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 正文 1.治病 "呦,是跟男朋友聊天么?"开车的师傅是个活泼爱八卦的小哥,他瞄了沈年一眼,随口说道:"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沈年笑着回道:"师傅你误会了,那是我哥。" "亲的?" "不是,是我叔叔的儿子。" 后车座传来一声中年男人咳嗽声,男人又白又瘦,头上只有几根稀疏的头发,但慈眉善目的,看着倒也顺眼。 沈年注意到了,她回过头去看了眼。 "第一次听说你还有个叔叔。"只听中年男人道。 "总不能把我家底都告诉您吧。"沈年面上虽波澜不惊,但余光瞥见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的眼神,还是有些心虚。 其实沈年也不算扯慌,与她发消息的人确实是她叔叔的儿子,没有血缘关系而已,“叔叔”指的是沈年小时候的邻居。只不过,肖以泽现在是她大学室友的男朋友。而自己对他又有一些不太能见人的想法,虽说感情无法控制,她也只是默默的喜欢,没想过别的甚至尽量与肖以泽保持着距离,但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那美女没有男朋友么?”八卦小哥继续和她搭讪。 “没。”她老实回答。 “美女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八卦小哥调侃道:“要不要哥给你介绍?” 沈年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一下,同时又压了一下自己的帽檐,在被帽子遮住大半的额头上,有一条宽两公分,长十几厘米的伤疤。这个伤疤是她八岁时留下的,至今还是疤痕初愈的状态,一点都没淡化。她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沈年这次回来是来治病的,倒不是疤留下的心病,不过也和这块疤有关。 她让八卦小哥把车停在了山顶上的一棵千年古树下。往前走几米就是坝梗,下面有一个大水库。 中年男人点了根烟,边吞云吐雾边问沈年:“是这儿吗?你八岁时出事的地方。” “嗯。”沈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此时她一脸疲态,眼圈下有一层淡淡的青紫。 “昨晚睡得特别不好?” 沈年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还好。” “跟我不用说假话,你爸妈已经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中年男人已经走到了水库边,用手碰了一下水面,闻了闻:“这水倒是挺清的。” 他上了岸,没看沈年:“走吧,现在我们去找出事的那家人,路上我希望你能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我。对症下药之前你得把你的‘症’说清楚。” 中年男人是沈年母亲请来的“大师”,此人身份不明,只知道姓袁,单名一个字,平,是一个还俗的和尚。沈年的母亲认识中年男人是待字闺中那会儿,当时这来历不明的青年治好了沈年小舅的癔症,离开之前叮嘱沈年外婆不要让儿子娶亲。沈年外婆没听,还是给小舅张罗了亲事,结果小舅在结婚的前一天突然犯病,跳水库,淹死了。 再一次遇见袁“大师”就是二十多年后了。沈年母亲说了沈年的情况,他当即就答应会想办法治好沈年。在沈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就和沈年踏上了去山上的路。 沈年倒不是得了癔症,她的症状可能都不算病,只是从三个多月前开始,每天晚上只要一睡着就会做噩梦,且每次噩梦的内容都差不多。而这个噩梦还是曾经发生过并让沈年难以忘记的事。 接连不断的噩梦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白天经常精神恍惚,找了很多心理医生,药也吃了不少,都于事无补。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年一个性格很好的姑娘开始动不动就发脾气砸东西,会莫名奇妙的流泪,上下楼梯的时候经常晕倒,晕倒后会接着做曾经的噩梦再这样下去,沈年觉得自己可能会疯。 “我八岁的时候,”沈年呼出一口气,开始叙述她的梦魇:“我在学校午休,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叫我,我就跟着那个声音走,然后我感觉自己站在了就是你刚才抽烟时站着的地方,我看到我面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手上拿着杀猪用的刀,不停地往那女的身上砍,我吓得一动不敢动,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后来那个女人倒在了血泊中,男人好像没有看到我,从我身边擦过,拿着全是血的刀走了,女人却突然从血泊中站起来,对着我笑我拼命地往山下跑,中途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下午放学之后,过马路时闯了红灯,被车撞了。” 沈年不由自主地用手碰了下自己的额头,当初这条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她接着说道:“我当时也信了,以为是自己因为受了强烈的撞击而精神错乱,直到我母亲说这座山上死了人,听她的描述,就是我那天出事时看到的那个女人,而且就是被那个男人用杀猪用的刀砍死的”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顿了顿,接着说道:“从三个多月前开始,我每天都会梦到那个女人被杀害的场景。” “嗯”,袁平点了点头,“比你父母告诉我的具体些,那你还能不能说一点别的?” “什么?”沈年还未从对噩梦的回忆中走出,声音有微微的颤抖。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吓得一抖,蹲下身去捡手机时,就听上方传来声音:“比如现在给你回消息的这个人。” 手机弹出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肖以泽:“不清楚,可能今年都不会回来了,祝你玩得开心。” 沈年按灭了手机显示屏,尴尬地笑了一下:“大师,这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和我的病没有关系。” 袁平没继续揪着这个问题,好像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他切回正题:“什么时候开始不停地做噩梦的?” 沈年的笑容僵了一下。接连不断的噩梦使她的神经异常敏感,她有些怀疑袁平是不是知道她对肖以泽的感情以及三个月前的事才故意这么问的,可又想到自己父母都不知道,袁平就更不可能知道些什么了。不过,袁平不是普通人,或许真会知道些什么。想至此,沈年心里一阵发虚。 三个多月前,她帮过余萱追肖以泽,两个人关系差不多确定的时候,余萱突然提出要来这座山游玩——沈年曾跟她提过这个地方,她说她想在高山上跟肖以泽正式告白,觉得一定可以成功。 结果大概是成功了,因为来这儿的第三天,沈年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外祖父家的另外两家客房已经空空如也,而后收到了肖以泽的消息。肖以泽说他的交换生时间要结束了,要带余萱去国外。 但是这跟自己被噩梦缠身的事怎么可能有关系?她梦到的是八岁时的那场亦真亦假的经历,又不是肖以泽和余萱。 沈年生病之后不仅神经敏感,耐心也变得极差,尽管她很努力压制情绪,但语气中的不耐烦还是很明显:“这个问题我妈应该跟您说过了,我刚才也说了一遍,三个多月前。” “三个多月前有发生过让你情绪波动很大的事吗?”袁平没因她的不耐转变态度,继续追问。 沈年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袁平带她去了当年出事的那个男人的弟弟家。曾经因为周围人的不信,以及自己内心的恐惧,沈年一直没去接触这件事相关。这还是沈年第一次接触与那事有关的人物。 或许是沈年小舅那事传得比较开,那户人家一听是袁平,态度格外的好,客气得让沈年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了。 袁平阻止了那家人的殷勤,他说:“我们来只是想问一件事。十三年前,一个叫葛迁的屠夫在水库边杀了一个叫罗燕的女人。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葛迁的弟弟葛辉霎时变了脸色。他的余光瞄了眼沈年,袁平注意到了,就对沈年说:“你先出去。” 葛辉家坐落在丛林深处,一出门就是成荫的树,夏天枝叶繁盛,还伴着不停歇的蝉鸣,阳光被遮住了大半,倒也清幽。沈年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却不敢真的睡着,她不想受那噩梦的折磨。 等了大概十分钟,沈年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像是丛林深处传来的,她吓得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沈年睁开眼睛,深呼一口气,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近,定睛看了会儿,什么都没有。 她想自己大概魔怔了,坐回了原处,这时,袁平也出来了。 袁平又点了一根烟,在她身旁坐下:“葛辉说,罗燕是他哥哥的情人。葛辉有家庭,但跟妻子结婚是家里逼的,没什么感情,在那之前准备离婚了,只是妻子一直不同意。” “妻子不同意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情人?” “这点确实奇怪,而且葛迁杀自己情人前就杀了自己的妻子。” “他是疯了吗?”沈年觉得心里发毛。 “他杀了自己的情人后自杀了。”袁平接着说。 沈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袁平转过头来跟她的目光对上:“你想问我怎么看?” “葛迁这件事八成跟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有关。我打算查下去,可能还能查清楚你小舅自杀那件事。”袁平说:“忘了问你,你小舅在发病之前,有没有过女朋友?” 沈年回想了一下母亲告诉她的所有关于小舅的事,她摇了摇头: “没有,我妈说他刚到能娶妻的年纪就生了那病。” “不过,”沈年想了想还是说了:“我外祖母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过我小舅还没出生时订过娃娃亲。” “哦,”袁平眼睛亮了一下:“跟他定亲的那个人呢?” “结果两家孩子生出来都是男的,自然就不作数了。” “这样吗?”袁平问:“跟你小舅定亲的那家人呢?儿子还活着么?” “我小舅六岁的时候,他家好像就搬国外去了。后来也就渐渐没了联系,我外婆外公去世后,就更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了。至于他家儿子,在我小舅自杀的前一年就死了。” 袁平听罢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是我那时只能根据情况,推测只要你小舅不娶妻就没事,并不能知道是谁要带他走。现在看来,极大可能与先于你小舅死去的那个和你小舅定了娃娃亲的男人有关。” 沈年汗毛直立,心中又充满疑惑:“他与我小舅只是儿时的玩伴,娃娃亲两家当时也只是说着玩” “并没说是他带你小舅走,而是有'人'因为他死亡的缘故,不让你小舅娶亲。” 沈年正在脑海中理着这巨大的信息,突然又听到了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而这哭声还有点耳熟。她猛然抬起头来。发现袁平站了起来,“大师,您也听到了吗?” 袁平像是循着声音往前走,却是跟先前沈年相反的方向,这时沈年才想起来她其中一个耳朵因为儿时生病有些问题,所以以为的方向不是真正的音源所在。 沈年糊里糊涂地跟着袁平往丛林深处走,里面有带刺的植物,将她的手划破了,她低头弄掉了那根刺,就听前面的袁平说了一句:“有个人。” 沈年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蓬头垢面的女人,那女人抬起头来,目光与沈年对上。 沈年心中一恸,跌了一跤,沿着泥土和落叶摔了下去,被袁平一把抓住。 他问:“怎么了?” 良久,沈年在巨大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她答道:“这个人,我我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红衣女 袁平没急着继续问下去:“你先上去,我拉她上来再说。” 沈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拨开阻碍视线的枝叶,沿着先前的路走了上去。不久袁平也跟着上来了。 红衣女子在被拉上来的过程中很不配合,上来之后就立马挣脱了袁平的手,她不嫌脏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后靠着一颗老树,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间。 沈年忍不住走上前去,她试探地叫了一声:“余萱。” “余萱”抬起头,眼神迷茫的看着她。 “她叫'余萱'?”袁平在她身边蹲下,问她。 “不,”沈年一脸纠结,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不是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余萱这个时候应该和她男朋友在国外的。这个人可能只是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人。” “她跟你什么关系?” “我大学室友。” “那就不止是像了吧,”袁平打量了眼抱着腿瑟瑟发抖的红衣女子:“大学室友你都能认错,那大概是一模一样了吧。” 沈年点点头。 袁平接着问:“她有双胞胎姐妹吗?” 沈年摇头。 袁平站了起来,又拿了根烟出来,没有立刻点火:“你怎么确定‘余萱’人在国外的?” 沈年老实回答:“她男朋友告诉我的。” “嗯,”袁平道:“如果你没说谎的话,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一是这个人确实不是‘余萱’,只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二是她男朋友跟你撒谎了。照理说,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不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觉得是第一个换句话说,你和她男朋友什么关系?” 沈年的脸色微变:“没什么关系,小时候的邻居。” “那个‘哥哥’?” 沈年的脸色有点难看,没说话。 “好了别紧张,”袁平拍了下她的肩,右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先报警吧。” 沈年也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界面,肖以泽没有再发消息,她鬼使神差地打下“余萱真的在国外吗”,又鬼使神差地删掉了这段话。她放下手机,心想,肖以泽不会骗她的,而且肖以泽也没必要骗她,更没理由伤害余萱。 就在沈年心里有些乱的时候,葛辉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跟他有七分相似c体积至少有葛辉两倍的傻大个,傻大个走路东倒西歪的,从眼神看,好像智力有点问题。 离沈年所在地差不多十米远的时候,傻大个突然狂奔了起来,超过了葛辉,沈年以为他是向自己跑来的,往旁边挪了挪,而傻大个在她前方一米,也就是‘余萱’所在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笨拙地蹲下身子,然后抱住了余萱,哭了起来,他的声音也透着股傻气:“媳妇不怕。” 葛辉也跟了过来,他对袁平笑了笑:“不好意思袁大师,这是我儿子,葛聪小时候发烧导致脑子不太灵光,”说着又指了指“余萱”:“这是我儿媳妇,葛红。” 葛辉刚说完,“余萱”再次抬起头来,看清了抱着她的人,她的反应很激烈,一边用力推开葛聪一边大叫。 葛辉赶忙上前捂住“余萱”的嘴,很不好意思地朝袁平说了一声“家丑,见笑了”,就开始用手中的尼龙绳绑“余萱”的手——她的指甲很长,挠破了葛聪的脸。 沈年见葛辉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余萱”的手捏断,她忍不住上前,被袁平拦住,他低声说了一句:“别管。”然后语气淡淡地跟葛辉说:“她的手指怎么回事,你砍的?” 沈年这才发现“余萱”的两只手的小拇指都没有了。这让他突然又想起了肖以泽,肖以泽的右手小拇指也没有了,是他六岁的时候,他有抑郁症的妈妈发疯时剁的,还是沈年的父母送肖以泽去的医院。 葛辉正专心绑不停挣扎的“余萱”,听到这一声发问,就随口答了一句:“捡回来的时候就有。”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变了,赶忙改口:“是嫁过来的时候。” 趁葛辉分神,“余萱”挣脱了绳子,葛辉没立刻去抓她,而是忍不住看了袁平,袁平身后靠着一颗枣树,他不动声色地道:“我已经报警了,实话实说吧,反正警察来你也是要说的。” 葛辉从小就没啥出息,葛迁在世的时候他依仗自己的哥哥,日子过得还不错。葛迁去世之后,再加上一些瞒不住的消息,媳妇吓得跟他掰了,说怕葛辉以后也变得跟他哥一样。 葛辉心中气愤,却也没因此发愤图强,反而更颓废了,葛聪八岁的时候生了重病,因为他的疏忽与不称职导致葛聪烧坏了脑子。 葛聪今年才十九,并未到必须结婚的年纪。但葛辉和他那在别的男人那受了委屈又跑回来继续跟他的媳妇都知道,按儿子的条件,娶媳妇是真的不容易。所以在偶然“捡”到一跟自己儿子差不多的漂亮姑娘后,他们才动了别的心思。 “你们在哪看到她的?”袁平微靠身后的木桌,单手插进口袋,下巴微微示意了一下“余萱”所在的房间的位置。 袁平向沈年要了镇静剂,给“余萱”服下后不久,她便安静下来了。 “山头下那个小树林里,我跟我老婆去采野果子看到的,”葛辉有点紧张:“除了她发疯的时候我们绑过她,真的没有伤害过她,我们捡到她的时候她的两根手指就已经没有了,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那你儿子呢?”袁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你儿媳妇?他跟你儿子结婚了?” “没有没有,”葛辉努力解释道:“认识不到半年就结婚不吉利,而且这姑娘发疯的时候还经常伤到葛聪,葛聪哪敢对她做什么?我和我老婆觉得得让他们慢慢培养感情,还得看看这姑娘接下来的情况,要是实在疯得厉害我们就报警,让警察带这姑娘走。” 袁平若有所思的看着葛辉,他听出这话里真假参半,担心儿子和尊重习俗倒不会假,报警的可能性不会大,毕竟如果“余萱”病好,葛辉夫妇逼她给自己儿子做媳妇的事也会被曝光。不过他没反驳什么,毕竟这跟他需要知道和做的事关系不大。他说:“好,我知道了,后面的事等警察吧。” “那那我和我媳妇还有我儿子会不会有事?”葛辉紧张的手还是有点发抖,他是真的后悔,本来想着这姑娘应该不是天生的疯傻,只是受了刺激,给自己做了儿媳妇,到时候生下的孩子痴傻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随了娘,长相应该也不会差。可谁想到这姑娘不仅多次发疯伤到自己儿子,现在还让自己一家陷入可能被警察抓走的恐惧中。 “如果没有你们,她可能就死在这山里了,你们也算救了她一命,而后面你们的所为虽然的确犯法,但如果你儿子没有强/奸猥亵行为,你们也没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问题就不算太大,不用太担心。” 葛辉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发慌,问题不大就证明有问题啊 而这间屋子里除了葛辉,还有一个比他更慌的人。 沈年此时几乎可以确定“余萱”就是自己的大学室友余萱了。她最后一次见到余萱就是在这座山,她们两起了争执,起争执的地方是一处山头,那之下就是一个小树林。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余萱”真的是余萱的话,肖以泽为什么要骗自己,而余萱失去的两个手指是否跟肖以泽有关系? 她真的不敢往下想。 肖以泽此刻回了消息。 他说: 沈年在袁平和葛辉谈话的时候告诉了肖以泽自己在这里遇见“余萱”的事。她明白,肖以泽回的这条消息就是等于默认了他骗了她的事。 想了想,沈年还是打下了这段话: 沈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总觉得哪里不对,肖以泽这话意思好像是在安慰她。为什么要安慰她?余萱出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正一边等消息一边思考着,沈年突然想起了袁平报警的事,肖以泽说不能报警。缘由她不得而知,即使这件事疑点重重,看似与肖以泽关系极大甚至有可能但沈年的心始终觉得应该相信肖以泽,她与他认识那么多年,他不相信他会去做伤害他人的事,而且他也没理由伤害余萱啊。这事背后一定有她想不到的点。 她伸手拉了一下袁平的外衣袖子——袁平这人也不知道是天生不怕热还是怎么回事,大夏天还穿了一件外套,还是那种特别土的中山装。 袁平看她一眼。 沈年用嘴型说了一句:“大师,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袁平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 沈年觉得他是故意的,也不知怎么应对才好,也就很直截了当的说出口了:“葛大叔已经说了事情经过,警察是不是不需要来了?” 葛辉眼睛一亮,也小声附和了一句:“是啊。” 袁平似乎有点不满:“大小姐,你当警察局是我开的吗?我警都报了,而且这事不交给警察处理交给我吗?我只治鬼赶魂,凡与鬼神无关的‘人事’我可管不了?” “还是说”袁平话风一转:“你能确定这人的身份了?” 沈年没说话,看了葛辉一眼,袁平说:“那出去说吧。” 葛辉也跟着他们走了几步,袁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别跟着。葛辉退了回去,没再跟上来。 “联系你室友男朋友了?”袁平问她。 “嗯。被葛辉父子捡到的人,应该就是余萱。” “所以说,”袁平眯了眯眼,道:“你室友男朋友骗了你,他为什么骗你?” “我不知道,”沈年摘掉了帽子,有些崩溃的蹲在地上,被噩梦缠久了,沈年对个人形象问题早不怎么注重了,她低着头,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但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没必要撒谎,更不会去伤害余萱的。