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年华志》 正文 2.煞星 她是谁?到底是什么?为何她身边的人都会落得不幸的下场?茫茫然在乐艺脑中盘旋纠缠的,已经不再是那通天的火光c刺耳的爆炸声和失去挚亲的痛苦。就像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样,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命运,质疑自己是否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或许这是一种遭受打击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心理机制,但是这事儿放在她身上还真不能这么简单地解释。 乐艺的母亲怀的原本是一对龙凤胎,这本是叫一家人都欢心期待的大好事。但她出生的那一刻,她便成了丧母丧弟的可怜孩子。别人家的产妇出了事故,要么就是孩子没了,要么就是保了孩子牺牲大人。可她的出生,可真是离奇的整个医院都助产士都表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双胞胎只活了一个,然后母亲死于产后大出血 可不管怎么说,好歹还是保住了一个孩子,不是吗?一家人将她视若珍宝,满心期盼她的健康成长以告慰她母亲的在天之灵。但是,这孩子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叫人打心眼里不愿意接近的气质。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特点越来越明显。别说是同学老师这样的外人,就连一心想帮衬他们家的亲戚乃至包括她父亲本人在她身边呆久了,都能感受到这种从脊梁骨深处冒出来的寒意,甚至还会走起背运。 尽管孤立这样一个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可怜孩子有些不厚道,但确实连她自己至亲的父亲也几乎终日忙于工作不肯回家。所以,对于乐艺而言,独自一人早就是生活常态了。 过去,人总爱管那些会让身边人倒霉的家伙叫“扫把星”,有时候,乐艺也会认为自己大概就是这样不讨喜的存在。就算亲戚们不愿与她来往,但也从来没有说过是她克死母亲与弟弟这样伤人的话。但她自己却是越来越这么认为。毕竟与她接触久了的人似乎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起初人们还能勉强解释为巧合,次数多了,连她自己也都懒得给自己找借口了。她八成就是老话里所说的那种祸星转世吧? 那现在呢?算是现世报吗?她可真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幢外墙浑浊的老式水泥建筑顶楼的窗口像拍特效大片一样,往外吐着火光与浓烟,还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看着楼下的车道被消防车占据,现场乱作一团。她并没有扑上前去哭天抢地,反而感觉有些不真实。就像是被一个可怕的梦魇给怔住了,醒不来一样。她只是木讷地钉在原地,然后,不声不响地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退了出去 浑浑噩噩间,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的意识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而当自己的脑子重新恢复清醒,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的悲伤并没有将她拖入只有泪水与哀嚎的世界。就如同这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事故的城市一般,此时的她居然感觉就像是看了一场悲剧的旁观者。而对于这场情节撕心裂肺的“剧目”,她平静且又淡漠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应该去死 她承认自己活得坎坷,却也从未怨恨过谁,连一些残忍危险的想法都不曾在自己的脑中萌生。但仿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诅咒一般,注定她身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听起来像很假的苦情戏。可如果她的人生非得照着这样悲剧性的走势延续,就像人们口中说的“天上降下的祸星,来地上害人”那又何必再活下去造孽?这么想着,她似乎又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很伟大,对整个社会都有贡献的决定。 人在决定去死之前,大概都会忍不住回忆自己的一生。乐艺恍恍惚惚地摸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开始回忆那些已永远离她而去的生活,却不知从哪里开始她那么怀念它,却不知该怀念些什么。是的,似乎没什么好怀念。即便她再努力,努力读书,努力做家务,努力获得周围人的亲近她都是个不讨喜的孩子。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命运多舛一样,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身边的人都以一种不悦,乃至厌恶的神情看着她。仿佛是她生来就是要将厄运带到他们身边的一样。原来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到现在的吗?还真是不容易呢! “乐艺啊,乐艺你若是死了,是不是这世上就太平了?”麻木的脸颊上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就好像是原先卡住的阀门被突然打开了,她哭得如释重负,还抽泣着笑了起来。 乐艺不知道自己这样魂不守舍地自言自语,像个疯子般地游荡了多久。直到有个声音回应了她,恍惚之中,她差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煞星在世,若不趁早熄了,天晓得一会儿转头去祸害谁呢!”将近天黑,离开十几步的东西都瞧不真切,再远一些的就只能约莫看清一个轮廓。听声音能辨识出那是上了年纪老女人的说话声。眯着眼睛往前方一看,确实如此。 只不过,并不是一个。一个老妇人岣嵝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离自己十几米左右的地方,再一回头,身后也有一个。 她不是笨到会停下来问“你们是谁”的傻子。这条路从她拐进来起就未见过一个人影,也未听到什么响动。就在刚才,她还一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这这条小路上。