼拙,他也知道这两位无端到他家中的公子,定然是非富亦贵,皆是有出息的,不是有一个什么词来形容么,好像叫什么芝什么树的。 他走街窜巷,都是在花街柳巷后门卖的东西多,那些个当红的女妓个个眼高于顶,又见他貌丑无财,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自然说话什么的也未想过要避开过他。 这什么芝什么树的词,他听得最多,像是形容出息的富家公子或官家子弟的。 各看了叶子落与阴十七一眼,纪光发心中活络不停,却是再不看两人半眼。 阴十七觉得纪光发这个人实在别扭,明知道有衙役在他家门口守着等他回来,必然是官司与他牵扯,他却是不怕,任衙役问什么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甚至连眼色都没变一下。 这会各看了她与叶子落一眼,眼底却是露了端倪,那眼神明显是颇为嫌弃。 也不知道两人哪里招惹到他,竟是惹他嫌弃起来 叶子落关好院门后,便站到阴十七的身后去,也不言语,只那般站着,像护卫一样杵着。 阴十七则连搬来矮几坐一坐都懒得去搬,索性在纪光发跟前蹲下身 “纪光发,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纪光发看都没看阴十七一眼。 阴十七不气馁,继续发问 “约莫在一个时辰之前,你在花浓胡同卖女子首饰,后来卖了最后一支乌木簪子后,你便说要到苗青胡同去叫卖,可你却没有到苗青胡同,而是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的那段路突然不见了踪影,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 纪光发听到阴十七竟是连他在花浓胡同里最后卖了一支什么样的簪子都知道,心中便生起了疑窦,再听到阴十七说他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那段路失了踪影,他已然忍不住 “你们跟踪我” 语气不太好,是愤而质问的口气。 叶子落皱起了眉头,他的主子这样劳心劳力,还不是为了救纪光发 纪光发不但不领情,还这般口气,实在是不知好歹 刚想上前训纪光发两句,阴十七便像是背后生了眼睛,道 “没关系,子落。” 既然她已说了没关系,那他自然不好再多做些什么。 叶子落退回原地。 纪光发也瞧出来了,先前只当进他家门的两个男子是势均力敌的,这会才知道蹲身在他眼前的公子的身份似乎更高些。 时间不多,八月初十就在明日了,阴十七也不想多费口舌,沉了声道 “纪光发,是不是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倘若说阴十七方才的问题,让纪光发心中起愤愤之意,那么阴十七这会的问题,便是直接打入他内心防备最深的盔甲,他睁大了眼瞧着阴十七,却没有作声。 阴十七道“揭北县自八月初一开始,便接连发生命案,八月初一死了姚君,八月初四死了逍遥子,八月初七死了林涯,那么你以为接下来该是哪个日子,又是死的谁” 纪光发哑声道“你你知道什么” 阴十七直看入纪光发的双眼,那眼里有着徬彷,有着无助,更有着惧怕无奈,她果然没想错,在纪光发失去踪影的一个时辰里,他一定遭受了什么。 可他却没想说出来。 为什么 什么事情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阴十七起身道“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想听哪一件” 纪光发也不再蹲坐在歪脖子树下,他起身看着阴十七,那双眼就像是要钉入阴十七脸上的钢钉 “我哪一件也不想听你走你们立刻滚出我家” 他突然凶神恶煞,怒喊出来的口沫星子差些全扑上阴十七的脸。 叶子落瞬间上前,将阴十七拉到他身后,整个身躯护在她身前。 阴十七透过叶子落的肩膀,看着纪光发的脸八字眉、四方脸、塌鼻、三角眼,虎盆大嘴一张,还露出两排瓜子牙。 这样的一张脸确实挺丑的。 可她现在看的不是这张脸,而是纪光发脸上那种急切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定唯四 他在赶两人走。 焦急地、迫切地赶两人走。 为什么 阴十七慢慢自叶子落身后走出来。 她本来也就无需他护着,莫说她还有两三下三脚猫的功夫,虽然是现代学的格斗术,又非河南正宗少林派的格斗术,但在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面前,她的身手还是足以自保的。 叶子落也见纪光发除了恶里恶气发声,及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之外,也实在没什么威胁力,便也任阴十七走出他的防护圈,而且他瞧着她应该是有话要对纪光发说,把纪光发藏着掖着的事情给激点出来。 虽然他对人的神态举止的细微观察力不及她的百分之一,但纪光发这般反应,连他都察觉出来了,她便更不必说了,应是早早瞧出其中的端倪。 当下叶子落又站到一侧去,只是这回离阴十七与纪光发的距离还要近些,没攻击力,但也要防着纪光发的唾沫星子,他总不能让纪光发的口喷了他护着的阴家小姐一脸。 纪光发见难得狠狠地出口伤人,居然没半点效果,心中不由气馁,可一想到那人对自已说的话,他的眼眶不禁又红,隐隐还透出恨意来。 阴十七没有错过纪光发的眸色变幻,抓准了机会道 “你很不甘心是不是” 纪光发哼道“少多管闲事” 少多管闲事,而不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这足以说明纪光发确实瞒了事情。 阴十七道“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刚才我对你说的话里统共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在我隔壁客房死的,我答应过他的妹妹,也答应过姚君的弟弟,一定会查出凶手,还他们三人一个公道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我也不能言而无信。” 叶子落默。 倘若燕国传说中的阴家女都算不上大人物,那除了皇城内那大小几个主子,还有谁称得上大人物 纪光发听过莲花客栈发生的林涯服毒自杀案,自然知道阴十七话中的客房指的是哪里,只是他没想到当时阴十七就住在林涯隔壁客房,至于姚君与逍遥子,他也听过。 这三人,他不仅听过,还在听到他们的死讯时,惊得浑身都凉透了。 为此,他在家中僵坐了一整日。 没有人知道就在林涯死后传出消息的隔日,他是怎么过来的。 当姚君死的时候,他不太在意,只当一个无关他事的命案,左耳进右耳出,听过便算了。 当逍遥子也死了的时候,他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他尚在五子湖边开杂货店的那一夜。 最后再传出林涯也是服下鹤顶红自尽的时候,他在家里哭爹骂娘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活得好好想不开自尽的又不是走投无路毫无生存能力的娘们 哭完骂完之后,转念一想,他的脸色刷一下便白了。 姚君、逍遥子、林涯的死,说不定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现今的他不是也一样么 纪光发突然间笑了起来。 他听到三人服毒自尽的时候,明知道事实极有可能并非如此,而是被逼的,他还是将他们皆给臭骂了一顿。 堂堂的大老爷们难道遇到事情,除了屈服之外,就真的没能找出旁的活路了么 那时他是不屑的。 不屑姚君、逍遥子、林涯乖乖就范的最后死路一条 提心吊胆,猫在家中一整日,再隔日他便如常挑着担货继续走街窜巷地叫卖。 他还就不信了,倘若他真不想死,谁还能逼得了他 可就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的那段必经之路里,他消失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在那一个时辰里,他想他应该是体会到了姚君、逍遥子、林涯死前的那种心情。 等纪光发笑够,敛起了笑容,阴十七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淡淡地问 “你是在笑我的不自量力,还是在笑你自已的束手就擒” 纪光发心中想透了,也笑够了,那股子被突然抓了又放了的惊惧劲也过了。 听到阴十七的话,他再次默默在树根上蹲下,然后彻底坐了下去,直接坐在满是土的树下,一股颓废劲涌上全身。 叶子落见状颇为不满“纪光发,我们是想救你,可倘若你不配合,我们便是想救你也救不了” 纪光发掀起眼帘斜睨了眼叶子落,微扯了扯嘴皮 “我好好的,无需你们救,就是之前你们所说的失去踪影一事,那也是你们说的,我可没说我失过什么踪影,不就是你们没找到我么,大街小巷那么多,一时找不到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过不怕死的,可还真没见过这样嘴硬不怕死的。 叶子落素来温和的语气也变了变,微冷道 “连死了三条人命,不管是官差还是平民,皆有责任同心协力将凶手揪出来,如今不是你可能是第四个受害者,而是在你之后,可能会再有第五、第六、第七个受害者即便你不在意自已的性命,难道你对其他人的性命也是这样视若无睹么” 纪光发不作声了。 他埋头垂目,满脸的淡漠。 叶子落见纪光发此等冷血的模样,却是有些气结。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阴十七便一直注意着纪光发的一举一动,及脸上每一息闪过的细微表情。 在叶子落斥责纪光发漠视其他人命之后,纪光发在收回对叶子落的注视之前,他眸里明显有着从容不迫。 那样从容的眼神不由让她深思纪光发是真的不在意自已的性命,还是不在意旁人的性命 纪光发不愿再开口,叶子落也皱着眉头站在一旁,见阴十七又是一副进入思考的模样,他便也沉默了下来。 “两位公子姜捕快让我带着几个弟兄过来了” 是那个守在纪光发家门口,将纪光发逮了个正着的衙役回来了。 叶子落去拔开院门的木闩,让数名衙役进来。 加上来回跑的那个衙役,统共四人。 纪光发脾气硬,又是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他也是瞧出来了,眼前这两位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多说多错,说得越多,泄露的秘密便越多。 于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只要不说话,任两人套话技巧再好,特别是那个双目满是探究的俊俏公子,他就不信还能从他的沉默中再探点什么来 看护着纪光发的衙役来了,纪光发又紧闭了嘴巴,任谁撬都撬不开。 便是四个衙役轮流动之以情晓之以礼,甚至动用国法,他还是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模样,气得其中一个火爆脾气的衙役差点把拳头抡到他脸上去,好在另三个衙役及时阻止了。 阴十七与衙役说了要好好看护着纪光发之后,她便示意叶子落走人。 在临出纪光发家,阴十七突然转头对纪光发下了定论 “你不怕会有第五、第六、第七个受害者,那是因为根本就不会有,去年八月初十的那一夜,在五子湖边发生一件令你们同时讳莫如深的事情,那件事情仅仅牵扯了四个人,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再加上个你,是不是” 纪光发蓦地抬头,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阴十七却笑了。 在纪光发抬头看她的眼里,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原本只是猜测,可一经纪光发眼里下意识间反射出来的讯信,她已经可以确定了。 出了纪光发家后,与纪光发及四个衙役一般震惊的叶子落,不禁向阴十七确定道 “听到我说的那番话后,纪光发不是淡漠冷血,而是他早就知道自已是最后一个,因为去年的夜钓只有四个人” 阴十七点头“嗯。” 叶子落问“你怎么知道的” 阴十七道“从他的眼神里瞧出来的。” 瞧出来后,再推测一番,最后是向当事人确定。 而结果,证实她猜对了。 叶子落茫然“眼神” 他不记得纪光发能有什么眼神是蕴含了这样的讯息的。 可惜阴十七无意再多加解释,而是对叶子落吩咐道 “你去找姜大哥、姜兄弟他们,把纪光发从头到尾所说的话都跟他们说一遍,相信以他们的办案经验,应当能听出纪光发确实不寻常,还有我所推测的不会有第五、第六、第七个受害者的结论也告诉他们,当然纪光发那自然的反应也一并与他们细说了,让他们把官差都调到纪光发家里来守着纪光发,不能再让凶手称心如意,让纪光发成起第四起服毒死亡案件。” 叶子落自是领命,可他有一点没明白 “凶手再嚣张,应当也不会真潜入纪光发犯案,现今又有衙役守着,那等同是在官府的眼皮底下,依凶手已犯下的三起服毒案件来看,应当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在官府眼皮底下再犯下第四起命案” 阴十七道“凶手当然不会以身犯险,可八月初十就在明日了,倘若纪光发早在失去踪影的个把时辰里得到了凶手的指示了呢那么无需凶手再出现,明日夜里,纪光发随时都有可能赴姚君三人后尘” 叶子落明白过来“你是想让姜捕快他们派多人手,将纪光发死死看守住,让他没有服毒的机会可衙役早搜过纪光发的身,也搜过纪光发的家,根本就没有发现前三个服毒案发现场所留下的装了鹤顶红的白瓷黑梅小瓶,也就是说纪光发手中并没有毒药,那他便是有机会,没有鹤顶红,他也无法服毒自尽,制造出第四起服毒死亡案件” 阴十七看向纪光家院墙里伸展出来的那颗歪脖子树的枝桠,沉吟道 “你说得对,那个装了鹤顶红的白瓷黑梅小瓶是怎么来的,由谁送到死者手上的,一直是服毒死亡案件的关健,这个疑点几乎穿透了整个三起命案,如今纪光发手上是没有鹤顶红,但难保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会收到鹤顶红还有一点,我们没有找到鹤顶红,并不代表就真的没有,或许只是我们找不到而已” 只是我们找不到而已 叶子落被阴十七这最后的话震惊到了,这个可能,并非没有可能,而是可能性太大了 像之前的姚君、逍遥子、林涯,他们三人都手握有鹤顶红,可谁曾发现过 即便姚诺在无意间翻出姚君的那个白瓷黑格小瓶,姚诺也并不知道那小瓶里装的便是害死姚君的鹤顶红。 叶子落沉声道“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查案,凶手又极为嚣张地送过四方木盒来警告过你,倘若凶手不是过于自大,那便是过于自负了,这样自信满满的人不可能没有准备” 听到叶子落无需她再点明,已然自已将其中一个点给想了出来,阴十七浅笑道 “对,凶手不可能没有准备” 凶手不但早有准备,且还是准备得妥妥的。 那么先前遗留在三起服毒案发现场的白瓷黑梅小瓶,这一条装了鹤顶红的线索到底还有没有价值,在这一刻却是不好说了。 倘若凶手将装了鹤顶红的瓶子换了,那衙役在搜寻的时候,对于白瓷黑梅小瓶这个目的性太强的搜寻,便会变得一文不值。 也就是说,鹤顶红换了另一种形式存在,而它轻而易举地逃过了多双搜寻的眼睛 阴十七让叶子落去找姜大朋、姜生,让他把来胧去脉与他们详说,不但是为了说服他们将人手集中在纪光发家里来,更是为了更大茫围地搜寻可能变了另一个模样存在着的鹤顶红。 叶子落在七里胡同口与阴十七分道扬镳,快速去往五子湖边上的那几条街飞奔而去。 听衙役他们说,姜大朋、姜生就带着官差在那里挨家挨户查问着。 叶子落走后,阴十七并没有走远,而是进了七里胡同口的一家小店。 进去之后,沉侵在案情中的阴十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所无意中踏入的小店竟是一家买纸鸢的铺子。 各种形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五颜六色。 随手挑着看着,她的思绪禁不住再次渐渐飘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面斋善 叶子落带着姜大朋、姜生到纪光发家,已是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然后在七里胡同口纸鸢铺找到了正在出神的阴十七。 纸鸢铺老板是一个小老头,铺子里就他一个人在看店,看阴十七进铺子里来也那么长时间了,可就是站在他亲手制作的纸鸢面前一动不动地发呆。 刚开始小老头还跟阴十七说过几句话,无非问要买什么样的纸鸢,后来见阴十七没搭话的兴致,小老头也就随阴十七去。 于是叶子落踏进纸鸢铺子时,不仅看到了一脸因想着案情而略显纠结的阴十七,也看到了郁闷得鼻吼喷气的小老头。 总归是打扰了人家小半个时辰,叶子落随便买了个纸鸢后,在小老头终于展颜欢笑的目送下,他带着阴十七出了纸鸢铺。 一走出纸鸢铺,叶子落一手拿着个蜻蜒纸鸢,一边问阴十七 “十七,你怎么杵在纸鸢铺发呆发那么久” 阴十七自叶子落付了铜板给小老头那会,她便稍稍回了神,也知道他买了个纸鸢 “想案子,顺便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四个字取悦了叶子落,他高兴得眉目俱笑 “那你可以找个地方坐坐,在人家铺子里待那么久,又不买东西,人家老板都一脸看你不顺眼了。” 阴十七疑惑地瞧着叶子落“有么” 叶子落一噎,看来她真是想案子想得太过入神了,连擅察人的神态举止的她都没去注意小老头臭得发黑的脸色。 问了叶子落一些纪光发家此时的情况,得知姜大朋、姜生严然信了她的推论,阴十七放心了下来 “希望他们能找到鹤顶红。” 叶子落没有作声,总觉得事情没那么顺利,过了会看着明显是要往外走的方向,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阴十七道“五子湖。” 五子湖 那里都去过两三回了,还有什么漏查的么 抱着疑问的叶子落跟着阴十七很快到了五子湖,两人站在湖畔好半晌,也没作声。 叶子落是没话说,阴十七则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临风亭的水廊入口,直盯着约莫八丈之外的临风亭。 知道她大概是在推敲着什么,他也跟着站在一侧,同样一声不吭。 负责在五子杂货店看店的夫妻俩齐齐站在店外,寻了湖边最佳眺望的位置,两双眼穿过玉成桥望向桥那边通往临风亭的水廊入口,直看着水廊入口处的阴十七、叶子落。 女子问“你说二少爷和阴小姐都在看什么啊” 按她瞧着,那临风亭与水廊都没什么好看的。 可偏偏那头的两位主子都看得一动不动的,这让她好生纳闷,也是有点好奇。 男子与女子一样,同样满眼的探究与疑惑,可再怎么好奇,本份却是不能丢的。 当下什么也不说,拉着女子回了杂货店,丝毫不顾女子不甚满意的瞪眼,男子只轻飘飘道 “你忘了二少爷是怎么交待的了” 叶子落说好好看店,什么也别问,更别好奇。 女子没忘,忘了填饱肚子,也不能把自家二少爷的话给忘了 就在女子老实地跟着男子进了五子杂货店之际,玉成桥那一头对面的阴十七动了,她直直走入水廊,直往湖中心的临风亭。 叶子落跟在阴十七身后,也一同再次进了临风亭。 一进临风亭,阴十七就坐在逍遥子服毒自尽时的那张凳子上。 凳子是石制的,微凉,却很干净。 石桌也被拾掇得半点污秽都没有,伸指一抹,大概也就能抹到一点因着风吹而蒙上的薄灰。 叶子落倚在靠水廊这边的亭柱上,顺着坐在石凳上的阴十七看向亭外的湖面,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又想起上一回来临风亭,她还急急地不许他坐在这张石凳上,说是逍遥子身死的地方,怕他坐了晦气,可现今却是她自已坐了上去。 她这是想做什么 摸不透阴十七想法的叶子落识相地并没有出声,大概这个时候出声,除了惹阴十七不快之外,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 只要她想透了,自然就会与他说的。 他不必心急,等着就是。 重新回到五子湖,阴十七一定要解开逍遥子选在这个地方服毒的原因。 先前没有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一年前杨立聪溺亡案件,自然无法将姚君服毒落湖一案联系起来,如今已联系出其中的关健点水。 那么随之林涯在莲花客栈客房中服毒后那般异常的举动,必也是有原因的。 三人中,就数逍遥子服毒自尽的情况最为正常,几乎瞧不出什么异常的。 她之前并未细思逍遥子为什么会在临风亭服毒,只以为逍遥子不过是想找一个通风透气的地方死亡,可现在她却不再这么简单地去想。 姚君是想告诉旁人,他的死有异常,且与水有关,而在湖里,无非就是溺水。 林涯服毒后翻身摔下床榻闹出动静,然后拼了命往房门口爬,他是想告诉旁人,他不甘心死,他想活,所以他挣扎了。 倘若她的推论没有错,那么姚君临死想表达的便是溺水,林涯想表达的便是挣扎,而在两人中间死去的逍遥子,他想表达的又会是什么 当时逍遥子就如她一般,背对着长长的水廊,正面对着亭外水光洌滟的湖面。 服下鹤顶红后,逍遥子便这样坐在她现今所坐着的石凳上,上半身趴在石桌上,口吐鲜血,毒发身亡。 阴十七突然出声,幽幽道 “你说当时的逍遥子坐在这里,到底是在看些什么” 叶子落一愣,目光在亭外的湖面上停留了几息,道 “临风亭外便是湖面,除了湖水与远一点的岸上杨柳,已无其他。” 意思是,逍遥子临死前是在赏湖 阴十七摇了摇头“不,应该还有其他的。” 只是她现在的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也没能瞧出来。 这时有只花船过来,船夫招呼着叶子落与阴十七,问要不要乘花船游湖。 听这话,应是将两人当成来游玩的公子哥了。 徒然被打断,阴十七也不恼,想着正好趁机让挤成浆糊的脑子放空放空,于是也没拒绝。 上花船之前,叶子落便明确表示,花船不是他安排的,船夫更不是叶家人。 不过也无所谓。 船夫是一个与纸鸢铺老板差不多年岁的老头,肤色黝黑,精瘦硬朗,满面红光,倒是一副身强体壮的好模样。 阴十七看着船夫笑得弯弯的眼睛,及那一口白得晃人眼的好牙口,不由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快许多,唇边的笑慢慢荡漾了开来。 花船不大,可以说是很小的,船身也就容得下三四人。 船夫在船尾摆桨,阴十七坐在船头,叶子落坐在船中间,见她心情好地咧开嘴笑,他也跟着抿起了唇,无声地浅笑着。 既然是游湖,那花船就得绕着整个五子湖慢慢划。 花船是从玉成桥那一头过来,经过临风亭时停下,载了阴十七与叶子落两人上船,船夫没有将花船转头,而是顺着去势索性先游到五子湖最后的半圆。 待花船划过成排的杨柳之下的湖面后,很快又回到了两人下船的临风亭。 只是临风亭建在湖中央,花船经过临风亭的时候,自是往临风亭对岸靠近了些,两人正好从未仔细看过对岸的景致,边坐着边一路赏了一番清幽美景。 其实五子湖也就游船看戏的时候,特有情趣热闹,换做这样平常的单纯赏湖赏景,那简直就单调得毫无乐趣可言。 不过阴十七无所谓,正好她可以静静心。 叶子落也无所谓,只要守在阴十七身边,他倒是希望都能像此刻这般宁静安好。 八月桂花香,此会虽不是莲花最盛的季节,可深绿色的莲叶也遍布了余下一半的湖面空间,偶有几朵莲花直挺而出,挺拔得像一个据傲的少女,重重相叠而成的花瓣白中带粉,瓣尖的淡粉宛若悄然诉说着少女内心的羞涩。 许是过往花船多了,就在这一片莲花群中已然被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水道来。 小小的,只容得下小花船经过,想来大些的花船从不曾到过这里来,或者极少,少到未能让莲花群分出更宽的水道。 船夫划着花船徐徐经过,不紧不慢地,晃悠悠地破划平静的湖面。 在划过临风亭对岸重重垂下的柳枝时,阴十七往上望了望,本想望向天边的朵朵白云,不经意间,却看到了那蔚蓝天际之上的一角,那是一座高楼的一边檐角。 船夫岁数虽大,眼力劲却是极好,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五子湖上做游湖的小买卖。 初时见到临风亭上的两位锦衣公子,他也就随口问问,想着这样的公子哥大概就是出来游玩闲逛的。 不成便罢,成了,他便赚多几个铜板,没想到还真成了 这会再见阴十七盯着渐划渐远的那一边天际,船夫顺眼看去,也看到了高楼檐角,不禁解说道 “那是杨员外为早逝小儿建的斋善堂,因建得高,这五子湖外围的墙也挡不住,往往在湖上便能看到斋善堂的一边檐角” 阴十七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站在船头盯着离花船越来越远的临风亭,又对着天边一边檐角来回比较着,突然就问船夫 “大爷那杨员外早逝的小儿可是叫杨立聪” 船夫也不奇怪阴十七能猜得出杨立聪来,反倒是将阴十七与叶子落来回瞅了两眼,道 “两位公子是外县人吧来揭北县参加花月盛会来的” 怪不得船夫会这般问,也猜得这般准。 但凡在这个时候到揭北县的外县人,十有就是冲着八月十五的花月盛会来的。 再说这外县人,倘若非是外县人,谁都知道那座高高建起的斋善堂,便是因着一年前杨立聪无端丧生于莲花客栈客房后,杨立聪的父亲杨员外悲痛至极,最后听信了空门大师建起斋善堂。 自此,斋善堂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开堂施粥布善,说是为给早逝的杨立聪积善行德,祈求惨死的杨立聪早入轮回投好胎,最好来生能再投做杨家儿郎。 听船夫说完关于斋善堂的来历,阴十七便让船夫直接划回临风亭。 上岸后,她让叶子落又取了银两递给船夫。 船夫见是一锭足有十两的银锭子,好半晌没回过神来,更是不敢接过手,像是那十两银子会咬人似的。 最后是阴十七道“大爷虽是为了几个铜板邀我们上船游湖,却也在无意间说了一番功德无量的话,大爷不必客气,安心收下吧” 船夫听得云里雾里,却是叶子落一个上前,将十两银子塞到他手上,还对他笑了下。 他微怔,随即也跟着咧开嘴笑这位公子笑起来可真好看,那位年岁小些的公子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特别是他手中的十两,那是怎么看怎么地顺眼 出了五子湖,叶子落见阴十七走得急忙,几乎快要小跑起来了,他不由跟着快走 “十七,你是觉得逍遥子在看斋善堂” 阴十七脚下步伐未停“对” 只一个字,却不再多回解释。 叶子落只好再问“你觉得逍遥子服毒临死之际,想要对旁人说的话,与杨立聪有关” 阴十七点头“没错” 叶子落沉默了半晌,看着阴十七快走的方向,问 “你要回莲花客栈” 阴十七这回终于不再仅仅是简单的一个字,或点头两个字,而且细细说道 “姚君、逍遥子、林涯、纪光发四人都是在去年的八月初十,在这五子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直接关系到现如今一连服毒死亡案件,姚君临死拼命向我们表达了水,也就是溺逍遥子特意选了临风亭,且面对着五子湖外围墙外的斋善堂服毒自尽,这是逍遥子在向我们表达他的死与杨立聪有关而林涯死在莲花客栈客房,那间客房里,除了表达了林涯死的不甘心,拼命挣扎之外,我想一定还有别的玄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共进膳 林涯死在莲花客栈的那间客房,原本就是一年前杨立聪身死之地。 倘若说姚君、逍遥子皆在临死力指他们的死与杨立聪有关,那么林涯根本就是直接选了一个牵连最大的地点来服毒。 可林湖明明说过,林涯在出发来莲花客栈之前,他说要替她娶回一个嫂嫂,既然有这样的好想法,那又怎么会突然服毒自尽了呢 还有,林涯入住一年前杨立聪身死的客房,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以船夫的说法,杨立聪一年前在莲花客房莫名溺亡,早是揭北县人尽皆知。 林涯是揭北县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却还毫无顾忌地住进来,到底是百无禁忌,还是另有所图 莲花客栈现如今仅住了阴十七与叶子落两个客人,其他客人已在得知杨立聪、林涯相隔一年相继死于同一间客房,而引起心中神鬼恐慌,最后倾刻间纷纷退房的结果。 可问题又来了。 出命案这样的事情是大事,整个揭北县的人不可能半点风声不露,倘若真做到对非本县人半点风声不露,那必然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这个有心人又是谁 目的何在 客人纷纷退房之后,叶子落受了阴十七之意,是有询问过店小二客栈中所住客人的一些基本情况的,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条,便是二楼客房所住客人,包括两人在内,皆非揭北县人 也就是说,揭北县人知道连起的命案,所以对莲花客栈颇为忌讳,用膳歇脚尚可,打尖住店却是无一人。 毕竟事关莲花客栈营生,徐莲花应当知晓一二。 回到莲花客栈后,便杵在林涯客房内一言不发的阴十七思及此,脚尖一转,便想出客房下楼找徐莲花。 未料刚转身回头,便看到徐莲花捧着膳食托盘,浅笑着看着她,阴十七也一笑 “正好,我刚想去找老板娘,不想老板娘便来了” 叶子落侧过身让开门道,让徐莲花进门,他也伸手接过徐莲花手上不轻的木制托盘,为徐莲花减轻重量。 本是无意之举,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至少叶子落是这样认为,且做得毫无异常。 但徐莲花却非这般想,她只觉得叶子落体贴入微,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挺拔起来,一双媚眼瞧着叶子落,柔得能腻出水来。 叶子落将托盘里的三菜一汤摆在客房内桌上,便招呼道 “先用午膳吧,用完膳有什么话再说。” 徐莲花自是没有意见。 阴十七也瞧了瞧桌面上已然摆开的三副碗筷,了然道 “想必老板娘还未用午膳,这是来与我们一同用膳来了。” 叶子落一心放在阴十七身上,他只担心阴十七饿肚子,摆好膳食后倒是未去注意碗筷的多少。 倘若不是徐莲花上前到桌旁来帮着摆放碗筷,他与阴十七一样,倒也未想到徐莲花给两人送午膳来,却是连自已也未用膳。 叶子落微皱了皱头,却也很快释开,正常得像是没看到多出一副碗筷来似的。 徐莲花本就是打着这个算盘来的,也是有话与阴十七说道说道,即便觉得叶子落好似不太欢迎她的加入,她也厚着脸色往桌边一坐,绽放一朵比花儿还要娇美的笑容来 “可不是么,阴兄弟与叶兄弟不会介意吧” 阴十七当然不会介意,不过叶子落会不会介意,她就不敢保证了。 叶子落知道桌上两人是在等他表态,当下也不扭捏 “老板娘即是特意自已送这午膳到客房来,想必也是有什么事情的,正好十七也找老板娘有话要说,倘若急,也正好可边用膳边说道说道。” 这是不介意了。 徐莲花顿时坐得更稳了。 午膳用到一半,阴十七瞅了眼时不时瞄向叶子落的徐莲花,道 “老板娘,我记得我与子落入住客栈时,客栈里的客房刚好还剩两间,也就是说,林涯入住客栈的时候,其实是有其他客房的,那林涯会入住一年前无端溺亡的杨立聪所住的客房,真是随意安排的巧合么” 自昨夜里,将心中藏了六年的秘密说将出来后,徐莲花是睡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最香甜最漫长的觉,起来后精神也好了许多,想起客人纷纷退房的原因,她想着也该是时候说一些她无意间得知的事情。 只是当她起身到前院客栈大堂的时候,才从店小二口中得知,阴十七与叶子落一早就见了衙门快手姜生,然后俱都出了莲花客栈,不知办什么事去了。 店小二不和道,她却是略略心中有数。 阴十七早说了要查清楚林涯之死,出莲花客栈办事,大概是与林涯服毒而亡的案件有关。 总归是慢了一步,她便等着。 终于等到阴十七与叶子落一同回莲花客栈,可两人却是直往二楼林涯客房来,阴十七更是杵在林涯客房里半声不吭,瞧那神情就知道是在想着案子,叶子落也随侍一旁,严然一副护卫的模样。 那般眼中只一人的模样,还真让她对阴十七有了几分妒忌。 徐莲花放下筷子,眼在客房内扫了半圈,恰恰是从床尾到房门口的那个半圆 “不是随意,是特意的,自然也就不是巧合” 林涯比阴十七、叶子落早一日入住的莲花客栈,那时正如徐杨说过的,林涯无精打采,有些蔫蔫,丝毫瞧不出是来参加花月盛会,期待传奇姻缘给他好兆头的垂头丧气。 阴十七突然又想起林湖所说的话,林湖说,林涯是要给她带回一个嫂嫂的。 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林涯明知杨立聪溺亡的客房晦气,旁人躲都来不及,为什么还要主动要求入住 说要娶妻生子了,说要入住莲花客栈博个传奇姻缘的好兆头,那又是为了什么特意向店小二要求,要入住到一年前杨立聪所住的客房 那虽不是杨立聪被害的第一案发现场,可到底杨立聪死时就是躺在那间客房里,林涯既想得到一段好姻缘,那就不可能会特意自已去触那个霉头。 除非林涯对林湖说,要从花月盛会上给林湖带回一个嫂嫂时,林涯已然有了必死的念头,所以他在铺路,就像姚君临死前在船栏上动了手脚一样,他也故意对林湖表达了要娶妻生子的喜气。 因为林涯和姚君一样,他也想让查案的人知道,他在死前还有那样一个美好的念想,他并没有想死,也就不可能服毒自尽。 林涯想表达他的死绝不寻常 徐莲花为自已舀了碗清蒸豆腐汤,不知道是刻意,还是下意识,三菜一汤皆是素的,她喝了一口清淡的汤水 “林涯入住客栈的时候,要求一定要住杨立聪的客房,那时我还在想,他又不是不知道杨立聪就死在那一间客房了,可他偏偏特意这样要求了只是揭北县人,没人不知道杨立聪溺亡案,只要是知道了,谁会愿意住到那间客房里去” 可林涯要求了,且毫无转寰的余地。 徐莲花毕竟是开客栈营生的,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她又怕,因为神鬼之说,她被心中的秘密困了整整六年。 杨立聪所住的客房虽没有异常,但终归死过人,说没有阴影,那是她自欺欺人。 而当时高小原无端失踪前住的客房,又恰好在杨立聪、林涯死前住着的客房隔壁,也就是阴十七现今住着的那间客房。 所以她阻止过。 为什么阻止 徐莲花苦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当我听到林涯执意要住到杨立聪死前住着的客房时,我的心就一直在抖,抖到林涯如愿住进那间客房,我连后厨都不敢出来” 但她阻止不了林涯。 店小二带着林涯上楼之后,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发颤,那个藏了六年的阴暗秘密彻底被林涯的执意重新勾起。 阴十七问“为什么林涯执意住到杨立聪住过的客房,为什么会让你想起那件藏在心底,连你夫君文园、林府管家徐一里都不愿如实说出来的秘密” 王音突然笑出高小原的声音,那根本就是一个神鬼之说。 这样的话,她不信。 她只觉得是有人在捣鬼,可当时就仅有王音、王音丫寰、徐莲花在客房内,会是这三人中的一人在捣鬼 还是有第四个人 徐莲花看着碗里连半点油水也无的豆腐汤,半晌后,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异常,连声音也变得虚无飘渺 “为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无论是高小原失踪的客房,还是杨立聪无端溺亡的客房都太诡异了” 后来林涯真的出事了。 知道这一消息时,徐莲花便软了腿。 有时候女子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阴十七定定地瞧着徐莲花,瞧着徐莲花脸上的每一个情绪变化,明显的,隐忍的,真实的,虚假的,每一处细微,她都没放过。 徐莲花没有说谎,至少在对六年前那一个王音的诡笑,她完全是真实的惧怕。 或许就因着对神鬼之说的敬畏,徐莲花对发生过失踪及死亡的两间客房,皆万分惊怵,可她现在就坐在林涯服毒死亡的案发现场。 是什么让徐莲花克服了心里对这两间客房的惊怵,而端着膳食到这里来的 还有在最初,徐莲花紧随在徐杨之后进入了她所入住的客房,也就是六年前高小原失踪前住的客房,还是让徐莲花亲身经历了王音诡笑的客房,那时徐莲花毫无异样,是拼命忍下了惊怵,还是这惊怵早在林涯死前便随着年月渐渐消散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在听徐莲花诉说六年前的所有纠葛时,徐莲花所表现出来的惊怵又是怎么回事 那并不做假,她可以肯定。 林涯死前,徐莲花发生过什么事 或者说,徐莲花见过什么人 从而导致了徐莲花对两间客房的态度改变,可在林涯死后,那种惊怵再次被唤醒。 阴十七将眼稍微往下多,她落在徐莲花掩在桌下的脚上。 初时徐莲花随着徐杨后面进入她的客房,与她、叶子落谈笑风生,东扯西聊,无论从神态或举止,她都可以确定那时的徐莲花确实没有对客房产生惊怵的情绪。 现如今徐莲花从进客房到坐下,即便掩饰得很好,可桌下的双腿却是抑制不住地微颤。 即便徐莲花努力地将这种早渗入骨髓的惊怵压下,可脑子里对这两间客房的深刻恐惧,还是让徐莲花身体里对这种恐惧的自然反应,掩盖也掩盖不了地展现出来。 就像徐莲花这会说话时的神色、音调一样。 徐莲花这会已然无需掩盖了,所以顺理成章地她的身体完全放开,也完全向她、向叶子落展现了徐莲花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惊怵。 但徐莲花不知道,或者说她还是小瞧了阴十七。 阴十七不但看出了徐莲花现在是真的对两间客房的惊悚,之前自踏进房门后,被徐莲花掩饰得几近完美的惊悚,也被阴十七捕捉到了。 只是徐莲花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掩盖,又是为什么既然怕,却还坚持着两次进入 一次是随着徐杨进入她刚刚入住的客房,也就是高小原六年前失踪的客房,更是王音得知高小原失踪后,忽而发出诡笑,吓得徐莲花夺门而出的客房。 一次是今日,此时此刻,徐莲花压着惊怵,力保平静地与她、叶子落共进午膳,可到底没能逃过她的双眼,让她知道了徐莲花根本还是惊怵着这一间令杨立聪、林涯先后死亡的客房。 第一次,林涯未死,徐莲花心中对两间客房的惊怵,或许因着什么人或什么事,亦或因着年月流转,而真的渐渐消散,只要不提及,她已然能不再惊怵着这两间客房。 第二次,林涯已死,徐莲花心中对两间客房的惊怵,已然再次被明目张胆地揪出来,暴晒于阳光底下,再容不得她不去提及。 早上她与叶子落出莲花客栈之前,阴十七明明还听到了徐一里对徐莲花的担忧,还嘱咐了店小二瞅着徐杨酒醒,去让徐杨多照看着徐莲花。 谢谢eadgyth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暗示二 所以她是从床榻上摔下来,然后再滚了滚,又往桌外面爬,再像林涯那样脚向床头向门地挺尸 叶子落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竟想起展颜临行前,特意找他与他说的话替我好好照顾她,她那个人时常有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怪想法,虽然这些怪想法有时候还挺有用的,但她的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偶尔会损已利人,你替我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弄伤自已。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展颜实在是多虑了。 现在才发现,是他少虑了。 唯谈玄论道,后半句是问因果报应。 没有理会叶子落脸色的微愠,阴十七开始思考这后半句的意义。 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是今生因,来生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意思。 看完阴十七额头上的淤青没什么大碍之后,叶子落很无奈地看着已在深思案情的阴十七,房门最底下的那五个字,他也看到了 “你是觉得这五个字的重点,是在后半句” 阴十七挑眉“你有不同的见解” 叶子落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倘若重点是在问因果报应这后半句上,那么案子查到现在,几乎可肯定去年八月初十的夜里确实发生过大事件,且应当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但很奇怪的,去年八月初十的五子湖并没有传出什么命案,反而是 阴十七与叶子落几乎同时异口同声,惊呼 “杨立聪溺亡案” 没错 杨立聪溺亡案 现在一切好像都能够连接起来了 阴十七道“我们假设,杨立聪是在五子湖被人害了,且是被凶手丢入水中或按入水中生生溺亡的,而当时凶手以为没有人在五子湖边,也就是说凶手杀害杨立聪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很晚了,晚到五子湖几近没人” 但凶手失算了。 凶手没有想到就在那样一个很晚了,且还有暴风雨来临的夜里,五子湖上还有人兴致那么高,居然在夜里垂钓。 人也不少,或明或暗统共有四个人 而这四个人,应当就是今年八月份起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服毒死亡的死者。 姚君、逍遥子、林涯、纪光发,这四人谁也跑不掉,因为凶手犯了命案,想要保命就得灭口 叶子落不解“既是如此,那凶手为什么还要等一年在发现姚君四人的时候,凶手为什么不立刻将他们灭了口” 阴十七沉吟了下来。 叶子落说的对,为什么凶手还要等一年呢 凶手被姚君四人目睹了凶杀现场,按道理说,应当是越快灭口越好,这样凶手才能真正地安全。 可为什么还要等上一年,等到同样是在八月份里,且还是隔三日死一个人 她有点想不明白了。 在凳上子坐了下来,阴十七思绪再次陷入七牵八连的网中。 叶子落这个时候想起了徐莲花,他想起阴十七说徐莲花在王音的诡笑中,还隐瞒了旁的,他想不明白 “十七,你说老板娘说出了王音在六年前发出高小原声音的诡笑声,你觉得这是真的么还有,你说老板娘还隐瞒了诡笑声之后的事情,你觉得会是什么” 思绪有点乱糟糟的,阴十七还抓不住一个点出来,恰听到叶子落疑问,她解释道 “我不相信王音真能发出形同高小原声音的诡笑声来,但神鬼之说,我还是相信的,只是在王音这件事情上,除非我自已眼见为实,耳听为证,否则我不会相信,之前无头男尸案,余光年家闹鬼一事,不就恰好说明根本就没有女鬼,而是人在搞鬼么” 所以,她不会再轻易相信的。 倘若说以前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就是必须亲眼亲耳证明了,她才会相信。 顿了顿,阴十七接着回答叶子落后一个问题 “至于老板娘隐瞒了诡笑声后面的事情,我觉得应该是在诡笑声之后,那个不知是王音的声音,还是高小原的声音,接着一定是威胁了老板娘。” 叶子落皱起眉头“威胁” 阴十七道“嗯,老板娘能将这个秘密深藏了六年,倘若没有人威胁她不准说出去的话,我觉得老板娘那样胆小并不是特别大的人,不可能将这个骇人的秘密藏了六年之久,且连她的夫君文园都未曾提过,徐一里曾说过,他与文园在看到她怕成那样过后,是有问过老板娘的,且不止一次,但她都没有说,连透露半个字都没有,你觉得一个受到惊吓的人在没有被威胁的情况下,能将心底最害怕的东西深藏了六年么” 叶子落道“你说得有道理,所以你怀疑当时王音突然用高小原的声音发出诡笑声,十有是有人在搞鬼吓老板娘然后又用了什么来威胁老娘,让她无法说出去,因为一旦说出去,即便有些相信王音诡笑声的惊悚的人,也会对此产生怀疑” 阴十七给两人倒了茶水,又示意叶子落坐下 “所以老板娘不能说,她只能让这个恐惧自已背负着,我猜想着威胁老板娘的内容,应当是与莲花客栈里的人事物有关的,特别是人,老板娘是个性情中人,她的软肋很容易让人抓住。”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嘴唇后,她接着道 “但在六年后,也就是现如今,那天夜里她却说了出来,虽然有我与徐一里在旁的煽情,但她既然能够将这个秘密藏了六年,就不可能会那么容易地说出来。” 叶子落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推断出老板娘背后有人” 阴十七将杯里的茶水喝尽,放下茶杯,略微点头 “是,这是我觉得老板娘背后有扮作推手的人的存在的原因之一。” 而另外更明显的原因,则是徐莲花前后两回进入两间发生过失踪诡笑及命案的房间时,前后不一的情绪。 明明是那样惧怕,却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倘若说徐莲花没有目的,她怎么可能相信 叶子落也喝了杯茶后问“那在老板娘背后的人会是谁” 他听阴十七在徐莲花面前推断了背后之人是个男子,且好像也得到了论证。 且不管这论证的依据牢不牢靠,反正他是绝对信任阴十七的。 她说是背后人是个男子,那便十有一定是个男子。 可阴十七在徐莲花面前说了那么多个名字,几乎网罗了莲花客栈里的所有男子,最后徐莲花虽没有明确地表现出什么,但她还是从中抓住了什么,从而判断出那些自她嘴里随意说出来的名字,竟是没一个是那个背后人。 他很好奇,阴十七是怎么从徐莲花的神态举止中判断出这一点的,但他这会更想知道那个隐在徐莲花背后的男子是谁。 那个背后人实在太窝囊了,居然利用一个寡母来打头阵,自已却躲着不敢现身,他实在是对这种人感到不耻。 阴十七道“现在还无法确定,你不是已经派出叶家人去查了么待查出点蛛丝蚂迹来,应当就可以确定了。” 叶子落想想也是,他好像有点心急了。 阴十七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烦燥中不禁起了打趣的心思 “怎么对老板娘,你也动心了” 叶子落温润的脸庞一僵,然后默默地转过脸去。 他实在不想跟他这个总喜欢拿他终事大事来打趣的主子说话了 阴十七伸长脖子看了两眼默不吭声的叶子落,见他脸色微沉,不像生气,不过有几分不爱理睬她的赌气模样,她笑道 “好啦知道不可能,我也就是替老板娘可惜而已。” 默了一会,叶子落终于转回脸来 “可惜什么” 阴十七眨了眨眼“可惜她没晚生几年,再早遇到你几年喽” 叶子落这下是连气都不气了,执起茶壶给两人的空杯里添满,边道 “老板娘确实是个好女子,可惜命似乎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 简直是有点倒霉过了头了。 嫁给文园就得操心莲花客栈生意过淡的问题,好不容易想出一个不算差的法子,却又无端生了那么多事情来,最终成全了徐明珲与徐欢,也成全了她想替莲花客栈扬名的目的。 但却连连出了人命。 先是徐果,再是高小原,然后是杨立聪,现如今是林涯,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谁 叶子落听到阴十七说到这里,不禁颇为忧心道 “应当不会了吧纪光发不是说没有第五、第六、第七个死者么他已然是第四个,应当不会再有人受害,或在莲花客栈出事了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已都不肯定。 阴十七果然道“不必我细说,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才是,人性是很复杂的,凶手的人性更是复杂得没人能够理解,或者说,凶手早就没了人性呢” 没了人性,没了束缚,那就别说是第五、第六、第七个死者,第八、第九、第十个,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叶子落几近未闻地叹了口气“希望凶手不是那种毫无目的杀人,只要凶手杀人还是依循着某种原因,那便不会产生更大的伤亡。” 阴十七道“你应该希望,我们可以在救下纪光发的性命的同时,也能尽早抓到凶手。”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叶子落看向阴十七 “你觉得纪光发的性命还很悬” 阴十七反问“不悬么” 叶子落哑口无言。 他可没法肯定地说,不悬。 只要凶手一日不落网,谁敢做这个保证 叶子落想起那个送到阴十七客房里的四方木盒,又叹道 “倘若那时,我们的人能抓到那个披黑斗篷戴兜帽的女子就好了,那么这会这样时间紧迫,应当更能早些找出凶手。” 阴十七不置与否“那女子是有背而来,哪里那般容易就能抓到的何况叶家人主要是护我周全,他们没全力去抓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们,你也莫再多想。” 插手揭北县服毒死亡案件,本来就是她个人的行为,总不能因她一人,也带着旁人一同钻到案子中去。 虽然现如今,她也有利用叶家人帮忙查一些线索。 但在无意间的疏忽上,她觉得她没理由去责怪谁,无论是叶家人,还是远在燕京的阴家人。 总觉得,那样的事情离她太过遥远。 叶子落也听出了阴十七若有若无的疏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想起阴十七是如何被迫离家五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失去记忆在陶婆婆家生活了五年的光阴,他心中怜惜,想到阴十七如今这般对疏离,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下不再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叶子落将话题转回“问因果报应”这后半句上 “唯谈玄论道这五个字出自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的第七卷,林涯临死前特意在房门背面最下端刻上这五个字,除了引出后半句问因果报应之外,会不会还有别的暗示” 听到这话,阴十七双眸晶亮地看着叶子落 “什么暗示” 叶子落本就是随意转开的话题,也是电光火石间想出来的话,哪里有想出答案的时间,而且他明明提出来的是问句,怎么她一副向他求教的模样。 他顿感压力,也有点汗颜。 以前总觉得自已还不算太笨,至少在严厉要求他的父兄面前,虽没有得到过更多的赞扬,但认可却是最基本的。 然自找到阴十七,他就觉得自已的脑子好像不够用。 也不对,不是他脑子不够用,而是他在破案这一件事上,他的脑子根本就没有阴十七好用。 再想到展颜展颜能混到县衙捕头的位置上,那应该也是有破案的头脑的。 他也有过与阴十七、展颜一同追查案件的经历,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阴十七期待了半晌,也没见叶子落给出个答案来,又眨巴了两下眼之后,却好像没发现叶子落不过是随口一提的窘态,她的双眼似乎更亮了。 叶子落看着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往阴十七眼前来回晃动了两下,果然发现阴十七根本就是又在想案子想得出了神,他放下手问 “十七,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问寺庙 知道三起服毒案件与六年前两起失踪案、一年前溺亡案有关之后,又从徐莲花、徐一里嘴里知道了还有王音这么一个人,且还是引起六年来徐莲花暗藏心底恐惧诡笑秘密的当事人,阴十七便在隔日一早姜生来的时候,听完姜生对失踪案、溺亡案掌握的些许线索之后,她便也说出了王音这个女子。 随后姜生便去查了这个王音。 王音家与高小原家比邻而居,但姜生去查的结果,却是这两家人早在六年前,高小原不明失踪后不久,便搬离了揭北县,不知到哪儿定居去了。 阴十七记得当时姜生觉得事关重大,还亲自跑来莲花客栈告诉她一声,然后念叨着线索又断了的话,怏怏不乐地回去与姜大朋继续查问五子湖邻近的人家。 那会她也觉得线索断了。 王音无疑是当年两起失踪案的唯一有明显关联的关健人物,不能找到王音,六年前的失踪案就像断线的纸鸢,根本无从查起。 很难查清楚。 阴十七叹了口气。 即便找到了王音,也不一定能查清楚当年的失踪案,何况是找不到王音,简直是难上加难。 那样久远的案子,她其实并不大想去彻查。 但很明显的,她手上正在查的服毒案件又牵扯了失踪案、溺亡案,所以她不得不查个清楚。 就像姜生去到王音家、高小原家时,只看到两座老旧的宅院时的心情一样,她那会听到姜生说无法找到搬走的王音时,她有着难以克制的沮丧。 而现在,此时此刻,阴十七的双眼又亮了,亮得有如白昼 但其实她现在还无法完全地肯定,或者说,她还需要做最后的确定。 所以她并没有回答叶子落的问题,只是很快出了客房下了楼道,到柜台处见到已然酒醒的徐扬。 看着徐扬还一副没什么精神,未完全酒醒的萎靡模样,阴十七直接略过了徐杨,问同守在柜台的店小二 “小二,你可知道这揭北县有哪些寺庙” 店小二略一想道“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有十数座对了,阴公子,县郊算么” 算啊,怎么不算 可这么县里县外算下来,便不止十数座了。 店小二如数家珍一般,说了一长串的寺庙名儿。 别说阴十七与叶子落,连一旁的徐杨都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回神问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般详细” 阴十七、叶子落同看着徐扬,也想知道答案。 店小二不好意思道“那不是嘿嘿,我不是还没娶媳妇儿么” 敢情是为了求姻缘,店小二跟着家中老母求神拜佛了不少地方,渐渐地也就将整个揭北县内外都给求透了。 徐杨一听笑了,挑眉眨眼的,打趣道 “那你母亲给你说到亲事了没” 店小二一脸郁闷,摇头叹气 “你们说我也长得不是很差吧,就是穷点,怎么就不招姑娘喜欢呢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没等店小二说个囫囵,里外围观在柜台的三人很快速地默默地走开了。 阴十七就着果酒一事,诚心向徐杨道歉 “对不起啊,徐杨大哥,我” 徐杨抬手阻断了阴十七的歉意,在桌旁坐下,毫无芥蒂地说道 “没事,姐都跟我说了,本来我就酒量不好,连喝个果酒也容易醉,昨儿个也是为了客人全部退房一事,我心里烦燥,这才多喝了些,何况是我自已要喝的,也是你灌的,这怎么能怪你阴兄弟要是还有什么话要问的,这会也可问我” 见徐杨这般坦然,阴十七也不扭捏,与叶子落也在桌旁落座,她道 “徐杨大哥可知道老板娘六年前的事情,也就是那一段传奇姻缘的内情” 徐杨摇头“我知道的,恐怕还要比你们少,我是在姐夫病故之后才来的莲花客栈,那会姐已经绝口不提传奇姻缘的事情,我虽然也有听到一些关于传奇姻缘的传闻,但那会姐不说,我也无人可问,也就了解不多。” 阴十七问“你来莲花客栈的时候,徐强子、徐一里应该还在客栈里帮工吧” 徐杨道“在,强叔、徐伯都在,但他们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像是有难言之隐直到今儿个早上,我酒醒之后听小二说,徐伯嘱咐我酒醒后要去看看姐,我便去了,之后姐才大概将当年的传奇姻缘跟我说了” 得知隐在传奇姻缘之下的内情以后,徐杨费了好长时间才消化完整件事情的诡异发展,他不知道在那样光鲜亮丽的表面下,竟然还包含了徐果、高小原的下落不明,及王音突然对徐莲花发出的诡笑事件。 直到现在坐着,徐杨仍有些心神晃忽 “当我听到那些客人退房时说的话时,我心里很愤怒,可更多的是替我姐委屈,杨立聪死在我们的客栈里,明明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却让我姐为此背负了许多恶运,一年难得一回的花月盛会也因着某些看不得莲花客栈好的竞争对手刻意剥了开来” 提起客人突然退房一事,阴十七问 “徐杨大哥可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问过店小二,这件事情去年发生后,便被人在背后死命压下来了,看的应该是老板娘的面子,那为什么到花月盛会这个一年到头唯一能赚得更多银子的时候,突然就有人看不顺眼了呢难道那人不怕那个在背后替老板娘撑腰的人么” 叶子落一听,才知道阴十七是在拐着弯往徐杨嘴里打听徐莲花背后可能的那个人。 几乎没有插话的余地,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徐杨也听着阴十七的话,听着阴十七饶来饶去都在说徐莲花背后有人,他一听岔,再一想岔,霍然站起,微怒道 “阴兄弟这话什么意思我姐守寡多年,虽有意再嫁,可那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姐是绝对不会做的” 叶子落听着徐杨怒斥阴十七,眉头立刻打起了结 “徐兄弟,十七不是这个意思。” 徐杨仍梗着脖子“那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示意徐杨坐下,待徐杨觉得是应该坐下再好好说后,她方慢条斯理地说道 “看来徐杨大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我换一个问法,去年的杨立聪溺亡案,虽不算大案,但杨立聪的父亲杨员外为了替早逝的杨立聪祈福,在五子湖外围建了一座斋善堂,以至于整个揭北县大部分人都知道,特别是在五子湖及莲花客栈附近,甚至在整个客栈行业当中,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一件事,可为什么在初初入住莲花客栈的那些外县客人,却丝毫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呢” 徐杨哑然。 叶子落比徐杨更了解案情,帮腔阴十七道 “每年的花月盛会,从外县各地来的年轻男子甚多,倘若与莲花客栈竞争客人的同行耍点小手段,那么从一开始,或许不,根本就不会有人住进莲花客栈,徐兄弟不觉得从一开始没暴出来的风声,却在客房住满之后才暴出风声,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么” 徐杨垂眼,已然有些怔愣。 是啊,外面的客栈虽然都是在每年八月起便会纷纷住满各地来的青年才俊,可到底并非莲花客栈不可。 莲花客栈出过命案,还是去年这样近的时间,死者更是同样因着传奇姻缘而慕名来住店,意图取个好意头的客人,结果却是无端殒命于客栈客房里。 至今,还未找到凶手。 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便罢,倘若知道了,不必阴十七与叶子落提醒,他也知道必然不会有人来住进莲花客栈的 即便他还未想通其他的一些事情,但阴十七与叶子落所说的问题是那样浅显明白,昨儿个他顾着愤怒郁抑,却完全忽略了导致客人纷纷退房的根源。 阴十七与叶子落说得不错,这很奇怪,徐杨嚅嗫着猜道 “这背后有黑手” 见徐杨的神色与问出来的话,阴十七便知道徐杨是想明白过来了 “老板娘背后的人将去年杨立聪溺亡案压下,甚至不准让知情者在花月盛会期间传出半点风声,为的便是照顾莲花客栈的生意,而说到底,就是顾及了老板娘,不管是谁充当了道破杨立聪溺亡案的事情,那只黑手很关健,同样的,站在老板娘背后的那个人也很关健” 徐杨也明白过来事情的重要性,可他真的是不知道,而非不想说。 阴十七确定徐杨确实没道理隐瞒,也做不来隐瞒这种事情之后,她叹道 “那只黑手让我想起老板娘与徐管事曾说过,六年前高小原失踪的那一日,也是冷冷清清的生意突然间热闹起来,最后竟是连客房都不够住,晚来的都只能遗憾地另寻住店。” 叶子落问“你觉得关联” 阴十七摇头“我现在无法确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至少有七成是有关联的。” 这一日还不到金乌西下,徐杨便忽而被塞进许多事情进脑子,他有点消失不来,所以直到阴十七与叶子落起身踏出客栈大门的时候,他甚至没注意到,更没看到徐莲花站在连着后院的小门处,看着阴十七与叶子落走出客栈的背影,脸上神色复杂。 阴十七与叶子落起初没注意到,但突然有感觉往回望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瞧见。 那个时候,徐莲花早已离开了小门回到后厨。 两人收回视线,叶子落疑道 “没人” 可他明明感受到了很强烈的注视感。 阴十七也已回过头来,她比叶子落更相信自已的感觉,所以她肯定是有人的。 且那人不是徐杨便是徐莲花,而她更倾向于后者。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走了一段路后,叶子落看着阴十七带着他边问路边来到一座寺庙前。 这寺庙严格来说,不能算一座,只能算是一间,小小的,里面只有一个庙祝,连个小和尚都没有。 但这间小小的寺庙有个让阴十七不得不来瞧一瞧的寺名慈恩寺。 在临出莲花客栈之前,阴十七特意又回到柜台那里,向店小二具体了解了揭北县内外的大大小小,近二十座寺庙的寺名。 没有在慈恩寺找到两人想要找的人,阴十七在问完庙祝几句话后,便让叶子落添了些许油钱,然后两人很快出了慈恩寺。 一出来,叶子落憋在心里的问题便憋不住了 “十七,你重新想到的一些头绪是不是与寺庙有关” 阴十七道“对,还记得林涯客房里的那五个字么现在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林涯临死要告诉我们的线索” 叶子落起先想不出他的问题与林涯所留的那五个字有什么关联,后来一想到自已曾说过的话,他肯定了一件事情 “你是从我话中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联想到的” 阴十七点头。 叶子落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寺庙跟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有关” 阴十七继续点头。 可叶子落却没再能往深处想明白,他有点迷茫 “那么多寺庙,难道我们要一座一座地找” 阴十七摇头“不,只要找与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有关的寺庙就行。” 所以她从店小二所罗列出来的寺庙中,着重点抓出两个寺庙慈恩寺、三藏寺 听完阴十七的重点仅放在两个寺庙中,叶子落有点不确定 “要是错了或遗漏了,那怎么办” 阴十七很赞赏地看着叶子落,很认真地分配工作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现在就得分头行事了,除了剩下的三藏寺由我亲自去探一探之外,余下大大小小的寺庙,就得麻烦你了” 当然寺庙数量那么多,且还分布县里县外各处,除了叶子落,还得麻烦那些隐在揭北县的叶家人。 至于人手够不够,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反正从来叶子落就没跟交代这一方面的事情,她也懒得去问,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想主动地了解这些事情。 叶子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想便接受了阴十七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挟支使 终归无论怎么安排,阴十七身边总会有人跟着就是。 临分开前,叶子落又想到一个问题 “还在莲花客栈里的时候,我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可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阴十七双眼眯起“因为那个时候,我不能让客栈里的人知道,我已经从众中寺庙中重点抓出了两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叶子落听出点玄呼来“你是觉得凶手就在客栈里或者客栈里有与凶手关联的人” 阴十七对叶子落的敏锐并不讶异,毕竟能成叶家第三人,就算对破案方面没什么天份,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嗯,我是有这方面的怀疑。” 叶子落听后略微思忖,又有些不解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客栈里问店小二关于寺庙的问题即是有怀疑,不是要做到全然防茫,全然不让可疑人物听到半点” 叶子落是自已人,阴十七对他自然没什么不可说了 “我不怕打草惊蛇,而是我要就是惊蛇” 她就怕打了草却惊了蛇。 叶子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想了想又问 “你是怎么怀疑上莲花客栈的” 当那个嚣张威胁她的四方木盒大大方方送到莲花客栈客房时,叶子落不是没怀疑过莲花客栈内部里的人,可阴十七却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那么这会又是为什么会突然将怀疑的目标转到莲花客栈里,还特意放出了迷惑对方的迷雾 阴十七道“我现在还是觉得送四方木盒的人不是莲花栈里的人,但子落,谁说送四方木盒的人就一定是凶手又或者说凶手就不能是送四方木盒之外的人呢” 叶子落讶道“你是说凶手不止一个” 阴十七指正道“确切地说,不排除犯案的凶手还带着一个帮凶,无论是凶手还是帮凶,应当有共同的目的,而这个共同的目的就是破案的关健,可惜我现在还摸不出其中的门道来,希望在寺庙的查探中,我能再得到一些线索,继而将那门道找出来” 叶子落问“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确定莲花客栈有凶手或帮凶的” 阴十七笑道“这很简单。” 叶子落嘴角抽了抽,这哪里简单了 要真简单,他怎么还没想出来 阴十七看叶子落还是没能明白,只好挑明了说 “林涯留下了五个字做为线索给我们,可为什么他不直接写在纸上做为遗书让查案的人发现,而是转折地将五个字刻在很容易忽略过去的房门后面最底端你想想看,他即是要留线索提示些什么,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麻烦” 叶子落恍然“对,为什么要是你没有重新模拟了林涯服毒后挣扎的过程,那根本就不会有人在那样低的视角处发现客房门后最底端所刻下的五个字” 阴十七说出最后答案“因为林涯在防备,他防备着莲花客栈里的某一个人” 林涯是在莲花客栈客房服的毒,在报案官差来之前,最先发现他的人必然是莲花客栈里的人。 所以他不放心,他将留下的线索刻在最显眼却也不显眼的地方,只待真心想查清楚他死因的人去发现。 他头看向的地方,手伸向的地方,不仅仅是想表达他的挣扎,更想让人发现他特意刻在客房门后最底端的那五个字 听完阴十七的细致分析后,叶子落有好一会儿没能缓过神来。 待全然全过味来的时候,他只能目送着阴十七隐入拐角街道背影。 在这一刻,他只觉得阴十七的脑子里有太多的转转弯弯,这样的事情是好事,因为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的阴十七,倘若没几分头脑,那到了燕京无疑是只有被人宰割的份。 虽然燕京里有阴家与叶家护着,但阴家十代之前的阴樱何尝不是有阴叶两家护着 可到了最后,阴樱终归逃不下格外凄凉的下场。 三藏寺与慈恩都在揭北县中,当得知这一情况时,阴十七无比庆幸。 倘若三藏寺在县郊,那她必然也是非去不可的。 然时间紧迫,光靠她两条腿走,也得费上不少时间,偏偏她又是一个会骑马却逢骑必摔的怪咖。 至于其他的大小寺庙,她并没有寄托太大的希望,总觉得那些与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半个字也挂不了的寺名,应当该排除在外的。 但叶子落所虑之事也不无道理,所以临时她改了个主意,由两个人同行改为分头行动。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人命关天的事情,她容不得有个万一。 三藏寺与慈恩寺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座。 光蜿蜒而上的石阶便让阴十七看得有点目晕,拾阶而上,边踏上石阶边数过了九十九阶,她便不数了,目测至少还有一半石阶得上,应该是一百九十九阶吧。 占地宽广,连寺门都比之前在洪沙县郊发生过命案的千光寺还要高,横面也宽了不少。 没有什么心思研究三藏寺的宏伟壮观,她直接进了寺内。 在寺内转了一圈后,她发现三藏寺的香火还真不是一般的鼎盛,可环顾四周的石柱铜鼎,殿堂内的烟火飘渺,香客进进出出的人头耸动,她突然就站在大雄宝殿外的天井院中,蹙紧眉茫然着。 失去了方向,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枯站了片刻,阴十七默默叹了口气,到底线索还是太少,还是她的脑子越来越不好用了 怎么查到了这里反而失去了侦查的方向呢 这可怎么办才好 再往林涯特意隐蔽留下来的五个字里想,她还是没能再挖掘出“唯谈玄论道”这五个字的其他含义来。 大雄宝殿外的露天井院四周都有廊椅,阴十七站得久觉得腿麻,索性寻了一处廊椅坐了下来。 她该静下心来,好好地再理一理头绪。 廊椅很干净,浅黄色的衫木终年在香火的薰陶下,天然的杉木香气沾染上了烟火气,混合而成的味道意外地好闻。 阴十七面朝里的坐着,刚开始是规规矩矩地坐好,后来便慢慢改了坐姿,由斯文的仪态变成了随意的盘膝而坐。 高小原、徐果六年前失踪,杨立聪一年前溺水而亡,今年姚君、逍遥子、林涯先后被逼服毒死亡,只余下最后四人中的第四人纪光发。 可出自某种原因,纪光发并不怕死,更死咬着不肯说出内情。 即便姜大朋、姜生的以权威喝,还是以情诱引,纪光发就是坚绝不提去年八月初十的夜钓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其实纪光发不说,从种种现象与线索来看,她大概也能拼凑个图样来,或者说假设。 假设去年八月初十的姚君四人,在暴风雨中夜钓,本来是真性情兴致所至,可他们四人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一夜里,他们已然踏上了死亡之路。 他们看到了什么,她想该是一场谋杀。 而与那一夜对得上的谋杀,大概就是去年同日遇害的杨立聪溺亡案。 那一日的揭北县里,她让叶子落去向姜大朋那里了解过,姜大朋特意抽空带着叶子落回了趟揭北县衙,在揭北县衙的案件档案舍里,两人翻看了去年八月初十那一日里,揭北县所发生过且有报案的大大小小的案件。 其中有偷盗、抢劫这样的小案,也有死了人的命案。 而命案同日发生的,有两件。 小案自是破了,两件命案其中一件也破了。 破了的案件是揭北县富庶商贾为了争夺财产而发生的命案,死者是一位富得流油的商户当家,余下没破的那件命案便是杨立聪溺亡案。 商户争财案与水无关,死者是被刀刺死的。 杨立聪则恰恰与水有关,正是被水溺亡。 当时查杨立聪案件的捕快并没有查到杨立聪被害的凶杀第一现场,杨立聪是被活活溺亡后,被移尸回入住的莲花客栈客房。 当时捕快以杨立聪死亡时浑身湿透度,推断出杨立聪被溺亡的地方应当是大容量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哪一处。 毕竟揭北县虽只是个小县,但河啊湖的却是不少,莫说县内,县外也有大大小小的河。 现今已然可以肯定,杨立聪被溺亡的地方就是五子湖。 杨立聪是在五子湖被凶手杀害,当时姚君四人意外地当了唯四的目击者。 不管明的暗的,愿意的被迫的,无可否认,凶手只认定了姚君四人是必须灭口的目击者。 即便那一夜过后,姚君四人不约而同地订做了长条木盒,将那一夜垂钓的鱼杆封存起来,努力地想要忘记那一夜亲眼目睹的那一场活生生的谋杀,并一字不外露,将那一夜的记忆禁锢。 可凶手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们,还是在一年后的八月初一开始让他们四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掉。 那么在八月份之前,凶手便已在谋划,谋划这一场连着隔三日便死一人的服毒谋杀。 还有鹤顶红,到现在的来路还是一个谜。 阴十七想着有点头疼,揉了两下太阳穴后,禁不住哀叹一声,呢喃道 “要是凶手不等个一年,我就不会住进莲花客栈,更不会半夜听到动静却不起身,再是因着林涯掺和进这个服毒死亡案子来” 等等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好像有什么划过去。 她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姚君、逍遥子、林涯、纪光发在去年八月初十夜钓的时候,用的是同样的鱼杆,这一点没什么奇怪的,因为那样的鱼杆无论是富庶如林涯这样的少爷,还是穷因如纪光发这样的孤家寡人,都是买得起的。 所以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们四人皆是在同一家木工店里订做的长条木盒,且还是同样的刻纹 为什么 姚君、逍遥子关系密切,本来就是好友知已,会结伴而行去订做木盒,一模一样不奇怪。 林涯恰巧与姚君、逍遥子在赵木工店里相遇,最后会订制出同样的木盒也不奇怪。 那么纪光发呢 去年的八月初十那一夜过后,纪光发以低价盘出杂货店,连订制长条木盒里装的鱼杆也没有带走,而是一直被封存于如今的五子杂货店里的小隔间中,可见纪光发是多么不想再看到长条木盒里的普通鱼杆。 以纪光发没什么家底的情况来说,他要是不想再看到鱼杆,把鱼杆丢了就是,何必特意花钱去找了木工手艺最好的工木店去订做 更别说纪光发去订制长条木盒的木工店恰恰就与其他三人去订做的是同一家,为什么 还有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也是一样,既然要封存,要努力地忘记,为什么还要制做一个长条木盒将鱼杆装起来放在家中 为什么不干脆地将鱼杆毁了或丢个远远的 阴十七自廊椅里站起身,她看向廊外天井中央的三足大铜香鼎。 之前她忽略了这个问题,一直忽略了,以致于她没未想过要问一问如今唯一的尚存者纪光发。 问一问纪光发,他们四人同时到赵木工店里订制长条木盒,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以生死相挟支使他们 倘若不是,那他们又是为什么要做出那等不想再想起再看见,却又不彻底让鱼杆消失的多余行为 阴十七匆匆地走出庑廊,当走地天井正中的三足大铜香鼎时,她站住了往大雄宝殿看。 这三藏寺一定有什么问题,她还没能瞧出来。 林涯刻的那五个字一定有着隐得很深的提示,可到底是什么呢 还是说,终是她意会错了 倘若真是她意会错了,那她无疑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更无疑是让纪光发的性命多一分危险。 不管纪光发在不在意他自已的性命,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亡,总要拼尽了全力,努力去搀救才行。 即便最后纪光发还是免不了一死,她至少能落个心安。 但这个最坏的结果。 她做事总要在心里默默先想着最坏的结果,正如当初那一个查黑帮夫人的委托,她也料想到了最坏的下场,不过是她被连累一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 探套话 姜大朋安静了。 阴十七继续说下去,说起那个连她都被凶手绕过去,跳进自已即定的思维坑里,而形成的一个死角关健 “姚诺在梨花船上无意间发现姚君装着鹤顶红的小瓶时,姚诺并不知道他的哥哥正在受着煎熬,而这个关健与他息息相关” 姜大朋听到这里,又想问问题,但在临了又迅速闭紧了嘴巴。 纪光发却是不为所动,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往外倾斜迈出的左脚也慢慢收了回来。 他的慌张已然过去。 即便阴十七正面戳中了一些事情,纪光发也不觉阴十七能真的说出个所以然来,更别说旁的。 所以他不怕了,不慌了。 阴十七看着纪光发突然慌过之后,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抿出浅笑来 “大概你们都听出来了,我所说的威胁其实就来源于三名死者身边的人,姚君身边受到威胁安危不定的人,应当就是姚君的弟弟姚诺,而姚诺并不晓得,正如在收到凶手想到姚君死的恶念之前,姚君同样没有想过那个会亲手将鹤顶红捧到他面前的人,会是逍遥子” 姜大朋眼睛突地睁大,他已然忍不住不开口问,这已经是必须要问的问题了 “逍遥子这怎么可能十七,你不是在说笑吧” 纪光发也再次被惊到,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倘若说在这之前,阴十七对自已下的定论还有两分不确定,那么在这一刻,看过纪光发的反应之后,她已完全将那两分不确定的因素尽数抹去,已然十成十地确定。 阴十七对姜大朋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当时姚诺被姚君暴吼着赶出姚君房里时,在房门外面还有谁么” 这个姜大朋当然知道,他记得清楚 “是逍遥子” 可是这怎么就绕到姚君手中的鹤顶红是逍遥子给的呢 他想不明白,他怎么绕也绕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当然他现在的脑子也没法绕得开,几乎被阴十七公然说出来的答案震得脑袋里全是木头,还是碎成木屑的那一种。 纪光发聚精会神的听着,既然阴十七能突然说出这么一个重要的答案来,他觉得阴十七定然知道的还要更多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阴十七道“该我知道的,不该我知道的,大概我全知道,除了凶手是谁,我还未能下最后定论之外,只要你想问的,就没有我答不出回来的。” 纪光发听到阴十七尚未能摸出凶手是谁,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撇了撇嘴,嗤之以鼻地冷笑一声。 阴十七也不在意,只要她一刻未能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么她所有推理定论便只能是纸上谈兵,纪光发会态度如此不屑地反应,她觉得很正常。 倘若纪光发不是这样不屑的态度,不是这样关心她是否真的已然知道凶手是谁的话,那她才要重新推翻了,一切从头思者。 可纪光发即是这样在意这个最后的关健问题,那就说明纪光发的确是最后一个,且应当就是凶手将鹤顶红亲手交到他手中的。 只是他不能说,因为一旦纪光发说出来,他所在乎的唯一的家人便得糟殃,而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亡。 姜大朋已经适应了纪光发不算好的态度,也是更着急阴十七心中的那个答案,所以他这回没有因一声冷笑就出口斥责纪光发,而是在等着阴十七继续说下去。 阴十七在姜大朋殷殷的目光下,决定给纪光发一个让他真正开口的引子 “纪光发,你不信我,是因为我说了未能对凶手是谁下最后的定论,可我未能下最后定论,却不能说明我就不知道凶手是谁,早有怀疑的对象,即便还未有确凿的证据,官差也是可以对嫌疑对象进行监控的,你心中所在乎的人的生死,同样也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纪光发不相信“你在诓我。” 姜大朋听着,也觉得是阴十七在诓纪光发,因为阴十七所说的什么监控根本就没有啊。 不过既然阴十七这样说了,自然是有阴十七的目的,姜大朋再怎么差,也混到了捕快的位置上,这个时候的领悟能力还是有一点的,附和着阴十七的话道 “没诓你,确实有监控。” 纪光发看向姜大朋“你们合起来来诓我之前你并没有这样说过。” 姜大朋冷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即便是我们要保护的人,可我们保护你,不仅仅是为了挽救一条性命,更多的则是想抓住凶手,将凶手绳之于法以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阴十七在心里默默地给姜大朋按上32个赞。 在关健时候,在完全没有先沟通的前提下,能这样默契地配合她的话,简直是太聪明了 她将先前在脑子里默默想姜大朋并不聪明的心里话,迅速划掉,划个一干二净。 就凭这份机灵反应,且能说出打击纪光发太过无恃无恐的一番话来,她简直想为姜大朋鼓个掌。 纪光发嗤笑一声“无辜这世上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大多数并非无辜,不同的不过是有些不无辜先被大部分人广而相传得知,而小部分被视作无辜的人则隐藏得很好,继而维持了表面假象,让不知内情的人去感叹他们的无辜” 这是纪光发自院子树下蹲着,改回到正屋里坐着之后,主动说出来的最长的一段话。 阴十七觉得火候差不多,纪光发已然开了个头,那么她接下来只要顺着这道口子,一步一步往下,终归能得到她所想要的答案 “姚君、逍遥子、林涯、还有你,你们四人到底无不无辜,我不做评判,但纪光发,许多被暴徒残忍杀害的时候,他们都是无辜的而我之所以能猜到姚君手中的鹤顶红是逍遥子给他的,那还得感谢姚君的弟弟姚诺详细说给我听的那一夜的全过程” 姜大朋早就想知道阴十七是如何断定是逍遥子亲手将装鹤顶红的小瓶交到姚君手上的,纪光发不可否认也有点好奇,两人在同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听着阴十七说道。 姚诺曾经说过,他被姚君赶出房门时,逍遥子就站在门外侧面,也完全听到了姚君因着姚诺无意间翻出鹤顶红而暴怒。 可当时逍遥子除了安慰姚诺两句之外,他并没有好奇姚诺无意间翻出来把玩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他有很大的可能早就知道了让姚君暴怒的东西是什么了。 姜大朋沉吟道“这确实是有很大可能说明逍遥子早就知道了姚君藏着装了鹤顶红的小瓶,那个小瓶瓶身是白瓷黑梅图案,并不算特别,有许多小瓷瓶都有这样的图案,即便逍遥子早就知道了那东西就是姚君暴怒的原因,但也不能绝对说明逍遥子就知道那小瓶里装的就是鹤顶红,更不能说鹤顶红就是逍遥子交到姚君手中的。” 纪光发附和姜大朋的话“没错,你简直就是胡扯” 阴十七也不恼“姜大哥所言不无道理,逍遥子确实有可能早就见过姚君藏着的白瓷黑格小瓶,也兴许与姚诺一样,遭到姚君的一番痛斥,但姜大哥你忘了,我也曾与你说过,逍遥子在姚君死后,也就是逍遥子尚在世,未步姚君后尘之前,逍遥子曾到姚君墓前哭诉,而那段哭诉的话却被姚诺偶然撞见” 姜大朋道“我没忘,但是姚诺不是说他没听清么,这与你断定逍遥子就是将鹤顶红交到姚君手中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阴十七问“那姜大哥可还记得是什么话” 姜大朋当然记得“就四个字不是、时辰” 阴十七双眼转向纪光发,一字一句道 “没错,就是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是间断的,什么不是什么,什么时辰什么,这头尾中间应当都还有话,可是即便姚诺未能听个完全,那个时候我也未能自这简单的四个字里猜出点什么来,只觉得这四个字与三起服毒死亡案件有关” 而事实证明,这四个字也确实与案子息息相关。 姜大朋问阴十七“你将这四个字的头尾中间拼凑出什么来了” 阴十七双眼还是落在纪光发身上,他埋着脸,她只看得到他低垂的眼睫毛,却看不清他眼里是仍平静着,还是正在翻着浪花。 但从纪光发这般不敢正面看她的情况来讲,阴十七直觉觉得他已经开始燥动不安。 而他的燥动不安与凶手、与他所在乎的人息息相关。 纪光发怕她会猜出一点头绪来,倘若真能抓到凶手,他自然愿意。 可纪光发不敢冒险,他怕她只是个半调子,只猜中了开始,却没有真正抓住最后的关健。 他所在乎的人,容不得他去冒险,半点也容不得,因为他太在乎。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纪光发这般在乎呢 纪光发唯一的姐姐已远退他乡,并不在揭北县,即便凶手有心拿他姐姐威胁他,大概也不会远涉山水去抓一个已出嫁多年的妇人。 何况纪光发与姐姐的感情并不是那么深厚,要真是有深厚的姐弟亲情,那么纪光发这会也就不会还打着光混,自已执拗地想要娶个美娘子,应该早就被他的姐姐骂个狗血淋头,再揪着他的耳朵去照镜子,让他瞧瞧自已到底是什么德行。 财无财,貌无貌,本事毫无本事,光有心气高有什么用 纪光发的姐姐真的在乎这个弟弟的话,那早就亲自管教了,而不是这般长年未曾联系,姐弟俩你不来我不往地各自过着日子。 什么纪光发的姐姐自已也过得不好,什么纪光发不曾去过姐姐所嫁的夫家,追究到底,其根就在纪光发与他姐姐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 或许起先是有的,只是那做为家人的亲情太过淡薄,太过不经风雨岁月的考验,所以渐渐地也就消散了,直到没有一丝丝一点点。 所以在从衙役那里查问得来这些情况之后,阴十七不会那般天真简单地将纪光发所在乎的人想到他的姐姐上面去。 那么问题便来了。 纪光发家本就没什么亲戚,自他父母亡故之后,更是与几户亲戚像是断绝了关系似的。 既然连亲姐姐都不往来,那么那些远的近的亲戚会如此,她是半点也没觉得奇怪。 纪光发这样想成亲,却又百般挑剔,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在她进纪光发家后,便交代守在纪光发家其中的一个衙役去细查了,然后才随着姜大朋进的正屋,见到纪光发开始探话。 她交代衙役的事情,并没有隐瞒姜大朋。 阴十七缓缓道“四个字,我拼凑成了十个字,当然这也不是全部,但我想,这十个字已足够说明一些事情。” 姜大朋真是急得火燎火燎的,偏偏阴十七还总不说个完全,让他听着囫囵,追问道 “哪十个字十七你快说啊” 阴十七这回没再打哑谜,很痛快地说了出来 “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先前她没有想到这句话,但在知道杨立聪溺亡案与三起服毒死亡案件有关之后,她很自然地将两者联系了起来,从而得出这么一句话。 姜大朋半晌没能说话,他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阴十七是怎么推断出这十个字来的 “十七这” 话不完全,但阴十七还是明白了姜大朋的意思。 杨立聪溺亡案与三起服毒死亡案件有关联一事,她尚来得及与姜大朋、姜生细说,他们只大概知道这两者这间被她串连了起来,却不曾如叶子落那般详细地听她假设过。 所以姜大朋会在听到她说出这十个字后,露出最正常的反应来。 也不是她瞧不起姜大朋,而是姜大朋先前已将姚君、逍遥子两起服毒死亡案件定性为自杀案件,那么以他的头脑,她若不提点点明,他大概不可能会自已转动脑子那么快,将相隔一年的两个案件联系起来。 可纪光发的反应便耐人寻味了。 上一章屏蔽还未放出来,我也是醉了,等编处理完放出来,有订阅的亲们刷新下再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凶 纪光发也一样,他同样收到了凶手要他服毒死亡的指令,可凶手并没有要求他一定得死在哪里。 这让已死的姚君、逍遥子、林涯皆有了可钻的空子。 阴十七不知道凶手到底有没有看出与她同样的问题来,但很显然的,或许凶手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凶手不在乎自已要灭口的人是否给查案的人留下了什么线索,不然以凶手或帮凶能放个四方木盒到她客房里的举动而言,凶手要在死者死去之后,抹掉一些痕迹,其实并不难。 姜大朋听得全神贯注,听到这里他却激动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逼人自杀犯案,可凶手却不怕被发现被抓” 纪光发没说话,但同样看着阴十七,他也想听到姜大朋问阴十七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阴十七摇头道“不,凶手不想被抓,不然的话,凶手就不会由自已或由帮凶给我送来那么一个四方木盒了” 纪光发不知道四方木盒是怎么回事,但姜大朋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亲眼见到过,且研究过。 凶手以雕刻的图样向阴十七昭示了,凶手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要杀,且警告阴十七莫再多管闲事。 纪光发听完姜大朋将四方木盒一事解释给他听后,他的八字眉几乎纠结成一团 “这样说来,你也很危险” 阴十七道“我不怕这个,我就是想知道凶手向我昭示的那条漏网之鱼到底是谁,会是你么” 纪光发被阴十七问得一愣“除了我还会有谁” 姜大朋也不明白阴十七突然这样问的意思,但他现在是终于体会到了阴十七绝对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随意乱说的人。 这样问,一定有阴十七的道理。 阴十七果然道“倘若我没有猜错,去年八月初十的夜钓里共有四个人,姚君、逍遥子、林涯,还有你纪光发,对不对” 纪光发点头“对,当时除了姚君、逍遥子是约好在夜里的湖边垂钓,我与林涯都是各钓各的,当时除了我们四人,便再没有其他在夜里湖边钓鱼的人了。” 阴十七道“林涯也是早早与朋友相约好到五子湖边夜钓的,而你呢” 纪光发没隐瞒“我是一时兴起。” 起先,纪光发还真没有想去钓鱼的意思。 但那个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风雨,风刮得他睡不着觉,雨也是哗啦啦下得巨响,吵得他无法安睡。 他索性更起身推开了窗台,从楼阁上的窗台看下去,他看到了当时冒雨垂钓的三个人。 那会夜里黑,他远远也看不大清楚是谁。 待到他觉得技痒,也拿着一支他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的鱼杆也下楼出了杂货店,同到湖边去垂钓的时候,他走近了,才知道其中两个挨着坐得很近的两个人,一个是姚君,一个是逍遥子。 同在五子湖上讨生活,他与姚君、逍遥子也算点头之交的半个熟人。 纪光发想到姚君、逍遥子已死,不免情绪低落 “姚君、逍遥子虽然在那时已是红得不得了,多少人想与他们相交,可他们从来就没有半点架子,连我这样一个貌丑穷困的人,他们也总是一脸笑地与我打招呼从来没人这样对过我,从来没有” 难得有对口的朋友,难得有真心为之相交的朋友,可纪光发却是明知姚君、逍遥子枉死,也只能选择默视。 不是心狠,更不是无动于衷。 只是当姚君、逍遥子、林涯被凶手一网罩住挣扎的时候,纪光发何尝不是凶手网中的其中一条小鱼儿 他是无能为力。 正如现如今,他无法保护他所在乎的人的无力,让他恨不得将自已杀了。 所以当凶手的要求是纪光发如姚君三人一般死去时,他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倘若不是阴十七突然提出那么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利用纪光发对他心中那个人的在乎,而激发出纪光发不得不做死前的最后挣扎,她大概依然撬不开纪光发闭得紧紧的嘴。 她理解纪光发的心情,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让纪光发去追悔反思。 阴十七继续道“后来你们各据一方,在暴风雨之下的五子湖上,兴致很浓地开始垂钓,可你们大概没有想到,会目睹一场谋杀” 姜大朋听到阴十七说谋杀,不禁眉心一跳。 纪光发却是半点不意外阴十七话中的谋杀,而是意外阴十七在事隔一年,居然还能根据稀少的线索推测出他们四人当时一同目睹了一场谋杀 “没错,我们四人共同目睹了一场谋杀。” 纪光发承认的语调也是意外的平静,连他自已都有点惊到。 但随后一想,他这样平静的反应,其实是轻松吧。 就像一块让他不得不背负整整一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的感觉,那是一种让他全身心很是痛快的轻松,所以毫无意外的平静。 阴十七说出自已的推测“死者是杨立聪,且凶手就是在玉成桥的对面将杨立聪按入湖水活活溺死的,你们四人则刚好就统统是玉成桥的这一边垂钓,是不是” 纪光发浅笑了下,对于阴十七好似当时就在场的精准推断,他笑得很开心。 至少现在他知道,他对阴十七的信任又多了一层保障,这样有着聪明头脑的阴十七或许真能救了他与他所在乎的那个人。 纪光发点头“是,那晚很黑,我们虽都有看到凶手将人按进水里溺水,但当时我们并没有看清楚桥对面的凶手与死者的长相,更谈不上知道那时的两个人是谁。” 可就在隔日,杨立聪死在莲花客栈,且是被溺亡的。 旁人或许不晓得杨立聪被害的第一现场在哪里,但纪光必却是再清楚不过 “我随后知道了那夜被溺死的人叫杨立聪,至于其他三人知不知道,我不清楚,自那夜之后,我就卖掉了杂货店,回到了家,当起了走街窜巷的货郎。” 阴十七肯定道“他们三人知道,与你一样清楚,杨立聪是怎么被活活溺死的。” 纪光发听后无声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果然是知道的。 姜大朋不满当时知情却不报案的四人,如今四人死了三人,只剩下纪光发,而纪光发就在他眼前,他自然只能控诉质问纪光发 “当时为什么不报案还有当时看到凶手将人往水里按,你们怎么能无动于衷任凶手把人把溺死呢” 姜大朋这回问了一个最关健的问题,大概也是这一年来,埋藏在他们四人心里最深处的阴暗、压抑。 纪光发只是笑,没有回答。 阴十七看着纪光发无比苦涩的笑容,目光如炬 “你们大概也后悔了是吧倘若当时你们早早知道在一年后,凶手会找上你们每一个人,逼着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服毒自杀,那么当时你们四人,谁也会忘记了害怕,拼了命地跑到玉成桥对面去,抱着或者人还没死的希望,把杨立聪从凶手的手中抢下来,对不对” 阴十七说得一针见血。 纪光发只是惊诧地看着阴十七,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姜大朋起先并没有听出阴十七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来,可看着纪光发那样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目光,他觉得他一定错漏了阴十七话中所要表达的意思。 然想了半晌,姜大朋也没能想出个深层的意思来,他直接问阴十七 “你说的话除了表面的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阴十七这回很是爽快地回答“也没更深层的意思,只是说杀害杨立聪的凶手,与逼着他们四人服毒自杀的凶手,其实并非一个人” 并非一个人 姜大朋觉得他该消化消化。 什么凶手不是凶手,什么并非一个人,他怎么觉得他的头有点晕 纪光发显然也在消化当中,只是他没姜大朋那么晕。 因为他虽早见过凶手,但无论是杀害杨立聪的凶手,还是逼迫他们四人服毒自杀的凶手,他其实都没有正面接触。 杀害杨立聪的凶手,纪光发甚至只在雨夜里看到一个黑黑的身影,那个身影带着蓑衣斗笠,除了知道身形不是很高大之外,其他的样貌,四人根本就没人看得清楚。 阴十七问“你确定没人看得清楚” 纪光发肯定道“我确定虽然我与另三人不是真正的有多熟,但我的眼睛素来是远近出名的好,暴风雨之下,夜里黑漆漆的,还隔着一个足有二十多丈远的湖面,便是视力再好的人,也无法瞧得清楚” 姜大朋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点头道 “没错,那样远的距离,就算在白日里,也不一定能全然将瞧得清楚。” 阴十七也没有异议。 暴风雨之夜,穿蓑衣戴斗笠,又那般远的距离,确实正如纪光发、姜大朋所言,根本就无法瞧得清楚杀害杨立聪的凶手是何等样貌。 所以,这更能说明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无疑让阴十七更加笃定她的推论 “既然是没有半点可能性,可以让你们四人看清楚杀害杨立聪的凶手是谁,那么杀害杨立聪的凶手便没有必要灭你们的口,这一点,我想杀害杨立聪的凶手应当是清楚的。” 姜大朋接着发出疑问“所以服毒死亡案件并非是凶手想要灭口” 阴十七道“不,是灭口,只是并非是杀害杨立聪的凶手想要灭他们四人的口,而是另外一个凶手” 这第二个凶手一定与杨立聪有着某种关系,这种关系亲密到可以驱使第二个凶手去逼死他们四个人。 或者确切地说,他们四人不是第二个凶手想要灭口,而是报仇 纪光发听到阴十七分析出最后的报仇结果来时,他双眼默然,垂下眼皮安静地沉默着。 姜大朋却是奇怪道“报仇你是说第二个凶手是在为杨立聪报仇” 阴十七道“对。” 姜大朋不解“可是他们四人不是将杨立聪活活溺死的那个凶手啊” 阴十七道“见死不救,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帮凶” 就像在箭矢射杀案里一样,吕氏与李氏也是在经过亲眼目睹了陈家兄弟凌辱仅七岁的曾品慧时,陌然地走过离开。 这样的默视,就是见死不救。 那个时候的曾品正何尝不是因此主策划了那一场死了七人的谋杀案,其中的吕氏、李氏便是因着见死不救,而被曾品正列入射杀名单之中。 姜大朋再没有出声,如同纪光发一样沉默着。 阴十七叹了一声“纪光发,你就半点不知道那个将鹤顶红两回交到你手里,一回让你交到林涯手上,一回是交到你手上,这两回第二个凶手都在你面前出现过,你就半点没能瞧出点什么” 这话无疑是在怀疑纪光发有所掖掖藏藏。 姜大朋听明白了,瞪大了眼盯着纪光发。 纪光发也听明白了,结束了沉默,苦笑道 “我虽有两回接触到第二个凶手,但同样的,我是真的没看到过第二个凶手的相貌,只觉得身形与杀害杨立聪的凶手一样,都不算高大魁梧。” 姜大朋反应灵敏地对阴十七道“会不会这两个凶手是同一个你瞧,身形都不怎么高大” 阴十七没好气地指着纪光发道“你瞧瞧他,算高大魁梧么” 姜大朋顺着阴十七的指向看着纪光发,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摇了个头。 为什么他觉得他在阴十七面前,他是越来越笨了 光凭身形这一点,确实没办法确定两个凶手是同一个人。 就像在场的三个人,除了他自已,纪光发与阴十七哪一个都不高大不魁梧。 可反过来说,姜大朋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十七,你是怎么确定杀害杨立聪的凶手与制造服毒死亡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阴十七回道“刚才不是说过么其实杀害杨立聪的凶手根本就没必要去灭他们四人的口,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能看清凶手的相貌,自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根本没必要为子乌虚有的事情再次犯案。 谢谢夜下幻想一直以来的月票支持、真小心的打赏支持,及投票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时间差 姜大朋道“或许是凶手觉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暴露了,所以秉着以防万一的心态来制造服毒死亡案件呢” 阴十七摇头“不可能,你想想凶手杀害杨立聪的手法。” 姜大朋没能想出来。 纪光发倒是想了想,便试着道 “溺水” 阴十七很赞赏地看了纪光发一眼,转头便与姜大朋道 “明白了么” 姜大朋虽然有点觉得还猜不过纪光发有点丢脸,便他素来是个豁达的人,并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很是坦然地点头 “明白了,可指不定凶手想改改杀人手法呢” 阴十七倒是不会厌倦姜大朋的发问精神,反而觉得身为官差就该有这样的精神。 而且,倘若她没有查到线索牵连起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她大概也是如同姜大朋的想法一样,想着或许是一年前与一年后的凶手改变了杀人手法。 但知道了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后,她已然不会这样觉的。 没有顾忌纪光发,阴十七将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仅有的线索大略说了一遍。 姜大朋听后,思忖了半晌,方问道 “所以你认为,当年莲花客栈里高小原所住的客房窗台上的半个脚印,是高小原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而不得不踏上窗台跳下河所造成的” 阴十七道“很有这个可能。” 而这个可能成立的结果,就是高小原跳入了河里。 可高小原不会水,那河也不浅,完全可以淹死一个不会水的人。 倘若没有人在那个时候同样跳入河里救下高小原,那不会水的高小原必然只有一下场溺亡 纪光发道“所以你觉得高小原的失踪与水有关,或许根本就是溺水,从而你觉得杀害杨立聪的凶手跟六年前逼得高小原不得不跳窗的人是同一个人” 阴十七道“倘若我的假设成立,那么定然是这个结果。” 姜大朋张了张嘴,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可话在嘴边了,他反而说不出来什么。 明明有许多问题,可在突然被阴十七在短时间内塞入太多的信息,他觉得他的脑子胀胀的,这会乱糟糟一团,连个最先想提问的问题,也没能整理个头绪出来。 他觉得他有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到了最后反而不知道该问哪一个了。 姜大朋抬眼瞧着阴十七眉眼精致,算不上貌胜潘安,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致命吸引力,特别是在阴十七将案情说得头头道道的时候,这种吸引力几乎网罗了男女老少的所有目光。 他也不例外。 阴十七意会到姜大朋炙热的目光,微微转眸,便见到姜大朋一个汉子目不转睛地将她瞧着 “怎么了姜大哥可是有问题要问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姜大朋赶紧收回视线,有些不自然地道 “是有太多的问题,但一时间我也没能理出个头尾来你不必管我,继续吧” 纪光发一个劲地沉侵在自已的天地里。 那个天地中,有他自已,有他愿意用性命去换的最在乎的那个人。 当阴十七推断出杀害杨立聪与逼迫他们四人服毒自杀的凶手,并非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无法不震憾,更无法不心动。 倘若说初时的开口点头,不过是微微倾向阴十七可能能救出他与他在乎的人的想法,那么这会,才是他真真正正完全相信阴十七的时刻。 阴十七听了姜大朋的话后,再看纪光发沉默的神色,她说出另一个做为她推断有第二个凶手的依据 “还有一点,之前我一直有个疑惑,在得知服毒死亡案件与杨立聪溺亡案有关之后,我就一直奇怪杀害杨立聪的凶手为什么会时隔一年再动手逼迫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服毒自杀,为什么不在杨立聪溺亡案案发后,就在第一时间杀了四个目击者 即便是为了不让接连发生的连环谋杀在短时间内引起不必要的躁动恐慌,而让事态变得让凶手无法收拾的境地,可在长长的一年里,并非不是完全没有其他的机会动手,那么这一年时间的停滞,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 先前我一直没能找出答案,可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杀害杨立聪的凶手根本就不是导致姚君三人被逼自杀的原凶,这两个案子根本就是两个凶手” 这就很好说明了这个时隔一年的时间差距。 因为造就三起服毒死亡案的凶手,与一年前的杨立聪溺亡案的凶手,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 第一个凶手杀害了杨立聪之后,即便当时知道了那一夜有四个目击者,第一个凶手也没有起了杀心,因为第一个凶手知道四个目击者充其量也就目睹了谋杀的过程,被害者与行凶者却在那个情况下,根本就无法辨清相貌。 即便四个目击者在隔日知道了杨立聪被溺亡一事,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第一个凶手行凶的那一个暴风雨的夜里,但那又能如何 他们四人连受害者都是第一个凶手丝毫没有隐藏抛尸,而是大大方方地将杨立聪的尸体移回莲花客栈,让杨立聪溺亡案可以第一时间让世人知晓,在第一个时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由此可见,第一个凶手行凶的原因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凶手是有目的的杀人。 另一个是,凶手是为了某种形式而杀人。 第一种可能性的目的,可以是为情、为财、为仇而引起的泄愤作案。 第二种可能性则更令人毛骨悚然,形式可以有很多种,像苗寡妇被杀案牵扯出来的叶氏宗祠五行德祭,为了某种信仰而作案。 这后一种作案的凶手的血都是冷的,那样的凶手都只是为了信仰而狂热,在他们眼里,没有善恶之分,没有生死之分,有的只是荣幸与献祭。 阴十七说到献祭的时候,姜大朋打了个寒颤 “被抓去献祭了,还要感到荣幸” 阴十七道“何尝不是呢你以为那些暴徒是随便拉着人杀的么他们也是很讲究的。” 讲、讲究 姜大朋又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跟前的阴十七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呢 说阴十七心善吧,真的是心善得不得了,要不然怎么会因着林涯就住在隔壁客房,阴十七听到动静却没有及时伸出援手而弥留查案呢 可有时候吧,他与阴十七的相处时间也不长,但在阴十七身上,或者说在阴十七说过的某一句话里、某一个瞬间的神态,那种表达出几近冷血的默视,又让觉得胆颤心惊。 就像此时此刻 纪光发也不由重新看待起阴十七来,见阴十七神情自若,说着暴徒很讲究地挑选着献祭人选,脸色却是一片平常,连语调都平平稳稳地令人感到莫名的心惊。 这个人骨子里其实也有冷血的一面吧 他不敢肯定,只是觉得他不该惹恼这样的一个人,还是这样一个擅长推理出各种来胧去脉的聪明人。 姜大朋与纪光发同时再次沉默了下来。 阴十七也感到了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后,这两人看她眼神的变化。 她没什么反应,心里也没有受伤或波动的感觉。 她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也不想掩饰。 自从那个开端开始,她便知道了自已的骨子里,其实也有连自已都齿寒的另一面。 这一面大概是个阴暗面。 倘若可以,她希望这一面永远也不要出现。 可隐隐地,她又觉得这次回到燕京,这个隐匿在她身体深处的阴暗面,极有可能会被激发出来。 那么会是怎样事情,或怎样的人,能激发出她这一面阴暗来呢 像是个噬血的暴徒,她竟然有着隐隐的期待。 阴十七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来。 这一抹冷笑让一直关注着阴十七的姜大朋、纪光发两人同时又抖了抖。 阴十七不是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觉得没要必要在这一点上多说什么,她敛起笑容,继续说案情 “一年的时间差,是我做出前后相隔一年的两个案子为两个凶手独立作案的结论,你们谁有异议,都可以提出来,或者有疑惑,我也可以为你们解答。” 再沉默了一小会儿,姜大朋刚想开口打破这种安静的气氛,叶子落到了。 叶子落踏入纪光发家的正屋门槛,便直接往阴十七的身边走去,很自然地在阴十七与姜大朋之间的空凳上坐了下来 “没有任何可疑的人事物。” 阴十七心中早有了准备,可当听到叶子落这样确切地说出结果,还是让她微微蹙起了眉 “我也一样,三藏寺完全没有发现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让我忽略了,或是有什么刻意在躲着我,因为早听到了风声” 叶子落道“难道还是在莲花客栈里走漏了消息” 阴十七摇头“应该不是,而是有人早料到了我迟早会找到那里,所以早有准备,几乎是在我到达三藏寺的时候,便已进入了那人早早为我备好的表象。” 倘若事情真如阴十七所料,那么或许她该庆幸,那人并没有设下一个致命的阱陷给她跳。 叶子落道“你觉得是凶手是那个送给你四方木盒的人” 阴十七道“极有可能。” 叶子落身为阴十七的护卫,他自然时时以阴十七的安危为首要。 听到阴十七这样俐落的应答,他便觉得阴十七该也料到了某种危险。 而很显然的,这种危险很幸运地并没有降临。 他不管凶手是怎么想的,他都觉得这种危险并没有真正的过去。 叶子落道“往后再有天大的事情,我也得跟在你身边。” 不容拒绝,没有商量余地,完全一副就这么定了的口吻。 阴十七只是一笑,并没有反驳叶子落的决定。 毕竟她再伟大,大概也没有伟大到用自已的性命去破案。 余佳丽那件事情不同,她会用性命去救余佳丽,那是因为摆在她眼前的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且还是一个仅九岁的女孩儿,她无法默视,无法不心软,无法不去冒险。 但经过那一回之后,她也想了很多。 她想,展颜会因为她不顾已身性命,拼命去救人而生气,其实是有道理的。 事后回想,她觉得当时大概就是一种如同中了蛊的冲动吧。 可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为了救余佳丽的性命,她两次奋不顾身,都是展颜救了她,可最终余佳丽还是死了。 林涯一事,她何尝不是又冲动了 这样的冲动在她往后的人生里,或许还有许多。 她藏在身体最深处的阴暗面,她也没打算去压制。 不管好与坏,那都是她。 心善拼了性命去救人是她,说着连骨血都是冰冷的话也是她,她没有理由去压制什么,更没有理由去推开身边想要保护她的人。 就像展颜,就像叶子落,还有那些一直隐在揭北县暗处的叶家人。 她带着感激接受,她更明白这种福气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而她拥有了,她该惜福。 可她也深刻明白,有多大的福气,大概就有多大的灾难。 往后的灾难到底有多大,到底能伤她多深,或者伤害到她身边的人,她不知道,也无法想象。 现今的她,就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舟。 风吹到哪儿,她便飘到哪儿。 对于燕京的排斥,几乎是她身体里某一处的本能。 她想,那应该是真正的阴家小姐莫名殒命而留给她的不甘心,还有遗留在她身体里的对燕京的恐惧。 想到这里,阴十七不禁觉得,或许真正的阴家小姐根本就是一个胆小鬼。 胆小鬼死了,胸无大志的她莫名被一枪毙命,然后从现代穿到这个并不在历史上的古代燕国来,附身于真正的阴家小姐身上,代替着阴家小姐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既然要继续活下去,那她就得好好地活下去。 既是如此,那她身边便少不了人,有害的无害的,护着她的想害她的,大概都会有。 可以预测,她作为燕京阴家小姐的身份活下去,未来该是有多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儿戏 听着叶子落与阴十七一来一去的对话,姜大朋与纪光发皆听得一头雾水。 随后在阴十七的示意下,叶子落简单地将关于寺庙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此举完全没有避讳纪光发,这让纪光发心里有了细微的变化,看得阴十七的眸色越发友善。 叶子落说完后,阴十七对尚着理着新接姜大朋道 “姜大哥,三藏寺很可疑,现今时间又不多,根本容不得我亲自去细细地查,三藏寺那里还得靠你带着衙役兄弟们走一趟” 至于走一趟要做什么,阴十七也一并交代了。 其实她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什么人、什么事、什么物来,就是跟交代叶子落一样,也这样交代姜大朋说,一进三藏寺,便得彻查寺里的所有人、事、物。 最后查出哪里有异常,哪里就是她要姜大朋彻查的对象。 这个对象可以是一切,但有一个共同点异常 阴十七说得明白,姜大朋确定自已也听得明白。 可当他回了趟衙门,重新调动了一些衙役直赴三藏寺的时候,他心中有点不实的感觉,空落落得虚无。 细想下来,阴十七所交代要彻查的对象也根本就像一团虚无。 连阴十七都无法确切地说到底要查什么,但阴十七也说了,最大的可能是人 所以姜大朋带着众衙役进三藏寺的时候,首要彻查的便是人。 而在寺庙里的人,无非就是庙里的和尚们。 姜大朋没有听到最后便走了,显然略带遗憾。 但他也明白,他们现在的时间根本就是在与第二个凶手争分夺秒,容不得他有半点拖泥。 姜大朋走后,纪光发家正屋里还是坐着三个人,不过是由先前的姜大朋换做了叶子落,另两人不变。 这个改变看在纪光发眼里,却是个不小的改变。 即便姜大朋表现得再友好,再诚心为他,纪光发还是觉得能不与官差接触,便不要与官差接触的好。 终究,纪光发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官差,而姜大朋便代表着揭北县衙。 这个微弱的变化,让时刻关注纪光发神态举止的阴十七捕捉到了,纪光发那种暗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让她心里也产生了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以为倒尽了筐里的草药,却突然发现竹筐里居然还有一株百年的野人参意外、惊讶、欣喜、疑惑,还有未知是福是祸的恐慌 为什么会有恐慌的感觉 阴十七有点失神地坐着。 她低眉垂眼,最后慢慢闭上了双眼,努力让脑子里的一些东西平静下来。 她得保持清醒,至少思路不能乱,在这个时候不能乱。 纪光发看了沉默出神的阴十七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发问 “那个三藏寺你怀疑你确定么” 迟疑而又不清不楚地问话,纪光发问得底气尽泄。 叶子落也听着连一断截一断的话,有些奇怪地瞧着纪光发。 他知道纪光发在服毒死亡案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更知道纪光发从起先闭口不言的倔牛到此刻的发问,与他与阴十七,甚至之前与姜大朋、阴十七共坐一堂有答有问的场面。 那个场面在他踏入正屋之前,他在屋外便听到看到了一点。 那会他的心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像是他从来就不担心纪光发会永远不开口一样。 因为在他心里,在破案方面早就有了一种十分信任阴十七的依赖。 这种信任、依赖,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已日渐形成。 阴十七道“不管我现在是否怀疑、是否确定什么,纪光发,你先说说你心中占据了重要过你性命的姑娘是谁” 纪光发讶道“你怎么知道” 是姑娘 阴十七抬手指了指纪光发心房的位置,轻声解答 “能让人情愿丢性命的人,大概都脱离不了三种人,一种是亲人,一种是知已,一种是心爱之人,你姐姐已远嫁他乡,你与你姐姐又是亲情淡薄,至于知已好友,这点衙役大哥们查过了,你并没有什么过命的知已,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人,也是最大可能的一种,也就是你心里爱慕之人。” 既是纪光发用性命去爱慕守护的人,当然是一位姑娘。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断袖。 但这种许是男子的可能,已然被纪光发脸上那种被阴十七猜中的惊讶神色否决了。 纪光发垂眼,再是沉默了下来,半晌道 “倘若只是我一个人,我信你,用我这条不值钱的性命来信你,可是” 阴十七听着纪光发仍带犹疑的话,耐性也被这一场长谈慢慢磨消,她起身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用说了,不管是你,还是你心里在乎的那个姑娘,我都不管了,时间不多,我不想尽然浪费在你身上。” 说完她转身就走,快得让叶子落与纪光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叶子落很快也出了正屋,追上阴十七问 “十七,你真不管了” 阴十七点头“嗯,一个完全无视旁人伸出手想救他的人,我还救他做什么不过杀害林涯、姚君、逍遥子的凶手,我还是得找出来。” 既然答应了姚诺、林湖,她总不能做个不守信用的人。 纪光发坐在正屋里听到阴十七毫无掩饰的话,浑身说不出什么感觉。 有点难受,好似作茧自缚的那种难受。 他没有想到阴十七真的说走就走,他本以为阴十七是怎么样都会磨到他心甘情愿说出来为止的,他也不是不想说,只是他想知道得更多,以安自已的心。 可现在怎么办 追出去 阴十七没有出纪光发家,而是走到了正屋侧面的一间小屋。 那里是纪光发专门用来置放货物的小杂物间,纪光发的货担就放在这里面。 她开始看货担里的小玩意,俱是女子用的,没一件男子的。 翻看了一会,叶子落问阴十七 “你是不是想找什么” 他看她的手势及翻找的物件,并不像是随意翻弄或无聊打发时间。 阴十七拿起一支乌木簪子,上面是雕刻着祥瑞乘云的样式。 她记得她在花浓胡同里遇到的那个丫寰,买的簪子就是乌木的材质,只是那样式是蝶蝴兰的模样。 再翻出货担里其他的簪子,她发现材质都是一样的乌木,样式却是琳琅满目,包罗万象。 听邻居大娘说过,纪光发所卖的女子精巧之物大都是自已做的,特别是簪子,那模样做得实在唯妙唯肖,连大娘自已都经常光顾纪光发的生意,买过不少样式的簪子。 阴十七拿着一支祥云乌木簪便往外走,很快熟门熟路找到邻近的大娘家,敲了门,大娘很快便来开了门。 见是阴十七,大娘显然没想到阴十七还会来,不禁讶道 “怎么又是你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那纪光发不是回来了么公子可上门找他问去” 叶子落一直安静地跟在阴十七身后,大娘见状又瞅了两眼叶子落,眼里满是打量与赞叹这两位公子都生得一副好相貌啊 叶子落被大娘上下打量着,大概是因为这种目光自小便有,大娘又是纯粹地欣赏,他并没有反感,只觉得阴十七来找这位大娘肯定是有要事要问,他只需要安静地站在一侧便可。 阴十七对大娘绽放了一抹很是亲和的笑容,一礼道 “大娘,还有件事想要问问大娘,所以我便来了,还望大娘莫要怪罪晚辈的打扰” 大娘素来对相貌好礼数佳的翩翩佳公子没什么抵抗力,一听一见阴十七如此有礼亲和的作派,脸上笑得连眼角也带了花儿般的灿烂 “不怪不怪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阴十七举起祥云乌木簪子,问大娘 “大娘,你说你经常也买一些纪光发做出来的簪子,是这种簪子么” 大娘点头“对就是这种簪子纪光发他说,他也不会做旁的簪子,就只会用乌木做,他那个人也是奇怪,什么材质的簪子不能做可他偏偏就只认乌木一种,旁的木料还有许多种,就算不再想用木料的,贵的金啊银啊,他也用不起,可不是还有铜制的么可他那人就是不听,非得用乌木这一种” 从大娘家回到纪光发家后,两个去查探纪光发是否有相好的衙役也回来了,都向阴十七摇头说 “阴公子,我们仔细查问过了,都说没有,纪光发这个人一直独身住着,根本就没有要好的人,别说是姑娘了,就是年纪相当的好友都没半个” 阴十七只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随后把祥云簪子交给刚回来的衙役,让他们去找她在花浓胡同里见到买乌木簪子的丫寰所在的青楼里探探,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衙役问要找什么异常时,阴十七道 “你就看,那青楼里面可有少了人倘若真少了,少了谁,你们都去查问一番,看有谁是失了踪影的。” 衙役道“倘若真失了踪影,应当会报案的吧” 阴十七道“那可不一定,第一是因为现在时间还短,第二是或许正好楼里的姑娘外出了,虽未回来却也还在正常时间里,所以这会还不会有人想要报案,因为没人想到楼里的姑娘会突然在半道失踪。” 两个衙役再度出了纪光发家,依着阴十七所言往那外丫寰所在的青楼去查问。 叶子落问“你是觉得纪光发心里的人是在青楼” 阴十七轻嗯一声“猜的。” 随后她坐到先前纪光发蹲坐的歪脖子树下去,就着矮凳坐着,一副闲情的模样。 叶子落没有跟着坐,而是倚靠在歪脖子树粗壮的树干上去 “我就知道,其实你不是真的不管” 阴十七截断叶子落的话“没有想到便算了,可想到了却不去查不去做的话,我也不会心安我有我的脾气,可我不会真拿人命开玩笑。” “对不起” 纪光发的声音突然传进两人的耳里,阴十七与叶子落同时看向正屋的方向,纪光发正站在门槛之外,满面的惭愧 “对不起,是我太优柔寡断,太没用了” 阴十七没有作声,反而收回视线继续一身轻松地坐着,仿佛纪光发不曾出正屋说过话似的。 叶子落见阴十七如此模样,心知她是有点动气的,但也正如她所言,她不会拿人的性命儿戏。 而阴十七没反应,叶子落当然也不会给纪光发任何回应。 纪光发有点不上不下的尴尬,僵着身躯在正屋前站了一会儿,轻声道 “她叫青眉,青色的青,画眉的眉” 阴十七一听,便抬眼看向叶子落。 叶子落明白阴十七的意思,立刻迅速走到守在纪光发门外的两个衙役,赶紧让其中一个追上前去花浓胡同的两个衙役,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人叫青眉。 衙役听清楚便跑了出去,直到花浓胡同才追上前两个衙役,将叶子落说的话转告之后,两人松了口气 “有名字,那便好找多了” 衙役再回到纪光发家守着的时候,阴十七、叶子落、纪光发三人已重新在正屋桌旁落座。 纪光发道“青眉喜欢乌木,特别喜欢乌木做的簪子,所以我只做乌木簪子,各式各样的我已经快存够钱了,只要存够了钱,我便全拿去给她赎身,不管她会不会嫁给我,会不会我的妻子” 倘若没有一年前五子湖畔见死不救种下的恶果,这绝对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青眉很漂亮,也因为漂亮,在小时候便被拐卖了,一直沦落风尘。 年纪还小的时候,青眉便在青楼后厨干粗活。 再大一点的时候,青眉便成了当红女妓身边侍候的小丫寰。 直到及笄成年,青楼妈妈便让青眉挂了牌,自此接客成为女妓。 后来遇到了纪光发,纪光发对青眉一见钟情,也不嫌弃青眉是风尘女子。 可青眉并不喜欢纪光发,因为纪光发貌丑,也因为纪光发没什么钱。 但纪光发并没有放弃,他总觉得只要他努力了,总有一日,青眉会喜欢他接受他。 谢谢西苑琳琅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矛盾题 纪光发开始打听青眉的喜好,知道青眉最为喜欢乌木做的簪子,他便去学做簪子。 学会了,纪光发就亲手雕刻,再双手捧着送到青眉眼前去。 起先纪光发根本就进不了青楼,只能在青楼后巷,抬头看站在楼阁上窗台边的青眉。 青眉也从来不让人放纪光发进去,甚至知道纪光发总会托掐着时辰到青楼后巷里等她站在窗台边看远处的白云时,她便再也不站到窗台边去,不再去看她最喜欢的白云。 纪光发眸色黯淡“青眉喜欢白云,因为青眉觉得白云最是清白洁净” 就在阴十七、叶子落与另五个衙役分七个地方找纪光发的时候,纪光发在花浓胡同把祥云乌木簪子卖给丫寰之后,他被一个黑影引到一处僻静之地。 那里正是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的一间民舍里,那间民舍并没有住人,看起来是主人家搬去别处居信许久,民舍早已是灰尘覆盖,蛛丝盘结。 纪光发道“那人拿着青眉的簪子来找我,说让我要照着那人说的话去做,否则便会要了青眉的命,起先我不信,因为我明明才见过侍候青眉的丫寰不久,还卖给那丫寰一支簪子” 然而,那人让纪光发拿过簪子仔细去看,他看到了那支并蒂莲乌木簪背面,他亲手刻上的“小眉”二字,那是青眉的小名,她说那是唯一记得母亲唤她时的小名。 幼时其他的事情,她却是早已记不得。 所以纪光发每每在送给青眉的簪子背面都是刻上“小眉”二字,他读的书少,刻得并不漂亮,但每回青眉看到,却也从未说过什么,更未曾嫌弃丢回给他。 于是,他乐此不疲。 纪光发眸中满是泪光闪烁,回想到当时的一个情景,他的心口开始剧烈起伏,面目狞狰 “那人就是个畜生青眉是无辜的,可那人居然为了让我相信,生生将青眉的尾指给剁了下来” 那尾断指就用着青眉常用的白云丝帕包着,跟并蒂莲包木簪一起沾了血递到纪光发面前。 那会纪光发脑袋一片空白,连手都抖得接不住凶手递过来的丝帕。 他手一抖,断尾指、并蒂莲乌木簪,还有雪白的帕子,尽数掉在满是沙土尘灰的地面。 阴十七与叶子落对看一眼,怪不得纪光发不肯轻易将实情说出来,原来中间竟是还有这么一段。 阴十七安慰道“纪光发,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时间紧迫,你得将事情原委尽快说出来,我们才好找线索,再顺着线索尽快找到青眉姑娘,要不然青眉姑娘会很危险的” 还未说完,纪光发已然激动地抓住阴十七的双臂,把阴十七摇晃得有点目眩 “青眉不会有事的,是不是你会找到青眉救了她的,是不是你答应我,会把青眉安然无恙地给我带回来的,好不好” 阴十七在目眩中看到纪光发泪流满面,再看到叶子落从中将她与纪光发分开,叶子落在旁喊了好几声要纪光发冷静下来,纪光发方终于不再嚎哭着要她答应,一定要将青眉安全地带回来。 这样的要求,她会答应么 她又能有几分把握去答应纪光发 八月初十就是在明日了,今日也快要日暮,天黑了就更不好找人,她拿什么去答应去做保证 空头支票么 她不会做这样的空承诺,可她也不能随意许下连她自已都没十成十把握的承诺。 纪光发透着红红的眼眶盯着沉默着,不答应他话的阴十七 “你是不是也没有把握” 阴十七道“我会尽力。” 叶子落也道“纪光发,我们都会尽力,都不想谁再出什么意外,可你也得抓紧时间,把该说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从而顺着这些线索找到青眉姑娘,倘若你再这样做无谓的激动,时间只会越来越少,青眉姑娘的危险也只会越来越大” 差不多的话,同样的意思,刚才阴十七就说过了,叶子落再说一遍时,纪光发已没有如同方才那样激动,那样疯狂。 纪光发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鼻子吸了两吸,他继续说凶手引他到民舍后的事情。 凶手见纪光发只看到青眉断掉的尾指,便害怕得抖得连腿都站不住地摊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嗤笑了一声,说只要纪光发听话,好好地服毒自杀,青眉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倘若纪光发自已想活,那便只能用青眉的命来换。 阴十七问“你信么凶手说的话” 纪光发摇头“不信,那人既然能在第一回的时候,让我把鹤顶红亲手转交到林涯手上,并给林涯递话,我想只有我死了,青眉才能活着,倘若我想活着,即便是青眉因我之故死了,我也活不长久,那人是个心狠手辣的,怎么可能放过我” 纪光发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当时害怕过后,他答应了凶手,只要凶手能保证青眉的安然无恙。 叶子落在这时问出一个关健问题“凶手就没有威胁你,倘若你与我们实话实说,凶手会将青眉姑娘如何或将你如何” 纪光发愣住“没、没有” 阴十七道“看来凶手并不怕你与我们合作,将实情跟我们实说,那起先你为什么犟着不开口” 纪光发道“我以为我要是说了,他便会对青眉不利” 阴十七又问“那你现在又为什么不怕了” 纪光发这回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下来。 阴十七道“纪光发,倘若你真不想说,应该没人能逼你,既然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跟我们实说,那现在你突然想说出来,是不是在我与子落出正屋时,你收到了凶手的指示” 这话一出,别说纪光发惊讶地看向阴十七,就连叶子落也是满眼惊诧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起身环视了正屋一圈,看着简陋到几近于无的摆设物件,几乎一眼望尽的正屋,最后她望了望梁顶,停留了一会后,收回视线看着纪光发道 “这是很简单的常理推论,倘若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不配合,突然间他想配合了,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我猜着我尚不能成为那个原因,因为你在屋里完全可以听到我与子落说的话,也就是说我去找邻居大娘问话的事情,你也能听个一清二楚,这样你便知道我说不管,其实并非全然不管,凶手我还是要抓的,那个住在你心里的姑娘,我也是要找要救的,只不过你不说,我想不出来什么,便只能先搁着,但若是我想出来什么,我绝然不会放任不管,所以你成不了你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而真正能改变你的人,只能是凶手” 阴十七的举动非常明显,再加上她所推测出来的话事,叶子落已然听得十分明白,他也起身在屋里巡视起来。 却只一小会儿,阴十七便叫停了叶子落 “不必找了,凶手根本就没来过。” 纪光发低垂的脸没什么变化,但短短的眼睫毛还是止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阴十七看不到这一点,但她看到了纪光发听见她说凶手根本就没来过的时候,塌着的双肩无意识地缩了一缩,这说明她猜中了,这是纪光发身体上下意识对她猜中的答案,而显露出来的本能轻颤反应。 他这是没有想到她会猜到这一层。 可阴十七接下来的话,更让纪光发心惊 “人,是不必找了,但旁的,却是可以认真地找一找,子落,你往梁上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比如说,字条之类的。” 叶子落应了一声,便跃身而起。 纪光发也在这个时候惊得扑向叶子落,他想抱住叶子落拖住叶子落,不让叶子落真的跃到梁上去。 可惜晚了。 叶子落的轻功甚好,又岂是毫无身手的普通老百姓能随便就拦得下的 纪光发扑了个空,虽全力扑向叶子落没扑着,他扑到地面狠狠摔了一下正面,爬起身时,脸上都有因狠扑擦伤流出来的血丝。 阴十七只冷眼瞧着。 一直以来,她以为受害者都是无害的。 可经过余佳丽之后,她便有了防范之心。 这防范之心,也不是什么大的防备,就是从原先并不会去怀疑受害者行为的定向思考,改成了无论是谁,都得好好思考解剖一番受害者突变行为的原因。 早在纪光发突然闯入她与叶子落的谈话,低声下气说着对不起的时候,阴十七默然回头,表视得很默视之际,她在心里便有个很奇怪的感觉。 虽与纪光发相处的时间不久,但纪光发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一旦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犟脾气。 他的姻缘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能在姻缘上坚持了多年的人,且那份坚持根本就是难如登天的情况下,这个人的坚韧耐心非同一般。 即便旁人的耐性告竭,大概这个人再过百年也不会改变心意。 可纪光发改变了,而那时她实际算起来,并没有做出那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是让衙役接着丫寰那一条线索去找被劫却没人晓得的女子。 就在这个时候,纪光发适时的出现了。 不仅向她致歉,更自动自发地说起了他被凶手引去一间民舍的经过。 那时她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这个转变的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而很显然,那个原因就在正屋里面。 说是人,那不可能。 莫说正屋藏不了人,就说纪光发家被衙役守着,院里还有个身手甚高的叶子落守着,指不定纪光发家周边还有叶家人守着,凶手不可能突破这些防线,而悄无声息地进入纪光发家,给纪光发下下一步的指令。 既是如此,那便只有另一个可能。 那就是凶手早有预料什么,也交待了纪光发什么。 在某个事情上,在某个点上,只要阴十七等代表县衙的人没触及到,纪光发便依旧保持承诺,而相反触及到了,那纪光发便可以说出一部分实情,再说出一部分误导阴十七等人的假象。 本来阴十七想等纪光发再说出一些真真假假的讯息之后,再问出那个即是矛也是盾的问题来。 但她没想到,叶子落现今对案件的敏锐度也越来越高了,且还直接问了出来凶手就没有说,倘若你与我们实话实说,凶手会将青眉姑娘如何或将你如何的话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阴十七一开始重新与纪光发、叶子落呈三面再在桌旁坐下来的时候想到的,便她没有问出来,而是问了一些别的事情。 不过也算了,既然叶子落已然早一些替她问了出来,那也好,省得被纪光发一些错误的信息误导。 虽然她有把握可以辨别论证,但也难保没有意外。 何况目前为止,纪光发除了回答叶子落提出的那个矛盾问题的答案是假的之外,其他问题应当都是真的。 从纪光发叙述时的神态举止,眼里肢体在回想当时情景时的本能反应,阴十七看到了真实,她知道他没有说谎。 或许是因为那个场面让他太过深刻,也是因为青眉于他而言太过重要,那一段场面,他无法编造什么,几乎是按着当时的真实情景一个字一个字地叙述出来。 叶子落果然从梁上找到了一张被卷成条的字条,字条被细绳绑着,细绳的另一头则被牢牢绑在梁上。 他一个用力拉扯,还算坚韧牢靠的细绳便瞬间让叶子落从梁上扯断下来。 从地面爬起身来的纪光发还想扑过来抢叶子落手上的字条,却让叶子落眼疾手快地点了他的穴道,把他定身在原地,只余一张嘴怒喊着 “你们就不能权当没看到过么你们就不能想想青眉的处境么你们这样会害死青眉的你们把字条还给我” 守门守院的众衙役听到纪光发嘶心裂肺地愤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并冲进正屋想瞧个究竟。 然当看到屋里的情况时,衙役们皆莫名地瞪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万娇楼 阴十七各看了眼明显也有疑惑的叶子落,与直接开口问的姜生,浅笑着回道 “有时候凶手为了毁尸灭迹,或清理案发的凶杀现场,便会做一些余外的清洁,这种清洁能有效地清掉一些作案痕迹,但相反的,这种有意识的清洁有时也会意外地带给我们一些有用的线索” 姜生看着一脸淡然的阴十七说着貌似很高深的话,他有点懵了 “什么意思” 叶子落也没能想明白,他对着看向他求解释的姜生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明白。” 阴十七却没打算深入解释,而是让姜生说一些杨立聪家里人的情况。 先前查到逍遥子坐在临风亭服毒自杀是面向五子湖外的斋善堂后,她便让姜大朋查一查杨立聪的家中境况,姜大朋便让姜生去做了一个彻底的调查。 姜生没能想明白阴十七那番话的意思,阴十七也明显不愿多加解释,毕竟现今时间有限,还是抓到凶手要紧,至于这些不明白的地方,等破了案后总会有请教的机会。 没再说多余的废话,姜生开如说道起杨立聪的家中境况。 三人也没挪换个地方,正好七里胡同自有衙役守在纪光发家之后,这胡同里的住户几乎能绕路便绕路,不能绕路的也尽量不出门。 因着近日揭北县衙也没什么案件,其中一件最大的案件便要数三起服毒死亡案件了,又见是姜大朋、姜生两个官差时常在纪光发家出入,虽不知阴十七与叶子落是什么身份,但住在胡同里的百姓们大概也都嗅到了一些血腥的味道,自是纷纷以保命为主,就深怕一个不小心被无端连累沾染了晦气。 几乎可以说,外边的人皆都在猜测,纪光发指不定就是下一个服毒自杀的人。 有时候不得不说,小老百姓是最智慧的。 连案件的丁点案情都没了解过,但猜一猜,就能猜得直中靶心。 七里胡同纪光发家院墙外墙根下,除了右边过去有两个守门的衙役,就再没旁的闲杂人等在,三人可以畅所欲言。 杨立聪家是揭北县的富庶之家,杨员工是经商的一把手,很有经商的头脑与手段。 也因此虽然杨家产业做得很广很成功,却没怎么得罪人,杨员外又是个乐善好施的揭北县大善人,所以一年前杨立聪无端溺亡一案,许多人都表示不解。 都觉得杨员外为人和善,还为揭北县修路建桥,做了不少好事,怎么他唯一的嫡子就这样莫名奇妙地被害了呢 杨立聪是杨员外最小的儿子,上面有三个嫡亲的姐姐,还有五个庶出的姐姐妹妹。 阴十七讶道“杨员外居然有这么多女儿” 姜生嘿嘿笑“这不是杨员外妻妾成群么,可惜除了杨夫人连生了三位小姐后得杨家列祖列宗保佑,终于生了杨立聪这么一个嫡子之外,其他妾室通房再无为杨员外生下一子,女儿倒是生了不少” 阴十七听着不觉瞥了叶子落一眼“是不是有钱有势的人,都这样喜欢三妻四妾五通房的” 叶子落有点尴尬,还有点耳根可疑的红 “也、也不是尽然如此” 姜生觉得叶子落神色有些奇怪,但碍于角落问题,他也没看到叶子落一边耳根的红透,只答着阴十七突然与案情八杆子挨不着的问题 “可不就是这样么男人么,谁不想享齐人之福” 阴十七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再看了看叶子落,然后转到姜生脸上,呵笑道 “看来姜兄弟也有此志向啊” 姜生嘿嘿两笑,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两下后脑瓜子,将话题转回杨立聪案情上来 “杨立聪死时已有二十,这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早该娶妻生子,但听说是杨立聪心中早有属意的女子,但杨员外一直没能同意,至于那女子是谁,连杨员外也不晓得” 叶子落道“怎么可能” 姜生道“我也不信,可杨员外咬定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再问了杨府外的其他人,也俱说从未见过那女子,但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 阴十七问“可知那女子相貌、年岁或有其他的特征” 姜生摇头“只三个字不清楚” 但凡被姜生问到这个女子的事情,杨府上上下下主仆共一百多人,皆是异口同声地表达一个意思不清楚。 阴十七沉默了一会儿,便让姜生继续说杨府的其他情况。 杨立聪的三个嫡亲姐姐早已出嫁,庶出的姐姐妹妹五人也已有四人出嫁,只剩下一个年仅十三的妹妹尚待字闺中,出嫁的杨家女大部分被嫁往揭北县外,所嫁之人也皆与杨家的买卖或多或少是有些来往的商户。 嫡的为妻,庶的为妾,杨员外几乎把女儿们嫁出一个为杨家带来无限好处的买卖关系网来,但因着杨员外为揭北县做的好事颇多,连揭北县知县大人都亲口赞叹过,所以即便外边的人知道杨员外是在用女儿们的姻缘拉笼商机,也甚少有人嚼舌根。 姜生道“这还是我查问到一个杨员外营生上的死对头告诉我的,要不然我所问到之处,无一不是在说杨员外的好话不过说真的,这杨员外确实为我们揭北县做了太多的好事,何况杨家小姐们据说嫁后也过得很好,就是因着嫁得远,甚少回娘家。” 阴十七道“这样说来,现今的杨家里面就只余下杨员外夫妻,还有杨员外的妾室通房,及一位最小的庶出小姐未嫁,其他的人皆早已不在杨府甚至早不在揭北县” 姜生点头“没错,是早不在揭北县了。” 叶子落道“这样也好,范围小了不少。” 阴十七问姜生“你在查问的时候,可有发现杨府的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姜生道“没有” 姜生是因着杨立聪溺亡案去杨家做的探查,除了杨员外表现得十分欢迎,并求着一定要查出杀人凶手之外,也就杨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差点断了气,其他后院的妾室通房,甚至是杨立聪庶出妹妹杨立霜也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阴十七听到这里,有些拿不准杨家里面的哪些人最有可能作案,又或者根本就不是杨家人做的案,而是那个让杨立聪执意不娶,最后打算通过花月盛会来个先斩后奏也要娶到的那个女子 无疑这两边都得查。 姜生也明白这个道理,无需阴十七说,他早让人去查探了。 但查杨家人还容易些,那连名字相貌都无人晓得的女子,却是无从查起。 阴十七对姜生道“你可以从杨立聪生前常去的地方查起,特别是在一个月内特定时间、风雨无阻、一定会去的那种地方,只要查到地方,那顺藤摸瓜查出那个杨立聪爱慕的女子,那便容易多了。” 姜生经阴十七这么一提点,恍然大悟,兴奋道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阴兄弟想得周全我这便去安排人查去” 说着,姜生已然像一股龙卷风卷出七里胡同,没几个眨眼,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叶子落失笑道“这姜兄弟倒是个有干劲有责任心的好快手” 阴十七道“官差就该如此,倘若连能为民请命的官差都不全心全意地为民着想,那屈于最低层的小老百姓们还怎么活”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的话像是有感而发,可阴十七却未有再多言的意愿,她提步便走 “快走吧时间不多,得尽快找到找出青眉所在的线索” 走出七里胡同后,阴十七却不是走向民舍所在位置,而是往花浓胡同而去,叶子落不解道 “十七,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阴十七道“没错,我们得去一趟丫寰所在的青楼,先了解一些情况之后,才能更好地判断青眉最有可能的所在之处。” 叶子落一想也对。 青眉所在的青楼叫万娇楼,丫寰叫小香,是青眉身边侍候的丫寰。 两人到万娇楼的时候,衙役正问完万娇楼的老鸨万妈妈,刚踏出万娇楼,便与两人正面碰着了。 衙役两人见状,便将所问的情况说了一遍。 万妈妈说,青眉每个月都会有三日不在万娇楼,那三日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因着青眉不肯说,每回也都没出什么事,都是三日一到,青眉便回来了,所以万妈妈问过两三回后,也就不再追究到底了。 开门做生意的,只要姑娘不跑,且还是个能赚钱的红妓,万妈妈向来宽容些。 阴十七道“也就是说,自昨日里,青眉便不在万娇楼里,且要到八月十一午时方归” 衙役道“是,青眉是在八月初八午时出发离开的万娇楼,这会才初九,还得过两日才会回来。” 叶子落在一旁道“果然是即便失了踪影,也无人会怀疑是否是失踪而得报案的情况,这样一来,等到确定青眉是否会如期回来,那时纪光发早已是死人一个。” 阴十七问“小香是青眉的丫寰,她怎么没跟着去” 衙役顿时语塞,两人皆没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两人皆面有愧色地看着阴十七,其中一人忙道 “我们再去问问” 阴十七阻道“不用了,余下的我们去问便可,还有劳两个大哥跑一赶三藏寺,跟姜大哥说一声,除了要搜查可疑的人事物之外,让姜大哥也多方注意下可有青眉的踪迹,走之前,你们去向万妈妈要一幅青眉的画像。” 衙役应好之后便进了万娇楼,直找刚刚歇下的万妈妈去讨青眉的画像。 幸在青眉早前就有客人为青眉作过画,在青眉房里挂着,万妈妈亲自取了下来便递给衙役,再三确定没事了之后,她便将两个衙役再次送回万娇楼。 刚转回来,但见到两个身着不凡的公子站在楼梯口等着她,万妈妈上前便问 “两位公子是” 带着阴十七与叶子落候着的打杂帮工忙向万妈妈解释说,也是县衙里来查案子的人,想要见下小香问问一些案情。 万妈妈一听,便挥手让帮工去叫小香出来,边与两人笑道 “两位公子稍等,小香马上便出来了” 阴十七与叶子落在万娇楼大堂坐下。 因着这会是白天,万娇楼的姑娘们都在睡觉,万妈妈本也是歇息,但因着衙役的到来,她与帮工方起身来招呼。 刚才好不容易两个衙役问完话出万娇楼,万妈妈便也赶紧回房继续睡去,哪里知道还没眯上眼呢,衙役又转了回来要青眉的画像。 给了画像之后,又迎来两位衣着富贵、气质不凡的公子。 万妈妈脸上笑眯眯的,直想着要是这两位公子来到她的万娇楼,只怕姑娘们都得扑上来争着侍候,真真是生得两幅好相貌 就在万妈妈胡想,阴十七、叶子落被万妈妈那种赤裸裸要宰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坐不住之际,帮工带着小香到了。 小香坐下后,阴十七便让万妈妈与帮工回避。 万妈妈有些不愿,但一想到是关于案情的人命之事,她也只得起了身,与帮工三步两回地离开了大堂。 小香在万娇楼是做丫寰的,素来没什么地位,走路都是低着头,看人都不敢。 这让阴十七感到很惊讶。 她记得在万娇楼后门巷子遇到小香时,那勾人的眼神儿可是大胆得不得了,她至今仍还印象深刻,怎么这会坐在她与叶子落的对面桌旁,却是一副万年受到压迫的委屈小媳妇一般 阴十七问“你就是负责侍候青眉的小香” 小香本来还低着头,自进大堂到坐在桌旁与阴十七、叶子落同桌,她也未抬一眼瞧一下点名要见她的两位公子。 可这会一听到阴十七的问话,确切地说是听到阴十七的声音,小香猛地抬起头来,满眼惊诧 “是你” 阴十七瞧着小香终于肯抬起小脸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来笑道 “是我。” 小香惊问“怎么会是你你是衙门里的差爷” 阴十七摇头“不是,但我们确实是为了案子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非明珲 小香说,她并是很清楚青眉每月不在的三日里到底是去哪儿,但她可以肯定青眉是去上香了,因为每次回来,青眉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 香火,这两个字无疑愈发巩固了阴十七脑海里本就有疑的三藏寺。 又问了青眉平日里是否有什么异样,小香说不出来。 阴十七只好换个问法,问了小香一些关于青眉的日常。 出万娇楼后,阴十七一直在想问题,叶子落也没打扰她。 只是跟在她左右,她转哪儿,他便转哪儿,她停了,他便也停了。 因着天色渐黑,民舍里的痕迹不如白日里好看个精准清楚,阴十七决定先回莲花客栈。 走回莲花客栈时,她却停在了客栈门口,看着客栈里柜台处,好似看的不是一个地方,只是虚虚地透过那里,在看着另一个地方。 叶子落没有动,连店小二见状出来打招呼,他也阻止了店小二会惊扰到阴十七的叫唤。 店小二也识趣,将叫唤声改为在叶子落耳里低语 “叶公子,阴公子这是怎么了” 叶子落摇头,他哪里知道 店小二见叶子落摇头,有点诧异,不过也没再多嘴,将抹巾自肩上拿在手里,他走回客栈大堂,开始东抹抹西擦擦,嘀咕着 “奇怪怎么人人都那么奇怪老板娘奇怪现在连好不容易能不退客的客人也奇奇怪怪起来” “你说谁奇怪” 阴十七的问话突然在店小二身后响起。 店小二喝一声直起半弯着的腰,一脸见鬼的表情,满眼的惊自客栈大门口移回阴十七身上,又自阴十七身上移到客栈大门口 “你你你” 怎么跑得那么快 还没脚步声跟个鬼似的 没敢说,店小二心里被吓得忿忿,可没敢将心里的质问倒出来,终究是客人,他可不能得罪了。 不过不能得罪,可到底被吓得不轻,店小二还是轻哼了一声。 阴十七知道吓着了店小二,也不理会他的哼声,只再追问了一遍刚才她问的问题。 店小二再次弯腰在桌上抹起来,不情不愿道 “客栈里空荡荡的,除了两位公子,也就那么四个人,还能有谁” 阴十七其实是听到了,她耳力极好,怎么会没听到店小二之前说奇怪的人除了她,也就是徐莲花、徐杨姐弟俩,可到底她想确认一下。 她没再作声,叶子落倒是问了一遍 “你是说老板娘和徐杨兄弟” 店小二早没了气,不过是被吓了一跳,也是仗着阴十七人好,他方敢这般撒脾气,再者也是被这阵子的倒霉给晦气得脾气越发暴燥了。 一泄下来,店小二便觉得自已实不该这般拿乔给阴十七脸色看,偷瞄了一眼,见阴十七也没生气,仍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他看向等他回话的叶子落 “叶公子,这客栈里发生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老板娘的心情自然不好,杨哥的心情不好,小的也能理解,可这件事奇怪啊” 阴十七本陷在自已的思绪中,听到店小二这样说时,耳朵尖部动了两下,她突然阻止了店小二想说下去的话 “小二,你能帮我跑下腿么” 店小二突然被打断话,还有点茫然,随即又因着刚才对阴十七的失态,他心下有亏,赶紧应道 “能能能没问题” 叶子落是会身手的人,耳力也不差,虽没阴十七超强的耳力听得清楚,但也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且脚步声便停在连着大堂与后院过道之间的小侧门边后,看来是在偷听店小二到底想说什么。 而阴十七及时打断店小二的话,不过是不想店小二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阴十七道“那便请小二哥帮我到外面买些香烛纸钱的。” 店小二有点愣“阴公子买这些要做什么” 阴十七抿唇“突然想起来,自林涯死后,我尚未给他烧过纸钱。” 店小二还是不明白,不过他没再追问,应了声好,便一溜烟跑出客栈,还不忘让叶子落替他跟徐莲花说一声,他不是偷懒,他是替阴公子跑腿去了。 叶子落点了点头,心说大概不用说了。 他刚点完头,目送着店小二跑出客栈大门,阴十七却快步走近了他,对叶子落道 “糟了子落,我忘了给小二钱了” 叶子落这会的表情就跟刚才的店小二一样,有点怔,不过也只是一瞬,又背对着小侧门,门边后的人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却看不到他的脸。 那点怔,阴十七看得清楚,她同样背对着小侧门,再一个眼神儿示意,叶子落怔过便看懂了 “那我给小二给点碎银去” 叶子落也跑出莲花客栈后,阴十七没有去看小侧门,只转了个身,直接往楼梯道走。 上了二楼,她没有再去林涯生前所住的客房,而是走回了自已正住着的客房。 进门,关门,却没落闩。 她走向客房里唯一的窗台。 窗台还是那个窗台,与六年前的一模一样。 徐莲花因着客栈生意一直不愠不火,从未对老旧的客栈进行修整。 那半个脚印早不在了,她只听过姜大朋、姜生他们说了大概的位置。 她的指尖落在窗台窗棂上,一直往下,最后停在窗棂最下边沿中间段,这里就是那半个脚印的位置。 假设当年高小原是真的在这个客房被逼得不得不跑窗,他不会水,能逼他到这个程度的,那威胁绝对不小,应当是危及他的性命或危及他最在乎的人。 那个时候在莲花客栈,高小原最在乎的人无非就是徐欢。 现今再静下心来细思,她发现她一直忽略了一个人徐明珲 可徐明珲没有作案动机,徐欢喜欢的人一直是他,取得所有人支持的人也是他,最后娶得徐欢的人也是他。 他可能会对高小原心存芥蒂,却没到那种非取对方性命不可的地步。 反过来说,倒是有这个可能。 因为只要让徐明珲消失,高小原无疑更有机会得到徐欢。 可到了最后,却是徐明珲与徐欢有情人终成眷属,高小原失踪生死不知。 还有王音,这个女子在当年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那诡笑声又是怎么回事 王音制造出这样的诡笑声是她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 那时候,高小原已然失踪,可徐莲花却信誓旦旦说,没有记错,确实听到的是高小原混合着王音声线,两人合二为一的诡笑声。 假设当年高小原没有失踪,也没有死,不过是躲了起来,与王音合起伙来吓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或者说,他与王音两人的目的是什么 假设当年高小原真的失踪,那王音的诡笑声便不可能出现高小原的声音,也就是说徐莲花在说谎 阴十七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下的河面上。 可倨她的认真观察,徐莲花应当没有诡笑声这一事上说谎。 这一点,她至少有九成九的把握。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三起服毒死亡案件与杨立聪溺亡案息息相关,而杨立聪溺亡案,她深深觉得,也必与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息息相关,只是那个相关的点在哪儿,她还无法十分确定。 她还需要再找些线索,再得到一些相关的指引,才能做出最后的确定。 而客栈人的某些人,无疑是这些相关指引的关健。 这时门扉响了起来,有人敲门。 阴十七没有动,依旧背着身看着窗下的河面 “进来,门没闩。” 