你们不了解,但我知道的,他小的时候,他妈妈那样虐待他,把他的手指那样虐待他他都没有说过阿姨一句不好,只记得阿姨的好,阿姨去世之后,每年祭日他都会想办法趁着他爸不注意回来的。” 袁平捕捉到了那句沈年不小心说漏嘴的话:“他手指怎么了?” 沈年闻言抬头,眼神里有一丝的慌乱。 “是跟余萱一样,被她妈剁掉了手指?”袁平反问道。 沈年用鼻子深呼了一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都被剁掉了手指,撒谎骗你说他们在国外,倒是挺蹊跷的。” 沈年立马反驳:“肖以泽不可能去伤害余萱的,他没理由这样做的,以他的性格也不会——” 未说完就被袁平打断:“既然你坚信与他无关,那让警察来查不是好事吗?” 沈言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道:“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是会作祟的。并且可能会因为生前的执念,在死后做与活着的时候有联系的事,既然余萱和肖以泽一样被砍去了手指,会不会与肖以泽的母亲有关?你说你只治鬼驱魂,或许真的是你能做而警察无法插手的事呢?” 这是沈年众多乱七八糟的猜想中的一个,她相信肖以泽是不会做伤害余萱的事的,但是如果肖以泽是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控制了呢?万一真是这样,警察插手了的话,后果真的会很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凶手 “我没报警,随便说说而已,刚只是接了你母亲打来的一个电话,顺便诈了一下葛辉,”见沈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袁平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认识你室友男朋友,当然不可能和你一样无条件信任。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那是你室友,你能想到的我也有想过,就想先托人去查一下你室友男友的信息。反正人也是安全的,把她送回家之后再报警也不迟。” 沈年理了理头发,在大石头上坐下:“有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参与的可能吗?” “你说的那种可能是不会有的,”袁平又点了根烟,他说:“余萱是在这山里出事的,肖以泽母亲是在全阳县去世的,如果真成了那东西的话,她可没办法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行事,”这山和全阳县之间还隔了两个市,那些因执念逗留人间的东西跨越距离越长,力量越弱,怨气跟年数是成正比的,如果是肖以泽母亲的话,可能为零,跨越一个市估计就能让她魂飞魄散了,况且那种东西一般不会去做伤害自己的事,“她死后也没有因为某种执念逗留在这世间。” 沈年没有再说话,低头拔下了石头边的一颗狗尾巴草,一边用它在手指上绕圈一边沉思着。 “沈年。” 沈年缓缓抬头,这还是袁平第一次叫她名字,平时一直都是用“你”或者“喂”来代称,沈年突然听到,还觉得有些惊讶,只听袁平又问她:“如果你室友的男朋友或者说是你的发小,真的跟这事有关,甚至是幕后凶手,你打算怎么办?” 袁平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的情绪。沈年觉得还挺奇怪的,她觉得袁平是那种不会担心谁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很简单的道理,”沈年有些累了,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不过我相信他,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大概什么时候到?”袁平问她。 “嗯?” “你别告诉我他没打算过来,”袁平在沈年旁边坐下:“我可不觉得不让报警完全是你的想法。” 沈年老实回答:“最多半天吧。” “我今天会去调查这附近是否有发生和葛迁家类似的事,”袁平说:“余萱这边就交给你了。如果有空,你顺便也问问你亲戚朋友邻居之类的人,他们家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不一定必须是有看不见的东西参与的,形式类似的也算——你小舅和葛迁,一个是有原配找了情人,杀了原配后又杀了情人,原配的死亡是否与那东西有关不确定,情人的死亡肯定与那东西有关,另一个是定了娃娃亲,娃娃亲对象死了,你小舅快要成婚的时候自杀。初步推测它作祟的条件就在你小舅和葛迁事件的共同点里。” 沈年点点头,袁平又补了一句:“有些事情你直接问,人家可能不愿意说,比如觉得是家丑的事,就会一直瞒着,尽量想办法让他们开口。” “嗯,我明白。” 肖以泽是下午四点的时候到葛辉家的。他上个月就从国外回来了,只是没有告诉沈年。 从车上下来的肖以泽看到沈年的第一句话是:“气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 “只是有点不舒服,”沈年随口回了一句,她没告诉过肖以泽自己被噩梦缠身的事,而且这事就算要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接着她说:“余萱在里面。她现在已经醒了,去看看么?” 肖以泽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沈年:“怎么了?” “没什么事,走吧,”肖以泽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你因为什么不舒服?” 沈年用手背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天气热,室外待久了,难免的,没什么事。” 肖以泽的手却落在了自己的肩头,沈年听到他说:“沈年,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沈年以为肖以泽说的是余萱,就回了一句:“她有点不好,待会儿你不要离她太近。” 肖以泽看到余萱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跟沈年联系的时候,他没有问,沈年也并没有说余萱的具体情况,只告诉了他人是安全的,但精神状态不太好。可没想到她失去了两根手指,还疯了。肖以泽心情很复杂,并且在心底升起了一些担忧,但并没有在沈年面前表现出来。 余萱直到肖以泽叫了她的名字才注意到肖以泽进了屋,随即惊恐就浮现在了她的眼睛里。 沈年本来还害怕余萱会发疯伤到肖以泽,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对肖以泽做什么,反而瑟缩成一团,单手撑着地板,慢慢地往后挪。 “你怎么了余萱?”沈年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向余萱走近,沈年说:“他是以泽啊,是你男朋友。” “沈年,我” 肖以泽刚开口就被余萱的尖叫声打断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骚乱。之后余萱累了,吃了点药,又睡下了。 余萱睡下之后,沈年对肖以泽说:“我们尽快送她回去吧,顺便联系一下警察。” 肖以泽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确定要这样?让警察插手这件事?” 沈年反问:“余萱受了这么大伤害,要想弄清楚,警察来做不是最适合么?还是说——”沈年最终还是决定问出这句话:“她变成这样真的和你有关么?” 沈年低着头,问出那句话的声音比先前小了许多,不敢看肖以泽的表情。刚才余萱看到肖以泽时表现出的惊恐让她不得不加深疑虑,但她希望听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可以说与我无关,也可以说与我有关,”肖以泽抓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沈年抬起头看他,他看着沈年说道:“三个月前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啊,沈年想,怎么会不记得。她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然后收到肖以泽说和余萱去国外的消息。她倒是挺想忘记的,可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那天晚上,你和余萱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们,我还没看到你们,就听到了你们吵起来的声音,我找到你们的时候,看到你把她推下去了,”肖以泽的眼里有一丝难以置信闪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好像没注意到我,直接从我身边走过了,我叫了你一声,你也没有应我,我想看看余萱怎么样了,但不小心踩空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迹,没有看到余萱人在哪。” 沈年对于这段话感到十分震惊:“我没有推过她” 她记得她们那天确实有争执,余萱不知怎么发现了她喜欢肖以泽,因此对她冷嘲热讽。余萱是通过她认识肖以泽的,当天就跟沈年说自己看上了肖以泽,希望沈年帮自己追她。 沈年找不到理由拒绝,说自己对肖以泽也有点喜欢吗?她不敢让肖以泽知道的。时间会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从国外归来的肖以泽,是许多女孩子心中白马王子一般的存在,他家境好,性格好,长得好看,方方面面都很优秀。 而沈年自她懂事以来,她一直努力在各个方面做到最好,她不想被那场变故和褪不去的伤疤攥住,她不想落于人后。事实上她做得很好,也有很多羡慕她佩服她的人。但她实在做不到表露心迹,更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某些东西,你越想去摆脱它,它越是会如影随形。平时或许察觉不到,但它总会在某些重要的时刻冒出来提醒着你——它早已浸透了你的骨髓。沈年是有些自卑的。旁人或许看不见,她本人有时也会自欺欺人,但在发现自己会害怕并且没有勇气的那一刻,她明白她从来没有走出来过,不是被它攥住,而是它早已是自己的一部分,如蛆附骨。 沈年对余萱反复强调自己和肖以泽只会是朋友,她能保证自己做到,也在答应帮余萱追肖以泽后彻底断了自己的心思,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了。但余萱仍是说了一堆尖酸刻薄的话,沈年觉得自己有错在先,任余萱骂,最后余萱透露自己翻了她的日记本才让这单方面的指责变成了争吵。 沈年看到听到这话的肖以泽愣了一下。 然后她听到肖以泽很认真的说:“我真的可以确定当时我没有看错。” “那我们送她回去之后还是报警吧。”沈年说话时的语气有点不太好,甚至有些怒意。 自从被噩梦折磨后,她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了很多倍,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随时都能点着的炸/药包。肖以泽的话让“他不信她”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虽然她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人很难否定自己的亲眼所见,但烦躁和难过怎么也克制不住。 而肖以泽印象中的沈年是很少发脾气的,很安静,脾气很好,待人非常温和,遇到难缠的人或是棘手的事,也能保持平静甚至笑着。她这个样子,让肖以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对她有严重伤害的事。 两人没有再说话。直到把余萱送到了车上。 肖以泽并没有马上走,离开了葛辉家,他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他两手撑着方向盘,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沈年,解释起了刚才的事:“沈年,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说我看到的,你能不能别生气?” 隔了一段时间没说话,沈年也平静了许多,她向肖以泽道歉:“对不起,是我刚才语气不太好,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因为今天身体状态不是很好,跟你无关。” 沈年说完,肖以泽发现她的脸色比他刚到这里时还要苍白,车里开了空调,她的额角还是有细密的汗珠。肯定不是热的,大概是冷汗。 肖以泽露出担忧地神色来,他说:“我现在先带你去医院吧。” “我没事,待会儿吃点药就好了,”沈年说:“先去搞清楚余萱” 肖以泽打断她:“你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还要吃药?吃什么药?” 沈年不想跟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只是懒得说,毕竟她和肖以泽也只是儿时的玩伴,现在也就是普通朋友,没必要告诉他这些,当然说了也没什么:“没什么大事,就是经常做噩梦,睡不好引起的,可能是中了邪,我跟你说的和我一起发现余萱的那个朋友,就是我妈找来的,说是帮我‘驱邪’。我们走吧,等送余萱回去之后我再回来。” 肖以泽却继续追问了下去:“你的那个朋友呢?” 沈年沉声道:“余萱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你女朋友,你现在应该着急的不应该是这件事吗?” “沈年,”肖以泽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沈年有刹那的失神。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袁平眼神格外地好,他从住在水库南边的农户家出来,远远地就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木坠 沈年下车接了电话。 袁平要求沈年立刻去他所在的地方,他已经有一些发现了,需要沈年回来配合他进行下一步。 沈年同他商量:“我可以先送余萱回家,送完就会回来。” 袁平那边立马炸了:“沈大小姐,我不是一辈子只负责你这一件事,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你送你室友回去之后有那么容易立刻脱身么,再说,你室友男朋友一个人不就够了。” 接着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句:“你凑什么热闹当什么电灯泡啊。” 虽然话不好听,但沈年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准备和肖以泽一起送余萱回去其实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对于这事她还有很多疑惑没来得及对肖以泽说,想在回去的路上顺带问一下。不过这不是什么急事,也不是非得面对面才能问,如果肖以泽真的不想说不想解释,不管是面对面还是通过别的方式沟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沈年再次打开车门,背上了自己放在座位上的包,包里装着她的药和一些日常用品,她对肖以泽说:“我有点事情,现在可能不能跟你一起下山了,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会联系你的。” 肖以泽刚在沈年下车前无意中瞥见了她的来电显示,上面是“袁大师”三个字。 “好,”肖以泽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沈年,其实” 沈年已经关上了车门,没有听到他后半句说的话。 “我去问了住在水库边上二十几户人家,”袁平边说边踩着水边的野草:“至少还有四户人家发生过类似的情况。”这是他软磨硬泡兼忽悠唬人得来的。 沈年记得袁平说关键点在事件的共同点上:“共同点是什么?” 袁平从最后拜访的那户人家要了杯水,算是借花献佛地递给了沈年,说她脸色太差,怕自己没说完她人就倒了,让她先吃点药。沈年接过时有些发愣,这种差不多等于陌生人的人的关心还是蛮让她受宠若惊的,而且从第一眼见到袁平,她就不觉得他是会刻意关心谁的人。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杯水可能是袁平自己准备喝的,就像他说的,怕自己突然倒了耽误他时间而已。就是很难解释水还是温热的,这大夏天,除了需要吃药的人,有可以喝的凉水的情况下,没什么人愿意去喝热水吧。这山上的居民,几乎每户人家在夏天都备着很多可以直接饮用的凉水。而且沈年记得,昨天在他家,袁平在有选择的前提下,喝的是冰水。 袁平可感受不到她的心理活动,见沈年接过,他缓缓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第一点,事件相关人物中都有两个人是夫妻或是有口头约定的婚姻关系。” “第二点,双方中的其中一方与第三方有感情牵扯,除了你小舅那件比较特殊,其他的不是恋爱期有一方出轨,就是结婚后出轨。” “第三点,出事的时间都在其中一方决定抛弃另一方后和与第三方正大光明地恋爱或者结婚前。” “还有一个,应该不算共同点,而是我的一个发现。”袁平说:“出事的那几家离水库南边的那棵古树都比较近,而且家离得越近,出轨那一方结局越惨。家离水库最近的葛迁,亲手砍死了情人,他自杀时喝了三瓶农药,然后在古树边上了吊。” “而出事时家离古树最远的那位,是你小舅,你外婆给他张罗过两次亲事,第一次得了癔症,治好了,第二次跳水库自杀的。而你小舅前后两位未婚妻,都安然无恙,并在后来的日子嫁人生子,一直平安。” “暂时就这么多。”袁平不知从哪弄了一张长凳,他自己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边抽烟边说,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眼沈年,他问:“你室友和她男朋友那边怎么样?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吗?” 还没等沈年开口,他接着说道:“看你脸色那么难看,大概答案让你很难接受。” “是一头雾水。”沈年说。 “怎么说?”袁平歪过头问她。 沈年简略地说完了事情经过。 这时袁平的一根烟也抽完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听完沈年的叙述之后盯着沈年的脖子,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知道你脖子上这东西是什么吗?” 沈年的脖子上能看到一条黑红色的绳子,绳子很普通,就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用来串玉佩的。沈年挂的不是玉佩,是一个木头坠子。坠子的图案很简单,一个圆型的八卦图,中间有个红点,不知道用染料染上去还是它曾经的某位主人不小心把血弄上去了,沈年比较倾向于后者,毕竟八卦图中点个红点还是挺奇怪的。木头坠子看上去很轻,实际上比体积相同的玉器还要重上许多。 “这个吗?”沈年将木坠拿了出来,她答道:“我妈给我的,八岁时我跟我妈说我看到葛迁杀人那事,我妈本来不信,后来听说葛迁确实在那杀了人,就把这个坠子找出来了,说是给我辟邪用的。” “你母亲有跟你说过她从哪得来的这个?” “说过,”沈年回想了一下,因为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只记得个大概:“她说这是在外婆给她的嫁妆里翻到的,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可以保护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的后人,当初我小舅得癔症后外婆就想到了这个,可是怎么找也没能找到,直到小舅下葬那天,外婆在墓地旁边发现了这个。外婆只有两个孩子,小舅死了,就留给我妈了。” 袁平皱了一下眉毛:“墓地旁边?” “嗯。在小舅出生之前,这个木坠是我妈一直戴着的。可坠子只有一个,小舅一出生外婆就把我妈脖子上的那个取下来给了我小舅,给我妈换了个玉的。我妈说她只比小舅大两岁,那时候的事应该是没有印象的,但在她的认知里,那坠子就是她的。她想要小舅脖子上的木坠,小舅也舍不得,但不想让她难过,”沈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一回他两不小心跑到坟山上去了,我妈又说想要换小舅的木坠,小舅就把木坠埋土里了,跟我妈说种了就能长再长一个出来了,到时候他两就都有了。” 听上去是挺有童趣的事,但对沈年母亲来说却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记忆,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 沈年母亲心里愧疚,觉得如果不是她那时又说想要弟弟的木坠,木坠也就不会那么轻易丢了,有祖上传下的木坠在,弟弟可能就不会那样丢了命,父母也不会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也正因为沈年母亲在木坠的事上有心结,嫁人之后把这木坠压了箱底,直到后来沈年出了疑似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的事,才让它重见天日。 “所以这坠子是丢了之后找回来的?”袁平听罢问道。 沈年这时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跟她说的一些事,略带疑惑地反问了一句:“您难道不知道吗?”当年小舅的事就是袁平有参与,母亲跟她说这事的时候还说当时袁平就有问外婆家里有没有祖上留下来的什么辟邪的东西,外婆还和袁平一起上山找了,外婆当年有没有说坠子是怎么丢的不得而知,但坠子丢过的事袁平肯定知道,“我妈说您二十多年前还有帮着一起找。” “你也知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年纪大了,记不得了,”袁平很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实话跟你说吧,你戴的这个木坠是真的能对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起作用。就拿你的事来说吧,它能让你做噩梦可能已经是它的极限了,它没有办法近你身,更别说控制你了。” “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跟我撒谎的话,那你绝对没有推余萱。” 沈年脱口而出:“那究竟怎么回事?” 沈年说完心里就冒出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还没等她仔细捋一捋,袁平就说出来了:“你说呢?