那些老女人,不知不觉就这么冒出来实在诡异。就算是打天上掉下来,地下钻出来,那好歹也是有个声响什么的吧? 她怵得发慌,低头加快了脚步。那些老女人无声无息地出息在她的前后,这不明白要来堵她吗?都是想好要死的人了,再被人打劫,这也不太惨了吗? “小丫头,莫怕,我们是来渡你一程的。从哪来,回哪去,好来好去,我们谁也不吃亏”听那站在前头的老女人开了口,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像是乡下那种装神弄鬼c招摇撞骗的神婆,却连词都没编好。 若是平日里听到有人嘴里这样神叨叨的,多半还能当笑话看。可现在的状况不同,即便是两个老女人出来耍泼,她一个小姑娘家也对付不了啊! 当遇到危险时,不论是什么人,生存的信念都会特别牢固,什么要死要活的都早扔一边去了。眼看那两个老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乐艺也不能傻愣着。转身窜进一旁的花坛,想要跑到外面的大路上去。那里来往的车多,路灯也亮了,总比这犄角旮旯的小路不容易被她们得手。 当然跑归跑,被不被抓住,就是另一码事了。按理说,那两个老女人步履肯定没个小姑娘轻快。天晓得,那两个老女人施了什么法,袖中各自甩出一条像是那种用来编中国结红绳编出来的绳索,精准无误地缠上了她的脖颈,将她勒的连连后退。天哪!这种套路,不是电视剧里撞见索命鬼的样子吗? “你们做什么?救命啊!”当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被拽回那两个老女人中间。即便是一心求死的人,面对这种状况,都一样会叫救命的。毕竟自己安安静静地寻死,和被两个疯女人瞎折腾死明显不是一回事啊! “我们是在替天行道!你这煞星,生来就是要克死人的,粘了你晦气的人,没一个好活”话到这里,就像触动了乐艺脑中的某根弦一般,将她本就混乱的思绪崩得“噼啪”作响。 “你说什么?什么煞星?什么煞星啊!”她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什么叫生来克死人?难道,她的父母,家人,是被她克死的?是被她克死的吗?在那些随着被绳索牵制住凌乱的呼吸中,她原本不愿想起的记忆再一次重新被拼凑在她的面前 “你是天火化成的煞星,灾祸掐不灭你,就由我们来!怎么?不服吗?不是克死了六亲才魂不守舍地出来游荡的吗?还想祸害谁呢?”那两个老女人看起来不怎么稳健,手法却麻利的很,一人各一边将绳索往不同方向拉,嘴里还开始叨咕着一句句她听不懂的话,像经文咒语什么的。听着听着神智很快就模糊了,不知真是这咒语的魔力,还是被勒得缺氧了。 直到她脱身的那刻,她的头脑还是像装了个正在试音的响器班子一样,乱得她耳鸣。那两个老女人尖叫着“你们会报应的”“你们会报应的”被巡逻的民警拖开。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只是两个丧心病狂的疯婆娘。幸好乐艺被勒住脖子的时间不长,并没有让她站不稳。 大概是那两个老女人力气太大,警察也就两个,有些手忙脚乱,没工夫搭理一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受害者。她不声不响地径直离开,也并没有受到阻拦。若是如那两个老女人所说,她是个祸星,粘谁谁倒霉,那么她确实是该离谁都远远的。 以前,她从未想象过哪些露宿街头的乞丐们是怎般过活的。如今才在街上混了两天一夜,她就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了。没有换下的校服脏了;脖子上的勒痕还没退;原来扎的麻花辫也乱了,被她重新绑成了一个蓬乱的马尾 自己一副狼狈模样,真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去死,也好过现在这样。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地往河边的花园走。这里她以前来过几次,花园后面有一堵墙,墙的后面还有一堵拦着河堤的矮墙。两堵墙中间有两米那么宽,勉强算是条可以走人的道,但由于太窄太偏,基本没有人会打那儿过的。 经常听说有人在那投河,尸体一路飘到了桥下用来阻隔垃圾的拦网才被人发现。都说淹死的人会变水鬼,水鬼是会拖人下水的,所以死过人的河段总是经常死人。如果真有什么水鬼拖人,那也好!她怕等自己面对那深色浑浊的河水,又会没有勇气纵声一跃了。倘若有什么东西能拖她一把,也省得她自己思想斗争个半宿。 但大部分时候都事与愿违,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避开偏僻地儿。有些人恰恰是喜欢找这种人们不愿意去的地方,方便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当她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找到这条僻静道时,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不由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这次到不是怕给人招来什么祸事。而是而是先到者显然是在 这种情况,以前在学校的后墙也有见过。在女子中学住读的姑娘们是极易寂寞的,。除了蕾丝边以外,其他人只有等学校后门向要送东西进来的卡车敞开时,才有机会从车的另一边溜出去和她们的相好汇合。一见面便躲在墙后面没羞没臊地纠缠起来。这种干柴烈火的场面总是被也到后门附近寻清净的她给撞上。 不过,如今除了衣着不同,这画面还真是似曾相识呢!一个打扮真的有够随性的男子,将一个穿着藏青色校服裙c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压在了墙上乐艺尴尬地屏息逃离,最好那两个在没发现她时就从这里退出去。哎这世道,连寻死都没个安生地方。 说来奇怪,那对男女真的是在干柴烈火吗?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好像和她以往所见到还真有些不一样。可她也不是会“研究”这种事情的人,自然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一心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但某些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就算你不选择了解真相,真相也会主动地找上你。而当要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再怎么不想看,都会让你看到。 啊,她终于知道怪在哪里了!他们纠缠了那么久,根本没有听到亲吻声,只是那男的在□□!当她意识到这点时,瞟一眼回去,已经换做那个校服裙女生把男的按在墙上了。确切地说,她现在只看得到那男的半个身子了。