徐莲花进来了,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情景,沉默着将手中的热茶换了客房桌上冷了的茶 “那河有什么好看的” 阴十七道“嗯,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在看要是人掉下去,且那人不会水,也无人救,那人还有生的机会么” 徐莲花在桌边坐了下来“阴兄弟是在说高小原” 阴十七回头“老板娘怎么知道我是在说高小原” 徐莲花一惊,才发觉自已说漏嘴,她有点紧张,紧张得不敢去对上阴十七紧紧钉在她侧脸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只是” 阴十七接道“随便说说还是随便猜猜” 徐莲花站了起来“阴兄弟整日都在外面跑,一定累了,还是歇会吧我不打扰了” 就像是一溜突然自山上滚落的小石头,急促且心慌,徐莲花边说边往门口走。 阴十七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徐莲花,冷声道 “起先是为了莲花客栈,后来也是为了莲花客栈,现在更是为了莲花客栈难道在老板娘眼里,人命那么多条人命都比不过这一间老旧的破客栈么” 徐莲花身形因阴十七的话而被定在门前,提起的右脚怎么也跨不过到门槛外,她沉默着。 片刻后,徐莲花慢慢将右脚伸了回来,再次将门关上,落闩,转身看向阴十七 “这不是一间老旧的破客栈这是文园唯一留给我的莲花客栈这里有我们的回忆,所有美好的回忆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声音平平,没有起伏,好像徐莲花要表达的情感不过是众多感情中最平淡的那一种。 可那明明该是最激烈的,最难忘的,最刻骨铭心的。 阴十七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徐明珲除了这一间客栈,还许了你什么好处” 徐莲花冷漠道“这不关你的事” 没有否认,承认了。 阴十七有点意外“还有,文园可不仅留了一间客栈给你,他还留了一个儿子给你,你做了这么多事,虽然是为了这间莲花客栈,可当文园的儿子长大了,懂事了,你觉得他也会认同你这个做法么” 徐莲花冷笑“你想套我的话即便我不否认一直在暗中帮我的人是徐明珲没错,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当初是我一手促成了他与徐欢的姻缘,他感激我,他报答我,那都是应该的” 阴十七没有即刻说些什么,她想着徐莲花说到徐明珲时,果然没有说“徐知县”,而是跟她一样说“徐明珲”,她特意的引导,徐莲花很自然地顺口了。 当然这也不是仅仅的顺口,这应该是一个习惯。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称呼,是一种长久的习惯。 徐莲花与徐明珲认识这么久了,互相的称呼早就形成了习惯,并非她一个临时起意的引导便能轻易改变的。 也就是说,徐莲花私底下都是以名直呼徐明珲这位知县大人的。 没有尊,没有敬,只是直呼其名。 不可能只是因为曾有过的恩情,更不可能因着报恩而形成的习惯。 连名带姓,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称呼。 难道两人有过节 倘若真有,那又会是什么 还有,徐莲花与徐明珲显然并不是单纯的互报恩情的关系,更不像一种简单互利的合作关系,而像是第三种关系牵制,一种互相牵制的关系 阴十七突然问“为什么要逼死高小原” 徐莲花反应激烈“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阴十七终于将整个身子转正过来,她正面看着离她十数步远的徐莲花,冷声质问 “没有难道见死不救不是杀人么你以为为什么揭北县会接连发生三起服毒死亡案件,那就是因为姚君、逍遥子、林涯他们犯下与你同样的罪他们害怕过、慌恐过、挣扎过,最后死在熬不过自已的良心谴责,所以配合着凶手,他们是被逼的,却也是自愿地结束了自已的性命 他们反省过,他们有罪恶感,在短短的一年里,最后死在自已的手上你呢六年来,你又是怎么过来的眼睁睁地看着徐明珲逼死了高小原,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去阻止当时的你,难道就连一点点慈悲心都没有” 徐莲花睁大了双眼,随之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都是徐明珲做的你怎么知道是徐明珲逼的高小原跳窗” 阴十七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是假设,并未下定论。 刚才是,现在也是。 徐莲花这样迫不及待地肯定了她的假设,反而证实了并非是徐明珲逼的高小原,阴十七叹道 “看来不是徐明珲可除了徐明珲,还会有谁” 谢谢夜下幻想的月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面壁室 徐莲花笑容僵住,她被阴十七起起落落的肯定否定弄得有些晕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阴十七反问“很重要” 徐莲花怔住“什么” 阴十七道“我到底想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些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莲花客栈的老板娘,你到底还要护着那个人多久又是为什么要护着那个人你有把柄落在那个人有手上还是” 说到这里,阴十七突然没了下文。 她抿紧了唇,看着徐莲花一瞬不瞬的,眼里因着想到什么而对徐莲花露出愧疚的眼神来。 徐莲花不明白阴十七这是什么意思,可阴十七一步一步紧逼的话语已然快将她逼到死角,她的心就像敲大鼓般呯呯作响,没一刻是能安静下来的。 阴十七突然不作声了,徐莲花也不敢再开口。 虽然与阴十七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徐莲花深刻明白,阴十七太过聪明,她能不开口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否则明明一句没什么破绽的话,也能被阴十七左撬右挖地划啦出一道口子来。 徐莲花巴不得阴十七不再逼问她,她转身就走,这回走得连个停顿都没有。 阴十七也未再叫住徐莲花,她身子有点发软,慢慢走向床榻,最后倒在床榻上,睁着眼一动不动。 徐莲花与徐明珲有尚不明的过节,两人对立。 徐明珲与高小原是情敌,两人对立。 徐欢与王音也是情敌,两人也对立。 王音有可能因爱成恨的动机,可徐欢却丝毫没有动机,就像徐明珲一样,她秉着怀疑一切的态度,也将徐欢列入怀疑对象,但其实对徐欢,她并没什么可怀疑的。 至少,徐明珲与徐欢在这个时候,她还怀疑不到他们夫妻的头上。 除非有新的牵连出现。 而徐莲花与徐杨是亲姐弟,那个时候徐杨尚未到莲花客栈里来,那么徐杨有没有可能也被卷入这一场混战当中 倘若有,徐杨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不是徐明珲逼得高小原跳窗,那还有谁最有可能 虽然这个问题在徐莲花身上没有找到答案,但却在侧面证实了她先前假设高小原被逼跳窗一举确是当年的真相。 还有另一个问题 阴十七蓦地翻身坐起,很快下了床榻,本来就没有脱靴,一落地,她便往门外跑。 很快跑到楼下,店小二与叶子落还没回来,徐杨在柜台守着,徐莲花不见踪影,后厨仍守在厨房安静地打着瞌睡。 她钻入后院去找徐莲花,徐杨居然也没有阻止,只引颈奇怪地看了眼。 他既想跟到后院去看怎么回事,却又觉得柜台不能没人看着。 可引颈没半会儿,阴十七便自小侧门钻了回来,她走到柜台前 “徐杨大哥,老板娘不在啊” 徐杨点头“刚才给你送壶热茶后下楼,话也没说一句就出了客栈,我问姐,姐还不理我诶,你去哪儿” 阴十七没理会徐杨的叫喊,她站在客栈大门外左右望了望,早没了徐莲花的身影。 却看到一脸笑嘻嘻的店小二回来了,香烛纸钱什么的都提在手里,叶子落也跟在后面。 让店小二将东西都提到楼上林涯客房,叶子落与阴十七也一并进了林涯的客房。 店小二一放好东西下楼去,关好门确定无人在附近偷听之后,叶子落便低声道 “小二说,昨儿夜里在后院,他听到老板娘在哭,嘴里还时不时喊着轼哥儿,哭得很是伤心,就像文轼快不行了似的” 阴十七蹙眉“文轼” 叶子落道“是文园与老板娘的儿子,听说自幼多病,自文园病故后,老板娘便带着文轼到徐家村娘家养着,也是那个时候,徐杨才从村里出来,帮着老板娘看管莲花客栈。” 文轼果然有问题。 她刚才说到一半想起的问题便是文园与徐莲花的独子文轼 服毒死亡案件的凶手可以利用家人逼迫死者自杀,那么同样的,有人会利用文轼来逼迫徐莲花,是半点也不奇怪。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说出这个她心中预料的可能,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 “这为什么” 阴十七道“因为老板娘是莲花客栈里的主人家,在自家家里想要做什么,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叶子落道“你是说有人利用老板娘杀人或掩盖作案事实” 阴十七没有一锤定音“杀人言之过早,不过协同作案不是没有可能。” 高小原只有真的死了,那才能形成杀人作案,要不然,最多是逼得高小原失踪而已,也就是个失踪案。 叶子落想起另一人来“那徐果呢” 阴十七不是没有想到徐果,只是比起高小原来,徐果的失踪更像水过无痕,早是时过境迁,人事物皆非,更难寻得半点线索 “只要能查清高小原失踪案的始末,我想徐果失踪案的水落石出也就相差不远了。” 叶子落也觉得两者有关联,要不然不会那么巧都是失踪,且相隔时间还那么近。 正如阴十七所说的,只要查出高小原是生是死,是失踪还是被害,那么徐果失踪案再顺藤摸瓜,便容易查得多了。 在林涯客房里给林涯、杨立聪烧完纸线,点了香烛香火,任由烟火飘满整个客房,阴十七站在门槛内对着空荡荡的客房道 “你们放心,总会真相大白的” 再是退出林涯客房,阴十七与叶子落双双下了楼。 楼下柜台徐杨正问着店小二事情,说的好像还是阴十七让店小二去买香烛纸钱的事,不过自见两人下楼来,柜台里便安静了。 店小二坦荡荡,一脸笑地与两人打招呼,特别是对着叶子落,他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叶子落悄声与阴十七解释道“嗯那个银子我给得多些” 一真是付香烛纸钱的银子,二是封口费。 让店小二对叶子落说起的那件夜里徐莲花伤心悲泣的事情进行封口,就是店小二自家人也不能说,更别说莲花客栈里的其他人。 所以徐杨问店小二,店小二也就如实说了关于香烛纸钱的事情,并未再提他听到徐莲花夜半悲泣一事。 阴十七只挑了下眉,便没回叶子落什么话。 其实他不必跟她解释,她大概也能想到一些。 走过柜台的时候,徐杨问 “这都快日暮了,阴兄弟与叶兄弟还出门啊用不用回来用晚膳” 阴十七回道“不回了,徐杨大哥就给我们留留夜宵吧” 徐杨明白了,这是夜里还得回的 “好没问题” 两人快跨出客栈门槛之际,徐杨的声音又从柜台里传来 “对了,阴兄弟,你刚才不是想找我姐么我姐回来了,正在后院呢” 回来了 这么快 阴十七回头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着我们住进客栈到这会,都还未见到老板娘的小公子,就想着问问老板娘,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一见子落最是喜欢小孩儿了” 被她一根手指指着,无辜躺枪的叶子落保持沉默,眉峰却很实诚地皱了起来他不喜欢只会哭闹的小孩儿 徐杨一听是关于自已侄儿的事情,一想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沮丧道 “轼哥儿病了,自小就病了唉不说了,都是命” 再没兴致与两人说话,徐杨交代店小二看好客栈,他垂头丧气地走入后院。 看着徐杨那个模样,叶子落道 “看来真是重病。” 阴十七轻嗯一声,率先提步走 “徐杨大哥这会肯定是到后院找老板娘去了,必定还会与她说一说我们提到文轼的事情。” 叶子落灵光一现“你是故意的” 阴十七又嗯了一声,将她与徐莲花在二楼林涯客房里刚刚说过的话再叙述了遍,道 “本来我以为老板娘跑出去,定然会找一找关健的人物,可没想到她冷静得那么快,竟是没找,很快便回来了。” 叶子落明白过来“所以你特意又提了提文轼,就是为了再次刺激下老板娘” 阴十七问叶子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份利用母子天性来折磨一个母亲,我” 叶子落道“你没错,也不必感到不忍,你要想,你是在救人,无论是老板娘,还是纪光发,或者还有谁,你一直都是在设法救人” 阴十七顿步停留,她直直看了叶子落许久。 夕阳照亮了两人半边的侧脸,也将两人的影子拉个老长。 两人赶到三藏寺的时候,正好赶上寺里的斋饭。 斋饭并不怎么美味,甚至是寡淡无味的,但每个人都吃得安安静静,无论是寺里的和尚,还是县衙里的官差,个个将食不语进行得很彻底。 用完斋饭,姜生带人去查杨立聪爱慕的神秘女子,姜大朋则带人在三藏寺里查问搜看了近一下晌。 可三藏寺占地颇广,查问搜看的过程中又得细心,因为一马虎就绝然发现不一细节中的端倪,这是阴十七特意临走又跟姜大朋强调的,让他一定得贯彻到底。 姜大朋照着阴十七的话做到了,于是临到日暮,还未全部查完。 在临近方丈室的一个小院里,姜大朋给阴十七找来一张三藏寺的平面地图,她正研究着。 姜大朋与叶子落则在旁说着话,互换一些信息线索。 两厢说完,姜大朋讶道 “这么说来,莲花客栈里有异常的人是那徐莲花” 叶子落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正聚精会神研究地图的阴十七。 姜大朋明白叶子落的意思,随之也看了过去 “阴兄弟,你给说说呗” 阴十七头也没抬,果然很好说话地就给说说 “老板娘只能算是明面上有异常的人,暗地里的应当还有。” 姜大朋问“几个” 阴十七道“最少还有一个。” 然后没了。 叶子落想了想阴十七话里的“暗地里”三个字,问出另一个问题 “你是说,这明面上与暗地里的人有可能是两个派系的人” 姜大朋糊涂了“两个派系” 怎么他有种越扯越大的感觉 阴十七点头“对。” 一个字,且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因为她已经确定肯定了这个定论。 叶子落道“老板娘背后的人是徐明珲,确实是给莲花客栈解决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么多年了,难道徐明珲不厌烦么” 姜大朋也提出疑问“还有你说的暗地里的人,那又会是谁” 阴十七没有作声。 她目前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只在推测的阶段,未经过证实成为定论,她无法说些什么。 有时候不成熟的推测,也是一种误导。 不过若是展颜在的话,她大概不会有这种顾虑,她会提出来,然后两人一起探讨。 展颜有时候,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她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惊喜。 而叶子落也能。 就像在莲花客栈外的街上,他跟她说她没错的那一段话。 姜大朋没等到阴十七的回答,以为阴十七没听到,想再问,却让叶子落阻住了 “十七肯定是还未下最后的定论,等十七能做一定的肯定之后,便会跟我们说了。” 姜大朋哦一声,果然没再打扰阴十七,很老实在坐着等外面的情况。 叶子落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寺里的清茶。 两人都没有发现,自叶子落说了那句最后的话后,阴十七的嘴角便一直弯着他是越来越了解她了。 直到察觉出三藏寺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有蹊跷的时候,她才隐了笑容。 阴十七将地图上的某一处指着,叫姜大朋看 “这里是什么地方” 姜大朋早就先将地图上的所有地方先了解清楚了,一看阴十七指尖指的地方,便道 “那是三藏寺的一个小院,地方还没我们这个小院大,是寺里的面壁室。” 也就是,寺中和尚犯错后被罚关禁闭的地方。 阴十七问“这里可去查问搜过了” 姜大朋道“还没,不过倒是我问过几句,说是因着寺里很久没人再犯错,那面壁室已有许久未曾住过人了,几近荒废诶阴兄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 人去空 面壁室所在小院占地不大,进了院门,院里只三间屋子,都被列为面壁室。 院里落叶纷飞,灰尘积堆,杂草横生,院墙斑驳,好似许久不曾修辑,更不曾打扫过。 阴十七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低声问姜大朋 “这面壁室是被废弃的” 姜大朋虽在白天问过,却是不曾来看过,这回看到眼前这景象也是有点愣了 “看样子像但这不太可能啊,住持大师明明说面壁室还是在的,只是近年不曾用过” 叶子落在三人最前头,他先两人用力推开三间屋子正中的一间,里面竟是意外的干净舒适 “十七,姜大哥,你们过来看” 外面糟糕至极,屋里却是整洁非常,又见屋里空无一人。 叶子落很快去打开了左右两间,发现仅正中这一间有人长住,余下两间也是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日常用品什么的,却显然屋中人不长住于此,就像是打尖住店的客房一般,偶来住上数日而已。 这些也无需阴十七亲自去看,以叶子落在外这些年四处打探寻找阴十七时的经历经验,便可瞧得这三间屋子其中的不同。 阴十七一间一间看过后,也赞同叶子落的看法。 而住在正中屋子的人,令三人不禁想到了凶手一类的人物。 这个想法,让三人的脸色都或多或少地变了一变。 阴十七叹道“看来我们来晚了,终归是我早前来的时候打草惊蛇了” 姜大朋是知道阴十七什么时候来过的,阴十七自离开三藏寺到通知他到寺里来大型搜索也就两三个时辰的间隔,实在不能怪阴十七,他道 “这也不能全怪了你,谁会想到凶手的动作会如此迅速你们看这整个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仅是打扫,而是几近搬空” 叶子落点头“没错,三间屋子原是这一间最有可能留下线索,现在看来这一间留下的最少,凶手有帮凶,即便构不上帮凶这么严重,也该是有帮手的。” 姜大朋愧道“早知如此,我一到这三藏寺,便该直往这里先来瞧一瞧指不定还能揪住凶手或帮凶的尾巴” 姜大朋心中自责与哀叹,阴十七何尝不是心中塞满了与凶手或帮凶失之交臂的可惜,细思后,微冷了声与姜大朋道 “姜大哥,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查问寺里的师父们,问他们知不知道这面壁室里一直住着什么人,倘若他们说不知道这里住了人,那该用什么手段逼他们其中的知情者说出来,姜大哥也不必心慈手软,人都住进寺里,且住的日子不是一日两日,知情者不报且纵容,定然是收了什么好处的,这等人哪里配为五蕴皆空的出家人” 姜大朋道“好,我这就去这边就交给你与叶兄弟了,院门口我留两个衙役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们让他们跑腿来告知我便可。” 叶子落点头,而阴十七早已在正中屋子里走动起来,凝神察看。 姜大朋见状,也知时间紧急,赶紧撒腿便往院外跑。 三间屋子,一间主寝,一间主闲,一间主厨,分配得很是明了清楚。 阴十七在正中主寝的屋子里走动着,叶子落则到了另一间主闲的屋子去,顺带了看了主厨的那一间屋子,但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 回到正中用作寝屋的屋子时,阴十七正站在一幅画卷前。 那幅画卷挂在窗边,画里画着一场盛会,盛会中以妙龄男女为多,周边或多或少也有一些男女老少旁观,个个兴高采烈,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晶亮的双眼里皆盛满了喜气。 叶子落走近也看了会“这画里的场景会不会就是揭北县的花月盛会” 阴十七点头,指向画卷高台上端坐着的数名气度不凡的高位者 “应该是,虽然画里没有半个字足以说明,但这场景确实像,这几人也该是代表着揭北县主持花月盛会的公证人,身份应当不低,他们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不讲道理、不守百年县规的蛮人,败坏了花月盛会的盛名,而不得不坐镇于此。” 叶子落道“我去院门口喊人进来看看。” 阴十七同意。 被姜大朋留下来协助两人的衙役一看到墙上挂画,便点头肯定了两人的猜想 “两位公子,这画里画的确实就是我们揭北县一年一度的花月盛会场面” 衙役离开回到院门口守着后,叶子落问阴十七 “这屋里挂着这么一幅关于花月盛会的画卷,看来住在这屋里的人也跟花月盛会脱不了干系。” 阴十七道“这一路查过来,大都与花月盛会有关,而这人” 叶子落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阴十七含糊不清道“我确实想到了什么,但我也有几分不确定,总觉得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便要重新想一想凶手特意送给我的那个四方木盒的用意了” 叶子落不明白“为什么” 阴十七转过身,抬眼落在屋里的床榻上,那里刚才她特意闻过,即便清理过,被褥枕头什么的都不见了,都床上细细去闻,她还是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那是一种乌木的香气 而提到乌木,叶子落也想到了 “青眉” 阴十七道“对,青眉,先前四方木盒除了让我别多管闲事之外,还有漏网之鱼,那会我便想着这小鱼儿会不会说的便是纪光发” 叶子落道“除了他,还有谁” 阴十七道“是啊,除了他,还有谁先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我再想想,却又觉得或许凶手要告诉我的并不是纪光发,这一条还未服毒就死的小鱼儿,而是另一条” 叶子落怔了半晌,也没能想通什么是另一条。 阴十七也没再细说,只让叶子落去找一匹马儿来。 叶子落心中有疑,不过阴十七没想说,且急着让他找马儿,他也不敢耽搁,想着阴十七应是有急用。 姜大朋正在调度人手严加拷问,满院子的师父们个个冷静得让他头疼,一见到叶子落急忙忙出现的身影,他还欣喜着或许是阴十七又有什么发现,待听到叶子落说要一匹马儿的时候,他有点没缓过神来。 直到叶子落牵着马儿出现在三藏寺那重重石阶之下时,阴十七早等在那里。 她让叶子落先上马儿,她再爬上马背,抱紧叶子落的腰,道 “去杨府” 杨府,杨立聪的家。 夜风里,阴十七的声音伴着风声吹进叶子落的耳里,有点轻飘飘地痒,背后又是一具软绵绵的身子,腰间那一双瘦小白皙的双臂因着小心不摔下马儿去,也抱他抱得紧紧的。 马儿还没跑上几步,叶子落的耳根子及整张脸噌一声,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噼哩啪啦红透。 阴十七会骑马,却逢骑必摔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所以一直以来在路上,他都是以马车为先,从未想过要骑马,虽然骑马赶往燕京会至少比赶马车要快上三分之一的时间,但阴十七摔不得,也不能让她与他同挤一马,毕竟男女有别,他不敢造次。 阴十七也知道自已毛病,也是尽量避免骑马。 到了这一会儿,应是事态紧急,这才让他去向姜大朋讨了马儿来。 三藏寺离杨府的距离不算近,又是在夜里,视线多有不便。 即是骑马,叶子落本人没什么要紧,但背后还有阴十七在,他便不敢掉以轻心。 待到一路总算无险地到了杨府,在扶着阴十七下马之际,叶子落方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 阴十七奇怪地瞧了叶子落半晌,本来叶子落好不容易褪了满身的热气,这会被她这么一瞧,不禁又瞬间通通往上噌。 又想着夜里黑,阴十七应当瞧不见,却不料叶子落刚落了提到喉咙口的心,她带着夜风的声音微凉 “子落,你其实不必紧张,这摔马我也不是没摔过,何况我也紧紧抱着你呢不可能会摔下马儿去的,我对你的马术有信心,你对你自已更该有信心才是” 特意忽略掉叶子落脸上的红彤彤,阴十七找了个能让他放松的话说了说,刚踏上杨府石阶,看到大门檐下两个彻夜不灭的大红灯笼,她又忍不住恶趣味道 “诶,子落,你的脸都要比这两灯笼红了” 说完,她便抬手敲起杨家大门。 叶子落则在阴十七身后又闹了个大红脸,还比之前更甚。 戌时末未到,杨家人向来都得到亥时初才开始准备歇息,门房更是两班轮流当值。 听到有人敲人,门房老伯很快来开了大门,问 “谁啊大晚上的” 阴十七说“可以替你家少爷审冤的人。” 这一说,不得了。 门房老伯直愣了好几息,又高举了灯笼往阴十七脸上照了又照,发现不过是一个年岁刚刚及冠的公子,然后见鬼似的又将大门给大力阖上了,直碰了阴十七一鼻子灰。 阴十七悻悻退后了些,摸着差点被门房老件磕平的鼻子,对已走到她身侧的叶子落干笑 “奇怪,听到这话,不是应该赶紧将我迎进门么” 叶子落看都不看阴十七,估计还在红脸,扭捏道 “那老伯该是去禀告杨员外了,很快杨员外便会来亲自迎你进门。” 这倒是。 阴十七暗笑着点头,没再去瞧叶子落,心说他的脸皮还真是薄啊,换作展颜就不会,大概被她取笑了,便是没取笑她回来,也不会闹个大红脸独自尴尬。 杨员外果真很快亲自出来了,除了杨员外,还有杨立聪的母亲柳氏。 在杨府前院厅堂坐下,丫寰的茶还没来得及奉上来,柳氏已然急急向阴十七问道 “听安伯说,你能替我家聪儿审冤” 安伯就是门房老伯。 阴十七微笑着,迎着柳氏着急的目光,又看了眼坐在柳氏身边同样眼布希望瞧着她的杨员外,缓缓道 “能,但在这之前,在下想问杨员外与杨夫人一个问题。” 柳氏急道“公子请说只要能替聪儿审冤,莫说只是问问题,便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说着,柳氏剧烈地咳了起来。 果然如外间传言那般,自杨立聪被害后,柳氏的身体便是一落千丈的差。 杨员外赶紧让丫寰婆子扶着柳氏进屋去歇息并服药,可柳氏不肯,杨员外只好承诺道 “我答应你,什么都说只要是这位公子问的,我什么都说行了么” 柳氏想到被害惨死的幼子,早已是泪流了满面 “便是让你说出那个害人的妖精,你也能说么” 杨员外语塞,不禁看向阴十七与叶子落,阴十七等着就是这个机会,起身道 “杨员外,在下此番夜里造访,便是为了问杨员外一句,你真的不知道令郎心中爱慕的女子是谁么” 杨员外沉默着,目光在阴十七与柳氏之间游移,就在柳氏又狠狠咳了一番后,他再也受不住这种质疑与指责并存的目光,痛心疾首道 “也并非是我不想说,我不过是不想让聪儿在死后,还要背上一个不清不白、自甘堕落的骂名” 杨立聪自小聪慧,虽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却素来听话懂事,及冠后,莫说去过花街柳巷,便是听,杨员外都嘱咐了他身边的两个小厮,连听都不能让杨立聪听到这一些不干不净的。 两个小厮不敢有违,更怕杨员外不轻饶了他们,于是也从来都是将杨立聪侍候得紧紧的。 杨立聪虽对杨员外对他掌控一事心知肚明,但他也心知这是为了他好,不教他走上歪路,于是他也是乐得配合。 可到底抗不过天意,那个女子就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与杨立聪命运般地遇上了。 后来让杨员外知晓,先是将两个知而不报的小厮发卖出杨家,再是将杨立聪禁足于府内,不得出府半步。 这些事情,柳氏是知道了。 但女子是谁,她却着实不知。 要不然上回官差来查问时,柳氏早说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女子 该死的人都死了。 姚君、逍遥子、林涯、纪光发、小香,五个目击杨立聪被溺亡现场的人已死了三人,只剩下小香与纪光发,这两人也是存了死心的。 小香是因为愧疚,纪光发是因为青眉。 那么还有当年杀害了杨立聪的凶手,那是第一个凶手,这个凶手呢 小香说,那人会死的,最后都会死的。 然后小香再不肯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地说,最后都会死光的。 任阴十七再问,小香也没再说出旁的来。 后来叶子落来了,坐在小院里,听完阴十七自小香那里听到的真相后,他也问了小香同样的问题,可同样的也得不到小香的其他答案。 小香没再在厨房帮忙,她得了万妈妈的特许回了房歇息。 万妈妈一是怜惜小香没了尾指,二是怕小香满满是血的尾指沾染到菜食中去,会不吉利。 叶子落道“原来第五人不是青眉,你是怎么想到小香有异的” 阴十七道“出了杨府后,我也一直以为第五人该是青眉,可当你说到青眉会不会回去的时候,我想到了万娇楼,想到了万娇楼,我不禁想到了小香,想到了我们见到小香时,她的双手一直被她互拢着藏在袖里,那会我未曾想多,可经你那么一提醒,我突然想到了纪光发提起的那一截被砍下来的尾指。” 所以,她才让他赶紧回万娇楼来查证。 而结果,真被她料准了。 断了尾指的人不是青眉,而是小香。 再听到小香隐藏了一年的真相,叶子落不由想到了纪光发,想到了纪光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救回来的青眉 “纪光发绝对不会想到,他最想保护的人,一直在他心尖上的人,原来是想取他性命的人。” 阴十七也想过这个问题“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纪光发那边就算了,先不要告诉他,我怕一告诉他,无需到明日夜里,他便得服毒自杀了。” 叶子落点头“嗯,先不说了,那小香说出来的事情” 阴十七道“你跑一趟三藏寺吧,告诉姜大哥小香的事情,让他派来人手过来,一是看守,二是护着,小香这边不能出事,无论谁是第四人,谁是第五人,即已知道了目标,那我们就不能让活生生的人命在我们眼前死去。” 叶子落没有异义,可他再跑了一趟三藏寺,留阴十七一个人在万娇楼,他不放心。 临走时,叶子落很是犹豫 “十七,要不我让外边的叶家人去跑一下腿” 阴十七打断叶子落的犹豫,对他温柔一笑 “有他们守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我也不是纸做的,过去五年,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姜大哥不认得他们,必然也不会轻信了他们,时间紧迫,容不得再细细磨蹭证实,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叶子落走了,阴十七坐着坐着,眼皮子一直下,很快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满头大汗,满眼惊慌。 叶子落已回来有一刻钟,回来时看到阴十七趴在石桌上睡着,便向万妈妈要了后院一间干净的房间。 将阴十七抱进房里床榻上睡着后,叶子落便一直守在床边。 所以她自噩梦中惊醒,浑身发着冷汗,满面惊慌地发怔,他全收进了眼里。 叶子落轻声地问“十七,是不是做噩梦了” 阴十七发怔了许久,方缓缓醒过神来,她转过脸,看着一脸担心的叶子落,木然地说着 “子落,我做噩梦了” 叶子落心疼地看着阴十七,伸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柔声道 “没事,不过是梦,醒了就没事了。” 阴十七摇头“不,我很害怕,我一直在跑,一直在喊,可他不理我” 叶子落问“谁” 阴十七垂下眼帘“展大哥是展大哥” 梦中的展颜,陌生得让她害怕。 可究竟梦到了什么,她一醒便都忘了。 只记得那种心悸的害怕,痛到让她的心一阵阵绞疼的感觉,那种痛清晰得就像是她记忆中的一部分,曾经被掩埋,今夜却化做梦硬生生地剖开。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低着头,垂着的眼帘慢慢又溢出泪水,滑落脸颊滴在他刚刚为她擦过眼泪,刚刚放下来的手的手背上。 没有再抬手,叶子落定定地瞧着这样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的阴十七,薄唇慢慢抿紧,温润的俊容渐渐覆上一层寒霜。 阴十七慢慢依偎进叶子落的胸膛,眼泪湿了他胸前一片 “子落,我是不是爱上展颜了” 不是喜欢,不再只是喜欢,而是爱,爱上了是不是 叶子落将阴十七抱得更紧,双臂慢慢地越收越紧,将她整个瘦弱的身子全部揽入他的怀里 “小姐,从前我有没有说过阴家与司家是死敌” 说过的。 阴十七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她选择了什么也不说,她慢慢闭了双眼,一颗晶莹的泪珠即刻滑落。 叶子落几近于无地叹了口气,低声再道 “那我从前有没有说过,展颜很可能就是司家人” 没有明着说过,但有这个意思。 阴十七自已也想过了,要不然展颜怎么会选择不告而别,怎么会明明是同路,却不与她同行 他没明确说过,可她想到了,也想过了。 默默地从叶子落怀里退出,阴十七重新在床榻上躺下,背着身 “我想睡了,子落,你也去睡吧,不用守着我,不用。” 最后的不用很是坚定,这是她在对他下逐客令。 叶子落听出来了。 今夜,大概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于纪光发、青眉、小香、姜大朋、姜生、他,还有她,都是。 一大早,阴十七顶着两个黑眼圈开了房门,然后看到同样黑眼圈的叶子落,她取笑他 “国宝啊,不错,俩国宝,我们也算是有福同享,有圈同当了” 叶子落听不懂什么国宝,但阴十七能有取笑他的心情,至少说明昨夜里的不眠,她想通了一些事情。 揭过去了。 她不提,他也不再提。 至少在到燕京之前,谁也不会再提。 姜大朋连夜便派着衙役跟着叶子落回到万娇楼,万妈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子落与衙役也不可能跟她说些什么,但她自已看到小香断了尾指,自已也是想了一夜。 再想到每月这个时候离开三日的青眉,万妈妈不由多想了些,心一下子变得惶惶不得安,她不敢再多问,只让整个万娇楼里的人皆配合官差办案。 万娇楼里的人哪敢不配合 见是官差半夜进的万娇楼,近日谁又都知道姜大朋办的是三起服毒死亡的案件,纷纷自发联想,还不待衙役发话,个个便都表示愿意老老实实配合,绝不弄虚作假。 一早到万娇楼的姜大朋听到后,对此很是满意。 而后来听姜大朋说已知道杨立聪所爱慕的女子是谁后,姜生便转而加强追查青眉可能会去的地方。 因着时间紧,又是大半在夜里,姜生又查到什么有用的,倒是姜大朋以强硬手段,逼问出了三藏寺里两个收了青眉银子的和尚来。 姜大朋、姜生、叶子落三人统统在昨夜里阴十七临时住宿的房里坐下,成了一个临时的议事之地。 姜大朋道“那两个贪生怕死,又见有银子可拿的师父如实招了,说是自六年起,便突然来了一个” 阴十七惊道“六年前” 姜大朋并没有被阴十七突然打断话的恼意,反是喜气满面道 “没错就是六年前,而且还是一个女施主那两个师父说,那个女子就在三藏寺住了整整六年” 在那六年里,女子一直住在三藏寺里,起先是住在荒废的小院里,直到去年的八月,女子带来了另一个女子,说是要换个院子住,银子不计,但要舒适些,又清静不易被打扰的院子。 两个和尚一下子想到了寺里的禁闭室,那个小院很是僻静清幽,再回上那会寺里师父已许久未有人犯罪被关进去,所以两个和尚便动了心思。 后来两个女子便搬了进去,禁闭室也自从那个时候起,再没有犯错的和尚进去面壁已思过。 其中到底有什么乾坤,两个和尚不知道,只说真是神奇了。 原来的女子说,不会再有师父犯错了,还真就不再有了。 后到的女子是一个月来一次,每次只住三日。 原来的女子则是一直住着,她也很有钱。 而有钱便能让鬼推磨,原来女子在三藏寺里的日子,可谓过得十分舒坦顺心。 直到今日,未到晌午的时候,两个女子突然离开了,悄无声息的。 到午后两个和尚发现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阴十七道“这么说来,早在我赶到三藏寺之前,她们便离开了” 所以并非是她打草惊蛇,而是她们早在她到三藏寺前,便得到了消息 她前往三藏寺之前,确实在莲花客栈里特意向店小二打听过寺庙,那个时候客栈里的人谁都有可能听到。 那么会是谁 谁是那个在她与叶子落离开莲花客栈后,赶在她之前跑到三藏寺报的信 不对 时间对不上 姜大朋从两个和尚那里了解到的是,她们未到晌午便离开了,可那会她还未向店小二打听寺庙一事。 她是在用过午膳之后才问到寺庙,时间是在晌午过后,与未到晌午的时候严重不符。 阴十七突然意识到她们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得多。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也足够唱足一台戏了。 姜生问“你们说,两个女子一个可能是青眉,那么另一个呢可能是谁” 刚问完,姜生便看向沉思中的阴十七,姜大朋与叶子落也一样。 但叶子落也有猜到一个“会不会是王音” 阴十七抬眼看向叶子落,却没有开口。 姜生性急,见阴十七不说是,还是不是,他急声道 “不太可能吧高小原一家与王音一家早在六年前就搬离了揭北县,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早儿女成群了呢” 阴十七开口了,却是一叹 “我倒希望是这样。” 姜大生不作声,但听阴十七的语气,显然是赞同叶子落的猜想的。 姜生也是愣了“真有可能是王音为什么” 叶子落道“大概跟青眉一样,是为了报仇吧” 姜生怔着“报仇替谁报仇” 姜大生沉声接道“高小原。” 姜生啊了声“可、可高小原不是只是失踪么” 阴十七道“都六年过去了,你觉得失踪还能是失踪么” 失踪久了,也多半是死了。 姜生过了许久,低声道 “兴许兴许高小原与徐果只是发生了意外,撞到了头失忆了,这才没能回来吧” 失忆而造成忘却前尘,这种被动的失踪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太小,小到谁也骗不过谁。 可倘若原来在三藏寺住了六年的女子真是王音,那是不是说明,就是她把杨立聪活活溺亡 倘若是,她又是为什么会那样狠心杀了杨立聪 照着查杨立聪、高小原、王音这三人的生平,虽同是揭北县人,可却丝毫没有交叉点。 真要揪一个交叉点出来的话,那大概就是为了参加花月盛会,都住进了莲花客栈,都是为了传奇姻缘,都是为了娶得自已心爱的姑娘为妻。 可这样的交叉点并没有伤害,又或者,只是她还未知道那交集过的伤害 这样的疑问,在房里的其他三人,谁也答不出来。 姜大生道“这要等找到了王音,问问她,才能知道了。” 毕竟高小原十之已死,杨立聪也死了,青眉与王音一样不知所踪。 倘若能找到她们,或找到她们其中的一人,或兴就能解开这一个谜题了。 姜大朋烦燥地抓了抓脑袋上一夜未眠有些散了的发,有点被时间紧迫逼极了的气极败坏 “即便现在能确定那两个女子有九成九就是王音与青眉,可她们离开了三藏寺,到底会躲到哪里去,根本就无从查起” 谢谢机器猫的包的月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栈中人 阴十七道“姜大哥莫急,总会有头绪的,现在先将那两个女子就是王音与青眉确定下来再说。” 姜大朋傻愣愣问“怎么确定” 阴十七无语道“画像啊画好让那两个收了她们银子的师父认认” 姜大朋一噎,再说不出话来。 连姜生都觉得他的姐夫真是急糊涂了,不过他也好不哪里去,昨夜里直到这会也是没想到这一茬,还在这里想啊猜的,这样能一下子肯定下来的事情,他们居然没人想到。 真是丢脸丢到外祖家去了 后来叶子落来了,坐在小院里,听完阴十七自小香那里听到的真相后,他也问了小香同样的问题,可同样的也得不到小香的其他答案。 小香没再在厨房帮忙,她得了万妈妈的特许回了房歇息。 万妈妈一是怜惜小香没了尾指,二是怕小香满满是血的尾指沾染到菜食中去,会不吉利。 叶子落道“原来第五人不是青眉,你是怎么想到小香有异的” 阴十七道“出了杨府后,我也一直以为第五人该是青眉,可当你说到青眉会不会回去的时候,我想到了万娇楼,想到了万娇楼,我不禁想到了小香,想到了我们见到小香时,她的双手一直被她互拢着藏在袖里,那会我未曾想多,可经你那么一提醒,我突然想到了纪光发提起的那一截被砍下来的尾指。” 所以,她才让他赶紧回万娇楼来查证。 而结果,真被她料准了。 断了尾指的人不是青眉,而是小香。 再听到小香隐藏了一年的真相,叶子落不由想到了纪光发,想到了纪光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救回来的青眉 “纪光发绝对不会想到,他最想保护的人,一直在他心尖上的人,原来是想取他性命的人。” 阴十七也想过这个问题“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纪光发那边就算了,先不要告诉他,我怕一告诉他,无需到明日夜里,他便得服毒自杀了。” 叶子落点头“嗯,先不说了,那小香说出来的事情” 阴十七道“你跑一趟三藏寺吧,告诉姜大哥小香的事情,让他派来人手过来,一是看守,二是护着,小香这边不能出事,无论谁是第四人,谁是第五人,即已知道了目标,那我们就不能让活生生的人命在我们眼前死去。” 叶子落没有异义,可他再跑了一趟三藏寺,留阴十七一个人在万娇楼,他不放心。 临走时,叶子落很是犹豫 “十七,要不我让外边的叶家人去跑一下腿” 阴十七打断叶子落的犹豫,对他温柔一笑 “有他们守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我也不是纸做的,过去五年,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姜大哥不认得他们,必然也不会轻信了他们,时间紧迫,容不得再细细磨蹭证实,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叶子落走了,阴十七坐着坐着,眼皮子一直下,很快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满头大汗,满眼惊慌。 叶子落已回来有一刻钟,回来时看到阴十七趴在石桌上睡着,便向万妈妈要了后院一间干净的房间。 将阴十七抱进房里床榻上睡着后,叶子落便一直守在床边。 所以她自噩梦中惊醒,浑身发着冷汗,满面惊慌地发怔,他全收进了眼里。 叶子落轻声地问“十七,是不是做噩梦了” 阴十七发怔了许久,方缓缓醒过神来,她转过脸,看着一脸担心的叶子落,木然地说着 “子落,我做噩梦了” 叶子落心疼地看着阴十七,伸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柔声道 “没事,不过是梦,醒了就没事了。” 阴十七摇头“不,我很害怕,我一直在跑,一直在喊,可他不理我” 叶子落问“谁” 阴十七垂下眼帘“展大哥是展大哥” 梦中的展颜,陌生得让她害怕。 可究竟梦到了什么,她一醒便都忘了。 只记得那种心悸的害怕,痛到让她的心一阵阵绞疼的感觉,那种痛清晰得就像是她记忆中的一部分,曾经被掩埋,今夜却化做梦硬生生地剖开。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低着头,垂着的眼帘慢慢又溢出泪水,滑落脸颊滴在他刚刚为她擦过眼泪,刚刚放下来的手的手背上。 没有再抬手,叶子落定定地瞧着这样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的阴十七,薄唇慢慢抿紧,温润的俊容渐渐覆上一层寒霜。 阴十七慢慢依偎进叶子落的胸膛,眼泪湿了他胸前一片 “子落,我是不是爱上展颜了” 不是喜欢,不再只是喜欢,而是爱,爱上了是不是 叶子落将阴十七抱得更紧,双臂慢慢地越收越紧,将她整个瘦弱的身子全部揽入他的怀里 “小姐,从前我有没有说过阴家与司家是死敌” 说过的。 阴十七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她选择了什么也不说,她慢慢闭了双眼,一颗晶莹的泪珠即刻滑落。 叶子落几近于无地叹了口气,低声再道 “那我从前有没有说过,展颜很可能就是司家人” 没有明着说过,但有这个意思。 阴十七自已也想过了,要不然展颜怎么会选择不告而别,怎么会明明是同路,却不与她同行 他没明确说过,可她想到了,也想过了。 默默地从叶子落怀里退出,阴十七重新在床榻上躺下,背着身 “我想睡了,子落,你也去睡吧,不用守着我,不用。” 最后的不用很是坚定,这是她在对他下逐客令。 叶子落听出来了。 今夜,大概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于纪光发、青眉、小香、姜大朋、姜生、他,还有她,都是。 一大早,阴十七顶着两个黑眼圈开了房门,然后看到同样黑眼圈的叶子落,她取笑他 “国宝啊,不错,俩国宝,我们也算是有福同享,有圈同当了” 叶子落听不懂什么国宝,但阴十七能有取笑他的心情,至少说明昨夜里的不眠,她想通了一些事情。 揭过去了。 她不提,他也不再提。 至少在到燕京之前,谁也不会再提。 姜大朋连夜便派着衙役跟着叶子落回到万娇楼,万妈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子落与衙役也不可能跟她说些什么,但她自已看到小香断了尾指,自已也是想了一夜。 再想到每月这个时候离开三日的青眉,万妈妈不由多想了些,心一下子变得惶惶不得安,她不敢再多问,只让整个万娇楼里的人皆配合官差办案。 万娇楼里的人哪敢不配合 见是官差半夜进的万娇楼,近日谁又都知道姜大朋办的是三起服毒死亡的案件,纷纷自发联想,还不待衙役发话,个个便都表示愿意老老实实配合,绝不弄虚作假。 一早到万娇楼的姜大朋听到后,对此很是满意。 而后来听姜大朋说已知道杨立聪所爱慕的女子是谁后,姜生便转而加强追查青眉可能会去的地方。 因着时间紧,又是大半在夜里,姜生又查到什么有用的,倒是姜大朋以强硬手段,逼问出了三藏寺里两个收了青眉银子的和尚来。 姜大朋、姜生、叶子落三人统统在昨夜里阴十七临时住宿的房里坐下,成了一个临时的议事之地。 姜大朋道“那两个贪生怕死,又见有银子可拿的师父如实招了,说是自六年起,便突然来了一个” 阴十七惊道“六年前” 姜大朋并没有被阴十七突然打断话的恼意,反是喜气满面道 “没错就是六年前,而且还是一个女施主那两个师父说,那个女子就在三藏寺住了整整六年” 在那六年里,女子一直住在三藏寺里,起先是住在荒废的小院里,直到去年的八月,女子带来了另一个女子,说是要换个院子住,银子不计,但要舒适些,又清静不易被打扰的院子。 两个和尚一下子想到了寺里的禁闭室,那个小院很是僻静清幽,再回上那会寺里师父已许久未有人犯罪被关进去,所以两个和尚便动了心思。 后来两个女子便搬了进去,禁闭室也自从那个时候起,再没有犯错的和尚进去面壁已思过。 其中到底有什么乾坤,两个和尚不知道,只说真是神奇了。 原来的女子说,不会再有师父犯错了,还真就不再有了。 后到的女子是一个月来一次,每次只住三日。 原来的女子则是一直住着,她也很有钱。 而有钱便能让鬼推磨,原来女子在三藏寺里的日子,可谓过得十分舒坦顺心。 直到今日,未到晌午的时候,两个女子突然离开了,悄无声息的。 到午后两个和尚发现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阴十七道“这么说来,早在我赶到三藏寺之前,她们便离开了” 所以并非是她打草惊蛇,而是她们早在她到三藏寺前,便得到了消息 她前往三藏寺之前,确实在莲花客栈里特意向店小二打听过寺庙,那个时候客栈里的人谁都有可能听到。 那么会是谁 谁是那个在她与叶子落离开莲花客栈后,赶在她之前跑到三藏寺报的信 不对 时间对不上 姜大朋从两个和尚那里了解到的是,她们未到晌午便离开了,可那会她还未向店小二打听寺庙一事。 她是在用过午膳之后才问到寺庙,时间是在晌午过后,与未到晌午的时候严重不符。 阴十七突然意识到她们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得多。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也足够唱足一台戏了。 姜生问“你们说,两个女子一个可能是青眉,那么另一个呢可能是谁” 刚问完,姜生便看向沉思中的阴十七,姜大朋与叶子落也一样。 但叶子落也有猜到一个“会不会是王音” 阴十七抬眼看向叶子落,却没有开口。 姜生性急,见阴十七不说是,还是不是,他急声道 “不太可能吧高小原一家与王音一家早在六年前就搬离了揭北县,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早儿女成群了呢” 阴十七开口了,却是一叹 “我倒希望是这样。” 姜大生不作声,但听阴十七的语气,显然是赞同叶子落的猜想的。 姜生也是愣了“真有可能是王音为什么” 叶子落道“大概跟青眉一样,是为了报仇吧” 姜生怔着“报仇替谁报仇” 姜大生沉声接道“高小原。” 姜生啊了声“可、可高小原不是只是失踪么” 阴十七道“都六年过去了,你觉得失踪还能是失踪么” 失踪久了,也多半是死了。 姜生过了许久,低声道 “兴许兴许高小原与徐果只是发生了意外,撞到了头失忆了,这才没能回来吧” 失忆而造成忘却前尘,这种被动的失踪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太小,小到谁也骗不过谁。 可倘若原来在三藏寺住了六年的女子真是王音,那是不是说明,就是她把杨立聪活活溺亡 倘若是,她又是为什么会那样狠心杀了杨立聪 照着查杨立聪、高小原、王音这三人的生平,虽同是揭北县人,可却丝毫没有交叉点。 真要揪一个交叉点出来的话,那大概就是为了参加花月盛会,都住进了莲花客栈,都是为了传奇姻缘,都是为了娶得自已心爱的姑娘为妻。 可这样的交叉点并没有伤害,又或者,只是她还未知道那交集过的伤害 这样的疑问,在房里的其他三人,谁也答不出来。 姜大生道“这要等找到了王音,问问她,才能知道了。” 毕竟高小原十之已死,杨立聪也死了,青眉与王音一样不知所踪。 倘若能找到她们,或找到她们其中的一人,或兴就能解开这一个谜题了。 姜大朋烦燥地抓了抓脑袋上一夜未眠有些散了的发,有点被时间紧迫逼极了的气极败坏 “即便现在能确定那两个女子有九成九就是王音与青眉,可她们离开了三藏寺,到底会躲到哪里去,根本就无从查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暗眼线 徐莲花道“这些都是后来王音的丫寰告诉我的,她就守在客房外,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听到了,她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深河早没了动静,平静得就像什么也从未发生过” 而王音,那个胆大妄为到自毁名声,不惜下药献身的女子却自此像是着了魔般。百度搜索"",免费看 徐莲花知道内情,却也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她悄悄送走王音主仆,努力镇定下来。 后来连着几日,也没见到高小原的尸体浮上来,或者在哪里听到深河有什么浮尸,徐莲花便不由地想,或许高小原没死。 阴十七疑道“高小原果真落了水,且没浮尸,可他本身不会水,那会是谁王音” 接到阴十七看过来的满眼疑惑,徐莲花轻摇了摇头 “后来王音再来,是在花月盛会之后,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着实不知,但王音就好像失忆了一般,就像她从来未单独与高小原同在一房一样,刚见到我时,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对我的熟悉,连身边的丫寰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叶子落道“失忆换了贴身丫寰看来自高小原失踪后到高家人与王音再找上莲花客栈的那一段时间,王音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莲花道“那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任我怎么旁敲侧击,或私下去打探,就是没能的探出半点来,后来又发生王音突然发出诡笑的事情,我更是怕得自此不敢再插手此事” 阴十七却是不认同“或许王音是装的也不一定,至于原来的丫寰毕竟是王音间接逼得不会水的高小原跳窗落河,倘若高小原无事,王音的声名大概也保不住,倘若高小原不幸溺亡,那丫寰就是王音间接谋害高小原的证人,左右这个丫寰是再留不得,所以王音再出现时换了个新的丫寰,这不奇怪。” 至于诡笑一事,阴十七还是再次问了下徐莲花 “老板娘,不是不信你,而是这混着高小原声音笑出来的诡笑声实在匪夷所思,你确定当时你真的没有听错” 徐莲花本是深信自已没有听错,可一再听着阴十七对她的质疑,她不禁也细细想了起来 “真没有听错,要是能找到王音当时身边刚换的丫寰,她可以证实我没有听错” 阴十七突然抓住了什么“等等” 被截断话的徐莲花看着阴十七,如阴十七所愿断了后面的话。 叶子落也看向阴十七,他想,她该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片刻,阴十七身子前倾,眼里泛着闪亮的光芒,漂亮得让旁观的叶子落一窒,徐莲花也被阴十七这样明亮的眸光给吓了一跳 “怎、怎怎么了” 阴十七问“当时王音新换的丫寰是不是很高大” 徐莲花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将记忆中的那抹身影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 阴十七又问“你没有没看到那丫寰的脸” 徐莲花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可她发现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出那个新换丫寰的脸,她惊讶地摇了摇头 “我、我居然想不起来” 叶子落问“十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觉得那个新换的丫寰有异” 叶子落问到了重点,阴十七点头 “老板娘当时没有看到新丫寰的脸,那是因为新丫寰有意避开了老板娘的双眼,而老板娘完全没有感觉,因为当时王音与新丫寰是早就设计好的,王音设计了老板娘” 徐莲花听着发怔,她还是没能听出点什么来 “设计我为什么” 阴十七还未开口,叶子落已然试着道 “因为王音需要一个拿捏住徐杨兄弟的弱点,而老板娘就是这个弱点” 说完,叶子落看着阴十七。 徐莲花则是完全呆掉了。 她想不通怎么牵扯到她弟弟身上去了 阴十七冲叶子落点下头,转对呆着的徐莲花解释道 “就像徐明珲对你的报恩一样,你促成徐明珲与徐欢的姻缘是恩情,无论是弱点,还是其他,只要是能控制住人的东西,那就是好把柄” 徐莲花消化了好久,方回了点神抓住些微重点道 “你的意思是,我对徐明珲、徐欢的恩情,是徐明珲这些年来帮我摆平莲花客栈麻烦的把柄,而我也成了王音拿捏住小杨的把柄” 阴十七看着好不容易理清点思路的徐莲花点了下头。 徐莲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她的心很难受,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胸口上 “那、那小杨” 叶子落这会也完全明白过来。 徐莲花是徐明珲这些年放在揭北县明面上的眼线,一方面是徐明珲替徐莲花摆平一些麻烦,诸如命案之类的外泄麻烦,另一方面是徐莲花也帮着徐明珲关注着当年高小原失踪的事情。 毕竟是因着徐明珲与徐欢两人,高小原方会住进莲花客栈,也才会导致了自此下落不明。 而徐杨则是王音一直放在徐莲花身边,放在莲花客栈里的一条深藏地底的线,也就是阴十七先前所说的暗底里的另一个眼线。 听完叶子落分析完徐莲花与徐杨各自的明暗两条线,阴十七点头 “没错,这就是我推想出来的结论,老板娘” 徐莲花失魂落魄地承认了叶子落方才对她与徐明珲的分析没有半点错,至于对徐杨是王音暗下的眼线,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会乍听更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得了,她双眸开始茫然。 王音利用原本就是徐莲花贪图好处才帮她悄然进入高小原客房的原因,再后来高小原失踪,生死不明,她更是以高小原混合的诡笑声来激发徐莲花这个愧疚的心理,继而将恐慌激发扩大到最顶端。 徐莲花精神上一受不住,便很容易崩溃。 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徐莲花唯一的弟弟,再加上后来文园病故,徐杨更是成了徐莲花唯一的依靠,徐莲花的事情,他不可能不上心。 那么在这个时候,王音只要将高小原一事添油加醋,又将有徐莲花贪图生意红火而助她的那一段无限扩大,令徐杨以为只要她往官府一报官,徐莲花便得吃上官司。 在王音不怕惹上官非的情况下,家中有金山银山的王音无疑是将徐杨这个庄稼小伙彻底踩在脚下,任其拿捏,何况这其中还牵扯了徐莲花,徐杨的沦陷几乎毫无悬念。 徐莲花道“小杨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王音要是真告了官,那就让她去告啊,何况徐莲花并不相信她真会去告官 叶子落道“也不怪徐杨兄弟糊涂,这也是他护姐心切,才那般容易被王音利用了。” 阴十七没有再想关于徐杨的事情,她想着那个高大的丫寰最大的可能就是高小原,可毕竟只是她的猜测,徐莲花又未曾见过新换丫寰的样貌,即便真有把握,大概也只是九成。 徐莲花也不大肯定“高小原是不会水的,当时王音与原来的丫寰又是被吓呆了,根本就没人下河去救高小原上来,河面又是没动静,何况那会高小原还中了药” 阴十七道“所以我觉得那时客房里的新丫寰大概真是高小原,但那会的高小原应当有些异常,我是指这里有些异常。” 阴十七抬手指了指脑袋。 徐莲花小嘴微张“傻了” 叶子落问徐莲花“当时你与那新换的丫寰接触多不多即便记不清其样貌,那举止可还记得” 徐莲花回忆了下“好像是有一点点僵硬,好像不太自然,不过我也不敢肯定,毕竟当时我不太注意新换的丫寰,我全部精力都放在观察王音身上了,又过了六个年头,实在有些记不大清了” 阴十七却是直接道“那不必想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王音、青眉她们。” 徐莲花急问“那我家小杨呢” 叶子落安抚道“别急,只要找到王音、青眉所在的地方,那里必然也能找到徐杨兄弟。” 徐莲花听后看向阴十七,见阴十七冲她点头,她方安下心来,还以为阴十七、叶子落不管她家小杨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阴十七想起徐莲花之前急匆匆出去,却又很快回来的事情 “老板娘,之前你急着出去,是找人去给徐明珲捎信” 徐莲花没想到连这一点,阴十七都猜出来了,事到如今,她也不再隐瞒 “原本是的,后来想想又冷静了下来,所以什么也没做便回来了说起这个,先前你曾问过可有人送那个四方木盒进你客房,我是有见到过一个身形不怎么高大的人从你房里出来,那会我见那人打装古怪,又是斗篷又是兜帽的,将全身上下包个严严实实,我以为是贼便想喊,不想被小杨拉住,及时捂住了嘴,后来小杨跟我说,不要别管闲事” 现今想起来,徐莲花才明白过来徐杨为什么不让她喊出声去。 那一声喊出去,指不定她还会给徐杨带去多少麻烦,毕竟徐杨能看到不惊不慌,不难想出那人大概也少不了徐杨的接应,才能在客栈那么多双眼皮底下悄悄上了二楼,还进了阴十七的客房。 徐莲花想着,不禁一阵后怕,整个人不禁又发起怔来。 阴十七与叶子落没有理会徐莲花,两人都在想着这个被徐杨接应进莲花客栈里的人,是王音还是青眉,这两个女子到底是谁有不错的身手 先知道一些,真正碰到了也好早做防备。 可惜听认得王音与青眉的人的形容,两人的身高体形都是差不多,长得也都十分美貌。 发了一会儿怔,徐莲花才反应过来应该跟阴十七道个歉 “对不起,当时我答应了小杨不说” 阴十七摆手“没关系,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都会过去的。” 徐莲花心里还是最着急徐杨的下落,就怕再晚些,徐杨会有性命之忧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小杨啊我让客栈里仅有的几个人都出去找了,可这都大半天了,也没个消息,又听你们说的意思,这案子是到最后的阶段了,要是王音要杀了小杨灭口,那可怎么办啊” 阴十七正在想着哪里是王音、青眉、徐杨,还有那个很有可能就是高小原的新换丫寰,这四人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听到徐莲花这般焦心,只好出声慰道 “老板娘放心,王音、青眉两人的手上虽沾有人命,但目前而言,她们杀的人都是有起因的” 正专心听着阴十七说话的徐莲花见阴十七突然没了声响,不禁问道 “她们杀人是有起因的,所以她们不会滥杀无辜对不对” 阴十七还是没有作声。 她像是突然入了定的老僧,一动不动,半声不吭的。 叶子落太熟悉这种情况,替阴十七回道 “没错,十七就是这个意思,她现在正在努力想徐杨大哥最有可能去的地方,老板娘不要再出声打扰,让十七好好理个清楚。” 听到阴十七是在想徐杨的去处,徐莲花即刻很乖巧听话地安静了,只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冥思中阴十七。 叶子落也好不哪儿去,他也是有点焦急。 怎么说都是人命,一个弄不好赶过去晚了点,可能就是三条人命。 哦不,再加上失踪了六年很有可能还活着的高小原的那个新换丫寰,应该是四条人命。 可他也有点想不通,倘若高小原安然无恙,那王音到底是为了什么还要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王音先是对杨立聪下药,再是将药性必作无力反抗,将其活活溺亡,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杨立聪曾经对王音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叶子落抬眼看向阴十七。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她一定也是在想这些问题,一定是在理清这些看似无关,实则丝丝相连缕缕相缠的线索。 青眉会想逼杀姚君、逍遥子、林涯、纪光发,甚至切下小香尾指,是因着五人对杨立聪的见死不救。 那么王音呢 又是为什么要杀了杨立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牌位前 正如叶子落所料,阴十七也在想着王音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杨立聪。 按理说,高小原是六年前失踪的人,不管他是真的假的,他都是一个失踪的人,也就是他不可能大摇大摆地生活在阳光底下。 倘若高小原不是在阴暗的角落里活着,他便得借助一个身份,而那个身份显然就是王音身边新换的那个丫寰。 一般高门大户里的丫寰会有两种,一种是府里的家生子,一种是自牙婆手里买来的丫头。 家生子好查,牙婆手里贩卖的丫头可就不好查了。 来源复杂,几经辗转,多数不知早被卖过几手,大都是不晓事的小女孩儿。 可现在不管如何,已没多少时间可供她去一点一点查探那新丫寰的来历,以便证实新丫寰的真假,继而摸出是否真是高小原的真相。 当务之急,得找到王音、青眉最可能去的地方。 这个问题,她问过小香。 可小香并不愿多说,也是说不出什么来。 青眉因着一年前小香对杨立聪的见死不救,即使明知那时小香便是现身去救,单凭小香一个人,大概也救不回杨立聪,指不定还会同样没了性命。 但一个女子执拗起来,特别死的那个人还是她许了终生的良人,所有的道理在她眼里已然无足轻举,只要是她认定的,无论是歪理还是正理,那便是道理。 所以对于小香,青眉是有怨,怨到切了小香的尾指,也想要了小香的命,她不可能也不会说更多的事情让小香知道。 从青眉每个月消失三日却从不带小香同往这一点上,阴十七便知道小香确实没有说谎。 当然大概小香便是知道,以小香对青眉的愧疚,也不会对她明言。 阴十七望向窗外的青石街面。 到底哪个地方才是王音、青眉共同一定会去的地方 杨立聪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惜一年前杨立聪被害,杨员外一怒之下,以护主不力之由将杨立聪身边的贴身小厮给远远发卖去,现今不知去向,她便是想通过那小厮问一些蛛丝马迹,也是问不到了。 阴十七突然道“小香说,她们最后都会死这个她们应当就是指王音与青眉,你们觉得她们会选择在哪个地方作为她们的墓冢或者该说,青眉会把王音带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再设计杀了王音” 徐莲花听得心惊胆颤的,她只满耳听到“最后都会死”五个字,阴十七抛出的问题,她根本就无法去想。 只觉得整个脑子乱成一堆桨糊,她什么也想不出来,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徐杨在她跟前认错,委屈且小声地喊她姐的模样。 泪自徐莲花脸上滑落,她蓦地起身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去找小杨不管小杨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 说着,徐莲花已疯狂地跑出客栈大门。 叶子落起身追了两步,见徐莲花的身影很快在外面街道消失,他回头看阴十七 “十七” 阴十七道“老板娘不会有事的,无论是王音还是青眉,她们的目标都不是老板娘,徐杨大哥没有消息,老板娘干坐在这里等会疯的,让她出去找找也好。” 叶子落没有走回阴十七那一桌,他就近一桌坐了下来 “青眉为了杨立聪连续逼杀了三条人命,她很爱杨立聪” 阴十七突然站起身,目光如狼看到猎物般,欣喜地盯着叶子落 “子落你实在太聪明了” 莫名被打断的叶子落有种天上掉陷饼的感觉,他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话,怎么就突然就被赞太聪明了 阴十七往客栈大门走“子落,把大门关上,我们去一个地方” 自莲花客栈出发,阴十七便带着他一路风风火火往斋善堂赶,阴十七的意思他明白了,可这斋善堂不到初一、十五是不会开门的。 叶子落望着眼前大门紧闭的斋善堂“十七,今日才初十,斋善堂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大门都锁得好好的。” 阴十七不以为然“就因为不是初一或十五,斋善堂里没有人,这才方便某些人办事。”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你是说” 阴十七点头。 青眉很爱杨立聪,为替他报仇,她不惜绞尽脑汁准备了一年,从难以弄到的鹤顶红,到利用人性弱点逼死者不得不就范,她可谓机关算尽,也做得毫无痕迹。 倘若不是那个四方木盒,她不会想到真正漏网之鱼的小香,更不会自小香口中了解到那么一个令人唏嘘的真相。 小香说得没错,青眉与王音最后都会死。 王音杀了杨立聪,青眉即能计划逼死五个见死不救的旁观者,那又怎么会放过真正的凶手王音 青眉会杀了王音,替杨立聪真真正正地报仇。 而王音最后的身杀之地,无疑没什么地方能比斋善堂这个地方更合适的了。 斋善堂是杨员外为了杨立聪而修建的,堂里供着杨立聪的牌位,青眉一定会将王音引到杨立聪牌位前,让王音死在杨立聪面前,让杨立聪亲眼看着她为他报了仇。 大门外的铜锁早没了,大门是自里面闩紧的了。 本来这也难不倒叶子落,他只需几脚踹开,断了大门内的粗木闩,两人便能大摇大摆地自大门进去。 可几脚踹下去难免有动静,阴十七觉得还是轻缓行事为好。 斋善堂是座独立的建筑体,两层,左右无靠,与莲花客栈客房窗台下一样,后靠着深河,前面便是大门。 大门不能动,叶子落找了一处侧面的窗台撬了,两人爬窗而入。 进入斋善堂后,阴十七在楼梯口仔细听了听动静,确定确实有人在楼上之后,她压低声音与叶子落道 “上面大概会有四个人,王音、青眉、新丫寰、徐杨,待会我们上去后见机行事,你也不用全然顾着我,我会护着自已的,你主要注意一下王音与青眉,她们俩到底哪一个才是有好身手的那一个,然后找机会制住” 叶子落点头,表示明白。 上了楼梯之后,便可看到一条长长的楼道,楼道一面向外街面,一面是整排的房间,共有三间。 叶子落轻功好,先去探了一回,回来便指了指最里的那一间。 阴十七点头。 两人悄悄来到最里房间的门外,开始贴耳。 贴了一会儿,阴十七钻透窗纱往里瞧,叶子落也一样。 先一会儿只听到一个柔媚无骨的声音在说话,透过钻出来的窗纱小洞往房里看时,阴十七看到了一个背着身,手里拿着一把刀子的女子,她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女子发出来的。 房里确实有四个人,其中除了徐杨是阴十七与叶子落认得的人,其他三个人都不认得。 不过新丫寰很好辨认,高大,呆痴。 阴十七扫了一眼新丫寰的粗胳膊粗腿,与高大的身躯,还有那张粗犷却不失俊朗的面容,她可以确定,这人即便不是高小原,也绝对是个男子。 六年前的人难道眼睛都有问题么 怎么这样明显男扮女装的人都没谁认出来 连徐莲花也没有。 叶子落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轻扯了下阴十七,向她表达传达着新丫寰应该就是高小原的信息。 阴十七轻轻点下头,然后两人继续贴耳偷看。 房里四个人有三个人被绑在圈椅里,绑得严严实实,仅有背着身的女子站着,她站在一个样貌甜美的女子面前,将刀子轻轻搁在甜美女子颈脖上 “你说,为什么要杀了立聪当初他是无意中让那个傻子落水的他不是故意的何况傻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你说你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立聪的一次过失而狠下毒手” 听这话,阴十七与叶子落明白了。 叶子落也不必费心去猜什么谁是有身手的那个人了。 摆在眼前的事实,这执刀子的女子就是个功夫底子的,且她就是青眉,而被绑了的甜美女子应当就是王音了。 王音听着青眉的质问,冷笑道 “不过是无意中呵呵呵是啊杨立聪是无意的,可他那该死的小厮却是故意的你知道杨立聪急匆匆走后,那小厮不但不救被杨立聪无意中推下水的小原哥哥,他还落井下石,用竹杆一下又一下地推着努力不想下沉的小原哥哥” 青眉嘶声大喊“那也是小厮作的恶你为什么不去杀了他而是将罪名推给立聪置立聪于死地” 王音哼道“那小厮我自已不会放过他被杨员外发卖外地之后,我便让人找到了他,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王音问青眉的这一句,她脸上笑得很甜,甜美得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 青眉怔怔地看着这样的王音,脸上的愤怒渐渐消褪 “你你做了什么” 王音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让五个人骑着马儿分五个方向,用力将那小厮撕成五个部分而已。” 王音脸上仍带着甜美的笑容,声音清清淡淡,好似将一个人活生生的五马分尸,不过是将一棵白菜撕成五瓣一样。 看着青眉脸色煞白,王音看了眼被绑得很结实的手脚,浅笑着 “你到底还是心软了些,五个旁观者不过才逼杀了三个,剩下的纪光发与小香,你是心软了是不是” 青眉下意识地看向房里香案上供着香火的杨立聪的牌位,厉声否认道 “我没有” 王音没有揭穿青眉的脆弱,反而说起了上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先杀了杨立聪,而不是先杀那个小厮” 青眉听到良人的名字,脸上的愤怒再次浮现 “你那是连坐之罪” 王音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的,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没错,就是连坐他杨立聪身为主子,却没有管好自已的仆人,小原哥哥又是因为他才再次落的水,他纵然有再急的事情,也不该在没有将小原哥哥救上岸之前就走人” 这一点,阴十七同意。 这样做,杨立聪确实混帐了。 青眉道“立聪没有不管,他是有让小厮去救高小原的” 王音反问道“那小厮有救么” 青眉不作声了。 王音继续道“倘若不是我及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原哥哥,倘若不是小原哥哥命大,你以为现今小原哥哥还会坐在这里好好的么” 青眉顺着王音的视线看向同样被她绑了起来的做丫寰打扮的高小原,她无法反驳王音的话,声音放低道 “既然你已经救回了高小原,真正作恶的人又是小厮,你为什么就非得取立聪的性命呢” 青眉声音低低的,含着泣声,脸上又滑落两行清泪。 看着这样的青眉,王音突然想起自已也是这样爱着高小原,可惜高小原却不爱自已,而杨立聪是爱着青眉的,青眉虽失去了杨立聪,可在这一点上,青眉比她要幸福得多。 没了再多言的兴致,王音直接道 “杨立聪识人不清,养了一条没有人性会乱咬人的狗,这就是他的罪名,我杀了他的罪名” 听着房里王音铿锵有力地说着杀杨立聪的理由,阴十七轻轻放在门上的手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幸在没闹出什么动静来,阴十七看着房里的人没察觉,提起来的心方慢慢放回原位。 叶子落听着王音这样狠毒的话,他不苟同王音这种连坐的杀人想法。 房里的青眉显然也不苟同“即便是识人不清,那也罪不至死啊” 王音却是听不进去,她的心早在六年前亲眼目睹高小原被她逼得跳窗落河的那一刻起,便已由鲜红的颜色慢慢化成黑色 “姚君、逍遥子、林涯、纪光发、小香,他们五个人在一年前八月初十的夜里,明明看到我的时候,杨立聪不过是昏迷,还醒过来挣扎过,他们只要联合起来,要救杨立聪还是有机会的,可他们却放过了可以阻止我杀了杨立聪的机会他们一个个选择了默视自保连明明知道你有多爱杨立聪的你的丫寰小香也是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爱毁灭 青眉最后自杀了。 将那一把啐有毒药的刀子像插入王音心口一样,插入自已的心口。 临死,青眉绻缩在地上,与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一样冰冷,她求阴十七 “你告诉光发,我原谅他了还有小香,我也不怪她了都不怪了让光发原谅我,原谅我骗了他这么久我也曾想过想过当他的妻子的” 就像小香所说的,最后她们都会死。 王音、青眉两人造就了跨越六个年头的三个不同案件,失踪案死了徐果,溺亡案死了杨立聪,服毒案死了姚君、逍遥子、林涯,共计死了五个人,最后身为凶手的她们没有受到国法制裁,却同样以死恕罪。 阴十七叹道“因为爱,就害了这么多人,值得么能心安么”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没有说话。 其实他想说,在两个人的爱情里,从来就没有值不值的问题,只要对方安好,那便能心安。 可他终归只是在心里想想,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想,终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只是隐隐的,他又希望,她永远不要明白才好。 叶子落道“青眉是有机会杀高小原的,可她却没有,她那么跟临死的王音说,不过是为了气气王音,她从始自终就没打算真要杀了高小原。” 青眉身手很好,即便有叶子落在场,叶子落能有机会阻止她动手杀高小原,可她却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在说清楚六年来的爱恨情仇之后,她将刀子移离了徐杨的颈脖,反手刺入自已的心口。 毫无犹豫,毫不手软。 大概青眉想死,已经想了很久。 正如她自已所说的那样,她想去下去见死去的杨立聪,重新陪在他身边。 姜大朋、姜生带着衙役将斋善堂现场做了一番处理后,没死的徐杨与高小原被衙役抬的抬,扶的扶,早离开了斋善堂。 徐杨有闻讯赶来的徐莲花照顾,高小原家人不知迁移何处,官差一时半会通知不到,只好将呆痴的高小原先带回了揭北县衙,再行寻找其家人来认领。 王音与青眉逐渐僵硬的尸体也被姜大朋让衙役搬回衙门,做尸检,做结案陈词各忙各的,很快原本满满是人的斋善堂便空了。 阴十七看着青眉死的地方,那里还有青眉将刀子刺入自已心口时喷洒出来的血迹 “青眉最终放过高小原,那是因为青眉明白,高小原虽是一切祸端的根源,但其实高小原最错的地方不过是爱错了一个人,真正祸端的开始是由王音造就的,高小原不过也是在王音那形同毁灭的爱里成了最早被牺牲的人。” 以爱之名,行毁灭之事,这样的爱太极端。 遇到高小原,爱上高小原,大概是王音这一辈子的不幸。 与王音青梅竹马,被王音不顾一切爱上,又何尝不是高小原这一辈子最大的灾难。 叶子落道“其实青眉并不像王音那样,完全没了心。” 王音没了心,黑化了整颗心泯灭了人性,她可以像掰白菜一样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五马分尸。 青眉还有心,即便逼杀了姚君三人,但最后的两个旁观目击者,正如王音所言,她终究是心软了。 她放过了纪光发,放过了小香,也放过了高小原。 叶子落跟着姜大朋回揭北县衙,述说案情经过,阴十七先回万娇楼见了小香,再到纪光发家。 纪光发见到阴十七的时候,有点讶异 “你不是在查案子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还有什么想从我这里探听的你不必再费口舌,我是什么也不会多说的” 纪光发对于生死的固执,真让阴十七难以言喻,难道爱情真的能让人发疯发狂到已身生死不顾 她走进正屋坐下,一瞬不瞬地盯着纪光发。 直到纪光发皱起了眉头,想再次口出恶言,阴十七方道 “我确实不需要再费口舌,纪光发,青眉死了。” 听着阴十七说完所有案件的起始与结局,说着青眉就是逼杀姚君三人的凶手的时候,纪光发出乎意料的冷静。 阴十七淡淡道“其实你早就有所猜疑了吧因为你手中根本就没有鹤顶红,青眉只是将小香的断尾指交给你,她并没有将置人于死地的鹤顶红一并给你,她没有想要你死,从来就没有,对吧” 所以她与叶子落、姜大朋、姜生,及所有衙役翻遍了纪光发家里里外外,也没有找到那个装着鹤顶红的白瓷黑梅小瓶。 在阴十七一字一句地揭开真相后,纪光发力持冷静的神色开始龟裂,他将整张脸埋进双手,泪很快自指缝间流出来 “我不想青眉死从来就不想即便是我死,我也只想她好好活着她活得太苦太累我知道她不想杀人的,只是她太爱杨立聪她只是一时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她不是没有人性她是有心的” 纪光发之前那般激烈,即便有猜疑,他也不敢冒险,所以他是真的为了青眉的安危焦急,是真的在那个瞬间怨恨取了他字条的阴十七与叶子落。 那个时候,纪光发大概还抱着凶手并非青眉的希望,紧紧抱着,他不敢去想倘若凶手真是青眉,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只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一切尘埃落定,容不得谁不接受。 阴十七起身,看着因彻底失去心爱姑娘而痛彻心扉,在圈椅中缩成一团泣不成声的纪光发 “青眉说,她不怪你了,原谅你了,她让你代她好好活着,好好代她照顾她视若亲妹的小香,这是她临死前唯一对你的期望。” 说完,阴十七便离开了纪光发的家,连同让守在纪光发家的衙役撤了。 这是她的意思,也是通过姜大朋同意的。 纪光发不过是原来的受害者,凶手死了,已然没必要再守着他。 往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日夜,倘若纪光发真想死,那谁守着也没用。 所以她对纪光发说了谎,以青眉之名,对他对小香都说了谎。 她对于小香说青眉说,她也想过要当纪光发的妻子的,只是如今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她让你好好活着,替她报答纪光发对她的深情,她没有做到的事情,请你替她做到。 三个案件都破了,没有等揭北县衙将这三个跨越六年时间的案子结案,也没有等姜大朋、姜生给两人送行,阴十七与叶子落一辆马车很快出了揭北县。 马车里,阴十七撩开布帘与坐在车驾上赶车的叶子落道 “你说我这样撒谎,地下有知的青眉会不会怪我啊” 叶子落抿笑道“不会的,青眉姑娘一定知道你对纪光发与小香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让纪光发与小香能在她死后,一起好好活下去,她不会怪你的,她只会感谢你。” 小香作为丫寰陪伴了青眉那么多年,不是没有感情的,或许青眉早就将小香当做亲妹妹看待了。 纪光发对青眉一往情深,难保他不会在青眉死后随青眉而去。 阴十七那样各自一说,都是以青眉的名义留下遗言,以小香对青眉的愧疚,及纪光发对青眉的深情,两人是不会不管青眉临死意愿的。 后来,纪光发拿着原本存下想给青眉赎身的银子给小香赎了身,万妈妈知道青眉、小香、纪光发的各种纠葛,也不敢为难,很快松口放人。 小香作为青眉逼杀姚君三人的帮凶,虽说没有杀人,但也是参与了,最终是被判了牢刑。 多年以后,出了牢狱的小香依青眉遗言嫁给了纪光发,给纪光发生儿育女,两人的小女儿便取名纪青眉。 当然这是后话。 马车赶出揭北县城门,叶子落将马车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阴十七看到了徐莲花与徐杨。 徐杨一直做王音的眼线,但也就做点报报信什么的跑腿,并没有犯什么案,王音杀害徐果与杨立聪两人完全与他无关。 所以与小香不同,徐杨没有牢狱之灾,不过是几次被通传问话录口供,徐莲花亦然。 阴十七与叶子落下了马车,徐莲花、徐杨姐弟俩很快迎了上来。 徐莲花诚心道“谢谢你们” 徐杨虽在斋善堂的时候是昏迷的,不过他中了青眉的招,他是知道的,昏迷前只觉得大概再也见不到姐姐了,谁知道现如今他竟还能站在这里,亲口与阴十七、叶子落道谢 “阴兄弟,叶兄弟对不起,我先前瞒了你们好多事,要是我早说出来,或许你们就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不管怎样,我真的很谢谢你们往后你们再来揭北县,但凡有用得着我徐杨的地方,你们尽管说,我就是下油锅上刀山也绝不推辞” 阴十七咧嘴笑“瞧徐杨大哥说的,什么下油锅上刀山那般严重,何况先前你与老板娘各有各难处,你们不说也是情有可源,我们岂会怪你们不过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跟老板娘商量,两个人想法子总要一个人乱撞着急要好,老板娘也该如此。” 徐莲花点头“会的” 徐杨也道“以后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姐姐了” 临上马车之际,徐莲花对阴十七道 “我把事情都与徐明珲说了,他说他虽只是开风县的一个小小知县,官不大,能帮的忙大概也有限,但他会让我当他的眼线,一直关注当年高小原失踪一案,也是因着心中愧疚,这一点徐欢也是一样,他们夫妻俩都让我好好地谢谢你,也让我转告,倘若以后有用得着他徐知县的地方,让你一定不要客气,只管捎信给他,他便尽全力去做到。” 阴十七心说她到了燕京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地方会关系到开风县来,但嘴上还是应了一声好。 徐杨也知道一些事情,毫无隐瞒地与阴十七道 “高小原举家搬去哪里,王音一直知道,一次偶然机会让我听到了,也不远,就在开风县,徐知县知道后,已让人通知了高小原的父母,高小原父母与王音父母在开风县过得并不好,但徐知县说了,他会好好关照高小原一家,王音的祖母在迁家隔年便病逝了,王音家如今也只剩王音的母亲,他会一并照顾了。” 叶子落感慨道“这徐明珲倒算是个有良心的。” 徐莲花道“倘若他不是个有良心的,这些年我也不会真当了他的眼线,虽说莲花客栈命案缠身一事喧扬出去,对客栈极为不好,但我也是想过关了客栈的。” 会撑着没关掉莲花客栈,并答应徐明珲当他的眼线,其实徐莲花也是因着心中对高小原的愧疚,比起徐明珲,她想查清楚当年高小原失踪后生死的执着,并不会比徐明珲、徐欢少半点。 徐杨道“我与姐姐决定了,这两日便卖了莲花客栈,待衙门不必再通传我们去问话后,我们便回徐家村去” 徐莲花轻嗯一声“轼哥儿身体一直很弱,大病小病的,自他出生,我也鲜少在他身边照顾,想想真是我这个母亲的失职,他早没了父亲,可我却让他有母亲宛同没母亲一般,往后我不会再离开他半步,我要亲自照顾他,一直到他成人。” 不会再嫁了,徐莲花经过这些生生死死之后,她早没了改嫁的心思。 徐杨则想着回徐家村找一个老实本份的同村姑娘娶了,再与家里年迈的父母一同照顾孤儿寡母的姐姐与侄儿。 告别了徐莲花与徐杨,叶子落再次驾着马车起行,走在官道上时,他突然问阴十七 “王音早知道青眉是杨立聪的心上人,早知道青眉接近她的目的,可她却什么也没做,甚至与青眉在三藏寺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近一个月,你说,王音是不是早想借着青眉的手,杀了她自已” 阴十七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吧。” 或许王音再狠心,也狠不下心去杀了她自已,她也不想再守着呆痴的高小原,那般痛苦无望地再活个六年,所以她借用了青眉想要替杨立聪报仇的心,借用了青眉的手结束她可笑又可悲的一生。 谢谢朱颜小改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三人行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一个分叉口。 一条是通往开风县的路,一条是通往燕京必经州县的路。 阴十七在马车里假寐,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她靠着舒服的大迎枕动也不动,闭着眼往外问叶子落 “怎么停下了按路程应当没那么快到下个州县才对。” 叶子落撩开布帘,示意阴十七往外看 “十七,你睁眼看看,看谁来了。” 阴十七听着叶子落有点奇怪的语调,睁眼通过他撩开的布帘往前路一瞧,她蓦地将眼睁个老圆,惊道 “曾曾品正” 下个州县清城已过了先前揭北县所附属的南昌府,而是到了良州府的地界。 进了清城,进了一家叫往来客栈打尖,阴十七等不及洗去一身风尘,便抓着曾品正坐在客栈大堂里问长问短 “品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还在洪沙县衙牢狱里坐牢么你出来了,那李世宝呢他离了你可怎么是好他那个样子没你管束着,不会疯魔起来又乱射杀人吧最最重要的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揭北县郊官道分叉口上你不会是逃狱出来的吧先前我就有这个提议,可你没同意,非说得带李世宝出来,我想想不太可能,便作罢了,可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人能逃出洪沙县衙这也太厉害了你” 一连串问下来,阴十七都不带停口的。 叶子落去柜台办理住宿,曾品正便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听着不断传入耳里的呱噪。 他一身天青色的直裰袍服,样式简单,一张年仅十一的稚气脸蛋却浮现着与他年纪不符的老成,俊俏的面容,还未全然长开的精致眉眼淡定自若,仿佛旁边一直不断抛出问题来的阴十七是个隐形的,他半点也没显出不耐烦来。 叶子落办好回来便看到这么一幕阴十七呱噪,曾品正淡定。 他不觉有了笑意。 这一路上进清城,阴十七便总问曾品正这的那的,但曾品正总是十句回不了一句,说待进了城再说。 这会进了城入了客栈打尖,阴十七自然是将一骨脑的问题全倒了出来。 说得口干舌燥,阴十七接过曾品正给她倒的茶润了润喉,然后终于停了连串的问话,改为很哀怨地瞧着曾品正 “真是太不可爱了明明知道我好奇得不得了,居然连一句话也不给我回哼” 撇过脸去,阴十七捧着茶杯赌着气。 叶子落看不下去了,其实他也很好奇明明是终身监禁于洪沙县衙牢狱里的曾品正,为什么会出现并与两人同行的,他问曾品正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品正奇迹般地开口了,却是看着阴十七说的 “你老实回答我一句,我便全部告诉你。” 老实回答什么 叶子落奇怪地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转回撇开的脸,也是满眼的茫然 “回答什么” 曾品正脑袋往阴十七那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 “你是女的” 阴十七也把脑袋凑近曾品正,闻言有点愣 “就这个问题” 曾品正脸上有可疑的红,点了下头,然后把脑袋移开了。 阴十七无语地盯着垂眼好似不敢瞧她的曾品正,再看了眼同样有点莫名的叶子落,最后把视线转回曾品正埋得低低的脑门上,凑近了低声回道 “是。” 一个字就让曾品正抬头,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阴十七 “真的” 阴十七道“假的。” 这两个字又让曾品正僵了脸,眼里的不可思议转换为疑惑,然后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复杂。 叶子落挑眉,眼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阴十七又道“假的,刚才我说的假的是假的。” 这回曾品正淡定了,眼不带眨地便直接说道 “是展大哥把我捞出来的,至于是怎么捞的,我不知道,世宝还在坐牢,不过展大哥已经拜托了陈大哥照顾世宝,不会有事的,原本我在隔日便能追上你们的,但我放心不下母亲与慧儿,便先回了趟家跟她们告了个别,省得我被烧死于牢中的消息一传回来,她们会伤心,随后我便也离开了洪沙县,一路往燕京赶,直到在揭北县郊外的官道才遇到你们。” 曾品正口中的陈大哥应当就是陈跃,有陈跃的看管,李世宝的问题确实得到最好的解决。 也是一连串不带停地交代了事情经过,说完曾品正便喊了店小二上楼,到客房里去洗漱一番。 看着店小二领着曾品正消失在楼梯口,彻底上了二楼往客房去,阴十七收回目光道 “想把品正捞出来的事情,我曾与展大哥提过一回,那回还是他察觉有异问的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记下了,且替她办到了。 叶子落想着展颜对阴十七的那份绝不虚假的情意,不禁又想到展颜可能是司家人,不得不与阴十七的对立 “既然是展兄安排的,大概也是为了你身边能多一个护着你的人。” 阴十七绽开笑颜“嗯,展大哥是真的对我很好” 曾品正随着店小二进了客房,很快店小二又提来了热水,他在沐浴的时候,不免想起展颜把他从县牢里捞出来后对他说的话。 展颜的意思很明白,捞他出来,把他放在阴十七身边,是为了让他护着阴十七,因为他有着例无虚发的箭术,为此展颜送了他制作精良的袖箭。 其实他更擅长弓箭,但也正如展颜所说,弓箭太过显眼,不如袖箭小巧易藏,往往更能出奇不意地出箭制敌。 这一路上他一边赶路,一边日夜不停地练习袖箭。 现如今,他的袖箭也能与弓箭一般百发百中了。 除了让他护着阴十七,展颜特意还告诉了他,阴十七是个女孩儿,且是燕京大族阴家的小姐,是燕国传说中的阴家女。 回到燕京,阴十七会有麻烦,且还不小,展颜让他护在左右,也让他看着阴十七,莫让有异心的其他男子靠近阴十七。 说这话的时候,展颜知道他懂。 他虽仅有十一岁,但不代表他不懂男女情愫。 展颜喜欢阴十七,在他看来,叶子落应当也喜欢阴十七,虽然叶子落隐藏得很好,但瞒不过他。 所以他被展颜派在阴十七身边,除了护着,更多的也是为了杜绝一切觊觎阴十七的其他男子。 展颜不但捞出他来,还送了足够的银子给他的母亲与妹妹,让她们下半辈子即便没有他,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一份恩情他不会忘,而还这份恩的唯一法子,就是好好地护阴十七周全,并断绝所有可能抢走阴十七的男子。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沐浴后,曾品正穿戴好,将桌上的袖箭重新安于右手腕上,放下宽袖,长发还湿着,他便出了客房。 阴十七与叶子落的客房都在曾品正的右边,阴十七的客房居中,他居左,叶子落居右。 出客房的时候,阴十七与叶子落也洗漱过了,皆是一身清爽的齐齐出房门,三人结伴下楼到了大堂,很快店小二便上了酒菜。 这会正当晌午,有了曾品正的加入,两人行成了三人行,叶子落想喝点小酒,问曾品正要不要也喝点 曾品正还没回话,阴十七已正义言辞地替曾品正回绝 “不要品正才十一,还没及冠呢,不能喝酒” 叶子落无语地看了好一会儿阴十七,曾品正倒是无所谓,反因着阴十七的横加管他的事情而感到高兴。 酒喝不成,叶子落在用完午膳后,改要了一壶清茶。 三人饭足喝着小茶,望着窗外的阳光,心情很是舒坦。 每回用膳,阴十七都喜欢择临窗的桌子坐下。 后来叶子落知道阴十七有这个喜好,也往往不必她说,他便择了临窗的位置坐。 不过这回临窗的位置离客栈大门有点远,直隔了好几桌,于是在临近客栈大门处的柜台前,忙过上菜高峰时段的两个跑堂倚着柜台边说着闲话。 具体什么,阴十七三人听得不太清楚,一是离得远,二是大堂里正值晌午,用午膳的客人多,吵杂得不得了。 喝酒猜拳、埋怨酒菜、畅谈家事、私议国事的应有尽有,各种声音所论之事各不相同。 阴十七耳力灵敏,也对这些杂事不感兴趣,便也没细心去听。 她望着窗台外轻晒在街面的阳光,不厌其烦地看着每个来来往往行人的影子。 叶子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曾品正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一旦阴十七这个向来最多话的人不开口,三人便成了一幅静态般的画卷。 叶子落温润如玉,曾品正年少俊俏,阴十七亦是好看得如画般的俊秀,邻桌一个好龙阳的富家公子不断地往阴十七这桌看来,那龌龊的眼神毫不掩饰。 阴十七被盯了好一会儿,便浑身不痛快地起身 “反正我们明白才起程,下晌我们就在这清城里随意逛逛吧” 三人以她为首,叶子落与曾品正自然没意见。 何况再不走,即便叶子落不会出手教训那个下流的富家公子,曾品正也想给那个富家公子的眼上各射一支袖箭 眼看阴十七三人走出往来客栈,富家公子还想起身跟上,与他同坐的另一个公子连忙拉住了他 “行了那三个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身份,都是惹不得的人物,你还想跟上去就不怕惹上麻烦” 富家公子不信邪,不过也没再坚持跟出往来客栈,他重新坐下道 “也就三个外地来的,在清城能有什么势力远水都救不了近火,我怕他们何况清城知县大人还是我的亲叔父呢我这地头蛇会怕了他们三个过路的” 另一个公子嗤道“得了吧你现在谁不知道你叔父正为那毫无头绪的案子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他还能有空管你这下三滥的闲事” 富家公子没再作声,只一个鼻孔出气,有点不忿损友这般直接戳穿他。 要不是因着这个,他开始哪里能让拉着就乖乖坐回来 不就是怕他叔父没空理会他,真出了事没法护他个囫囵么 下晌去逛了市肆,随手买了一些精巧的东西,阴十七三人便赶到日暮前回到往来客栈。 一进客栈大门,阴十七三人便感到有点不对劲。 叶子落道“这个时候正是晚膳时分,怎么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曾品正没作声,但他已然全身戒备,满眼的小心翼翼。 阴十七拍了拍曾品正的肩膀“放轻松,即便有事,也该是与我们无关的。” 叶子落率先往楼梯走“没错,我们不过是路过的,今日才到,明日便继续赶路,有事也不会与我们有关。” 话是这样说,可经过柜台的时候,阴十七还是特意瞧了守在柜台里的掌柜,与柜台外的跑堂。 掌柜与跑堂两人的眼里都盛满了敬意,就像她三人是什么大人物似的,这让她感到很奇怪。 她的真实身份,在这里应是无人晓得才是。 阴十七特意追上已上了楼梯的叶子落“子落,揭北县的叶家人没跟过来,那清城里也有叶家人么” 叶子落点头“有的,也是叶家旁枝,倘若有需要,我一样可以找他们过来帮忙,有需要么” 阴十七摇头“暂时没需要。” 曾品正在后头跟上道“那掌柜与跑堂的眼神很不一般,客栈里定然是来了什么人。” 曾品正的聪明,阴十七十分清楚,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叹。 叶子落却是不同。 他找到阴十七的时候,箭矢射杀案已然告破,曾品正与李世宝早已入了牢狱,他并不知道曾品正的心智过人。 这会一听,他不禁往后多瞧了两眼曾品正,心说展颜找来护在阴十七身边的人,果然没那么简单。 先前他只大概知道曾品正的箭术很是不错,还是阴十七跟他说的,看来有必要找找清城的叶家人,替他走一趟洪沙县,彻底查一下曾品正的底细。 他身为燕京阴家小姐的叶家护卫,任何跟在阴十七身边的人,他都得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谢谢机器猫的包的月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碎尸案 八月中,渐入九月的凉意,夜里尤为凉爽。 银辉晒下街面,商铺两旁林立,隔三差五一间铺檐下各挂着大小不一的灯笼。 街尾有一家香烛店,没有灯笼,邻隔上去的几家店铺都没有灯笼,那里一片黑暗。 一个人在街面上走着,已过了深夜子时,街上无人,仅一个人影孤单地走着。 人影走得很慢,手里提着一个灯笼,脑袋不时往上望了望,像是在两旁林立的店铺之中选一家挂上。 终于在街尾站定,人影选定了最后一家的香烛店。 香烛铺檐下有两个铁勾,原本就是逢年过节时挂灯笼用的,人影很顺利地将手中的灯笼挂了上去。 下来后站在底下看了看,人影很满意,灯笼只有一个,所以只挂一边。 像是随意选挂的,灯笼挂在香烛店右边,正好是香烛店再无商铺的另一边。 灯笼没有点上烛火,很快与黑暗的一角融为一体。 人影眼眸晶亮,唇勾起邪祟地笑着,另一只手提着的黑袋突然往香烛店檐下一丢。 黑袋像是被丢弃的婴儿,安静而孤单地待在檐下角落。 人影慢慢转过街尾,走向另一条街道。 阴十七蹙紧了眉头“碎尸” 叶子落也听得心惊“人皮灯笼” 曾品正没有作声,他神色自若,谁也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这会也没人会顾及他在想些什么。 阴十七客房里挤满了人,有清城的知县卫大人,捕头卫海,捕快冷仓然,还有阴十七三人,六人在并不大的客房里一圈坐下,顿时让客房显得有些逼仄。 待卫海将半个月前发生的命案大概说了下之后,客房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曾品正扫了一圈房里另外三个人,于他而言,官儿再大那也是外人,他并不想多管闲事,至于命案有果必先有因。 连清城知县大人都亲自来了,曾品正不会可笑地以为卫知县是来窜门子的,且还窜到了几近毫不相识的人前面。 亲自上门,又述说了案件,可就一个目的么。 曾品正最后的视线落在阴十七脸上,突然转向卫知县 “卫捕头说的这件人皮碎尸案,不知知县大人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们三个今日刚刚到达清城的外地人还是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阴十七看向曾品正“品正” 曾品正道“我说的是事实,清城的案件和我们无关,明日一早我们便继续赶路了。” 叶子落其实也不想再让阴十七因着案件而滞留,他附和着曾品正的话,问卫知县 “知县大人是觉得我们有嫌疑” 卫知县当然不是这样认为,他摇头道 “你们刚刚才到的清城,案发时你们远在清城数百里之外,在到清城之前的几日,又在揭北县帮着破获了时跨六年的三起案子,这事揭北县的知县与本县说过,你们前脚刚离开揭北县,他便让人快马加鞭给本县送信来了,说你们要上燕京,必定得经过清城,所以你们一进清城住进往来客栈,本县便收到了消息。” 所以意思很明确,卫知县不是怀疑阴十七三人有凶手嫌疑,而是想让阴十七三人帮帮忙,破一破令卫知县头疼了半个月,却丝毫没有线索的人皮碎尸案。 卫海道“也是没了法子,我们忙活了半个月了,连死者的身份都没能确定下来” 冷仓然也跟着道“你们是没看到,那一整黑袋的碎肉都剁得跟猪肉一样碎,要不是里面的两个手掌都囫囵着,香烛店的江老板还看不出来那是一袋人肉呢” 香烛店江老板叫江香流,半个月前与平日里一样,都是准时开的店门,但与往日不一样,店里的伙计很快提进来一个黑袋,还问他,什么时候买的猪肉 江香流觉得奇怪,他没买猪肉,但那会也只是奇怪而已,毕竟他没买,指不定是家里婆娘买的,让猪肉摊一大早送到店里来,这也不是没可能。 伙计也没多想,继续忙活着开店面,咦一声,他又跑进店里柜台处,冲站在柜台后拿帐本的江春流问,是不是还买了牛皮灯笼 江春流这回是真奇怪了。 他很快走出柜台,跟着伙计到店檐下仰头看了看挂在檐下右边的灯笼,看了一小会儿,他让伙计取下灯笼来看。 灯笼挂在上面的时候,江春流与伙计都只觉得是牛皮灯笼,可当灯笼取下来,两人见到灯笼最上端的血迹时,两人齐齐一哆嗦,脸都吓白了。 再一想到那一个黑袋,江春流让伙计去取到店门口来。 门店时辰向来是在酉时初,店里头若是不掌灯,还有些昏暗。 江春流素来节俭惯了,从不在没客人的时候掌灯。 伙计很快去把刚拎进店的黑袋又给拎了出来,这回伙计是抖着手跑得飞快,到了店门口,差些栽了个跟头。 江春流让伙计再去打开黑袋看一看,伙计把脑袋摇得跟泼浪鼓似的,害怕得就差昏过去了。 最后没法子,江春流只好自已动手,才在黑袋表面上一层碎肉之下,翻出两个十指好好的手掌 那个清晨,江春流还未来得及尖叫一声,他身后的伙计已然两眼往上一翻,咚一声栽倒,彻底趴在店门口昏死过去。 曾品正听后嘀咕了一句“香烛店做的便是死人买卖,能在那里帮工,胆子竟还这般小” 卫海与冷仓然这才正眼瞧向客房里年岁最小的曾品正,虽只有十一岁,但个很高,身板削瘦,一张脸还未长开,但已初见长开后的俊俏,总一副冷淡中带着据傲的模样。 这是两人在见到阴十七三人时,两人对年纪最小的曾品正的第一印象。 可这会,两人默默在心里加上“胆大”两个字。 阴十七与叶子落对曾品正发表的这一句言论,倒都没什么反应。 一个曾策划谋杀过七个人的少年,虽然他自已没动手沾过血,但有过人的心智与杀人的胆量,谁还能指望他的胆子其实并不大 别说只是听,大概真让曾品正见到那个人皮灯笼与那一黑袋碎肉,曾品正也能面不改色。 案情说得差不多,倘若阴十七三人不想留下帮忙,卫海与冷仓然是不能再多说旁的,虽然也没多少旁的了,但仅止于此,两人是不会在阴十七三人明确做出决定之前,再多说旁的。 卫知县也是明白这一点,他看向三人中为首的阴十七,实诚道 “本县也知道三位是在赶路,上燕京应当也是有事要忙,可本县也真是被这个案子难住了,性质又是这般恶劣,倘若再不破案,尽早抓到凶手,清城百姓恐怕都得人人自危,日夜不敢安眠本县任职清城父母官,素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因着此案闹得百姓不得安居乐业,本县实是有愧倘若抓不到这个杀人狂魔,本县也只能引咎辞官” 终归是一县父母官,何况清城还是州县,知县上去还有知州。 卫知县的压力确实不可谓不大,引咎辞官之说,也不是不可能。 能与平民低声下气说到这个地步,几近诚恳地请求阴十七三人留下查案,卫知县已放下了不少架子。 阴十七全然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清城父母官倒也不失为一个尽心为民的好官 “知县大人言重了大人一心为民,那凶手也迟早会被揖拿归案” 听着阴十七这样说,卫知县与卫海已然面露喜色,冷仓然最是沉不住气,出声喜道 “阴公子答应留下查案了” 阴十七顿时一噎,心说她好像没这个意思吧 转看叶子落与曾品正,她以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上燕京认祖归宗的人虽是她,但同行好歹是三人,他们又是在尽保护她之责,怎么着也得问问他们是否愿意留下。 叶子落没直接给出答案,只对阴十七问了一句 “你想留下” 阴十七没点头也没摇头,听叶子落这话,她就知道叶子落是没意见了。 她看向曾品正,岂料傲骄的曾品正连个眼神儿也没给她,就在阴十七有点想磨牙之际,曾品正淡淡道 “她能有什么不想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整一个好管闲事的江湖侠客似的” 为什么她听着有点酸 不止阴十七觉得曾品正说这话说得有点儿酸,就连叶子落也这般觉得。 除了这一点,他突然发现曾品正再装得老成,其实也有一个十一岁少年该有的一面。 就像现在,那话说得就像一个抢不到心爱玩具的男孩儿一样,酸溜溜的。 阴十七也觉得这样的曾品正挺可爱的,伸手便摸了一下曾品正的脑袋 “那就听品正的,我们在清城留上几日。” 曾品正像突然被雷劈到一样蹦得老高,还离阴十七个老远,一张淡然的俊脸一下子破功,又黑又红地冲阴十七嚷道 “什么听我的少把你的决定安在我身上还有不准摸我的头” 黑,大概是因为她摸了他的头,给气的。 可为什么红呢 阴十七没想出来原因。 也没等她问原因,曾品正说完已一溜烟出了客房,连房门都没带上。 阴十七颇有点儿尴尬地回头,看向齐齐愣着的卫海与冷仓然,最后定在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卫知县身上,干笑两声道 “品正年岁还小,时不时发一下小孩儿脾气,还望知县大人见谅,莫要怪罪” 卫知县听着就不禁嘴角一抽“无碍无碍本县听说阴公子刚刚及冠” 阴十七一怔“啊是” 卫知县好似很满意的神色“可曾婚配” 阴十七预感有点不太好“尚未” 卫知县一个击掌“那真是太好了本县有一小女儿尚待字闺中,今年也是刚刚及笄”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阴十七像被雷劈一样蹦起身 “知县大人时候已不早,不如待明日一早,再请卫捕头与冷捕快到客栈来,与我们细细述说一些关于案子的线索” 突发状况来得太急,卫海与冷仓然也有点转不过来画面,见阴十七殷殷瞧着他们,他们下意识皆点了下头。 阴十七再一个笑颜逐开,他们只觉得怪不得知县大人主动提亲。 这阴公子生得实在太过好看,心智又过于常人,气度风范光瞧阴公子身边的叶公子,便知出身定然非是一般高门大户,倘若真能让知县大人攀上了亲,指不定是谁落了好处呢 待卫海与冷仓然回神,阴十七早寻了个借口去寻跑出客房的曾品正去了。 卫知县突而被拒,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也含着无奈。 他再是一县父母官,也断然没有逼婚的道理 叶子落好笑地瞧着阴十七落荒而逃,回头看着脸色颇为精彩,却也非蛮横不讲理的卫知县,温言解释道 “知县大人,我家少爷生于大族,终身大事断没有少爷自已做主的道理,不是少爷不识好歹,实在是无法应承知县大人的好意,还请知县大人谅解一二” 卫知县会替家中小女儿提亲,也非一时兴起,早在揭北知县在信中对他说阴十七如何如何聪慧之时,他便起了心思。 本来听闻阴十七会查揭北县案子的起因,卫知县便知阴十七心存正义的好男儿,待见到阴十七果是一表人才,又未曾断然拒绝帮忙破案的时候,他更断定阴十七不仅是有才,心也是个善的,这才将心思彻底定了下来。 不料结果却是这般。 不过听叶子落此言,卫知县混迹官场多年,自也听出个中些许意味来,不禁多问了一句 “不知阴公子府上是” 叶子落道“蔽姓叶,想必知县大人也听说过清城里的叶家” 卫知县点头“听过,莫非叶公子是叶家人” 又想到阴十七三人是赶路往燕京的,卫知县又惊道 “燕京叶家叶公子是燕京叶家本家的” 叶子落闻言,便知卫知县也是个心思玲珑、耳目通透的人,逐不相瞒 “正是。” 卫知县没有再问。 因为他明白,能让燕京叶家喊一声少爷的人,只能是燕京阴家的少爷 阴家少爷岂是他小小一知县能攀得上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章 起争执 卫海与冷仓然不知道卫知县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两人秉着知县大人的话就是圣旨这一原则,将卫知县所交代他们的话,皆尽责地放在心上。 清城县衙离往来客栈就隔了几条街,一大早两人到衙门里应个卯,便匆匆往往来客栈赶。 路上走着,冷仓然一手拿着了个随手在街上买的葱油饼咬着,一边很不解地问卫海 “你二伯父说的那话到底啥意思啊” 卫知县是卫海的二伯父,卫海的父亲在卫家排行第三,还有个大伯父,就是先前在往来客栈里明显好龙阳的那个富家公子的父亲。 卫海瞥了眼终是忍不住多问一句的冷仓然,好半会儿才慢吞吞道 “以我对二伯父的了解,恐怕这阴十七来头不小,到底是什么来头,既然二伯父不与我们明说,只让我们小心侍候着,那咱们就小心地侍候着,旁的也不必管,二伯父总不会害我们” 冷仓然将手上最后一口葱油饼吞下,点头道 “这倒是知县大人向来明察秋毫连任这么多年都没碰到什么大问题,也就今年碰上这么个棘手的命案,真是头疼死了也不知道那阴十七到底能不能帮到我们听说他先前在洪沙县也就是当一个快手,能有多大能耐” 卫海不赞同冷仓然这样的说法,他挥手拒了冷仓然递过来的小肉包子 “你忘了先前在揭北县的几起案子了跨六年的陈年旧案,他都能给查出个之所以然来,连破了两起失踪案、一起溺亡案、三起服毒自杀案,这样的人,你说他有多大能耐” 冷仓然反手就将递给卫海的小肉包子给塞自个嘴里,肉汤汁在嘴里哗哗流,他嚼得有滋有味,随手用袖子抹了嘴角流出来的肉汤汁,不顾卫海对他翻的白眼,呵笑道 “没忘怎么能忘这不是听你二伯父的意思,说阴十七来头不小么,我就想着指不定是他身边的人不赖,最后功劳尽给他捞了头,你可别说你没注意到另外那两个人” 提起叶子落与曾品正,卫海慢条斯理地提醒道 “注意到了,那叶子落身手甚高,足在我之上,曾品正虽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但那眼神儿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待会到了往来客栈,你可给我放尊重点,除了阴十七,其他两人,你也不能得罪了” 冷仓然哪需要卫海提醒,他虽有时有点不着调,但他可不白目,要不然也不能赢过其他捕快,被卫海指定跟在身边一同查案的唯一捕快。 阴十七一大早便起身了,她整夜想了一通人皮碎尸案,到了快天明的时候才合上眼眯了会儿。 但奇怪的,爬起床的时候,她竟然没半点困意,想来是给这次碰到的案子恶心到了。 卫知县说得不错,这样恶劣的案件要是不破,有那么一个杀人狂魔隐在清城里,谁都得夜不能安寝。 在现代,她倒是看过不少关于碎尸案的电影电视剧,真人真事的新闻也看过。 其中被列为著名悬案的南大碎尸案便让她记忆犹新,她还看过死者被片成两千多片肉片的画面,至今印象深刻。 那样血腥残忍的场面,她想着当时发现死者肉片的警察,大概会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亲眼目睹的噩梦。 她不过是看看网上的图片,那样的画面便占据了她脑海里的一角。 那一角平日里没怎么显现出来,可昨夜里听卫知县带来的人皮碎尸案时,这一角便毫无预召地被调了出来。 一夜未眠。 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会答应卫知县留下帮忙查案的原因。 上辈子她从未有机会为死者做些什么,这辈子她有机会揪出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死者的家人,生者一个天理,那她为什么不接受这个机会 深深呼出一大口气,阴十七坐在大堂桌旁,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等人。 叶子落在阴十七踏出客房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了,很快跟着阴十七下楼到大堂。 曾品正也是一样。 阴十七很奇怪地看着两人,再移到两人毫无黑眼圈的两张脸上,白净俊朗、精神奕奕,真是够刺激她的 “卫捕头和冷捕快怎么还没来我们早膳都吃完了,他们竟然还没到” 曾品正道“你起早了。” 阴十七横曾品正一眼“哪有” 叶子落提起茶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清茶“别急,应该快到了。” 话刚落,叶子落便见往来客栈大门进来两个人,他示意阴十七看向大门方向 “诺,说曹操,曹操就到” 互相打了招呼之后,阴十七没什么耐心再寒喧旁的,开门见山道 “直接说案子吧” 卫海与冷仓然早就想直接说案情了,可到底碍着阴十七三人是被卫知县特意留下帮忙查案的贵人,不免一见面得客气地寒喧几句。 这会听阴十七竟是比两人还要着急,卫海抿出一抹笑 “好不过说不如看,人皮灯笼与碎尸都在衙门,不如你们随我们到衙门一趟” 阴十七点头“这自然最好” 她本来就有此想法,没想到倒让卫海先提出来了。 到了清城衙门,卫海与冷仓然直接带着阴十七三人到仵作房。 老仵作很快引几人到一处木制的长形桌,是平日放尸体的平台。 人皮灯笼就放在平台左边,右边的黑袋被敞开,里面的碎肉没被取出,原本在黑袋里的两个手掌则早被老仵作小心取出来放置在人皮灯笼边上。 先前老仵作刚看到这两样的时候,足有十数年经验的老仵作还是将肠子吐了个清光。 卫海与冷仓然更是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在衙门里当差这些年,从来就没见过比这更恶劣的案件,这血腥残忍的场面,毫无意外地让两人吐得脸色惨白,浑身发软。 远远给阴十七三人指了指,卫海便让老仵作带着三人近平台看看。 卫海要比冷仓然强些,只要不靠近平台再去看那些碎肉与人皮,他脸色苍白着,倒也能忍住不再吐个清光。 冷仓然则不行,一进仵作房,只远远瞧见平台上的东西,还没看个清楚,他已然再次捂着嘴巴跑出仵作房,扶着外面墙根再次清起肠子。 早上吃下去还未来及消化的葱油饼及小肉包子,皆尽数被清了个光。 老仵作终归要比卫海、冷仓然强些,于是这解释尸检结果的任务,便全由他来与阴十七三人述说。 人皮灯笼是一个冬瓜灯笼,灯身的人皮很完整,剥离手法很精堪,仅是用两大片人皮缝合起来作为冬瓜灯笼的灯身。 除此,冬瓜灯笼的骨架很平常。 权当骨架的竹条富有韧性,精细均匀,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没有半点粗糙,丝毫不会损坏与竹条紧紧相贴的人皮。 两片人皮除了缝合外的细丝线,再无其他瑕疵。 与碎肉一样,人皮被洗得很干净,白得有些过度的苍白。 阴十七忍着不适,指着碎肉与人皮道 “这两样都经过侵泡,应该先是洗净,再放在井水或冰水中侵泡过一段时间。” 老仵作同意地点头,很是赞许地看了眼阴十七 “没错,从肉量上看,这些碎肉应只是死者两只手臂上的肉,但除了两个完好的手掌,骨头不在黑袋里。” 叶子落紧皱着眉头。 人,他不是没杀过。 可把人剁碎剥皮,这样残忍暴虐的手法,他是第一回见。 叶子落道“凌迟,也就是剐刑,先肢解,再剔肉,肉尽至白骨。” 曾品正嗤道“说那么多做什么简单一句话,就是千刀万剐这凶手有意思,也不知道死者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竟让凶手以这样的死法置死者于死地。” 老仵作惊诧地瞧着叶子落与曾品正,特别是曾品正。 这年岁看起来尚未及冠的少年见到这样残忍的场面,没吐个没完就算了,居然能这般冷静地分析,还说出这样几近冷血无情的话来。 难道在这少年眼里,死者先是犯了错,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阴十七三人进仵作房时,卫海便给老仵作介绍过三人的身份,他满脸不苟同地看着曾品正 “曾小公子,那杀人狂魔杀人哪有什么道理死者死得这般惨,实是无辜得很曾小公子不该说出死者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话来,那纯属臆断之论” 阴十七半弯下腰,她低头看着平台上人皮灯笼旁的两个手掌。 这是死者的手掌,可为什么凶手剁碎了手臂上的肉,也没在黑袋里留下手臂骨骼,反而留下这两个完整的死者手掌呢 叶子落听着老仵作的话,不禁替曾品正说起话 “您老别激动,品正不是那个意思” 可惜曾品正不领情,他冷然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凡事有因有果,既然结果出来了,那么便只剩下因了,你说我是臆断之论,你断定死者没有错,全是凶手的残暴嗜杀而掀起的这起命案,你何尝不是臆断” 不同于叶子落的温和待人,曾品正凌利得像一把刀子。 直进直出,毫不留情,毫无转寰。 被曾品正这么一反驳,老仵作因着叶子落的好言解释而下了些许的心火又一下子蹭个老高,旺得能直接烧了整间仵作房,指着曾品正抖着手,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老眼一瞪,重重哼了一声,反正该说的尸检结果早说完了,老仵作一拂袖,连与阴十七三人说声都没有,便愤愤离去。 走出仵作房遇到后来忍不住出仵作房透透气的卫海,与吐完摊坐在石阶上的冷仓然,老仵作没好气地又各瞪了两人一眼。 仗着在衙门里资格最老,尸检技术又是最老练,经验最老道,连卫知县都好里好气供着,于是老仵作在平日里,就没少对卫海与冷仓然甩脸子。 看着老仵作踏着重重的步伐离去,冷仓然很稀奇地道 “诶谁气的老爷子谁能气着咱清城衙门里的老爷子” 卫海道“你能不能行” 冷仓然丧气道“不行,这会进去准又得吐我肚子里可没什么好吐的了,就差把胆汁也给全吐出来了” 卫海骂道“没出息” 冷仓然不敢回嘴,待到卫海重进了仵作房,方慢吞吞回了句 “你不也受不了,吐了好几回,这会才刚透完气进去么半斤八两,说我啥呢” 卫海进仵作房时,叶子落与曾品正站在一旁,皆沉默着,谁也没搭理谁,阴十七聚精会神地在平台前看着死者的两个手掌。 他努力迈动步伐靠近平台,在离平台三步外停了下来,卫海终究没胆完全接近平台 “阴公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阴十七直起身,回头与卫海道 “暂时没有大的发现,这碎肉与人皮明显还差了许多,在这半个月里,你们就没有再发现其他的肢体或碎肉特别是头颅,那可是唯一证明死者身份的最有力证据。” 卫海摇头“没有。” 看着卫海满面羞愧,又不敢完全靠近平台,阴十七早先初见到人皮与碎肉的那点不适早过去了,想着她应当是因着阴家女的血与众不同,又能看到死者亡语,心理承受能力自是比常人强。 但见叶子落与曾品正竟也能这么快适应,连吐一回都没有,她不禁对两人另眼相看。 再看回卫海,与想到仍不敢进仵作房来的冷仓然,阴十七道 “人皮与碎肉,我都看完了,卫捕头要是还觉得不适,不如我们在外面说话。” 卫海求知不得,闻言应了声好,便赶紧转身往门口走。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往外走,阴十七追上曾品正道 “品正,往后不许再对长辈无理。” 曾品正知道阴十七虽是在研究死者手掌,但耳朵又不聋,哪里会听不到他与老仵作的争执,不过是那会阴十七没空理会他罢了。 这会阴十七才来说他,听得曾品正撇了撇嘴 “我说的又不完全是错的。” 阴十七道“既然你知道你说的不完全是错的,那你同样应该知道你也不完全是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手掌 提起十三年前的案子,卫海与冷仓然突然都齐齐想起了什么,竟是同时一个激灵。 卫海满眼惊慌,冷仓然更是一下子站起身来,兀地令在场另三人猝不及防,没得吓了一跳。 阴十七心有所感,似是想到了什么,问 “到底是什么案子” 叶子落也觉得卫海、冷仓然两人同时想到的事情很不寻常,特别是向来最将情绪摆脸上的冷仓然,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曾品正则是若有所思地瞧着被吓得不轻的冷仓然,再移回卫海脸上,突然抿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不会也是碎尸案吧” 曾品正话一落,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两手一摊 “我会猜到无需这般奇怪吧十七哥定然也猜想到了,不过是由我先说了出来。” 叶子落也相信曾品正能猜想到的,阴十七也必是猜想到了,只是她习惯不将毫无根据的猜想随意说出来。 卫海与冷仓然却是直接转眸落在阴十七脸上,阴十七讪笑两声,便正色道 “是猜想到了,不过也不是从案子本身猜想到了,而是从你们俩刚才同时的反应猜想到的,特别是冷捕快,一听到卫捕头提起十三年前的案子,说到王二柱犯了死罪被判了斩刑,待卫捕头突然想到什么而停下话的时候,冷捕快大概正好也想到了某一点,你们俩人是同时想到一块去,而能让你们话说着说着便想到一块去的事情,我猜想着,十三年前的案子与现今的人皮碎尸案约莫脱不了干系,正如品正所言,我确实猜想着十三年前王二柱所犯的案子应当也是与现如今一样的案子碎尸案” 卫海与冷仓然听后对看一眼,眼里皆流露出些许赞色来。 卫海道“确实如阴公子与曾小公子所言,十三年前王二柱所犯下的案子也是碎尸案,不过没有人皮灯笼。” 冷仓然重新坐下接下卫海的话“所以一开始,我和头也没往十三年前的那起碎尸案去想要不是头提到王老,还真没想过” 曾品正道“不过是少了人皮灯笼,你们怎么就没将两起案子联想起来说不定十三年前的凶手也是有将死者剥了皮的,不过是没兴致做成灯笼罢了。” 叶子落皱眉“品正” 曾品正撇嘴“叶大哥,你问问十七哥,问问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顿时三双眼同时看向阴十七,除了叶子落,听了曾品正的话,有点儿反感的卫海与冷仓然也看了过来。 阴十七这回没喝住曾品正,是因为正如曾品正所言,她也觉得有道理 “十三年前的碎尸案早破了,凶手就是王二柱,且凶手早已伏法,卫捕头与冷捕快没能将这时隔十三年的两起案子联想到一块去,这也不奇怪,不过品正说的也有道理,在案子未破之前,任何假设都有可能,我们不能因为主观或客观而先行否决任何可能,这会让我们错失许多线索,严重的也会让我们错失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 这五个字对于叶子落与曾品正来说,没什么大的冲击力。 可对卫海与冷仓然却是直接在两人脑子里炸出个窟窿来。 十三年前,卫海才十岁,冷仓然也才七岁,两人都只听说过,并未参与过。 连后来进了衙门,两人也早听说了档案舍里所有关于当年碎尸案的档案资料尽付一炬。 可以说,两人除了大概知道凶手与死者是谁之外,对于当年碎尸案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卫海将阴十七最后的话再想了一遍“阴公子的意思是说,当年的凶手” 阴十七打断卫海的话“我知道卫捕头想说什么,可这会案子刚在查,说这些都言之过早” 卫海明白了,不再言。 冷仓然没卫海想得那么深,只觉得阴十七的话里有话,可人家也说了,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他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阴十七转问起十三年前碎尸案的死者是谁,卫海说是一个孤女,当年死的时候才十三岁。 因着是孤女,无父无母,失踪了好久也没人上衙门报案,后来是因着碎尸案的碎肉在各处被发现,衙门官差到底查受害者,看有无人失踪的时候,才发现孤女早已失踪了好些日子。 阴十七问“那孤女叫什么” 卫海道“叫肖丫头,听说她自懂事起,就只知道自已姓肖,至于名字并不晓得,左邻右里便一直丫头丫头的叫着,后来这小名便成了大名,连入户籍都是入的这个名儿。” 冷仓然想起另一事来“肖丫头知道自已姓肖,还是从她自小颈上挂着的一块玉上看到个肖字才猜到的也是这块玉,后来在那一大堆被剁得细碎的肉堆里,也才能辨认出那就是失踪的肖丫头” 阴十七沉吟道“头颅没找到” 卫海摇头“不,找到了,就因为找到了头颅,当时负责查这个案子的卫捕头,也就是我的父亲,才得以抓到王二柱这个凶手” 肖丫头的头颅是在王二柱的寝屋里找到的,就藏到王二柱寝屋床榻下的一个坛子里。 那是一个酒坛,酒喝光了,头颅装下去刚刚好满了。 令阴十七没想到的,倒是当年负责追查碎尸案的官差,竟然就是卫海的父亲卫濂。 怪不得卫海一听到她说真正的凶手,卫海便难得才思敏捷地想到更深一层去了。 她也确实有那么一个意思,但也如她所言,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 曾品正问“王二柱认罪了” 冷仓然哼道“那个没人性的杀人魔哪里会乖乖的认罪那是死罪一认,准一个死” 曾品正没作声了,他看向阴十七。 叶子落道“既然王二柱不认罪,那除了头颅,是怎么断定王二柱便是凶手的” 冷仓然道“都在他屋里翻到死者的头颅了,还能有错当年卫伯父绝然没错怪了王二柱他就是凶手那么残忍对待一个未及笄的十三岁小姑娘,他是死不足惜死一百次都不够” 越说越愤愤,冷仓然连口水都激动得乱喷。 幸在他跟前也没坐什么人,要不然准得喷一身。 叶子落提出的问题确实是个关健关题,光是在王二柱屋里找到死者肖丫头的头颅,这一证据还是有点薄弱,这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栽脏王二柱,引官差抓到王二柱,让王二柱当凶手的替罪羔羊。 但前后接到曾品正与叶子落投过来的目光,阴十七保持着沉默,并未当即说些什么。 她想着,卫海能当到衙门捕头,其心智能力应当不低,冷仓然没能从曾品正、叶子落两人提出的疑问中延伸出疑点来,但不能代表卫海同样没有。 卫海也确实如阴十七所料,他不同于冷仓然梗着脖子硬是认为他父亲没错,毕竟无论是曾品正还是叶子落,他们说的话不无道理。 但他也没怀疑自已父亲当年的办案能力,更不会仅凭外人的两句话便质疑起自已父亲当年辛苦查得的案件结果。 他想着这事回家后,他得好好问一问他的父亲,当年碎尸案关于凶手王二柱的其他问罪证据到底是什么,都有哪些。 卫海看着同时被曾品正、叶子落盯着,却始终不作声的阴十七,知道阴十七这是想让他自已说出来,毕竟事关自已的父亲,由旁人质疑出来,还是身为人子的他自已说出来更好些。 卫海呼出深深的一口气,颇为感激道 “倘若十三年前的碎尸案与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有关联,我自会与我父亲问个清楚,当年的档案资料虽被烧毁了,但父亲总说,当年这个案子是他毕生见过最残忍最无良的案子,他不会忘,永远不会忘案子细节,即便我父亲事隔多年,有些记不大清了,但大概案情线索什么的,应当还是能够说个清楚明白的。” 冷仓然诧异地瞧着卫海,不明白卫海这话是什么意思 “头,你是不是也觉得卫伯父当年所查的碎尸案与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有关” 卫海道“还不能肯定,接下来有阴公子三人帮忙查案,相信很快便能肯定了。” 冷仓然哦了声,再不多问。 卫海睨了眼冷仓然,他这个忠勇有余,心智不足的直肠子下属,再移眸扫过叶子落与曾品正,他在心中默叹一声。 怪不得知县大人让他们好好侍候阴十七三人,为首的阴十七就不说了,心智在另两人之上,至少在破案的方面,应当如此。 除阴十七的两人,也是聪慧过人,皆能很快揪出重要的疑点来。 叶子落温润,心中自有一汪明镜,进退得宜,待人如沐春风般亲和,却又让人轻易近不得他身,暗里总有一堵墙挡在那里,将他与旁人隔绝。 亲和,但绝不轻易与人真正相交。 曾品正年幼,稚气未尽脱,双眼偶尔显露出来的狠绝与疯狂,与一针见血的言语,绝对非一般十一岁少年所能说与做得出来的。 这样的两个人却只听阴十七一个人的,且毫不会违背。 叶子落严然是以护卫的姿态守在阴十七身边,身手莫测。 曾品正则更像是不听话的小少爷,但他的叛逆到了阴十七那里,便全然尽化成不伤人的雪花,最多冷一冷,而不像他对外人那般,是那样尖锐易伤人的冰锥。 已二十有三的卫海能做到捕头这个位子,看人的本事不弱,办案能力也不弱。 可卫海终究过的日子是普通正常人的日子,并不像阴十七这样由现代重生到古代来的奇遇,也不像叶子落自小是特意被训练出来护卫阴家女的,更不像曾品正有那样破碎的家而造就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阴十七见卫海自已说出那番话,便知卫海是想通了她的意思,没有过激的言语反驳,而是冷静地就事论事,在这一点上,她对卫海不得不另眼相看了些 “王二柱的事情暂且放下,待确定了有关联,我们再来深讨,卫捕头还是继续说说王老发现江香流异样之后的事情吧” 卫海点了下头,逐往下说。 王老问了江香流发生什么事后,便顺着江香流指的方向往人皮灯笼与黑袋里的碎肉手掌看去。 那一看,王老直瞪着眼僵了许久。 人皮灯笼什么的,王老没在意,可那一整黑袋碎肉,还徒留两个手掌完整无缺的情景,一下子将他记忆深处被封尘的那一部分,像是掀开一层薄纱一样,哗啦一声被尽数扯了下来。 薄纱一落幕,记忆中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再次被血淋淋晒于阳光底下。 没有半点遮掩,也没有半点缓冲,就那么在瞬间,猝不及防地,毫不留情地被扯得鲜血淋漓。 直到江香流发觉王老的不对劲,才慢慢想起王老的儿子王二柱来,再想到王二柱便是十三年前那起碎尸案的凶手,他看着王老的目光,不知不觉变了味。 曾品正听到这里道“同样被剔肉剁碎,同样被留下两个完整的手掌,虽然没有人皮做成的灯笼,但这个案子应当与当年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冷仓然这回没有反驳或抬扛,他急声冲曾品正问 “什么干系” 曾品正感觉与冷仓然的觉悟不在一条线上。 他说得那样明白,都明摆着的事情了,冷仓然居然还问他 察觉到曾品正直接用脸色表现出来的不耐与鄙视,冷仓然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他是比曾品正大几岁,可脑袋瓜子不比人家好用,他能有什么法子 何况夫子不都教过么不耻下问 不懂就该不耻下问啊 所以鄙视归鄙视,冷仓然却是好脾气地没动气,还悻悻地讪笑了两声。 卫海问曾品正“就因为同样留下两个完整的手掌” 曾品正看向比冷仓然要明白许多,却也明白不到哪里去的卫海,他突然失了再说话的兴致,索性闭嘴。 叶子落虽然也没能完全想明白,但曾品正这个随时可得罪人的怪性子,着实让他禁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第二袋 阴十七也是瞪了眼说话只说一半便不作声的曾品正,见曾品正丝毫不理会她后,她只好替曾品正反问一句只听明白了一半的卫海 “当年碎尸案找到的碎肉里,可有留下死者被剔肉后的骨头” 这个冷仓然知道,他抢过话答道 “没有听说满满的碎肉、两个完整手掌、两个完整脚丫,后来找到肖丫头的头颅也是完整的,连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也是好好的可就是没有半点骨头,连一点点碎骨沫子也没找到” 叶子落道“虽然没了相关档案资料,但你们都了解得挺清楚的。” 叶子落看了眼卫海,卫海道 “小时候不清楚,我父亲也不肯多说,后来进了衙门,我又兴起了问的念头。” 这回卫濂没再闭口不言,他看着卫海,及像尾巴似的跟在卫海身边的冷仓然,一字一句地将当年碎尸案说了个大概。 冷仓然把阴十七的话想了又想,又想了曾品正与叶子落的话,他突然有点领悟 “意思是说都少了骨头” 曾品正连瞥都没瞥一眼冷仓然。 话都说得那样明白了,谁要还是不明白,那谁就是蠢蛋 卫海道“看来我真得回家再问一回父亲了” 话还未说完,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捕头吏房 “头不好了” 卫海自座椅起身“什么不好” 衙役跑得满头大汗“大百胡同又出现碎尸了” 曾品正也站起身“明明是好事,怎么能说不好” 衙役茫然地看向说话的少年,正皱起眉头想说什么,便被卫海阻断道 “走到大百胡同去” 冷仓然临出捕头吏房前,看了眼曾品正,只觉得这个少年聪明是聪明,可有时候看着总有点邪气。 曾品正没理会冷仓然别有意指的一眼。 冷仓然走后,他与阴十七、叶子落也跟着出了捕头吏房,往大百胡同走。 大百胡同与香烛店所在的孔半街一样,离清城衙门都不远,只隔了几条街。 路上,阴十七低声跟曾品正说 “我现在才发现,你说话比我还要直接。” 叶子落也道“虽然话在理,不过有时候在一些场合,话总不能那般直接懂的人没事,不懂的人则会误会。” 曾品正看着阴十七“你觉得我说错了” 阴十七道“子落都知道你没错,我又怎么会觉得你错了” 曾品正说得不错,能再出碎尸块是好事。 死者已经死了,再怎么躲避这个问题,死者也不可能复生。 香烛店只出现了两只手臂的碎肉,及一个人皮灯笼,两个完整的手掌,还有牵扯出一件早在十三年前结了案的陈年旧案。 倘若再不出现其他的碎尸块,案子大概很难有大一步的冲破。 即便有,也要难上许多。 只有凶手抛出更多的尸块来,才能露出更多的线索,让衙门有迹可循。 孔半街街尾过去,也就是从街尾的香烛店拐弯过去,再走过一条街,便是大百胡同。 大百胡同一家饺子店前围满了人,衙役将饺子店前围出一片空地来。 人群只在空地之外,空地上丢着一黑袋碎肉,还有两个被翻出来的脚丫子,同样没半点骨头。 卫海与冷仓然在黑袋旁蹲下,领路的衙役早不敢看,一领完路,嗖一下钻到外围当拦人圈去了。 阴十七三人后一步卫海两人到,叶子落站在一旁,只往地上的黑袋瞧了一眼,曾品正也是,一副没多大兴趣的模样。 只有阴十七在卫海身旁蹲了下去,看了碎肉与两个粗壮脚丫后,道 “看来真与十三年前的碎尸案有关,要么是连环作案,要么是模拟犯案。” 冷仓然道“不可能是连环作案,应该是模拟犯案” 卫海对冷仓然的独断不苟同“仓然,不能太早下定论。” 阴十七点头“确实不能太早下定论。” 黑袋是普通的布袋子,全黑,没半点杂色,做工粗糙,与装大米的粗麻袋一样,缝合的针脚迈得很大,不细密,也不齐整,就像赶工赶急了,并不精心缝制。 阴十七指着黑袋问卫海“这黑袋是否与之前在香烛店发生的黑袋一样” 卫海道“一样,无论是颜色、大小、做工,都一模一样” 黑袋作为证据被放在证物室,并不在仵作房。 阴十七三人出了仵作房后直到捕头吏房,还未在捕头吏房说到证物一事,便让衙役惊慌失措的闯入打断了,所以根本没能见到证物,她这会才有此一问。 问完后,想了想,阴十七道 “死者的双掌我看过,小巧精致,应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可从这两个粗壮的脚丫来看,除了有可能是个大脚的女子外,却也不排除是个男子,这手掌与脚丫有点矛盾,卫捕头可让仵作老伯好好验验,倘若有经验极佳的稳婆,那便让稳婆也一同验验。” 相较于仵作,稳婆更是衙门里专门请来为女死者验尸的。 仵作不能发现的问题,或许稳婆能验出个六来。 卫海明白阴十七的意思,逐点了下头,随后便对冷仓然道 “这件事你去办,最终确定死者是男子还是女子这一点很重要,一定要仔细办好” 冷仓然领命,拍着胸膊作了担保才走人。 冷仓然等到老仵作一到,便跟在拎着一整袋碎尸的老仵作屁股后面走人,等有尸检结果再来告诉卫海及阴十七三人。 卫海到饺子店里去问店铺老板,了解发生碎尸的经过。 阴十七没有跟进去,反而在大百胡同里走动起来。 叶子落与曾品正自然跟在阴十七身后。 碎尸一被老仵作拿走,人群很快便渐渐散了,衙役慢慢地也就没了再当拦人圈的必要。 叶子落扫了一眼渐散的小老百姓们“奇怪,一般人看到碎尸都会害怕地远离,清城的老百姓倒是个个那么好奇。” 曾品正道“不是他们不怕,而是他们觉得这人皮碎尸案不是人做的,而是冤鬼死得冤枉,来索命的。” 这一点,耳朵较两人还要灵些的阴十七也有听到。 叶子落也听到了一些,不过他不信神鬼之说。 但一想到阴十七可以在死者身死之地看到死者临死留下的亡语,他又觉得他该相信。 阴十七就没有叶子落这般矛盾的心思。 她想着百姓暗下私语的那些碎言碎语,到底是几个意思,所以卫海请三人一起进饺子店听听店铺老板的说词,她摇头拒了。 那边卫海一人去查去听便可,她觉得她该听听这些百姓的私下窃语。 走过几家,在离饺子店斜对面不远的一家香料铺停了下来,阴十七走了进去。 在香料铺帮工的妇人很快迎了上来“公子想买点什么香料” 这妇人是刚才围观碎尸人群里的百姓之一,阴十七记得,见这妇人走进这家香料铺,她方跟着走了过来 “大婶给介绍介绍,我对香料也不懂。” 妇人笑得满脸褶子“行那要香浓一些的,还是要清淡一些的” 阴十七礼道“还有劳大婶具体说说看。” 妇人见阴十七生得好,连同跟进铺子里来的另两位公子也生得不错,赏心悦目之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行我便给公子好好说说” 妇人将阴十七引到铺子里的木架旁,只见靠墙而立的木架上不仅摆放了买卖的香料,还有一些精巧的薰炉。 妇人指着其中一样香料道“这是甘松香,有清凉之感,就是味道有些苦辛” 又指另外一种“这是安息香,气味芳香微辛,有开窍、行定血之效” “这是苏合香,味略苦,却极为辣香” “这是郁金香” “这是丁香” “这是檀香” “这是麝香” 妇人一口气介绍细说了好几种香料,阴十七一路听着,目光极为认真地看着妇人指过的每一种香料,真像是来买香料的。 末了,阴十七还真买了三种香,让叶子落付好银两后,她便向妇人打听道 “大婶,这清城半个多月来发生的命案,大婶可曾听说过” 妇人虽只是帮工,并非老板娘,但香料卖得越多出去,她月底的工钱便能越多。 一听阴十七这样问,妇人笑逐颜开道 “你这公子,明明就是来问事儿的,偏偏还有耐性听我这一番唠叨,最后竟还真买了香料真是个难得的你们三位公子相貌好,个个气宇轩昂,在人群里极其好认,刚才你们又进了饺子店前的空地之中看那黑袋子,我就知道,三位公子肯定与衙门有关系都是来查案的吧” 说到最后,妇人竟是兴起了反打听的兴趣。 阴十七没听得一脸的臊。 她没遮没掩,倒也不怕被说破。 反是阴十七身后的叶子落,听得有点不自在。 而曾品正就像没听到什么似的,杵在一旁像根柱子。 何况妇人说得在理,阴十七确实到空地里去看过黑袋里的碎尸,妇人就在圈外围观,会认得她并不奇怪。 她也没打算隐瞒,会买香料,也是觉得先给妇人一点好处,接下来说的话也能更诚心更卖力些。 阴十七道“确如大婶所言,不过这买香料也确实是需要买的,我听大家都在说什么冤鬼索命,我们三人又非清城本地人,所以这才想来问问大婶,这冤鬼索命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道“行反正东家不在,今日因着饺子店里发现的那袋碎尸,这大百胡同来往的人都得少许多,人一少,这买卖便不好做了闲着也是闲着,我这就给三位公子说说,当然,这说说归说说,我可不包一定是对的毕竟这都过去十三年了” 十三年前的碎尸案,卫濂揖拿王二柱归案,靠的便是自王老家王二柱的寝屋床底下,搜出来装有肖丫头头颅的酒坛而定下的罪,后来听说还搜集到了不少证据。 具体什么,妇人那会只是一个刚刚出嫁的少妇,再多的也就打听不到了。 反正听说是罪证确凿,肖丫头就是王二柱杀的人碎的尸。 可从王二柱被卫濂抓回清城衙门牢狱的那一日起,王老夫妻便一直喊冤,说王二柱是冤枉的,他们的儿子不可能会杀人,更不可能会杀了肖丫头。 阴十七问“为什么王老夫妻当时会这样说王二柱怎么就绝无可能会杀了肖丫头” 妇人道“哎哟公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当年我未出嫁前,娘家就住在孔半街,同一条街上住着,我多少听了一些王老家的事情,王二柱当年是喜欢肖丫头喜欢得不得了的,总说等肖丫头及笄,他便要将人给娶回家去” 可惜,没等肖丫头再过两年及笄,她便被害死在十三岁那一年,永远停留在那个豆蔻年华。 王二柱心悦肖丫头,王老夫妻虽看着肖丫头是个孤女,有点不大看得上,毕竟王二柱是夫妻俩求了十数年才求来的独子。 可到底拗不过王二柱是真心喜欢肖丫头,及冠之后,无论王老夫妻给王二柱介绍多少好姑娘,王二柱硬是没看上半个,独独心心念念着,要等肖丫头长大娶她为妻。 后来到了王二柱十七岁那年,王老夫妻也是没法子了,只好由着王二柱去,所幸肖丫头除了是个孤女这一点不好之外,其他不仅模样娇俏可人,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对王老夫妻也是乖巧孝顺得很。 渐渐地,整条孔半街的人都知道了,待肖丫头年满十五,便会嫁给王二柱当媳妇儿。 肖丫头不住在孔半街,而是住在这条大百胡同里,离孔半街并不远,肖丫头每日都会到王老家的棺材铺里去打打杂,帮忙做些家务什么的。 那会,王老夫妻严然已将肖丫头当儿媳妇看待,王二柱更是整日整日地笑得不合拢嘴。 叶子落道“两处装着碎尸的黑袋,第一袋是在孔半街香烛店门前发现,第二袋是在这大百胡同饺子店门前发现,这两处一处是王老家所在的孔半街,一处是在肖丫头生前所住的大百胡同发现,要说这两起案子没关系,还真没人会相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少三样 冤鬼索鬼的事情,阴十七听过几回,最后证实不过是人心有鬼,而非真正的有鬼。 所以当听到妇人说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是十三年前被冤枉的王二柱变成厉鬼来索命的时候,她只觉得大概是有人在借这个案子,将当年的旧案重炒。 至于为什么,还有待查证。 而最有可能这样做的人,除了王老,再无他人。 毕竟肖丫头是个孤女,王二柱家也只余下王老一人,她暂时理不出来还会有谁。 阴十七三人走出香料铺,往饺子店走去,她道 “两起案子相似度已近九成,待凶手全抛尸出来,我们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十成了。” 叶子落不明道“这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作案,为什么你觉得得等到碎尸全抛出来” 阴十七道“手掌、脚丫、尸体剁成碎肉、没有半点骨头,这些的确已经可以确定两起案子的关联,但你们没有觉得还少了三样么” 叶子落想了想道“头颅” 一直不作声的曾品正道“皮、内脏。” 简约的四个字道出了阴十七心中所想,她赞许地看着曾品正,向叶子落点头 “没错,头颅、内脏、还有死者的皮。” 虽然十三年前的碎尸案并没有出现人皮灯笼,但照卫海与冷仓然的说法,两人都没有提到当年肖丫头的皮与内脏。 没有出现,并不代表当年的凶手没有剥死者的皮。 特别是内脏,卫海与冷仓然提到了碎肉、手掌、脚丫、头颅,但没有提到肖丫头的内脏。 阴十七道“凶手杀了肖丫头,将她的手掌、脚丫、头颅都完整地切下来,其余部分都被剁成碎肉,碎肉里并没有带皮,可当年衙门直到揖拿王二柱归案,王二柱被判了斩立绝,都没有找到肖丫头在被剁肉之前所剥下来的皮,还有内脏” 杀人是一回事,可听到看到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法,又是另一回事。 叶子落皱着眉头跟着阴十七走进饺子店。 本来曾品正不想走进去,却让阴十七一个硬拉着扯了进去 “你也听听,有发现什么都说出来,不必顾忌。” 曾品正斜眼瞧着阴十七“不是说不要太过直接么” 阴十七道“现在是在查案,非常时期,直接一点更好,先前我与叶大哥那样说,没有让你不说限制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听听我们的意见,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卫海刚与饺子店老板了解完情况,站起身正想出饺子店,便见到阴十七三人走了进来 “这边问完了,左邻右舍那边的情况,我也让人去了解了,待会就会有汇报。” 阴十七没有走出饺子店的意思,卫海也只好一起堵在店铺中间的走道里 “你们刚才没有进来,是去别的地方了解情况了” 阴十七点头“嗯,现在能说说么” 卫海问“在这里” 阴十七道“就在这里。” 卫海道“好。” 与香烛店一样,饺子店老板明吕也是在开完铺面后,才发现的黑袋。 明吕做的是饺子买卖,除了菜饺,肉饺也很受客人的欢迎,每一日的生意大半卖的是肉饺。 做肉饺,自然少不得猪肉作馅。 饺子店每日的猪肉都是从隔街的荣记猪肉进的货,都是天还未亮便会送到饺子店给明吕。 今日明吕在申时末就收到了荣记猪肉伙计送来的新鲜猪肉,待到铺面一开,明吕还在店门口看到一黑袋碎肉的时候,他还奇怪猪肉不是送过了么,怎么还再送来一袋 且还是剁碎的。 但那会明吕还没意识到什么,只当是荣记猪肉摊送错了,还是有什么旁的原因,正想着有空再去问一问。 饺子店生意一般,不好也不坏,明吕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忙活,家中妻子只偶尔会来帮忙。 今日一早待到明吕收拾好铺面,取出荣记猪肉摊天未亮送来的那袋猪肉剁碎,白天要卖的饺子量,他昨夜里便做好了,想着开始做今晚夜市的饺子馅。 剁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袋被他收到一旁的黑袋。 那里面都是碎肉,想着不必再剁碎,便可以直接包饺子了,他那会还有点高兴,索性想将这一袋也买下来,一并结银子给荣记猪肉摊。 可当一翻开黑袋里的碎肉,看着满袋里莹白细碎的肉,他取出一些出来。 包了一笼饺子后,他再取黑袋里的碎肉时,指头突然碰到了柔软碎肉中硬硬的东西。 他不明所以,指头就着碰到的硬物,五指一抓,将其给翻了出来。 这一翻,便翻出一个大脚丫来 明吕吓得手一哆嗦,整个人摔坐在地上,瞪圆了眼仰头看着还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黑袋。 不知道抖了多久,他被吓得脸无血色,直到一个老顾客上店里来买饺子回去给孙儿吃,他方将将回过神来。 连摸带爬地站起身来,他扶着桌面好半晌才站定了,眼再次落在被他翻到黑袋面上的那个大脚丫上,他颤着声音跟老顾客说,让老顾客帮忙报案。 老顾客起先没看到桌面上的黑袋,更没看到黑袋面上的大脚丫,被明吕那么一说,他便看到了。 还没替明吕到衙门报案,年岁不小的老顾客直接被吓晕了。 折腾了许久,明吕方顺利到衙门报了案。 阴十七问“那已经包了饺子的碎肉” 卫海看向脸色仍白着的明吕,抬手往店里一张方桌指去 “在那里,整整一笼,待会会一并带回衙门。” 阴十七顺着卫海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蒸笼好好放在桌上。 蒸笼里有十二个饺子,饺子皮嫩白,个个被肉馅撑得饱满浑圆,在蒸笼里放得整齐漂亮。 她不觉想到以前吃的饺子,一个干呕忍不住上来,连忙蹙着眉撇开眼。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顺着卫海指的方向瞧去,两人没像阴十七那样浮想连翩,自然也没干呕,就是觉得胃里有点不适。 只一瞬,两人也不再盯着蒸笼。 卫海看着阴十七三人的反应,当看到阴十七有干呕情况及叶子落、曾品正两人不再看饺子时,虽然不知道阴十七联想到的东西,但他还是甚感安慰的。 他自认识这三人,三人心理素质的强悍直接将他这些年当捕头的自信心挫了个半点不剩。 曾品正瞧着卫海,突然道 “幸好还没蒸,要是蒸了,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卫海本来因着那一笼包好的人肉饺子早吐过一回,好不容易努力忽视,适应了那一笼饺子的存在,突然听曾品正这样形容,他脑海里一幅画面涌了上来。 然后一阵猛风吹过,曾品正连头都没回,叶子落目送着卫海冲出店,到店门口再次大吐特吐。 阴十七没好气地瞪了眼曾品正“你给我差不多行了” 曾品正有点委屈“不是你说可以直接点么” 阴十七再瞪“我可没让你恶心人顺带还恶心到我” 叶子落也是觉得自从两人行变成三人行,曾品正到后,他的心脏时不时就得受一下刺激。 明吕比卫海更糟,直接在店里吐得差些把胆汁也吐了出来。 饺子还是他亲手包的,只要一想到他亲手包上的饺子馅是人肉,他便过不了心理的那一关,直接把肚子里所有东西都给吐出来。 阴十七看了眼同样受灾的明吕,走近在明吕跟前蹲下。 明吕是蹲在地上吐的秽物,可阴十七愣是好像没闻到他周边的臭味,她问他 “十三年前的碎尸案,还记得么” 明吕吐掉嘴里的酸水,双眼擒着吐狠了的泪水抬头看阴十七 “差爷这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没说破自已不是官差,只继续问 “王二柱还记得么” 听到王二柱这个名字,明吕已然变了脸色 “真是真是” 明吕颤着声音,到底没将后面的话说将出来。 可阴十七没有轻易放过他,她看着明吕再问 “好好想想,十三年前,你和王二柱是什么关系倘若他是冤死的,那他会不会来” 找你 这两个字,阴十七没说出来,可她在明吕眼里,明显看到了他已意会到她的意思。 明吕似是突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他顿坐在地上,疯狂地摇头 “不我不是凶手他就是冤枉也不该来找我我们是好兄弟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本来信他的可是卫捕头说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我想信他的可丫头死得那么惨那么惨” 明吕抱着头,将脑袋陷入双腿之间,像是疯了似的大力摇头,话渐渐像含在嘴里,让人听得模糊不清。 阴十七看着这样好似神智失常的明吕,想着要不要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突然闯进来一个妇人。 那个妇人一把抱住顿坐在地上的明吕,心疼地哭了一会儿。 像是想到什么,妇人一个抬头,转眼看着还在犹豫的阴十七,伴着哭音嘶声大喊 “就算你们是官差你们也不能这样逼我夫君啊” 喊完后,妇人一时间鼓起对官差大叫大喊的勇气似是瞬间用光,她一个转身,对着阴十七正面跪了下来,开始磕头哭求道 “差爷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您别再逼我夫君了这些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就是因为那个人啊他听不得那个人的名字,听不得啊求求差爷了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夫君吧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掉的” 妇人痛哭流涕,嘶声呐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一遍又一遍地求着。 卫海吐完回到店里,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情景,他上前问阴十七 “怎么回事” 阴十七慢慢站起身,看着仍没能缓过劲来的明吕,又看了眼跪求她放过明吕的妇人,最后叹道 “算了,等明吕的情绪好些,我再来问吧卫捕头,劳你好好安慰下他们夫妻俩的情绪。” 阴十七并没有明说什么,可卫海还是听出了阴十七是在问明吕什么话,才导致明吕失控,明吕妻子跪求磕头的。 卫海点头“知道了,那你” 阴十七转身“现在快到午膳时候了,我与子落、品正去找个地方用膳,午后我们会回衙门,看一看第二袋碎尸的检验结果。” 卫海提议道“要不然你们等等,待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带你们去我们清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 阴十七谢绝了卫海的好意,很快离开饺子店。 曾品正离开饺子店后,便对阴十七方才的心软发表不苟同的意见 “刚才是明吕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的防御最薄弱,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只要你再问一问,他便会全招了” 阴十七还未说话,叶子落刚才也是看得清楚,很是了解当时情况的 “虽是如此,可十七再逼下去,指不定还真要把明吕给逼疯了缓一缓再问,也没什么。” 曾品正哼道“心慈手软” 叶子落浅笑“我可算不上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他要真心慈手软,那他也争不到这一代叶家第三人,拥有守护在这一代阴家女身边的资格。 阴十七没作声。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曾品正的话是对的。 刚才她只要不管不顾地再问一问,或许答案也就问出来了。 可看着那样快要完全失常的明吕,与一个响头接过一个响头向她求着的明吕妻子,她终归狠不下心继续逼问下去。 阴十七道“没事,反正答案早一日问出来与晚一日问出来,它总在那里,不会消失的。” 曾品正也没真的坚持一定得问下去,就是觉得阴十七有时实在是心软得厉害,可有时候又果断得雷厉风行,这让他有点看不清阴十七 “明吕有情况,明吕的妻子也知道他有情况,她说明吕做了这些年没睡过一个好觉,即便明吕闭嘴不说,我们也可以从他的妻子下手问问。” 阴十七点头“嗯,先前在香料铺,你们觉得那位大婶怎么样” 叶子落一愣。 