除了余萱外当时还有谁,又是谁说你当时推了余萱的?” 是肖以泽。 “肖以泽不是会在那这种事上骗人的人,”沈年想了想还是坚定的认为肖以泽不会这么骗她:“有没有可能是肖以泽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袁平说:“你听说过八字纯阳人吗?” “嗯?”沈年看向他。 “生辰八字皆属阳性,”袁平道:“你回来之前我查了一下肖以泽的生辰八字,他是八字纯阳人。” 这话让沈年突然想起幼时,在肖以泽母亲的葬礼上,她无意中听到一个老太太跟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说肖以泽八字纯阳,她妈妈八字纯阴,两人相克,说搞不好肖以泽母亲是被儿子克死的。 袁平告诉她:“八字纯阳人是不会被鬼魂蒙蔽甚至操控的。” 经过袁平的分析和解释,沈年觉得这事更乱了。同时又觉得既然也没有那些非自然的力量加入的可能,报警应该就是最好的方法。 袁平似乎也是这个想法,她问沈年:“他这次还是不打算报警,而且还不让你报警?” 沈年回想了一下她与肖以泽谈话时的情况,如实回答:“他有不想报警的意思,但我坚持说希望他联系警察,后来他也没说什么。” “你室友跟他真的是男女朋友吗?如果他没说谎的话,女朋友失踪,不仅不去报警还去骗女友的家人朋友,找到女友后,却还是不想联系警方,也是新奇。嗯”袁平看着沈年说:“照他的说法和他表现出的行为,顺着思路想一下,他这么做倒像是为了你。” 沈年沉默不语。袁平说的她有想过,也觉得费解。肖以泽是个善良重感情的人,连对虐待自己的母亲都能始终保留爱意和怀念,对她这个认识快二十年的儿时玩伴,她如果做了伤害他的事,她觉得以他的性格,选择原谅和帮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但是沈年想,自己“伤害”的是他的女友啊。沈年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儿时玩伴能超越作为女友的余萱在肖以泽心中的地位。 “我跟你打个赌,”袁平的话打乱了沈年的思绪:“我猜他这次又不会去报警。” “是想问我为什么吗?”袁平捕捉到了沈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他说:“骗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再说这次他这次还不算骗人,没拒绝没支持而已。看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云崖 袁平没继续跟沈年谈论肖以泽相关的事,他叫沈年回来是有别的正事要做的。 他在调查类似葛迁事件的时候得知,古树那儿原来是有一户人家的。不过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了,一百多年以前因为一场变故,那里的房子被拆了,也再也没有人在那里建过房子。村里人称是因为风水不好,但袁平作为一个兼职看风水的,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至于一百多年前的变故究竟是什么,袁平暂时没有找到知道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更吸引人视线的事发生,被埋在岁月的尘埃里的,越久远,就越少有人关注,会渐渐被人遗忘了,或是在后人的言谈里演变成了一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 “我问了很多人关于那场变故的事,”袁平站在水库边的树荫下,微微仰头看着距离远到在他视线里缩成一个小点的古树:“并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有个人说了古树旁那块地是属于谁的。我查了一下,好像是你外祖父家先祖。” 沈年听完,想来袁平说必须她配合下去就是因为这个了,她顺着他的话说:“嗯。我妈有跟我提过两次,确实是外祖父家祖上的。不过过了那么多年,就不能说属于谁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这儿的记忆:“连外祖母都没怎么提过那古树的事,每次提也就只是说一下古树旁的那一片地与云家的关系,没听见过其他。”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袁平问她。 “你说的是为什么外祖母家没什么人提么?”沈年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是独属于自家的东西,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你没想过别的原因?”袁平随口说出了另一个想法:“比如不是没什么可说的,而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还是让别人很难接受的甚至” “甚至跟看不见的东西有关?”沈年接了袁平后半句话,她觉得母亲找的这位大师非常喜欢阴谋论,想来大概是从事跟鬼魂有关的事情太多的缘故,她像否定肖以泽那事一样否定了:“我觉得不大可能。我外祖母知道的话,不可能不跟我妈说。尤其是我小舅去世那事跟那东西还有关系,照大师你说的,古树边应该是有或是曾经有那东西的存在。甚至所谓的那场变故都与那东西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外祖母不可能不由小舅的事联想到那场变故。 “我外祖母不是那种把事压在心里不说的人,我妈还是她唯一的女儿。我妈如果知道了”沈年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向来就是什么话都憋不住的人,“我应该在刚记事的时候就知道了。” 袁平听罢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了沈年的说法。然后她说:“你家还有什么比较年长的亲戚吗?族谱之类的东西也可以拿出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族谱什么的找村长拿不是什么难事。但另一个问题倒是难到沈年了。外祖父有一儿一女,儿子未娶妻就死了,只剩一个女儿。外祖父在小舅去世没多久就走了,外祖母也在三年前去世了。曾祖父只有一个弟弟,据说三岁的时候夭折了。曾祖父和曾祖父的父亲都是独生子。云家香火好像一直都不旺盛,到了沈年这一辈,也只有沈年一个人。 袁平见她半天无言语,问道:“怎么了?” 沈年老实说:“我家好像就剩我和我妈了。” 袁平:“” 听着似乎还有点心酸。 袁平说:“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的?” 这么一说沈年好像想起是有那么一个可能存在的人,为什么说“可能”呢,因为那个人所在的年代距离现在已经太远了,她妈跟她提的时候措辞的还是——“我听说你外婆听人说”。 更何况事情听起来还很像沈年她妈经常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的桥段。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沈年把她妈当时用八卦的语气跟她说的故事同袁平说了一遍:“准确来说祖上好像是有离开这里的,我妈说我外婆听说” 沈年母亲云薇薇告诉她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沈年外祖父的曾祖父有个弟弟,据说是叫云崖。云崖七岁的时候,下山玩,在半山腰捡了个姑娘。 姑娘蓝眼睛,皮肤很白,像个瓷娃娃。她不会说这里的语言,不记得以前的事。家里人看姑娘可怜,就把她留下了,因为是云崖在半山腰捡到的,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云腰。 云腰在这里住下的时候据说是二十五岁,十八年之后带着云崖离开这里的时候,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五岁。村里的人后来都说她的名字取的妙,‘腰’和‘妖’同音,说云崖捡来的女人不是人,其实是山上的妖怪。 因为一时发了同情心留云腰住下来的云崖爹娘,肠子都悔青了。云崖从小就特别黏云腰,后来长大了更是被云腰迷得神魂颠倒,十七岁的时候就跟爹娘提出要娶云崖,云崖爹娘当然不同意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还可能是妖怪的女人。 本想等着云崖对云腰腻了,再把云腰赶出去的。没想到云崖一直求到了二十五岁那年,而且一直坚持不娶亲。云崖爹娘觉得不能再拖了,就想把云腰扫地出门。云崖跟他爹娘说云腰去哪了他就跟着去哪,他爹一气之下说要出门就把自己把腿打断。 结果云崖真的这么做了,硬生生把自己腿打断了。云腰在那之后一个人背起云崖下了山,就再也没有回来。听人说云腰背云崖下山的时候,在当初云崖捡到她的地方摔了一跤,因为刺激恢复了丢失的记忆,就带云崖回了自己的家乡。 “云腰的家乡在哪里?”袁平听完面色波澜不惊,问了这个问题。 “z国。”沈年答道,接着又提醒了一句,“不过这个故事可信度不高。” “可以沿着这个方向试一试。”袁平道。 “就算真的有一定的真实性,过去这么久的事,”沈年说:“要找到人真的很难。” “我听说肖以泽的父亲一直在z国,”袁平又点了根烟,没看沈年,吐出一口烟雾后缓缓说道:“他既然能在女朋友失踪后选择自己解决这件事,甚至在女朋友被找到后仍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而且看的出来,他是有把握解决的吧?” 说到这里,袁平看了沈年一眼。 沈年因这一眼回想了一下,想起了肖以泽同她说过的“不用着急”“不会有事的”之类的话。 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样子呢? 沈年皱了皱眉头,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她当时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 袁平声音有些慵懒地说了一句:“找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是难题吧。” 沈年其实并不清楚肖以泽现在的家庭情况具体是什么样子。自从八岁那年,肖以泽被他突然功成名就归来的父亲接走后,他们的联系就不太多了。肖以泽及长居z国的父亲有怎样的地位和能力她还真没特地去了解过。 毕竟作为邻居的他和作为交换生从国外回来的他,对她来说都只是肖以泽。 袁平见她有些迷茫和纠结的神色,补了没说完的话:“其实也只是想试试,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了。有一条能走的路总比没的好。你现在能联系他么? 沈年点点头。 因为袁平在身边,沈年心里有点抵触他注意自己和肖以泽联络。虽然她和肖以泽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事,尤其是现在,他们就算联络,说的也只会是余萱的事。 但一想到袁平注意着她和肖以泽联络的事,沈年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所以,还没走到与袁平约定的地点,沈年就把手机开了全静音。 现在一打开,就看到许多未读消息。有朋友的,有家人的,她一一打开看了,无非是问她去哪了或是现在怎么样,前者是不知道她去干什么甚至不知道她生病的事的,后者是知道她跟袁平上山的。 她一一回了,不知道的随便编了一个看上去很靠谱的理由,知道的让对方不要担心。翻到倒数第二个,沈年手发抖地打开,那一行个个她都认识的字合在一起差点就让她认不得了。她愣了很久,最终还是强压住心神,然后退出界面拨通了肖以泽的电话。 结果当然是很顺利。肖以泽说他会托人去办这件事的,如果“云崖”真的存在,也真的去了z国,找到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他有后代的话,应该也能找到。 她打完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就跟袁平说了通话的大致内容。 袁平静静听她说完,冷不防来了一句:“跟肖以泽说一声我也去z国,顺便让他把负责调查这事的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大师你也要去?”沈年望着他布满皱纹的皮肤和稀疏的头发里的白丝,露出了带着几丝担忧的神情:“那么远的路,那样奔波您不会觉得累吗?” 沈年是真心话,听母亲的描述袁平应该差不多五十岁了。 袁平笑了笑:“你觉得那点路我会累么?” “我还没去过z国,正好去玩玩,”袁平轻飘飘地说道:“反正费用你父母会报销的。” 沈年这会儿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了,这大叔精力好得很。她以前的认知里,跟鬼魂之类的东西接触久了人也容易变得阴森森鬼里鬼气的,看来曾经想的不对,可能反了。 “而且我觉得还是不能太相信你那室友的男朋友,不能把事情完全托付给他。跟你大概说不清楚,但你只要知道如果百年前古树边的变故就是那东西存在的原因,变故本身究竟是怎么样子,对驱走缠着你的噩梦非常重要,不能有大方向上的错误,万一你那室友男友托人调查之后又瞒了什么”说着她看向沈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打电话之前为什么对手机发愣那么久,表情也不太对劲,是发生什么了吗?。” 沈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待这种人就要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沈年只好一本正经地说:“大师,你知道我被噩梦缠了这么久,连我爸妈有时候都快认不得我了,可能有时候大概跟精神病院的病人差不多了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师您多担待。” 袁平听完盯着沈年看了一会儿,而后轻轻笑了一下。不是嘲笑也不是礼貌性微笑。反而有点像慈爱的笑。 沈年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不知道袁平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又经历过什么,蛮奇怪的一人。不过总是跟鬼魂打交道的,也很难有什么正常人吧。 袁平没有立刻离开山上,而是趁着天黑前跟沈年又把山绕了半圈。其实山上人家并不多,至于花这么多时间完全是因为沈年。她精力不济,走得慢,还总是要歇一歇。而袁平却是跑起来都不带喘一下的。 老的精神气十足,年轻的倒像是快入土。 沈年有提出跟袁平一起去z国,袁平果断拒绝了,拒绝她的话是:“就以你刚才的状态?走二十步歇两步?还是说,你准备在z国直接找个酒店待着?” 沈年无言以对。她确实只有当拖油瓶的份。 天还没黑沈年就累得歇下了。缠了她三个月之久的噩梦今夜却未至,她睡得很好,不过却并不是无梦。 这场梦跟那场噩梦是有些关系的。 葛迁杀人到沈年崩溃得冲下山然后失去知觉的那一段都没在梦中出现,只出现了她在疼痛中被唤醒一丝微弱的意识时的场景。 她周围全是白雾,浓重得让沈年什么也看不清,她躺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个人跟她一样小小的,不过比她瘦,骨头硌得沈年有些发疼。背着她的人在浓雾中行走,边走边重复说着:“妹妹,别怕,很快就到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背上的人说的。 沈年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身体是疼痛的,背着她的人腿伤好像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路上是颠簸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小小的缝。但沈年很安心,安心到觉得自己可以一觉睡到生命的尽头。 可她不舍得闭眼。 梦毕,沈年醒了过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摸到了自己正在流的眼泪和已经干涸的泪痕。她起身准备去厨房洗个脸,经过袁平的房间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沈年盯着床看了一会儿,而后就离开了。 大概是踏上去z国的路了吧。只是这时间不知道袁平是不是半夜走了。不过只要对象是袁平,他做什么反常的事沈年觉得自己都不应该觉得稀奇。 沈年洗完脸后打开了客厅的大门。现在是深夜,满天的繁星,高山上看星星总让人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沈年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还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视线落到水库附近时,她看到了不太寻常的亮光。仔细一看,像是火焰。 不会是起火了吧? 沈年进客厅拿了一个电灯,随后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夜火 天黑之后下了一场雨,气温随之降了不少,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湿润的味道,闻着很舒服。只是山上都是黄泥巴小路,这样一来,路就不太好走了。 去水库附近的路上其实是有不少野坟的。很多年以前,那些没有家人或是无人认领的死者就会被村里的好心人葬在路边。沈年倒不怕这些,一是因为她自小便遇上过奇诡恐怖之事,再加上后来死亡见多了,便觉得那被泥土覆盖的尸骸,也并不是什么多恐怖的东西。 沈年走得很小心,抵达光亮所在之地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以后了。具体的地址是那年数久远的古树下。让那处发出亮光的人此刻也还在原来的地方。 走近之后,沈年看得真切了——那人面前是一团火焰,好像在烧着些什么。不需要沈年拿手中的电筒照向那人,火光已经让沈年看清了他的身影。 火焰旁有一件叠得很整齐的破旧外套,是袁平白天穿的那件。沈年心想他居然还没走,她调整电筒的方向,手电筒的光落在袁平脚边的泥土地上:“大师。”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被叫的人缓缓地回过头来。 沈年这才发现,他烧的是黄色的纸符,上面有红色的字,接着沈年注意到他满手的血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察觉到此处的空气已经不再是湿润的,反而很是干燥,血腥味被包裹在里面。 她的视线接着又落在此人的脸上。 这个人不是袁平。 而后她看到此人向她招手,冲她笑了笑。那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会出现一个浅浅的酒窝。 笑容里没有尴尬没有惊讶没有仓皇失措,就像是他一直等在这里,知道沈年会来一样。 沈年又瞄了一眼那人脚边的东西。而他趁沈年不备突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又拉了她一把。速度快得让沈年猝不及防。 沈年只来得及震惊:“你”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进那人怀里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 次日清晨,沈年醒了过来。身下的床是外祖父外祖母结婚时让木匠打造的,比他母亲的年龄还大,是旧式的木床,雕着好看的花纹,涂上了红漆,带着苍老又文艺的气息。 她盯着床前的柱子看了许久。 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沈年又完全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昨晚破天荒地没被噩梦缠着了,睡得很安稳。不过奇怪的是,头有些疼。 阳光穿透了透明的玻璃窗洒进来,似乎很快就能照射到床上,沈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九点了。 可能是睡多了。沈年心想。 沈年洗漱之后去了袁平住的客房。她起床后一直没有听见动静,心里估摸着袁平可能已经走了。 打开房门一看,确实空空如也。床被整理好了,整洁干净到就像从来没有人睡过一样。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腐朽气息——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所以没啥人气。 沈年看外面阳光非常好,想了想把整间屋子里的窗和门都打开了,准备把能搬出去的东西都搬出去晒一晒。 做完这些,她才想起需要给父母回个电话说一下袁平去z国和自己昨晚没有做噩梦的事,顺便联系一下袁平问他到哪了。 “我在去z国的机场了,”袁平的电话倒先打了过来:“昨晚睡得怎么样?还做噩梦吗?” “睡得很好,三个多月来第一次没有做噩梦”,沈年说:“就是头有点疼。” “哦那就好,”袁平语气轻快地说:“头疼应该是你睡多了吧。是刚起来吧?” “差不多。”沈年想着袁平要去z国,自己做噩梦的毛病也突然好了,虽然不知道这只是偶然一次还是彻底好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这并不是她能解答和解决的事,她只问了袁平另一个问题:“我可以下山吗?我想去看看——” “下山去看你室友吗?”袁平斩钉截铁地说:“别去,我回来之前你就在这山上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沈年不解:“为什么?” “你以为你昨晚为什么没做噩梦?你昨晚没有做噩梦是因为我在古树下做了个法事,”袁平解释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只要你待在这山上,应该都能睡个好觉。半个月之内我大概能回来,如果查出了我们需要的,你的‘病’应该就能彻底根除。” “我明白了,”沈年从袁平刚开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声音有些不大对劲,比昨天更哑更低沉了,现在说了一串这么长的话就更明显了,沈年想起他烟几乎不离手,就多嘴说了一句:“大师,身体要紧,烟还是少抽,最好戒了。” 她听到对面的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袁平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回了句:“小姑娘还是好好操心自己吧,别总是对着手机发呆,也别一条消息就把手机吓掉了——不说了,我上飞机了,记住我的话,好好在山上待着。” 果然。 沈年暗暗告诉自己,除了自己病相关的,还是不要和袁平谈论其他吧。 沈年在外祖父家客厅了坐了一会儿。刚才和母亲通话时说到袁平让自己留在这儿的事,母亲云薇薇就说要来这儿陪她。