无论什么姿势,刚才那男人肯定是比女孩子高的,可现在却完全看不到他上半身了!只看到两条撑在地上的腿,不一会儿也腾空了,在墙上乱踢乱撞,似乎整个人就在那个背对着她的校服女生面前一点点消失了一样。不,这姿势太奇怪了,像是那个女孩子正抵着墙硬将那个男的活生生地塞进身体里! 然后,就剩两只鞋死气沉沉地落在地上。那女孩子若无其事地弯腰拾起鞋子,看了看,犹豫了片刻,向上挥起手臂,将鞋子扔过了矮墙。只听到“哗啦”一下入水声,那双鞋应该是掉进河里了 “诶?你在这看了多久?”漫不经心地整理完衣服头发之后,那校服女生转过了身,这才发现背后多出来个人,把自己惊了个踉跄,用手拍了拍胸口。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其他人呢?嗯,一定是饿太久,太投入了。 “吓着你了吧?”但很快那女生便收起了脸上的惊愕,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盈盈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你”天晓得这都是些什么经历,乐艺此时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更别提说话了。 这世上还有比她刚才所目睹的更可怕c更匪夷所思的事吗?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个小姑娘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身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有趣诶,你很不一样呢”那女孩饶有兴致地踱步靠近,而乐艺这回可真是连救命都叫不出来了。原来,人在受到过度惊吓时,会浑身僵硬是真的。动不了,只能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那蓝色的连体校服裙,都不敢与那女孩对视。这样一来,她就注意到了除了那女孩子较好面容以外的东西,比如她胸前那个反光闪闪亮的校徽校徽这校徽哪里见过!随着女孩的靠近,校徽图案中间的字也清晰了,那红色的隶书字体赫然是“振华”字样。 “振华”这城市名列前茅的高中之一。如果说她所属的学校因为是女中才显得有名。那么“振华”和其他几所同样出名的学校无一例外都是以学生出挑的成绩与才能著称的。她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如怪物般的女孩子是和她一样的学生不说,而且还“出自名校”,这简直毁尽她三观。 “呵呵呵你怎么了?眼睛都直了?”一串银铃般的笑语让她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可不比先前遇见那两个老女人乐观。大概“魂被吓掉了”说的就是这种处境吧?但当她感觉魂又飘回自己躯体时,求生的本能再次激发了她的爆发力。此时腿不软了,喉咙也不哑了,她牟足了力气尖叫的一声,撒腿就跑。 那女孩被毫无征兆,几乎能撕碎她耳膜的叫声,惊得再一个踉跄。捂耳朵的功夫,乐艺已经跑出了几十米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追也没意思。提起墙边的书包,单手挂在肩上,往反方向去了 就这样,乐艺头也不敢回,狂奔了一路,喘得不行,不知不觉就离开河很远了。一直跑到了闹市之中,却又不敢在大街上随地坐下。只能一路大口大口地呼吸,沿着马路一直走过了桥,才想到找个地方休息。环顾四周,这地方她并不熟悉,看到右手边有个巷子很深很深,里头都是那种砖瓦结构的老房子,让她想到了祖母家,心中又是一阵悲凉,鬼使神差地就那么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朝英坊 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并不一定都要在博物馆里。发展步伐的最好体现就是一批建筑被另一批建筑所取代,只有少部分不迎合时代变迁地被保留了下来。 百岳晗住的就是这个在闹市中“独立”,叫“朝英坊”的老式弄堂。像现在要找这种古董一样的建筑可不容易。就是《七十二家房客》里描述的那种三层楼却有很多家人住的房子。与其说古董,危房更合适些。其实这样的房子,以前原本该是只有一家大户人家住。只不过在那过去物资紧张的年代被划分给了好几户人家,厨房和厕所也只能几家人合用一间。这样的记忆,如今早已成为老一辈人心酸的回忆。 如今条件好了,这种艰苦的居住条件无论如何都难以被一个年轻人接受。可百岳晗却是安安分分地从他出生那一天一直住到了现在。 他小时候这里虽然很拥挤但也很热闹,四通八达的巷子将各种各样的人家联系在了一起。倘若天上的乌云翻腾,一滴雨水刚打在路上人脑门上,他只抬头吼一声“下雨了!”便能看到一整条巷子边上房里的住户一个个探出脑袋收衣服的情形。至于孩子们,从不用担心如何打发时间。他们撒欢地在弄堂里穿梭。只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像鸽子回巢一样风似的跑回来,还一边不忘探头闻闻别家厨房的锅里煮的是什么。这种日子拥挤c不便,但却过的比现在的独门独户有滋味。 对于老弄堂特有的人文特色,即便是对仍住在这里的百岳晗都已是很遥远的回忆了。不过,这里的居住条件对他而言倒是有所改观的,起码空间上是很充足。他不用再与任何邻居分享这本就不宽敞的老房子,或者说是整个老弄堂。这种年久失修而且也没出过什么名人的老弄堂原来早该拆掉,却因为各种原因保留了下来。原先的居民早就动迁掉了,现在只留下他一家实至名归的“钉子户”。哦,不,准确地说是他一个。 百岳晗的父亲是不可不提的,他一手将这个儿子抚养长大。病逝后,他的儿子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为父亲看病花掉了一大笔钱,使他的经济一下子拮据了不少。虽说这弄堂没出过什么名人,但要说起他的父亲,生前绝对算得上是他们这行当的老手,有点名气。可人嘛,不都这样,精干了一辈子,与各类“牛鬼蛇神”打交道。真到要走的时候还是得走,管他什么年纪,什么能耐,谁都挽回不了。 百岳晗没有母亲,起码在他的记忆中,就没有出现过母亲这么个角色。而他的父亲,是他唯一已知的亲人,也是带他入行的老师傅。谁让他父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看家的本事不传给他能传给谁? 在父亲病倒的好几年里,百岳晗也倒不让父亲失望,替父亲一直看着行当。那么父亲不在了,也理应是他接手父亲的活儿。现在这些老行当,不都是子承父业的吗?而这个冷清c无人居住的老弄堂反倒是给他提供了很多工作上的便捷,何况依他现在的经济条件要换个新住处也不太可能。 俗话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这些旧时所说的行当,其包罗万象的程度是我们现在所难以想象的。有很多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有些是失传了,而有些则更像是藏在人们视线以外,不被人知晓。 