那个妇人能怎么样 曾品正则道“你是想说,那个大婶也是个有情况的” 阴十七点头“她也有一些话藏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独寡孤 清城春风酒楼坐落在离孔半街两条街巷之外的君子街上,也就是阴十七三人打尖的往来客栈所在的同一条街上。 客栈在街中,酒楼在街头。 三人没有回往来客栈,而是直接进了春风酒楼,寻了大堂一个中心位置坐下。 人皮碎尸案确实让人心惶惶,但还没到让一切停顿的地步。 所有营生如常,只是少了以往的热切开怀,多了许多碎言碎语。 “当年王二柱的父亲王老就一直喊冤,可拗不过当年卫捕头的父亲卫濂证据确凿”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嘿现在还用得着特意去听这整个清城哪一处不是这样说的” “大概又出了这样的案子,以往我们的父辈都闭口不谈,这会也是经不住再出这样残忍的命案,才尽都或多或少说出来吧” “可不是小时候我一提,家里老子准得脱鞋板抽我这半个月来都不用我去问,就尽都说让我这些日子进出小心些” “我那老子也是这样说不过我看着也犯不着吧冤有头债有主,谁冤枉人找谁去哪里会让我们摊上那种倒霉事” “还是小心些好,连知县大人都没了法子,这半个多月来都愁白了不少头发,指不定凶手他就是个杀人魔,逮谁碎谁的肉,这种恶事哪有个准啊” “你说得也对,是该小心些” 阴十七三人坐着安静地听着,安静地用着午膳,自有四面八方传来各种议论声。 有害怕,有徬彷,也有梗着脖子硬着脾气喊不怕的。 可那声音明明就带着颤,还说不怕 叶子落道“看来知县大人说清城里人人自危,是言过其实了。” 曾品正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着 “他要不往最严重地说,我们能留下来何况这命案在百姓眼里,最多就是人人自危,可放在知县大人那里,那可是事关他任期政绩的大事,能不言过其实” 叶子落喝了口汤,他觉得曾品正虽没在官场上混过,但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好像也略知一二的样子 “品正,看你小小年纪,怎么对官场中事好像都知道那么一些” 曾品正只瞥了眼叶子落,想着叶子落即是阴十七的护卫,阴十七没把他与叶子落当外人,叶子落能直接问他这样的话来,大概也没全把他当外人,那他也不好对待外人那般搪塞叶子落 “在洪沙县的时候,我为替慧儿讨个说法,起先是有过到官府告状的念头的,那会我特意先了解了不少关于官场上的事情。” 当然,在小小的洪沙县,他了解地也很有限。 而很不幸的,他所接触去了解的,又恰恰是官场上黑暗的一面,并没有遇到像陈跃或展颜这样公正严明的官差。 所以后来,他放弃了状告的念头,直接走上另一条以暴制暴的路。 这一路就阴十七的话来说,就是歪道。 人能走正道,谁又愿意走上歪道 在他心里,不管他说没说过,他是十分感激阴十七与展颜给他的这一个新生的机会。 叶子落在前来春风酒楼用午膳的时候,他便听到了清城叶家人向他禀报的所有关于曾品正的生平。 在十一岁之前,曾品正就跟其他村庄的男孩儿一样,乖巧懂事,好学上进。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十一岁这一年,这个在每一个人眼里的上进少年,就那么暗下策划了射杀七条人命的命案。 两个少年,一个谋划,一个出力,配合得天衣无缝。 倘若不是曾品正为曾品慧报了仇后,并没有逃走的心思,大概阴十七与展颜要抓到他还得费上不少的功夫。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曾品正不仅不想逃走,还故意露出破绽让阴十七与展颜很快抓到了他。 当叶子落听到清城叶家人说着这一点时,他突然有点心疼曾品正,这个心智手段皆不像十一岁少年的少年。 至于曾品正教李世宝的箭术,清城叶家人没有查出来。 为此,清城叶家人很是愧疚。 倘若不是要努力揪出这一点的源头,清城叶家人一大早便可来回禀叶子落了。 可就因着想揪出曾品正为什么会拥有百步穿扬的箭术,去彻查曾品正生平的清城叶家人硬是拖到了今日临近午时方送来结果。 到底是没能查到更多。 谁也不知道曾品正具体是在哪一日学的箭术,更不知道是谁教的曾品正那出神入化的箭术。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终归七条人命命案的主谋,没沾上半滴血便让七条人命尽丧,这样本是极端偏激的少年,叶子落却更愿意相信阴十七,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倘若将来曾品正内心深处真有嗜血的一面,他相信阴十七必将是第一个亲手力捕曾品正的第一人。 听了曾品正除了箭术不明之外的所有生平,叶子落已然对曾品正有了一定的了解。 或许对于曾品正真正的内心善恶,他尚不了解。 但接下来的日子,他愿意全力去了解。 曾品正简单地回答后,叶子落便不再追问了。 叶子落转了个眸,视线直接落在阴十七脸上 “清城百姓大都觉得是十三年前那起碎尸案冤枉了王二柱,这才有了现如今这一起人皮碎尸案,你觉得呢” 阴十七心里想着事,但耳听八方,议论声与同桌两人的一来一往的对话,她都是有听到的。 鉴于叶子落与曾品正的相处逐渐在细微变化这一点,乐见其成之外,她很是高兴。 放下揪着米粒推来数去的筷子,改拿起碗舀了一碗山药乌鸡汤,阴十七拿着汤勺搅了搅汤里的山药 “是有关系的,但凶手是否是同一个却还难说,王二柱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只有查清人皮碎尸案之后,才会有真正的答案,在此之前,只能说是不排除十三年前碎尸案的真正凶手仍在逍遥法外的可能。” 山药乌鸡汤里有百合、玉竹、红枣、石斛、党参、玉竹、茯苓、山楂,其他还好,可山楂是阴十七最不喜欢吃的。 她刚想挑出来,便让眼疾手快的叶子落阻止了 “山楂助消食,平日里,你总需要想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事情又一时半会难解得开,心中郁结,又时常坐着的时候多些,几乎占了整日里的大半,心中藏事本就不利消化,这汤滋补又难免有点油腻,油腻不易消化,配着山楂吃,却是会好上许多。” 不过随手挑了挑,想将山楂挑出来,就听到这么长而暖心的一段话,阴十七觉得叶子落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可她到底不会拂了叶子落的好意,皱着眉头就把山楂吃掉了。 山楂是拍裂掉到汤里去钝的,在她嘴里一咬,汤汁便全都流了出来。 还好,有乌鸡汤其他的味道相佐,倒也没怎么让她难以下咽。 在叶子落紧盯的眼神下,阴十七再捞了个山楂丢进嘴里,吞下后继续说案子 “凶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王二柱确实是凶手,人皮碎尸案的凶手不过是在模拟王二柱作案,一种是王二柱不是凶手,人皮碎尸案的凶手才是两起碎尸案的真正凶手,他时隔十三年再犯案,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以同样的手法作案,是在向官府示威,也是在自我体现价值。” 叶子落很满意地看着阴十七没再挑出山楂,而是吃将起来,他先给曾品正也舀了一碗,最后自已碗里的汤添了一勺 “向官府示威,是在羞辱衙门抓错了人,错斩了一个无辜的人倘若这是真的,那我想卫捕头的父亲卫濂” 想说卫濂大概得痛悔终生,可叶子落突然想起三人还未见过这位清城衙门的前捕头。 从未见过,便说不上了解。 不了解,自然没有论断的依据。 曾品正听出叶子落说到一半停下话的顾虑,执起汤勺舀起汤水喝了一口。 其实他并不喜欢太过油腻的东西,特别是这种滋补的汤水。 可这会喝着,他却觉得挺好喝的。 再喝了两口,曾品正便道 “现在找出死者的身份最重要,只要查清死者是谁,那么就不怕没线索可查。” 阴十七道“嗯,碎尸案的死者肖丫头是个孤女,或许今时今日的人皮碎尸案,凶手不仅仅是同样将死者碎尸,在选受害人这一点上,必当也有相同之处。” 叶子落反应很快“你是说死者有可能与肖丫头一样,是独居的孤儿” 曾品正补允道“也有可能是寡居的人。” 阴十七点头“没错,反正就是那种一个人生活,在某一日突然失踪不见了,也不会有家人亲族及时发现,及时去找,及时报案的这类人。” 用完午膳走出春风客栈,阴十七三人便往君子街街中走,打算回往来客栈。 岂料还未提步,阴十七便对曾品正道 “你去找一下卫捕头或冷捕快,将查死者身份的方向跟他们说一下,全力往单独一人居住生活的这类人去找,然后你再走一趟衙门,我想这会仵作老伯对于第二袋碎尸的检验结果该是出来了,你去听一下,再回客栈告诉我们。” 曾品正眉峰一下皱了起来,撇嘴道 “不去” 没料到曾品正会拒绝得这般干脆的阴十七着实愣了下,然后正摆开架势想训一训曾品正之际,叶子落说话了 “品正不去便不去吧,我走一趟也是一样。” 阴十七更没有想到叶子落居然开始护起曾品正来了 可没等她怎么惊讶兼探探,叶子落的身影已然走出君子街。 一转过春风酒楼所在的街头,很快便没了身影。 回过眸来,阴十七盯着有些不自在的曾品正 “不错嘛,跟子落相处得很好哦” 曾品正别扭地不去看阴十七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率先迈出步伐,大步地往往来客栈走。 阴十七追上曾品正“子落让清城里的叶家人查过你。” 曾品正步伐没停“我知道。” 阴十七讶然地侧脸看曾品正“你知道” 曾品正道“在我们进春风酒楼用午膳之前,叶大哥与两个男子在酒楼外墙根下说了好一会儿话,进来后,叶大哥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我就知道那应该是查我底细的人。” 阴十七伸手摸了摸曾品正的脑袋“别怪子落,他没恶意的。” 曾品正打掉阴十七的手“不要摸我的头” 阴十七不高兴了“我这是赞赏你,才给你的奖励” 曾品正斜眼鄙视阴十七“敬谢不敏” 看着曾品正鄙视完她,还皮笑肉不笑地呵笑两声,阴十七直想捏一捏他的脸蛋,可惜没能捏到,她学着曾品正撇嘴 “真是不可爱的少年” 到往来客栈,阴十七刚要跨进客栈大门之际,左脚还在门槛外,只一只右脚已踏在门槛内,便听到曾品正轻声飘来一句 “我没怪叶大哥我很希望有一个真正的哥哥能偶尔舀碗汤给我喝的” 阴十七闻言想起叶子落在春风酒楼里给曾品正舀山药乌鸡汤的情景,那会曾品正还盯着满满一碗的汤水发了几息的愣,叶子落倒是没什么异样,只觉得那是顺手应该做的事情。 再想到曾品正自小成长的家,有那样狼心狗肺的父亲,也有那样柔弱,只知一味逃避的母亲,还有需要曾品正全力去呵护着的妹妹,她几近未闻地叹了口气,眼突然一下子热了起来。 一进客栈,往来客栈的店小二便迎上来 “阴公子曾小公子你们回来了,可曾用过午膳了倘若没有,小的这就给两位公子安排如何倘若用过了,可还需旁的吩付” 一连串的话下来,店小二哈着腰,态度好得不得了,就像阴十七与曾品正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阴十七想着大概往来客栈是得了卫知县的交代,得好好招待她三人,这店小二才这般热情如火。 刚用过午膳,又喝了两碗滋补的汤水,还有满口的山楂味。 其实并没有,只是她不喜欢吃,于是总觉得满满是山楂的味道。 这是心理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失常官 阴十七与曾品正离开小溪边,刚出小拐角便看到两两三三的百姓往一个方向跑去。 肖大官回家见到老母亲没什么事后,便提前给肖氏做了午膳放在厨房大锅里放着,回寝屋里嘱咐了肖氏说,待要吃的时候温一温,便可以吃了。 肖氏如常点头,看着眼前儿子模糊的脸 “大官,母亲没事的,你不用老是告假回来看我。” 肖大官没作声,只扶着肖氏重新躺下,给肖氏掖好两边被角,脸几乎贴到肖氏的耳边 “母亲,我得回客栈干活了,你记得去热饭菜来吃。” 出拐角的时候,肖大官忍不住往肖丫头家看了眼,眼里有着难掩的复杂,还有深藏的恐惧与悔恨。 要回往来客栈,便得经过大百胡同的饺子店,那是肖大官最不愿意走过的路。 来时因着心中对家中老母亲的担忧,他无瑕旁顾,只埋头跑了过去。 回时步伐放慢了许多,他一步一步走过饺子店,心里努力地什么也不想,远远地绕开早散了围观人群,而显得如常空旷的饺子店。 从大百胡同走回君子街还得一刻多钟,肖大官走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一跑出大百胡同,他不觉暗下大松了口气。 要不是穷得实在没法子,他早想带着老母亲搬离这条大百胡同了,至少不能再住在肖丫头家隔壁。 可没有银子,他是寸步难行。 往来客栈里的工钱只能维持他与老母亲的日常生活,还得勒紧了裤腰带,长年只在过年时候咬牙做上那么一件新衣。 出大百胡同之后,便是古为街,恰在大百胡同与孔半街之间。 神差鬼使的,自出了人皮碎尸案之后,便不曾再走进孔半街的肖大官这会却在古为街路口转进了孔半街。 转个弯,便是孔半街街尾的香烛店。 江香流站在店门口,连呸着说晦气 “本来就没什么生意这下好了,出了这样霉运的事情,人都是不往这边走了诶你不是大官” 肖大官向江香流点了个头“江老板” 江香流走近揽过肖大官的肩“什么江老板怎么这样与我生分还是叫江大哥知道不” 肖大官站在香烛店门,一想到那一黑袋的碎尸,还有饺子店门的那一黑袋,他胃里直一个翻滚,看着江香流的脸都渐渐有些模糊 “是江大哥” 听着肖大官有气无力地应话,江香流终于察觉到肖大官的不对劲 “大官,你怎么了怎么满头的大汗” 肖大官脸色苍白,唇色尽失,冷汗直冒,半会儿了嘴里没挤出一个字来。 江香流也是个生意人,心思转得飞快,回头看了眼自家店门口,转回来便低声问 “你不会也是怕了吧这有什么那人又不是我们害的” 本是好意地劝说,不料不知是哪里触动了肖大官心里紧绷着的哪一根弦,肖大官一个尖叫,甩开江香流的勾肩搭背,一个转身,便转回古为街跑了起来。 江香流被肖大官大力气地甩了一膀子,还在愣神,肖大官已然跑过弯不见了。 待到真正回神,他不放心,回头往店里伙计喊一声好好看店,自已便也跟在肖大官跑进古为街。 肖大官一路尖叫一路喊着,可到底喊的是什么,也没人听得清。 古为街上的路人纷纷避让,江香流倒也追不丢人,就是追得费力,再加上他甚少这样快跑,没跑过半条街早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喘得话说不出来,他伸手指着前面狂跑的肖大官,想着让街上难得几个认识的人帮着拦拦。 可惜肖大官那模样太过惊骇,就像见鬼似的不正常,到底没人敢拦。 肖大官一路跑过古为街,再重新跑回了大百胡同,这会已是午时初。 跑到饺子店前时,明吕听到声音跑出店,站在店门口看到狂奔而来的肖大官,后面还跟着追得喘不上气的江香流。 这两人,明吕都认得,也是幼时相交的好友。 只是后来因着碎尸案,几个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像是约好了般,很是默契地互相渐渐疏远。 可便是如此,真出了什么事情,心里到底还残留着儿时的情谊。 何况江香流的香烛店与明吕的饺子店发生了同样的倒霉事,两人觉得同病相怜之余,也更想起昔日几人的情谊。 那是形同血浓于水亲兄弟的情谊,怎么就因着一个命案渐渐走远了呢 这个疑问都在两人心里,两人也知道对方不会也不可能会是当年的凶手,可就是像是在无形中有一只手,渐渐将几人越拉越远。 明吕在前,江香流在后,中间是受了刺激的肖大官。 江香流赶紧冲明吕喊“明吕拦住大官快拦住他” 明吕几乎是本能反应,高声应了,又快速跑出店门口往胡同中间一站,双手撑开一挡,将疯狂跑过来的肖大路给拦了个正着,他抱着肖大官不撒手。 江香流很快追了上来,半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半天的气,才断断续续交代明吕道 “抱抱紧了别松松手” 肖大官一看没有跑回家,而是被拦在饺子店前的路中央,他急了,急得眼都红了。 明吕力气不小,但总抱着拼命挣扎的肖大官,也是吃力得很。 没一会儿,他的双臂便酸得不行。 见肖大官还没缓过神来,明吕冲江香流喊 “香流你快想想法子让大官停下来啊” 这时候已经赶不及问肖大官发生什么事了,明吕只想让肖大官平静下来,他们三个昔日的好友坐下来,好好谈谈。 江香流喘够了气,蹭着快跑断的老腿靠近抱成一团的肖大官与明吕,两手一张,也抱上了不断挣扎的肖大官 “你以为我不想我那不是没法子么哎哟大官,你快停下来你再不停下来,我俩的胳膊都得断了不可” 明吕嗤江香流“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官这会能听得” 进去两个字没说出来,明吕愣了。 肖大官还真听进去了。 整个人停下了挣扎,直愣愣地站着,任明吕与江香流像夹肉饼一样将他夹在中间,双眼无神,又好像回了点神,他分别看了明吕与江香流一眼。 江香流大喜“大官” 明吕却不敢松懈“大官” 肖大官没有理会两个昔日的好友,他被拦在路中央,双手双脚都被明吕与江香流束缚着,动弹不得。 双眼转了几转,从人的脸上转到大百胡同两旁的铺面,还有除了饺子店门前一面空着,其余路面皆被围观了不少人的人群。 那眼里没有光彩,好似他看到的人脸与铺面、路面都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片灰暗。 突然间,他的眼定在某一点。 江香流顺着肖大官的视线看过去“明吕,大官在看你家饺子店” 明吕也看到了“我知道” 但他家饺子店没什么好看的,除了今日一早突然出现在他家店门口的那一黑袋碎尸,他还被吓得差点没了神智,好在后来他家里的妻子闻迅赶来,宽慰了他许久,他才镇定下来。 要不然这会,指不定跟肖大官这个失常模样一个模子。 明吕想到了这里,突然看向江香流 “你怎么会追着大官跑的大官这样突然疯跑起来,是从哪里开始的” 江香流想都没想,便如实道 “自从又出了命案,还是在我店里发现的头一袋碎尸,我那香烛店每日里都在打蚊子今日也是闲着,我便到店门口去晒晒日花,大官突然就从古为街拐角转了出来,我便跟他打了招呼,然后然后好像是看着我的店门口想到了那袋碎尸吧,突然间大官便冷汗直冒,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我在后面追,他在前面没命地跑” 香烛店与饺子店都是发现人皮碎尸案的两黑袋碎尸的地点,肖大官又分别看了这两家店门口,明吕与江香流一样,很快便想到了肖大官的失常,应是与命案有关。 明吕眸色黯然。 他自已还亲手包了一蒸笼人肉饺子,不也是差点被官差逼得失去理智么。 思及此,也是觉得同病相怜,明吕更是抱紧了已不再挣扎的肖大官。 江香流也是明白一些的,双臂紧了紧,更与明吕、肖大官抱成一团。 大百胡同里围观的人群大都是住在大百胡同或邻近街巷的,多少知道一点这抱得紧紧一团的三人的事情。 议论纷纷之际,不免皆有点同情。 都说两人还都是做小买卖的,被人皮碎尸案那么一搅和,这往后的买卖可就不好做了,指不定得倒闭关门呢 还有的说,三人中肖大官最可怜,家中有半聋半瞎的老母亲,在往来客栈帮工又每月只得微薄工钱,不过是勉强过日罢了。 这要是因着人皮碎尸案,让肖大官的心智失常,那他的老母亲可怎么过哟 就在明吕与江香流感触颇深,同病相怜地抱着肖大官不撒手,围观人群又怜悯同情多过闲言碎语之际,一声惨叫声冲破天际。 肖大官惨叫一声过后,整个人迅速在明吕与江香流中间下坠。 江香流蹲下身查看半倒在明吕胸膛前的肖大官,惊道 “昏过去了” 明吕果断道“你帮把手,将他扶到我店里去歇息” 那方向是大百胡同往饺子店的方向跑去,曾品正伸长了脖子猜道 “前面应该是有什么热闹。” 阴十七提步随着人流走“我们去看看。” 刚走了两步,便遇到了来找两人的叶子落 “你们这是” 曾品正道“叶大哥,前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子落刚从那边过来,当然知道发生的事情 “明吕的饺子店里好像有人在发疯,我看了一眼,那人好像是往来客栈里的跑堂。” 虽然猜着大概与现今查的案子有关,但在叶子落眼里,还是时刻能待在阴十七身边更重要。 所以他也只是瞧了一眼,便没再深探发生了什么事。 在前往饺子店的那段路上,阴十七听到同去看热闹的人里,有人在说 “诶,不是刚发过疯昏过去么怎么醒过来了还没好” 另一人说“这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是晦气那饺子店我们不能进去,就远远瞧上几眼就好,省得沾上这要人命的晦气” 同行的另两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表示就远远瞧就行。 曾品正讥笑道“既想看热闹,又怕引火烧身,这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阴十七斜睨曾品正“好了,别说得你不是人似的,这是人的劣根性,有什么好奇怪的” 曾品正磨牙“你骂我” 阴十七问叶子落“我有么” 叶子落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 曾品正恼得快把牙磨碎了。 饺子店前空地上没人,对面店铺或斜对面两旁的铺前店外,皆多多少少站了不少想看热闹又不敢走得太近的围观百姓。 阴十七三人没什么避忌,直接走进了饺子店。 刚走进去,围观的人群里就有一个男子不明所以,摸着下巴奇道 “竟然还有人不怕沾晦气” 另一人驳他“你知道什么那是衙门里的人一大早衙门来取走那一整黑袋碎尸的时候,这三人就来过看见那为首的公子没那人还蹲地上看了碎尸好半晌呢” 有了这么一番解说,不认得阴十七三人的一些百姓在一传十,十传百的火速风传蔓延中,很快都认得阴十七三人就是清城衙门里的人。 至于为什么瞧着面生,都说那是知县大人被人皮碎尸案烦得生了华发,上面派下来专门查案的能人 而能人的具体身份么,既然是上面派下来的人,那背景肯定小不了。 阴十七三人一进饺子店,江香流不认得,明吕却是认得的,特别是阴十七。 就是阴十七拿话问他,逼得他差些也像肖大官一样心智失常。 明吕让江香流看好躲在桌底下不肯出来,且呜呜声发着抖的肖大官,他起身走向阴十七 “差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俩心病 阴十七阻断道“我并非清城衙门中人,我叫阴十七,这是叶子落、曾品正。 ” 冒充官差可是有罪的,她可不想糊里糊涂就顶了这个罪名。 明吕微怔“不是差爷” 那凭什么那样逼问他 明吕怒了。 阴十七见明吕即刻变了脸色,显然还记仇着她上晌逼问他的事情,本来忍着,这会一听她三人并非官差,已然不想忍 “我们三人虽不是官差,但却是知县大人让我们来帮忙查人皮碎尸案的,所以有什么该交待的,我劝你们还是要老实交待的好。” 明吕紧绷着的脸一松,满脸诧异 “知县大人让你们来查案的你们就是在往来客栈打尖住店的三个外地人” 江香流双眼也自盯着失常肖大官中抬起,本是蹲着的身躯站了起来,惊道 “原来金掌柜说的就是你们” 听说过,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因着被阴十七拿话逼问过,明吕心中对阴十七的问话多少有点悚,总觉得下一句便会随时戳中他的死穴。 江香流的态度则好得多,替独坐旁桌的明吕向明显是三人之首的阴十七解释道 “自十三年前那个人被执行斩立决后,明吕便对那个人的名字极其敏感,别说说了,就是听到也能刺激到明吕,所以这些年来,知道首尾的街坊邻里谁都不会在明吕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指的就是王二柱。 从上晌明吕妻子口中,阴十七对明吕的忌讳便有所耳闻,这会听江香流一说,更觉得明吕这样极忌王二柱名字的心理,应当是与当年的碎尸案有关。 这一点尤为重要。 不管如何,也不管明吕避忌什么,她都得问个清楚,弄个明白。 总不能因着明吕一个人,而放弃探查当年的事情。 江香流明白阴十七的意思,也能理解阴十七这样做的立场,毕竟是衙门请来查人皮碎尸案的,可他就不明白一点 “阴公子,听你所言,你的意思是现如今这起人皮碎尸案与当年的碎尸案有关,所以你才想多方了解当年那个人的事情,可可这怎么可能有关这两起案子相隔十三年,那个人也已经伏法,怎么可能就有关” 阴十七看了眼双手拢袖独自坐在另一桌的明吕,她这边这一桌围坐了四人,她与江香流的话,明吕也能听到,当江香流开始替明吕解释时,明吕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没有反应,只是低垂的眸里黯淡了些。 再听她与江香流说的一番话,期间她也有注意明吕的反应,还真发现只要不在话中提及王二柱这个名字,明吕便毫无反应,一切如常,完全想象不到上晌那个惊骇到失控的人会是此时此刻的明吕。 阴十七收回注视明吕的目光,转眸落在两张桌子后面最里的那张桌子底下。 肖大官整个人绻缩在桌底,双手抱头,眼埋在曲坐着的双腿间,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阴十七没有应声,而是前后看了明吕与失常的肖大官一眼,江香流又道 “倘若阴公子、叶公子与曾小公子有时间,也愿意听听,那么还请三位移步到里间,我仔细与三位说说,当年我们几人的情况。” 江香流的问题,阴十七不是不想回,只是觉得这相隔十三年的两起命案大概存在着某着关联,但具体的,她现在可不能随意说。 毕竟人言可畏,江香流与明吕又与当年凶手王二柱与死者肖丫头相识,指不定其中还有什么关系。 听着江香流主动说肯将当年的事情说一说,阴十七自是同意 “那我们就到里间说说吧,至于明吕你好好想想,有些事情不是你逃避便能过去的,有朝一日,你总得面对,而这一日,现在就是时候” 明吕没有动,就在阴十七三人起身随着江香流欲往里间走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我知道你说得对给我点时间” 阴十七顿住步伐“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毕竟这样凶残的凶手可不等人。” 明吕艰难道“我知道” 饺子店铺面不大,也不深,基本分为两个部分,前面招呼客人的铺面,摆了几张桌子就满了,后面是个隔间,算是里间,是明吕用来蒸饺子的地方。 除了一整套的炉灶,就是一些蒸笼、刀具、盘子之类的器具,也有一张圆木桌,与两张矮几。 平日里就明吕一人,最多恰逢生意好的时候,也就他妻子过来帮帮忙。 阴十七占了一张,江香流不敢坐另外一张,让着矮几想让叶子落坐,不料曾吕正早返出里间左右各提着一张圆凳,是外面招待客人的凳子。 里间很窄,让两张矮几、两张圆凳便占了个半满。 四人中也没谁有心思想别的,一坐下,阴十七便示意江香流开始说。 江香流坐在矮几上,起先显得有点艰涩,嘴开合了几回,还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阴十七也不着急。 像这种时隔十三年,又是事关人命,事关儿时情谊的事情,江香流开口有点艰难是很正常的情况。 至于江香流与明吕是儿时幼友这一件事,她还是听卫海派去左右饺子店左右邻里查问的时候,问出来的情况。 去了解的衙役知道的也很有限,除了探出明吕与江香流之间有儿时情谊一事,还顺带提到了当年除了这两人之外的几个人。 其中,就有肖大官。 只是没想到见到肖大官时,竟是这样的情况。 江香流还没开口,阴十七没有催促,只开始问了些别的 “肖大官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江香流像是松了口气,也像是找到了乱绪中的出口 “有一个时辰左右了,本来昏死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醒来就没事,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肖大官的情况更糟糕了。 曾品正有点不耐烦,叶子落却是与阴十七一样,有几分理解江香流的心情 “不如江老板先将这件事说一说吧” 这件事情很容易说,江香流很快点头,逐将他在自家香烛店前遇到肖大官那一段说起,直说到肖大官昏死在饺子店前路中央。 阴十七听着心中有几个疑问,不过这会还是先将江香流几人在当年的事情听一听。 江香流自说完肖大官失常的前后,阴十七也没再等江香流温吞地耽搁时间,而是改为问答的形式。 她问,他答。 头一个问题就是,当年与王二柱有关系的几人到底是哪几个 别说是明吕忌听到王二柱这个名字,江香流其实也是很避忌的,所以接下来说到王二柱的时候,他也总尽量避过。 江香流、明吕、肖大官、肖丫头、王二柱、江付林、田路里,七人是一同长大,又颇气味相投的儿时好友。 七人,其中有两人,阴十七没有听过 “这江付林与田路里也是住在这附近” 江香流道“原本是,都是住在古为街那里,后来碎尸案一了,付林和路里便相继离开了清城,付林听说是举家迁到开风县去了,路里一家则听说是到燕京投奔族里亲戚去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 阴十七念道“开风县” 叶子落道“是徐知县所在的那个县,倘若要查这个江付林,我们可以去信让徐知县帮下忙。” 顿了下,他又道 “倘若不想经过徐知县,那也是可以查到的。” 只要阴十七不愿麻烦徐明珲,那叶子落也是可以让清城叶家人再跑一趟开风县去查查江付林这个人。 叶子落的意思,阴十七与曾品正都听得明白。 江香流则有点糊涂,不过开风县知县徐明珲,他倒是听说过的 “你们认得开风县的知县大人” 阴十七点头“机缘巧合,虽未见过面,倒也算认得。” 江香流没有听说过阴十七三人在揭北县的事迹,自然无法多想到什么,又觉得阴十七三人能让卫知县请来帮忙查案,又对往来客栈的金掌柜下了死令,说得将三人奉为上宾好好招待,不得有误 这般一想,再听阴十七三人竟还认识开风县的知县,江香流越发觉得三人的背景怕是不简单。 接下来所说,江香流边抹着额际冷汗边述说着,其间更不敢一丝一毫的取巧耍滑。 原本想瞒着的地方,也不再敢瞒。 但有些话,江香流心中惴惴,不由硬气地先辨驳了句 “那个为什么要查付林啊当年的案子跟我们没关系的啊只是我们巧好是凶手与死者的好友罢了” 阴十七道“江老板不必紧张,我们会问当年你们的事情,也只是想从中看能不能了解到现如今人皮碎尸案的线索,你们七人死了两人,如今剩下五人,又有两人远在他乡,除了有心病的明吕和肖大官,也就江老板能将当年事告知我们一二了。” 虽然阴十七让江香流不必紧张,可他还是有点心慌慌的 “我、我我也没紧张就是觉得如今的命案真跟我们无关,当年的案子已经将我们余下的四人闹得很生疏” 说到这里,江香流往外间望了一眼。 里间与外间没有门板,只一个布帘垂下隔开,布帘被高高挂起,没有放下,丝毫不阻碍正坐里间门中央的四人往外望望外间明吕的情况。 江香流这么一望,只见明吕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那姿势都摆上有一刻钟余了,也不知换换,必得僵了吧。 心里叹着,江香流收回视线,回头又对阴十七三人叹了声 “说起来也是讽刺,我虽与明吕、大官皆仍留在清城,也皆住在原来的地方,俱都没有变动,可这十三年来,我们三人明明只隔了一条街,却自碎尸案结案之后,便再未曾说过半句话,连偶尔不小心遇到了,也只是各走各的路,连眼神儿都没给对方一个” 可因着半个月前发生的人皮碎尸案,两人竟然出奇地和好如初 还别说,真是有点儿讽刺。 曾品正问江香流“当年你们虽然是凶手与死者的好友,可到底不是与碎尸案无关么怎么会闹得两人离乡三人闹翻不相往来” 江香流道“算不上闹翻也算是闹翻吧,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在衙门公堂听完碎尸案的结案陈词,听得听得那个人落了个斩立决,我们五人离开衙门的时候,便已然形同陌路了。” 不同于江付林与田路里两家还有在外地可投靠的亲族,江香流、曾品正、肖大官皆再无处可去。 又无多余银两,可供举家另迁置房产田地。 特别是肖大官,是三人中最最家穷的一个。 别说举家迁出清城了,就是想另外租住个民舍,也是租不起。 而肖大官现今与老母亲住的那个临溪小拐角,就因着隔壁是被害了十三年的肖丫头家,于是肖大官家租住在那里,租金是最为便宜的。 房东也不是不想加租金,实在是无法。 这整个清城除了肖大官母子俩,也没人敢租住那间与肖丫头家相邻的民舍。 收取些许微薄租金,总比完全没有收入的强。 于是肖大官母子俩这一租住,便租住了这么些年。 江香流道“大官家的租金是整个清城里最为便宜的,虽是碍于形势,可其中到底也是那房东看大官母子俩可怜,房东心善的缘故” 这倒是事实。 即便再租不出去,只要用心去招揽租客,总有不信邪,更贪便宜之辈。 肖大官家穷,可清城像肖大官家一样穷的人可不少。 阴十七问“明吕与肖大官在当年,曾与王二柱或肖丫头发生过什么大的事情么好的或不好的,有没有” 江香流一听,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末了直盯着阴十七问了句 “阴公子方才说过,明吕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便会崩溃与大官突然失常,皆是因着心病” 阴十七点头。 心病,通俗来说,便是指心里的疾病,乃为心结。 这种病可大可大,也不容易医治,更难以断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惊照物 无论是明吕还是肖大官,照着他们两人现如今的情形来看,阴十七可以断定,两人心中有结,且这结掩埋在两人内心深处,已有十三年之久。 阴十七点头后,江香流似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陈年旧事让他感慨 “没有什么大的事情,至少我知道的没大事,也也不算不好的事” 说到这里,他神色有点迷茫。 肖大官喜欢肖丫头,就像王二柱喜欢肖丫头一样。 曾品正揣测道“因爱成恨不是凶手却恨不得王二柱死” 江香流立刻否决“不是的大官虽然也喜欢丫头,但自从丫头选择了那个人,大官便只有祝福,当年大官还省吃俭用存了一两银子,想给丫头准备嫁妆呢” 一两银子能准备什么嫁妆 但一两银子却是家贫的肖大官得勒紧裤腰带存上好久的心意 阴十七没有就肖大官心悦肖丫头的问题纠缠,改问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当年你们七人可曾发生过几近绝交反目的事情” 江香想都没想就摇头。 当年七人相交,虽然有过摩擦争执的时候,但绝对达不到绝交反目的地步。 阴十七又问“那么肖丫头失踪遇害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江香流道“应该没有吧我家和肖丫头家还隔着一条街,那个时候我觉得没什么异常,但我想大官正常的话,大官应该更清楚” 这话没错。 七人,就肖大官与肖丫头住得最近,仅一墙之隔。 可惜,肖大官现在不正常。 觉得从江香流这边暂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阴十七直接起身往外间走。 经过明吕的身边时,她明显感受到明吕不安的情绪波动。 直到阴十七完全走过,明吕拢在袖里紧紧交握的十指方松松。 江香流没有跟着阴十七三人直接走到店外,他在明吕身旁停了下来 “明吕,好好看着大官,要真不行,我们就得请大夫” 只是江香流还记得阴十七说过,明吕与肖大官得的都是心病,也不知请来大夫有没有用 虽是打了个问号,但他觉得大约是没用的。 江香流本还想劝明吕两句,外面叶子落已经在喊江香流,明吕道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好好配合说话,最好能找出为什么让大官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大官不能变成这样” 江香流手重重拍在明吕肩上“好” 这一声好有些沉重。 它沉载了当年七人的情谊,也有这十三年形同陌路的愧对遗憾。 江香流走出饺子店,走到站在店前路中央的阴十七三人跟前去。 围观的人已渐渐散了,仅余几个闲人与本就在左右或对面有铺面的老板或帮工,仍遥遥望着饺子店的动静。 阴十七问江香流“你说肖大官遇到你的时候开始没有不对劲,是后来联想到那一袋丢在你店门前的碎尸,才慢慢脸色发白、冒冷汗” 江香流道“对能让大官突变的事情,也就当年的碎尸案了” 这是典型的由相似的情景,引发人努力忘却那压制在内心深处的噩梦。 在阴十七的问话过程中,叶子落与曾品正很少插话,只偶尔补充问上江香流一两个问题。 阴十七让江香流充当肖大官,让两人各充当江香流与明吕的时候,两人也没异议地照做。 两人约莫知道阴十七这个想情景重现当时的情况,继而找出那根最后压倒肖大官的稻草。 肖大官昏死过去前目光一直看向饺子店,阴十七顺着被叶子落与曾品正夹在中间的江香流的视线去看,却没发现什么。 但她觉得肖大官一定是看到什么。 不同于只是碎尸块引起的十三年前那陈年旧案的残忍回忆,而是更深刻更骇人的回忆。 因为这条大百胡同自人皮碎尸案案发到如今已有半个月,以肖大官对家中老母亲的孝心,他走的次数绝对不亚于十次。 肖大官应该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东西,这种东西带起他的记忆,让他在过去最为黑暗的一面兀然再现。 就在再现重回往日某一场景的那一刹那,肖大官内心的恐惧达到最高点,以致瞬间昏厥。 阴十七慢慢走近饺子店,停在店门口。 权当情景道具的三人也慢慢分开。 曾品正也看向饺子店,一脸若有所思。 叶子落主要心思不在查案上,只注意着周围的状况,时刻确保阴十七的安然。 江香流是三人中最摸不着头脑的,他没觉得明吕的饺子店有什么好看的。 可很奇怪,怎么个个都看上了 昏厥失常前的肖大官,与前来查案了解情况的阴十七,还有那高高瘦瘦尚未及冠的少年。 这到底都在看什么 江香流挤着眉眼走近阴十七,学着阴十七想走近看看。 然未料到,就在他刚靠近阴十七身后不及三步远的时候,他差些被突然回头跑的阴十七撞了个脚朝天 像是一阵风,阴十七跑回路中央,就站在江香流所指肖大官昏厥前被夹着不动站着的位置。 她侧着身,正面面对冰糖葫芦小摊的方向,后面是往古为街的方向,左手边是对面铺面,右手边是饺子店。 她完全照着肖大官的站姿站着,满脸惊诧 曾品正看了半晌饺子店,叶子落也是左右上下,时刻注意着周边,两人皆没发现什么异常。 而阴十七突然这样急切又怪异的举动,不仅差点撞翻了江香流,就他们两人也尽被阴十七此举吸引了所有心神。 江香流看着阴十七呆若木鸡。 曾品正与叶子落僵着没动,一人未再研究饺子店,一人未再注意周边,同同看向侧身站着的阴十七。 好一会儿,曾品正与叶子落终于都发现了阴十七在看什么。 那是一面镜子 说是镜子,也不尽然,那该是一面类似保家宅安平、避邪挡煞的照妖镜,高高挂在店门之上。 曾品正走到阴十七同样的远度,只有十一岁的他也已有阴十七的高度,他学着阴十七侧着身再往饺子店门前看。 确切地说,是在看店门之上的那面照妖镜 从镜中反射,曾品正看到了饺子店对面的铺面。 他再回头侧脸去看,那是一家买绸缎的小布庄,只有两家铺面,扁额上写着“红袖布庄”。 曾品正没再学着阴十七那样侧身去瞧两边的饺子店与红袖布庄,毕竟已经看到了阴十七侧身对着饺子店照妖镜里反照出来的景象。 阴十七也是看够了,没有理会走近她左右侧两边的叶子落与曾品正,她抬头看向红袖布庄二层阁楼上的那两扇窗棂都大大敞开的窗台。 曾品正注意到了饺子店的照妖店,叶子落也是注意到了。 可这样的照妖镜实属平常,各府各州各县,还有村庄,许多民舍房屋门顶上都会有这么一块镜子,用来避灾挡祸,祈求安平康顺,就跟贴门神差不多个意思。 而照着明吕妻子的话来说,明吕自碎尸案结案,便连续做了十三年的恶梦。 不管恶梦是不是缘自于明吕心中的结,大概会在饺子店门前挂上这么一块照妖镜,也就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 但见阴十七抬头看对面红袖布庄阁楼上开着的窗台,叶子落也跟着看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 这句话一问完,便得到江香流在旁的一个点头。 他也很想知道阴十七到底是在看什么 阴十七抬手指向红袖布庄阁楼那扇窗台,解答道 “我站着的这个位置是肖大官昏过去之前所站的地方,侧着身,往饺子店那边看,无需多抬头,眼便能看到饺子店门上那一块照妖镜,从照妖镜里,我看到了这一扇窗台,也就是说” 曾品正接下道“也就是说,肖大官在被吓得昏厥过去之前呆呆盯着看的地方,就是这一扇窗台” 阴十七并没有被曾品正打断接话的不悦,她点头道 “对,那么当时肖大官看到这一扇窗台,到底为什么会惊怕到昏厥又或者说肖大官透过窗台还看到了什么” 叶子落道“红袖布庄的这种窗台很平常,没什么特别,或许肖大官是看到了那会窗台里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 曾品正道“我赞同叶大哥的说法,窗台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说它没什么地方让人觉得与众不同,重点应该在窗台内的人或物” 阴十七没有反驳,她觉得叶子落与曾品正说得有道理。 除却窗台本身,确实是窗台内的人或物更为可疑。 只是那个时候,恰恰在那个时间点,肖大官到底透过了照妖镜的反射看到了什么呢 江香流听得有点乱,一时半会没能理清楚阴十七三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直站在路中央发愣。 阴十七的步伐一移开,略走动思忖起来。 曾品正也站到肖大官所站过的那个位置,侧身盯着照妖镜里反射出对面窗台的景物。 可盯着半晌,他也没能察觉比阴十七更好的结论,或发现更多的线索来。 就在这个时候,阴十七突然拉着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的叶子落站到肖大官所站着的位置上去,急声交待道 “叶大哥,你仔细看看,看看从照妖镜里看对面窗台,能否看清楚窗台里的物什” 叶子落点头,真的照阴十七认认真真看完后,他道 “能看到对面窗台阁楼里有一座屏风,那应该是一个座屏,只看得到屏风顶端,下面却是看不到,不过该是座屏没错。” 屏风 还是座屏 屏风一般是用于隔开或遮挡的用途,那会肖大官看到的屏风顶端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曾品正看着阴十七抓着叶子落忙活,又让叶子落仔细观察了对面阁楼窗台内的物什,他再看了看叶子落比他和阴十七高出的那足足的一个头,他才有点明白过来了。 没错,身高不同,能看到的风景也是不同 他与阴十七都太矮了些,即便站到肖大官同样的位置上,看到的东西也必与肖大官看到的略有不同。 但叶子落不一样。 叶子落与肖大官个头差不多高,他们在同样的地置上,同样的角度下,同样的视线中,看到的东西必然也是相同的。 只是还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肖大官看到什么东西以致昏厥过去的时候,这会已整整过去一个时辰有余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个时间差在对面阁楼里所发生的变化,也是多少有的。 那么在这一些或大或小的变化中,叶子落还能看到与肖大官同样的景象么 他不能保证,阴十七也无法断定。 曾品正所想到的,听了叶子落回答后而陷入沉思的阴十七也想到了 “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对面的红袖布庄了” 曾品正已然对江香流问道“对面红袖布庄的老板是谁” 江香流虽搞不清楚状况,但这个问题他还是能回答的 “红袖布庄是清城卫家的产业,东家是卫捕头的父亲卫濂,卫濂也就是当年彻查并破了碎尸案的卫老捕头” 虽然现今卫濂已不在衙门当差,但他在衙门里当差的时候,名气除了响亮,也甚得人心。 所以即便现今卫濂不再当捕头,而是他的儿子卫海当了衙门的捕头,这清城里认得卫濂的人也大都尊称一声卫老捕头,喊卫三爷的人反而不多。 卫家在清城也算是底蕴颇深的一个大族,在卫知县未考得功名并回清城当知县之前,卫濂这个清城衙门的捕头算是卫家最大的官了。 后来卫知县辗转回到清城任父母官,卫海也长大成人,卫濂便退了下来,换卫海到衙门当差。 没有靠卫知县这个伯父,也没有靠卫濂这个前捕头,卫海进衙门是从快手一点一滴做出成绩,慢慢升任到如今的捕头。 对卫海这个儿子,卫濂也素来是称赞有加。 曾品正道“没想到卫捕头竟还是土财主家的阔少爷” 叶子落也道“看卫捕头的做派谦和,待人有礼,处事得宜,倒真没想到竟是出身富贵” 阴十七最后下决定“既然是卫捕头家的产业,那我们就顺一下东风吧” 谢谢夜下幻想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章 死者俩 第二袋碎尸的检验结果,俱叶子落从老仵作与特意去请了早退出衙门享清福的老稳婆,两人一同做了一番细致的尸检,最后确定第二袋碎尸里的脚丫是属于男子的。 而第一袋碎尸里的手掌却是属于女子的。 事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是更为惨痛,死者并非只有一个,而是两个,一男一女 叶子落道“稳婆大娘说,那手掌肤质光滑顺溜,白皙细致,生前应当是个出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头干过粗活的女子。” 这一点阴十七看过死者的一双手掌,早就知道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 此刻阴十七三人已重新坐回饺子店,重新与江香流围成了一桌。 肖大官的情况倒是好些了,能坐在凳子上,只是一直双眼无神,看着桌面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明吕移了位置,坐到肖大官最后的那一桌去,仍是不想听到半点关于人皮碎尸案的事情,也是就近好照看着肖大官。 被阴十七突然这么一呛,叶子落温润的俊容半点没变,从善如流地说起别的 “第二袋碎尸里的脚丫粗壮光滑,老仵作已确定死者生前是个男子,且应当还是养尊处优的那一种,死者右脚板下还有一颗黑色的痣,这一点可以做为寻找死者身份的一大依据。” 江香流听得手心全攥了冷汗。 他实在没想到人皮碎尸案居然比十三年前的碎尸案还要多一个受害者,且还是一男一女 曾品正与阴十七一样,早在看到那脚丫有可能是男子之后,他便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当叶子落带回来的尸检结果,证实了死者确实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叶子落则早在听得尸检结果时,小讶了一把,但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在他眼里,相较于燕京那样因着一桩案件,便时刻会牵扯出整个世家大族,继而祸及倾族而灭的血流成河,这样的案子只能算是手法残暴恶劣,却不至于让他有多动容。 再者说,死者毕竟与阴十七三人无关。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三人作为旁观者,不过是协助破案的查案人,最大的忌讳便是意气感情用事。 所以当三人面不改色地将两个死者的碎尸像平常说话一们谈论,同桌的江香流不禁心惊。 他默默在心里暗忖着,阴十七三人的心到底是不是铁石做的怎能这般面不改色 阴十七也察觉江香流看三人的目光微微变化。 她没作声,只是继续理着案情。 一路查案过来,那种在现代只有电视电影中,她才能看到的血腥已然变了样。 她查过的案子都是命案,少则一两条性命,多则数条性命。 看得多了,只要事不关已,也就没什么大的感觉。 只有在查到最后看到的人性,她才会有所悟,才会有所感叹。 但在查案的过程中,她已学会不要有太多的个人感情掺杂其中。 她所要做的,便是学会彻底做一个旁观者。 清明、正确。 这样子的查案,她才能跳出俗世设定中的圈圈套套,才能想到一些常人所想不到的事情。 何况能将两个人碎肉剔骨的凶手,已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是正常的人,那不就是变态么 所谓变态,哪里会有多余的温和情感 即便有,那必也是扭曲丑陋的。 要想抓到凶手,那就得从凶手的心理出发,这样才能摸出凶手的行为模式。 而要从凶手的心理着手,头一点,便是冷血,彻底的无情,甚至要有点儿变态。 这样的话,她可没法跟江香流说,更未曾与叶子落、曾品正透露过。 她也明白江香流为什么会用她三人似乎是冷血人的目光看待,毕竟当年的碎尸案并非丝毫与江香流无关。 在那一个命案中,江香流前后失去了两个一同长大的挚友。 所以对于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江香流会有感触。 这种感触,明吕、肖大官都有。 他们三人的感触比谁都要深,其中也掺杂了记忆深处那个悲痛回忆的某种打击。 就目前而言,这种打击于肖大官最深,明吕其次,江香流是受影响最浅的那一个。 但从江香流看她三人的目光,也知道其影响真真不浅。 而是相较明吕、肖大官两人而言,江香流算是影响不大的那一个。 叶子落说完第二个黑袋里的碎尸的尸检结果后,阴十七凝神细思,明显是在理着案情线索。 曾品正也冷着一张脸,右手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轻扣着。 叶子落知道,这是曾品正在想事,这种小动作总会在曾品正思考事情的时候出现。 再看江香流,叶子落也看到了江香流眼里那毫不掩饰对他三人的厌恶眼神,想了想,他还是小小解释了下 “死者两人,一男一女,即便我们现在再悲痛愤怒,他们也活不过来,何况我们得查案,这种个人情感于查案人来说,不免会成为查案过程中的阻碍,并导致对案情线索判断的错误,我们要尽快查得真相,找出凶手,那么便得时刻保持高度的旁观者清,而不能入局成为局中人,那样的结果只会让我们迷茫,并为案情的进展指错方向感情用事,于案子的告破,实是无一利,而有百害” 江香流听后,有点讶异叶子落居然给他解释了起来,眼里对三人的厌恶消褪了些,但还是存在的 “那不是你们所认识的人,更不是你们的亲族好友,你们当然可以这样轻松” 江香流回头看向最角落一桌的明吕与肖大官,嘴角的苦涩尽显 “可我们不能那是我们一同长大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不知什么时候从想事中回神的曾品正,毫不留情地冷声道 “所以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乎的人死去,只有感情,却没有头脑,难道你们当年就真的认同王二柱便是凶手倘若曾经质疑过,那么你们又是怎么做的还是什么也不曾做过” 曾品正最后一句的质问,无疑是一道足以将人劈成碎片的闪雷,瞬间将江香流与明吕撕碎 江香流僵着脸看着冷脸冷声的曾品正。 他眼里已不再是厌恶,而是被狠狠戳穿后的狼狈不堪。 坐在角落桌旁的明吕放于桌下的手越攥越紧,整个身躯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肖大官在这会是最幸运的。 他根本听不到曾品正的质问,他仍旧呆呆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死寂般的沉默延续了一刻多钟,曾品正没有再言,叶子落也不再解释什么。 直到阴十七开口,才打破了这一沉寂的窒息。 阴十七问叶子落“你说卫捕头很快过来饺子店,怎么还没来” 叶子落也是纳闷“我把我们要寻找死者的大概方向跟卫捕头说后,再结合尸检结果,卫捕头说,他吩咐好冷捕快带着底下的衙役往独居寡住、家底殷厚的人家去查,之后他便会过来的这都过去两刻多钟了,怎么还没来” 曾品正又开了尊口“不会也跟肖大官一样,出了什么意外吧” 阴十七正想轻斥曾品正一句乌鸦嘴,店门口便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被三人刚刚念叨过的卫海。 卫海一来,情绪低落的江香流自动起身让座,自已坐在一旁的桌去,让卫海与阴十七三人围坐成一桌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再往角落里的明吕与肖大官看了一眼,卫海回过头来道 “肖大官的事情,我刚回衙门便听蹲守在大百胡同的衙役说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失常就失常了” 面对卫海的疑问,阴十七只摇了摇头道 “暂且不知,具体情况还得看过对面的红袖布庄上的阁楼方能察觉出一二来。” 卫海讶道“红袖布庄这跟红袖布庄有什么关系” 他可没听那蹲守的衙役提到半点,怎么就突然跟他家的产业红袖布庄扯上干系了 阴十七只好将她的推断从头到尾说了遍,听后卫海也很爽快 “原来是这样,那容易要不我们现在就走一趟” 阴十七笑道“就等着卫捕头来呢” 四人起身,江香流也跟着起身,看着四人要到红袖布庄去,他其实已不必再跟着。 阴十七也想让江香流跟着,她对他道 “江老板还在留在饺子店吧,看好肖大官,也开解下明老板。” 江香流当然点头应好。 卫海一踏出饺子店,便对阴十七说 “那明吕,自你们走后,我是劝过他的,就是他好像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来,大概与他做了十三年的恶梦有关,我觉得他心底的惧怕,已然是根深蒂固,想要爬出来,恐怕不容易” 阴十七道“不容易也得爬,不然他这一辈子便只能活在恶梦里了,迟早得害死自已,还连累妻儿” 卫海被阴十七的直言不讳堵得一噎,心说这阴十七说话怎么这般决断犀利,不过他也心知阴十七的话不无道理 “我再劝劝他。” 阴十七却摇头“不用了,倘若明吕自已不想爬出来,那谁劝都是一样,倘若他想爬出来,那么现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要不要抓住这个时机,得看他自已,谁也帮不了他,就是他妻子也帮不了。” 叶子落道“我看明吕也是想摆脱那个纠缠他多年的恶梦的,就是还需要点时间。” 卫海点头“嗯,明吕其实也过得不容易” 曾品正闻言,看了眼心性柔软、感性温善的卫海。 他想到卫濂,想到清城中百姓对卫濂的评价,他只觉得卫海不仅是子承父业成为清城的捕头,连心性大概也一并继承了。 阴十七走到红袖布庄的时候,想起过去几个铺面的香料铺妇人,她站停在布庄门口,对卫海道 “对了,卫捕头,过去几间的那个香料铺,铺里有位帮工的大婶,你帮着查查底细,她说她娘家就住在孔半街,后来嫁到相邻的古为街,初嫁不久,便是碎尸案发生的时候。” 卫海听是听明白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查这么一个妇人 “香料铺我知道,我家里的香料都是在那里买的,那大婶我倒是没见过,要查也不难,不过为什么要查这位大婶” 阴十七看了眼见到卫海便接连迎出来的一个富态中年男子,想来是红袖布庄的掌柜,她回着卫海的疑问 “我问过她一些事情,她大部分事情都如实以告了,可当问到当年王二柱与肖丫头可还有旁的挚交好友时,她却闪烁其词说没有,那会我还不知道江香流、明吕、王二柱、肖丫头、江付林、田路里、肖大官七人是儿时一起长大的好友,只觉得她有事瞒我,现在从江香流那里了解到了当年七人是好友一事,我更觉这位大婶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卫海没再多问,只说让阴十七放心,一看完红袖布庄的阁楼,他便亲走一趟查问。 红袖布庄的掌柜也姓卫,但和卫家没关系。 卫海跟卫掌柜直接简单表明来意后,卫掌柜初时还愣了好一会儿。 卫掌柜是没想到卫海这个少东家平日里不来,一来便是查案来的。 不过也没愣多久,卫掌柜很快回神,二话不说领着卫海与阴十七三人到了红袖布庄后院,再从后院楼梯上了阁楼。 后院上面的阁楼是后阁楼,与前面铺面上面的前阁楼只隔了一条过廊。 走过过廊进了前阁楼,阴十七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型的仓库,放着各式各样的布匹。 小仓库有两个窗台,一个窗台时常开着,一个窗台时常关着。 时常开着的那个窗台前面约莫三尺余外,确实有个座屏,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很是精细漂亮。 看了老半天,又在小仓库里绕了几绕,除了布料就是布料,五颜六色照得人晃眼之外,也没旁的发现。 阴十七站在座屏前,端详许久,疑道 “这座屏风很是精致,寓意也不错,怎么会废置在这个小仓库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黑白灰 叶子落觉得曾品正说得对,但也将话彻底单单引向不太好的一面 “品正说的是最坏的结果,有没有好的结果,得等到肖大官醒过来后才能知道。” 阴十七这时也出声抚慰江香流与明吕,他们甚是担心肖大官的情谊,让她不禁解释两句 “别担心,肖大官只是被突发诱因诱发的一时失常,并非真正是得了疯魔之症,他的心病跟明老板不同,要比明老板的心病更严重些,且被禁涸十三年之久,倘若不是无意中诱发诱因,肖大官这心病大概能藏一辈子。” 明吕问“你是说,只要大官不看竹子,他便不会引发心病而致失常” 阴十七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不过肖大官既然已经诱发出了诱因,那么他往后的日子只要有一点点刺激到,就随时都有可能病发,再次失常。 这一点,她没想细说。 毕竟说出来,也只能引得江香流与明吕更胆心肖大官而已,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肖大官的心病大概也会像她所说,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要肖大官醒过来后清明,那么便能证实她推测的不错。 而要真正除去肖大官心底的心魔,那还真得像她先前对江香流与明吕说的那样以毒攻毒,正面面对。 不过这个正面面对的东西,可就不是仅仅一张相似的画儿了。 而是深入虎穴,身临其境 至于那个令肖大官生了心魔的虎穴,她想这个虎穴十有就是当年肖丫头被害的地方。 不然不可能恰恰在人皮碎尸案发生之际,肖大官便因着诱因而诱发心魔。 竹子并不算稀罕物,在过去十三年里,肖大官既然有机会看到却没有诱发心魔,那是因为没有现如今这起人皮碎尸案的辅助诱发,且他当时经过香烛店与饺子店,这两个地方皆是发现碎尸黑袋之处。 在这样与当年碎尸案相似度九成九的抛尸处,肖大官在香烛店便已是情绪失控,跑到饺子店时又被明吕、江香流一前一后夹攻堵在饺子店前,这第二个抛尸处,肖大官的情绪混乱惊怕程度已到一个点。 只是这个点在当时,并没有达到让肖大官彻底崩溃的顶端。 造就这个顶端的是从照妖镜中反照看到对面阁楼上座屏的那一角竹子,竹子就是压倒肖大官心理,以致全然崩溃的那一根最后的稻草。 在江香流与明吕对被劈昏过去的肖大官那明晃晃的忧心目光之下,阴十七未再多言,与叶子落、曾品正转身离开饺子店。 走在大百胡同上,曾品正道 “其实你对于肖大官的心病了解得清楚,你应该知道你所对江香流与明吕所说的,要比实际情况轻得多。” 那样的心魔,曾品正曾经有过,虽然具体情况也不一样,但终归他要比叶子落了解多一些。 曾品正与阴十七说完,果然见叶子落还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曾品正 “你是说,肖大官的情况很严重” 再转向阴十七,叶子落问道 “十七,品正说的” 阴十七点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着 “肖大官的情况倘若醒过来后能恢复清明,大概也只是一时的清明而已,诱因已发,往后只要看到些微与碎尸案或竹子有关的人事物,肖大官都有可能随时发病,这种机率比过去十三年的机率几近大上九成。” 叶子落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治好肖大官的心病” 曾品正道“十七哥不是说过了么以毒攻毒,正面面对” 叶子落脚步一滞,怔了下后才反应过来,他赶紧大步跨进,重新与阴十七、曾品正两人保持三人平行 “所以是得找到令肖大官患上心病的根源” 阴十七点头“嗯” 叶子落迟疑道“那肖大官心病的根源” 曾品正道“我想应该与十三年前的碎尸案有关,说不定就是肖丫头被害的第一案发现场。” 肖丫头被害的第一案发现场 那就是说,当年的肖大官有可能亲眼目睹过肖丫头被杀的情景 当时肖大官就在当场 想到这一点,叶子落还不能完全体会那种目睹凶手把肖丫头一点一点削肉剔骨的那种深刻恐惧,可只要这么一想想,他的寒毛也都迅速齐立,瞬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阴十七看着前面的古为街,脚步慢慢缓了下来 “竹子应该是当年碎尸案碎尸之地有的东西,我们假设,肖大官曾经亲眼目睹肖丫头被害的整个过程,他躲在某个暗处,他知道肖丫头被害,但他也知道他打不过凶手,或者说凶手的凶残让他心生畏惧,未战先败,所以在当年的第一案发现场,肖大官虽然有机会可救肖丫头,但因着他自已的胆怯,他懦弱地选择了自保,可他当时躲的位置又恰恰能亲眼目睹肖丫头被残忍杀害的场景,是不忍心,也是强迫自已不再去看,肖大官将那时的目光转移到另一处,死死盯着,死列钉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而那一处被肖大官死死钉着看,努力将自已的所有感官往那一处集中,那会确实让肖大官面对那样残暴的凶手场景,而心生的恐惧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与寄托。 在案发过后,肖大官选择性地将这一段残忍的记忆深埋起来。 这一埋,就埋了十三年。 叶子落道“你是说,那一段记忆被肖大官刻意地选择了遗忘” 阴十七道“倘若不选择遗忘,肖大官活不过来这十三年。” 曾品正哼道“胆小鬼被自已心魔折磨死也是活该” 阴十七转眸看向曾品正,微眯的眸子有着些许无奈。 这个聪慧过人的曾品正,真是让她又气又爱得不得了。 曾品正意会到阴十七的目光,步伐下意识往左移了移,以求稍离远些阴十七,嘴硬道 “我说的是事实,既然在乎,为什么不拿起刀报仇而是懦弱地选择了遗忘” 阴十七道“我说的是假设,还需要最多的证据方能下最后定论” 曾品正撇嘴“反正我也是这样想的,事实真相大概也不会差太多。” 阴十七瞄了眼刻意与她保持两步距离的曾品正,没好气地回眸,脚尖一转,便走进古为街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曾品正,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 谁都能像你一样能练就百步飞扬的好箭术 谁都能像你一样智勇双全即会利用人也会抓人的弱点 即便这世上有,也不是每个人的运道都能像你这般好 不仅有李世宝那样偶尔疯魔偶尔清醒,却无论什么状态都绝对对曾品正忠心维护的人,更有像她、像展颜费心费力将曾品正保出牢狱 曾品正没再作声,跟着走进古为街,嘴启了合,合了启,终是没再说什么话。 叶子落瞧着阴十七与曾品正,知道这两人过往事情的他也选择了只听不言。 他承认阴十七说得对,确实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曾品正这样聪慧过人、智勇双全,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曾品正运道那般好,既如愿报了仇,且还能免去牢狱之灾。 只是跟在阴十七身边,他却无法肯定这对于曾品正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阴十七走进古为街,望着长长的街道,两旁或民舍或商铺都有,只是毕竟不像大百胡同那样的以商铺为主的商业街,所以商铺居少,纯居住的民舍居多。 在香料铺帮工的那名妇人就住在古为街,可到底是哪一间民舍还真不好找。 叶子落问阴十七“不是让卫捕头去问了么我们也去” 阴十七道“嗯,也去看看,看完顺便问问江付林与田路里的事情,我想那大婶应当知道一些。” 且依着她的直觉,那妇人知道的还应当不少。 叶子落自动道“那我去问问,你们先在这里等我。” 阴十七点头“好。” 叶子落走后,两人就近寻了一处墙根走近站着。 阴十七睨了眼被她说后,曾品正那一张微微失落的小俊脸,她收回视线,很随意地道 “人皮碎尸案,就是开启肖大官那一段被深埋记忆的契机,而印象最深刻,并与血腥场面接轨的竹子,便是染血记忆的钥匙。” 曾品正低头垂目,他盯着自已的黑靴,靴子上的云纹简单好看。 他记得阴十七给他选买这一双黑靴时说过品正,我从不希望日子过到云端上,我就希望日子能过得如这线条一般,简简单单。 可他知道,阴十七知道她的日子自叶子落找到她起,便不再简单。 或者说,在苗贤欲杀了阴十七,却在无意间看到阴十七背后的倒悬阴图案后,为了救阴十七,苗贤瞬间反转,义无所顾地替阴十七挡了苗铁致命的刀。 在那一刻起,阴十七的日子已然不可能再简简单单。 就像他自已。 自从他目睹妹妹曾品慧被陈氏兄弟污辱的那一个场面开始,他的日子便不再正常,所以最终他变成了世人眼中不正常的凶手。 即便手未沾血,可他是主谋。 李世宝杀的人,便是他杀的人。 他与阴十七在某一点上,何其相像,都是那样的身不自已 阴十七曾经在洪沙县牢时对他说过,凭他的心智,他完全可以制定另一套更好的复仇计划。 在那样更好的计划里,他可以全身而退,他不必沾上血腥,不会有牢狱之灾。 可当时他回答了阴十七有,可那样的法子不够泄我的愤解我的恨我要亲手向他们一个一个报复 她说得对,肖大官并不像他,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不管不顾,只为了泄恨,便可压上自已的一生。 他不怕死,更不怕毁了自已。 谁都有选择的权利,他选择了极端的复仇之路,肖大官则选择了自保,选择了生。 曾品正深吸了一口气,再呼了出来,然后抬眼,双眼如黑色的宝石璀灿而诱人 “我知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你不想我想法偏激,往后再走上不归路。” 阴十七一直在等着曾品正自已想明白过来,所以曾品正沉默不作声地时候,她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并未再多说什么。 这会能听得曾品正这样说,她很高兴。 阴十七咧开嘴笑着,伸手就摸上曾品正的脑袋 “假设肖大官真是在那种情况下选择了遗忘与躲避,其实那不过是他自保的本能,在绝境中,人总会下意识无意识地选择一条更利于自已保全自已的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对错品正,这世上不是只有黑白,还有另一种颜色。” 曾品正难得没有甩开阴十七摸他头的手,愕然看着她 “什么” 阴十七认真道“灰” 假设中,不管肖大官是选择了不出手勇救肖丫头,那是因为他害怕,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冲出去的结果,大概也只是再赔上一条性命,还是肖大官在过后选择遗忘,导致他目睹的凶手到底是不是王二柱没有得到证实,以致失去可能能救王二柱的一次机会。 肖丫头一次,王二柱一次,这两次,肖大官本都应该有机会出手相救。 可肖大官没有,他只是胆怯地选择了自保,选择了遗忘。 这种情况,没有谁能彻底说肖大官是错的,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他想要活命并没有错。 可站在道德上,肖大官的行为又该是令人鄙夷唾骂的,见死不救,知真相而遗忘,便是他自已,也无法说自已是对的。 灰代表着一种压抑、捉摸不定的地带,游走于黑白之间。 它并不像黑白那般纯粹,它更像人心,善变,且充满各种考验。 倘若假设成立,那么当年肖大官所处的境地,那种情况就像处于这种灰色地带,是对也是错,只区别于立场,只分于对谁而言。 灰 曾品正愣愣地看着阴十七。 在他眼里,从来不是黑便是白。 所以当他摒弃了白,他便彻底投入了黑的怀抱。 现在她说,还有灰 那种介于黑白之间的灰 她的意思是说,肖大官就处于这种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话探话 卢环珠,二十八岁,十五及笄嫁人,为人嘴碎好闲言风语,娘家父母健在,兄嫂和睦。 陈敏,卢环珠夫君,二十九岁,好赌好酒,时常与卢环珠吵嘴,有时还会大打出手。 两夫妻育有一女,十一岁,陈宝儿,是个瘦弱胆小的小女孩儿。 听完叶子落不但问清楚了香料铺妇人卢环珠的住处,还连带打听了一些关于这位大婶的家里情况,阴十七问道 “卢环珠仅有一女” 叶子落道“嗯,听说当年卢环珠生陈宝儿的时候,便难产伤了身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又在月子里遭到陈敏的毒打,那一身病痛便落下了,后来大夫诊断,说卢环珠伤到子息根本,要再怀胎恐是难了” 本来卢环珠还不信,痛哭之余数年之内,一直遍寻大夫调理身子。 但正如归初的大夫所言,她的身子经中病调理是越调越好,越来越强壮,就怀胎一事,再无动静。 后来卢环珠也就绝望了,一心一意在外帮工赚点银子糊口,不再奢望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曾品正道“那陈敏本来就对卢环珠不好,这下不是更不好了” 何止是更不好。 在前几年,若非卢环珠自已求生意志坚定,又偷偷喝汤药调理进补,那在生下陈宝儿的前两年,她就得让得知除非休妻别娶,否则便得自此无后的陈敏打得越发没了顾忌。 那会的陈敏只想着把卢环珠打死了,再把陈宝儿扔了,他再别娶 阴十七呢喃道“陈宝儿陈宝儿不是陈敏的女儿么怎么他连对自已的女儿也有这样恶毒的念头” 这一点叶子落就没打听出来了“我前后问过好几户人家,还特意去问了与陈敏家交情最好的那一户人家,可统统都说不甚清楚,只说大概是陈家造孽,谁都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娶上一个媳妇儿指望着香火得继,却未料最终成这般模样” 阴十七问“陈敏家很穷” 叶子落想到他去打听时,陈敏家隔壁邻居大嫂说的话,照搬道 “很穷,听说当年娶卢环珠的聘礼还是陈家几个族里亲人凑银子给陈敏,帮着陈敏把卢环珠娶进陈家门的,陈敏又是个没出息的,且好赌好酒,前一年新婚还好些,被族里几个长辈与新婚的卢环珠拘着,好歹没赌出或酒出什么大事来,后来陈宝儿一出生,陈敏就只差将卢环珠给打死别娶” 曾品正问“叶大哥,有没有问到陈敏为什么要打卢环珠” 叶子落道“都说是酒后发酒疯。” 阴十七听之却摇了摇头“不对,我觉得在卢环珠生下陈宝儿前后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这件事令陈敏大为愤怒,甚至是憎恨起卢环珠,不然陈敏不可能会在卢环珠还在坐月子的时候,便往死里打卢环珠,此后又萌生休娶弃女的念头,这其中一定还有旁的缘由。” 叶子落道“这个我也想过,于是我也侧重多问了一些,但都说除了酒后发酒疯这个原因之外,其他都不知道不清楚,不过” 不过叶子落想到了那一家与陈敏家交情颇好的那一户人家。 那一户人家人口简单,就两小夫妻,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虎头虎脑生得甚是可爱,小名就叫小虎娃。 那两小夫妻在与他说话,小虎娃就趴在母亲腿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他。 当他问及陈敏时,小虎娃还抬头问母亲,说陈伯伯昨儿个又买了个虎头布娃娃给他,新的 孩子就对玩具感兴趣,说到玩具,小虎娃便兴匆匆地说个不停。 叶子落道“那会我在一旁听着,就知道陈敏很是疼爱小虎娃,对旁人的儿子都能如此疼爱,可对自已的女儿听说却很不好这实在不符常理。” 确实不符亲情伦理。 卢环珠在香料铺时明知阴十七三人与衙门有关,却还是闪烁其词,言词不尽,卫海亲去查问也不知是怎样的结果。 阴十七觉得有必要再去陈敏家前,先去见一面陈敏。 叶子落一听道“这容易小虎娃的父亲说过,陈敏这家伙好找,不是在赌坊,就是在酒肆” 而离古为街最后赌坊与酒肆并不难找,毕竟这附近有赌几手喝几口的人都会到这两家去。 出了古为街一问,阴十七三人很快先进了天辉赌坊。 刚进天辉赌坊,一个穿着粗布衣,嘴里骂骂咧咧的男子走了出来,明显是刚刚输光了银子,被人从赌桌上赶了出来 “我呸等老子回家取了那婆娘的私房钱,再来跟你们这些见钱眼开狗眼看人低的狗杂种大拼一场” 本来阴十七三人已与这个男子擦肩而过了,可这男子随之的一句话让阴十七不禁停住了往里的步伐 “嘿嘿要是那婆娘不肯拿出来,老子就卖了那小杂种还宝儿我呸就一种小杂种也配叫宝呸死个不要脸的勾汉子娘们” 别说阴十七了,就是曾品正与叶子落也听出味来了。 特别是曾品正。 与李世宝在一起的时候,他大都时候都喊李世宝为世宝,但需要好好哄李世宝的时候,他便会喊李世宝为宝儿。 所以旁人他不知道,但他对宝儿这个称谓却是极其地敏感。 曾品正道“他会不会就是陈敏” 叶子落也盯着已跨出赌坊大门,掀起布帘走出去的男子,轻嗯了一声 “有可能” 两人还在犹疑,阴十七已然转身大步跟出赌坊。 赌坊两个打手守在门口,见阴十七进了没半会儿便出来了,不禁很是奇怪地盯着三人,将三人从里到外皆给打量个遍。 见三人最先出来的阴十七三步迈成两步快速挡住了陈敏的路,两个打手其中一人兴灾乐祸道 “看来这陈赌酒又得罪人了且还是三位身份不低的公子这下有好戏瞧了” 这人话一落,便与另一个打手笑成一团,开心得好似下一刻陈敏就要被打残了。 跟在阴十七后头的曾品正与叶子落对看一眼还真没认错人 不过这陈敏的人缘大概不太好,约莫也经常得罪人被人胖揍,所以这天辉赌坊的两个打手才会这般见怪不怪,三人还未说做些什么,他们也先行料定了陈敏绝对不好的下场。 阴十七耳力佳,即便不特意去听,她也听到了那两个打手的话,看着被她挡路挡得一愣的陈敏 “你是陈敏” 陈敏看着眼前袍服上等,气质不凡,肤白相貌佳的陌生公子,光看这衣装,他便知道眼前的公子出身富贵,指不定还不指富贵这般简单。 被不少富家公子或官家少爷狠揍过后的结果,好处就是越发学得适时的卑微,取巧地讨好,狗腿拍马做得一气呵成。 陈敏一展满口的黄牙,长揖到底一礼起来,哈着腰满面讨好 “我就是陈敏,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什么事” 被陈敏这般低声下气地行礼,与客气的询问之后,阴十七顿时觉得卢环珠还真是所嫁非人,她清了清喉咙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刚才说卢环珠勾汉子,还骂陈宝儿是小杂种,这只是一时气话,还是” 陈敏一听是关于自家婆娘与小杂种的问题,他气得立刻梗起脖子,蛮横了几分怒道 “就是骚娘们勾汉子还生了个小杂种气话我再不堪,也没无端给自已戴绿帽子的喜好” 这话说得还真是在理。 不得不说,陈敏这话不仅噎了阴十七一下,连带着后两步到的叶子落与曾品正也被噎得一时无话。 这绿帽子对于男子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阴十七是女子,具体大概没两人清楚。 虽然说曾品正还是个少年,但因着父亲在外乱搞对母亲不忠,更是他掀起杀孽的最初起因,所以曾品正对于夫妻间的忠贞看得很重。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他觉得即是成了亲幸得夫妻,那无论是哪一方,便都得一世忠贞 谁不忠贞,那便得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突然间,曾品正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卢环珠生起了厌恶之心。 红杏出墙苟且,还与奸夫生下孽种的女子,陈敏便是把她打死了,他也不会怜悯半分 叶子落则与阴十七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陈敏会往死里打卢环珠,还真的另有缘由。 且这缘由居然是这般。 可之前陈敏难道没有说过么 怎么旁人都不知道 反而是阴十七那么一问,陈敏便说了 叶子落觉得奇怪,阴十七也觉得有异,便问了问 “之前谁都不知道你常将卢环珠打个半死的真正缘由,外人皆不过道是你酒后发酒疯,可这会我一问,你却就说出来了,这是为什么” 陈敏其实早认出了阴十七三人就是在大百胡同饺子店前,发生黑袋里碎尸里与官差一同赶到现场查看的那三个外地人。 被阴十七突然那么一挡之后,陈敏愣神的那会,他便一直在想眼前公子好眼熟,他必然在哪里见过 想了不消会,便让他想到了。 这不是就是那传说连知县大人都亲自去请来查案,并交待往来客栈金掌柜得好好招待的那三位公子么 后来转眼再看到叶子落与曾品正,他便更肯定自已没认错人了。 陈敏露出齐整的八颗黄牙“当时我也在人群里,看得清清楚楚的我也没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些后来三位公子不是还到我那婆娘帮工的香料铺里去买了香料么” 即是查案,陈敏哪里敢耍什么滑头。 平日里不爱与人说这般丢脸的事情,这会也一骨脑说将出来。 何况也不是他不说,只是他常喝酒,那些话时常都被周遭的人当做酒言醉语,根本就没人当真。 而且卢环珠除了所嫁非人,又不大爱理女儿,对外她的人缘也是不错。 谁听了陈敏酒后的话,都觉得那是他在胡说八道,除了更怜悯有夫君还不如没夫君的卢环珠,谁会把他的话当成真 更别说还特意来问他了 可遇到了阴十七三人,陈敏想着这三位公子非富亦贵,又是替衙门查案的,他指不定能借三人的手将卢环珠那偷汉子生杂种的事情披露出去,界时卢环珠的娘家父母兄嫂为了平息和气,必得奉上大把银子来求他和解 越想越盘算,陈敏便越觉得今日虽是输光了所有银子,但能遇到阴十七三人实在是运气太好 阴十七突然声音微冷“方才在赌坊里,你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你在最后说的那番话也是故意的” 陈敏嘿嘿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拿不定三位公子到赌坊里来是做什么差使的么” 于是陈敏才会拿话试了试。 阴十七微冷的声音骤然收起,带着笑意 “看来世人都小瞧了你,你并非是一个只会赌只会酒的陈赌酒” 陈赌酒这绰号是刚才从赌坊两个打手嘴里听来了,她这会刚好用上。 曾品正与叶子落也是止不住地讶异。 本来来找陈敏之前,两人对于素未谋面的陈敏的印象,大约便是与每一个市井赌酒徒一样,觉得那大概就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猪头猪脑混日子的混帐人。 却没想到,陈敏不仅记性好,一次见过,便将三人记下,且头脑也不算差,竟还懂得以话探话。 而听陈敏的意思,他是早有意思将卢环珠勾汉子生孽种的事情大白天下,只是无奈于在他与卢环珠的人缘博奕中,他输给了擅经营好名声的卢环珠 这话不得不让阴十七重新思考起对卢环珠的定位。 对于卢环珠,在香料铺起初,她只觉得那是个热情洋溢却又话不尽不实,有点怪异的妇人。 在听完叶子落对于陈敏一家所查问得来的信息中,她又觉得卢环珠该是个遇人不淑,可怜可悲又自强不息的妇人。 即便听着叶子落说起卢环珠对女儿陈宝儿不大待见的传闻,她也觉得那该是因为陈宝儿的生父是卢环珠该是最恨的人,所以陈宝儿无辜的被连坐了。 虽然不可理喻,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卢环珠亏待亲生闺女的那种悲痛又灰暗的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往卫府 然在此时此刻,阴十七听着这样有眼力劲且懂得耍小聪明的陈敏,竟是满面沮丧说着他想对付卢环珠,却处处被无力打回的事实。 她突然觉得卢环珠的城府,只怕不浅 曾品正问“奸夫是谁” 陈敏转眼看向曾品正,见曾品正小小年纪却问起奸夫来,他嘿笑了两声并不将曾品正放在眼里,他只觉得阴十七才是这三人中真正能主事的人 “公子小人说出来嘿嘿,可有什么好处” 居然明目张胆地讨起好处来 阴十七没作声,只微微扫过叶子落与曾品正。 叶子落她不知道,但曾品正她知道,他早忍不住要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敢借机嚣张讨要好处的陈敏。 果不其然,阴十七眼风刚扫过,无声无息地,曾品正的袖箭已对准了陈敏的脑袋,他阴恻恻道 “见血的好处要不要” 陈敏愣住了。 他不过是想讨些银子好去买酒喝,可不想吃冷箭 赌坊两个打手见状顿时面上皆是一惊,心说陈赌酒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 他们离得远,并听不到阴十七三人对陈敏说了些什么,只大约猜着大概是要人命的话 陈敏瞬间一愣过后,便噗一声双膝着地,跪在阴十七面前,更不敢再小瞧半分曾品正这小小少年,那冷得刺骨的杀气可是真的啊 “公子饶命小公子饶命求三位公子饶过小人吧”陈敏边不尽遗力地向阴十七三人换着磕头,边一迭连场地求饶,一声高过一声。 曾品正外放的杀气并不假,连叶子落都感到些微的阴寒,看着曾品正的眼神儿也渐渐变了变。 曾品正不曾亲自亲过人,可他这架势却像是早杀过千千万万的恶魔屠手一般,那冷冽的杀气毫不含糊。 阴十七也有点被曾品正太过浓烈的杀意惊到了。 她不过是想教训教训陈敏这个贪多嚼不烂的,可没真要陈敏的命,而曾品正显然已动了杀气。 “曾正。”阴十七低低唤了一声。 曾品正明白阴十七这一声唤的意思,他没应声,只对陈敏轻喝一声 “说” 陈敏哪里敢再拿乔不说 一个对着曾品正准准磕下去的响头,陈敏老老实实道 “是王二柱” 清城衙门里的林主薄是管全清城人口户籍的,按着独居寡住、家底殷实、单门独户的方向去查了一遍厚厚的户籍本,最后林主薄给卫海、冷仓然列出了整整三页纸的人名、地址、年岁 冷仓然带着人分开去盘查,盘查到快日落西山也没能摸出一点门道来。 他垂头丧气,只觉得这样盘查下去,不知得盘查到什么时候 恰好路过往来客栈,冷仓然挥手让跟着他的几名衙役先回衙门,自已则踏进了往来客栈。 从见过陈敏之后,阴十七便改变了主意,没再去陈敏家见卢环珠。 因为去了,大概也是无功而返。 叶子落问为什么 她说,卢环珠那样的妇人大概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会去了也是无用。 于是让叶子落去给卫海传个话,让卫海问完卢环珠话后,到往来客栈一聚。 阴十七三人回到往来客栈不久,卫海便到了。 结果如阴十七所料,卫海什么也没从卢环珠嘴里抠到。 冷仓然见人都齐在,便一块禀了。 都是没什么进展。 卫海也是一筹莫展,干脆跟着阴十七三人在往来客栈里大堂里呆坐了近两个时辰,他望了望窗外的夕阳红,满眼疲惫 “死者一男一女,丝毫没有进展,卢环珠那边你说她隐瞒了什么,会不会错了我看就是她眼陈敏夫妻俩的不和罢了,她能知道些什么即便陈敏说奸夫是当年的王二柱,可陈赌酒的话怎么能信卢环珠虽说嘴碎了一些,但在这附近的名声极好,热情、温和、好乐于助人认识卢环珠的人,谁不说一句好” 叶子落道“陈敏的族人也是对卢环珠没说一句不好,唯一的一句,就是卢环珠没给陈敏生个儿子好承继香火。” 冷仓然点头“就是这样卢环珠除了这一点不好,旁的谁都不会说她一句不好,就是爱说闲话多些,但这不算什么,卢环珠在香料铺帮工,就凭着那张巧嘴,都不知给香料铺的东家招揽了多少客人就这一点,香料铺的东家是逢人就夸” 真是一面倒的言论。 阴十七没说什么,她这会也像是被堵在死胡同里出不来。 倒是曾品正嗤声道“水性扬花,且擅作表面,真是虚假得令人恶心” 卫海皱起眉峰“曾小公子,你可不能单听陈敏一面之词陈赌酒的为人你去随便问问,就知道他有多不堪” 曾品正驳道“陈敏不堪,并不代表卢环珠就是个好的” 卫海一噎。 这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也不能这样说吧 冷仓然见卫海被噎得没话了,也是急了 “还说奸夫是王二柱这怎么可能王二柱都死了十三年了” 曾品正气定神闲道“陈宝儿十二年,完全有可能在王二柱执行斩立决之前,让卢环珠怀上” 冷仓然也是噎住了。 对了,这时间刚刚好,也不是没可能,他怎么没算出来 不 是他根本就从未这样想过,他从未去算过 他与其他大部分一样,都可怜卢环珠所嫁非人,都觉得陈敏所有说卢环珠的坏话尽数是诬蔑 阴十七不说话,叶子落听着曾品正一人对上卫海与冷仓然两人,对两方各扫一眼后,居中道 “这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去问卢环珠,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说,问陈敏,他则是一口咬定卢环珠的不贞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防先别争了,待多找些线索再来讨论何况陈敏与卢环珠夫妻俩不和的事情暂时可以放放,现今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尽快查出人皮碎尸案的凶手,可我们连死者的身份都还没有得到证实” 叶子落大概说了目前的情况,也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丧气的事实。 卫海与冷仓然默默垂下脑袋。 连曾品正也微微敛目,只是与旁人不同,他与叶子落都下意识地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也望着窗外,满脸的沉静。 人皮碎尸案可以说,自案发开始,官差便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除了抛尸,凶手再没有别的动作。 当然了,凶手也无需再做别的动作,毕竟要杀的人杀了,抛尸也按着喜好抛了两回,每回都是在商铺门前。 两处抛尸处没有让人查到什么,反而把所有人的视线牵往了十三年前的那起已结案的碎尸案。 这是为什么 无论是第一处抛尸点香烛店的江香流,还是第二处抛尸点饺子店的明吕,都是当年和被定为碎尸案凶手王二柱很要好的朋友。 难道人皮碎尸案凶手的犯案就是为了让清城百姓再次想起当年的碎尸旧案 又或者是暗示了什么 比如说,王二柱真如王老夫妻俩当年所痛哭哀求知县大人一样,真是冤枉的 倘若真是冤枉的,那么当年人皮碎尸案凶手为什么不揭发,而选择在十三年前犯案,再将官差与百姓的视线引至陈年旧案 阴十七伸手摸了摸自已的眉毛,轻轻揉着 “人皮碎尸案很棘手,不仅性质恶劣,我们连查明死者身份都停滞不前,而往两处抛尸点的方向查,却是将当年的碎尸案翻出来重查的方向你们有什么看法” 卫海第一个抬眼,毕竟当年的碎尸案是他父亲卫濂经手查,并最后亲手抓拿到当时被确定为凶手的王二柱 “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奔走查案,我还没机会回家问问父亲当年碎尸案的具体始末” 阴十七打断道“吃过晚膳后,我们三人想到贵府做做客,不知卫捕头可欢迎” 冷仓然是急性子,立刻抢了话 “阴公子是想找卫伯父亲耳听听我也去” 卫海自然不会拒客于门外,即便知道阴十七的目的,他也只能点了点头 “没问题,三位能来,我想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这话不假,即便卫濂早离了衙门不再查案。 可这些年过去了,卫濂还是最为喜欢查案的话题,每回卫海一有案子,卫海一踏入家门,他便得让卫海仔细跟他说说,他好帮着分析分析案情。 卫海深知父亲脾性,自知父亲虽后来弃仕投商,且将卫家商号是越经营越好,银子越赚越多,但父亲的兴趣终归在查案子上面,他是知道的。 只是当年父亲明明正当壮年,完全可以继续当捕头的,却无端急流勇退。 这一点,他不明白。 往来客栈的金掌柜自阴十七三人口中得知肖大官的事情,出乎意料地,金掌柜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并莫名说了一句 “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日了” 阴十七追问为什么会这样说 金掌柜却理所当然道“当年碎尸案的受害者肖丫头就住在肖大官隔壁那里风水不好,很是晦气是整个清城知道的事情,我早劝过大官搬家另租可惜也是让穷给逼的,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没银子,哪里能说搬就搬唉” 阴十七讶然“就这样” 金掌柜更加莫名“清城里人人都这么说,阴公子不信,自可去问问” 阴十七讪笑“没不信掌柜说的,我自是信的” 就是突然觉得有线索了,可下一刻,却又告知其实半点没有。 她这种急于破案的心理落差,金掌柜是不会懂的。 曾品正与叶子落懂,两人齐齐对阴十七投以同情的眼神儿。 用过晚膳之后,因着卫海家离往来客栈有点儿远,所在位置几乎与往来客栈对点,且中间的路并不呈直线,得三转四拐,弯弯曲曲。 算算路程,三人走路得足足走半个时辰。 最后阴十七一手拍案,决定坐马车前往。 幸在叶子落认路的本领强,问了金掌柜一番前往卫府的路线后,客栈里的伙计已然把三人赶路的马车溜出来,阴十七与曾品正坐进车厢,叶子落则一挥马鞭,嗒嗒声起行出发。 到卫府的时候,冷仓然早到了,与卫海站在卫府大门前等着阴十七三人。 远远看见街角转进来一辆陌生的马车往卫府这边赶,冷仓然问卫海 “那赶车的是不是叶公子” 卫海不比冷仓然,他身手更好,眼力也更佳,早认出赶车的人就是叶子落。 只是他有点讶异。 阴十七三人身份不凡,是他早就从卫知县那里得知的事实,即便叶子落在阴十七身边是形同护卫的存在,可他也没有想到三人竟真的仅有三人,连个赶车侍候的小厮或长随都没有 马车近了,不必卫海回话,冷仓然也终于看清并认出赶车的就是叶子落。 冷仓然笑嘻嘻迎上前,待马车一停,叶子落跳下马车,阴十七与曾品正相继从马车里下来,他便道 “还以为你们不认得路,会不会在途中迷路了呢” 阴十七笑着道“子落的方向感很强,即便不认得路,问问大概路线,也就知道了。” 冷仓然冲叶子落竖起大拇指“就知道叶公子行我这才直接赶了过来,没到往来客栈接你们去” 这边冷仓然热情地打了招呼,那边卫海已然让一同等人的门房去府里禀卫濂,说客人到了。 再回头,卫海请阴十七三人进府。 进了卫府,冷仓然即便来过好多回,可眼里的惊羡与赞叹还是难掩异彩,他还是喜欢及羡慕得不得了。 有钱就是好啊 而阴十七三人则淡定许多,似是走在街道上一样,没什么大的反应。 叶子落是大家族出身,亭台楼阁,雕梁画栎,什么新奇景致与富贵堂皇,在他眼里都很平常,不过双眼也在所经之处迅速打量着卫府的一切。 阴十七与曾品正也是多方看了又看,眼中也没有惊羡,只是习惯性地了解周边地形环境。 阴十七是因为查案,渐渐养成这个习惯。 其中在前世现代因开了侦探社,所以她也有这个习惯,两辈子顺起来,倒是融入迅速,习惯得很。 展颜也同样有此习惯。 曾品正则是先前谋划的那一场箭矢射杀案,光培养训练养熟李世宝,他就费了一年的时间,更费了不少心思,再然后是策划一步一步取仇人性命,完成复仇。 其间这每一件事,都得事先了解、观察、熟悉周边所有的人事物,甚至连意外因素都得先考虑在内。 他也早就习惯了,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先行了解并熟悉地形环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来硬的 在卫府前院正厅坐了下来,阴十七三人是晚辈,又是客,给主人家又是长辈的卫濂见礼后,两两三三便坐了几个分布。 卫濂不客气地端坐上首,卫海坐在他下首的第一把圈椅,接着是冷仓然。 卫海没有跟卫濂多说阴十七的身份,只觉得此次会客也不过是议议案情,与旁无关。 所以卫濂不知阴十七身份,只大概觉得该是哪一户高门的富家公子,颇有破案天份,这才让卫知县,也就是他的兄长看中,才有了彻查人皮碎尸案的机会。 何况卫海虽没有与卫濂说阴十七的身份,但关于在揭北县连破三桩案子的事情,卫海却是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卫濂听,要不然卫海怕卫濂不会轻易将十三年前的碎尸旧案轻易说出来,更不会说出更详细的细节。 毕竟他是卫濂的亲生子,可卫濂终归还是对当年的案子讳莫如深,即便他与冷仓然知道了大部分案情,可到底其中许多细节,甚至是疑点,他察觉了出来,可卫濂却没有回答。 卫濂沉默了许久,只跟卫海与冷仓然说了一句话已经过去了。 卫濂对什么都没多大的兴趣,或者说除了案子,其他都不是真正能引了他兴致的事情。 所以要卫濂在今晚说出当年碎尸案的情形,解释其中的细节疑点,熟知父亲性情的卫海只能从阴十七是查案高手这一点入手,先引起卫濂对阴十七这个人的兴趣,那么接下来的,卫海相信,阴十七可以说服自已的父亲全然说出来。 卫濂对于阴十七的审视简直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毫无掩饰。 阴十七没怎么在意,始终一副好好后辈的乖巧模样。 叶子落也不在意。 像这种审视,一进了燕京多得是,比这更直接更严峻的场面,都得阴十七一个人接着扛着。 现在这样的,根本不值一提。 曾品正更没在意,只顾玩自已的手指头。 卫濂突然间开了口“听说,阴公子查案很有一手” 阴十七道“一般而已,想必卫三爷知道我们今夜到卫府做客的意图。” 她不仅回答了,还直切主题。 抓凶手迫在眉睫,她不觉得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试探与反试探的无用功上。 对于卫濂,她总有种感觉,一种趋于正义的感觉。 先前只是听到清城中百姓对卫濂的看法,及对卫濂那种几近拥戴的亲切,现在终于看到了本人,她更坚定了她对卫濂的感觉。 或许十三年前的碎尸案真有误差之处,但那最多只能算是眼前这位卫老捕头的过失,而非有其他原因。 她相信自已的直觉。 虽然这种直觉时有时没有,但有的时候,她是绝对相信自已。 就像展颜相信她一样,毫不犹疑。 阴十七这样爽快,且开门见山,卫濂紧绷着的脸不怒自威,那是一种上位者该有的威严,可一笑,这种威严便会消弥于无形,换之一种亲和油然而生。 此刻便是这样的状况。 卫濂自阴十七三人进厅堂坐下,便一直绷着一张脸,卫海看得有些忐忑,连冷仓然都偷偷拉扯他两回,以眼神儿问他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怎么回事,可在这会让他怎么说 冷仓然也识趣,知道这会不是细说解释的时候,扯了两回,卫海没理,他便消停了。 但一见卫濂被阴十七一句简单的回答,并直接毫无转弯的直言,便慢慢笑了开来,卫海与冷仓然跟着卫濂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卫濂示意阴十七三人用茶,最后一双慈详温和的眼眸回到阴十七身上 “阴公子想问什么” 阴十七直接,卫濂也直接,那她便无需再客气 “我想知道,当年卫三爷在王二柱家中床底搜出罪证,除了那个装了死者头颅的酒坛子,卫三爷还凭了什么罪证最终定下王二柱便是碎尸案凶手” 卫濂道“证据确凿除了凶手还会有谁会将死者的头颅藏在家中床底下” 阴十七轻晒一笑,端起一旁的汝瓷茶盖碗轻啜一口,觉得不错,直啜了有半碗茶,她方放下茶盖碗 “卫三爷,我想凭着卫三爷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证握确凿这四个字,还有嫁祸栽脏这四个字。” 没错,他知道。 卫濂唇际浅浅的笑意骤然收起,一双温和的眼眸慢慢变得锐利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阴十七没有回避卫濂那一双如箭般的利眸,她含笑直迎而上 “倘若卫三爷说不出旁的罪证来,我确实要怀疑当年的碎尸案,是不是了结得太过苍促或者说,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只好草草收场” 卫濂毫不客气,她便也无需再客气。 他不对卫海实说的话,在今晚她这里,他却是别想再饶圈子 她相信他为人正义没错,可过于正直的人也有致命的弱点。 这个弱点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便是他自已也是浑然不自知。 何况人皮碎尸案所查得的线索,至今每一条都直指当年的碎尸案。 换谁来彻查,都必然觉得有必要将当年旧案重新翻查一遍。 卫海这般想,连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冷仓然也已往这方面想,更别说她、叶子落、曾品正 不管当年卫濂遇到的情形是什么样子,她都得问个清楚,挖个明白。 阴十七话一出,那话中明显不仅仅是质疑的意思,让卫海与冷仓然齐齐暗下倒抽一口气。 叶子落也是意外,意外阴十七今晚说话会变得这样尖锐。 只有曾品正,在阴十七不愠不火地直面质疑之后,他连眼睛都笑了。 卫海没有作声,冷仓然却是忍不住了,特别是看着上首的卫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噌一声站起,着急地对阴十七道 “阴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 阴十七移眸转向冷仓然,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哦那按着冷捕快的意思,这话应该怎么说” 冷仓然一噎,直接无话。 他本来就是怕阴十七彻底惹恼卫濂,才冒然起身说话,想劝劝阴十七不要说话那么带刺。 可被阴十七这般一反问,他是直接愣住了。 该怎么说 是完全不该那样说啊 可该怎么说 他怎么知道 冷仓然想起先前他与卫海多番向卫濂问当年碎尸案的经过,甚至有一些蛛丝蚂迹,他与卫海发现后,也是对卫濂发出疑问,可卫濂根本就没想说,连应付下两人都不肯,每回都是直接变脸走人。 再想起阴十七三人今夜此行的目的,三人又是受了卫知县之托帮着彻查人皮碎尸案,那么既然线索已查回到当年旧案。 而当年旧案又是卫濂从头到尾负责彻查的案件,那阴十七向卫濂问当年定下王二柱的所有罪证有哪些,其实不为过 可 可卫濂却还是不答,甚至是棱模两可打起了太极,最后还以长辈的身份压制阴十七。 质疑 没错,阴十七那话是质疑。 可倘若不是卫濂不如实说出当年其他证实王二柱就是凶手的有力罪证,阴十七又何需说出那般质疑卫濂的话来 他家与卫海家是世交,他是从小叫着卫濂伯父长大的,会入衙门当差也是受了卫濂的影响。 而卫海是卫濂的儿子,他与卫海自小皆受了卫濂不少影响,所以在两人心里,卫濂不仅仅是世交伯父与嫡亲的父亲,更像是名师一般的存在。 卫濂不说,对当年旧案刻意隐瞒,他与卫海谁都没有法子,只能每每失望碰壁。 可阴十七不一样 阴十七既受卫知县之托,即便卫濂是卫知县嫡亲的兄弟,即便卫濂在清城百姓中的威望颇高,可阴十七是外地人,只是帮忙滞留清城查案的人 在阴十七眼里,卫濂就是卫海的父亲,曾做过清城衙门捕头,卫知县是卫濂的兄长,仅此而已 无需顾忌,无需客套。 阴十七心里只有案子,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彻查人皮碎尸案所有一切有关疑点的心思 冷仓然霍然起身劝说阴十七,又让阴十七反问驳回后呆站的时间,其实不多,仅有几息的时间。 可就是这几息的时候,却突然让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就像是突然福至心灵,有如神助,让他平日里时常转不过弯来的脑子突然就顺利地七拐八转,直接到达最终的答案。 冷仓然没有回阴十七的反问,他慢慢地坐回圈椅里。 再斜睨一眼坐在他右手上座的卫海,瞬间觉得他真是太冲动,太过没脑子了 卫海是卫濂的儿子,倘若阴十七真的冒犯卫濂,卫海该是第一个冲上前维护卫濂的人,可卫海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卫海一早就想通了许多事情的关节,而他自已却是在冲动过后,被阴十七一句堵回来堵得说不出话来时,方超常发挥想通的关节 不愧是捕头,果不其然,他只能是捕快 这转脑子想事情的快慢与临场对突发事件的反应,他差卫海何止是半截 冷仓然越想理得越清,也越为刚才自已的冲动感到羞愧,脸有点火辣辣的。 连上首卫濂的反应,他都不敢抬眼去瞧了 卫濂对于冷仓然的反应则是暖心极了,而看自已的儿子卫濂,他也没有失望,反而是有些欣慰。 毕竟他的儿子能承继他在衙门的差使,他是最为高兴的那一个。 卫海能青出于蓝,他更是倍感安慰。 没有像冷仓然那样单纯的冲动,可他还是从卫濂直直看过来的眼里看到了担忧与克制。 他早知道卫海与冷仓然对当年旧案极为感兴趣,他也说了一些,可再进一步,他便没再多言。 卫海与冷仓然两人眼里的失望,他不是没看见。 只是那件旧案,他实在不想再提 而不愿再提的缘由,只有他自已心知肚明。 可当看到冷仓然起身维护他,听着阴十七淡淡含笑反问冷仓然的那一句,他突然意识到,卫海对这个阴十七的描绘或许并没有言过其实。 这个阴十七着实不简单 阴十七明显已从卫海与冷仓然那里得知,他不会轻易将当年旧案的关健细节透露。 所以阴十七一上来便是直取关健,并不惜对他这个长辈出言质疑,并暗喻他能力不足,却为了破获大案的美名而铤而走险,以致当年旧案并未有确切罪证便草草结案 这是激将法。 倘若他再年轻个二十年,在他意气风发、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必然上勾。 可他如今已然不再年轻,怎么会受一个比他儿子还要小的小子激将得逞 再看阴十七身边的两个人,听着介绍一个叫叶子落,形同阴十七的护卫,一个叫曾品正,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一的少年。 这两人在听得阴十七对他说出那般尖锐无礼的话后,各显现出不同的神色。 叶子落微讶,曾品正却是露出隐晦不明的笑。 相较于温润如玉,一看便光明磊落一条汉子的叶子落,卫濂对未曾及冠却远胜冷仓然,甚至远胜自已儿子卫海的少年曾品正多审视了几眼。 这少年阳光不足,阴暗有余,是个危险的少年。 卫濂年轻时当过清城衙门捕头,阅人无数,辞了差使后又力担起卫家产业的发扬光大,旁的本事他不敢夸,可这看人的本领却是看一个一个准。 能连破获揭北县三个案了,足见阴十七这个人极有破案天赋。 此刻真见此人,他方知阴十七果是心智过人,且懂得以最佳的战术去达到自已的目的,敏锐擅战,丝毫不拘于世俗形式。 这个擅战,并非指阴十七的武力,而是指阴十七在盘问查案方面的战力,完全具有看透本质辨真假的能力。 知道软的战术对他没用,因为他连自已的儿子不买帐,怎么会买一个素不相识仅仅初见面的人 所以阴十七没想对他来软的,两句不合意,阴十七便直接来硬的,且还直戳他的弱点 卫濂干了十数年的衙门差使,是一步一步靠自已的本事最终成为捕头的,其中没有半点水分。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任何一句质疑他能力的话,都足以令他心冒三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现头颅 没有。 王二柱突然跟卫濂招供,可他说余下的肖丫头的尸骨并没有完全找到。 卫濂当年听着的意思,就跟阴十七三人与卫海、冷仓然理解的意思一模一样,都觉得王二柱所招出来的余下肖丫头的尸骨应该是包括了余下的碎肉、内脏、骨头、皮。 而事实上,并不是。 卫濂事后再找王二柱,王二柱却是不再多说,并不解释有没有说错,也没有说什么坚决能在郊外水塘内找到肖丫头余下的所有尸体。 事情过去,仿佛就像是王二柱突如其来梦醒时分说的一句梦话。 再惊醒过后,那到底全不全,王二柱已不再负责,他似是就只负责说了那么一句。 无论郊外水塘到底能不能找齐肖丫头余下的所有尸骨,王二柱这一句话的招供,便成了最终定下他罪刑的铁证。 倘若不是凶手 那又怎么会知道第三袋碎尸的抛尸地点 当年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卫濂也是这般认定,很快王二柱被彻底定了死罪。 除了说起十三年前,卫濂为什么明明觉得神秘人来得过于蹊跷,字条的两条信息来得过于及时,在这样重重的巧合之下,即便他有所怀疑,怀疑后来有人在扯着线,可他最终还是下了王二柱为凶手的定论。 不为别的,就因为王二柱亲口说出了死者第三袋碎尸地点 做着马车回到往来客栈的时候,已近半夜,略作漱洗之后,三人在阴十七客房里齐聚。 曾品正道“十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王二柱能说出当年死者的第三袋碎尸地点,他便必然是凶手” 阴十七换了一身月牙色的直裰常服,有点发懒地靠在临近窗台的座椅里,听到曾品正的问话,她道 “倘若卫濂是凭的真本事找到了当年的死者头颅,那我或许就这么认为了。” 可卫濂不是,他是突然收到了神秘人的字条告知才找到死者头颅。 还有字条上的第二条,神秘人告诉了卫濂,肖丫头失踪前就有悔婚的念头。 这一条很关健,可以说是直接将王二柱更往死亡推进了一步。 任谁听到还有这样的内情,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会不会是王二柱因爱成恨,继而愤起杀了肖丫头。 即便是错手,那也是杀。 叶子落道“当年的神秘人,卫濂并没有查出来是谁,这样关健的人物,他怎么会不尽力去查” 叶子落的疑问正是阴十七心中想着的疑问,她也想不通这样明显的漏洞,这样可疑的线索,当年能当上捕头的卫濂并不愚钝,他怎么就没有去查个清楚明白 这什么 阴十七突然觉得,这个神秘人是当年碎尸案的关健,也是卫濂为什么在明知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不追查到底而选择忽略的缘由。 可卫濂根本不愿意提到神秘人再多的事情,她还隐隐感到卫濂每每提起这个神秘人,便会有一种害怕却又像敬畏的情绪。 曾品正端起一碗银耳汤,这是叶子落一回往来客栈,便吩咐店小二去厨房特意给准备的,他浅浅喝了一口 “我觉得这个卫濂有问题” 叶子落闻言并未出声附和,但他心里却是认同的。 阴十七也点了点头“都有问题,不仅是卫濂,关健还是在当年那个神秘人身上,可事情过了十三年,这神秘人,卫濂要是不说点什么,我们恐怕连根头发也顺不出来。” 这是事实。 曾品正沉默了半晌,默默将一碗银耳汤给喝了个精光,喝完犹觉未够,真是好喝。 轻轻搁下碗,曾品正舔了舔甜腻腻的唇后道 “当年王二柱突然说出那一句让卫濂彻底定下他死罪的话,我觉得有两种情况,要么王二柱真的是凶手,要么王二柱见过真正的凶手” 叶子落刚好也将银耳汤喝完,见阴十七也喝得差不多了,他问 “还要么” 阴十七摇了摇头。 曾品正却是斜了叶子落一眼怎么就没问问我还要么 叶子落意会到曾品正的斜眼,不禁很奇怪地斜眼回去,见曾品正已然将视线转回去,一副本来就没事你意会错了的表情,他转回脸不甚在意,跟着说起人皮碎尸案 “也有可能王二柱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凶手,不过凶手通过某种渠道让王二柱知道了那么一个消息。” 凶手给了王二柱一个信息,内容是肖丫头余下的尸骨就在郊外水塘中。 阴十七盯着扶手的刻纹,声音随着自窗台吹进来的夜风微凉 “没错,你们说的都很有可能,所以当年王二柱要么如曾品正说的,他是凶手,且说出那一句话大概是不想活了,可尸骨未全的结果,他却不在意,或是他根本就没想说全;要么就如你们说的第二种情况,凶手利用了王二柱心悦肖丫头的心理,凶手了解王二柱,知道他便是拼了性命,也想将肖丫头的所有尸骨找到,让肖丫头能全尸地入土为安,彻底让崩溃的王二柱成为替罪糕羊。” 叶子落道“倘若王二柱真不是凶手,那么当时得知那么一个消息时,他就没有过疑心毕竟能详细知道肖丫头其他碎尸块在哪儿的人只有凶手,难道王二柱当时就没有想过这一点他不想为肖丫头报仇么” 曾品正道“其实我们说了这么多,从侧面了解也有不少,可我们并不真正了解王二柱。” 一针见血。 曾品正的话确实就是当前三人的盲点。 三人都在积极地围绕着当年碎尸案定性为凶手的王二柱进行翻查,可到底谁也没有见过王二柱,更别说了解。 听到并知道到王二柱这个人,都是从认识王二柱的人口中了解到的。 从旁人口中了解到的人,有时候并非就是这个人的全部,有时候也并非就是这个人真正的面目。 就像曾品正。 世人所了解到的他,都是一个狠辣到手染七条人命鲜血的少年恶魔,这样的他并非是真真正正的曾品正。 阴十七看着这样客观且一针见血地评说王二柱,突然就笑了 “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拜访一下王二柱的父亲王老” 曾品正被阴十七笑得浑身不自在,起身便走 “我回房歇息了” 看着曾品正出去又关好门,叶子落回头对阴十七道 “你别担心,品正的本性其实不算坏,只要有些偏激的想法能及时得到指正,他不会再走上一条错的路。” 阴十七抿着唇,脸上的笑因着叶子落这番维护曾品正的话变得更深了 “我从不担心。” 因为从不担心,所以她才会起那样的念头,才会毫无顾忌地说给展颜,展颜也才会如她所愿,将曾品正从终身监禁的洪沙牢狱里以李代桃僵之法捞了出来。 隔日一早,阴十七三人还未自往来客栈出发前往王老家,冷仓然便急匆匆地到了往来客栈。 三人正在吃着早膳,冷仓然一头冲进三人的桌子,脸色大变道 “找到了女死者找到了” 没头没尾的,找到女死者什么了 阴十七三人齐齐没作声,同抬着眼盯着说得不清不楚的冷仓然看。 冷仓然实在跑得很急,一路快跑过来连口气都没换,还在喘着大气 “你们你们都盯着我看做什么” 阴十七问“找到女死者身份了排查到了” 冷仓然一愣,这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已大声说出来的话,并不清楚明白,他赶紧重新道 “是不是也是就是女死者的身份确定知道了,但不是我们排查到的,而是女死者的头颅出现了” 阴十七瞬间一个起身,把凳子撞得往后移了少许,发出大力磨擦的声音 “在哪儿” 叶子落也曾品正也是赫然起身,两人皆对冷仓然带过来的消息猝不及防,脸上同时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愕然。 上两回抛尸间隔了整整半个多月,可这第三回抛尸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两人突然觉得事情又有变化了。 阴十七三人一早要去王老家的行程,本以为会因着女死者头颅的出现而打乱,却没想到根本就是如计划进行。 因为女死者头颅跟十三年前肖丫头的头颅一样,被藏在王二柱寝屋里床底下的一个酒坛子里 王老早在发现头颅的时候,便一时受不了刺激而昏了过去。 王老是独居棺材铺后院,等到他再醒过来报案已是隔日。 据王老对先赶到的卫海交代,他是在昨日里按例到王二柱寝屋里打扫,在拿着扫帚扫床底下的时候,突然扫到一个硬物,他便埋头趴下去看,才看到了一个多出来的酒坛子。 王老确定,那绝对是突然多出来的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 每日里打扫的时候,王老就是忘了洒扫自已那间小寝屋,他也不会忘了给空了十三年之久,却如王二柱还住着一般,而显得干净整洁的王二柱寝屋。 王老坐在堂屋里,冷仓然与两个衙役还在王老家其他地方搜查,卫海陪着阴十七三人同站在王二柱生前歇息的寝屋里四处查看。 酒坛子与头颅还保持着原样,只是位置被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阴十七蹲下身,眼落在酒坛子里那颗头颅上。 只看到头顶上满头的乌发,脸没见着。 想起冷仓然说找到女死者身份,想来是将头颅提起来看过了,阴十七抬眼便问卫海 “这是谁” 卫海确实已在冷仓然去往往来客栈告知阴十七三人这件事的时间里,他便让人做了一番辨认,包括他在内。 别说卫海认得,就是在场的其他衙役,包括临去告知前看了一眼的冷仓然,及第一个发现头颅的王老,他们都认得这个头颅的主人是谁江付瑶 叶子落重复道“江付瑶江付林” 这两个名字的相似度极高,不仅叶子落一听便察觉出来,阴十七与曾品正也是一样。 阴十七问“江付瑶跟江付林是什么关系” 曾品正也猜道“不会是姐姐或妹妹吧” 卫海点头道“江付瑶是江付林的姐姐,早在当年肖丫头与王二柱出事之前,江付瑶便出嫁了” 不仅出嫁了,还嫁给了清城盛名的富贵人家。 那户人家姓柴,算是清城的大户。 柴氏族中嫡系的两支据说都在燕京当官,可到底是多大的官儿,卫海不清楚,他说过后有需要的话,他再去向卫知县打听打听。 江付瑶嫁的夫君叫柴铭,柴家的大爷,属柴氏家族嫡系庶出的一房,为庶长房。 柴铭自父辈那一代,因着是庶出,及冠成家之后,便早早自燕京分支出来,回到清城老家落了根。 除了柴铭父亲这一支,嫡出的两房柴家兄弟皆在燕京继续扎根,这些年未回过清城。 阴十七道“这么说,燕京柴家嫡出的两支与清城柴家庶出的这一支,几乎断绝了来往” 卫海点头“没错,都说是嫡出的那两支瞧不起柴铭的父亲,柴铭的父亲当年也是气性不低的,一怒之下便带着妻子自燕京柴家分支出来,说要回到这清城老家彻底扎根,再不回燕京” 柴铭也自小聆听父亲的教晦,与面命耳提,安安份份地接手柴家在清城的营生买卖,自接手后也是将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或许就因着柴铭的父亲受够了门第之见,富贫之分,当初柴铭心悦江付瑶这个贫家女时,柴铭的父亲并没有阻挠,连柴铭的母亲不待见出身贫寒的汪付瑶,也被柴铭的父亲一顿冷眼。 后来也是江付瑶的造化,更是她的好福气。 过门三年,便抱了俩,且是一男一女凑成了个好字,这可乐坏了柴家上下,其中也包括了汪付瑶的婆母。 生了一男一女后,江付瑶觉得上天对她不薄,既给了她一个疼爱她的夫君,也给了她一双可爱的儿女,便渐渐在清城里乐善好施起来。 每逢初一、十五,汪付瑶总会开粥棚布善,也会请来大夫,当街为贫苦无依的人免费看病,或病重却无银两可买药的人免费赠药。 这一善举,汪付瑶一做,便风雨不断地做了十数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徒手撕 在清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大户柴家,更没有人不知道这些年温和善良的柴家大奶奶 所以卫海等人一见到酒坛子里的头颅,即便与往常见到的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不太一样,而是苍白中透着死灰,干涸的唇早失了颜色,眉宇骇然,一双未曾合上的眼眸睁瞪着,不再是慈眉善目的略弯着,而是充满了恐惧的血丝,他们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连第一个发现头颅并骇昏过去的王老,也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自王老醒过来后报官,他说的头一句话,便是江付瑶三个字 阴十七低头往酒坛子里闻了闻,在卫海与后进王二柱寝屋的冷仓然两人的瞪眼下,她闻了一小会儿道 “酒坛子应该经过多次的反复清洗,不过坛子里的味道还残留少许,并非酒味,除了女死者头颅残留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子阉制酸菜叶子的淡淡的味道。” 叶子落知道阴十七五个感官都异于常人,又是阴家女,他对阴十七的话是完全的坚信不移。 曾品正起先不了解这一点,后来也在阴十七的默认同意之下,叶子落将阴十七这一个能力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曾品正,所以这会曾品正也没半点质疑阴十七的话。 可卫海与冷仓然却是不同。 卫海在阴十七三人来之前便仔细研究过酒坛子,企图从酒坛子上找出一个缺口来。 可惜酒坛子很普通,在卖酒的酒肆及酿酒的酒坊中,几乎第一家都会用这种坛子来装酒,根本就没能瞧出半点线索来。 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酒坛子里有一股阉制酸菜叶子的淡淡的味道 他先前怎么没闻出来 卫海上前一步,在酒坛子的另一侧蹲身下去。 阴十七见卫海蹲身下来,那架势显然是要学她的模样闻闻酒坛子里的味道,于是她起身退了开来。 卫海刚细细闻过,冷仓然也一个箭步上前,同样蹲下身去闻了闻。 不同于卫海已渐渐在心理及生理上适应了这件恶劣残忍的人皮碎尸案,卫海敢睁着眼去闻,冷仓然却是紧闭着眼,且鼻子也不敢全然靠近酒坛子去闻。 就这样,没闻出来什么也就算了。 可一个干呕,冷仓然再一个快速起身,迈开脚便往屋外跑,很快屋外面院子里传来他彼起彼落的呕吐声。 曾品正翻了个白眼“没那本事,就别揽那个活” 叶子落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心里也是为冷仓然的不自量力不知该说什么好。 阴十七倒是没反应,她只看着卫海,等着卫海闻过后的结果。 卫海没闻到那股子阴十七所说的味道,再见冷仓然这般反应,为着身为捕快却还不及在场阴十七三人有用的冷仓然,感到一阵无力,也是有点尴尬。 看了眼屋外院子呕吐声的方向,卫海回眸清了清喉咙道 “这酸菜叶子的味道,阴公子确定” 阴十七点头“确定” 她是确定加肯定的,可卫海能不能相信她,她就不确定了。 不过也无所谓,卫海不相信,最多造成一点她顺利查案的阻力,可却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所以回卫海确定两个字后,她便不再多加解释。 这让以为阴十七至少再详细解释一番的卫海越发窘迫了,看着不再多言的阴十七一时无话。 他是想相信阴十七的,可他是真的没闻到半点,连一丝都没有,这让他如何相信 曾品正这时出声道“卫捕头不必质疑十七哥的判断,只管相信便是,你不会信错的” 叶子落也道“卫捕头,十七的本事或者你还不太清楚,可我们清楚得很,十七说有闻到一股子酸菜叶子阉制的味道,那便是有的,即是很淡,十七能闻出来,你却闻不出来,这也正常。” 他与曾品正去闻,约莫着也是闻不出来。 对于这一点,两人都有自知之明,所以两人都没像卫海与冷仓然那样去闻了一下证实。 那样的举动在两人眼里,根本就是做无用功。 听着曾品正与叶子落一前一后力挺阴十七的言辞,卫海在心中忍不住一阵无力,但脸上还是保持了一个适当信任的表情 “即是如此,那我们便从那些用空置酒坛子用做阉制酸菜叶子的器具这一方面查查线索” 卫海还没有说完,阴十七已然再断,对于打断卫海的话,她没什么感觉,只顾着往下说自已发现的另一线索 “除了可以从这一方面查起之外,还有一点也可以入手” 先前两袋碎尸里的碎肉,都检验出曾在井水或冰水之类的低温处浸泡过,刚发现的女死者头颅也是一样。 但了这一点之外,阴十七还从女死者头颅与颈脖断裂处察觉到一点异常 “断裂处参差不齐,皮肉有瞬间被蛮力拉长至断裂的现象,伤口明显不是被利器所切,也非钝器,再钝器的器具,也不该是这种断裂形状,而是像徒手撕裂且头颅被风干过” 卫海惊呼“什么” 这下连曾品正与叶子落也被阴十七这一点发现惊到了。 曾品正更是立刻上前,在酒坛子旁蹲下,抓起一旁卫海先前用来隔着碰头颅的手帕,蒙着手隔着一把抓起头颅发顶青丝,将女死者的整颗头颅给提了起来。 之前阴十七低头仔细去闻酒坛子里的味道时,并没有动手垫了干净这条手帕将头颅提起,反正她的鼻子好用,无需提出拿开,她也能彻底查出个区别来。 但在更前,一开始发现进王二柱生前寝屋时,她便将女死者头颅提起来仔细看过,也是垫了卫海用过的那条手帕。 这会曾品正学着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头颅被曾品正提着举在酒坛子上空,头颅与酒坛子里都非常干燥,连半点血水都没有,提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水分掉落,就像提着一个干尸头颅。 叶子落也凑近了仔细去瞧。 卫海一脸惊悚,刚吐完的冷仓然一进来,便见到这样的一个情景。 再一声干呕声,卫海还来不及回头去看眼冷仓然,冷仓然已然再次转身,飞快跑到院子外去吐新的一轮。 也是没什么可吐的了,冷仓然只吐了一地酸水。 他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连胆汁也吐出来了 吐完起身再往王二柱寝屋方向望,冷仓然叫过来一个衙役,让衙役先去探探情况。 衙役回来说,头颅放回酒坛子里去了,冷仓然才慢慢举步往王二柱生前寝屋里移。 冷仓然刚进屋里,便听到已丢了垫手手帕的曾品正道 “风不风干的我瞧不出来,但十七哥所说的手撕我觉得大有可能” 冷仓然一进来便抓住了一个重点“手撕手撕什么” 没头没尾的,他有点疑惑。 再想到曾品正先前提着的女死者头颅,他的眼睛蓦地睁大。 还未等冷仓然将心中猜测问出,卫海已然道 “头颅断裂处的伤口,我也看过,也觉得不可能是利器或钝器所为,但我却没往人为徒手撕裂的方向想过” 卫海这一番话是盯着阴十七说的,他现在对阴十七那观察入微的本事,及能做出最相近或根本就是真相的判断能力更是佩服得很 徒手撕裂没错 他越回想他所看到女死者头颅的断裂处,便越觉得那伤口明显就是人为的徒手撕裂 太厉害了 他当多年的捕头,却没还有阴十七那份精准的眼力 再想到阴十七所说的酒坛子有酸菜叶子阉制的味道,正如叶子落与曾品正所表达的意思一般,他闻不到,并不代表阴十七就闻不到 瞧,他没那份眼力看出来,可阴十七不是两眼就瞧出来了么 叶子落先前并没有仔细去看女死者头颅,在听得阴十七的话后,跟着曾品正终于看了回头颅的断裂处,以他的判断,也认同阴十七的说法。 那断裂处,确实有九成就是人为的徒手撕裂 起身后,叶子落与说过一句话便不再多言的曾品正一样,静立在阴十七一侧。 卫海转身便嘱咐冷仓然说,赶紧把整个酒坛子抱回衙门去,待老仵作与老稳婆对头颅做完尸检,便来禀尸检结果。 冷仓然对头颅心有余悸,可惜卫海对他仍未能克服心理障碍一事颇有不悦,特别是看到阴十七三人非是衙门中人,却是比身为捕快的他还要强上数倍,卫海便越发对他不满意了。 不仅不让冷仓然去叫别的衙役过来帮忙抱酒坛子回衙门,就是连出了王老家让旁人搭把手都不让,说是一定要冷仓然亲手把酒坛子捧回衙门,还说没让他抱着头颅回衙门就已经很不错了。 冷仓然被卫海那一副我已经很照顾你的表情,差点气得再吐一回。 且这回吐的绝对不是秽物,而是一口老血了 这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卫海在第一时间并不让人去请衙门里的老仵作,与打发人再去请享清福的老稳婆了,敢情在这等着他呢 对于卫海这种做法,虽说对冷仓然那可怜的模样很是同情,但阴十七还是十分赞同卫海以这种方式来打磨冷仓然的胆量,及对碎尸的心理适应能力。 身为直面面对老百姓的第一道司法衙门,官差的心理素质实在是不能太差。 恶劣的案件有许多,层出不穷,什么碎尸,或更残忍的案件,往后不是没可能会再遇到,而显然冷仓然这种心理承受绝然达不到要求,何况他还是捕快,可不能这般差劲。 查案的一路在吐,那还有什么力气查什么案 女死者头颅的出现,至少让众人理清了几点。 女死者的身份、阉制酸菜叶子的酒坛子、凶手徒手断头颅,还有一点,为什么凶手再一次把头颅送到王老家王二柱生前寝屋床底下放置起来 倘若说十三年前是为了诬陷王二柱,让王二柱成为替罪糕羊,那么十三年后的现如今呢 王老并不比王二柱身强力壮,年老体衰,并没有力气能徒手撕下女死者头颅。 且直到卫海与阴十七三人同坐在堂屋里,王老尚处于一种惊骇的情绪中,没有缓过神来。 阴十七仔细观察过王老,确实真是被吓惊呆了。 这种惊骇的情绪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是很大的,足以把人吓懵圈。 对于王老这把年纪的人来说,瞬间被吓,只是昏过去,醒来后还能报官,也算是王老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旁人强上许多了。 毕竟十三年前便承受了独子杀人碎尸,继而斩立决断香火,老妻不久也撒手人寰,连接的打击让这一位独寡老人不得不变得比旁人更坚强些。 饶是如此,王老还是被吓得处于一种静立的状态中,一时半会没能回得来。 王二柱寝屋里,阴十七仔仔细细地查看过,跟先前查看过的卫海一样,没什么发现。 再坐到堂屋里,想着问王老一些问题,可王老又是这样一种令人忧心的状态,卫海眉头越皱越紧 “王老不会大受刺激,一时想不开吧” 阴十七盯着仍满面呆滞的王老,肯定道 “不会,只是大概王老触景生情,同样的情景让王老有种突然回到十三年前,王二柱床底下被搜出肖丫头头颅而被抓的那个场面,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陷在十三年前那个祸从天降的恶耗里,一时间出不来。” 卫海点了点头,再过几息,他敏锐地抓到阴十七话里的几个用词 “阴公子是不是已经确定了当年的王二柱真是被冤枉的” 阴十七没有作声,她确实有这个感觉。 可一旦事实真是如此,难以想象卫海的父亲卫濂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卫濂一身正义,为了清城的老百姓竭心尽力做过许多事情,不畏苦不论代价,一心只为了老百姓办实事。 那样一位浑身正气凛然的老捕头,要是知道了他当年查办错了一件冤案,让原本无辜的人成为刀下魂,而真正的凶手却仍至今逍遥法外,他承受得了么 往后的日子,他还能心安理得地过下去么 答案很清楚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想变数 阉制酸菜叶子的酒坛子、足以徒手撕下头颅的蛮力、拥有井水或冰水的条件、报信的神秘人、卫濂对神秘人的顾忌、时隔十三年的两起碎尸案出奇重合 还有什么 阴十七静坐于王老堂屋内,理着人皮碎尸案现今所得线索的头绪。 除了她,也就王老还在堂屋里,其他人皆已不在。 卫海从新得的线索重新整理追查凶手的方向,且女死者江付瑶也需要通知家人,他决定亲自上门去通知,顺便问问江付瑶失踪不见却未有柴家人报案的原因,及其他一些相关人事物的查问。 卫海一走,搜查王老家并无收获的衙役们也跟着离开,让卫海派去做别的盘查。 王老家一下子只余下阴十七三人,因为有阴十七在,也相信阴十七的能力,卫海看着尚在发怔的王老,决定把王老交给阴十七盘问,他则离开做别的盘查。 卫海与衙役一走,阴十七索性也让叶子落、曾品正出了堂屋,到后院居家与前面铺面中间的天井小院里去待着。 前面的棺材铺早关了,静悄悄的。 叶子落与曾品正各坐在天井小院水井旁的两张矮凳上,望了两眼堂屋里同样针落可闻的静况,叶子落道 “王老防备心很强,也不知道十七得陪坐在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口” 曾品正没看堂屋的情况,他眼落在旁边的水井,一会儿后索性起身蹲到水井边沿上去,还未等叶子落让他小心的话出口,他已然道 “没事,我在家里经常这样蹲着叶大哥,你说当年的王二柱真的是被冤枉的么” 叶子落将小心的话收回去,便听到曾品正这样问他,他想了想道 “很有可能。” 曾品正转过头来看叶子落,追问道 “很有可能是多大的可能” 叶子落这回没再含糊不清,直言道 “八成的可能。” 曾品正收回眸子,继续转落到水井底下清凉的井水,井水很清,井也很深,他眸子慢慢变得深沉 “只有八成或许另两成,就像是井一样深不可测。” 叶子落觉得曾品正不会无缘无这样说,问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曾品正从井沿上跳下来,转身一个屁股坐到井沿上去,大马金刀地端坐着,顿颇有已是及冠成年男子的成熟气势 “人皮碎尸案的凶手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线索往十三年前的碎尸案引,不管凶手是什么目的,这都足以说明当年的碎尸案确实另有隐情,而凶手恰恰就是这个知情人,这个知情人要么就是当年碎尸案的凶手,要么就是当年碎尸案的目击知情人” 叶子落一惊“你这话的意思是” 曾品正点头“我只是猜测,尚未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总觉得这两成的变数或许就在这里” 堂屋里的阴十七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平静地听着屋外院里传来曾品正徐徐而道的分析。 这个可能,她想到了。 也正如曾品正所言,叶子落话中的两成不可能就存在于这一点的变数上 一切都像按步就班的戏文一样,一幕一幕地,很恰巧地安排了敏感的地点,正确的时间,及被困于局中的局中人。 倘若说这一切不是凶手刻意引导,那还有什么解释 倘若说人皮碎尸案与十三年前的碎尸案没有关联,大概就连不晓世事的孩童都得大笑 可倘若真的有关,那是为什么 报仇 翻案 报仇的话,那便是有目的性的。 也就是说人皮碎尸案的死者都不是随意撞到凶手的手里的,而是凶手特意挑选、踩点、下手的目标 翻案的话,那凶手的犯案作法便是走了极端。 以暴制暴,以同样的血腥来警示世人,通告世人当年的碎尸案是冤案,王二柱是冤死的。 这个效果在如今的清城,也早已是满天飞。 可以说,倘若凶手只是想要翻案的话,那么已经达到了目的。 可倘若不是,而是报仇的话 她想,那事情就复杂了。 正当阴十七在想着那两成变数是最有可能会是什么的时候,王老突地自座椅里站起身,两腿颤颤巍巍地往堂屋外走。 什么话也没有,也像看不到阴十七还在堂屋里,王老走得很快。 即便年老体弱,在这会也走得快如一阵风带过。 阴十七跟出了堂屋,没有作声。 到了天井小院,叶子落与曾品正也看到了王老的异常,纷纷站起盯着快走向王二柱寝屋的王老。 与阴十七一样,两人也默契地没有作声,只安静地跟在王老身后。 进了王二柱寝屋后,王老一把在王二柱生前歇息的那张床前跪下 “丫头丫头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看不过去二柱被冤枉,你重新回来了啊你看不过眼,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 寝屋里除了王老沧桑沙哑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阴十七三人站在王老身后,她为中,另两人一左一右,三人的脸色各异。 叶子落不解,曾品正阴沉,阴十七疑惑的脸上还有一丝凝重。 王老的话还在继续,脸上已渐渐老泪纵横 “当年你枉死,死无全尸二柱苦啊明明知道突然在床底下出现了你的头颅,那必然是祸啊可二柱那傻小子那傻小子就是抱着你的头颅不肯撒手啊怎么劝都没用我与他母亲怎么劝也没用啊” 阴十七听着王老的话,不难想到当年王二柱是在卫濂搜上门之前,便知道了自已床底下酒坛子的蹊跷,可他却因情不舍,连肖丫头的头颅也抱着不肯放手,以至惹来杀身之祸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禁同时看向中间沉默不语,脸色却阴晴不定的阴十七。 王老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呯呯作响,满是皱纹的额头很快磕出血丝来,他即是沉痛又是痛快,半哭半带笑 “引得好引得好啊丫头当年你秀姨差些哭瞎了双眼,我差些跪断了双腿可有谁听过我们一句话有谁真正将我们的冤枉听进去一个字如今又有人死了,又是碎尸哈哈哈丫头,你不知道王叔我有多痛快有多痛快啊” 曾品正听得心里难受。 那个被冤枉的滋味,他从没有过。 但被欺负到死,却无力还手的感觉,他在学得精堪的箭术之前,便深刻地体会过 他很明白此刻王老的心情,更能理解王老此刻泄愤般的出格言语。 人心一旦被逼到了绝境,心痛到极致,渐渐死去的便不止是心,还有身为人该有的理智、人性、良知。 他想,即便王老真的知道一些人皮碎尸的什么线索,也不会帮官差破案,王老能不帮着凶手就很不错了。 亲者痛,仇者快。 叶子落的想法与曾品正不同,他并不觉得王老如今这般状态的言语是王老内心最真的想法,这不过是王老在长达十三年失子之痛煎熬中的一种发泄。 王老的人为,他觉得其实不坏。 就像阴十七对卫濂的直觉一样,他对王老的直觉也是如此。 王老一生悲苦,先是无子,好不容易得一子,却又因着命案失子,再是失妻,如今孤苦无依,连领养个养子将来好送终的想法,都让王老嗤之以鼻。 可王老却能守着一家棺材铺,守了十三年,虽无富贵,却也足以维持生计,足见王老一直心中抱着一个信念。 这个信念可以是希望,也可以说是奢望。 这个奢求的愿望原本遥不可及,王老从未想过,却在一瞬间出现了转机,这教王老怎么能不感激 而感激的对象,因着女死者头颅出现的地方与情景与十三年前完全相同,这让王老想到了当年的死者肖丫头 阴十七默不作声,可曾品正与叶子落各自的想法,都在她脑海里浮现过。 王老还在哭着笑,一个连着一个的响头磕下,仿佛肖丫头并非导致王二柱被判死刑的祸首,而是为王二柱平反冤情的青天大老爷一般。 阴十七终于举步,她迈开步伐慢慢走到不断磕头的王老身侧,蹲下,盯着王老额头磕出来的血已流过他的眉目,在那双略带混浊的老眼中,她看到晶莹透亮的希望。 正如叶子落所想那般,王老能在先失子再失妻的情况下独活了十三年,无依无靠,不悲不喜地苟活着,那大概就是王老心中还抱着希望,抱着一个终有一日能为独子平冤的希望 倘若没有这个希望,眼前这个两鬓斑白、骨瘦如柴的古稀老人,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眼眶开始发热,视线慢慢朦胧,轻启的朱唇因着隐忍哭声不出而被咬出了齿痕,阴十七伸手拦住王老继续往冷硬的地面上磕的身躯 “王老别磕了,丫头与二柱在天有灵,他们也不想看到您这样磕头的” 王老没什么力气,被阴十七那么一拦,真的就被拦住了。 阴十七心里突地浮起一丝怪异。 说不清是什么,来得很快,去也迅速。 王老突然被拦住了,满脸的不悦,眼瞪着阴十七,似乎是在责怪。 他磕头磕得好好的,这人拦他做什么 阴十七几乎可以从王老那双满是泪花的老眼里,清楚地读出这么一句话来 “王老,我不是官差,但我是来查人皮碎尸案的王老,您能与我好好地谈一谈么” 王老挥开阴十七拦下他的手,不满道 “这里是我家你们不是官差,便是来查案的,那么也该查过看过了吧还有什么可查可看的,要查要看也随你们可你们不能干涉我的事情这里是我家二柱的寝屋,丫头大约也留在这里没走,你们要查完了,那赶紧出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什么谈不谈的,我跟你们有什么可谈的走走走这是我家,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些外人” 王老先前一直没开口,连半个字也没说。 这会一开口,居然就是这么一连串。 阴十七抹了抹掉出眼眶的泪珠,吸了两下鼻子。 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再说些什么,便听得王老埋汰她道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我家二柱与丫头关你什么事情” 被埋汰了,却让阴十七心中有一种陶婆婆还在身边的感觉,她眼眶又是一热 “王老起身吧既然人皮碎尸案的每一条线索都直指十三年前的碎尸案,那么我便不会不管,那旧案如今肯定是要翻查的,可翻查的结果到底还是未知,您老就真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她放柔了声音慢慢诱导,总得打出个缺口来,才会有进展。 王老不傻,阴十七那意思他听得出来,可到底于他而言,阴十七就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与衙门脱不了干系的陌生人 他冷哼一声,真的起身了,可转身便走。 叶子落望着犟得可比八头牛,头也不回的王老,他莫名地与曾品正对看了一眼。 在彼此的眼里,两人都看到了类似茅坑臭石头的无奈。 再双双看向阴十七,两人意外地发现阴十七居然神色如常。 刚才不是还哭了么 怎么转眼除了眼睛还看得出一丝红红的,其他已恢复正常了 阴十七被两人看得莫名,越过他们边道 “打感情牌不懂啊就算不懂,难道没见过么真是少见多怪” 叶子落与曾品正的下巴掉了。 两人突然有种重新认识了阴十七的感觉 阴十七跟着王老再次回到堂屋里僵坐着,叶子落与曾品正还站在王二柱的寝屋里。 曾品正素来人小鬼大,阴十七方将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出来的,他火眼睛睛,怎么会看不出来那都是真的,没半点虚假。 可他没想明白,阴十七为什么要那样跟他与叶子落说 于这个问题,他问了叶子落。 叶子落跟在阴十七身边的时间更长,曾品正能分辨的真假与瞧出来的问题,他同样可以。 听到曾品正的问话,叶子落思忖了许久,突然一本正经道 “可能终是姑娘家,所以当面哭了,当面被我们那样盯着,她害羞了” 曾品正直接甩了叶子落一个白眼。 谢谢夜下幻想的月票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章 激王老 叶子落与曾品正回到天井小院待着,时不时往堂屋里望一两眼。 阴十七跟着王老再次在堂屋里坐下后,她不再像先前沉默,而是叨叨絮絮地说起一些事情 “当年王二柱明明知道肖丫头的头颅会比他带来杀身之祸,可他却那般不理智地选择了不报案,且将头颅仍装在酒坛子里放在床底下,直到当年卫老捕头的当场搜出揖拿王老,难道您不觉得您儿子二柱当年在肖丫头死后,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么” 王老再回堂屋,没有再坐回堂屋上首的座椅里,而是就着向着门口的在一张老旧摇椅躺了下去,阴十七就搬了张凳子坐在他身侧叨着话。 听到阴十七说王二柱不正常的话,王老忍不住斜瞪了阴十七一眼,却还是没说话。 阴十七接到王老的瞪眼,讪讪笑了两声 “那什么正常人看到死人头颅,那都是怕得要死的即便不会怕得要死,那也会像王老您刚发现女死者江付瑶头颅时的反应一样,一下子被吓得昏了过去” 王老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哀伤之色愈浓,略回神感受到阴十七紧紧盯着他观察他,他不禁狠狠地哼了声,依旧犟着不作声。 阴十七也不气馁,再接再力往下找话题 “您瞧,衙门里头的冷捕快就是那个先前在您院子里吐了两三回的那个差爷,王老有看到吧就是他哎呀实在太差劲了太差劲了” 啧啧有声,对于官差这般差劲,阴十七极其失望透顶的神色溢于言表。 蓦地想起另一件事来,阴十七言峰一转,脸色颇有点古怪 “想当年您儿子还抱着一个头颅一榻同眠呢也不是办过不少案件的官差,这心理素质却比冷捕快强多了实在是强太多了要说杀人碎尸就这心理素质啧啧还真是” 断断续续,续续断断的,阴十七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她亲眼见过似的。 王老这回不再只是斜眼,他腾地坐起身,藤制的摇椅因着他突然大幅度的起落而不停大力晃动着。 他瞪着阴十七,恶狠狠的,那眼神就像瞪着恶鬼夜叉。 阴十七明里暗里说他家二柱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很有可能还真是当年碎尸案凶手的意思,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可恨 实在太可恨了 果然只要是官差,都是不明是非的混帐 即便不是官差,就跟官差沾上半点关系的,也都是吐不出人话来的混帐 王老气极了,气得胸口起伏不断。 他想骂,可要骂什么 骂阴十七颠倒黑白,不辨是非 但阴十七根本不知道十三年前的碎尸案,哪里知黑白辨得是非 他又不想跟查案的人说上半点当年的情形,因为都是狗官都是一窝子没长眼没长耳的狗官 想从他这里掏到线索揖拿人皮碎尸案的凶手 呸 门儿都没有 现如今整个清城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议论当年他家二柱的案情,都觉得当年就是一个大冤案 这样的凶手简直就是他的大福星 他人老了,可脑子还清醒着呢 他没用,苟活了十三年也没能替儿子伸冤平反,现今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会阻挠 呸 遇到人皮碎尸案的凶手,他还得冲人家磕三个响头 不三十个响头都可以 王老撇开脸,脑子里活络一下思绪,心口上被阴十七三言两语气得要捶心肝的火气下了不少,他重新躺回摇椅,再闭上了眼。 要是有棉花什么的,他还想堵上耳朵 阴十七看着王老连番的反应,从王老霍然坐起,气得两眼喷火地瞪她,气得想将她瞪出两个窟窿来,再到王老默不作声一会儿后躺回去,彻底阖上了眼,她就知道暂时是没戏了。 至于她故意将话说得起岐义,达到诱得王老恼极忍不住开口的这一招 嗯,失败了。 即是如此,那她也就不必再客气了。 对付犟牛,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阴十七起身,迈了两步,恰恰在门口处停下,再转了个身,居高临下站于躺在摇椅里的王老斜侧面,她背着光 “人皮碎尸案的凶手确实成功引起了清城百姓对当年碎尸案的疑惑,可那终归只是引起,并非定论您不会天真地以为就凭凶手有目的性的抛尸手法,就真的能让世人彻底认定王二柱是冤枉的吧” 再嗤一声笑开,阴十七淡然的声调里藏了些许刀锋 “王老,凶手最多只能让衙门重新彻查当年旧案,可结果如何却是未定,到底会不会维持原来的判定,还是会彻底翻案证实王二柱并非当年旧案的凶手,这两种可能都占了各半五成您默不作声,是不想我们揪出人皮碎尸案的凶手,您觉得那凶手便是你家的大恩人您想维护凶手,所以不想给我们任何线索可您有没有想过,现今有这么一个可以真真正正证实您儿子是冤枉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摆在您的眼前,可您却抱着那样一种对官府对官差几近偏激的想法,什么也不想说,半个字也不想对如今查人皮碎尸案的我们说” 再欺近了一步,阴十七看着王老闭着的双眼仍半闭,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已然因着被她一语中矢而微微变色 “您想想,您好好地想想那凶手就真的是在帮您么或许那根本就是凑巧又或者凶手另有目的,而您将在您对官府官差的偏见中成为凶手的帮凶倘若王二柱尚在人世,他会这样做么他会容许凶手残害他的乡里乡亲么他会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成为凶手的帮凶么” 王老再无法保持沉默,他蓦地睁开一双略混浊,此刻却泛着明亮精光的双眼,他冲阴十七怒声咆哮 “你知道什么你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十三年前你才几岁还被你父亲抱在怀里被母亲哄着睡觉你一个小小奶娃儿能知道什么你他妈地不要在我面前不懂装懂你给我滚滚出我的家” 阴十七也不退怯,不退反又踏近了一步,她毫不退让,厉声回击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在查案我不仅在查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我还在想方设法搜集线索,多方奔走查问了解当年的碎尸案可您呢您什么都知道,可您又做了什么王二柱是您的儿子是您亲生的儿子是您王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独苗香火可他死了,被判了死刑死时不过十七岁他连心爱的姑娘都未能如愿地娶进门,他便失去了他心爱的姑娘他无妻无子,甚至连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没有尝过,他便死了死在了世人的人云亦云中死在了他父亲的无能偏激中更死在他自已作死的那一个最后的口供里” 王老气得两眼通红,浑身颤抖着,他突然起身便扑向阴十七,双手高举掐向阴十七的脖子,咬牙喊道 “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血口喷人的混帐小子” 王老毕竟老了,愤怒之中被激起的行动力再迅速,也快不过年轻敏捷的阴十七。 很轻松的一闪,王老便扑了个空。 可王老是气极了,气得失了理智,边再扑向阴十七,边喊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混帐小子知道什么我要掐死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能当年有谁听我一句当年有谁听二柱一句我们一家三口人,谁不是喊冤喊破了天可有谁真正听过有谁真正听过你这混帐小子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呜呜呜我的二柱啊我的儿啊父亲没用父亲没用啊” 追着阴十七在堂屋里还转不到半个圈,王老已然没了力气,颓废地蹲身抱头大哭,哭得凄声连连,最后索性坐在地上去,老手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捶着地面。 叶子落与曾品正震惊地站在堂屋门口,没有跨进来,只站在门槛之外。 两人知道王老伤为到有着奇怪身手的阴十七。 听到堂屋异响后,两人第一时间赶到堂屋门口,便看到王老那怒极了,恶狠狠举手想掐死阴十七的场面。 阴十七轻巧躲开,接着被王老追得围着堂屋里的四方桌绕了半个圈,再是王老蹲下大哭,摊坐大力捶地,悲痛欲绝。 知道王老这口不容易撬开,可两人谁也没想到阴十七会拿话把王老激怒到这个地步。 叶子落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一回无头男尸案里利用余文爱女护女心切,而设计余夏收与余文父女两人的那一段,同样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一回里,展颜说过,阴十七不是没有想到那逼出真相的法子对余文与余夏收父女俩产生的伤害,只是阴十七变了。 从前能想到并极力避开的事情,阴十七已渐渐变得不再只有顾忌避开,而是会衡量结果,计算更大更有利的那一步,并最终选择,而不再顾忌最后会不会伤害到人。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一回,现今眼前的状况显然是第二回。 他有些怔住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他想,这样的改变是好的,对于阴家女来说,是极好的 不同于叶子落,曾品正是刚刚跟在阴十七身边,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只想起以前他被抓入洪沙牢狱时,他也是不想开口的时候,阴十七对他的逼问。 那种逼问不是对他的身体用刑,而是对他的心用刑。 利用了他对妹妹曾品慧疼惜极了,不忍曾品慧受半点伤害的心理,更利用了他身为哥哥想要彻底将妹妹护在美好的回忆圈里的念头。 到最后,倘若他不想曾品慧看到那样狼狈的他,与知道残忍的真相时,他除了配合阴十七的问话,毫无选择。 而当时,他也是被阴十七拿话激得完全半失了理性。 他还深刻地记得阴十七质问他的一句话里面有你的亲生父亲 而他的回答是他不配 站在门槛外看着摊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又是悲痛又是自责的王老,曾品正仿佛看到了当时他被阴十七拿话逼到了墙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他的父亲不配做他父亲的话。 阴十七擅长先礼后兵,先是温言软声地与人讲礼,倘若不行,那她便会来硬的,也不管那直捣人的弱点的尖锐会不会彻底将人击垮。 他也发现了,阴十七这回拿来激怒王老的话语更为残忍。 就是他与叶子落这样旁观的人,也觉得字字如刀,句句冷芒,特别是最后那一句“死在了他父亲的无能偏激中”的话,简直杀人不见血 叶子落与曾品正各想各的,感悟想法皆不同,可出奇地同步,谁也没有踏过门槛去打扰门槛内的一老一少。 老的摊坐在地面大哭捶地,少的冷漠地站着,最后渐渐在老的面前蹲下身。 阴十七瞧着哭得泪与鼻涕混成一体的王老,自袖兜里掏出一条紫色的帕子递了过去,轻声道 “王二柱最后在清城牢狱中说了最后一句供词,王老没有忘记吧那是最后直接决定了王二柱被判下斩立决的关健供词,难道王老就真的不想知道您的儿子一开始跟您一样,跟他的母亲一样,都是在喊冤,可到了最后,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将自已彻底推向死亡的供词” 王老停下了右手成拳捶地的动作,因着过于用力,右手掌靠近尾指底下的皮肉被捶磨破了皮,指骨也被捶得又紫又黑,渗出了微微血丝,他却感觉不到半丝疼痛,抬头透过满是泪水的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阴十七。 他家二柱在牢里对当年还是捕头的卫濂所说的最后供词,他是知道的。 他家二柱对卫濂说出了当年碎尸案第三袋碎尸抛尸的地点,原话的意思是肖丫头的余下尸骨都沉在郊外那水塘里,可没有,最后衙门只打捞起一整黑袋的碎肉 为什么 为什么他家二柱会说出那样一句足以盖棺定论定下死罪的供词 不不不 他家二柱根本不是凶手,怎么可能知道肖丫头余下尸骨的抛尸处 不可能知道的 那是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双出手 卫海那边还没消息,冷仓然也没出现,阴十七三人在王老这里碰了壁,却又意外发现了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可疑血点。 三人没再在孔半街停留,望着快日暮的时辰,又见江香流未回香烛店来,阴十七决定再到大百胡同饺子店去看看肖大官的情况。 岂料刚到大百胡同,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便远远映入三人的眼帘,正在大百胡同上失控地乱奔。 那是一辆份量十足的铜油大车,马儿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已失了理性乱撞乱跑起来,所经之处不无一片喧闹惊骂声。 眼见马车就快要靠近三人,叶子落将阴十七与曾品正护在身后往街边墙根站去,他护在两人身前,毕竟是三人中成年的唯一男子,力气最大,身手也最好,两人的安全全然就落在他的肩上。 阴十七一路被叶子落护习惯了,倒也没多大感触。 曾品正则眼发直地盯着挡在他跟前的叶子落,盯着叶子落宽广坚毅的背,眼一阵发酸。 就算是他的父亲,也从未有这样护过他。 自他晓事起,便都是他护在他母亲与妹妹跟前,何时曾看过这样全心全意护着他的宽背 即便知道是沾了阴十七的光,可他也知道经过多日相处,及知道了他的过往辛酸,叶子落已然将他视做弟弟般护着,平时说话间也总很自然地兄长自居,在外人面前替他偶尔过激过份的言语解释。 他不是无心的人,怎么能不感动 慢慢低下头去,曾品正小心翼翼地半侧过脸去,不让谁发现他的脆弱柔软。 叶子落全心神都盯在那一匹发狂发疯,很容易撞到伤到路人的马儿身上,以便有什么意外,能及时做出最佳的反应,保护好他身后的两个人,所以并无注意曾品正的状况。 但阴十七就同站在叶子落的身后,与曾品正并排站着,即便曾品正刻意将脸转到她见不着的那一面,也逃不过她敏锐的感官。 曾品正盯着叶子落背部那几息间,感性地怔了神,然后是迅速的转脸,她猜着,他的眼眶该是至少半红了的。 真是个傲娇偏激还会害羞的少年 大百胡同是商业街,两边商铺林立,中间的街面也算宽大,过来走往的行人也多。 其中也不乏趁着晌午后阳光明媚,而出来闲逛买精巧小物件的小家碧玉或大家闺秀,那几顶颜色各异,清淡艳丽的帏帽在大百胡同上十分着眼,一眼便能望到。 当铜油大车的马儿失控时,车夫极力控制住马儿与车身不让伤到行人之余,也大声嚷嚷起来。 听到车夫挥着马鞭高吼的嚷嚷声,及发狂马儿停不下来的嘶鸣声,还有被铜油大马车撞到或被踏于马儿蹄下的可能画面,一下子钻入为数不少的行人脑海里,行人个个发挥了平日里没有机会发挥的敏捷,手忙脚快地各自躲好避开。 但也有躲避不及的。 比如说,离阴十七三人约莫有三丈之外的一家金饰店前,一个跟着母亲刚自金饰店里逛了出来的小女娃儿。 那小女娃儿也就四、五岁的稚龄,因着母亲心喜地看着自已刚买得的一支金钗喜不胜喜,一时间粗心,未料得及突如其来的危机。 小女娃儿的母亲终于回神,见小女娃儿就要被发狂的马儿踏于马蹄之下,发声尖叫出来,想上前救自已的女儿,可手脚突然被吓得发软,愣是没能移动半步 “我的闺女我的闺女啊” 其他行人也纷纷发出惊呼呐喊,瞪大了眼一脸不忍。 “哎哟那娃儿哎哟这下可要撞上了” “谁家的女娃儿啊,怎么没看好她家老子娘呢” “真是造孽哦还不到六岁吧就四、五岁” 有两三个离得最近的汉子蠢蠢欲动想救小女娃儿,可却自觉没那个能力能及时救下,是即焦急又于心不忍,更有无能为力的懊恼。 车夫也是满头大汗,看着马儿的马蹄就要践踏到小女娃儿那小小软软的身上 “快来人快把那娃儿抱走啊哎哟我的老天爷还有没有人了大人呢她家大人呢也不管谁了,快来个人救人啊” 小女娃儿的母亲泪早流了满面,金钗早掉落在地上,就在车夫大声叫唤嚷嚷的同时,发狂的马儿就在踏下她女儿的小身子,她再也承受不住接下来惨烈残忍的场面,两眼一翻倒地,彻底被吓晕了过去 小女娃儿却浑然不知害怕,也不知道母亲因为她被吓昏,周遭的人个个为她揪着心,她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倒映在她眼里的庞然大物,好奇着那是什么。 眼见着铜油大车跟着发狂的马儿一头快要扎进斜对面的金饰店里,无需阴十七出声,叶子落人已如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就在阴十七脸也被吓得煞白,眼闪过叶子落射出去快如风的影子,耳边还听到了一个声音,紧接着她看到了旁人没注意到的一支袖箭也紧随于叶子落其后,甚至快于叶子落射在发狂马儿的前蹄上 她蓦地回头,及时看到还高举着右手,保持着发出袖箭姿势的曾品正。 没有问什么,也是这会没时间问什么,她很快又转头往金饰店前望去。 咴咴咴 啊 马儿被袖箭射中其中一只前蹄的悲痛嘶鸣声,与车夫被突然停下猛烈去势而被甩出车驾的惨叫声。 叶子落及时抱走不曾被吓哭,反而睁着大眼十分好奇的胆大小女娃儿,再回眸一看,马儿的悲嘶让他注意到了马儿前左蹄上那一支袖箭,那是曾品正射出来的。 几乎就在他提气施出轻功全力救人之际,这支袖箭便随后被曾品正快速射出,风带着袖箭呼过他的耳畔,先他一步射中马儿的前左蹄,让马儿因痛而滞停了往前狂奔的去势,为他争取得及时将小女娃儿抱走的时间。 即便马儿因中箭疼痛而滞停仅仅只有几息,也足够让他将小女娃儿全须全尾的救走。 没有盯着那支袖箭太久,几乎是一扫而过,一息之间,叶子落将小女娃儿放在金饰店前的安全地带,反身飞奔近身受伤悲鸣的马儿,一把拉住自车夫手中跳脱出来的缰绳。 