在这山上沈年没有亲人了,云薇薇怕她一个人会寂寞。 沈年当即拒绝了,她对她妈说她想要清净,一个人更适合静养,而她的病也需要静养。云薇薇似乎在那头斟酌了一会儿,最后也没再强求。 实际上沈年是不想让自己的事打乱家人的生活节奏,这荒山野岭,几十年来搬离山内去乡镇甚至城市定居的人越来越多,村里人现在可谓是少得可怜。对于生性活泼日常闲不下来的云薇薇来说,如今恐怕是挺难待下来的。更何况,这个地方还容易勾起云薇薇的伤心事,父母和弟弟都葬在这里,尤其她还对弟弟的死心有所愧,难免徒添伤悲。 沈年并不想去串门,一来天气热,她身体也不好,二来昨天已经去了很多户人家拜访过了。况且沈年本就不是那种喜欢东奔西跑四处和人打交道的人。 她找来了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那里有一个装着很多旧物的仓库。沈年翻箱倒柜了一会儿,找到了小时候用过的鱼竿。鱼竿有两根,是外祖父用从山里砍来的竹子做的,没有城里店里的卖的好看,表面也蒙上了一层灰。但沈年瞧见的时候却开心得要命。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沈年不知道哪根能用哪根好用,兴致勃勃地一起拿了出去,清洗干净后将其靠在了墙上,让它们共同接受阳光的洗礼。而沈年自己拿了一把小锄头和一个瓷盆,向外祖父家的后院走去。 昨晚下了雨,后院的黄土湿哒哒的,沈年小心翼翼地移走了地上的一块石板,用小锄头对准石板下的泥土——她准备挖一些蚯蚓做诱饵用。 非常的顺利。瓷盆里最后装满了黄泥土和还活着的蚯蚓。 沈年十分满意,把土用锄头填了回去,又把搬走的石块移回了原位,随后自己也出了后院。她走到墙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两根钓鱼竿都带上了。 沈年低头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刚抬起头来就看见不远处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肖以泽冲沈年招手:“沈年。” 沈年一看到肖以泽,就想起昨天那条让自己愣住的微信消息。肖以泽发给她的那句话是—— 而她开口说的是:“你怎么来了?” 很小的一声,但已经走过来的肖以泽听到了,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觉得你一个人应该会挺无聊的。今天刚好没事,上来陪陪你。” 肖以泽从沈年手上半拿半接走了瓷盆和鱼竿,沈年并没想让他帮自己拿的,肖以泽突然出现在这里给沈年带来的惊讶已经使她几乎忽略了自己还拿着什么。肖以泽伸手拿,她也就顺势松了手,是无意识的,就像一种习惯。 肖以泽说:“是要钓鱼吗?正好一起。对了,这是我们两小时候用的鱼竿么?” 沈年点点头:“嗯。今天在我外公家地下室的仓库里找到的。”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它钓到鱼,”肖以泽边走边端详着手中的鱼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也只是想试试看,”沈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拿出来的时候除了有点脏什么都没少,小时候能钓到现在应该也行。” “那挺好,”肖以泽个子高腿长,很快走到了一个适合钓鱼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就这儿吧,沈年你觉得这里行吗?” 是昨天的树荫和板凳。袁平居然没有把借来的板凳还回去。 沈年有很多话要问,这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肖以泽看起来很高兴,看着她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喜悦。仿佛那些未解而又棘手的事情都从未发生过,仿佛回到了十多年以前,她和他还是孩童的时候,有时在放肆的奔跑,有时会搬两个小板凳坐在这水边,他们拿着外祖父做的简陋的鱼竿,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不知何时会咬钩的鱼。 沈年做不到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她也笑了笑,说:“就这儿吧,挺好的。” 肖以泽看她一眼,随后坐下了,一边往勾子上串蚯蚓边说了一句:“你今天气色好多了。” “昨晚睡得挺好的,”沈年注意着他手上的动作,发现他有点笨拙,似乎忘了该怎么弄,十三年过去了,肖以泽在国外也已经生活了十二年,很多东西一直不接触总会忘了的,而且除了这些偏僻的地方,很少有人用蚯蚓当诱饵了,沈年提议道:“我来弄吧。” 肖以泽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最后还是让沈年拿去了,沈年很快就递还给了他,肖以泽边把线往水里丢边问她:“你这些年经常来这儿钓鱼吗?” 沈年看着湖面,过去的画面在脑海闪过,她答道:“我外婆去世之前,我每年暑假都会来这里钓鱼。三年前开始就没有再来过了。” 肖以泽点了点头,问她:“一个人吗?” “嗯。” “一个人不无聊吗?”肖以泽问她。 “还好。”沈年其实挺享受一个人静坐的感觉,不过久了也会厌烦,一两个小时就还好。 “沈年你真的变了很多,”肖以泽笑着感叹了一句:“我记得小的时候你十分钟都坐不住。” 沈年小时候确实挺调皮的,像个假小子。 而八岁时发生了那场给她和父母都带来巨大打击的变故,肖以泽不久也被他父亲带去了国外,再后来父母因为工作又带着自己搬了家,除了家人之外的熟人都消失不见了。 计算起来,也不过一年半不到的时间。沈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安静到近乎自闭,而比起以前的过分调皮捣蛋,这样的沈年更让父母担心。 好在,又一年半过去了,沈年也慢慢恢复正常,从过去里走了出来。虽然肯定不会像八岁之前那般活泼了,她成了个斯文的孩子,但不排斥与他人的沟通,话不多,但该说的都会说,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正常孩子的样子。云薇薇悬了两年多的心终于掉下来了,她对此的说法是“沈年只是长大了,懂事了,变得比以前成熟了”。 “人总会变的。”沈年小声揶揄了一句:“就像你,别看你现在比我高了一个头,八岁的时候还比我矮半个头呢。” 沈年声音小,语气平淡,肖以泽在脑中回味了几秒才品出沈年这是在取笑他小时候矮。他蛮惊讶地说了一句:“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 沈年盯着线落水的地方,没有说话。她在想着她和肖以泽之间,居然直到现在聊天还是有些拘束的,不过比肖以泽刚回国那段时间好多了,那时候他们说话时的氛围是尴尬的,现在至少很少有尴尬了。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四周除了蝉鸣声可以说是很安静了,肖以泽随口说了一句:“沈年,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男朋友?” 她从来没有跟肖以泽说过自己的情感状况,也就是说,肖以泽应该不知道自己是单身还是有男友的。 沈年回过头看向肖以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肖以泽见她满脸的紧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沈年你别紧张,今天给你治病的那位大师给我打电话,说到你时刚好提了这个,我只是随口一提,不想说就当我多嘴了,跳过就好。抱歉。”其实袁平不是“刚好提了”,而是“着重强调”,导致给肖以泽的印象太深,所以肖以泽才会一随口就问了这个。 沈年心想果然是这个袁平,也不知道袁平还有没有跟肖以泽说其他的什么。但她不打算问,袁平要是真跟肖以泽说了什么自己不想透露的事,比如自己对肖以泽的感情——她总觉得袁平是已经察觉到了的。与这类似的要让肖以泽直接说了出来,那就会是真的尴尬了。 于是沈年就回问了一句:“你呢,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也不找女朋友?” 肖以泽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 沈年觉得他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的感觉,但她能确定的是,肖以泽心里是有人的,那个人不是余萱,但第六感告诉她,肯定也不会是她。 可能是一个永远不会与自己的生活有交集的人吧。 沈年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肖以泽的那十二年,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肖平生 肖以泽有片刻的沉默,神色如常之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总之是一个不太对的人,一件不可能的事。” 沈年明白他是不想说下去。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说的秘密,就像自己不肯说的感情。沈年在他说完之后开口道:“我明白了。” 相对无言良久。各自品味各自不可说的心事。 “余萱那件事,”过了许久沈年终于开口问了这个问题:“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肖以泽转头看向她,态度极好的问道:“想从哪里听起?” 沈年也有些懵,这事挺复杂的,从何问起都是个问题,而某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袁平去z国前提到肖以泽时单方面打的那个赌。 “送余萱下山后你报警了吗?”沈年问他。 肖以泽的表情显示出了他的惊讶,他没想到沈年是从昨天的事问起。 中间大概安静了三四秒,肖以泽才回答道:“没有,我联系了我爸,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 沈年没想到真让袁平说了个准,她问肖以泽:“为什么?” “他父母不愿意,说这不是好事,兴师动众会让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在余萱病好之前,他们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肖以泽说完看了她一眼,又道:“我也并没有报警的打算,我始终觉得这件事交给我爸那边处理更好。” “你怎么跟余萱爸妈解释你和余萱的事的?”肖以泽跟沈年说自己跟余萱是男女朋友,沈年默认了他对余萱家人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是这样,余萱家人肯定会发现事情不对劲,他们会信他么? 肖以泽会意,他说清原委:“发现余萱失踪后,我找人去调查了她的家庭,调查的人告诉我,余萱的父母因为一些事情非常不信任警察。所以我没有骗他们,跟他们说了余萱失踪的事,并跟他们商议,希望他们能给我半年的时间去调查清楚这件事。他们同意了。” 沈年觉得很奇怪,女儿突然失踪怎么大的事,余萱的父母为什么就这么轻易信任了肖以泽,并将这事瞒了下来,全权交给肖以泽处理,就算再不信任警察也不至于这样草率吧?警察他们不信,那女儿的同学他们就愿意信了吗? 沈年将肖以泽的话斟酌了一遍,找到了几个关键的地方:“让余萱父母不信任警察的是什么事?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肖以泽将鱼线换了个位置,他很耐心的说道:“余萱妈妈有个妹妹,应该是叫李小栀。李小栀刚上大学的时候被人绑架过,家里人去报了警。警察将人救出来之后不久,她妹妹就自杀了。死得挺惨的,听说吞了安眠药割了腕之后在床头上了吊。” 沈年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流言,”肖以泽缓缓道:“她虽然被救了出来,但在这之前被歹徒侵犯过。后来歹徒被抓获和她受害的事上了新闻,她被侵犯的事很大程度上因此被传开了。她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太好,被绑架的事又给她留下的很大的心理阴影,再加上周围总有人谈论她的事,最后没扛住。” 李小栀被绑架的事一度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赞扬警察和同情她遭遇的人居多,还有人延伸到她以后的结婚问题,谈话内容听上去像是真的为李小栀担忧,操心的样子就像他们才是李小栀的家人似的。 “热心”的“围观群众”是真的能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还是只是想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添点调味剂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些传到李小栀耳朵里的谈话,幻化成了一把把无形的刀子,时不时就往李小栀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上捅上一刀。每一刀都不致命,却又是真的让人疼痛。 而李小栀的家人们,却也没办法把责任归在这些所谓的“围观群众”身上,甚至不能去恨那些人。“围观群众”认为自己无心去伤害,他们觉得自己只是在表达关心与同情。 李小栀的家人最后只能将最多的悔恨归结到报警这件事上,觉得如果当时没有报警,而是按歹徒说的办筹钱,然后把这件事瞒住,给李小栀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或许李小栀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 肖以泽回答完前一个问题又接着说:“我当时告诉了他们我妈的那件事,我说我也不信任警察,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想去做这件事,半年内没结果,我会赔一套房子给她们,就当是我送给我没能帮上忙的同学的礼物。” 印象中余萱的父母确实是挺势利贪财的人,肖以泽可以说是调查之后对症下药了。但是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按肖以泽前面的说法,自己最有可能是嫌犯,他对受害者父母都坦诚了,为什么不仅隐瞒她余萱失踪的消息,还编了个谎言骗她。实在让人费解。 肖以泽打量了她一眼,却说:“虽然很多年过去了,我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也并不算了解你,但我始终觉得,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那天我在崖底醒过来看见你给我打了那么多未接来电,又发了那么多条消息。”肖以泽眼神略带歉意地看着沈年:“当时我以为她是被你推下去的,所以我猜想你那天晚上可能是天黑了不小心,你并不知道自己把她推下去了,如果你知道她因你失踪的话,你肯定会报警甚至” “自首吗?”沈年轻声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还记得我们六岁的时候吗?”肖以泽说:“那时候我爸妈还没有离婚,我妈也还没有生病。有一回我妈拿了一包糖来,说给我们两平分,故意给你多分了几个。后来你发现了,就跟我妈说了,还把多出来糖还回去了。我记得你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吃那种糖,但你还是选择还回来。” “因为十几年前的这件小事,所以你就觉得我如果知道自己把余萱推下去了,会自己去自首,而不是去逃避?”沈年看向他,似是感叹的低声说了一句:“可是人都是会变的。” 肖以泽突然问:“你觉得我变了吗?” 沈年楞了一下。她也在想,肖以泽变了吗? 她说:“我不知道。” 肖以泽换了种方式问她:“那如果换成是我,你会相信我吗?” 肖以泽知道自己犯了法会去自首吗?沈年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男孩,她心里的声音回答的是——“会”。这件事从开始发酵到现在,虽中途因为某些她无法理解的事有过动摇,但她内心的天平,始终是向肖以泽倾斜的。 “我相信你,”沈年话锋一转,她轻声问他:“可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处理这件事?如果事实是我真的做错了,你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的。” “不会的,你说了你没推她,那这件事一定有别的可能,”肖以泽说:“沈年,你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在跟我爸爸去国外之前,你和叔叔阿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沈年听了这话怔了一下,有刹那的失神。她不知道她是该庆幸还是失落,庆幸的是肖以泽始终记得她这个童年玩伴,她在他的心中有一席之地。 而失落的又是什么?是那个一席之地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吗?不是早就知道结果了吗? 沈年强压住自己的情绪,这时候他突然有些感谢袁平,若不是昨晚自己没被噩梦纠缠,得以睡了一个好觉,以她平时的精神状态,这会儿绝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尽量平静地问肖以泽:“你还是对当年你妈妈的事耿耿于怀吗?” 肖以泽眼里有一丝慌张闪过,沈年会意,她继续问他:“所以你确实就像余萱父母一样不相信警察,你看到我推了余萱,但因为小时候的情谊,你相信我,觉得你看到的这事有蹊跷,所以你才想在警察插手之前自己弄清楚是吗?你是不想你妈妈当年那件事重演是吗?” “可是,阿泽,”沈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时候警察的判断是错的,“错”只是你认为啊。” 肖以泽母亲的事发生在十二年以前。 肖以泽的父母是在他六岁的时候离婚的,算时间,应该就是沈年还糖那件事之后的一个月。当时沈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肖以泽的父亲肖平生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踏着即将过膝的积雪,连伞都没有带,从沈年家窗前走过。 沈年那时候还是个捣蛋精,被云薇薇逼着在房间里读唐诗三百首,读得十分烦躁。看到肖平生走过,她突然眼前一亮,她读书时的声音就像蚊子,叫人的声音却如同河东狮吼,她热情地喊着肖平生:“肖叔叔!阿泽爸爸!你去哪儿,要不要伞!我家有伞!” 肖平生恍若未闻。 沈年做完云薇薇给的任务之后去了肖以泽家,准备跟肖以泽妈妈“投诉”肖以泽爸爸不理她的事,却发现整个房间气氛都不对。肖以泽妈妈许妍不说话,肖以泽也不说话,许妍红了眼眶,肖以泽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妈妈红了眼眶。沈年有点害怕,早忘了她要“投诉”肖平生的事,打了声招呼,就跑回家了。 后来沈年通过她妈知道,肖以泽父母离婚了,肖以泽跟了他妈妈。肖平生净身出户去了国外,整整两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肖以泽和他妈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许妍 而这两年里,肖以泽也失去了他原来那个温柔的妈妈。自从肖平生走后,许妍的脾气越来越差,并且开始拿自己的儿子出气。从开始的谩骂,再到毒打,再到虐待,不过一年的时间。曾经把他当宝贝一样的母亲成了一个经常在他面前发疯的恶魔。 最早发现肖以泽被他妈妈虐待的是沈年。沈年看到之后,以为肖以泽是被同班同学欺负了,她拉着肖以泽,说要去许妍的单位,让许妍找老师,狠狠地罚一下欺负他的坏蛋。 肖以泽听完她的话之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年怎么拽都拽不动。沈年以为肖以泽是怕许妍到学校问老师他的学习情况,因为沈年自己就很怕这个,于是她就跟肖以泽说:“不行的话就去找我的爸爸妈妈。老师就算说了你的坏话,我爸爸妈妈也不会骂你的,他们只会骂我。” 肖以泽听完还是摇头,他问沈年:“打我的人会不会被警察抓走啊?” 那时候沈年看着肖以泽手上的伤痕,青青紫紫的一大片,还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她在脑中仔细搜寻云薇薇对自己说过的一些“案例”,然后点了点头,正义感十足的说:“会的,而且可能会被枪毙。我妈妈说警察叔叔最讨厌打小孩的坏蛋了。” 肖以泽听完之后却说:“沈年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谁都不要说,包括你爸爸妈妈。” 那时沈年不解,脑补了一场大戏之后用一副小大人的语气问他:“阿泽,是不是打你的人威胁你了?你不用害怕,小孩是打不过大人的。” “打我的人是我的妈妈。”肖以泽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你不要告诉别人。” 沈年一想是肖以泽妈妈打他,她想了想自己的父母,就问:“你是不是不写作业,所以你妈妈打你?” 肖以泽摇头,继续重复原来的那句话:“反正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沈年答应了肖以泽,她谁都没有告诉。她只在那天晚上睡觉前问了云薇薇一个问题:“妈妈,如果爸爸用鞭子抽我,还用烟头烫我,会不会警察叔叔抓走啊?” 云薇薇没想太多,以为是沈年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她半开玩笑地回答:“警察没来,妈妈就会把他打一顿,打到他爬都爬不起来。” 沈年被云薇薇逗笑了,暂时忘了肖以泽的事。但关灯之后,她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到来了了,那会儿她在想,肖叔叔很久没回来了,如果肖叔叔回来知道肖以泽被打,也会像妈妈说的那样打许阿姨吗?可是她知道妈妈只是说说逗她玩而已,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爸爸也不可能那样对她。那是不是就只会让警察来,如果警察来了,阿泽不是就连妈妈都没有了?妈妈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不能让肖以泽变成草。 沈年小的时候跟云薇薇很像,都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肖以泽让她不要说出口的这事,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没对云薇薇“知无不言”。 再后来就发生了肖以泽断了小指的事。那事之后沈年一家人都知道了许妍虐待肖以泽的事,同时沈年也得知,许妍这是病了,心理上的毛病,非常严重的抑郁症。 