不好让人知道的,倒不一定是什么见不了光的坏事。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各种各样,不是什么人都需要了解的。稀奇归稀奇,总是要有那么些行当来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百岳晗便是注定得干这种行当的,子随父业算是这类稀有职业的普遍传承方式。 在这类偏门的活儿还不是那么少人问津的时候,人们将其总称为“善事者”。当然,这其实也不能算是很民间的叫法。字面意思很容易明白——善于做事的人,至于做什么事却没有被一起概括进名字里。在过去人的思想里,不愿启齿的无非两种事——丢人的事和晦气的事。这里所说的“善事者”就可以理解为擅长处理晦气事的人。 要说晦气,不是现在人第一反应到的和死人打交道,倒是和灵异妖邪有关。讲得通俗一点,就把善于打理此类事件的人都成为“善事者”,其中却是包含了很多不同的行当,有什么巫师c风水师,乃至跳大神的或是一些特殊的宗教信徒,反正哪怕是只会点“歪门邪道”小把戏的民间技师都会获此称呼。这也没办法,老百姓哪能分的那么清楚。到了现在信这个的人越来越少,这行当自然也就发展不起来了。好在没有失传,也不能失传。不然,这么些个烂摊子谁来管? 为了保持住这一传统,或者说这些行当存在的必要性,说白了就是不能让这些为数不多的人饿死。于是便延伸出了另一种称谓——“供主”,就是“供“”着他们的人。算是残留了些封建社会的味道,提供钱财的人便是主子。每个地方,或者说每个人的供主都不同,其实要成为供主的条件很简单,一是财大气粗,二是要知道这么一回事。这第二条才是关键啊,本就是不会放在台面上说的事情,基本没什么人知道。供主也不是钱多得慌哪天一拍脑袋就成了的。和“善事者”代传一样,供主大多也是代传的。一代接一代,一代供一代,也不容易有嫌隙。 供主的供法各有不同,出手也有大方和不大方的。百岳晗的那位恐怕要算后者,就像给员工发工资一样,一月一结,从不给多。他父亲说这样很好,富贵会叫人不思进取。实际上,父亲对那位供主的评价一直都很高。他定是没想到,这却让他的儿子在他病重,脑子糊涂之时格外辛苦。以至于大学退学,出去打临工。本就是晚上要做老本行,白天要去医院看护父亲,在间隙的时间就给人卖苦力气,一天下来连合眼的时候都捞不着。这样没日没夜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父亲撒手人寰后,才得了清闲,当然,手头的钱款也清了个光。 百岳晗从来没见过他们家的那位供主,毕竟供主一般也都是不愿让人知道的。不过,他猜想这位供主一定是个老顽固,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邮局匿名汇款,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好在那位供主应该也是个有分量的人,从来都能帮他们家摆平工作上延伸出的各种麻烦。哎,现在社会复杂了,连供主也是越来越不好当了。 百岳晗本来就不会对于工作以外的事情懒斤斤计较。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也难过不到哪去。房子修修补补也起码是个家,别说还是别墅级别的,住单栋送小区,只是其他的房子不是他的而已。所以有时候住进去几个拾荒者,他也不能驱赶。 不过说来也怪,那些人都呆不长久,没几天就卷铺盖走人了。在大多数人印象里,这儿没什么人气。阴森森的,就像一栋栋鬼宅似得的老房子附近总是容易窝着些不好的东西。不过,前面都说了,他父亲也算是行内有名气的了,哪会有活腻了的敢跑进这弄堂来造次?一般来说,“不干净”的地方不好呆人,容易撞邪,可这干净的地方怎么也呆不住人呢?百岳晗自己得出的结论是,大概那些要饭的身上的“衰神”不喜欢吧?这当然是个玩笑话。 不过呢,有时也有例外,就比如这次。 因为这项特殊工作的缘故,百岳晗是个不折不扣昼伏夜岀的“夜猫子”。天色大约四点多的这样子,还没亮。他一如既往拖着劳累一宿的身子,绕过弄堂里一座座破落的宅子。毕竟大多数妖物都是很能跑的,而并不是每一次他都会骑摩托出门。 就在他舒展着胫骨朝家走去的途中,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种说不出的气息时隐时现地弥散在空气中,是那么淡,却又那么的明显,叫他不由自主谨慎地停下了脚步。出于职业的灵敏,他很快就判断出气息来自于右手边。那应该是条很短的死胡同,平日里堆着各式各样被人遗弃的旧货,什么破沙发,龇出弹簧芯子的席梦思,旧电器应有尽有这次一定又多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藏在里面了。 都说练家子做什么都提着一股气,“身轻如燕”是武侠小说里的夸张描绘。走路很轻才是对这类人比较实际的描述。百岳晗就那种走路没什么声儿的人,现在一警惕,动作又放轻了不少。他静静地转过拐角,无声无息地靠近死胡同的尽头。现在可以确定有个东西正卷在那一推杂物的后面了。虽然看不完整,但好像是个人模样。 他离那东西越来越近,近得自己能清晰地透过那凌乱杂物一个个窄窄的缝隙中看岀黑色的马尾辫,脏兮兮的白衬衣和紫c粉交错的格子裙。一副女学生的打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扫把星 过去百岳晗总是不屑于电视台黄金档播放的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什么刚见面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简直扯淡!哪能碰到这种随随便便就得便宜的机会?可天晓得,今天就被他自己碰上了,可惜捡的不是便宜,是麻烦。 连哄带骗地把一个陌生女孩带到家里哎,什么叫“连哄带骗”,弄得他跟拐卖妇女一样。可他也没办法啊,谁叫这麻烦偏偏被他给撞见了呢?如此踩狗屎般的缘分,注定这烂摊子只能由他来收。 从把她请进屋的那刻起,不,从百岳晗见到她起,他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这副精精瘦身子。在懂事后,父亲就已经让他跟着去干活了,从小耳濡目染,不能说“什么没见过?”但起码也能处变不惊地应对各种意外。而这个女孩,这个女孩真叫他长了见识。 天降祸星,触地之时,便入凡胎,集百里戾煞之气,十月转人形,五行为所克,未待成人,六亲之脉断于血光厉鬼孤魂若入其场,束不可脱身 这种类似杜撰传言的说法,即便是百岳晗这种天天和不洁之物打交道的人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人们总是把会让身边人倒霉的人称为“扫把星”,“扫把星”亦称“祸星”,多半是因为迷信时代,好嚼舌头根的人想出来的。这么说一个人,是很不好听的。 古代故事里的恶婆婆总是骂自己的儿媳妇“扫把星”,这种歹毒称呼,多半出自于歹毒的人之口。