他大力拉扯与安抚,利用对马术的熟练与对受惊马儿的应对,很快让发狂受伤的马儿慢慢平静了下来。 而铜油大车里的主仆两人则早被摔得七荤八素,所幸车门不像普通马车的布帘,车门很是牢靠,经过一番剧烈折腾也没被撞开,仍紧紧地关闭着,免去了车厢里主仆两人紧随车夫之后,被甩出车厢摔下马车去。 马儿则因着前蹄一只受了伤,曾品正远远箭中的地方又非马腿关健处,仅仅只是让马儿受了些皮肉之伤,即让马儿受伤阻了去势,又不完全因重伤剧痛而更发起狂来。 这一点把握分寸的恰如其分,让叶子落不得不对曾品正的箭术另眼两看。 以前只知道曾品正箭术不错,却未亲眼见识过,此刻亲眼目睹,他已心生佩服,是真真正正地双眼发亮。 叶子落拉着缰绳仍牵制着马儿,虽是安抚下来了,但受过惊且此刻受伤的马儿,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好些。 车夫被甩出车驾,可到底甩出去的时候,马儿的狂奔速度已有所减,他被甩出落地受力也还好,除了磨摔出血的擦伤,倒也还站得起来,还能走。 忍着浑身擦伤的伤痛,车夫走回马儿旁,不停对着叶子落道谢,也接过缰绳由着牵制着马儿。 再低声瞧见那支袖箭,车夫再看叶子落的眼神已然变了,再看向已走近铜油大车的阴十七与曾品正。 曾品正的袖箭早重归袖中,车夫看不见,于是他也分不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三位公子,到底是谁提先一步放的袖箭。 车夫也是个有眼力劲的,知道叶子落擅马术,对马儿安抚也很有一套,正想再道谢一番,并向叶子落请教那袖箭该如何处置时,叶子落已先行道 “这马车是不能再坐了,你最好再去备一辆来,至于马蹄上的袖箭,先不要拨,待回府再行处置。” 车夫连连应好,还想说什么,就被车厢里的声音叫了过去,车门开了一条细缝,他听着里面主子的话,再回来更是笑意盈盈,看着叶子落双眼都发光 “公子小的还不知公子大名我家小姐得公子力救,又免去无辜女娃儿的惨剧,小的替我家小姐千谢万谢也是不够,还请公子透露是哪个府上的,好待我家爷亲自上门携礼拜谢” 叶子落摇头道“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往后赶车可得小心些,伤到人或伤到自已,都是不好的。” 待到叶子落腕拒了车夫的好意,也是车厢里不知是哪位小姐的好意,阴十七好笑叶子落的桃花运之余,与曾品正齐齐盯着车夫那张满是讨好与惋惜的脸。 车夫不明所以,心中正想着该怎么回到车厢那边与自家小姐回话,就被跟前三位中的另两位公子盯着浑身发毛。 叶子落本没在意车夫脸上因甩出摔落而被摔出来的伤,可被阴十七与曾品正这般异常的模样,他也认真端详起车夫的脸来。 额头脸侧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被摔的,不过还好,不重,是轻摔伤,用药化淤,两三日也就好了。 再是鼻血 突然一个激灵,他知道阴十七与曾品正在看什么了 见叶子落也会过意来,阴十七抿着唇与曾品正皆对叶子落淡淡笑着,笑得让叶子落更加莫名奇妙。 阴十七没说什么直往金饰店前走。 曾品正也跟着,只是越过叶子落时说了一句 “叶大哥,艳福来了” 叶子落这才明白过来两人的笑意是哪儿来,一时间是哭笑不得。 与车夫简单一句告辞,他也赶紧撤了,往金饰前走去。 小女娃儿已被一位好心的大婶抱进金饰店看护着,小女娃儿的母亲还没醒,也被金饰店的掌柜让伙计扶到店里去靠坐着,金钗也没忘帮着捡起。 周遭目睹这惊险场面整个过程的百姓们,不管是做买卖的,还是路过的行人,或闲逛的姑娘公子们,无一不对阴十七三人中的叶子落投去敬佩与赞叹的眼神。 特别是在阴十七三人走进金饰店以后,好几个戴着帏帽的姑娘也前后走进了金饰店,一看就都是富贵家的千金闺秀,以买金饰为名,行倾慕一表人才的温润公子叶子落之实。 金饰店掌柜没想到顺手的举手之劳,不仅引进了勇猛救人的英雄公子,也引进了好几位出手阔绰,却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富家千金,卖出好几套金贵的宝石头面之余,他是愈发热情招呼起阴十七三人。 特别是叶子落,就差设个专座,让叶子落坐在他家金饰店前了 小女娃儿母亲在过不久便醒了过来,刚醒便扯开嗓子哭喊着我的闺女,哭喊到一半,便透过泪眼看到完好无缺的女儿扑进她怀里,她一愣过后,更是哭得惊天动地。 曾品正皱起眉,显然对于这位母亲的魔音很是反感。 叶子落能了解身为母亲在差些失去女儿之后转安的庆幸,及有懊悔与喜悦并驾齐驱的激动心情,大声哭出来实乃人之常情,但他对于时不时飘过来的炽烈爱慕眼神儿,他实在有点吃不消。 阴十七本会走进金饰店也是因着担心小女娃儿有受什么惊吓,怕在小女娃儿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什么不好的痕迹,以影响到小女娃儿以后的人生。 可见小女娃儿不哭不闹,直到母亲醒过来抱着她痛哭的时候,她方不明所以地跟着哭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阴十七略担忧的心总算落下了。 小女娃儿是个胆儿大的,比她母亲得用多了。 那样危险的大场面,小女娃儿没哭,反见了母亲哭才跟着哭了,是受了母亲难过自责的影响,而非被惊吓出来的。 只要没受到惊吓,那便没事了。 谢谢夜下幻想、勿打勿撞、真小心的打赏,及五只猫11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肖清醒 走出金饰店,三人继续往饺子店走。 这一场勇救蹄下娃儿的惊险,总算完美落幕。 成功救下人,也意外让三人得到一个启发鼻血 阴十七道“血点大有可能就是凶手无意间滴下的鼻血,按照之前我们从凶手杀人碎尸及善后的手法来看,凶手不太可能是撞了鼻子流鼻血也不自知,应该是凶手惯有流鼻血的毛病。” 凶手手法干净俐落,不可能是受伤流血不自知,那么惯有在无意间便自发流了鼻血,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那么除了先前找到的线索,关于凶手的信息又多了一条有流鼻血的毛病。 冷仓然正带着人按着之前所得的线索排查另一名男死者的身份,也一并排查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阴十七让叶子落跑一趟去找冷仓然,告诉冷仓然这条关于凶手的新线索。 只让曾品正跟在阴十七身边,在制服箭中惊马前蹄之前,叶子落虽知道曾品正箭术不错,可到底还略有不放心,这会他是全然安心了,二话不说就走。 曾品正不仅箭术精准,临场判断的应变能力也甚是不错,这才是叶子落真正对曾品正放心的重点。 叶子落去报信,阴十七与曾品正一同走进了饺子店。 江香流与明吕累摊了,各坐一桌趴着,肖大官被放平在两张并起的桌面上躺着,最近的一张桌面还有一个喝光的汤药碗。 看来是请大夫来给肖大官看过了,连药都煎了喝下。 饺子店铺门没关死,虚掩着,两人一推就进了。 一进去,摊趴着眯眼的江香流与明吕便醒了。 明吕回头去看同样睡得正香的肖大官,江香流站起身看向阴十七与曾品正 “你们怎么回来了” 阴十七道“回来看看肖大官,这天也快黑了,他家中老母亲不能没人照顾,倘若没什么事情,你们还是谁陪着肖大官回一趟家吧” 江香流一敲自个脑门“瞧瞧我这脑子居然还不如阴公子想得周到明吕,你把大官喊醒,你收店,我陪着大官回家去” 明吕点头,开始低声叫唤着睡熟的肖大官。 阴十七盯着江香流,江香流明白阴十七的意思 “没事了,你真神了还真没事了大夫来瞧过,说什么毛病也没有,那汤药也就是压惊的,大官喝下便睡了,睡得可香了真是谢谢你啊,阴公子” 江香流说得激动,肖大官也渐渐转醒。 虽不大清楚事情经过,但多少听了点进去,在明吕扶着他坐起后,肖大官看着阴十七与曾品正讶道 “是你们” 那是住进他帮工的往来客栈里的客人 明吕收拾饺子店,也是个有心病的人,因着肖大官折腾了一整日,他倦极了,关了店便归家去了。 阴十七还想问肖大官一些事情,带着曾品正跟江香流回肖大官家。 还没进门,刚到拐角口,便看到肖大官的老母亲倚靠着院门往路口望。 肖大官大步奔上前“母亲你怎么跑到门口来了现在都近九月了,天黑了风大你怎么能到门口来等赶紧进去莫再吹风了” 肖大官边说边扶着老母亲赶紧进了院门。 老母亲听不大见看不大见,但肖大官身上的气味她熟悉得很,肖大官一靠近,她便笑了。 那种笑落在阴十七眼里很熟悉,那是一种终于等到子女平安归家的安心。 以前她去县郊山上采药草的时候,天黑了晚了,陶婆婆就会这样杵在门口等她归家,有时候还会跑到胡同口等。 在远远看到她归家的身影时,便是这样温暖的笑容。 肖大官搀扶着老母亲进门,只喊了江香流招呼阴十七与曾品正两位客人,自已则将老母亲扶进寝屋里到床榻上躺着,然后便一头扎进厨房里,开始忙活晚膳。 在屋里坐下,曾品正奇怪地问江香流 “肖大官的老母亲不是重病到不能下地么” 江香流道“那是早年了,这些年大官不落下地给大娘治病,病是治得七七八八了,可到底身子底弱,平常甚少下地,就算下地,走得也慢。” 说着往屋里到屋外,屋外又到院门口的距离指了指,江香流断续道 “就这距离,我们走着没几步,可大娘走着,那就挪上好半晌,好久” 也不知多久,江香流跟肖大官早没从前那般经常往来,肖大官家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大概知道,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 曾品正没再问,阴十七也沉默地往寝屋的门望了望,同样没开口。 怪不得肖大官帮工这么多年,连点租金都存不出来,除了日常生活花费,是都花费在为肖大娘治病上了。 江香流见阴十七瞧着寝屋门口没转眼,略带了愁容,低声道 “大官是个孝子,在我们几人中的家境里,也是最差的一个,连丫头的小日子都要比大官家宽裕许多,丫头只是年幼时困难,吃着百家饭长大的,长大后丫头手巧,靠着绣艺,丫头三顿温饱不成问题,因着住得近,我们七人又是自小很铁的至交,大官家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我们多多少少都帮着点,丫头帮得最多” 不止小钱上的,肖大官家的大小活儿,肖大娘体弱带病,许多都干不了,肖大官又忙着在外打帮赚银子,肖丫头便经常拿着绣活到肖大官家里做,帮着看护照顾肖大娘,也帮着料理家务杂活。 阴十七听到这里,心说怪不得肖大官也会喜欢上肖丫头,还是在明知道肖丫头喜欢的人是王二柱的情况下。 不过神秘人给卫濂留字条说肖丫头有悔婚之意,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跟肖大官有关呢 肖大官家里没什么粮,至少有一碗米饭,可菜啊肉啊什么的就没有。 一碟阉制的酸菜,再没有了。 肖大娘的膳食,肖大官早送进去了,也就是一碗米饭,再一点酸菜下饭。 余下四人在屋里围坐成一桌,四碗米饭,一碟酸菜,肖大官很是窘迫 “那个不好意思啊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呼的” 江香流挥手浑然不在意,声音有点哽咽 “没事没事” 说了两声没事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肖大官的日子难过,可他从没想过竟是难过到这个地步。 江香流这会心中即是悔又是痛,转过脸去偷偷抹了两下泛起泪花的眼。 阴十七来到燕国五年,与陶婆婆的日子虽也不宽裕,可到底陶婆婆是个医婆,她又会采药草卖钱,祖孙俩都有收入,日子虽不红火,却也三顿有菜,鱼肉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 曾品正是农家长大的孩子,苦日子也不是没过过,只是苦到这种仅有酸菜下饭的情景却还是没有的。 毕竟他父母没用,可他母亲却是个身体康健的贤妻良母,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从没有让他与妹妹挨过一顿饿,更没有这种穷酸到这个地步的时候。 肖大官低着头,窘迫得扒着米粒抬不起眼。 阴十七捧起饭碗扒了一口,又夹了一片酸菜叶子配着吃,嚼了嚼,脸露出笑容来 “这酸菜叶子味道极好,很是下饭竟是不知道肖大哥还有这般好的阉制手艺” 曾品正知道阴十七是想化解肖大官心中的尴尬与难受,也一同吃将起来,道 “确实不错” 江香流眼眶红红也猛扒了几口饭,夹了酸菜叶子配着吃,连嚼几口都没有就吞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赞着 “好吃米饭香酸菜也好吃” 赞着赞着,一滴泪就落到碗里头去。 肖大官还是没有抬眼,他是不敢抬眼,声音也略带哽咽 “没有我没阉制酸菜叶子的手艺,是好心人送的,送了好几坛我吃着味好,母亲吃着也赞不绝口下回再遇到那个好心人,我得谢谢他母亲说,得给人家磕个头母亲都好久没吃过有饭有菜的一顿了我、我真没用” 一顿晚膳吃得十分艰难,吃得心里头个个都难受。 晚膳过后,阴十七与曾品正到院子里衣架对面坐着,夜风呼呼地吹着。 在水井边上,江香流帮着肖大官洗着碗筷。 肖大官都说了几百遍不用,可江香流就是犟着捋高了袖子,非得帮忙洗那四个碗四双筷加一个小瓷碟。 就那么点碗筷碟子洗完,肖大官又被江香流赶出厨房,说让肖大官陪阴十七两人聊聊天,他自已负责把厨房整理整理洗清干净。 肖大官拗不过江香流,又怕看到江香流都是而立之年的大汉子了,还一副轻易便红了眼眶的模样,他只好听江香流的,很快也到院子里衣架下蹲着,与阴十七、曾品正面对面对着。 “香流素来是个心软的,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年少时一样,动不动就抹眼泪,真是让阴公子、曾小公子见笑了”就像是在说着自家兄长一样,肖大官提起江香流,那是满眼满心的暖意。 两人都从屋里提了矮几出来坐着,见肖大官很随性地在两人对面蹲着说话,阴十七往厨房方向瞧了眼,瞧到江香流正弯着腰擦洗着灶台 “江老板与明老板都很关心的,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你肖大哥,你能跟我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阴十七喊肖大官大哥,他的年纪也足能当阴十七的大哥,可他自认自已就是个下等的跑堂小民,哪里敢当阴十七这种非富即贵的公子喊一声大哥 他在屋里光难受窘迫了,也没注意头一声,这会听到第二声,肖大官赶紧摇头又摆手 “阴公子切莫叫我什么大哥我担不起阴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跟香流一样,喊我的名字便好” 没有应承阴十七后一句话的事情,反而纠结起称呼来,这是肖大官下意识地避谈当年的事情。 曾品正道“肖大哥这说的什么话我也托一声大,也跟着十七哥叫你一声肖大哥,要不真论起年纪来,肖大哥都足以当我的叔辈了” 阴十七没有再刻意提起当年案子,终归要顾及肖大官的失常刚好,这会还不能刺激太过,就怕一两句就能又把肖大官给刺激得再次失常。 倘若真那样,大概江香流得找她拼命 “肖大哥不必如此,叫你一声大哥就像品正说的,还都是我们占了便宜,肖大哥不要怪我们不懂礼数便好。”阴十七客气道,也是真心地想跟肖大官借着称呼拉近距离。 “听香流说,我突然失了常,还是阴公子、曾小公子、叶公子三人帮的忙,我才能这般快清醒过来,三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肖大官记下了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三位公子尽管吩咐”肖大官一脸感恩,并许下报恩的承诺。 两三句客气话来回,阴十七没再提当年案子,曾品正也明白阴十七心中顾忌,直坐到江香流清洗好厨房出来,三人还是相对无言。 见到江香流也到院子里蹲下,就蹲在肖大官身旁,那两两相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一看还真像两亲兄弟似的,阴十七突然问 “当年听说肖丫头有意与王二柱退了亲事,不知你们知不知此事” 肖大官一听,霍然呼一声站起,脸色都变了 “不可能” 江香流也随后站起身,扯了扯激动得变脸的肖大官两下,待肖大官稳下来一点后,问阴十七 “不知阴公子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曾品正道“怎么就是谣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即是能听到这样的事,那事出必是有因,前头总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无,江老板与肖大哥就真的没察觉当年的肖丫头有没有这个意思” 江香流摇头“没有丫头绝对不会变心的” 肖大官也是紧盯着阴十七“阴公子,这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丫头都死了,难道连她的清名都不肯放过,都要毁了才甘心么” 肖大官紧迫逼人,江香流也是坚定不移地说不可能,阴十七与曾品正对看了一眼,心说难道卫濂的线索有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想不做 可到底是卫濂所言有误,还是当年的肖丫头厉害,悔婚之意成功瞒过了江香流与肖大官等好友 阴十七在这会还真说不好。 曾品正也显然被这两方各有说词的坚定给说得有点懵了。 谁才是说得对的那一方 但肖大官能开口,能正面回答问题了,这一点无疑是阴十七最为高兴的,起身看着肖大官怒火未下的脸道 “肖大哥,你可知当年卫老捕头为什么会无端无故,甚至在之前毫无预兆,卫老捕头就突然搜到了王老家,继而在王二柱床底下搜出那足让王二柱判下死罪的头颅么” 肖大官一愣。 阴十七见状便知肖大官这是不知道了,转眸再看向江香流,江香流也是一脸茫然,看来这两人并不知道当年这一茬。 卫濂对神秘人的保密功夫还真是做到家了,这让她对于这个神秘人与卫濂存在着什么联系更为好奇。 阴十七继续试探“那在当年肖丫头失踪前,她曾找过王二柱,并与王二柱发生过争吵一事,两位应当知道了吧” 这件事是卫濂过后疑心王二柱便是碎尸案凶手,去取证访查王老家左邻右舍时取得的邻居口供,这旁证更让卫濂在心中确定了王二柱便是凶手的重要口供之一。 肖大官还在消化着阴十七突然带来关于当年肖丫头有退婚心思这一消息的震憾中,对于阴十七的下一个问题,他罔若未闻。 江香流则回神得很快,没陷得那么深,震惊不信之余,他听到阴十七说起肖丫头失踪前曾找过王二柱一事,点了点头道 “知道当年我家里人还全住于香烛店后院,搬到隔壁街去住是近几年存足了银子才新置的两进宅院,住得那般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卫老捕头还到上门查问过我和我家里人” 这是事实。 江香流亲眼所见的事实。 他亲眼看到肖丫头进了王老家去找王二柱,其间发生过什么争吵或别的事情,他不知道,但肖丫头出王老家时,眼眶是红的,也是他亲眼所见。 所以当年卫濂问他的时候,他实话实说了。 虽然中间有过挣扎,但当时他想着,只要王二柱真没杀人,那他的供词其实并不重要。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他与另一个邻居的供词最后成了判定王二柱便是真凶的重要旁证之一。 当年站在衙门大堂外听审,他听得心惊胆颤,听得满脸都是泪。 那个时候,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后怕,他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手脚发软,连最后与另几人携伴走出衙门时,他也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早就跟着阴十七站起身,不再坐在矮几上的曾品正出声再确定下 “你说看到肖丫头从王老家出来的时候,肖丫头的眼是红的” 江香流沉重地点头“是,丫头那会一定哭过” 阴十七呼出一口气,半是定论半是推测地说 “这般说来,当年肖丫头失踪前曾去找过王二柱,与王二柱发生争吵,最后不欢而散,这件事情是真的了,只是他们的争吵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会不会真的就是因着肖丫头想退亲,而王二柱不同意,这才发生的争吵” 沉默的肖大官听到这里,蓦地冲阴十七瞪眼 “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丫头想退亲,所以二柱就杀了丫头这未免太可笑了” 肖大官忽来的硬气,让在场三人有些傻眼。 曾品正的怔愣只是一瞬,便抿紧了唇,怒气迅速蔓延他全身。 叶子落把阴十七交给他护着,是终于相信他的能力可以护好阴十七。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是多么的高兴。 即便表面没怎么表现出来,可没人知道他内心是多么欢腾。 此刻见肖大官这般露出敌视的眼神来瞪着阴十七,嘴里还说着实是不知好歹的话语,曾品正心中的火噌一声起来 “既然你觉得王二柱并非是当年碎尸案的凶手,那你做了什么可为王二柱做了什么又为肖丫头做了什么他们一个被冤,一个至今枉死,真凶仍旧逍遥法外,你即是这般认定那是可笑的判决,那你在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曾品正人虽小,身量却高,往阴十七身前那么一挡,便将阴十七整个巧小的身量护在身后,一个瞪眼,反瞪肖大官回去,口里还一句又一句地厉声质问敢瞪阴十七的肖大官。 阴十七不知道肖大官被曾品正质问后是什么反应,她只看着曾品正的后脑勺一阵无力。 暖心之余,她其实很想吼一声老娘没那么娇弱你们一个个地真的没必要把老娘护得像一朵随时会被小风小雨打击成稀巴烂的脆弱小白花 到底没有,她其实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护在手心里的美好感觉的。 她觉得这会要是有面镜子,即便是清淅度并不高的铜镜,也能轻易照出她满脸的幸福花儿朵朵开的高兴。 曾品正半张着嘴,合也合不上。 他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足以当他儿子的少年,居然会有这样盛气凌人的气势 而最可怕的是,少年质问他的话,他居然还不上半句嘴 曾品正说得对,他即是不认同那样的判决,那跟此刻阴十七口里说的推测半点不差的定论,那当年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江香流早被曾品正打击过,此刻见曾品正这样突然浑身戾气全开,尽是因着肖大官瞪阴十七那一眼,及反唇相讥的那一句话,他是明白人,知道这会要打破僵局就该找对的人。 侧身走了两步,他冲被曾品正护在身后的阴十七弯身一揖到底。 再起身,江香流十分歉意道 “阴公子,曾小公子,大官的话并无恶意,只是” 江香流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曾品正不客气地接过话 “只是你们一直觉得王二柱不可能因着肖丫头一个想退亲的念头就杀了肖丫头,何况你们根本就没听过肖丫头有想退亲的念头一事,当年你们即便什么也没做,心里到底还是不大相信王二柱便是将肖丫头碎尸的凶手,是不是” 江香流哑口无言。 曾品正冷哼一声,冷眼扫过伏低做小的江香流,又落在显然被吓住的肖大官脸上 “这才真是可笑可笑至极你们不相信王二柱是真凶,可你们却什么也没做,光想不做有什么用亏你们当年还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一点血性都没有你们没查的事情,如今我十七哥尽心尽力在查,所问所得的线索与推论都是查案的过程,你们不配合就算了,居然还敢出口讽刺起来真是不知所谓那句肖大哥我收回来,这样的人还不配我唤一声大哥” 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看来她跟曾品正说过还有灰这一点,他还是没能全然意会过来。 阴十七见无论是先挑起事端的肖大官,还是后解释有礼致歉的江香流,两人皆没了声音,她拍了拍曾品正的肩膀。 曾品正回头看她,眼里写着怎么了 阴十七弯起唇,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无声表示着你挡到我了。 曾品正一愣,接着撇嘴,很不情不愿地将瘦高的身量移回阴十七旁边的位置。 今夜的月光不是很亮,银辉落了一地,只能勉强照亮院中四人拖着长长的黑色倒影。 阴十七的半个侧脸隐在黑暗中,半边脸则还能看得清她缓缓对曾品正浮起宠溺极了的笑容 “品正人小,话里话外多少有失分寸,但也没错,理是这个理,还请肖大哥与江老板原谅则个。” 轻轻巧巧地说着,江香流的一揖到底,她也受了。 不是曾品正出头质问,她也得质问一番,所以江香流的致歉,她大大方方地受了。 别说曾品正话里话外没多少分寸,她这话话里话外也是十足的护短。 说没错,还说是这个理,这无疑是百般认同曾品正的话,再一次在无形中各呼了肖大官与江香流每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曾品正听着气很顺,肖大官与江香流的脸色则不同程度的精彩。 说气吧,他们两人没法气起来,因为无论是先兵的曾品正,还是后礼的阴十七,说得都不错。 他们不是野蛮人,哪里会听不懂道理 只是心里过不去。 当年对王二柱一半一半的愧疚,对肖丫头十成十的心疼悔痛。 阴十七与曾品正的话让他们不由想着,倘若当年他们管了,在肖丫头红着眼眶踏出王老家时管了,在王二柱床底搜出肖丫头头颅时管了,在王老夫妻俩大声喊冤时管了,在王二柱由喊冤突然转供了抛尸地点时管了,还有在什么也不清楚却并不相信眼前摆着的罪证前提下管了,是不是现今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心里的坎就像两座望不到顶的大山,也像两口探不到底的深井。 十三年了,心里的坎过不去,他们是真的过不去。 没有再待在院子坐着、蹲着、站着,由肖大官首开口请大家伙进屋里坐下再谈,江香流叹着气跟上,阴十七与曾品正更是没有意见,反是正中下怀。 屋里那张刚刚四人用过晚膳的桌子已经擦拭得干干净净,无半点油污或灰尘。 四人围桌坐下,肖大官家里没茶可招待,便去厨房煮了一壶热水,给人各倒了一杯。 四只杯子还分了三个花纹,两只老旧,两只略新些,看得出来新些的杯子甚少拿出来,四只都是洗得干净的白色劣质瓷杯。 肖大官道“家里很少有客人来,一年到头也就我与母亲两人在,也就只用两只杯子,也没有茶可泡,只有水,各位莫嫌弃” 这话算是解释了为什么有两只旧两只新些的白瓷杯。 心软的汉子江香流又是一阵心里难过,在心里默默怪自已为什么十三年都不曾来一回肖大官家,要是早来了,早亲眼看过了,而不是道听途说,他怎么也不能让肖大官母子俩落魄成这般模样 阴十七握紧了白瓷杯,透过瓶身温热得还有些烫手的热水滚烫滚烫,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沉重。 也不尽然是为了肖大官家的艰难难过,只是想到这世上不知还有多少百姓像肖大官家一样,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安稳,这一点古今上下数千年来,倒是半点也没改善。 贫的更贫,富的更富,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平等公平 曾品正不言语,心中无半点因可怜同情肖大官家的处境,而对方将刚发生过的肖大官不当言辞的后悔或愧疚。 在他眼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要是对阴十七不好的人事物,他都不会旁观,更不会容许 肖大官忙活完坐下,握着白瓷杯一会儿,又端起喝掉了半杯,那水还是滚烫得烫嘴,可他却浑然未觉,似乎那一口热水下去,并未烫伤他的舌头,反而烫平了他正在翻滚的内心。 江香流没有什么严重的心病,这点要比肖大官、明吕好得多,提起从前的事情,他也干脆得多,见肖大官心情尚在平复,他先开了口 “阴公子,我们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不像我们知县大人特意将你们留下帮忙查案子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大官先前的失常也亏得你的明见,我们是真的感激大官平常就有点性急,碰到丫头的事情,他的性子便更急了,还请阴公子与曾小公子莫要见怪” 曾品正没开口,连给个反应动一下都没有。 阴十七手心感受着杯身的温热,没有继续缠着方将的事情绕,直接再抛出一个肖大官与江香流约莫还不知道的事情 “江老板,现今查明真凶要紧,人皮碎尸案已有两人遇害,一男一女,女死者的身份也已查了出来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女死者的头颅再次在王老家里出现了。” 肖大官猛地抬头,瞪大了眼,满眼的惊骇。 江香流手一抖,也将手里白瓷杯给碰倒了,冒着热气的水流了一桌,再顺着桌沿流下桌去,沾湿了桌下地面一角。 谢谢夜下幻想的月票及订阅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捶门板 肖大官早说不出来话来,江香流也顾不得杯倒了,热水沾湿了他衫袍,他又急又惊 “哪、哪哪” “王二柱寝屋的床底下,还是酒坛子。百度搜索"",免费看”阴十七再次道,说得也更详细些。 江香流已再开不了口,肖大官更是一副震惊到呆愣的模样。 怎么会那么巧 难道这次是王老杀的人 不不不 这怎么可能 阴十七确定道“确实不可能,女死者头颅是被徒手撕下,仵作那边应该出结果了,只是我们还没机会到衙门去听听结果,但不离十,徒手撕下头颅绝非王老这么一个人老体弱的古稀老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听到阴十七的话,江香流才意识到自已的喃喃自语竟是毫无所觉地全说了出来。 他看着阴十七,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但其中一句,他明白了,意思是王老绝无可能是凶手 没错,王老不可能是凶手 江香流放下心,稍安了神,追问道 “那、那那女死者是谁” 肖大官一脸震惊未褪,满眼的呆愣在这会也尽聚焦在阴十七脸上。 “江付瑶”阴十七答道。 “什么”江香流有点不敢相信,脑海顿时浮现起那一个温柔善良的美好女子,记忆中最让他动心,却有缘无份的那个姑娘 头昏昏沉沉地,似是陷在回忆深处的那片美好中,又似是回到那个心爱姑娘要嫁人了,新郎倌却不是他的那一个天蒙蒙亮的早晨。 眼有点热,心似是刀割,那种比看着心爱姑娘上花轿,吹吹打打走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的痛,此刻翻倍地再次袭卷江香流。 他整个人惊魇住了。 肖大官也稍回了神,也是在听到江付瑶这个名字后方稍回神,他知道江付瑶,更知道江香流与江付瑶的过往。 他看着泪不停滑出眼眶满面木然的江香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刚才还是他受伤最深,这会已全然换成了江香流。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更清楚江香流对江付瑶的感情,当年倘若不是造化弄人,柴家大爷横刀夺爱,如今的江付瑶将会是江香流的妻子 江香流木然地呆坐着,泪像止不住地河流,一滴一滴地落在桌面,与早凉了的热水融为一体。 阴十七见状看向肖大官,见肖大官已略缓过劲来,换成江香流大受打击的模样,她以眼神问了问肖大官。 肖大官这会也不扭捏,压低了声音简简单单,两三句将江香流与江付瑶的事情说了一说。 听后,阴十七与曾品正恍然,也是唏嘘不已。 怎么感觉江香流这七个昔日好友,就没一个有好结果的呢 不对,不能这么想。 江付林与田路里不在清城,一个近在开风县,一个远在燕京,两人的近况尚未可知,不可轻下定论。 呯 凳子突然翻倒落地的声音。 阴十七、曾品正、肖大官三人六只眼睛直盯着忽而站起身的江香流,再是看着江香流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一个拔腿就跑。 “他这是要去哪儿”肖大官怔问。 阴十七与曾品正赶紧追上,阴十七边跑出里屋边道 “大概是要到王老家去” 肖大官再不问了,赶紧也追出了里屋,跑到院门又想起自已躺在床榻上的老母亲,赶紧又回头去跟老母亲交代两句,说晚些回来,让老母亲先睡,不必担心。 江香流跑得很快。 难以想象他这么一个在追肖大官时追得气喘吁吁的人,一口气跑到王老家棺材铺门前时,竟是连着一口气没喘 香烛店的伙计正站在店门口无比聊赖,看到自家老板像风一般跑转过弯来,风一般的身躯又在棺材铺前停住脚步,他愣了两息,走向江香流 “老板咱家店在这边呢老板” 跟在后面的阴十七与曾品正一转过弯来,便看到这样的情景。 阴十七快跑两步一把拉住伙计,半喘着气道 “别去别去打扰你家老板” 阴十七与曾品正,伙计都认得,可他没能明白阴十七这话啥意思 “不是阴公子,我家老板他跑错铺面了,我家香烛店在这呢” 曾品正道“没看到你家老板不对劲么” 伙计愣了“不对劲” 江香流一脸苍白,他瞪着棺材铺紧闭的门板,两个眼珠子不带转的,瞪得就像原本就是粘在门板上。 身躯站得挺直,泪痕还满面,一路跑过来时,风干了不少,可这会在棺材铺前这么一停一站,他的泪再次夺眶而出,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脸庞,再落在脚下。 哭成这个样子确实很不对劲 伙计悄声问阴十七“阴公子,我家老板他是受什么刺激了” 阴十七道“看好香烛店,其他的你无需管,你也管不了。” “我知道,就是就是有点担心。”伙计人卑位微,被阴十七那么直言一说,他也没生气,就是觉得阴十七说得有道理之余,他也不觉说了心里话。 阴十七终于将视线自江香流身上转到伙计脸上,露出一抹暖心的笑容 “没事,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家老板真出什么事的,你只要替你家老板看好店,便是帮你家老板最大的忙了。” “嗯”伙计重重嗯了声,没有缘由的,他就是觉得连知县大人都相信眼前的阴公子能破大案,那他就更相信眼前的阴公子说话一定算话。 没什么再好担心的,伙计慢慢退回了店门槛前站着。 终归是有点忧心的,他没回店里面去,就那样站着看着自家老板江香流。 过了片刻,晚一步跑出院门的肖大官也到了,不敢上前,同样与阴十七、曾品正站在两家铺面的中间线处,一瞬不瞬地,小心翼翼地盯着两三步之外的江香流。 看到了肖大官,伙计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肖大官失常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为此江香流还一下晌没在店里。 这会见到肖大官恢复了正常,平安无事,他是高兴,也更觉得江香流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有事也不怕,有两位厉害的外来公子在,也有自家老板的至交好友在,虽多年未有往来,但自下晌那么一番转折,再见肖大官也紧跟其后追来,他是既高兴自家老板与肖大官重归于好,也高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没事,这下他真可以放下心去了 呯呯呯 就在伙计的心终于安回原位的时候,江香流突然大步两个跨前,举手成拳就往棺材铺门板上捶打,吓得伙计刚踏上店门槛的脚差些一个趔趄。 阴十七、曾品正、肖大官三人不由扑上前,将江香流围在中间。 江香流只一个劲地捶打着门板,没有说话,眼眶红得发烫,他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已哭出声来。 他怕一个松口,就是嚎然大哭。 看着这样子的江香流,肖大官眼前一阵模糊,突然想起当年得知肖丫头死讯时的自已,也是这样捶打着棺材铺紧闭的门板,也是这样死死咬住了不哭出声来。 他那会只一心想着,也许消息是错的,也许是有人搞错了,也许丫头根本没死,只是心情不好离开了几日,再多再多也只是失踪而已 曾品正站在江香流的身后,即便没有看到江香流此刻的正面,他也能感受到江香流身上那浑身的悲悚。 他默不作声,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与肖大官各站在江香流左右一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香流的右脸,在那半张脸上,她看到了难以言会的痛苦,与几近渺茫的希翼。 江香流将铺门板捶打是呯呯作响,这会尚刚刚入夜,孔半街上尚有几家店铺开得晚些的,未曾打烊的这几家,无论是掌柜东家还是伙计帮工,统统不明所以地伸出脑袋来瞧。 看到是同街香烛店的江香流在捶打着王老家棺材铺的门板,十数人皆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怎么了又出事了” “不能吧刚搜出一坛子头颅来,再出事,那这孔兰街往后还能做买卖” “香烛店跟棺材铺相邻,吵嘴了” “你见过一个人吵嘴的没看到只见着江老板一人么,王老根本就连铺门都没开” “也是” “这情景,怎么觉得似曾相似” 一名上了年纪的掌柜突然道,感慨后是越想越觉得这场景太过熟悉了 努力回想过后,老掌柜突然一掌拍在面前伙计的肩膀上 “对了对了对了啊” 前面伙计是同家铺面帮工的伙计,被老掌柜一个熊掌拍得呲牙咧嘴 “什么对了对了的您老能轻点么,一惊一乍做啥子哟” 老掌柜没理会同店伙计的抱怨,只一个眼落在不远处棺材铺前,站在江香流左侧面的肖大官身上对了,十三年了,这个当年还只是小伙子的肖大官便是这样捶打着棺材铺紧闭的门板 那会棺材铺里根本没人,王二柱被抓进牢里,王老夫妻俩天天到衙门击豉喊冤,哪里还会有人在家 一个而立之年的汉子,突然脆弱得还不如一个婴孩,阴十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情啊爱的,是这世间最奇妙的东西。 她说不清道不明,不仅是她,这世上人谁又能说清道明 爱能使人坚强勇敢,也能使人瞬间颓废成一摊烂泥,更能使人一下子自天堂跌进十八层地狱。 此刻的江香流,应当就是在最底层的炼狱中。 听着肖大官三言两语述说一遍江香流与江付瑶过往的情感纠葛,她只觉得遗憾,也能理解江香流突然听到江付瑶被碎尸时的震惊悲痛。 可那毕竟不深,只是流于表面。 直到现在,看到江香流这无声泪流的悲伤愤痛,她听着一声又一声在耳边响起的捶打声,看着江香流一下又一下使尽力气捶打出来的血泪,她想,江香流在当年是当真爱极了江付瑶。 王老约莫在家,可王老此刻的心情约莫着也不是很好,思绪约莫着还很乱,阴十七突然开口 “头颅” 只两个字,江香流听到了,他缓缓停下了捶打,他转眼看向声源处,落在阴十七那一张模糊的脸上。 “头颅不在王老家了,在衙门”阴十七将未完的话说完。 “香流你冷静些”肖大官也开了口,艰难劝了句。 江香流没有听到肖大官的话,他仍保持着侧过脸,模糊视线落在阴十七脸上的姿势,喃喃复道 “头颅不在王老家了在衙门” 这是江香流最后说的一句话,一句几近底到泥土里去的呢喃,然后便是全身虚软,倒地昏了过去。 好在三人就在江香流左右身后,三人眼疾手快地齐齐接住软身昏厥的江香流,终是没让江香流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吱嘎 棺材铺门板这个时候开了。 三人抬头望去,看到了一脸面无表情的王老。 王老看了眼门外的情形,扫过肖大官的脸时,他略顿了下,再扫过曾品正落在阴十七脸上 “你,就是你小子,把人安置好后进来。” 好不客气的口气,就像阴十七是给他跑腿似的。 然这样的语气却让阴十七双眼一亮。 王老这是想开了 想开口了 曾品正也觉得是好兆头。 三人合力将江香流抬到香烛店门口,伙计一个急奔过来接过手,四人很快将江香流抬进香烛店安置好。 肖大官留下照顾江香流,伙计开始收拾东西关店,阴十七与曾品正则是往隔壁棺材铺走。 走到香烛店门槛前,还未踏出,两人便听到肖大官在里面道 “等香流醒过来,等你们从王老家出来,倘若你们还愿意听我们的故事,我愿意讲。” 阴十七回头看着肖大官望过来的眼里满满是诚意,她点头 “愿意。” 肖大官道“那就明日一早在明吕的饺子店里见吧,今夜你们见过王老出来,大概时辰已经不早了,香流我还得照看着,晚些我又得赶回家去,我不放心母亲。” 阴十七自是同意“好,就这么说定了。” 肖大官点头“嗯先前曾小公子骂得对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谢谢of易、五只猫11的月票及订阅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矛盾点 王二柱向王老夫妻承认是他的错,可到底是什么错怎么错却是半句不说。 阴十七不由想起香料铺帮工妇人卢环珠,及陈敏痛恨极了卢环珠时说的话 “王老认识古为街的陈敏家么” 古为街就在孔半街隔壁,王老再不关心外面的事,也多少了解点,他点头道 “你是想说陈敏的妻子卢环珠与那可怜女娃儿的谣言” “王老觉得是谣言”叶子落问。 “不是谣言,难道还能是真的不成”王老道,“我自已的儿子我自已知道,二柱是绝不可能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来的” 阴十七道“可王二柱与肖丫头大吵,肖丫头想要退亲,王二柱又承认是他的错,难道王老就真的从未相信过有卢环珠与她女儿的种种谣言” 曾品正接下道“何况陈敏还是卢环珠的夫君,倘若墙不透风,那陈敏何至于给自已戴顶绿帽,没有儿子,有女儿也是好的,终归是自已的亲生子,可陈敏的态度跟他说出来的话一样,对卢环珠的女儿可谓一口一个杂种” 对于父母对儿女不好的事情,曾品正尤为敏感。 他几乎已经认定了王二柱与卢环珠一定有猫腻 王老看着曾品正“你真是年仅十一的少年怎么我老头子觉得你至少得弱冠以上” 阴十七放下手中只咬了一小半的烙饼,看了眼面对王老的疑问而撇开脸不想回答的曾品正,她代为解答道 “品正年纪虽小,但经历过的事情却不少,也不小。” 没有多话,只这么一句,王老却听出了阴十七语气中的沉甸甸,他摇了摇头 “不管你们怎么说怎么看,我都不会相信我家二柱是个老实人,卢环珠当年早嫁作人妇,如今除了陈敏时不时往她身上泼脏水,有谁会说一句她的不好这点礼仪廉耻,我相信卢环珠还是有的,我家二柱也绝非那种会与人私通苟且的狗崽子” 王老说到最后一句,十分愤慨,几乎是喷着唾沫星子地斩钉截铁。 阴十七没有就这事再问,王老并不知实情,再问也是白问。 且陈敏说的事到底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 夫妻间的事情那是家事,清官都难断家事了,未见到卢环珠问得一二之前,她更断不了。 “肖丫头跑出棺材铺之后,便再没有来过王老家了么”阴十七问,“是不是肖丫头就此失了踪影” 王老点头说是。 隔日王二柱以为肖丫头经过一夜应当是消下些气了,一大早无需王老夫妻劝说什么男儿应当让些着媳妇儿的话,王二柱连早膳都没吃便一口气跑到肖丫头家。 然却扑了个空。 “这样说来,肖丫头在与王二柱吵嘴的隔日便失踪了”叶子落道。 “不,也有可能是在肖丫头与王二柱吵嘴的当日夜里就失踪了。”阴十七纠正道。 叶子落想了想点头“没错,自肖丫头跑出棺材铺,到隔日一早王二柱去找肖丫头,这一段时间很长,经过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王二柱没找到肖丫头,便去了隔壁肖大官家问。 那会肖大官仗着年轻力强,又没有固定的活计,便时常到码头上去做苦力扛重活,累是累了点,可胜在赚得的铜板多。 王二柱进肖大官家院门时,肖大官正捧着个大碗呼啦啦喝着稀稀的白粥。 一听王二柱问起肖丫头,肖大官也是愣了几愣,说不知道。 后来,两人都急了。 王二柱便将昨儿个跟肖丫头吵嘴的事情一说,肖大官听后就给了王二柱一拳。 王老道“当年二柱回来,眼角都是乌青的,没半晌便肿了个老大,唉这都什么事啊” 阴十七斟酌着字句“王老是不是知道肖大官其实对肖丫头” 阴十七话还没说完,王老便点了点头 “知道这事还是二柱告诉的我与他母亲” 看来肖大官也心悦于肖丫头这事,搁在七个至交好友中还真不是秘密。 “那江香流与江付瑶的事情,王老是不是也知道一二”阴十七又问。 这回王老有点愣了“什么隔壁江老板和刚证实被害的柴家大奶奶” 见王老如此反应,阴十七明白了。 肖大官与肖丫头的事情不是秘密,可江香流与江付瑶的事情约莫是甚少人知道的。 至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没能知道。 江付瑶当年嫁入清城大户柴家,有那么一段情感纠葛也确实于江付瑶的清誉不好。 所以当年的知情人,约莫不是受到江付瑶、江付林兄妹的嘱托保密,就是自动自发为了江付瑶好不容易嫁得心上人获得幸福而选择不说。 阴十七没再说,叶子落与曾品正知道内情也俱安静地吃着烙饼。 可王老到底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真会半点联想都没有 明白阴十七不想就此事多言,王老也不再问。 人老了,好奇心也就淡了,何况他这个人本就不爱管闲事听闲话,心里再有联想到什么,他也没兴趣多问。 他只关心自已儿子的冤屈能不能伸,当年碎尸案能不能翻,其他的事情于他而言,都不重要,都只是过眼云烟。 哪一日两眼一闭,他腿一蹬走了,只要能还他家二柱一个清白,他便走得安心,九泉之下也笑了。 再问了一些关于王二柱生前的习惯与日常,王老没有犹豫,也不问阴十七问这些做什么,他二话不说地尽数倒了出来。 不止不问,甚至还越回忆越起劲,起说王二柱生前的事情,王老只觉得三日三夜也是说不完。 幸在阴十七带着话,没让王老没完没了地偏开话题。 问完与听完所有关于王二柱,及王老所知道的肖丫头的所有事情,阴十七三人便起身告辞。 再三谢过王老的茶水与烙饼,临走时王老多问了阴十七一句 “阴小子,你是真的相信我家二柱是冤枉的么没为了查案线索而蒙骗我这个老头” 阴十七就站在棺材铺被打开的铺门外,夜已近戌时末,银辉在她身后洒了一地,她看着站在铺门内认真问她的古稀老人,也很认真地回道 “王老,我只相信,朗朗乾坤,公道自在人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没有回是,也没有回否,可阴十七的回答,王老满意极了。 就在阴十七三人还未转身离开,还站在铺门外时,王老点着头慢慢阖上铺门。 当铺门完全关上,完全将阴十七三人隔绝在铺门之外,这个古稀老人再一次红了眼眶,落了泪。 阴十七本想问问王老的当年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关于神秘人或与神秘人有关的线索来,可惜事与愿违。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确定了肖丫头当年确有退亲之心,为此还跟王二柱起了争执。 王二柱则说是他的错,可到底什么错,他却没说。 以王老再三强调王二柱是个老实不坏的人来看,阴十七想着,当年的王二柱应当真是做下了什么对不起肖丫头的事情。 按照现如今所得线索,最有可能的错事便是与卢环珠有关。 见卢环珠探听当年事,明日与肖大官、江香流、明吕三人谈过之后,便得立刻行动了。 回到往来客栈的时候,临进客栈大门之际,阴十七突然有了个想法,转对叶子落与曾品正道 “明日一早我便去明吕的饺子店,与他们三人谈谈,卢环珠那边的查问也迫在眉睫,需双管齐下,要不明早我们分头行事,我去饺子店,你们俩走一趟陈敏家” 叶子落与曾品正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反对 “不行” 两人坚决两人中必须得有一人跟在阴十七左右,时刻护着她。 阴十七还想再劝劝两人,身后便传来冷仓然的喊声 “阴公子叶公子曾小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跟捕头都等了你们小半个时辰了” 原来卫海在柴府一了解完所有情况,并带着人做了核实,再让人去搜集查问一些旁证,他便找了冷仓然,先问了关于找男死者身份及搜索凶手最有可能的嫌疑人的情况,之后,便带着冷仓然直奔往来客栈来找阴十七三人。 但扑了个空。 卫海与冷仓然看着天色已晚,想着阴十七三人再在外头哪里查探线索,也总得回客栈歇息,所以也就没四处去找人碰壁,索性跟店小二要了酒与下酒菜,一边吃喝一边等人。 三人刚在卫海与冷仓然那一桌酒菜坐了下来,叶子落便让店小二重新上几样小菜,不要再上酒,改要了一壶上好的白芽茶 “十七不会喝酒,品正年岁尚小,也不能喝,卫捕头与冷捕快喝着便好,我们三人便不喝了。” 店小二上来清理一番桌面上的残菜剩羹,几样香气扑鼻的佳肴不消会便重新端了上来,还有一壶应叶子落要求的白芽银针。 叶子落一副照顾着阴十七与曾品正的老大哥模样,可谓是越做越娴熟自然。 阴十七早习惯了,曾品正的适应能力也强,已毫无半点不惯的样子。 卫海与冷仓然见状,也让店小二把酒撤了下去。 两人本想着叶子落与阴十七应当会跟着喝着小酒的,没想到两人竟都没这个意思,至于曾品正么,正如叶子落所言,年岁尚小,两人根本就没将曾品正算进去。 重新坐定,两人换成了五人围桌。 就像是一个案情碰头会,两人与五人双方就各自搜查探问到的线索说了一说。 说完,双方都有点沉默了。 阴十七三人是在想着卫海与冷仓然说出来的有关柴府与男死者、凶手嫌疑的线索,卫海两人则在消化着三人提及当年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 “肖大官与肖丫头江香流与江付瑶”冷仓然突然开口,满面不可置信“这两对又是怎么回事” 卫海道“没两对,不是两对,肖丫头跟王二柱才是一对,江付瑶与柴铭也才是一对” 冷仓然忙改口“是没两对可这诶不是,这应该与案子无关吧” 说这话时,冷仓然看过卫海,便直接将视线落在阴十七脸上。 阴十七道“凡事都有可能,现在还不能一口断定,有无关联,待真相大白,也就知道了。” 这道理,冷仓然当然懂,可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是说阴公子不会真受了人皮碎尸案的影响,真觉得当年王二柱并非是碎尸案的凶手吧” 阴十七没作声,只瞧了眼冷仓然,再瞧向卫海 “卫捕头觉得呢” 事关卫濂,有些事有些话,由她来说,还不如听听卫濂是怎么想的。 阴十七这么一问,桌上所有人的视线便皆落在卫海身上。 “人皮碎尸案查到至今,条条都直指当年碎尸案的蹊跷。”卫海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可他是衙门捕头,穿上一身官服便首先是官差,后才是卫濂的儿子,他叹了口气“所以套一句阴公子的话来说,是对是错,待真相大白,也就知道了。” 不偏不倚,不感情用事,没有被世俗的圈定蒙蔽了双眼,卫海真不愧是卫濂的儿子。 对于卫濂,即便掺和着神秘人的疑惑,阴十七从始自终都觉得卫濂到最后也不会让她失望。 此刻听着卫海说着这么一番话,她想着到最后,这卫海也该是一样。 冷仓然沉默了下来。 在他心里本就有了动摇的念头,再听卫海这么个意思,他心里动摇得更厉害了。 可又觉得卫濂待他那般好,便说是犹如亲生子也不为过,他这会却质疑起卫濂当年的办案能力,他终归觉得有些愧疚。 话题再回到案子上,知道了卫海的真正想法,阴十七毫无顾忌道 “我们来假设一番,倘若人皮碎尸案的凶手就是当年的凶手,那么凶手当年为什么要让王二柱做了替罪羔羊又是为什么在时隔十三年后,凶手再次犯案,却又三次抛尸,三次直指当年碎尸案相关的人事物从而引起清城百姓对当年案子最后判定的质疑凶手的目的会是什么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为又做什么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无逻辑 阴十七问完,其他四人尽是沉默。 一时间,客栈大堂里针落可闻。 这会的时辰还不算太晚,除却阴十七这一桌五人还在大堂之外,卫海与冷仓然来之前仅有的两三只小猫也陆续上了楼回客房歇息,所以此刻也就他们五人这一桌。 守在柜台的店小二离得远,并不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只隐隐不时听到有声音,他们一全体沉默下来,店小二便抬头往他们这一桌瞧,心说怎么都不说话了 曾品正心中有些想法,可还有些想不通,所以他没作声。 叶子落也有想法,但同样的,他觉得矛盾,也没开口。 冷仓然是想开口来着,可他发现一想到阴十七话里的那些问题,他是一个也没能答得上来,憋着一口气硬是出不了声。 卫海是衙门捕头,办事经验与能力自是要比冷仓然强,但阴十七假设中所列出的问题确实很矛盾。 “时隔十三年,兴许凶手的想法变了”过了半晌,终是卫海第一个开口。 “这是其中的一个可能。”阴十七没有反驳。 “凶手在炫耀向官府示威”卫海再说了一个,是站在衙门的立场上想的。 而且提出来后,他是越想越有可能。 阴十七点头,轻嗯一声,同样没有反驳。 冷仓然听卫海提及衙门威严,不禁也惊得开了口 “凶手在打我们的脸时隔十三年再次犯案,并三次抛尸直指当年碎尸案就只是为了挑衅官府的威严质疑官府办案的能力知县大人素有清名,难道这是冲着知县大人来的” 不得不说冷仓然的脑洞开得更大,由着卫海提出的可能自发延伸到卫知县的头上去。 不过虽然延伸得有点远,阴十七却也没有反驳 “凶手作案手法残忍,完全泯灭人性,为了某一点而犯案,都是有可能的,冷捕快说的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质疑、挑衅,这都存在着很大的可能,而冲着知县大人来的这一点可能性小些,但不是完全没有。” 倘若真是冲着卫知县来的,以凶手残暴的性格,那么今日一男一女两名死者中必然会有一个是卫知县,然事实并不是。 从凶手对待死者的残忍程度来说,她觉得凶手不是那种懂得迂回,也肯迂回的那类人。 针对卫知县,却不对卫知县下手,而对清城百姓下手,制造卫知县的烦恼,甚至是政绩污点、升迁危机,这是一件七拐八弯挺迂回的事情。 所以冷仓然提出的那一个可能性,她觉得并不大。 阴十七说完,看向叶子落与曾品正。 特别是曾品正,她很想知道这小子会有什么看法。 叶子落意会到阴十七的目光,组织了一下心中的想法,道 “找了替罪羔羊,十三年后再犯案,却又有替替罪盖羊翻案的抛尸举动,除了卫捕头与冷捕快所说的可能性之外,我觉得凶手会不会是两个人” 叶子落这般一说,其他人还没做出反应,冷仓然已是双眼一亮,抢声道 “叶公子是不是觉得当年碎尸案的凶手就是王二柱,与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叶子落瞧着双眼晶亮的冷仓然,他明白并了解冷仓然的心情,还真是有点不忍心打击冷仓然,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当年的凶手是一个人,现如今的凶手是另一个人,这两个人都是凶手,互相知道,互相寻找,甚至有可能是互相牵制从一开始十七的假设点,便是假设了王二柱不会是当年的凶手,所以我没冷捕快说的这个意思。” 没错,一切推想都是在阴十七提出的那一个假设点,从而延伸出来的各种可能性。 冷仓然一脸蔫蔫的,慢慢将屁股稳稳地坐了回去,刚才那一股子因叶子落一句话而兴奋起来的侥幸尽数散得一干二净。 卫海轻拍了下失望失落的冷仓然肩膀,为有这么一个真心待自已父亲的兄弟同僚欣慰 “仓然,别这样,父亲与我说过,不管他是不是要为当年的错付出代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父亲他不看重自已经营了多年的捕头名声毁于一旦,而是看重当年他到底是不是冤枉了王二柱,是不是真的亲手造就了一个冤狱” 冷仓然震惊地看着卫海“卫伯父真的这样说的” 卫海点头“嗯,那晚阴公子他们走后,你也走了之后,父亲找我进了书房,我们谈了许久。” 阴十七三人没有搭话,卫海话后,她便直接问曾品正 “品正,你有什么看法” 曾品正确实有看法,只是刚才听了叶子落的看法后,他又有点迟疑 “刚才叶大哥说的也有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我” 阴十七道“子落说的确实很有可能,我也这样想过,你有什么看法不必顾忌,直说出来便好,广集思议才能获得更多的线索,看到更多的方向。” 曾品正点头“嗯,从刚才你提出来那些问题之后,我便在想,凶手是一个杀人狂魔,手法残暴,没有人性,所杀之人又并非恶人,所以说凶手杀人根本就没有善恶之分,那么同样的,凶手是不是也没有喜好之分” “你是想说,凶手很有可能是随机作案”阴十七明白曾品正的意思,脑子里也突然有灵光一现,她呢喃着“随机” “像当年肖丫头,她是孤女,吃百家饭长大,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有喜欢的人,也有喜欢她的人,即便她有了退亲的心思,但这并不算什么恶事,再大也是她个人的私事,当年凶手抓了她,杀了她分尸,又陷害王二柱,这一切摆在现如今来看,不免让人觉得当年凶手杀人是经过一番谋划的,但”曾品正停了下来,他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接下道“你是不是有种感觉,感觉当年凶手高估了衙门中人的能力,凶手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指不定根本不是王二柱,或者说不止王二柱” 曾品正点头。 叶子落在一旁也听明白了几分“因为现如今我们知道了,肖大官也心悦于肖丫头一事” 冷仓然听着阴十七三人来来去去的话,听得犹如一阵迷雾,可叶子落最后一句,他听得有点明白,不禁出声问道 “可当年肖大官心悦于肖丫头一事,江香流他们不是知道么” 卫海比冷仓然明白一些,可也不全明白,他对冷仓然道 “当年只是江香流七人知道,约莫着外人根本不知道,连当年查碎尸案的我父亲,他也不知道,所以我和你都不知道,若非阴公子查问了出来并说给我们听,我们哪里会知道可倘若事情的发展真如曾小公子所言,那么凶手必然也是知道肖大官心悦肖丫头一事的人” 卫海的话很直接,冷仓然听得不费解,很快明白其中的意思 “凶手在七人之中” 倘若真是七人之中,那王二柱是凶手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么 那一切不是又绕回了原点么 冷仓然完全懵了。 叶子落道“不,除了当年七人中的一个极有可能是凶手之外,外人也是有可能的。”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墙是不透风的,凡事都有可能,我们不能忽略任何一个可能的可能性。”阴十七附和叶子落的话,她接下道“所以当年凶手倘若真的不是王二柱或肖大官,那么真正的凶手不仅要置王二柱于死地,同时的,凶手也是有意在陷害肖大官” “只是当年卫老捕头并不知道肖大官与肖丫头的事情,所以卫老捕头并没有查到肖大官的头上”曾品正道。 冷仓然懵了,但耳朵还竖着,听到这便问 “既然凶手要同时陷害王二柱与肖大官,那凶手为什么还把肖大官心悦肖丫头一事透露给卫伯父知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 真真正正问到点子上了 曾品正叹道“所以我才想不通,这个可能性我刚才一直在想,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便猜不透当年凶手被卡在这个要点上,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曾品正一直听着其他几人推理分析案情,他却没作声的原因。 倘若不是阴十七直接问他,他这会大概还在想着,而不会说出来。 在他的想法里,这还是一个不成熟的看法。 因为没有通,推想到一半被堵在半道了。 阴十七不是没有想过曾品正所说的这个可能,只是同样的,她也被卡在了冷仓然问出来的那个要点上。 当年凶手的目标真是王二柱与肖大官的话,那么那样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凶手为什么没有抓住 毕竟当年凶手只要一透露,不必给太多人知道,只要是当年负责查碎尸案的卫濂知道,那卫濂必然得彻查肖大官,可凶手却没有,这是为什么 难道卫濂一彻查肖大官,便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从而让结果脱离凶手的掌控 冷仓然一听曾品正也将他提出来的问题想出个答案来,看向阴十七,见阴十七也是一副被难住的模样,再转过叶子落,最后落在卫海脸上 “为什么我觉得这案子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脱离常理了” 卫海也是很烦燥,这阵子遇到人皮碎尸案已过半个月余,没什么进展不说,还跟自已父亲十三年前亲手查办的碎尸案重叠。 一方面他希望父亲当年没查错案,另一方面他又被现如今的条条线索引得没了信心 “什么常理杀人狂魔要真有常理,这无辜的人还能死了一个又一个”卫海无由来的恼火,听到冷仓然盯着他脸上说出来的话,他瞬间爆发,几近自暴自弃地反驳。 叶子落给卫海倒了一杯茶,推在卫海跟前 “卫捕头莫急,这鱼啊肉的都有些油腻,喝杯茶去去腻味。” 也下下火。 这一句叶子落没说出来,可卫海听出来了,他歉意地看了眼被他驳斥得彻底没了声音的冷仓然 “是我过于急燥了。” 冷仓然示意没事,还给卫海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 除了没声音的冷仓然,阴十七在听到卫海驳斥冷仓然的那番话后,她也突然没了声音。 手中的筷子仍搁在她跟前最近一盘红烧肉上,筷子夹了一块肥瘦适宜的红烧肉,可就是没夹起来,眼落在红烧肉上,就像那样看着红烧肉就能到她嘴里似的。 曾品正就坐在阴十七右侧,他是第一个发觉阴十七不对劲的人 “十七哥” 叶子落给卫海倒完一杯茶后,坐在阴十七左侧的他也发现了 “十七” 卫海与冷仓然被叶子落与曾品正两声突然喊阴十七的唤声引了过来,两双眼睛同时落在阴十七脸上。 “阴公子是在想什么事情”卫海看向叶子落,低声问着。 叶子落眼仍未离阴十七,听到卫海的问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冷仓然则是直接多了“阴公子,你在想什么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帮着想想” 曾品正立刻抬手阻止了冷仓然提高的声音,让冷仓然接下来还想问的话临时都给吞了回去 “怎么了” 曾品正压低了声音道“十七哥一定想到了什么,我们不要吵,十七哥想明白了,自然就会说出来。” 叶子落听着也冲冷仓然、卫海各点了下头,示意都听曾品正的。 卫海与冷仓然对看一眼,自然没再多话。 过了片刻,阴十七突然用手中的筷子指着红烧肉道 “倘若红烧肉放入糖,那味道就有点甜,倘若再放些酒下去,那味道就多了酒味,放了什么就会有什么味道,这就是常理” 桌边另四人同时点头。 这话浅显易懂,是这个道理 阴十七放下筷子,双眼发着精光 “刚才品正的话让我想到随机,而随机则与冷捕快提到的常理相悖我一直在假设,也一直在以常理推想凶手的每个举动,常理具有逻辑性,就像卫捕头说的,杀人狂魔能有什么常理即是不具备什么常理,那凶手所做的一切也早脱离了逻辑” 谢谢小改的月票、夜下幻想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杀与抛 无逻辑,便是随机、随兴、随意 可一旦如此,那么先前自凶手三次抛尸推想出来的凶手意图、作案目的,甚至与十三年前碎尸案的关联就得推翻重理 卫海与冷仓然听得目瞪口呆,显然还在消化着阴十七这一番新推论的意思。百度搜索"",免费看 叶子落则与曾品正一样,皆皱紧了眉头,两人皆同时想到了阴十七这番话代表的意义,这无疑给本就在赶路的三人又添加了更大的麻烦。 叶子落想着何时能破案起程,曾品正则想着倘若凶手真如阴十七所言,那可真是万分棘手 试想一个毫无常理逻辑的凶手与一个至少有行为逻辑的凶手,这两者的区别可谓巨大。 前者要找到几乎大半靠运道,后者则还能靠着行为分析推想出各种关于凶手的线索。 桌边五人都被难住了。 阴十七重新理了理思绪,没再去想凶手的意图、目的,而是直接从最原始的死者身上所看到的线索开始整理,并往这个方向重新将凶手定位,片刻后道 “我们现在重新理一下人皮碎尸案凶手的所有线索,从女死者头颅上,我们推论出凶手对长发情有独钟,身有蛮力,特别是臂力,作案手法残暴不仁,剥皮、抽骨、掏内脏、碎肉、手撕头颅等变态手法,可见凶手无论是精神还是心理,在某种程度上皆呈病态,分离碎尸刀法自衙门老仵作与老稳婆的尸检结果也已得出,凶手下刀快速、精堪、干脆,目标很有可能并非提前锁定,而是随机选择,随兴作案,除了抛尸谈不上随意,其他皆属无逻辑。” 阴十七说完停了下来。 一口气理清并说出这些来后,她需要再好好想想,理出一个尽快排除出最有嫌疑凶手来。 至少在凶手最有可能的人群里,她得尽快区分一些出来,死者被杀的第一案发现场也得理一些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出来。 这一点,她想明日肖大官或许可以帮她想一想,再理一些线索出来。 至于凶手所属最有可能的人群里,她得好好想想,凶手这类人最大可能会待的地方会是哪儿 听着阴十七有条有理的清晰推论,虽然还不能算是最后定论,但冷仓然已然听得一阵阵心惊。 凶手刀法精堪,下手随兴干脆,这根本就是清城的一大隐患 凶手行凶又毫无逻辑,也就是说十三年前碎尸案虽然跟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相似程度九成九,可被阴十七这样一推论,就等于是重新推翻定位。 阴十七的推论一点一点剥离分析,完全合理,他很是认同,可他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冷仓然挠了挠脑袋,他有点烦燥。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个不对劲的点也藏得不深,就快要浮出来被他抓住了,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像刚要浮出水面,却又噌一声沉了下去,让他看得焦急又无可奈何 冷仓然的这种感觉,卫海也有。 可他比冷仓然要镇定得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暗下努力地想着那一点不对劲到底在哪里。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同样在努力理着案情,顺着阴十七给的方向努力地想着。 曾品正突然开口“那凶手三回抛尸地点奇异地跟十三年前碎尸案的相关人事物重叠,那样明显的牵扯而反证出来的疑论又是怎么回事” 卫海与冷仓然这时皆双眼一亮,同声异口道 “没错” 就是这一点不对劲 在两人心里硌得他们难受的不对劲就是这一点 凶手三回抛尸明显将世人的目光引回了当年已结旧案,从而引起现今清城的满城疑论,这又该作什么解释 阴十七道“所以一开始子落提出的凶手或许根本就有两个人的理论,我并没有反驳,我也是这样认为,因为这个可能性很大” 冷仓然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个凶手杀人,然后会有另外一个人抛尸,并将世人的目光引向陈年旧案 杀人的是凶手,那么抛尸的另一个人会不会也是凶手或帮凶 这两个人就是当年与现今新旧两件案子的凶手,还是说当年凶手是第三个人 心里急得像被火烧一样,冷仓然一听阴十七说完,便脱口而出为什么三个字来,完全的没头没尾。 可在场的四人却奇异地尽数听懂了。 除了冷仓然,在场另四人脑子都很精明,即便是近日大受挫折的卫海也有一颗还算聪明的脑袋。 正如冷仓然所问,为什么 四人沉默了下来。 冷仓然目光扫了一圈之后,落在阴十七脸上,他无疑已彻底将阴十七当成了主心骨 “阴公子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两个案子的凶手到底是前后两个人、三个人,又或者从始自终仅有一个人,现在还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阴十七道,见冷仓然已然急得又要问出话来,她赶紧招手示意冷仓然无需再问。 阴十七顿了顿便接着道“人皮碎尸案的凶手是一个人,抛尸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在凶手没有精神分裂症的情况下。” 别说冷仓然懵了,完全没懂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就连其他三人也没能彻查明白过来阴十七最后关于“精神分裂症”这个词的意思。 瞧出桌上四人的疑惑,阴十七略微解释下 “精神分裂症,是以基本个性改变,思维、情感、行为的分裂,这种病症的起病时期多在青年期,不惑之年过后发病率较低,男女发病率持平,最重要的一点,这种病症有遗传性” 说完,阴十七发现桌面四张脸还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其中以冷仓然为甚,她再想了想,挑简单与重点,也是她想表达关于案子的要点来说 “简单点来说,就是在凶手有精神分裂症的情况下,凶手的精神症状最有可能是逻辑障碍,就是凶手有非逻辑性思维、矛盾观念、病理性象征性思维或自创新词,其他几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比较好理解,我就不多说了,我要着重说的一个就是病理性象征性思维中的象征性思维,这个象征性思维属于概念转换,以无关的具体概念代替某一抽象概念,不经患者解释,旁人无法理解。” 除了逻辑障碍,其实还有其他几种障碍。 但她觉得就目前人皮碎尸案凶手杀人与抛尸的矛盾行为来看,就其中这条逻辑障碍最是符合凶手情况。 所以她也就只挑了这一条来细说,光这一条,她便怕他们理解不了了。 再多说几条只怕更乱,他们更无法理解,她也解释不清楚。 当阴十七说简单点来说,四人还同时重重点了下头。 四人皆以为会比阴十七上一番话说的好理解,没想到阴十七说完,四人发现阴十七嘴里的简单点来说,其实于他们而言,是更复杂了 阴十七也发现了四人更加茫然不解了,幸在前世现代里,她接到一个委托,其中的关健人物就是这么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为此,她卖力研究了关于这方面的书籍,研究到一知半解,总算多少能了解这类患者的起因与各种常人无法明白的行为象征。 这些行为象征都代表着患者的思维,有时患者不想说话或不会表达某种思维,患者就会以象征性的行为向世人展现,表达出患者想要表达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例子,她就在度娘上有看到,很好理解,她觉得这会可以拿出来比如一番。 清了清喉咙,又喝了半杯茶润润喉,阴十七开口说出那个例子 “关于象征性思维,可能你们都听得一头雾水,那我来打个比方,可能就比较好理解了。” 四人再次齐齐点头。 阴十七道“比如说有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经常反穿袍服,就是把袍服毫无点缀与特色的里布穿到外面,而把袍服外面光鲜亮丽的纹路或精绣,反而穿到里面去。” 四人当然能听明白阴十七说反穿袍服的意思。 见四人明白,阴十七方继续往下说 “像这种反穿袍服,就是精神分裂症逻辑障碍的一种象征性思维表现,他在以这种反穿的行为表示自己为表里合一、心地坦白,这种行为倘若患者不解释,旁人根本无法猜透,很是难理解我们正常人也有象征性思维,如柳与留谐音,柳象征留,送别折柳,便有相留之意,我们正常人的象征以传统和习惯为基础,彼此能够理解,而且不会把象征当作现实的东西。” 阴十七又停了下来,看着桌上四人听完她最后的解释,各自在消化理解的神色。 曾品正最快消化完,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 “十七哥,是不是跟世宝一样,一会儿清醒纯净如孩童,一会儿疯魔化身为恶魔” 阴十七知道曾品正说的是李世宝,叶子落在一旁听着也想到了李世宝,卫海与冷仓然不知道曾品正口中的世宝是谁,只隐约觉得这个世宝大概跟阴十七方才解那些他们从未听过的东西有关。 瞬间四人又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阴十七努力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看到的那些书籍中的讲解,理了一理,挑一些易明白的解释说出来 “李世宝是人格分裂症,也就是一个身体里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李世宝,与精神分裂症都属于精神病症,但又有些不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范畴,精神分裂症是一种典型的以幻听妄想的精神症状为代表的症候群,存在明显的意识障碍,人格分裂症则是指在多重人格支配下操纵自己的行为,以达到自己的保护自己的目的,也就是人格分裂的人不一定存在意识障碍,精神分裂的则一定存在。” 曾品正听着本来有点明白,这会越听越发乱了。 特别是其中一些他从未听到过的词语,他努力地理解消化着。 其他三人也跟着再听了这么一大段关于两种病症的不同之处,半晌后都有些了解阴十七的意思,可又不完全明白,包括曾品正,索性都不再想,直接问起阴十七问题来。 叶子落年岁比曾品正大,又是燕京叶家的第三人,心智思路都要比曾品正理得快些,他不纠结于那些听不太明白的词语,而是直接发问案情重点 “那倘若凶手真的你所说的精神分裂症呢那杀人与抛尸是不是就是同一个凶手” 卫海本来就将阴十七的解释理得有五分明白,一听叶子落这样问,他很快附和道 “没错,像你刚才解说的这个病症,凶手一旦患上,那杀人与抛尸便极有可能真是同一个人,而非两个人” 这一点阴十七赞同,她点头道 “是倘若凶手真患了精神分裂症,那么一个人同时做出两种矛盾的行为,便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 曾品正问“那凶手杀人,又做出引发当年旧案重查的抛尸举动,代表了凶手的什么象征性思维” 曾品正脑子转得很快,叶子落与卫海还在想人皮碎尸案杀人与抛尸的行为是否是同一个人时,他已在思索凶手这样矛盾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可惜他想不出来,分辨不出来。 在想凶手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情况下,阴十七便已将凶手杀人却又矛盾抛尸的行为做了一番分析 “假设凶手就是精神分裂证患者,也就是说,我们先排除了杀人是一个人,抛尸又是另一个人的推论,杀人与抛尸都是同一个凶手,那么杀完人之后,凶手又为什么以抛尸来警示世人当年碎尸旧案的疑点为什么要以抛尸地点的敏感处来引起世人对当年王二柱是否真是凶手一事进行质疑议论之前这些在我们看来都很矛盾,可现在呢” 冷仓然先前插不上嘴,因为他根本就跟不上大家飞快思维,可这会他终于能抢上话了 “还是很矛盾啊难道、难道不矛盾了” 冷仓然应着阴十七的话,应着应着,突然就不自信了。 他将目光轮番扫过其他三人,可三人都没能给他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章 回娘家 冷仓然转回阴十七脸上,有点急,也是有点被自已的猪脑给羞急了 “阴公子你别打哑谜了快给我们说说” 阴十七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她觉得四人还是没真正听明白关于逻辑障碍与象征性思维的意思,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 “凶手杀人,是无逻辑作案,这是非逻辑思维,杀人后,凶手再抛尸,却下意识地做出了象征性思维杀人是恶,代表着邪恶的一面,而以抛尸地点引发世人对当年碎尸案凶手的质疑,引起衙门的旧案重查,为受了冤屈枉死的人翻案,则是善,代表着正义的一面” 倘若凶手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一假设成立,那么先前一再被凶手卡住的矛盾行为,便得到了最好的解释。百度搜索"",免费看 曾品正有点明白了“凶手前后行为的矛盾,就是刚才你说的意识障碍” 阴十七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其实再剖析得仔细些,更形象些,就难住阴十七了。 她也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会知道一些,也是因着上辈子职业影响,多方涉猎看多了书籍,才东知道一点,西明白一些。 可深一些,她就挖不出再细的解释了。 其他三人也听明白了,凶手的思维与行为根本就是无解 见曾品正再问了个问题后,桌面除她外的四人已再次沉默了下来,阴十七道 “当然,这是假设凶手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情况下,倘若凶手并非这种患者,那我们先前所有推论就都是废话,所以我们不能忽略另一种可能,也就是我们最先提到的,人皮碎尸案杀人的凶手是一个人,抛尸的则是另外一个人。” 卫海道“嗯,这两种可能都解释得通,确实都是最大的可能。” 阴十七看向卫海“从王老口中已经证实了肖丫头在失踪之前确有悔婚之意,与王二柱大吵一架之后归家,隔日一早,王二柱与肖大官便再找不到肖丫头。” 再见到时,已是王二柱被当了替罪羔羊的那个酒坛子头颅。 叶子落也道“王老还说过王二柱承认都是他的错,我觉得王二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导致肖丫头生了退亲的念头,这件错事我也说不上来重不重要,但好歹是个线索。” 曾品正道“我们不是怀疑跟卢环珠有关么明日便去问问。” 叶子落挑眉“你去” 曾品正点头说是。 反正之前阴十七就有意让他跟叶子落同去,他也很想弄清楚这件事情。 相较于人皮碎尸案,他更关心卢环珠到底是不是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陈敏是不是一个满嘴污秽不负责任的父亲。 叶子落听到曾品正肯定的答案,他便转向阴十七,阴十七也正在看着他,他迟疑着 “那明日” 阴十七道“你跟品正一起去,你们放心,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叶子落仍在迟疑“可你” 曾品正插嘴“其实叶大哥不用跟我去,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阴十七没有退让,还是坚持要叶子落跟着曾品正一起到陈敏家查问卢环珠,何况先前卫海已碰了软钉子,她觉得有叶子落在一旁帮着会更好。 至少有叶子落在,她不必担心场面万一失控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叶子落是知道曾品正过去的,也知道曾品正那个略偏激的性子,陈敏家夫妻又是那样的一个糟糕情况,不仅阴十七不放心曾品正一个人去,他也同是不放心。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因为明日去饺子店的人不仅阴十七去,卫海也去,所以叶子落与曾品正不再纠结,只反复叮嘱卫海一定要护好阴十七。 冷仓然听得脑子一团糊,又盯着俊秀得细胳膊细腿的阴十七,煞有其事地赞成叶子落与曾品正不放心阴十七一个人去面对两个有心病的人。 除了江香流,明吕与肖大官都略不大正常。 要是发病,单就阴十七一个人应对,想想就觉得够怆。 桌面五人大约也就阴十七不这么想,她觉得她没那么没用,还是有点身手的,好歹她在现代也学过各种防身术。 虽然那点身手放在叶子落眼里,那就是有点奇怪的三脚猫身手。 不过为了叶子落与曾品正放心,也是卫海已查问完柴府那边的大略情况,一些锁碎的情况也有底下的衙役在跑腿四处查。 所以一听阴十七明日要到饺子店与明吕、肖大官、江香流细谈,他便第一个举手说要去。 冷仓然也想跟来着,可是他的任务还没查到半点有用。 别说他没脸提出来,就是厚脸皮提了,约莫着也是让卫海一个瞪眼瞪没了。 阴十七三人这边已将查问到的大小有关案子的线索说完,卫海也开始说起柴府的情况。 柴府的情况比较简单,一句话,柴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江付瑶失踪不见的事情。 卫海找上门的时候,柴铭还在外头柴家货栈看刚从码头上来的新鲜南洋货。 柴府里的主子更简单,柴家老爷尚在,柴家太太却早亡,柴家大奶奶也就是江付瑶又遇害,柴家大爷柴铭经常在外做买卖,所以通常也就柴家老爷、柴家大奶奶在柴府里。 江付瑶一遇害,卫海到柴府的时候,出来见他的人便仅有柴家老爷。 柴老爷是个有担当有气魄的男儿,年青时因着庶出而倍受排挤白眼,成家后带着妻子回到清城扎根,也是雷厉风行,这一点柴铭十足承继了柴老爷。 当年爱慕江付瑶,柴铭也是雷厉风行地对江付瑶表达了心意,也用行动向江付瑶证明,他会用心照顾呵护她一辈子。 这点强上江香流许多,于是柴铭最终如愿抱得美人归。 也因着这事的三个当事人谁也没有往外传,知道一些内情的江香流七人更是紧闭了嘴,所以当年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事,至今一样。 卫海道“柴老爷知道江付瑶的死讯时,强撑着受住了,等到家仆去通知柴铭回来后,他便彻底倒了” 柴老爷大病一场,柴铭安顿好病倒的父亲后,也是揪着卫海一直问,是不是弄错了 卫海说,江付瑶的头颅就在衙门仵作房放着,他就是来通知柴家人去认尸的。 柴铭这才放开了卫海被他揪得皱成一团的衣襟,惊魂未定地跟着卫海去了一趟衙门。 看到江付瑶的头颅时,看着那张熟悉却满是惨白与恐惧的面容时,柴铭直接在仵作房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醒过来回柴府时,柴铭连马车都没坐,失魂落魄地一路从衙门走回柴府。 柴家马车就一直跟在他后面,小心跟着,也小心看着。 柴铭跌跌撞撞,脸无血色,几回被绊倒在地,又使尽力气爬起来的情景,看得柴家车夫一路抹了不少泪。 卫海叹气“那会我也是不放心,柴铭那种情况也不适合问话,于是我一路跟着又到了柴府,等到柴铭的情况稳下来一些,我才开始问了一些情况。” 就因为柴铭差些也跟着柴家老爷病倒的情况,卫海才在柴府费了那么长时间。 冷仓然就听着也觉得揪心“柴铭醒来后没哭啊” 卫海摇头。 阴十七也叹了口气“没掉一滴眼泪,全然憋在心里,就是要憋出大病来的。” 冷仓然不死心“后来也没哭” 卫海又摇了摇头,可摇到一半转而道 “我还在柴府的时候,柴铭就呆坐在他与江付瑶所住的那个院子的葡萄架下,听说是生前江付瑶没事时,最喜欢坐着发呆的地方离开之前,柴铭就呆坐在葡萄架下,没哭,后来我走了也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后面有没有哭出来” 卫海还是摇了摇头。 这回的意思是,他后面就不知道柴铭有没有将心中的悲痛大声哭出来了。 卫海说柴府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江付瑶失踪不见的事情,因为江付瑶在月前就去了开风县探望老父跟兄长嫂嫂,说好下月才回清城。 卫海道“两个孩儿没带去,因为江付瑶的老父亲病了,特意嘱咐了江付瑶,别带着外孙外孙女去,怕过了病气,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这一次普通的探病,直接导致了两家人阳阴两隔的痛彻心扉。 阴十七道“马上得有人去一趟开风县” 卫海也是这样想“我想明日就去,待从饺子店出来,不如阴公子与我一同前往” 阴十七点下头,她没意见。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没意见,一是阴十七决定要去了,他们反对也没用,二是到时他们肯定会跟着去,没啥好有意见的。 “之前江付瑶去开风县前,柴铭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阴十七继续问柴府的事。 卫海摇头。 柴铭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忙活,江付瑶理着柴府杂务,柴老爷就逗逗孙儿孙女享着清福。 江付瑶也经常到开风县看望老父亲与兄长嫂嫂,虽不算频繁,一年次数却也不少。 这一次再回娘家就跟平常一样,谁也没想到江付瑶月前一去,便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冷仓然问“柴家买卖做得很大,会不会是仇杀又会不会是为财杀人” 至于情么,冷仓然没说,他觉得江付瑶贤名在外,实在没情杀的可能。 这一点在场几人都认同,阴十七也觉得没多少可能。 冷仓然问完,又想到阴十七之前刚说过凶手是随机作案的推论,他紧接着又道 “不过以先前阴公子那种假设凶手的情况,又觉得财、情、仇三种杀都没什么可能” 阴十七闻言道“柴家方面的关系确实该查一查,凶手还未定,前因杀人或随机杀人都有可能,诸事都有嫌疑,多方查证,多方搜集,线索会更多更全,这对破案更有利。” 卫海也想到了,也早安排人去查,也告知了柴铭或柴家的其他人要是想起什么关于江付瑶遇害的事情,要及时到衙门找他。 柴府刚得知江付瑶的死讯,且还是死得那般惨,柴府上上下下主子加下人数十人,在今夜是个个都睡不着觉。 特别是突闻儿媳妇被害消息的柴家老爷,与亲眼目睹结发妻子被杀后还被剁肉碎尸的柴铭,父子俩一个撑着病体亲自守在柴铭身边,与柴铭同坐在葡葡架下,一个呆愣木然仿佛与世隔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葡萄架下江付瑶生前时常坐着的石凳。 肖大官照顾到江香流醒来后,又与香烛店伙计一同将江香流送回家,肖大官便与伙计各自归了家。 离开江香流家前,肖大官特别嘱咐了江香流的妻子,让她时刻看着江香流,可别出什么意外。 江香流妻子不明所以,肖大官又不肯细说。 但看着江香流那副三魂去了两魂的模样,江香流妻子担心之余也只好照做,整晚看着江香流,连睡觉也时不时惊醒,摸一下江香流确定他还在身边睡着,她方安心继续睡。 肖大官回到家里时已是很晚,他老母亲虽没有再到院门口等着,也是下床挪步到堂屋里坐着等。 待肖大官归家了,肖大娘才被肖大官说服,安心上床榻歇下。 肖大官没有回往来客栈,他已托阴十七向客栈掌柜告了假。 客栈掌柜约莫着也知道一些关于肖大官的情况,又是阴十七转达的告假,没多余的话,掌柜便应了。 五人在客栈大堂里将所有线索与查问到的大事情都各自说了遍,讨论互通下案情。 特别是关于凶手嫌疑的侦查方向,阴十七列出了几个要点 “对长发情有独钟,身强力壮有蛮力,性情孤僻与人冷淡疏远,但偶尔也会突如其来的兴奋,思维前后矛盾毫无逻辑,有妄想及幻听,时常有脱离现实的行为,年纪应正处于青年或壮年” 听到阴十七停顿下来,又明显话还没说完,冷仓然性子急,四人中就他紧接着就问 “还有呢” 阴十七道“还有精神分裂症病因多半与遗传有关,所以在排查凶手嫌疑的时候,也可排查下其家人状态,是否也有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症状” 虽然有点儿晚圆蛋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呼巴掌 看到陈宝儿的时候,曾品正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居然还比他大上一岁,瘦弱矮小,怯生生地躲在卢环珠身后,面黄肌瘦,明显长期的营养不良。 再进一步细瞧的时候,他还发现这个至少得矮他一个头的小女孩儿手腕上还有伤痕,是不小心扯到袖口时被他看到的。 陈宝儿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嗖一声便将手腕上那道伤痕给遮了回去。 她怯懦而又祈求般看着曾品正。 这是不想他多管闲事 曾品正猜着,耳边传来叶子落对卢环珠说的话 “大婶可以先让宝儿先出去么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适合宝儿听。” 陈敏家的堂屋并不大,放了桌椅,能转身绕圈的地方就不多了。 此刻叶子落与曾品正还站在堂屋门槛外与门槛内的卢环珠说话,她似乎没想让两位来客进屋坐的意思。 果然一听到叶子落的建议,卢环珠已然露出不欢迎两人的神色来,还有点不耐烦 “上回卫捕头什么都问过了,还能有什么可问的即便你们是知县大人请来帮忙查案子的人,你们也得讲点道理吧” 叶子落脸色未变“大婶,我们只是想尽快查清案子,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卢环珠道“没什么冒犯不冒犯,你们走吧,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上回跟卫捕头说的全是实话,你们回去问问卫捕头便知道了。” 两人挡在堂屋门口,卢环珠只能侧身踏出门槛,见两人看着她,她不客气地摆出送客的手势。 叶子落脸色微冷,薄唇刚启,曾品正抢先说了自进陈敏家后的第一句话 “身为妻子,你不贞,身为母亲,你不配,身为生者,你更对不起死者” 曾品正的声音很冷,冷到几近刺骨。 卢环珠似是被曾品正话中的哪一句刺激到了,或者全部她都在意,她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曾品正 “小小年纪,尚未及冠,就以为什么话都是可以随便乱说的么” 曾品正道“夫子教过我,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我听了记下了我没有乱说。” “什么不贞什么不配什么生者死者你还说你没乱说”卢环珠怒极了,拉着陈宝儿的手都在颤着。 “陈敏指控你不贞,你从未真正辨解,这是亏心,陈宝儿屡受虐待,你视而不见,这是赎罪,王二柱到底是不是当年碎尸案凶手,你为了自已,选择了沉默,这是泯灭”曾品正一字一句说着,字字句句击在卢环珠的心坎上。 卢环珠拉了拉避在她身后的陈宝儿,拉扯间她看到了陈宝儿被捋高的手腕手臂上新旧交加的伤痕,她的泪落了下来,猛然松手撇开了紧紧依偎着她的陈宝儿。 陈宝儿慌了,看着卢环珠一步一步倒退远离她,她慌声叫唤着 “母亲母亲” 可陈宝儿近一步,卢环珠便退了两步,丝毫不让陈宝儿靠近她。 叶子落拉住瘦弱的陈宝儿,低声道 “你母亲现在状况有些不好,你先别过去。” 陈宝儿看着卢环珠退到墙角,背靠着墙,双手蒙着脸,十指颤着,慢慢在墙根蹲下,指间传出呜呜的低泣声,她怔怔地问着 “母亲怎么了” 曾品正走近陈宝儿“你母亲做了亏心事,藏着,捂着”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陈宝儿猛然一个转身,一个巴掌呼上她身后近在咫尺的曾品正 “我母亲这些年活得有多苦,你知道么我甘愿受我父亲的虐待,与母亲无关,你又知道么” 陈宝儿瘦弱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她给曾品正的那一巴掌甚至没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曾品正被打愣了,完全怔住了。 陈宝儿长得并不漂亮,又长年受虐,脸上几乎没多少肉,只一双眼睛这会全然没了怯意,流下晶莹的泪珠 “十三年前,你出生了没有应该还没有吧,就像我一样,那你能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指责我的母亲” 都说为母则刚,那么为儿为女呢 何尝不是为了父母而能在瞬间长大,只为了保护自已的父母。 叶子落也是有点被突然逆转的情景给惊住了。 曾品正看着眼前的陈宝儿想着她的话,他没再出声。 堂屋外的院子很安静,陈敏又去了不是赌就是酒,家里只余下卢环珠与陈宝儿,现今再多了叶子落与曾品正。 没有说话的时候,整个院子针落可闻,除了卢环珠低低的呜呜声,就是陈宝儿突然发难的巴掌声。 卢环珠停下低泣,她抬头往声源处看去,透着泪眼看到朦朦胧胧的陈宝儿背影。 听着陈宝儿质问曾品正的话,听着陈宝儿为了维护她而怒扇曾品正的那一个巴掌声,她的泪慢慢收住了。 在她的眼里,她的女儿是怯懦的,连看到一只蟑螂都能叫个半天爬上桌子不下来的胆小如鼠。 可现在她的女儿却能挡在她身前,为她说话,为她打人 还有她的女儿说了什么她的女儿说甘愿受陈敏的虐待,与她无关 卢环珠慢慢站起身,慢慢走近陈宝儿,她将陈宝儿转过身来。 陈宝儿看着卢环珠“母亲” 卢环珠摸上陈宝儿满是泪痕的脸“宝儿,母亲对不起你” 肖大官没有再次失常,只是思维也只停留在想起阴十七曾拿过一张画着什么的卷纸给他看过,他甚至连画上面到底画些什么也没想起来。 阴十七与卫海没有提起竹子,明吕与江香流更不会提。 最后肖大官只能说一些以前的事情,与王二柱、肖丫头以前的一些事情,包括了三人的情感纠葛。 说是纠葛,其实也没有,完全就是肖大官单方面的爱慕,肖丫头喜欢的人终归是王二柱,这一点肖大官心知肚明。 阴十七听完,直接杜绝了先前以为肖丫头移情别恋的可能,问 “当年肖丫头与王二柱吵嘴后便归家,直到王二柱隔日一早去找肖丫头,这期间你有没有见过肖丫头” 肖大官低着,压着脸,摇了摇头 “没有,过后我跟二柱分头去找,也没有找到,一直都没有找到” 卫海道“肖丫头出事的时间很有可能是在与王二柱吵嘴当日到隔日一早这段时间里,这段时间不算短,足有十二个时辰,这其间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时间过了这么久,也再找不到什么目击者或痕迹。” 但其实卫海问过卫濂,当年卫濂也查过这段时间所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什么也没查到。 可现如今再查,卫海是存了希望的,至于什么希望,他说不清是希望卫濂对还是错。 听出当年肖丫头失踪的十二个时辰里很关健,明吕与江香流不由齐看向肖大官。 其实无需明吕与江香流期待的目光齐扫过来,肖大官也知道这个关健很重要,可他是真的不知道。 阴十七看着沉默不语的肖大官一会儿,问起另一个问题 “与王二柱分头去找肖丫头,当年你去过什么地方” 这个肖大官还记得,很快说了几个地方,都是在大百胡同附近,只有一个最远的地方是出了清城咖子岭。 卫海知道咖子岭,那里有一个水库,风景秀丽,很是怡人,清城百姓一到春日秋季,便会携家带口地到那里踏春或秋游,算是清城一个很有名的景点。 阴十七问肖大官“你们经常去” 又扫过明吕与江香流,她也是在问他们。 三人应是,他们七人经常去。 肖大官说“丫头很喜欢那里,不仅是因为水库边的风景,也是因为那里有我们七人从小到大一起欢笑一起哭闹的回忆,一有不开心的事情,丫头便会去哪里” 这事王二柱也知道,当时应当也是去找过的,只是与肖大官到咖子岭的时间前后差开了。 “还有呢”阴十七问。 “什么”肖大官有点愣。 “在咖子岭里除了去水库找过肖丫头,你还到过咖子岭哪里”阴十七见肖大官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不得不说得详细些。 肖大官想了想道“没有,当时我心里急,是直奔水库去的,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阴十七再问“事后也没有” 肖大官还是摇了头。 离开饺子店前,卫海再三交待明吕、肖大官、江香流三人要是再想起什么当年事来,让他们一定要到衙门里去找他。 复又想到他与阴十七将走一趟开风县,便改为嘱咐说到衙门找冷仓然。 三人都点头应下。 走出饺子店,阴十七与卫海便往古为街走,想着到陈敏家看卢环珠那边如何了。 到了古为街口,卫海便与阴十七分开走 “我回一趟衙门,将一些事情交待下,还有明吕三人想起什么事要告诉仓然,我也得跟仓然先打个招呼,让他注意回下衙门,或交待旁的人注意下,省得到时他们三人真想起什么来却找不到人。” 阴十七点头“也好,这会还未到正晌,待过午后,还有劳卫捕头到往来客栈里来接我们。” 一听我们,卫海便知开风县之行,不仅有阴十七,连叶子落与曾品正也会跟着。 深是了解阴十七三人的关系,他没有异议,很快便点头走人。 阴十七目送着卫海离开,想着叶子落、曾品正的进展迈开了步伐往陈敏家走。 上回叶子落大概给她指过方向与具体位置,并不难找。 可还未到陈敏家,只远远瞧见,便见叶子落与曾品正自一间民舍院门走了出来。 那间民舍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陈敏家。 既然出来了,那应该就是问完了。 没有迎上叶子落与曾品正,阴十七站在原地等着两人。 两人一出陈敏家,也很快发现了阴十七。 两人三步迈成两,快步走近阴十七。 阴十七看着叶子落,叶子落轻点了下头,她便再没问什么,说先回往来客栈再说。 曾品正难得的安静,倒是让她很想问一问。 可当她看到曾品正白皙的左脸有一个浅浅的红印时,她觉得还是回客栈后找个机会私下问问叶子落的好。 回到往来客栈,没有坐在大堂里,三人直上了楼上进了阴十七的客房。 叶子落与阴十七坐在桌旁,曾品正一反常态没有围坐过来,他倚着窗户往外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阴十七坐在凳子上,上身往叶子落那边倾近,悄声问 “那掌印” 叶子落也将声音压低了至少两个八度,往阴十七那边倾近汇合 “被陈宝儿打了。” 阴十七小嘴微张,有点难以消化地瞪着叶子落 “一巴掌” 叶子落点头。 被呼了一巴掌那还得了 阴十七噌一声站起,把往她那边靠的叶子落吓得眨了好几下眼。 曾品正那边有所觉,但没反应。 直到阴十七走到他身侧,仔仔细细研究起他被呼巴掌的左脸,任阴十七把他的左半脸瞧得快出窟窿,他也没吭声。 阴十七看了好半会儿,才确认完曾品正的左脸也就印了个浅浅的手掌印,有点儿红,但没肿,可见当时陈宝儿打的力气不大,约莫着也就给曾品正扫了个清醒而已。 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放下心来。 再一个瞪眼,阴十七恨铁不成钢地教训 “有人打你,你不会躲啊” 这副慈母教儿的口气,直让也跟着起身看情况的叶子落瞬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最后一屁股往凳子上又坐回去。 曾品正微低下头,眼帘垂下,用几近蚊叫的声音解释 “她明明那样瘦弱,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怯生生的,总离得我好远,不敢靠近我,我” 阴十七没好气地接下话“你没想到是不是” 曾品正抬眼看着阴十七,慢慢点了下头。 他是没想到会反转得那么快,半点准备也没有,不是不想躲,反而根本没想到。 阴十七再看了曾品正被打的左脸,觉得也没必要敷药,过个半天,估计那手掌印就散了 “这世上没想到的事情那么多,往后给我小心一点什么情况都得事先想到,这样你才能做好随时避开或反击的准备,知道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堪往 曾品正愣愣地看着阴十七,许久才点了下头。 阴十七道“我也不是让你去打陈宝儿,只是你至少可以躲开你一定说了什么话激得她生气了吧也好,事关她母亲,让她出出气也好,反正她手劲不大。” 叶子落听得哭笑不得。 他怎么觉得阴十七的话越说越矛盾了 “疼么”阴十七想伸手去触摸下曾品正的左脸,可又不敢,怕弄疼了他。 她这样小心翼翼且担忧的神色动作,让曾品正心中一暖,咧开嘴一笑 “不疼,陈宝儿根本就没有力气。” 虽然说不疼,但阴十七接过叶子落递过来可以去肿消淤的药想给他抹的时候,曾品正却没有躲开,他享受着阴十七的关怀。 轻柔地为曾品正抹好药后,阴十七将药递还给叶子落。 叶子落接过收起“明日便没事了。” 曾品正道“本来就没事。” 从前他也不是没被呼过巴掌,是他父亲亲手打的。 那个时候他还小,他父亲的手掌在他眼里就像蒲扇那般大的,一掌下来,红肿得充血,得有好几日方会褪些肿。 他母亲只会哭,帮他抹着药边哭着,那会他看着心疼,却也心烦,总觉得他母亲过于无用了。 可后来他长大些才明白,他母亲比起其他人,已算是坚强不错的了。 只是做为一名妇人,他母亲的见识与胆量有限,再大也翻不过他父亲那座在他母亲眼里形同不可攀越的大山。 陈宝儿这个巴掌落在他脸上,不必照镜子,他也知道那与他父亲一巴掌下来的五指印,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在他看来,不抹药也会没事的。 只是阴十七与叶子落太过着紧他,他若执意不抹药,两人心里定然都不会好受。 将曾品正从窗边拉回桌旁坐下,阴十七开始问起他与叶子落到陈敏家查问卢环珠的结果。 陈宝儿扇了曾品正一个巴掌后,卢环珠反而一改常态,将叶子落与曾品正请进了堂屋,并让陈宝儿去院里把洗好的衣裳晾起来。 这是想找点事让陈宝儿做,不让她待在堂屋里听三人说话。 有些事情,卢环珠终归不想让陈宝儿知道。 陈宝儿听话地点头,说家里来了客人,她先去厨房烧壶热水泡茶来,再去院里晾衣裳。 听着这样乖巧懂事的话,卢环珠红着眼眶说好。 陈宝儿一出堂屋,离得不远的厨房传来她拿水壶舀水到炉子上去烧的声音,然后是起火。 卢环珠说声音不能太大,她家里小,几间屋子都连着,说话声稍微大点就能听到,她不想让陈宝儿听到接下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事情。 叶子落与曾品正自是答应,三人开始刻意压低了八度的声音问问答答。 事情从卢环珠刚嫁给陈敏那个时候说起。 卢环珠嫁入陈家不久,便有了身孕,可那时候相较于陈敏的高兴,她显得忐忑又绝望。 叶子落道“因为那个时候起,卢环珠就有预感她怀的胎可能不是陈敏的孩子。” “卢环珠真的红杏出墙”阴十七有的心惊,转又想到“陈敏初时高兴,那就是说初时陈敏还不知道,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非是卢环珠愿意的”叶子落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她是被强报的,意外怀了胎,算日子,她便知道那孩儿并非陈敏的” 可到底是她的骨血,陈敏那会又高兴成那样,整日整日地嘘寒问暖,将她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着,卢环珠舍不得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也狠不下心去掉肚子里的孩儿。 后来陈宝儿出生,卢环珠还在月子里,陈敏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不足月便出生的陈宝儿可能非是他骨血的话,一回家便质问起当时还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卢环珠。 不管怎样,卢环珠还想要这个家,她便不能承认。 即便心知对不起陈敏,她也只能咬着牙不松口,拼命咬着陈宝儿就是陈敏的骨血。 可惜陈敏并不信卢环珠,他好似极其相信从外面听来的流言。 阴十七还在消化着陈宝儿确实不是陈敏的骨血,也在消化着卢环珠在十三年前居然遇到这样于女子而言,形同毁灭其极糟糕的事情,好会儿道 “陈敏是从哪儿听到的流言,卢环珠不知道她没问过陈敏” 曾品正道“问了,可陈敏没说,后来卢环珠也不敢再提,每每一提,她便会被陈敏打个半死,连同年幼的陈宝儿也无法幸免。” 阴十七问“那暴徒” 叶子落知道阴十七问什么,直接摇头道 “卢环珠说不知道,她是被敲晕之后被施暴的,醒过来时,已经被吊在树上,足尖恰恰碰到垫脚的石块。” 那石块不大,也很圆滑,不是一块,是两块,下面那块石块同样圆滑。 随着卢环珠惊怕又无助的挣扎,那块被叠在上面的石块很快滑了开去 阴十七听着,端着的茶杯的手一滑 “谁救了卢环珠” 叶子落与曾品正同时看向阴十七,曾品正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卢环珠自已挣脱的” 阴十七道“倘若卢环珠有本事自已挣脱被吊在树上的死结,那么她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被暴徒敲晕,连看暴徒生得如何的机会都没有救她的人是谁” 起初卢环珠不想说,那是因为她有私心,她想保护自已。 后来不想说,是因为已经晚了,说了也没用。 现今终于说了出来,她觉得浑身轻松了。 曾品正道“王二柱” 卢环珠是在王二柱与肖丫头吵嘴当晚被强报的,王二柱那晚夜了还是睡不着,瞒着王老夫妻,他跑去找肖丫头,可没有找到肖丫头。 肖丫头不在家里,他想了想,想到了城郊咖子岭。 阴十七道“你是说卢环珠被施暴的地方是在咖子岭” “那棵树就在水库附近,最高最茂盛的一棵。”叶子落说出卢环珠艰难道出的位置。 所以王二柱深夜到咖子岭水库找肖丫头的时候,没有找到肖丫头,反而意外救下了差些被吊死在树上的卢环珠。 似是无声的默契,那一晚谁也没有再提起。 卢环珠不愿再提起那个噩梦,王二柱则是为了保护卢环珠的名声。 王二柱救下卢环珠,并将她安全送回家后,他连她为什么会深夜只身到咖子岭去都没问,便走了。 卢环珠说,她并不知道王二柱从她家门外离开后到哪儿去了,是归家了,还是再去找肖丫头,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王二柱为了她,到死也没有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 可惜王二柱到死也没有说出来的噩梦,最终在陈宝儿出生后,还是成为她的噩梦。 卢环珠并不知道当年跟陈敏说她不贞的话是谁说的,虽然她找过问过,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放弃找出这个人。 就因为不放弃,她刻意造就了好人缘,那种不好的名声也在岁月中渐渐淡去、消散。 风向很快转变,恶名不再跟着她,同时也造就了今日声名狼籍的陈赌酒。 她不怪陈敏打她骂她,甚至默视了陈敏对陈宝儿的打骂。 她对曾品正说,他说得对,也骂得对,是她的不贞,是她的不配,是她的亏心,更是她想赎罪。 所以这十三年来,她亲手造就了陈敏腐烂于臭泥的人生,也亲手毁了陈宝儿原本纯真的幼年,更让唯一的女儿抱着亏欠的心与她一同承受着陈敏多年的打骂。 听到这里,阴十七有点担心卢环珠的状况,毕竟这不是每一个女子都会有勇气说出这样一个污秽不堪的过往。 叶子落让阴十七不必担心,因为为母则刚。 卢环珠在过去十三年对不知亲生父亲是谁的女儿选择了默视,造成陈宝儿现今瘦弱得不与同龄女孩儿那般水灵健康,她终于醒悟过来,心里满满是对陈宝儿的愧疚。 就凭着这些积压十三年的愧疚,卢环珠就不会轻易生出什么轻生或不好的念头来,她会为了陈宝儿而活着,继续好好地生存下去。 阴十七瞧向曾品正,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倒是没想到你这个巴掌挨得挺值” 曾品正抽了抽嘴角,没说话,可心里也赞同阴十七的话。 他挨陈宝儿这一个巴掌,确实很值。 最后离开陈敏家的时候,陈宝儿又恢复了一副怯生生怕见生人的模样,眼里泛着泪光跟他道歉,还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 陈宝儿不怎么相信,却也没再说话,她低下头去一副忏悔的模样。 想着,曾品正不觉动容道 “卢环珠最后也说她过去糊涂了十三年,往后不会再继续糊涂下去,她会好好照顾陈宝儿,弥补陈宝儿陈宝儿是个心善的女孩儿,即便身世不堪,也该得到最好的福报。” 阴十七点头“嗯你是不是想李世宝了” 叶子落也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曾品正会同意走一趟陈敏家去查问情况,其中有一半应当也是因着陈宝儿这个名字,跟李世宝的小名一样。 同样被亲人叫着宝儿,也同样遭遇很糟糕的父母亲,只是陈宝儿没有像李世宝那样过早地遇到曾品正。 两个宝儿前后不同时间不同境地遇到曾品正,也造就了两个宝儿不同的结局。 想到那个还关在洪沙县牢的李世宝,叶子落并不熟悉,甚至不知道李世宝长什么模样,与曾品正的关系是到了哪种地步的深浅,可他却能从曾品正听到李世宝这个名字后的变化,感受到曾品正对李世宝的感情。 听着阴十七重重嗯了一声,突而一转又说到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的名字,曾品正抑制不住心跳快了一拍,好半会儿没作声,末了轻轻点了下头。 在他最艰难的岁月里,虽然仅短短一年多,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几近愤怒绝望的一年多里,李世宝是怎样陪在他身边,站在他的阵营里与他同仇敌恺。 那种感情,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他只清楚地知道,倘若李世宝需要他,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赶回李世宝的身边。 卢环珠被强报,陈宝儿身世成谜,王二柱救了卢环珠却到死也没说出来,只为保住卢环珠的名声。 吵嘴当晚王二柱夜出找肖丫头,却没找到,也就是说肖丫头是在吵嘴当晚失的踪。 关于这个确切的时间段,叶子落问过卢环珠,卢环珠却是连王二柱救下她后,带她回城归家的时辰都不知道。 不是记不得,而是那晚发生的横变让卢环珠心力交瘁,她实在想不起来那晚回到家时的时辰。 且当时陈敏到邻县做散工,虽然有点儿远,但胜在邻县这散活工钱高,所以清城里的许多劳力都去了。 那会卢环珠刚过门不久,陈敏一心想要给卢环珠好的生活,便到处接苦累又远的散活干,只希望工钱能拿得多些,让卢环珠的日子过得好些。 卢环珠一直念着陈敏家初时的这些好,这些年也就对于陈敏的打骂视而不见,对于陈敏的又赌又酒也是百般容忍。 这些好不仅她一个人念头,她还把陈敏这些初时的好当成陈宝儿幼时哄睡的床头故事来讲,间接造就了陈宝儿长大后对陈敏的打骂多了宽容与理解。 只是陈宝儿终归不知道真相,她只知道她的母亲亏欠了她的父亲。 她得为了母亲忍着受着,直到他的父亲原谅了她的母亲。 阴十七想了想道“当年那么晚,已是深夜,虽不知道时辰,但当时的城门必然早关了,王二柱与卢环珠都是普通老百姓,并没有飞墙走壁的身手,王二柱出城时与后来两人想要进城之际,必得买通当年守城门的官差。” 曾品正明白阴十七的意思“可事隔十三年,当年那名被王二柱买通出城,又为他与卢环珠回城时开城门的官差早不知还当不当差,那个官差的年纪、身高、相貌,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查” 叶子落也道“这个问题当时我们也问了,可卢环珠并不记得当年给她与王二柱开城门的官差,正如品正所言,是什么都无从查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遇旧识 正说着便响起了敲门声,并门外传来卫海的声音。 叶子落去开了门,卫海进来后没有立刻起行,而是听着关于自卢环珠那里查问到的线索。 听后,卫海微张着嘴讶异了好半晌。 他既没想到叶子落与曾品正还真撬开了卢环珠的嘴,更没想到卢环珠在十三年前便是遭遇到那般残忍的对待。 终于回过神开口了,卫海却是说了一句跟阴十七差不多的话 “曾小公子这个巴掌挨得值” 曾品正没好气,他已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阴十七道“卫捕头,当年守城门的官差很是关健,倘若可以找到他,那自他嘴里问出当年王二柱与卢环珠回城的时间,我们约莫可以知道当时回城的时辰。” 这个时辰很重要。 虽然现在还用不着,可到最后若是能查出肖丫头遇害时间,那么这个时辰便是判定王二柱到底是不是当年碎尸案凶手的关健佐证。 卫海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沉吟着,一会儿后道 “仓然那边抽不开身去细查这一点,且这一点也还很难查,我” 说到这里,卫海已经有想法,可他看着阴十七有点为难。 阴十七明白卫海的意思,这本也是她的意思,这才特意说了上一句话 “卫捕头若是信得过我们,那开风县之行不如就让我们三人去便可,卫捕头留在清城彻查当年那个被王二柱买通的官差,如何” 卫海自是答应。 事后王二柱用银子买通守城门官差一事,也在王老回忆当中得到证实。 当年肖丫头失踪后几日,王老便总觉得王二柱手头一下子紧了起来,他是知道自家儿子是有点积蓄的,可问王二柱怎么回事,王二柱又不说。 王老以为王二柱四处找肖丫头找不到,所以心情不好,想着王二柱约莫着是跟几个好友出去借酒浇愁而花的银子,并未往旁的方向去想。 被卫海上门那么一问,王老方想起这茬来,直道怪不得。 恍然悟过来后,王老更是在王二柱牌位前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自责当年对王二柱的关心不够,竟是连王二柱半夜出去找人,还花光了积蓄买通城守差爷,只为出城找肖丫头。 而卢环珠一事,王老更是半点不知。 卫海斟酌再三,也暂时未将王二柱还救下卢环珠一事说出,是怕王老一时想不通去找卢环珠质问,也是怕闹开了对卢环珠与陈宝儿不好。 毕竟卢环珠被强报一事,陈宝儿尚不知晓,陈敏虽多年疑心,却也未得到最终证实,倘若他告诉王老,那就等于了将卢环珠早失了贞节一事公布于天下。 这是将卢环珠往死里逼,他不能这么做。 何况阴十七三人起程前往开风县前,特意交待了他,让他即便要将卢环珠在十三年前被强报一事告知冷仓然,那也得嘱咐好冷仓然,嘴一定要严实,可不能泄出半点风声去。 不然就怕人皮碎尸案的凶手还未揪出,王二柱是否是当年碎尸案凶手还未查清,便再赔上卢环珠这一条性命。 舆论素来都是可怕的,那就是一把无形的利刃,足以让每一个深陷舆论漩涡的人崩溃,甚至死亡。 从王老嘴里没有问出关于王二柱可能会认得城守官差的哪一个人,出了王老家的卫海想了想,便直奔清城城门。 冷仓然这边的搜查也不是很顺利,清城虽不算大城,可人口也足有将近二十万之数,查起谁家有冰室这样的人家还好查些,毕竟有冰室备着取用,那必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清城里有这样条件的人家也不是很多,就二十来户,像柴家与卫家这样的大户都是有的。 至于谁对长发情有独钟,且身强力壮有蛮力,性情孤僻与人冷淡疏远问谁谁都一脸茫然。 也是,这三样分开来找,符合的人真是多了去了。 可一合起来,还真逮谁谁都得噎着。 再问到谁在行为上有脱离现实的异常,并会互相矛盾,会有幻听与妄想,且还是青壮年,别说问人了,就是冷仓然自已也是一脸茫然。 跟着冷仓然挨家挨户搜查询问的衙役个个问得没了精神,跟一开始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抖擞完全构不着边。 卫海那边找到城门口,问着城守官差十三年前还记得是谁守的城门,被问城守官差是一脸的难,直说这城守换人虽说不是很频繁,可事隔十三年,那怎么也得换了十几遭啊,谁还记得 卫海听着更是一脸的愁眉,顺着一个又一个城守往前问,一个又一个地到继任过城守的家中去找,一点一点地想顺出线索来。 虽然这法子不聪明,可到底是目前最直接了当,也是最有可能找到当年那个被王二柱买通的城守官差。 冷仓然这边与众衙役一家一户地搜索,也是浑身散发出毫无进展的沮丧。 两人无意间在街上碰到,卫海想着先让冷仓然有个底,将冷仓然拉到寂静无人的角落里,确定没人听得到后,他便将卢环珠与王二柱当年还有交叉的点给冷仓然详详细细说了。 冷仓然听后愣了好半晌,说这事没听卫伯父说过啊 是,没听卫濂听过,因为卫濂当年根本就没查出还有这一茬。 冷仓然直言道出那么一句话来后,见卫海脸色不佳,他才意识过来,这只能更加说明当年碎尸案成冤案的机率是又大了一些。 与卫海、冷仓然留在清城里各查各的查得底朝天且愁云惨淡不同,阴十七三人坐着马车出了清城,直往开风县。 马车是阴十七赶往燕京的那辆马车,本来卫海提议骑马,可在知道阴十七那骑马逢骑必摔的毛病后,他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安慰,反正在他脸上可以看到挺纠结的神色。 阴十七对此视而不见,因着骑马逢骑必摔的这个奇特毛病,她没少看初得知时众人每一个不同的反应。 展颜初知道时,好像对她是挺不屑的,花自来则是笑得差些挺不直腰,就叶子落让她自此不要再骑马表现得很友爱之外,连曾品正起先都是不客气地笑了她一把。 所以在她看来,卫海的反应还算有礼貌,就是辛苦他忍得连脸皮都一抽一抽的,看得她想笑。 可她不能笑,她一笑,卫海铁定得哄笑出来。 叶子落简直就是活地图,阴十七赞他,他说那都是往年在找她时,经过所熟悉的地方。 所以不是他找路有多厉害,实在是因为他早年就将燕国许多大大小小的地方走遍了。 直到在洪沙县找到她,他方停止了这种走遍燕国河山探索大小地方的行径。 听完,阴十七沉默了好久。 曾品正则问了叶子落好多事,大都都是关于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地方有什么奇人异事。 叶子落说不知道,那会只专注找人,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所经府州县的景点奇闻。 阴十七听着更沉默了。 曾品正也问出点味来,他回头问阴十七是不是真的没将十岁前的事情想起半点来 叶子落听到曾品正问这个问题,边赶着车边回头看了眼阴十七,他也很是期待阴十七的答案。 曾品正与叶子落同坐在外面车驾上,叶子落要赶车,看一眼便转回去了。 曾品正则索性侧身而坐,看着坐在车帘边上软垫里的阴十七。 阴十七半靠着软垫,怀里抱着个大迎枕,冲殷殷期待的两个人摇了头,说半点也想不起来。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想起来这具身子的前世记忆来 要真想得起来,那可真是见鬼了 开风县离清城不远,叶子落赶车赶得快,路也不难走,特别是上了官道,稳稳当当得让阴十七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睡过去之际,马车停了下来。 叶子落与曾品正先下了马车,往早放下布帘缩回车厢里昏昏欲睡的阴十七说了句到了。 阴十七在车厢里应了声,踏着曾品正给她取来垫上的脚踏板下了马车,她才知道外面天色早黑了,竟是马不停蹄地赶了一下晌的路。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看着规模不大,但叶子落说干净,老板人也不错,显然他以前来打过尖。 天色黑,客栈大门上的招牌有点不好看清,阴十七懒得抬头去辨认,便问了句身旁曾品正。 曾品正说,客栈叫君竹客栈。 一听,阴十七下意识地抬眼一瞧,心说难道客栈老板刚好姓君名竹 再一问叶子落,还真是 老板就叫君竹,四君子之一的竹。 一进客栈,老板没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显然也是在客栈里帮工有些年头的老伙计了,看到叶子落便瞅着瞧好半晌,然后问叶子落是不是来过他家客栈 叶子落连客栈老板君竹的脸都差些给忘了,哪里会记得眼前店小二是谁,只知道大概以前他来时,这店小二就在客栈里当伙计了,见过他便隐约还记得他。 也没多余的话,他直言认得客栈老板,让店小二通报老板一声。 店小二半信半疑,要是他在脑海里没对叶子落有点熟悉的印象,他肯定得嗤笑一声,当叶子落是来跟他家老板攀交情赖住店钱的。 可他对叶子落还真有点认识的感觉,二话不说,他让另一个跑堂先招呼着叶子落三人,他则忙跑到客栈后院书房去,把事情跟自家老板一说。 就在店小二去给君竹通报的当会,阴十七三人在客栈大堂里坐了下来,叶子落也简略地将他与君竹相识的经过给说了说。 也很简单,就在以前叶子落在开风县逗留找人时,住在这家君竹客栈里。 有一日,客栈里来了几个地痞混混,想吃白食不说,还想勒索君竹。 君竹人看得斯文,可性子脾气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面对恶势力的勒索,他哪肯低头 最后那几个地痞混混便将整个客栈的住客与来用膳的客人给赶了个干净,就剩下叶子落一个人还坐在大堂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继续用着膳。 地痞混混认为威严受到了挑战,很快转视线转到叶子落身上,打着想将叶子落往死里打一顿,让叶子落受受教训,也让君竹警醒警醒,好乖乖听话交出银子。 当时君竹一见要祸及无辜,也是急了,噌一声便挡在了叶子落的跟前,一副拼死也不能伤及叶子落的凛然模样。 事后回想,君竹说,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能跑得那般快,简直跟一阵风似的 这话,隐隐透着得意。 当然最后是没能得意到底,因为最后不是君竹护下叶子落,而是反过来,叶子落将君竹护到了身后,并将地痞混混没一个完好地打出君竹客栈。 阴十七笑道“那会这君老板肯定看傻眼了吧” 曾品正也觉得一定是这样。 叶子落回想一下说“不知道,当时我没注意。” “你当然没注意,打完人,你嗖一声就转回角落里继续用膳”突然一个声音由远至近,阴十七与曾品正抬眼去瞧,只听来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君竹,是家客栈的老板,两位有礼了” 阴十七起身回礼,曾品正有样学样,也起了身回礼。 再介绍一番完,君竹再见到叶子落很是高兴,一脸的笑从出现就没消失过 “阴公子,曾小公子,子落能带你们来我这里住,我很是高兴” 说完又指着客栈大堂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君竹看了眼叶子落,最后对阴十七与曾品正两人道 “当时子落就坐在那个角落里谁都被那几个地痞吓跑了,就他还悠哉游哉地坐在那一桌用着膳,要不是当时地痞主动去惹他,我估摸着他根本就没管闲事” 听这话就知道有点了解叶子落了,阴十七不禁瞧向君竹多了一分认真。 君竹人如其名,斯斯文文,倘若不是一见面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真有点四君子之一的风范。 叶子落没想接口,君竹也觉得自已似乎有点呱噪了,转而问起阴十七三人到开风县来,是游玩来的,还是找人来的 毕竟上一回结识,叶子落就是来找人的,君竹会这样问也不是毫无根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混帐柴 叶子落跟君竹实话实说,也是长话短说,并问了江付林家在哪儿。 君竹惊讶了一把,惊讶叶子落三人居然被清城知县请去帮忙查案,对于江付林家,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不认得江付林这人,不过我可以帮忙找,我有一个朋友识人颇广,绰号包打听,你们要是急应当急的,人命关天的事,你们漱洗用膳,在客栈歇息,我这就去找他” 君竹走后,阴十七对着叶子落夸君竹仗义。 叶子落说,就是因为君竹仗义,当初他才会跟君竹结交。 三人先用了晚膳,便回了客房各自洗漱。 店小店烧了水提上楼,叶子落让先给阴十七用。 倒了足够的热水,兑了冷水是满满的一桶。 阴十七坐在浴桶里泡着,舒服地闭着眼不想说话。 约莫两刻钟后,整日的疲劳与灰尘被洗净,她出了浴桶拿起布条开始束胸。 束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她望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窗台。 赶紧将手上还未束完的布条束完,等不及全然穿戴好,她再穿上寝衣便走向窗台。 因着沐浴,窗台关得紧紧的,伸手推开两扇窗棂后,窗台外却什么也没有,连那个奇怪的声音也消失了。 就在阴十七疑惑的当会,门外传来曾品正的声音 “十七哥洗好了么君老板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阴十七去开了门“谁” 曾品正瞄一眼阴十七一身凌白色寝衣的装束,及一头散着还湿嗒嗒的长发,道 “就是那个包打听,姓赵名义你这样会着凉的,穿严实了再下来” 说完,曾品正便走了,临走前还将阴十七打开的房门给关了回去。 瞪着那扇是她打开,最后却是曾品正关上的房门,阴十七又低头睨了自已身上寝衣一眼,嘀咕道 “哪里不严实了除了露脸露脖子、手掌脚丫,哪里不是被包得密不透风” 将一头长发擦拭到半干的状态,阴十七便将头发束了起来,又穿戴齐整才下的楼。 叶子落与曾品正都洗漱过,又稍作歇会过,两人皆清清爽爽很精神的模样,看得阴十七连嘴角都不觉弯了起来。 君竹与另一位青年男子坐在一起,想来就是那个绰号包打听的赵义了。 阴十七一来,便算是人到齐了。 五人围桌而坐,没上什么酒,应当是被叶子落先拒绝过了,只一壶热茶及五个茶杯,各倒满了放在每人跟前。 赵义是君竹的好友,一听君竹要打听江付林家,他二话不说便过来了。 君竹那会走得匆忙,也没问清楚除了名字外,其他关于江付林家的情况。 只一个名字,可不好找。 听赵义那么一说,君竹方醒悟过来,接着便催着赵义出门赶回君竹客栈。 阴十七听君竹将情况说了下,便说了下关于江付林家的其他情况 “江付林家还有一位老父亲,原来是清城人氏,有一个姐姐叫江付瑶,就在清城嫁了,嫁给清城的大户柴家,约莫在月前,江付林的父亲生病了,江付瑶从清城过来探望父亲,是独身来的,这会应该回了,我就是想知道这江付林的家在哪儿,我们有事想上门拜访。” 到底没说江付瑶已遇害被碎尸一事,先前跟君竹说的时候,也没说透这一点,只说有一男一女两个死者,死者身份只说尚在彻查当中。 阴十七一说完,君竹就催着赵义快想想。 其实也无需君竹说,赵义边听着就已经在拼命地想了,被君竹扯了好几下,他都没什么反应,半会儿摇头说没想起来是谁,待他明日去打听一下。 隔日直到下晌,赵义那边才有了消息,说找到了。 阴十七三人便跟着赵义前往江付林家,君竹本来也想跟着,却让叶子落阻止了,说是人命案,又不是什么热闹,有什么好往前凑的。 不知道是君竹很是听叶子落的话,还是觉得叶子落那话有道理,反正君竹最后还真乖乖留在客栈后院书房继续算帐。 一到江付林家,阴十七便让赵义回去,不必跟着她三人进江付林家。 赵义也没多话,转身便走了。 先前他就听君竹说过,阴十七三人是奔着清城一件碎尸案来开风县查线索来的,让他不可怠慢,也得听三人的,特别是阴十七阴公子,不必君竹说破,他几眼就能瞧出三人中是为这位阴公子为首。 于是阴十七一开口,他哪里会不听 何况正如叶子落说的,这是人命案,是极晦气的事情,倘若非君竹亲口拜托他帮忙找人,他才不想沾这种人命关天的事 进江付林家前,曾品正问阴十七 “其实要找人,我们直奔开风县衙是最快的法子,主薄一查就能查出来。” 从清城到开风县定居,江付林一家的户口肯定也是办齐全迁过来了,往衙门里找徐明珲这个知县,让他手底下的属官主薄查一个户籍,确实是最快最准确的法子。 但阴十七并不想去找徐明晖,她示意叶子落上前去敲门,边与曾品正道 “碎尸案发生在清城,昨夜里听君老板的意思,这件命案还传不到开风县里来,我们去找徐知县,那必定得说一说清城的碎尸案,以徐知县想还我们人情的心情,他肯定会倾尽全力来帮我们,可我们找江付林家这事其实还不算大事,无需惊动到衙门里去,这会我还不想让开风县的百姓也因着碎尸案流言满天飞,严重些便也是人心惶惶。” 曾品正听着明白地点了下头。 这一层他倒是没想过,显然阴十七想事要比他想得周全。 阴十七话语刚落,叶子落敲的门便开了,里面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来开的门 “你们是” 进了屋里坐下看茶,阴十七三人望着这间还算宽敞的堂屋摆设,见其陈设简陋,却不失几分雅致,很有干净,桌椅上首下首的摆放也很分明,看来这江付林家有几分书卷气,至少家风是有点讲究的。 但见桌椅普通,高几上摆放的瓷瓶也不值钱,两幅挂在堂屋里添雅气的书画也非名家之作,就堂屋摆投的简易廉价与陈放的讲究尊卑,阴十七觉得江付林举家迁到开风县初时,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后来则是越过越回归了贫穷。 阴十七在观察江付林家堂屋的情况时,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没闲着,同样东瞧瞧西望望。 请三人进屋里坐后,江付林便去厨房烧水泡茶,又说家里就他与老父亲两人,妻子前两日回娘家去了,三个孩儿也跟着去,还没回来。 叶子落道“这民舍看着不大,屋外院子还瞧不大出什么,可屋里还是能瞧出点以往江家的讲究,只是现今江付林一家恐怕过得并不如意。” 阴十七道“嗯,起初应当不错,只是这十三年来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也不知江付林现今是做什么营生竟落得这般接近家徒四壁的田地。” 曾品正是农家长大的孩儿,没有叶子落的见识,也没有阴十七前世在职业生涯中练就的洞察力,他从江付林家的堂屋里没能瞧出什么来。 即便听到叶子落与阴十七这样一说,他也有点茫然。 江付林很快烧来了水,在厨房里泡好了茶,取个托盘端了四杯茶进了堂屋。 阴十七三人是客,也自认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自没有去坐上首的行径,三人皆坐在下首左右四张圈椅中的三张。 叶子落独坐一边,正好与阴十七面对面坐着,阴十七与曾品正同在一边。 江付林奉好茶后放下托盘,老大不客气地在上首右边圈椅中坐了下来 “三位公子刚才在院门口说是为了我家付瑶来的,那么三位是清城人氏” 阴十七道“不是,我们只是途经清城。” “那三位是与我那妹夫有买卖上的往来”江付林又问,问完后自已想着也不对“倘若如此,那你们应当去找我那妹夫才是,怎么到我家里来找我妹妹” 江付林是越想越奇怪。 方才在院门口一听是为了自家妹妹来的,他便昏了头,以来柴铭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这会这么两句问下来,他怎么觉得他太过轻易放人进来是错的 这三人不会是什么骗子或坏人吧 阴十七一直关注着江付林的脸色,见他快要变脸之际,忙出声道 “柴家大奶奶应当早就从这里回清城去了,可” 江付林刚生起轰人的念头,便听得阴十七这样明显还有话的迟疑,他不禁急问 “可什么我妹妹早就归家去了,本来是想下月再回,可我妹妹终归放心不下家中两个孩儿,这才提前回清城阴公子这样说,是不是我妹妹出事了” 江付林敏锐的感官让阴十七小吃一惊,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是用着异样的目光看向江付林。 江付林被三双眼睛这么一看,顿时在圈椅里坐不住了,噌一声站起走近阴十七 “我妹妹真出事了我那妹夫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混帐事你们是我妹妹派来娘家求助的” 一连三个问号,问得阴十七微微仰头看着站在她不足三步外的江付林。 他满面焦急,她则是一时无话。 江付林还没等阴十七有什么反应,已然在原地转起了圈,嘴里又急又愤地叨叨着 “我就知道那混帐狗改不了吃屎劝付瑶带着两个孩儿回娘家来,她又不听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混帐是鸡狗么根本就是连畜生都不如” 江付林叨着骂得痛快,阴十七三人则听出点味来。 可一想到卫海说柴铭刚得知江付瑶死讯时,那犹如柴铭自已也死了的悲凄模样,三人又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哪些地方搞错了 听卫海说柴铭呆坐在他与江付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极而半滴泪不落的神色,阴十七就难以将此刻江付林口中的那个混帐,与卫海口中的痴情郎连到一块去。 这该是两个人的形容吧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有这样的感觉。 阴十七起身让江付林冷静下,待江付林停了叨叨骂语之后,她方道 “江付瑶确实出事了,可在我们将事情与你说之前,你得先将你为何要骂柴家大爷为混帐的缘由跟我们说说,如何” 江付林听到阴十七称柴铭为柴家大爷,一个呸声就过来 “他算什么柴家大爷大爷我去他大爷的那样狼心狗肺,连自已结发之妻都可以出卖的人称得上什么大爷他要是大爷,那我便是他大爷的祖宗” 江付林当真是怒发冲冠,骂得满脸红光,连脖子青筋都冒了出来。 看着这样激动愤骂的江付林,阴十七费了一刻钟好言相劝,才让江付林停止形同泼妇骂街的举动。 江付林总算安静了下来,嘴里不再口沫横飞大骂柴铭,他已坐回上首右边的圈椅里,看着阴十七 “你刚才那样说,是不是我妹妹出的事情又与柴铭有关” 阴十七不答反问“上回柴家大奶奶嗯,你妹妹,上回你妹妹出事与柴铭有关,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与柴铭有关” 江付林怒火刚褪下去,且随时有复燃的迹象,为了不激到江付林,阴十七只好顺着江付林的意,不再说柴家大奶奶与柴家大爷。 江付林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将茶一饮而尽,微凉的茶汤顺着喉咙落到他肚子里之后,他脸上神色已平静了下来 “是有关,这事都过去有一个多月还是两个月来着我媳妇儿清楚,她记得,可是她这会没在” 事情到底是在具体之前什么时间,现今无法确定,只能待江付林的妻子回来再问才能知道。 江付林也没执着这一点,很快他开始讲上一回江付瑶被柴铭伤得突然回了娘家,哭得伤心欲绝的事情。 江付瑶是自已让人套了马车到的开风县,马车上只有她与一个车夫,还是临时雇用的,并非柴家签下长工的车夫。 下晌快日落的时候自清城出发,到开风县时已是半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没印象 曾品正问“当时有没有往上瞧一瞧” “有”阴十七点头,“但结果一样,我什么异常也没瞧见。” “会不会根本就没什么事”叶子落声音里有着迟疑,他相信阴十七一切所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但他又觉得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阴十七指不定这会就是这个时候。 叶子落的意思,阴十七与曾品正都听明白了。 阴十七还未说什么,曾品正已然道 “叶大哥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止。” 显然曾品正也有点叶子落话里的意思,所以他没反驳,却又觉得该相信阴十七,于是打了个中间的太极。 阴十七伸手想摸摸曾品正的脑袋,结果被曾品正躲开了去,还瞪她,她被瞪笑了 “咱家品正真是长大了” 曾品正瞪得更狠了“什么长大了我本来就已经长成男子汉了” “嗯嗯嗯,七尺男儿了。”阴十七不停地点头,应得很敷衍。 曾品正憋得满脸胀红,叶子落则是轻声笑开了。 类似水滴的怪声音没有继续,毕竟瞧不出什么来,也没造成什么对谁的伤害,叶子落与曾品正搁下了,阴十七也没再提。 隔日一早,君竹就跑来说,江付林的妻子昨儿夜里就连夜从娘家赶了回来,已经在家中照顾受不了打击的江付林父亲与沮丧的江付林。 知道阴十七三人要赶回清城继续查案子,君竹模样有点舍不得叶子落,一大早就抓着叶子落喝了两壶酒。 叶子落有酒量,君竹却酒浅,一壶尽就打起了酒嗝,边打边勾着叶子落的肩说话 “咯真走啊咯这才过了两个夜呢就走啊咯咯咯真走啊” 叶子落望着已酒多的君竹一脸无奈,被君竹扒得紧紧的肩膀想脱身也脱不了。 阴十七与曾品正则在一旁看着乐子,阴十七说君老板真是真性情,曾品正说君老板大概想那么扒着不让叶大哥走。 两人正一人一句说得热火朝天,客栈大门突然跑进一个人来。 那个人慌慌张张,人还没站定,满脸苍白地便扯起嗓子大喊 “阴公子阴公子阴公子” 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直叫得大堂临窗那一桌的人尽愣了。 连酒多的君竹也有点被喊清醒了,他指着站在大门门槛内的那个人咦了声,说 “那人谁啊怎么喊起阴公子来” 啪 带着疑问的话还未尽说完,君竹已一个脑袋往桌面上磕,啪的一声就趴桌面上了,很快响起打呼的声音。 叶子落没想到君竹这般不经酒,以为君竹要喝趴下还得再来半壶,还没想这会便趴下了。 是没想到,也是一时没注意,因为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跑进来的那人给吸引住了,他也没能及时扶住君竹的脑袋。 往脸侧趴在桌面的君竹看了一眼,觉得那额头就磕了下,也没伤着,他方放心地招来店小二,让店小二扶他家老板到后院去歇着。 叶子落这边安排妥当,阴十七已走到来人面前,曾品正就跟在身后。 来人是江付林,他一看到阴十七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一声浮木。 只是这块浮木不大,或许可以给他希望,也可以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他满面复杂。 阴十七本是想等着江付林开口,想知道江付林这样一大早跑来是想说些什么。 可见江付林脸色不好,双眼浮肿,显然昨儿夜里,江付林一家子谁都不好过,这会他来,应是为了江付瑶遇害一事,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叹了叹气,又抿了抿唇,阴十七看着江付林道 “江兄,你妹妹的事情要节哀,你父亲还需要江兄的照顾,家中贤妻稚儿也离不得江兄的照应,江兄可要撑住了” 江付林听着,半晌没吭声。 阴十七的话,他懂,他想了一夜,这些话这些道理他都懂 可懂归懂,接受,他还接受不了。 叶子落走过来让江付林到一旁桌边坐下说,他也是见到江付林一副糟糕的模样,有点担心江付林。 可江付林摇了摇头,还是在客栈大门门槛内杵着 “阴公子,道理我再大老粗也懂,来之前我便跟家里媳妇儿交待过了,我要跟着阴公子、叶公子、曾小公子一起到清城去看看付瑶” 伸手抹了一把,江付林将眼眶里不断滑下的泪珠一把抹没了,哽咽着声音道 “我媳妇儿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可她是真不错,她让我放心跟着你们到清城,她会照顾好我父亲与孩儿们,让我不用担心阴公子,我这是来搭你们的顺风车的,我知道你们不会在这里留太久,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君竹客栈,就怕来迟了还好不迟,不迟” 回清城的路上,车厢里坐着阴十七与曾品正,江付林不肯坐车厢里,他跟着叶子落同坐在车驾上。 车帘被掀了起来,没有视线隔离,曾品正看着江付林微微驼着的背,转眸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也看着曾品正,她没说话,只示意曾品正别多话。 这会的江付林并排与叶子落坐在车驾上,眼眶仍泛着红,满面悲伤。 偶尔想到从前与江付瑶年幼时的玩乐嘻笑,他便笑;偶尔想到江付瑶受了委屈找他这个哥哥哭诉的情景,他便无声地掉泪。 阴十七与曾品正没正面瞧见,感触也不少。 叶子落坐得近,感触更多,不知不觉也想起自已许久没见着的家人。 燕京的行程一再被沿途案件耽搁,他想着这件人皮碎尸案过后,得跟阴十七好好说说,行程不能再拖延。 阴十七是阴家女这件事,燕京也不知道还能保密多久,要是风声一走漏,那麻烦与危险便更多了。 他无所谓,可她绝不能有事 清城城隍庙边上有一户人家,姓何名兴田,年近半百,是个有福之人,儿孙满堂,日子不贫不富,算是清城里的中等人家。 卫海到的时候,何兴田不在家。 何兴田老妻问清楚卫海是谁,又有什么事找何兴田后,她便给卫海指了路,说何兴田现在没事做,整日眼一睁就到城隍庙里,跟庙里的老庙祝下下棋说说话,不到膳点不回来。 卫海离开何兴田家后,便直往只跟何兴田家离半条街的城隍庙。 进了庙里,无需找人,一眼便能看到一张案桌前后放着两把圈椅,圈椅里各坐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半百老伯。 一个是老庙祝,另一个就是何兴田。 看着何兴田与老庙祝下完半盘棋,卫海才开始表明来意,问何兴田十三年前的事情。 没有避开老庙祝,卫海随意在庙里找了张凳子坐在案桌旁,便听着何兴田道 “十三年前我确实做过守城门的差使,可差爷说的那件事情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卫海没有想到辛辛苦苦顺藤摸瓜,好不容易找到当年城守何兴田,竟是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有点急了 “何老伯,你再想想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要好好地仔细地再想想” 老庙祝不知来胧去脉,但听着卫海跟何兴田说的那些话,约莫着也知道是与现今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人皮碎尸案有关,他也帮着劝何兴田 “老田,你听差爷的,再想想,既然当年王家小子半夜曾找过你帮忙,后又是与一名妇人回的城” 说到这里老庙祝对着何兴田挤眉弄眼,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何况听差爷意思,当年你可是收过王家小子好处的,倘若王家小子真是枉死,你就更得替王家小子好好回想一下当年的事情” 既能每日都到城隍庙里来陪老庙祝说话下棋,何兴田多少是信鬼神之说的。 被老庙祝那么一说,先前对卫海说没什么印象的何兴田突地就打了一个寒颤,满面愁容 “不是我不愿想,是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说完了,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老庙祝本就是个局外人,话是多说的。 何兴田是当事人,可当年之事时隔十三年,他又上了年岁,记性是比从前差上太多,许多记忆不是他不愿去想,而是根本想不起来 卫海也能理解何兴田,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在城隍庙里待了个把时辰,卫海便起身离开城隍庙,离开前对何兴田说 “何老伯,你仔细想想,要是能想到什么就到衙门里来告诉我,倘若我不在,你找一个叫冷仓然的捕快说也行。” 何兴田满口应下,待卫海走后,他也没了心思再待在城隍庙里,回家问老妻去,看看老妻是否还记得当年有没提到过这么一回事。 卫海一出城隍庙,便先回了趟衙门,正好遇上也是刚回衙门来里的冷仓然。 在吏房里一坐下,冷仓然就哀声叹气 “这两日我是跑断了腿了,嘴皮子没说薄也快差不多了,可别说凶手嫌疑人了,就是一个类似嫌疑人的人都没有” 卫海也是兴致不高,半摊在圈椅里抿着浓茶,入口有点苦涩,才惊觉茶是放凉了,放下茶盖碗道 “我这边人是找到了,可何兴田居然说当年的事情,他是毫无印象” 手掌遮上双眼,卫海是越说到后面越是有气无力。 冷仓然睨向卫海“卫伯父还问你案子的事情么” 卫海道“问,无论每天我多晚归家,他都会在我院子花厅里等我。” 冷仓然没说话了,沉静了好一会儿道 “卫伯父有说什么么” “有”卫海想了下,也像是整理了下“他一听到卢环珠当年竟发生那样不堪的事情,还是夜半出城找肖丫头的王二柱最后机缘巧合救下了可怜的卢环珠,他又是同情又是自责,说,当年他要是再查得仔细些就好了” “案子最终结果还没定呢是不是冤案现在说太早了”冷仓然不觉为卫濂说起话来,也是半宽卫海的心。 卫海领冷仓然的情,可他心里清楚,约莫着他父亲心里也清楚。 无需最终结果定论,他们父子俩心中自已的定论已然倾向阴十七所言。 就在卫海与冷仓然说着阴十七三人怎么还没回来之际,一个衙役进吏房说,阴十七三人回来了,还多了一个人。 多的一个人是谁,两人谁也确定是谁,只隐约觉得该是江付瑶的娘家人,毕竟阴十七三人这两日去的便是江付瑶娘家开风县。 果然在见到阴十七三人时,阴十七介绍说,一个脸色憔悴、眼眶红肿、满面悲伤的人就是江付林时,卫海与冷仓然都没多大的惊讶。 听到江付林想去看看江付瑶的遗体时,卫海让冷仓然带着江付林到仵作房去,还特意让冷仓然在过去的路上先跟江付林说说江付瑶的情况,让江付林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忽而见到那般残忍惊悚的遗体而撑不住。 冷仓然再害怕碎尸,经过几回缎练也早好多了,看着情况比他还要糟上数十倍的江付林,他特意放慢了脚步,斟字酌句地跟江付林说了江付瑶的遗体情况。 可不知道是他说得太过小声,还是江付林心急到仵作房看江付瑶遗体,反正他说完了,也没见江付林有什么反应。 拉住已快步走到他前头去的江付林,再细细往江付林脸上瞧,他才发现江付林已泪流满面,只是无声的流着泪,所以他专心小心地说着江付瑶遗体破碎程度时,并没有发觉。 江付林被冷仓然拉住走不得,他方终于正眼瞧向冷仓然,见冷仓脸呈现出让他这两日看过不少的同情,他抹了抹湿溚溚的脸,哽着声音道 “冷捕快,我没事,我能撑得住,我就是想尽快看到付瑶不,也许不是付瑶呢,也许不是呢,我不能说是付瑶,我希望我不会看到付瑶不会” 江付林是越说越纷乱,那悲伤慌忙又带着丁点希翼的神色,显得是那么的无助。 冷仓然看着江付林,眼角也湿了。 两人不知在仵作房门外站了多久,直到门槛里边传来老仵作的声音 “进来瞧一眼吧,是与不是总要瞧过一眼的。” 老仵作说着便将江付林往仵作房里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又水滴 捕头吏房里,阴十七三人各坐一椅,卫海是主,冷仓然没在,他便赶紧亲自去泡了茶。 上好茶再坐下,卫海着急,还未等阴十七三人喝上一口茶润润喉,他便问起开风县之行的情况,可有什么收获 阴十七放下抿了一口的茶盖碗,将江付林家的大概情况给说了一遍,末了道 “这江家与柴家同样被私怨蒙蔽了双眼,以致于江付瑶失踪时,并没有谁能及时发觉,江家以为江付瑶早回了柴家,柴家则以为江付瑶尚在娘家,这两相一耽误,竟是让江付瑶遇害了将近一个月都没人晓得。” 卫海听后也是一阵唏嘘,也对柴铭的行为极为鄙夷,愤然道 “倒是没想到柴家大爷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人刚才你说江付林说江付瑶是在八月中前两日离开的开风县” “是”阴十七点头,又端起茶盖碗轻啜了两口“现在快到九月中了,也就是说,江付瑶被杀快满一个月了。” 卫海接下来又将已找何兴田的事情说了说,说得意识颇为消沉。 阴十七听后道“卫捕头也不必如此,能这般快找到当年守城门的官差,卫捕头的速度也是够快的了,不过何兴田说没印象这点较为麻烦,希望过后何兴田能想起一些来,不具体,大概也是好的。” “我过两日再到何兴田家去问问,仓然这边的搜查也是困难重重,虽排除了不少人,可真算起来,真如大海捞针,丝毫没什么进展。”卫海叹了口气,“莫说仓然有些灰心,我也都快被这两件新旧重叠的案子给缠得快透不过气来” 提起冷仓然那边的排查搜索,阴十七想到一事 “那个意图染指江付瑶的富商是谁,我问过江付林,可江付林不知道,当时江付瑶虽是伤心欲绝,却也心向着柴铭,怕江付林冲动起来去找那个富商的晦气,再毁了柴铭的买卖,故任江付林再怎么问,江付瑶也是闭口不提。” 卫海问“你是想让我查查这个富商是谁” 阴十七点头。 卫海又问“难道你觉得那个富商会是凶手先奸后杀” 毕竟那个富商先前就垂涎江付瑶的美色,会绑了人这般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可能,阴十七也想过,但她更倾向另一个可能 “你说的可能确有可能,反正先查一查,特别是富商的行踪死活,一定要查清楚。” 这样的话一说,在场的叶子落、曾品正、卫海都反应了过来。 三人中还是卫海开了口“你是觉得” 话还没完,阴十七已点了头 “没错,相较你方才说的可能,我更倾于这个可能” 卫海立刻站起身,一个箭步便往外走,到仵作房那边去找冷仓然。 到路上的时候,冷仓然已经往吏房走,两人碰了个正着。 卫海左右看不到江付林,担心出事,便先问了句。 冷仓然摇了摇头,又叹了气,看着通往仵作房的那个角门 “还在仵作房待着,也没在里面待着,在外面门槛外石阶坐着,情绪很不对,老爷子陪着他,让我放心,说会看好他的,我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查,所以我就想着先回吏房阴公子他们呢” 听到江付林没事,只是情绪不好,又有老仵作陪着看着,卫海是放下不少心,他可不想再出一条人命在衙门里。 要真如此,不必卫知县训斥他,他就得愧疚终生。 两人没有往吏房走,而是往衙门大门方向走,路上卫海便将阴十七在开风县查问的江家事跟冷仓然说了。 说到柴铭竟然为了柴家家业不败在他手里,而让江付瑶去陪好色的富商一夜时,冷仓然简直比谁都还要愤怒,直将人面兽心的柴铭骂到大门口也不带重词。 听到最后,冷仓然满面讶色 “阴公子的意思是男死者可能就是那个富商” 卫海点头“是,所以现在找到那个富商很重要,你走一趟柴家,什么也不必多说,也注意下情绪,柴铭虽然可恨,但他过后终归有悔过之心,何况现在江付瑶已死,她的两个孩儿不能再失去父亲,你控制下自已,问得富商是谁后便赶紧去查,那个富商的行踪生死,才是现今最关健的” 这个道理,冷仓然明白,是非他分得清,轻重他更知道,点了头后便出了衙门直往柴府。 卫海回到捕头吏房时,阴十七三人已自顾去添了茶水,看着已到日沉,他便招呼三人再坐一小会儿,便一起到外面去找家酒楼用晚膳。 卫家有酒楼的产业,所以也不必找,卫海带着阴十七三人直往春眠楼。 一到春眠楼,酒楼掌柜一见到少东家,赶紧便迎了上来,对着卫海恭恭敬敬 “少东家,还是照常” 显然卫海经常有来自家酒楼用膳的习惯,这个照常定然是在酒楼里有固定的雅间厢房。 卫海点头后,掌柜果然带着四人直上三楼最里面的雅间。 雅间处于三楼角落,很宽敞雅致,分为外间与里间,外间是客座,里间则是供人歇息的小隔间,里外两间仅用一个凌云壮志座屏隔开挡着。 阴十七站在座屏前,看着屏上精绣的凌云壮志图,见卫海跟了过来,她笑着道 “卫捕头有凌云之志,又有为民的心,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卫海只当阴十七说的虚套话,客气了两句后便让阴十七入外间客座。 客座设在雅间带出的小平台里,阴十七三人坐了下来,便可听到楼下过路行人及买卖营生的各种声音。 阴十七坐在台栏边上,无需起身,坐着就能往下瞧见在春眠楼大门前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及进进出出春眠楼的客人。 “这里很是不错。”阴十七赞了句,能这样坐着听各种充满人气的声音,不觉让她心情愉悦,嘴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 “我也是觉得这里不错,便长期定了这个雅间,时常会带着仓然或其他同僚一起过来,坐着喝酒吃茶、说话论事,总觉得十分惬意。”卫海转又问道,“你们三位可有什么爱吃或不爱吃的烫壶酒来还是泡壶茶便好” 说着起了身,想来卫海是想到楼下吩咐掌柜上些三人爱吃的,至于不爱吃的则不要上桌。 叶子落道“酒不必了,但卫捕头要是想喝,那就上一壶,茶么,用完膳再上,至于爱吃与不爱吃的都可以” 曾品正毫无异议。 阴十七本来也毫无异议,但末了突然想起她不爱吃肥肉,于是便跟卫海说 “我也不挑食,不过肥肉可一定不要多够你们吃就好,我可是半点也不爱吃肥肉” 起初没这么抵触,后来跟展颜一起用膳,展颜不爱吃,便尽都夹给她,还不许她夹回去,导致现在阴十七已经完全不喜欢吃肥肉了。 卫海下趟楼亲自吩咐了掌柜。 掌柜不敢怠慢,火速到后厨房去嘱咐了再嘱咐 “记住了可不能要肥肉瘦肉全都要精瘦精瘦的” 连交代了三遍,最后后厨主厨胖子都有点烦掌柜了,赶紧挑了精瘦的猪肉、牛肉、羊肉往掌柜面前任选。 掌柜有点犯糊涂了,想着卫海只说不要肥肉,其他都行,于是大手一挥,说猪牛羊三样瘦肉都做了,一定要主厨拿出看家本事来做。 主厨再三保证下,才送走了叨个没完的掌柜。 掌柜一走,副厨便噌过来问主厨,说是什么大人物来了,竟是比少东家的势头还要足 主厨哪里晓得,轰了副厨一句少问多做后,便赶紧亲手操刀下厨整瘦肉去了。 卫海一回到三楼雅间,四人便重新议起案情来。 “这男死者的身份已有方向,仓然去了柴府,应当很快就能查明白,我也交待仓然了,晚上查明白了直往这来,用完膳后,咱们就在这等消息,你们的马车,我也让掌柜去好好安排了,夜了再坐马车回往来客栈歇息便可。” 说到这里,卫海不无可惜与抱歉之意。 春眠楼主食,除了这一个雅间是他专用,特意在里间设了一小隔间可供他小憩之外,可再没地方可让人留宿歇下。 他觉得是他招待不周了。 阴十七三人没觉得,对卫海的安排也满意,便说就这么定了。 用完晚膳,阴十七眉眼俱笑,对于那些精瘦精瘦又做得十分美味的肉食,她是再满意不过了,席间不停赞卫海家的厨子不错。 这话传到后厨,主厨也是眉开眼笑,那成就感简直太足了。 后厨后来也才知道特意让他们拿出看家本事来招待的人,竟是知县大人特意留下帮忙查人皮碎尸案的三位公子,特别是那位为首的阴公子,听说那可是个了不得的破案能人 主厨这下更高兴,这份被破案能人亲口称赞的荣耀可能让他拿出来晒好久了。 如叶子落所言,没上酒,膳后直接上了壶茶。 阴十七拿着茶碗轻啜着,直喝了半碗方放下 “江付瑶是在进了城门,未回到柴家这段时间里遇害的,江付林说,那会刚刚日暮,他赶回开风县时已是半夜,那会有渐黑的夜色掩护,又是行人各自归家的时间点,即便沿路有商铺开着,那会也大都用着晚膳,凶手作案定然也会寻好僻静无人的地方下手要找到当时可能见到江付瑶被凶手袭击绑走的目击者,很是难找” 曾品正道“江付瑶具体被害的时间很重要,可从江付瑶回清城到凶手头一回抛尸足足隔了两日,这两日间江付瑶没有回柴府,却也不一定说江付瑶一回城便遇害。” 