手术室外面的许妍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呆呆的在外面站着,听不到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意识渐渐回笼之后,她开始回想这一年来的种种。泪流满面,她恨自己,心中万般愧疚无奈,可惜于事无补。 唯一庆幸的是,许妍心底那差点被她永久埋葬的母性因为那件事的发生,终于回来了。她决定不再自暴自弃,好好治病。云薇薇觉得肖以泽可怜,就和许妍商量,说可以让肖以泽住她家一段时间。 许妍的病情一天天好转,还在医院认识了一个后来差点成为她丈夫的男人。肖以泽渐渐也不常常住云薇薇家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跟“准爸爸”相处得也很好。“准爸爸”大名郭巡,是一位外科医生,性格老实本分。两人怎么认识的肖以泽和沈年不知道,只知道许妍跟郭巡的感情很好。 因为郭巡的出现,肖以泽再次在许妍脸上看到了那种肖平生离开之前才会有的笑容。肖以泽读不出这种笑容的意思,但肖以泽很开心,因为他知道原来的母亲回来了,沈年也开心,因为不仅许妍又常常给他们带各式各样的糖果了,郭巡每次来也会带一些好玩或者好吃的东西给他们。 眼看许妍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新的生活似乎要开始了,还是异常美好的样子。而就在这个时候,肖平生回来了。肖以泽这些日子被虐待和许妍生病的事他都知道了,他说他回来就是带走肖以泽的。 许妍有精神上的问题,再加上因为生病她无法工作,为了治病又花掉了很多积蓄,她给不了肖以泽好的生活。而肖平生在国外生意做得很好,完全能让肖以泽过上比现在好上几倍的生活。所以这件事进展得很顺利。肖以泽八岁的时候,肖平生带走了他。 而就在肖以泽离开后的三个月,郭巡死在了许妍家里,据说杀他的人手段极其残忍,第一刀捅在了心脏,一刀毙命,死后又被犯人捅了很多刀,脚趾和手指都有缺失,死相极其难看。 被警察抓走的犯人是许妍。 这件事当时在沈年居住的镇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街坊邻居谈论时,都说许妍杀人是因为肖平生带走了肖以泽,儿子离开让许妍备受打击,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妍情绪崩溃,病又犯了,所以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对郭巡下了杀手。 而许妍还没等到判刑,就自杀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肖平生带着肖以泽回了沈年他们镇上,给许妍处理了后事。葬礼那天,沈年一家也去了。沈年心里很难过,但她知道肖以泽心里更难过,全程没敢跟肖以泽说话。她很久没见肖以泽,很想念自己这个玩伴,就一直尽量在离他比较近的地点站着。 云薇薇拉着沈年的手让她走的时候,她还不停地回头看。肖以泽看沈年快离开自己的视线时,才叫了一声,以为沈年不会听见,但沈年不一会儿还是跑了回来。 那天肖以泽小声跟她说:“我觉得妈妈不可能是杀害叔叔的人。” 沈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说:“可是警察叔叔是这样说的。可能阿姨是因为大人们说的那个病。” “不对,”肖以泽摇了摇头:“叔叔出事的前一天妈妈还来看我,她精神很好,她的病已经好了,没有得病的妈妈特别特别好,她很喜欢叔叔的,她不可能这样做” 说到最后肖以泽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肯定是警察叔叔冤枉了她,妈妈可能就是因为被冤枉了才会去伤害自己,她上次来看我的时候还说最多两年,她就会接我回去” 那是沈年第一次见肖以泽哭得那么厉害,所以一直都记得那事,只是没想到,到了今天,肖以泽还是没有去接受那个结果,终是没能释怀。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肖以泽低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接着他又提了句:“但是余萱的事,暂时要等她病好才能去查。” 沈年无话可说,也做不了什么。如果她能确定是自己推余萱下去的还能自首,问题是根本不是。关于余萱的这件事,她成了一个无法参与的局外人。 袁平让沈年在自己办完事之前别下山,她当时答应了,所以也没打算下去,只托自己父母带点东西去余萱家看看。 云薇薇从余萱家回来之后给她打了电话,说余萱的父母给余萱联系了一家私人医院看病,云薇薇在电话那头朝沈年倾诉:“你室友妈妈说你室友是腿骨折了,听描述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跟她妈妈说去省里的大医院比较好,年年你记不记得你爸爸他家一个远方亲戚,就是骑摩托车摔骨折的那个,为了省钱去不正规的私人医院看,最后骨头没接好,还费了更多的钱。我跟你室友妈妈说了这个,你室友妈妈好像还不太开心。” 沈年对云薇薇说:“妈你不用太在意这个,毕竟是人家私人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嗯,”云薇薇说:“妈妈当然知道你的意思,看出了你室友妈妈不高兴,我也就没再提,你是妈妈女儿嘛,当然什么话我都想跟你说说。年年,妈妈跟你说,以后你要是到外地工作了,哪里不舒服,或者磕了碰了,千万别委屈自己,更别为了省钱或者方便去那些不正规的小诊所小医院,你不工作爸妈都养的起你。” “嗯,妈我知道了,”沈年笑了笑,回答:“您不用担心。” 沈年陪云薇薇唠嗑了半个多钟头后挂了电话。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离肖以泽离开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肖以泽让沈年放心之后,沈年也没再问关于余萱那件事的问题,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谈了一些儿时的趣事。让沈年有些惊讶的是,肖以泽对儿时的事,记得比她清晰多了。好几次肖以泽提起一件事,她绞尽脑汁回忆许久,也没任何印象。 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沈年和肖以泽收拾东西回了屋子。一条鱼都没有钓到。肖以泽又待了二十几分钟的样子,就跟沈年告别了。虽然说那时差不多到中午了,沈年却并没有留肖以泽吃饭。原因很简单,她做的饭菜并不好吃。自己可以将就将就,祸害别人就不太好了。 云薇薇挂掉电话后,沈年给自己下了碗面,煎了两个荷包蛋,荷包蛋一个焦了,另一个没煎熟,焦的苦,没熟的腥。沈年正皱着眉头吃着,就看到袁平给自己发的消息。袁平并不用微信,他的消息都是通过短信发过来的。 沈年按照袁平的要求复制他发的那段话,粘贴到了淘宝。沈年打开链接,发现是菜谱 她心想这个人还真奇怪,不过还是下单买了袁平指定的那份菜谱,第二天就收到了。 肖以泽在那之后的两个星期都没有来过。而这整整十五天,如袁平所说,沈年都没有再做噩梦。 第十六天的时候,沈年一醒来就开始紧张起来。袁平说过,可以保证她半个月不做噩梦。那半个月之后呢? 一个人,如果之前一直在疼痛中挣扎,然而有一天,他的疼痛突然被消除了,当他习惯了没有疼痛的日子,突然有人告诉他,疼痛很快就要再次来临,很少有人不会害怕。沈年虽然各种安慰自己,但有些情绪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虽然山上的日子极度单调无聊,但的确是沈年这将近四个月来过得最快乐的时段,被噩梦缠上真的是一件极度让人痛苦的事。好不容易摆脱了一阵子,她不想再去过噩梦如影随形的日子。 庆幸的是,那天上午,沈年就接到了袁平的电话。接通之后袁平开门见山地问她:“沈年,你母亲跟你说过你脖子上的那块护身符是怎么到她手上的吧?” 沈年心想才几天的事,袁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她明面上只是“嗯”了一声。 “那她有告诉过你它是怎么到你外祖父家祖上手里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书颜 云薇薇在沈年小舅去世之后,对那块祖传护身符相关的事情一直很避讳。直到她给因车祸而躺在病床上的沈年戴上那块木牌,沈年才知道还有这件东西的存在。 那场车祸给年幼的沈年带来的打击很大,那阵子她话少了很多,不复往日的活泼模样。云薇薇很是担心,不停地引出一些她觉得有趣的话题,但沈年的反应都很冷淡。 沈年醒来后的第三天才问了云薇薇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那块木牌的事。云薇薇见她主动开口,很是开心。这次云薇薇没有再讳莫如深,而是细细地跟沈年说了关于木牌的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中自然也有关于木牌的来历的。 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沈年对此也只记得个大概。 故事的主人公是云薇薇跟她讲的另一个故事里的“云崖”的父亲云说和母亲余书颜。 余书颜和云说的结合是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一类的,二人成婚前连面都没有见过。一般这种情况下的婚姻,夫妻双方即便没有感情,基本都能维持着相敬如宾的状态,毕竟谁都不欠谁,要说悲剧,也是两个人共同的悲剧。 但云说和余书颜连表面的和睦都做不到。因为云说在与余书颜成亲前,已经有了自己想要厮守终生的人——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云童。然而云说父母坚决不同意。云童是家里仆人的孩子,门不当户不对。说顶多让云童在云说娶了余大小姐做了正室之后,纳云童做妾。 余书颜自小养在深闺,除了父亲,几乎没跟男人接触过。云说样貌过人,又有才气,虽然对自己爱搭不理,但余书颜在跟他相处一阵子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 有了爱,便会有妒。 别说纳云童做妾了,余书颜嫁给云说的第三个月,就差人把云童送走了。云说问起,余书颜便告诉他,她给云童寻了一户好人家。 之前云说只是习惯于冷落余书颜,这件事的发生使两人的关系差到了极点。 可就在这之后不久,云家却传出余书颜怀孕的消息,据说云说和余书颜的关系也因此好转了起来。可惜好景不长,在生下云家长子后一个月左右,余书颜突然就疯了。云家的人遍寻名医,一年过去了,余书颜始终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因为疯病伤害到了身边不少人,为了安全,最后云家人只能决定用镣铐把她锁在房里。 又过了半年,云家二老见余书颜病症越来越严重,准备放弃她了,说愿意给云说娶个新媳妇。 很多人都以为云说会趁此机会接回云童甚至休了余书颜,然而,没有。不仅如此,云说还花了半年时间,以余书颜的卧房为,三跪九叩地跪到了虚影山。 云说回来时衣衫褴褛,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块木牌。据说这是一个道士告诉云说的法子,换作别人只会当胡话听了,何况是云家。云家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身为云家长子的云说更是。可是这次云说不仅信了,还拼上了半条性命去试了。 而在云说将这块木牌给余书颜戴上后,她的病症很快就好了。结局皆大欢喜,二人厮守了一生,这块木牌也被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现在到了沈年这儿。 “我母亲跟我说过,”沈年答道,直觉告诉她袁平应该也知道,并且还知道她不知道的事,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是我知道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电话那头的袁平有些惊讶,沈年居然这么快就猜中了自己要说什么,心想睡眠真重要,沈年睡了半个月好觉后思维还真的敏捷了不少,他“嗯”了一声,而后道:“我发段录音给你吧,你听了应该就知道问题在哪里。” “好,”沈年道:“是“云崖”的后人吗?” “算是吧,”袁平说:“不过关于云崖的事我没多问,只问了我想知道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录音里这位,我有联系方式。” “谢谢,”沈年并不是那种对过去太久的事执着的人,况且这事与她根本没有直接关系,如果说只是想当奇人异事或是八卦来听,云薇薇应该比较感兴趣,但沈年并不:“暂时不需要的。” 袁平挂了电话后才几秒,沈年就收到了微信新联系人的通知。袁平的微信号应该是新申请的,连头像都没有,昵称是很简单的四个字——“平平安安”。这四个字昵称联系一下袁平本人,沈年觉得还挺有意思,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蛮好玩的。 录音里的声音是属于一个老太太的,听起来就很有年代感,沈年从包里拿出耳机,坐在外祖父家的古旧木床上,专注又耐心地听着。 “云说把他和余书颜卧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云老夫人劝不住,就只能让余书颜住在古树边的老房子里避难,几乎没有人看到她出过门。半年后,云说命人把古树边的老房子拆了,余书颜不在里面,不过能确定的是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至于尸骨,大概只有云说和被他接回来的云童知道” 这个故事内容跟云薇薇同沈年说的截然不同。大致说的是云说为了和云童在一起,和云童一起杀害了余书颜。 沈年听完十分困惑,她给袁平回了电话:“大师,外祖父家族谱里没有云童这个人。”在山上的这些天沈年实在无聊,想起袁平有说过族谱的事,她仔细翻了一遍,云说那一栏,只有余书颜一个人,连妾室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云说 “是吗?”袁平毫无惊讶之意,声音懒洋洋的。 沈年:“录音是不是不完整?”听袁平的说话语气,沈年总觉得他是在故意让自己一知半解。 “录音当然是完整的,”袁平说:“身为中老年人我并不会裁剪音频,我只录了这么多。如果这段录音里的内容是真相的话,你除了觉得录音不完整,还发现了什么问题?” 按照录音的内容,余书颜在嫁到云家后一年左右就不在人世了,那时候云家长子还没有出生,云薇薇对她说的那段关于木牌怎么来的故事也有可能是不存在的如果是这样,云家是怎么延续到这一代的,这块类似于护身符的木牌又是怎么得来并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的? 不管是正妻还是妾室,都会在族谱上留下痕迹,而族谱上只有余书颜一人 如果余书颜的结局真的如录音中所说,这个生下云家长子的“余书颜”,究竟是谁呢? 灵光一现,沈年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测,她问道:“后来的‘余书颜’不是余书颜?” 袁平:“那你觉得‘余书颜’会是谁?” “云童。” 云薇薇跟沈年说的那个较为美好的故事里,云说突然对余书颜转变态度是一个人让人很费解的地方。按照云薇薇的说法,云童被送走这件事对云说的打击是很大的。而最后云说不仅忘了云童,跟余书颜好好生活了下去,并且直到死都未纳妾。若说其中没有隐情,实在很难说得通。 但如果这个人换成了云童,那一切都很好解释了。 “还不算笨嘛”,袁平说:“那你也应该知道那个一直不愿离开人世的是谁了吧?” “你的意思是,云说为了青梅竹马的恋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又让恋人顶替了妻子的身份活下去,”沈年皱了皱眉头,毕竟是自家祖上的事,她还是不太相信:“您怎么确定这个录音的内容是真的,而不是只是道听途说或是年数太久导致流传下去的不是真实的版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很多事情都会在多年的传播中失去了它原本的样貌。 “我回不到那个年代,不是亲眼所见,确实不能确定这是真实的,但这段录音的可信度是有的,”袁平又问他:“你知道被录音的人是谁吗?” “你说是云崖的后人。” “其实没有‘云崖’这个人,准确来说,我们并没有找到关于‘云崖’这个人存在的任何依据。”袁平道。 “那你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说” 袁平打断了她:“我跟你说的是‘算是吧’。” 沈年选择闭嘴,准备让袁平自己说下去,话说一半真的叫人难受。她不想被他当猴耍了。 “录音的这位奶” “嗯?”沈年觉得奇怪,录音里这位她叫奶奶还差不多,怎么袁平也这么叫。 不过在被她不经意打断之后,袁平立马改口了:“这位老太太是云腰的后人,她告诉我云腰确实是被云家人捡到的,也做过云家的仆人。不过她不是跟什么云家二少爷‘云崖’私奔的,而是怕被灭口才跑的。” 袁平停顿了一下,他以为沈年会马上问“为什么”,可是没有,他觉得有点扫兴,但也只好接着说道:“她是在‘余书颜’,哦不,是云童,云腰是在云童得疯病的那一阵子被带回云家的,在云童发疯说胡话时得知了云童的真实身份,同时也知道了云说和云童杀害余书颜的事。哦对了,包括云腰在内的一众伺候云童的仆人,都是在云童犯病后才被带入云家的,这些仆人,要么是像云腰一样来历不明,要么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云腰知道那段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后,以为自己守口如瓶就不会有事,她没有记忆,无家可归,云府对她来说至少是一个安身之所。可她没想到云童痊愈后不久,那些伺候过她的人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 “云童逃出去之后,把云家那段被封锁的秘密写了下来,本来是打算只要她一出事,就让别人把这份东西送到官府和余书颜哥哥家。不过她逃的太远,云家的人没有找来,那份东西就一直被留到了今天。录音里那位老太太给我看了那份东西,里面还有提到,有位道士说云童的疯病是因为余书颜的魂魄流连人世,不愿意放过她,云说因此才去求了现在挂在你脖子上的这块护身符。” “这块护身符护了云童一世平安,”袁平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但也许也正因为如此,余书颜怨气不得消解,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曾经作为人的记忆越来越淡,怨气却越来越重。因为自己是被丈夫所害,她的怨气蔓延到了所有有类似情况的人身上,你小舅,葛迁,许许多多的人,以及” 袁平说到这儿停住了,沈年知道他要说的是“你”。她被噩梦缠上,是因为她喜欢肖以泽,加上她是云说的后人,更容易吸引余书颜的怨气。 只是她有一点不太明白。 九岁时因为父母换工作搬家,住所离这山的距离比之前近了许多,后来她又成了那种有类似情况的人。这些条件符合了,余书颜来找了她。这她能理解,觉得说的通。 可是八岁之前那件事怎么解释?她记得当初说肖以泽的事时,袁平说过鬼魂是没有办法跨越那么远的距离发散怨气的。更何况她八岁时还是个孩子,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犯了余书颜的忌讳? “那我八岁时会看到葛迁杀害他的情人,也是余书颜的原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报警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不过还来不及深入研究,”沈年没想到袁平居然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当务之急是驱走缠了你三个月的噩梦。” “那以后还会有人被余书颜的怨气找上么?”沈年问他。 “以我的能力只能镇压住她的怨气,”袁平低声道:“至少你这一生应该不可能被她缠上了,至于两百年之后她会不会继续为祸世间,我无法保证。” “是没有办法让她被超度吗?” “不是,”沈年感觉袁平的声音变小了:“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好的,我明白了。” “今晚十二点,我会在古树下等你,可能要等到天亮你才能休息,”袁平转开了话题,叮嘱沈年道:“今天白天记得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好。对了,你现在状态怎么样?” 沈年捏了捏自己的裙子,说“有点紧张。” “你不用害怕,如果确实是故事里的余书颜缠住了你,过了今晚,你就一定能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如果我的判断有误,你也不用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既然接受了你父母的委托,就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袁平安慰她的话真的让沈年平静了不少,她道:“谢谢。” “收下了。”袁平语气轻快地答道:“等病好了别光顾着跟我道谢,还有我远方舅舅的儿媳的爸爸的表哥的孙子呢。” 袁平说的这个远方亲戚是姜南城,姜南城是沈年的高中校友,两人算不上熟。 但是沈年的小叔请过姜南城给自己的儿子当家教,堂弟沈斌全跟姜南城因此熟了起来,沈年生病的事也就被沈斌全透露给了姜南城。 而姜南城在知道后,就非常热心地让沈斌全把袁平的联系方式给了云薇薇。 沈年好不容易来的感动就被袁平这半开玩笑的语气给驱散了,但也只好说:“我会记得的。” 袁平听完她隔了半分钟才给出的回答,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挂了电话。 沈年一脸懵逼地看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手机。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沈年放下手机:“请问,谁?” “我,”肖以泽轻声询问:“是还没起来么?” 沈年深呼一口气,起身去开门:“我没有在睡觉以泽你怎么来了?” “你那个朋友也有跟我说过能保证你半个月不做梦的事,”肖以泽说:“今天刚好是第十六天,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面对这样的关心沈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肖以泽对她,完完全全出自于对朋友的挂念,而她呢? 沈年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更加努力摆正心态了,单纯作为朋友才是最好的,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谢谢。你别站着,随便坐就好,”沈年不知道该和他谈论些什么,只好问起了别人:“余萱还好么?” 肖以泽在沙发上坐下:“罗医生跟我说,她现在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曾经比较熟悉的人基本能认出来了,过去的事情也开始被她慢慢记起来了。” 