旧时代里,倘若一个女人被叫成“扫把星”恐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了,即使是已经嫁出去了,那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人就是这种潜意识里存在着某种恶毒趣味的生物,不好听的话总是乐于传播的。可你若真说这世上的“扫把星”都是被人的唾沫星子给造出来的也未必。人的命理总是有相生相克的,那些恶婆婆口中的“扫把星”恐怕都是被认为是克夫婿的。这也便是为何到了新新时代,相命算卦这种行当市场不衰的缘故。看看生辰八字,相生相克算是最基本的连老黄历里都能找到答案的基础了。 但是有一种命,五行上说是火相,实际上却是像过去把“祸星”念成“火星”一样,并非与火有关。他们不应该也不能算是五行之内,但凡五行,总是有生克之说,但这种命,似乎就是为了克其他人而生的——善事者称其为“煞星”。所谓煞星,别歪想成《水浒》里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如果这世上真有七十二个煞星同时出现,恐怕就不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了?何况世间万物皆能归入五行之内,要是真有了那么多破五行之物,怕是六月雪三年旱都招得来吧? 所以说,即是煞星再骇人,他归根结底也就是个稀世品。见过的人有多少?天知道。像百岳晗这行里混得再老道,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黄毛刚褪的小子,见多识广也是在一定范围以内的。如今,这样一个“老道”的年轻人,果真是碰着了自己只在传言中听说的奇闻异事,也就别指望他能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话题转回煞星,除了六亲之外还克其他人否,谁也不知道。没有人会像百岳晗一样有勇气把一个即使看一眼都都叫人从头冷到脚的人带进家门。再怎么说,煞星都是很“脏”的。因为他们身上所聚集的煞气,造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场。这种场像磁场一样,存在着某种吸引力。当然,不可能吸引的是什么好东西。从不喜人气的孤魂野鬼,到喜好攀附于人身的“小人”,只要是自身场不稳的,一旦靠近了这种强大的负能量场,就会被缠得去,无法脱离。有的像苍蝇一样环绕于场的主人周身,有的则像丧门犬一样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 百岳晗自然是对这种东西很敏感的,即使他没有通灵眼,看不见它们,但他仍可以感觉出那些东西正在用一种同样厌恶的眼神打量着他。 凡是做他这行的,时间久了,身上会有股戾气。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这些脏东西总能感知这种常人所没有的威压。这种戾气伴着他腰间一柄狭长的,用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剑状物——从父亲那继承的“衣钵”,散发出的另一种能量一起让他本身就成了一件辟邪之物。 出于职业习惯,或者说是精神上的“洁癖”,百岳晗怎能忍受那些脏东西踩过他家的地板?他真应该拔出他的剑哎,还是算了。就如前面所说的,他现在的状况很尴尬,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只能默默地将那些有些过激,在他脑子里盘旋过无数次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目前他的第一步计划实现了,下一步是什么呢?面对这样一个干干瘦瘦,细细长长,眼眶内陷的女孩子,他真有种不比看鬼好受多少的感觉。嗯,起码现在的妖物都很漂亮扯远了。 这女孩还活着,也不是什么妖物,她有影子,有呼吸,有体度,有心跳,有人的气味明摆就是个大活人,却有着如死物或者是那种极其低劣的妖邪之物才有的气质。 假想若是父亲健在的话,看到他带回来这么个家伙,会是什么反应?肯定是会从沙发上跳起来,用那生满粗茧的手掌像抽陀螺一样地拍他的脑瓜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这傻儿子脑子一定受潮了。也许不只是这样,还会抓狂得更厉害。其实他暗自里也想好好扇自己两个耳刮子,骂自己定是脑瓜受潮了,亦或是胡乱抓狂一阵子,儿子的脾气总是多少像点老子的。 但眼下,他还有比带她回来更好的处理方法吗?不管她吗?她本身就算个“危险品”,扔在路上总觉得像埋下个地雷一般不踏实。 事到如今,都带进门了,纠结这种事情还有用吗? “你叫什么名字呀?”百岳晗终于硬着头皮打破了寂静。他总得先撬开那女孩的嘴巴,好让他了解她的来路吧?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漠然,除了那女孩轻微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蹲在那种地方啊?”他没有在意女孩的沉默,继续问道。 女孩仍然专注地低着头,仿佛要把地板都看穿一样,不理会他的提问。 “你爸爸妈妈呢”话才出口,百岳晗马上就后悔了,这女孩是传说中的煞星,那连六亲都没命活了,双亲还能在吗?这没经大脑的一问,岂不是戳到了人家不堪回首的过往? 但在他意料之中的是,女孩依旧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有些失望,如果那女孩受了刺激似的抬头看他一眼,他起码还能马上道歉接个话。而现在这情况,让他即使要挽回一时的口快也没个茬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最后一个问题,他自己看来都像是多余的,反正那女孩是不会回答的。他无奈起向后靠了靠,脊椎伸展开压向椅背,心中莫名的疲倦。虽说是他把人家领回来的,但自己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这女孩再怎么怪异,也是个人啊!是不能用对付“那种东西”的方式对待她的。就只能随她一声不吭吗?真是的,百岳晗再一次感叹人可比妖物难应付得多。 “你是不是懂很多事情?”沉默了很久很久,那女孩突然开口了。要不是与她面对面坐着,百岳晗都不能确定她有在说话。那声音是那么的轻,好像就是为了不给别人听见,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是算是吧”百岳晗第一次心里那么没底,一副“是吗?我是不是干这个的?”的迟疑感。他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人的双眼,这其实是个很好的习惯,现在反倒让他再次后悔自己的举动了。被这女孩子看一眼,直接让他怂得都开始质疑自己的专业性了 他不真该这么看着她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那瞳孔,简直是两个绝望的黑洞,能将他人拖入与她一样的心境之中。那张像刷过石灰浆,惨白惨白脸上说是没有表情,倒不如说是让人无法形容。