卫海道“嗯,以江付瑶对柴铭的失望,确实有可能先在外面流连” “不”阴十七摇头,“江付瑶那会提前回清城夫家,是因着她父亲的病已无大碍,她又甚为挂念家中两个孩儿,这才尚未到与柴铭说好的下月初便提前一个多月归了家,这样慈母的心情,她不可能到了清城还流连在外,除非” 叶子落接下道“除非江付瑶急着回清城是另有要事,而非尽然是因着挂念家中孩儿” 阴十七点头“没错” 卫海只觉得更复杂了,真是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倘若真有别的要事,要么是江付林不知道,要么是江付林瞒着我们。”曾品正看向阴十七,“十七哥,你觉得哪种可能大些” 阴十七道“江付林没有骗我们,也不可能骗我们,他连柴铭对江付瑶做下那种狼心狗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已无可能再会为了旁的事瞒我们。” 叶子落点头“也是,女子贞节最是重要,虽然富商没得逞,可传出去,终归会让江付瑶的名声受到影响,江付林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说了,可见对柴铭的成见很大,已是积怨许久,那会江付林又觉得我们是江付瑶托到娘家带话的人,可以算得上是交情不错的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江付林没必要再瞒我们什么事。” 从江付瑶八月中前两日回到清城开始,到八月中凶手抛尸,这两日哪个时间点是江付瑶被害的时候,很是关健。 叮 阴十七某条神经突然被触动,耳朵止不住动了下。 她霍然起身,浑身绷紧,以声辨位,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里面的小隔间。 叶子落与曾品正就坐在阴十七左右,卫海坐在对面,三人也是突然被阴十七兀地站起吓了一小跳,且看阴十七神色古怪,三人也不禁跟着站起身。 卫海刚想开口问什么,便让叶子落阻止了。 看着叶子落以食指比在唇边表示噤声的动作,卫海愣了下,便把张开的嘴合上,没作声。 曾品正也是没作声,他看着神情凝重又专注的阴十七,知道阴十七定然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随着日落入夜,春眠楼上楼下安静了不少,雅间里更是除了四人的说话声,再无其他声音。 这会阴十七古怪,其他三人也慢慢觉得雅间里不仅安静,甚至也有了一丝诡异古怪的气息。 阴十七迈开脚步,慢慢往座屏后的小隔间走去 “我又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男死者 阴十七的声音很轻很浅,轻浅到让人以为她怕惊动到什么。 但水滴的声音消失了,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突然快走了起来,到最后几步几乎是小跑。 后面三人看着奇怪,也浮上莫名的紧张感。 叶子落与曾品正已听阴十七提过水滴的事情,所以两人除了紧张之外,更有预备随时对付突然出现的意外危险。 卫海从听到阴十七说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他便一直奇怪。 雅间里一直很安静,特别是这会已入夜,更是静得只闻他们四人在雅间里的说话声,茶碗与桌面拿起放下的磕碰声,根本就没有其他声音。 阴十七说的水滴声,他可以肯定他没有听到。 但他没听到并不代表阴十七没听到,就在那个装有江付瑶头颅的酒坛子,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他们谁也没有闻到腌制酸菜叶子的气味,可阴十七闻出来了。 越与阴十七共事,越了解阴十七的本事,他便越觉得阴十七整个人就像笼罩在迷雾中的一个谜 绕过座屏,卫海最后一个到小隔间里面,他就站在座屏边上,看着阴十七在小隔里左观右望,特别是上面,阴十七看得目不转睛。 叶子落与曾品正止不住也往上瞧,但两人护在阴十七周边,那架势更像是在防御。 难道这里面有危险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卫海赶紧也走近阴十七,步代轻盈小心翼翼,与叶子落、曾品正不觉成三角防御,将阴十七围护在中间。 叶子落只看了眼卫海,便继续小心谨慎防御。 曾品正却是半眼都没瞧卫海,见阴十七已将视线自上面移下来,他问 “十七哥,水滴是从上面传来的” 阴十七摇头“不知道,我只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以声辨位,也只能知道是在这个小隔间里发出的声响,可再多的,我便察觉不出来了。” 叶子落道“我感觉不到半点危险,十七,要不要紧” 经叶子落这么一提醒,阴十七才注意到叶子落、曾品正、卫海三人竟是将她围在中间,做成三角防御的阵势,刚才太专注于水滴声音的来源,没怎么注意到她身边的人。 这会这么一看,阴十七即是暖怀又有点好笑叶子落三人过于紧张了 “不要紧,刚才是我紧张过头了,招得你们也跟着我这般紧张。” 叶子落与曾品正听后便不再问,阴十七也没再多言,好似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水滴声音不过是一场乌龙。 于阴十七而言,或许是一场幻听,于其他三人而言,则是一场虚惊。 回到外间客座坐下,卫海各瞧了不再问水滴声音的叶子落与曾品正,最后落在阴十七脸上 “阴公子,你说你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们都没听到” 阴十七如实道“我是有听到,至于你们,就像我闻得到酒坛子里腌制的酸菜子气味,你们却闻不出来一样。” “原来阴公子不止鼻子灵,连耳朵也很灵”卫海愣了愣,便赞道。 阴十七抿唇浅笑,并不多作解释。 她可不止鼻子、耳朵灵,就连眼睛也挺灵。 再坐着等冷仓然过来春眠楼说富商情况之际,卫海与阴十七三人聊得很开,特别是与叶子落,曾品正则是性子的关系,有点寡言,阴十七则因想着水滴声的事,也变得搭一句没一句的。 卫海起先奇怪,后来听叶子落说才知道,这个模样的阴十七约莫是在梳理着案情,于是他也没打扰,连说话声也压低了些。 这是阴十七第二回听到奇怪的水滴声,突兀地出现,然后又瞬间消失,快得让她什么也捕捉不到。 她想着这水滴声到底会是什么 又或者代表着什么 她在查这个人皮碎尸案才听到这种莫名的声音,先前查过的案件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况。 现今有,是不是说明这水滴声与人皮碎尸案有关 一直无法推测出死者被杀的凶杀现场,所以她也无法使用滴心血看死者亡语,更无法得知死者临死前那一刻说出的话是什么。 想从死者亡语推测出关于凶手的线索,于目前情况而言,几乎没有可能。 死者被杀现场是个关健点,她看亡语及找出凶手的关健点,可她连死者身死之地都无法找到,这个关健点也暂时成了一个无用的存在。 卫海与叶子落正聊着,不知聊到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就问阴十七 “阴公子,你的鼻子与耳朵都这样灵敏,能闻到听到旁人所闻不到听不到的气味与声音,那么你的眼睛呢能看到什么旁人无法看到的” 叶子落一听,便想起那回在阴十七看死者亡语时,他守护在身旁的情景。 阴十七的眼睛,那是一双连死者死前一刻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阴十七说,那是死者的亡语,有时候可以看到死者最后的牵挂、最后的质问、最后的愤喊。 而这些,皆可以成为寻找真凶的方向。 这些方向是死者用性命换来的,是最真实,也最接近真凶的线索 曾品正虽然没有像叶子落那样亲眼看到阴十七滴血看亡语的情景,但阴十七没瞒他,他已知道阴十七有看死者亡语的本事。 这个本事异于常人,也令人惊骇难以置信,倘若不是阴十七亲口所言,而是旁人与他说的,他必定嗤之以鼻。 最后他又想到人皮碎尸案这个案子还没能找到死者的身死之地,要不然阴十七看得死者亡语,指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也就能更快地找到凶手。 问题是问阴十七的,一旁的叶子落与曾品正却皆在心里一番腹语。 阴十七也是顿了顿,想好了说词方道 “我的眼睛大约也就比旁人看得更远、更清晰些、更准备些,旁的也就没了。” 看亡语之事,除却全身心信任的自已人,阴十七可没见一人说一遍的打算。 卫海哦了声,再没多问。 他只在心里暗暗觉得阴十七生的五官都要比旁人好用上许多,真是上天眷顾 卫海又与叶子落聊着,偶尔也问及曾品正,曾品正只挑能回答愿意回答的字眼去回答。 被卫海问过眼睛比旁人多什么用处后,在回答卫海之际的那一瞬间,阴十七好像想到了什么,可又太快,有点抓不住,不禁低声呢喃道 “眼睛耳朵” 亡语 水滴 阴十七双眼蓦地一亮。 她想到了 眼睛能看到死者亡语,那是不是说她突然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那个声音也跟亡语有着同样的作用,亡语与死者有关,声音也与死者有关 一定是的 除了这个解释,她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毕竟在之前根本就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有了猜想,那么接下来便是证实。 她两回听到水滴的声音,第一回是在开风县君竹客栈客房里的窗台外面,第二回是在清城卫家春眠楼雅间的小隔间,这说明了什么 水滴水 从女死者被凶手已抛出来的碎肉与头颅,尸检出来皆是经过浸泡,她也推断是浸泡在井水或冰水中,这井水与冰水也是水,水滴声是不是与这两种有关 倘若有关,那么它们的关联处在哪儿 水滴两回发现让她听到的时间、地点、位置,会不会是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倘若真是,这种诉说是不是就像亡语一样是死者给她的提示 不管如何,她先假设这种猜想是正确的。 两回水滴声都发生在夜里,这是时间。 君竹客栈客房那一回,是她三人刚到开风县,那会刚入夜。 这回在这春眠楼雅间里,是她三人刚用过晚膳,同样是入夜不久。 地点则相距甚远,一回是在开风县,一回是在清城,这两地来去一趟都得费上一晌的时间。 位置一回是在客房窗台外,一回是在雅间供歇息的小隔里。 将时间、地点、位置三点摊开来细细研究,阴十七又觉得很难联系起来。 她觉得有点头疼。 站起身,阴十七走到台栏边沿处往楼下看。 晚膳时分那会,街面仅有两三个行人匆匆而过,皆是赶回家去。 这会已过了晚膳时会,街面又热闹了些,虽不比白日里那般喧哗,人头耸动,可也来来往往少不了人。 曾品正跟着起身走到阴十七身侧,也往楼下看了看 “十七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还没有确定的把握,阴十七尚不想多言,于是她摇了摇头 “即便是推想,也至少得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现今我还没有。” 曾品正问“那有多少” 阴十七道“一半一半吧。” 卫海与叶子落也起身站在台栏边上来,叶子落听着没发言,卫海倒是开了口 “什么一半一半” 阴十七转向卫海道“就是我心里有个推论,但这个推论尚达不到八成以上的把握,只有五成。” 卫海听明白了,明白过后也说了跟曾品正一样的话。 阴十七只摇头,还是没尽说,但想了想,她还是说出了其中可以确定的一点 “卫捕头,不确定的事情,我不想说出来混淆你们的办案方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死者遇害的时间是在夜里,应该就在刚刚入夜的那会,也就是戌时左右。” 卫海道“戌时” 阴十七点头“对,死者时间是暂时可以确定下来的,至于死者遇害被杀的地点与具体位置,我还无法确定,待我确定了,我会跟卫捕头说的。” 除了死者被杀时间,还有地点与具体位置 卫海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他不明白阴十七到底是从什么推测出这样的定论,阴十七不详细解说,他无法勉强。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这个声音告诉他,听阴十七的,听阴十七的没错 是被阴十七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所感染,还是被叶子落与曾品正素来对阴十七言听计从所影响 他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只觉得听阴十七的没错。 戌时刚过,冷仓然在亥时初到了春眠楼。 他熟门熟路,一路跟掌柜与店小二们打了招呼,便直接上了三楼最角落的雅间。 边敲着门,边喊一嗓子让里面的四人知道是他到了。 不等卫海传出让他进去的声音,冷仓然已自顾推门而入,一进门,他直往阴十七那边走。 阴十七被冷仓然直直盯得有点莫名奇妙,特别是冷仓然那双炙热得过份的双眼,她直觉想退上几步。 可一退,才恍然察觉她已站到台栏最边沿,是退无可退。 其他三人,包括阴十七本人,虽奇怪冷仓然对阴十七这般热情如火的眼神,但谁都知道冷仓然是不会伤害阴十七的,所以在场四人谁也没有动作。 冷仓然直接站定在阴十七尚不足两步的跟前,约莫着再大步跨进一步,他便能与阴十七来一个亲密的接触。 幸在冷仓然激动归激动,尚还记得阴十七身份不低,是连卫知县都交代要好好侍候的贵人,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澎湃,道 “阴公子你真是太神了太神了你是怎么想到那个富商大有可能就是男死者的” 原来是说这个 阴十七不觉松了口气。 想来对于太过热情的人,她好像没怎么能消受是过来。 阴十七还未回答冷仓然的疑问,卫海已然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冷仓然的一只臂膀问 “那富商真是另一个受害者”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有点小激动,毕竟案子终于有点进展了。 男女死者的身份都知道了,那么于案情的查探无疑是大大的有利。 冷仓然很激动“是阴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真是正事不忘,旁事也顾着,阴十七想着她若不答上一答,约莫着冷仓然能问上她一个晚上,道 “富商先前便沉迷于江付瑶的美色,甚至不惜以重利诱得柴铭同意,这说明富商对于江付瑶是势在必得,可最终却没能得手,富商又怎会善罢干休他必然会再寻时机,而江付瑶回清城独身归家之际,或者是江付瑶独身在外办要事之际,这无疑都是富商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章 色上刀 所以阴十七那时猜想,倘若江付瑶遇害,那么富商在当时是不是正在纠缠江付瑶 而冷仓然带来了肯定的答案,也就证实了她的猜想已经成立。 富商当时一定跟江付瑶在一处,至于是纠缠还是协谈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同时被凶手盯上。 连同冷仓然,五人回到客座里坐下,冷仓然开始讲述他自富商那里了解到的情况。 富商叫洪宽顺,洪家在清城也算是大户,且底蕴比柴家要厚许多,人脉商路也要广许多。 毕竟柴家是在柴铭父亲这一代方在清城扎根发富,而洪家经商已有百年底蕴,传到洪宽顺这一代已是第八代。 洪宽顺是现今洪家的主事人,他的嫡长子洪量比柴铭的年岁还要大上一岁,已是而立之年。 对于洪宽顺的失踪,不仅洪家人无人晓得,就连洪宽顺最是倚重的嫡长子也是半点不知,至于洪宽顺老妻因着长年与洪宽顺不和,更是从不理会洪宽顺的行踪。 除了洪量,其他洪家人也不是不关心洪宽顺。 只是洪宽顺为人独断横行,除了洪量偶尔能问他数句,得知他的行踪外,其他人诸如他老妻与妾室通房,其他嫡子女与庶子女,皆不敢干涉上他半句。 八月初,洪宽顺便到开风县去谈一笔买卖,本来这笔买卖是洪量去谈,后来洪量因着旁事脱不开身,洪宽顺便说他亲去谈。 洪宽顺虽然自年轻便十分好女色,但在经商这方面确实很有手段。 有洪宽顺开口代洪量出马恰商,洪量自是高兴,想着那笔买卖必定成了。 谈了数日之后,这笔买卖也就成了。 洪宽顺除了命人去通知洪量一声成了,还顺便告知洪量,他要在开风县再逗留几日。 洪量一听,自是没有意见。 洪宽顺虽还是洪家的主事人,但许多洪家营生,洪量已然接手。 也自洪量接手并做得不错之后,洪宽顺便时常这样一个人随处去游玩,偶尔再顺便谈一些买卖。 至于洪宽顺肖想江付瑶一事,洪量并不晓得。 卫海听到此,不禁问冷仓然 “你没明着问出来吧” “没有”冷仓然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没有就好。 不止卫海,阴十七三人也是暗松了口气,就怕冷仓然嘴上一时没把门,将那么有损江付瑶名气的丑事说出来。 阴十七道“所以时至今日,洪家竟是与江家、柴家一样都不晓洪宽顺的行踪” 冷仓然道“我到洪府之后,洪量听我那么一说,自洪宽顺起程到开风县去恰谈买卖,他便再无见过他父亲的面,又因着洪宽顺时常如此,他也没往坏处去想,却没想也是凑巧” 冷仓然今日找到洪家去,恰巧碰到洪宽顺身边的小厮哭着喊着自开风县跑回来,那小厮一路用跑的,跑到洪府进了洪府大门也就累得摊在大门前,再走不动路。 洪家门房见是洪宽顺身边的小厮,又见小厮那般跑得快断掉魂模样,门房不敢怠慢,赶紧搀扶着小厮直往前院花厅,那会洪量与冷仓然就在花厅里。 门房也不敢擅自将小厮搀进花厅里,只把小厮放在花厅门口一旁的墙边靠坐着,他进花厅禀报。 洪量正听冷仓然问及洪宽顺的行踪,又听出冷仓然话中有他父亲可能会出事的意思,一听门房来报,他立刻急了。 小厮进花厅后,便跪在洪量跟前哭喊着老爷不见了。 洪量瞬间有如晴天劈雳,转头看了冷仓然一眼后,他心中不好的念头迅速窜了起来。 洪量一听洪宽顺不见,毕竟是血亲,刹时但乱了分寸,失了冷静。 冷仓然是官差,正是去查洪宽顺的,当时便替洪量细问起小厮洪宽量怎么会不见的。 小厮一半是惊他跟丢了洪宽顺,他怕洪家人不会饶了他,一半是骇起初有不好预感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洪府禀报,一样是怕洪家人饶不了他 一听冷仓然是官差,洪量在一旁也没什么反应,听定定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小厮赶紧一五一十地说了。 “洪宽顺提出在开风县逗留几日,就是因着他谈好买卖之后,在街上无意间看到了回娘家的江付瑶。”冷仓然哼了声,“真是色心不改,这下可好,连命都丢了,也是活该” 卫海咳了一声“仓然说正事。” 阴十七三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站于人道上,谁都不想有谁被害,可像洪宽量这种因女色而最终丢了性命的富家老爷,三人还真不想说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三人还真想像冷仓然那样大骂一句活该 可终究是人命,于是谁也只在心里想想,任念头一闪而过,谁也没想作声。 冷仓然接着往下说“洪宽顺尾随着江付瑶回了清城,这其间他的小厮也是一路跟着,他们主仆俩都知道江付林没送江付瑶归家,所以也就没什么顾忌地继续尾随” 跟到一条小巷口的时候,洪宽顺望着江付瑶美丽的背影走进去,他示意小厮到附近的茶楼去等他,不要跟上去坏他的好事。 那会已是入夜,小巷子一片漆黑。 小厮一听洪宽顺那般对他吩咐,便知道洪宽顺是起了色心,也有了色胆,也知道这条小巷子是回柴府的最近路径。 “小厮跟在洪宽顺身边多年,虽然知道那是缺德没人性的事情,但他也自知阻止不了洪宽顺,便也二话不说如洪宽顺所言,到邻近的茶楼去吃茶等着。”冷仓然面上满满是愤色,有对洪宽的,也有对小厮这般助纣为虐的“那间茶楼我亲自去核实过,确实小厮所言,他在茶楼大门外独站到半夜,也没见江宽顺回来。” 这事,冷仓然找茶楼掌柜问过,掌柜说有这事,茶楼里也有伙计可以证实确有此事。 洪宽顺经常到那家茶楼去吃茶,小厮又是时刻跟在洪宽顺身边的,那会茶楼掌柜与伙计还纳闷,怎么小厮来了,洪老爷却没来 直到掌柜伙计们将茶楼关了,小厮还站在茶楼门外等着,直等到子时。 阴十七问“小厮没回去那条小巷子找” 冷仓然道“有子时一到,小厮觉得奇怪,便回到那条小巷子去找,可来回走了那条小巷子好几遍,小厮也没找到洪宽顺,巷子里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小厮找了几遍后,觉得约莫是洪宽顺玩得起兴,不知又把江付瑶掳到什么地方去快活了。 洪宽顺四十有六,自出世便是一身富贵,养尊处优,虽没吃过什么苦,但他经常亲自跑到各地去恰谈买卖,附近县州府他几乎都跑过。 因着时常得这般劳心劳力撑起洪家家业,这样长年的外跑,也练就了洪宽顺还算不错的体魄。 别说一个江付瑶了,就是两三个江付瑶,洪宽顺想要掳人,也能成功掳走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小厮当夜便没再找洪宽顺,而是自顾在附近先找了个客栈歇一晚。 小厮也没想先回洪府,毕竟只一个人回去,而洪宽顺却没回,他觉得不好交代。 “那又怎么会时隔快足一个月了,小厮方跑回洪家报信”阴十七觉得其间这么长的时间,那小厮怎么会没想赶紧回洪家找人帮忙找洪宽顺的去向。 “这一点我也问过,小厮说,隔了两三日,洪宽顺还是不见人影,他就慌了”冷仓然道。 小厮这么一慌,他赶紧便往洪府跑,想回去报信找人。 结果还没到洪府,小厮便让人敲昏了。 这一敲昏,小厮期间醒过几回,每回都是迷迷糊糊的看不清眼前人与事或物,总觉得像是在梦里。 “他中了迷药”阴十七问。 冷仓然点头“没错,小厮被敲昏后关在一个小屋里,一天也就吃一回东西,给他送食物吃的人,他没看清,因为那时他已被下了迷药,昏昏沉沉地在小屋里待到了昨日。” 昨日一早,小厮再醒过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浑身有力气多了,眼睛看到的人事物也不再是像在梦里模糊不清。 他不仅没再被捆绑着,还看到小屋的门板被打开了 阴十七道“这是那个袭击小厮的人想放了他。” “对小厮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没再想太多,他拼命地跑出小屋,跑出好长一段路,他才发现他竟然被绑回了开风县”冷仓然道,“不过不在开风县里,而是在开风县郊。” 小厮被困了多久,起先他并不知道。 直到浑身乏力的他好不容易边跑边歇,跑回清城城门的时候,他问了守城门的官差,才知道已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害怕极了,也担心极了,害怕与担心齐涌上他心头的情绪险些让他跑不到洪府。 可终归与洪宽顺有着多年的主仆之情,洪宽顺人品不佳,待他这个下人却向来很好。 就为了这一点,小厮是拼了命地跑,以求尽快赶回洪家报信。 这一回来并报信,便遇到了正巧上门查问洪宽顺行踪的冷仓然。 冷仓然道“洪量虽也预料到他父亲最坏的结果,何况我跟他说过,碎尸的一双大脚的右脚板底下有颗黑痣,当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又青又白的,可到最后他还是不死心” 冷仓然离开洪府的时候,洪量正调派人手出府寻找,说不管清城还是开风县,都得找到他父亲,扬言谁能找到他父亲,他便以重金酬谢 “虽不是慈父,却有一个孝子,这洪宽顺品行有亏,却养了个不错的儿子”阴十七叹道。 卫海问“那开风县郊的那间小屋呢小厮可有说具体位置” 冷仓然点头“有,我认得那个地方,不过为了准确性,我已跟洪量说好,明日一早还得让那名小厮带我们走一趟,指指地方。” 卫海点头,没再接着说。 阴十七见冷仓然安排得不错,这件事便不再多说,改向冷仓然确定另外一件事 “冷捕快,你刚才说小厮在最后醒来的时候,他已被松了绑,小屋的木板门也没再关着,而是大开” “是”冷仓然不明白阴十七再确定一次的意思。 阴十七听后一脸若有所思。 在场其他人也终于意识到一个异常,那就是袭击小厮的人为什么会在昨日一早突然就放了小厮 既是要放,不想伤人,那起初为什么要绑了小厮并将他困住在小屋里 曾品正道“绑架并困住小厮,应该是为了拖延洪家人发现洪宽顺失踪不见的时间,而最后放了小厮” 说到这里,曾品正停了下来,他看向阴十七 “十七哥,你说是为了什么” 曾品正这样的问题一丢给阴十七,其他三人也俱看向阴十七,等着答案。 阴十七蹙眉道“放了小厮,应该是再没困住小厮的必要,因为” 冷仓然性急,一听阴十七略作停顿,他便急了 “因为什么” “因为男死者的身份即将揭开”阴十七一语激起千层浪。 “什么”卫海与冷仓然两人同声异口。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是皱紧了眉峰,一脸沉重的看着阴十七。 “明日一早到开风县郊的那间小屋,我们应该会有不小的发现,或许”阴十七顿了顿,“我们能找到洪宽顺的头颅” 一时间,其他四人皆沉默了下来。 阴十七继续道“那个绑架并困住小厮的人应该就是帮凶” 卫海被阴十七突然丢出这个一定论,他吓得眉心一跳 “你的意思是,人皮碎尸案真是两个人合力犯下的案” 阴十七道“我的意思是,凶手杀人,帮凶负责抛尸” 先前阴十七假设了两个可能,头一个可能就是这种,也是之前叶子落提过的凶手与帮凶是两个人,后一个可能则是凶手患有精神分裂症。 现今证实,第一个可能性更大些。 人皮碎尸案,是两个人作案 叶子落问“那凶手与帮凶的关系” 阴十七肯定道“最大的可能是,两人关系很亲密,倘若不是志同道合的至交,便是有着血亲的亲族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二章 寻木屋 凶手与帮凶两个人分开来找,或许排查出来符合条件的嫌疑人有很多,多到一时间难以理出头绪来。 但一旦两人组合起来,专找符合这样条件的嫌疑两人家庭,排查起来可就少了许多。 翌日一早,冷仓然便重新发布了有关人皮碎尸案凶手的线索,众衙役面面相觑,皆诧异不过过了一日,怎么这凶手便多了一个 冷仓然解释说是作案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帮凶,再多的他便没再多言,只让众衙役赶紧照着线索排查,找出符合条件的人家来。 卫海则一早就到了往来客栈,为了节省时间,卫海是骑着马儿带来了小厮,并给阴十七三人带来了两匹骏马。 关于曾品正为什么会骑马这事,阴十七与叶子落问过,他说是从前习箭术的时候一并学的。 两人再问可还学过其他,他便不再详说,只说以后两人便知道了。 阴十七没再问,只觉得那个教曾品正箭术的人实在是个奇人。 叶子落也不再问,他在心中对背后教出这样一个曾品正的人很是好奇,又有点儿担心。 从往来客栈出发,出清城前往开风县郊那间木屋的路上,阴十七坐在叶子落马上抱着叶子落的腰。 谁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曾品正时不时瞪阴十七那双抱着叶子落腰的手,直盯着阴十七无奈回头问他怎么了,他则抱怨说,为什么阴十七不坐他的马儿 阴十七哭笑不得,卫海与小厮一听也是没当回事,只有叶子落听后看着曾品正的眸光有点发怪。 曾品正被叶子落瞧得浑身不自在,吁一声将马儿骑快了些,直接窜出其他两匹马一个马身来。 到开风县郊时,因着骑马快些,所以到时还未到正晌,时间比坐马车稳稳当当过来要快上半个时辰有余。 小厮指着路,显然也有着余悸未清,说话的声音总有点儿打颤。 卫海安慰说,只要小厮跟紧他,那个敲昏他并关他近月的人是不敢再出手的。 为此,小厮一路上粘卫海粘得紧,到最后卫海都有点后悔自已说的那话了。 到一处荒地的时候,小厮指着前方一条若隐若现的山沟道 “过了那条大山沟,那间木屋也就不远了” 卫海抓住一个字眼“大有多大” 到底有多大,待三马五人近大山沟跟前时,不必小厮形容,卫海看着果然很大的山沟一阵无语,然后是发难。 小厮也解释说,当时就是被这条大山沟拦着,他才费了两日才走回清城洪家。 单在这一条大山沟,他便费了大半日才爬过来。 “爬过来”叶子落皱眉。 “是就是爬过来的”小厮指着大山沟黑水之下,以自已的亲身经历给四人解说“这黑沟水也不深,就到我的膝盖处,可底下的淤泥却是很难走” 其间,小厮为了走过这条长望不到尽头,宽约一丈多近两丈的大山沟,光扑跤就扑了好几回。 回到清城城门,他已又饿又累得浑身发软,可没人相信他是洪家的下人,个个捂着鼻子避个老远,最后到洪家大门口,要不是门房与他熟,估计也是将他当成了要饭的打发掉。 卫海将大山沟端详又研究了有半会儿,又找了长而结实的木枝当成棍子往黑沟水底下探了探,探完起身叹道 “这哪里是大山沟根本就是一个大黑水泥潭” 又看了看一脸苦相的小厮,卫海觉得当时小厮能过这大山沟,也是性命攸关给逼出来的勇气与果猛。 要不然放在此刻,就小厮这不算粗壮的身板,估计连迈下黑沟水里面都不敢。 卫海的说法,阴十七三人中最为年长也是最有经验的叶子落也点头赞同 “这确实很难走过去,不过也不是不能走过去,其间得费些时间与力气罢了。” 又看了看阴十七一身白绫直缀袍服,叶子落只觉得脑门突突地跳。 被瞧的阴十七也知道叶子落的意思,她也不想待过了这大山沟,一上沟便滚得像只在泥潭刚滚过的黑猪一样,于是她问了问叶子落,能不能用轻功带她过去 叶子落还没作声,那边小厮双眼已发出惊人的光亮,显然他是再不想再走一趟大山沟了 卫海也有身手,可他的轻功不算上乘,目测过大山沟这边到对面沟岸上的距离,及其间几个踏脚点,他有点为难 “约莫这距离,我一个人施展轻功过去,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但” 但要再带上一个人,卫海可不能保证中途会不会两个人一起掉进黑水淤泥中。 小厮看着卫海,脸色略暗了暗。 他知道阴十七三人是知县大人请来查案的贵人,别说他来之前便被告知了这一点,就是没被告知,单看阴十七三人的装束与气势,他便知道三位公子绝对是非富即贵。 这样的贵人即便有本事带人过去,也轮不到他一个洪家下人。 起先心喜过后,他眼里的光芒也就淡了下去,就因为他想到了这一层。 本来寄希望于卫海身上,毕竟卫海虽是捕头,可是卫海带他来的,一路上又让不会骑马的他坐在卫海马上,他对卫海有一种驱于本能的依赖,总觉得是一路人,卫海总不会放任他不管。 可一听卫海那般一说,他只觉得自已恐怕得再淌一回黑水淤泥。 正当小厮默不作声已做好再走一回大山沟的准备之际,便听得叶子落回答阴十七的话 “可以,一个一个来,我无法同时带两人,至于马儿,就只能先放在这边,等我们回程的时候,再骑回去。” 阴喜。 曾品正也略喜,他也是不想弄得乌漆抹黑脏兮兮的。 小厮忐忑中也抱着希望,因为叶子落话中说一个一个来,并未将谁排除在外 卫海则感叹自已的技不如人,随后道 “那就有劳叶公子了,我轻功不济,便由我断后,最后我再自已过去。” 叶子落与卫海客气一句,便开始带人过大山沟。 要带阴十七的时候,曾品正却一个上前阻道 “叶大哥,让我先过去,我先探探情况” 叶子落一听便明白了,曾品正这是不放心阴十七一个人先过去站在对面沟岸上。 但其实也不必,一丈余近两丈的距离,余下四人站在对岸根本就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曾品正有这事事以阴十七安危为先的习惯,叶子落是乐见其成,所以也没反对。 两人这么一对眼,便决定了。 阴十七还未开口说不用,叶子落已然带着曾品正跃身而起,其间两三个轻点,曾品正已被带到了对面。 再来回两趟,连着小厮也过到对面。 小厮那个激动啊,心说有武功傍身就是好啊,轻轻松松就过来了,不像他爬得大半日,还搞得满身狼狈,回城被人当成乞丐。 卫海最后一个过来后,五人徒步往小厮指的方向继续走。 再走了大约两刻来钟,便见到一个小山坡上有一间木屋,它就像是凭地而起,突兀地立在山坡上,孤寂而怪异。 明明是上晌,金乌虽未上中天,晌午还未到,可那日头照在山坡上,竟有种照不进木屋之感。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放在平时异地而处,那定然是一阵凉爽且惬意的凉风,可放在此刻此处,众人皆有一种难以言会的惊悚。 小厮是五人最没胆量的,被凉风那么一指袍裙,立马失声叫了出来。 卫海赶紧捂住小厮的嘴“别叫要是木屋里有人的话,听到就糟糕了” 五人站的位置就在小山坡上,离山坡中间略凹之地建起的木屋仅二十多步远。 五人也到了有一小会儿了,可离五人并不算远的木屋却半点动静也没有,仿佛里面根本就没人。 阴十七努力地听着木屋里的动静,除了呼呼的风声,及小厮突如其来被吓到尖叫出来的那一声外,她没有听到有旁的任何声音。 应该是真的没人,可她也不敢托大,让余下四人小心些,得慢慢靠近木屋了。 小厮被吓坏了,于是卫海体恤他,让他留在木屋外。 可当知道其他四人都要进木屋的时候,小厮感觉独留在木屋外更恐怖,于是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卫海是衙门里的人,他自觉走在最前头。 除了第一个开路的人,后面最后一个断后的人也很重要,不然要是有人袭击,那最后的人可就倒大霉了。 轻则受伤,重则夺命。 于是这个重任就落在叶子落身上。 卫海后面就跟着阴十七,本来是曾品正,但阴十七坚持,曾品正也没法子,看向叶子落求救,叶子落也表示没办法。 阴十七犟起来,估计连陶婆婆与展颜都没法子。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展颜与养了阴十七五年的陶婆婆并列,叶子落也说不清感觉,只是觉得展颜在阴十七心中份量应当不轻。 阴十七后面是曾品正,曾品正后面就是小厮,再是叶子落垫后。 还未推开木屋那扇漏风的简易门板前,四人根据之前小厮的说词,说他醒来的时候,木屋门板开着,他跑出木屋的时候,门板他也没顾得上关上。 也就是说,自小厮跑出木屋之后,有人来过木屋,那个人就是敲昏软禁小厮的那个帮凶。 卫海在最前头,伸手去推门板的时候,心跳突然就快了。 这其间除了小厮那一声害怕到控制不住失声叫出来外,其他四人交流都是无声地交流着。 即便阴十七坚持走在卫海后面,也是与曾品正、叶子落等人用眼神无声地交流出结果。 看着卫海手放在门板上,迟迟没有用力一推,阴十七突然窜到最前头去,在其他四人,特别是卫海严然被坏到的眼神里,阴十七一把大力将门板推开。 吱呀 四人尚来不及表明对阴十七的意见,已然看到门板一开展露无遗的屋里情景。 没有人也没有,连物什也没半件,像是被洗劫过似的空无一物。 “没人”卫海有点怔愣。 不理会站在门口不进去的卫海,阴十七一个跨步便进了木屋,随后曾品正也快速进了屋里。 卫海才反应过来,赶紧进了。 叶子落见阴十七已进了木屋,好在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只是木屋总有种让人诡异的感觉,他进了木屋后不觉半防御起来。 小厮在这里待过,可确切来说,他对木屋里的一切,甚至在远远指认这间木屋时,他也是模糊的印象。 进了木屋,他看什么都是一片茫然。 阴十七问小厮“你醒过来的时候,这木屋里就是这般模样” 小厮摇头。 他虽记不大清,当时只顾着逃命也没去细看,可他还是记得木屋不该是空无一物的。 卫海道“看来在小厮逃出这里后,帮凶来回过” 木屋是很简单的长方结构,东西短,南北长,南北各放着一张木板床,床上什么都没有。 除了这两张用几块木板拼成的木板床外,木屋里连窗都没有,要不是门板开着,这会木屋里肯定没多少光亮。 潮湿、阴暗,诡异,这就是木屋给阴十七的感觉 “木屋里有血腥味,也用水清洗过,但那铁绣的味道,我不会闻错,确实是血腥味” 又想起先前她自已提到的会有别的发现,阴十七开始找起可能被藏在某个暗处的东西。 其他人也跟着找了起来,可找了半晌,也没能找到什么。 站在木屋里面门边的小厮也知道阴十七三人与卫海在找东西,他不觉也跟着眼睛乱晃,不过他不敢走进木屋,只仍站在原地帮着到处乱瞟,突然间他大喊出声 “上面上面快看上面” 上面 听到小厮这话的四人赶紧往上瞧。 可能是因着惯性,也可能是日常寻物总是从低处周边先寻起,所以四人一时半会竟是无人往木屋顶上去找。 经小厮那么一喊一提醒,四人抬头一望,便望到一个酒坛子被吊在梁上 “酒坛子”卫海看向阴十七,“或许真如你所言,真是” 真是洪宽顺的头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三章 两亡语 大山沟后木屋除了找到洪宽顺的头颅,什么也没再找到。 阴十七却没想要离开,她让卫海与小厮先回清城,尽快帮着冷仓然将凶手、帮凶嫌疑排查到最小范围 “凶手残暴成性,帮凶虽不喜杀人,却喜帮着杀人,且小心谨慎,微有谋略,这洪宽顺的头颅若非帮凶的引导,我们谁能找到这么间小木屋来” 卫海觉得阴十七说得有道理“凶手与帮凶确实都很棘手,得尽快查出揖拿归案方可,既是如此,我便听你的,我带着小厮先回清城,另外何兴田那边我也得再去问问,看何兴田能否想起些什么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 阴十七三人这边是以她为首,自然叶子落与曾品正两人跟着留下。 卫海带小厮过大山沟的时候,叶子落去帮了忙再回木屋。 到了夜里,刚到子时,阴十七便起身自木屋外走到木屋内。 叶子落跟上问“十七,你是要” 阴十七点头“嗯,这里经过清洗,应该是帮凶收的尾,清洗得很干净,但我鼻子灵,还是闻得到些微血腥味,说明这里之前定然见过血,至于是什么血,会是猪啊羊的血,还是人血,我一试便知。” 曾品正不必问,也早在听到阴十七说这木屋里有血腥味时,便猜到了阴十七留下的目的。 待到夜里,除了想通过滴血看亡语之外,还能有什么 他不像叶子落已然见识过,跟着进木屋里的他满眼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阴十七睨了不作声的曾品正一眼,便道 “待会倘若真能看到亡语,估计会很冷,子落曾守过我,所以知道情况,以子落的武功自然不怕那些阴气,可你不一样,又看起来瘦瘦” 弱弱两个字还没回口,曾品正已然打断阴十七关心之语 “我是瘦,可我并不弱十七哥,你说阴气那阴气是、是是鬼么” 是人都会对鬼神有敬畏之心,聪慧且素来胆大妄为的曾品正此刻一听阴气二字,也觉得有些吃不准的惊怕。 阴十七摇头道“不是鬼,亡语之所以会在死者死后留下来,那是死者临死前不甘留下的一口气,这口气毕竟属于阴间,所以便是阴气,人死后大都会回到地府等待投胎轮回,是不会弥留人世间的。” 曾品正哦了声又问“那要是死者死后并没有不甘心呢” “那就什么也没有。”阴十七开始在木屋里走动,鼻子动了又动,寻找血腥味最重的地方。 “看不到亡语了是么”曾品正跟了上来,追在阴十七身边继续问。 阴十七点头“嗯,不过有时候没看到亡语,也并非全是死者没有不甘,而是最后的一口阴气尽数化成了冤怨之气,我也会同样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真是那样的话,她便会看到不同颜色的气雾,其中黑色气雾便是最基本的冤怨之气。 这一点么,她没打算细说,要真细说起来,她也还在摸索阶段,根本就无法细说什么。 曾品正还想再问,却被叶子落拉住了 “十七要忙了,你” 曾品正抢道“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叶子落没再作声,他看向阴十七,见阴十七点头,他方放开拉住曾品正臂膀的手。 曾品正一得自由,立马又窜到阴十七身边去,问 “十七哥,你见过鬼么” 阴十七抬头看曾品正,看到曾品正一脸认真的小俊模样,她摇了摇头 “没有。” “那你信不信真的有鬼”曾品正问完又觉得阴十七既然能看亡语,应是信的。 可出乎曾品正的意料,阴十七却给出了棱模两可的回答 “信则有,不信则无,就像善恶一样,心中有善,这世间便有纯净,心中无善,那便就是恶。” 曾品正听得愣愣的。 他怎么觉得阴十七这话听起来有几分礼佛参禅的味道 叶子落点头附和阴十七的话“确实如此,心中有鬼,它便有,心中坦坦荡荡,它便不存在。” 曾品正不愣了,接下道 “那我心中应该是有鬼的,我的心并不完全坦荡,还手染过血” 叶子落没想到曾品正的情绪竟是一下子低落了起来,他有点措手不及。 阴十七刚找到血腥味最重的角落,便听到曾品正状似自言自语低声呢喃出来的话,她走回曾品正跟前,将曾品正抱入怀里 “品正,这鬼与人一样,也有善恶之分,即便你心中有鬼,那你心中的那只鬼也该是善的诶,我说,你都还小我四岁呢,怎么能长得比我高这么多连抱一个都觉得是你在抱我,而不是我在抱你” 上半段话,曾品正本来听得挺暖心兼感动的,可半段话,直接让他整个脸涨红,怀里的软玉温香更是让他僵着身体不敢乱动,最后还是叶子落将阴十七拉开,及时解救了他。 阴十七被叶子落拉开后,本来还想问叶子落做什么,但在看到曾品正那张在油灯下微弱光芒都照得出来的烫红,她奇道 “品正怎么了脸红成那样” 曾品正直接转过身去,脸更红了。 叶子落则看着不明所以的阴十七叹了口气,指着刚才阴十七找出来的角落道 “品正没事,你不是已经找到血腥气最重的地方了么赶紧看亡语吧看完我们就到外面另寻一个地方歇一晚,这木屋日间就已经让人不舒服,夜间更甚,实在不想多待。” 阴十七被引回正题上,很快略过曾品正莫名脸红的事情。 正式开始的时候,曾品正嗖一声转回身来,盯着阴十七看。 他见阴十七先滴了食指的血,十指连心,这是心血,也就是滴心血。 滴心血看亡语,接下来便是看亡语,虽然他知道自已是不可能看到什么的,可他还是努力睁大了双眼。 很快他感受到一阵冰凉,木屋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出现在木屋里。 胡思乱想到这里,他的心受不住控制地快跳了好几拍。 叶子落也一直盯着阴十七的一举一动,看到阴十七微微仰头往上看着什么时,他便知道该是亡语出现了。 虽不是初次,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阴十七的视线去看,结果依旧是什么也没有的黑漆漆一片。 他小心地站在阴十七身侧,看完亡语后的阴十七身子十分虚弱,几近软绵无力。 他听阴十七说,以前还要缓上好久方能缓过劲来,可如今已是好了许多,不到半刻钟她便能恢复力气。 他问阴十七是不是以后这种状况还会好上一些,她说是。 听到阴十七果断地说着肯定的话,他的心瞬间好受了许多,也放下不少忧虑。 凡事有万一,万一哪一回阴十七看亡语的时候,并没有谁能守护在她身边,那个时候的她可是最没有防御的时候,要是有人趁机伤害她,可怎么是好 后来兴许是阴十七瞧出了他的忧虑,她只笑着说不会有那种情况出现的。 不管阴十七这般说的话是真的,还只是想安慰他,他都会竭尽全力不让这种情况出现 阴十七突然整个身子滑落,叶子落及时接住阴十七的时候,把曾品正吓得险些惊叫出来。 在木屋里坐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阴十七便感受到那在看完亡语完瞬间流失的力气已在迅速回流,她惊喜道 “子落,我又进步了这回竟仅用一柱香的时间上回看姚君他们亡语的时候,我还要费上不足半刻钟,也就是差不多三柱香的时间,可这会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我便恢复了力气” 叶子落听着也高兴,只有曾品正微微有点犯迷糊。 后来出了木屋找了木屋附近一处挡风的山坡凹地坐下歇息,叶子落见阴十七已然没事,曾品正又好奇得东问西问,在阴十七的点头下,他干脆将他所知道关于亡语的事情尽数给说了出来。 曾品正听后消化了很久,他这会也才知道上回叶子落跟他说的亡语之事,根本就是简略到一笔带过,现今叶子落重新细说的关于死者亡语才是详细的全部解说。 给曾品正解说后,叶子落便问阴十七看到了什么亡语 阴十七说有两个亡语,因为木屋里有两个人是在这里被杀的。 “两个”叶子落想到了江付瑶与洪宽顺。 事实也正如叶子落所想,连曾品正也不禁望向不远处的小木屋。 夜色中的小木屋半点光亮也没有,油灯早被三人吹灭了,改在这处挡风山坡凹地生起了火,黑抹抹地与夜色连成一体,越看越让人心惊胆颤。 阴十七将曾品正看着木屋的视线拉回来,她将曾品正的肩膀转过来,让曾品正不得不从夜色中木屋转过眸来落到她脸上 “品正,别怕,有我在呢。” 叶子落也察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曾品正居然害怕鬼,阴十七安慰的话一落,他也说了句 “是,我也在,你无需惧怕什么。” 曾品正被阴十七与叶子落道破后,并没有觉得被拆穿胆小怕鬼的窘迫,反而是将身躯往阴十七那边再坐近了些,无声地接受了两人的关心与保护。 江付瑶与洪宽顺确实是在这间小木屋里被杀的,木屋便是两人的身死之地。 江付瑶的亡语是十三年前的丫头也是你杀的是不是 洪宽顺的亡语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阴十七说出两个亡语后,沉声道 “江付瑶的亡语足以说明,是洪宽顺先被杀,她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惊怕之余,她不是求饶也不是咒骂,而是问凶手十三年前的肖丫头是不是也是凶手下的手凶手没有回答,否则如今我看到江付瑶的亡语,也就不是这一句质问了,但也足以说明江付瑶目睹凶手杀害洪宽顺的过程中,已然认出当年肖丫头被杀进的惨状,与洪宽顺被杀的惨状相同,而洪宽顺的亡语则简单许多,他不愤不忿被杀,他临死咒骂凶手与帮凶,所以他的亡语才会是你们,而非你” 江付瑶与洪宽顺的亡语直接证实了许多之前的推论。 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果真与十三年前的碎尸案有关,凶手甚至是同一个人,至于帮凶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当年碎尸与如今碎尸都是这两人同犯下的命案。 这凶杀二人组竟是跨越了十三年两次作案,残害了四条人命。 这还是摆在明面上看得见的人命,可在暗底下,凶杀二人组手上到底还有没有沾上其他人命的血腥,这点尚无法确定。 “光这四条人命,这两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受煎煮之刑”曾品正此刻心底已全然没了害怕,换之的是满身的愤怒。 连十八层地狱都出来了,看来曾品正还真的挺相信鬼神之说的。 阴十七意识到这一点后,觉得以后再查案查到这一方面的,她得多注意下,省得吓着曾品正。 叶子落也是满腔熊熊怒火“虽说洪宽顺不是什么好人,但终归他没残害出人命来,肖想江付瑶也是未遂,到底罪不至死,可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江付瑶则更无辜” 阴十七听着曾品正与叶子落的左右愤慨,心中不无触动。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真的好人有好报么 她在这一刻又起了怀疑。 上辈子她也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可最后却落了个被枪杀的结果。 想必她死后来到这个古燕国,现代留下的尸体也只是还未腐烂便被烧成灰烬,最后装入骨灰坛里,结束她不长的一生。 这辈子所想所闻,又有哪些是真正公平的 江付瑶在清城中,是满城百姓公认的好人,她的美丽善良暖了清城贫苦人家的心,她的贤惠造就了大度,原谅了柴铭对她犯下的那等错事,可她的美丽善良、贤惠大度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反而是噩事连连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么 即便到了临死,江付瑶想的也不是自已如何活命,而是想起了当年同样被杀害的肖丫头,她想知道真相,只可惜凶手到最后也没给她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四章 底下井 找到了江付瑶与洪宽顺被杀的第一案发现场,及看到了两人的亡语,除了这两点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但就木屋被收拾得干净整齐空荡荡这一点来看,阴十七觉得凶手与帮凶已然放弃了这里。 “放弃”叶子落讶然,“为什么” “因为帮凶知道小厮会带着人来,继而发现洪宽顺的头颅”曾品正对着阴十七道,“可帮凶清洗得那般干净,倘若不是你的鼻子较常人要灵敏许多,又能看死者亡语,否则我们几乎无法断定这木屋就是江付瑶与洪宽顺的身死之地。” 阴十七看着曾品正“嗯,你说得不错,帮凶不知道我的情况,自然无法预料这一回的托大,竟是暴露了这么多真相出来,可帮凶既是能这样托大冒险,那想必帮凶也是有所准备的,至少木屋里已被搬得空无一物来看,凶手倘若再杀人,必会再另寻一处,即是凶手没想要换地方杀人,帮凶也会阻止凶手再回到这个木屋。” 过了大山沟,阴十七再坐上叶子落的马儿,伸手抱住叶子落的腰 “还有一点,我先前说过,帮凶喜挑衅,绑架困住小厮,又让小厮做一回帮凶抛尸的引路人,让我们看到帮凶的再一次抛尸,且做得干净俐落,完全剔除了凶杀现场的一切,小厮回洪家后必定会报案,那么官府的人便会让小厮带路来到这木屋,而来到这木屋,官差便是身临凶杀现场,却又不知木屋就是凶杀现场,帮凶在戏耍官差,也是在变相挑衅官府威严” 阴十七一通话说下来,叶子落与曾品正都听明白了。 回到清城的时候,已快到正晌,阴十七三人直接先回了往来客栈,洗去昨儿个没洗漱,与一早马不停蹄赶回清城的疲累。 待到洗去一身的酸臭味,换了干净的袍服,阴十七只觉得神清气爽,走下楼梯的每一步都觉得比上楼时要轻快了许多。 阴十七是洗漱得最慢的,她下到大堂用午膳的时候,叶子落与曾品正已上了一桌子的菜在等着她开饭。 三人边吃三聊着之际,卫海与冷仓然便到了。 阴十七有点讶然“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居然这么巧” 阴十七三人就坐在客栈大堂角落里的桌子,临窗的几桌已被坐满,所以就移到了角落。 客栈掌柜被吩咐过要待阴十七三人为上宾,可连个临窗的桌子都没了,他感到十分抱歉与惶恐。 可让也不能怪掌柜,因为自阴十七三人入住往来客栈后,这三餐不按时间回来吃的时候实在太多,他根本就以为今日午膳,阴十七三人也是不回客栈用的,没想到居然就回来了。 在掌柜表示可以去跟临窗的客人说道商量的时候,被阴十七客气地说了句不用之后,他很是感激地走了。 这会见卫海与冷仓然两位差爷也来了,两人一跨过客栈大门往阴十七三人这一桌走,柜台处的店小二已被掌柜使过来侍候。 阴十七的话刚落,店小二已搬了邻近的一张空桌拼过来,又手脚麻利的搬了两张凳子,满面笑容地请卫海与冷仓然入座。 在场五人个个对店小二如此有眼力劲感到万分的满意,店小二在五人很是赞赏的目光中,也很是适宜地退回柜台。 到柜台,店小二得意地抬高了下巴,掌柜难得没有训店小二,只说了句晚膳给店小二加盘红烧肉。 店小二一听,乐得下巴赶紧放下,又奉承起掌柜来,哄得掌柜也是眉开眼笑。 店小二一走,卫海与冷仓然一坐下,卫海便回阴十七的话 “不是巧,是我带着何兴田到城门处去回忆当年情况时,看到你们三人骑着两匹马儿快速进了城,叶公子与曾小公子马术好,皆骑得飞快,想来你们也是一路赶回来的,又在外露宿了一夜,理应回客栈好好洗漱,这会又近正晌,再填饱肚子也是应当,所以一是我想叫你们也是来不及,二是我查问何兴田已查问得差不多,便觉得查问完了再来客栈与你们会合也是一样” 阴十七点头,叶子落与曾品正则示意卫海与冷仓然动筷子。 冷仓然喝了一口汤后道“我跟头是差不多的情况先是遇到头,听头说你们也回来了,我便一起跟着过来,咱们好碰头说说案子进展” 阴十七三人,已知道卫海与冷仓然两边都有了案子的新线索,不觉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 阴十七没放下筷子,边吃着,边也说了句木屋那边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正好与卫海、冷仓然两人说说。 卫海与冷仓然一听,便催促阴十七快说说。 催促到一半,看到阴十七还拿着筷子,两人猛然想起阴十七还在用午膳呢 虽然两人自已也是没用午膳便赶了过来,此刻五脏庙也是空空如也,可阴十七到底并非官府中人,只是卫知县请留下来帮忙查案子的,两人都觉得这会实在有些没分寸了。 想着,两人不禁脸色有点羞愧。 冷仓然更是半途硬生生转了话“那个啥哈哈要不还是先用膳吧吃饱了再说说” 说这话时,冷仓然边瞄着卫海,毕竟卫海是捕头,他得听卫海这个头的。 所幸卫海也是点头附和说是,才让冷仓然放开嗓子说那就先用膳,接着便是大口大口地吃将起来。 卫海见状一笑,知道冷仓然也是饿坏了。 忙的时候没觉得,这会满桌的饭菜,光看着两人就口水直冒了。 二话不说,他也拿起筷子先用午膳再说。 阴十七将卫海与冷仓然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待两人吃将起来后,特别是看到冷仓然那饿得狼吞虎咽的吃相,她招手让店小二再上一大碗汤来。 汤很快上来,有点噎的冷仓然立马舀了一小碗吃着,结果差些没烫出两小嘴泡来,逗笑桌上其他四人。 冷仓然脸皮厚,没觉得什么,咧嘴一笑将剩下的热汤呵着气喝完,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残羹剩菜撤下去之后,不用阴十七说,叶子落便让店小二上两壶茶来。 五人便开始说案子新进展。 阴十七这边先说了下,听后卫海与冷仓然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片刻后,冷仓然突然站起身来 “他奶奶个熊我去看看” 卫海拉住冲动的冷仓然,将冷仓然扯得重新坐回凳子上 “阴公子他们都看过了,昨儿个我也看过了,除了空荡荡的木屋,什么也没有,别是凶手与帮凶了,就是连只耗子都没有,你去能看到什么” 冷仓然听这话就蔫了,没再折腾。 卫海问阴十七“昨儿个我去的时候,木屋我也仔细看过,但除了那吊在屋顶梁上的酒坛子外,并没有别的发现,你们是如何查出木屋那里那么多新的线索来的” 阴十七早料到卫海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毕竟外人不知道她能看到死者亡语的异能,所以无法理解是正常的,她想了想道 “是昨儿个你带着小厮离开后,我们留下来到夜里的新发现,木屋的里里外外,及方圆两丈之内,我们都进行了仔细的搜索,特别是木屋本身,我们更是里里外外再查看搜寻了许多遍,这才忙到今日天亮才能往清城回赶,这段时间不短,足以让我们找出更多的新线索来。” 卫海听着觉得有道理,许多线索确实都是在反复搜查,经过长时间收集方能得到,他在衙门里这些年了,这些他都懂。 明白过来之后,他只觉得刚才问阴十七的那个问题实在是多余了,卫海转而问 “那你是如何知道木屋便是两名死者被杀的凶杀现场的” 阴十七这一桌是在大堂,但因位置是在角落,又因着卫海与冷仓然两人是官差,所以导致五人周边的桌子都没坐什么人,皆下意识地离五人这一桌远远的。 五人说案子的声音也不大声,所以基本上说什么死者、凶杀、凶手与帮凶的,都没什么人听到。 阴十七听到卫海这个问题之后,却突然大声了起来 “那木屋就是凶杀现场,是人皮碎尸案的杀人碎尸之所,是我查到的,我当然知道了” 其他四人被阴十七忽而这么一扬声说出来的这一句话给微微蒙住了,心说阴十七这是做什么 卫海与冷仓然还愣着,叶子落却是已开口问 “十七,你这是” “故意的。”这三个字,阴十七又恢复了比正常说话,声音已不足几桌之外的人听到“我就是想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借着客栈中某些好奇心重也嘴碎的客人传出去,说官府已确定了近月来将清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命案凶杀现场就是木屋这个消息。 曾品正脑子转得很快“你是想逼帮凶尽快再抛尸” “我想把帮凶计划好的步骤打乱,不能再让帮凶牵着我们的鼻子走”阴十七道,又看向冷仓然“你说有新的进展,是查到嫌疑人了” 冷仓然还在消化着大量的信息,没想到阴十七突然就问到他了,顿时有点结巴 “有、有有七户人家,我无法做最后的确定” 阴十七点头“这很重要,那我们用完膳便去一家一家走访,没问题吧” 冷仓然摇头“没问题” 阴十七接着回答卫海刚才的问题“我之所以断定木屋就是凶杀现场,那是因为我在那里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虽然已被清理得很干净,但有些痕迹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清得干净的。” 除了血腥味、死者亡语之外,在昨日卫海带着小厮离开木屋之后,阴十七便在木屋里找到了类似刺、砍、切、剁的痕迹。 木屋是用普通的木头简易搭成的,下面一层木板却是铺得很厚。 起初她进入木屋时,皆被木屋里被清得一空的情景吸引住,不仅目光,连思维也被吸往木屋里四周视线触及的低面。 后来经小厮提醒,她看到悬挂于几人顶上装着洪宽顺头颅的酒坛子,她又被木屋的上面吸引住了。 低处与高处,那会她都仔细看过了。 可最下面的地板,却是在卫海与小厮离开后,她再次踏入木屋细查时,脚下却突然再次响起水滴声。 “水滴声”卫海再次听到这个,他毫无由来地心底一凉。 冷仓然在之前春眠楼里关于阴十七听到水滴声的事情,他只听卫海大略提过,并不知详情,这会又听到阴十七提及水滴声,他完全摸不到点 “这跟水滴声有什么干系还有那木屋不是空无一物么除了几块床板,不是什么也没有么哪里会有什么水滴声难道下雨了” 说到这,冷仓然努力回想着昨日里清城有没有下雨 “没下雨啊,难道开风县郊与清城的天象还能是不同的” “不是下雨,与雨没关系。”阴十七听着冷仓然这般天马行空,不禁抿出浅笑来,可一想到当时她在脚下地板发现的那一幕,她立刻又敛了笑容。 当时阴十七第三回听到水滴声,心里即时咯噔一声跳得飞快。 她在水滴声响起的木屋地板那处蹲下,蹲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久到一双眼几乎能将厚厚的木板给看出两个窟窿来。 最后她让叶子落与曾品正在她蹲着的地方,想办法撬开那一层厚厚的地板。 “撬开了”冷仓然有点紧张,他觉得该是大发现了 阴十七没回答,是叶子落接过话 “撬开了,就在十七听到水滴声的地方,我与品正费了好些时间,才撬开那块地板,那块地板原就是活的,能开也能关的,只是在我们到木屋之前,或者说在小厮逃离木屋得救之后,帮凶便将这一块活的地板给封死了” 而那块令阴十七听到水滴声的木制地板下,三人撬开地板并搬开后,三人发现了一口井 “井”卫海愕然。 冷仓然则完全呆住了。 阴十七道“没错,就是一口并未干枯却被废弃的水井,而木屋就建在这口井的上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五章 七排查 在那口底下井里,阴十七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想来之前帮凶用来清洗木屋的水便是从井里提上来的水,而凶手杀人后侵泡尸体也是用的这口井的井水。 卫海随后说要亲去瞧瞧那口井,冷仓然也紧说要跟去看。 阴十七点头说好,一些堪察线索,不同人去看,不同角度去查,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不同结果。 她是希望这样,但当然也有没有结果的情况。 接下来卫海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两名死者其他东西没有发现” 卫海口中的东西是指两个死者的余下碎尸块,被剔除的骨头,剥下来的人皮,还有内脏器官,阴十七听明白了,可她是真的暂时没有发现。 第三回水滴声让她发现了底下井,那么前两回呢 是否也代表着什么 倘若解开了谜底,一切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 卫海有点沮丧,冷仓然也好似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直到离开往来客栈也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蔫模样。 何兴田没有主动到衙门找卫海或冷仓然,那是因为他压根就没能将十三年前的那一夜想起些许来。 卫海再次上门找何兴田时,得到的线索并非何兴田的,而是何兴田老妻的。 何兴田老妻说,她还记得一些,是因着十三年前的那一夜何兴田突然拿出来足足十两的碎银子来,那晚她高兴极了,笑得整夜都没怎么睡,这让她印象十分深刻。 上回卫海问过何兴田,何兴田棋下一半便从城隍庙回家后,便将卫海来找他的目的大概告诉了老妻,老妻听后也想起那一夜来,但那会她没在意,也就没提起。 直到卫海再次上门,何兴田被卫海问昨满面发愁之际,他老妻方突然说了一句话,说那是在夜里丑时初。 卫海一听到何兴田老妻说出一个具体时辰来,他激动了,激动得连问了三回。 何兴田老妻也不敢嫌卫海那么喽嗦,只解释说她因着十两银子实在不少,对于当年不怎么富裕的她家来说,简直就是天降一笔横财,她哪里会不记得 只是何兴田老妻没想到那会是王二柱积下的所有积蓄,更不知道那是王二柱想去找肖丫头,及意外救下被奸污险些被杀的卢环珠等两人的救命银子,卫海也没说。 “丑时初”阴十七问,“确定么” “确定何兴田守到王二柱与卢环珠回城,为两人开了城门后,便下差归了家,事后我再去城门那里查一些守城兄弟的换班时辰,证实这个时辰没错”卫海肯定道。 “那接下来只要确定当年肖丫头被害的具体时辰,那便足以证实王二柱到底是不是当年碎尸案的凶手。”阴十七没有说出自江付瑶亡语中,她便已有八成的指握证实王二柱当年确是被冤枉的。 然她无法说出来。 要她说什么 说江付瑶的亡语 不,别说卫海与冷仓然信不信,她有这种异能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只怕会是后患无穷。 卫海也知道阴十七说这话有道理,可问题在于要怎么确定当年肖丫头被害的具体时辰 他们连现如今江付瑶与江宽顺被杀的具体时辰都无法查出来,还怎么查已经过去十三年之久的旧案 冷仓然也是嘀咕了几句这个意思,士气很是不高。 阴十七见卫海与冷仓然或多或少皆被当年碎尸案是卫濂所查办案子所影响,这种事情得他们自已想通接受,不然她便是多说多劝也是无用。 卫海一用过午膳,便直接回衙门牵出骏马,想快速前往案发第一现场查看,冷仓然也跟着去,于是便派了个一直跟在冷仓然身边排查凶手与帮凶嫌疑的快手到了往来客栈。 这名快手也姓冷,单名夕。 听到同一姓氏,阴十七但问冷夕说,是不是与冷仓然有亲戚关系 冷夕说没有,只是同姓罢了。 冷夕不是个多话的人,一路带着阴十七三人前往七户人家中的第一户,倘若阴十七三人没问话,他几乎不曾主动开过口。 路上,三人了解了这第一户的基本情况。 两个人,母子俩,是贫民窟里的一户人家,仅一间瓦房,房顶还漏着风,下雨时必也得漏雨,家里几乎一目了然。 阴十七跟着冷夕在这第一户人家家里转了一圈出来,便对冷夕摇头,否定了这两人是作案的凶手与帮凶的可能。 冷夕跟着阴十七出了这第一户仅母子相依的贫苦人家,不解地问道 “她家儿子长年流鼻血,这不是与那帮凶描绘符合么,母亲又是长年在屠户家打下手的,别看她三十多岁看起来四五十岁似的,可她切肉剁肉的手劲大,手速也快,还精准,这些我与冷捕快是证实过才定下来嫌疑,阴公子怎么就觉得不是呢” 阴十七道“她家儿子长年流鼻血,所以你们觉得他是帮凶” 见冷夕点头,阴十七方继续道 “既然你们认定她儿子是帮凶,那这位母亲便是凶手了,可你们觉得这位母亲她性情孤僻,不善与人交流,且甚少出门,几乎不踏出家门口么” 冷夕愣了,当时他与冷仓然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即是能到屠户家帮工打下手,且这一帮工就是多年,那说明这位母亲不仅天天出门,性情方面不说热情开朗,却也与孤僻相差甚远。 好吧,他们当时都排查得昏了头,证实了东,便忘了要同时证实西。 “还有,这位母亲虽说仅有三十多岁,可正如你所说,她看起来比实际年岁要苍老上十几二十岁,这些皆是被贫苦生活所迫而压出来的迅速苍老,她虽有切肉剁肉的力气,但那也是为生计所迫,她的身体底薄,年轻时还好,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必然越感吃力,力不从心,约莫着在屠户家帮工打下手这种力气活,肯定也做不了多久了,只是这份活计她虽做得费劲,但图着工钱高,所以一时半会她也不会真辞了这份活计。”阴十七继续解释。 冷夕问“所以刚才你才会问她是不是想换份活计,却又不舍得换” 阴十七道“嗯,她在硬扛着。” 当时这位母亲一愣,然后反问阴十七怎么知道她心中挣扎许久的打算 阴十七没解释太多,只劝这位母亲说,她儿子已早早没了父亲,还请她要好好保重自已,银子永远赚不完,可母亲却只有一个。 那个时候她儿子就站在这位母亲的身后,她似是有所感,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她儿子那微湿的双眼。 “再者说,我说过帮凶挑衅的喜好,可她儿子在见到你这个衙门快手时,却是满眼的敬畏,这说明他要么原本就胆子小,一见官差便怕了,要么就是他吃过官差的亏,所以一见官差,便下意识地害怕起来,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是帮凶。”阴十七最后定论。 来到第二户人家的时候,冷夕再没多问什么,只跟在阴十七后头看阴十七行事,安静得跟初时带路一样,没人问他话,他便半声不吭。 第二户人家是一对无父无母的兄弟,日子算中等,因为两兄弟都正当年青,又各有手艺傍身,所以日常生计完全没有问题,都各自努力帮工存银子,想着尽快各自娶妻生子。 经过查问,这兄弟俩也很快被阴十七排除。 这回冷夕直接带着阴十七三人到第三户人家,期间没再多问阴十七为什么排除。 叶子落与曾品正对于案情很是了解,别说阴十七,他们两人也各自能瞧出点排除的原因来,所以两人也是一路安静,什么也没多问阴十七。 如此排查到最后一户的时候,已是日暮。 冷夕道“这最后一户人家不住在城里,住在城门边上约莫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那里仅有十多户人家,都是城里洪家的佃户,这会去定然得入夜了,阴公子,我们还去么” 阴十七肯定道“去” 排查了六户人家都不是,阴十七心里其实已隐隐觉得这一场排查会不会到了最后,只是一场空 与其让这最后一户未查人家让她老惦记着,以致夜里睡不安稳,还不如这会就去查问个明白,结果会不会是一场空,也就在今晚了。 阴十七三人要想去,冷夕自然得领路。 之所以被冷夕排到最后,也是因着这一户人家是在城门边上,算不上是荒郊野地,可也偏得很。 若非洪家田地就在这个地置,大概这里也不会住上十多户佃农。 夜里田地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一片乌漆抹黑。 冷夕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阴十七三人在后面跟着。 佃户的房舍都是瓦房,错落开的十多间瓦房绕着田地而建,黑幕下也看不清再多,只能听着在日间来过的冷夕介绍些情况 “这里的佃房日子都不怎么好,虽然这些年天公作美,是年年丰收,可洪家每年收的租重,再丰收也抵不过那般重的租” 曾品正家是种庄稼的,不由问了句 “洪家收了几成租” 冷夕瞧了眼一路上问不了几句话的少年,不过夜里黑,他也只看到大概模样的人影,很快回道 “七成” “七成”叶子落不禁出声讶道。 叶子落家是京中大族,这放田地给佃户耕种的事,他也知道一点儿,虽不多,可也足够让他知道这收七成租确实过重了。 阴十七没种过田,不过她与陶婆婆生活了五年,也并非富裕人家,这庄稼之事,她先前听到陶婆婆说过一些,其中就有关于佃户受主家剥削的例。 听到这里,她也知道这个小村庄的佃户只怕对洪家是敢怒不敢言了。 冷夕也是气愤,初了解到时,冷仓然就差些直接回城冲到洪府里去找洪家人理论,后来还是被他给拉住了,劝了老半天才给劝下冲动易怒的冷仓然。 “这普通主家大都是收佃户一半的租,有的主家仁慈,遇上天灾的时候,还会把租减上一成,可这洪家却是反其道而行,如今洪宽顺遇害”冷夕冷哼一声,再没接着往下说。 可冷夕那意思,阴十七三人都听明白了。 这洪家对贫苦佃户如此不仁,如今洪宽顺死了,还死得这般凄惨,只怕有许多人都得拍手称好,其中应是以这些佃户为最。 又想了想,阴十七觉得江付林家听到洪宽顺也被害,知道这个案子发生的前因后果,约莫着不仅仅是拍手称好,该是咬牙再唾骂一番了。 毕竟倘若没有洪宽顺的色心大起,尾随纠缠,意图污辱江付瑶,那么现如今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兴许江付瑶那晚安全地回了柴家,洪宽顺依旧做他的老不羞。 阴十七呼出口气,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回头路,更没有假设出来的倘若。 到第七户人家时,这最后一户的瓦房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有着简易泥土筑堆起来的矮围墙,没了这矮墙围成的小院子,冷夕带着阴十七三人直接走到瓦房仅有一间屋子的门前。 屋里黑漆漆的,冷夕敲了好几声门,也没人来应 “不会是不在家吧” 叶子落望了望屋子的前后,仅在屋后找到一处小小的窗户,他往里看,也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没看到。 回到屋前,叶子落对阴十七摇了摇头 “屋后那窗户开得极小,也挺高,我跃上去扒着窗外边沿往里瞧,瞧得很有限,屋里又没光亮,仅月光照射进屋里的光亮,只看到一张桌子,其他便再无法看清,我想看看屋里的人是不是睡下了,可又瞧不到床榻,约莫着床榻被安置在屋里角落里,以窗户的角度完全看不到” 阴十七听后没说什么,只让冷夕将门前的位置让出来,她将耳朵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便回头对三人道 “我听不到什么,倘若人睡熟了,应会有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可我仔细听了听,却是什么也没听到,屋里十有是真的没人。” 冷夕一听便往瓦房侧面的一户人家望去,对阴十七道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敲别户人家的门问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七章 巧揖拿 破门而入后,衙役小心翼翼。 在来的路上,他们便被告知是揖拿人皮碎尸案的凶手,让他们务必要小心谨慎,毕竟那凶手能做出杀人碎尸的恶事来,已然不在乎再沾上几条人命。 凶手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官差,只会照杀不误 阴十七三人虽自持身手不弱,阴十七走在叶子落与曾品正身后,还是嘱咐了两人要小心些,切莫大意。 不怕屋里凶徒的暴起发狠,就怕他们耍阴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杨家两父子居然谁也没有乱来,一派安静地坐在屋里上首两张椅子里,与小心摸进门的众衙役隔着一张圆桌对望。 杨光道“这么晚了,各位差爷这般大阵仗来我家做客,我本理应好好招呼各位差爷,只可惜我家穷,没什么好茶可沏上。” 淡定自若,这是笃定官府即便搜查到他家中,也搜查不出什么来。 阴十七自叶子落与曾品正中间走出,连卫海与冷仓然也听阴十七的,冷夕自更是,众衙役亦然。 杨光将眸光移到一身常服的阴十七身上,见阴十七并未着衙服,显然不是衙门里的官差,他笑道 “这位应该就是知县大人礼遇有佳,请留下来帮查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命案的贵人了。” 又是很肯定的口气。 阴十七看着年岁约莫四十多岁的杨光,有着庄稼汉子的黝黑,却也有着庄稼汉子没有的文质彬彬,她问 “你从前读过书” 杨光道“原来贵人还会看相。” 这便是有读过书了。 众衙役听着阴十七与杨光这一来一往各问各答得有点莫名的话,听得有点儿懵了,心说这都在说些什么 这会不是应该一窝蜂涌上,先把人制住揖拿再行审问么 众衙役看向冷夕,冷夕也拿不准,逐看向阴十七,见阴十七没理会他,他又转向叶子落,叶子落则示意他先勿轻举妄动。 这一日从晨起自往来客栈出发到如今入夜,阴十七查案经过他尽跟着,即便起先有什么质疑,这会也没了,就是有不懂的,他也学会了先看着,后便能明白过来。 便是他无法自行理解明白,阴十七最后也总会解说一二,不然也有叶子落或曾品正替之解说,所以他不急,也不质疑,只管听命行事便是。 众衙役在冷夕的示意下,也各自安份了,只竖起双耳仔细听着,手中佩刀紧握着刀柄,时刻准备拔刀抓人。 阴十七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言,她转眸看向另一边椅子上安静坐着一脸无害的杨小光 “即是读过圣贤书,那么便该教子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而不是一味地纵容与相护。”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语调也没有愤懑或怨怒,只是在述说着一个事实,一个子不教父之过的事实。 杨光听着阴十七的话,半会儿没什么反应。 他甚至连看向杨小光一眼都没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阴十七脸上。 阴十七居高临下,中间虽隔着圆桌离得微远,可他到底还得微微仰着头,目光幽深而冗杂,他似乎在想着阴十七的话。 最后他笑了,哈哈大笑着,越笑越大声。 杨小光看向自已的父亲,眼里有着疑惑。 阴十七看着杨光,眸光隐晦不明,她悄悄看向叶子落,示意准备抓人。 而抓的人,叶子落顺着阴十七的眼神儿瞧去,并非杨光,而是杨小光。 他明白了,杨光只是帮凶,杨小光才是残杀了数条人命的凶手 曾品正也没有错过阴十七与叶子落之间的互动,他也看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 这等眼神儿传递信息的举动,阴十七三人配合默契,只在几息间便传递完下一步的计划。 冷夕等人不晓得这一些,他们有点儿紧张。 虽没将阴十七与杨光的对话听个完全明白的透,可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屋里气氛的紧弦之感。 箭已在弦上,现在是最后的关头 冷夕没动,因为他没接收到阴十七的任何指令。 众衙役也没动,因为他们也没接收到冷夕的任何示下。 “父亲”杨小光听了一会儿杨光的大笑,迟疑着唤了一声。 叫唤一声过后,见杨光并未理会他,杨小光蓦地转向屋里的外人,最后落在阴十七脸上,此刻他的眼眸光已不再呆滞,而是暴露出些微狠光。 叶子落迅速上前,想挡在阴十七身前,阴十七及时阻止了叶子落此举 “没事,他伤不了我。” 曾品正也点头道“嗯,我们这么多人,他父亲是个聪明人,不会让他主动出手伤人,继而授以我们把柄,最终落个牢狱之灾。” 叶子落当然也知道杨小光在这般情况下是伤不了阴十七的,可他终归还是护主心切,上前相护的举动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种行为他自小被训练出来,早就在他脑海里、身体里根深蒂固。 他脚步移回阴十七身侧,继续静候站着,只是右手拇指抵在剑鞘开合处,准备随时出剑。 冷夕听到曾品正那话却不明白了,不禁脱口而道 “他们不是凶手么这会伤不伤人结果都是一样” 冷夕话刚落,阴十七便微抽了一口气。 杨小光那狠毒的凶光也自阴十七脸上转到冷夕身上,恶狠狠地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杨光已停下了大笑,他盯着直言说他父子俩是凶手的冷夕,语调温和 “这位差爷,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即便是我们的主家洪老爷,他虽对我们这些佃户极其苛刻,却从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从不会乱说话诬蔑人,本以为洪老爷已然是这世间最差劲的人了,没想到差爷竟也会这般诬蔑我们父子俩” 言意之下,他没想到冷夕竟是比那洪宽顺还要差劲。 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杨光的意思,冷夕本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你竟将我与那老混帐相较” 阴十七微拧了眉,迅速伸手及时拉住欲上前去跟杨光理论的冷夕 “冷快手” 冷夕气极了“阴公子,你放开我我一定要与这个凶手说个明白” 阴十七叹道“你冷静点,这会我们还没有证据足以说明他们父子俩便是凶手与帮凶。” 冷夕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什、什么” 杨光那边已然再次哈哈大笑了两声,这两声极其嚣张 “不愧是知县大人请来的贵人,这份明白倒是心知肚明” 叶子落没理会杨光这段插话,径自与冷夕道 “抓奸拿双,抓贼拿脏,冷快手,你要冷静些,相信十七” 冷夕确实已经冷静了一些,气得满面铁青的脸色也慢慢转白,再转为正常,他看着阴十七 “阴公子” 阴十七道“你放心,证据,我会找出来的。” “本来就是诬蔑,哪里来的证据可以让你们找”杨光站起身,杨小光也跟着站起身,他示意杨小光坐回去之后方又道“不过各位差爷即是有诬蔑欺负我们小老百姓的习惯,小民倒是要好好瞧瞧,各位是怎么将凭空捏造的证据硬塞给小民的” 见过嚣张的,却还见过杀了人竟还嚣张至此的。 阴十七只觉得杨光确实是个聪明人。 倘若今夜换做旁人来,只怕就杨光这一身凛然的气势,便得打消了旁人对他嫌疑的一半。 可惜今夜来的人是她。 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她看得到,听不到的东西,她也听得到,鼻子更是闻得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味道。 让冷夕带好众衙役全神戒备,莫让杨光父子俩有机会妄动暴起或逃出去之后,阴十七开始审视屋里的一切。 那个让她在楼下望上来的窗台就在屋里侧面的正顶上,没有上阁楼,她看不到那个紧闭着的窗台,只是水滴已不再滴下,没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她第一回听到的滴声,不管是水还是血,已经应验在这扇窗外,第三回听到的滴声当场就让她找到了底下井,那么第二回滴声呢 开风县君竹客栈客房窗台外的滴声,重点是在窗外,那么清城里春眠楼雅间小隔间里的滴声,重点就是在顶上 而小隔间是供客人小憩歇息之处,那么该就是寝屋有床榻之类的地方。 阴十七看向窗台对边的另一面,那么有两张床,都是简易的床板拼成,一边床上被褥齐全,叠得整齐,丝毫未有一丝凌乱,另一边床上被褥则随意折叠着,同样旁边的私人物品也并非那样齐整。 她想到了那些碎尸块的切口齐整、大小一样,猜出齐整的那张床是杨小光的。 阴十七仔细看了屋里的情形后,对杨光道 “确实没什么发现,不过我们即是能找到这里,自然是查到了一些矛头皆指向你们父子俩的线索,倘若真如你所言,你们是清白的,那么还请你们配合下,跟冷快手回衙门做个简单的问话,没问题吧” 杨光没料到阴十七看了这么会儿后,居然是以商量的语气说出这番客气的话来,他有点弄不明白阴十七的意思。 杨小光更甚,他看着杨光,完全以杨光的言行为主。 叶子落、曾品正也没有想到阴十七会这样说,但两人都觉得阴十七这样说必有这样说的道理,故两人谁也没有出声,更没有怀疑动摇什么。 然冷夕与一众衙役却是动摇了“阴公子,你这是” 阴十七打断冷夕的话“冷快手,老百姓有配合官府查案的义务,可我们也不能逮谁就断定谁是凶手与帮凶,案子总得查问核实过后才能知道最后结果。” 冷夕没作声了,因为阴十七这话说得在理,他完全找不出再说下去的话来。 杨光也思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我们父子俩便跟着差爷到衙门去一趟,人命关天,我们配合一下也是应当的。” 阴十七笑着点头,背在身手的左手则轻扯了下叶子落的衣角。 叶子落得到示意,便往阴十七背后的左手看去,只见阴十七的左手五指做出了摊开又猛然收拢的动作抓 曾品正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很自然地瞟了眼后,便岔开了眼。 冷夕带着衙役上前,带着杨光与杨小光往门这边走。 阴十七三人也让开了路,待到杨光与杨小光与三人错身之际,叶子落迅速上前,往父子俩身上各点了一下穴道,瞬间将两人定住。 杨光立刻动弹不得,满面错愕,继而愤怒地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阴险小人满口胡话的混帐这样骗我欺我们父子俩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断子绝孙死后被剁肉喂狗死无全尸” 听着杨光连着出口骂个不停的污言秽语,同样没想到叶子落会突然发难袭击点穴的冷夕也是懵了。 众衙役亦然。 不过冷夕也很快回了神,一脸兴奋 “我就知道阴公子定然是有法子的叶公子这一手太漂亮了来之前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一定要小心这父子俩,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我们的人可不能招了他们的道可揖拿抓人少不得硬拼,我就怕这其中刀子一个没长眼,伤了我们的人这下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啊” 听冷夕听完这番话,众衙役也兴奋了,看向阴十七与叶子落的目光,可谓个个双眼亮得能闪瞎人。 阴十七没让冷夕兴奋太久,便让冷夕带衙役搜杨光父子俩的身。 与杀人魔最好的法子不是硬拼,即不能硬拼,那便只能用软的迂回战术。 幸在杨光这人过于托大,先前木屋的事情是,这会与她以话周旋也是,这才让她轻易得了空子钻。 要是杨光再小心谨慎一些,或者不抱能跷幸脱罪的心思,而是一上来便是硬拼,她这边人多,虽不至于落败,但也绝对会像冷夕所言那般,一两个伤到人在所难免。 毕竟衙役又没叶子落的身手,也没曾品正精准瞬发的箭术自保,她又被左右护着,根本伤不着。 叶子落与曾品正要护着她,便难免顾此失彼。 谢谢gaoghui、五只猫11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八章 找证据 何况冷夕带来的衙役那么多人,足让不大的屋子塞了个半满,刀子无眼,杨光父子拼命逃脱之际,伤了或杀了衙役都大有可能。 这样下乘的结果,谁也不想看到。 故她便想了个这样迂回,甚至有些讨好商量的法子来。 杨光骂得不停,都是骂官府不仁不可靠没用的,其中以骂阴十七阴险骗人及骂叶子落趁人不备耍阴点穴的骂得最狠。 也不知他把过往的圣贤书读到哪儿去了,竟是把脏话骂得句句顺溜无比。 杨小光则满脸阴霾,那双眼瞪着阴十七迸发着凶光。 倘若解开定住杨小光的穴道,阴十七毫不怀疑杨小光会立刻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这般想着,她不禁摸了摸自已的脖子。 曾品正见状笑道“十七哥,杨小光都被叶大哥定住身了,你还怕他会扑上来咬你不成” 阴十七瞪眼“他已经在用凶光咬我了,你没看到” 叶子落一听,抿着笑往阴十七身前一挡,背对着杨小光,也将杨小光瞪过来的满眼凶光给遮挡住了。 冷夕那边也自杨光父子俩身上搜出了两把刀子,特别是杨小光身上的那一把尤为锋利,刀身闪着骇人的寒光。 再配合着杨小光那种欲将人嘶碎的眸色,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倘若不是阴十七用巧计先哄得杨光父子俩放松警惕,只怕杨小光这个杀人魔一准一刀一个,伤人杀人完全不眨眼。 冷夕很快让衙役把杨光父子俩捆绑起来,然后问阴十七接下来怎么办 阴十七说“先把他们捆绑在椅子上,派人看守着,我们到阁楼上去,证据就在顶上的阁楼” 冷夕应了声,就完全照做,这会他已然丝毫不质疑阴十七的话。 说做就做,冷夕亲自动手,很快捆严实了杨光父子俩,又让一干衙役无需跟着上阁楼,只需守在这楼下看守两人即可。 衙役有十多名,看守两个人,两人又被五花大绑捆绑得动弹一下都不能,阴十七很放心,带着叶子落、曾品正与冷夕很快上了阁楼。 阁楼上放着一些杂物,大都是半残的废品,还有一些农具,仅一张桌子尚完好无缺。 桌面上有一盏油灯,冷夕很快取出火折子点上,再加上叶子落手中带上楼来的灯笼,阁楼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阴十七先去看了那个紧闭的窗台,打开后,她看着外面的窗檐。 窗檐已然不再滴水,檐上积着的水已滴干了。 叶子落走近阴十七,也往窗外瞧了瞧,道 “这窗檐上的水真是有人泼上去的” 叶子落严然记得冷夕说这话时,阴十七突然回头看向冷夕的眸色,那是蓦然惊觉的眼神儿。 曾品正也有此感“倘若真是有人泼上去的,那便只能是杨光父子俩其中的一人,或者两人都有做过,可泼水到窗檐上去让水滴滴到楼下地上去滴答响,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举动令人费解。 阴十七也在想这个问题。 冷夕就站在三人身后,没有挤上前去瞧那个被打开的窗台,他看不到窗外,只能看到两扇被推开的窗棂,已是很老旧,甚至有点残破。 他默不作声,他想问的问题,叶子落与曾品正已替他问了出来。 可阴十七一脸思考的神色,并没有回答,显然也是还没有想出答案来。 他有点失望,觉得阴十七也不过尔尔,他们想不出来的答案,阴十七同样想不出来。 冷夕想着,不禁移开了落在窗棂上的目光,他转入阁楼里四处转悠查看起来。 阴十七眼落在楼下的一处小水洼里,突然开了口 “还记得我说过帮凶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恶趣味么” 叶子落与曾品正并没有像冷夕那样走开,两人听到的下一刻,曾品正先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这也是帮凶日常喜欢挑衅捉弄人的恶趣味之一” 曾品正想到了阴十七之前说过这窗檐滴落的水滴中有血腥味,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半趴在窗台往楼下瞧,道 “楼下街面并不宽大,这民舍窗台又处于这人来人往的街面,但凡这片民舍住着的人要往外走,大都得经过这里可可那水滴并不多,只滴了三滴,且我们到小巷后的后来才听到的水滴声,之前并没有听到,可见这水滴并非连续滴下的,而这会已是入夜,要用含有血腥味的水滴滴在人的身上或头上,以达到捉弄人或惹人晦气的郊果,显然这窗檐上的水量根本无法达到这个效果不对即是故意泼上水去,又怎么可能仅有三滴水的量” 曾品正的分析过程基本思路是对了,可他自已分析到最后,竟是被自已给绕进去了。 叶子落也听明白了,可随后重新走近三人的冷夕却听得糊里糊涂的,他是一脸的茫然。 叶子落指着阴十七先前一直盯着瞧的楼下那一处小水洼,提醒曾品正道 “你看看那一处,你就能明白了” 曾品正顺着叶子落指向的小水洼看去,果然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这杨光的恶趣味还真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要其极挑衅官府,捉弄左邻右里,杀人碎尸还用人血混水滴人,这人他是觉得好玩” 叶子落叹道“兴许是吧” 冷夕虽只听懂了一大半,可这一大半已足以让他破口咒骂出来 “什么好玩简直就是变态” 父子俩都不正常,儿子杀人碎尸,父亲帮着抛尸不止,还各种挑衅官府威严,日常还以各种手段戏弄住在他们周边的小老百姓,这可不仅仅是因着好玩,而是变态了 骂了一句之后,冷夕又问阴十七,刚才曾品正话中说水滴里混有水血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没瞒着,直言说是她在水滴里闻到了血腥味。 冷夕讶然,心说这是狗鼻子 只怕狗鼻子也没阴十七这鼻子这般灵 这会的冷夕已然没意识到,他已然先入为主信了阴十七的话,并未怀疑。 倘若放在今日的上晌,他只怕得在心里质疑着阴十七所说的水滴中有血腥味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可有什么来证实 窗檐上的水早先水量很多,只是从日间便一直滴着水,滴到入夜时基本已干了,却不知为何,竟还留了三滴水等到阴十七等人来到小巷,并摸不清楚具体方向的时候,突然就滴了下来为四人指路。 冷夕没质疑阴十七所顺出来的结论,动气之余他一口气跑回楼下屋里,指着杨光便质问为什么要泼水到窗檐上去滴水到楼下 杨光没说敏感的说词,只避重就轻地说,他泼水到窗檐上去,只是喜欢看着水一滴一滴地往楼下掉,这有何不可 变相承认了是他故意泼的水后,他索性又乐呵呵地反问冷夕,难道看着楼下行人走着走着,明明没有雨,却突然间被从天而降的水滴滴到身上或头上,特别是突然滴到脖子里去,那种行人忽而被冷到被吓到的反应,不是很有趣么 冷夕听着杨光不知悔改,甚至说得兴致脖脖,频频与他说道有趣的话,他真是又惊又愤。 事实证明阴十七的推断又对了,可这世上怎么会有杨光这样的人 再看向杨小光,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杨小光会成为一个杀人碎尸的杀人魔了。 有杨光这样心思不正,满嘴歪理,以各种挑衅戏弄人为乐的父亲,杨小光又能长好到哪儿去 突然觉得与杨光这样的人理论,实在是费力气,也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冷夕转身回到阁楼,有些胸闷的他一上去,便看到阴十七三人正站在阁楼一角同望着顶上说话。 阴十七指了指上面的顶梁,望进顶上那一团黑里 “这一角的顶上正好是对着楼下屋里杨小光那床的地方,脚下我仔细看过,也听到声音,只是普通的楼板,不厚,并未有夹层或其他异处,那么也就这直线对上的顶梁上有问题了。” 冷夕走近阴十七三人,同抬头望着阴十七望着的那一处顶梁,问 “这上面黑的很,这会又是在夜里,根本看不清楚,得爬上去就近瞧才知道。” 冷夕走到桌子旁,把放在桌面的油灯拿在手上带过来阴十七三人这边,举手借着油灯的光亮便往上照了照,却还是照不出来什么。 阴十七道“冷快手不用照了,让子落上去瞧瞧。” 冷夕点头,赶紧让开位置。 叶子落提着灯笼一跃,很快在梁上站稳,人无法全然站直,他半蹲着在梁上移动,用灯笼里的光照着顶上的一切。 冷夕在下面紧张地瞧着“叶公子小心些,这民舍已是老旧,这顶梁怕也不是很牢靠,你可小心着移步” 听到冷夕的关心之语,叶子落笑着对底下的冷夕含笑点头。 阴十七与曾品正也同看向冷夕,两人心中对这位衙门快手不觉多了一分亲近之感。 冷夕没察觉,他全身心都紧张着,双眼紧紧随着叶子落要顶上的移步而移动。 阴十七道“放心,子落身手很好,不会有事的。” 曾品正也道“叶大哥轻功卓绝,即便这顶梁坏了,也摔不着叶大哥。” 曾品正这后一句抚慰之语虽有点硬绑绑的,但意思却是与阴十七一样,都是让紧张的冷夕放宽心。 冷夕听后,后知后觉自已确实是紧张过头了,可他就是有一遇事便容易紧张与兴奋的毛病。 多少年的毛病了,他也改不了。 想想也是,阴十七与曾品正是叶子落的同伴,他们知根知底都不紧张,自是他们深知叶子落的本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着实是他穷紧张了 冷夕想通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个衙门里就卫捕头的轻功最好,我只是快手,跟不到卫捕头的身边,冷捕快又不会轻功,我也不会,衙门里其他弟兄更是不会,每回有这样的情况时,我们就担心爬上去的人会不小心摔下来我也是紧张惯了,一时没想这回并非是我们这些不会轻功的,而是有真本事的叶公子哈哈,那个,我真是穷紧张得把这茬给忘了” 说话间,叶子落已然轻身跃了下来,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一个坛子,他对冷夕道 “你是关心我,才提醒的我,谢谢你了” 冷夕被叶子落这么一谢,连看到叶子落一臂弯里抱着的坛子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呵呵直笑着。 那样子他要是拿镜子照一照,他便会发现其实有点儿傻。 阴十七含笑看着冷夕的傻样一会儿,便示意叶子落无需把坛子放下,她就近闻了闻 “是用来腌制酸菜的酒坛子” 说完,阴十七让叶子落继续抱着重重的坛子,四人直接下楼。 冷夕跟在最后面,直到重新回到捆绑着杨光父子俩的楼下屋里,他才醒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叶子落在阴十七的指示下将坛子放在屋中间的圆桌上 “这是” 阴十七并没有理会冷夕的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看到叶子落手中坛子,便开始紧张起来的杨光,及看到坛子后使劲想挣脱粗绳的杨小光。 曾品正则看在冷夕方才发出内心对叶子落的关心的份上,倒是难得开口简单回了句 “坛子里有东西。” 这一句话简单到又让冷夕瞬间愣了,他盯着桌面上不大不小的坛子发着怔。 当然有东西,不是酸菜么 然纵是满腹疑问,这会冷夕也没能再问出其他话来。 众衙役全神戒备着自阴十七三人与冷夕重回楼下屋里后,突然变得不再安静老实待着的杨光父子俩,特别是杨小光。 虽仍动弹不得,但他一双还能转动眼珠子的眼却死死瞪着坛子,嘴里更是像发疯般地愤声怒喊。 站守在杨小光椅旁椅后的两名衙役更是直接被吓得退了两步,问这是怎么了 阴十七双眼仍盯着杨光,可脚尖却向着杨小光走近,最后在离杨小光绑坐着的椅上两步外停下。 谢谢洛水习习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九章 冤错案 阴十七看着杨光,慢慢回答着衙役提出的疑问 “因为坛子里的东西于杨小光而言很重要,而我们找到了它,并拿到了它,杨小光发狂了,你这父亲难道不安抚一下自已的儿子么” 杨光怒瞪着阴十七“你这个小人” 阴十七不以为意,指了指桌面的坛子 “里面可不仅仅是酸菜,你不主动解释解释” 杨光沉默着,只是目光跟杨小光一样,愈发阴狠。 冷夕已从怔愣中回神,其他衙役听阴十七这般明着指出来,杨光还不反驳否认,杨小光更是异常愤狠,要是这会他们还听不出点味来,那他们也真是在衙门里白待了 特别是冷夕,联想到现今他们正在追查的案子,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双眼落在坛子上,像被粘住般移也移不开,冷夕有点哆嗦地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叶子落,问 “叶、叶公子那里、里面” 冷夕没问完,也是难以问出口,叶子落却知道他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也不是叶子落惜字如金,只是见冷夕神色已然是猜到什么,方骇得脸色都变了,再看其他衙役们,也是个个噤若寒蝉,脸色或多或少都变得有些难看,有的甚至光自个猜想便有点作呕的迹象。 叶子落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清城衙门里官差的心理素质竟是个个都这般差,看来冷仓然也不是个例。 不过倒也从另一方面说明清城甚少发生恶劣残暴到诸如人皮碎尸案这样的案件,这倒算是一件好事,可见清城在卫知县的治理下,即便无大政绩,也算安定平稳。 杨光咬牙不招,杨小光又全听杨光的,只知道瞪着双眼逞凶斗狠,阴十七再多了两句便不再问了,索性当场打开了喝光了酒后,被用来腌制酸菜叶子及其他的酒坛子。 上面是一层白玉般的白菜叶子,一打开,满屋子便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酸味。 这是在场除了阴十七之外所闻到的唯一味道,而她则闻到了所有人闻不到的第二个味道血腥味 即便被井水冲洗得再干净,江付瑶与洪宽顺被剔除出来的内脏、碎骨头、人皮,也难免仍带着血气。 当阴十七接过叶子落递过来的筷子,这是叶子落从屋里找出来用的,是杨光父子平日里用膳用的,她接过便挑开坛子表面那一层酸菜叶子的覆盖,露出第二层。 她看了一会儿,蹙着眉头将一条洗得发白,也是被腌制得发白的肠子夹了起来。 呕 呕呕 “你给我放下”杨小光怒吼道。 出乎阴十七的意料,一直未曾开过口的杨小光竟然在这个时候会开了口。 再看了眼作呕声传出来的方向,她看到冷夕已然跑到屋门外吐了起来,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衙役,显然都猜出来这肠子不是江付瑶便是洪宽顺的。 她没有再往外夹出坛里除了酸菜叶子外的东西,只搅了搅,看齐全了里面的证据,她便将筷子放下。 叶子落立刻将坛子盖上,盖得很严实,虽不像冷夕他们那样作呕,可也恶心到他了。 特别是一想到坛子里装的是两条人命,他便不忍再多看一眼。 曾品正则一直站在叶子落与阴十七身侧离桌子最远的一角,他没有上前,也远远看了眼阴十七方将用筷子夹带起来的肠子。 那段肠子已被切成几段,在阴十七手上的只是一小段,他只睨了眼便移开了。 之前他杀了他认为该死的人复仇,后来阴十七与展颜告诉他,他该相信国法,应该用国法的手段让那些他恨的人受到制裁。 在遇到阴十七与展颜之前,谁也没告诉他该这么做,也没谁告诉他该相信国法。 可现如今看着眼前被捆绑,被定住身体动弹不动的杨光父子,即便他不认识江付瑶与洪宽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他见到那一小段肠子之际,也有一股想当场将杨光父子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想着,当柴家与洪家知道真相,他们除了悲伤愤恨,约莫也只能到午门亲眼目睹杨光父子被斩首的死状。 可仅仅是如此,他们便能泄愤,便能忘记杀妻杀父之仇 约莫是不能的。 只要与他一样亲眼目睹了这坛子里的证据与酸菜一起腌制的情景,大概便能成为柴铭与洪量一辈子的噩梦 对了,还有江付林及他的父亲,这两人更加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阴十七如杨小光所言放下了,叶子落也将坛子重新封住,她看着杨小光慢慢平复了一些暴燥 “为什么要杀江付瑶和洪宽顺” 杨光冷笑,似乎没想阻止杨小光说话。 之前他可是阻止过的,现如今是觉得没阻止的必要 杨小光听到阴十七的问题,像是阴十七问出这样的问题很奇怪,他莫名地瞧着阴十七 “不为什么。” “看到了遇上了,便杀了”阴十七问。 刚吐完进屋里的冷夕听到这话,不禁死死瞪向已不再发疯般怒吼的杨小光。 杨小光没理会冷夕,倒是杨光看了冷夕一眼,那眼里的冷笑像是在嘲讽。 冷夕再也忍不住,这回阴十七也没再阻止他,他上前便给了杨光一个响亮的巴掌。 “嗯。”杨小光刚点完头,便看到冷夕打了杨光一巴掌,他暴怒起来“你敢打我父亲我要杀了你” 杨光被打得嘴角出血,可见冷夕那一掌是出了大力气的。 “官府除了打人,也没什么本事了。”杨光咧嘴嗤笑着动怒打人的冷夕,又看向阴十七“倘若不是有这个人,清城衙门个个都是废物什么卫家两代捕头还不是一样什么也查不出来到头来还不是跟十三年前一样,到最后再经我手造个冤案错案哈哈哈卫家父子都是废物让他递字条给王二柱,他就递了王二柱也是个傻子那丫头早就死了,他却为了能让那丫头尸骨得以全尸下葬,竟是认了杀人碎尸的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找齐尸骨官府都是废物,我明明都指了路了,居然还是没能找全哈哈哈废物” 杨光说完又大笑三声,满脸兴奋地骂着官府的无能,骂卫濂就是个老废物,王二柱就是个自已找死的傻子 连夜自开风县郊木屋赶回清城,一到清城又闻讯赶来的卫海与冷仓然一进门,便听到杨光说的这一番话。 冷夕还要上前再打杨光一巴掌,让卫海给喝住了。 冷夕回头瞧,比阴十七三人晚几息发现卫海与冷仓然两人的到来 “头这人欠打杀了人不认罪伏法,还口出恶言诬蔑你与卫老捕头” 冷仓然将满身愤愤不平的冷夕拉回来,低声道 “好了,头来了,就让头去处理,我们只管站着听命就是” 冷夕也知道,刚才就是气不过,被冷仓然这么一拉一说,他气未消,却也只能站到一边静候听命。 卫海先与阴十七三人轻点头示意,再看向杨光,他目光复杂。 经杨光方将说出来的话,他已然可以确定当年碎尸案的凶手确实并非王二柱,他父亲确实办了冤案错案 有了杨光的这亲口证词,他甚至连当年王二柱带着卢环珠回城的时辰,与肖丫头被杀的时辰是否对得上这一点,也已无需再查。 这一点的彻查无非是想查清楚当年王二柱是否真是真凶,可杨光这一番话,已然足够证实王二柱并非当年凶手。 阴十七见卫海看着杨光半晌没问出话来,她能理解卫海的心情。 瞬间得知卫濂确实错抓了王二柱,害得王二柱枉死,王老孤苦半生,秀姨郁抑得病早逝,身为卫濂亲子的卫海心中自是比谁都要难受。 倘若卫海是个没良心没人性的,那倒也是一听便过的事儿,可惜卫海不是。 不仅卫海不是,卫濂也不是,只怕父子俩这辈子都会为王二柱枉死一事愧疚自责终生。 阴十七想起了卫濂口中的那个神秘人,与那张一手将王二柱拉入深渊的字条,她问杨光 “你说卫老捕头是废物,是因着当年那张告发王二柱床底有肖丫头头颅的字条就是你特意送给卫老捕头的” 杨光看着阴十七“我可没这么说。” 其实杨光已然知道他与杨小光是在劫难逃,当年碎尸案真相也被他亲口暴出一半真相,可这会阴十七这么一问,他偏偏又不想说了。 让别人舒坦,就是让他不舒坦,只有让别人不顺心,他才能顺心 阴十七明白杨光这扭曲的心理“你不说,我也知道,卫老捕头之所以一直没将那个神秘人如实告知我们,那是因为你胁迫了卫老捕头。” 她说得肯定,完全不是有疑惑的发问。 杨光蓦地有了几分认真,他冲阴十七哼了一声 “你少诓我倘若那老废物没告诉你们那个神秘人就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用他儿子的命胁迫他又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我告诉你,我受你骗过一回,绝不会再上当的” 真是智商感人。 嘴里说着不再受她的骗,却同时自动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阴十七没再问下去,反正案子的真相已然大白。 而且她终于知道了,不仅杨小光的脑子有问题,杨光也是一样。 跟两个脑子都有问题的人对话其实挺累的,新旧两个案子又查清楚了,她觉得已没这个必要。 当年碎尸案就是杨光父子联手作的案,杨光又利用卫濂让王二柱做了替罪羔羊。 即便后来卫濂对神秘人如何得知王二柱床底下有肖丫头头颅一事起疑,卫濂也因着受杨光以卫海的性命来胁迫于他,从而未曾再追查下去。 可据杨光所言,卫濂是在当年便知道了神秘人是杨光,那就是说他不可能没怀疑过杨光就是凶手。 他因着卫海的命而未再查,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他定然也是有想到过杨光的,可他却是什么也没跟阴十七三人说,连亲生子卫海也是半字不透露。 可见卫濂很是着紧卫海这个儿子,却在杨光一事上很是糊涂,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在鼎盛之秋,卫濂会突然脱离衙门接手家中产业。 这是因着良心的过不去。 有了卫海与冷仓然的到来,阴十七三人很快退出民舍,善后押杨光父子回衙门待审讯定罪的事情,已然无需三人操心。 卫海受的打击很大,直到三人走后许久,他方将一声不吭地命人将杨光父子押回衙门。 冷夕然看着这样的卫海,有些担心,便也没送阴十七三人,只让冷夕代他与卫海送送。 刚踏出小巷,阴十七便让冷夕回去帮卫海与冷仓然,她三人自已回往来客栈便可。 冷夕也是心不在三人,他满脑子都是杨光父子那对禽兽的兽行,恨不得再回去打他们几个耳刮子 听阴十七那么一说,他客气一句便转身回民舍了。 走出小巷后,叶子落感叹道 “卫濂是清城衙门的老捕头了,却不想当年竟是那般糊涂” 卫海的命是命,难道王二柱的命就不是命么 受了杨光胁迫,虽是身为人父的惜子如命,可到底卫濂还是一个官差,且是一衙捕头,怎么能这般轻易向杨光妥协 阴十七道“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些细节是我们不知道的,卫捕头的性命受到威胁是关健,但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杨光没说,卫濂也是不想与我们明说,再以杨光那扭曲的心理,你越问他,他便越不想让你知道,要问清楚也不是不行,只是得费点力气,这力气让卫捕头与冷捕快去费吧明日我们到城郊外佃户民舍那边的杨光家看一看。” 叶子落问“看什么” “冷捕快明日会带人到那里去找出两名死者余下的碎尸块,因为这的民舍没有,木屋也没有,那么只能是在佃户民舍那一边的杨光家里,这一点刚才我跟冷捕快提过,他说明日便带人搜查。”阴十七顿了一会儿,方接着道“我们去看看,则是因着肖大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章 永定逢 今夜只说了几句话的曾品正道“是为了肖大官的心病” 阴十七点头“嗯,我想看看那里有没有竹子。” 人脏俱获,虽未当场抓住杨小光当场行凶或杨光当场抛尸,除了有坛子里酸菜之外的证据,后来又在城郊外杨光父子又一个家里,搜出了还未完全抛尸干净的其他碎尸块,两名死者余下的碎尸皆藏在洪家田地边上那间民舍里。 即便杨光咬牙窃齿得又无意识滴下鼻血,杨小光发疯发狂得双眼发红,父子俩始终不肯如实交代杀人碎尸的过程,但坛子里与酸菜叶子腌制在一起的内脏、碎骨头、人皮,及在他们另一个家里发生的碎尸块,与先前被阴十七逼问诱发出来的话,已足够让卫知县定下他们父子俩的死罪 至于竹子,阴十七果在佃户那边的杨光家里找到了,那是一幅老旧的画儿,画卷就挂在正对窗户的对面。 想来当年肖大官就是垫高了站在窗户外,亲眼目睹了肖丫头被害的过程,而因着骇怕,他动不得逃不得,更救不了肖丫头。 因着这段记忆太可怕,他拼了命去忽略与忘记,只记住了当时透过窗户直面盯着的那幅挂在墙上画着几根竹子的画卷。 而竹子毫无疑问,成了他诱发心病的诱因。 后来叶子落问阴十七,为什么不带着肖大官重临一下其境。 阴十七说,她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完全治好肖大官,她终归不是正经的大夫。 何况前世在现代对于这方向的狩猎也仅于书籍上,她并不是什么心理医师或专研究精神类疾病的专家。 一个没把握好,肖大官有可能会完全祛除心病,也有可能会彻底得了失心疯,成为一个完全的疯子。 她不想冒这个险。 至于卫濂为何会掩护瞒下杨光这个人足足十三年,即便知道杨光大有可能才是真凶的前因后果,阴十七也没想去深入了解。 于是后来到底如何,她不知道。 肖大官那边,她倒是去见过最后一次面。 那回还是在饺子店里,明吕、江香流、肖大官、江付林都在,除了举家去了燕京的田路里,当年与肖丫头、王二柱交好的几人都到齐了。 知道了真相之后的明吕四人,个个垂头丧气,即便他们不说,阴十七也知道他们是个个都悔青了肠子。 要是当年他们坚定地相信王二柱的冤枉的,又竭尽全力为王二柱一案奔走,说不定还有转寰结果不同的可能。 何况王二柱真是冤枉的 四人中其中以肖大官为最,他虽还未完全将那段阴暗的记忆开封,但他已诱发了心病,不必阴十七明说,他也知道当年肖丫头的死只怕与他有关。 即便没有直接联系,肖丫头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也应是与他有关联的。 阴十七跟肖大官说,以后尽量不要去看有关竹子的人事物,那么心病会藏一辈子。 只要心病不诱发出来,他可以平安无事下去。 对于阴十七这个说法,肖大官欲言又止,明显也是不想再面对那段令他失常的可怖记忆。 终归是人性的自私作祟,当年他的胆小自保是让王二柱枉死的原因之一,如今他仍是自私地只想自保。 他说他还有老母亲需要他照顾,那么在当年那个紧要关头,那个或许还可以救得肖丫头的危险关头,他是不是也曾这样告诉自已,抚慰他见死不救的不安心情 阴十七没有戳破肖大官人性中极其自私的这一点,她只安静地看着肖大官,看到肖大官连头都抬不起来。 却没有责怪,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责怪过肖大官一句。 这是他自已的选择,他也因这个选择终将带着随时会爆发出来的阴暗生活下去。 他能活着,但他后半辈子已然失去快乐幸福的权力。 不 早在十三年前,他便已然失去这个权力。 明吕的心病则自他说出那个噩梦的情景及由来之后,他的情况已然好了许多。 以后随着时间的淡忘,也会彻底好全。 江香流与江付林则伤心难过于江付瑶的惨死,特别是江付林,自进饺子店,他便一直没开过口。 到最后,阴十七起身要走的时候,江付林突然问道 “阴公子,你说这世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 听到这话,肖大官浑身轻颤了一下。 阴十七暗瞥了眼肖大官,没有拆穿肖大官的异状,也没有回答江付林的问题。 江付林也没有追问,似乎他从进饺子店里没有开口,便是因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了那么久都没有答案,阴十七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没有回答他,似乎也不奇怪。 走出大百胡同的时候,曾品正问阴十七 “通常像那样的问题,你总会给人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一回,你为什么没有回答江付林” 叶子落也看着阴十七,他也觉得以阴十七的性情,那会她至少会回江付林一个字有。 可阴十七没有,她默不作声地深深看了江付林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这实在有点不像以往善良到一切皆是正面的阴十七。 阴十七看了看曾品正,也看了看同样期待她答案的叶子落,她反问了一句 “我回答有之后,你们觉得江付林接下来还会问我什么问题” 叶子落与曾品正一愣,再是一对眼,两人同时明白了。 只怕阴十七给予江付林一个正面正义的答案后,江付林还会再问一个问题那我妹妹付瑶为什么还会死得这么惨 江付瑶善良,一向行善积德,却年纪轻轻便落了个被杀碎尸。 倘若这世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江付瑶这样在清城被百姓个个称赞的柴家大奶奶,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在离开清城,再次踏上上燕京的路途上,曾品正突然问靠坐在车厢里闭眼假寐的阴十七 “十七哥,这世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 像他,谋害主使害过人性命,可他现在像没有待在洪县牢狱里监禁终生,而是坐在这辆马车里前往燕京,踏上未知是安是险的路途。 他虽谋的是该死之人的性命,可到底是沾了血腥的,他这样算是善,还是恶 倘若是恶,他的恶报在哪儿 为什么他在经历过前面十年的所有不幸之后,他会迎来光明,受到了所有的善报 他是善的么 不,连他自已都知道他算不得善。 叶子落听着,依旧稳稳赶着马车。 阴十七一会儿后方睁开了眼,看着没有坐在外头马驾上,而是跟她一同坐在车厢里的曾品正。 曾品正的问题,她也想过,更是质疑过。 这会被曾品正这么一问,阴十七想了想,道 “前世今生,因果循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善者做不了极善,恶者做不了极恶,天道自是为公,诸事顺应便是,不必纠结于此。” 曾品正看着说出这番佛语禅意来的阴十七,咀嚼着她的话,突然觉得他了解到的阴十七只怕不到真实阴十七的十分之一 不仅曾品正有此感,连叶子落也有同感。 未等杨光、杨小光被卫知县定罪,也没与卫海、冷仓然、冷夕等人告别,隔日一早,阴十七三人便退了往来客栈的房,起程继续赶路。 往来客栈掌柜随后亲自到衙门去与卫知县通报一声,待卫知县、卫海、冷仓然、冷夕等人知道想相送之际,三人的马车早出了清城城门,不见踪影。 十月初,一辆马车直湘汀县,寻了家客栈打尖住了一晚,阴十七三人隔日一早便直入燕京。 马车还在京郊官道上往燕京行驶的时候,越靠近城门,阴十七的心便跳得越快。 自昨夜里,她便知道今日在燕京外城南面正门永定门外,会有阴家家主与少主、叶家家主与少主的亲迎,本来伴随前来亲迎的还有阴、叶两家的其他主事人物,皆是在两大家族中占据各大位置的管事人。 但最后阴家家主怕太劳师动众会吓到好不容易找回家的宝贝闺女,于是一声令下,说过后会办一场庆贺阴家小姐终于安然归家的宴席,界时再请两家各处的管事人亲临阴府大贺一番。 诸位管事人听后自是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纷纷回话说等着拜见阴家小姐。 在马车尚离永定门两里之外,阴十七便下了马车步行,叶子落与曾品正则在后面赶着马车慢慢跟着。 两人谁都能明白阴十七这种离别五年即将归家的心情,却又无法完全理解。 阴十七一步一步走着,不紧也不慢,就像平常在街上闲逛一般,只是此刻她的心情却无法像闲逛那般惬意,反而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口。 每进一步,她的心便复杂了一分。 两里之外的永定门高高耸立着,雄伟壮观而又冰冷陌生,她远远看去,站于最底下,越走近去看,方形瓮城上的箭楼便更像是在看一座庞然大物。 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只觉得仿佛过了好些年似的,她终于走近了永定门,停驻在百丈之外。 叶子落回头看了眼马车里的滴漏,已是辰时末近隅中的时辰了。 他昨夜里就得到消息,说阴、叶两家人会在今日辰时初便到永定门等候他带着阴家小姐归来。 他下了马车,看着百丈之外那被两家小厮随从簇拥在最前头的四个人。 算时间,他们在这里至少已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可他们谁也没有露出疲倦或不奈,皆是一派焦急等待又惊喜难耐的神色。 他将阴十七这五年来所经所历,包括阴十七在洪沙县里当快手时所经办的案子、来路上一途所经办的案子,无论大小长短,他皆早早将这些事情简化了写于书信,差人先一步送回燕京。 书信还是经由叶子落差人送到叶家,再经叶家家主的手交到阴家主手中,两位家主细细看过后,两位少主也各自传过看了一遍。 看完信后,两位家主对于阴十七五年前过的清贫日子,他们很是心疼,特别是阴家主,只差捶心肝掉眼泪了。 而对于阴十七能有探查断案的能力,他们则很是欢喜。 阴少主还大松了一口气,满眼赞色地感叹,说阴十七不愧为他们阴家的小姐,果然是心智过人,心地纯良 阴家家主、叶家家主及叶家少主,三人纷纷赞同。 他们也并非赞同阴十七投身于探案之中,而是他们觉得阴十七能有剥丝抽茧的聪慧,及遇事随机应变的能力与不忘初心的本性,再辅有阴、叶两家的福荫根基,那阴十七在未来的日子里,在这座内外有别的京都里,至少自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四人中,明显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俊朗非凡,身姿挺拔,丝毫不逊于他身旁站着的另一个年轻男子,气势也是这群人当中最强的人,不怒自威,浑身颇有一股盛气,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甚为凌人而不舒服。 能让众人以他为首,以他为尊,阴十七想着这个人应当就是阴家家主阴启岩了,也就是她的父亲,而旁边那一个年轻男子应当就是她的兄长阴家少主阴峻。 至于另两位,一个应该是叶家家主叶弘,另一个同样年轻些的男子则应该是叶家少主叶子皎,也就是叶子落的父亲与兄长。 再扫一眼百丈外的这一大群人,虽隔得有点远,但并不妨碍她将每一个人的神色与举止看在眼里。 她发现,这些人都有些激动,但除了激动之外,些许人还抱着质疑的态度。 且这些人,居然没一个女子前来。 叶家的女眷没来,她还可以理解,可阴家的呢 她有父亲有兄长,她又是阴家唯一的嫡女,也是唯一的掌上珠,并无姐妹,这她早知道了,那她的生身母亲呢 怎么没来 阴十七侧脸看向已走到她身侧的叶子落,问 “子落,我母亲是在家里等着我么” 曾品正也同站在阴十七身侧,与叶子落一左一右站着。 这个问题,他早发现了,也早在下马车时悄声问过叶子落。 那会叶子落没作声,只对他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拜见礼 阴十七觉得红玉的话里有一句话转述得对。 她确实该缓一缓,缓一缓的。 接下来的拜见,她一直像是在云里雾里不真切,好在也没出什么错。 从前她便跟展颜说过,她是个胆小鬼。 那会那样说,心里总有一丝觉得其实不是的。 可现今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场面,不过是在这个往后便是她家的场面里,她便怯了。 倘若非叶子落与曾品正尚在场陪着她,她想着她该是落荒而逃了。 她果然是胆小鬼。 叶弘与叶子皎是叶家家主与少主,在八大世家中也是地位尊崇,影响力与震憾力并不比阴家家主与少主低多少,甚至是并驾齐驱。 自阴家足有十代未再出阴家家又素只有嫡系,未有庶出,阴氏族里倒是还有旁枝,但皆不在燕京,与叶家一般,旁枝或庶出除却本家外,皆搬离燕京分散于全国各地。 但叶家在燕京至少人丁兴旺,本家家主叶弘也有几个兄弟姐妹,姐妹们远嫁出京,同嫡出的兄弟却尽数在京里落根,并未分家,而庶出的兄弟则是在各自成家立业后便分了家,搬离燕京叶氏本家到京外邻近的几个京县定居。 所以叶氏本家虽与阴氏本家一样,燕京皆是仅有一个本家,但论起子孙后辈,阴家最是凋零。 阴家子孙后辈凋零,到阴峻这一代,已然只余下他与阴十七兄妹俩。 阴启岩与区氏夫妻情深,阴家也素有不许阴家子弟纳妾通房的家规,他早年没那心思,人到中年更没了再娶继室的念头,要不然也早娶了,不必等到今日。 就连八大世家之一的司家也要比阴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司家虽是自上一代因着阴家女而重挫没落,到如今势力仍要比人丁稀少的阴家弱上许多,但司家的子孙后辈却是人才辈出。 按阴启岩与叶弘的话说,司家崛起是指日可待 阴家人少,总是冷冷清清。 叶弘跟在阴启岩左右早有二十多年,两人不仅是主与臣的关系,感情更是亲如兄弟。 但终归叶家是臣,阴家是主,叶弘还是得拜见阴家唯一的小姐。 叶弘给阴十七行礼的时候,是正经八百的跪拜大礼,叶子皎也是相同。 阴十七下意识想闪开避过,却让阴启岩及时拉住了,无声让她受了。 叶弘与叶子皎行过大礼后,阴十七因着终是小辈,便深深曲膝回了叶弘一个全礼,再向叶子皎回了一个半礼。 叶弘没有避过,稳稳受了。 叶子皎却有点不安,不敢受了,与阴十七方将想闪开避过之际一样,他也让阴峻及时拉住,说他受阴十七一个半礼不算过,理应受的。 叶子皎被阴峻那么一拉一阻,阴十七那边的半礼已然回过。 他不安紧张一过,便也坦然受了。 自及冠有了跟随在阴峻左右的资格,他便时常跟在阴峻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还有几回以性命相救阴峻,自已却差些殒命的事。 这些事,他自是不记在心上,因为他觉得这是他的本份,是他该做的。 可阴峻不这样认为。 自叶子皎以命相皎救回他的性命,他便将叶子皎当成自已嫡亲的异姓兄弟。 阴十七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回他的兄弟一个半礼,他不觉得有什么。 倘若不是阴叶两家的家规铁如山,各自身份摆在那里,他是觉得阴十七即便回叶子皎一个全礼也是不为过的。 阴十七不知道这些,是后来方慢慢听阴峻与她说道。 当时她只觉得叶弘是长辈,叶子皎又是叶子落的兄长,那便也算是她的兄长,因着她是阴家女,是主的身份,不能阻止叶家父子对她的大礼,但她回礼却是该的。 又因着叶家家主与少主的不同,也是差着一个辈份,所以她回了一个全礼与一个半礼,这在礼数之内,是应该的。 叶子落是叶家第三人,虽是早跟在阴十七身边,但叶弘与叶子皎行过大礼后,他也跪下认真地对阴启岩、阴峻行了大礼,最后是阴十七。 阴十七轻呼一声“子落不必的” 叶弘却道“小姐,应当的” 叶子落也已跪下行起了大礼,行完后起身,阴十七想回礼,却让他阻住 “十七不可不,小姐,从前小姐不计论这些,可现今已回到燕京,有些礼数还是要论的,小姐回我父亲与我大哥的礼,在我这却是不必的。” 叶弘与叶子皎没再作声,但看神色便知道他们认同叶子落的话。 阴十七看向阴启岩与阴峻,两人却是一副让她自已作主的神态,她有些明白了,还是回了叶子落一个半礼,快速得叶子落再阻止不了她。 叶子落惊唤“小姐” 阴十七笑“这才回京不到一日,子落便与我生分了。” “不是” 叶子落刚想解释,便被阴十七截了话 “既不是,那便还像从前一样唤我十七便可。” 叶子落没应声,只是看向了自已的父亲与兄长,再移到阴启岩、阴峻身上。 阴峻抿着笑,看向自已的父亲。 阴启岩也是笑“既是骄儿的意思,你们顺着便是。” 有了阴启岩这话,阴十七打蛇随棍上,便也让叶弘、叶子皎两人直唤她十七便可,不必小姐前小姐后的。 叶弘与叶子皎听阴启岩的,为难也得应下。 阴峻仍笑着,打趣道 “那我呢父亲呢是唤你妹妹骄儿,还是唤你十七” 阴启岩听儿子这么一说,立刻看向阴十七,眼里兴致盎然。 阴十七却是听得一愣,呐呐地反问道 “听我的” 阴峻点头“父亲我不知道,但哥哥听你的” 阴启岩不甘人后,连忙也表态说听阴十七的。 有了这两位的话说到前头,阴十七慢慢地也跟着眉开眼笑了 “那便唤我十七吧,这名儿我听习惯了,突然间改个名儿来唤,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想了想,阴十七又认真地对阴启岩、阴峻道 “我初来阴家,许多事儿都不知道,也不懂,你们是我的父亲与哥哥,我原本该听你们的,可我失踪了五年,十岁前的记忆也尽数忘了,被祖母救起时九死一生,连为什么失踪,我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骄儿那是我原来的名字吧是叫阴骄么” 阴启岩听得酸楚,眼眶又半红地点了点头 “这名儿还是你祖父给你取的,说我们阴家好不容易又出一个女儿,必定是天之骄女,便单取了一个骄字,就叫阴骄,你祖母与你母亲听着欢喜,连连点头说好” 却未想,阴家自阴樱那一代开始,便一直人丁不旺,家中长辈主子又偏偏多半早逝。 阴骄,也就是阴十七生下不久,那年堪堪五岁,阴家老太爷与老太太便相继仙逝,就在阴十七突然失踪的前一年,也就是阴十七九岁那年,阴家主母区氏也跟着病亡。 随后隔年,阴十七又蓦地失去踪影。 那两年,是阴启岩人生当中最难熬的两年。 爱妻病亡,骄女失踪,那两年也是差些让阴启岩彻底崩溃绝望的两年。 幸在区氏还留下了一个儿子阴峻,看着当年堪堪及冠便担负起阴家接连恶耗的儿子的小小肩膀,阴启岩把自已关在屋里颓废了两日两夜,便出了屋子重振雄风,艰难度过那个艰难低迷的困境。 看着心酸泛泪的阴启岩,阴十七即便不是真的阴家女,心里也止不住地难过 “父亲” 红着眼眶低头说不下去的阴启岩蓦地抬头,双眼迸发出欣喜的光芒,有点儿狂喜到失措的连连点头 “父亲在在呢骄儿想说什么哦不,骄儿说唤十七,那便唤十七,这十七往后便是骄儿的小名了,我们自家人唤着唤着可好” 听得阴十七终于唤一声父亲,阴启岩是又欢喜又激动,又心酸又难过,话到末了眼泪已是止不住。 阴十七看着阴启岩这个爱哭的样子,也是有点儿不知所措,上前一步,想安慰两句,却又说不出来什么,手脚更是无措得不知该哪儿。 阴峻见状,安慰了阴启岩两句。 阴启岩听着很快敛了敛失控的情绪,也没有在叶家父子三人面前失态的窘迫,他是真当叶家人为自家人,所以这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他从来不管。 阴十七看着想着,心说阴叶两家还真是自家人。 阴启岩情绪好些后,便看着阴十七激动着,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宝贝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了,这般艰难才失而复得,即便阴十七就安然地站在他跟前,他还是难以放开,十足的小心翼翼。 阴峻明白自已父亲的心情,叶家父子三人也是明白的,曾品正一直在旁没作声,看着也有些许明白。 为了缓一缓气氛,阴峻笑着又打趣道 “妹妹,这父亲你是叫了,那我呢来,叫声哥哥,让哥哥高兴高兴,哥哥一高兴肚子便饱了,那正晌的午膳正好省了” 阴十七一听,噗嗤一声笑开,笑了一小会儿便如阴峻的愿唤道 “哥哥” 阴峻眉开“乖妹妹” 阴十七再唤“哥哥” 阴峻眼笑“乖十七” 阴十七道“两声哥哥了,正好连着晚膳也可以省了,父亲记着,待会不必摆哥哥的碗筷了” 阴启岩反应也快,十足默契地点头应下。 被阴十七这么一促狭捉弄,阴启岩还正儿八经地应好,山水转得有点儿快,听得阴峻愣了愣,在场另几人却是哄堂一笑。 末了,阴峻也跟着笑了,摸着阴十七的小脑瓜子道 “这才刚回来,就知道挤兑我了” 阴十七被阴峻摸着脑袋,难免想起她摸曾品正脑袋时的情景,她拍掉阴峻的爪子 “别摸头会越摸越笨的你说是不是啊,品正” 突然被点到名的曾品正一个激灵,回神抬眼,便见到在场的几人都拜阴十七所赐,统统向他看过来,他有点儿想咬牙 “你知道那你以前还总爱摸我的头” 叶子落道“那是十七疼你” 阴十七附和“就是,那是我疼你” 阴峻心下十分烫贴,这是拐着弯说他疼妹妹呢,还被妹妹亲口承认了。 他心里十分高兴,一高兴,又想摸上阴十七的脑袋。 岂料阴十七这回早有准备,反应极快,往后堪堪退上一步便避了开,她冲阴启岩道 “父亲,你看哥哥,总想着我笨些” 这顶帽子扣得有点儿突然,也有点儿大,阴峻莫名。 明摆着被当成青天大老爷的阴启岩则高兴了,他冲阴峻瞪眼 “自已笨就好了,别连累你妹妹” 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是非,有这么一个父亲护着,阴十七觉得十分不错,再看阴峻委屈中带着幸福的甜笑,她觉得有个兄长也不错。 中间被这么一错开打趣玩笑,阴十七不安与紧张渐渐消散,对于区氏早早病亡一事暂且皆放到了脑后,对于有了父亲、兄长,却没有母亲的遗憾也压了下来,一想到远在洪沙县的陶婆婆,她对早逝的阴家祖父祖母也生起了遗憾之意。 不久候在正辉院另一侧花厅里的各个管事也一一上前来拜见阴十七,记下了名字与脸,也记下相应对上的各处管事管着的事情。 无论内外院,她都认了个全。 拜见完,众管事退下,阴启岩便说以后阴家内宅要交到阴十七手上,让她管着。 当然也不着急,更是急不得,这事就是先知会她一声,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待她适应了阴家的生活,也在燕京各处有点儿熟悉了,再慢慢接管阴家内宅庶务。 阴十七想着诺大的阴府里也就她一个女主子,阴峻未娶,阴启岩也不曾想过续弦,这府里能掌中馈的也就她这个失而复得的阴家小姐了。 没有推辞,她一口应下了。 第一波人拜见新晋阴家小姐一落幕,叶家父子三人在阴家用了午膳后,叶子落说了明日一早再来便跟着父兄走了。 曾品正则留在阴府,被安置在阴十七所住骄园隔壁相邻的一座小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习惯 本来阴启岩的意思是安排到阴峻院子峻园那边更好的院落里去,但曾品正不想离阴十七太远,阴十七随曾品正的意,此事只好作罢。 骄园早在阴十七到之前便已拾掇得处处妥贴,与峻园一左右邻近中间后宅主院岩英园。 听红玉说,岩英园这名儿是取了她父亲与母亲名字中各一字,她母亲闺名就叫区銮英。 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已生母的名字,不知旁人感觉如何,阴十七只觉得有些奇怪。 难受谈不上,但也不怎么舒服。 曾品正住的隔壁小院叫依园,是依着骄园建的院子,上房不多,仅一间暖阁,再左右两间厢房。 午膳后,阴启岩便让红玉、绿倚服侍阴十七回院子午歇。 阴十七也真听话地午歇了。 可躺下许久,愣是没半点睡意,索性便坐起身。 她也没下床,直接坐着发呆。 红玉绿倚两大丫寰一个在外室炕上坐着守着,一个到院外去吩咐什么事情去了。 她没怎么关心,只知道红玉是候在外室炕上的,绿倚则出院子办事去了,到底办的什么事情,红玉跟她禀过,她也听了,可显然没听入耳去,因为这会她无聊想了老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事儿。 因着刚到,阴启岩体恤心疼宝贝闺女路途劳累,愣是一下晌没来打扰,也下令不准谁来打扰,阴峻尤甚。 这让时刻往骄园方向望的阴峻很是纳闷,咕嘀着他就在一旁待着,也不会扰了妹妹的歇息,怎么就不能让他进骄园了 咕滴归咕嘀,自已父亲的话还是要听的。 阴峻引颈以盼,想出院子最后又缩回脚地来回走着,看得他身后的小厮黑子一阵偷笑,他回头瞪眼 “你方将说绿倚出府去了,她不好好待在府里侍候小姐,出府去做什么” 黑子不敢再偷笑,敛色正经回道 “叶二爷说,小姐最是喜欢吃一些精致美味的糕点,咱京里佳味斋的糕点是最最顶尖的,老爷便让绿倚去买些回来,待小姐睡醒了好尝尝鲜。” 阴峻颔首“子落还说了些什么” 黑子摇头“大爷不是让小的注意着骄园那边缺什么少什么么,小的便守着,守到绿倚出园子到二门的时候,小的便特意上前问来的,再多的,小的没来得及问,绿倚便急急忙忙走了,她说她得赶紧到佳味斋排队去,要不然怕没能买齐全斋里的糕点” 阴峻即刻提步往外走,黑子赶紧跟上,边问 “大爷这是要去哪儿” “到叶府去”阴峻丢下一句,步伐迈得更大更快了。 黑子追得小跑起来,心里也明白了,自家大爷这是想到叶府去找叶家二爷,再问一些关于自家小姐的喜恶。 阴峻带着黑子骑马直奔叶家,骄园那边阴十七正好溜出园子,找隔壁小院依园里的曾品正说说话儿,红玉寸步不离地跟着。 曾品正瞧了瞧绿倚,没说话,又瞧了瞧说是跑过来找他说说话儿的阴十七一脸沉闷,还是没说话。 十月初的天,已经开始冷了。 但日间也就凉了些,并不真正的冷。 阴府里的暖阁烟道都是现成彻好的,也早准备好一切可随时烧起地龙取暖,可这会府里除非有主子吩咐,不然烧起地龙还是早了些。 骄园里,阴十七说不用,夜里就添炭盆,日间完全不用。 曾品正这边更是不用,他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没那么金贵。 阴十七一过来依园,也没跟曾品正在暖阁里呆坐着,反是跑到了外面庑廊下,各搬了两张圈椅坐着,半晌相对无言,谁也没开口。 红玉刚侍候阴十七,并不了解阴十七,只知道这位是阴家极金贵的阴家女,怎么都不能侍候不周。 看了阴十七与曾品正在廊下静坐无语了好半晌,素来伶俐的红玉试着提议道 “小姐若是未有倦意,曾小公子也不用歇着,奴婢茶艺尚可,今年刚从江南运来的新茶味道很是不错,要不奴婢去取了给小姐与曾小公子沏上两碗” “茶艺”阴十七闻言果真来了兴致,她喜欢吃茶,茶艺也尚可,未料到红玉竟也会,她兴致勃勃“行你去取了来,也不必直接沏好端来,把茶饼、茶具与一应专用工具都取下,我们就在这廊下碾茶、焙茶、沏茶喝” 红玉一听,便知阴十七也是会茶艺的,她高兴得直咧开嘴笑,响亮地应了一声好,便匆匆出了依园,回骄园取阴十七所说的东西去了。 “那小的去搬张矮桌出来,还有凳子。”被派来侍候曾品正的小厮白子很是机灵,见阴十七这般一说,他便想到了其他一应要用的东西来“还有红泥炉子,银壶,厢房里的茶房都有,磨好的茶粉和简单的茶盏也都有,就是没齐全的整套茶具与专用工具,刚进的江南新茶这边也没备着,只能待红玉取过来了。” 说完,白子看了看阴十七,见阴十七同意,他又看向曾品正。 他是被阴峻指派过来侍候曾品正的,现在曾品正便是他的主子,不管以后曾品正长住还是暂居阴府,这会他都得听曾品正的。 曾品正不示下,他便只是提议,而不能动。 曾品正本来听着觉得可以,以为白子说出来了便会去照办,见白子瞧了眼阴十七,再瞧向他,好半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赶紧照着阴十七方将那样点了点头。 白子这才退了两步转身,往有茶房的厢房走去。 曾品正看着白子的身影,直到转弯看不到,他方收回视线。 不用去看阴十七,他也知道阴十七正盯着他。 盯了好半晌,白子还没回来,红玉也还未从骄园转回来,曾品正暗叹了口气,低头道 “我不习惯” 阴十七等着曾品正这句话好久了,一听也跟着说了一句 “我也不习惯” 曾品正侧过脸来看阴十七“这是你家。” 阴十七道“以后也是你的家。” 曾品正微愣“我家” 阴十七道“嗯,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那我的家便是你的家,品正,你不要不习惯,因为你一不习惯,我肯定也会不习惯的。” 曾品正听不明白阴十七的逻辑,可他听着就觉得窝心,觉得跟在阴十七身边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也不对,最初并非是他选的。 最初是阴十七提议的,然后他想带着李世宝走,可她说不可能。 后来展颜知道了阴十七的意思,用了非常手段把他从洪沙县牢里脱离出来,他照着展颜的话跟在阴十七身边。 所以最初是阴十七有这个想法,他没有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李世宝不可能出得了洪沙县牢。 后来被动地被救出牢狱,他已无法再多想,只能照着展颜的想法去做事。 当然他也是愿意跟在阴十七身边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听展颜的话,最多闹僵了也就回去继续坐牢或罪加一等直接行刑。 他不怕死,自决定染血的那一刻起,他便早预料了死的下场。 红玉与白子很快在廊下石阶侧边的空地上烧起山泉水,碾起今年新制的茶饼,两人各坐在一张矮凳上,在矮桌旁各自忙活着,皆是有条有理,半点不乱。 茶粉倒进茶盖碗里,红玉等着银壶水烧开了突突地响,她便拿了垫布提起来往茶碗里冲泡。 两碗茶很快沏好,她双手端起,先递给了阴十七,另一边白子也端起另一碗递给了曾品正。 “你们也沏上喝喝。”阴十七说着轻啜了一口,“嗯,新茶的味道就是鲜,红玉别呆着,再沏上两碗,你与白子也尝尝鲜,也别站着,还是跟刚才一样坐着吧” 刚才坐着那是在忙活,现今沏好茶,下人自是没再在主子跟前坐着的道理。 可他们刚回阴府的小姐却让两人坐下,还一同沏上茶尝鲜 别说红玉呆着,就是白子也呆着。 这主子的新茶素来都是没有他们这些下人的份的,就是有主子格外恩赐的,也是茶末楂子的一点点尝尝鲜,哪有这般一开始便与主子一同围桌坐下,沏上茶尝鲜的 “红玉,在我面前,你不必拘着,以前你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既然父亲与哥哥把你拔到我身边来,那你就得听我的。”阴十七对红玉说完,又看向白子“你原是哥哥身边的,因为哥哥知道品正对我的重要,所以哥哥把你拔到品正身边照应,品正年纪还小,约莫着比你小上几岁,你在品正面前也不必拘束,品正不懂的,还要劳你提点一二,只要你诚心尽力做好了,我绝亏待不了你,即便我这新到的小姐没什么用,还有哥哥呢,哥哥绝不会亏待了你” 红玉应了,白子直道一定好好用心侍候好曾小公子。 阴十七又对红玉道“回头你跟绿倚说说,把我这个意思跟骄园里的所有人通传下去。” 红玉又应了。 红玉与白子虽还有点儿拘着,但阴十七的话,两人都得听,不一会儿也各沏了一碗茶吃着。 有了茶的点缀,阴十七与曾品正不再相对无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聊着。 其中大部分的话皆是围绕着京中大户人家的日子,两人皆感到一股陌生的氛围。 阴十七还好,毕竟前世有现代侈奢的熏陶,再觉得大户人家与平民百姓的不同,也能很快适应下来。 曾品正则不同,他自小在贫穷人家长大,即便得了机缘习得不凡箭术,又有如今的机遇,他还是对庄稼更熟悉些。 虽然他母亲甚少让他下田干农活,总让他只管用心读书便好,可到底是自小打滚长大的地方,自有一股深入身体里的熟悉。 但这里不同,这燕京不同,单这阴府就很是不同。 他突然有了一种事出突然,而他只能看着却无法伸手的无力感。 到了日昳时分,阴十七仍待在依园里跟曾品正对坐着说话,她便问红玉,怎么绿倚还未回来 红玉说,绿倚是去佳味斋买糕点,得排好长好久的队,约莫得到日暮前回来。 阴十七好奇起来,问说那佳味斋的糕点就那么美味 红玉笑说,那是燕京里顶尖的顶好顶好,连宫里的娘娘们尝了都得叫一声好 阴十七听着,不禁咽了咽口水,方将没觉得有多想吃,这会是真想吃了。 可直到日暮,绿倚还是没回来。 阴启岩那边派人来说晚膳到岩英园用,阴峻也在,一家三口一同用膳。 来通传的人是阴十七刚到阴府大门前下车时看到的那位老者,起先不知道,后来在拜见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老者是阴府里的老管家,从阴家老太爷那一代开始,到阴峻这一代,已经过阴家三代主子了。 老管家叫王康,年至花甲,一生未曾娶妻,无子,养老必也在阴家了。 红玉见阴十七爱听王老管家的事儿,她便多说了两句,说的都是老管家怎样怎样的好,待人接物是怎样怎样的游刃有余。 说开了,阴十七便就着话头话尾,又问了问骄园里的那些个大小丫寰,及婆子仆妇。 红玉未曾有瞒,把知道的都说了,末了道 “骄园里还缺个管事妈妈,老爷本来是安排好的了,可后来听大爷说,自太太故去后,便自请搬到京郊咱们阴家一处庄子上待着的妈妈,一听大爷说小姐要回来了,那位妈妈便激动得不得了,一直说着她要回来侍候小姐,老爷听了,便没安排,等着那位妈妈明儿一早到府” 侍候过母亲的一位妈妈 “那位妈妈年岁不小了吧”阴十七觉得那位妈妈定然与她母亲的感情必定是很深厚的,或者已不仅仅是主仆之情的了。 红玉点头“听说与老爷差不多年岁,都四十有余了,是太太嫁进阴家时的陪嫁大丫寰,年轻时便让太太做了主配给府里的管事,后来太太不在了,妈妈与管事一家子便自请到了郊外庄子上去,老爷知道妈妈因着太太故去心伤,晓得避走是怕触景伤情,老爷便准了,后来管事做了那庄子的庄头,这些年一家子几口人在庄子上过活,倒也过得和和美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绿杀人 阴十七问“这位妈妈叫什么” 红玉道“具体叫什么名儿不知道,只知道跟太太是一个姓,府里和庄子上的人都叫区妈妈。” 阴十七想着这个区妈妈与自已的母亲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方会在她母亲病亡后避走,又在听到她失而复得之后,那样一直说着求着要回来侍候她。 红玉说,阴峻小时候也是被区妈妈奶大的,他跟区妈妈很亲近,即便区妈妈不在府里,他空时也会到庄子上去看望区妈妈,与区妈妈东聊西扯说着小时候的趣事,是在哄区妈妈开心。 阴十七问红玉,区妈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红玉说不知道,整个府里大概也就老爷与大爷知道,或者老爷也不知道,只有大爷知道。 区妈妈是求着阴峻要回来的,其实她也无需求,只说了那么一句,阴峻基本不会驳了她的请求,于是阴峻回禀了阴启岩,阴启岩思量再三便准了。 阴十七觉得她能从这位区妈妈了解很多她母亲的事儿。 好的,不好的,都能知道些。 这具身体不是没有记忆的,从她见到阴启岩与阴峻回到阴家时的悸动,她知道那便是原主残留在她身体里的记忆。 由着区妈妈说些以前的事儿勾带挑动着,或许她能将那一段完全没有记忆,却该是原本存在的记忆想起来一些。 依园外突然间乱了起来,纷乱的脚步声,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透着无法抑制的惊慌,无需阴十七的示意,曾品正刚站起身想到院外探探,白子已请了示下。 曾品正蓦地想起这已经不是在洪沙县、曾家村,或在回京的路上,而是在阴府里了。 他冲白子点头,让白子到院外去探清楚情况。 有了白子,红玉便无需再出外探听。 阴十七手放在扶手上,思绪微微不宁,竟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子速度很快,没半刻便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额际还有薄薄的一层冷汗。 阴十七不好的预感愈发浓了。 曾品正问白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子说,绿倚出事了 阴十七一下子站了起来“绿倚出什么事了” 她有不好的预感,可她没想到竟是刚到她身边侍候的人 白子说不清楚,从内宅问到前院,他也只问到说是绿倚在佳味斋里杀了人,再多的便没人晓得了。 红玉听得心一突“不可能绿倚胆儿小,她怎么可能杀人好端端的她杀什么人她、她她没胆儿杀人啊” 白子也是急得心都乱了“这不知道真不知道老爷下晌突然有急事出去了,大爷好像是到叶府去了,都不在府里,门房一接到有人来报,便赶紧去找老爷与大爷去了” “是谁来报的”阴十七突然问,打断了白子急得脸色都白了的话。 白子噎了噎,顿了下便道 “是京府衙门的差爷,说是接到报案便第一时间来报的” 阴十七沉吟道“看来府尹大人对阴家呃,对我们府里还是挺照顾的” “秦府尹跟老爷是至交”红玉简单解释了下。 “原来是这样”阴十七来回走了两步,“既然父亲和哥哥都不在,那我走一趟吧” 说话间,她已提步走出依园。 曾品正毫无异议地跟上,红玉与白子愣了下也赶紧追了上来。 红玉快步走到阴十七身侧去“小姐我们是要去京府衙门” 阴十七点头“嗯。” 白子也跟上曾品正“小公子,我们也去” 关于称呼问题,曾品正已经跟白子讨论过了。 他让白子叫他名字就好,白子不敢。 白子喊他曾小公子,自已觉得有点太见外了,于是白子去掉了一个姓,就喊他小公子。 对于这个称呼,他有点儿有气无力地接受了。 也是不擅长争辨,耍阴弄狠,他行,可跟一个往后要时刻跟着他侍候他的人,他还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曾品正点下头,算是回了白子的问题,转而便对阴十七道 “这是命案,你又初到燕京,刚进的阴家,真要去么” “去,绿倚怎么说都是我身边的人,虽然我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培养什么感情,但她是拔到骄园里来侍候我的大丫寰,这点是真实。”阴十七看向曾品正,“以往那些不认得的人,我都没有袖手旁观,这回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管” 曾品正道“不是不管,只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的忧虑,可既然秦府尹能在第一时间差人来报,又与父亲是至交的关系。”阴十七想了下,觉得直接上京衙也不好“就是先问问情况,一出府,我们就兵分两路,你跟白子到佳味斋那边打探事情经过,尽量打探仔细了,我和红玉到京衙去,看能不能见下绿倚。” 她既已决定了,曾品正再有异议也没了法子。 秦铮从公事房里一路走出衙门,一副我已下差要归家的模样,刚出大门,便让红玉挡住了去路。 秦铮的小厮认得红玉,晓得她是阴府的丫寰,将马车牵过来停下,也没出声斥红玉竟敢当街拦下京衙府尹的胆大妄为。 “老爷这是阴老爷家的丫寰红玉”小厮连忙解释,秦铮可不认得红玉。 听到阴老爷家,秦铮不悦的神色微敛 “即是阴兄府上的,我也就不怪罪你冲撞之罪了,你这样冒出来挡我去路是想做什么” 红玉往侧面一退,现出身后的阴十七来。 秦铮看着阴十七将帏帽摘下来,露出一张令他吃了一惊的脸 “阴、阴太太” 阴十七听着,觉得秦铮嘴里的阴太太应该是把她的母亲 “大人识得我母亲” “你母亲”秦铮忙将阴十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越打量越觉得像,嘴里啧啧有声“像太像了就跟阴太太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就是阴太太气质更温柔贤淑一些,而眼前这姑娘的一双黑眸则锐利了些,似是能看透人心的犀利。 红玉道“大人这是我家小姐刚刚回的府小姐,这位便是府尹大人” 无需红玉两厢引见,阴十七与秦铮其实已经猜出各自对方的身份来。 “听闻阴小姐今日便要回京归家,我公务繁忙,本想与阴兄一同去永定门接接小姐,却不想阴兄不让,说怕我吓着了他的宝贝闺女”秦铮呵笑两声,“如今看来,真是阴兄多虑了” 这人都自已找上京衙来了,哪里是随便被吓到的人 阴十七笑笑没搭话,向秦铮一礼道 “大人,今日小女前来,是因着我身边的丫寰绿倚而来,大人派来的差爷说,我家绿倚涉及命案了” 没说杀人,因为她也跟红玉一样,不相信那一副柔柔弱弱的绿倚会杀人。 事情未了解清楚之前,这有点儿偏信,她不否认。 可对身边的人,总会有点儿偏颇,这是人之常情。 她是人,不是神,也会有人的缺点。 何况她是今日刚刚到京,刚刚回的阴家,绿倚是给她买糕点去的,红玉说了,绿倚到佳味斋买糕点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别的时候没出事,今日偏偏是出了事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时她便动了心思,曾品正那时也瞧向她一眼,显然也是觉得太巧合了些。 “你父亲与我深交,私下你也不必喊我大人,该喊我一声世叔。”秦铮念及阴启岩,明知命案未查清楚之前,他对于命案的看法不可对外多言,可他还是看在阴启岩的面份上说了一句“你即是阴兄之女,也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阴家女,今日刚到燕京刚回的阴家你自已好好想想,想不通也不要紧,你回去照搬我的话与阴兄说说,阴兄自会明白。” 说完,秦铮上了秦家马车离开京衙大门前,归家去了。 阴十七重新戴上帏帽,等着红玉招手让阴家马车过来,她也上了马车。 路上红玉问阴十七是不是要回府了 阴十七摇头说“不,先不回府,去佳味斋。” 红玉没有多问,即刻让车夫调头往佳味斋的方向走。 路上车厢里很安静,红玉毕竟还不是与阴十七很熟,除了候着听命,她不敢多言,即便心里担心绿倚担心得快揪成一团了。 阴十七则是在想着秦铮的话。 秦铮头一句点明了他是以私下世交叔伯的身份与她说话,也就是说他非是以京衙府尹的身份,因为命案未查清,这身份有许多都不该对外多言,倘若自他嘴里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他的麻烦断然不会小。 后一句秦铮不管她听不听得明白,已然直接明示绿倚所涉及杀人之罪,与她这刚到燕京刚回阴家的阴家女有关,这话他挑明了说,他没指望她一个姑娘家能听得懂,真正用意在于让她把话给她父亲捎回去。 可秦铮小瞧了她,她不但听明白了,且这其中的蹊跷,先前她自已便已猜了七八分。 不过是经秦铮这么一说,她便十成十地肯定了。 燕京里有人不想让她回来。 确切地说,是不想让阴家女回来,而是早该死在五年之前 可她偏偏回来了,还活得好好地回来了,所以有人按耐不住,在她回来的第一天便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杀人罪,这可是下的死手 正如她对曾品正所说那样,她连不相识的人都不会不管,那她身边的人,阴府里的每一个人,她又怎么可能不管 管,是管定了。 可管,要怎么管 思绪万千,心神坚定,阴十七在车厢的摇晃中来到了佳味斋所在的大街上。 车夫没有直到佳味斋铺前,那里已被京衙官差围了,说是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好事的百姓大都散去,只余下居于这条大街上的百姓时不时往佳味斋张望着,也私下议论着。 有人说佳味斋掌柜倒霉的,也有人说阴府丫寰心狠的,更有人浮想连翩说绿倚与掌柜指不定是有私怨的。 佳味斋的林掌柜已年过半百,绿倚却不过十四岁,晚红玉一年进的阴府为婢。 一个年过半百,却颇为体面,也有几个钱,一个正是含苞待放,美丽娇俏,却只是大户人家里的婢女,这两厢往坏的方向一私议,便有了私通苟且的意思。 话越说越难听,说绿倚是外室者有,说绿倚是不甘于外室想入林掌柜家中为妾者有,说林掌柜不过是与绿倚玩个新鲜,不同意为绿倚赎身纳为妾者也有,最后说是绿倚不忿被林掌柜玩弄,这才导致了今日下晌这般血晒佳味斋的惨剧。 红玉长绿倚一岁,又总在一处当差,向来将绿倚当成自已的亲妹妹看待照应,这会听得有人这般私议乱泼脏水,她在佳味斋斜对面过来几家的茶楼大堂坐着,忍得指甲都掐进自已的掌心肉里。 她拼命告诉自已要忍住了,小姐刚到京回府,小姐就坐在身旁同一桌上,她不能给小姐惹麻烦 红玉拼命地死压着心里的怒火,桌下面的双手绞得帕子变了形。 大堂里四面八方仍旧议论得热火朝天,乱意向绿倚泼来的脏水,而林掌柜已死,死者为大,反而是成了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男子皆会犯的风流通病而已,甚至哀叹林掌柜时运不济,临了临了竟是遇上绿倚这样心狠手辣、贪心妄想的低贱婢女 她慢慢扫过周遭不将绿倚当清白人,直将绿倚说成人尽可夫的低贱女妓般的各桌茶客,这些嘴脸个个没把绿倚当人看,只把绿倚当成笑话来瞧,更有说秦府尹不必查了,直接将绿倚论个死罪便可的混帐 最终忍了再忍,红玉还是没能忍到最后。 她蓦地站起身,冲口便想大骂。 可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把她重新拉坐回凳子上,红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小姐我” 阴十七及时将红玉拉坐下,没让红玉将满腔的愤懑骂出口来。 可看着红玉被她重拉坐下后,那气得通红直掉金豆子的双眼,她又觉得是不是该让红玉骂骂出出气 谢谢夜下幻想的打赏,祝夜下幻想与一路支持乌珑茶的各位亲们新年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讨公道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百度搜索"",免费看 “忍忍”阴十七道,“相信我,我会为绿倚讨回一个公道的。” 红玉抹了两把脸上直掉的金豆子,小脸紧毅 “小姐,奴婢自是信您” 除了相信自家小姐,此时即便她起身大骂闹一场也是于事无补,除了给阴家招来更多的非议之外,红玉明白,她是什么也帮不了绿倚。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婢子,还不是家生子,绿倚也不是。 一个婢子于大户人家来说,死了也就死了。 无端端都能死,何况是给主家招来非议与各种不堪的颜面抹黑 可只要自家小姐肯出头,肯伸手拉一把绿倚,绿倚就还有希望。 不然,已进了京衙牢狱的绿倚便只有死路一条。 再退一万步说,不管绿倚最后还能不能活着走出京衙牢狱,不管结果如何,她红玉发誓,只要自家小姐此回肯尽全力拉绿倚一把,她便是为自家小姐死了,也是甘愿 不知红玉想法已发生天翻地覆的阴十七沉吟着,她听着茶楼大堂里的各种非议,眉头是越蹙越深 “你去看一看,品正和白子在哪儿打探消息,找到他们,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去楼上开个雅间,你把他们带到楼上雅间来” 红玉明白阴十七的意思,起身垂手应了,立刻往茶楼大门外跑。 阴十七很快招来跑堂开了二楼雅间,并吩咐她的婢女到柜台问,便将人带到雅间里来。 跑堂惯在茶楼楼上楼下跑的,眼力非常,红玉与阴十七进来时,他便注意到了,戴着帏帽的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的红玉自是婢女,那模样儿他也是记下了。 经阴十七给了赏钱,又嘱咐了这么一句,他笑嘻嘻地应下,直道误不了小姐的事儿 阴十七刚进雅间坐下,跑堂也下楼继续忙活去,在阴十七雅间隔壁的另一间雅间便开了房门一条小缝儿,一双眼左右滴溜溜转了会儿,便重新阖上房门。 花自来走回雅间客座坐下,对着明显心早飞到隔壁雅间的展颜道 “人没来之前,你日夜念叨着,现在人来了,就在跟前,你又不去见人家,可又殷巴巴地跑到这儿来偷偷瞧着,你说你这是何苦” 展颜一袭月牙同暗花色的锦袍,腰间一条黑玉锦带,一派宁静地坐在扶手椅里,背靠着,听着花自来的话,他没想回话。 人清瘦了些,却也愈发显得俊美如俦,挺拔如松。 得不到展颜的回应,花自来自顾倒了杯酒,想了想又给展颜已空的杯盏添上 “我也晓得你的处境,以往十七还只是十七的时候,确实无需顾忌什么,可如今大不相同,这是燕京,不是洪沙县,十七也不再只是陶婆婆家里的十七,她是你能想明白这一点,一早就想到了,可你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在洪沙县我就想劝你,可也知道劝不了你,更阻不了你,毕竟这种事儿又不是买不买菜的事儿,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 说到这儿,花自来停顿了下,觉得自已扯远了。 陈年旧事,还扯它做什么 虽然事隔不过两三月,可也确实是旧事了。 展颜就着那杯被花自来再次添满的酒杯端起,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在桌面磕碰出声音来,他听着都觉得有点儿恍惚,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过是刚回京,可有人就已经等不及要出手了” 花自来听着,知道展颜话中所指,可他不知怎么接着,索性沉默着。 “不过是跟在她身边不到半日的丫寰,能有什么用”展颜说着,不禁又自顾一笑,这笑里含了些许无奈“对于旁人,确实没什么用,可对于她,却是有用极了。” 这话花自来能接“他们出手前,总是要先了解了解十七的秉性的,知道她心善,连不相识的人,她都能一路出手相助,为蒙冤者平反,为枉死者平冤。” 展颜道“这样的性情,单就一个丫寰已然足够,他们也不过是先做一个试探。” 试探过了,才是真格的。 茶又过三巡,花自来往隔壁雅间望了眼,忍不住又问了一回 “你真不去见见就在隔壁而已,你出房门左转走步,再敲个门” “花宵”展颜听得不耐,也被引得心底直痒痒,他不得不低声叫了一声花自来的真名,制止这种引诱他的行为。 