沈年问:“那关于她这次的遭遇呢?知道是谁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了吗?” “这个她并没有想起来”,肖以泽说:“医生说可能这次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她不愿意想起来。” “有让她想起来的办法么?”沈年还是很想知道真相。 肖以泽看向她,表情里流露出一丝纠结来:“医生说可以通过一些外界的刺激来让她想起来,但对她身体的伤害可能会比较大。” “而且我觉得,”肖以泽看了眼窗外,沈年顺着他的目光,并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或许只是发呆:“想起来对她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沈年懂肖以泽的意思,余萱不愿想起,代表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想起来的话,可能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她是否能承受的住都说不准。 “那她父母呢?”沈年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午饭 “他们决定顺其自然。肯定会治疗下去,但不会为了让她快点想起来做可能会伤害她身体的事。” 肖以泽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没吃午饭就走。在得知沈年半夜十二点会去古树下后,肖以泽就跟沈年说他今天不走了。 他说女孩子一个人走那么长的夜路危险,沈年说自己并不怕走夜路,肖以泽却以为她只是不想“别人”帮她,然后他跟沈年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对我来说就像亲妹妹一样,十几年前是,现在同样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不要把我当外人。” 沈年无言以对。 午饭是肖以泽做的。沈年本来还想着肖以泽会不会吃自己做的饭吃吐,没想到肖以泽在看到她一脸纠结的看着锅的时候,就主动跟她说:“午饭我来做吧。” 沈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肖以泽轻轻地推开了。肖以泽系上了围裙,沈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觉得有点滑稽,想笑,但忍住了。她靠在厨房的门边问肖以泽:“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大概初中的时候吧,”肖以泽边洗菜边对沈年说道:“为了给家人准备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偷偷学了三个月。” 沈年问:“是做给你爸爸的么?” 她察觉到肖以泽洗菜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然后沈年看见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不是。” 沈年和肖以泽上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许妍的葬礼上。葬礼之后,肖平生就带着肖以泽去了z国,也完全切断了和沈年家的联系。 虽然肖以泽每年都会在许妍祭日的这一天赶回来,但沈年在肖以泽去z国后不久,也跟着父母搬到了别的城市。直到肖以泽作为交换生来了自己所在的学校,她才第一次知道肖以泽每年都会回来拜祭许妍这件事。 后来肖以泽告诉她,自己也有去沈年以前的家找过,只可惜早已人去楼空。 重逢之后,沈年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和他已经不是儿时那般无话不谈的朋友了,所以她并没有去过问一些觉得肖以泽可能不太愿意回答的问题,比如他父亲的婚姻状况。沈年当时的想法是,以肖以泽对许妍的感情,如果肖平生再婚了,肖以泽对此应该是会有些难过吧。 “是我父亲的妻子。”沉默了好久,肖以泽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沈年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肖以泽的侧脸对着她,她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时什么表情。 所以沈年听完这句回答,心里是挺高兴的。 肖以泽走后,沈年其实还有想过肖平生再婚后,肖以泽会不会被后母虐待。幼时的她在云薇薇说的那些故事里,得知“后妈”是很可怕的。当然,直到现在她对“后妈”这一角色的印象还是不大好。肖以泽跟后母相处的这么好,证明他去z国之后的生活应该过得还不错。 沈年笑着感叹了一句:“你跟你继母的关系真好。” 肖以泽低着头洗菜,没有回答她,仿佛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沈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好像说错话了,但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肖以泽很快就做好了午饭,是两份闻起来非常香的炒年糕,里面加了青菜和鸡蛋。 沈年见肖以泽放下盘子坐了下来,试探着小声说了一句:“刚才我” “你尝尝看,”却不料肖以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清楚是因为沈年的声音太小,导致他没能听见,还是他故意岔开话题:“其实我也有一小段时间没做过饭了,你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不管是何种原因,直觉告诉沈年,被打断的那个话题是绝对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她拿起肖以泽放在她碗边的筷子,尝了一口,完全吞下去后回答道:“很好吃。你手艺很好。” 真心话。 肖以泽听完拿起了筷子,对她笑了笑:“不难吃就好。” 虽说沈年没有忘记袁平的叮嘱,但可能因为最近几天睡得太好,她一点困意都没有,不管怎么逼自己,都没办法入睡。 最后还是肖以泽跟她说:“睡不着就先不休息,一起出去走走,上一次好好在这里玩还是三个多月以前,”三个多月前,是沈年c肖以泽c余萱三个人一起来的,“不过还是有些地方没去过,如果可以的话,你陪我走走吧。” 沈年从屋里拿了两把太阳伞,二人一起出了门。还没把没去过的地方走遍,两人就都有些累了,这时沈年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他们便踏上了归途。 回到沈年外祖父家时,已经七点多钟了,天暗了下来。肖以泽整理着沈年的两把太阳伞,对她说:“你快去休息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敲门声 沈年见肖以泽也是一脸疲态,便说道:“定闹钟就好了,都走了那么多路,我会累你也会累。” 肖以泽把叠好的伞递给沈年,沈年接过,在心里默默的感叹肖以泽真的厉害,饭做得比她做得好吃,伞都比她叠的好,真正优秀的人真是哪里都优秀。肖以泽冲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她的提议:“好。不过我现在确实不是很困,你先休息吧。我真的困了的话自然也会去休息的,不用担心,毕竟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 听到这话,沈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走进自己的屋内,锁上了房门后就走到了床边,然后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今夜的梦有点奇怪。前十五天沈年也有做梦,只不过不是噩梦,但都跟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有关,而这一次 她梦到自己拿着手电去了古树边,有一个男人在古树边生火。那火的下面不是木柴,而是符纸。男人察觉到沈年的接近,就转过头来看她。 火光映照出男人的面容,姜南城是好看的,肤色白皙,鼻梁很高,眼角微微上挑,有点像狐狸,但绝对不是那种妖艳的美,而是会给人一种很无害的感觉。他笑着看着沈年,右脸颊的酒窝露了出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沈年看到他的脸色骤变,上一秒还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下一秒就严肃得像沈年中学时代的教导主任。而眼前的姜南城变了脸色的同时突然向她走近,然后一掌劈了下来。 很痛啊即使是在梦里,沈年也觉得很痛,因为这痛感似曾相识,仿佛真的在她身体上出现过。 此时沈年有一半心神在梦里,另一半回归了现实,她用清醒的那一半思考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姜南城跟她都不算熟,她怎么会梦到自己被他打晕? “咚咚咚” “咚咚咚” 接连不断地敲门声如同在喊魂,把沈年另一半心神从梦里拉了出来。沈年用手遮挡住眼睛,然后点亮了床头的灯。 “阿泽是你吗?”沈年边换衣服边问道。 直到她换好衣服都没有人回答她。沈年下了床,往门边走的同时顺便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十点整。 她记得当时和肖以泽说好十一点起床的,他怎么突然来敲门了。 敲门声还是一直不停下来,饶是沈年脾气好,也觉得这越来越急促的声音像是在催命。 “阿泽你不用敲了,”沈年快步上前:“我马上就来开门。” 而就在沈年离门口只有半步之演时,敲门声停止了,接着沈年听到了“砰”的一声。 是刀劈木头的声音。 沈年外祖父家,不仅床是古木做的,房间门也是。 沈年准备开门的手僵住了,只要往右一转,门就能开了。但她一动都不敢动,因为此刻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刀——门外的人刚用刀劈门,刀嵌了一大半进来。 沈年一眼就看出这把刀是肖以泽今天切年糕时用的菜刀,刀锋利的那一面对着她,离她的脸只有咫尺的距离。 外面的人是谁?是被余书颜操控的人吗?袁平说过肖以泽是八字纯阳人,不会被鬼魂所控制,那肖以泽人呢?他会不会有事?还是已经出事了? 沈年颤抖着收回了手,她回过头去看床后方另一扇门,几秒过后她就急忙走到另一扇门前,打开后立马跑了出去。 门外的人已经拔出了卡在房门里的刀,疯狂的砍门声响起。沈年努力压制自己的恐惧,她现在还不能走,她得去看看肖以泽有没有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惊魂 沈年连开灯都忘记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厨房的门口。中途不小心撞到了灶台和长凳,腿和腰都很疼,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淤青,但沈年无暇去顾忌这些。 砍门声一直没有停下。 沈年拉开了厨房的门。较之没开灯的室内,外面亮堂了很多。满天的星辰和被星辰包围的月亮撒下的光芒落在自己的周围,带来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沈年深呼了一口气,走到了最右边的房间门口。被紧攥在手中的钥匙沾上了她手心的汗液,第一次拿到门边时,因为光线太暗没有对准,再加上一声巨大的砍门声这时恰巧响起,沈年心头一惊,钥匙掉到了地上。 沈年蹲下身子,借着月光,她开始在地上摸索。半分钟后找到了掉落的那把钥匙。这一次沈年很快对准了,成功开了门。 往左边走就是肖以泽的房间,而肖以泽的房间和沈年住的房间只隔了一个客厅。也就是说,那个砍沈年房间门的不明生物,是背对着肖以泽房间的门的。 沈年只能默默祈祷肖以泽睡觉的时候锁了门,这样至少还有一扇门作为屏障,不用直面砍门的怪物。 沈年现在比在厨房时冷静了很多,她把最右的房间与肖以泽房间之间的灯都开了。最右的房间是除了地下室外的另一个仓库,沈年这回能看清了,就没有再撞到乱七八糟的东西。 肖以泽房间的门虚掩着,沈年借着外面房间的光朝里面看,只见床上的被子是摊开的,还有些乱。被窝好像微微有点鼓,但不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沈年没直接进去,她在门口轻声问道:“阿泽,你在么?” 没有回应。于是沈年重复了一遍,她这次声音大了很多,是她觉得只要人没睡得跟死猪一样,一般都能听见的音量。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沈年并不打算再大声问一遍,声音再大一点就是嚎了,很有可能会惊动那个砍门的怪物。 沈年推门而入。摸索到了墙角的灯绳之后,她用力一拉,然后转头朝床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画面使沈年没能马上迈开脚步。 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其实沈年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然而那时她担忧着肖以泽的安危,又没完全从刚刚的恐慌中缓过来,就没有去细想什么。 灯亮了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出床上的被子的确是鼓鼓的,看起来好像确实有人在里面睡觉。现在正值夏天,虽说肖以泽住的这个房间比沈年住的那个清凉很多,听外婆说是这块地阴气重导致的。但还不至于要盖这么厚的被子。 而床上的人不仅盖了厚重棉被,并且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露出来。床单是沈年今天中午换上的,淡蓝色,上面点缀着细碎的花纹。可此刻的床单上,尽是血污。被子上,枕头上,床头柜上,墙上,地上血溅得到处都是。 是谁的血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年不知道是被什么支撑着走到了床边的,她大脑一片空白,连门外的砍门声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痛,好像是要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过。沈年弯下腰,捏着略微干净一些的被角,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浓重的血腥味,感官被严重刺激,沈年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被掀开的被子下并没有人,但有五只死去的猫。房间里的血迹应该是属于这些被虐杀的猫的。 这样血腥的场景再配上刺鼻的气味,沈年觉得再待下去她很有可能会忍不住吐出来,只好立马退出了房间,随后关上了门。她靠在门边的墙上,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巨大的刺激使沈年的头很疼。她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毕竟现在是第十六天了。然而当她一想到袁平,就觉得绝对不是梦,周围的一切肯定是真实。 袁平白天的时候有叮嘱自己在夜半来临之前好好休息,既然袁平这么说了,那么在那之前她应该就不会做噩梦。 沈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袁平,反正直觉是这样告诉她的。她想可能是因为袁平让她睡了十五天的好觉吧。 如果不是梦的话,那又会是怎么回事?沈年对这五只死去的猫是有一点点印象的。它们是生活在这山里的野猫,经常出现在沈年外祖父家周围。这半个月,沈年有时会在半夜被他们的叫声吵醒。 这些猫究竟是谁虐杀的?本该在这个房间睡觉的肖以泽呢?外面砍门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这三个问题合在一起,一个特别可怕的念头在沈年的心中油然而生。而就在沈年心中纠结万分,想推倒这个猜想时,就听到了肖以泽房间的另一扇门被推开的声音。 沈年刚进房间的时候,因为眼前可怖的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就只匆匆扫了一眼门的位置。能确定门是关着的,但没注意锁了没。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那双拖鞋还是沈年下午从柜子里找出来的。是很多年前的夏天云薇薇买的,让准备去山上过暑假的沈年带给他外祖父的。外祖父生前是个很节俭还很死板的人,原来的拖鞋没彻底穿坏就不愿意去穿新的。可惜外祖父还没等到舍得穿的那一天,就离开了人世。所以这双鞋还是崭新的,直到今天才被沈年再次翻出来。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脚步声近在眼前,沈年转身,抬头看着那个眼里布满红血丝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沾满血的菜刀,但也只是刀上和手上有血而已。身上却还是一尘不染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年没有躲,意想之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肖以泽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看,面无表情。两人大概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一分多钟,沈年听到“哐当”一声。 肖以泽手中的刀落了地。 沈年被这声音吓得后退了一步,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肖以泽一把抓住了沈年的手。他捏得很紧,沈年吃痛。但沈年根本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因为几秒过后,她就被肖以泽背到了背上。 “阿泽,”沈年不敢乱动,她几乎是用气声在说:“你怎么了啊?” 肖以泽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就这么背着沈年往外走。 肖以泽背着她出了门,接着又一步步沿着楼梯往下走。沈年心中即是疑惑又有恐惧,她试着轻轻挣扎了一下,肖以泽立马察觉到了,抓着沈年小腿的力度明显大了。 大概过了几秒,沈年听见他小声地嘀咕道:“妹妹,别怕,马上就到了。” 这如同梦中呓语一般的话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重重地砸在了沈年的脑袋上。那些因未经证实最后被沈年当作梦中场景的画面在此刻突然变得真实了起来。 原来那不是梦。 沈年跟袁平说她儿时遭遇的那场噩梦时,没有告诉他自己好像在意识未完全消散的状态下,看到了肖以泽。 那时她在医院里醒来,有问过云薇薇肖以泽呢,云薇薇听见后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说肖以泽不在。沈年说自己看到肖以泽送自己到医院的事,云薇薇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听完后告诉沈年她是被同班同学送来医院的,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没有肖以泽,还问她是不是做梦了,把梦当真了。 沈年知道自己那时并不清醒,她想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导致她太过于思念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才会觉得自己有看到他。然后她就一直把这记忆里存在的事当作了自己做的一个梦。 这一当就是十多年。 而今往事重现,几乎能证明当时的事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可是云薇薇并不是会骗自己的人,也没必要骗她。最后云薇薇还带着沈年去了那两个送她到医院的同学家里道谢。一切都很自然而然,完全没有一丝像是造假的痕迹。 如果这都不是假的,沈年想,那就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先开始背她的确实是肖以泽,中途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继续送她去医院,她被丢在了路边,而她的两个同学恰巧碰上了。再加上那段路是个小路,地处偏僻,有红绿灯,但那天摄像头是坏的,她出事之后才换上新的。两个同学遇见她前发生的什么,除了恰好碰上的路人,没有人知道。就连“闯了红灯才被撞”这事,都是后来路人和肇事司机说的。 当时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沈年的安危和找肇事的司机上,其它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就没有去考虑。 如果真是那种情况的话?肖以泽又为什么中途走开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一个巨大的信息猛然出现在沈年的脑海中——她出车祸的那天,刚好是肖以泽的母亲许妍被抓的前一天。而许妍被抓之后,郭巡的死亡时间也被确认了,被警方发现前的一天,也就是沈年出车祸的那天。 沈年依稀记得,警方当初在沈年家调查时,有在一些没处理干净的器具上检测到肖以泽的指纹,不过许妍说肖以泽并没有回来过,只是因为她舍不得儿子,儿子碰过的东西她都不愿意去清洗。而肖平生那边也证明了肖以泽那天并没有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 如果说,肖以泽那天确实回了许妍住的地方的话,是否有可能沈年想起她在房间时,差点碰到她脸上的那把刀,又想起那可怖的砍门声。 沈年感觉自己身上开始冒冷汗。她在刚刚尝试了一下挣脱过后,现在是真的不敢乱动。 她真的不知道肖以泽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反常甚至是反人类的举动。 就这样,肖以泽一路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他背着沈年走到了百米之外的水库边,在一个旁边有草丛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年的呼吸几乎要凝滞了。而就在下一秒,肖以泽突然就这么倒下了。沈年心神未定,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不敢走太近:“阿泽,肖以泽。” 