这可不是一个穿着格子裙校服高中女学生该拥有的神态。 “那你说我是什么呢?是不是人呢”那女生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当然是!你和我们都一样”不知道为何,在说这句话时,百岳晗居然局促地站了起来。 “你说谎”这次没等百岳晗说完,就被打断了,虽然那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没有什么力气。却让他为之一振,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答案才跟你过来的。”那女孩再次低下了头,四周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让百岳晗很不舒服。明明只有他们俩的屋子里,仿佛四周多出了许多无形的双眼,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他。似乎正恶言相向地职责他骗了这个女孩一样好吧,事实上他确实不能否认。可是女孩问到这个份上了,他反而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她实情了。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能理解,就算她听懂了,鬼知道这个一脸看透生死的女孩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是人,这就是答案,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如果你不是,我对你就不可能是这种态度了。”当百岳晗又将为自己生硬的说话方式暗自反悔时,他看到那女孩耷拉下的脑袋,仰起来正视他。那黑洞洞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他,就如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你是谁?”尽管现在的情形很奇怪,一个不知道身份的诡异女孩在房子里问房子的主人是谁但百岳晗必须得抓住这个能让她说些事的机会。 “你看,我也不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吗?你叫什么呢?”如果是在某些社交场所,有个男孩以这种“踢皮球”的方式回应女孩子的问话肯定会遭来一阵唾弃。不过,这点倒是很符合百岳晗的职业习惯。别人是谁,永远要比别人知道他是谁更早一步。 “乐艺。”出乎他意料,这次,女孩回答的倒很爽快。 “哦,乐艺啊,你看,我要向你自我介绍也不是三言两语都说的清楚的呢。也许你还会觉得不可思议呢。不过,我不会刻意瞒你。我带你到我的家,就是希望可以解决目前困扰。即便不能解决,目前,我也只能先化解眼前的问题。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外面。你在这里,会很安全,对别人也是”这次百岳晗倒不是无意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她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这点是她应该知晓的。即便煞星不会随随便便克到路人甲乙丙丁,但她身前身后那些“小跟班”可不是什么安分的货。 乐艺并不迟钝,即使百岳晗不那么说,她也不会什么都察觉不出来。她本应该和父亲和亲戚一起葬身于火海之中,或许这样就能幸免于这几天来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经历。百岳晗所不愿意告诉她的,只能助长了她进一步猜测的心思。而那算命先生曾说过的“扫把星”三个字,若有若无地又回荡在耳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令嫒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一辆拥挤得每个人都像塑封包装里的食物一样紧密的公交车窗边座位上,一个将她那与较小身材不吻合,几乎挡住了她上半身的“巨型”书包放在腿上的女孩,正出神地盯着对面乘客手中的报纸。 似乎那位乘客的眼神并不好,总是要把报纸举得几乎和脸贴在一起,才能流畅地阅览上面的内容,这样倒是方便了与他面对面做着的乘客。或许是公交车堵在路上的时光太漫长c太无聊。即便是这样隔了几天的旧报纸,都可以让人读的津津有味。 反正也不爱总是低着头看手机,女孩也就乐此不疲地看起对面乘客报纸反面的内容。她的眼神很好,阅读速度也很快。所以,每当别人翻页的时候,她早已浏览完全篇,坐等“更新”了。别人翻页,她看页也倒挺默契。 翻到文摘类的页面,她的阅读速度会放慢一些,通常这类页面的字不如新闻页的排版那么让人一目了然。满满黑白一面的字,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就像这拥挤得透不过气的车厢一样。若是对面那位动了一动,或是换了个姿势,她恐怕就得重新找刚才读到的地方。她其实也想跟着那报纸的位置换个坐姿,或是把头低下去一点。可这么一来,自己在看人家报纸的动作就太明显。有些人可能不介意,但也有些人会觉得被占了便宜,并不乐意与他人分享。 一个急刹车,如鱼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牢牢贴在一起的乘客随着惯性松动了一些。女孩对面投入在报纸内容中的乘客,由于几乎将脸埋进了报纸,整个头向前一冲,险些将报纸顶破。也许是意识到刚才自己差点成了笑话,那个乘客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叠好了插在窗玻璃槽中。报纸封面的新闻页自然地展现在了女孩面前 今日下午,本市一户居民楼起火,火灾是由一户居民煤气管道老化泄漏造成。由于火灾使得该住户家中的液化气罐爆炸伤亡极其严重。除该业主与当时在其家中做客的八人当场身亡,据了解都为亲属关系。与其相邻的两户居民受伤送完医院救治目前,该住户的未成年女儿失踪,火灾现场未发现其尸体 女孩本不想去注意那彩色标题的新闻页,都是过时的报纸了,哪还是什么新闻?要不是标题的内容太扎眼,她根本不会联想到几天前那次偶遇。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页报纸上,她眯着眼,看得出神,几乎忽略了身边嘈杂喧闹的人声,和若隐若现的报站声等到回过神来,突然发现下一站自己就该下车了。 哎,望着那如城墙般结实的人群,她虚脱地叹了口气,死死抱住书包,宛如翻山越岭一般扎入深不见底的人群中,寻觅车门的方向 天色渐晚,镶在高架桥柱上的声控路灯,随着时来时往的马辆忽明忽暗。一辆公交从桥下空荡的车站开过后又忽然在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都站在门口了,还不停!没有人上就不许有人下了吗?”