本来无需引诱,他便已经十分在克制自已。 现在他只能忍,忍到时候到了,才是他再见她的时候。 花自来见展颜喊起他的真名来,瞬间坐直了身体,绷得像松树一样直挺,脸色也是正经认真 “知道了,我不再说就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展颜叹道。 花自来,也就是花宵听着,看着展颜,半晌道 “你姓司我明白还不是时候” 可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花宵想着,这句话也已冲到他喉咙口,他还是及时制止了脱口而出。 “嗯,我姓司,她却姓阴”展颜微敛眼帘,盯着桌面的空酒杯“从前她问我燕京八大世家是哪八大世家,我说了,她觉得八个姓中没有展,我便不在其中,可她那样聪慧,明明知道凡事不可光看表象。” 可她还是说他姓展,自是不在其中。 这是躲着避着的做法,他没有揭穿,顺着她的话说。 她那样敏锐,在那会定然是有想到什么的,可她不说,甚至回避了,他自也不会去说。 那会他只想着能与她单纯的时光并不多,能拥有多少便多少,她珍惜着,他又怎能不珍惜着 后来双双要离开洪沙县的时候,他想过去告别,甚至想过去告诉她,他其实姓司,全名叫司展颜。 展颜是他的名儿,可他并不姓司。 他叫司展颜,是燕京八大世家中的司家子弟。 他在燕京司家排行第五,他是司家的五爷司展颜,而并非只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展颜展大哥。 “她说过她胆儿小,临了难免总有临阵退缩的时候,可她不知道,其实”司展颜薄唇轻启了启,唇瓣微干,声音低沉了许多“我也有临阵退缩的时候。” 临离开洪沙县前,他看着在陶婆婆家中活忙准备起程的阴十七,他终是退缩了。 没有告诉她,他其实姓司,他其实全名叫司展颜。 花宵又给司展颜的空酒杯添满,劝道 “别想太多了,正如你所言,时候未到,想多亦是无益,只是她身边丫寰一事,你” “我自是要管的,可不能让谁知道。”司展颜道。 花宵听后,明白了,也没再作声。 司展颜一定会管的,他一早就知道了,会问,也不过是忍不住问问,也是忍不住提醒提醒。 不能让谁知道,他也明白司展颜这话中的谁是指哪些人。 两人的随从一个没带出来,小厮也只各自带出来一个贴身心腹的,没上楼,都在茶楼下路口守着看着,不就是为了方便行事,尽量保密么。 “你把曾品正放在十七身边,可靠么”想到曾品正,花宵总有一两分不妥之感。 “你不必担心他,他伤害了谁,也不会伤害到她。”司展颜道,“即便他们后续动真格动到他头上,他也没那么容易就擒,他的箭术与阴狠并不在谁之下。” “就是因为曾品正性情太过偏激阴狠,我才担心”花宵也是将阴十七当做兄弟的,知道阴十七是阴家小姐后,他便将兄弟情转换成了兄妹情。 不管将来司展颜与阴十七有没有结果,他都是真心以待阴十七。 她的安危,不仅司展颜着紧看重,他亦然 司展颜瞧着花宵“放心吧,人是她挑的,也是我插手给了他新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把他放在她身边。” 花宵没再作声。 是了,是他被她刚到京,那些人便出手而惊得有些乱分寸了,太过着急以致他都忘了阴十七在司展颜心中的位置。 阴十七就是司展颜的心,没了阴十七,司展颜就没了心。 没了心,司展颜还能活么 从阴十七进京回阴家,司展颜提到阴十七时,便一直没喊过十七,只是一直以她代替。 旁人不知道,可他知道,那是司展颜爱极了想极了阴十七,所以也怕极了提及阴十七。 司展颜在克制,克制着不顾一切跑到阴十七跟前,紧紧将她拥入怀的冲动。 酒壶见底了,空了。 花宵起身“我去再要两壶酒来” 今日便不醉不归了。 可他一想到司展颜的酒量,他又觉得到了最后,约莫着就他不醉不归而已。 太清醒的人就这点不好,他很庆幸,他并非千杯不醉。 司展颜太过清醒,太过理智,少有冲动的时候,以往他就知道司展颜这一点。 那会年少,他还曾玩笑般与司展颜说,其实这一点可算是优点,也可算是缺点,倘若由他选,他宁愿不要这个优点,也就没这个缺点了。 那时司展颜只是抿着唇浅笑,然后司伯也抿着唇浅笑,两人就那样同样笑着,看着他。 他那会不觉有什么,只觉得两人笑得真傻。 现今想起来,也许是他傻。 可古往今来,不是有句老话么 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 傻人有傻福 他花宵平生无大志,跟在司展颜身边已算是他最大的大志了。 他也不求什么,只求一生顺遂,终是能得个傻福,也就够了。 花宵出雅间下楼的时候,瞥见要踏进茶楼大门的三个人。 三个人他都认得,其实一个便是曾品正,此时此刻他最不能见到的人。 眼疾手快地,花宵拉过跑堂到跟前,又一个错步背过身去,将跑堂拉到一旁去,远离了楼梯道口。 跑堂被他拉得直发愣,幸而闻得花宵嘴边的酒气,不禁觉得这位客倌约莫是有几分酒醉了,于是顺手便搀扶起花宵来,还十分关心地询问起来可要紧,可要醒酒汤 花宵没答话,曾品正可认得他的声音,那厮又是个精明的,他再装也大概装不过去,最好是先不要开口。 见跑堂误会他醉酒了,索性将大半身子往跑堂身上靠去,靠得跑堂哀声连叫。 太沉之类的话,跑堂不敢明言,毕竟花宵身着气质是非富即贵,他小小跑堂哪敢乱言得罪 只得哀叫之余使劲扛着,直扛到曾品正、红玉、白子三人踏上楼梯到了二楼,转入楼道不见踪影后,他身上的重量方因花宵的站直身躯轻了许多。 还没待跑堂明白过来什么事儿,花宵已径自走向柜台那边另一个跑堂,正是先前被阴十七交待嘱咐,拿了阴十七赏钱的那个跑堂。 花宵上前劈头就问“方将那三个人问你什么” 跑堂愣了愣,随即想起来以一位小公子为首的三个客人,道 “那三位客倌是问之前有一位小姐上楼开的雅间是哪一间,小的受那位小姐之托,自是如实相告” 跑堂如实回答后,便想顺嘴问问花宵为何要问这个。 可花宵没等他说完,已然转身离开柜台,再给了跟在他身后的跑堂一点赏钱,顺便说说他下楼来的目的。 两个跑堂一个赶紧应了,一个说到一半嘴还没能阖上,同看着花宵三两步快速上了二楼没了身影,两人也没发多久愣。 毕竟这里是茶楼,每日里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有,别是花宵这来来去去的行为还不算怪,那些真是怪的怪人,两人也没少见,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花宵回雅间不久,跑堂便送来两壶酒。 跑堂退上关好雅间房门,花宵给司展颜倒了酒道 “曾品正约莫着是去打探十七身边那个叫绿倚的丫寰的事儿,事情发生在佳味斋,该是刚从佳味斋转回来。” “佳味斋已被京衙官差围了,歇了业,闲杂人等也不得靠近进入,品正没什么身份,肯定进不去,也就在外面转转”司展颜看着花宵,“你去安排,虽说阴家与叶家肯定会从中周旋,你也看看,看什么地方能帮帮使使力。” 阴叶两家能走动想辄救人,也能有人从中作梗破坏。 花宵明白司展颜这话,逐点头应下。 谢谢sky0105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 马前卒 可叶家听命于阴家,叶子落还能全然听她的么 想到这一点,阴十七突然间没了把握。 曾品正查到佳味斋发生命案后的动作,除了即刻报案之外,似乎一切也很平常。 可就在这平常之下,曾品正发现了一点不平常 “林掌柜一死,京衙那边便接到了报案,按着脚程算,从佳味斋到京府衙门来回至少得小半个时辰,何况血案发生得突然,在场的人大都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待反应过来报案,至少也得一刻多钟左右的时间,加起来总的时间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以上,可” 可京衙官差来得很是迅速,从案发到官差到达佳味斋拿人,这期间的时间仅用了三刻钟,就像是这边一案发,那边早等在京衙门口的人便立刻入衙报了案 待京衙官差接到报案,再到整顿齐出到佳味斋案发现场拿人,三刻钟显然只是单程脚程的时间与官差集齐出发拿人的时间。 阴十七想起了秦铮以世叔身份与她实说的话,将秦铮的原话说给曾品正听后,她道 “既然只是试探,也是对着我这个阴家女来的,那么一切就早是安排妥当的,有这样的时间漏洞既证明了事实确如我们所想,更证实了此次试探我的人所派出的马前卒,其实并不怎么聪明,至少在行动策划整密方面,这卒子犹为不慎,又或者” 曾品正接下道“又或者,他太小瞧了你。” 阴十七笑笑“他确实小瞧了我,不过这也给了我们救出绿倚的机会。” 只要这马前卒心思不怎么整密,又托了大小瞧了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阴家女,那么整个佳味斋血案便必还有其他漏洞,而不仅仅只是曾品正指出来的那一条前后时间对不上的蹊跷。 听到有机会,红玉高兴地连吃了两块还热呼呼的水晶糕。 白子看得无语。 这主子宽宏,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福气,可到底不是阴家的家生子,并非自小接受的调教,临时磨枪再锋利也是有限,这红玉与绿倚难道真的适合待在他们阴家唯一的小姐身边么 阴十七只看了眼,倒是不在意。 她也知道相较起白子来,红玉可谓是没规矩多了。 也就她这一眼,红玉也很快清醒反应过来,忙垂首低眸,规规矩矩重新在旁站好静候着。 阴十七看得无奈,心知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什么,便让红玉与白子端着几样糕点到一旁桌几坐着吃去。 红玉与白子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白子没主子令下,他不敢动,只得强忍着,红玉则是担心绿倚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便是肚子饿得呱呱叫,她也没觉得。 这会儿被阴十七那么一说,曾品正一点头,两人十分欢喜地坐到一旁桌几上去,开始祭起五脏庙。 “慢慢来。”曾品正道,“何况现在是在阴家,并非还是以前那个只有陶婆婆与你的小家,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确实不能废。” 阴十七被曾品正这般小大人模样逗得乐了,仔细瞧了他两眼,瞧得他莫名地摸起自已削瘦的脸来,她方笑着道 “这些都是从书上看的” 曾品正放下心来,原是瞧他这个,他学着以前陈夫子那摇头晃脑的模样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哟连颜如玉都出来了不错啊,咱家品正看来是想及冠想得迫不及待了”阴十七三句不离本行,说着说着又打趣起曾品正来。 只是这回曾品正出奇地没有恼羞成怒,而是万分正经地点了下头,然后认真地附和起阴十七的话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及冠了。” 曾品正这么突然一认真正经起来,而不反驳她的打趣消谴,阴十七反而不习惯了,复又想到她一到京城便出了命案这样的大麻烦,还是人家冲着她来,继而连累了她身边的人。 而她身边的人,现今除了围在她身边的阴家下人,便是叶子落与曾品正了。 阴启岩与阴峻是阴家的家主与少主,不必她担心。 叶子落又是叶家的第三人,叶家的二爷,她也不必担忧。 仅余下曾品正,她越想是忧心起来。 试探便拿她身边的大丫寰开刀,那此次试探一了,接下来动真格的,是不是就要动到曾品正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阴十七脸色便一下子如水墨沉了下来。 曾品正瞧着被他回了一句后,脸色越发不好起来的阴十七 “我是担心你,所以才想着快点及冠成年没错,你有麻烦,我跟在你身边,自也少不得麻烦,可十七哥,哦不,十七姐,我也并非那些懵懂不堪一击的普通人,我更不是金镶玉彻一吹便倒的富贵少爷,你不必担心我。” 阴十七看着看透她的心思,并出言安慰她的曾品正,好半晌没开口。 没有在茶楼雅间待太久,大概将所探听到的事情会合,两厢一说道互通,又有茶点先填了填肚子,阴十七很快带着曾品正、红玉、白子三人出茶楼回阴家。 一行四人刚出茶楼,司展颜与花宵也出了茶楼,候在两个方向两个路口暗处守着的两名小厮也很快回到各自主子身边。 两人各自身边的心腹小厮在期间都没有上茶楼禀报什么,这说明司花两家的人自命案发生,除了司展颜与花宵,其他司花两家的人都没有到佳味斋附近来。 这让司展颜与花宵明白了,他们司花两家确实不能掺和进佳味斋这件命案里。 没有从茶楼前大门走,两人趁着夜色很快从茶楼后门走,一会儿功夫便各自上了马车远离佳味斋的那条大街,到一处宅院进去,又各自换了两匹骏马,很快各自归家。 在各自归家之前,花宵问司展颜,难道就没想过阴启岩与阴峻不会管阴家小小一个丫寰的死活么 司展颜说,想过,但不会。 不会 不会什么 花宵有点儿不明白。 司展颜解释说,佳味斋血案不仅是在试探阴家女,也是在试探安逸许久,多年不曾出什么风头的阴家。 倘若阴家这回避了妥协了,不仅对阴家女不利,更是对八大世家之首的阴家不利。 阴启岩不蠢,阴峻也不笨,父子俩就算一时被鬼遮了眼,不是还有她么。 她那样聪慧,不可能他想得到,她会想不到。 花宵听着司展颜口中的那个她听得好无力,当然司展颜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总归一句话,自阴十七到燕京重回阴家那一刻起,京城便注定势必风起云涌,天也开始变了。 阴十七回到阴家的时候,刚从侧门进去,便被门房告知,她父亲与兄长,还有叶家二爷齐齐在外书房等她。 叶家二爷就是叶子落,她本还以为他得晚些才到,没想到她一回来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叶子落来了阴府,曾品正面上也难得显动着几分欣喜,看得白子在心中暗自称奇。 红玉一听,则想到必定是主子们要在外书房商议绿倚杀人一事,她跟着阴十七到外书房,一脸忐忑地被留在书房外廊下。 同她在的,还有白子,仅阴十七与曾品正被领了进去。 本来曾品正也不能进外书房,是阴十七说了没什么可瞒曾品正的,何况曾品正也参与了查佳味斋血案这个案子,此时外书房要商议的不就是这个案子么,怎么能少了曾品正 有了阴十七这么一说,外书房里的阴启岩自是不会再多方,阴峻也没异议,叶子落更是只有欢迎。 以往书信上所报之事大都事关阴十七,叶子落并未多提曾品正,所以阴家家主与少主尚不晓得曾品正在查案方面时常也有很敏锐的洞察力,案子有曾品正的加入,无疑是多一份助力。 只是他也明白,此刻阴启岩与阴峻两人思考更多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案子背后代表的那片黑暗。 在来阴府之前,他便被告知凡事要以阴家利益为乎,切莫意气用事。 这个意气用事,是指他不能再过仅仅听从阴十七的调动,也要多听听阴启岩与阴峻的意思。 这是他父兄的意思,只是听与不听,最终还是得取决于他自已。 对此,他父兄好似挺放心的。 毕竟以往的他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从未让父兄失望过,这一回父兄肯定也是这般觉得,方会对他的行径完全放心。 可父兄不知道,他对阴十七的感情已不仅仅只是主与臣的忠心,还有本不该有的其他情感。 这一点除了他自已没人知道,他藏得很好,丝毫不露半点痕迹。 再说阴十七在这男女感情方面素来迟钝,只要不是明说,她不会感觉到什么。 只是曾品正十分敏锐,他得小心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曾品正好似是阴十七身边的护法似的,任何男子抱着异心接近阴十七,都得让曾品正察觉并在阴十七浑然未知之际铲除。 在触及曾品正再见到他而不掩半点欣喜的眸子时,叶子落赶紧收起了这种异样的感觉。 小厮丫寰都在外书房外廊下院子守着待着,外书房内只阴启岩、阴峻、叶子落及后到的阴十七、曾品正,共计五个人。 阴启岩坐了上首,左下首坐了阴峻,再下便坐了叶子落,阴十七一入内便在右下首坐下,曾品正则跟在阴十七后面坐下,正好与叶子落面对面地坐着。 丫寰很快入内重新奉了茶,再很快退下。 阴启岩没心思吃茶,直问阴十七 “你去过京衙见过秦府尹了” 阴十七点头“嗯,秦世叔说让我给父亲捎句话,说你即是阴兄之女,也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阴家女,今日刚到燕京刚回的阴家。” 照搬秦铮说的这句话后,她便停了下来,没再说旁的。 阴启岩与阴峻一同听到,似是早有所料,却也同样微变了脸色。 “秦老弟与我是挚交,他肯让你给我捎来这么一句话”阴启岩脸色沉了沉,“连他都知道,可见那耍手段掀起血案的人没想遮着掩着,这是明晃晃地打我们阴家的脸” 阴峻道“父亲他们是冲妹妹来的,我们阴家也息事宁人了多年,自妹妹五年前失踪,我们阴叶两家的人脉全力用在寻找妹妹上面,即便与其他世家或大族有所冲突,我们阴家也是多半能让则让,这是不是” “这是不是让出了习惯”阴十七接下阴峻的话,“父亲,哥哥,即便他们觉得我们阴家是让出了习惯,多年来的和气反而变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借口,那么我们阴家还要让么我们阴叶两家还要像从前那般只求安逸稳过而息事宁人么” 不能 叶子落差些冲口而出,幸在他及时止住了。 这里都是阴家的主子,他是叶家子弟,叶家是阴家的家臣,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何况这话是阴十七对着阴启岩、阴峻说的,主意得阴家这两位主子拿,他的想法与主意也不能是在阴家问起时作为参考的话。 其实无需阴峻与阴十七一来一往地挑明了说,阴启岩也早想到了他兄妹俩所要表达的意思,他叹道 “以往我想着以和为贵,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最重要的是和和气气,那个时候我是怕倘若阴家不和气,那要是在哪个地方发现了骄儿的踪迹,那些人挟愤报复在我的宝贝闺女身上,那可怎么是好” 阴峻自是知道这一点,可阴十七不知道,她的心柔软成一汪水 “父亲,如今我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是啊,咱家的骄儿回来了。”阴启岩笑得满脸慈爱,转念思及他的骄儿不过刚刚回到京城,不过刚刚回到阴家,尚未来得及拜见齐了阴家下面的各个管事,更尚未来得及进阴家祠堂祭拜列位阴家祖先,他的笑便再无法笑着。 蓦地敛起,阴启岩满面阴沉,眸子迸发出锋利如刀的光芒 “阴家骄女既己安然归来,那我们阴家还需怕什么还需忍让什么” 谢谢sky0105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阴骄 阴启岩已然表态,阴峻也是不想再忍,两人觉得是无畏再让,再让下去只会让阴家自燕京八大世家之首的位置滑下去,甚至消失。 两人想法一致,便问起了阴十七的意见。 阴十七道“我们阴家既是一向和气,秉从一贯的作风,阴家也不好大起战端,但我们不开头,并不代表我们就怕了谁,鬼来杀鬼,魔来灭魔他们来一个,咱们就杀一个,他们来一双,咱们就灭一双” 马前卒便是头一个 毕竟只是过河闯界的小卒,尚无需阴家家主与少主出马,阴十七这位阴家小姐又擅长查案子,于是佳味斋血案便落在她的肩上。 阴启岩很快安排了阴十七进阴氏祠堂祭拜阴家列位先祖,叩谢列位先祖保佑阴家女平安归来。 祭拜先祖之事一了,阴启岩又紧接着安排了还未拜见阴十七的各个管事进府拜见。 阴家远近闻风而来的管事计有二十四位,在京城的有三位大掌柜,余下二十一位皆是一听闻已找回阴家小姐那刻起,便从全国各地日夜兼程赶回来京城拜见的各个大掌柜。 只是到时,阴十七尚未到,二十一位从各大省赶来的大掌柜便滞留了下来,直等到阴十七昨儿个回到燕京阴家。 一听到阴十七已回到阴府,大掌柜们个个又引颈以盼,盼得阴启岩能派人来通报个,让他们去拜见他们阴家的女主子。 可等了整整一日,先是阴启岩说阴十七路途劳累先歇歇,明日再安排他们拜见,后又听闻刚指派到阴十七身边侍候的大丫寰其中一个杀了人,这可吓坏了他们。 无需他们刻意去打听,只让各自身边得力的小厮去稍一问问,便得知那个大丫寰确实是阴十七身边一个叫绿倚的女孩儿。 大掌柜们没得阴启岩召见,这会又是多事之秋,他们皆不敢擅自上门去,只能自个一番通告下来,他们先聚个会通通气。 这通气也很有限,毕竟大掌柜们大都是在外省经营阴家产业的掌柜,对于京城地界的各个情况并不是很熟,三位原在京城的大掌柜一时间便成了这场聚议通气的主角。 可这三位也是一脸的苦恼。 阴启岩力压底下的人和气多年,他们已养成了凡事只听不伸手,即便打到跟前来也尽量和气解决的习惯,对于突发的佳味斋血案,三位大掌柜也是十分茫然。 怎么就突然杀了人呢 这个疑问在二十四位大掌柜心里整整盘桓了一夜,个个清晨起来得到信儿去拜见阴十七,阴十七便见到一个一个的黑眼圈。 心知他们因着绿倚杀人一案疑虑担忧,阴十七除了在他们拜见之后,说一句不必担心,她自会解决之外,也没法子再多说别的。 然也仅仅这么一句,大掌柜们已听得心悬一半落一半。 尽管阴启岩与阴峻都力挺阴十七,说交给阴十七去解决此事已是绰绰有余,但他们都是阴家的老掌柜了,尽是阴家的家生子代代相传精心培养出来的得力管事,要让他们即刻便像阴启岩、阴峻那般全然信足了阴十七这个年仅十五的阴家小姐,他们还是办不到。 当然这也只是存于他们心中,面上嘴上,他们的表态,皆是大力认同。 阴十七擅观察细微,自然能看出一二来,却是什么也没说。 曾品正是个鬼灵精,也瞧出点端倪,待大掌柜们退下,到外书房去与阴启岩说说话儿,顺便再汇报下各地阴家产业的状况后,他便对阴十七道 “他们不信你。” 阴十七点下头“嗯。” 阴峻是阴家少主,早接管了一些阴家产业,自然这个时候也得到外书房去听去议,叶子落与曾品正则与阴十七回到骄园。 红玉刚奉上茶,叶子落便听得曾品正毫不废话地对阴十七直言了这么一句,又听得阴十七干脆俐落毫无意外地轻嗯了声,然后两人相对无言,再无其他。 瞧了一会儿,他不禁笑了。 曾品正听到叶子落的笑声,转过头来问 “叶大哥,你笑什么” 叶子落瞧了阴十七一眼,见她也是瞧着他,他抿了抿唇道 “这样的事儿其实不奇怪,那些大掌柜都是阴家个顶百的精明管事,手段了得,心思剔透,进能攻,退能守,这些年阴世伯力主和气生财,他们不问半句便贯彻到底,这份令到行止的魄力,可不是每个商号的管事掌柜都能做到的就算叶家底下的那些管事,也是比不得。” “子落这样说,是不是有些灭自已威风了”阴十七有点儿不信叶弘治家会比阴启岩差,不是说叶家在燕京的势力其实并不比阴家差么。 叶子落苦笑“非是我妄自菲薄,实在是没有尊大的底气。” 阴叶两家数百年来皆是主与臣的关系,这并非不是没有缘由道理的。 叶家子弟原本都该尊称阴启岩为家主,阴峻为少主,阴十七为女主子,可阴叶两家数百年交好,阴家厚待,叶家从未有二心,阴启岩便勒令叶弘不必喊他家主,只论年岁,喊一声大哥,阴峻与叶子皎亦是一样,皆以年岁论长幼,以兄弟相称。 到了阴十七与叶子落这里,自也是一样。 只是阴十七比叶子落年幼,她想喊他为大哥,他却始终不肯。 百条他都依了她,只这一条他怎么也不肯答应。 叶弘与叶子皎也是持同样态度,说阴十七不能喊叶子落为大哥,她的大哥是阴峻,是阴家的少主,是他们叶家的少主子,要是她喊叶子落为大哥,岂非乱了套了 阴十七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还在洪沙县时,叶子落从一开始便死活不同意她喊他为叶大哥,只肯让她直唤他名字。 他喊她的名字,也是她努力了几番才成功让叶子落叫习惯的。 大掌柜们不是很信她的能力,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识到她的能力。 他们来拜见她,言行举止,由外到内统一地尊敬她,奉她为阴家女主子,那仅仅是因为她是阴家的小姐,是燕国传说中的阴家骄十七能明白这一点,也理解这一点。 故对于大掌柜们极力掩盖眼神儿尖里对她的那点不信任,她没有感到意外,也无关痛痒,反觉得这方是人之常情。 从一开始,展颜不信她,花自来不信她,后来不是信了么。 曾品正不信官府不信她,叶子落不信她一个娇娇女,后来不也信了么。 她不急也不恼,时间与事实总会证明一切。 进阴氏祠堂祭拜先祖绪事繁杂,阴家又是大族,虽旁枝族人皆不在燕京,此次阴十七回归阴家也尽数被阴启岩勒令不必专程回京城,但锁碎礼仪规矩还是费了整整一上晌。 听叶子落说,这还是极简的。 阴十七那会转得头错脑胀,听到还是极简四字,顿时便觉得头更晕了。 下晌开始各个管事掌柜进府拜见,她又在正辉院正厅端坐了一下晌,待到尽数拜见完,她只觉得脖子酸腿儿酸,连眼睛都有点儿酸。 记下这二十四位大掌柜的人及所属掌管的省地,她是记下了,可也令她乍舌。 她从未想过,阴家产业竟是遍布了燕国十五个省地 几乎是一个省一位大掌柜,但像燕京这样的重省之地,便齐头有三位大掌柜,其他重省之地诸如南京省,也是多设了一位。 阴十七还在想着这些属于阴家产业的各种杂事重事,便突然让曾品正伸到眼前来直晃荡的手惊了一惊,她拍掉曾品正的手,一脸没好气地斜眼 “晃什么晃晃得我眼晕” 曾品正不以为然道“我就是不晃,你也早眼晕了” 阴十七叹道“我确实是早眼晕了。” 叶子落听得两人一来一往说的意思,略笑笑,便跟着道 “也不必眼晕,这些你小时候也是接触过的,只是后来也没事,慢慢地你就习惯了。” 只是后来阴骄失踪了五年,还尽失了记忆,所以没能记得这些事儿,也所以才在初初接触到这些事儿,方会眼晕成这样。 阴十七明白叶子落那顿了顿没说下去的话的意思,她想着自已的名儿,问叶子落 “子落,你说阴骄这个名儿好听,还是阴十七这个名儿好听” 叶子落一听愣了,连曾品正也是微怔,两人同拿着看怪物的眼神儿瞧着阴十七。 阴十七摸了摸自已的鼻梁,也觉得自已实在是没事找事,尽说废话了。 不管阴骄还是阴十七,不都是她么 干笑两声后,阴十七见叶子落与曾品正仍以一脸莫名奇妙的神色瞧着她,不禁转了转话题 “这天色还不晚,还未到哺时末,我想到林掌柜家中去看看,你们觉得如何” 叶子落与曾品正一听这个问题,晓得阴十七是想切入正题办正事了,双双齐回了神。 曾品正道“是该去看看,虽然约莫不会探出什么紧要的情况来也该去看看。” 叶子落则直接站起身“林掌柜家在哪儿,我已先打听过,那地方我认得路,我先去叫人套马备车,你跟品正到二门等我。” “不骑马儿”阴十七起身急问,又想到自已逢骑必摔的窘样,跟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马车走得慢些,马儿快些,这天也快黑了,我可以跟子落同骑一马儿,那样就不会摔了,也能快点到林掌柜家去” 曾品正听后没言语,只以看白痴的眼神儿瞧了眼阴十七。 阴十七被瞧得有点儿发毛“你这什么意思” 曾品正反问“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也不看看自已现在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 阴十七愣愣地瞧了瞧自已。 瞧后,她觉得挺好啊 见阴十七还是一脸没明白过来,叶子落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脑门开始发疼 “十七,过去你一直女扮男装,可现今你已是阴家小姐,再做不得那般粗糙的爷们打扮,以后你出门不仅得带上帏帽,还得坐小马车,或者大马车,总之,你再不能像从前那样” 所以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穿着男装与叶子落共骑一马儿 阴十七听明白了,乖乖地点头 “快去套马,我跟品正到大门外哦不,到二门外等你” 叶子落刚才说二门外等着,而非大门外等着,想来也是跟她已是阴家小姐的身份有关,于是阴十七说到一半便赶紧转了个弯。 那期间她瞧着叶子落的神色,也发觉听她说到大门外三字时,他眉峰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可见她想对了,再转成二门外三字时,他眉峰一下子又释了下去,可见她真是想对了 一路与曾品正出了骄园往二门去的时候,红玉跟着。 阴十七瞧了瞧红玉,觉得是自已人,应当无碍,转头便跟曾品正抱怨 “品正,你说是做从前的阴十七好,还是做现今的阴骄好” 曾品正也没顾忌,倒是红玉一听便圆睁了一双眼瞧瞧阴十七,最后又落到他身上,好似怕他再跟风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是一阵翻滚,直道当然是从前的阴十七好 可临到嘴边,曾品正便换了个说法 “从前是从前,现今是现今,十七姐,你素来看得比我明白,怎么这会犯起糊涂来了竟是纠结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来” “你看看,你现今都不喊我十七哥了,改换十七姐了。”阴十七明白曾品正的意思,知道他心里的答案不是这个,可真正的答案,他不能说给她,即便那也是她心里真正的答案“我就是抱怨一句,没什么,你不必多想,红玉也无需多想。” 最后一句话,她是瞧着红玉说的。 说完,连曾品正也看向红玉。 红玉被两人这么一盯,小脸白了白。 阴十七忙抚慰道“你不用怕我都说了你无需多想,怎么还是多想了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只管听着,可不准往心里去,明白么” 抚慰到了最后,她觉得还是将话挑明了嘱咐地好。 红玉赶紧曲膝应是。 谢谢前途一片的月票、勿打勿撞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摸入宅 红玉应后站直身子,细想着阴十七最后那话的意思。 最后觉得阴十七的意思是说方将所言都是玩笑话,她面上血色才慢慢回缓了一些。 阴十七瞧着也未再多言。 她原本就没想吓谁,却不想红玉这般不经吓。 三人到二门时,叶子落已然等到那里。 过了垂花门,阴十七瞧着围着蓝绸铜木青油大车 “大马车” 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叶子落解释道“我们人多,马车太挤,而且路上不好耽搁,自是要赶得快些,大车比马车要稳当得多,一路上没马车那样颠簸。” 阴十七摸了摸鼻头,觉得自已对这些还真是没叶子落了解。 曾品正也是一样,他权听叶子落安排,并不作声。 上了大车,阴十七坐在最里面软座上,看着左右各一个大迎枕,她也不客气,随意靠了个,再随手抱了个。 红玉坐在她右手边,叶子落与曾品正则坐在她左手边,曾品正坐在靠里这边。 靠车门坐的叶子落一上车,让大车起行不久,便从袖兜里摸出一封信来 “这是卫捕头来的书信。” 阴十七接过叶子落说着便递过来的信封,上面火漆完好,显然叶子落并没有拆开看过 “这信封上面写的是你我的名字,既是给你我的书信,你怎么不拆开先看看” “上面虽也有我的名字,但主要还是给你的,何况你是我的主子,怎么都没有我先拆开来看的道理。”叶子落一脸理所当然。 “那要是碰到火烧眉毛的事儿呢”阴十七边拆开书信边问了句,“你也不先拆开看看” 期间她抬眼瞧了瞧叶子落,见他一时无话,也是在等她示下,阴十七方接着道 “事权从宜,有些事儿不必太过拘于形式,否则一旦失了先机,再追悔也是莫及。” 叶子落受教“是,我记下了。” 听着叶子落这般已然是家臣的口吻,阴十七没再说什么,自顾看起卫海给她捎来的书信。 自到燕京,叶子落这副家臣的口吻愈发明显了。 看完后,阴十七道 “具体的也没什么,就是来信儿告知我们人皮碎尸案的一些后续。” 诸如杨光、杨小光并未等到行刑的日子,便因着在牢狱中企图逃逸而在混乱中被冷仓然一刀杀了。 “连杀”曾品正问。 阴十七点头“起先是杨小光发起狂来,杨光不但没制止,反而趁乱想逃,冷捕快杀了冲在前头的杨小光之后,杨光也发了狂,随后被跟在冷捕快左右的冷快手给杀了。” 再是王老。 王二柱沉冤得雪,终于在十三年后证实他非是当年谋杀肖丫头碎尸案的真凶,不过是被真凶设了套的替罪羔羊。 清城百姓大为唏嘘,皆说人死不能复生。 枉死了十三年,虽今朝得雪,可王二柱终是死了,秀姨也因痛失独子抑郁成病早逝,王老更是凭着一股要为独子伸冤的信念独撑至今。 整整十三年,清城百姓无法想象,年迈的王老是怎样撑过这清苦委屈、悲愤凄凉的十三个年头。 阴十七将书信递给叶子落与曾品正,示意两人也看看 “里面也说了自王老年迈无力打造制做棺材后,那个一直在半夜给王老棺材铺运去棺材成品的人是谁。” 那人不算是王老的义子,因为王老一直没认下他,可他就形同王老义子的存在。 江香流与店里伙计那夜偷窥到的那一双血红双眼,其实也并非真的是那人有一双血红的眼,不过是心中有鬼的人生暗鬼,心中有魔的人生恶魔。 那人不过是因着熬了日夜给王老制做运来的棺材,那夜双眼布满熬夜不曾闭过眼而形成的血丝,并非什么一双殷红如血的眼。 叶子落看完书信道“幸在还有这么一个人,十三年来一直陪在王老身边,要不然王老约莫撑不了这十三年,得以亲眼看到王二柱沉冤得雪” 曾品正也看完了“卫捕头在信上说,王老得知王二柱是真的被枉死,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他是喜极而泣,却又在隔日病倒了,这” “这就是信念的力量。”阴十七垂眼看着大迎枕上精绣着的兰花缠枝,“早年无子,中年好不容易得一子,二老辛苦将其养大成人,眼见就要娶妻生子,能给二老享上天伦之乐,却不想祸从天降,自此一家三口分崩离析倘若王老不是有一个在死前定要为独子讨回一个公道的信念,王老撑不了这漫长十三年的每个满是悲苦愤懑的日日夜夜。” 红玉听得一头雾水。 但她也听得出来阴十七三人正在说的事儿,是一件极其不幸的事儿。 “书信上没有提到卫捕头自已”曾品正看向阴十七,“十七姐,你说卫捕头会不会跟卫老捕头一样,早早请辞了清城衙门的差使归家经商” 阴十七道“信上没有提到卫捕头自已,连说到冷捕快与冷快手阻止杨光父子,最后不得不狠下杀手一事,他也没提到自已,倘若我猜得不错,这个时候,卫捕头应当已辞了差使。” 王老煎熬了十三年,接下来的无数个日夜则换成了卫濂的煎熬。 而卫海,其实也不过是父债子偿。 “卫捕头说他想认王老为义父,但王老没答应。”叶子落顿了顿,叹道“王老不答应,且不愿再见到卫家父子,卫家对王老家父子的亏欠,只怕倾其余生也偿还不清了。” “清不清的,总在这一世了结。”阴十七说着转向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了神的曾品正,她问“怎么了” 叶子落也看着曾品正那张突然乌云满布的小脸。 曾品正脸上沉墨微化,轻声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叶大哥刚才那话里的还清与还不清的事儿” 阴十七与叶子落对看一眼,不禁从对方眼里均看到了叹息,她伸手摸上曾品正的脑袋 “别想太多,过去的已过去,该还清的早还清了,还欠着的以后想法子还回去便是。” “嗯,世宝我想宝儿了”曾品正说着就感觉到头顶那只手,在他说到宝儿时猛地往下一压,压得他脖子缩了缩,他不禁斜着阴十七呲牙“不要乱摸我的头更不要乱压” “哦。”阴十七十分淡定且配合地伸回了那只作怪的手。 叶子落是看习惯了,红玉则是一声噗嗤笑了出来。 笑出来后,见车厢里三人都看着她,红玉又有点儿慌了。 幸在她刚心慌起来,三人便又各自转开了眼,随后大车停下,车外传来车夫的话 “小姐,到了” 阴十七是最后下的车,刚走下脚踏板,她便看到了被曾品正先派到林掌柜家附近来打探情况的白子 “怎么样” 白子两步近前来,恭顺地回禀道 “宅子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在京城不算最大,也不算气派,可作为一个掌柜的住所,这宅子已算气派,里面的情况,小的没进去,怕本事不到家,继而打草惊蛇先惊了林掌柜家,毁了主子们的大事小的无法亲眼瞧瞧,但小的使了银子,听宅子里的一个小门房说,那宅子里的格局陈设方真是大气派” “看来林掌柜捞的油水还真不少。”阴十七点评了句,看向前面过去两户人家的那座三进宅子。 大车停在拐角僻静处等着,红玉跟着车夫待在车旁,未跟着阴十七四人近距离去探林掌柜家的情况。 红玉起先不放心,委婉地表示她得时刻跟在阴十七左右侍候方可,不然阴启岩与阴峻得治她的罪 “我又没出什么事儿,父亲与哥哥怎会无缘无故治你的罪你且在此等着,只管安心等着,我身边有子落、品正,还有白子,能出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也不会出的,你尽管安心就是。”安好红玉一颗忠婢的心后,阴十七四人不再多言,直往林掌柜家走去。 到了林掌柜家大门侧面,阴十七望了望左右无人,邻近也安静得很,她方放下心去看林掌柜家那高高的院墙,问白子 “这院墙后面可有什么人或养什么犬之类的” 白子摇头“没有林掌柜灵堂就设在前院,也就是这面院墙翻过去相隔的那个正院里,这面院墙后面是一个过园,里面都种着林掌柜儿媳妇亲手打理的菊花,这会正值时令,开了满满的一园子,小的扒在墙头偷偷瞧过,就花儿,再没什么了” 别说人或犬什么,园子里打扫得纤尘不染,连廊下结个蜘蛛网都没有。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这话头话尾,像是想进林掌柜家一探 阴十七也十分爽快地点头,说就是想进去瞧瞧。 这时候曾品正便问白子可绘好图了 叶子落一听,直觉得该是林掌柜家的图。 果不其然,一会儿白子取出来一张简略的图纸,上面赫然画的正是眼前这座三进宅子内的各院各处。 叶子落看着画得很细,连厢房连着的耳房茶房之类都有勾画注明出来,他不由赞了白子一句办事牢靠,也赞曾品正一句想事周全。 白子不敢受,如实道 “叶二爷,这图纸可不是小的所绘,小的连宅子都没进去过一趟,哪里绘得出来都是使的银子买的” 叶子落还是赞道“那也办得不错” 这句赞,白子笑着受了。 曾品正这时也来一句“绘地图一事也不是我事先想到的,是十七姐交代我办的,我再转告白子去办而已。” 敢情绕了一圈,又绕回阴十七身边去了。 叶子落与曾品正、白子三人这会看向阴十七,方发觉阴十七就在他们说话的那一小会儿功夫了,已略略改了装。 说是改装,其实就是把帏帽摘下来,换上了与一身鹅黄衫裙同色系的面巾。 阴十七绑好面巾后,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瞧着同看着她似是看呆的三人,将图纸递到叶子落手里,道 “这图纸上的各个位置,我已经记下了,你也看看,看完放在你身上,我们进去,品正和白子守在外面,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守着,最好是个方便接应的地方,以备我们在里面遇到麻烦事,你们可随时接应我们” 曾品正不同意“不行,我也要进去” 白子也想说,他也得跟进去。 可曾品正敢对阴十七直言,他可不敢,只殷殷地瞧着阴十七,传达着他也想跟进去的意愿。 “又不是去肆市挑鱼挑菜那么多人跟着做什么何况我们是偷偷进去的,正经论起来是私闯民宅,这是触国法的,虽不重吧,被发现也得挨板子,你不想我挨板子吧”阴十七一脸你进去就是在害我挨板子的表情。 看得曾品正哑口无言,一脸无奈。 他只好看向叶子落,岂料叶子落啥话也没说,只对他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我我不放心”曾品正末了说了这么一句,刚才阴十七都说到接应了,可见是有被发现的危险的“要不我跟叶大哥进去,你跟白子在外头等着” “我刚才那样说,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我就是怕个万一,没说我就那么倒霉”阴十七撇嘴,“何况我是去查探情况,看能不能摸出什么突破口来,你觉得在这方面” 她将尾音拉了个老长,那意思很明白,言下之意就是你觉得在这方面,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这意思表达完传递到,曾品正彻底没声了。 叶子落也是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模样。 白子没听出来,但见曾品正与叶子落模样,他觉得自家小姐那后面没说出来的意思应当很深 阴十七也觉得自已在这方面的本事不仅有长进,连带着脸皮也厚了不少,现今竟是有几分王婆卖瓜的风范。 叶子落施展着轻功,轻而易举地就将阴十七带进了院墙内。 两人身影一消失在墙头,曾品正便带着白子赶紧寻了个僻静不易被人发觉异状的角落守着。 谢谢席卷天下丿东邪、sky0105的月票,真小心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章 菊花香 这个角落在林掌柜家后院不远,就是转个弯跑十几步的距离。 阴十七与叶子落翻墙入内前,曾品正便跟两人说,他跟白子会摸到后院去接应两人,让两人探完情况直接从林掌柜家后院出来。 阴十七觉得干偷偷摸摸的事情,好像也不能大摇大摆从人家前门翻墙进来,再从前门再翻出去,于是觉得曾品正这主意出的好。 她那摇光晃脑甚赞曾品正的情形,看是曾品正直想敲她的脑门,当然他不敢,叶子落还在一旁宠溺地笑看着,他没机会下手。 即便真有机会下手,约莫着他也不舍得。 猫在角落里的时候,曾品正便一直在想,叶子落对阴十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臣对主的忠,还是还有其他呢 这其他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其实他猜想到了一种,只是他无法想象倘若这是真的,叶大哥怎么敢 后来又想,这有什么不敢的 不,也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他年岁尚小,还要四年方及冠成人,可并不代表他不了解男女间的那种情感。 展大哥将十七姐放在心上,十七姐对展大哥也总有种与他人不同的相待。 而十七姐对于叶大哥,他可以肯定地说,那绝对仅仅是兄弟之情,姐妹之情,至交好友之情,再无其他。 倘若叶大哥对十七姐真有不该有的感情,那叶大哥是注定心伤了。 曾品正想着不由叹了口气。 白子猫在曾品正身侧,只觉得他往后要侍候的这位曾小公子也着实不是一个简单的普通少年。 想事做事,想法做法,丝毫不输与任何一个以往他见到的成年公子少爷 这会叹气,难道是觉得自家小姐与叶家二爷进林掌柜家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白子急了,急虽急,却也不忘压低了声音地问 “小公子,你叹气是不是因着小姐和叶二爷会有不测” 曾品正瞪了眼白子,见惊得白子往后一缩,他方道 “我叹气是与十七姐、叶大哥有关,但与测不测的可没丝毫关系,不过是小小的林掌柜家,何以为惧” 被曾品正一瞪眼,又反斥声问何以为惧,白子脑子里一空,然后清醒了,连忙点头道 “是是是小的糊涂了小姐是阴家的小姐,叶二爷也是叶家的二爷,莫说小小的林掌柜家,就是林东家宅府被小姐闯了,林东家晓得撞个正着,他林家纵是老牌大族,又能拿什么与八大世家之首的阴家相抗衡” 看得白子被他一句话激得兴志高昂,曾品正默默地垂下眼,思绪一点一点飘远。 他说想宝儿了,是真的想了。 林掌柜家确实如白子那般探的所言,气派奢华,处处富贵尽显,但到底没底蕴,亭台楼阁大显浮夸,与那些一夜之间突然暴富的员外丝毫无两样。 叶子落边与阴十七走在一条石卵小径上,边低声点评道 “林家是京中老一派的大族,虽比不得八大世家,但也非一般商户可比,这林掌柜身出旁枝庶身,自小教养内涵自比不得林家正经嫡系嫡出的叔辈,就从这个宅院来看,林东家约莫也不大看得起林掌柜。” “这话说得是,倘若林东家真将林掌柜放一点在心上,今日他不会死,单就这一宅子的奢华浮夸,林东家便该指点一二。”阴十七接下话道,也说出了她自已所看所见的见解“倘若此次血案真是林家做了马前卒,那么这林掌柜便是卒中的弃子,子落,我们往林掌柜的书房去。” 叶子落点头,指着小径尽头的两个去处 “这分叉口我记得一处通往内书房,一处通往外书房,我们” 说着,他取出袖兜里的图纸。 图纸只看了一小会儿,他记得不多,这分叉口哪一处是往内,哪一处是往外,他记不大清,得看一看方可。 不料叶子落刚取出图纸,阴十七已走向左转的月洞门 “顺那边抄手游廊过去的是通往内书房,从这边门过去,再绕过一处院子,一处过园,便是林掌柜在前院的外书房了。” 叶子落听着便将图纸重新收回放好,他怎么忘了阴十七进来前看过,并说记下了。 旁人说记下,或许他尚有几分不确信,但她说记下了,定然早真是记下了。 果真走过院子过园,两人便见到了林掌柜的外书房。 外书房仅一个小厮守着,其他人尽都被调往忙活林掌柜突然被杀的丧事。 因着尸体仍在京衙放着,尚在尸检出结果,方能让林掌柜家人认领归家,再安入灵堂那口空着的棺材。 “子落,这外书房我一个人进去瞧瞧便可,你到灵堂附近去瞧瞧,主要看看林掌柜妻儿、媳妇闺女的神态举动。”阴十七与叶子落避在外书房所在院墙之外墙根下。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这话,怔了一会儿,方语气中带着惊诧道 “你是觉得” 阴十七点头“是” 兵分两路后,叶子落转身前去灵堂附近探人,阴十七也很快进了外书房,悄无声息地,丝毫没有惊动那趴在院中树下石桌上偷懒瞌睡的小厮。 林掌柜的外书房很简单,简单到让阴十七以为这会不会就是一个摆设 毕竟林掌柜也非是一个富承几代的大老爷,不过是在他这一代承了林东家太太的福荫,说起来也是他有一个会为他铺路设想的姐姐。 除去这一条,他林掌柜原就在林家什么也不是。 这座三进宅子看似气派,实则低劣,终归不是嫡系,即便出身大族,也非是嫡出,莫说有叶子落所言的教养内涵,只怕林掌柜连基本身为林氏子弟的待遇也是没有的,不然怎么能说弃就弃了呢 林掌柜是人,可不是什么猫犬,马前卒中的弃卒,命说没就没了。 光想想,这都能让阴十七这个外人心寒。 她是现代人,即便重生为古时阴家女,她也无法理解这些所谓大族那般轻视人命,而成就的所谓家族兴亡荣辱。 外书房简单到一目了然,寻遍了各个旮旯也没找到一点线索。 就在她决定走人到后宅内书房或林掌柜所居院子去碰碰运气之际,突然不小心碰落了一个放在高几上的花瓶。 阴十七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接住。 接住花瓶放回高几之后,她觉得心肝都快跳出来了。 也是祸不单行,刚放下来的心随后又因着不知什么时候已醒来要进屋的小厮,又给吓得提个老高。 两厢四下寻望,可外书房里根本就连隔着小歇息处都没有,莫说能藏住个人的地方 她这下可真是急了。 要真被发现生擒了,那麻烦虽不会真挨了板子,可麻烦也不小啊 一旦传出林掌柜家有贼偷入的事情,莫说她会不会暴露了身份,平常百姓自是不会多想,只以为是寻常的偷窃小贼,那些京中对她阴家虎视耽耽的有心人却是一定能想到或猜到什么。 虽说她也不怕这点,毕竟他们可以出招,难不成还让她阴家不得还手 可还手就还手了,她可没想要大摇大摆闹得人尽皆知,至少这会不想。 心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阴十七突然看到那扇向后开的窗台。 再没多想,也是再没时间可供她细想,她赶紧一个俐落地翻窗跳出,落地后尚来不及看清楚窗外的光景,便赶紧将身子紧紧贴于窗下墙根。 所幸这半人高的墙根容得她半蹲着贴紧,堪堪能隐住她的身形。 只要那小厮不要太机灵地往窗下望,仅仅只是往窗外望,尚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小厮进了屋,四下来回走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到最后,居然还找到窗台这边来了。 也幸好他没往窗下望,随意扫过窗外便收回视线,呢喃道 “奇怪了,不是说东西就在书房里么怎么没有” 走开窗台好几步,那小厮的声音又隐约传来 “说是书房,难道不是外书房而是内书房” 东西 书房 阴十七避在窗下听得暗喜。 这一遭翻墙私闯,总算没白翻白闯,这可得到了点有用的信息了 只是那东西是什么 小厮原是服侍林掌柜的人,是近身的下人,林掌柜已死,他找的东西必然是林掌柜的东西,那又是谁让他来找的 是林掌柜的家人,还是林东家,亦或那只指使林家这马前卒的那只马 再过一会儿,小厮没找到东西,便关门出去了。 阴十七听着那开门又关门的声响,心里就想着那小厮应当是离开外书房,偷偷到内书房寻东西去了,她要不要跟上 最终是没跟上,因为她发现所避窗台外面是一片小后花园。 地不大,仅一个花圃,花圃里种满了一大片菊花。 看来无论是林掌柜儿媳妇,还是林掌柜自已,都挺喜欢菊花的。 十月正是菊花怒放的时节,开得满园皆是,金金黄黄的一片煞是好看极了。 可惜阴十七这会没有赏花的心情,就像刚翻墙进这宅子时一样,她就没半眼去瞧瞧那听白子说是林掌柜儿媳妇所种下的遍园菊花。 她没有赏花的心情,自没有想去闻花香的意思。 然鬼差神使的,她竟是走近那个开遍菊花的花圃,蹲身去闻了一闻,顿时满鼻子菊花香气。 闻过后,她站起身感到莫名。 不过也没纠结多久,阴十七很快离开这个小后花园。 当然这回也没翻窗回外书房去,而是从小后花园另一边隐蔽处的一个小侧门走了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侧门外没人后,她方敢走出去。 出了小侧门,竟发现是一个小院子。 不大,约莫跟外书房所在的小院差不多大。 阴十七走了几步,很快闻到一股饭香。 此刻已快日暮,她这一下晌又劳筋动骨,来来去去没半刻停歇。 这一闻,她倒闻出点肚子饿来。 她记得图纸上画着,与外书房相邻的小院是林掌柜在外书房理帐时的一个小厨房,这里应当就是了。 厨房灶上炖着东西,闻着那香气,是鸡肉的香味,还有葱姜蒜这样浓烈易飘出的气味。 她近前去瞧,也不敢太前,因为灶前坐着两个婆子,想来是林掌柜家的厨娘。 近前瞧,她便看到了灶边上还残有土豆丝,灶旁几上还放着红糖罐,酱油瓶,再一细闻,还有大枣的气味。 闻到这里,还看到了这里,她知道了,那灶上锅里钝着的东西一定是鸡肉炖土豆了。 两个婆子一直说着话,阴十七索性避在厨房外边听听墙角。 她也想听听这宅子里的情况。 也别小瞧这些仆妇婆子的威力,有时候治家不严,这两三聚堆嘴碎的妇人最是能毁人,也最是知事通风。 只要她们这些三姑六婆有心,就没她们不知道的事儿。 何况这还是她们服侍的主人家中事,她们更晓得通精了。 “这火得小心看着,要是火候不够或太大,太太又该骂人了”其中一个青衫婆子小心翼翼地看着灶下火,“也就这会人都在灵堂那忙活,这儿清静,才能让我们两个老婆子在这叨几句。” 另一个褐裙婆子接嘴道“可不是伤心没瞧见,这胃口倒是大开,一点就连点了那么多菜,那边大厨房忙不过来,还得这边小厨房帮着钝这鸡肉对了,那有二十年的女儿红也得拿出来温了,老爷在时,太太喝不到,老爷一死,太太还不得快尝尝味” “别说什么伤心不伤心的了,我看太太还巴不得老爷快点死了呢这会真死了,还不得大肆庆贺”青衫婆子叹道,“那西边几个姨娘就不一样喽,老爷这一死,这几个姨娘怕不是被发买出去,就是得暴毙在这宅子里,再一张薄席卷了丢到郊外乱葬岗去,真是可怜了个个正值青春花容月貌的” “汉子风流,这是常事”褐裙婆子往青衫婆子那边靠近了些,耳语道“听说就是老爷新看上了那个狠心的丫寰,好像是叫什么绿倚的,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那丫寰我侄儿远远看过,说那模样儿才真真是花容月貌地俏呢” 谢谢sky0105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被勒绳 六扇门的人既悉知江湖规矩,又谨守朝延国法,故他们进得衙门,也出得江湖,算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也算是江湖中的朝延掌门。 “哥哥提起六扇门,可是血案与六扇门有关”阴十七问,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阴峻摇头道“不,无关,只是父亲即提起了京城中事,提到证据能否成罪证的关健,我不由想起京中这个衙门。” “提起证据,约莫不止你哥哥会想到六扇门,京城中大多数人都会想到。”阴启岩语重心长,“十七啊,此次血案虽算不得大事,可终归是冲着咱们阴家来的,往后像这样的事儿只怕只多不少,且会越来越汹涌严峻。” 阴十七道“父亲哥哥放心即便此次血案只是开胃菜,我也是万分小心,绝然不会轻视了它” 阴启岩与阴峻关健就在于提醒阴十七勿要因只是试探而大意小瞧,如今阴十七已表了态,正合他们意,他们也就勿需多言。 再东拉西扯了几句,阴启岩突然道 “你母亲留了许多东西给你,都放在骄园的库房里,说是将来要给你当嫁妆的,原本是放在府里的总库房,自从子落捎信儿来说找回了你,我便让王管家清点出来,尽数搬到你院里库房,这是单子和钥匙,拿着,闲下来的时候,便去开了瞧瞧” 阴十七拿着单子和钥匙回到骄园。 叶子落与曾品正没有待在骄园,而是在隔壁依园,听到她回到骄园,两人方双双移步过来。 一进院门,便见她呆坐在庑廊下的扶椅里,一手搁在扶手上撑着下巴,发着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近了,两人方发现她另一手上还拿着东西,是一张单子与一把钥匙。 红玉亲去搬了两张扶椅出来,给叶子落与曾品正坐。 矮桌是早搬出来的,早前阴十七也说叶子落与曾品正过来再奉上茶,她记下了。 这会人即已到齐,她便赶紧着人去准备茶,因着刚刚用过晚膳,茶点便先备着,晚些时候再端上来。 忙活一圈回来,红玉见阴十七因着绿倚那个案子忙得把区妈妈来的日子过了都不晓得,不禁向阴十七禀道 “小姐,原本区妈妈是早该到的了,只是区妈妈刚出庄子上了马车,便又病倒了,大夫诊断说,是因着大喜大悲过度,区妈妈又年老体弱,这才身子受不住大病一场。” 叶子落与曾品正就着扶椅坐了下来。 听到区妈妈,叶子落不由问 “这个区妈妈可是从前侍候伯母的那个区妈妈” 红玉点头“是,叶二爷。” 阴十七恍惚的思绪微微被红玉所提到的区妈妈拉回了些,再认真一想,方发现这区妈妈原本说她到的隔日便进城回阴府侍候她,可这都天黑了,竟还不见人影 “也是我疏忽了,竟是把区妈妈的事儿给忘了,区妈妈可还好” 红玉道“大夫说了,无大碍,年纪大了,总会有些许毛病,养养便好。” 叶子落道“即是病了,又上了年纪,何不跟区妈妈说说,让她继续在庄子上颐养天年便好” 阴十七道“我本也有此意,但只怕区妈妈不肯。” “是,正如小姐所言,区妈妈醒过来后发现还在庄子里,差些急得又晕过去,说她要侍候小姐,得紧跟小姐身边,不能再让小姐受了委屈,再失了踪,她不能再对不起太太的嘱托” 任谁劝,也没谁能劝得了区妈妈定要进城回阴府侍候的念头。 最后是真的下不床,此事方暂且作罢。 不然只怕稍微能走,区妈妈今日也得拖着病体走回阴府。 “失了踪”阴十七脸上疑惑,“当年我失了踪影,是区妈妈在我身旁” 红玉是后来方进的府,许多事情都是后来方听府里的老人说上一二,她并未经历当年事,自是有许多事情也是不晓得。 辟如阴十七此刻问的这件事儿,她便全然不知。 红玉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叶子落。 她想着叶子落既能晓得区妈妈,那或许也能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儿。 阴十七见红玉摇头后,心中所想也是跟红玉无差,连曾品正也看向叶子落。 接到三双眼睛的疑问,叶子落想了想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约莫当时的情形,大多数人都不是很清楚,但区妈妈当时并没有跟在你身边,这点无庸置疑,当时知道你失踪后,区妈妈方自庄子上跌跌撞撞赶来,也是痛哭伤心了许久” 当时区妈妈哭喊着说对不起阴十七的母亲区銮英,哭到最后是整个人昏了过去。 再醒,区妈妈已被阴启岩命人送回郊外庄子,让人好生照顾区妈妈。 再后来,区妈妈再没进过城,再没回过阴府。 阴十七讶道“整整五年,区妈妈都没再进过城回过阴府” 叶子落道“没有,此次听到区妈妈执意要回来,我们很是惊讶,却也半点没感到意外。” 我们指的自然是阴叶两家的各位主子。 即便明知区妈妈会这般真心待她,无非是因着她是区銮英的女儿,阴十七还是动容了。 她回头再问红玉,区妈妈何时能来 红玉说,至少得过两三日。 这是大夫说的,但具体是几日还得看区妈妈病好恢复情况。 阴十七点了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示意叶子落看她手上的东西。 叶子落早看到了“是骄园小库房的” “是,说是母亲给我早早备下的嫁妆。”阴十七微微垂眸,“子落,我半点也记不得母亲的模样” 母亲对她这样好,她却记不得母亲的模样。 这具身子的记忆,她是半点儿也没能想起来。 受着这样的好,活人易还,她加倍对人好还回去便是,可逝者已矣,这教她怎么还 她有些愧疚,更有些难而言喻的堵。 叶子落看着低落的阴十七,不知如何安慰,只干干说了句 “以后会记起来的” “十七姐无需心急,这刚回到阴家两日,还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待日子久了,接触以往熟悉的人或物多了,自然能想起一些来。”曾品正也出言安慰,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底,故也说得软绵绵的,没什么说服力。 红玉也是有点儿难过,想着五年前自家小姐也才十岁,失踪五年,连及笄礼都没有好好办过。 京中世家大族的小姐十五及笄,哪一家不是大肆操办,欢喜庆贺,唯有她家小姐的及笄礼是在洪沙县那个小地方悄然而过。 见三人因她一句话便各自露出替她难过的神色,又一句一句地劝她,阴十七抬眼一笑 “好了,我也不过是有感而发,我也相信,日后我定会将想起一切,将母亲的模样想起来的” 廊下掌了灯,夜风微凉,三人没在庑廊下坐多久,很快归家的归家,回隔壁园子的回隔壁园子。 阴十七夜里独身坐在屋里炕上吃着香芋糕与水晶闷饺的时候,她便不由感叹 “一回到这里,果然是完全不一样了。” 昨儿夜里还没多少触动,今儿夜里经叶子落、曾品正因男女有别而不得不各自归去之际,她便想感叹来着。 红玉刚去换了一碗茶过来,搁在炕几请阴十七用,便听到阴十七突然有感而发的这么一句话,心里顿时想起今日出府时,阴十七问曾品正说,是做从前的阴十七好,还是做现今的阴骄好 其实依她觉得,自然是做现今的阴骄好,哪里还需要问 不过主子有主子的想法,她一个婢女怎么也想不到主子所想里去。 故听到这句话,红玉仍权当没听见,也正如阴十七所交代那般没往心里去。 夜里睡下不久,红玉仍急冲冲进寝屋内室,见阴十七仍睡着,她急得拿不定主意。 阴十七虽睡着,也睡得极浅,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初进阴府的关系。 红玉刚进内室时,即便脚步声已压得很轻,她仍听到纷乱急促的脚步声,那会她便醒了。 阴十七坐起身,掀开床帐,看着站在床榻前犹豫不定的红玉 “什么事” “叶二爷来了说是事有变故”红玉赶紧接过手掀起床帐挂起,“可这会夜已深,叶二爷也深知规矩,知道小姐已睡下,便让奴婢先进来通报一声,可奴婢见小姐睡得正好,便” 阴十七听到是叶子落来了,心知是关于佳香斋血案来了,她二话不说起身穿衣,边道 “往后有子落或品正的急事来寻,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是睡是醒,你只管来报,可不许再像方将那般搁误时间” 见红玉边侍候着她穿戴,边连连点头应下,阴十七又问是什么时辰了 红玉说,亥时末了。 “亥时末”阴十七心说那可真是很晚了,也不知是什么急事,让叶子落连等到明日再说都等不及“叶二爷在哪儿” 红玉道“正在东厢房候着,奴婢已让人奉上香茗。” 阴十七点头,很快出了寝屋直往东厢房,刚过门槛,便见叶子落站起身迎她,她示意叶子落坐下 “这么晚还来,可是林掌柜家出什么事了” “照着你的意思,我一直让人关注着林掌柜家的动静。”叶子落坐回椅里,与阴十七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几“刚才大明来报,说日间那被了十几大棍的小厮死了” 阴十七一下子站了起身,满身惊诧 “怎么会死了” 大明是叶子落贴身的小厮,她知道,也听叶子落说过,大明办事牢靠精准,尚无错着。 也就是说,小厮已死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然怎么可能 小厮被大棍重打,可到底也只是皮肉之伤,即便伤及筋骨,也没死得这般快的道理,怎么可能不到半日便死了 “那小厮被连夜一张薄席卷了丢到一处清静无人的院里,打算明日一早便搬到京郊乱葬岗悄然丢弃,林掌柜媳妇儿是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叶子落道,“大明有几分身手,溜进那处院里去瞧过那小厮的尸体,并非是被棍打致死,而是被粗麻绳活活勒死的” “确定是林掌柜媳妇儿下的手”阴十七问,见叶子落点头,又问“那大丫寰呢” “那大丫寰没什么动静,小厮有异被抓到被活活勒死,那大丫寰都没有离开过林掌柜家半步,也没见她与谁接应,好似小厮之死与她无关。”叶子落觉得小厮会死,便是因着小厮翻找的东西没实话与林掌柜媳妇儿说,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阴十七听之默然。 倘若小厮之死真只是林掌柜媳妇儿的意思,那这妇人也当真心狠。 两个婆子所说的林掌柜那几个姨娘会被发卖或暴毙,看来也绝非空穴来风的虚话,林掌柜媳妇儿的狠绝早是深入人心。 这样蛇蝎般的妇人莫说死了个早没她心的夫君,就是死了亲子,只要能换来富贵荣华,她也不会眨下眼 阴十七问“可知是谁勒的林掌柜那小厮” 叶子落道“一个外院小厮,他的母亲是跟在林掌柜媳妇儿身边的管事妈妈。” “明日找来他问问,可有问题”阴十七想问问小厮最后可有留下什么话,指不定还是线索。 “没问题。”叶子落应完,便起身告辞。 待叶子落走后,阴十七从东厢房回到寝屋,再回床榻上躺着,却再也没睡着。 隔日一早,阴十七便把昨儿夜里叶子落来报的事情说了一遍,曾品正听后讶道 “这是灭口不对,是林掌柜媳妇儿下的手便不是灭口,而是怒极泄愤了” “不管是灭口还是泄愤,问问勒死林掌柜小厮的那个外院小厮便知道了,子落已抓了人,也在外头等着了。”阴十七没想带曾品正同去,“我跟子落去问问那外院小厮,你跟白子还是要尽快查清楚佳味斋的那几个伙计,看能不能找出个可疑的,问清楚那空勾是怎么回事。” 曾品正明白,又示意白子上前 “你将从黑子那里听到事儿说说。” 黑子 那不是她哥哥身边的小厮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弃尸义 阴十七问“哥哥那边可是听到什么消息” 白子回道“大爷让黑子让小的传一句话林士炎有个胞妹,闺名林士珍,正待字闺中。” 林士炎是林东家的名讳,哥哥托黑子传来的这句话必有深意。 与曾品正分开后,阴十七到二门,便见到叶子落已备好车马在等她。 还未上马车,她逐将阴峻特意让人传达的这句话与叶子落说了,叶子落听后道 “峻大哥这样说,必有理由,莫非这林士珍会是个突破口” 阴十七道“我约莫着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这个林士珍的姻缘,咱们得好好查查。” 上了马车出了阴府,阴十七坐在车厢里,瞧着是直出城门,直往京郊,她掀起厚重垂下的窗帘,冲马车外骑在马上的叶子落问了句 “你把人逮到郊外来了” 叶子落将马儿勒了勒,速度慢了下来,直马身刚刚好与马车侧面的小窗户持平 “那小厮被丢到乱葬岗,倘若尸体没人给他好好安葬,必定很快便被野狗撕了个粉碎,啃得半点不剩,那外院小厮下手勒死他,也是迫不得已,逐主动领了这弃尸的差使,一辆马车独自拉着尸体出城,城门官差被使了银子,马车是连查看一眼都没有,到了郊外乱葬岗,外院小厮便将横死的小厮寻了处空旷些的地方挖坑埋了。” 等这外院小厮埋好林掌柜贴身心腹小厮,大明便将他给绑了,就在离乱葬岗约莫五里外的一间小草棚里。 小草棚也是附近耕种田地的农家搭的,要是遇到天象突变,晴天变成阴雨,农家也好有个避风雨的地方。 可到时,阴十七瞧着棚顶裂开的一条又一条的大缝,那原本密实的草已被上一回风雨吹得七零八落,着实再没什么遮风挡雨的作用 “待我们走了,寻人修一修吧” 叶子落会意,便将这事交给了一旁杵着,瞧阴十七瞧得目不转睛的大明。 这是大明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阴家女,他瞧得双眼都直了。 眼虽直了,倒也还有点分寸,不至于叶子落交待他的事儿连听都听不到。 他赶紧应了,心说这阴家小姐心可真善 外院小厮被绑得严严实实,五花大绑,他是连挣一下都费劲,嘴巴倒是没堵上,也不怕他大声喊。 这小草棚方圆一里之内毫无人烟,即便有农家来这附近,也远在一里多之外,完全构不上一里之内的范围。 想到这里,阴十七觉得农家把小草棚搭得离田地这般有距离,莫非是有什么用意不成 这点她没想太久,觉得农家事,她不懂的地方太懂,要猜想,大概猜想到天黑也没能揪出点什么来,何况现今这不是重点。 她思绪万千,想东想西瞬间万物,但瞧着外院小厮的时间其实超不过三息。 外院小院瞧着先进小草棚的叶子落,再瞧瞧后进的阴十七,他眼力劲不错,几眼便瞧出不同来,知道阴十七方是这里几人最大的主子。 可阴十七是个姑娘,帏帽虽已摘了下来,可他瞧不出这是哪家的小姐 小草棚里没椅凳可坐,外院小厮是整个人被绑着靠坐在草地上,仰着脖子打量跟前绑来他,明显是指使的一男一女。 他摸不清楚状况,决定暂不开口,只瞧着不出声。 大明直眼瞧阴十七的时间也不过几息,身在世家侍候的他哪里不知道这是非常没规矩的事儿,幸在他家二爷只是瞪他一眼,阴家小姐却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曾,两位主子皆未有怪罪他的意思。 他也眼明手快,侍候得麻俐,三两下便从小草棚外早备好的两张小矮凳搬了进来,一手提一张放下,恭恭敬敬地半哈着腰 “二爷,小姐,这里荒芜人烟,也没像样的椅凳,这是从一里外的农家借来的,样子不怎样,但还能坐坐。” 红玉上前掏出帕子,将阴十七的那一张小矮凳擦了又擦,大明那边自也是机灵,很快也瞧着红玉照做,两人侍候着阴十七与叶子落坐下。 红玉与大明没留在小草棚了,出了小草棚各站一边守着。 阴十七在小矮凳上坐下,视线堪堪与外院小厮持平对上 “你倒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只是你即杀了他,又何必亲手埋了他即便你这般做,约莫着他变成厉鬼,头一个找的也必然是你这个亲手勒死他的凶手,你这样做不觉得多此一举么” 没有任何铺垫,阴十七直接戳外院小厮心中骇处痛点。 从外院小厮自领弃尸差使,又亲手挖坑埋了林掌柜的心腹小厮,她便觉得这外院小厮应当与小厮有什么关系。 外院小厮听着阴十七的话,一双眼瞳缩了缩,眼里泛出骇意来,他不敢看阴十七或叶子落,低头垂眼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虎子的死是太太的意思,虎子要寻仇也该去找太太,找我有什么用虎子与我最要好,他明白的,他即便成了厉鬼也不会来寻我晦气你是谁我不知道,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姐,你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胡乱说我” “居然还有力气反驳于我”阴十七挑眉,“不管是谁的意思,亲手勒死他哦,他叫虎子对吧,亲手勒死虎子的人是你,这一点难道你也想否认么” 外院小厮哑了哑,终没发出声音。 他是想否认,可他否认不了。 阴十七瞧着,就觉得外院小厮的良心还未完全泯灭 “你是迫不得已,正如你自已所言,你与虎子最要好,他最能明白你,或许他真能原谅你,即便成了厉鬼索命,约莫也能绕过你直接去寻你家太太的晦气,可他既然最明白你,你也能这般明白他,难道你不觉他这般死了,死得很是冤屈么” 外院小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及时止住了 “小的只是一个下人,小姐是贵人,自然能谈得什么冤屈不冤屈的话,可小的与虎子都只是下人,不止小的与虎子,就连我们的家人的命也尽然捏在太太的手里,小的与虎子命贱,死了也就死了,却万不能连累了家人。” “你果真是个有良心的。”阴十七点头,眉眼间有着对外院小厮的赞意“人生在世,总有难处,你说你跟虎子命贱,这点我可不赞同,谁生来命就是贱的不过是庸人自扰,自我评断罢了,命贱不贱贵在对得起良心,而不在出身。” “我”外院小厮眼眶渐红,“我亲手杀了我最要好的朋友,原本这差使轮不到我头上,可我知道倘若真得死,虎子更愿意让我亲送他一程,所以我亲去太太那里求了这差使,还有今日这运尸出城丢弃的差使,也是我跪求来的,小姐说良心,小的怎还有良心怎还对得起自已的良心” 外院小厮很是动情,连自称也在我与小的不自觉地来回变换,阴十七也觉得差不多了,逐问 “虎子是跟在林掌柜身边的心腹小厮,你觉得虎子会背叛林掌柜么” “我家老爷小姐认得我家老爷小姐是”外院小厮猜不透,任他再猜,他也不敢往阴家上头猜。 “我是谁,你也无需管,这对你只有好没有坏,你可明白”阴十七道,“你只需如实地回答我,你觉得虎子是那等背主的叛仆么” “不是”听到背主,外院小厮很是激动,几乎没了对阴十七的揣疑与防备“虎子对老爷最是忠心,他怎么可能背叛老爷这不可能” 外院小厮神态反应皆说明他没有说谎,也是一时被阴十七话中的背主二字刺激到,她觉得外院小厮这话可信。 可倘若虎子并没有背主,那虎子在内外书房翻找的东西是什么 虎子言语中说东西就在书房的人又指是谁 会是林掌柜自已先与虎子交待的么 倘若真是如此,那林掌柜是不是早预料到自已会有意外 可这一场弃子的死亡,不是早就商量好定下的么 难道林掌柜其实没想死,他不知道,但感觉到了危险,所以藏了样东西。 这样东西,林掌柜只告诉了虎子,让虎子在他意外死亡后翻找出来。 即是如此,那林掌柜为何又不说清楚东西的藏匿之处,非让虎子那样内外书房一通好找 是来不及说,还是当时情况有异,导致林掌柜无法将话与虎子说清说尽 阴十七在想事,叶子落便接下她的问话,问外院小厮 “你可知虎子在书房里翻找的是什么东西” 外院小厮将视线移向自进小草棚里,第一次开口问他话的叶子落 “小的不知,但小的知道那东西是老爷死前两日千交代万嘱咐虎子一定要记下,在老爷意外死亡后又一定要找出来的东西。” 果然如此 外院小厮这话证实了阴十七心中的猜想,她问 “虎子临死前,可是与你说过什么话” 见外院小厮被她这么一问,满色震惊,防备地看着她,阴十七再道 “这并不奇怪,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连死,虎子也愿意死在你的手上,为了让虎子临死能少受些折磨,你也甘愿承受亲手杀死自已最要好朋友的痛苦,你们是这样交好,彼此已是无不对对方言,你也说了虎子最是忠心,绝无可能背主,那么林掌柜交待他的事情,他必然是死也得办到,因为这是林掌柜最后的嘱托,他不会让这未完成的嘱托一同带进黄土,他一定要寻机会告诉你,求你代为完成,所以虎子便是死,也只愿死在你手中,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瞒过你家太太,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嘱托转交到你手上” “神不知鬼不觉”外院小厮惊诧着,“你不是神,也不是鬼你” 你怎么知道 阴十七知道外院小厮想问这一句“这是常理,即便我不是鬼神,捋顺了,大概也能想到一些。” 外院小厮最后如实说了。 虎子确实临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东西就在书房里,找到了交到秦府尹手里 “秦府尹”叶子落倒是没想到林掌柜竟能想到秦府尹这位京城父母官来。 “再无其他”阴十七也是没料到,她随后又问了声外院小厮。 外院小厮摇头“没有,小的字字属实,虎子当时的意思,小的明白,他是说东西只能交到秦府尹手里,除了秦府尹,谁的手里伸过来,都不能交” 说到这里,外院小厮怯怯地看着阴十七,又看了看以阴十七为首的叶子落 “小的自知人轻言微,莫说小姐与爷,就是我家太太在,小的也无法完成对虎子临死转托过来的嘱托小的没什么可求,只求两位贵人大慈大悲,将来要真能寻那东西,还真替小的转交到秦府尹手中,成全小的的义” 倘若不是被绑着,外院小厮绝对得三叩九拜地求阴十七与叶子落。 到底没应下。 阴十七默不作声地起身出了小草棚,叶子落随后,两人都没应外院小厮最后的那一个请求。 外院小厮眼睁睁地目送两人离开,心下如死灰。 将来的事无法预料,是大是小,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作用,为什么非得交到秦府尹手里,这些两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在未知的情况下莽撞应下外院小厮的请求 莫说出身世家,自小受世家教养的叶子落没这般愚昧,连阴十七也甚觉不妥。 大明没跟着回城,他去处理外院小厮后续,也处理一下阴十七所交待的将小草棚好好修萁一翻,以免下回风雨突来,农家再来躲避,却是漏风又漏雨的结果。 马车刚离开小草棚那条小路,天空便突然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阴十七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紫缎面里狐风的披风,掀起窗帘往望瞧今年的初雪。 雪下得不大,可终归是有点冷。 因她自不太怕冷,也没想到回城路上便会遇上初雪。 马车也比不得大车,车厢里取暖祛寒的准备有限,并不齐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没忘她 “都是奴婢准备不妥当,设想不周全,这离城门还甚远,小姐一定会冷的,这可怎么办才好”红玉又急又自责,边说边从车厢暗格中取出暖炉“小姐素来总说不冷,尚用不着这个,幸在这暖炉一直备着,就怕这个万一” 嗯,确实是她总说不冷,屋里暖阁未通地龙,夜里也就搁那么两三个炭盆罩子,这会真被冻了着凉,也只能怪她自已。百度搜索"",免费看 不过红玉这话里明晃晃这个意思,即便她晓得这不是红玉的本意,不过是焦急了脱口而出的话,也不禁让她深思。 绿倚尚未来得及相处,便因她而惹祸上身入了牢狱,她并不了解绿倚,这且不说。 单说红玉,红玉这些天跟在她左右,言行举止在她以往看来,其实没什么,然照着阴家下人的规矩而言,红玉自律不严,颇多有不当之处。 父兄精挑万选红玉与绿倚到她身边侍候,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便是有什么用意了。 毕竟红玉与绿倚并非阴家家生子,更非自小被买入阴家调教出来的婢女,而是半道出家买入府调教,这半道再怎么调教得当,也只能是半道,与自小受训及家生子那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这些事儿,她原本不是太懂。 可在这一路到燕京,叶子落闲时就没少在她耳边念叨。 因着是未来她身处之地,她听得仔细,也理解得透彻。 或许尚有许多言行举止,她尚无法全然习惯掌握。 但就红玉与绿倚调派到她身边侍候一事儿,她总觉得深含了他意。 这他意还是她父兄未与她明说的他意。 她心中也已有猜想,可找个机会与父兄证实一下。 耳边听着红玉叨叨地说着,又见红玉眼眶红得快掉金豆子,阴十七刚想着安慰两句,便听到小窗户边上传来叶子落的问候 “十七,你冷不冷” 阴十七接过红玉递过来的小巧手炉,入手即刻一股暖意流入掌心,直通四肢,她眉开眼笑地舒了口气,往外对叶子落道 “还好,不太冷,你在外头骑马儿一定更冷,要不要到马车里来” 再由着车夫一路带着马儿进城便好。 可叶子落没答应,阴十七想了想也觉得叶子落应是忌讳男女有别,也顾忌主臣之别。 刚想着以往的许多言行举止得改,这会便又出茬子,虽然她真觉得男女共坐一厢实在没什么,前世她还穿着比基尼在游泳池边晃呢,那时得有多少男人啊。 这里终归非是现代,而是颇为封建的古时,叶子落是正经地道的古人,她这个真现代人假古人也只能入乡随俗,自不再提。 想着往后也不好再多提,因为她发现因着她刚才那句话,叶子落到现在的眉头都还没能释下来过。 叶子落也确实有点懊恼。 骑在马上想着这一路过来燕京,他充当车夫,并未与阴十七共坐一厢,也讲了许多世家小姐应有的规矩礼数给她听,她听得认真,时常还举一反三,问得精细,那会他答着就觉得心安。 可这会他觉得当初曾品正半路加入的时候,他就该让曾品正严禁不与阴十七共坐一厢的规矩。 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是诸如他与曾品正这样的外男。 终非兄弟姐妹,即便是兄妹,也大多时候要避忌的。 阴十七这样随意一句话出来,虽是关心他,他心里也高兴,可这样随意开口让他一个外男上马车与她同坐,这样着实不妥。 红玉也是自阴十七那句问叶子落要不要上马车同坐一厢之后,便是震惊地瞧了阴十七一眼,又赶紧低垂下头去。 她想劝,又不大敢劝,想着若是区妈妈在此,定然是要好好与自家小姐说说的。 可她不是阴家家生子,又是刚入府三年,规矩礼教皆非阴家下人中拔尖的,绿倚也是与她一般。 当初被老爷调派出来,说是要让她和绿倚侍候回京归家的小姐时,她们两人是被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后来经府里管事妈妈开解,她们又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这回是兴奋的。 她们等啊盼的,终于盼来了众人引颈相盼的阴家唯一掌珠。 绿倚卷入命案,红玉着急绿倚安危的同时,也觉得阴家掌珠着实好相处,并不难侍候。 此番绿倚出事,事关性命,自家小姐也频频出府奔走查探,力求为证绿倚清白。 能有这样的主子,她深深感到幸运,是她与绿倚的福份 倘若红玉知道绿倚会无端遭难,本就是因着阴十七这位阴家女所起,不知她还会觉得幸么 两人坐于车厢内,一人骑在车外马上,三人各有所思,仅车夫一心赶车。 这初雪幸在不大,不然路怕是很快会被掩埋难行,车夫就想着赶紧赶回城里,又怕赶得太快不稳,会颠到车厢里的小姐。 幸在他也是车把式老手了,直赶出两三里之外,也没怎么颠簸,一路稳得很。 眼见再过半里路,就要上官道好走些时,车夫便看到了前面停在路中间的一辆蓝篷马车,他赶紧勒了勒,把车速渐渐放慢下来。 叶子落早就看到,驱马上前。 蓝篷马车除了车夫外,车旁就站着一个人,是做小厮打扮,看模样应当是哪家大户的奴仆。 叶子落一上前,那人便笑着上前,手上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之物被盖了一层棉布,他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你家爷是哪家的” 那人停在叶子落马前步外,叶子落不下马儿,他也只往叶子落身后的阴家马车看了眼,便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底,礼后起身方道 “叶二爷,我家爷说了,只要小的将此事交给小姐,小姐看后,便会晓得我家爷是谁了,界时叶二爷自然也就晓得了。” 这是不想明说了。 通常不想明说的缘由有二,一则是不想说,二则是不便说。 叶子落再瞧了眼那辆没有任何家族标志的蓝篷马车,看来是不便说了。 “叶二爷”红玉半掀起厚重垂下的车门布帘,见叶子落闻声回头看她,她方接着道“小姐说,让他把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是阴十七发的话,叶子落自是不会违,再没有多问便下马,两三大步上前接过那人手上托盘。 那人冲着阴家马车长揖一礼,又向叶子落再长揖一礼 “小姐,叶二爷,小的告退了。” 再往后退了步,那人便转身回到马车上,车夫很快扬起鞭子调转车头,直奔官道回城。 叶子落把托盘递到布帘前,红玉接过,上面因着那一小会儿说话的功夫,已然轻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叶子落在车外道“那棉布我掀开一角看过,并不是什么危险之物,你放心掀开看吧” “即便你不先看过,我也晓得不会有什么危险之物的。”阴十七笑着掀开托盘上那一层因车厢内暖和,而迅速融化了最上面一层薄雪,便微微湿透的棉布“是件斗篷。” “斗篷”叶子落疑道,掀起布帘往车厢里瞧,果然看到红玉仍端着的托盘上是一件浅紫色的大毛斗篷,正是遮雪御寒的最佳衣物“十七,这是谁你知道” 阴十七有点怔地看着这件大毛斗篷。 分开数月,人虽未见着,可他终是没忘了她。 能在这样紧要恰好的关头送来这么一件遮雪御寒的斗篷,可见自她到京重归阴家,她都没离过他的视线之外,可他为什么不来见她呢 等了一会儿,只见阴十七看着浅紫绸面深紫里貂毛的大毛斗篷出神,叶子落瞬间灵光闪过,他揣道 “是不是展兄” 能让阴十七这般出神怔愣的人,叶子落至今只能想到展颜一个人。 大毛斗篷之下还附有一张纸条,纸上一行小字,上面的字迹确是展颜的,阴十七认得。 小字写得挥洒自如,笔峰微敛,勾带之处略显冷硬,锋芒稍藏,并未尽出。 果真是字如其人。 马车走在官道上,走得更稳更快,叶子落骑着马儿跟在马车一侧小窗户边上,与阴十七说着话 “展兄捎来一句楼家三爷正在议亲的话,会不会与峻大哥所说的林士珍有关” “楼家”阴十七已换上了大毛斗篷,果然比略单薄的披风暖和了许多,她指尖捏着展颜捎来的那张纸条“八大世家之一的楼家” “嗯。”叶子落点头,“这楼家三爷自年中便有成家的打算,数月来,但凡门当户对,家中有女可配的人家,楼家太太都请过过府看戏,中秋节就摆过中秋宴,齐聚了几个被楼家太太看中合意的三儿媳妇人选,听说那会原本是已定下一位小姐,可偏就楼从芝这小子不满意,硬是以绝食抗议,最后方没成。” “楼家三爷叫楼从芝”见叶子落点头,阴十七迎面吹着窗外仆过来的寒气笑了笑“还绝食看来这位楼三爷不仅名字女气,连抗个议都显得女儿家。” “可不是,就因着中秋宴这个相亲宴,楼从芝被圈中世家子弟笑了许久,至今十月快十一月了,这笑话儿都还没散”叶子落也笑了,转又略为迟疑道“我与从芝也略有相交,虽不太深,却也对他颇为了解,他并不像会看上林家小姐的人。” “你认得楼从芝”问过后,阴十七又觉得大惊小怪了,叶子落是正经嫡系的燕京世家子弟,会认得同是世家的楼家子弟并不奇怪“是我问得多余了,你曾说先几年一直在外寻我,我便以为你不曾晓得京中诸事,与京中诸人也没什么机会相交至深,可我忘了,你再不在京中,你也是叶家的三爷,哪里会有谁能忘了你” 就好像她。 即便失踪五年,京中诸人诸事也不会忘了有阴家小姐这个阴家女的存在。 她没回来,便只存于众人记忆中,但凡她回来了,那便是记忆深刻。 叶子落没作声,阴十七又道 “或许是林士珍瞧上了楼从芝” “不可能”叶子落想都没想便绝然道,“林家在京中虽算得是大族,又是根基颇久远的大族,可底蕴到底深不过八大世家,即便林士珍年幼不懂事,林士炎这位林家主事人及林士炎父亲这位林家族长,父子俩都是经商的精明人,不可能这般不自量力” “或许有野心呢”阴十七道,“你想啊,林家是京城老牌中的大族,有根基有底蕴,虽比不得八大世家,可到底人家也在一点一点地进步,人生于世,难免会有那么一两个愿望,或许他们林家的愿望就是挤身进八大世家呢” 倘若真如此,那么林士珍与楼从芝的联姻便是第一步。 叶子落哑然,许久方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京中许多大族多少想挤身进世家行列,可到底这么些年来,并没有哪一家成功挤进来过,就连当年司家因着阴家第一百零九代孙的阴家女落魄数代,也未有被其他大族成功挤进过。” 阴家第一百零九代孙,那是她的祖姑姑阴樱。 说到阴樱,又提到司家,阴十七不禁想到展颜,不知为何,就是想到了,她心中略不安 “子落,你说数代前,我祖姑姑她老人家为什么会对付司家” 叶子落摇了摇头“都是数代前的事儿了,又是阴家之事,我们叶家虽为臣,但许多事情,我们叶家子弟是不得私议的,就连晓得的资格也没有。” “你是叶家第三人,仅次于叶世叔与皎哥哥,你也无权得知么”阴十七心底希望叶子落是有权晓得的,这样她能从叶子落嘴里知道一些当年旧事。 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是没问过她的父兄,只是父兄皆不肯对她言,总说时候到了,她自会晓得。 “莫说是我,就是我大哥,他是叶家少主,他也是无权尽数晓得,约莫就比我多知道一些。”叶子落看着阴十七失望的模样,也听她说过她先前在阴启岩、阴峻那边碰过壁了“整个叶家,也就我父亲尽数晓得,不过既然阴世伯不对你说,想来” 想来他父亲也不会违背阴家主之意,私下与阴十七说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金珠 真是瞌睡送枕头。百度搜索"",免费看 她正想顺着哥哥送来的林士珍这条线索查查,展颜便紧接着送来楼从芝这个线头。 阴十七回到阴府的时候,嘴角许久扬着,眉眼俱是笑。 父兄皆不在府里,有事儿出去了,她也就没去岩英院问问楼叶两家之事,想到峻园,她便想到先前兄长说给她的稀奇玩意儿。 一进骄园,她便问红玉,红玉说收起来了,她便让红玉去取出来瞧瞧到底是何物。 红玉去取先前阴峻送来给阴十七的礼物,一个二等丫寰侍候着阴十七解下大毛斗篷,另一个二等丫寰则捧着碗红糖姜水进屋里,侍候着阴十七喝下,祛祛寒气。 喝下后,她觉得浑身发暖。 本因着有展颜半路及时送来的大毛斗篷,她也没怎么被这一场初雪冷到,再一碗祛寒的红糖姜水下去,她连雪白的脸蛋都暖得微红,看着就俏丽了几分。 阴十七在炕上坐着,一手搁在炕几上撑着脑袋,另一手接过红玉双手捧上的一个锦木盒子。 盒子是黑楠木所制,上面刻着繁复祥瑞的五蝠图案,边角的花纹亦是精致万分。 她接过瞧着,又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只觉得份量不轻。 掀开盒子,发现里面竟是一颗圆润通透的金色珠子,足有她拳头大小。 红玉道“大爷送过来的时候,小姐与奴婢都不在,是院里的青帘接的,说这是极其珍贵的南洋金珠” “青帘”初进骄园时,这满院的丫寰婆子阴十七便认了个全,名儿与脸都能对上,她转头看向侍候完她,便退至屋门外两边安静守着的两个二等丫寰“可是在门外” “是”红玉问,“小姐可是要唤青帘进来问话” 阴十七点头“你唤她进来。” 青帘很快入内,行礼后微低着头,双眼垂着看着自已的脚尖,等着回话。 这青帘,阴十七一瞧便对上脑海中的记忆,脸蛋也是生得好,只比红玉、绿倚稍逊些,只是那一股子清秀恬静让她印象深刻 “大爷拿这南洋金珠过来,可还说了别的” “回小姐的话,大爷还说,这南洋金珠通常是拇指般大小,可串成颈链珠子,也可串成手链珠子,还可做耳坠、耳环之饰物,镶珠花一类亦可,都是因着这南洋金珠小巧玲珑,金碧耀眼,很是夺目。”青帘不缓不慢地回着话,“但像大爷拿来送小姐的这一颗南洋金珠却是个极为罕见的异类,南洋金珠甚少有这般如拳头大小的,大爷想着小姐应是喜欢稀罕物,便取了来送到骄园。” 不急不燥,有条有理,丝毫不乱,难得是个不错的人儿。 阴十七不禁多瞧了眼这个青帘,又问 “大爷可曾说这南洋金珠的来历” 这回青帘没有即刻回,顿了顿,似是想了想,方回道 “大爷没有说这南洋金珠的来历,奴婢也不敢多嘴,倒是大爷身边的黑子与奴婢相熟,奴婢便问了黑子一句,黑子说,那是大爷花大代价为小姐寻来的,具体的,黑子只摇头,不再多言。” 听后,红玉也不禁深深看了青帘一眼。 往时她只觉得青帘沉默寡言,不想青帘竟还有这份机灵,晓得小姐回来会问缘由,竟是先做好了备着,既不贪功急切上禀,亦不藏着掖着。 小姐有问,便答,小姐没问,便只烂在心里。 阴十七见红玉看青帘的那一眼有些儿讶惊,看来在她到京归阴家之前,青帘也是不显山不露水,不然也绝然不会只是她院里的一个二等丫寰 “你也是后来方进的府” 青帘道“是,奴婢晚红玉姐姐一年,与绿倚姐姐同年进的府。” 又是一个非阴家家生子,亦非自小买进调教的丫寰。 阴十七不由想起区妈妈来,区妈妈倘若到骄园,怕也就仅区妈妈一人可算是阴府里的老人在她这骄园里的,对青帘道 “郊外庄子上,区妈妈病了,她老人家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又是自小奶大哥哥与我的奶娘,是我与哥哥的长辈,如今我虽记不得区妈妈了,可她老人家到底与我生份不了,她老人家疼我,我自是该敬重她老人家,因我之事,区妈妈喜悲大起大落,方才病倒,你替我到庄子上去,尽心尽力侍候区妈妈,算是替我这个晚辈侍疾,倘若非是绿倚一事尚未解决,我该亲去侍疾的。” 红玉与青帘同为下人,区妈妈虽在阴十七嘴里成了长辈,阴十七再抬举区妈妈,说到底也只是阴家下人。 阴十七这一番话让她们震憾,世族大家中奶大少爷小姐的奶娘不少,可真有少爷小姐把奶娘当长辈半母的,却是极少,更莫说侍疾尽孝 青帘因着寡言,与红玉、绿倚两人虽被调派到骄园侍候阴十七,也未有多深的相交,反是因着先前在峻园当差,跟黑子颇为熟稔。 于绿倚一事,她只觉得绿倚是倒霉,方会摊上这样的大事,要说旁的她没想,那也是她不敢去想,而非没想到。 但真去想,凭她不过是骄园中的一个二等丫寰,她的见识也很有限,许多事儿她无法想通。 只想着阴家是八大世家之首,绿倚能在自家小姐归阴家的第一日便惹上人命大案,其中会不会与自家小姐有关呢 再往下,她再不敢去深思。 可此刻听着阴十七说出这番敬重区妈妈的话来,前儿又有频频为救绿倚一命而出府奔走的事儿,青帘觉得这般重情重义的小姐合该她全心全意,并全力付出相助。 先前倘若说她只想安稳过日,安份为婢,那么现在由替自家小姐到庄子上侍疾开始,她便已不得不伸脚迈出一步。 这是小姐开始在重用她,也是她终有一日时刻跟在小姐左右进出的第一步 青帘先被阴十七提为骄园的一等丫寰,再便去了郊外庄子替阴十七侍疾。 这事阴启岩、阴峻一回府便知道了,直赞阴十七懂事,不枉区妈妈那般疼她。 绿倚身陷牢狱,青帘去了郊外庄子,平日里能近身侍候阴十七的便只有红玉,还有另一个二等丫寰蓝脂。 蓝脂看着青帘被提升为一等丫寰,月例待遇均大大涨升,关健是入了自家小姐的眼,这可是吉兆 要知道整个燕国也就一个阴家女,将来小姐嫁入的人家必定是大富大贵,荣华无限,能跟着小姐陪嫁,当得那陪嫁丫寰的可都是一等的丫寰,她不过二等,尚未有那资格。 一想起来,她便羡慕得不得了。 蓝脂脾性跳脱活泼,时有妙语,又无家生子那样根深蒂固的拘束。 阴十七在骄园时,便让蓝脂跟红玉多学学,夜里与红玉轮替着侍候。 其实按她来说,夜里值夜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她又没起夜的习惯,有什么好时刻守着侍候的 但红玉说这是规矩,一定要的,她便也不再多言。 到岩英院用午膳时,阴十七想着谢谢阴峻送给她的南洋金珠,不料阴峻回府后没一小会儿,便又有事儿出去了。 她问阴启岩什么事那般急 阴启岩也没细说,只说是买卖上的事儿。 听到是买卖上的事儿,她便不再多问了。 膳桌上,阴启岩连问句关于佳味斋血案进展的话都没有,阴十七知道这是由全权负责的结果,便也未有提过半句。 父女相对无言,安静地用过午膳,又沏上香茶对饮了一盏,红玉便向阴十七禀说,曾小公子回来了。 曾品正与白子是去查探佳味斋伙计的事儿,他回来便打发人过来岩英院与她说他回来了,定然是有收获,且还挺急。 阴十七还未开口要回院子,阴启岩已然十分体贴地说 “这人老了,一日里总得歇上那么一会儿才行,我也该午歇了,你回院吧” 阴十七带着红玉回到骄园,曾品正已在东厢房等着。 炕几奉了茶,蓝脂正侍候着曾品正用茶,白子也在。 见阴十七回来,蓝脂轻施一礼,便自动退下了,退到门外廊下守着,红玉与白子在屋里侍候着。 “你是说,你查到那有异的佳味斋伙计时,他已然死了”阴十七听曾品正说完所探得结果,眉头微蹙“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曾品正道“今儿一大早被家里人发现的,说是昨儿夜里突发了急病,不治身亡。” “暴毙”阴十七沉吟着,“看来真被父亲哥哥说中了,我想从正经道上找证据为绿倚开脱寻得生机这一条路,只怕行不通了。” “林掌柜身边的心腹小厮倘若不死,我们还可撬开他的口得知一些事情,这有异的佳味斋伙计倘若不死,我们也可从他嘴里探得什么,可如今”曾品正微叹了口气,“这一个个死的这般及时,几乎都是先我们一步,也不对,即便我们早知如此,可人到底非是我们的人,我们无法将人拘到一处护着,他们要下手,我们也是防不胜防,一个个迟早都是得被灭口,人证死得差不多了,物证对了,叶大哥查林掌柜家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阴十七逐将叶子落查到有关林掌柜家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说到心腹小厮还未寻到的那样东西,她道 “今儿夜里,趁着天黑,我再进林掌柜家一趟,势必得将林掌柜藏起来的那样东西给找出来。” 曾品正道“只怕没那么好找,林掌柜媳妇儿是个狠绝之人,林掌柜必定了解自已正妻的脾性,他藏的那样东西最防的人便是他的正妻,林掌柜媳妇儿是当家太太,自是最了解自已家中的内外两处书房,心腹小厮死后,她必定得将两处书房给翻得掉个个儿,可这样都没找出来。” 曾品正的意思,阴十七明白,可再难找也得找不是 “没事,她找她的,我找我的,算是各碰各的运气。” “即便找出来,那样东西要非是事关血案的物证,那又有何用”曾品正担心这一点,他怕费力去找,到头来只是浪费了救回绿倚一条性命的时机与时间。 “不,一定是物证。”阴十七否决曾品正所担心的可能,“倘若非是事关血案的物证,沦为死者的林掌柜不可能会嘱托心腹小厮一定要找到东西,并将那东西亲手送到秦府尹手中,而绝不能假手于人” 倘若心腹小厮不是预料死期已到,且是逃不过的死劫,他也不会以死寻上外院小厮,并将林掌柜的嘱托转交给外院小厮代为办到。 曾品正听着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点头道 “先前我也听你说过,阴伯伯与阴大哥提醒你关于罪证的两面性,此时关于血案的可寻人证俱都各因各事殒命,伙计一死,那空勾不必查,也知道必是他所为,但他死了,林掌柜是死者,是当事人,他知道这整个血案造就的起因过案,只是料不到结果,却留下了心腹小厮这后手,心腹小厮又死了,可谓能为绿倚证清白的人证俱都死无对证,唯剩下林掌柜藏下的那样东西悬” 说到最后,曾品正是满面沉色,连清秀的眉峰也都打了几个难看的结。 曾品正所分析的也正是阴十七心中所推断的,也正如曾品正所言,一旦人证死无对证,物证又寻遍不到,京衙那边虽也在查证血案事情真相,但摆在表面上的事实终归对绿倚不利。 就秦铮能查得的真相,绿倚的下场无疑逃不过一个死。 她的时间并不多,并容不得她慢慢去找物证,或找不到再找其他线索寻得证据。 “是挺悬。”阴十七看向红玉,“你也无需担忧太过,再悬,我也有法子另辟蹊径,不管如何,此案不仅关乎绿倚清白性命,更关乎我自回京归家后的第一场暗战,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让绿倚因我丧命,更不容许他们肆意欺凌到阴家的头上” 红玉闻言,面上忧色渐散,曲膝谢过阴十七。 后见阴十七与曾品正茶盏里的茶水渐凉,她赶紧亲去茶房另沏两碗茶奉上,借此隐去微红的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投所好 司展颜继续道“阴家主是想让她明白,京城里的事儿大都走的皆非寻常之道,倘若她想像往常那样去彻查血案,解决那些试探阴家的麻烦,那她必将劳无所获。” 所以那两个人证得死。 同样的,他也想让她早些明白这皇城根下的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花宵沉默了下来。 没有再劝司展颜灌酒,他自已反而一杯接着一杯灌起酒来。 垂暮时分,阴启岩便让人通传让阴十七到岩英园用晚膳,阴十七到时,阴峻也在。 阴十七向阴峻谢了谢,并问阴峻是花了什么大代价。 阴峻瞧了眼膳桌一旁侍候的黑子,黑子缩了几缩脖子,险些就要下跪请罪了。 阴十七赶紧将前因后果说了说,阴峻方收回对黑子的斜睨,笑着对阴十七说 “也不是什么大代价,你莫听黑子胡说,倒是你院里的这个青帘没想到还是个人物。” “哥哥不要动气,且原谅青帘则个,不然我这个出卖她的小姐可就罪过了。”阴十七说着便起身冲阴峻曲膝一礼,“哥哥不想说,妹妹承哥哥的情,自不会再问,但妹妹想说一句,倘若要累得哥哥花大代价方能换回的东西,它再稀罕也不及哥哥,哥哥实不必如此。” 阴峻实不想于南洋金珠一事多言,沉默两息,便看向阴启岩玩笑道 “父亲你看,待个丫寰都快比待我这个哥哥好了” 话中无不酸意。 “你妹妹即是这般说,你听她的便是。”阴启岩不偏不倚,转又对阴十七道“你哥哥疼爱你,自小便如是,总恨不得把这天地间最好最美之物取来送你,记得你八岁生辰之年,见你喜欢长公主送你哥哥的那套白玉文房四宝,你哥哥一言不发地转送给了你,却不想你顽皮,不到一日,便将笔洗给摔个粉碎你哥哥疼爱你,可非什么代价能论的。” 阴启岩这一番话一落,阴十七彻底明白了。 兄长那句“待个丫寰都快比待我这个哥哥好了”里酸的不是青帘,而是她这个妹妹竟不再似小时候那般依赖他这个兄长。 阴十七夹了块狮子红烧肉到阴峻碗里,一副正经为哥哥好的模样 “哥哥多吃些肉,再给妹妹娶个嫂子回来,给父亲添上几个孙儿孙女,妹妹无聊之际,也有侄儿侄女可作伴。” 阴峻盯着碗里那块肥瘦相宜美味扑鼻的红烧肉,刚才是因着自家妹子失忆忘了他这个哥哥,现今被妹子这一筷子肉,心里不酸了,只觉得眼颇酸。 慢慢夹起,慢慢吃进嘴里,阴峻还未嚼上一口便道 “好吃好吃不过这嫂子孙儿孙女、侄儿侄女的,这些尚早” “哥哥都年有二十了,哪儿尚早”阴十七不客气地堵了阴峻的托词,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阴启岩“父亲,今儿个的菜花很是鲜嫩,父亲多吃些。” 阴启岩被阴十七一筷子菜花收买,连连道 “好好好我多吃些你也听你妹妹的,心中倘若有合意的,你跟父亲说,父亲请亲去给你上门提亲,倘若心中没合意的,那父亲明日让城中有名的媒婆上府来,让她们给你好好挑挑” 说到末了,阴启岩想起妻子区銮英来,竟是再说不下去,眼眶微红。 倘若銮英尚在,峻儿的婚事怕早定下,指不定连孙儿都有了,有妻子的看护,五年前骄儿也不会丢终是他没照看好他与她的一双儿女 一顿饭吃得起起伏伏,悲悲喜喜。 阴十七回到骄园便呆坐在廊下叹起气来。 午膳时她忘了问父亲关于楼叶两家的事儿,晚膳想着问一问,却让没料到的事儿搅得还是没问成。 红玉一直在膳桌旁侍候,事儿她是从头听到尾,知道阴十七叹的是什么气,想了想道 “老爷是想起了太太,小姐” 阴十七举手示意红玉不必多言,她能明白,问红玉 “叶二爷还没来” 红玉摇头“还没来,奴婢早吩咐了二门处守门的婆子,要是叶二爷来了,第一时间便来报。” 待到戌时末,叶子落方迟迟来到。 阴十七没带红玉,出门前吩咐红玉谁来了,也不能透露她的行踪。 红玉心慌慌地应了。 见红玉如此,阴十七又说,倘若她父兄亲来,应付不了,便让红玉去隔壁依园找曾品正。 红玉讶道“小公子” 阴十七点头“你尽管去寻品正,他自会给老爷大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子落到二门请阴十七上了马车后,没有车夫,他自已就穿了一身车夫的装扮,身上是一件与夜色相融的玄色大毛斗篷 “家里有些事情,所以今夜来晚了。” 听着叶子落的解释,阴十七只随意哦了声,便不再多问。 叶子落将马车赶离阴府几条街,又对坐在车厢边上,与他只隔一挂厚重垂下的车帘的阴十七道 “楼叶两家的事儿我查了一下晌,结果确实是林士珍心悦于楼从芝,不过一则楼从芝无意于林士珍,二则林士珍家世不足以高攀楼家,此事知道的人也不多,毕竟事关女儿家清誉,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我也是费了几经辗转方探听的。” 阴十七坐在车厢内的车帘边上,厚重的垂感替她阻了夜里沁凉入骨的夜风,车厢里又放了炭盆,手炉倒是不用,被她放在一旁座垫上凉放着。 听着叶子落自车帘另一边传过来低低的声音,她想着那话里的种种。 林士珍想攀上楼家成为楼从芝的妻子,那便得从家世上提一提。 但这家世已岂是说提便能提的 家世这一点略过,那便是投其所好了。 叶子落听着车厢里阴十七淡淡分析出来的意思,讶道 “你是说佳味斋血案还跟楼家有关”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现在也还不能完全确定。”阴十七转又问,“子落,八大世家在京城里各家的关系如何” 叶子落问“你是指什么样的关系” 阴十七道“就像你们叶家与我们阴家交好,交好足有数百年,也像你曾说过的,花家与司家交好,同样也是交好了数百年。” 叶子落明白了“八大世家共有阴、司、叶、花、简、金、楼、红等八家,阴叶两家数百年主臣,亲如一家,司花两家的关系也正如阴叶两家的关系一般,皆是数百年亲如一家,阴家与司家因着上一代阴家女对立,数代以来皆是各处敌对,虽不至于起什么战火,可阴司两家自上一代阴家女后便成了世仇这一点,在京城中是无人不知。” 他顿了顿,听得车帘另一边的阴十七听他说阴司两家乃世仇的话并无什么动静之后,叶子落方接着道 “除了阴叶、司花四家,余下四家皆算是中立的态度,不管数代阴司两家如何纠葛,叶花两家如何各助各家,简金楼红四家皆不曾出过手,倘若你所说的血案与楼家有关,那么看来” 看来楼家已然倾向司家那边的杆秤。 楼家倾不倾向司家那边,阴十七没怎么想,也是这会她无法怎么想。 许多事儿她尚未清楚,这个阶段她都是在一点一点地摸索解谜。 “林家想借着做这马前卒讨好楼家,我们且不论楼家给阴家使这一场血案试探到底是了八大世家中的哪一家,亦或是为了楼家自已,就说林士珍想嫁给楼从芝这一点来说。”阴十七往车厢内搁中间的矮几上那一盘洗净的瓜果拿起一个桃子,张嘴大咬了一口,嚼了几嚼,嘴里含糊不清地接着说“子落,你觉得倘若这一场冲着我来的拭探真成了,林士珍真能如愿嫁了楼从芝”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的问话,手上的马鞭轻轻落下,略略出神。 马儿稳稳当当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跑着,跑出了一条街,叶子落方缓缓道 “林家倾家为楼家做了这马前卒,一个弄不好,便得自食恶果,自此一落千丈,冒的险不可谓不大,楼家即是默许了,那同时必然也是默许获得成果之后,林士珍能进楼家的大门。” 这世家低娶的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甚少,少到足以让人忽略。 且那低娶的人大都是世家中旁枝嫡系,即便是嫡枝,低娶的也大多是庶出。 嫡枝嫡出主子爷低娶的例子,几乎尚未有过。 “楼从芝是楼家嫡枝嫡出的三爷,或许从他这里,便会在京城世家中开了这个先例。”阴十七道,“既能让林家小姐如愿,又能让林家成功与楼家成姻亲,且挤身进世家行列的步伐又是近了一步,这样的好事儿诱惑力确实不小,足以值得野心家犯一犯险” 骄园没了阴十七这个主子,整座院落又仅有红玉、蓝脂两人晓得。 两人同守在上房正屋里,连左右厢房炕上都不敢去坐着暖暖,同挤在正屋桌旁死盯着门外小院,就怕突然阴启岩或阴峻来了骄园 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在阴十七走后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夜都很深了。 红玉与蓝脂瞧着都亥时三刻末了,这般晚应当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两人正大松气想着今儿夜里早些灭灯装作自家小姐已安寝的假象之际,小丫寰便来报,说大爷来了 红玉猛然站起“大爷来了” 小丫寰点头“是,红玉姐姐,大爷说怕小姐饿着,亲手提着一个食盒过来,说是刚刚炖好的燕窝粥红玉姐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都白了” 蓝脂虽跳脱,关健时刻也很得力,赶紧挥手让小丫寰下去,回头便安慰起红玉 “红玉姐姐,你可莫慌啊你这个样子无需大爷问上一句,大爷便能瞧出个大概来了” 是啊,府中老爷精明,可大爷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更精明得不得了啊 红玉听蓝脂的话,努力在心中叫自已莫慌,可到底没能彻底镇定下来,阴峻便进了院子。 红玉与蓝脂赶紧出正屋到院子里迎去,双双在院子里给阴峻曲膝行礼。 “小姐呢可是睡下了不对啊,我听闻十七可不是那么早睡的人啊,难道子落那小子说错了”阴峻挥手让红玉、蓝脂起来回话,往正屋里望了望,没瞧到人,又问“小姐呢可真睡下了” 红玉力持镇定,心想着大爷总问小姐是否睡下了,她何不顺势说睡下了。 红玉在心中想罢便想开口,不料蓝脂先她一步应道 “回大爷的话,小姐是睡下了,大爷找小姐是不是有要紧事要不奴婢去给大爷通传一声” 阴峻听着哦了声,正想说不用,突见红玉额际有莹光在闪,细看竟是流了汗,他紧了紧自已身上厚厚的灰鼠大毛斗篷,道 “那好,你去通传一声,我在屋里等着。” 蓝脂一怔。 她是完全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大爷这般疼爱小姐,难道不该是听到小姐睡下了便会转身回去了么 红玉也是惊呆了,也是呆了几息,终归是大丫寰,这几日又一直是她跟在阴十七左右,见阴峻真进了正屋落座一副我等着的模样,她赶紧对蓝脂道 “你给大爷奉茶,好好侍候着,小心侍候着我去给小姐通传一声” 蓝脂只能呆呆地点头应好,待红玉一走,她也赶紧去茶房沏茶。 阴峻看着起先表现无异,可这会儿明显是有异的二等丫寰,他接过茶盖碗,抿了一口道 “你是叫蓝脂” 蓝脂不知阴峻还知道她的名字,本来心就因着适才的撒谎惊如快掉出树的小鸟儿,一听更是一下子便给阴峻跪下了 “奴奴奴婢是叫蓝脂” “嗯,名儿不错,你可知”阴峻正想敲打蓝脂几句,曾品正便跨进了正屋。 阴十七不在骄园,红玉自不会真去寝屋那边去通传,她想起阴十七出府前交代给她的话,直接去了隔壁依园。 刚到依园,曾品正身后跟着白子,正好跨出依园外门。 红玉两三句把事儿说个清楚,急得差些给曾品正跪下。 曾品正没说多余的,只让红玉不必惊慌,大爷那边他去应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嫡姐弟 红玉自是感激,赶紧带着曾品正回到骄园。 曾品正一人行前,红玉与白子行后。 白子悄悄与红玉说,大爷刚到骄园那会儿,小公子就知道了,让她镇定些,小公子会处理好的。 红玉闻言心又放了放,更安了。 听小姐的话果是没错,大爷突来,这小公子也是早有准备,就不知是小姐早像交待她一样交待了小公子,还是小公子自已预料到的 问白子,白子说先前小姐不带小公子出府,让小公子留在府里的时候,小公子便明白小姐的意思了。 红玉恍悟,原来还是小姐先知的安排。 阴峻正想再说几句拭探蓝脂,这二等丫寰也是未经过什么大场面的,连红玉都是,不过撒个谎两人便都慌了神,一个猛冒冷汗,一个连话都说得哆哆嗦嗦,他要还不知道她俩人有异的话,那他还怎么当这阴府的大爷 不料刚开口想小吓眼前这个二等丫寰一番,曾品正便进来了,阴峻瞧着曾品正,示意蓝脂下去,连同红玉、黑子、白子都下去,通通退守到廊下院里去。 红玉蓝脂心里慌慌,黑子白子也是感到莫名,大爷这番做法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四人听到屋里的谈话。 可什么样的谈话,竟能让大爷与小公子单独聊上,半句也不能让他们四人听到 曾品正走进屋里桌旁坐下,就坐在阴峻的对面,他直言道 “阴大哥,十七姐出去了,她不想你与伯父担心,这才没与你们知会一声。” 阴峻本以为曾品正会先掩饰到底,却未想曾品正竟是毫不拐弯地直言 “十七交待你,倘若我来,你便明说” 曾品正尚存稚气的俊脸微微一滞,尔后一笑 “怪不得十七姐说不能瞒你,她说瞒不过你,所以在你面前说谎交没好处。” “那可不一定,方将蓝脂的话我就差点信了。”阴峻道,“十七去哪儿了” “林掌柜家。”曾品正如实道,“十七姐有叶大哥陪着,阴大哥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阴峻也没问阴十七去林掌柜家做什么,既然他与父亲决定放手让阴十七独自去摸索探查,那就不会伸手管太多,这连知道也不必知道太多,他们父子只要到最后知道结果便可。 默了几默,阴峻端起桌上茶盖碗想抿口茶,方发现碗里已没茶水,刚才蓝脂奉上的茶已让他喝尽,屏退四人退下的时候,他又说了不必再奉茶,这会儿想要喝还真没了,他放下茶碗 “有子落陪着,自不会有什么意外,不过子落向来顺着十七,就怕有时候会有什么始料未及的差错。” “不会”曾品正说得斩钉截铁。 “哦”阴峻诧异地瞧着曾品正。 “十七姐素来做事有分寸,虽然有时行事冲动,但十七姐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她的理由,绝不会无端无故行事。”曾品正道,“即是事先有考量地行事,那便也会预想到一些可能突发的事儿。” 阴峻抿着笑“你很相信十七” 曾品正正色道“自然” 听到旁人这样信任自已的妹妹,那坚决相信到底的态度又足以媲美他这个嫡亲的兄长,阴峻心中是高兴的,可一想到他妹妹与眼前这人的相处竟是比他这个兄长的相处时间还要长上许多,他便不觉有点醋意。 到底知道这酸溜溜吃得毫无道理,阴峻几个呼吸间便散了这点点酸意,正视起曾品正道 “你的情况,我与父亲皆知道一些,都是子落来信说的,具体的我与父亲也未想过去细查” 曾品正打断阴峻“叶大哥仔细查过了。” 言下之意,既然叶子落已经来信跟阴启岩、阴峻说过,那么细查的部分自然更是信中的重中之重,你们父子根本无需细查,便早得了具体结果。 阴峻在京城算是一号人物,人前人后谁人不是小心翼翼待他,被这么直接一噎的还是头一回。 他看着眼前不过年十一的削瘦少年,看着曾品正冷俊的一张小脸,阴峻突然就笑了 “也是,是我不够磊落了,既如此,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曾品正道“阴大爷想问什么” 好一句阴大爷,都不称他为阴大哥了,这是先撇开牵连,方好站稳立场,阴峻道 “我想知道,是谁先以死囚换你再纵火毁尸灭迹救你回洪沙牢狱的” 曾品正神色如常,好似没怎么意外,他平静地摇头 “这个恕我不能如实相告,倘若你不放心我,觉得我这个杀人凶手染血太深,在十七姐身边待着会害到她,那我可以走,立刻就走。” 这件事儿,自曾品正跟着阴十七踏进阴府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终的答案,便是现今他对阴峻所说的答案。 他可以走,随时都可以,只要是对阴十七好的,他什么都可以配合。 但他不会离得太远,他会悄悄候在阴十七周边,因为他自被展颜周旋费力救出,他便答应过展颜,会时刻护阴十七周全。 他不是个会食言的人,也绝不做那食言而肥的人。 曾品正不愿相告,阴峻也是没法子。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叶子落,可叶子落说不清楚。 那会叶子落早起程送阴十七回京,他想着叶子落不清楚也算情理之中,虽然他总有种叶子落有事儿瞒着他的感觉。 毕竟只是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他无法拿出来说些或做些什么。 但曾品正跟在阴十七身边,可以说是时刻紧随左右,曾品正的来历,他与父亲皆十分着紧。 会这样着紧,其实也是因着怕曾品正会伤害到阴十七。 阴峻沉默了下来,即不恼也无怒,一会儿后道 “你不必走,你是十七带进府的,你的去留自有十七决定,至于刚才我问的那个问题,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可以不说,但我想知道,你对十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朋友” 曾品正这会也听明白了。 阴峻并无要赶他走的意思,不过是在担心阴十七的安危,怕他跟在阴十七身边,有朝一日会伤害到阴十七,这是做为兄长对妹妹的一种担心。 至于说起他对阴十七的感情,曾品正认真正色道 “姐弟即便毫无血脉相连,也绝对如至亲血脉的嫡亲姐弟” 阴峻道“就像我待十七” “阴大哥待十七姐好的程度到底能有多深,我不知道。”曾品正拉起右手露出袖箭,他左手抚上小巧的箭盒“我只知道,谁要是对十七不利,我的袖箭都不会客气” 曾品正抬眼看着阴峻“即便是你与伯父,亦然” 曾品正眼中认真狠绝的眸色震憾到了阴峻,他半晌没开口,只与曾品正对视着,方发现这个削瘦少年半点也不弱。 或许曾品正的力量在诺大京城里来说,绝对算不上有多厉害,可曾品正这双眼里的狠辣绝情,又是这般仅十一的年岁,除非是杀手或培养出来的死士,不然哪家少年会有这样的眼神儿 想到杀手与死士,阴峻又问了曾品正关于神箭术的来历。 曾品正说,他也不知道教他的人到底是谁,他师父说了,真实身份并不重要,因为约莫着他们师徒俩经曾家村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期。 阴峻想曾品正的师父是谁,便想让曾品正描绘出他师父的大概画像来,但曾品正摇头拒绝了。 曾品正道“师父老人家即不与我说他的真实身份,便是不想我去打扰他老人家,倘若他日有缘,我们师徒终会再见,倘若无缘,真如师父所言再见无期,那么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又去徒增了他老人家的纷扰” 阴峻没有再问。 可以说,他在曾品正面前完全讨不了好,短短一刻钟的谈话,他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像曾品正这样偏激执固、冷漠狠绝的人,他向来只取用一种方式,这种方式素来有两种下场,不是为他所用,便是死。 然曾品正是他妹妹的人,他与父亲可以帮着试探,只要曾品正忠心于妹妹,他们父子谁也不会去动妹妹的人。 而曾品正很明白地跟他说了,但凡想伤害到他妹妹的人,曾品正都会不客气地取其性命,这其中还包括了他与父亲两人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方能让这个少年这样不顾性命,不顾伦常,不顾一切地维护着他的妹妹 嫡亲的姐弟 倘若曾品正真能说到做到,他信。 阴峻走后,红玉、蓝脂、白子三人在曾品正跟前数步外排成了一排。 但见坐到屋里桌旁的曾品正一身冷肃,三人即想问结果,又不敢问,最后是侍候曾品正的白子被红玉、蓝脂推上前。 白子有点儿胆怯地上前一两步,正鼓起气想问出来,曾品正刷一下站起身,把他又给吓得退了两步,连带喉咙里的话也给吓回肚子里。 曾品正扫了跟前三人一眼,缓了缓面上微寒的神色,道 “没事了。” 阴十七一身黑衣,是专门夜行的那种黑色夜行衣,袖口裤口都束着,一身黑色柔软的缎料贴身舒适,再配上一条黑布巾,比她一回偷入林掌柜家的那一身更有范 叶子落听着不由问了句“什么范” 阴十七边在黑漆漆的夜里,偷偷摸摸又不能提着个灯笼照路,只好借着一点儿月光认清通往内书房的路,边低声回道 “侠盗范” 叶子落闻言哭笑不得。 什么侠什么盗,两人即与侠无关,又与盗扯不上干系也不对,偿若真能寻到林掌柜藏的那样东西,那还真是盗。 到了内书房,里面隐约传出来声音,阴十七与叶子落悄悄扒到窗台墙根底下去,两人蹲下,屏心静气地偷听起壁角来。 “你说太太也真是奇怪这都里里外外翻了那么多遍了,哪里有什么被老爷藏起来的东西”一个小厮啐了一声,“别说东西没有,连个老鼠洞儿都没有” 另一个小厮安慰道“行了,你跟我叨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跟太太叨去啊” 前个小厮叹了口气“我哪儿敢要是像虎子一样唔” “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敢随意说”后个小厮及时捂住了前个小厮的大嘴巴,颇为气极败坏“你想死就去死,可别拖我下水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儿中间还有个母老虎得养呢” 前个小厮连连点头表示不再乱说,后个小厮方松开了口,得以让前个小厮喘了几口大气,缓过气来道 “你也太小心了” 后个小厮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前个小厮赶紧服软“行行行你说得有道理听你的” 听了一会儿壁角,阴十七便出了内书房小院,叶子落也跟了出来 “不找了” “不是”阴十七避在院外粗壮的树干后,她突然想起上回来林掌柜家去的外书房窗台下的那一小片花圃“我们去外书房” 来到小厨房所属小院时,叶子落望着漆黑的小院,虽然院里没掌灯,幸在月儿颇亮,他看得清楚 “不是说到外书房么” “这是外书房另设的小厨房,跟外书房连着。”阴十七边解释边凭着记忆走向上回走过的那个小侧门,走到小侧门边道“就是这个门,通过这个门,那边是一个小花园,外书房的窗台打开,便是正对着这个小后花园。” 走过小侧门,叶子落四周转了转,发现跟阴十七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回头见阴十七驻足于那一大片菊花前,他也走近花圃 “怎么了可是这片花圃有问题” 阴十七闻言,便将上回她莫名奇妙自主自发的行为给说了遍 “你说,我明明没想闻,却闻了,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或许这种事儿放在第二个人的身上,叶子落只会觉得约莫是那时这个人有些想做不一了,可放在阴十七身上,他便不敢小瞧。 素来阴十七总能看到、听到、闻到、察觉到一些常人无法接触到的东西,就像上回在清城人皮碎尸案中,她听到的水滴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最浓处 那水滴声谁也没能听到,可她听到了。 案件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她听到水滴声是一种与案件有关的提示。 那么这一回她有点儿反常的想做不一呢 会不会又是另一种与案件有关联的提示 叶子落道“我守着,你找找” 阴十七正是这个意思,逐点了点头,两人开始行动。 叶子落守在小后花园里,所幸前面的外书房想必是早先搜了又搜过了,这会轮到内书房那边,正在那边努力地搜着,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这边,相邻的小厨房也没人,静悄悄地只闻夜风,他守得很是轻松。 倒是阴十七找寻林掌柜藏起来的那样东西十分费力。 种满菊花的花圃算不得很大,却也不小,她在花圃中翻找,满鼻尽是菊花香,且比常人闻到的香气要浓上好几倍,再被夜风一吹,浓郁得险些让她打出喷嚏来。 她紧了紧身上与叶子落同色系的玄色斗篷,这是叶子落连同夜行衣带过来的,她一上马车便换了装。 她皱了皱有点儿痒的鼻子,又深了一口气,努力不打出喷嚏来。 不然这个喷嚏在这寂静的夜里必定很是响亮,界时这样的动静指不定能招惹出什么麻烦来。 以往她不过是洪沙县中的一个孤十七,可如今她已是燕京阴家小组阴骄,以往不怕做这种事儿被人发现,现今却是得小心再加上谨慎,再丢人也不能丢了阴家的人。 叶子落见阴十七混迹于菊花丛中已有半刻钟,不禁走近问道 “可是那样东西不在这里” 阴十七自几朵菊花中抬头,肯定道 “不,一定在这里,正如品正所言,这内外书房皆是林掌柜媳妇儿的地盘,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两处书房,她让人翻了又翻,找了又找,却始终没找到,可见东西真不在两处书房里,而内书房那边,我看不到什么可疑的,仅外书房这边,我觉得这花圃的这片菊花很是可疑,直觉对,就是直觉” 她的直觉素来很准,叶子落知道,也相信,也就不再多问,走开了些继续望起风来。 阴十七直起腰,借着月光细细将花圃中的第一处菊花扫过。 这花圃半径足有半丈之宽,以中心为点,这范围建成一个大圆花圃,再种满菊花,又恰逢十月是菊花正繁盛怒放的时节,别说让她瞧瞧菊花下那下根茎花叶中可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就是一条缝隙,她都没能瞧见。 叹了口气,她走在花圃中心点上,闭起双眼,屏心静气下来,开始以嗅觉分辨哪一处菊花香最浓。 过了片刻,她睁开了双眼,往花圃东南方向的一处菊花走去。 迈了几步,她蹲了下来。 叶子落又走了过来“可是有发现了” 阴十七指着这一角位处花圃边沿的菊花丛“这一处的菊花香气最浓,我想东西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一听她这话,叶子落二话不说地拔出剑来,想将阴十七所指的那一角菊花给清出片空白来,这样方好找东西。 但刚拔出剑,阴十七便阻止了叶子落 “不行,如此一来,即便我们找到了东西,这一角菊花的异样必然也得被发觉,打草惊蛇可不好。” 那样东西,她可以拿走,但东西已被人找出并拿走的事实,她并不想让敌对方知道。 这里是林掌柜家,林掌柜妻子显然也是受命于某人,这才这般卖力翻找林掌柜藏起来的东西。 一旦林掌柜妻子晓得东西被旁人寻到并拿走了,必定得告诉其背后之人,林掌柜妻子背后的人也必然很快能想到她头上来。 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叶子落也微觉自已莽撞了,赶紧收起剑,与阴十七一同以手扒开菊花丛,两人开始挖土。 左右皆挖了足有十寸之深,仍不见有什么东西,叶子落皱眉 “会不会东西根本就不在这花圃里” “一定有的”阴十七还是坚持已见,她很是肯定“林掌柜不算是个好人,但从佳味斋生意做得那般红火来看,他着实算是个很精明的商人,这样的商人往往想得要比别人多,所以他能事先猜到他在这次拭探我的一场挑衅中,很有可能会殒命,这不是他的本意,谁都有求生的渴望,林掌柜也是一样,他不想死,所以才有了后招,这后招要躲过许多想毁尸灭据的人的耳目,他就得藏得够深,可惜他大概没想到连他同床共枕的正妻都想他死,所以心腹小厮很快步了他的后尘,同样的,这样东西是他殒命后的最后反击,他必然得藏得很深” 叶子落道“那我们再往下挖挖。” 阴十七点头“嗯” 这个小后花园除却花圃里因着要种花儿,而全部是土之外,花圃外的地方皆被铺了石卵路。 透过石卵之间的缝隙来看,这小后花园地下尽是适合种植花花草草的土壤,应是原来便有的天然。 叶子落再往下深挖了足有十寸,几乎将阴十七觉得香气最浓的那角菊花地给挖出一个大坑来。 所幸功夫不费有心人,最后在深二十寸左右的土下终于发现了一个小黑铁盒子,铁盒子上面有个小锁。 这会儿不适宜弄出呯呯呛呛的声响来,阴十七把小黑铁盒取了上来,叶子落迅速将土填回去,配合着阴十七的记忆指正,他将这一角菊花丛恢复得与原来模样是半点也没不同。 出了林掌柜家上了马车,阴十七一进暖如春的车厢里,便不禁轻舒了好几口气,见左右无人,逐道 “子落,这车厢里暖和,你要不要先进来暖一暖,我们再赶车回去” 叶子落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儿,以往在京城外四处寻阴十七的时候,更艰难的处境他也身处过,他又是个男儿,身手又上乘,自是比阴十七还要不怕冷 “不必,你坐好,我们回去了” 回到阴府,叶子落依旧把马车直接赶进府里二门处,门房也是早适应了,他时常来接阴十七出府的行径,来来去去早熟得能生巧,进进出出是半点不费力不费时间。 阴十七早在车厢里将夜行衣换下来,换成了她出府前的那一身淡黄色的衫裙。 叶子落回去后,阴十七转身便见到了红玉与蓝脂。 这两人一见到她,一人上前将手炉塞到她手里,让她不得不伸手拿着,一人赶紧把她在车厢里重新披上的紫貂斗篷的兜帽给她戴上。 红玉说“小姐,不管冷不冷,这都下过初雪了,这会儿又是夜里,小姐还是暖暖手吧,小心着凉” 蓝脂则边给阴十七戴上斗篷兜帽一边说“小姐,虽是回府了,可到底要走回骄园还得一段路,小姐帽子戴上,会暖和许多”红玉接着又道“要不是小姐吩咐了不能声张,奴婢都想着人扛一顶软轿过来,好让小姐一下马车便能赶紧坐进软轿里,那才真是万全之策” 阴十七被红玉、蓝脂一左一右拥着走入二门,连守门的婆子给她行礼问好,她都没怎么听到,耳里尽是她们两人一人一句一人一句地念叨。 直叨回骄园,阴十七算是瞧点儿出来了,也回味出点儿什么了,在东厢房暖和的炕上坐下,她便问 “可是老爷或是大爷来过了” 蓝脂去茶房沏茶,其实茶也是早备下的,就等阴十七回来就能喝口热茶,她一捧进屋,便听到红玉回阴十七的话 “是,大爷来过了。” 这会儿红玉镇定得很,完全料想不到她得知阴峻到骄园来那时直冒冷汗的慌张。 阴十七接过蓝脂递过来的热茶,试着轻抿一口,茶温适中,不会烫嘴,入口下肚又是暖和得很,她直将整碗茶喝尽方道 “品正处理过了” 蓝脂接过阴十七递过来的空茶碗,侍候了阴十七两日,她也颇知自家小姐的一些习惯。 比如说就这会儿的递空茶碗。 倘若小姐不想再喝茶,且不着急着喝,小姐便会将空茶碗放在桌上或炕几上,等她们这些奴婢什么时候去添来热茶都可以。 倘若小姐还想再喝,且立刻就要喝,小姐不是直接使唤,便是将空茶碗直接递到她们这些奴婢手上,示意立刻去添茶。 蓝脂再去茶房沏茶,红玉再回着阴十七的话 “大爷刚进院子不久,说让奴婢去给小姐通传一声,大爷则在屋里坐着等,那会儿奴婢慌得没了神,让蓝脂侍候好大爷之后,奴婢便直奔隔壁依园,刚到外门口,便遇到了小公子。” “嗯。”阴十七点头,“品正应是在哥哥进骄园那会儿便知道了。” 阴十七没再问阴峻来过骄园的事儿,连曾品正到底跟阴峻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想多问。 红玉左思右想,还是将阴峻把她们四人赶出屋里,不让四人在旁侍候的事儿跟阴十七一五一十地实说了。 阴十七听后道“就哥哥与品正两人” 红玉点头“就两人。” 蓝脂已沏了茶回来,再次递到阴十七手里,她轻抿一口便放下茶盖碗,什么也没说。 红玉见状也不再多言,只问阴十七还要不要喝上一碗红糖姜水 阴十七刚喝了两碗热茶,满肚子是水,便说不必。 夜已深,将小黑铁盒子往内室桌上一搁,又吩咐红玉、蓝脂不准动,并小心看好不能丢了之后,她很快爬上床睡觉。 隔日食时一过,叶子落便来了,与曾品正一道进的骄园,两人直往东厢,却不见阴十七的人影。 两人奇怪,以往阴十七见他们都是在东厢房见的,这回怎么不在 蓝脂接到小丫寰的通报,才知道叶子落与曾品正一进骄园,便直接往东厢房这边来,她赶紧从院门口赶了过来。 小姐一早起身便让人通了地龙,这会儿正在南边的暖房里等着叶二爷与曾小公子。 小姐怕两人直往东厢房来,便使她过来院门口等着,等到人便将人往暖房那边领。 可没想她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 没想到一转身去了趟茅厕解手,一回来,她便听小丫寰说人到东厢房这边来了 蓝脂一进东厢房说明缘由,领着叶子落与曾品正往临湖的暖房那边走去时,还不停地请着罪。 旁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 这两位在自家小姐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怕是要与老爷大爷在小姐心目中的地位齐平,她怎么也不能得罪了 见蓝脂一种伏低请罪,叶子落只觉得这个二等丫寰着实胆儿小,曾品正则觉得蓝脂约莫是给昨儿夜里的阴家大爷给吓着了,至今余悸未消呢。 不管两人各自心中如何作想,又或者蓝脂心中真实的作想,两人皆表示这都是小事儿,让蓝脂不必如此慌张。 叶子落与曾品正相继表了态,蓝脂提着的心终安了下来。 阴家规矩大,也就是她幸被调到骄园当差,要还是从前她在岩英园里当的差使,只怕早让管事妈妈提着耳朵聆听训斥去了,这还是轻的,重则可是能把她赶出府的。 毕竟她是经过调教的,阴家又是不缺奴仆使唤的世家,多少贫女挤破头想进阴府当差,如她这样蠢笨到一点不事儿都办不好的婢女,管事妈妈是可以请得主子爷同意,随手便将她发卖出去,或撵到偏僻罕人的庄子上去。 想到庄子上,蓝脂不由又想起去替自家小姐侍候区妈妈的青帘,正想着,便听到叶子落正好问起青帘,她赶紧回道 “回叶二爷的话,青帘有让庄子上的粗使婆子来递一回口信儿,说是区妈妈身体已大好,约莫着这两日便能回城到府上来了。” 进了暖房,因有了地龙,叶子落与曾品正一进暖房,便被迎上来的红玉与领他们进来的蓝脂一人侍候一个,双双把他们各自的大毛斗篷给解了下来放好。 阴十七坐在暖房炕上,盘膝坐着,满面笑容,她左手边的炕几上放着茶与糕点,还有那个昨儿夜里她与叶子落在寒风中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小黑铁盒子。 叶子落坐到炕几的另一边,曾品正跟过去,便往叶子落侧边炕沿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章 毒心思 岂料曾品正还未坐稳,阴十七便道 “品正,这里你最小,你爬到炕上来,坐到最里面去,这炕几除却面向这最外面的,正好三面,一人一面,也省得叶大哥挡到你吃茶吃点心” 叶子落侧身让过曾品正,曾品正依言爬上炕,在炕几最里面坐了下来,撇了撇嘴嘀咕了句 “说得好像我有多嘴馋似的” 阴十七一本正经地看已坐好的曾品正“这里你年岁最小,我们照顾着你些也是应当的。百度搜索"",免费看” 叶子落听着只觉得很正常,阴十七素来很是疼爱曾品正,几乎是将曾品正当做弟弟看待。 然曾品正一听却是有点儿异常地与阴十七对视。 倘若放在平日里,这话他听着约莫也就跟叶子落心中所想一样,可昨儿夜里阴峻刚刚跟他说过那些话。 这些话他不想说出来,也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可听着她这样难得正经认真地对他说,他又觉得阴十七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红玉与蓝脂是她身边的丫寰,他与阴峻屏退下人单独说话的那会儿,定然是被她知道了,也猜到了些许什么。 曾品正端起红玉端上来给他刚沏好的热茶,他接过茶盖碗递到嘴边,都碰到碗沿了,却是滴茶未沾,便又放下,轻声道 “没事,我不过是如实与阴大哥说了,你与叶大哥趁夜色去往的地方,阴大哥什么也没问,只知道了你有叶大哥跟着护着,他便安心了。” 叶子落讶道“昨儿夜里峻大哥知道了” 曾品正点头。 叶子落看向阴十七“也不知峻大哥会不会怪我,我这般” “这般随我胡闹”阴十七接下叶子落话中的言犹未尽,“就像品正说的,没事,哥哥既然不怪我,那自然也就不会怪到你头上,何况我是去做正经事儿,又不是去玩儿的,父亲信我,哥哥也信我,他们把这件血案交由我处理,自是半道不会多问,就连先前哥哥给我传递个事关血案的消息,也没有直接与我说道,而是借着黑子白子转述过来的,可见父亲哥哥是真的信我,即是信我,那我行事,他们应当支持,哪儿还会有什么怪不怪的” 话题转回血案的案情上,关于阴峻与曾品正单独说过话的事儿便这样过去了。 阴十七也未再说或问些什么。 虽然她也很想具体知道她哥哥对曾品正说了些什么,让他这样顾忌,而不实话与她与叶子落说,但她也尊重曾品正,他不说总会有他的道理。 叶子落也颇觉得奇怪。 在世家大族中,像这样屏退下人,主人们私下说话的事儿实属平常,可他与阴十七夜探林掌柜家这件事儿,红玉、蓝脂、白子都是晓得的,屏退了黑子还好说,毕竟黑子是阴峻身边的人,可屏退红玉三个知情人又是为什么 难道阴峻与曾品正还说了什么连红玉三人都不知道的事儿,且这事儿还是不能让红玉三人知晓的 不想让红玉三人知晓的事儿,也就是不想让阴十七知晓,这阴峻会与曾品正说什么不能让阴十七知道的事儿呢 叶子落心里越想越奇怪,这奇怪也越想越变成疑惑。 叶子落能想到的,阴十七也能想到,只是与叶子落不同,她并没有奇怪或疑惑。 在她心里,她就觉得曾品正是她待若嫡亲弟弟的人,阴峻更是她有着嫡亲血脉的兄长,虽然与阴峻还不太像真正的兄妹俩,但这血浓于水的血缘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所以她是什么也没多想,只觉得曾品正与阴峻想跟她实说的时候,他们便也实说了,不想说的时候,也自有他们的缘由,无论是什么缘由,总不会伤害到她。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非得去探究到底 小黑铁盒子上面的小锁并不难撬开,叶子落一剑挥下,那小锁也就应声断了。 打开小黑铁盒子,里面仅一块玉佩与一封绝命书 阴十七取出玉佩细看起来,那是一块普通至极的玉佩,并不值钱,模样也很平常,不平常的是玉佩背面凹刻了两个小字呱呱 “呱呱”曾品正转声念出来,“怎么像是青蛙叫的声音” 叶子落猜道“会不会是什么暗号” “不知道。”阴十七左右再翻转,仔细端详着玉佩,除了背面这两个小字,玉佩就是一块荷花雕纹的普通青玉“这荷花雕纹会不会也有含义” 叶子落接过仔细看了看“一时看不出来,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许久不回京里,我对京中诸事也不是尽熟,大明一直待在京里,对京中诸事比我还要熟,待我让大明去四处打探打探,说不定会有收获。” 关于荷花青玉也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绝命书,阴十七看了一遍,便递给叶子落与曾品正,两人也相继各看了遍,待两人皆看完,她道 “这是林掌柜的绝命书,里面的内容很显然证实了我们之前的推想,他确实并不知道自已将会是林家攀附楼家的弃卒,但他是商人,嗅觉精明远胜于普通人,即便不知情,他也隐隐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这是那个时候他已脱不了身,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留下这绝命书也是为了告诉秦府尹,说明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冤屈,可惜这信中,林掌柜只字未提会是谁害他,只点明了绝对不会是绿倚害死的他,不然林家这个老牌大族看来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却算得上一个有担当的男儿,便是预料到自已的死,他也为自已妻儿立了一道屏障,终归是没有供出林氏这个大家族。” “嗯这回绿倚有救了”曾品正言语中难掩高兴,他也不是真为绿倚高兴,毕竟他与绿倚又没什么交情,他是高兴阴十七刚进京归阴家便招惹来的这一场麻烦,终于可以落幕了 “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林掌柜这封绝命书虽然可以证实绿倚非是杀人凶手,可到底所有指向都对绿倚不利,我就怕”叶子落将林掌柜的绝命书重新放下信封里封好,顿了顿道“我就怕会再有意外发生” 曾品正问“什么意外叶大哥是觉得林家与楼家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制造了这一场试探,意图让十七一归阴家便背负上灾星的恶名,毕竟绿倚是被刚调派到十七身边的大丫寰,他们这样做,即是警醒其他世家,莫要以为阴家女归来,阴家便能再重现当年盛宠,也是让十七在满京城的百姓心中埋下一颗十七乃是为邪为恶的种子,谁与十七接近,谁都得倒霉丧命。”叶子落看着阴十七,“十七,这些原本我不曾想得这么深,可昨儿夜里我送你回来之后归府,我大哥还没睡,父亲留了话让大哥专程等我,说一定要好好给我提个醒。” “叶世叔要皎哥哥留话给你的就是这些”阴十七见叶子落点了点头,她的心也沉了沉,她想起她与父兄一同用晚膳的那一回,父兄明明有话要与她说,却又犹疑不定终是没说的模样“怪不得父亲与哥哥他们应也是想到了,只是怕直接与我说,这样恶毒的心思会吓到我,毕竟我也只是初到的燕京,刚刚回的阴家。” 只是她父兄终归不晓得她并非是真正的阴骄。 倘若他们知道其实他们的女儿与妹妹早已在五年前失踪时,便被人害得魂离归天,而她不过是自来现代的一抹死得恰恰好的游魂,幸而附在阴骄这具身体里得以重生,也不知他们是做何感想 只怕他们再不会有那般的顾虑。 曾品正满脸惊色,他深刻明白清誉于女子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毕竟不曾生于长于皇城根下的京城,他不了解世家大族间的利益争斗,自无法想象那些人根本就从未见过阴十七,却就能对阴十七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来 阴十七看了眼脸色沉如泼了墨的叶子落,又瞧了瞧又惊又怒满身寒气的曾品正,她自已倒是没觉得有多动气,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这京城终是皇城天子脚下,是燕国政治权力的最中心,泼天的富贵倾间可得,血流成河也仅在瞬间,这女子清誉何其重要,我要真得了这恶名,我还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么只怕这京城我是待不下去的,就连阴家指不定都得举府迁移出燕京这个帝都” 那些人的目的,无非也就是见不得她这个阴家女好,看不得阴家再起雄风罢了。 即是如此,她又岂能如那些人的意 吃了一小块糕点,又喝了一碗茶后,阴十七见叶子落、曾品正两人还在各自沉默着,不禁分配起任务来 “品正,你让白子去找找黑子,让黑子去问下我哥哥,就问林氏这个大家族最倚为根基的产业是什么最得意寄以厚望的林家子弟又是谁” “这没问题,十七姐,你是想走非常道”曾品正指着被放回小黑铁盒子里的那个信封,“可林掌柜这绝命书” “这绝命书最多能洗清绿倚一半以上的杀人嫌疑,但林楼两家再起什么风波,我们却是难以预料。”阴十七也不是不想从简单的法子入手,她就是怕最后会是一场空“要彻底救出绿倚,洗清绿倚的杀人嫌疑,就必须让林家人自已站出来认下这个杀人罪名毕竟一日真正凶手未出,绿倚便一日未能尽然洗清罪名,我更是一日未能脱得了干系” 人本也就是林家人设计杀的,也不算冤枉了林家。 叶子落与曾品正同听明白了阴十七的意思,她是想逼得林家不得不承认了这个杀害林掌柜的罪,可林家怒既然设计了这么一场试探,企图制造出一个恶名来让她担着,林家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范 何况林家背后还有一个楼家 “这件血案,楼家人自未发生到发生多日,楼家人可有谁曾伸过手”阴十七问叶子落,叶子落摇头,她继续道“楼家是八大世家之一,即是能成为八大世家之一,楼家的主事人就一定不是一个蠢人,至少不会蠢到自已滚进污泥里去,楼从芝与林士珍的姻缘,楼家最多只是暗示,倘林家事成,楼家可应下,这样的暗示什么凭证都没有,一口气一阵风,要吹也就吹没了。” 叶子落反应过来“所以林家事败,楼家毫无干系,林家事成,楼家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多了一个老牌大族作为姻亲” 曾品正疑道“这样说来,自血案发生到血案结案,楼家都不会伸手” 阴十七点头“不错,所以我要对付的仅仅是林氏这个大族,丝毫与楼家无关。” 仅仅对付一个林家,身为八大世家之首的阴家,即便已不无数代前的辉煌,对付一个京中大族却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她首要要做的事儿,便是探清林家的弱点。 不做便罢,要做便得一击击中 绝对不能给林家有喘口气,有时间反应还手的机会 即是阴十七决定的事儿,曾品正与京中诸人诸事皆无关,他自没有意见,听完阴十七的意图与要灭林家威风,行以杀鸡儆猴之举,他更是双手双脚举起赞同。 叶子落是叶家被指派跟在阴十七身边的人,阴十七想做什么,他素来都是听从,何况此次林家有这样意图毁了阴家女的毒恶心思,他是恨不得亲手取了林家族长的人头回来 别说阴十七是想重挫林家这个大族的根本,便是阴十七想灭了林氏整个嫡系,他都听阴十七的。 叶子落道“品正去探听林家的弱点,那我去查林掌柜留下的荷花青玉含义” 阴十七拿着一块菊花榚吃着,这还是一早她让红玉吩咐小厨房特意去府中花园摘来菊花现做的,刚刚蒸出来的糕点,她吃得满口的清香,边示意叶子落、曾品正也尝尝,边道 “这荷花青玉上呱呱两字的出处与含义,你让大明探出来后,便来告知我,我亲自去查林掌柜留下这块玉佩的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月华居 想倘若他能坐上这个位子,那他就有机会也有权力改变阴司两家的敌对现状。 为此,自回京他一直都在努力着,努力到连他大哥二哥看他的眼神儿都变了。 花宵见司展颜陷入了沉思,半晌没开口,他自个倒了酒一杯接一杯喝了,喝掉了一壶,又让人送来两壶,他指着两壶酒道 “你也别多想了,这些日子你心中所想,我大约能明白些,你大哥二哥的人已频频在注意你的动向,虽然被你的人挡了阻了,在外面你尚还能挡一挡阻一阻,可在司家你又能阻挡多少” 司展颜闻言抬眼瞧着花宵。 他所做之事从未瞒过花宵,就连司家人完全不知晓的事儿,花宵也大都知道。 他是真把花宵当做真兄弟看待,比他家中或嫡或庶的兄弟还要亲近上许多。 他大哥甚至总说花宵就是他的影子,他到哪儿,花宵便会跟到哪儿。 这话说得不错,就连当十年前他避走千万里之外,在洪沙县中外居十年,花宵也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后来司伯因病逝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便几乎转到花宵手里。 花宵是兄弟,是家人,是可以付之生死的知已。 他自回京,那么点心思也没瞒着花宵,花宵看得明白,嘴上虽有时会嘀咕两句,但行事上却从来都是他说一,花宵便绝不会做二。 他明白,花宵会劝他,会借着秦慕香来嘀咕几句,不过是想让他回头。 因为他与花宵都深刻明白,他自回京选择踏上的这一条路,是一条布满荆棘且一踏上便再无回头路的险道。 最后路的尽头,不是生,便是死。 “我大哥二哥都已瞧出点苗头,毕竟我自回京在父亲面前的表现实在明显,这一点我也没想瞒着。”司展颜道,“本来我与三哥四哥一样,皆是无意于司家少主这个位子,至于我那唯一的庶弟六弟他年纪虽还未及冠,可他自小聪慧,他姨娘也是个聪明人,母子俩是从未想过这个位子,从前我不想,三哥四哥支持我,如今我想,我也想得到三哥四哥的支持。” 所以他得表明了。 他得让司家里的所有人知道,他司家五爷也想争一争司家少主的位子,将来待他父亲这个司家家主退下来,便是他接任成为新一代司家家主。 司家与叶家一样,少主之位素来是立贤,从不会只立嫡立长。 倘若足够堪以大任,便是司字庶出的子弟,也能争一争这个位子,反之,便是占了嫡占了长那也是枉然。 花宵是知道司家三爷四爷的,那两位毕竟是与司展颜同胞的兄弟,自小便与司展颜亲近,极为疼爱他们这个五弟。 那个司展颜要远走他乡久居的时候,他跟在司展颜后面上了大车坐进车厢,打开车上的小窗户往外瞧的时候,直到大车跑出老远,他还能看到司家三爷四爷那脸上哭得通红肿胀的双眼。 本来能出远门的他原是很雀跃的,但那会儿他伸长脖子往车窗往外看时,顿时也觉得颇为伤感。 等到看不到,他端正坐回车厢里,往那时十岁的司展颜脸上一瞧,也是泪痕犹在。 那会儿他便觉得,司展颜与司家三爷四爷的感情真好,可惜他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也没这样深厚的兄弟情。 但想着想着,也是看着司展颜那张明明很伤感却故作老成沉稳的俊脸,他便下了决心,长他一岁的司展颜往后便是他的兄长,嫡嫡亲的大哥 想起小时的那一场司展颜被逼得不得不远离家乡的事儿,花宵的眼睛便觉是有点涩涩的,借着起身走到窗台边去,他抬手几未可察地擦了擦 “你大哥与你二哥为了这个位子争了十年了,自你离京,到你回京,他们就没停过纷争,倘若真只是良性的竟争,倒也罢了,可我自回京无意听说与刻意打探得来的消息,尽都说明那两位可都已不顾兄弟同胞之情” “我父亲不管,我母亲终归是继室,大哥二哥是先嫡母所出,母亲有些事儿有些话儿,皆是不大好做不大好说。”司展颜望了望驻立在窗台边的花宵,花宵以为他没瞧见,其实他瞧见了,只是没想戳破花宵险些落泪的事儿“母亲自知我回京后的变化,不同于父亲对我的赞同与赞赏,母亲却是日夜忧心,终日在院中小佛堂诵经念佛,只求我与三哥四哥娶妻生子,顺遂一生,平平安安到老,别的,母亲从未多想,却也未曾劝过我。” 花宵眼微微泛起的那点红已沉下,他半侧过身,手中拿着仅余半盏酒的杯子,遥遥看向望着他的司展颜 “司伯母是个明白人,从前你不争,你三哥四哥也不争,司伯母乐得安平,如今你一改从前,不再不争,司伯母也知道你一回京,即便你不争,你那两个先嫡母所出的兄长即使不会要了你们同胞三兄弟的命,也绝然不会让你们好过,不然你看你也年有二十了,你三哥四哥还各长你一两岁,更早该议亲娶妻,却到如今,仍未有半点姻缘展大哥,即便没有十七,不是因为十七,你也早该回来,早该争一争的。” 平缓而又现实的一番话,司展颜不是不知道,花宵的这些话他早想过,早思忖过。 也或许正如花宵所言,即便他不曾遇到她,不曾喜欢上她,他终有一日也会回到这个战端弥漫的京城,回到这个有他父母兄弟,有他所有牵挂的帝都 只是现如今,这里多了一个她,多了那个占据他整颗心的姑娘。 大明一查到确切消息,便先回了自家主子叶二爷。 叶子落一听,没说什么便让大明赶紧往阴府去,把所查得关于荷花青玉的事儿告知阴十七。 得了通传,阴十七没让红玉领大明进内宅,而是直接带着红玉直奔二门,大明就等在那里。 一到二门,守门婆子向阴十七行礼,心知自家小姐又是要出府去了。 不消久,阴十七与红玉坐上府里的大车,大明骑着马儿在前领路,并车夫共计四人一同前往京城里有名的月华居。 坐在大车里,红玉便从月华居是什么地方说到月华居有什么出名的清倌人,再到什么人最最喜欢往月华居里逛,说到最近的事儿,她道 “听说最近司家刚刚回京的五爷最是喜欢点月华居的茉烟姑娘弹琴听小曲儿有时连连数日都到月华居,那一坐就是整日” 先不说红玉说的这些事儿是不是真的,就说红玉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儿,她不是整日在阴府内宅侍候的么 阴十七想着便那么一问。 红玉解释道“这些事儿不是奴婢亲自打听来的,是黑子白子常在外行走,听得较多,他们一有什么新鲜事儿都喜欢与我与绿倚说说。” 提到绿倚,红玉原本说得眉飞色舞的脸色便黯谈了几分。 “哦。”阴十七点了点头,“那司家五爷是最近回的京具体几时回的京可知道” 红玉道“具体不知道,只知道约莫有一段时日了,小姐若想知道个具体的,奴婢再去问问白子” 白子若是再不清楚,可也让白子去探听回来说给自家小姐听。 阴十七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红玉没再多言,只另外又说了些关于月华居的风流韵事,听得阴十七一路笑了几回,也叹了几回。 说的都是那些自栩风流才子倜傥公子的趣事丑事,这些公子哥少爷们有时候仅是为了面子,便是一辄千金,丝毫不知这世间还有不知饱滋味的贫苦人。 至于清倌人么,说得好听是卖艺不卖身,但这些清倌人身落风尘,到最后又有几个是自已赎身重归自由身的 还不都是到了最后,被那些个老爷少爷以一次性的重金买回去,不是为妾,便是为婢,最后都是卖身。 真正论起青楼中女妓与清倌人的区别,阴十七想着,就觉得也不过是夜夜卖身日日卖笑赚皮肉钱,与苦撑一段时日最终一次性卖出个好价钱的区别。 当然她想归想,这样的结论她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妙。 这话一说出来,再传出去,那她可要得罪全京城的清倌人。 毕竟都是出于无奈的苦命人,她何必去碎了那些女子小心翼翼护着的尊严,糟蹋她们有不得已苦衷而不得不出卖的灵魂。 到了月华居,阴十七戴上帏帽下车,红玉跟在身侧,大明在前头领路,车夫去将阴家大车停好在外等着,她一行三人便进了月华居。 一进月华居大门,月华居的李妈妈便迎了上来。 一见是女客,因着被帏帽挡着,李妈妈也瞧不出来这位女客是梳的什么发鬓,自无法瞧出是出嫁了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客,不由便先想了最坏的那个可能,即时一张敷着厚厚一层脂粉的老脸便僵了僵。 不会是哪家公子的正妻上门来找麻烦了吧 大明眼明手快,把足够的银子往李妈妈手里一塞道 “李妈妈,我家小姐是来找茉烟姑娘的,请妈妈安排一下” 茉烟 阴十七一听便看了眼红玉,这不是红玉刚在车上与她说道的那个清倌人么 红玉也是莫名。 主仆俩在来之前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只知那荷花青玉的来处大概与月华居有关,具体与月华居的谁有关,却是尚未说及。 一听是小姐,还未出阁的,又塞了银子说是来捧茉烟的场,李妈妈心头那根紧着的弦松了松 “原是如此可茉烟还在厢房里侍候司五爷,不知可否先等等” 大明不敢做主,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道“听闻那司五爷整日都来,可见茉烟姑娘真是个可人儿,这样的可人儿最是会留人,可别让我这一等,便等到日落西山。” 听着轻轻淡淡的声音,平平缓缓听不出喜怒的语调,李妈妈的心又提了提。 单看眼前小姐的打扮与气势,仅那一身看似朴素实则价值不菲的衫裙,她便能瞧出那可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金巧手师傅所制。 金巧手以前未开京城制衣第一家的金制坊前,可是在宫里供的职,那一双巧手的据说连当今的太后娘娘都夸过,故得金巧手美名。 那自然的,出自金制坊的成衣毕是金巧手亲手所制,件件独一无二,价值千金,可非一般富贵人家能穿得上的 她一个青楼妈妈能有这个眼力劲,也是托了一个在金制坊打下手的老姐妹的福,曾有幸见过金巧手的手艺,她又素来是极会认人认物的,这会方才能认得出眼前小姐这一身的浅蓝百褶衫裙的不凡之处 李妈妈抿着笑往后极快地使了一个眼色,候在她身后的龟公极通眼色,一个快走便出大门往外走。 李妈妈再一个吩咐身边小丫寰到楼上茉烟侍候司家五爷的厢房里通传一声,就说有人点名茉烟弹琴唱曲侍候,特请司五爷示下。 阴十七看着听着李妈妈的安排,那两个眼色李妈妈并不避开她,显然也是见多识广,什么大小人物大小场面都遇到过的老鸨,就连刚才那个类于打手的龟公也是个极为机灵聪敏的人。 李妈妈使人速去行事,她则在阴十七面前陪笑陪得眼都快笑没了,又请了阴十七一行三人先上楼厢房里且坐坐,然后又是奉茶又是上点心的好好侍候着。 大明站在厢房离门最近的地方,心里泛起几分惶恐不安。 虽说这事儿是先与自家二爷请示过的,但这月华居终归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这位小姐又非是一般的小姐,她可是阴家唯一的掌珠啊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他便是赔上这条命也是轻的 一思及此,他站着的两腿便不由颤了颤。 厢房里没月华居的人侍候,本来有,都被阴十七授意让红玉给通通叫出去了。 红玉边给阴十七倒茶一边道“小姐,明知是来这月华居,小姐为何不先乔装一番” 谢谢doubiarrior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她来了 阴十七道“换了男装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也能省了可能会对我不利的谣言,可我就是想试试。” 试试看她这般招摇了,他还能怎么摆平 试试什么,红玉也不敢再问。 毕竟自家小姐把话说得点到即止,显然是不会再说下去。 她虽不算很聪明的人,但这点机敏还是有的。 李妈妈差谴龟公到外边去瞧瞧女客来的是什么车辆后,一得知是阴家族徽时,她直直愣得老半晌没反应过来。 龟公在李妈妈眼前用手扇了好几下,方将李妈妈的魂儿给扇回来。 李妈妈一回神,就哎哟一声大叫起来,叫到一半又赶紧自已捂紧了自已的大嘴巴,接着在龟公还没弄清楚状况反应过来时,她已然风似一般亲自跑了一赶门外。 再回来时,她脸色是又惊又慌,还有几分兴奋 龟公看得是一脸莫名,一前便问 “妈妈,这是怎么了阴家虽是京” “嘘”李妈妈一听龟公说阴家二字,赶紧就打断了龟公接下去的话“你不要命了也不想想那位阴小那一位是什么身份她自打失踪到回京,这五年其中发生了多少事情,她一回京,这还不到一日便出了人命那一位是你我能置虞的赶紧给我把嘴巴闭牢了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龟公是月华居里的打手,也是李妈妈纳为心腹的左右手,心知李妈妈说这番话是真为他好,当下被吓得猛吞了一口口水。 李妈妈横一眼后知后觉知道怕了的龟公,哼声道 “倘若你一人死倒也罢了,就怕到时候连我这一辈子的心血,这间月华居都得在一夜之间在京城里永远消失” 龟公缩了缩脑袋,只觉得脖子凉丝丝地透心寒。 先前被李妈妈打发到楼上司展颜那间厢房里通传示下的小丫寰一下楼,就被李妈妈与龟公两人围了个密不透风,步拉到楼下厅侧角落说话。 李妈妈问“怎么样司五爷怎么说” 小丫寰道“司五爷没开口,是花大爷发的话,说茉烟今儿个哪个厢房也不会去,让点名的客人哪儿来回哪儿去” 就知道会这样 李妈妈心有所料,听到这话倒是没多大意外,只是听后心更乱了。 一边是司家与花家,一边是阴家,都是京城里八大世家里的世家,她一个小小月华居老板娘可是谁也不敢得罪的 该怎么办 李妈妈急得团团转,最后决定亲自上楼到司展颜与花宵所在的厢房里走一趟。 阴家那一位是明知道茉烟厢房里侍候的是司家五爷,可司家五爷与花家大爷可还不知道点名要茉烟侍候的客人是阴家小姐啊,她得去隐晦地说一说,再看情况定论。 花宵听到敲门声,松喜很快去应了门,回来禀说是月华居的老板娘李妈妈亲自来了。 “刚才小丫寰来传话请示,这会李妈妈还亲自来了,看来那位点名要茉烟的客人一定是个人物,至少不会比我们司花两家差。”花宵一听奇了,说完看向事件女主角的茉烟“我倒是不知道茉烟姑娘什么时候竟还有这么一位恩客。” 茉烟刚弹完琴,小曲儿也刚唱完,正接过身边贴身侍候她的小丫寰递过来的茶水润润喉,一听花宵这意有所指的话,她脸色微变,起身向司展颜与花宵一礼道 “茉烟也是惶恐,要说恩客,除了五爷与大爷,茉烟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会这般照顾茉烟,茉烟给两位爷招来麻烦,茉烟先给两位爷赔罪了” 花宵挥手道“行了,你坐回去吧,左右也不关你的事儿,毕竟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接客人的道理这也不怪你。” 说话间,李妈妈已然被松喜引了进来,听将将听到花宵对茉烟说的最后一句“这也不怪你”的话。 只要不怪茉烟,那就不会怪到月华居头上来,李妈妈一想心里便又松了一分,给司展颜、花宵曲膝行礼后,笑着道 “司五爷花大爷这原本不该再来打扰两位爷,那对面厢房那一位” 司展颜自始至终连眼皮子都没怎么动,只一味地喝着小酒,偶尔再夹上一两筷小菜下酒,并无说话的兴致。 