没有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肖以泽就以脸栽在草丛里的方式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香。 沈年努力不去想那些扑朔迷离的事情,她鼓起勇气走近了肖以泽,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远方,那棵古树所在的地方几乎是完全被笼罩在了黑暗中。 离袁平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红字 沈年听见动静后回了头,来人手机自带的电筒发出的光刚好落在了她的脸上,十分晃眼,沈年伸出手遮了一下:“大师。” “嗯,”袁平看到她伸手就移开了手机,他朝沈年周围看了看:“他没来么?” “谁?”没点名没道姓,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沈年并没有反应过来。 “肖以泽啊,”袁平在她身边坐下,而后说:“我听说他今天来找你了。” “哦,”沈年头是低着的,天很黑,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她语气尽量自然平静的回答道:“他在屋里睡觉。” 袁平听完后说:“我还以为他至少会送你到这来,毕竟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挺危险的。” “他睡熟了,不知道我来这儿了,”沈年岔开话题:“对了,您今天上午说让我我来这里,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烧东西。”袁平说着拿下了自己背上的包,然后打开。 古树旁围着一圈石凳,沈年和袁平此刻就是坐在石凳之上。袁平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黄色的符纸,大多数符纸上都是黑色的字,沈年只扫到三张红色字迹的,分别写着:余书颜,云说,云童。 就在沈年盯着红色的符纸看,想确认是是不是血写的时候,就听见袁平说道:“黑的是黑墨汁,红的是红墨水。没事的话帮我把这些在石凳上铺开,两张符纸之间中间不要露缝,必须相连。” “好。”沈年从石凳上起身。 理到后面沈年发现,其实这些符纸里,不止三张是红的,还有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大段文字,字非常潦草。沈年粗略地看了一下,估测这上面写着的是袁平给她听的录音里的话。而这张写满字的符纸,味道还有些重。 “有血的味道。”沈年说。 “红墨水和黑墨水。”袁平纠正。 沈年并不想和袁平这种性格的人争辩,就问他:“这些符纸从哪来的?” 袁平听到这话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了一小会,随后突然用一种非常神秘的语气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沈年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就没有再问。 摆好符纸之后,袁平突然看向沈年,表情严肃了起来:“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哪里痛哪里难受,都不要叫,惊动了住在这附近的人可能会功亏一篑。实在忍不了的话可以掐你旁边的人,咬也行。总之不要发出声音。” 袁平好像是又思考了一会儿,话锋一转:“当然我希望你还是咬自己,人的牙齿比阿猫阿狗的毒多了,虽然你父母肯定能给我报销,但我并不想打狂犬病疫苗。” 沈年:“”她压根没那个打算,虽然她无法预测待会儿究竟会发生什么,会有多可怕多严重,但只要她没失去神智,她怎么可能去掐去咬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中年大叔。 她冷不丁地问了句:“待会儿我是会疯吗?” 袁平:“当然不会。” 沈年听完,最后还是只好说:“我知道了,您放心。” “那就好,”袁平开始在他背来的包里翻东西,还没翻到自己需要的,就感叹了一句:“还好那什么泽没来。” 沈年没说话,现在关于肖以泽的问题,她觉得能回避就回避掉。 袁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解决缠着你的噩梦这事不能让第三个人参与,他要来了的话,还是得回去。如果他不相信我,从而不肯走的话,可能我还得把他打晕了。打晕虽然挺容易的,但是劈人的时候手会有点疼。” 沈年其实在第一眼看到袁平背着的包时就觉得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这会儿袁平突然说把人打晕,让沈年想起了没多久才做的梦里被某人劈晕的事。 “发现大师的这个背包跟我一个朋友的长得蛮像的。”沈年说。 “是吗?”沈年潜意识里以为他应该会说“人长得像的都那么多,何况是一个普通的双肩背包”之类的话,没想到袁平却告诉她:“这是我那个远方亲戚送给我用的,就是那个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妈的小子,姜南城。” 说着袁平把书包的底亮在了沈年面前:“看到没,还有他的名字呢,我看他就是想买新的,才把这个旧的塞给我。不过这个装过那么多用于驱邪的符纸,确实也不适合再用了。” 姜南城在得知沈年的病症后,第一次来沈年家,是和沈年堂弟沈斌全一起的。沈年记得那天姜南城就是背着跟袁平这个款式一样的包过来的,没想到还真是他的。 包底下的名字不是用笔写的,倒像是一买回来就有,要不是字的位置不太对,沈年还以为是商标。 “这样啊,”沈年非常真诚的说:“你们感情真好。” 突然把写了自己名字的包给了一个远方亲戚实在挺奇怪的,袁平的解释沈年只当是调侃了,一般只有小孩子才会有“旧物送走才能换新”这样的想法,姜南城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沈年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姜南城就背着这个包,她很久以前就猜测这个包对姜南城来说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袁平客气了一下下:“一般般吧。不过有句说句,那小子长得不错,性格也好,懂事听话,讨人喜欢。” 沈年没想到他居然顺着她的话把姜南城夸了一通,而且她听完真的挺想反驳“性格好”这一点的,与真实情况完全不符。 不过沈年当然不会说那么扫兴的话,她想了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大师,姜南城有在半夜的时候来过这里吗?” 不久之前的梦,太过于真实。加上刚刚经历了另一件事,发现被自己当了十几年梦境的事情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以至于让沈年不得不怀疑起关于姜南城的那个梦。 袁平盯着她看了看:“他来这里干嘛?” “我不知道,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来过,但脑海中有一点点印象,觉得他好像来过。不确定是梦还是真实。”沈年实话实说。 “虽然我觉得他没理由来这里,但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吧,”袁平说:“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你‘朋友’吗,联系下朋友也不难吧。” 沈年有点语塞,因为她说朋友只是随便找的一个代称,她跟姜南城是真的不熟,确实够不上朋友这个称呼。另外她也不打算去要姜南城的联系方式,事实上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不好。当然,并不是因为中学时代他的成绩总压自己一头。沈年性格里确实有好强的成分,但可能是受父母的影响,“嫉妒”这个词似乎并不存在于她这二十年的人生里。 “好了,”袁平声音低了下来,他对沈年说:“要开始了。” “嗯。”沈年点头。 袁平的手往摆在最前面的那张符纸上轻轻一点,火苗就出现了。沈年没有看清他是用什么点火的,但也来不及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火苗蹿得太快了。才几秒的功夫,摆在尾端的那张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的符纸也被点燃了。 最后一张符纸被点燃之后,并不像上坟时给死人烧的纸那样,在火光中慢慢地化成灰烬,而是带着火光向空中飘去,一直飘到和沈年身高相等的高度。 火苗也被这符纸拉长,很快就超过了符纸所在的高度,最后不再继续向上蹿时,已经有两个沈年那么高了。随后符纸开始在空中运动,围着沈年转了一个大圈,符纸所经之处,均出现了两人高的火焰。 沈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火光包围了,除了火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包括刚刚还在和她说话的袁平。此时的沈年,心里是真的开始发慌了,她小声地问了一句:“大师,您在么?”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沈年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才听到了袁平既镇定又冷淡的声音:“我在。” 沈年向周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十分诧异:“在哪儿?” “你看不到的,我们被假火隔开了,”袁平解释道:“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在不同的火圈里,不过虽然我们看不到对方,但待会儿我们的视角应该是可以共享的。” “我明白了,”沈年见他现在才回应自己,就问了句:“您刚才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没事吧?” “没有,”袁平说:“你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总不至于不如你吧。” 沈年:“”她只是有点担心,说了句关心的话罢了。 接着她又听见袁平轻笑了声,补充道:“我刚才听到了,故意不马上出声的。吓吓你。” 沈年:“”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就问袁平:“大师您刚才说的‘假火’是什么意思?” 袁平:“你伸出手,去碰你周围的火。” 沈年听到他这话,突然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寻常之处。按理说,火是有热度的,而沈年在这炎热的夏天被这“火”包围,非但感受不到那种热得崩溃的感觉,反而觉得很清凉,比这火燃起来前还凉快。 她依言伸手去摸周围的火焰。果然,被“火”淹没的那只手上没有一点滚烫的感觉。这真的不是火,只是像而已。 在沈年将手从“火”焰中移开之后,有红色的字从火焰中漂浮了出来,那些字十分潦草,可以看出就是来自于写着录音内容的那张符纸的。而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消失不见了。它们在沈年和火焰之间移动着,均匀分布在火圈中,将沈年围住之后停了下来。沈年有些好奇,准备伸手去碰这些字—— 袁平这时开口了:“发现问题了吗?” “没有温度,不是火?”沈年发现那字已经被自己“摘”了下来,她继续说道:“还冒出了很多红色的字。” 袁平似乎有点震惊,语气里透着惊讶之意:“什么‘红色的字’?” “就是被您用血红墨水写得密密麻麻的那张,内容应该是您给我听的那段录音,”说这话时,字突然在沈年的手中化了,她惊讶地盯着自己的手:“红字化成水了。” “是不是又消失不见了?”袁平问她。 他话音刚落,沈年就发现那一小滩血水确实慢慢消失了,在那之后她发觉自己手心沾染血水的部位很疼,涨涨的感觉。 “不要再碰那些字了,”袁平语气很严厉,有呵斥的意味在里面:“余书颜的怨气很容易会被这些血字吸引,然后附在这些字上。我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你为什么会看到它们,又为什么能抓住它们。但它们的消失,其实是进入了你的身体里。再碰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幻境 沈年虽然没能搞懂这些将她包围的奇怪血字究竟是什么,但听袁平这么一说,她便老实放下手,没打算再碰了。 毕竟对于此时被眼前的场景弄的有些晕头转向的沈年来说,袁平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当然,前提是得是他正经时说的。 “闭上眼睛。” “嗯?”沈年愣了一下。 “我说把眼睛闭上。”袁平重复了一遍。 “哦。”沈年合眸。 “看到了什么没?”没有声音传来,袁平估摸着她已经闭眼了,就问道。 沈年努力看了一下,最终还是说:“没有,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努力让自己睡着。”袁平说。 站着怎么睡着?而且她现在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被二人高的火包围的,虽然是假火,但紧张也是无可避免的。更何况沈年还隐约意识到待会自己可能要面对余书颜的怨气,至于停留世间百年之久的怨气是什么样子,估摸着就跟恐怖片里的鬼差不多吧。 虽是这么想着的,但沈年却也只是说:“我知道了。” 倒是袁平,在听到沈年的回答后,非常“热情”的说了一句:“在这种情况下让你进入梦乡确实不容易,需要大师我给你唱催眠曲么?” 沈年当即非常客气的拒绝了:“谢谢大师的美意,不用了。” “那好,”袁平最后叮嘱她:“记得只是让自己努力‘睡着’,不是真的睡死,甚至不需要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能让自己的意识沉寂下来,忘记此刻身在何处c忘记身边有什么人就行。” “我明白了。”沈年道。 沈年是一个很擅长让自己安静下来的人,平时学习的时候,不管周围有多吵,她都能让自己很快进入状态。让她暂时忘却周围的一切并不是难事。 没过多久,袁平就发现周遭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 “比想象中要快。”袁平心道。 因为二人的视角是共享的,袁平能看到的场景,沈年那边自然也会出现。沈年发现周围的火圈不知道何时就已经消失了,身旁开始出现白雾,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雾越来越多。还不到三分钟,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感觉天好像已经亮了。 说实话沈年有点慌。 “别慌,”袁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是幻境,你其实并没有睁开眼睛。” 没有睁开眼睛? 沈年心中十分疑惑,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眼睛是闭上的。 于是她问道:“怎样才能睁开眼睛?” “你傻不傻啊,”袁平毫不客气地说道:“都说了是幻境,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来看幻境里的东西的。要是睁了眼,前面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沈年小声回了一句。 “嗯”,袁平道:“你看到了没,雾开始散了。” 将他们层层包裹的白雾开始慢慢地散开,沈年听见袁平说:“朝白雾散开的方向走。” 白雾最后并未完全消散,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条二人宽的小路。沈年看不到袁平,但她能感觉到他是在自己身边的。走到小路尽头时,袁平说:“不要走了,停下。” 沈年驻足,然后她看见自己前方十米处有雾气从地底的方向渗出,聚集成一片后又逐渐散开了。 随后沈年看到了那棵古树,不过不是夏日枝繁叶茂的模样,而是秋日衰败萧瑟的景象,枝干上都是光秃秃的。云雾缭绕之中,院落出现了,黑砖白墙的平房鳞次栉比,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女人站在院门外。 “这是”沈年小声嘀咕了一句。 “嘘,”袁平用气声说道:“不要发出声音。”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男人出现,男人身后有一顶红色的轿子。他向女人走近,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接着沈年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逐渐远去的花轿。 女人和男人的样貌沈年都无法看清。正疑惑着,周遭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变化。 古铜色的梳妆台前,青衫白裙黑发,发髻盘起。那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女人。和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不同,镜子前的女人背对着沈年,所以她只能看到铜镜中女人的样子,但即便如此,落在沈年眼中的女子的模样,仍是非常的清晰。 说是幻境,沈年都有些不信了。她甚至能从铜镜中的那张脸,分辨出女子并不是单纯的微笑,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明显是在努力让自己微笑,却很难笑出来,勉强之意掩盖不住。 “可怜”。 沈年盯着这女子看了一会儿,心里没来由地冒出这样一个词。她此刻并未想到女子的身份地位,更不知有什么不好的降临到此女子身上。但看着女子脸上的表情,就是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出缘由。 此女子的样貌是极好的,绝对是沈年见过的人中,最美的一个了。只是女子额头那厚重的刘海,似乎并不是很适合她。沈年想如果没有这刘海的话,她可能会更美。 “她是余书颜。”没等沈年发问,袁平就说了。 他接着用气声问道:“能猜到刚才那两个看不清脸的人是谁了吧?” 沈年:“云童和云说?” “应该没错,”袁平开始给沈年科普:“你之所以看不清他们的脸,是因为余书颜也已经忘记他们的模样了。” “那为什么我能看清余书颜?” “因为余书颜的怨气还停留在这个世上,而云童云说估计早就投胎去了,”袁平道:“余书颜的怨气带着余书颜本人的气息,容貌自然不会变得模糊甚至被忘却,而云说和云童只存在于余书颜生前的记忆里。” 袁平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残存的魂魄之所以不愿离去,是因为生前的执念,执念成怨,过往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模糊甚至消散,唯执念不改。” “每个因执念不肯离去的魂魄,关于自己身为人时的记忆都会渐渐地被模糊,最后可能只能记得自己的执念是怎样一件事。因为记忆的模糊,本来恨的是一个人,最后可能会憎恶一类人,本来只是放不下一件事,最后同类型的所有事,凡是发生于魂魄所能活动的范围之内的,都有可能会被怨气波及。所以后来余书颜遗留世间的魂魄里的怨气会去找和自己恨的人有相似经历的人。” 先前袁平带着沈年一起调查时,沈年就已经在袁平说的话和做的事里得知凡是有类似葛迁事件那种情况的,都有可能被“那东西”找上。不过并未去深究,毕竟她并不懂鬼神相关的事情,觉得如果真是中邪了,跟着像袁平这种懂这些的人就好了。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听完袁平讲的这些,沈年代入余书颜,觉得她确实是“可怜”的。因为生前的那份执念,在这山间飘荡百年,让自己恨得连轮回都不想入的二人,却得以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死后也葬在了一处。而她却为执念所困,魂魄无法解脱,在自己真正所怨恨之人已无处可寻后,散发的怨气又不断纠缠着那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 实在是可悲。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似乎真的没什么公平可言。 思极此,沈年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变了。面容模糊的云说和云童再次出现,这一回是在余书颜的屋内。 云童的衣着很朴素,虽有些模糊,沈年还是看出她穿的还是那时候下人穿的衣服,然而却一看就不是下人——云说紧紧地握住云童的手。 沈年看到云说转头看了云童的脸,然后笑了一下,就在他笑的那一刹那,原本模糊的脸突然清晰了。那张脸给沈年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外祖父的脸与这位老祖宗年轻的时候,真的是颇为相似的。那笑容也是十分熟悉的,沈年记得外祖父病重那会儿,有一次跟病床边的外祖母说“不要担心”时,露出的笑容和云说这个非常像。那是独属于爱人的笑。 一百多年过去了,余书颜还能这么清楚地记着这个笑容。大抵是因为这个笑容刺得她太疼太疼了吧。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是余书颜的独角戏,因为魂魄的记忆已被模糊得不成样子,云说和云童全程没有声音,云说的脸也只在侧头对云童笑的那一刹那清晰了几秒。而余书颜跟两人皆有拉扯,并且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叫。 余书颜右手拿着烛台坐在床上,她问云说:“你当真要走?” 云童已经站在了古树底下,是云说让她先出去的,云说此刻也已走到了房间门口,背对着余书颜。 相比先前的歇斯底里,余书颜这会儿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如果不是她已经用烛台上的火点燃了身旁的帘子,听到的人真的会以为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比如云说。 云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扔下一句:“你好好冷静,冷静好了,我过几天接你回去,你还是云府的少夫人,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会是。以后你的儿子,也一定会是云家的主人。至于云童,我喜欢她,会永远喜欢她。但除了对她的这份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沈年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证明这句话对余书颜的刺激也是很大的,但对余书颜来说究竟是什么滋味呢?沈年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除了喜欢什么愿意给的话,大抵都会有些难过吧? 