一个穿藏青色连衣裙的女孩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边把手中沉甸甸的书包甩在了肩上,胸前印着草体“振华”两字的校徽随之震动“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女孩伏下身去拣,发岀老爷车轰鸣的公交正好从她面前开走。排气管一路浩浩荡荡地吐出一串灰色的气体,浓烈的汽油味差点把她熏倒。 “见鬼!”女孩愤愤地嘟哝了一句。拇指摩挲着校徽,然后塞进口袋。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表,用手扶正肩上的包带。身后那被塞满的书包远远看去像极了旅人的行囊。 从车站到家要穿过一个“贫民窟”,是的,“贫民窟”!女孩暗自总是那么称呼这条只能用脏乱差形容的小巷子。被各种鬼画符涂满,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破砖墙,墙角一年四季都散发着一股子尿骚味。或许是因为箱子里有那么几家夜宵和棋牌室的缘故,这里是徘徊在巷子口那些小混混打扮的年轻人们的集聚地,正因如此,到了晚上几乎没有外人愿意打这过的,这里所说的“外人”当然是对那些小流氓而言的。 女孩习惯每次上学都穿过这条走近路,毕竟那些社会青年都不会起这么早。放学则是舍近求远地绕过这条巷子回家——她向来不是愿意惹是生非的人。可今天太晚了,晚到她都懒得绕路了。她想早些回到她那简陋却可爱的家,倒在朴素却舒适的床上,伸展疲惫的四肢,将所有缠绕她思绪的事情先抛在脑后 最近这些日子,学校里的琐碎的烦人事简直如花圃里的野草一样无穷无尽地滋长,拖延着她的离校时间,让她自以为天生的一副好脾气都要打磨到了极限。有时候,她甚至不想再克制一点点滋生而出的急躁与冲动,就比如现在。 “嗨,小妹妹!放学啦?跟哥哥一起去玩玩吧?哈哈哈?”拐角口一个倚墙的邋遢男人叼着烟对着径直走入巷子的她嬉笑。 “嘿,小美女!”见她没有反应,那个男人又再次呼唤了一声,并很到大胆地跟了上去。 女孩不去理会身后尾随而至的流氓,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或许对于那些“夜间生物”而言,这个点儿还显早,整条巷子一眼望去没有其他人。或许这家伙是在等玩伴的时候想找点乐子,掐掉烟,流星大步地赶了上去拍了下她的屁股,也不跑开,肆意妄为地在一旁挤眉弄眼,发出令人厌恶的笑声。 女孩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脱下肩上那貌似十几斤重的书包,单手朝那张猥琐的脸抡了过去。她肚子里的火气本就不点都烊,既然有人来撞她的枪口,她自然不会客气,更何况敢来吃她豆腐! “啊!小贱人!敢打我!”流氓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没那当头而来的重物砸了个正着。看不出来,那女孩手那么细,力气却不小。 “小贱人,今天非吃了你不可!”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心里怎咽得下气?她还想一走了之?哪那么容易!恼羞成怒的流氓冲向若无其事c转身离开的女孩,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臂。 “谁吃谁还不知道”让那个小流氓到死都想不到的是女孩突然转过了身子,另一只手牢牢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拽弯了腰,直面着那女孩精致的小脸。她居然在笑!笑的那么甜蜜烂漫,下眼睑的卧蚕和下弯的眼角荡漾出一片片桃花,好像是遇见什么叫她心花怒放的事。整个把这个被抓住衣领的男人搞迷糊了。 但接下来的事,可就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见所未见的。这个笑颜如花般女孩藏青的校服裙居然连着肚子一阵轻微的蠕动,然后一起裂开了!紫红色如叶瓣一样的几片连皮带肉的组织从她的身体里向外翻出,像开花一样地伸展着。可以清晰地看到腹腔中深红色的粗糙内壁和深处不断蠕动c吸盘一样的组织整个就像张血盆大口! “啊”在这样极度的恐惧中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一会就戛然而止 电影中总爱把阁楼描述成阴郁c封闭的地方,呆在里面的人似乎都以将自己关在里面不受打扰为目。也许乐艺也是如此,虽然她已经在这栋房子里居住了近两个星期,她与这房子的大多数地方都没有交集。 大部分时光,百岳晗甚至有种家里依然是他一人生活错觉。如果他是个健忘的人,他都怀疑乐艺会不会饿死在阁楼上。而即便是招呼乐艺下来吃饭,他们之间的语言交流都少之胜少。百岳晗开始觉得自己当时认为没过多久就能了解关于乐艺的一些事,实在显得过于自信。这个女孩,比他想象的要孤僻。好在不至于是对周围的事物冷淡厌烦的那种孤僻,才让百岳晗没有对目前的状况彻底无望。 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乐艺并不算是个很难接触的人。她只是不爱说话,但对于身边人的要求和反应还是比较积极配合的。当百岳晗发现这一点后,他做出了个大胆的尝试,起码对这个长时间将自己密闭在一个小空间内的女孩有好处 一片深红的斜阳,从行道树的枝丫间懒洋洋地映红了车水马龙的道路。这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间之一,不管是人行道还是车道上都水泄不通。像这样的“盛况”,在工作日一天两次,相当准时。倘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一般出行都会选择错开这两个高峰。 乐艺极不乐意地等在电线杆下,掂脚眺望马路对面将要关门的邮局。原来百岳晗那样小心翼翼地恳请她一起出来走走,居然是去邮局!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踩着这邮局快关门的点儿才出来办事,也不明白这快递业发达的时代居然还有人用邮局寄东西! 可她不想进去,尴尬地站在百岳晗身边,在那个小空间里承受来自四周不友好的目光。只能选择等在开阔的马路对面,起码低头赶路的行人一般不会注意其他的路人。 “嗨,是你啊!好巧哦!”路边的面包店里走出来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拎着袋切片吐司,一看见前面背对着她,站在电线杆边上的乐艺就毫不犹豫地跳上去拍了下她的后肩,就像和一个在路上巧遇的好友打招呼一样。 马路上的噪音很大,乐艺自顾自地对着马路对面的邮局出神。根本没有察觉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正蹦蹦跳跳地朝她这边过来,她被身后的拍打吓了一跳。正奇怪会有谁如此愉悦地向自己问好,回头一见来者,不禁深深地抽了口冷气,连退了好几步。 “呵,怎么?不会不记得我了吧?上次”那女孩一脸遗憾地笑着,就像是被闺蜜忘记的小女生,娇嗔地看着她。 可她并不是乐艺的什么闺蜜,毕竟乐艺从小到大连个朋友都没有。