花宵只好继续认命地接话“李妈妈有话便说,不必这般吞吞吐吐,何况李妈妈特意亲自上楼来一趟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们那一位是谁么” 即是花宵这般说得直白,李妈妈也不再藏着掖着,也不敢直言是阴家小姐,只微微提了提 “那一位我瞧着眼生,从未来过月华居,便打发人去瞧了瞧来的车马,来的是辆大车,两位爷也知道这京城里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车马上定然是有族徽标志的” “说重点”花宵听得李妈妈说了老长一段话,脸上已十分不耐。 李妈妈被花宵这么一声轻斥,如同弹簧般反弹,立刻脱口而道 “是阴家的车马” 咔嗒 咔嗒 接连两声霍然起身,而让桌椅因着突然用力过猛而碰撞出来的响声,吓得除却司展颜、花宵两人外的所有人皆心上一大猛跳。 司展颜最先站起,那头一个声响便是他制造出来的,花宵随后也是这般。 李妈妈见状,心下一凉,只觉得这大祸要临头了 她方在此刻才想起来,司家与阴家素来是死对头 她现在恨不得自已没那么多嘴,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瞬间丝毫想不出任何补救的法子。 茉烟侍候司展颜有一些时候了,司展颜向来不与她多说半句话,都是由司展颜身边的小厮山峰传的话,她爱慕着他,却也怕极了他。 每每看着司展颜那张俊美如俦,却冷漠得宛若千年寒潭时,她便不敢上前半步 在她所见所听所闻的印象中,司家五爷素来是个冷静沉稳不多话的世家子弟。 在月华居每每点名让她来弹琴唱曲侍候,她看到的司五爷也是如闻言一般无二。 可这会儿是怎么回事 区区阴家车马居然就能让这位爷这般失态,这是为何 司展颜走出客座,几大步来到李妈妈跟前,清冷的声音如流动的溪水,缓缓之下又暗含了汹涌澎湃 “你说阴家的车马” 李妈妈已被吓得满脸灰白,听着司展颜的问话,她努力地把僵硬的脖子往下弯了弯,点了点头怯怯应了声 “是” 司展颜又问“来的是女客” 李妈妈刹那间抬眼,满眼诧异地瞧着司展颜。 司展颜没得到李妈妈的应话,可李妈妈的反应已然告诉他,他猜对了 是她来了 她居然又这般与他近在咫尺 花宵见司展颜沉默下来,看着司展颜原本满容的冷色已尽数瓦解,换之浮上是满脸的挣扎与动情,他逐安排起事儿来 “妈妈赶紧把茉烟姑娘带去侍候那一位记住,你在这边厢房说的话,可半点不准往外透露,更不能传到那一位耳里一星半点,知道么” 李妈妈哪敢不应,慌忙一连叠声应下。 李妈妈与茉烟主仆退出厢房后,司展颜对花宵道 “你去处理一下,她今日到这月华居来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事关她清誉,务必要万分稳妥” 花宵点头应下“知道了,这十七也真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到这青楼来了来就来了吧,居然连身男装也不换一换,难道是以前穿得太多,现今不喜欢穿了” “我经常到这月华居来,满京城约莫没几个人不知道,她大概多少能猜出点什么来。”司展颜说着苦笑一声,“我倒是从未见过她这一面,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为之。” 而这般做,她仅仅是为了试探他。 她知道他在暗处护着她,却不见她,所以才故意这般做。 “十七是想试探你”花宵讶道,是越想越有可能“可你虽然经常来,也不是日日都有来,要是恰恰你今日就没来月华居呢” “所以试探我是大概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笃定此行要试探的有另外的人。”司展颜道,见花宵一脸没明白过来,他方接下说“你不是说她夜探过林掌柜家两回么她应该是在林掌柜家找到了什么东西,而这样东西对马前卒的那只马极为重要,我想着应当就是关于血案的物证了,她这般大摇大摆地来月华居,连车马也不掩一掩,是想试探一番那只马知不知道她已拿到了东西,倘若那只马知道了,那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那只马又是否晓得倘若晓得,那她亲来月华居,又是这般没遮没掩,那只马定然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花宵听着理了好一会儿司展颜说的话,转了几转,想到最后,他的嘴巴是越张越大 “十七是想逼急了兔子咬人” “她此举,是试我,试那只马,也是逼迫那只马。”司展颜顿了顿,沉吟道“大概她觉得那样东西份量不足,是想另辟蹊径,而这蹊径” “怎么样”花宵急问,连脖子都往司展颜那伸个老长。 司展颜走几步,回客座里坐下,拿起酒杯端了端,没喝又放下,对也已坐回客座里的花宵道 “她是想对林家下手了” “什么”花宵只觉得是不是自已幻听了 “她要对林家下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司展颜神色冷肃,认真地吩咐花宵道“你去处理好李妈妈这一边,务必不能让她到月华居来的消息传出去,再让人悄悄把这消息传到林士炎耳里去。” 花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察觉不对 “你就不怕林士炎知道后会传出对十七不利的言语来” “不会”司展颜笃定道,“林士炎出身林家这个老牌大族,自小接受的培养让他不至于太蠢,把她到月华居这件事儿传出去前,他得先惦上几分,到最后,他只会抿紧嘴巴,半字不出。” 要逼急兔子前,总得先招惹下兔子。 兔子爱吃萝卜,饿极了的兔子更不会眼睁睁地瞧着萝卜暴露于众人之下。 “那林家族长”花宵明白过来,逐问起林士炎的父亲。 一旦林士炎知道,他父亲难保会不知道。 林士炎父亲知道了,那又会是哪一种光景 花宵有点儿不确定,所以他得先问问司展颜。 司展颜也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林家族长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但他父亲了解。 他曾听他父亲说过,林家族长这个人重利,跟楼家家主的重利程度不遑多让。 只这么一句,他便颇为了解林家族长的为人处事了。 但林家族长并不比林士炎聪明,林士炎本就不算是个明白人,这个林家族长更是个糊涂的,要不然也不会蠢到自个把胳膊腿儿递到阴家嘴里。 阴家在过去五年里,虽是以和为贵,多半能让则让,实力却是数百年实打实的稳扎,岂是好惹的 何况阴家女已安然归来,但凡是明眼人,谁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情况未明朗的时候,巴巴凑上前去当那个试金石。 楼家家主重利,却还算是个明白人,更是眼明耳聪,既不会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更不会无端挑起与阴家的战端。 即便挑起了,那也得做得水过无痕,虽然最后楼家家主也没做到,却至少让所有人都只是察觉到,并不能抓住他楼家的尾巴。 林家却是不同。 那尾巴不仅直接露出来,且还让她逮了个正着。 人证虽让他们给毁了,可还有物证。 即便物证也毁了,即是他们不走正常路在先,那阴家又有何不可以非常道反击 司展颜摇头“不能让林家族长知道,糊涂人急了,难免会做出不可收拾的糊涂事来。” 花宵觉得悬“可林士炎知道了,他会瞒着他父亲” 司展颜道“他不会说的。” 知子莫若父,知父又何尝不是莫若子 林士炎在认清自已父亲这一点上还是挺明白的。 就是他没能想通,当初林士炎是怎么被猪油糊了眼的 花宵一听便道“还不是为了能让林家挤进八大世家他也不想想,这八大世家是那么容易挤进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主次分 嗤完一声,花宵便出了厢房找李妈妈堵严嘴巴去了。 司展颜喝着小酒,想着林士炎。 他倒是觉得林士炎当初会愿意做马前卒的那只马,除了因着林士珍与企图挤进八大世家之外,应当还有旁的缘由。 李妈妈刚带着茉烟到对面厢房,一出来便看到龟公在厢房外等她,她问 “你不去做事,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 龟公道“花大爷在楼下侧厅等妈妈,说是有要事与妈妈细说” 李妈妈心里咯噔一声。 直觉得必是与对面厢房里的那一位有关,不敢再耽搁,她三步并做两步赶紧下了楼。 龟公紧随其后。 对面厢房里茉烟并没有立刻弹琴唱曲儿,而是在客座阴十七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本不应该坐,也不敢坐。 可阴十七让她坐下好说话,她主随客便,只好坐下,坐得那一个叫胆儿颤。 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想,且是越想便越觉得这个猜想大有可能。 阴十七自茉烟主仆俩进厢房,便取下了帏帽。 大明仍守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站着候命,红玉则在她的示意下,将茉烟带来的小丫寰领到一旁去,不扰了她与茉烟的谈话。 她瞧着茉烟,只觉得这清倌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但要美到迷晕人的地步倒是没有,也不知他是怎么会总点这个清倌人弹琴唱曲儿的 茉烟被阴十七淡然地瞧了片刻,阴十七淡然得了,她却是无法淡然。 一息一息过去,她是越发燥动难安了。 阴十七取下帏帽后,她也只敢抬眼瞧了那么一下。 什么样貌她都没怎么瞧清楚,匆匆一瞥,只那一双黑如墨的眼眸亮得让她心惊,让她有种让人一眼看透之感。 阴十七察觉茉烟有些惧意,眸子随之慢慢往下移,落在茉烟那一双紧紧绞着帕子不安的手 “茉烟姑娘应当晓得我是谁了吧” 茉烟猛地抬头,对上阴十七那一双乌黑的眼,又猛地垂下眼帘 “是,茉烟晓得,小姐是阴家的小姐。” 阴十七提起茶壶,亲自动手给茉烟倒了杯茶 “茉烟姑娘不必紧张,先吃吃茶” 茉烟惶恐,怆然接过,又起身曲膝一礼 “茉烟不过是风尘女子,哪里敢劳阴小姐如此厚待阴小姐有话只管说只管问,茉烟定然没什么不可说的。” “即是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阴十七抬手示意茉烟坐下,待茉烟重新落座后,她取出荷花青玉放于桌上“这玉佩,想必茉烟姑娘认得” 茉烟脸色突地一变。 这回她没有起身,却是被阴十七一语中矢而吓得手脚发软,背抵着椅背似是瞬间没了脊梁骨。 阴十七见状已有了答案“林掌柜与茉烟姑娘是什么关系恩客与清倌人” 茉烟缓了缓气,也缓了缓神,手脚冰凉地回道 “林掌柜是茉烟的恩客。” “嗯。”阴十七满意地点头,这一点她其实早从大明所查得的消息中得知,这样再问一回茉烟,只是想看看茉烟回话老不老实,幸在目前为止,茉烟算是个识实务的清倌人“这荷花青玉是你送给林掌柜的” 事已至此,茉烟已知道方将自已心中所猜想的那个可能已经成为事实,她过激反应后,反而没了慌张,轻声缓道 “茉烟是风尘女子,说的好听便是清倌人,说实在的,与女妓又有何分别我一直想着能积够银钱为自已赎身,哪里还有闲钱去买玉佩送给恩客” “那便是林掌柜送给你的。”见茉烟点头,阴十七继续问“即是送给你的玉佩,那为何又会回到林掌柜手中” “前些日子,林掌柜来月华居听曲儿,突然要我帮他一个忙,说若是我帮了他这个忙,而他又能幸得保命,那么不仅这荷花青玉会还回来,还会出银子帮我赎身。”茉烟道,“我时刻盼的便是能赎身这件事儿,一听林掌柜只要我帮他个忙,又非是要我的人,我便应下了,可却不曾想” “不曾想林掌柜终是没那么幸运地保住性命。”阴十七接下茉烟的话道,“可这玉佩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会回到你手上的,只是两种结果回到你手上的作用却是大不相同,我说的是不是” 茉烟道“阴小姐说得是,倘若林掌柜生,这玉佩回到我手上,我隔日便能离开这月华居,倘若林掌柜死,这玉佩回到我手上,我便得替林掌柜办一件事儿,算是完成亡者的遗愿。” 阴十七将桌面上的荷花青玉推到对桌茉烟跟前,问 “什么遗愿” 茉烟拿起荷花青玉,玉佩尚有余温,是先前被阴十七放在袖兜中捂出来的,她的指尖轻轻触着这余温,说 “也不复杂,林掌柜就是要我替他向来还玉佩的人传一句话南京绸缎,一尸两命。” 出厢房的时候,阴十七望了两眼对面的厢房。 上楼时她不知道,这对面厢房里坐着的便是那传言中的司家五爷。 下楼时她从大明嘴里知道了,却再没动去敲那扇厢门的念头。 直到坐着大车回到阴府,回到骄园暖房里爬上炕,满身的暖和舒服得她连连感慨还是家里好。 红玉边侍候着,边抿嘴笑。 阴十七问红玉笑什么 红玉摇头说没笑什么。 她笑是因着她看着方将的自家小姐那舒畅得连连感慨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一只午后饭足想要睡懒觉的猫儿。 这话她可不敢真说出来。 大明一把阴十七送回阴家,他便骑着马儿找自家二爷去了。 午膳时分,曾品正与白子还未回府,蓝脂便去守着。 守到阴十七将将用完午膳,终于守到他们回来。 蓝脂禀了阴十七,阴十七直接让红玉去安排一桌饭菜上来,又让蓝脂去请曾品正过来用午膳。 曾品正一到骄园,看到满桌诱人垂涎的饭菜,不禁笑道 “十七姐怎么知道我还没用膳” 白子也还没用。 不过他不敢上桌同阴十七、曾品正同坐,便让蓝脂领到暖房侧厢去用膳,待温饱了再回来侍候。 用过午膳,炕几上的饭菜尽然撤下去,红玉沏来两碗茶让阴十七与曾品正饭后享用。 白子也早温饱回来侍候,与蓝脂同站到暖房正厢帘后。 除了这正侧两厢以珠帘为门垂挡作隔之外,也就暖房正门一个,以厚重的垂布帘隔着,以免暖气流散出去,也防止外边的寒气侵入暖房里,让暖房里的人受凉。 虽隔了珠帘,可实际距离不远,正厢炕上阴十七与曾品正的话,蓝脂与白子都能听个清楚。 白子满面喜色地与蓝脂悄声道“看来不久你也要升上小姐身边的一等丫寰了” 蓝脂也见阴十七越发重用她,不避讳她,早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此刻被白子这么一说,她更是喜上眉梢,满眼的欣喜。 “说说,哥哥是怎么说的”阴十七轻抿一口茶,便直问曾品正所办之事的结果。 曾品正刚喝了一大碗滋补的汤水,这会儿倒是正想吃茶解去腻味,直喝下大半碗,方道 “阴大哥说,事关林家命脉的基业还要细查南京那边,说林家起家之初,原本就是在南京,后几代方搬至燕京,燕京里的生意虽也做得不小,不过要论起命脉的基业,还得往南京那边细查。” 阴十七问“哥哥就说这些,没说细的” 曾品正摇头“没有。” 阴十七叹道“父亲与哥哥不插手,还真是半点也没想伸手,行,这南京细查之事也不难,我们阴家在南京那边的大掌柜有两位,我记得一位姓区,一位姓方,我让他们去帮我细查便是。” 她是阴家小姐,虽归阴家不久,却也还能使得动他们这些大掌柜的。 曾品正满脸惑色,方将将明白过来 “怪不得我就说么,阴大哥为何不说让人去细查一番再送结果来给你,原是这么回事阴大哥是想你安排人去查” “哥哥约莫是想着我能借着各种事由,尽快熟悉阴家的一切。”阴十七将茶盖碗里的茶一口喝尽,无需她示意,红玉便已上前取走两个半空的茶碗,去给她与曾品正添茶,她转身唤蓝脂吩咐道“蓝脂,给我取笔墨纸来” 蓝脂赶紧应声,很快取了笔墨纸,并侍候着在炕几上铺陈开。 阴十七提笔开始写信。 曾品正道“你是给南京的那两位大掌柜写” 阴十七点头“嗯,写完后,蓝脂找一下咱们府里最会骑快马儿,最能吃苦耐劳,最忠心可靠信得过的家仆,让他立刻起程,快马加鞭,把这信尽快交到区大掌柜手里” 蓝脂应道“小姐,那就让白子去吧,白子的马术是府里下人中一等一的” 阴十七诧异“哦” 白子早听到蓝脂提及他便走进正厢,到炕前停步 “小姐,就让小的去吧那区大掌柜小的先前也正好有替大爷送过两回信,路还是人,小的都颇为熟悉,小的也敢担保,小的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回两位大掌柜的信” 阴十七笑着点头“那便辛苦你了” 白子忙道“不辛苦为小姐办事是小的荣幸” 阴十七写完将信装入信封再封漆,其间也不过费了片刻的时间,听到白子这话,不禁打趣道 “也不知黑子是不是如同你一般会说话” 白子嘿嘿笑了两声“回小姐的话,大爷总说小的与黑子不像是一处长大的兄弟俩。” 阴十七问“这是为何” 白子道“因为黑子太过于木,小的则太过于动” 阴十七道“我倒觉得有静有动正好互补,挺不错的。” 白子拿着阴十七亲手封漆的信走后,红玉已然端上来新沏好的茶候了一小会儿,蓝脂赶紧收拾了炕几上已用完的笔默纸,好让红玉将茶奉上。 蓝脂重新退出正厢,到珠帘外守着,红玉则在正厢侍候着。 “南京有两位大掌柜,你怎么点名让白子送去给区大掌柜就连信封上的两个名讳也是区大掌柜在前,方大掌柜在后”曾品正从方才便想问阴十七这个问题了。 “从刚到京父亲让那些大掌柜来拜见我的时候,我便仔细观察了他们,父亲与哥哥也大概也我说了说这些大掌柜所在省地与所管的阴家产业,其中有几个人的脾性,父亲也大略同我说了一说。”阴十七许是方将午膳时吃咸了,总觉得口渴,她端起茶碗大喝了一口,解了渴方接下说“这南京省中的两个大掌柜,父亲倒是有大概说下他们各自的脾性,不过却未说他们的主次。” 听到主次,曾品正有点儿明白过来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区大掌柜为主,方大掌柜为次” 阴十七道“不是说了么,那些大掌柜一个个地都有在我跟前拜见过么。” 曾品正恍悟“那是那会你察觉出来的” 阴十七点头“嗯,那会儿区大掌柜与方大掌柜总站在一处,前后给我行礼,是区大掌柜为先,后来说几句闲话,方大掌柜也是大都附和区大掌柜的话,甚至有点儿看区大掌柜的眼色。” 曾品正叹道“看来这区大掌柜是个狠角色” “狠不狠的那是看人对事,反正只要是我们阴家的大掌柜,心是向着我们阴家的,那”阴十七顿了顿,眉也挑了挑,话是再没说下去。 曾品正明白“那对那些想对阴家不利的各方小鬼,区大掌柜是越狠越好,是不是” 阴十七含笑将整碗茶又给喝尽“红玉,再给我沏碗茶来,约莫是午膳时那汤有点过咸了,我这会儿是渴得很。” 曾品正也将碗茶喝尽与红玉道“我的也有劳红玉再来一碗” 红玉忙对曾品正说不敢当他那个劳字,下去再沏茶时,则想着待会去一趟小厨房,让他们可不能再把汤煮得过咸了。 这要是让家中老爷与大爷知道,小姐因着汤过咸而喝了两大碗茶还要,那他们这个月的银钱肯定得扣没了 红玉下去沏茶,曾品正又问了阴十七一句 “方将在信尾处,我看着你写上南京绸缎,一尸两命八字,这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两头重 “那是从荷花青玉的主人口中转述过来林掌柜的一句话。 ”阴十七解释着,逐又将月华居的茉烟与林掌柜之间的事儿跟曾品正说了说。 曾品正听后道“那你将这八个字传给南京区大掌柜,是想让他去查一查这个人命案” “约莫着是人命,但有没有立案却是悬得很。”阴十七道,“这命案明显与林家有关,以林家的财力,想要以重金压下不利于林家的人命案,只要安排得当,压得恰到好处,这完全有可能。” 所以大概会有两个情况。 一则,人命发生了,但没立案;二则,人命发生并立案了,但被原本有干系牵扯的林家撇了个干干净净。 这两种情况不管哪一种,于林家而言,皆已是风平浪静,事过境迁。 曾品正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区大掌柜主要是得将这件人命案给挖出来,再回传过来,你想利用利用做下大文章” 阴十七道“嗯,我是想利用利用,毕竟这倘若是真的,要利用得好,也足以对林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不过” 曾品正问“不过什么” “不过南京甚远,白子这一去,一来一往的,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最快也得一月余方能来回。”可绿倚之事根本等不了一月余的时间,阴十七转了转青花碎瓷的茶盖“大哥与你说了这关于林家的基业命脉在何处,那人呢林家子弟中最委以重任的人是谁” 曾品正道“这一点阴大哥倒是明说了,是林国安的嫡次子林士风。” 林国安有两嫡子一嫡女,还有一个庶长子。 这庶长子在林家排行二,林士风则排行三。 “林士风林家三爷”阴十七先前了解林家的时候,倒是有听过一点儿这位林家二爷的事儿“这位林三爷听说小小年纪便取得武秀才,考了两回,终在今年秋闱考得了武举人,他的年岁好像还不大,仅” 仅多少来着 她给忘了。 那会儿没觉得重要,她便没也费心记下与林士风相关的琐碎事儿。 “仅十七岁”曾品正答道,他本不晓得,都是黑子一字一句,半字不差地将阴峻所说的话转述给他听的“林士风参加童试考得武秀才时,方将十三岁,年后春闱会试考武举人,却是没中,那年他十四岁,再过三年,今年十七岁乡试考举人,终是中了举人” “我记得武科虽比不得文科,但要考中也不易,共有两关,先是策略,后方是弓马。”阴十七沉吟着,“看来这林士风能中举人,也是真材实料哥哥可有说林士风这武举人有无掺水” 曾品正摇头“没有,阴大哥没说,我想林士风这武举人应当真是凭真本事考得的,何况林家在朝中并无可倚靠者,就算以财拉关系,约莫以林家一介商户,要找到门路散财开路也是不易。” “即是哥哥没说,那林士风定是真材实料的。”阴十七这会儿心中有点儿犹豫,“品正,你说这林士风要真是凭他的真本事在武举中杀出一条路来,倘若我使计毁了他这条路,我会不会太过恶毒了些” 曾品正没有直言回答,只转而道 “听阴大哥的意思,林国安与林士炎对阴家对你下手一事,林士风自始至终未曾插过手,林家也是对他瞒得紧紧的,似乎是不想影响到他明年春闱考武进士” 阴十七一听,许久没说话。 “你素来心善,从不会去冤枉谁或伤害谁,可十七姐,这里是京城,是皇城天子脚下,本就是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方。”曾品正也能明白阴十七心中的挣扎,“可你想想绿倚,倘若你心慈手软,绿倚必死无疑,倘若你肯出手,那毁的也不过是林士风的一个前程,他是林家三爷,没了武科这条路,最多他想进六扇门的宏愿也就没了,他总不会死,还能活得好好的。” 阴十七讶问“林士风是想进六扇门” 曾品正道“是,撇开林家不说,这林三爷当真是个有志向也有真本事的男儿” “六扇门”阴十七深深呼出一口气,“林家心术不正,又心比天高,大概挤进八大世家仅是林家攀高的一个开始,这林士风方真真正正是重头戏” “你的意思是”曾品正摇头,“这不可能这太遥远了” 一介商户而已,竟想在仕途上走远 “有什么不可能”阴十七反问,“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富极则想贵这林家产业虽不比八大世家,可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林国安有野心,林士炎也不甘于现状,父子俩是一拍即合,即便林士风现今不知情,但以后难道林士风还能不知情林家无人能走文科这一条路,那走武科也是一条道,何况林士风意在六扇门,不管他能否如愿进得六扇门,这份野心也丝毫不比他父兄差” 曾品正听着阴十七言之凿凿,半晌没作声。 六扇门先前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 后来听阴峻与阴十七提了提六扇门,他透过白子,方知道了一些。 林士风即是意在六扇门,且已考中武举人,那再考武进士进殿试考中武状元,要进六扇门办差也不是没可能。 燕国武官除了世袭功勋,也是广办武学,虽说每年能中武举人或武进士的人较之文科,是要少上许多,但也不容小看。 许多官家子弟没学问这方面的才能,仗着家中渊缘谋得武仕一官半职,在京中就有不少,何况是那外放到地方历练的武官小将。 “在曾家村的时候,有一回陈夫子无意间得知我的箭术,便与我说过,倘若我文科走不通,尚可试试武科,陈夫子说有一年,那是他年轻的时候,那一科武举人便仅中了两人,仅有两人,比文科的举人要少上好几十倍。”曾品正顿了顿,端起茶碗喝了口“十七姐,这武科每三年开一回,虽说与文科一样,可每回录取的武举人或武进士,别说这两样,就说最先的武秀士,能过武童试的人又能有几人” 阴十七叹道“是啊,现今国强民安,这武科自比不得文科,何况武科还重侧于头一关的策略,这文科考的便是文,可武科考的还不止是武艺,这头脑也是顶重要的一件事儿” 如此一来,几回下去,百人中没几人能中,也就多少浇灭了许多热血儿郎。 何况武科即便能在殿试中得了三甲,过后当官也甚少有好前途的。 有雄厚背影的世族大家的子弟还好,要是后台不够强硬,那便是中了武状元,约莫着也难有大作为。 曾品正道“所以林士风想要进六扇门,其实就是一件如同登天的事儿” 阴十七道“那也不一定,你想啊,林家已经为了攀附楼家牺牲了一只过河卒,要是再将马前卒的马儿当好,彻底将我这个阴家女弄得一身腥,那林家这试金石便做得顶成功的,界时林家与楼家成了姻亲,林家在官场中没人脉,可楼家却是有的,再四方为林士风奔走一番,指不定还真能成事儿” 要真成事儿了,那楼家有了林家,再有了林士风这个在六扇门中的姻亲舅爷,势力必定再上一层。 楼家子弟本就有人在朝廷当官,具体的她尚未了解清楚。 但她听父亲提过,这八大世家除了阴家,余下七家在朝廷中或多或少,或高或低,或文或武,都有族中子弟在朝廷里当官。 至于阴家为何无人在朝中当官,父亲只叹道,自阴樱曾祖姑奶奶那一代阴家女开始,阴家子弟原来在朝当官的便渐渐脱离朝廷,到后来曾祖姑奶奶百年归老,阴家族人已无人在朝当官。 这个形势状况,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即便阴家无人在朝当官,阴家仍是八大世家之首,其他七家谁也不敢低看阴家一分。 其中虽不乏有取阴家而代之的世家,可到底这数代下来,暗樵触过,明战却是未曾有过。 即便是这回她失踪五年后重归阴家的这一场试探,也是由林家这个老牌大族出手,楼家虽有牵扯,却做得丝毫让人拿捏不到尾巴。 所以无论林家成败,皆与楼家无关。 楼家这一手耍得漂亮,不过是施以一点诱饵,便让整个林氏家族甘心为楼家奔走于前,便是败也与楼家扯不上半点干系。 都说楼家家主重利狡诈,狡诈在林家此事上,她看到了。 至于重利么,则让她不由想到那个能让楼家主动心的重利,到底是什么程度的重利。 而这个重利,又是与余下其他世家的哪一家有关 会是司家么 那个可能他在的阴家世敌 阴十七脑海中如同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所思所想不深,却足够让她眼花燎乱,她叹道 “不能让林士风如愿,之前我确实如你所言,过于心慈手软了,倘若我不对付林士风,绿倚必死无疑,何况只要林家肯推出个人来认下那杀人罪名,那林士风我也不会真毁了他的仕途,到最后最好的结果,无非是以一换一罢了” 林家推出个人认下杀人罪名,绿倚无罪释放,或者林家不为所动,她毁了林士风。 曾品正道“那要是林家不为了林士风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绿倚” ““绿倚是一定要救的,所以我们要快”阴十七道,“区大掌柜那边得查,是以防万一,这边林士风的事儿也是刻不容缓,这两头并重品正,你去查查林士风这人的脾性,优点与缺点,喜恶与作息,关于他的,都得了解掌握个一清二楚” 曾品正道“这没问题,我这便是去办。” 曾品正说完起身便要走,阴十七叫住他 “白子不在,你又初到京城,你先去找一趟哥哥,或者我亲去都行,让哥哥暂把身边的黑子借我们用用,黑子长年跟在哥哥身边,知道的事儿必定不少,对京城里的人也多为了解,再说有什么需问哥哥的,他去问哥哥也是方便” 正说着,蓝脂便禀说叶子落来了。 叶子落一到,红玉再去沏茶上来,蓝脂那边则多站了大明。 大明原本不敢入暖房,就想站在正门外廊下守着,后来被阴十七授意,便让蓝脂强拉了进屋,说外面冷,里面暖和些。 大明无法只好看向自家二爷,见叶子落点头,他方敢与蓝脂站守在正厢帘外。 三人齐齐一坐下,阴十七便将方才她与曾品正说的事儿一骨脑跟叶子落细说了。 叶子落听后,就最后黑子一事道 “倘若峻大哥肯将黑子借来用用,那真是一件极好的事儿就怕峻大哥那边事忙,黑子离不得。” “这样啊”阴十七觉得刚才她只想到自已的难处,倒是少想了她兄长那边要治理整个阴家,也是诸事繁忙“那要不还是算了,不找黑子了” 叶子落道“也不必如此,我倒觉得只要是你需要的,峻大哥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阴十七接过红玉新沏上来的茶,掀开茶盖,茶香便凫凫升起,她抿了一口 “我就怕这样,哥哥疼我,我自是知道的,可要是因我让哥哥那边少了人手忙不过来的话,那也不太好。” 曾品正道“还是我去查便好吧” 叶子落道“不可,十七刚才的话说得对,你不熟悉京城,对人对事皆不太了解,就这样去查,能查到的消息必定不多,还无法断定是真是假,要不这样,大明虽比不得黑子,但对京城里的人事物也是颇为了解” “小姐,黑子来了”蓝脂突然传来一声禀,打断了叶子落的话。 叶子落看向阴十七“看来难题解了” 阴十七也是浅笑连连,就曾品正也是一脸佩服。 黑子进屋见礼后,话不多,直道来的目的 “小姐,大爷说白子被小姐派去南京给区大掌柜送信,小姐这边的人手必定不多,让小的来暂顶替白子的位置一段时日,小的但凭小姐吩咐与小公子的差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挑媳妇 刚进外书房,花宵便让花定贤指着先坐下,待他在书案前忙活完,父子俩再坐下好好谈一谈。 花宵在桌几旁坐下,手搁在扶手上无聊地轻声拍打着。 下人奉了茶便守到外书房门外廊下去,不一会松喜来了也同站在门外廊下,他瞥一眼知道松喜来了,便再无理会,端起茶盖碗抿一口看一眼父亲那边到底在忙活什么。 定睛看了几眼,他终于瞧出他父亲是在理几幅丹青。 他来了兴致,起身上前一看,瞬间脸又黑了下来,走回圈椅里坐下,按捺住想要立即拔腿就跑的冲动,心心念着他是为了司展颜之事而来,可不能这样就走了。 花定贤见花宵举动,也没说什么,只自顾自地看了看几幅丹青,仔仔细细地思量了番,又卷起其他几幅,拿着其中他看中的一幅丹青走向花宵 “你看看,这家如何” 说着,花定贤将丹青递给花宵。 花宵不情不愿地接过,看都没看一眼便搁到桌几上去 “父亲,我来找父亲不是为了此事” 花定贤捋了捋山羊小须,老神在在地说道 “可你母亲特意来找我,却仅是为了此事” 花宵不愿多在此事绕圈,直接说起司展颜 “父亲,先前父亲一直支持我站在展大哥这边,不然十年前父亲也不会允了我同去洪沙县,可自我们回京,父亲的态度却是不大相同,父亲说说,这是为何” 花定贤看了眼花宵,再看了眼被花宵冷落在桌几上的那一幅丹青 “你先看看这家姑娘如何,为父再与你说说司家五郎的事儿。” 花定贤一副你不瞧一眼告诉我结果我便不说了的模样,直看得花宵有种他才是为父的那一个的错觉,他甚是无奈地拿起画卷摊开,看清了画里面所画的丹青是谁。 其实他也认不得,不过画卷上丹青旁附有一行小字,写着红家大小姐,红慧君。 这红慧君,他就看过一回,那还是他与司展颜刚回京城那几日,父亲母亲为了庆祝他阔别十年终于回京而设的宴席。 也不知是不是母亲特意安排的,还是他真与那红慧君有缘份,反正在宴席其间,分了三个时间段,他与红慧君偶遇了三回。 按理说,宴席是分内外两宴的。 他在外宴,她在内宴,怎么着也碰不到一块去。 可事偏就邪乎了,短短一场宴席不过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与她便无意间连连碰到了三回 真是邪了门了 花宵只看了眼,便点评道 “这幅丹青是谁画的倒是把红家大小姐的神韵美貌皆给画出来了” 花定贤惊喜“看上了” 花宵不敢斜眼他的父亲,但还是暗下忍不住翻了半个眼皮子,翻完再沉了沉气,冲花定贤道 “父亲,我早说过了,展大哥一日不娶妻,我也是绝不娶妻的” 花定贤一听这话,气得几缕山羊胡子都给吹了起来,瞪眼道 “这叫什么话怪不得你母亲总说要被你气死了都年十九了,还不想着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不成家怎么立业” 花宵被训得气短了些“这不是才十九么,着什么急啊,再说了,成家立业,难道就不能立业成家了我先立业不成么” 花定贤怒道“这都十月快十一月了过个年翻过去你就二十几了还小先立业你倒是说说,你能先立什么业” 花宵挠了挠头,想着也不能真惹急了父亲,要不然与母亲前后夹攻,他还真是受不了。 光应付他母亲就得去掉他半条命,再来他父亲,那他还能活命 “父亲,这事且不急,咱先说说展大哥的事儿”花宵十分讨好地对着花定贤笑着,那狗腿的模样与当初阴十七讨好司展颜时是一模一样。 “哼”花定贤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再想到司展颜这位司家五爷,他不免又叹了口气“要说说司家五郎也行,不过你得先实话与我说了,司家五郎此次突然回京,且一回京便一反十年前他自已绝然说下的话,这是为何” 花宵露出为难的神色“也不是我不想与父亲实说,只是” 只是这要教他如何实说 说司家五爷心悦于阴家小姐,所以特意赶回京争位子为如愿娶得阴家女铺路 大概这实话一说,司家主那边也得知道了。 到时候他便得对不住司展颜,司展颜要是因他这张大嘴巴而在司家又出什么好歹来,或给阴十七招惹更多的麻烦,也不必司展颜找他算帐,他都得自已先一头撞死谢罪 不能说,不能说啊。 “你这孩子”花定贤一看花宵脸色,便知道自家儿子是真对司展颜上了心了,语重心长道“我们花家与叶家认阴家为主虽有不同,并非完全是历代认司家为主的,但花家确实数百年下来,都是站在司家这边的,谁都知道花家与司家是同一个阵营,司家不好,花家自也好不了,数代前司家被阴家女重创,所谓祸及池鱼,花家这条池鱼自也是无气小伤,所幸上一代阴家女分得清楚,并不把花家与司家同论,要不然只怕我们花家也要同司家一般,至今元气难以恢复” “上一代阴家女也对我们花家下手了”花宵先前并未听闻这一点。 花定贤摇头“没有,上一代阴家女并没有对花家下手,只是我们花家终归是与司家站在一处的同盟,怎会袖手旁观一凑上前,这就难免会有连坐也是上一代阴家女只对事不对人,什么都分个黑白清楚,要不然就花家助司家一臂之力这一事,她也有理由不轻易放过我们花家。” “连坐”花宵点了点头,“儿明白了” 花定贤无意再提旧事,见花宵明白一二,他便也不再言,转回司展颜的话题上 “司家五郎命定是个不凡的,你即认定了他,也不算坏事,可你要知道,这命定不凡的人他有多大的本事,遇到的磨难考验便有多大,你跟在司家五郎身边,便得万分谨慎,是半点也行差踏错不得,你可晓得” 花宵自是明白的“父亲,虽这实话我尚且不能与父亲实说,可父亲放心,我既选择了站在展大哥身边,那便是生死与共,荣辱同当,只是倘若将来” 花定贤阻断花宵的话“将来如何,你不必多想,我们花家即是数百年与司家一体,那司家荣,花家荣,司家损,花家损,这是铁定的事儿,当年弥真大师一句话,也足够证明司家五郎确实能成大事,你跟在他身边,自也应当处处以他为先,为父不怪你,行,那事我也且不问了,至于你问为父的事儿” 花宵急问“如何” 花定贤叹道“司家大郎二郎早已娶妻生子,司家太太不敢怠慢,除了因着司家大郎二郎故去的亲生母亲同是八大世家中的金家女儿外,也是因着司家太太娘家远在南京的秦家,那秦家在南京虽也是大族,可终究比不得燕京金家,司家太太哪敢怠慢司家太太要敢怠慢,莫说金家不同意,就是司兄这一关也是过不了的” 花宵道“父亲的意思,司家大郎二郎的亲事,金家都伸过手” “何止司家大郎二郎就是司家三郎四郎的亲事,金家也伸过手”花定贤道,“要不然司家三郎四郎的亲事,司家太太是精挑万选过几回的,哪里会至今半门亲也未成事” 花宵听明白了。 原本他听到司家三爷四爷未娶亲时,他便觉得该是司家大爷二爷在暗中搅和捣鬼,可未想竟是司家大爷二爷的外家在伸手多管 也不知司展颜晓得不晓得 应是晓得的,司展颜与他三哥四哥最亲,哪里会不去查 查了,又哪会查不出 可司展颜却未曾半字出口,更未与他明说细谈,这是为什么 难道时机未到 花宵愤愤道“这金家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哼你小子懂什么”花定贤因着花宵不肯娶妻一事,心口仍堵着气,借机又教训了花宵一句,斜眼道“司家数代前大败,何止是元气大伤那会儿是差些就被灭族的了倘若没有我们花家支持司家撑着,再有金家一路明里暗里相助,你以为单凭数代前险些被上一代阴家女灭根的司家能存活到现在并且还能撑着不被挤出八大世家的行列” 花宵委屈“儿想过啊,小时也问过,回京后还问过呢可父亲不是没说么” 花定贤又一个瞪眼“怎么你还怪上我了要不是你为了躲你母亲给你相亲而整日不着家,你会没机会听我说道” 花宵一想还真是事实,心更虚了,呐呐道 “这样说来,那金家和司家的亲近,倒是与我们花家和司家的亲近不相上下,可司伯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展大哥的两个兄长就这么被金家连连打压欺负啊手背手心都是肉,司伯父就不心疼就不着急司家三爷四爷的亲事” “司兄哪里不着急”花定贤道,“可司兄虽重骨肉情,但也更重司家大族复兴之事” 所以从大局入手,倘若司展颜永远猫在洪沙那个小县里不回京,那司家三爷四爷也就注定得让金家打压一辈子了。 待司家大爷或二爷成了司家少主,只怕司家三爷四爷的日子更得艰难。 司家太太秦氏则因着是司家主母,司家大爷二爷与金家尚且不敢做得过于出格。 毕竟司煌有嫡庶六个儿子,可妻子却仅有两个,先妻金氏已故,继室秦氏怎么着也不能再让人欺负到脚底去。 “司伯父难得还有夫妻情”花宵叹道,“可司伯父一生只为司家大族复兴之事而活,未免也活得太过无情了些” “什么无情你小子懂得什么叫无情”花定贤转又想起上一代阴家女重创司家的事儿,“为父虽未生在数代前,数代前司阴两家的仇怨,为父也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但当时阴家太祖姑奶奶,也就圣贤皇后收拾司家的那股狠劲,听说连燕昭皇帝都在事后感叹,幸亏阴家世代忠良” 花宵一听便觉得燕昭皇帝这话有异“父亲,燕昭皇帝这个幸亏” 花定贤赞赏地瞧了眼花宵“你倒是机灵圣贤皇后一生无子,虽入主中宫,也得百年寿终正寝,一生荣华,无上尊宠,可到底未能为燕昭皇帝生下一儿半女” 花宵悟了“燕昭皇帝倒是这阴家太祖姑奶奶虽一世荣耀,可到底福薄了些。” 于女子而言,嫁人生子才是圆满。 阴家太祖姑奶嫁人一事上,是觅了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夫家,可生子一事上,她却是未能圆满,也是一大憾事。 说了大半天了,花宵还是未能听到父亲谈及为何对司展颜态度的转变,他想了想猜道 “难道父亲不再全力赞同我跟在展大哥身边,就是碍着金家” 花定贤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盖碗后道 “那金家为父不会小看,可也高看不了,倘若金家真是能成大事的,恐怕无需等到司家五郎回京争位,司家大郎或二郎便已定下一位来了。” “不是”花宵又猜,“那是司伯父的意思不对啊,司伯父最是属意展大哥接替司家家主一位,怎么会不赞同” 这回花宵猜对了,确实是司煌的意思,花定贤也未再相瞒 “司兄让为父转告你一句话,让你莫跟着司家五郎胡闹” 花宵一听,心下一个咯噔,半晌没作声,末了弱弱问了句 “父亲,你与司伯父可是察觉了什么” 花定贤斜了花宵一眼,没回话,起身走回书案,指着书案上另几幅丹青道 “倘若你不属意红家大小姐,那你再来看看,这里还有几幅,其中有世家小姐,也有官家小姐,世家小姐是你母亲挑的,官家小姐是你叔父让你叔母留意了好些日子,方挑下这么几位,昨儿个你叔父让人送来给我过目,我觉得不错,便留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备藤条 结果果然没让阴十七意外。 叶子落查到的结果确如她所中猜想,林家意图泼她的脏水恶名,尚未流传开便让展颜截了。 叶子落说,林家派出去散播于她不利谣言的家仆,大约有五六人,这五六人尽数被展颜的人一棍子打晕拖离了京城,远远发卖至关外去。 但大概,这五六个林家家仆活不到关外,就得殒命在路上。 听着这些的时候,阴十七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浮起了是不是太过狠毒了的念头,但她终只是听着叶子落将来胧去脉大略说下,并未说什么心慈手软的话来。 曾品正说得对,这里并非洪沙县,而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是燕国帝都 这里的人即便不全是豺狼虎豹,也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披着羊皮的狼。 她对他们能心慈手软,可他们对她,及对她身边的人,却是招招致命。 自从下了一场初雪,三日里总有两日会有一场小雪,要么就是大雪。 阴十七也自从让下人通了暖房的地龙后,她便时常猫在暖房里,或独自侧躺在炕上想事,或坐着招待来回禀事儿的叶子落曾品正。 夜幕垂下许久,叶子落也来了有个把时辰,将阴十七要他查的事儿尽数如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阴十七听后好半晌没作声,支着下巴撑在炕几上,双眼微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品正早让黑子出去办事儿,他则陪着阴十七与叶子落坐在炕上说着案子。 听叶子落说完,又见阴十七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是左看右瞧,竟也好半会儿没说话。 红玉在旁侍候着觉得奇怪,却是不敢多言。 叶子落见天色渐晚,瞧着阴十七戳破一些三人皆心知肚明的事儿 “你今日到月华居去,还让大明带着你毫无遮掩地去,你是有想到展兄会在月华居是不是” 阴十七睫毛一动,扇了扇,轻嗯了声。 曾品正却是迫不急待想要得到叶子落的证实“叶大哥展大哥真是那司家五爷么” 听到司家五爷四字,阴十七的睫毛抑制不住地又颤了颤。 叶子落一直看着阴十七,自是没错过她的任何细微反应,见她如此,他心里涌上一阵苦涩,瞥开眼看向曾品正,点头道 “是,确定了,展兄便是司家五爷司展颜” 是司家的五爷,所以当初他想查清展颜在京城的身份时,方会处处受到阻碍,怎么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确切消息是直到阴十七到达燕京,进了京城后,他的人方给他的一个最终肯定。 也就是说,直到阴十七回京,展颜方让他的人追踪到司家。 司展颜实力不俗,这点由此可见。 本来他以为司展颜离京十载,在京中的实力定然不强,可事实上证实,他这个想法错了。 司展颜人虽不在京城,可司家在京城,司展颜的父母兄弟都在京城。 叶子落道“十七,关于司家五爷的事儿,你有什么想问的,你都可以问我,但凡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不用了。”阴十七抬眼看叶子落,对他轻轻一笑“他护着我,却又一直不来见我,我想他总有他的缘故,他既然暂时不想与我有所牵扯,那我成全他,他的事儿,我也不必急着知道,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叶子落点头“今日你去月华居一事,想必展兄为了你的清誉着想,必定会想个万全的法子处理周全,我便不必再去安排什么了。” “嗯,除了这一点,他大概也能猜到我的用意,林士炎那边约莫很快就会收到我去找过茉烟的事儿。”阴十七沉了沉声,“林士炎不蠢,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这种事情泄露出去,至于月华居,我看那个李妈妈也是个精明人,无需担心。” 曾品正也附和道“没错,有展大哥安排,定然不会让十七姐受到半点伤害的” 叶子落看向曾品正“你倒是对展兄十分有信心。” 曾品正道“那是自然,当初展大哥救我出狱,便是让我跟在十七姐身边,让我时刻护着十七姐” 叶子落突然将脑袋往曾品正那边移了移,将声音压低了八度,悄声问 “是不是还有旁的” 曾品正一愣,唇再一个抿了抿,却是没回话。 阴十七满脑子想着今日月华居的事儿,脑海里总浮现着那对面厢房一门之隔的房里会是怎样的情景,眼落在炕几上铺陈的几布那点点浅紫,倒是没注意叶子落与曾品正最后两人的小动作。 也是两人刻意压了声音,仅两人听得清楚些,连一直聚精绘神听着的红玉也没能听清楚那最后几句来回说的是什么话。 叶子落看了看不再说话,也眼眸都不再看他的曾品正,抿出一抹苦笑来,他也不再问了。 其实也无需再问,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问也不过是为了证实一番罢了。 他跟在阴十七身边久了,倒是跟她学会了什么都想证实一番的这个习惯。 叶子落与曾品正这厢安静了,阴十七那边也是思忖着什么,竟是半天没人作声。 红玉上前收拾三个半空的茶盖碗,里面的茶水也是微凉了些,她转身去三人重沏了茶回来,方重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品正查着林士风这事得抓紧,最好明早,最晚明晌午就得给我精确的消息。”阴十七道,“至于子落,今夜你得替跑一趟秦府。” 曾品正应说没问题,叶子落则问 “你说的是秦府尹府上” 阴十七点头“没错,你把林掌柜的绝命书给秦府尹送去,事态紧急,等不了天明了,何况这绝命书交到秦府尹手里,他也得先想想该怎么做,这一夜的时间应当够了。” 曾品正问“你不是说这绝命书约莫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么” “是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过至少可以拖一拖。”只要拖一拖绿倚被判刑的时间,阴十七才有机会安排更多的事儿“先前所有证据都于绿倚不利,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掌柜被绿倚那么一推,倘若不是因着秦府尹与我父亲的深交,又深知这一场脏水不过是世家之间的试探,绿倚这条小命只怕早没了” 叶子落道“绿倚那边你也不必太过担忧,牢里牢外我都有去打点过了,绿倚虽受了一些小刑,伤是有,但都不致命,只是皮外伤,你说的事儿也没问题,今夜我便去秦府。” “先前一直见不到绿倚,难道现今还是不能见么”曾品正问叶子落,毕竟三人之中,就叶子落最熟悉这些官场中事。 阴十七也同看向叶子落“是,这见上绿倚一面之事,今夜你见到秦府尹,也顺便提一提,倘若秦府尹能松口,那是再好不过,倘若不能,你也无需强求。” 叶子落道“明白。” 阴十七转对曾品正道“黑子去查林士风的事儿,子落去秦府,你则跟我去一趟佳味斋,看能不能进到案发现场去。” 叶子落一听便明白了“你是想去看一看林掌柜的亡语” 阴十七点头“对白日里,整个佳味斋都被圈得进不得出不得,何况我这滴血看亡语也是夜里子时最佳,这个时候又是大家睡得最熟的时辰,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曾品正道“我陪着去倒是没问题,可我之前听白子说过,这佳味斋夜里也是有人守在里面的,虽不是官差了吧,但约莫着也是林家的人,这林家人定是把佳味斋看守得紧紧的,我们能有机会么” “怕什么”阴十七打趣道,“你不是一直说你的袖箭并不比你百步穿杨的箭术差么那今夜可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曾品正惊道“十七姐,你这是想让我大开杀戒” 阴十七瞪眼“什么大开杀戒这还用得着问么” 曾品正脸上微兴奋的神色瞬间消失,蔫蔫问着 “那你什么意思我这袖箭一出,怎么也得见血,倘若不死人,那受我一箭的人还不像杀猪似的大喊界时整条街的人都被吵醒了,我们还能顺利看到林掌柜的亡语” 阴十七伸长手往曾品正额头上一指,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说 “你啊,别整日想着见血的事儿子落,拿给他。” 叶子落一听,笑着自他到便一同带来的一个小布包,他将小布包递给曾品正 “这是十七两日前交待我去定制来的,给,你换到箭匣里试试,看长短合不合适” 曾品正在叶子落还说着话的时候,便已将小布包接过并放到炕几上去,他一打开便看到了不下二十几支的袖箭。 数了数,竟有三十支 “我的袖箭还有得用啊”曾品正指着炕几上三十支小巧玲珑的袖箭,顿了顿终想到了旁的,脸上又浮起兴奋之色“这些袖箭可是有什么不同比如说抹上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之类的” 瞧着曾品正这个模样,这个反应,阴十七便想把手指戳到他的脑袋里去,看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她咬牙道 “除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还能不能有一点别的想法了” 曾品正自动略过阴十七一脸想咬他的表情,仍是兴致盎然地问叶子落 “叶大哥这些袖箭上面是不是涂了东西我看着这些袖箭箭头与我原来那些不同,箭头虽一样光滑锋利,但似乎更透明水光了一些” 叶子落笑着道“你倒是好眼力不错,那箭头上面都涂了迷药,是按十七的要求特意让巧匠制作出来的。” “迷药”曾品正一听,不可谓不有点儿失望。 阴声哼道“你最好把失望之色收起来,收个干净要是让我知道” 曾品正边依叶子落之言试起新袖箭,边把旧的袖箭取出箭匣,再把新袖箭放入,边打断阴十七的一脸不悦,丝毫不畏惧地接过话 “要是让你知道,你想怎么样是罚我抄书,还是罚我站圈” 以前陈夫子被他气到冒烟的时候,陈夫人便会罚他抄书,而他母亲被他气到的时候,则罚他站到墙角根去,一整日不准移动上半寸。 所以曾品正想啊,轮到阴十七被他惹得火大,约莫着也是罚他这两样中的一样。 可无论哪一样,他又不怕 阴十七突被抢词,有那么一刹那噎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一把火在心头烧得正旺。 心火在脑海里转了不下十圈,总算下了下,阴十七转头便去问红玉 “我这个骄园里可有藤条” 突被问到的红玉怔着“藤条” “就是藤条”阴十七又解释了解释,“最好是那种把屁股打得稀巴烂了,却还很坚韧,丝毫不损,半点儿断的迹象也没有的那一种有没有” 红玉听明白了,也认真地想了想后回道 “咱们骄园里没有,不过府里专管调教新进府下人的管事妈妈那里应该会有,要不奴婢明早去问问” 阴十七点头“去问问,要是有,你取了来,要是没有,你想法子去做一根来。” 红玉应下“是,小姐。” 主仆俩一来一往说得火热,眨眼间这根藤条的来处与去处便给定了下来,却听得叶子落与曾品正一脸茫然。 叶子落问“十七,你要藤条做什么” 曾品正僵着没跟问,他直觉这跟他有关 阴十七斜着一脸有大祸临头之感的曾品正,斜了几息,嘴角慢慢上扬,轻描淡写道 “也没什么,就是备着,要是某人整日不给我想些好的,总想着见血封喉的玩意,我便拿着这根藤条,让他的屁股先尝尝什么叫一藤见血的滋味” 曾品正瞬间打了个寒颤。 这见血不见血的,他倒是无所谓,可打屁股这回事儿,自他晓事起,他便没再尝过 倘若真让阴十七拿着藤条追着他满院打屁股,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在骄园隔壁住,还要不要在阴府混下去了 “哈哈哈”叶子落听明白后笑得很欢。 红玉也是忍俊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阴十七瞧着曾品正那越来越抗拒的脸色,倒是一脸的春风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夜入斋 到佳味斋,不止里面有人守着,铺外面居然也有人守着,这让曾品正很是惊讶 “不是说京衙夜里没安排人守着么” 阴十七与曾品正躲在离佳味斋约莫三丈多远的一家酒肆檐下,仅一堵墙作为屏障。 两人猫着,外面皆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大毛斗篷,只要不闹出大声响,低声悄语,倒也不会被守在佳味斋里外的人发现。 阴十七视力要比曾品正好上数倍,自然也看得比曾品正要清楚得多 “不是官府的人,穿的是常服,看那样子也有几分身手,应该是练家子,看来林家为了不让闲杂人等有机会进入案发现场,还真是下了重本的” “打手专请的打手”曾品正声量不由微提了些,提到一半又赶紧重压回低八度的声量“难道林士炎早猜到我们会来案发现场” “他会猜到也不奇怪,绿倚被冤杀了人,我们怎么也得亲自来看几眼血案发生的案发现场,可惜我们不是官府中人,没法子光明正大去瞧,案发现场又因着要查案取证被圈封,如此一来,我们只有另想他法了。”阴十七道,“他这样防着我们,果然是心虚得不得了,要说他心中没鬼,谁会信” “血案都过去好些天,该查的该取证的,皆已差不多,叶大哥今儿还说了,京衙早有意撤了圈封,会不会就因为这样林士炎反而加强了守案发现场的人手”曾品正猜道。 “应该是这样。”阴十七点头,推想道“不过我想着这佳味斋里或许还有林士炎必须守着的东西,这样东西还很重要,只是他还未找出来,所以也不许其他人有机会找出来会不会他以为林掌柜藏的那样东西也有可能就在佳味斋里” 曾品正听着往深一想,也觉得大有可能 “可是你不是说了么,展大哥一定会将你亲到月华居见茉烟一事传到林士炎耳里,即是传了,那么林士炎就该知道那样东西已落到你的手中,怎么还会” “嘘有人来了”阴十七突地打断曾品正的话,她双目直视前方,正是与两人来时完全反方向的街道另一端。 曾品正顺着阴十七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来人与守在佳味斋店铺前的两个大汉交头接耳。 本想问问阴十七听不听得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转眼过去,看到阴十七正聚精绘神地竖起耳朵听着,他赶紧把话给收了回去。 阴十七已在细听,他可不能扰了她的听力。 不消会儿,佳味斋原本守着的两个大汉跟着来人离开了佳味斋,离开前还在佳味斋铺门板上敲了几下,有重有轻,很有节奏感,应是暗号。 打完了暗号,铺前三人便迅速消失于夜色里。 曾品正见人都走了,逐问起阴十七来 “十七姐,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可有听到一些” 阴十七确实是听到一些,虽听得断断续续,也不是很清楚,但组合起来,她大概也能猜出整个意思 “来人的意思,应该是他们的主子说不必守了,让撤了,这人该是林士炎派来的,看来他是收到我进月华居一事的消息了,走前他们往铺里面打暗号,那应该也是同个意思。” 东西已被她寻得,林士炎自然没有再费人力死守着的道理,让里外的人撤了实属常理。 曾品正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今晚此行岂不是很轻松” 阴十七斜着曾品正“怎么又失望了” 曾品正想到那根藤条,僵着脸坚决地否认 “没有” 果过不了多久,佳味斋铺前门板开了,很快闪出两个人影出来。 再是铺里面原来伙计打着哈欠重新把门板阖上,那两个人影则与先前三人一般,很快在街道另一端消失。 看着那阖上半晌再无动静的铺门,阴十七戴着兜帽自那堵墙后出来,曾品正跟上,两人走到佳味斋铺前方停下脚步。 阴十七低声道“我敲门后便会躲到一旁去,你待铺里伙计来开门一现身便射出袖箭,把他迷倒了,我们就进去。” 曾品正点头,逐在阴十七身后侧找好射箭的位置。 阴十七见状也敲起门来。 敲了几下后,便听到铺里面有动静,还有人喊是谁的声音。 想是先前那个伙计刚刚躺下,便又被叫醒,喊是谁的时候,语气十分恶劣,连打开铺门板也是弄得嘭嘭啪啪作响,像是泄喷似的。 伙计一打开门板,刚想往门外瞧瞧到底是谁,一声破空之声呼啸而至,他即刻被直扑他臂膀的袖箭射中。 阴十七候在旁,抓准时机就近两三步跑上前去,及时捂住伙计想要大喊的声音。 再几息,伙计已是毫无动静。 伙计身量虽不算高大,可也不轻,阴十七放他滑在地上半靠着门板坐下,便与已从暗处饲机射出袖箭的曾品正一人一边,把伙计给拖回铺里面。 进了佳味斋,曾品正把门板关好。 阴十七那边已寻了烛火点上,那加上伙计先前点上引路的小油灯,顿时昏暗的铺里面亮堂了起来 “这前面的铺面只有这一个伙计守夜,想来他也是倒霉,竟轮到今晚是他值的夜,过道后面后院还有人,都睡得正香,我们小声些,倘若没有其他意外,今晚上倒也不会惊动到他们。” 曾品正听到阴十七说安全,他也放下心来,瞧了瞧已昏迷过去的伙计,索性走到伙计身旁半蹲下去。 他看了看伙计右臂上那受了他一袖箭的伤口,血流个不止,已侵染了伙计身上那厚重的棉衣,曾品正心下有些不忍,转头去看阴十七 “十七姐,其实林士炎的人撤了,我们也无需非要动手射箭不可,只要用上些许迷烟也是一样的效果。” “你有这份善心,我很是安慰。”阴十七因曾品正这个为伙计不忍的善心,她笑得很是灿烂“但我不是说了么,也是他倒霉,竟是轮到今夜值守,无论我们是用袖箭上的迷药让伙计见血,还是仅用迷烟迷倒,这伙计醒过来后定然知道夜里有人闯过佳味斋了,这样一来,林士炎必然也会晓得,所以这倒霉的伙计是怎么也得见见血的。” “你是想借这个倒霉的伙计警告一番林士炎”曾品正有点儿明白过来。 阴十七点头“既然我想对林家下手了,且也让林士炎知道我已找到林掌柜手中的东西,也得到了林掌柜临死前交代下的话,在狗急跳墙自乱阵脚之前,我总得让他瞧点儿颜色,不添上这么一两笔,林士炎不会相信我真会动了真格。” 曾品正眼再次落回昏迷的伙计身上“还真是他的运气不好” 阴十七取下兜帽,在铺里环视了一周,便几步走近铺里那一排挂名牌的铁勾前,头也不回道 “你也不必担心伙计的伤势,当时我碍于官府的人圈封无法进入这案发现场瞧瞧,可林掌柜的亡语我又是一定要看的,所以便让子落去定制了那三十支特制袖箭,那箭头不仅涂有迷药,止血的药也有一些,这伙计的血再流一小会儿,约莫也就止住了,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曾品正一听,自伙计身旁起身,走到阴十七身边,一副状似十分惋惜的模样 “我就知道,十七姐还是这般心慈手软。” 阴十七斜曾品正一眼,笑着没说话,眼再转回那个仍带着血迹的空铁勾,及左右两旁挂着糕点名牌并铁勾上被喷射到的干涸血迹 “这便是林掌柜的身死之地了,品正,你替我守着,我开始滴血看亡语了。” 曾品正点头“好” 说着便移步到铺面连同后院过道的那扇侧门边上去,开始屏息静气注意后院的动静,以免后院有人突然起夜或醒了要到前面铺面来都不知道。 曾品正那边已准备好,阴十七这边也是无需准备什么,举起右手食指轻咬一口,食指很快现出血来。 她将食指很快凝聚出来的一滴血,举到那个血迹最多也最浓的空铁勾上方。 血滴滴下,叮的一声响。 空铁勾上干涸凝固起来的林掌柜的血开始窜往上空,慢慢在空铁勾上空凝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字林士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完林掌柜死前留下最后的一句亡语后,阴十七微晃了几下身形方险险站稳。 曾品正再管不得后院有什么动静,他快跑到阴十七身边扶住她 “十七姐” 阴十七抬眼看着满脸焦急的曾品正,摇了摇头 “没事,后来看亡语我都好多了,不会再是浑身软绵无力,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看,我这不是没跪倒下么。” 曾品正看着阴十七苍白的脸色,晓得她这般说是为了安他的心,他扶着她到对面墙边的圈椅里坐下 “先坐着歇会儿,等你歇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 “嗯。”阴十七道,“这林掌柜的亡语也没什么用,只能证实林士炎确实是马前卒中的马,并无其他作用。” 曾品正问“林掌柜的亡语是什么” 阴十七便将看到的亡语给说了一遍,尔后道 “你听,这林掌柜虽是恨极了林士炎把他当弃卒用,可到底是个护家的好夫君好父亲,都恨到做鬼也不会放过林士炎的份上了,在绝命书上也未出卖林士炎,只为绿倚开脱一二,可见这林掌柜也真是死得有点儿冤。” 曾品正听到林掌柜的亡语确实没什么用处后,不禁有些后悔今夜冒险前来,且见阴十七看完亡语后这副虚弱的模样,他便更悔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来看了” “那可不行。”阴十七略觉得力气已恢复了一半,连脸色也回缓了一些血色,可见滴血看亡语的能力,她是每看一回便会长进一回,她心中甚喜“能知道死者最后留下来最想说的话,遇到是未了心愿的,只要能力所及,有时候我们也可以帮上一帮。” 逝者已矣,无论生前好坏,死了便随风散了,已无需再计较前尘善恶。 既是如此,那为死者圆一圆最后的遗愿又有何不可 曾品正道“可你每回都这样,要是哪一回遇到没可靠的人跟在你身边,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我又如何向展大哥交代” 曾品正这一连叠声的焦心急切,暖得阴十七在这寒夜里也倍感全身舒畅 “我每看一回亡语,总会有所长进,待到完全没了看亡语后这虚弱的后遗症,也就没事了,在此之前,也总会有你或子落在我身边守着,能出什么事儿再说了” 明处有你们,暗处还有他守着,她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曾品正虽知阴十七说得有道理,可心里就是有点儿没转过来 “再说什么” 阴十七晃了晃刚才软得差点让她跌倒的双腿,斜着眼往上瞧站在她跟前,即担心她又觉得她说得有理而在心里正闹着矛盾的曾品正 “再说了,难道你跟在我身边,跟我哥哥说与我是亲如血脉相连的姐弟,就仅仅是因着展大哥救你出牢狱,让你跟在我身边护着我而要回报展大哥的恩情” 曾品正没料到阴十七一转便转到这上头来,且还转得他有点儿头晕,更是哑口无言。 噎了一会儿,终是倔着一张俊脸的曾品正摇了摇头,闷声道 “当然不是” 阴十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习惯性想摸摸曾品正的脑袋,伸手伸到一半,才慢半拍发觉垂手静立于她身前的曾品正是站着,而她坐着,根本就摸不着,悻悻收回手道 “好了,我没事的,再说了,我也是有点儿身手的,虽说在你们眼中也还不如三脚猫的功夫,但好歹我也是练过数年的,怎么着也有点儿作用,自保什么的,只要不碰上飞檐走壁的高手,我总吃不了亏的。” 曾品正一听嘀咕道“就怕派来对付你的,都是那飞檐走壁的高手何况莫说高手了,就是中手,中低手,如叶大哥所说,大概你对付起来也是够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章 是他的 阴十七这般预料也是禁不住瞪眼“你们竟这样小瞧我” “奇怪,铺面里头怎么还点着这么亮的灯”后院突然传来疑惑的声音,脚步声更是一步一步靠近。 阴十七顿时止了话,看向曾品正。 曾品正会意,即刻轻步走向侧门。 只待声音的主人走过过道再进侧门,他便射出袖箭。 反正已伤了一个,也不在乎多伤一个,何况这个还是自个送上门的 然而声音的主人却像突然停下了步伐一般,侧门被阴十七与曾品正紧紧盯着好会儿,也没见声音的主人出现。 突地,阴十七起身快步走向侧门。 曾品正讶然,立刻追上问 “怎么了” 阴十七道“我听到一记闷哼,除了我们和这声音的主人,后院里还有别的人” 迅速转过侧门,阴十七双腿微软地站在侧门后的过道上,眼眸里映着那一抹快速翻过院墙的熟悉身影,喉咙里似是被骨头卡住了,眼眶里慢慢湿透。 曾品正慢阴十七一步,没有看到什么身影,他只注意到那已临近侧门的佳味斋的另一个伙计。 这伙计便是那突然起夜看到前面铺面亮着灯,而口念奇怪之语的那个声音。 兜帽因走得太急,并没有戴上,过道里廊下又是无遮无掩,夜里的寒风伴着漫天飘下的雪花扑在阴十七简单束起的发鬓,黑与白的相辉映,竟是衬得她的面容异常地剔透莹白。 曾品正查看过被劈昏过去的伙计后,便走回阴十七身旁。 这一走近,他方真正看清楚阴十七脸上的异常。 曾品正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对面不远处院墙空无一物的上方,小心翼翼也是十分不解地问道 “十七姐,你在看什么还有你怎么哭了” 阴十七慢慢收回视线,半点不敢眨下双眼。 那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此刻是又红又湿的眼眶里满满是泪花,她怕一眨眼,那泪花即刻会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没看什么,雪花扑到眼睛上,我眨两下它便化了。”阴十七慢慢转回身,往侧门走了两步,几近呢喃道“我没哭,就是雪花闹的,有什么好哭的我没哭,就是雪花给闹的” 曾品正跟在阴十七身后走回前面铺面,可走过侧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方将阴十七看是一瞬不瞬的那堵院墙的上方。 还是什么也没有。 可十七姐说还有别的人,这个别的人是谁呢 谁能让十七姐看一眼便眼红成那样 明明快掉眼泪了,却还忍着,死不承认是哭了,非得冤枉无辜的雪花,会是展大哥么 “品正,我们回去了。”前面铺面里传来阴十七淡淡的声音。 曾品正赶紧回眸走过侧门“好” 长长的街道,夜月下一片雪白,是刚刚方将下的小雪,并不大,铺设街上一片雪白的速度也不快,薄薄的一层,几乎还未铺满。 阴十七踩着有一脚没一脚的雪花,慢慢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着。 黑色大毛斗篷长至临地,她每迈一步,斗篷低下边沿便自雪花上晃过,沾不到,却看似沾到了,每每皆能带点雪花。 曾品正跟在阴十七身后,而跟在曾品正身后的则是一辆丝毫没有族徽的马车,他半眼不敢错地看着前面离他步的阴十七。 那纤细的背影在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落寞,像是藏了许多的心事,那些心事一重重一叠叠地往下沉。 曾品正陪着阴十七走过了半条街,终是不忍她再受寒,快步上前步与她并肩,劝道 “十七姐,夜深天寒,我们还是上马车吧” 阴十七拢了拢本就合得密不透风的斗篷,头上的兜帽也往下拉了拉,几乎盖去她上半张脸,堪堪露出一双眼转了过来看曾品正 “你上马车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曾品正怎么可能放阴十七一个人在街上走着 她不上马车,他也只好忍冻陪她了。 见曾品正没上马车,阴十七也没再开口,她再走了十数步,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 “从前,我只顾着赚银子,从不识情滋味,后来偶然间识了情滋味,却是后知后觉,再是我觉得不过是喜欢,可再后来” 她发现那仅仅是喜欢,而是爱。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样容易,爱上一个人也是这样容易,可相守却是很不容易。 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远至天涯,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见不了面。 曾品正问“后来怎么样” 阴十七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曾品正默了几默终是问道“十七姐刚才看到的那个别的人,是不是展大哥” 阴十七轻笑出声,一口气遇冷化成白气在她眼前缭绕 “大概是吧。” 怎么会是大概 他觉得阴十七视力那样好,即便在夜里也是绝佳,她又是那样熟悉展大哥,怎么会得出个大概的结论来 难道是不想说么 可为什么会不想说 十七姐心里不是有展大哥的么,怎么会不想说 曾品正想着阴十七突然不坐马车了,突然想这样静静地走在满是雪花的寒冷街道上,大概她心里是难过的,他想了想,不由想替他心目中的展大哥解释两句 “十七姐,展大哥一直护着你,他只打昏了那个伙计却未现身,想来是有缘由” “品正。”阴十七突然唤了声。 曾品正的声音嘎然而止“啊” 阴十七将兜帽又紧了紧,更是往下拉了些,这回连双眼都遮住了,她低头垂眼看着脚下的雪花 “别说了,提到想到却总见不到,我听着想着心里难受,真的难受” 一路走出佳味斋所在的长长街道,阴十七的手脚几乎要听不得使唤,小脸冻得发白,连一个手炉暖暖都没有,又不比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她连嘴唇都冻得微颤着。 曾品正的情况比阴十七好些,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身后跟着两人马车上的车夫是阴府里的老仆了,也是被冻得缩成一团。 老仆有心劝劝,但连曾品正也劝不了阴十七,他更是劝不动,也自认没那个资格劝。 他只在心里叹气,也心疼着。 毕竟是他们阴家唯一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要是他家老爷与大爷见到小姐被冻成这个样子,那该是得有心疼 山峰看着一路悄悄跟在阴家那辆毫无族徽标志的马车后面的自家五爷,心里的感叹是一点儿也不比阴家老仆少。 司展颜跟着阴十七出了街道,见阴十七还未有想上马车避寒的意思,他已然再跟不下去,一个大步跨出,便走出遮挡身形的墙根下。 山峰及时拉住司展颜的衣袖,低声唤了声 “五爷” 司展颜甩开山峰的拉扯,目光仍不离不远前方那个倔强得让他心疼的纤细身影 “你先回去,不要让府里的任何人知道我夜出的事儿。” 山峰不敢有违,轻应一声转身便走了。 走时他心里不禁想着,自家五爷先前一直是避着阴家小姐的,总是一副得忍到底的模样,可到底在今夜还是忍不住了 出了街道,再转入另一条回阴府的街道时,曾品正便再无法放任阴十七这样走下去,他挡到她面前去 “十七姐你是想这样走回阴家么” 被曾品正挡了去路,阴十七不得不止了步跟曾品正理论 “就算是这样走回阴家,其实也不是很远,不过” “不过几条街罢了,是么”司展颜慢慢走在阴十七与曾品正刚刚走过的那个路口,他越过马车,停在离两人不到十步的距离之外。 阴十七再次听到心里念着夜里梦着几回咫尺天涯,已然分开了数月的声音,她瞬间一颤,再是僵着,半晌没动过。 曾品正闻声回头,却是欣喜非常 “展大哥” 司展颜没有理会奔向他的曾品正,他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听到他的声音明明很动容,却仍僵着身子背对着他不肯回头看他一眼的他的姑娘 “十七” 阴十七长卷浓密的睫毛一颤,两颗泪珠瞬间夺眶而出。 一路忍着,一听到他唤她的这一声,终是再没能忍住,泪像决了堤。 整串泪珠子是温的,流过她略冰的脸颊滑过下巴,落在遍满雪花的冰冷地面。 可她的心,这会儿却在沸腾。 司展颜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的阴十七,举步越过曾品正,十步的距离他大步跨过,伴着踏在雪花上略微吱吱的声音,他走到阴十七身后站定 “傻丫头,难道你不冷么” 双眼虽是被兜帽边沿的一溜黑狐毛遮住,但阴十七自赶路上京后那原本略圆润已变得微尖的下巴,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子在她下巴盈盈欲落。 司展颜叹道“十七,你是不想理我了么” 了么二字还未尽说完,阴十七已然像一阵风转过身来,扑进司展颜的怀里 “理怎么会不理呢怎么能不理呢展大哥,我以为是你不想理我了” 听着怀里哽咽到不行的声音,司展颜把阴十七整个抱进怀里,双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身,越圈越紧,几近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声音略沙哑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理我的姑娘” 阴十七听着,伸进司展颜斗篷里抱住他腰的双手不禁又紧了紧,静默了几息,微仰起小脸带着些许羞意 “你的姑娘” 司展颜垂目笑看着从他怀里仰起来的一颗小脑袋,眸里含着几许深情 “嗯,我的姑娘。” 阴十七嗖一下又把整颗脑袋埋进司展颜的怀里,司展颜索性将斗篷拉开了些,让她钻得更里些,也更温暖些,又羞又温的她只觉得整张脸要烧起来了。 曾品正在旁看着,没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想过要捂眼睛。 倒是马车上的老仆看得结目瞠舌,半晌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横抱起,司展颜在阴十七惊呼声中将她抱到马车上,自已也跟着上了马车。 老仆望了望已进了马车里并放下厚重车帘挡雪的两人,再入眼便是被一掀一放后仍有些颤动的车帘,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曾品正脸上。 曾品正也是被司展颜突如其来,并丝毫不避忌的举动给吓得微怔。 意会到老仆询问的目光后,他冲老仆点了点头,自已也跳上了车驾。 即是曾品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丝毫没搞清楚状况始末的老仆也未再多想,随后也跳上了车驾,挥起鞭子赶起马车。 马车在曾品正的授意下,老仆赶得不快,堪堪比慢慢走的速度快上一些。 阴十七被司展颜抱到马车里后,车厢里扑面而来的暖气扑得她一凛,再是清醒了许多,一瞧被司展颜模抱在怀里坐着,她赶紧连滚带爬地退下来。 一屁股退到车厢里一旁软座上去,顺手还抱起一个大迎枕,整张脸几乎要埋到枕头里去,她是半眼也不敢去看那样胆大妄为敢打横抱起她的司展颜。 司展颜也没阻拦,顺手便把阴十七放开了,虽是有点儿不舍,可到底不能操之过急。 转眸便在马车车座下的暗格里找起来,一会儿后取出一个小巧的手炉来,试了试手,是暖着的,司展颜便递给了阴十七 “别抱枕头了,抱这个。” 阴十七接过手炉,终于抬眼瞧了眼司展颜,正好对上他笑得正欢的双眼。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偷看一眼,还被抓了个正着也是够怆的,阴十七尴尬了几息,努力镇定下来,想了想道 “先前的那一场初雪,幸在你及时送来斗篷谢谢。” 车厢里原本就一直烧着银炭盆,司展颜掀起罩子瞧了瞧,再从备在车座下暗格中的银炭取了两块添上,再重盖上罩子 “嗯,那你的谢礼呢” “啊”阴十七猛地再次抬眼,这回抬眼半点偷的意思也没有,她是光明正大地瞪大了眼,一脸莫名“什么谢礼” “我送你紫貂斗篷,你说谢谢我,即是要谢我,那总不能空手吧”司展颜慢条斯条地分析,“所以,我的谢礼呢你放在哪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 提丫寰 阴十七这一夜回到阴府,躺在自个床榻上,望着顶帐上的吉祥又精美的图案,到睡觉嘴角也是弯起翘起的。 自到京没见着司展颜前,她嘴上虽说着不急不在意,可到底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自已的心。 今晚见着了,还互诉了情衷,她很是高兴。 这一高兴便难免兴奋,一兴奋便难免要失个眠什么的。 一早起来,阴十七顶着个两眼圈,红玉瞧着直问怎么回事,她摇头满脸笑,说没事儿。 红玉不太信,心说等待会叶家二爷来了定然是要问的,界时她听听便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曾品正倒是晓得,不过他一早又跟着黑子出府去了,说是黑子发现了林士风一件顶重要的隐秘事,他得亲自去瞧瞧探个究竟,指不定是个阴十七一早便想寻得的机会。 这般一想,那可就马虎不得。 曾品正使个依园里的粗使丫寰过来骄园与阴十七报一声,早早跟着黑子骑着马儿直奔外城的广安门。 阴十七不太了解广安门边上有什么,便问起红玉,红玉说 “广安门是在燕京外城的西边,也就在西城那边,那边统共设了两个门,一个西便门,另一个便是这广安门了。” 阴十七听着不禁想起初初进燕京时所通过的那个永定门,道 “我记得永定门左右两边也有两个门,好像也是叫这么个名儿” “小姐记得不错,不过有些偏差,永定门两侧是有两个门,名儿也跟广安门只一字之差,但到底是不同的。”红玉接过蓝脂递过来的蛋羹,“小姐,这是你说的蛋羹,也不知与小姐以往在洪沙县吃的相不相同,小姐尝尝看。” 阴十七接过汤勺舀了一口吃,入口滑溜美味,虽与陶婆婆亲手做的蛋羹到底有些不同,不过也差不多了,逐点个头 “还算可以,你刚才说名儿只一字之差,差哪个字了” 红玉听着阴十七说还算可以,心总算定了定。 蓝脂拿着托盘退下,心说小厨房里的一众厨娘总算可以定定心了。 不然难得小姐点名儿想吃道菜,要是还做不好,不合小姐的口胃,约莫着小厨房的一众厨娘就得轮番换上一换。 骄园里的差事个个是肥差,除了小姐身边的一等二等大丫寰,小厨房里更是肥差中的肥差,侍候好了小姐,那每月的赏银光大爷每问一回小姐满意,便得额外赏加了比一年月钱还要多的赏钱 这小厨房里的差事是多少厨娘想尽法子要挤进的地方,就说是挤得头破血流也是不为过,更何况小姐为人随和,吃食上不难侍候,基本上是小厨房里做什么吃什么。 除了一样,就是不喜吃肥肉,其他倒没什么禁忌。 蓝脂边将托盘送回小厨房,边心下替一众厨娘松了口气。 “永定门左右各有两个侧门,左边的是左安门,靠东城广渠门那边,是属东边的,右边的是右安门,则是靠西城广安门这边的,是属西边的。” “哦。”阴十七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广安门离那右安门远不远与离西便门相较,哪个门离得远些” 红玉想了想道“都挺远的,但真要较一较,奴婢觉得应当是右安门离广安门远些,西便门则是近些。” “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广安门、西便门、广渠门、东便门,共七门。”阴十七吃了两口蛋羹,抬眼问红玉“这便是燕京外城的七个门” 红玉点头“是的,小姐” 阴十七又定定地瞧着红玉,瞧到红玉微微怯了,心里正慌得胡思乱想之际,她方状似随意句道 “红玉,你跟绿倚青帘蓝脂她们,是不是都是这般熟悉京城里的一切” 红玉听得阴十七是想问这一点,不由心里的慌散了散,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回道 “回小姐的话,奴婢四人受管事妈妈调教的时候,大爷有回传了奴婢四人前去,说是让奴婢们也不必再过拘着,说小姐阔别京城五年,又尽失十岁前的记忆,对京城里的一切都是陌生得紧,让奴婢们好好学着记下有关京城里的各地各处,特别是有哪里好玩好喝有趣的地,奴婢们都该知道个一二,免得待小姐回京侍候在小姐左右,小姐烦闷时,奴婢们不知如何与小姐逗趣,讨得小姐开心。” 所以京城里的吃喝住行,她们四人都各知道一些。 不说到了如指掌,但就像红玉这般说起地名与所在地段来一样,虽未精确到如何细致,却也是知个大概的。 阴十七哦了声。 原是如此。 她父兄为了迎回她到她的归来,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做精细周全的准备。 “内九外七皇城四”阴十七又吃了一口蛋羹,听着红玉再说了些京城里的内外城与皇城,随口感叹道“这京城就是不一样,光是城门便分了三分,百姓也跟着分了三等,真是贵贱分明贫富悬殊得很” 红玉是京城人,还是贫苦老百姓家的出身,自小便知内九外七皇城四这一句命定的话。 要说感触,她是比阴十七还要感触得深。 吃完蛋羹,待红玉交拾好碗勺下去回来,阴十七问 “对了,青帘使人回来稍信说,区妈妈大概在下晌便能进城回阴家了,这天气寒冷,区妈妈年岁又大,你可着人将区妈妈的房间安排好了” 红玉道“早安排好了,是按着区妈妈的意思安排的” “哦”这倒让阴十七有点儿意外,“区妈妈的意思” 红玉笑意盈盈“是区妈妈说她离不得小姐太远,所以照着区妈妈的意思,奴婢把最临近小姐寝屋的那间厢房收拾了出来,原本左右就有两间厢房,都是大得很的房间,左边一直是奴婢与绿倚所住,方便于轮番值夜,本来这左厢房还有空位可睡,但想着区妈妈年岁大,不经打扰,所以奴婢便想着将右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地方宽敞位子够,要是小姐” 再往下,红玉怕自已犯了自作主张的忌讳,于是没敢再往下说。 阴十七抬眼瞧了下红玉,竟是瞬间领会过来,说 “没事,你安排得不错,说下去。” “是,小姐。”红玉微微颔首,“小姐身边原本该有四个大丫寰的,只是那会儿老爷与大爷觉得是小姐院里的人,指不定小姐会有自已选丫寰入院的想法,所以一二等丫寰都只挑了两个送进骄园,奴婢见小姐对青帘与蓝脂的侍候还算满意,便想着小姐便提拔了她们为一等大丫寰,那么这左右两厢的房间都还有位子剩,可供她们随意挑了入住,与奴婢绿倚两人,还有区妈妈一同尽心尽力侍候小姐,后来小姐果真提了青帘,青帘的房间临走前说是让奴婢随意看着安排,奴婢便将右厢房给收拾出来,心说着青帘本就是去侍疾,定然会与区妈妈相处得更好更熟些,区妈妈与青帘住一处倒是相宜,至于蓝脂,往后有幸了,再住入左厢房与奴婢绿倚挤一挤也是好的。” 听着红玉缓缓道出,条理分明,理由充分,安排也是有依有据,半点让人挑不出错来,阴十七甚是满意,她笑着点头道 “甚好如此便依你的安排” 红玉曲膝应下,满面欣喜。 能让自家小姐满意,她也是高兴得很,先前心上的些许不安也总算烟消云散。 “至于你说的还差的丫寰,二等丫寰也就青帘蓝脂两个,她们一提为一等大丫寰,二等丫寰便空了缺出来”阴十七沉吟了会道,“算了,这也不急,往后再有合适人选再说,你帮着我看看,要是有好的人选也可跟我说说。” “是,小姐”红玉听着阴十七话里的意思,不由又替蓝脂多问了句“那蓝脂” 蓝脂刚从小厨房回来,一掀起厚重挡雪隔寒气的帘子,便听到暖房正厢里头红玉问着炕上小姐的话,心不由一紧,连脚步都停止了。 阴十七耳力好,自是有听到些许动静,红玉还未注意到,她便已往珠帘外瞧了瞧 “可是蓝脂回来了” 红玉一愣,忙也跟着往珠帘外房门方向瞧去。 蓝脂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听到阴十七的声音赶紧走进正厢回话,深深曲膝下去一礼 “小姐,奴婢回来了。” 阴十七瞧着蓝脂吓得微变的小脸,也是小她两岁的年纪,花骨儿般的容貌。 她再瞧瞧红玉那般容貌,再想想青帘绿倚的容貌,便是青帘是四人中容貌稍逊一些的那一个,放到阴府外去的大街上,随便指个姑娘一较,也会被青帘的容貌比了个自惭形秽。 嗯,她父兄为她挑选的这四个丫寰,倒是个个花容月貌,半点也不比她这个小姐差。 也不知是特意为之,还是无意中撞了大运 又或是,大户人家的丫寰个个如此 阴十七摆手让蓝脂起身“今日即是提到此事,连红玉也瞧着你是个好的,先前我已提了青帘,那么今儿个也提了你吧往后与红玉绿倚青帘一同在我身边做事,可要处处用心,好好办事。” 蓝脂大喜,千恩万谢地拜谢阴十七。 阴十七让红玉带蓝脂下去安排新住处及其他琐碎事的新安排,骄园里的二等丫寰没了,原来的差使便得先安排由底下的丫寰顶替上。 红玉蓝脂一退下,她猫在炕上安静得很,正好可以重新捋一捋佳味斋血案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虽说人证皆被灭了口,物证昨夜里她也让叶子落呈给秦铮府尹大人了,可到底物证不够份量,绿倚的一条小命还悬着。 她想着双管齐下,但时间紧迫,只怕有些力不从心,事不尽人意。 南京区大掌柜那边,白子来回所费时间太久,要不然光南京那一条沾了人命的线,约莫就能让林家大开个血口。 林士风这一条线,倘若要开个血口子出来,大概她就得用上一些不怎么光明的手段。 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林家对付她对付阴家不也是使的下作手段,她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并没有什么不可的。 曾品正说她心善,但她觉得这话大概有些不准。 自她在男尸无头案中,最后无奈出了那么一个利用慈父对独女的爱护之心的法子,她便自觉并非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善人。 问曾品正她不否太过歹毒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问自已 心中早有答案,不过是垂死挣扎说出来,以为便能轻松些。 可到底不能。 倘若真那样做了,大概她除了有点负罪感之外,约莫也不会后悔来着。 阴十七嘴角抿出一抹浅笑来,喃喃道 “我的本性,到义还是心狠一些的” 待红玉安排好蓝脂提为骄园一等大丫寰的事,又重新将骄园里的差使调度了下,回来时便领着叶子落一同进了暖房。 蓝脂刚提为一等大丫寰,见谁都像见了皇帝大老爷一样兴奋,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去了。 叶子落随口问了句,知道是阴十七提了大丫寰的事儿,他一入正厢在炕沿上坐下来,便道 “你提拔丫寰的等级倒是做得挺快的” 阴十七随口回道“都做得挺好,何况不是还有缺么,能补上就补上了。” “听蓝脂说,下晌约莫着区妈妈便能回来了。”叶子落问。 “嗯,倘若无意外,应是没错的。”阴十七说完,转头便吩咐蓝脂去把替叶子落与曾品正温着的糖水给端上来。 蓝脂脆声应了,转身便出了暖房,又亲走一趟小厨房,去把温着的糖水端来。 一端上炕几,阴十七便示意叶子落趁热喝 “这天寒地冻,什么都冷,什么也都干得很,这糖水好喝不说,且对干燥的皮肤甚好,吃下暖暖的,很是滋润” 叶子落掀开盅碗盖子,汤勺一舀,见是银耳百合雪梨炖成的糖水,道 “这糖水倒是不错,里面的每一样皆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阴十七笑着跟了一句“品正也爱吃,待他回来,也有一盅。” 叶子落吃喝得很快,小小一盅糖水很快便让他下了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 那姑娘 阴十七瞧着差不多了,便问了问昨夜里秦府那边的事儿。 得知没什么不妥之后,她又将昨夜里她与曾品正到佳味斋看亡语一事给说了说,说到最后免不了也提了提与司展颜终于见着一面的事儿。 叶子落本听着林掌柜的亡语没什么用时,便有几分失望。 再听到阴十七竟是与司展颜同搭的马车回府,他看着阴十七好久没缓过神来。 阴十七奇怪地回视叶子落“怎么了听到我与展大哥见到面了,有这般令你惊讶么” 叶子落略略回了神“确是有点惊讶,倨我所知,司家家主从不让司家子弟与阴家往来,便是正面碰到打个招呼说句话也是不能的,听说是司家的家规,而展兄昨夜里竟是来见你一面,想来他是瞒着家里人的。” 阴十七点头“嗯,应当是。” 蓝脂上前来收拾盅碗,收拾好退下去,红玉也去给阴十七与叶子落重新沏两碗热茶来。 一时间,屋里也剩炕上两人。 阴十七瞧着叶子落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道 “子落,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言的,你有什么话要说,但说无妨。” 叶子落犹豫着“十七,我就问你一句。” 阴十七道“好,你问。” “你心里是不是有展兄”叶子落这话问得直白。 阴十七一听免不得微怔了怔,随后微垂了眼帘,脸也烫了烫,再回想到昨夜里马车中司展颜亲她的情景,她的脸更是烧得比火盆的银炭还要旺上三分 “嗯” 其实无需再听阴十七最后那一声几近蚊叫的嗯,叶子落光看阴十七的娇羞模样,便足够让他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那你可想过阴司两家” 阴十七垂下的眼抬起,脸上热度未褪,不过说到正事,她却是没那么害羞了 “想过,不止我想过,展大哥也想过,我们觉得只要有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何况阴司两家的仇怨已过去数代,即便仍打着死结,到底也经了岁月淡了淡,只要展大哥成为司家少主,有了主事话语权,那么要改变现状也不是没可能。” “那也只是可能。”叶子落道,“十七,你可曾想过,要是你们失败了,那又该是怎样的结果” 阴十七被问得噎了噎。 这一点,她还真未来得及想上一想。 “结果”阴十七呼出一口气,正好红玉沏好茶端上来,她接过轻呷了一口,暖暖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她的嘴里总算没那么干了“结果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吧未试上一试,我总是不甘心的。” 两辈子难得开了窍,更难得让她开了窍的人也心悦于她,就因着先祖辈们那些恩怨,就要她连试都不试便弃械投降,她还做不到,更不会甘心。 叶子落听了阴十七不甘心的话,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再说出旁的话来。 阴十七看着叶子落,将他每一个神态举动都收进眼里,她知道他其实不太赞同她与司展颜的事儿,约莫也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她不禁出言安抚了句 “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我相信展大哥是不会伤害到我的,他也答应了我,不会伤害到我的家人,我也答应了不会伤害到他的家人,子落,没事的,这事还要请你先替我保密保密。” 叶子落心下沉沉“你是觉得阴伯父与峻大哥知道了,不会同意” 阴十七反问“难道他们会同意” 叶子落摇头“不会” 本来就觉得她父兄会同司家家主一样,会不赞成她与司展颜走到一起,这会听叶子落这么决然坚定地摇头说不会,阴十七的心更是沉了沉,脸上也显出愁来。 “你让我替你保密,我答应,你尽管放心就是。”叶子落又扫了眼暖房里的红玉与蓝脂,“骄园里的人,你也注意下,不然怕是保密不成。” 阴十七明白叶子落的意思,瞧了眼听叶子落那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后,红玉与蓝脂垂目瞧着自已脚尖不语的模样,她笑了笑 “我身边的人自也不必担心,至于除却她们四个之外的那些丫寰婆子,你放心,事儿不会传到她们耳里去。” 红玉与蓝脂齐齐跪下“小姐放心,叶二爷放心,奴婢自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让红玉与蓝脂起身继续站到一旁候着后,阴十七问起林士风这个林家三爷来 “子落,你可知道林士风这个人有什么优点或弱点” 自知道阴十七想对林家下手,并且其中一方面是想从林士风入手之后,叶子落也让大明打听了不少消息 “林士风这个人的优点,是认定了一件事儿可以卯足了劲勇往直前,便是撞个头破血流,不达到目的他也不会罢休,是个很是坚韧很能坚持的人,至于弱点” 叶子落停顿了下来,阴十七见之狐疑道 “没有” “不,人总是有弱点的,林士风也是一样。”叶子落道,“只是这弱点我现在还不确定,本来今早是想亲去查一查,再来你这说道说道,后来到广安门的时候遇到品正带着黑子早到了,于是我便让大明先回府去,自个先来了你这里,同你一起等等消息。” 阴十七听出点味来了“林士风的弱点还跟广安门有干系” 叶子落道“不是跟广安门有干系,而是广安门外约莫四五里外有一处庄子,那是林家的庄子,林国安很是疼爱这个嫡次子,林士炎也很是看重他这个三弟的武仕前程,于是对林士风,父子俩都是一般的纵容。” 而这一纵容,便纵容得未娶妻的林士风先有了心仪的姑娘。 “心仪的姑娘”阴十七疑道,随即反应过来“未娶妻先置了外室” 倘若真如此,于大族而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而是一件足以毁了林士风声誉的糟事 “不算外室也算外室”叶子落有点儿不确定,“这事就这一点尚未能确定下来,毕竟非是好事,林家人瞒得紧,是将此事压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倘若非是有心人去究查林士风,约莫这事能瞒个天长地久。” 阴十七端起茶盖碗,掀盖闻着茶香,抿了一口,想了下,又抿了一口,叹道 “没想到这林家三爷倒是个风流硬汉” “风流大概也算不上。”叶子落道,“除了广安门出去的那个林家庄子,满京城里也没听说林士风有逛过青楼的事迹。” 说起青楼,阴十七便想起了司展颜连连在月华居点茉烟听小曲儿的事情。 本来昨夜里该问上一问的,后来被司展颜那么一亲,她很是没有骨气地便将此事给忘个一干二净,倒是失了昨夜里那般可问个清楚的好机会 阴十七晃去脑海里那个令她羞涩的场景,想着下回再遇到司展颜再问问,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去风花雪月,而是有目的地去。 “那便是多情了。”阴十七道,“想来那被林士风私养在林家庄子里的那位姑娘,也是个极为可人的美人儿” 说林士风多情这一点,叶子落反驳不来,他也觉得甚是这个可能 “倘若林士风真养了外室,你想怎么做” “能怎么做倘若仅是养了外室,我便是将这事传出去,也就是令林士风在往后觅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时有些阻碍,并未能造成林士风多大的伤害,指不定因此,我还阴差阳错成全了他与那位姑娘的姻缘呢不过”阴十七顿了顿,“要是林士风真能在年后二月春里夺得武会试第一,成为贡士,再从殿试成为进士,倘若是一甲里取得进士及第称号的状元郎,那这外室风波其实也不足为道” 进士及第的武状元,是何等风光荣耀 莫说养了个外室,就是先纳进林家为妾,京城里也有大把的人家愿意将适龄女儿嫁给林士风,然后再慢慢收拾那些伸出墙头摆弄风姿的不安份枝丫。 反正女子一旦进了内宅,整日里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这些自家夫君惹来的风月韵事。 叶子落听着觉得有道理,指出另一个可能 “但也有可能造就林家匆匆解决了林家庄子里私养着的那位姑娘” “不会”阴十七断然摇头,“除非林士风不再是林家走上仕途官场的希望,否则只要他一日有这个希望,林家人便不会真犯了林士风的忌讳,去惹怒林士风。” 叶子落想了想,揣测着阴十七话里的意思苗头,道 “你是想从这个忌讳下手” 阴十七道“我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具体情况尚需品正带来确切的消息,界时再做决定。” 叶子落道“那位姑娘遇到林士风,应是她的造化,只是这造化怕带给她的不是女子一辈子的幸福安稳,反倒极有可能成为毁了她一生的利刃。” 见叶子落如此感叹,阴十七也是早有想到那位姑娘的下场,她道 “利用这个忌讳,是为了救绿倚不得不下的招,便那位姑娘,我是不愿伤害到她的,即是最终不得不伤害到她,我也希望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终归我要对付的是林家,要下手的人是林家三爷,并非无辜的人。” 叶子落一笑“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你啊,向来如此,总不会去作及无关之人。” “那你是高估我了,子落”阴十七抿了抿唇,抿出嘴角几丝无可奈何来“京城之事大乎关抄家灭族,小乎也关几条人命,再小也还关乎倾家荡产,这无论是灭族大祸,还是几条人命与散尽家财,这些事情有时候根本就是无法掌握,它的走向与最终结果,谁也无法真正准备地预料到最后” 阴十七长长呼出一口气“子落,其实我心里是有些怕的,怕我一个没掌握得好,一旦偏向走歪,它最终不仅没让我达到目的,还累及家人族人,以及局外的一些无辜之人。” 那位被林士风金屋藏娇的姑娘,她怕就会是第一个。 “不用怕,十七,还有我们在你身边,总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展得太过偏于预想。”叶子落安抚道,“虽然阴伯父与峻大哥表明不插手此次佳味斋血案,但说是这样说,他们还是时刻有关注这血案的动向,这一点我家父兄也是如此。” 便是因着如此,才有了上一回叶弘与叶子皎对叶子落的深夜提醒。 “这一点我知道。”毕竟是自已的父兄,虽还不算真正融入成为血亲那般亲昵自然,可她父兄对她的宠爱与时刻关注,阴十七哪里会感受不出来 还未到午膳时间,曾品正便带着黑子回来了。 两人一大早便出去跑,跑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过,皆是被冻得浑身发寒。 红玉与蓝脂各去先将一早备下怯寒的红糖姜水端来让曾品正和黑子喝下,袪袪寒气免得着凉,再是黑子随蓝脂到小厨房那边去用些温热的膳食,红玉则端了来一盅银耳百合雪梨糖水来给曾品正喝。 曾品正喝了红糖姜水后,便已暖了暖,再说一进暖房那便是暖如春日,早没那么寒气。 最后边捧着银耳百合雪梨糖水一勺一勺地舀着喝,吃了大半后喘口气,曾品正赞道 “还是家里好一回来就有十七姐为我备下的热汤热菜,这回竟还有这般好喝的糖水先垫着肚子,真是太好了” 少见曾品正这样笑容满面的活泼言语,阴十七瞧着很是难得,不觉一颗身为人姐的心更是软成一摊水 “你要是喜欢喝,我让小厨房时时备着,什么想喝了,让黑子过来说一声,我便让红玉她们送过去给你” 阴十七转过头又吩咐红玉道“你让小厨房开始备午膳了,再去父亲与哥哥院里说一声,让我父兄倘若有空,午膳都到骄园里来用,在此之前,你先厨房吩咐一声,多做些子落品正,还有我父兄喜欢吃的菜色。” 红玉笑着应了声是,便退出暖房先去了小厨房,再亲去岩英园与峻园亲自通传阴十七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够仁 午膳过后,阴启岩与阴峻还在骄园暖房里坐着品茶品了两刻余钟,其间阴十七便同两人说了说关于林家之事。百度搜索"",免费看 阴启岩有些讶异“你想对付林家” 阴十七点头“嗯,不给他们放放血,他们会咬着绿倚不放,再说了,这杀鸡儆猴的事儿偶尔也得做做。” 阴峻倒是十分赞成“也好,让他们知道一下盛传中阴家女的威名,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 “也不算扬什么威,就是想让他们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阴十七瞧着阴峻一脸的兴奋,突然觉得她这个兄长该不会比她还狠的角色吧 “这般也好。”阴启岩除却起先听阴十七说时的惊诧,他倒也是万分赞成,又觉得阴十七初到京城,又是初初接触这些皇城脚下的各种阴秽,不禁有些忧虑“但你刚才说的那两条线,南京区大掌柜那一条假以时日,确定是一条让林家大出血的万无一失的法子,但所费时间太久,佳味斋血案等不了这般久,再说林士风这一条,嗯,毕竟就在京城,倘若利用得好,倒也不失为一条近利的法子,只是这条线该如何安排,你心中可有数了” 晓得是阴启岩在为她担忧,阴十七浅浅笑开,极有自信地道 “父亲放心,品正已探得林家三爷的弱点,女儿只要加以利用,再从中移花接木,借力打力,最后总能不沾阴家的手而达到我的目的。当然了,这个不沾也只是表面上的,只要有心人一探究,大概都能知道是我从中坏的事儿,林家亦然。如此这般,也就达到我所期望的效果了” 阴启岩与阴峻同点了点头,皆甚是安慰,心中也放心了许多。 只要阴十七心中有数,安排得条理分理,头头是道,那他们身为父兄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过这在后面暗中撑着看着,却还是要的。 毕竟是他们阴家小姐头一回出手,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不然这威名到头来没扬成,反而堕了。 曾品正问“那要是有些人不探究,或是探究了却瞧不出其中真颜来,那又该如何” 阴十七道“倘真如此,那这些人也非有心人,而真是有心人,却没探究出我布局的火眼来,那这有心人于我们阴家而言,也是不足为惧。” 叶子落接下道“这话没错,有本事的有心人自能窥探出一二,没本事的有心人也没本事能奈阴叶两家如何,这倒是不必挂怀。” 曾品正哦了声,再没作声。 到底不是出身于世家大族,他虽是聪慧,可于一些事上,到底是有些稚嫩了。 他就不明白了。 阴十七虽是出身世家,但是失了忆的,又离京五年,她怎么就总能想到这些他想不到的事儿来呢 或许是意会到曾品正瞧着她的异样眼光,阴十七转眸对上曾品正探究的眼神儿,问 “怎么了” 曾品正向来不与阴十七客气,也是熟悉非常,实在没客气的必要,逐直言道 “我就是好奇,十七姐能想通想明白这些事儿的七筋八脉,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阴十七哈笑了两声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熟悉这些京中你尔我诈的事儿吧莫说回京的这一路上,子落一有空闲便与我细说京中之事,就你自已曾提起过的一句话,便能解释此事,你自已倒是给忘了” 曾品正纳闷了“什么话” 阴十七也没卖关子,即刻摇头晃脑道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曾品正微讶“这句话” “就是这句话”阴十七笑意盈盈,又转向阴启岩阴峻那边道“一路上我除了听子落在我耳边念叨,我也时常捧着子落给我燕国近史的书看,其中我虽有想看太祖姑奶奶那一代的时事政事,及一些民间传闻趣事,但近代其他的一些史记,我也是有看一些的,虽算不得烂熟于心,但理解参透其中的奥妙,却是我看书必做的一件功课” 除了燕国近史,其他邻国大国的近史,她也让叶子落去找了好几本正史野史来看。 只是这几本都是在回京后,叶子落方帮她找着带来的,于是也尚未尽数看完。 曾品正一听便转向叶子落急急问道“叶大哥,那些书可还在我也要看看” 叶子落失笑“倒是都在,不过不在我这,都在十七那里。” “行了,待会我让蓝脂尽数送到你依园里去,至于邻国的那几本,待我看完了,倘若你还有兴致看,你也可随时来取”阴十七不待曾品正向她讨,便已大方许诺。 “咱家里也有个书阁,里面的书参差不齐,正统史记与史外野记,或者各种民间传闻趣事,还有一些正经十年寒窗必读的书籍,诸如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等这些都有,也有一些女儿家该读的书,诸如女范捷录、内训等。”阴启岩看着阴十七与曾品正两人道,“你们倘若真想看,到书阁去取了来看便是” 阴十七与曾品正两人同是双眼一亮。 阴十七问“父亲,可有孙子兵法” 阴启岩点头“有是有,可那等烦闷的书你看得下” “不烦闷怎么会烦闷”阴十七兴致勃勃,双眸晶亮“兵者,诡道也这天下政事民事,权术商道,其实都是一个道理,用人做事与调兵谴将,何尝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倘若真能参透孙子兵法中三十六计的精髓,那用人做事起来,岂不是与战场之上指挥千军万马一般宏才大略” 曾品正被说动了,也跟着兴趣颇浓 “真是这样从前陈夫子希望我能考科举走文科之路,这孙子兵法倒是不曾听陈夫子提过,可听十七姐这般一说,我倒是反对此书更有兴趣” “自然是真的”阴十七又转问叶子落、阴峻,“子落与哥哥可曾读过” 叶子落摇头,阴峻则是略点了下头。 阴十七又转问阴启岩“父亲呢” 阴启岩道“少时倒是读过,只是不得精髓要领,至今尚许多参不透,你哥哥倒是与你一样,从小便对孙子兵法兴趣极浓,说起来,你们俩倒是不愧为亲兄妹,这兴趣都喜好到一处去了” 阴十七晶亮的眼眸又转向阴峻“哥哥” 阴峻被阴十七这副迫不急待的可爱模样逗笑了“我虽是读过,但要说精髓,约莫远远不够” 这话也是阴峻自谦了。 阴十七不知道,叶子落却是知道阴峻在京城里的名头。 谁都知道在阴家,宁可得罪阴家家主,也切不可得罪阴家少主 得罪阴家家主,尚有一线生机;得罪阴家少主,那是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这话叶子落从未与阴十七提过,阴十七虽不晓得,但听得阴峻这般说道,也晓得是有自谦的成份在 “那往后我若是有哪处不明白,还要请哥哥教我” 阴峻求之不得,听了很是欢喜,连连点头说好。 阴启岩阴峻父子再在骄园里说了几句闲话,又与曾品正说在阴家便如在自家一般,不必客气之后,两人便出了骄园,父子俩是边说边笑地走了。 叶子落望了望阴启岩阴峻掀帘离去的背影,转头便与阴十七说 “这么多年来,我这是第二回见阴伯父与峻大哥这般高兴” 阴十七也觉得她父兄因着她的亲近而开怀不少,眉眼间皆透着浓浓的欢喜 “这是第二回,那第一回呢” 这回曾品正抢了话“定然是十七姐刚到京的那一回” 叶子落道“是,那一回在永定门等着迎你回京,我即便远远瞧着,也能感受到阴伯父与峻大哥从心里透出来的高兴。” 劫后重逢,也可以说是生而复生,身为她的父兄又怎么会不高兴坏了 阴十七倒是非常理解这一点,又因着今日午膳后这点时光的亲近,她父兄又是这般容易地喜上眉梢。 她突然觉得,承欢膝下,尊敬兄长,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因为看着他们高兴得眉开眼笑,她竟然也能感到心中那满到溢出来的欢喜满足。 阴启岩阴峻离开暖房后,不久阴峻便差人送来一罐雀舌茶,说是难得的上品,让阴十七与叶子落、曾品正尝尝。 送来的人是阴峻身边得边的长随石子,给阴十七见完礼,很是喜逐颜开地说 “自上回迎小姐归家,小的是第二回见大爷高兴得这般模样” 阴十七起了玩心,逐多问了句 “什么模样” 石子怔了下,随即又是笑成一朵花儿般回道 “大爷一进峻园便说今日高兴,赏了院子上下所有下人各多一个月的月钱,下人们高兴得只差手舞足蹈了,小的看着大爷,约莫也是这般模样” 听石子这么一说,阴十七突然想起阴峻送过给她一颗很是值钱的南洋金珠,阴启岩也是隔三差五就派人给她院子送各种吃食,她却是未曾送过父兄什么东西。 石子退下回峻园后,阴十七收回这等心思,想着下回出府去有时间闲逛,也给父兄挑几样精巧难得的东西当礼物。 曾品正招了黑子进暖房回话,黑子说 “庄子里的那位姑娘,小的查清楚了,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之间,生得极美,只是出身贫寒,林家是京中老牌大族,是那些后起的大族都不能比的,就连那些小门小户约莫也不会容许家中的主子爷娶个贫家女进门当奶奶,这林家家主与林东家自是更不准许” 阴十七问“所以那姑娘便成了外室” 黑子道“倒也不是,听说林家三爷一直以礼相待,许诺那姑娘,说让她等等,终有一日定然会明媒正娶地娶她过门。” 等等 这话听着倒是与司展颜同她说的话有些相似。 不,又何止相似,简直就是同一个意思。 司展颜是让她等他成为司家少主再来找机会求娶她,而林士风却是让那姑娘等他明年春闱考中进士再娶那姑娘过门,都是为了心上的人,努力奋进握有足够的筹码,再与家族相抗衡,以求最终抱得美娇娘 叶子落看着陷入沉思,面上渐生不忍的阴十七,问 “怎么了可是觉得要坏林士风的事儿,你不下去手了” 曾品正也察觉阴十七面上有异,又听叶子落所言,不禁急急提醒她道 “十七姐,你可不能手软绿倚那边,叶大哥也说了,那秦府尹直言物证虽待查明,但终归物证主人已死,又是被害的死者,查那绝命书是真是假及来胧去脉,可到底不足以成为决定绿倚生死的关健,最多也就是能为我们拖一些时间,但终归是没有多少时间的” 阴十七各看了眼同样忧心她在关健时刻会心慈手软的叶子落与曾品正,摇头道 “非是我心软了,只是觉得这林士风是个难得的多情种,为了一个贫家女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倘若将来再因这个贫家女,林家再让他做出更多更危及我们阴家的事来,约莫也不奇怪。” 听阴十七并没有想要手软的意思,叶子落与曾品正同时松了口气,连在旁安静候着听着的黑子也松了口气。 他家大爷素来不会心慈手软,倘若小姐在该狠的时候不狠,那难免在将来会给大爷惹下不少后患,这样的局面,他可不想见到。 他自小侍候在大爷身边,大爷已然不仅仅是他的主子爷,更是被他与白子视若亲人,自然不想看到大爷会被谁所累。 即便是自家小姐,那也不行 曾品正道“所以这次对付林士风,十七姐你可不能一时之仁” 叶子落倒是安静地坐着,并未多言。 “仁”阴十七一笑,“我就怕,我不够仁。” 不够仁 曾品正一愣过后,脑子随即转过来,终听明白了阴十七这话,不禁彻底安下心来。 叶子落心中也是听懂了阴十七这话背后的意思,愈发默言不语,微敛了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十七瞥了叶子落一眼,有些在意,却未多问。 谢谢南部花仔的打赏与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 副提举 石子一退下,红玉便捧着阴峻让新送来的整罐雀舌茶到茶房去,泡上沏了三碗端回来。 刚放下炕几,阴十七闻着茶香,捧起茶盖碗浅浅轻尝了半口,顿时觉得满口都是香,很是舒畅地继续问黑子 “可知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儿” 黑子说“知道,叫陈小冰” “陈小冰”阴十七低声念着,顿了会,话题又回到林家三爷身上“林士风可有什么死对头” “是有那么几个与林家三爷不大对付的富家公子。”黑子回着话,心中将阴十七的问话绕了两绕,不禁更为精准地多问了句“小姐可是要问那等会对林家三爷下死手的对头” 阴十七点头“可有” 黑子看向曾品正,曾品正会意,问黑子 “你是想说那方家九少爷” 黑子道“是小公子,你可还记得我们去广安门时,与我们擦马而过背道而驰的那几匹骏马” “记得”曾品正本也没太留意,只是当时那马上为首之人甚是嚣张,他不免多看了几眼“那会儿你与我介绍说,那就是方家的九少爷方敏恩,亦是极为好武,那时方敏恩带着几个小厮长随也是刚从广安门外刚回来你的意思是,那会儿方敏恩去的地方与林士风有关系” 说到后半段,曾品正反应过来当时黑子略有猜过,说方敏恩应当又是去的林家庄子附近回来。 叶子落听后反应也快“莫非这方敏恩也瞧上了那陈小冰” 阴十七也是这般猜想,不料叶子落先她一步说了出来,不禁同看向黑子。 黑子道“瞧没瞧上,小的不知道,不过这方家九少爷素来与林家三爷极不对付,处处都要与林家三爷较个高低,偏就他自考中了武秀才,连考两回武举人却是都落了榜,头一回林家三爷也是落了榜,他倒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这回林家三爷中了,开榜的隔日,听说他就气得把自已的院子给砸了个稀巴烂” “赌气”阴十七了然道,“这是赌着的一口气呢,这方敏恩气性也忒大了些,砸坏自家东西有什么用有本事何不去砸林士风院中之物”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的语气也是嫌事闹得不够大,不由一笑 “这方家在京城属后起的大族,我也是略有耳闻,听说方家三房就方敏恩这么一根独苗苗,方家三爷是宠他宠得不得了,就连方家老爷也是十分纵容这个最小的孙儿,莫说砸了一院子的物什,就是真去寻林士风晦气,约莫方家老爷也就私底下说两句方敏恩不可调皮,却是怎么也不会大声责怪他最宝贝的小孙儿。” 阴十七奇道“方家终比不得林家,方家竟是不怕林家” 她看看叶子落曾品正,最后落在黑子身上。 黑子耿直道“小姐,这一点叶二爷比小的清楚,那是因着方家出了位副提举” “副提举”阴十七听得一脸莫名。 她隐约晓得这大概是个官名,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官儿,她是半点不知,逐看向叶子落求解。 “方家大爷方任兴也是个能人,算是方家挤进京城后起大族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最大倚靠”叶子落解释道,“方任兴年少便走了科举的路子,后中三甲前三名,是同进士出身,后被外派到广东广州市舶司任副提举一职,从六品” 广东省广州 听着跟现代一个样,可她听陶婆婆说过,这燕国的广州与现代的广州还是不一样的,只是恰巧州名相同。 至于市舶司这个新鲜词,听着叶子落是解说完了,阴十七还是一阵云里雾里 “市舶司副提举” 叶子落继续道“市舶司便是我国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宜的一个衙门,隶属布政司。” “哦。”阴十七有点儿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相当于海关的存在“这广东的市舶司设在广州,先前又听你们的意思大概是跟林家有关,难不成这林家在广州还有什么主要产业得倚靠方家” 这个曾品正听黑子说过“好似林家在南京的绸缎都是自已染的,与这有关” 黑子接下道“是,没错,林家在南京经营的布料生意皆有自已的染坊。” 阴十七道“这林家在南京起家的基业难道就是布料生意” 黑子点头“是,上回白子有来问过小的,小的应大爷的意思,没明说,就是布料生意。” “说起染坊,自是少不了染料,而关健就在这个染料上。”叶子落说得很是笃定。 他确是几人中最为了解官场中事的人,便是黑子跟在阴峻身边多年知晓得多些,但由叶子落说起来则更要透彻明白得多 “我日前也跟我父兄了解到一些,这林家在南京的布料生意之所以能做得那般红火,主要是因着林家布料不但色泽花样比别的布庄要好要多,价格也公道,林家人又是擅经商的,这生意自是越做越好,但要说起让林家得以倚之崛起的布料,却还要数其中一种金贵绸缎,这种绸缎的价格极昂贵,色泽花纹自是最好的,且这绸缎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芳香,一身由这绸缎裁制成的衫裙,便有天然的香气,连熏香都不用了,可谓省力又别树一帜,极受贵妇贵女的喜爱” “芳香你刚才说关健就在染料上,莫非这染料里添加了什么别家没有的染料”阴十七定定地看着叶子落,抓着关健细问。 叶子落点头“没错,林家染坊在染料方面一直有一种特殊的植物染料,这种植物染料到底是什么,林家对外都是保密得很,连林家子弟也少有人知之甚详,除了那么几个主事人,再无人晓得。” 听叶子落这话的意思,也知道他也是不晓得的,可见林家人这保密功夫做得有多滴水不漏。 阴十七也没纠结那种特殊的植物染料,只问道 “方将提到市舶司,可是这种能染出芳香气味的植物染料需得从海外购得” 叶子落道“广东市舶司主要是为安南、暹罗﹑满剌加﹑真腊诸国朝贡而设,其中安南南部的占城时常会有船舶停靠广东码头,林家芳香绸缎所需的特殊植物染料便是从占城进口而来。” 脑子里塞进去了许多新的词汇,及其来源去处关健用途,阴十七理了理,直理了有片刻方理出个头绪来 “所以方任兴这个广东市舶司副提举于林家而言,很是关健。要是惹得方家一个不高兴,方任兴身为副提举,要在广东市舶司提兴面前说林家一两句话,在林家这个关健染料中使一两个绊子是挺轻而易举之事” 叶子落与黑子同时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绕了老长一圈,终于明白为何林家明明才是京城老牌大族,方家不过是后起大族中的一家,林家却得礼让方家一两分,连方敏恩这个方家九少爷都敢明目张胆地与林士风这个林家三爷过不去。 过不去了,林家还得让林士风多让方敏恩一些。 没法子,林家在南京的主要基业关健染料至少有一半掌握在方家人手里,这让林家人不得不小心应付。 毕竟一个惹方家人不喜,那布料生意便大有可能得让方任兴暗下使些小计,把林家在南京的大半财源生生扼断。 说起绸缎,阴十七也想起茉烟替已死的林掌柜传给她的那句遗言南京绸缎,一尸两命。 这句遗言实在很明显,但其中真要究起来只怕不简单。 大概要牵扯上林方两家的许多人,这远在广东任副提举的方任兴指不定也在其中。 算了,即便真是复杂的命案,这会儿她也无瑕旁顾,还是得先救了绿倚一条小命要紧。 阴十七回到正题上“即是如此,那方敏恩肖想染指林士风私养的陈小冰,想必林士风便是知道了,也不敢真如何。” 这便是一大早曾品正与黑子亲去广安门外林家庄子附近一趟的缘由了。 曾品正道“林士风约莫是早知道了,那陈小冰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直乖乖待在庄子里,庄子里外还有林士风专门雇用的护院,那些护院黑子去探过,皆是从专门的武馆聘请来的,一人足以挡三。” 黑子接下道“是,正如小公子所言,方家九少爷虽有心找林家三爷的晦气,可惜林家三爷早有准备,守得那位姑娘是守得密不透风,方家九少爷再张狂,却也还有些分寸,不至于明目张胆到硬闯林家庄子的地步。” “只怕现今没有,却也快了。”阴十七淡淡接了句,转而又问“那方敏恩好武,也考得了武秀才,可终归比不得林士风这个武举人,那他身边可有身手甚高的人” 黑子回道“有此人是教方家九少爷的师傅,叫老郭。” 阴十七又问“这老郭的武艺较之林士风如何” 说到这个,黑子不太确定 “这点小的也去打听过,但终归林家三爷未曾与老郭较量过,只听说大约得胜上林士风三分。” “这样厉害”阴十七诧道,“那这方敏恩也算不学无术了,有这样的师傅手把手教着,居然考了两回,也没能考中武举人,反是比他师傅的武艺还要差的林士风给考中了” 曾品正笑得有几分兴灾乐祸“所以方敏恩这才更为着恼了” 叶子落附和道“嗯,听说这方敏恩秋闱落榜,就是技不如人。” 阴十七沉默了一会儿,抬眼对曾品正和黑子道 “你们再去细查一番方敏恩,在他找晦林士风晦气的事上,看准了时机便上前去添一把火,务必做到水过无痕,这会儿我们还不能暴露。一旦暴露,势必会引起林家的警惕,方家也会疑惑,怕会转个方向来深究起我们来。” “这破坏的事儿,我倒是挺喜欢”曾品正应得很溜,又问“十七姐,那要是添火添出人命来怎么办” 阴十七极其无奈地瞪了眼曾品正。 曾品正被瞪得很是无辜,摊手解释道 “不是,十七姐你先别瞪我,你想这方敏恩和林士风都是好武之人,本来有纠纷执争就容易大打出手,双方都是有武艺在身的,随行的那些小厮长随约莫也会有那么几下三脚猫功夫,那一打起来,拳脚皆是无眼,本来就易出血,你再让我们去添添火,那不是再容易大出血么” 黑子虽未说话,却也摆出十分赞同曾品正这番话的表情来。 叶子落也表示大有可能“这倒是说得有理,十七,倘若你真想对林士风下手,那这其中伤及他人恐怕是避不了之事。” 阴十七哪真会没想到,她就是不喜欢曾品正一提到见血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也是怕他再走上歪道 “行了,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你们要尽可能勿伤及无辜,可晓得” 曾品正应得干脆“晓得” 黑子也点头表示记下了。 这边安排好了,阴十七转问叶子落道 “子落,你说秦府尹于我见绿倚一面之事上,昨夜里是略有松口了” “是,秦府尹约莫是看在阴伯父的面上方有松口的迹象。”叶子落道,“不过,就今夜亥时三刻初到四刻末这两刻钟的时间,再多的,秦府尹也不想惹出更多的事端来。” “好,那你准备下,今夜你亥时过来接我”阴十七想了想改道,“算了,还是不必来接我了,你直接到京衙后门等我便可。” “还是我来接你吧”叶子落不放心阴十七一个人独自到京衙。 “京衙我又不是没去过,路认得,那前后门上回红玉也带着我各走了一遍,我还记得清楚,没忘”阴十七却是坚持,“何况我会带红玉同坐马车去,有她陪我,你不必担心。” 叶子落晓得阴十七的脾性,知道她定好的事儿难有改变的,便也不再多言。 何况去京衙那一段路还算平坦安全,又是近的京衙,除了夜里冷些,也不会有什么不法之徒游荡街上。 谢谢静静之心的月票、天涯芳草树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七章 送礼意 小厮愤愤“三爷” “确是我失礼在先。”男子转对阴十七拱手一揖,“在下冒犯小姐了” “公子言重了。”已重戴上帏帽的阴十七也没了再挑选给兄长的礼物,随即轻声与红玉道“走吧。” 伙计也是机灵,见事情不怎么对头,上前奉上最高格待客之道的虔诚八颗牙微笑,赶紧将包好的五样小玩意双手捧着递到红玉眼前。 这会儿伙计抱着讨好且小心翼翼的态度,全然不见初时的疲懒与中间被红玉瞪一眼后不得不强打起来的精神,完全是严阵以待。 刚刚入店前,这姑奶奶仅对他瞪了一眼,实在是轻了 连楼家三爷紧盯着她家小姐眼儿发直些,这姑奶奶就敢这般恶言相向,真真是惹不得 这姑奶奶家的小姐来头定然更是不小,更非他一小小伙计能惹得了的 阿弥陀佛,待会他一定得出店门去瞧瞧这家小姐所坐的大车有没有族徽,看看到底是哪一家的掌珠 伙计心里活动颇多,且个个是感叹了又感叹,面上却是半点不敢怠慢,那十分专业的八颗牙微笑简直暖得能笑进人的心窝里去。 红玉接过伙计包得妥妥当当的五样小玩意,看着伙计态度热情又得宜,心头火下了下,何况自家小姐既已开口,她自是不敢再多言惹事的。 可免不了临出百年小店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瞪了年青男子一眼。 目送着红玉与阴十七双双走出百年小店后上了大车离开染怀街,男子的小厮啐了一口 “呸这是哪家的丫寰摆的谱倒是比她家小姐还要大” 年青男子站在街上目送着阴家大车渐渐消失在染怀街拐弯路口,往前走了几步,方不舍地收了想追上去的步伐 “那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寰,嗯,是个好丫寰” 小厮听着自家主子爷竟还赞起那个恶言相向的丫寰,胸口闷了闷,嘴上也不敢再埋忒红玉,同望着早已无人无车的远处街头路口,问 “三爷,咱还买不买那水晶美人球了” 男子却仿若没听到,脑海中尽是阴十七被红玉护主架势逗乐的那一抹笑容,呢喃道 “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 牛头不对马嘴。 唉,他家三爷的魂儿都跟着那辆大车走了 小厮看着男子魂不守舍,也知道方将自已的问话是白问了。 男子在街上略站了片刻,又回想起那辆快速离去的大车,脸色微变 “那族徽好似是阴家的” 伙计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男子身侧,他也是同目送着大车远去直至消失的人。 听到男子这话,也是男子常来百年小店,伙计更是与男子的小厮全福颇熟,不禁接话道 “楼三爷,那就是阴家的大车那族徽小的特意去瞧了个仔细,真真的就是阴家大车” 这回莫说楼从芝脸色有异,就是打小跟在楼从芝身边的全福也白了白脸色。 坐在车厢里,红玉还一脸气呼呼又自责没护好阴十七的愧疚中,阴十七瞧着不禁道 “行了,也没什么,瞧你,好好的一张脸蛋竟气成这般丑了” 听着阴十七笑话她,红玉也不在意自已脸上是不是真气得变得形,她就是怪自已不该离开阴十七去挑什么小玩意的 “往后,奴婢再不离开小姐身边半步了” 阴十七笑笑没说话。 不过是被盯着看了几眼,于她而言真没什么。 那放在现代,许多女孩儿还挺高兴呢,这不是说明长得好看么,有什么好生气的 然她也明白,这是在古时燕国,像方将那青年男子那般直盯着她瞧,确实有几分不妥,说唐突冒犯也不为过。 “那位公子举止确有几分不稳重,我方才还站在柜台边,他却像是没瞧见我似的直逼近我身前,如此这般行径确非大家公子所为。”阴十七顿了顿,“不过看他周身气派,却也不像小门小户的公子爷,可惜他是骑着马儿来的,要是坐车来,倒是可以从车上有无族徽瞧出个一二来。” 红玉道“小姐要知道那人是谁,奴婢倒是晓得” “你知道”阴十七一听奇了,浅浅笑道“没想到满京城的地方被你记了个七七八八,连人物你都能认个一二,真不愧是我家气性不小的红玉啊” “小姐就别笑话奴婢了”红玉一想刚才她疏忽之事,她的眼眶都要红了。 这要是让老爷与大爷晓得,可如何是好 特别是大爷,她想想就觉得自已快见不到天日了 “好好好,你说说那位公子是谁”阴十七不笑了,红玉那微红的眼眶她怎么会看不见,看来这让陌生男子唐突到她,还真让她的这个大丫寰十分在意与自责。 “倘若奴婢没有认错,那应当是楼家的三爷”红玉道,“奴婢在小姐未回京之前,便时常自已出府在京城里各处走动,是为了认认路,也是为了多长见识,有一回在酒楼里,这位楼三爷在酒楼里与人起了争执,奴婢上前去看个热闹,方认了个脸。” 楼家三爷 那不就是林士珍看上的那个楼从芝么 这难得出门闲逛,一碰便碰到了此人,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阴十七问“楼从芝经常来百年小店” 红玉摇头“这个奴婢不晓得,可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那倒不必,不晓得便算了。”阴十七见大车停了下来,问“这是在哪儿了” 红玉先下了大车,车夫早取了脚踏侍候,她伸出手去扶着阴十七下车,道 “百年小店是在外城西边,这是东边的东城,近广渠门的应怀街。” 阴十七戴着帏帽往跟前这家店门顶上的招牌望了望,念道 “古来淘” 车夫依旧是去将大车停到一旁去等着,红玉则随着阴十七进了古来淘 “小姐,这家古来淘虽不比百年小店的历史悠久,但这里面卖的东西也大都稀奇古怪,即便正常些,也是平日里少见之物。” 对红玉这般剔透会安排,阴十七很是满意,真真是个不错的导游。 古来淘的伙计要比百年小店的伙计有眼力得多,阴十七主仆一进店,伙计便在前前后后地介绍,热情得让阴十七觉得,要是不光顾点什么,还真是对不住这伙计的一腔口水。 选了一会儿,阴十七被柜台上一架小巧玲珑仅十寸余的红褐色古琴吸引住了目光 “这琴” 伙计一听,便笑逐颜开地接上话开始详细介绍 “小姐好眼光此袖珍凤凰琴乃栒木所制,色泽红褐,坚实细致,不翘不裂,最为耐湿琴身又刻有凤求凰整首曲子,实乃佳物” “栒木”红玉怪道,“奴婢只听闻制琴所用木材有桐木梓木,不然还有松木杉木或漆木,这栒木倒是头一回听说。” “左传襄公十八年中有提及晋侯会鲁同伐齐,孟庄子斩其栒,以为公琴。这大概是用栒木制琴的有关记载。”阴十七接下道,“色泽红褐倒是喜庆,这琴身凹刻上的凤求凰曲子倒也应了这袖珍凤凰琴的名头” 伙计连连赞道“小姐好见识小的给您包起来” 阴十七笑“包起来吧红玉去付银子,付完我们便回府了。” 红玉应声跟着伙计去付银两,眼还时不时看一眼阴十七这边的状况,惹得阴十七颇有自已方将三岁的错觉。 买完凤凰琴再回阴府,这一路倒是顺利,没再遇到什么唐突的人。 一进骄园,阴十七便让发话将礼物各自送去岩英园与峻园。 红玉不敢怠慢,侍候阴十七回寝屋半躺着歇息的当会,她与蓝脂亲自各走了一趟,将两份礼物送到阴启岩和阴峻手上。 阴启岩与阴峻收到礼物时皆很是高兴,不到晚膳时间便齐齐到了骄园,摆明了要在骄园蹭饭。 红玉赶紧让蓝脂亲厨房一趟,把菜色多添了两三道自家老爷与大爷爱吃的。 叶子落没再到阴府,曾品正与黑子也到日暮方归的家。 还未进骄园,曾品正便听到一路下人都在说小姐送了老爷与大爷礼物,老爷与大爷一喜之下又在府里赏了不少银钱,把下人们个个乐得像过年似的。 到暖房见已摆了碗筷,曾品正给阴启岩和阴峻见礼后入座,见之两人果真是如下人们所言那般,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禁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见状问道“事情可进行得顺利” 曾品正点头“顺利” 到了点用膳,黑子自没跟着进暖房,而是自去用膳去。 除却红玉与蓝脂在桌旁侍候,也就阴十七与她父兄,还有曾品正共四人在暖房膳桌上用膳。 用晚膳期间,阴启岩得知阴十七送阴峻的是一架小巧不过十寸余的凤凰琴,不禁问 “十七,你送为父的双面石板刻画正是为父平日里喜欢收藏的喜好,又是百子千孙的好寓意,真真是送到为父的心坎上去了可你送你哥哥的小小凤凰琴又是何意你哥哥可是半点也不通音律的” “父亲”阴峻听阴启岩这般揭他的老底,也是微有不好意思,怕在自家妹子面前落了个不学无术的印象,忙跟着解释道“十七,哥哥虽对琴棋书画不甚精通,一二不敢说,但三四还是有的你送哥哥的那架袖珍型凤凰琴,哥哥很是喜欢” 阴十七被父兄一人揭底一人自夸的两番话逗得乐了,眉眼俱是弯弯 “父亲与哥哥喜欢便好” 出府去挑买礼物之前,她便差红玉去岩英园和峻园打听过父兄的喜好。 岩英园跟在父亲身边的老人说,父亲喜欢石板刻画,于是她在百年小店里见到那寓意百子千孙的双面石板刻画时,当即便决定买下了。 至于峻园里打听兄长的喜好,则没那么顺利。 峻园里的人都说,大爷没什么具体的喜欢,看着是什么都喜欢可又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实在不知大爷的喜好。 初听到时,足让她怔了几息。 好不容易在百年小店挑到那颗水晶美人球,却又被楼从芝横加夺去,虽未着恼吧,却也是出师不利。 所幸到了古来淘,又让她看到这架袖珍凤凰琴,可谓对上了胃口满足了她的需求。 此刻听父兄皆收了欢喜,她也甚是欢喜。 方将父兄未来之前,她还听红玉说,父兄又在发赏钱了,喜得阖府上下所有下人都乐得跟过大年似的。 父兄此举虽是夸张,可到底是因她送礼之故。 旁的她不知,她只知道从这一件事上,又足见父兄是多少看重她。 这般一想,不由想起她瞒父兄的她与司展颜的那件事儿,心下不由寡寡。 阴峻眼尖问道“十七,怎么了可是事情不顺利” 说着他不由看向曾品正,但又想着曾品正方将则应道顺利,便又转回目光落在阴十七脸上。 阴启岩被阴峻这么一说,也同问了句 “有何需要为父与你哥哥帮忙的,你尽管说来,要人或要其他,都行” 阴十七敛了敛微沉的心神,笑着轻松道 “没有,事情很顺利,就是听父亲问为何送哥哥那袖珍凤凰琴,不免想起那琴身上面凹刻着的凤求凰,此曲方真正是我要送哥哥那珍袖凤凰琴的用意所在” “凤求凰”阴启岩不疑有他,“你这是在催你哥哥快些为你娶个嫂子回来” 阴十七看向阴启岩“是啊,父亲难道不想哥哥尽快给阴家开枝散业么” “自是想的”说起这个,阴启岩不免又要自责,也有些被阴峻固执的脾性气着,他转对阴峻道“从前十七未找回来,你总说妹妹一日不找回来,你便不娶妻如今十七已安然归家,你说说,你这亲事应当如何” 阴十七倒是没料到阴峻未娶亲一事,其中竟还有因她之故 “哥哥,父亲说的可是真的那如今我回来了,哥哥应当如何” “自是真的”阴峻轻晒一笑,“如今你已回来,哥哥也自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记恩情 一场晚膳用得很是欢喜,一场闲谈也是聊得很是欢喜,结果自更是让人很是欢喜。百度搜索"",免费看 阴启岩临出骄园时,他撇过脸去偷偷抹了抹眼角,阴十七是有看到的,只是没说破。 阴峻约莫也是有看到,只是与阴十七一般,皆是全当没见着。 阴启岩这些年来又要当阴家的大家长,又要当爹当娘地把两人拉扯大,中间阴十七又失踪了整整五年,阴峻更是因着此事无心姻亲。 如今好了,阴十七安然回来,阴峻也松口应下要娶亲了,他怎能不喜极而泣 出了骄园,他就得到妻子的牌位前去欢喜地哭诉几句,说一说一双儿女的喜事。 夜里在京衙后门碰面,叶子落听阴十七说阴峻应下要娶亲之事,当下也很是感慨 “我大哥说,这些年峻大哥一直未娶亲,就是因着你还未找到,如今你已安然回到阴家,峻大哥心中这份牵挂确实可以落下了” “嗯。”提起姻亲,阴十七便不禁斜睨着叶子落“你呢你年岁也不小了,叶世叔打算什么时候为你挑个媳妇儿” 叶子落一愣,随便一本正经道 “长兄未娶,我怎敢言娶至少得等到峻大哥定亲了,我大哥也挑好了一门亲事,才轮得到我。” 阴十七道“这娶亲竟还讲究个长幼先后” 叶子落反问“难道不是” 阴十七默了默,好似世家大族皆十分讲究长幼有序。 她又突然想起司家六位爷,除了最小庶出的司家六爷,司展颜这位五爷上面还有四个兄长。 司家大爷二爷早已娶亲,司家三爷四爷却是半点动静也无,看来她与司展颜即便冲破重重阴碍,约莫也得等这两位先成家方可。 又晃了晃脑袋,阴十七觉得自已真是想太多太远了,不觉又想到司展颜亲她的那一幕,脸蛋默默又红了红。 幸在夜里,也没让叶子落瞧见,不然她只怕得挖个坑把自已埋一埋。 大明与红玉都没跟进京衙,皆与车夫等在京衙后门那一条街上最近的小巷子里候着各自的主子出来。 秦铮早有安排,两人进了后门,便见到秦铮特意安排来为两人引路的狱卒。 狱卒很是寡言,除了引路几乎没说半句多余的话。 阴十七见着也深知见绿倚一面之事,秦铮很是谨慎,约莫事关京城中各方势力的牵扯,秦铮这位府尹大人也不得不万分小心。 由此可见,京城的水当真是又深又混。 想到此,她心中越发觉得还是在洪沙县里陪着陶婆婆采采药换些铜板的日子最是逍遥自在。 有了狱座引路,两人一路是畅通无阻,直进京衙牢狱那关着绿倚的女牢前。 狱卒引完路便退下,并说了句 “大人吩咐过,命小的在亥时三刻初准时领两位进来,到亥时四刻末便得进来领两位出去,从原路来便从原路出,两位有话还请快说,时辰一到,小的便来,是一息也不敢耽搁。” 阴十七取下帏帽礼道“有劳这位小哥” 狱卒不敢受,侧身避过,拱手一揖还礼,赶紧退下。 叶子落望着狱卒快速消失于转角的身影,再扫了几眼眼前女牢的铜铁大门,大锁已被打开 “秦府尹行事果真小心谨慎,除了领路的那位狱卒小哥,这两刻钟的牢狱竟也能让他清得连半个狱卒都没有,可见是真的费了心思要帮我们的。” “不仅如此,连绿倚所关的女牢亦是精心挑选过的。”阴十七跨进女牢那扇铁门,“刚才那狱卒小哥说,直走到底便能见到绿倚,你看,这直走下去的两边牢狱,竟是半个女犯人也没有,也非是临时转移,而是原本就没有女犯人住在绿倚所关牢狱附近。” “这是”叶子落道,“为了方便” 阴十七点头“嗯,为了事事方便。” 可这方便也是有利有弊。 利的是方便她这边的人行事,弊的是方便想对付她的人行事。 当真是成了萧何,败也萧何,绿倚这条小命果真是很悬。 叶子落也想到了阴十七想到的利弊权衡“或许秦府尹也有想到,我们没来时,都是有多加防范的。” 阴十七点头“希望如此。” 直走到底,两人很快见到了倦缩在牢狱铁栅内角落的一团身影。 青丝散披着乱如稻草,本还算圆润的身形削瘦得厉害,身上的囚服污秽得不见原来素色,黑中隐隐带着点点黑褐色的红,绿倚埋头在双膝之间,仿若没有听到两人到来的脚步声。 阴十七看得心里难过,眼眶里很快泛起泪花来。 本来是多么娇的一朵花儿,却因她之故,竟要受此等无妄之灾,教她心里如何能不难过 叶子落见阴十七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绿倚又半会儿没动静,时间有限,他只好开口唤了声 “绿倚” 绿倚还是没有动静,似是睡着了。 叶子落看阴十七一眼,还想再喊,却让阴十七抬手阻了,她亲自开了口 “绿倚,我来了” 绿倚倦缩着的双肩猛地一颤,一张憔悴得不见原来美貌的脸儿抬起,眼里泛着不可置信的光,干涸得裂开的唇张了又张,启了又启,半晌方才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唤来 “小、小姐” 迎着绿倚似潮水涌出眼眶的一串串泪珠的双眼,阴十七上前两步,面上动容,柔声道 “绿倚,过来,我有话问你。” 绿倚一听,忙从角落里站起身,然起得太快,也是浑身发疼,她刚刚站起便险些又栽了下去。 看得阴十七心惊胆颤,又心疼无比 “他们可是对你用大刑了不是说没什么事么怎么绿倚会伤成这般” 前一句是问绿倚的,后两句却是对着叶子落的质问。 叶子落哑言。 绿倚那边已重新站稳,听到阴十七这样着急她,她心中暖得如春日的阳光,眼里的泪更是委屈得再次逆流成河,走了几步到铁栅前抓住铁条 “小姐奴婢没事” “怎么没事连站起身都没什么力气了,怎么会没事”阴十七自是不信,认为不过是绿倚在安慰她,不让她担心。 “奴婢真没事,这是饿的。”绿倚颇为有力无气。 阴十七一听更怒了“他们竟是连饭都没给你吃” 绿倚摇头“不是这样的,小姐听奴婢说” 秦铮确实如叶子落所言那般,于绿倚虽是盘问时用了一用小刑,但那最多也就是几板子,还是轻轻的,并未造成绿倚多重的伤。 过后又有秦铮暗下命牢头给绿倚送来的伤药抹上,不过两三日挨打造就的淤伤便也好全了。 绿倚没有杀人,自是不能招供,咬紧牙根咬定林掌柜非她所推,她没有杀林掌柜,也没理由杀害林掌柜。 几回提审,几乎没有进展,因为绿倚每回所说的话,皆是同样的两句话。 绿倚在公堂上大喊冤枉,秦铮非昏头贪佞之辈,动了小刑后绿倚仍不改口,他便也无法,只能收监再查。 秦铮这般好话话与没动用其他手段,也大半是因着与阴启岩的老交情,更是深知佳味斋血案的一些内幕。 虽未得证据,但他心中略转,也知道绿倚不过是运气不好,偏偏被那些想泼阴家女脏水的人逮住,受了阴家女所累。 面对这么一个忠心为主,不会为了活命而顺势胡乱攀咬自家主子的忠婢,他更是不忍多用刑罚,连问审语调也缓和许多,少有疾言厉色。 几回上公堂,绿倚见秦铮这般照应自已,她虽非真正的聪明人,可也非真正愚笨之人,不然也排不到她被调派到骄园成为阴家女的一等大丫寰。 几番思量揣度,她便也深觉出血案的蹊跷。 绿倚说“那会儿奴婢便想着,是不是奴婢死了,血案便也能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非愚笨之人的绿倚也一下子钻了牛角尖,竟开始绝起食来。 叶子落在旁道“怪不得秦府尹这回会松了口,原是还有你这一茬” 倘若绿倚真绝食殒命,只怕秦铮也不好与老友阴启岩交待,更不愿绿倚这条青春正茂的生命就这般为主子屈死于牢中。 何况绿倚真的死了,也只是白白死了。 一旦死无对证,泼阴家女脏水的人便得了逞。 “在绝食的两日里,奴婢缩在角落里与老鼠为伍时,闲着无事,空着的脑袋不禁又想了想,这一想”绿倚面上显出惭愧的容色来,“这一想,奴婢方知自已错了,错得离谱,险些便要反害了小姐,中了那些混帐的计” 这般一想回来,绿倚便将今日一早狱卒送来的稀粥喝了个干净。 然终是饿了有好几顿的,今日喝的又尽是稀如水的粥食,这才让她在方将站起身时几近无力,险些栽跟头摔了。 绿倚满面愧色,低着头垂目,不敢看阴十七灼灼的双眼 “小姐,奴婢无用,初初在小姐身边侍候,尚未一日,不过是给小姐买个糕点,也能中了旁人的圈套,奴婢实在无用,无用极了” “倘若你真是个无用的,那身为小姐的我岂非更无用”阴十七伸手握住绿倚抓在铁条上的双手,“绿倚,是我连累了你,害你受此等无妄之灾,受了刑也差些殒了命好了,我们主仆俩也不要再说这些,时间不多,还是说说当日的情形要紧。” 绿倚十指被阴十七双手握在手中,只觉阵阵暖意不断传来,给了她浑身的力量,眼里迸发出炽热的眸光来,坚定地应道 “是,小姐” 那日绿倚与往常一般排队买糕点,因着先前阴峻也时常差她到佳味斋买糕点,她又是阴府丫寰的身份,故佳味斋里的林掌柜与伙计倒是与她颇熟,每回总能闲聊几句。 她与林掌柜的熟悉程度其实与店里伙计的熟悉程度是一样的,不过是点头之交,最多也算是颇聊得来的买卖关系。 她也深知,林掌柜与伙计会那般热情招待,全因她是阴府里的下人,且在阴峻面前还算得用。 倘若非因着这一层,他们哪里会认得她是谁 只怕不对她冷眼相待便是好了。 那会儿排了许久,终于轮到她开始点要买的糕点。 林掌柜像往常一般上前来与她闲话两句,伙计则去包她要买的各种糕点。 “那时奴婢只以为与往时一般,闲话过后,糕点也包好了,却没想到糕点还未包好,林掌柜突然近身来与奴婢悄声说了一句,奴婢还未反应过来,林掌柜已然大怒抓起奴婢的双手大力信他身上推,奴婢那个时候懵了,只接着听到一声高喊还有惨叫”绿倚回忆着。 即便血案已发生并过多日,她仍一回想起来,便被那血喷得满满都是红的场景吓得脸无血色。 阴十七看着余悸未消的绿倚,待绿倚缓了缓,方问道 “林掌柜悄声与你说了句,他说了句什么” 绿倚回想那句话,仍是满脸的莫名疑惑 “林掌柜说,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叶子落对阴十七道,“看来林掌柜真如先前你所料,他是有先料到自已的死局,可为了家中妻儿,他确实是明知自已得死,更明知自已是非死不可。” 阴十七点头转看向绿倚“林掌柜抓起你的手推他自已时,可有谁看到” 绿倚点头“有的” 确实是有的。 可经绿倚一说,阴十七与叶子落方知那个已死的佳味斋伙计不仅晓得空勾蹊跷,更是目击林掌柜并非是绿倚所推的目击证人。 一个灭口,全然灭了所有线索证据。 绿倚一听,脸色更白了,决然曲膝往脏乱的地上一跪,坚定明志 “小姐,倘若有奴婢一死,便能解了小姐与阴家燃眉之急的法子,奴婢愿一死” 自然是不能让绿倚死的。 阴十七这些日子与叶子落、曾品正分三路四处查探,动用了不少关系力量,怎么可能真放任绿倚莫名冤死 让绿倚安心待在牢里等着昭雪之后,两人便出了女牢,时辰是刚刚好。 一出女牢,引路的狱卒已然等在女牢铜铁大门外,阴十七道 “烦劳小哥替我传一句话给大人,就说大人的这份恩情,阴骄记下了” 谢谢真小心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九章 火烧起 京城里方家九少爷与林家三爷很是不对付,可林家三爷却是处处多番忍让,市井小民不知何因,世家大族中却是无人不知其中缘故。 都说方家九少爷投了个好胎,有个能给他撑腰硬气的副提举大伯父。 在火烧起来之前,更有许多人暗下揣测方家九少爷与林家三爷的这把火到底什么时候能真真正正地烧起来 毕竟方家九少爷有意烧,可人家林三爷却是无意接火种,这一个想烧一个不想烧,那是怎么也烧不起来的。 然就在今日临近正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备碗筷用午膳的时候,广安门外的林家庄子突然就烧了起来。 那火光虽未冲天,远远瞧去却是浓烟阵阵,就是站在广安门内的小老百姓们不出广安门,也能托风向的福闻到一股股物什被烧焦的气味,更别说随便一抬头,那阵阵浓烟随着风势吹过来,而在蓝天白云之上拖出浓黑的痕迹。 广安门边上住着的百姓们燥动了,看热闹者多,这热闹经好事者一传播,还未待七大姨八大姑出马,已然传遍整个京城,世家大族、皇亲国戚都晓了个通透。 刚回到方家自个院里的方敏恩听说时,一脸愕然,接着是边拍着大腿叫好,边开怀地大笑道 “好烧得好烧得太好了今儿个小爷进去庄子还被那些护院武师追赶,避得辛苦极了,也就逃得及时,却未能如愿见到林士风金屋藏起来的娇,可惜得很” 方敏恩饶有兴趣地往心腹小厮跟前凑,挤眉弄眼问 “可知是哪座院落烧起来了谁烧的可有烧得林士风那孙子一身毛都没了” 小厮跟在方敏恩身边久了,也深知方敏恩浪荡中带着的恶趣味,他家九少爷就喜欢看人倒霉,特别是林家三爷的霉,他家九少爷就更爱看了。 每每是看得有滋有味,连今夕是何年都能给忘了 这会儿便是如此。 小厮回道“好似是陈姑娘那院子烧起来了,是谁烧的小的没探出来,听说火烧起来后林家三爷方赶到的林家庄子,走水火起时应当没在庄子里” 方敏恩哦了声,好生失望 “哼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样都没能烧他一脸黑那陈小娘子有无事” “没事,就听说被吓着了,大夫请进了院子,这会儿还没出来,还不知如何。”小厮应完又提醒句,“九少爷,咱今早是有偷偷潜进林家庄子过的,还被林家庄子里的护院武师给瞧见了,这火虽不是咱烧起来的,可到底是何因咱也不知道,外人更是不知道,要是林家三爷赖到咱头上怎么办” 方敏恩坐在扶手椅上,晃了晃腿全然不在意 “怕什么又不是我放的火,就算真是我放的火,那林士风敢放个屁” 小厮忧心道“那要是林家三爷真来找九少爷您的茬” “那就让他来”方敏恩一下子自扶手椅上起身,一脸鄙夷又凶光满面“就怕他不敢来要是他敢冤枉小爷,小爷就让他连春闱武会试都去不了” 小厮越发忧心肿肿“九少爷,您打不过林家三爷” 方敏恩一掌呼过去,把小厮的脑门给呼得满天乌鸦飞,瞪着没半句好话也被他呼脑袋呼得晕头转向的小厮哼道 “小爷是什么人对付那胆小鬼还用得着小爷亲自动手呸他还那个资格”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寝屋里端出来,又一盆一盆清水端进来,没一会儿,又换成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如此循环几遍,林士风看得连站都快站不稳,晃了几下,幸在倒下之前小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这、这这大夫和稳婆进去有多久了” 小厮使尽吃奶的力气扶稳摇摇欲坠的自家三爷,闻言往紧闭的门瞧了一眼,瞧后算了算时辰,如实回道 “回三爷,这都有半个时辰左右了” “半个时辰”说得太急,也是忧心太过,林士风刚提气说了四个字便急速咳了起来,被呛得满面发青,待缓气来,指着小厮吩咐“去赶紧去去跟大夫说,孩子没了就没了,务必要保住大人” 保大不保小,这是个痛苦至极的决定。 可林士风这会儿也是没法子了,他绝不能失去陈小冰。 孩子没了可以再怀,陈小冰没了,他此生便再无心上之人,即便入殿考中武进士又何有用 小厮见林士林终于做了决定,也知屋里母子正凶险,不敢迟疑,赶紧让一个婆子进去传话,让里面的大夫与稳婆设法保住大的,小的不必再顾忌。 再过两刻余钟,大夫终于出了寝屋,关上门杜绝里面血气冲天的情景后,他向林士风一揖,满面愧疚 “是小老儿无用,未能保住林三爷的孩儿” “这不怪你”林士风脸色白中透着青,看得大夫想上前给他把把脉,却让他阻了“不必了,我无碍,内子” 大夫意会“陈姑娘没事,就是累极了已睡下,稳婆还在里面为陈姑娘收拾,待陈姑娘醒了,依着药方日日调养进补,往后需静心静气为佳。” 大夫这话林士风听得明白,逐点头应下。 小厮领着大夫去开药方,并给了大夫诊金,便将大夫好生送出林家庄子。 一出林家庄子,大夫便摇了摇头,摸着两缕胡须叹了又叹。 这林家三爷也算是林家走上仕途的唯一希望,虽不是文科,可这武科路子若是走得好走得稳,日后光耀门楣那是指日可待。 然这林家三爷于男儿气概之上,那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于情与礼法之上,却是个极糊涂之辈 陈家姑娘尚未进林家门,便被林家三爷私养于林家庄子之内,不仅有了苟且,更是怀了胎,可惜天遭横祸,突然走水让陈姑娘吓得大动胎气落了胎。 林家三爷还一口一个内子,这教往后真正进了林家门当上林家三奶奶的女子如何自处 颜面又何在 真真是糊涂至极 大夫摇头叹气坐上马车离开了林家庄子。 庄子里的林士风则一听陈小冰已无大碍,嘱咐院子丫寰婆子好生照看心尖上的人儿后,便转了个身开始料理起突然走水之事。 一听闻庄子里的护院武师说今早有见过方家九少爷偷偷潜入过庄子来一事,林士风气得一掌拍碎了桌子一角,咬牙窃齿,一字一字自牙缝里磨出来 “方、敏、恩” 今日没再待在暖房里窝着,阴十七命人去收拾一番暖房外边湖上的八角琉璃亭,又置了三层厚重的挡风垂帘,置了火盆,烧得旺旺的,又置了烤架,一把火烧起来,亭内很快被烘得十分暖和。 叶子落与曾品正初进八角琉璃亭的时候,与外边的寒冷相较,两人直舒服得眉开眼笑。 叶子落指着亭子一角烤架上的各种鲜肉,问另一角正舒舒服服抿着热茶的阴十七 “今日是什么风竟想起来要自个烤肉” 曾品正走到阴十七旁边的圈椅坐下,半替阴十七回叶子落话,又半是问话 “是不是听闻林家庄子那把火烧得满城皆知,你也想亲自烧一烧虽烧院子的大火与这烤肉的小火不同,但都是火么” “想吃了,便让人摆起架子烤了。”阴十七先回了叶子落一句,方斜睨着有点儿自作聪明又得意洋洋的曾品正“陈小冰有了身孕这事,你先前晓不晓得” 曾品正一脸意料之中,招了招站在亭子另一角与大明闲话的黑子过来 “你跟十七姐解释解释。” 阴十七瞪了曾品正一眼,方看向黑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 黑子也如曾品正一般早有准备,心里估摸着一顿责备该是逃不掉了,心下踌躇 “回小姐,先前是小的失误只探得林家三爷极是以礼相待那位陈姑娘,未能探得林家三爷竟是早已与那陈姑娘暗渡陈仓是小的错与小公子无关,还请小姐责罚” 说着黑子便跪了下去,头着地不敢再抬起。 “行了,此等私密之事真要瞒,也甚难探出。”阴十七没想寻黑子的不是,“你去那边帮着烤烤肉,烤得好了,这事便过去了。” 黑子起身满怀感激“是,小的谢小姐不罚之恩” 曾品正见阴十七罚黑子去烤肉也确实不算罚,心说那也不会罚他了吧 但一想到陈小冰肚子里的也是一条小生命,不觉又颇为忧心地瞧向阴十七。 这一瞧,直更让他瞧出几分不安来。 “十七姐,先前真是不知”曾品正抬眼瞧向叶子落,希望叶子落出言相助,岂料叶子落坐在阴十七另一侧座上,是自落座便没想过对他出言相助。 他想了想也是他的错,终是他带着黑子去查探,却没能查探个彻底,就这么平白害了一条小生命,他心中也是有点儿小愧疚的。 再看阴十七听了他说真是不知之后,便越发懊悔自责的神色,曾品正轻声道 “十七姐,这事要怪就怪我,可怪不到你头上” “你今早差黑子回来禀我,是我下令放的火,意在借着方每恩的名头吓吓陈小冰,让林士风去寻方敏恩的晦气。”阴十七放下茶碗,面上自责之色更显“如今吓没了陈小冰肚子里的孩儿,怎能说怪不到我头上本就是我的主意,要说不怪,那也是不能怪到你与黑子身上,追根究底是我大意疏忽了。” 叶子落瞧着听着,终开了口 “好了,十七,品正,这事谁也不想的。想那陈小冰未成亲便先有孕,即便是林士风心尖上的人,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这般随意自堕了名声。如今因着林家的利欲熏心使她失了孩儿,也算是替林家受过。你们可别忘了,那孩子也是林士风的第一个孩儿” 没错,不管过程与结果如何,她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想着林家先前不仅欲以灾星之名毁了她,又设套让绿倚蒙受不白之冤,如今仍身陷牢狱生死未料,她心中因无意间害了一条小生命的愧疚虽仍在,但也没那么难受了。 一报还一报,有恶有过便有还。 林家使的手段报在林士风孩儿身上,也算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了。 可这报应是由她一手掀起,她还真是有点儿释怀不了。 至少此时此刻,她还无法释怀。 “除了孩子没了,陈小冰已然无事,只需静心调养便可。”曾品正道,“十七姐,事已至此,我答应你,往后我会更小心,更深入查探,并收敛起心中那早该散了的小九九” “算了,京城本就是腥风血雨的,伤亡总是难免,即便我不惹人,也总有人来惹我,我这般容易心软,也是不好。”阴十七听着曾品正的保证,随即打蛇随棍上“不过你可要好好记住此刻对我说的话,往后可不能再存随意伤人性命之事” 曾品正郑重地点头“知道了” 阴十七听后也没在陈小冰失去腹中孩儿一事上多言,转说起正事 “方敏恩与林士风的矛盾已久,林士风素来忍让,方敏恩却是不曾收敛,希望这回林士风能血气一番,也不枉他堂堂武举人的名头。” “我看成”叶子落端起茶抿了口,“陈小冰是他努力考中武进士的动力,如今他以为陈小冰被害得落了胎,是方敏恩所为,照着他的脾性,这回只怕是林国安与林士炎也阻止不了他对方敏恩的报复。” 阴十七道“待林士风和方敏恩真互咬起来,你们都去瞧瞧,看准了时机助一助,务必废了林士风,这笔帐同样要算在方敏恩头上。” 见两人点头,她想了想,又接着嘱咐几句 “废的程度,只要让林士风再参加不了年后二月的武会试便可。时间紧迫,要是他们没在今明两日及时打起来,你们便去先把苗头煽一煽,无需要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各自出出血便罢了至于这上风么,自也得让方敏恩继续占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章 斗武行 说完沉下心,她闻着阵阵烤肉香,垂目瞧了自已这一身闺阁小姐的精致华贵衫裙,只觉得还不如往日里的男式粗袍。 往日查案一身男式袍服,多少方便自由,她想去哪儿查探便可亲去哪儿查探,何曾顾忌过什么 这世道果真是不平等,男子可随意,女子却是诸多束缚,抛头露个面都得一顶帏帽遮着,何况是到处上门查探盘问 只怕她做上那么一回,也无需劳林家动手扣屎盆子,就她自已便能惹来一身腥。 放在往常,她倒是觉得没多大点事。 可如今她已是阴骄,不仅仅是阴十七,凡事已无法肆意妄为,只能深宅后院,诸多事宜皆得由叶子落与曾品正去查去办,真真是快闷坏她了。 林家因着怒气冲冲的林士风不得不重视起广安门外林家庄子走水之事,不然林国安与林士炎原本以为只是平常的走水,大约是庄子下人疏懒不小心所致。 但见到林士风那气得铁青的脸,又听闻陈小冰落了胎,父子俩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庄子走水不严重,吓得陈小冰落了胎也不严重,便是庄子烧没了,陈小冰动胎气命丧,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可林士风那一派想找方敏恩拼命的势头却着实把他们吓了吓。 劝说与慰解,父子俩是轮流在林府外书房中对林士风费唇舌。 然到底是费唇舌,见效没有,倒是把林士风说烦燥,且更怒了 “就因着方家大爷是广东市舶司副提举,我们林家便要被欺到头上也不还手么” 这话真是说到林国安与林士炎的心坎里去了。 南京绸缎生意,不仅是林家起家根源的布料生意,更是现如今林家大半财源的收入,别说其中丰厚的利润了,光林家布庄便占了林家所有店面铺子的过半之数。 一旦那林家倚以盛名敛利的芳香绸缎断了,布料生意不但受损大半,只怕因芳香绸缎拉来的客源也得被阴家布庄抢得一干二净,那在南京负责阴家生意的两大掌柜可都是狠角色,特别是那姓区的大掌柜 林家在南京的大掌柜莫说能否对付得了区大掌柜了,就是另一个稍温和些的姓方的大掌柜,他林家所在南京的大掌柜两个合起来也没方大掌柜手段厉害。 父子俩也很是不甘心,可他们看得要比林士风更多更远。 前几日南京那边还传来阴家大爷身边的得力小厮突然有一个动身前往南京,日夜兼的程,沿途换快马,这会儿是到南京了,且是直接找上的区大掌柜。 听说那小厮与区大掌柜、方大掌柜齐聚了整整一宿,隔日一早便全员动了起来。 至于动员起来做什么,林家那边的大掌柜尚未能查探出半点风声来,真是让他们急得要死。 他们敢在阴家小姐初初回京归家之际,便不惜送上一条人命,狠下心动手脚做这探路的马前卒,为的还不是林家的将来 再确切一点地来说,为的还不是林士风的将来 只要有了楼家的支持,不管能不能成为姻亲,只要这手脚的结果喜人,那楼家必然再推托不得对他们林家的援手。 如此一来,明年开春的武会试,以林士风的实力,再加上楼家在朝中的四方走动安排,考中贡士再中进士,那还不是囊中之物 可在这个时候,林士风气疯了,因着庄子里的那个贫家女,因着方敏恩的处处逼近示威,他已经气得把往日里他们苦口婆心说的话给忘个一干二净。 林国安与林士炎很是忧心,望着林士风听不进两人的话而拂袖离去,满身愤怒地大步跨出外书房时,父子俩的忧心何止扩了一两倍,简直是在寝食难安的地步了。 方家老爷本颐养天年,一年到头皆是静养于自已院中,闲事未管,话也不多。 可一听嘴碎的下人说及昨日里关于林家庄子的那一场大火,及隐约传出来的一位小娘子被惊吓得落了胎险些没命的事,方家老爷便再坐不住,也静不了了。 他最疼爱的孙儿最是喜欢去找林家三爷的麻烦,广安门外那个林家庄子又是林士风金屋藏娇之地,这会儿出了事,他头一个想到了自已那既让他头疼,却又经不住喜爱疼惜的小孙儿 方敏恩刚被自家父亲拘在内书房好好问了一通,在他再三表明林家庄子那火与他无关之后,他父亲方将将放他回院。 没想到刚跨进自已院子,还没做下喝口茶,便被通传他祖父寻他,且事还挺急。 在进林家老爷院门的时候,方敏恩便机灵地与贴身侍候自家祖父十数年的管事通了个气。 