火势很快大了起来,云说走到古树下后牵起了云童的手,还没迈开脚步就松开了,然后走了回去。 云说察觉到屋内的情况了。 沈年想起录音里有说,余书颜是被云说还有云童害死的,联系刚才云说对余书颜说过的话,看样子云说应该不但不会在此刻“补刀”,连见死不救都不可能。这火势也没大到进去后连门都走不出的程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结束 沈年正思忖着,忽然发觉眼前一黑。场景再次切换了。 还是古树边的那个房子,仍是余书颜的卧房,屋里有的同样是刚才的那三个人。不过三人的穿着与之前不同,沈年估摸着应该是那场大火之后的事了。 余书颜并没有死在沈年刚才看到的那场大火里。那么会是这次么? 沈年此刻看到的余书颜是很狼狈的,她被绑在屋内的一根粗大的柱子上,不得动弹,嘴里被塞着一块红色的布,沈年猜想可能是余书颜的手帕。余书颜没有挣扎,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站在她眼前的两个人。 ——云说和云童。 这二人面容仍是十分模糊的,但能看到云童小腹隆起,她有了身孕,看上去至少应该有五个月了。 云童拽了一下云说的衣袖,云说朝她点了点头。分辨不出他们说了什么,但看样子似乎是要离开了。 云童背后是一张木质的圆桌,上面摆着已被点燃的十几根红烛。沈年看见云童用背在背后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身后的桌子。圆桌微晃,红烛跌落到床边,火光引燃了垂下的布帘。 这一切,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云说是站在云童前方的,没有看到身后微小的动静。沈年既然能在与余书颜有关的幻境中看到这一幕,证明余书颜当时也有注意到。不过余书颜并没有反应,只是把目光完全集中在了云说的脸上。 窗外有微风吹过,余书颜厚重的刘海被掀起了一小部分。沈年惊讶地发现,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露出了伤疤的一部分,印记很重,像是新伤。不过也有可能和沈年额头上的一样,是那种不知为何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无法褪去的陈年旧伤。 果不其然,在朝云童点了点头后,云说又看了余书颜一眼,便牵起云童的手,朝门外走去。他们把余书颜一个人丢在这里,就这么离开了。 那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余书颜却不做反应,只目光幽深地盯着门外云说二人离去的方向。沈年发现,余书颜的目光里除了先前就有的怨恨和委屈,还有期待,以及恐惧。 沈年觉得,余书颜流露出的这种恐惧,应该不是因为熊熊燃烧的大火,而是害怕走的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等到大火快蔓延到身边时,余书颜才开始挣扎起来,这种挣扎却还是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的。沈年看的出余书颜根本没有使劲,连嘴里塞着的红布都没能吐掉,只在身体轻微的扭动中弄乱了自己的头发。 紧接着沈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阵胆寒。在余书颜象征性的挣扎过程中的某一刻,沈年看清了她额头上的疤。 额头上有疤并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这疤与沈年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沈年的疤是她八岁时出车祸留下的。而她八岁出车祸时,有看到葛迁杀人,虽然不知那究竟是梦还是她灵魂出窍,袁平也没给这件事一个准确的说法,但她潜意识里是觉得有些关系的。 而此时此刻在幻境中,沈年看到余书颜的额头上有一模一样的伤疤,这个本来还只是猜测的东西,现在基本能确定是真的了。 那是不是说,从她八岁出事那天起,余书颜的怨气一直如影随形,从未离去过? 沈年抓紧了脖子上挂着的木坠,她有些紧张,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沈年忍不住开口:“大师,她”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到这儿停住了。 袁平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忐忑不安,接了她的话:“是想说她额头那块疤么?是的,你额头上的这块疤这么多年没一丝消退的痕迹,基本能确定是被余书颜的怨气所害。我猜你应该也想到了。” “不过你放心”,袁平说:“如果余书颜的魂魄被镇压,你额头上的疤应该会渐渐消褪。彻底驱除的话,疤会随着她的离去而彻底消失。” 顿了顿,袁平又说了句:“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能做到的只能是镇压她的怨气,所以你的疤”说到后面,袁平的声音小了下来。说这话时,他是略带歉意的。 “我知道,没关系的,”沈年低下头,说:“谢谢你。” 说完她抬起头,暂时将关于额头上的疤的事抛掷脑后,沈年又看向余书颜的方向,火是越来越大了,余书颜挣扎的动静却越来越小了。接着余书颜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眼睛因此更红了,眼泪不可遏制地往下流。 沈年向来就是个挺感性的人,望着那个几乎要被火光吞没的身影,心里不由地有些难受,她问:“她就是这么死的么?” “不对,”袁平说:“你看她的眼神。” “怎么了?”沈年不解。 “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对吗?” “她这样的眼神有什么问题吗?”沈年心想如果她也遇到余书颜这样的事,估计精神状态也不会到哪里去,甚至她觉得余书颜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高了。 “没什么问题,”袁平说:“但是一个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人,按理说死后不应该比谁都想离去吗,怎么会选择一直停留在这里?” “每一个放弃新生的机会,甘愿做孤魂野鬼也要停留世间的人,生前必定有一份无法放下的执念,执念有很多种,有爱亦有恨,余书颜死后的怨气重,她的执念是‘恨’。她离开人世之前的那一刹那,‘恨’在她心中一定是超越任何情绪的。但现在她这个状态,显然不是,‘恨’大概有,但更多的是失望和认命。一个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认命的人,死后不可能在这世间停留。” 袁平分析的没有错,还没有结束。本已经离开的云说,这时候突然冲了进来,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扑灭了已经烧到余书颜身侧的火。 云说手忙脚乱的给余书颜松绑。沈年并没有看到谁绑的余书颜,但当时屋里只有三个人,所以沈年默认绑余书颜的是云说。可能云说绑余书颜的时候还在气头上,绳子绕得多,绑得紧,打结的方式可能还有点复杂,或者根本就是死结。 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也只解了一部分。余书颜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只愣愣地看着低头替自己解绳子的云说。云说也没有说话,他的上衣脱了,上身是光着的,流了很多汗,额头上身上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周围被扑灭的火在时间的推移中向他们慢慢靠近,余书颜的表情有点呆呆的,她的双手从绳子里解脱了出来的时候,火焰离云说的后背只有咫尺的距离,余书颜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搂住了云说。 云说:“你” 余书颜的声音有点哽咽:“你向前走一点,火要烧到你身上了。” 云说解绳子的手僵了一下,然而也就那么一下,他继续忙着解绳子,同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很快就好,你不要怕。” 听不出情绪,一句没有感情的话。 余书颜把他抱得更紧了,像个孩子那样哭了起来。 她其实那么好哄。 余书颜哭得喘不过气来,云说没有安慰也没有替她拍拍后背顺气,不过也没有推开她,就以现在这种紧紧相拥的姿势,继续解绳子。中途云说也被呛到了,剧烈了咳嗽了几声,抹了把脸上的汗。但他的手放下后,没有继续解快要解完的绳子,而是回头看去。 是云童。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突发状况,在云说回头看她时,她突然跪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云说不由分说地推开余书颜,走到云童身边抓住了她的手,云童的胳膊露了出来,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 云说看向余书颜,余书颜的眼泪未干,她苦笑了声:“我没有,你信我好么?” 云说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也笑了笑。 他的笑很冷,充满着恶意。 云说抱起了云童,再次朝门外走去。火已经很大了,他紧紧地护住云童,身上被烫伤了多处,但很快走到了门外。 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往后退。”袁平道。 沈年边看着眼前的场景的变化边慢慢往后退,人消失了,房子消失了,古树也消失了,浓浓的白雾将它们填补,随后又消失不见,最后二人高的火圈再次出现,同时还有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站在她和袁平的眼前。 是余书颜。这应该是她出嫁那天的样子,沈年发现,这个时候她的额头上没有疤。 她和袁平已经可以互相看到对方了,或许是瞧见沈年眼里的诧异,袁平提醒她:“这是余书颜的魂魄,是真的,不是刚才幻境里的东西。我们也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不用怕,她暂时伤害不到我们。” “嗯。”沈年点点头。 同时她想,原来魂魄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样子。 看着眼前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子,沈年真的无法想象她此刻的魂体,竟是由怨气和“恨”支撑着的,让葛迁砍死自己情人的是她,让小舅自杀的是她,让自己被噩梦所困的也是她。 沈年的脑中突然有一个画面闪过,闪过后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只觉得头有些疼,手中的胀痛感也清晰了起来。而身边的袁平用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圈,那明明已经被烧掉的三张写着余书颜云童云说三人名字的符纸便从火焰中冒出,然后飞向余书颜的方向。 符纸贴上余书颜的身体的那一刻,沈年的头疼到了极致,她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袁平察觉后伸手,但没扶住,只能任由沈年单膝跪了下来。 “沈年,沈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沈年” 意识越来越模糊,沈年觉得自己不能晕过去,她努力想站起来,却始终使不上劲。最后,沈年伸手拽住了脖子上的绳子。 她紧紧地攥住绳子,苦苦挣扎了一会儿,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痊愈 不知过了多久,沈年才彻底清醒过来。这时火圈已经消失了,启明星高高挂着——天马上就要亮了。 沈年眨眨眼,意识彻底回笼的那一秒,袁平正在给她戴木坠,木坠的绳子刚好碰到了她的脸。 “醒了?”袁平说着收回了手,绳子从沈年的脸上掉到了脖子上,“你自己弄吧。” 沈年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收紧绳子,整理好之后她轻握着木坠,微微抬起了头,看向袁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袁平就从她充满迷茫和困惑的眼神里读出了沈年的意思。 “你刚才自己摘的,我只是给你戴上,”袁平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同时又问她:“摘掉木坠之后的事还有印象么?” 沈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袁平语气轻快地道:“你摘了你那个木坠,睡了一觉而已。” 沈年:“”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从袁平嘴里问出真相来,袁平就先开口了,他朝沈年外祖父家的方向走去:“现在天亮了,以后你也不会做噩梦了。走吧,看看你那什么泽醒了没,顺便大师我也饿了,忙活了这么久,总不至于连早饭都没有的吃吧?” “我真的只是睡了一觉么?”沈年跟在袁平后面,又问了这个问题。 “是这样。”袁平回答。 接着他停下脚步,回头打量沈年,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摸摸你的额头。” 沈年愣了一下,然后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不复曾经的凹凸不平,触感很光滑。 “接着。”袁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镜子,扔给沈年。 沈年接过镜子的那一瞬间,心想袁平一个中年秃头老男人,居然随身带镜子,还是这种她的印象中,只有那些爱美的小姑娘喜欢备着的那种方便随身携带的。还真是奇怪。 不过也只是想了想,没说什么。因为她猜想袁平可能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而探听别人的私事并不好。再说袁平作为一个总是和鬼魂打交道的,“不正常”挺正常的。 镜子里的沈年,额头上的疤消失了。 “信我了吗?”袁平突然开口。 十几年来从未消褪过的疤痕,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沈年曾经也想象过自己的伤疤有一天如果突然消失了,她觉得那时的自己可能会欣喜若狂。然而此时,并没有,因为她还来不及高兴,只顾着发懵了。 袁平的这句话把沈年从懵逼中拉了出来,沈年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她点了点头,对袁平说:“谢谢您。” 袁平听罢朝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向前走了。 沈年缓过来后其实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昨晚在她清醒的状态下,袁平有跟她说过,自己只能镇压鬼魂,并不能送走余书颜的魂魄。而他也说了,如果是镇压的话,沈年额头的伤疤只会慢慢地消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完全不见了。 但沈年没有问,觉得问出口可能会让袁平觉得自己又在怀疑他。而且这人是爸妈请来给自己治病的,又不是她的百科全书,并不负责承包她的“为什么”。 然而还没走到外祖父家,就换成袁平来问她为什么了。 袁平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他问道:“沈年,我问你,肖以泽昨晚不送你来真的是因为太累了睡着了吗?” 即使一听就是袁平在随便问问,但内容有关肖以泽,沈年还是紧张,以免话太长让人听出毛病来,她就回了两个字:“是的。” “这样啊,”袁平好像真的对此有些困惑:“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所以才会觉得肖以泽让沈年一个人半夜去古树下太奇怪了,在这荒山上,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并不安全。 沈年听到这话,突然想起肖以泽问自己为什么不找男朋友的事,当时肖以泽解释自己说这话的原因是袁平跟他提了这个。本来沈年以为袁平只是无聊,毕竟他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现在看来 沈年并不想接受他心血来潮想“做媒”的好意。 “没有,”沈年说:“他有喜欢的人。他一直只当我是妹妹。” “哦,这样嘛,”袁平回头疑惑地看了沈年一眼,见沈年的表情极其认真,便不再看她,头转回来后说:“那也没事,哥哥关心妹妹的感情生活是应该的。” 沈年:“” 想了想沈年还是很委婉的说了:“大师您不需要操心这些的。我爸妈也只会付你为我‘治病’的酬劳。” 袁平非常客气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不收费。就当买一送一。” 沈年:“”收‘治病’酬劳,附赠拉皮条吗? 刚打开外祖父家大门,沈年就问道:“大师您”“早上想吃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袁平打断了。 袁平吸了吸鼻子,然后捂住了口鼻,皱着眉头说:“什么味道,好刺鼻,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沈年:“喷了香水。” 袁平实在受不了这味,刚踏上门槛,就又退了出去:“你喷香水做什么,喷这么多,还往屋里喷。” 沈年听罢没看他,答道:“朋友送的,因为一直没用,快过期了,就多喷了点。” “也不至于喷这么多吧,”袁平半是抱怨半是疑惑地说道:“你真的不觉得很难闻?” 沈年违心的说道:“我觉得挺香的。” 袁平这时注意到了沈年躲闪的目光,意识到她可能在撒谎。 但也没有马上拆穿:“我从来没在你身上闻到过香水的味道,你应该不喜欢吧?” 沈年确实不喜欢香水的味道,甚至有点 “阿嚏!”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袁平的问题,脆弱的鼻子先缴械投降了。 走到外面后,刺鼻的味道淡了许多,袁平放下了自己捂着口鼻的手,双手交叉,身体微靠在门旁边的柱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年。 “撒谎了,”袁平说:“里面是有什么必须掩盖的味道吧,比如血腥味?” 沈年有点慌,但也还是说:“大师您想多了,没有。” 门开的声音响起。肖以泽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后睁开,眼里是一片清明。 肖以泽恢复正常了,沈年松了口气。 他走到门口,对沈年说:“对不起,我昨天好像睡过头了,昨天不该提出让你带我出去走走的,不然也不至于累得连闹钟都没听到,是我高估自己的精力了,还好你没事。” 沈年努力挤出个笑容来:“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也不是没有走过夜路,你不用担心我的,也不用说‘对不起’。” 袁平在旁边笑着附和了一句:“她说的对,不用担心她,她是小强啊。” 沈年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去看了袁平,说实话她没想到袁平会这样调侃她。第一次见到袁平的时候,觉得这个“高人”很神秘很高冷很不好相处,没想到认识的天数多了,他居然变成这个样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可能叫做为老不尊。 以沈年的性格和跟袁平的熟悉程度,她不会调侃回去,所以有些尴尬,挤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她给了袁平的玩笑话一个很高的评价:“大师您真幽默。” 袁平:“哪里哪里。” 好在肖以泽并没有去在意这些话,他冲袁平伸出了手:“关于沈年的事,麻烦您了大师。” 早饭又是肖以泽做的。沈年本来真的不打算让客人来做饭的,况且身边还有另一个客人,可是她还没想好早上做什么,肖以泽已经系好围裙去了厨房。沈年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又收获了袁平的一句调侃:“大师我觉得这小伙子真的不错,连饭都会做。你说实话,他真的对你没意思?” 沈年在心里叹了无数口气,她再次对袁平说:“没有。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他喜欢的人还真幸运。”袁平评价道。 沈年心里五味陈杂,没说话。 “对了,我让你买的菜谱你买了没?”袁平突然说。 沈年指了指电视机,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那本袁平指定的菜谱。 “学得怎么样?”袁平道。 沈年随口答了句:“还行吧。” “还行吧,”袁平故意拉长了音调:“是什么意思?” 沈年以为袁平只是随口问,没想到是真的要了解她的“学习情况”,这才认真思考起来,然后老实回答:“不好。” “什么程度?” “大概十次能有五次把菜烧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二十多分钟,就被肖以泽喊去吃了饭。 九点钟的时候,云薇薇到了这里,准备接沈年回去。肖以泽也准备开车载袁平下山,走之前,他突然叫住了沈年。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袁平,他声音不大不小的问沈年:“我记得昨天我住的房间里的床单是淡蓝色的,今天早上起来变成了红色的,发生了什么?” 沈年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语气坚定地说:“应该是你记错了,一直都是红色的。” 肖以泽好像有点不相信,但没有说什么。 肖以泽离开后,沈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对于肖以泽的这件事,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可怕的猜测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 她想,该怎么办呢?只能顺其自然吗?也是,自己能做什么呢? “沈年。”本该和肖以泽一起下山的袁平站在不远处,叫了她的名字。 云薇薇好久没上山,去了几个自己比较熟的人家拜访,考虑到沈年大病初愈,她坚决不让沈年跟着,非要让她在外祖父家好好休息。而肖以泽今天还有些事情,沈年让他先忙,不用等她们。 “您” “为什么没走是吗?”袁平替她说了她想问的,然后告诉她:“我有事要问你。” 沈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是听到了自己和肖以泽的交谈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