得知又是因着林家庄子走水一事,他的鼻孔几乎能喷出气来,心中对林士风的厌恶已愈发到了登锋造极的地步 真惹了的时候,攀咬上他便算了,反正是事实么,他方家九少爷又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 没惹林士风的时候,却也攀咬上他,那他可就不能就这样算了 要真就这样算了,凭林士风在外污他的名冤枉他,那他方家九少爷往后还怎么在京城里横 不行 怎么都不行 得给那林乌龟点颜色瞧瞧 不然还真以为他好欺负了 一见到方家老爷自家嫡亲祖父,方敏恩头一句话便是梗着脖子自清 “祖父你莫听外边的人胡言那林士风的庄子被烧,惊得被他藏起来的美娇娘落了胎险些要了命,那都不关孙儿的事儿” 方老爷有几分不信,自家小孙儿找林家三爷的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说真放了火,依着自家小孙儿那混世魔王的脾性,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真的” 方敏恩被方家老爷这么一再确认,心中妥妥地受伤了,对林士风的怒更是烧高了至少十寸,他一脸委屈 “真的孙儿不敢欺瞒祖父” 让方敏恩回院去后,方家老爷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放不下,便传了方敏恩父亲方家三爷到院里来说几句。 方家三爷宽方家老爷的心“父亲别担心,敏哥儿虽说自小是个不争气的,但他素来敢做敢当,既然他信誓旦旦说不是他放的火,那必然非他所为。林家是京城老牌的大族,凡事讲个理,林家族长与林东家再怎么纵容林家三爷,事既然不是敏哥儿做的,林家三爷也没胡乱裁脏的道理。” 这会儿的方家三爷还没敢跟父亲实话实说。 怕他父亲知道方敏恩恰好在林家庄子失火的当日,带着小厮偷偷翻了林家庄子的墙,且还险些被林家庄子里的护院武师逮到人。 这瞧是瞧见了,护院武师定然是实话往林家三爷那一禀。 如此这般,林家三爷不怀疑他平日里总爱与之作对的逆子,还能怀疑谁 可真真是缺个柴便能烧起来的火,而方敏恩恰恰就在那个当日成了那根废柴。 想到此处,方家三爷是怎么也歇不下胸口那极闷的气。 出了方家老爷院子,他便再亲走了一趟方敏恩的院子,下令方敏恩在近日不准再出府去闹事。 方敏恩万分委屈,心中更是气愤非常,可父亲的话他还得听。 因为最疼爱他的大伯父素来最看重孝道,他要是把他父亲气出个好歹来,身为副提举的大伯父定然不喜。 他至今能在京城里横行,有大半原因便是因着大伯父疼他,京城里的商家大户就没一户不知道的。 但凡知道的,就没谁敢直面得罪他的。 毕竟商场如战场,那是时时风云莫测,这会儿用不着求到他大伯父的份上,可难道下一刻也求不着啊 所以他们得掂着量着。 他也是个机灵有眼色的,与他同样有硬靠山的富家公子,他就从来不去惹。 他父亲总骂他是混世魔王,可他父亲却不知道,他当这个混世魔王也是极有分寸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里横这般久,还四肢健全性命无碍不是。 方家三爷一走出方敏恩院子,方敏恩便招来心腹小厮耳语。 小厮一听惊道“九少爷,三爷不是刚下了令,说不让你出府去么” 方敏恩不以为意“大伯父疼我,可也更疼他的三弟啊,我大概也就是被爱屋及乌了。” 小厮没听明白“所以” 方敏恩扫了小厮一脑门“笨所以要让大伯父继续纵容疼爱我,自然是得听父亲的话的”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小厮一脸茫然。 不过自家九少爷有命,他再茫然也得照做。 出府绕了一圈,半小个时辰后,小厮回来便与方敏恩禀道 “九少爷,打听到了林家三爷因藏着的娇美人儿险些丧命,那娇美人儿腹中之子又被吓得落了胎,听说娇美人儿自醒来后便是以泪洗脸,不过一日便哭昏过去两回,已然憔悴得不见原来貌美” “说重点”虽说方敏恩挺喜欢听林士风的丑事落魄事的,但这会儿他更想听关于林士风的动向。 被方敏恩那么一打思,小厮呃然而止的话音顿了顿,理了理话头赶紧直切重点 “小的已经打听到了,今夜黑市武行有个斗武,林家三爷已悄然报了名儿,没用真名,是用的假名,想来是心中郁愤难忍,才报名参加武行斗武,泄一泄满腔的悲愤之气” 方敏恩听后微微点头,在屋里走动绕了两圈,逐对小厮吩咐 “你赶紧去黑市武行,也给我报个名,不用真名,就用假名对了,林乌龟用的是什么假名” 小厮一听到自家主子也想到黑市武行报名斗武,他便两耳嗡嗡声,直愣了好几息,方苦着脸回道 “林家三爷用的假名是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方敏恩也是一愣,随便又乐又愤,一掌拍起大腿“嘿死了自已的亲骨肉,这林乌龟倒还被激得硬气起来了行,他叫血债血偿,那小爷我就叫老天有眼” 金乌一落,夜幕垂下,阴十七坐着无族徽的小马车到外城,一出宣武门,她只觉得转了好几转,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停了下来。 一下车,见是一家叫运楼的茶楼。 叶子落与曾品正两匹马儿同小马车一同被小厮牵去安顿,三人便进了茶楼。 叶子落道“运楼是我们叶家的产业,我早让人安排好了雅间,打开窗台,正好对着黑市武行的大门,后门我也让大明去盯着,但凡林家三爷和方家九少爷来了或走了,我们都能最快知晓。” 运楼的掌柜亲自出来迎接自家二爷,又亲自为三人引路到二楼备好的雅间,方退下去让人上茶与点心来。 窗台就在雅间客座侧面,阴十七坐在主位,侧脸便能往大敞的窗台外瞧,倒是十分容易看到楼下那正对着的黑市武行大门。 叶子落居于阴十七左下首,恰正面对着黑市武行大门而坐,视墅也是颇好。 唯曾品正属意阴十七右下首座位,可惜是背对着黑市武行大门,于是不得不移了移位,改蹭到阴十七对座坐下,跟阴十七一样,只要一转过脸便能将楼下情景尽收眼底。 这雅间当真安排得甚妙。 曾品正问叶子落“这雅间的位置这般恰好,不会是当初建这茶楼时,便先设计好这绝佳视野的吧” “这我便不晓得了。”叶子落道提起茶壶给阴十七曾品正倒了杯茶,“运楼初建之时,我正好及冠,没多久便离开了京城四处游走。运楼里的一切都是我大哥与有经验的大掌柜所决定,我可是半点也没参与过。” 他口中的四处游走,自便是当年离京寻找失踪的阴家女的那些年。 阴十七道“那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叶子落摇头“倒不会,所经一处大多数有叶家产业在,衣食住行什么都有沿途的大掌柜为我操心安排,除了去些穷乡僻壤之地,或极其渺无人烟之处,我那些年倒也如同些许京中子弟出外游历长长见识一般,没什么好稀奇的。” 再闲话几句,随着比武时辰逼近,三人转关注起楼下的黑市武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二章 约冬游 这时跟在林士炎身边的长随进了院门,行礼后禀道 “大爷,查出来了,那袖箭是叶家二爷专门在弓箭行定制的,事后送给了阴家小姐身边的曾小公子。” 两件事儿,两回都是同样的袖箭。 林国安经林士炎那么一说,再糊涂想得不多不深,这会儿也摸到了个重点 “上回咱佳味斋的伙计遭到夜袭,也是阴家小姐派人所为这回风哥儿先是被射了有迷药的袖箭致昏迷,再被方敏恩的人围攻暴打致残,废了一条右腿,也是阴家小姐一手策划” 林国安问得很不敢相信,但林士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他哑了哑,好半会儿没再说出话来。 林士炎说“就这两件事儿来看,父亲觉得这阴家小姐是不是在” 林国安问“在什么” “在逼迫我们低头”林士炎分析道,“父亲想想,头一件是我收到满京城不知,我却知晓的事儿,这是她特意传的消息,意在告诉我,她知道并确定了是我们林家动的手,且有物证在手。虽然这物证她大约觉得份量不足,得到后并没有后续动作,她没有,京衙也没有。” 这知道与确定向来是两回事儿,林国安明白其中差异 “有道理,那第二件” 林士炎接着说“第二件,咱佳味斋的伙计是在我调回守在那里的人手后,方发生的夜袭,可见她是饲机已久,就掐着这个点动手,用的还是叶家二爷定制送给曾品正的袖箭,那箭袖啐有迷药和止血药,人没事儿,箭也没收,她这是明晃晃地告诉我们,她已经开始对我们林家动手了。” 林国安听着林士炎越分析,心里的鼓声便越敲越密匝响亮。 “第三件就是三弟这一件,也是最严重的一件事儿。”林士炎神色冷峻,“父亲,三弟被废了一条腿,这已然说明她对我们林家是动了真格的,她是阴家小姐,背后有阴家,还有叶家,八大世家她一下占了两家,这两家随便一家出来,我们林家都不是对手。” 林国安冷汗开始冒“那” 林士炎斜了眼遇事便容易慌的父亲,心说怪不得祖父在世时,总说父亲不像祖父,他这个嫡长孙反而像极了祖父,每每提及感叹,祖父对他皆要和颜悦色多一分 “只怕这第三件事儿过后,还有第四件。” 林国安冷汗滴了下来,被夜里寒风一吹,他直打了个冷颤 “还有后招什么后招” 林士炎伸手为林国安拢了拢披着的灰蓝锦缎面的薄斗篷,又帮着将系带重新系紧了些 “南京,在南京的绸缎生意是我们林家基业的命脉,布料生意更在我们林家一年收入当中占了八成,倘若她断了我们的绸缎生意,那布料生意定然受损,倘若她再进一步,利用起那件事儿,那我们林家的气运只怕真要毁在我们父子俩的手里了。” 林士炎说得淡淡,但只有颇了解自已嫡长子的林国安知道,他这个嫡长子越显得淡然沉稳的时候,那便是心里越惶恐无底的时候。 再一想林士炎隐晦提起的那件事儿,林国安脸色瞬间煞白 “那件事儿她能知道” 林士炎为林国安系好带子,抬头望了望今夜无星的夜色,只一轮半月高挂着,清亮得迷人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士风被方敏恩的师傅率众打到废了一条右腿的事儿,没过一夜便在京城传了个遍,那热闹的程度紧随于林家庄子刚刚莫名奇妙走水这一件事儿。 花宵打马到茗楼,这是司家的产业,正好与叶家茶楼运楼在同一条街上。 自从司展颜与阴十七见过面,并谈得很顺利结果很合心意之后,他便不再到月华居去。 这一点花宵问过猜过,但司展颜没细说,只说是见过阴十七一面了。 对此,花宵一脸我就知道的欠揍模样,调侃司展颜几句后,直接说起一大早起来便听到的事儿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这十七真是越来越狠了,不做则罢,做了竟直接就废了林士风的一条腿真是变了十七变了” 司展颜睨了眼紧挨着他右手边坐,却坐得没个正形的花宵 “在京城立足,什么都能缺,就是不能缺个狠。” 花宵点头“这话也对,林家都欺到十七头上了,十七要是不狠心下重手,那也震不到那些没眼的” “林士风废了一条腿,这年后二月的武会试指定参加不了了,林国安与林士炎就指着他给林家开拓出个新局面,这下被十七这么一搅”司展颜说到一半,见花宵又一脸欠揍的模样,不禁一掌贴过去,将花宵直笑得暖昧的脸给推到一侧去“楼家那边我已让溪河去盯着,林家这边你也让人盯紧些。” 溪河是司展颜众多长随中的心腹,办事也是如山峰一般牢靠,很得他的信任。 花宵就知道于司展颜而言,阴十七就是灵丹妙药 先前时候还一副思念过度连名儿都不敢说的模样,这会儿一见过面,都能甜甜蜜蜜正常喊十七了。 “其实吧,只要林家收一收,找个人出来顶罪,让十七身边那个受冤的大丫寰从京衙牢里出来,林家也就万事大吉了,这是你上回跟我说的,没错吧”花宵伸手拿了个红彤彤的果子一咬,满口的甜腻味让他觉得,这味道就像司展颜现今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简直能甜死个人。 司展颜道“没错。” 花宵口齿些微不清“林国安不指望了,你说过他就是个老糊涂,林士炎有些眼力慧根,可到底没碰对人,这回他也是太着急了些,更是站错了队,楼家家主那是什么人是能轻易让他借势的真是异想天开希望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能聪明些” 司展颜端起茶杯抿了口“嗯。” 吃完一个果子,花宵欺近司展颜,笑嘻嘻地问 “茉烟姑娘不敢直接找上你,差人了解过我的行踪,昨儿个就让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寰碰了个正着,你猜猜,她让那小丫寰问我什么” 司展颜没兴趣猜这个,理都没理花宵。 花宵早知司展颜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也没真望司展颜会猜猜,一问完自个便接着往下揭谜底 “茉烟姑娘见你已有两三日没去月华居了,又见天气寒冷,唯恐你是受了风寒,巴巴派了小丫寰过来询问一番,她这般关心你,可见是对你动了心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将她收入” 花宵兴致勃勃,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话音未落,司展颜便侧脸冷冷看他 “你收” 花宵赶紧将未说出来的房中二字给咽回来。 开玩笑 他可对通房没兴趣,何况人家姑娘心悦的人也不是他啊,他收什么收 花宵摇头“不收” 司展颜提茶壶给自已杯子添满“听说花世叔颇为属意红家大小姐” 花宵一听,什么兴致都蔫了,立马起身道 “林家那边我盯着,你放心,我家竹优也不是吃干饭的” 竹优是花宵的心腹随从,身手好,也绝对忠心,跟松喜一样自小便被指派到花宵身边侍候。 只是后来花宵跟着司展颜远离京城,到洪沙县久居,这十年空白倒也没减了他们主仆三人的情谊。 初闻花宵便要回京的时候,两人是欢喜得三夜没正经睡过觉。 还没待白子从南京传来什么消息,阴十七便收到了林士珍的贴子,邀她出门冬游。 说是冬游,其实也就是到京郊一家临河的果园里看看寒日里难得青翠果蔬。 在冬日温室里种上一些反时令的新鲜瓜果蔬菜,京城中的高门大户大数都有,但皆是小打小闹,产量并不多。 一则是没合适的地方,一则是没懂行的农手。 京郊临河这座果园庄子的主人家素来很是神秘,京城里大多数人都很想知道果园的主人家是谁,可惜这果园开了这么多年,也没被谁挖出来爆光过。 主人家没有给果园给什么正式的名儿,园外大门之上就挂着简简单单的“果园”二字,所以那些想从名儿上猜一猜的人,也是无从入手。 后因果园临近京郊的泗水河,慢慢地也被称之为泗水果园。 阴十七由红玉陪着坐上阴家大车直出京城,再行三刻余钟也就到了泗水果园。 大车停下,车夫便下车上前去敲了门,并说明了来意。 果园里的管事应是早得了林家的信儿,很快随着车夫来到阴家大车前,礼道 “小的姓杨,是这果园的庄头管事,林小姐先到的果园,说阴小姐很快便到,小的一听不敢怠慢,便早早在门房等候,迎阴小小姐入内” 大车没有停,直接从果园侧门进了园里,由杨庄头亲自引路到了果园里的一处小院前方停了下来。 阴十七一下车,便见到了林士珍。 她虽不认得林士珍,却也心知这会儿能这般劳师动众安排迎她的人,除了林家人也没谁了。 两厢见礼后,林士珍有那么一会儿直盯着阴十七发愣,那模样像是在研究她,又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阴十七没在意,大大方方进了院子上房坐下后,看着屋里简易的摆设,又看了看桌几上早备好的新鲜瓜果,那份难得的香甜直扑她鼻间。 林士珍进上房坐下后,便亲昵地与阴十七聊了起来,神态举止很是自然,没丝毫扭捏,也不让人反感。 阴十七边随意应着,边在心里想,这林士珍不仅是个长相甜美的可人儿,性情也是温和纯真。 初初见到她时,那丝毫未掩的真实作态已见林士珍其实没什么心机。 与她闲聊的几句,更是直接又坦白。 林士炎让林士珍来跟她谈,倒是很会选人。 说了一刻多钟的闲话,毕竟不是真的相熟,总在找话说的林士珍已有些词穷。 看着林士珍这般暗暗着急又不得不主动发出善意的窘态,阴十七决定还是不为难这个单纯的女性同胞了 “林小姐有话还是直说吧,你我从未有过相交,今日也是初次见面,倘若非是林东家让林小姐往阴府递贴子,今日大概也没有我们相约冬游的机会。” 阴十七一挑破说开,林士珍瞬间松了口气,逐想着临出府前长兄再三嘱咐她要问的话。 想了一会儿,那句话也在心里反复过了两遍,觉得与长兄交代的无两样后,林士珍方敢慢慢开口 “今日能与阴小姐这样对坐闲聊,也是我的荣幸。阴小姐爽快,我也不好再明人说暗话,我大哥与父亲对我三哥被废去一条腿之事,是痛心不已。” 客气话开了个头,接下来便是林士炎要林士珍真正带过来的问话了 “大哥就是让我问阴小姐一句如何能够平息” 阴十七笑了笑。 屋里除了两人也没旁人,红玉与林士珍的大丫寰都守在屋外廊下,没跟着进门。 这非是她的主意,而是林士珍使的眼色。 既然林士珍不想有闲人在场,她便也随了林士珍的意,让红玉到外头站一站。 外头冷,她也不想红玉站久着凉,话是越早说开越好。 可林士珍带来林士炎这一句简单至极的话,还是让她情难自控地笑了开来。 林士珍见阴十七听她替长兄问出的话后,便浅浅笑开,心下不由跳快了几拍,顿如擂鼓。 阴十七起身道“既然林东家这样坦白明了,那林小姐也替我回令兄一句凶手落网。” 说完阴十七便走出了上房,红玉上马上前侍候戴上紫貂斗篷和浅紫色帏帽,再加上她今日是一身素白简单的衫裙,走出去,不看大车上的族徽,任谁也瞧不出她就是近日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阴家小姐。 可事就是有例外。 还未上车,一个不算陌生的陌生声音传来 “小姐且慢” 红玉也听出来了,那就是上回在百年小店对自家小姐极其无礼的那年青男子 “小姐,是楼家三爷。” 无需红玉低声提醒,耳力甚佳的阴十七早听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三章 陶婆婆 她顿住抬脚上车的动作,看了眼急步走来的楼从芝,不禁又看了眼送她到院门外的林士珍。 林士珍见是楼从芝,帏帽已然取下,两眼痴慕地看着楼从芝一步一步走近阴家大车。 “上回冒然唐突了阴小姐,还请阴小姐原谅在下”楼从芝走近一礼,又双手捧起水晶美人球“这美人球乃小姐先看中之物,我实在不该夺人所好,这便送与小姐” “过去的已过去,楼三爷不必记着。”阴十七说这么一句,隔着帏帽看着纱外楼从芝那张因她认得他是楼家三爷而雀跃的脸“这美人球既是被楼三爷买下,自是楼三爷之物,就此别过。” 说完再不理会欲言又止的林士珍,和一脸失望急切的楼从芝,阴十七在红玉的搀扶下快速上了大车。 主仆一上大车,车夫立马挥起鞭子,大车缓缓起行,很快出了泗水果园。 隔日,绿倚便被放出了京衙牢狱。 林士炎得以林士珍转得阴十七的那四个字,动作也快,当日便捏出人证物证,并将真凶一同送到京衙。 这做法虽简单粗暴,可算拙劣,却胜在有用,效率极高,结果极快。 佳味斋血案擒得真正凶手,绿倚被冤枉,无罪释放时还得秦铮抚慰两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好跟着你家小姐” 蓝脂早在京衙大门一旁等着,见绿倚削瘦憔悴地走出来,她赶紧让车夫把马车驱上前,接了绿倚便走,未曾在京衙大门前多言。 一路马车,蓝脂看着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绿倚,问两句便得哭三声,到最后是怎么也问不出来,哭得声音都哑了。 后来只好由绿倚发问,蓝脂渐渐止住哭声,绿倚问一句,她必仔细如实地答一长串。 回到阴府,绿倚已然大略了解了她不在阴府里这段时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进府前,绿倚先由管事妈妈带着,从里到外地祛了一场,将在牢里沾到的晦气尽数驱除,方得以进了骄园。 一进骄园,绿倚先拜谢了阴十七,再被阴十七下令回房好好歇着,待身体好全了再来侍候。 绿倚听得又连磕了三个头,既是谢阴十七的救命之恩,也是谢阴十七的体恤之情。 这头磕得阴十七心中叹气连连。 在她身边侍候,大概都要比全京城所有贵女身边侍候艰难,就因着她姓阴,隔了十代方又出了一代阴家女。 这份艰难,她身边的四个大丫寰个个心知肚明,可就是没一个真怕的。 即便心中害怕,却也未生出离开她身边到别处去侍候的心思。 这样的机会,绿倚一回到骄园,她便召集全了四个大丫寰,将意思给说了。 她们四人却听出她让她们自主选择是留还是走的意思时,竟是全给她跪下了。 看着齐齐四人跪到她跟前,那种头皮发麻还真不是假的。 一个一个表明忠贞,竟是没一个想走的,都想留在骄园她身边坐候,还说将来是生是死不论,这是她们自已心甘情愿选择的路,她们认命。 十一月中,那寒风越发猖狂,大小雪倒是没下得那么勤了,却往往一整天,是冻得谁也不想踏出暖房半步。 阴十七不怎么怕冷,可到了十一月后,她也有点儿认怂了,整日倦在骄园暖房里,或躺或坐或卧,或闲或忙或发呆,她是一睁眼就待在暖房里,从日出到天黑。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出暖房。 还自比蜗牛,暖房就是她的壳,谁来她也不出来,说要冬眠一两个月。 阴启岩与阴峻知道时,皆被逗得笑了好久。 阴十七不在意,说她真是蜗牛,那父兄也是蜗牛,都是一家人么,哪里来的两个品种。 这话又让阴启岩和阴峻乐了好久,说阴十七果然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就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缪论,却又有趣得紧。 这话阴十七听到时,她足愣了半刻钟,然后穿鞋下炕,拿了本看完的历史古籍前往书阁,新换了另一本叫阴家野史趣记的书回来。 在书阁看到这本书时,阴十七还问管书阁的阴家老仆 “关于咱们阴家的书籍除了这一本,可还有旁的” 老仆说“老奴听说原来还有一本,且还甚为重要,并非是放在这书阁里,而在老爷手中。老奴只听说过,不曾见过,小姐若要证实,可问问老爷,或者大爷。” 阴十七问“可知另一本书名叫什么” 老仆摇头“老奴不知。” 回到暖房后,阴十七就一直在想,那本被父亲独自收起来藏着的会不会就像叶奇胜后来给了叶子落那本奇书一样,里面记载着一些兴家旺族之法,所以父亲方这般看中 到底是在想,也没想立刻就去找父兄证实,她想了一会儿,便没再多想下去,捧着新拿来的阴家野史趣记静心地看了起来。 还没翻出一篇章来的时候,阴峻突然来了,脸色不太好 “十七,出事了,这事儿你听后可得镇定,万不能乱了分寸。” 阴峻这样先言明,阴十七本是侧卧的身形慢慢坐正,最后盘了腿,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事儿能让她大乱分寸的。 阴峻显然是刚从外面回府,一回府便直奔的骄园,接过绿倚赶紧捧来的热汤喝了几口,缓了缓周身的凉气。 其实他并不冷,就是刚刚得知的消息实在不好,他是心里微凉。 凉的也不是因着那坏消息中的主人翁,而是因着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妹妹。 他怕阴十七听后受不住,一冲动起来便像一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阴峻坐了一会儿,理着脑海里的字字句句,斟酌着说 “刚刚传来的消息,是从洪沙县那边传来的” “什么”阴十七立刻再会不住,腿一伸下炕站起,直盯着坐在另一边炕沿的阴峻“大哥说洪沙县祖母祖母是不是出事了” 就知道阴十七一听事关陶婆婆,她就得分寸大乱,毕竟是救了她一条小命,带她归家养了她五年,祖孙俩相依为命了五年认下的祖母,她怎能无动于衷 阴峻说“到底是如何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洪沙县那边没有我们阴家的商铺,但自你回京,我与父亲便派了人到洪沙县去,驻守在陶婆婆周边,本来一切也相安无事” 可约莫就在十日前,驻守在洪沙县的阴家人便让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说,陶婆婆留书说要上京来找阴十七 “不可能”阴十七立马断言,“祖母不可能离开洪沙县,昌盛街十二胡同的那个家是祖母住了一辈子的家,她不可能离开那个家上京来找我”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喃喃道 “除非除非祖母得了我在京城中什么不好的消息” 所以祖母担心了,担心到不顾一切地起程上京。 阴峻看着脸色大变的阴十七,安慰说 “十七,你先别急,我已让那边的人沿途找找,相信很快便有消息的。” 即便深知是安慰之语,她也暂时只能这样祈求着,希望那边的阴家人很快能在回京的路上找到陶婆婆。 陶婆婆自已离家上京,这是最好的预料。 倘若不是,那便是被迫离的家,那么又会是谁逼迫陶婆婆上京的呢 不管是谁,都只能是与她有关 阴十七腿开始发软,她想走两步,却打颤得连这两步也走不成。 红玉见状赶紧跑上前想扶住大受打击的阴十七,阴峻却比她更快。 阴峻扶住阴十七“十七,哥哥答应你,哥哥向你保证,陶婆婆不会有事儿的” 阴十七实在是受不住,她只要一想到陶婆婆可能会因着她是阴家女而受人威迫吃苦,甚至危及性命,她便眼前发黑,手脚止不住地打颤 “哥哥祖母不能有事儿” 林家一妥协,绿倚被放出京衙洗清罪名不久,白子便回到了京城。 南京那边的事儿也很顺利,区大掌柜果真不是盖的虚名,与方大掌柜两只老狐狸一合壁,那想查的事情就没有不能查出来的,且查得仔细得很,半点小细节也没放过。 白子一回到曾品正身边,黑子便回到阴峻身边去。 白子说南京那边关于林家所犯下的一尸两命的那件大事时,阴十七听到后并未有什么指示,末了书信一封,让人加马加鞭送到南京区大掌柜手中。 信中大意是,证据先收着,收好了待他日有用,便能用上。 话虽是这样交代,但她觉得林家最好不要逼到她用那件事关人命的大事来毁了他们,否则界时她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经阴峻说陶婆婆已离开洪沙县后,阴十七再想起这事来,立刻着手安排她与林士炎见上一面。 这一面,见得静悄悄的,瞒过了所有人。 林士炎自那回林士珍传话后,他便想着以后再不会有与阴家小姐交手过招的机会,所以当夜半收到曾品正亲自捎带阴十七给他的话时,他足足怔了许久。 那一夜更是再次失眠,睁眼到了天亮。 隔日在京郊泗水河中央一艘小而老旧的渔船上看到阴十七时,虽还隔着帏帽,可林士炎不敢大意,直站在船头,没敢进船舱去。 阴十七拿下帏帽,她身边谁也没带,让林士炎坐着小船儿到河中央的渔船上时,也没让他带上小厮,两人都是独身赴会。 渔船上除了摇桨的船夫,也就她与他两个人。 她招手让林士炎进船舱,可林士炎顾忌太重,又有男女大防,他犹豫着,踌躇着,就是没敢跨步。 阴十七笑“林东家在算计我们阴家,算计我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么怎么现如今反而这般畏畏缩缩如同乌龟了” 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耳里,林士炎耳畔不禁稍烫起来,是恼的,也是羞的。 或许是直言嘲讽起了作用,下一刻他便走进船舱坐下,恰恰与她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一张竹制的小几。 小几上放着两个竹杯,茶壶是刚泡上的,壶口屡屡冒着热气。 阴十七给林士炎倒了一杯,示意他喝喝热茶暖暖胃。 林士炎没动“阴小姐约我来所为何事,还是请阴小姐开门见山吧” 他痛快,她自没有不爽快的道理。 阴十七说“林东家大概知道我失踪的那五年,一直是住在洪沙县的,我又尽忘了十岁以前的事情,被陶婆婆所救,我感念陶婆婆恩情,陶婆婆独身寡居,我又只身一人,故我便认了陶婆婆为祖母” 她停了下来,看着一脸半点不惊讶的林士炎,笑着问 “林东家可知这回事儿” 林士炎也坦白“这事儿,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他半点没慌,这让她先安了半边的心,另半边的心却也更不安了起来。 林士炎听她提及陶婆婆,却半点没露出慌来,可见他只听说过陶婆婆是她在洪沙县认下的祖母,却未曾伸手到洪沙县去。 阴十七沉默了下来,端起竹杯轻抿着茶,林士炎见状道 “阴小姐想要同我说的,便只是这件事儿” 阴十七放下竹杯,搁在小几上 “我祖母突然离家上京,我来就是想听听林东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林士炎虽不是真正大智慧的人,但也不是蠢到连话中之意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的笨人,他一听阴十七这般直言相问,脸色大变 “此事与我无关,与林家无关,这一点我林士炎可拿项上人头作保” 阴十七看着激动又急切的林士炎“人头作保” 林士炎整张脸崩着“阴小姐,上回佳味斋血案已是林家大错特错,幸在阴小姐大人大量,不曾多加追究,我与父亲皆是感恩戴德,岂会再生出旁的心思多生事端那楼家,我林家已不敢奢望什么,南京那边,也请阴小姐手下留情” 他眼睑低垂,语气诚恳,浑身的弦都紧紧崩着。 就怕说错或说漏一字,她便不会信他。 是向她剖白,陶婆婆之事不关他林家之事。 也是低声下气地在求她,他知道她已拿捏着南京林家涉及人命大事,求她高抬贵手放过林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四章 往外跑 排除了是林家作怪,那么接下来又该是哪一家最为可疑 楼家么 这个疑惑,阴峻很快帮她排除了。 从洪沙县出发,沿途上京的路上也没有找到陶婆婆的半点踪影,这让她愈发心焦,几乎站不住。 十一月的半个月里,阴十七一步不离地窝在暖房里,后半个月里她天天往外跑。 可到底在跑什么,有时候连她自已都有些茫然。 她只是无法待在家里,无法安静镇定地待着。 她得走走,到处去跑跑,甚至让全身感受到寒冷,心里默默地绞疼。 祖母走在这样天气的路上,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该有多冷多寂寞 想完她难受得蹲下身,倦缩着身子,双手抱膝,头埋了下去,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泪是热的,滴在厚实暖和的衫裙上,落在华贵的紫貂斗篷浅紫色内里。 眼紧闭着,视线渐渐模糊。 阴峻跟在后头,只远远地缀着,不敢上前跟得太近。 她屏退了所有人,连红玉也不让近身。 红玉跟绿倚只远远地跟着,再后面便是阴家的大车,落在她后头远远地缀着,沿着她走过踏过的足印,一步一步地跟着印在雪地里。 红玉很担心“大爷,小姐这样会冻坏的” 阴峻何尝不知道,可他劝过,什么话什么保证都说了。 他说着的时候,她点着头应着,但他知道其实她心中有数,并没有将多少他的劝慰听进耳里去。 出了永定门,就是官道。 官道延伸蜿蜒而去,再远便会有个岔口。 官道再一分而二,向两个方向各自通往两个地方伸展蜿蜒。 阴十七就蹲在这个岔口中间,头埋着流泪,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几近自欺固执地认为,或许她再等等,便能看到祖母了。 当司展颜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跟司煌在外书房里说着司家几处生意不太如意的地方,正想着法子改善。 山峰突然进来,见礼后使着急眼色。 他以为是楼家又出什么幺蛾子,跟司煌说了句后便跟了外书房。 出来时,还遇到了司家大爷司浩颜 “五弟这样匆匆,是跟父亲谈妥应对之策了” 司展颜说“尚在议谈中,大哥这会儿进去正好也为父亲出出好主意。” 再没说话的兴致,他大步走出外书房。 司浩颜目送着司展颜的背影跨出最外一道门,冷冷地哼了声,撇嘴回头进了外书房。 到了自已院落翅院,司展颜进屋接过山峰紧递过来的热茶,抿了口问 “少见你这样焦急没了分寸,可是楼家又动了什么手脚” 山峰确实很急,那是他知道事儿一说出来,他家五爷定然比他更急,恐怕得到心急如焚的地步,不敢废话,他直言重点 “五爷,阴小姐在洪沙县认下的祖母听说独身上京来了,阴小姐急得很,这会儿” 这事司展颜知道,半个月前就知道了,他也抽调人手一直帮着探消息,只是至今没有确切的消息。 在这半个月里,他也没去找过她。 怕他带去的不是好消息,她会认定是坏的结果。 骤听山峰这样说,司展颜端着茶盖碗的手瞬间一颤,声音沉了沉 “说下去” 山峰再不敢停顿“阴小姐今日一早便出了永定门,沿着官道下去,停在官道岔口,这会儿已然在那岔口蹲了快一上午五爷斗篷” 连遮雪挡寒的大毛斗篷也等不及披上,司展颜一路出院子,直冲向马厩牵马儿,一个跃起翻身上马,直奔出府。 山峰捧着织锦缎面的浅紫豹毛斗篷一路紧追,终于赶到出了永定门官道岔口追上自家五爷,手脚麻俐地给司展颜扫掉落得浑身都是的雪花,再一个翻展,将大毛斗篷披上系带。 待尽数弄好,山峰一路急出来的一身冷汗被寒风一吹,终于忍不住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司展颜目不斜视,他的眼中只有前方二三十步外的那抹始终蹲在岔口中间的娇小身影。 山峰低声提醒了他两回“五爷,阴家大爷也在” 他听到了,可没理会。 阴峻那边也早看到,只是没有阻止。 红玉看得着急,一个急步就与绿倚齐齐跨出三四步,却被阴峻低声喝住 “别过去” 红玉不解“大爷那可是” 外男啊 她并不认得那个俊美如俦,神色冷峻到与这天地雪有得一较的男子是谁,可她知道那可是一个陌生的年青男子,怎么能靠近自家的小姐 不行啊 倒是绿倚瞧出点什么,出声安抚着激动焦急又不敢违阴峻命令只能干着急的红玉 “听大爷的,那位公子” 来头怕也是不简单的。 那通身的气派,可非一般大户人家能散发出来的。 看着那位倚便不禁看向自家大爷。 太像了,上位者的那种令人无忽视的气势太像了 山峰也注意到了阴峻的命令,心里纳闷得很。 阴司两家在京城里可是不死不休的世敌,现在他家五爷正在靠近阴家的小姐,可阴家小姐的兄长阴家大爷却不让下人过来打扰,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阴家大爷早知道了他家五爷跟阴家小姐的事儿 这般一想,可吓得山峰小心房一阵猛跳,然后是一阵疑惑迷茫。 雪踏在脚下,吱吱地响。 寒风像温柔的刀子刮过脸庞,呼呼地吹着。 从前他就知道陶婆婆于她而言,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她说,就是她死了,也不能让祖母受到半点伤害。 何况这回的事儿与她还脱不了干系,她的心里肯定难过极了。 要是陶婆婆无事便可,要是陶婆婆出了大事,他无法想象,她又变成什么样子,更无法想象,那个导致陶婆婆出事的罪首最后又会落得什么样的境地。 二三十步的距离,没有偷步,司展颜没有大步跨进,也没有缓慢拖延,他如常地一步一步走近,直走到她的身侧蹲下。 阴十七早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踏雪走过来的声音,可她没有力气抬头,也不想去看是谁。 在这个时候,谁会那么不识相地来打扰她,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伸出拳头。 即便拳头再小,加上点被扰的愤火多少有点儿威力。 然当她抡起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时,阴十七愣住了 “你” 怎么来了 鼻子真是被冻坏了,都冻得没了知觉,更没了嗅觉,连他离得这样近,他的气味,她都没能辨识出来。 司展颜伸手包住她举起的小拳头,手小小的,拳头也小巧得没半点威力,被他包住放在手心里,一阵阵凉气直侵他温暖的手心 “真是太任性了。” 这样冷的天,居然这样蹲在这里挨冻,真是太任性了。 陶婆婆虽还未有消息,可有时候没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她却在这个时候这样不顾自已身体,可不能在找到陶婆婆之后,她却又病倒了,真是太任性了。 阴十七哽咽着,声音像卡了骨头,话还没能说出来,泪先流了两行 “展大哥祖母” “我知道。”司展颜说,“你放心,我也派了人去找,消息很快就会有的。京城里的各门各户,我也大略探过,谁也不像是这件事后面的黑手。或许陶婆婆只是太想你了,真的只是单纯地来找你看看你,没别的因素,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这天象不佳,路上冷了些。” 一长串的话即是向她呈现了事实,述说了他的知道与行动,排除了京城里她先前怀疑的所有对象,也安慰了她。 这个安慰不同于旁人的安慰,不同于红玉她们,也不同于父兄他们,只是简单明了地分析给她听。 他是了解她的。 了解到知道从哪个角度可以攻破她坚硬的躯壳,直达她柔软的空门一击击中,没有废话,直接让她知道他所说的所分析的都是经过事实辨证得出的结果,而非仅仅是为了安慰她。 这样的安慰有很效,至少对她是很有效的。 她习惯于用证据说话,用事情经过推断结果,用正面侧面去辨证这个结果有几分真实,最终得出足够强硬的定论。 司展颜把阴十七扶起来,让她因蹲得太久而被冻僵的双腿在原地跺了又跺。 阴十七没有异议地跺起脚来。 远处的红玉绿倚看得瞠目结舌,站于她们对角另一边的山峰则一脸坦然正常。 阴峻却是一脸沉色,沉色中的忧虑是越来越重。 司展颜说“她老人家想你了,想来看看你,这是身为一个祖母想念孙女儿的心情,是千里迢迢不畏寒冷的动力。为了她老人家,你得好好的,好好地在京里等着她老人家。可不能她老人家到了,你却反而被冻坏病倒。” 阴十七停了跺脚,抬眼看向司展颜,含着泪花的双眼映照在他黑幽的眸里,从水光中折射出他的担忧 “我没事,我这身子板虽比不得你,可也没那么娇弱,风一吹便倒。展大哥,我担心,很担心” 不是林家动的手脚,也不是楼家的。 楼家因鼓动林家造就佳味斋血案的发生,林家半途夭折,没有将马前卒的角色进行到底,便付出损了一个林士风的惨重代价。 所以即便这一场试探最终并非如楼家所愿,得出一个最恰如楼家所望的结果,但也得了结果。 这个结果让楼家清楚地认识到,阴家依旧不能得罪,阴家小姐也不能得罪,她不是软柿子。 即便在洪沙县成长了五年,前尘旧事尽忘,她还是流着阴家的血,与上一代阴家女圣贤皇后一样的血 有了这个认知,楼家即便心不死,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自取灭亡。 林家损了林士风,失去了年后二月里武会试的机会,这样的代价太过惨痛,让林家人在这个十、十一两个月里人人愁云惨淡。 特别是林国安,整日地哀声叹气,直道林家在他这一辈,甚至在林士炎这一代,在京城已然再无出头之日。 意图挤进八大世家行列,终归是他林家妄想了。 林士珍则得知与楼从芝再无成就姻缘的可能之后,大哭了几场,心冷如死灰,已萌生常伴古佛青灯之念。 约莫在整个林家当中,也就林士炎也保有几分清明,也有几分担当。 他一切如常。 只有林东家太太知道,不过数日间,林士炎已然茂生了华发,足有十多根 他不让她说出去,她便紧守着,替他一根一根地揪下来。 林士风则一下子好像被林家所有人刻意淡忘一般,谁也没有再提起林家三爷,无论府里还是府外。 至于被金屋藏娇的陈小冰在落胎之后,便日渐消瘦,得知林士风已残了一条腿后,她更是消瘦得厉害。 幸在林家对她也算厚待,即便林士风已不再是林家的希望,她仍被好好地私养于广安门外的林家庄子里。 只等林士风正正经经地娶了妻,待三奶奶进了门,她便会被抬进林家当妾室。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想不透。 只有林士炎自已知道,那是当日在泗水河中央的渔船上,最后阴十七信他之后,她对他的一个要求 “陈小冰是贫家女,论身份确实不足以进你林家门当三奶奶,可她到底为林三爷怀了胎,又落了胎,林三爷现今这般模样,再失了心中所爱,只怕日后要熬过去,却是十分艰难,林东家何不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倘若不是因着阴十七这一番话,这一番要求,林士炎是恨不得将陈小冰投入泗水河。 终归林士风会给了方敏恩武行斗武的机会,便是因着这个红颜祸水。 他也知道这怪不得陈小冰,她不过是一个投错胎的弱女子,何其无辜 可他谁也怪不得,难不成连一个小小贫家女也怪不得 怪得,却也终究只能在心里怪怪,他无法抬手去捏死这只令他碍眼的蚂蚁,只因阴十七的一番类似要求的话语。 他林家是否倾族覆灭,还得看她的心情。 他再蠢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拒了她的要求惹她不快,让林家陷于随时会遭受灭顶之灾的险境中。 谢谢席卷天下丿东邪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五章 羊肉汤 在一家小茅草屋里,陶婆婆冷得发抖,捧着一碗热水慢慢地喝着。 她随便靠坐的地方是一席又破又黑得不见原样的草席子,盛着难得一碗热水的白瓷碗也是个磕出四五个大小缺口的破碗,可她不介意。 她觉得在这个风大雪大极其寒冷的冬夜里,她能在啃完干巴巴硬如石头的素包子后,这样喝上一碗热水已是上苍眷顾。 她得坚持,坚持到燕京,看望她那可怜见的孙女儿。 展颜是她信得过的人,他托人给她捎来的信,她收到了,也看了。 信上的字确实是展颜的,以前展颜和花自来到她家里来吃饭,跟十七在堂屋里分析案子时总会写写画画。 事后她去收拾,略黄的宣纸上总有三个人的字迹,自家孙女儿的字她认得。 十七又指着另两个字迹跟她细说,哪个是展颜的,哪个是花自来的。 她一生悲苦,幼时却也曾有幸读过两年私塾。 字识得,字也认得。 信上的字是展颜的,她认得出来。 信中之事一定是真的,十七被冤枉杀人之事一定是真的。 这不是明摆着冤枉人么 她的十七她再了解不过,是个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良善姑娘,怎么可能会杀人 这一路上寒风呼啸,白雪茫茫,她带的最厚实的衫裤也遮挡不了这冰天冻地的寒冷。 她冷得发抖的时候,就卯足了劲小跑着。 小跑不了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就快步走着,即赶了路还微暖和了这具老了不终用的身子。 她不能放弃,即便费了日,方走过一个小小的县,不过是洪沙县邻边的一个小县。 十七的人担心她,自到燕京便让阴家人来洪沙县照顾她,把她当祖宗供着。 她知道这是十七的孝心,即便不想无端受人恩惠,可一想到她的小十七,她便不忍阴家人对她的照顾。 这是十七的一片孝心,也是唯一能让十七安下心去不再挂念她这个老太婆的法子,她想着十七,受了。 然这回展颜来信,她听了送信人的交代,瞒过了照顾她的阴家人。 送信来的人也是机灵,避过阴家人愣是把信交到她手中,也没让阴家人晓得这事半分。 原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展颜给她来信却不能让阴家人知晓 后来看了信,她明白了。 让留在洪沙县照顾她的阴家人知道她想上京一事,那远在燕京的阴家人定然也能很快晓得,他们一定不会同意她上京。 而她的十七麻烦缠身,他们大概也不会让十七知道这事儿。 展颜在信中分析得对,他们既然不会让她的十七知晓此事,那她也不能让他们晓得她想上京一事。 所以选了个风雪不大的夜晚,她悄悄背着一个小包袱走了。 也是她平日里十分配合,且半点没想离家上京的念头。 她走的那一个夜里,昌盛街十二胡同里没半个阴家人在,他们料想不到她这个从不愿离家的老太婆会在深夜悄然离京,尽数安心入睡,睡得不知分毫。 至于那个守在她家里的阴家小子,倘若有机会,她只能当面跟他说一句对不住了。 她悄悄在他晚饭里放了能令人呼呼大睡的草药汁,不多,大概能让他睡到隔日正午。 她也在家里堂屋留了书信,说明她不是不见失踪,而是离家上京了。 他们看后应当会慌张一阵子,然后也就没事了。 反正她是上京寻孙女儿,又不是什么顶天了不能做的事儿。 收留陶婆婆在小茅草屋里住上一晚的人家,也是一户极贫的农家。 进稀落篱笆的小院子里,也就三间茅屋,两间大一间小。 两间大茅草屋一间住人,一间是并厨房煮饭吃饭、堂屋待客闲坐的地方,住人的那间住了一大家子六七人,另一间被挤得没了空地,这两间大的实在没她能睡的地方。 最后她住进那间小茅草屋里。 这间小的茅草屋原来是放些杂物的地方,临了略微清出一小块空地来打扫干净,再铺上一张破小草席,还有一张厚度适中却绝抵不过这寒夜里冷风的被子。 这户农家也是好人,她听展颜的不走官道,走的是略偏僻的小径近道,这才能遇上这么一户好心的人家,见她一个老太婆为寻孙女儿独身上京,实在是感人也不容易,便好心留她挤进来睡上一晚避风雪。 她感恩。 即便盖着被子仍冷得浑身发颤,即便吃了一个硬如石头的包子并未能饱腹,即便那一碗热水很快变冷不复温热,她也满怀感激。 想着倘若有朝一日再回到这里,她得让十七好好报答收留她一晚,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免去在这个风雪大得惊人的寒夜里被冻死街头的噩运。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跑过洪沙县邻近小县官道,直往下一个小县。 马儿为首包得严实密得透风的斗篷里,阴家人满心焦急,连低喝跨下马儿快些的声音也布满了颤声。 一则是害怕陶婆婆出事,他身为驻守洪沙县照顾陶婆婆的主事人,只怕最后也得人头献上,以赎失察失守之罪;二则是被这满天风雪冻的,可一想到陶婆婆那般大年纪也在这样的天象下独身赶路,也不知今夜可有遮雪挡风之地 他知道陶婆婆并没有什么积蓄,他们给她银子,她又不肯收。 总说,即便是她孙女儿交代给的,她也不能收,劳烦他们这些年青小伙来屈居于小小洪沙县里照顾她这么一个老太婆,已然太委屈了他们,怎能再收银子 何况她还能采药看病,医婆虽赚得不多,可也足够过小日子了。 为首马上的主事人是越想越心焦,即便不是他的亲祖母,也不免感同身受。 后缀紧紧跟着的其他几个阴家人见为首的头挥起的马鞭犹又多添几分凌厉,马儿嘶鸣一声,前蹄奋起,再一个全力发疾奔跑,在寂静的夜里只闻马蹄笃笃笃的声音。 马儿是越跑越快,迎着风雪而上,几乎快成一道夜幕下的闪电。 他们几人是刚刚在小县里换的快马,上几匹快马就是被他们这样日夜不停地赶路跑残的,到小县补给的时候,马儿已然站不起身,双腿即被严重冻伤,也被累去了大半条马命。 可他们也能理解,他们的头这样焦急,是因着日间日暮垂下之前,京里传来消息,他们阴家的小姐知道陶婆婆留书独身上京之后脸色大变,只差冲出京城只身往洪沙县这边赶,亲自来寻陶婆婆了。 此次守丢了陶婆婆,给了他们这些人迎头一个痛击。 从前他们是在京城里的阴家人,他们尽数是在他们大爷手下调出来的人。 不说尽数是精锐,可单就他们的头,便是他们大爷手下最得力的领头人之一,可见陶婆婆在他们小姐心目中的地位,便是在他们大爷心目中的地位。 陶婆婆丢了,大概他们几个还不是最难受的,他们的头应该是最难受自责的。 只怕此次找到陶婆婆回京,他们的头就得到大爷那里领罪,领的还是大罚。 倘若此次无法尽快陶婆婆,或在找到陶婆婆的时候,陶婆婆已然遭遇不测,那么他们的头连同他们,大概也不必回京了,直接在京外自行了断,以谢大爷这些年来的知遇之恩。 晨起,一家客栈二楼上走下一行几人,都是简便轻装的打扮,个个是精壮的年青男人,只为首的领头人年纪略大些。 这几人即便强打起精神,也难掩双眼中的血丝。 几人在客栈大堂里坐下,吃了早膳便结帐离开。 几匹马儿倒真是精神抖擞,夜里都是嘱咐了店小二用最好的马料饲养的马儿,又经一夜歇息,原来疲惫不堪的马儿俱都已恢复了精神马力。 几人中的一个年青男子苦笑着“这马儿倒是比我们歇息得好” “可不是”另一个年青男子接话道,又叹了口气,问领头人“头,你说五爷让我们出来找一个老太婆,画像是看了不下千遍了,便是闭着眼也能给认出来可这都大半月了,人不出现怎么认啊” “怎么说话的”领头人瞪眼,“那是阴家小姐的养祖母,连五爷都要放在心上的老人家,岂是你一黄口小儿随便乱说的你再胡言一句试试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叹气的年青男子悻悻,不就是说一句老太婆么,不说就是了。 苦笑的年青男子也说“就是阴家小姐那是什么人物那是咱五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儿你这样口无遮拦,也就是头仁慈,你敢到五爷面前说一句老太婆试试” 叹气的年青男子哪儿敢啊,要真到他们五爷跟前说那么半句,大概不必五爷下令,五爷身边的山峰就得出手教训他个分不清东南西北 领头人翻身上马,看着热闹的街道,将马儿调转往城门的方向 “好了,废话少说。这一路上都过了好几个州县了,也没见到陶婆婆半点身影,按着她老人家的脚程,应当没那么快。那么唯有的可能,就是我们走的路线跟她老人家岔开了。” 叹气的年青男子急了“那可怎么办啊头” “怎么办”领头人又瞪眼,“你问我,我去问谁难道让我去问五爷” 还能怎么办 找啊 除了换个路线继续找,他们还能怎么办 从京郊官道岔口回来的当夜,阴十七果不其然地病倒了。 发热,怕冷,连打喷嚏,还偶尔咳上几声,真是折腾得她不安生,连她身边的四大丫寰也不安生。 区妈妈更是心急如焚“这可怎么是好小姐心善,跟当年太太是一样一样的那是救了养了小姐五年的养祖母,小姐定然是心焦得不得了” 又转过头来训全候在屋里的四个大丫寰“你们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寰,我身体不中用,难道你们也这般不中用小姐任性跑到京郊去挨冻,你们就不会劝劝” 训完,区妈妈自个捂着嘴猛咳起来。 那声音听着就难受,好像要将整个肺给咳出来似的。 青帘素来照顾区妈妈习惯了,上前两步便帮着区妈妈拍起背来,轻声道 “妈妈莫急,妈妈是知道小姐孝心的,要是小姐好了,见妈妈被我们几个不像话的婢子气得加重了病情,那小姐该有多痛心奴婢们也没脸面再侍候在小姐左右了。” 即承认了是她们侍候阴十七不周,也用阴十七压一压区妈妈。 不然她真怕区妈妈好不容易好些的心疾又该犯了,界时可真是里外都乱,哪儿顾也顾不全。 青帘一开口,红玉也跟着上前,接过蓝脂麻溜从桌上茶壶倒过来的茶水递到区妈妈嘴边 “妈妈放心,且先喝杯茶润润喉。大夫说小姐是受凉发的热,小姐身子底子算不错,这热一发出来,待明儿退了也就好了。” 区妈妈接过茶杯抿了口,咽下喉咙没那么难受发痒直想咳之后,长长的叹息出来 “你们尽心尽力侍候小姐,我也晓得。我这般怪罪你们,是我方将急糊涂了,你们不怪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也是看在小姐的面份上听说今日大爷也是在场的” 红玉与绿倚相对一眼,是在场的,可她们能说么 只怕说了,照着大爷对区妈妈的孝心,区妈妈指不定立马能找上峻园里去,像训她们一样训上大爷几句。 其实也不必区妈妈去训,大爷已经被老爷罚去跪祠堂了,就跪在阴家列祖列宗和太太牌位前,一声不吭的,不带半点动的,一直跪着。 这事儿,她们还没跟区妈妈说,也是不敢说。 这会儿被这么一问,她们都安静了,像锯嘴葫芦半字不出。 区妈妈见了又问一句“到底在不在要是真在,你们可不能瞒我” 最后是略了解些区妈妈的青帘点了点头“在,大爷被老爷罚去了跪祠堂。” 区妈妈一听微愣,再是红着眼眶说 “该被罚也是该” 又坐了一小会儿,区妈妈起身交待青帘四人照顾好阴十七,说自已要去一趟小厨房煮碗羊肉汤。 红玉、绿倚、蓝脂不明所以,青帘却是知道的 “冬日里,大爷最喜欢喝妈妈亲手做的羊肉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她离京 在运楼见面的时候,红玉、白子、松喜等侍候的都候到雅间外,雅间里仅阴十七、曾品正和花宵三人。 花宵指着曾品正说“最后见这小子的时候,我记得还是在洪沙县牢狱里,没想到这再见,却是这般情形。” 曾品正说“多亏了展大哥” 三人中,他年纪最小,也不是主角,他自主负起倒茶的活计。 倒了三杯,各端到阴十七和花宵跟前桌上。 花宵端起茶杯“嗯,展大哥是真信你。” 说这话的时候是对曾品正说的,可他的视线却微微扫过阴十七。 阴十七察觉“花大哥觉得展大哥救出品正,相信品正,是因为我” 花宵也明人不说暗话“难道不是” 阴十七点头“是。” 被两人拿着论的曾品正反而沉默着,他明白他自始至终能受看重,就是因着阴十七。 倘若不是因着他的十七姐,展大哥不会出手救他。 花宵听着阴十七这样明白的话语,不禁叹起气来 “十七啊,你找我是不是想问展大哥的情况” 他这样开门见山,很中阴十七的下怀 “嗯,展大哥还在京城么” “为什么这样问”花宵很诧异。 曾品正也听得连端在手上的茶都忘了得递到嘴边才能喝。 阴十七说“我哥哥发现了我祖母的踪迹,展大哥的人和我哥哥的人都在沿途帮我找祖母,哥哥能得到消息,想必展大哥也可以。哥哥已同子落出了京城,那么展大哥呢正如你所言,展大哥因为我,为我做了许多事儿。展大哥知道祖母于我而言的重要性,他既得到消息,他便不可能袖手旁观。何况这会儿司家也没什么大的风浪,展大哥能抽出手来。” 听这话,她竟是连司家的情况也大略了解过了。 花宵有点儿发怔,最后砸砸嘴,一脸即是高兴又是担忧的矛盾 “怪不得展大哥总说无需太担心你,你看看你,连司家的底都大略知道个一二我也不瞒你,也是瞒不过你,展大哥早在昨日便出京城,直往今琳城去了。” 昨日 竟是比她兄长还要早上一日。 阴十七问“展大哥留下什么话了” “也没多留,就一句,他让你安心在京城里待着,他会把陶婆婆安然无恙地带回你身边的。”花宵说着,把手中端了许久,连手都有点儿酸的杯中茶汤一口喝尽。 是他让花宵传过来的话,她自是信的。 可为什么她有种不踏实又心慌慌的感觉 花宵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阴十七“十七,司家的情况你大概了解过了,那你有什么看法” 阴十七已然不是普通的阴十七,而是阴家骄。 她的话,他在意。 这是想探一探她阴家的想法了,不过是她认识的花大哥问,且从前待她不错,她倒也不在意。 转一转剩半杯茶汤的茶杯,阴十七说 “司家大爷二爷不足为虑,司家三爷四爷是展大哥的嫡亲兄长,这些年来又无心于司家少主之位,展大哥回京争夺司家少主一位,我觉得没多大难的。但凡事有万一,司家大爷二爷身后还有金家。金家是京城八大世家之一,实力不能小看,展大哥的母亲是司家主的继室,娘家又是远在南京的秦家,虽说在南京也是大族,可到底不能跟京城的比,又是远水。倘若真有近火,秦家帮不了什么及时的忙。” 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要紧,还有花大哥,还有花家呢。金家再有插手司家家务的打算,也得掂量掂量展大哥身边的花大哥。” 花宵苦笑“你太瞧得起你花大哥了” 末了各自离开雅间的时候,花宵低声在阴十七耳语了一句 “我父亲曾告诫过我,不要同展大哥胡闹。我父亲这话就是司家家主的话,意思很明显,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你和展大哥的事儿。十七,倘若你真想同展大哥长长久久的,那么你要有心理准备,未来的路不会好走。” 阴十七说“这话,花大哥可曾跟展大哥提过” 花宵说“自是说过了。” 阴十七一笑“嗯,谢谢花大哥,我记住了,未来的路一定好好走的。” “能好好走最好。”花宵又想起前些日子司展颜还未见过阴十七一面的时候,又说“你大概不知道,你还未到京,到京回阴家又见不到你的时候也是他避着你,总说得忍,说时候未到。那时候,他是连你的名字也不敢提及,每回我跟他说话,他总是她怎么样怎么样。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他是想极了你,死命压着不去见你,你心中不解的同时,他也是饱受相思之苦。” 连她的名字也不敢唤出来,就因着思念她想极了她却压着不来见她么 她竟是不知道他这样想念她。 想想,她对他的爱大概不及他对她的爱。 出了运楼,花宵自去忙活他该忙活的事儿,阴十七则坐着大车直接回到阴府。 吃过午膳后,她突然让红玉去找两三套轻便男袍来,还吩咐不准让区妈妈晓得。 红玉不明所以,却只能听令。 到了日暮时分,阴十七早早用了晚膳,换上一身玄色袍服,谁也没带,直奔后门出府。 一从后门出来走了十几步就是巷口,一匹马儿和一个削瘦高个的少年在等着她。 曾品正往她身后望了望,见无人跟来,他半是松气又半是更紧张 “十七姐,这样真的好么” 阴十七说“不太好。” 曾品正更紧张了“那” “不过也没事,骄园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我那四个大丫寰个个能经事,区妈妈那边瞒住了,就没什么大事,至于父亲那边”阴十七想了想,“父亲那边是我对不住了,等父亲发现我不见了,也得等到明日一早,那会儿我早同你跑远了,父亲是想追也追不到了。待我亲自接回祖母,我再亲自去向父亲负荆请罪。” 曾品正仍想再说什么,又被阴十七一眼横过来截住了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地算什么赶紧上马带我出城” 城门都是先使了银子的,那城守官差认得曾品正这个小金主,马儿一带,便略开了城门。 待马儿飞奔出去,又赶紧关上沉重的城门。 一切,如夜寂静。 今琳城是个小县,但因着离天子脚下的京城不算太远,小老百姓过的日子也算安居乐业,吃穿不愁。 阴十七跟曾品正进今琳城城门的时候,是两人离开京城的三日后。 曾品正很担心“十七姐啊不是,十七哥,我们晚展大哥和阴大哥出发,从他们离开京城的时间算,这都过了四五日了,陶婆婆会不会早被他们其中一人给接回京城了” 阴十七也是忧心“也许会,也许不会。” 她祖母有心躲人,那必定是想尽法子地躲。 她兄长的人与他的人先前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祖母,可见祖母也是躲得很有技巧。 只是两批人后来发现路线不对,分析得出是跟祖母岔开找不到的主因。 两批人又回头走了另一条路线去找,在找的时候,她听兄长说过,祖母曾在洪沙县下一个小县的一户农家打听到,曾有一位很像陶婆婆的老人家在农家借宿过。 后农家再细看了陶婆婆的画像,确定了就是陶婆婆。 这般一证实,也就证实了兄长的人在重新拟定的路线上,是拟对了。 他的人也不差,应当也是发觉了这一点。 她虽没得他的消息,但这一点她料想得不错,已在三日前花宵那里得到了证实。 两批人寻人的路线重定,又重定得准了方向,这找到祖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祖母是用两条腿赶路,且年岁大了,腿脚早不如年青人利索,肯定是走得极慢。 就这样,两批骑快马的人也没早找到她祖母。 曾品正有点儿听明白了“这说明陶婆婆躲人的本事还真是了不得” 阴十七跟牵着马儿的曾品正在今琳城主街上走着,两双眼随意四处瞧,边聊着说着 “我曾听祖母说过,祖母在幼年的时候,曾跟着父母四处奔波,也是躲人。至于为什么躲人,祖母没说,我想那大概不是很好的回忆,便也没敢细问,怕勾起祖母伤心的往事。但由此可见,祖母在幼年便已有了躲人的经验。” 所以要躲她兄长与他的两批人,祖母应该是躲得很有技巧的。 可为什么要躲 一则因为一批是阴家人,她祖母不想遇上,另一批是他的人,可祖母不认得,索性也躲着;二则是祖母先认得她兄长的人,祖母躲着,他的人,祖母先是不认得,后来认得了,躲或不躲,便又能延伸出两种可能两种结果来。 曾品正问“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阴十七说着静了一会儿,约过了十息方接下说“祖母认得哥哥的人,怕哥哥的人不同意祖母上京,所以躲着。祖母不认得展大哥的人,却也躲着,这说明事情复杂,祖母不会轻易相信谁。” 曾品正心下一突“那要是陶婆婆认出展大哥的人,没想躲呢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毕竟在陶婆婆是认得展大哥的,先前在洪沙县,不是说还曾在陶婆婆家里吃过几顿饭么要是还想躲,那” 那什么,他说不出来了。 曾品正侧脸看着沉默不语的阴十七,微急 “十七哥,你倒是说话” 阴十七还是没说话。 她兄长的人为什么会让祖母躲着,那原因且先不说,那必定是跟祖母突然上京寻她的缘由有关。 他的人要是让祖母认得,却还要躲,这说明祖母离家上京也和他有关,至底跟司家有没有关不知道,但至少一定是跟他有关的。 倘若是这个可能这个结果,那她的心能安。 这个可能与结果说明他跟阴家人是处于一条线上的,而阴家人她了解,她也了解他,可她到底未能彻底了解司家。 但只要是在同一线上,那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倘若祖母认出他的人,也没躲,而是亲近地迎上去,那便说明了另一个可能另一个结果。 这个可能与结果,是她不愿去细思,不愿去揣摸定论的。 找了离今琳城门主街道上的一家客栈,不管打尖的费用贵不贵,反正两人是住了下来,且挑了两间临街的客房。 打开窗台往下望,主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情景尽收眼底。 也是这家客栈的费用要比旁家的贵,住的客人不多,方能让两人这般随意挑拣。 不过曾品正瞧着,大约就是客人住满了,没挑的余地,他十七姐也得卯足了劲换上两间临街的客房,不管花上多少银子。 陶婆婆于他十七姐而言,莫说了解十七姐的展大哥花大哥,就是他,也能感受到陶婆婆对十七姐那等同十七姐性命的重要性。 阴十七留在客栈二楼客房里,开了窗台在窗边站着往下看,看着楼下主街道的路人。 或急或缓,或富或贫,或闲或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她都看得仔细。 就怕错过半点儿,她就会错失找到祖母的机会。 曾品正出客栈去了,按她的意思去打探四五日来城里客栈哪一家有她兄长或他的人的踪影。 她站在窗台边往下看,初时眼还能保持清明,渐渐地却有些眼花了。 移开目光往高处望了望,望到街对面的一座阁楼檐角,再上去,就是一片蓝天白云。 倒映在眼里的蓝与白,渐渐浮现出司展颜清晰的面容。 她略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恍悟。 原来他在她心里,竟也清晰到了这个地步。 不管能不能时刻地呆在一处,他在她心里,就如同她在他心里一样。 或许她爱他的程度,真的不够他爱她的深。 毕竟他爱得早,她爱得晚。 花大哥说得对,未来的路既漫长且艰难,她得有心理准备。 这一点从前她就想过,也一直有做着心理准备。 可经祖母突然离家上京一事,又临近的一些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她在胡思乱想,她都觉得这一切都要变了。 差别只在于,往好的变,还是往坏的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南和巷 曾品正打探消息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百度搜索"",免费看 人生地不熟,也亏得曾品正灵活聪明,费了一下晌的时间终于探出一点消息来,也是两批人在今琳城找人的动静大了些。 曾品正说“都说有两批人,各自拿着一位老人家的画像在城里到处寻人,我想就没错了,一定是展大哥和阴大哥两批人,找的就是陶婆婆。” 确实应该是没错的。 她兄长手里的画像是叶子落亲自描的丹青,出去找前她先看过,十成十地像,照着找一定错不了。 何况她兄长身边还跟着叶子落一同来,更是错不了。 至于他那边,他本就擅长丹青,那画技她没亲眼见过,但听花宵提及过,说他画得一手好丹青。 既如此,那他那边他亲手画就的祖母画像一定也偏不了,十足十地相似,找起来也定然不会找错或错过人。 阴十七问“可探到有什么结果没” 曾品正说“没有,都说还在找,可具体这两批人歇在哪儿,我却打听不出来。” “他们这是怕人多嘴杂,怕有人泄露了住址。”阴十七很是能理解,“我祖母本就躲着他们,一知道了住址,那还不离得远远的,你打听不出来倒也正常。” 她兄长和他都不是普通人,想要不让人得知什么消息,那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再说这今琳城也没像八大世家那样厉害的人物盘居,更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一点。 只是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她会亲自来,而京里的消息大概也已传到他们两人耳里,不过是先后的问题。 她兄长是早知,他则会晚点收到。 她与曾品正一路狂奔,不曾歇息过多,都是换了马儿歇息片刻就立马起程。 这么寒的天,曾品正还担心她坐在马后颠簸得受不住,其实她真没那么弱。 只要不摔下马儿去,她还不至于坚持不了快马的这三日。 “十七哥,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找找陶婆婆”曾品正一问完,就觉得自已问得半点水平也没有,赶紧又补道“我的意思是,陶婆婆已经有两批人在找她了,现今城门又严加盘查,两边都贴着陶婆婆的画像。这种情况肯定不是阴大哥吩咐人做的,就是展大哥派人所为,陶婆婆这个时候要想出今琳城,只怕没那么容易。陶婆婆躲着他们,可陶婆婆绝对不会躲着你的,但陶婆婆又不晓得你已进了今琳城,这要怎么办才好” 阴十七点头“嗯,所以得想法子让陶婆婆知道,我已经来了,亲自接她老人家来了” 但这是个难题。 因着身份,她总不好太过敲锣打鼓地满街嚷嚷。 可不这样,她又该如何 找人手帮忙,倒是有。 无论是她兄长还是他,都会帮她。 可一旦她跟在她兄长或他任其一人身边,她的行动自由必然会受到限制,因为他们两人都很着紧她的安危。 在没认祖归宗之前,她还只是阴十七,安危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会有人关注。 然如今她已不仅仅是阴十七,更重要的是她是阴家小姐阴骄。 倘若她的名头一在今琳城传开,势必引发许多不必要的纷争。 她离京一事,她父亲定然也得瞒个滴水不露。 她这么一离京,其安然保障无疑少了一大半,她身边又只带了曾品正一人,本身又仅是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的身手。 自保能力不足,身边保护她的曾品正又仅是精于箭术。 倘若两人不去找她兄长或他,一发生不好的事情,那两人无疑是势单力薄,孤立无援。 她父亲会在察觉她离京的第一时间,派人快速来今琳城告知她兄长一声,故她兄长会很快知道她悄然离京之事。 但他,知道她离京的消息则要晚一些。 她父亲会瞒着京城所以虎视耽耽的眼睛,除了阴家不会有哪一家知道。 可她临走前去找过花宵,向花宵问过他的情况。 只要有两三日不见她的踪影,连半点儿消息也探不出来,那必然会引起花宵的疑问。 有了疑问便会查,以花宵对她的了解,必然能猜到她的行踪。 她猜着,大概也就今晚或明日,他便会得到花宵派人快马送来关于她的消息。 界时,她兄长与他除了要在今琳城找她祖母,也都会全城搜索她的踪迹。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让两人在意她,她同时也在意他们的人担心,可她不能跟在他们任何一人身边。 祖母会躲他们,可不会躲她,这一点曾品正说得不错。 她得亲自找到祖母 吃晚膳时,阴十七只拨了两筷米饭,便搁下了碗筷,说 “祖母虽有些积蓄,可不多,我上京时她又拿了大半的银子给我,所剩的便更不多了。这一路上京,祖母走的又是僻静小路,所经之处大都少有人家,即便有,也是贫困的农家,难以给祖母好的帮助。这天又日大小雪不停,这几日方好些,祖母年纪大了,腿脚不俐索走得慢,如今又被拘在城门内出不得祖母应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我们得尽快找到这个地方。” 只要一想到祖母年岁大了,却还因着她受一路寒冻颠簸之苦,挨不挨饿还要两说,她心里便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攥着她的心使劲拉扯,难过得控制不住眼泪。 曾品正也搁下碗筷,看着又掉金豆子的阴十七,嚅嗫着嘴,半会儿不知该安慰啥。 一路快马疾奔,他见他十七姐掉眼泪的次数都要赶上过去他看他母亲掉眼泪的次数了。 那双眼又布满了血红,红又肿,要是让阴大哥和展大哥瞧见,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他都心疼都不得了,偏偏他又是个嘴笨的。 没食欲,晚膳几乎是没吃几口便撤了下去。 阴十七又站在窗台边上静默不语,曾品正则去跟店小二要了壶热茶来,还有一小碟子糕点。 他把茶与糕点放在桌上,冲阴十七说 “十七哥,这糕点听说是今琳城很有名的梅花糖糕,有点儿甜,也有点儿香脆,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胃” 阴十七回头看了眼,却没有动的意思 “你吃吧,吃完你去打听一个地方。” 听到打听地方,曾品正三步并做两走近窗台 “是不是和陶婆婆有关” 阴十七说“嗯,你去跟客栈掌柜或店小二打听打听,就问一下,今琳城里最贫的民舍是哪一片” 曾品正一点头便出了客房,往楼下打听去了,连糕点也没尝一口。 阴十七走回桌边坐下,先倒了杯茶,看着热气腾腾的茶香四散,看了一会儿,又拿起一小块梅花糖糕轻咬一口。 果然是脆脆甜甜,好吃得很。 曾品正打听回来,没有片刻停留,阴十七便带着他直接出了客栈。 一到今琳城,阴十七便让曾品正去买了辆普通的小马车。 曾品正赶车,阴十七坐车厢里,两人直往今琳城南和巷。 南和巷并非仅仅只是一条巷子,它是这片贫民窟的一个统称。 曾品正照着从掌柜和店小二那里详细与指的方向赶路,途中还向路人问了两回。 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南和巷。 阴十七算了算路程,离她住的客栈倒也不是很完。 不用找也不用问的话,坐马车疾跑也无需走半个时辰的时间,大概只需两刻余钟。 曾品正把马车停在南和巷的出入口,说 “我听掌柜说,南和巷进出就两个出入口,一个在巷头,一个在巷尾。也不是真的巷头和巷尾,就是大概一边为首,一边为末的意思,凡事总得分个主次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阴十七说“那我们现在所站的出入口是巷头” 曾品正摇头“不是,是巷尾。巷头在另一端,从客栈到巷头更远,反正我们也没具体找南和巷几号,从头还是尾找起,都是一个样的,我便就近择了这个出入口。” 阴十七提步“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曾品正拿下悬挂在马车车头两边的其中一盏灯下来,赶紧到前头引路。 没想刚走两步,曾品正就被阴十七叫住 “品正,把另一盏灯也取下来。进了里面,我们分头找找。” 曾品正不同意“那不行我是绝不能离你身边半步的” 他一脸没得商量。 阴十七叹了口气,心知劝不了曾品正,只好重新提步往南和巷里走 “那好,我们一起找找。这会儿天黑,这里又是贫民窟,民舍多半早已闭门歇下,连灯都省了,我们的招子都要放亮些,特别是像破草棚或废弃的无人屋这些,我们一定要仔细了找。” 曾品正问“那要喊么” 阴十七也想过这一点,可不能 “不行,动静不能太大了,还亮着灯未歇下的人家倒是可以问问看。” 南和巷分了许多条胡同,一条一条胡同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左左右右地来回窜了好几条胡同,两人也没有什么收获。 停在一条仅微亮月光的胡同里时,两人口舌微干,时辰也不早,已临近戌时末。 曾品正说“十七哥,要不我们明日一早再来” 阴十七也知是她心急了。 天这样黑,不仅许多人家无法敲门问问,就连一些无人住的空屋也不好问左邻右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明早再来,确实较好些。 她点了点头。 趁着薄弱的月光,曾品正提灯在前头照着路,阴十七后一步跟着。 快走出胡同的时候,两人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就在隔壁胡同 阴十七看曾品正“你看到了” 曾品正说“听到了,我们去瞧瞧” 两人快步跟到隔壁胡同的时候,只觉得远远还能看到几个快速掠过一间民舍的身影。 天昏地暗的,整一片黑,根本瞧不出衣饰袍服,无从猜出会是什么人。 两人暗暗跟到那几个黑影掠进去的民舍前,隐约可以从里面听到一些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这样乱胡闯入别人家里” “等等你们干什么” “婆婆别慌今日有我土娃子在,就没人能轻易欺侮您老人家” 婆婆 后面再传来什么声音和话语,阴十七已然再听不到什么。 她没再趴在门上偷听,而是抬腿就是一脚。 院门没闩上,被她那么急急一脚,啪嗒一声竟是大门 阴十七几步走进民舍院门,入目是一盏灯,满院的人,却不过是几个高大男子。 院子小,不过几人便站得满满。 堂屋里亮着灯,桌前临近门这边站着一个人,背着她站着。 那个人,她认得。 光一个背影,她就能认得。 桌后是一个年青小伙子,应该就是刚才嚷嚷得最大声的那个年青人,他双手紧紧护着一位老人家。 曾品正紧跟在阴十七身后,她看到的一切,他同样看到了。 阴十七心里跳得飞快,之前那样心急要找到祖母,可这会真见到了人,却莫名地僵住了。 她满脸的复杂,心里像是有一根针时不时刺她一下,提醒着她眼前的情景结合到先前听到的话,是多么能让她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她僵立在院子里,没了动静。 后进的曾品正反而一声便嘶喊了出来“展大哥陶婆婆” 司展颜原本就有听到声音,可他认为在院子里的他的人可以处理得当,他并没有转身回看,也觉得没必要。 可当曾品正一出声,他霍然转身,满眼盛着惊讶。 就在今夜晚膳过后,他收到花宵的急信,说她离京到今琳城来了。 所以他急了,冒夜到南和巷里来找陶婆婆。 他了解她,她也了解陶婆婆。 她一到今琳城,一定可以比他比她兄长更快更早找到陶婆婆。 于是他不停歇,也不也歇,就怕在今琳城怕过与她见面的机会。 幸好他来了。 她果然一下子就找到这里来。 陶婆婆本被土娃子护在身后,边来人领头的人是司展颜也没能看清,也是她这一路上眼睛受了风沙,几近半废了原本还算清明的双眼。 在白日里看人,就觉得艰难。 到了夜里,更是已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可曾品正那一声展大哥已让她听出点蹊跷来,陶婆婆半出土娃子身后,试着问 “展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为什么 双眼盛满惊诧又露出点点喜色的司展颜回头,应着陶婆婆 “是,婆婆,我是展颜。” 陶婆婆欣喜地从土娃子身后摸索着走出来,土娃子改护为牵,她感激 “土娃是个好孩子,这些天出不去,都是他在照顾我这个老太婆。展颜啊,你可别为难土娃,知道么” 司展颜走过去接住陶婆婆摸索的手,扶着那只比印象中还要枯瘦干巴的手,他心里不好受,也不由往外看了眼静站于院子里的阴十七 “知道了,婆婆。” 土娃子晓得来人是来找陶婆婆接陶婆婆的,并非乱闯民宅的匪类,提个老高的心不禁一下子放回原处。 他全然放心将陶婆婆给司展颜搀扶着,也顺着这位他不认得的贵公子往自家院子里瞧。 这一瞧,他看到了另两位衣着不凡的公子。 一位年长些,约十五岁左右,安静地呆站着,那神色瞧着,他便觉得肯定有事儿。 另一位年少些,也就十一二岁,刚才就是这位小公子喊了陶婆婆和贵公子一声展大哥。 好吧,来的全是认得陶婆婆的。 不过到底是谁,还得认一认。 土娃子问陶婆婆“婆婆,这些人您都认得么” 陶婆婆点头,拍着司展颜扶着她的手裂开嘴笑着说 “认得,这位是展颜,比你大,以前在洪沙县当捕头,和我那孙女儿有些交情,此番上京,也是他给我来的信儿” “什么”这一声惊诧是曾品正发出来的。 他大惊过后,看看屋里的司展颜,又侧脸看看屋外的阴十七,他只觉得有什么在悄然改变,这改变的方向似乎还不太妙 司展颜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峰,看着陶婆婆正想问一问,阴十七已然小跑着进堂屋,还喊着 “祖母” 他的话被打断了,搀扶着陶婆婆的手也被易了主。 阴十七拨开他的手,直扑进陶婆婆的怀里,哽咽着 “祖母我是十七,祖母,你眼睛怎么了你可还看得见十七” 陶婆婆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懵了,她举手拍了拍阴十七的背,鼻间闻着阴十七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阴十七熟悉的声音喊她祖母,她泪一下子糊了眼,嘴张开却是半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她不停地轻拍着阴十七的背,像五年前刚救回阴十七一条命那会儿,阴十七一睡不着觉,她便哼着小曲儿轻拍着阴十七的背,哄到阴十七有了困意睡着为止。 司展颜被阴十七猛然拨开他手的举动惊到了,心里也略略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看向曾品正。 同进了屋里的曾品正说“展大哥,你怎么怎么会给婆婆去那样的信儿” 司展颜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声音低沉沙哑 “我没有” 那边祖孙俩抱着哭诉想念之情,一听到司展颜这话,阴十七问 “祖母,你说信信在哪儿” 陶婆婆眼虽被风沙吹坏冻坏了,可耳朵还很灵敏,一听便想掏出粗布衣袖兜里的信封。 可因着寒冷,又因着这些日子的受苦,又或因着此时此刻的激动,她颤着如枯枝的手抖个不停,就是没能把袖兜里的信封给掏出来。 阴十七看着自家祖母因自已受苦受到这般地步,她的泪更是落个没停。 连土娃子也看得难受,偷偷背过身去摸了两把泪花。 阴十七的大毛斗篷早就解下给陶婆婆披下,司展颜解下自已的斗篷想给她披上系带,却被她阻了 “不必了。” 曾品正瞧着,赶紧把自已的斗篷解了下来,走近给阴十七披上系好。 这回她没推拒。 司展颜看在眼里,知道阴十七定然是心里误会他了,不禁心上涌上一顿苦楚。 他反手把自已的斗篷递给曾品正“披上,别受凉了。” 曾品正没拿,最后是司展颜给他亲手披上系好。 曾品正嚅嗫着,悄声说 “展大哥,十七姐大概生你气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可得好好解释,这结不能打死了。” 司展颜点头“嗯。” 陶婆婆终于摸出一个信封来,递到阴十七手里。 看到那信封时,司展颜身体一下子僵了。 那是他院落书房里私用的信封 虽没有司家的族徽烙印,可那是他让人去定制做的,连上面的双翅图纹也是他亲手所设计,让定制坊依着他画的比翅图纹印绘在他专用的信封上 他明明没有写过这封信,可为什么陶婆婆手里的信封却是他专用的信封 司展颜懵了。 身体僵着,一半是没了斗篷冷的,即便他手下中的一人赶紧献上自已的斗篷给他披好系上,他也丝毫感不到半丝温暖。 心跳得飞快,像擂鼓般声声敲在他心坎里,越敲越密匝,越敲越高声,几乎能震碎他整个人。 阴十七很快看完信,信中的内容也很简单,不过两行字。 大意是她在京城受了冤屈,被冤枉杀了人,官司缠人,也不能知会阴家人,不然阴家人不会同意陶婆婆离京上京,给她徒添麻烦。 她看着信上的字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努力说服自已,字迹是可以临摹的。 就像最初她在这里接触到的王忆中被杀案一样,案中范里被杀,秦双双她们临摹了范里字迹写了自杀遗书一样,这并不能说明就是事实。 阴十七把信递给司展颜“你看看,这是你的字迹。当初你和花大哥在我家用膳后,我们三人围着探讨案情时,都曾有下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我跟祖母指说过你和花大哥字迹的不同,我认得,祖母也认得。所以祖母一看到是你的字迹,并没有半点怀疑便离家上了京。你看看,这真是你写的么” 她说的这番话,最后问的那一句,如同是在判了他死刑后,又突然给了他死缓。 司展颜心上仍紧着一根弦,他接过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看着那两行字,最后说 “是我字迹,但不是我写的。” 字迹像,非常像,十成十的像,几乎连他自已看着,都觉得应该是他写的。 可他没写过,他不会写出这样造就陶婆婆一路吃尽苦头的信来 曾品正也拿过信去看。 其实他不认得司展颜的字迹,他只是看看信中的内容。 他看完说“写信的人到底是谁这样一写,怪不得婆婆急得赶紧就离家上京了” 陶婆婆一直听着,听到这里开口 “里面还写了我上京的话,可能会给十七找麻烦,所以那些一直看顾着我这个老太婆的阴家人大概不会同意我上京一事。可他们不懂,不懂一位祖母对孙女儿的心,他们不懂啊” 即便是徒劳无功,甚至会造成麻烦,可她也无法在知道的情况下,还能在洪沙县家中待得住。 就算只是看一眼,看一眼也好,她也得亲自上一趟京看一眼她的十七。 陶婆婆摸索上抚上阴十七满是冰凉的脸颊,替阴十七抹了抹泪珠,心疼地说 “傻十七,哭什么祖母好好的,半点儿没事,有什么好哭的祖母也知道即是到了京城,祖母也帮不了你什么,可祖母放心不下,就是想着上回京看你一眼也好。倘若他们真敢冤枉了你,让你受委屈,祖母一定在京府衙门击鼓,就是三跪九叩也得替我的十七喊冤” 阴十七紧紧抓着陶婆婆替她拭去眼泪的手,粗糙的掌面磨着她的脸,却咯得她心里发疼 “祖母,没事儿,我没事儿。事情都解决了,我也没被冤杀人,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丫寰,现今都没事儿,祖母放心” “哦”陶婆婆略点了点头,又半转向司展颜那边,问他“展颜,那你信中怎么说是十七杀的人呢这话可偏差得太多了,这一路上吓得我咧算了算了,过去了就好,没事儿就好” 司展颜向陶婆婆解释,眼睛支看着侧着身的阴十七,他看着她柔美的侧脸,说 “婆婆,那信不是我写的。” “是么”陶婆婆问阴十七,“我是不是把字迹认错了” 阴十七摇头,复又想起祖母这会儿眼睛已大半看不清,逐又补道 “没有,祖母没认错,字迹没错,可能是哪里出差错了。祖母,我们不说这些了,现今我住在客栈,祖母同我去吧” 陶婆婆点了点头“好” 又转身对土娃子说“土娃,婆婆我要走了,我家小十七找到了,来接我了,这几日谢谢你了,劳你这般仔细地照顾着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 土娃子挺年青的一壮小伙,脾性却是感性得很,又抹了一把泪花,咧嘴笑 “婆婆说这话见外了,我土娃是孤儿,没银子,也没什么好住处,这几日是婆婆跟着我吃苦了才是,我没能好好照顾好婆婆,特别是婆婆的眼睛,我都没钱请大夫给婆婆好好瞧瞧” 说到末处,土娃哽着声音说不下去了。 这眼疾最拖不得,一拖可能就真的瞎了。 婆婆躲着人不出门,他便想着请大夫到家里来,可没银子,哪家的大夫也不肯出诊来看一看,可把他气坏急坏了。 倒是婆婆笑着安慰他,说不必折腾了,人老了瞎一双眼,也没什么。 这下好了,婆婆的孙女儿亲自找到这来了,看模样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定有足够的银子请大夫给婆婆治眼睛 土娃又悄悄抬眼瞧下阴十七。 听婆婆说,她的十七是孙女儿,那么眼前这位他初时被认做男儿身的公子,其实不过是女扮男装的小姐了。 长得可真好看,对婆婆那紧张心疼直掉泪的模样也真是孝顺的姑娘,可真是不错啊 瞧了眼,他便赶紧低头,耳根悄悄发热。 别了土娃子,阴十七和曾品正一人一边地搀扶着陶婆婆到院子里。 司展颜和他的几个手下就跟在身后,他默不吭声,几个手下更是半点儿动静不敢发出。 大气不敢喘的,谁都是明眼人。 这个时候,自家五爷一张脸瞧起来就像风雨雷霆将至,他们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倒是几人中的其中一个,在夜幕下掩掉了大半的异常脸色,握着长剑的右手是紧了又紧,被月光照得一半的唇白得几欲透明,毫无血色。 走到院门的时候,阴十七半回身对司展颜说 “这事你好好查一查,先前你说京城中的那些人,你都查过了,查的结果也是没人有动手脚的迹象,那么司家呢你可有查过不管结果是不是司家搞的鬼展大哥,我希望你没忘了之前我们约定好的承诺。” 司展颜整个人沐在夜色中,一片黑灰的笼罩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嗯,我会查清楚的。” 阴十七回头“祖母,我们走吧。” 陶婆婆点头“好,你说出南和巷巷尾就有马车了” 曾品正说“有的,婆婆”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一声利器插入的低沉噗声。 只一瞬,便没了。 “啊”陶婆婆一个痛叫,接着是张了张嘴,就像是被扔出水面半点儿透不过气来的鱼儿。 土娃儿家院子本就没有灯照,都是几盏外来的灯照着路。 听到陶婆婆的异声,阴十七一把抱住身体往下坠的陶婆婆。 曾品正也是仓惶地拿照路的灯盏往陶婆婆身上照去,照到一柄剑头,由后直穿过陶婆婆前胸,血像流水般涌了出来,瞬间湿透了陶婆婆浅咖色的粗上衫,染红了斗篷内里的白色狐毛。 曾品正看得脸色发白,手上灯盏发颤。 他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低埋着脸,死抱着瞬间气绝已没了声响的陶婆婆。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觉得她浑身透着一股谁也无法靠近的悲悚阴寒。 “混帐”司展颜发现异常时已是太晚,他几个大步上前,愤怒地将长剑送入陶婆婆后背至前胸的那个手下一掌拍开。 那个手下手上仍拿着长剑,那司展颜那满是怒气的胸前一掌,他连人带剑侧飞撞到院门边墙上。 再落下,吐出一口血来。 阴十七慢慢抬头,看向被司展颜一掌打得吐血的那个手下,声调毫无起伏,问 “为什么” 谢谢席卷天下丿东邪的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章 把她娶 为什么 那个手下并没有回答为什么,他只是举剑自抹了脖子,临死前只深深地看了一脸怒火滔天的司展颜。 这一眼蕴含了太多的信息,多到让人不禁浮想连翩,不禁往底处去深究。 阴十七问司展颜“他是不是你的人” 司展颜看着院子边墙下那个已成尸体的手下“是” 阴十七仍紧紧抱着气绝的了陶婆婆,手死命压住那涌出大量鲜血的剑口,仿佛还能止住血让陶婆婆还生,她没看他 “信封是你的,你认出来了。不要否认,你看到祖母拿出信封来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你的反应。你瞬间的本能反应出来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我,那信封你认得。” 司展颜想跨步,想走近她解释,可终究没有 “是” 曾品正提着灯盏的手一抖,灯光来回摇了几摇,照映着阴十七半边的侧脸。 那半边脸冷寒如霜。 阴十七说“花大哥说过,你的院子叫翅院,你自小喜欢翅膀,故许多你的东西都会有你亲自设计画就的双翅图纹。我肯定这信封是你的,可不仅仅就因着你一时蹊跷的神色你觉得有谁会临摹你的字迹谁最有可能在你眼皮底下用了你专用的信封谁会这般积心处虑地来对付我害我身边的人” 只要他一说出来,她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司展颜了解她,即便此时看不到她的神色表情,他也知道,那个害死陶婆婆的人一旦被她查出晓得,那便只有死一个下场。 可谁会有可能 就像她说的,谁会临摹他的字迹像到十成十,谁会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拿他专用的信封偷偷寄了这么一封致陶婆婆于死地的信 他有想到一个人。 可他又不愿相信会是这个人。 他这辈子除了她,想要用性命去护着的人,大概也就那么几个。 死一个少一个,十年前已死了一个少了一个,他已承受不了再死了谁少了谁。 他可以理解她失去陶婆婆的痛苦,因为他也曾失去过,他能感同身受。 所以即便有怀疑,他也不能说,他无法承受再失去他生命中所在乎的人。 司展颜沉默着。 阴十七笑了笑“司展颜,我阴十七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从前她以为他只是洪沙县衙的一个捕头,高高在上的,冷漠如霜的,但其实他是外冷内热的好人。 从前她是这样认为的,是她错了 从前她以为他即便身份不简单,即便真出身于京城中八大世家之一的世家,真是她阴家死敌的司家子弟,他也不会伤害到她,更不会容许他人伤害到她。 到了京城确定了一切揣测皆是事实,她还是这样坚信,是她错了 从前她会允许他靠近她亲近她,牵她的手抱着她吻上她,是因为她心里已经认定了他这个人,认定了他会如两人所许下的承诺一般好好地对她。 进了今琳城心里始终不安,她摇摆着忧心着,却还是选择相信他,是她错了 是。 此时此刻的一切,都证明她错了。 她祖母上京吃尽苦头,连好好的眼睛都被风沙寒雪吹坏冻坏了。 她还来不及好好为祖母治眼睛,还来不及好好地在祖母膝下尽孝,祖母便让他的人一剑刺穿了胸膛。 她认出了他专属的信封,认出了他的字迹,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他承认之后,她还是给了机会让他解释,可他却选择了沉默。 他了解她,真是太了解她了 那么到现今,还需要问个明白追根究底么 不。 不需要了。 不管是不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他都代表着司家。 他心里考虑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司家,他司家的亲人族人。 怪么 有的,怪的。 可她能怪谁 怪他维护着他自已或他想维护的人,还是怪他与她生来本就敌对的身份 换个立场想想,她大概也得有所顾虑,毕竟那是血脉相连的亲族。 但凡是个人,便无法不顾虑。 最后她想,她应该怪的人,是她自已。 这一夜风雪大盛。 阴峻晚一些找到了南和巷,搜找到土娃子家的时候,正好是阴十七问司展颜最后一句的时候。 没有等司展颜回答或解释什么,他带走了阴十七。 看了浑身是血已身亡的陶婆婆,又看了院子边墙下司展颜手下那具自抹脖子的尸体,他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又问了曾品正几句,他便了解了所有来胧去脉。 说不清心里是幸还是不幸,他只是复杂地看着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妹一脸的灰败。 将阴十七和陶婆婆一同安排上了他带来的大车后,他让曾品正跟一起骑着马儿在大车两侧慢慢走着跟着。 他想着自家小妹这时一定得单独地和陶婆婆安静地呆一会儿。 回到京城,阴家风光替陶婆婆办完身后事,已是十日后。 外面的天也变了变,至少司家的天已是大变。 司展颜成了司家的少主,被司煌明明白白地召告了所有司家族人。 阴十七拿着个酒壶在郊外司家祖坟里喝着酒,就坐在陶婆婆的墓前。 她伸手轻触着墓碑上面刻下的字故祖妣养祖母陶氏老孺人之墓。 最后辗转落在侧面刻着的字不孝孙女儿阴十七。 对着壶嘴又是仰头一大口,喝得太急,她呛得连咳了好几声,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红玉绿倚在边上看得焦急难受,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自陶婆婆死后,自家小姐就整日是这么一副模样。 从前只吃茶不喝酒,现如今是顿顿不离酒。 劝都劝过,谁都劝过,连自家老爷和大爷,及叶二爷与曾小公子都有劝过自家小姐,可都没用,半点用也没有。 这眼看一壶酒又要见底,指定自家小姐又得醉倒了,两人是脚步微迈,身子前倾,时刻准备着冲上去接住酒醉倒下的小姐。 阴十七晃了几晃,咳止住了,伸起手背抹了模糊的双眼,让视线明清些,得以看见眼前祖母的墓埤。 她摇了摇酒壶,冲红玉绿倚喊 “没酒了,你们再拿一壶来。” 红玉不敢违,赶紧回大车里把早就温好备在车厢的另一壶满满的酒给拿出来,走近了她还是劝了句 “小姐,要不别喝了,再喝可就酒多了” 还能劝完,阴十七一个挥手示意红玉别多话,直接伸手拿过红玉手中的酒壶 “不会酒多,没酒多,怎么会酒多呢清醒着呢,不会酒多的” 这十日旁的本事没练就,这喝酒的速度和酒量,她倒是一天一天练了起来。 从前只能喝半壶酒便得醉得不醒人事,祖母还隔日还笑她,说明明不怎么会喝,偏偏还逞强。 可祖母不知道,那是她难受极了才会喝酒。 她大约也就喝过两回。 一回是她在现代被枪杀,重新还魂到这燕国的阴骄身体里,那会儿她初初不适应古时候的日子,心里难受得像有十只猫爪子在挠她,所以她去喝了一回,然后醉了一场。 一回是在离京的前一晚,她偷偷地喝了,谁也不晓得,大概祖母是知道的,只是没说她,叶子落不知道,或者知道,但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所以都没说她。 昏昏沉沉大概真是酒多了,她躺在大车里整个人靠在红玉身上阖目半睡着的时候,好似没一会儿便到了家。 还没下车,车外便传来曾品正与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有些为难,也有点儿急。 她听不清外面在说些什么,便问红玉 “怎么了” 红玉也听到声音,没看到外面状况,一时不敢胡乱猜测,就使眼色让绿倚开车门往外瞧瞧 “小姐等等,绿倚去瞧瞧怎么回事。” 阴十七轻嗯了声,眼自始至终都闭着。 绿倚瞧了几眼,又听得那些话的内容,她回车厢里再次关紧车门,一脸难色 “小姐,是” 阴十七没回话。 红玉瞪绿倚“小姐即是问了,你看到什么就实说” 绿倚不敢再吞吞吐吐,直言道 “小姐,是司家五爷来了” 红玉瞬间感到怀里的阴十七身子一僵。 随后她睁开了眼,说 “我们到家了” 倘若真到阴家了,那他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到阴府大门前来 绿倚摇头“尚未,还隔着两条街呢,刚才就是被司家五爷拦下,说着要见小姐,曾小公子没放行,却也无法再让大车前行,这才停了下来。” 阴十七说“跟品正说,调头,转别的道。” 绿倚很快出去传了话。 曾品正一听二话不说,将马头一转回头,末了还是停了停,说 “展大哥,你还是先回去吧,短时间内,十七姐是不会见你的如今你已是司家少主,这事儿就更难说得清楚了。” 曾品正这话,司展颜明白。 倘若他没在陶婆婆死后即刻让他父亲定为司家少主,那他的解释在她面前大概还能有几分可信。 可如今他确确实实已是司家少主。 他可以无视他大哥二哥对他越来越明晃晃地挑衅憎恨,可他无法容忍她对他的误解。 但话到嘴边,他又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误解。 毕竟他确实包庇真正害死陶婆婆的凶手,不管是不是他,他已然成了帮凶。 她伤心难过,整日醉酒,他都知道,心里也比谁都要心疼。 然事到临脚,他面对着她的拒不见面,他发现他竟是愧对她,愧对到连临门一脚都不敢迈出去。 阴家大车慢慢回头,在街道上调头转向另一条横巷,曾品正依旧为首,马后大车缓缓行进,回两条街外的阴府。 司展颜等在这条街上拦她的大车,已等了半个时辰有余。 他早下了马儿,穿着厚重暖和的袍服,披着御寒的大毛斗篷,站在寒风不断呼啸的街道上。 他知道她去了阴家祖坟里拜祭陶婆婆,可他进不去阴家祖坟。 郊外那整个山头都是阴家的,别说是到半山腰处的阴家祖坟里,他仅到了山脚下便被阴家守山人给拦下了。 他可以硬闯,却也不能。 在这个时候,他不能与阴家再起任何冲突,更不能再伤她的心。 他小心翼翼,从喜欢上她开始,他便一直小心翼翼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再小心翼翼,再防着大哥二哥,甚至防着父亲,他却从未想过防他三哥 十七,你可知我想你想得连唤一声你的名字,都觉得每个呼吸都是痛 十七,你原谅我,我并非有心的,我不知道最后会造成陶婆婆的死,更不知道我父亲暗下以许我司家少主之位说服了我三哥,借我三哥之手害了陶婆婆 十七,倘若你不肯原谅我 我只求,只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就一眼好么 “五爷,这天寒地冻,虽没下雪,可还是刺骨得很。”山峰近前劝说,“五爷,咱还是先回府吧待阴小姐缓一缓,想必过些日子便能缓过来想明白了。” 司展颜仰头望了望快要垂暮的天际“那是你不了解她。” 可他了解她,了解她的脾性。 他知道她一旦决定了,便是九道晴雷劈下来,也断不了她决定走的路。 他希望上天垂怜,给他一次机会。 他希望她只是一时不肯原谅他,而不是真的决定跟他一刀两断,从此陌路。 花宵听到消息再打马狂奔过来的时候,便远远瞧见司展颜像一尊石雕般站在街中央。 街道上的路人本因着天寒就少,被司展颜手下几个人特意地围出一块以他为中心的空地,路人远远看见便也绕了道,街上几近无人。 花宵下马把僵绳丢给跟着下马的松喜,问了山峰两句大概情况,他便叹着气走近司展颜。 他瞧着司展颜半会儿,一声不吭。 这可真不像他的风格。 可他这会儿真是词穷。 这位祖宗,他在这十日来,什么话都是劝过的了,只差把阴十七强绑了来塞入这祖宗怀里。 可阴十七不同往日,他哪里敢真强绑了来 不过是想想罢了。 “好了,回去吧” 司展颜没反应,仍盯着渐黑的天瞧。 “倘若你真放不开十七,那就想法子把她娶了” 本是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得到了司展颜的回眸侧视。 他高兴,也不禁更忧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二章 路白骨 司正颜下晌未时末出了客院,也没去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去禅院找了寺里德高望重的往拾大师下棋论佛。 听到这个消息时,阴十七和叶子落、曾品正三人走在寺后林间的小径上。 她问“司正颜还懂得佛法” 叶子落说“不懂,听说这次会到灵山寺来吃斋念佛,也是为了避开展兄,说是再不离开司府几日,他就得被展兄气死。” 这是变相地在为司展颜说话。 曾品正接话道“是这样没错展大哥恼司家三爷自作主张害了陶婆婆一命,还警告了他。他一心自以为是为了展大哥好,听后自是不忿,跟展大哥大小吵过几回,每回都是越吵越激烈,最后一回司家三爷气得拂袖离府,才来了这灵山寺” 倒好,这回更直接了。 阴十七没瞧叶子落和曾品正,他们的话她虽有听到,却听不进她心里去。 现在她心里满满是对祖母的愧疚,对司展颜选择护着他三哥而满满的失望。 大概在他心里,她尚不及他司家中任何一个亲人族人。 她问“山峰特意来告知你的” 曾品正一噎“十七姐怎么知道山峰” 阴十七说“他身边也就山峰时常和你有往来,什么事儿也是通过你们来传达。” 曾品正急道“这回上灵山寺,我没跟山峰说” “你也不必说。”阴十七望着脚下这条蜿蜒而上的山林小径,“他自会知道的。” 叶子落叹道“十七,你真要这么做么倘若真做了,你和展兄是真的再回不到从前了。” 阴十七反问“那么现今,你是以为我和他还能回到从前” 叶子落哑然。 她与司展颜之间横陈着陶婆婆一条性命,陶婆婆对于她而言,又是远胜于嫡亲祖母的存在,是她自认比她自已性命还要重要的养祖母,她与司展颜还能回到从前么 他无法给出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情于世间,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 将来会变得如何,谁又说得清料得准 以前她和司展颜相遇相知相爱的时候,不也没想到如今这个几近崩析的结果么 叶子落沉默了下来,曾品正更是沉默了下来。 阴十七再走了一小段,指着近山顶处的一个突出点 “听寺里小师父说,那就是灵山寺有名的西水寒潭,我去那里走走,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吧。告诉红玉,不必担心,晚膳时分我自会回寺里客院。” 叶子落和曾品正自是不放心放她一个人留在灵山寺后面的这片山林中独走,可终是拗不过她的坚持。 最后两人一人回寺里嘱咐红玉做些她下山后的准备,一人则守在山林山脚下。 红玉听到时,只差没一声叫出来,抓着曾品正的手问 “小公子小姐现在心情不佳,情绪不稳,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在山上啊” 曾品正看了看红玉惊慌到失措的手,要是放在平日,这位大丫寰姐姐绝然不会做出此等失礼失规矩的事来,他安抚道 “不用担心,你只管准备好袪寒的汤水和沐浴的热水,等十七姐回来,也好袪去一身寒气。叶大哥也不放心,还在山脚下守着,我回来也得去问问白子跟探司家三爷的情况。毕竟男女有别,在寺里客院客厢照顾好十七姐的事儿,还得全靠你,你可千万不能慌了” 红玉愣愣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赶紧放开紧抓着曾品正手臂的手,是满面忧心满腹愁。 一路沿着小径往上走,缓步轻行,不紧也不慢。 这一路上山倒是不怎么喘气,阴十七走得心如止水。 到了西山寒潭,因着天象冷,除了隔日便上山来扫雪的小师父,这里几乎没什么香客来。 等冬转春,这里才会开始热闹起来。 这是她听红玉从寺里小师父嘴里听来的。 西山寒潭果是名如其实,那方形的潭面汪汪一池水,她弯腰伸手掬了一把,冷得她抖了抖,快速打了个喷嚏。 她笑“这倒是一个好地方。” 一个埋尸的好地方。 站直身子再往四周望望,发现也没什么其他景色,葱葱郁郁间,皆是一片白色茫茫。 往下走回寺的时候,她远远便瞧见山脚下叶子落的身影。 走近了,她对叶子落说 “其实你不必等我。” 叶子落说“我生来就是为了守护在你身边,即使你不让我跟在你左右,至少在不远处,我也得守着。” 阴十七动容地看着叶子落一会儿。 终是什么也没说。 回到客院里,红玉便侍候她喝了袪寒的红姜糖水,再是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寒气,到了晚间用完斋饭,她在佛案前又开始抄写经书。 夜里抄累了,刚歇下,又让红玉下去歇着不必守夜后,阴十七便听到窗棂一片咯响。 她坐起身,坐在榻上往帐外瞧,依稀可见紧闭着的窗台已被人打开 “谁”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也没怎么害怕。 她声音中淡定得很,只有细听,才能听出点颤音来。 客厢里一片黑,她夜里睡觉不习惯留灯。 太亮,她会睡不着。 可这会儿她却极其希望在今夜歇下时,该让红玉留一盏灯的。 窗台再次被紧紧阖上,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瞬间没了,屋里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她摸索着下床榻,往榻前几上拿起火拆子。 可刚刚拿到,便被来人的手压下她想拿起的手。 阴十七心下一跳“是你” 司展颜在黑暗中呵笑了声“你果然还是十七,感官还是这么灵敏,即便夜不能视,你也总能把人认出个大概来。” 旁人或许是认出个大概,可对于他,她最熟悉不过,她完全能认出个全须全尾来。 阴十七挣了挣被他压着手“你来做什么” 司展颜叹气,改压为握,再是攥。 她使劲地想挣脱他的手,他不免叹气,语气里带着微弱的祈求 “十七,你不能放过我三哥么” 阴十七冷笑“难道你希望我去对付你父亲” 司家主是幕后推手,幕前执行的却是司正颜。 他希望她放过司正颜,难道是希望她去对付他父亲司煌 司展颜就势同坐到床榻上去,把她搂入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任她怎么挣扎不愿,他也不放开 “十七,你嫁给我嫁给我,好么” 她不动了。 她安静地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跳得有点儿快的心跳。 他是怕她拒绝么 明明知道最可能的结果,为什么还要问她 她和他早就不可能了,难道他还想不明白 阴十七说“你父亲幕后推动,你三哥幕前主使,他们的目的难道你不知道么” 他没有吭声。 但她知道,他是知道的,只是说不出口。 她替他说出口“阴家和司家果然是世敌,我们的事儿也其实没有瞒过谁,至少在你父亲和我兄长那里,从来就没有瞒过他们。我兄长知道,我父亲隐约也有猜到,可他们谁也没有问过我,更没有阻止过我,只是在等我慢慢看清形势,看清事实。现在我懂了,我看得清楚,阴司两家果然是世敌,阴家小姐和司家少主是怎么也不可能有结果的。” 她苦笑着“你三哥良苦用心,用我祖母一条性命,不过只是为了断你我的情根” 司展颜把她抱得更紧,紧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别说了”他低沉的声音伴着痛苦的无奈。 “倘若我们执意要在一起”她在他怀里抬眼,“你说,在你我执意在走的这条情路上,该还会埋下多少人的白骨” 她果然爱得比他少,她爱得比他要理智得多。 她知道这条情路不好走,以前就知道。 可她以为,只要两人齐心协力,那么总会有美满的结果。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在那个她自以为会美满的结果路上,会埋下许多她在意的和在意她的人的白骨。 要她走在这条满是白骨的情路,她做不到,她也无法再承受诸如祖母被杀这样让她嘶心裂肺的惨痛。 倘若真要有人死,她宁愿死的人是她。 两人抱着和衣同床共枕了一夜,天还未亮,司展颜趁在红玉起身前便离开了右客院。 早上红玉见阴十七一脸憔色,双眼更是布满红丝,眼下布了一圈黑晕,她担心地问 “小姐,昨夜里是不是睡不习惯睡得不好” 阴十七不想多加解释,便顺着点了点头。 红玉顺势劝道“既然小姐睡不惯,那我们还是早日回府吧” 阴十七看了红玉一眼“你是不是想绿倚她们了想回去” 听出她有了赶人的意思,红玉赶紧摇头,摇得像泼浪鼓一般 “不不不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用完早间斋饭后,叶子落来找阴十七,说一同到大雄宝殿去走走。 初来时便上过香了,再到大雄宝殿,阴十七还是去拜了拜再上了香。 出了大雄宝殿后,她跟着叶子落往西边园子走,那里较清静,是一处让香客闲走游玩的赏冬园子。 园子里没人,两人便在庑廊下桌椅坐下,片刻便有小师父抱上红泥小炉子来,还有一套陶瓷茶具,银壶泉水茶饼一应俱全。 阴十七正奇怪寺里小师父竟是这般来得及时,且奉上的茶具茶点都颇甚合她心意。 叶子落便说“是我用过斋饭后,劳了小师父去备下的。” “哦。”阴十七点了点头,想起一早不见曾品正人影,问他“品正是不是回城去查司正颜的事儿去了” 叶子落点头“嗯,同白子一起去的,大概下晌能回来。” 阴十七问“司正颜呢他在做什么” 叶子落说“还是老样子,用过斋饭后便去发往往拾大师下下棋论论佛。” 说完他又迟疑着“十七” 阴十七抬眼看他,知道他在迟疑着什么,可她没说破 “什么” 终归昨夜里司展颜闯了她的客厢一事,连红玉大概也被点了睡穴一夜睡得深沉没发觉,她不太愿提这事儿。 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就是不愿主动提。 倘若被人发现了,她倒也不会否认就是。 叶子落看着烧得正旺的红泥小炉子,又提起银壶盖子看了看壶里根本就还没什么动静的泉水,好生犹豫了一会儿,方说 “展兄今日一早便到了” 不是今日一早,该是昨日夜里才是。 阴十七没想纠正“嗯。” 叶子落试着提议“十七,你要不要再和展兄好好谈谈” 阴十七这次没一口回绝“谈什么” “谈”叶子落想了想道,“谈谈可以化解的法子,又或者” 阴十七说“又或者谈谈怎么让我忘了祖母的死,一切全当没发生过” “不是”叶子落急了,“十七,我没这个意思” 过了会儿,银壶里的水终于突突地响,结束这个不怎么好的话题。 叶子落想动手,阴十七没让,自已动手泡起茶。 泡好茶,她端一杯到叶子落面前,低声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我能释怀又不如何倘若我和他走的路注定要牺牲许多无辜的人,那我和他即便美满了,还能幸福么” 背负了那么多条性命,还能心安理得地幸福下去么 此后,叶子落再没说过话,更没再说这个话题。 他原来以为,她没想开。 却原来,是他没想开。 她不但想开了,更想得透彻了。 她和司展颜的情缘从五年前的失踪种下,到洪沙县衙发芽,再到回京相许定终生。 可天有不测风云。 原来的美好,不过是两人想象中的美好。 叶子落最后问了她一句“司正颜” “害我祖母性命的人”阴十七眸中生寒,斜着他“你觉得这样的人无辜” 倘若在陶婆婆未被害之前,那么司正颜定然是属于无辜的一类。 毕竟司正颜无心司家少主之位,将来司家家主的位子也轮不到他坐。 可司正颜偏偏插手了陶婆婆的生死,做了司家主的刀。 就像林家成为楼家试探她的马前卒一样,她没放过林家,又怎么可能放过司正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双生女 下晌的时候,曾品正带着白子才匆匆从京城里赶回灵山寺。百度搜索"",免费看 叶子落去喊了阴十七,依旧在西边的赏冬园子廊下煮茶,听曾品正说事。 红玉跟白子到园子门口严密守着,时刻注意有无人靠近,好及时提醒禀报。 银壶里的水刚突突地响,阴十七便提了起来冲泡早备好放在茶盖碗里的茶粉 “看你脸色,事情有大进展” 冲泡完,茶汤茶色渐显,却还很烫。 曾品正已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盖碗,边吹着气边说 “有大进展十七姐,叶大哥,你们一定没想到的大进展” 叶子落起了兴致“司正颜出大漏子了” 阴十七也紧盯着曾品正。 曾品正被两人瞧得紧了,不禁轻呵了半口茶汤润润喉,便开始说起来 “这事还得从十五年前和十年前的事儿说起” 十年前,正是司展颜离京远居洪沙县的时候。 这一点,阴十七和叶子落都知道。 她问“跟他有关” 曾品正点头“展大哥原本在十五年前就因着燕安寺弥真大师的预言,一下子被司家家主当成未来司家掌门人培养” 叶子落说“这事儿我略有耳闻,八大世家中没谁不知道。当时我年纪虽小,可我和大哥都听父亲说过,说司家五少爷命定成为司家下一代掌门人,就是因着弥真大师的一句话。” 阴十七不知道这一茬“那句预言是什么” 叶子落说“具体是怎么说的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倘若司家想要复兴堀起,司家家主可要好好栽培当时年仅五岁的展兄。” 阴十七略沉吟“如此说来,他五岁便被弥真大师的一句话推上了司家未来掌门人的高位那他十年前突然离家远居洪沙县,定然也是与这有关了。” 曾品正说“没错” 他端起碗茶喝一小口,觉得凉了许多,又大喝两大口,说 “展大哥被司家家主带在身边重点培养了五年,也就是在十年前展大哥恰恰十岁之龄,司家发生了一件秘而不喧的大事儿” 这事原来他跟白子都只查到边缘,未能查到中心点去。 最后还是黑子受阴峻之命,送来关于当年这件大事儿更细更全的信息。 一得到这些信息,他便觉得有门,当即和白子快马出城回到灵山寺。 “哥哥知道司家的事还真多。”阴十七感叹了句。 她心里又不由想着,司家是不是也是同样知道许多她阴家之事 答案大概是的。 阴司两家即是世敌,那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两家了解彼此大概都要比其他世家了解的多。 也就很好解释了她跟他的事情,最终为什么没能瞒过两家的长辈。 这件秘而不喧的大事,叶子落一听也想了起来,对曾品正说 “你是说十年前司家表小姐的事儿” 曾品正诧异“叶大哥知道” 叶子落点头“这事我是知道,不过知道的不全,至少没我大哥全。既然峻大哥已让黑子跟你细说,那还是由你说吧,你说的会更全。” 阴十七给曾品正又添了一碗茶汤,端到他手里 “快说吧。” 曾品正接过先喝了一小口,然后开始述说 “司家现在的主母,也就是展大哥的母亲是司家家主的继室,是南京大族秦家的嫡小姐。展大哥十岁那年,司家两位表小姐一同被母亲带着从南京远到京城来,这两位秦表小姐是一对双生女,长得极为粉雕玉琢” 阴十七突然打岔问“这对秦表小姐其中一位是不是那是现今住在司家的秦慕香” “对,就是她”曾品正说,“秦慕香是妹妹,她原来还有一位姐姐闺名唤秦慕可” “原来”阴十七迟疑地问,“秦慕可死了” 叶子落说“是死了,就在十年前死了,司家和秦家对外都喧称死因是发生了意外,但其实大多人都心知肚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曾品正接着往下说“黑子说,秦慕可是被活活溺死的” 当时十岁的司展颜也在场。 不仅司展颜,司正颜、秦慕香也俱都在场。 事后,秦慕香大病一场,醒后尽忘六岁前的事情,连有过秦慕可这么一位姐姐也给忘了。 而司展颜则一反听话的常态,断然向司煌表明他无意于司家未来掌门之位。 司煌大怒。 司展颜没过多久便被悄然送离京城,远远避居千里之外的洪沙小县里,随行仅带着司家一名老仆和当年同样年幼的花家大爷花宵。 听到秦慕可不过六岁稚龄,就被活活溺死,阴十七心上一跳,跳得剧烈 “为什么那不过是一个仅六岁的小女孩儿,有什么大罪过非得生生溺死她” 叶子落也是惊得微张了嘴,跟着问 “黑子带的话中,可有说明缘由” 曾品正点头“自是有的” 缘由来自于司展颜。 秦家奶奶带着两位表小姐到京城司家暂居游玩,是客,已成为司家主母的秦氏自然得好好招待自已娘家的小嫂嫂。 那日风和日丽,两人带着司府的几个少爷和两位表小姐一同在司府后花园湖边赏花玩耍。 秦氏带着秦家奶奶自去赏花,只吩咐了婆子丫寰一定要看顾好几位少爷和两位表小姐。 秦家奶奶带来的人也尽是贴身侍候在自家双生女身边的,她也放心,便跟着秦氏走开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段离开的时间里,再回来时,秦慕可已然溺死于湖中。 既然先前已有说到是被活活溺死,阴十七下意识地问了句 “谁是凶手” 叶子落茶碗递到嘴边也停住了,等着曾品正接下来的答案。 曾品正说“司正颜” 阴十七一下子碰翻了手边的茶碗,盖子翻落下桌去,清脆的响声响起,茶盖子碎了一地。 红玉和白子听到动静,赶紧往园子里瞧。 见到叶子落冲两人摆手示意无事,两人方放心地转回去继继守着园门。 司正颜当年也就十二岁的年纪,是几位司家少爷中年纪排第三大的少爷。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司家大爷二爷的唆使,还是挑衅,他突然怒气冲冲地走到当时在湖边赏莲的秦慕可身边。 一伸手,一个用力一推。 再是落水的噗嗵声,还有尖叫声。 阴十七抓住一个疑点问“两位秦表小姐当时身边都有自秦家带来的婆子丫寰,难道没及时下水救人” 曾品正说“坏就坏在这里” 当时待反应过来,众人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起,湖边的众婆子丫寰小厮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支开了,不管是司家还是秦家,留在湖边的人仅余几位小主子,不是少爷就是表小姐。 那会儿秦慕香才六岁,看着大自已一刻钟左右时辰的姐姐在湖中挣扎,没几下便沉了下去,她还怔着,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司展颜是那会儿反应过来最快的。 但他要跳下湖去救人的时候,却被司正颜拉住了,连当时还是司家大少爷司浩颜和司家二少爷司庆颜都过来拉住司展颜。 司正颜说,不能下水,会死人的 司浩颜和司庆颜则说,司展颜是司家未来掌门人,比秦家大表小姐要金贵得多,不能下水 再这么几个拉扯之间,司展颜毕竟年岁还小,被三个大自已几岁的兄长们齐齐压着拉着,他始终没能及时下水救人。 待到喊来人下水救人,捞起来的不过是秦慕可的小小尸体。 阴十七低喃道“看来司正颜被人利用挑唆,最终犯下不可挽回的错事,从小便有了。” 叶子落也惊了惊“这司正颜小时候就这么疯了” 怪不得连陶婆婆这样一位老人家,司正颜也能跟对一头牛一匹马那样轻易下得去手。 司正颜自小的观念是不是早就歪了 只要是对司家好的,司正颜就什么也做得出来 阴十七问曾品正“司正颜定然是受了司浩颜、司庆颜两人挑唆利用,想让秦家主母彻底失了秦家这个后靠,那么他们这两个司家失去亲生母亲的少爷在司府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可有说当时南京秦家的反应” 曾品正说“有秦家奶奶当时看到秦慕可的尸体时,就晕死了过去,后来听说回到南京,精神也略为失常,这也是后来为什么秦慕香父亲不在了,秦慕香会被秦家主母秦氏带到京城司家里寄养的主要原因。至于秦家,为了大局,后来并无深究,也是因着秦慕可终究不如秦家嫡子嫡孙和秦家前程重要,不过是秦家养大后外嫁的嫡女嫡孙女,秦家并没有多大看重。” 父亲不在,母亲又失常,秦慕香即便有南京秦家看顾,也远远不及让秦氏接到京城来亲自看顾过得好。 毕竟秦氏有愧,是她愧对秦家奶奶母女,是她愧对信任支撑她的兄长和整个娘家。 “秦家主母一定很疼秦慕香,怪不得会有将秦慕香许配给他的意思。”又想了想,阴十七又浅浅笑了笑“更怪不得,他那样冷漠不耐烦的人,居然能容忍秦慕香对他的百般纠缠,却也只是出府远避。便是避到了月华居那种风尘场所,也未曾对秦慕香真正恶言恶语过。” 人心都是肉做的。 司展颜觉得这是他司家欠秦家的,特别是欠秦慕香的。 所以他忍,他退,他避,不应也不拒,就是不想彻底伤了秦慕香的心。 大概他只想着某一日,秦慕香能自已想明白过来。 可他大约不懂得真正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的心思,有时候执拗得惊人。 莫说岁月了,就是撞到南墙也大概不会想着要回头,而是想着她都撞了墙头破血流了,他应该会知道她有多爱他了吧。 叶子落叹道“身在世家大族,外人看着我们风光,其实有许多不外人知的辛酸事。” 倘若秦慕可非是生在南京秦家,表亲也非是京城司家,那她的人为死亡应当能得到一定的公平对待,而不是以意外结论草草了之。 连死后,都没人为她正名讨公道。 阴十七也想起了当初在查办千光香客案的时候,司展颜在最后抓到姜珞时,他怒对姜珞斥吼时的话。 他说难道你女儿的命是命,旁人女儿的命便不是命么 这句话在当年,他大概也对自已的父亲司家家主吼过。 只是没有用。 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他怒而弃位,远走他乡。 司正颜害死人,本该偿命,却没有。 即便他在心里或许已原谅了自已嫡亲的三哥,以当时司正颜年纪小不懂事,是被司浩颜司庆颜挑泼并非自已三哥本意为由,渐渐说服自已原谅自已的三哥。 可到底是一条人命。 他无法真正原谅司正颜,更无法真正原谅自已。 因为这一切都是由他被认定为司家未来掌门人一事而起。 司浩颜司庆颜会挑事,是为了瓦解他来自母族的秦家后靠,司正颜会盲目听信听从,是自以为这样做了是能更好地护着他这个五弟。 一切由他而起,一切自也由他而灭。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这一切会在十年后因她而再次掀起开端。 她祖母和秦慕香的死何尝不是一样的 她们不过都是世家大族间权争势斗之下被无辜牺牲的人。 阴十七想着,心慢慢揪成一团。 曾品正说“这些年司正颜渐渐成人大了,有许多事儿他大概也有些想通了,于司家大爷二爷的关系一直不好,虽不到生死相拼,却也是水火不容。再加上司家大爷二爷借着母族金家时常对他和司家四爷司永颜打压,双方更是暗下较劲了许多回” 所以这次司展颜能主动回京,且起了争司家少主之位,司正颜和司永颜这两位嫡亲的兄长实在是整个司家最高兴的人。 特别是司正颜。 叶子落看了眼阴十七,慢慢说 “就因为这诸多事,司正颜一听到司家家主能许他给展兄司家少主之位,他是再也管不得其他。即便再犯下十五年前一样的错事,他也在所不惜,只为了能让展兄坐上司家少主之位,压一压了司家大爷二爷和金家的气焰,这便是他在司家无形中受了多年压迫所最期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不去 夜里,阴十七待在客厢里一直想着司正颜这个人。 她坐在佛案前提着笔,笔尖已许久未曾落笔,宣纸上倒是滴了两滴黑墨。 红玉见状提议“小姐要是累了,就明日再抄经书吧。” 阴十七恍过神来“是有些乏了,你去再给我沏碗茶来,我想些事情。” 客厢的窗台一打开,就是客院院子。 院子里除了从院门沿至各客厢廊下的石柱台灯之外,也有许多的花架子,还有秋千。 想来是寺里特别照顾来上香的女客,特意在这右客院里设下的闲趣。 日间看着满园的花草,虽是入冬,没多少春色,可到底不像这会儿夜里这样一片黑,什么也没能瞧见。 突然从院墙头翻过一个身影来,她心上一突。 他又来了 她下意识反应,快速关了窗。 待司展颜正正当当从厢房门走进来的时候,阴十七才懊恼地蹙眉。 她记得关窗,倒是把没闩上门闩的厢房门给忘了。 阴十七背过身“你又来做什么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昨夜之事,算是你我最后的告别,以后不会再有。” 司展颜站在客厢里桌旁,离她不过十几步远,可他却觉得自陶婆婆死后,他和她距离永远是隔了千山万水。 任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靠近她。 即便像昨夜里那样亲近地将她抱在怀里,他也感受不到她还是他的姑娘。 司展颜远远站着“我来,是想跟你说,京城里出了点事儿,我得连夜赶回去处理” 现今他已是司家少主,司煌又有意开始卸任,他的事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了。 阴十七转身,抿着嘴,情绪看不出什么好坏,她说 “像这样的事儿,司少主不必特意跑来告诉我,我阴骄受不起。” 司展颜急了“十七,你非得这样和我说话么” 阴十七反问“不然我应该怎么说话” 司展颜快步几步,却见她也退了几步,两人的距离并没有改变,只是她已背抵墙边的高几。 他停下向她靠近的步伐“我们真的回不去么” 她只是笑,几近嘲讽地笑,并不说话。 他转身终要离开的时候,阴十七却开了口 “你有你该背负的,我也有我该背负的展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夜过后,咫尺天涯,你我陌路。” 他苦笑着后退,步伐跄踉。 她慢慢背过身去,泪夺眶而出。 终究她喜欢得比他晚,爱得比他少,也比他更理智。 所有一切她都能想明白,做出最低伤害的决定,可她的心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像被生生撕裂的痛。 身后传来红玉的惊叫声,和茶盖碗被司展颜碰翻而落地砸碎的清脆声响。 他走了。 而她没再回头。 司展颜趁夜带着山峰直奔回城,留了两名身手不凡的随从跟在司正颜身边,还有溪河也被留在灵山寺时刻跟着司正颜。 司正颜瞧着亦步亦趋的溪河,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怎么你家五爷怕我再闹出什么事儿来留你在这里盯着我” 溪河回说“不敢。五爷命小的好好跟在三爷身边,好好保护三爷。” 司正颜冷哼“我才不信他有这样的好心是怕我又做出什么伤害他心上人的事来吧你回去告诉他,从今往后,他的事儿,爷再也不会管了” 溪河没动“三爷的话,小的会让人带给五爷的。但小的不能离开三爷身边半步,否则五爷绝不会轻饶了小的。三爷执意要赶小的走,那请三爷赐小的一死,小的毫无怨言。” 真是软硬不吃 司正颜被司展颜这个心腹随从气坏了。 到底没真的做出为难溪河的事来,他知道溪河在司展颜跟前是怎么样的一个角色,溪河和山峰一样,都是他那好五弟信之不疑的心腹。 他已做了伤害他五弟心上人的事情,总不能再做出伤害他五弟身边心腹的事来。 溪河便这么被留下了。 得到这消息时,阴十七正用完早膳,在寺中四处走走。 沿途问了许多小师父,最后才得知司正颜今早再没去找往拾大师下棋论佛,而是带了溪河去了她先前独自去的西水寒潭。 她昨夜里想了一晚,终于想出对付司正颜的法子。 一大早她便让红玉去传话,让叶子落想法子去弄一幅当年秦慕可死前模样的画像。 六岁的稚儿,少有画像,这很难找,她知道。 叶子落说,他会尽力去找。 这一找,少不得得往南京那边去找。 南京里有阴家的两大掌柜在那里,叶家也有三个大掌柜在那边管着叶家的生意。 几个大掌柜凑在一起合计,到底能不能把六岁时的秦慕可画像找出来一幅,就得看他们几位的本事了。 曾品正饶了寺里几个院子园子,最后转回赏冬园子,终于在那里找到了阴十七。 她正由红玉侍候着独自煮茶,配着点心静坐。 细看,她是一脸心事重重。 他以为她是因着在想解决司正颜的事儿,并不知道她是因着昨夜里与司展颜说那样绝决的话而生无法言语的痛与苦。 曾品正一来,红玉极有眼力劲地又去多取了一个茶盖碗来,手脚麻俐地又泡了一碗。 然后她和白子退下,同样退到园子门外守着。 这赏冬园子自昨日起,也被叶子落亲自去跟寺里师父打了招呼,说是这赏冬园子阴家小姐喜欢,还望寺里的师父们行个方便。 师父们个个通情达理,自没有不应的道理,即刻下了道通令。 瞬间香客们甚少往赏冬园子这边走,即便有走过的,也只是路过。 也有好奇阴家小姐长得何等模样的,路过了也寻个理由在园门口停留一二,就想着一窥阴家小姐花容。 最后没个成功的,都被红玉凶神恶煞的赶走了。 红玉那凶起来赶人的模样,连白子都觉得怕怕。 此后,叶子落和阴十七又添上了两大笔香油钱,师父们更是个个喜逐颜开。 这样一来,赏冬园子便成了阴十七出客院客厢后最经常闲坐煮茶的园子。 曾品正和叶子落也经常一出客院,便往赏冬园子这边,十次有八次能找到她。 曾品正一屁股坐下,接过红玉递过来的茶碗,掀了茶盖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汤,吹了口,再押了口,说 “十七姐,这都十年前的事儿了,别说小时候都没画丹青留下的习惯,就是有,连阴大哥都说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这事顶悬” 阴十七轻嗯了声“是顶悬,不过也得碰碰运气。” 曾品正猜“十七姐,你找秦慕可六岁前的丹青,是不是想借着她吓吓司正颜啊” 阴十七斜着他“是有这个意思。” 曾品正一脸果不其然“可仅仅一幅丹青能有什么用画是死物,平平淡淡挂在那里,能有什么吓人的” “你心里无鬼,自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阴十七捏起一块素糕送进嘴里,嚼了嚼后说“可司正颜不同,他心中有鬼,他便是看到一幅秦慕可的丹青也是会有所反应的,即便不是最怕,也会在瞬间被小吓一回,何况” 曾品正追问“何况什么” 阴十七说“何况我让子落去找画有秦慕可六岁前模样的丹青,也不仅仅只是用来挂着。” 那还用来做什么 曾品正问,她却没再回答,只是说 “你回京城一趟,想法子了解一下秦慕香小时候的一些神态举止。” 曾品正问“你是想通过秦慕香了解秦慕可” 阴十七没否认。 曾品正不明白了“可即便她们是姐妹俩,脾性也不一定就一模一样啊” “你忘了,她们可不是普通的姐妹俩,她们是双胞胎姐妹。”阴十七看着他一脸那又如何的不解,解释说“双生女和双生子一样,有时候都挺神奇的,她们不仅相貌一模一样,连脾性也大都差不多。虽也有脾性完全相左不同的,但怎么也算是个机会。” 至于这机会能不能撞个大运,那就得看她和司正颜谁更运气些了。 曾品正听明白了“十七姐,其实司正颜这人心自小便有点儿歪了,害死年纪小小的秦慕可,却至今还活得好好。你想要替陶婆婆报仇,直接杀了他便是。” 他将手中袖箭一抬“我便可以代劳十七姐何必绕这么多弯路” “在不知道十年前的事前,我是有想过这样直接了当的做法。”但现在不同了,阴十七已改变了想法“听过司正颜还害死过一条小生命,却未得到国法制裁的时候,我便改了主意。我想,这样蓄意连害两条性命的人能这样好好活着,是因为他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之心,没有半点悔过之心,我又怎么能让这种人那么轻易地死去” 不先折磨折磨,她不会让司正颜死。 至少得让司正颜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他双手所沾染上的血腥并不是没有记得。 司家忘了,秦家忘了,可她阴家小姐记得。 他不该惹上她。 惹上了,她会让他明白惹上她的后果。 不知不觉在灵山寺过了五六日,司正颜还没有半点想离开灵山的想法,尽管这其间他身边的小厮和溪河都劝过他回京城司家。 可司正颜没听进去,执意留在灵山寺继续斋戒的日子。 人的脾性中,总是有一股无形的执拗。 别人越劝他走,他便越不想走,连原本就想走的念头也因着执拗而改变。 司正颜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别人不劝还好,特别是溪河。 他不劝还好,他一劝,司正颜即刻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走我想再多留一段时日,便多留一段时日怎么着现在我这司家三爷都要听他司家五爷的了哦对了是司家少主了了不起了是吧要不是我,他能这么顺利当上” 又指着溪河的鼻尖,他怒气冲冲 “你让人带话给他,问问他,问他没有我的话,他能不能当上这司家少主之位” 溪河到底没让人把这话带给司展颜知道,只更尽心尽力地紧跟在司正颜左右。 即便司正颜越来越不耐烦,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差。 轻则责骂,重则指着鼻尖只差戳到他眼珠子里去。 他知道,他这是在替自家五爷承受三爷的怒火。 事情原委,他不是最清楚,但大概来胧去脉却是知道个清楚的。 要他说,三爷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自家五爷没三爷这等相助,早晚也能坐上司家少主之位。 三爷这么一帮忙反是倒忙,让自家五爷跟阴家小姐都断了个一干二净。 没来灵山寺守着三爷之前,他和山峰就没见自家五爷喝酒喝个烂醉。 醉了,嘴里就不停地喊着十七。 十七是谁 不就是阴家小姐的小名儿么 三爷还敢提这倒忙自揽功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只在心里祈求着三爷以后别再自作聪明帮倒忙,拖自家五爷的后腿了。 赏冬园子里景是好,可惜没有梅花。 十二月寒冬,一早听红玉说寺里在赏冬园子对角的梅香园子里的梅花尽开了,阴十七兴致颇浓地让红玉带路,主仆俩去赏了一回梅花。 可刚赏了一回,便碰上了同样赶来赏梅的司正颜。 真是冤家路窄。 自到了灵山寺,阴十七等人就不想跟司正颜打照面,总会错开地走。 没想到难得有兴致一回特意来赏下梅花,也能跟司正颜这人碰个正着。 司正颜显然也是认得阴十七的。 何况她早取下了帏帽,面容无遮无掩,只要有她一幅丹青,她实在是好认得很。 阴十七就是凭着来前,叶子落特意找来一幅司正颜的丹青给她认,她这才认出刚跨进梅香园子的年青男子,便是司家三爷司正颜的。 两厢相对无言许久,最后是各走各的,各赏各的。 毕竟梅香园子也不算小,除了园子,有三处廊下可赏梅花美景。 她早到,占了最近开得最盛最美的那片梅树廊下坐着。 司正颜后到,便选了一处离她最远的廊下赏景。 终是男女有别,红玉担心,提议道 “小姐,这梅花也赏了,这天也快下雪了,我们还是回客院了吧” 谢谢夜下幻想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两巴掌 阴十七望了望天。 确实是快要下雪了,也不知是小雪还是大雪。 她点点头起身,重戴上帏帽。 主仆俩往园门走去。 这个时候,司正颜却高声说了一句 “之前听说楼从芝那小子害了相思病,相思的还是阴家小姐。原来我没见着时,我还想着这阴家小姐该是怎样的沉鱼之貌。没想到啊,也不过尔尔” 自进梅香园子便紧绷着全身的溪河一听这话,只差晕死过去。 跟在司展颜身边的人,没几个是不认得阴家小姐的。 特别是他和山峰,更清楚阴家小姐在自家五爷心目中的地位。 他一进梅香园子,就恨不得扇自已两大巴掌。 因为来这梅香园子赏梅花,就是他一早提议的 这要是三爷跟阴家小姐在这里起了冲突,那他该如何跟五爷交待 五爷派他来,除了护三爷周全,就是为了不让三爷跟阴家小姐见到面,更不能起争执冲突 红玉脸色一白,接着满身怒气,回头就想对司正颜破口大骂。 阴十七阻止了红玉。 红玉气得跺脚“小姐” 阴十七淡淡道“出来赏景,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想咬回去不成” 红玉瞬间改怒为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司正颜一听气得脸都成了肝色。 溪河更是暗暗捂脸。 早就知道阴家小姐战斗力不弱,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今日他算是亲耳听到了。 司正颜斥道“有胆子跟楼从芝胡搞,却没胆子承认,还胡乱攀咬他人,真是不可所谓” “我看不知所谓的人是司三爷才是。”即是避不过,那她也没在怕的,阴十七索性转身回头站定,她面向司正颜淡然地开口。 “阴小姐,你即是招惹了楼从芝,又何必来招惹我家五弟”司正颜越想越气,越觉得阴十七实在不要脸,不禁又骂道“你这样的行径实非世家小姐所为即便你前五年是在小地方长大的,阴家家主也不该这般纵容你让你丢尽阴家的脸面” 溪河瞬间不捂脸了。 他震惊地看着才真正是在胡乱攀咬的司正颜,又看了看已然不会善罢干休的阴十七,一时间之间,他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玉再忍不住,即刻回击 “小姐,奴婢从前只听闻司家三爷的为人不怎么样,现如今看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传言中说司三爷为人不怎么样的评价,当真还是客气了” 话听着是对阴十七说的,实则是在骂司正颜。 阴十七听得盎然有趣,司正颜则被红玉左一句为人不怎么样右一句为人不怎么样还是客气话给气得火冒三丈。 他上前几步,怒目指着红玉道 “真是贱婢有其主必有其仆真是不要脸不知好歹的东西” 司正颜因着自已大怒前行了几大步,本就拉近了与阴十七主仆的距离。 阴十七听着他骂自已连同红玉也骂了,刹那间怒气涌上心头,几个脚步迈进,近前抬手往司正颜脸上扇下一巴掌。 啪 声响非常响亮。 特别是梅香园子实在是寂静,除了在场的几人,连只野猫路过都没有。 司正颜被阴十七打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儿。 溪河倒是心里略略有些解气。 虽说这不应该,他该是护着三爷才是。 可听着司正颜那般辱骂自家五爷心尖上的阴家小姐,即便不是阴家小姐身边的那个美貌忠婢,他也是听得真想扯回司正颜,让司正颜闭嘴。 阴十七说“这一巴掌,是你随意编排无中生有的是非来中伤我清誉的。” 说罢,她反手再一个巴掌。 阴十七接着说“这第二个巴掌,你父亲疼我爱我纵容我,我有没有丢阴家的脸面,尚轮不到随便一只猫一条狗就来我跟前乱叫乱吠” 被扇第二个巴掌过后,司正颜左右脸对称,皆又红又肿,可见阴十七是下了大力气。 红玉看得爽快,溪河见司正颜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却是时刻紧盯着。 果然在下一刻司正颜抬手想反掴阴十七的时候,阴十七反应极快地退了一步,红玉瞬间跑上前挡在自家小姐面前,溪河疾速上前一把拉住司正颜想扇向阴十七那张掩盖在帏帽之下的脸的大掌。 司正颜怒瞪溪河“混帐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他的主子自然是他家的五爷。 这话溪河只在心里绕了绕,没敢说出来,不然那个大掌约莫就得落在自已的脸上,他说 “三爷息怒灵山寺是清静之心,三爷是来斋戒论佛以求静心修身的,这般动大怒岂不是违背了三爷的初衷” 阴十七在红玉的搀扶下退了几步。 她瞧了眼跟在司正颜身边的长随,觉得眼生。 蓦地想起叶子落说过,说司展颜回城处理司家事务,留下一个身边信任得力的心腹长随溪河在司正颜身边,时刻跟着护着。 她想,眼前这个长随应该就是叶子落口中说的溪河了。 阴十七说“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儿,是该好好地斋戒。可斋戒了又能如何满手的罪孽又不是假心假意斋戒个数日便能抵消的。” 她又笑得讥诮“还论佛呢,这样没心没肺满手血腥的人还能论什么佛佛能容得他沾污神圣洁净的佛家圣地真是笑话” 说罢,她也不再多留,转身便带着红玉离开了梅香园子。 过后,阴十七听红玉去探后来报,说溪河当日回去便被司正颜罚跪在左客院院子里,一跪便跪到了隔日。 司正颜还自那日起,不准溪河再紧跟在他身边。 他骂溪河是胳膊往外拐的白眼狼,跟溪河的主子他的五弟一样都是不识好人心的混帐东西。 能这样对待真心护他的溪河,也能把自已嫡亲的五弟骂成这般,就算她不算计他,老天爷大概也不会留这种人渣再久活于世间。 何况他那样轻易泼出毁她清誉的脏水,这样的人能有多少人品 南京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说是费了大力气,也是费了不少关系钱财,终于拿到了一幅秦慕可六岁时的丹青。 拿到画像时,阴十七看着上面的墨迹,问叶子落 “这丹青是刚画不久的” 叶子落点头“几个大掌柜寻了多日,都没能找到关于秦慕可或秦慕香幼时的丹青,于是另想了法子,找到了一位在十年前侍候照顾过这两位秦小姐的奶娘” 那奶娘本一直待在秦家姐妹身边侍候,后来秦慕可出事夭折后,秦家便驱散了秦家姐妹原来院子的所有奴仆,这奶娘也同被辞出了秦府。 南道阴叶两家几个大掌柜一合计,四面八方一同出动,撒网式地寻找这个奶娘。 幸在这个奶娘也没离开南京,还在离秦府不远的胡同巷子住了下来。 找到这个奶娘后,大掌柜们许以承诺绝不会泄露消息,也许了重金。 奶娘家贫,家中只与孤女相依为命,祖孙女俩就只差要上街行乞去了。 犹豫再三,也是想着不过是帮着回想一下十年前秦家姐妹的模样,奶娘便咬咬牙应了。 拿了几个大掌柜的重金之后,她便带着孙女儿离开了南京,远远地走了。 阴十七听着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省得这边司正颜出事后,司家和秦家会追查到南京这茬去,界时无端连累了这祖孙女俩。” 叶子落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阴十七说“找人。” 叶子落疑惑“找人” 阴十七点了点头“找年纪六岁左右,模样跟这幅丹青差不多的小女孩儿。” 叶子落听明白了,半晌说 “好,我去找。” 阴十七看了看叶子落,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让无辜的小孩儿搅进这场血腥里来” 叶子落没说话,许久叹了口气 “十七,我既能帮你找来模样相仿年纪相同的小女孩儿来,那我也能保护得了她的安全,可是十七你确定真的要走到那一步么” 倘若真走到那一步,她和司展颜便真的回不过头了。 阴十七没有改变主意,正如叶子落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前,他想到的结果一模一样。 他知道,她决定的事儿素来很难能改变。 秦慕香在司展颜到灵山寺的时候,险些就要追到灵山寺里来。 后来过不久,又听到司展颜得赶回京城处理司家事务的消息,这才止住了她的念头。 司家主母秦氏找过她谈了一回,那个中意思是想将她许配给司展颜,但具体司展颜肯不肯点头,还得靠她努力抓取司展颜的心。 秦氏说“阴家小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进司家的,慕香啊,我自小把你接过来在膝下养着,如今你都长大了,亲事先前姑母也替你相看了好几回,可每一回你都不满意,直到你五表哥回来姑母也是人老了有些看不清,竟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一直在你五表哥身上。这样也好,你可要努力些,只要抓住了展哥儿的心,姑母是乐见其成的。” 有了姑母这般话,秦慕香如同得了懿旨般打了鸡血,往日的偷偷纠缠如今是变成了光明正大。 司展颜躲她是躲得愈发烦燥,他对山峰说 “你要是再敢放她进来,你就去灵山寺把溪河给我换回来” 山峰很委屈“表小姐她是拿了太太的鸡毛当令箭,五爷可以不理会,小的可不敢,太太身边的大丫寰姐姐都警告过小的了,说要是敢从中阻拦表小姐亲近五爷,太太绝不会轻饶了小的” 说到末了,可怜的山峰在司展颜越听越阴的脸色下,是说得越来越小声,最后直接阵亡,不敢再说下去。 好半儿,司展颜在书案圈椅坐下来,提笔开始处理事务,说 “像这样的事儿,你大可不必理会。母亲有分寸,她自小就没少将我和慕香往一块儿凑,后来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她也知道她管不了我的心意,这回也是被我和母亲急了,这才把主意打到慕香身上去,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你尽管给我拦着,不管什么理由都好,你都必须给我拦住了再有一回,你就收拾东西自去灵山寺,往后也不必回来了” 这话好严重,结果更严重。 山峰苦瓜般的脸愈发苦了。 秦慕香被山峰拦下,在院门口喊司展颜这样的事儿,她在府里也还做不出来,怕被身为司家家主的姑父听到,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阻了她嫁入司家的路。 那阴家小姐就是姑父不同意,这才没能称了五表哥的意,才有了她的机会。 她可得好好表现,绝不能在姑父的印象上抹了什么黑。 至少在府里,她不能做得太过。 出了司府,她也得掂量着行事儿。 于是在悄悄跟在司展颜后头出门的时候,秦慕香主仆俩跟得辛苦不说,还很快便跟丢了。 主仆俩沮丧地在街道上再望不到司展颜和山峰的身影时,她们并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一只黄雀。 白子问曾品正“小公子,我们这样跟着瞧,好像也瞧不出什么样来” 这点无需白子提醒,曾品正早意识到了,可除了这样暗下跟着观察,他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那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白子被曾品正反问得没了言语。 曾品正没得到白子的回应,就知道白子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又说 “叶大哥从南京几个大掌柜那里得来的消息里倒是有提过,只是大概提过,小时候的秦家姐妹性子都十分活泼,可我瞧着现如今的秦慕香,我是完全找不到活泼的影子。” 可怜兮兮,爱而不得的愁眉苦脸,他倒是看到不少,了解得差不多了。 白子也深有同感“会不会是十年前秦慕可死后,这秦慕香大病一场尽失了记忆有关” 曾品正点头“除此之外,大概也没别的更好的解释了。” 再跟着秦慕香主仆在左右前后几个街道绕了几绕,秦慕香确定再寻不到司展颜的踪影后,她又默默地哭了起来。 看着流眼泪流得很伤心的秦慕香,曾品正再没了再跟下去的兴致,示意白子出城回灵山寺。 谢谢亲爱哒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七章 花宵到 此后,画像被溪河当场撕个粉碎。 而司正颜,彻底病倒。 抄经书抄得手酸之后,阴十七便坐在临窗的炕上去,和红玉面对面坐着,看着红玉认真专注地剪着窗花。 已经剪了十几个花样,有花有鸟,还有代表吉祥如意的图纹,铺得炕几上满满都是。 听到司正颜病倒的消息时,恰好是阴十七学着红玉剪窗花剪坏了第七个的时候。 红玉听到白子来报,怔怔着,手上的窗花剪了一半,另一半怔得给忘了要继续剪。 白子看着这样的红玉一眼,再看向始终淡定自如一切尽掌握的阴十七,说 “小公子让小的来,除了向小姐禀报此事外,叶二爷那边也有了消息,此时叶二爷和小公子都在赏冬园子里,就等着小姐过去一叙。” 阴十七放下剪坏的窗花下炕,见红玉已回过神来想跟着,她抬手示意不用,说 “你留在客厢里剪窗花吧,不必跟着了。” 红玉急了“小姐,让奴婢跟着小姐吧奴婢刚才刚才” 阴十七摇头“你终归是心太软,这些事儿你也无需非得掺和不可,我留绿倚她们不带过来,就是不想她们掺和,本以为你是我疏忽了,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见不得也听不得这样的事儿。” 以前她想不明白父兄为什么不在阴府里挑出家生子到骄园当她的大丫寰,反而是把早些年从外间买进的穷苦人家女孩儿培养起来,到找到她便将之调派到她的骄园里。 现在她想明白了。 阴府里的家生子无不一家子是扎根在阴家数百年的家仆,长的不用说,短的也至少有百年,这样的耳濡目染,阴家家生子哪里还有真真正正纯善单一的人 她不知道从前阴樱太祖姑奶奶是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太祖姑奶奶经历了怎么样的一辈子,她只大概知道太祖姑奶奶那一辈子活得太苦太累,一生都是在为阴家为活。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甚至庆幸原来的阴骄已魂归天,也不曾将十岁以前在阴家生活的记忆留给她。 她仅仅是带着上辈子在现代生活和在洪沙县过了五年的记忆,带着这些丝毫与燕京阴家无关的记忆在外生活了五年。 这五年的经历,现今想起来,是何其珍贵。 在那五年里,她活得逍遥自在,虽是贫困却是快活得很。 太祖姑奶奶活得艰辛,却还是守住了阴家,并保阴家那一代的无上荣耀风光,也守住了中宫之位,即便没有子嗣,她依旧活到寿终正寝。 母族得靠她撑着,所嫁的夫君虽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却也是对她最无情的绝情郎,明知无子是她嫁了想要依靠一辈子的夫君所造就的,她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仅仅是为了阴家,仅仅是为了她身后那无数仰望着她倚靠着她的阴氏族人。 那么多条性命攥在她手里,在自已甚至不想活了的时候,她也得想一想这些亲人族人,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咬碎了牙根也得撑下去。 阴十七想,即便那时的太祖姑奶奶心酸痛苦狐独无望极了,她也得努力让自已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至少她得活得比燕昭皇帝长。 太祖姑奶奶能有这样一心为阴家的意念,那应是自小在阴家培养一点一点刻画出来的,在她心里脑子里刻烙得坚韧不摧的信念。 所以太祖姑奶奶能一辈子苦了自已,却成全了那一代以及下数代的阴家繁盛荣耀。 她父兄之所以不让阴家家生子跟在她身边,大概是不想让阴家人无论主还是仆的信念太过影响到她。 只给她四个懂得礼数却又不全然拘于礼数的大丫寰,既有对阴家忠心的信念却也拥有各自独立信念的身边人,她父兄没有跟她细说太祖姑奶奶的事儿,只说太祖姑奶奶一辈子活得太苦,并不希望她跟太祖姑奶奶一样。 那会儿她听着,并没什么深刻的触动。 这会儿细细回想起来,她方能渐渐体会父兄对她深藏而又无私的爱。 他们不想她重蹈太祖姑奶奶的复辄,更不想让她因着有个阴姓就被阴家束缚一辈子。 他们希望她活得真实自在,即便没有像在洪沙县那五年里的逍遥,也不想让她为了阴家而逼着自已去做些什么,而渐渐迷失了她自已的人生。 回到燕京阴家已有数月,她确实没感受到因为身为阴家小姐的真正束缚。 言行举止或有所改变,但这些都仅仅只是表面,内心她从未真正体会到身为阴家女的艰辛。 她甚至过得很开心,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疼爱,感受到了兄长对她的纵容,这是她两辈子身为人没有感受到的幸福。 她原来以为先前听到燕京阴家如何如何,其实是夸大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夸大了,只是她终究被父兄保护在羽翼之下,并未真真正正地展翅独飞。 到赏冬园子,白子留守园门,阴十七独自跨进园子走到廊下。 一坐下,曾品正便递了杯茶给她 “十七姐,这茶汤是冲泡了有一小会儿,你来是刚刚好能喝了。” 阴十七笑着接过喝下,温度适中的茶汤顺着喉咙下肚,一路滚落丝丝暖意。 没有等她问,见她喝过茶汤暖了暖胃,叶子落便开始说起正事 “人找到了,你可见见” 阴十七反问“可像” 叶子落还没答话,曾品正抢过回道 “像叶大哥找的这个六岁小女孩儿像极了那张小脸,那眉眼,还有那身量胖瘦,都是跟画像里的秦慕可完全一模一样要不是时间不对,我都要以为当年秦家奶奶生下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了” 阴十七意外“真这么像” 叶子落点头“确如品正所言,九成像,余下一成则是脾性不知像不像。” 提起这一点儿,曾品正情绪一下子低了下去,觉得自已没好办阴十七交代的事儿,实在是没用极了。 阴十七没说什么,只拍了拍曾品正肩说 “好了,这本就是难办的事儿。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后的秦慕可还能不能和秦慕香相像,这本就是一个不定数。何况看人以小看大还可以,以大看小就有些不准了,这不怪你。” 曾品正没吭声。 他知道阴十七的话除是含着安慰他的意味,也有大半是事实,可他还是觉得自已没办好事儿,让阴十七失望了。 叶子落问阴十七“现如今司正颜病着,半步不出客厢,往生大师也每日到客厢给司正颜说说佛理,开解开解司正颜这突如其来的心病,到底有无用,客厢被护得密不透风,一时半会也探不出虚实来。这人找到了,也准备好了,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阴十七说“病着就病着,总有好些的时候,只要司正颜不离开灵山寺,我们就总能找到他客院的机会。你时刻注意着,只要他一出客院,你就想法制造他一人独处的机会,再让那个小女孩儿适时出场。也无需做什么,只要慢慢从他跟前走过去,或者直直向他走近,又或者再重现一番当年的景象” 司展颜得知司正颜病倒的消息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他抽不开身,于是便让花宵代他走一趟灵山寺。 花宵义不容辞,到灵山寺时,正是司正展颜病倒的第三日。 一到灵山寺,花宵本想去找一找阴十七好好谈谈,劝她放手。 可到右客院扑了个空,让松喜几番去打听方得知阴概又到赏冬园子里廊下煮茶去了。 转了个头,刚想顺着小师父指的方向前往赏冬园子,他又停顿了下来。 松喜奇怪地看着他“大爷赏冬园子还去不去了” 花宵突然就叹了声“算了,不去了,我们先去右客院客厢找司三爷吧” 到了右客院,在廊下守着的溪河远远瞧见花宵,立刻走出庑廊迎向花宵 “花大爷,你终于来了” 看来是司展颜让人传通过了,溪河早晓得,巴巴地在外面廊下盼着他到。 花宵下巴往司正颜所在的客厢方向努了努,问 “怎么样” 溪河一脸见到花宵来的高兴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得花宵心里直叫不好,情况不乐观啊。 溪河说“花大爷也知道,三爷的心病早在十年前便种下了根,这些年好不容易给淡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被” 这会儿被毫不留情地揪出来,一下子就一发不可收拾。 连往生大师的开解,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他很是担心。 花宵轻嗯了声“三郎那心病可不是这些年被淡忘了,而是被深藏了起来,不见天日太久,这一揭开,还不得疼得要了他半条性命。” 他顿了顿又感叹“在洪沙县时,我就觉得她不简单,还问过她要不要到京城里来到六扇门里看一看,现今想想,幸好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要真是让她真进了六扇门,那还得了再加上她真实的身份,界时整个京城都得翻个个,天翻地覆只怕都不能形容” 溪河默。 阴家小姐确实太会揪人的弱点了。 林家三爷林士风是,方家九少爷方敏恩是,现如今三爷更是 溪河迟疑着问“五爷让花大爷来” 花宵听得明白溪河想问什么,可他没想回答,只让溪河引路,他先去看看司正颜,跟司正颜好好聊聊。 所谓聊聊,其实就是传达司正颜的意思。 可惜司正颜根本听不进去“凭什么凭什么他说让我回城我就得回城我不回去没病的时候没回去,现在我病了他还让我带病赶回去,他这是安的什么心” 花宵苦心婆心“展大哥也是为了你好,三郎何苦这般执着这灵山寺虽是清静佛门地,可到底也不是最好的养病之所,三郎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就同我回城如何” 司正颜正眼都没看花宵,冷哼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都是一路的自小你就待他好,好得我们谁都妒忌大家都是司家的子弟,花家也自来跟在司家左右,你父亲是我父亲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你未来定然也是要跟在司家家主身边的人。大哥二哥讨好你,我和四弟都知道,我们也想讨好你,可你从来不会多看我们一眼,也就因着他的关系,你待我和四弟比待大哥二哥要好上一些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了他才是司家家主” 花宵听这话,听得愣了。 客厢里早让溪河清了人,连司正颜的小厮也没留在客厢里,溪河清完人也到了客厢房门守着,屋里也就他和司正颜两人。 也幸在只他和他两人,不然司正颜这话说得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他一直以为司家三爷四爷并无野心,对司家掌门人的位置素来不关心。 可这会儿他听着,怎么觉得司正颜有这个心呢 他听错了 司正颜像是看出了花宵那一脸怔愣的疑惑,也是话说开了,他索性来说得更彻底些 “你也不必露出这般神色来,你猜得不错,我也有这个心不仅我有,四弟也有,只是四弟藏得比我还要好。可我和他自小相处的时间最长,我再笨,也瞧得出几分来,他同样也知我心思,却也同样从未揭穿过我。现在我说出来了,也不怕再坦白一些。从前我们不争,那是因为我们有自知之明,并非是我们生来就无往上爬的心” 听了这么多,花宵终于回过点味来了,他问 “那小时候我跟在展大哥身边,你们总是时不时来捉弄我一下不是在跟我玩儿” 司正颜又哼了声,十分不客气地蔑视 “玩儿什么玩儿当年父亲把他当成司家未来掌门人培养,我们自是不能跟他闹。可你不同,你又总喜欢跟在他左右,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忠诚得像条狗儿我们闹不得他这个金贵的司家未来掌门人,难道还闹不得你这条狗儿” 这话说得严重了。 花宵脑子里也是一阵又一阵地嗡嗡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