她们仅有一面之缘,但就是那一面之缘足以让乐艺过目不忘,将她的形象牢牢地印在让她惊骇的梦魇中。藏青色的校服,“振华”字样的校徽,那样标致的脸蛋和酒窝正是那个整个吞下一男人,还若无其事地转身和她打招呼的女生! “呵呵,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我叫令嫒!就是用来称呼对方女儿的叫法——令嫒。呵呵,很好玩吧?但是也很好记哦!我就在旁边的的振华高中读书。诶,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仿佛对乐艺一脸的惊恐并不在意,自顾自介绍起自己,微笑着向乐艺伸岀右手。面庞灿烂的就如一朵在朝阳下绽放的鲜花,话语就如微风吹响的悦耳风铃,似乎连她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阵薄薄的淡香,随空气若隐若现地四散。 哎,是啊,这里隔壁不就是振华高中吗?她都没注意这个茬!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女孩恐怖的行为,再怎么反感与人接触的她都不会对这样一个可爱友善的同龄人心怀抵触。 此时的乐艺怔怔地看着她,脑中犹如幻灯片一般切换自己第一次与这女孩相见时的画面。她既不敢告诉她名字,也不敢与她握手。那女孩将一个大活人塞进自己身体里的背影给她带来的震撼让她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更加恐怖的场景:她那么小的嘴,怎么能完整塞下一个人?难道她的嘴会像蛇一样收缩吗?还是,她像故事里的女巫一样,只要知道了人的名字,就能对其施法? “啊呀,啊呀!真不巧,看来,我得先告辞了,以后有时间再联系吧!拜拜!”正在乐艺思绪混乱之时,那女孩不经意地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马路,好像看到什么似的,表情僵了一会儿,突然急匆匆一头扎进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就像窜入草丛的游蛇一样,转眼就看不见了。 再联系?谁想和一个怪物再见面啊? “乐艺!你先自己回去!”乐艺还没来得及为脱险而庆幸,百岳晗就从马路那边箭似地穿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钥匙塞在她手里,脚步停都没停地跟着刚才那叫令嫒的女孩栽进了人群铸成的森林中,消失了 唉,真麻烦!令嫒背着十几斤重的书包,在人山人海中穿梭可不是容易的事。那碍事的包袱总是会卡在拥挤的人群之间,让令嫒不得不放慢脚步。她先前只是听闻自己学校附近是住这个镇灵师,读了快一年半都没见个影。昨晚才找了个人打牙祭,身上的腥味还没褪,没想到今天居然给自己撞上了,倒霉! 别说乐艺这样的女孩子紧张了会腿软,在应激状态下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自以为反应够快的令嫒钻进人堆里,想都没想都朝学校的方向跑去。等发现方向反了,已经来不及转向了,要那样岂不是就奔着追来的人怀里去了? 一年到头也没祈祷过什么事,倘若没用过的运气积攒下来可以灵验的话,她只祈求那个镇灵师别追来,千万别追来,不然说不准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虽说是出来“混”,什么世面没见过。但令嫒确实是从来没跟镇灵师撞过对脸,要不然怎会活的如此安逸,连逃跑的本事都那么蹩脚?记忆里对镇灵师的认识几乎只停留在“若是不小心见到,最好绕着走”的描述上。哦,对了,镇灵师干活一般不都是会带家伙的不是吗?可是刚刚那个,粗看来真是两袖清风什么都没带呢!应该,不会追来吧? 令嫒憋足一口气直奔到校门边的小巷子,她觉得这种情况往学校里跑是很滑稽的,一副像欠人钱被堵校门的即视感。可才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有没有追来,便听到身后不远处冷峻的话语声。 “你跟那女孩说了什么?”一路上穿过重重障碍,紧盯着前面那个跑得飞快的妖物对于百岳晗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来说也不轻松。当他发现眼前的“猎物”已停下脚步时,他也放慢了速度,调整着呼吸,不紧不慢地朝她踱步靠近。此时,两个都不算“正常人”的家伙都跑得喘如正常的狗,这很是丢人。 “没什么啦!打个招呼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呀?”要命!他是人吗?居然在人群之中都能跟那么紧!在令嫒看来,她不仅有不被追上的速度,还有有无数个不被追来的理由的。所以在她听到这不友好询问时,内心一阵狂跳,还必须得故作镇定地微笑。 “哼,打招呼?”百岳晗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向她,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己两手空空是占不到什么优势的。他不能急,他必须先给自己一个想对策的时间。毕竟他目前也无法确切地判断,这个穿着校服裙的小女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呵呵,镇灵师!你干嘛,那么正经?我猜你没带家伙不是吗?也不能怎么的,对吧?不如我们都给对方一格台阶下好不好?”怕什么,不能输在气势上,他要是再敢过来,大不了就用书包抡死他。令嫒暗自给自己打气。 不管从哪一点来说,她觉得自己都不应该是觉得棘手的那一方。但是现在太阳还没下山,自己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若被什么路人甲撞到,这才是真叫自己很难再混下去呢!何况,她的分析也没错,那个镇灵师也没有什么优势,何必搞得大家都鱼死网破呢?想着想着,似乎连自己也被自己完美的想法说服了,使她的笑声也自然了些,就像蛋糕上散了把糖,可以硬生生地把人的骨头给腻酥了。 “是吗?那我不妨试试看”。此时,百岳晗也笑了,他想到了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正目测着距离等待时机。 “呵,你确定吗?撑死了你也只能做个杀人犯!你看,我可和它们不一样哦!要是我一连几天没有在学校出现你猜会发生什么?”令嫒故意夸张地理了理校服裙,再把那令她骄傲的校徽调正。 百岳晗的举动一下子让她否定了之前的判断。一边强调着自己是难以磨灭的存在感,一边盘算如果自己在那家伙一头朝她冲过来的时候张开肚子上的嘴,能不能一口把他兜进去。 “很遗憾,我很想让你见识一下我是怎么摆平这些事情的。但恐怕没机会了!”刚才还是闲庭信步状的百岳晗,手突然从衣服口袋地抽岀来,脚步方向一转,闪身到令嫒背后。这个动作刚才在他头脑中快速模拟了一次——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避免正面冲突,这样自己就能处在对方的死角之内了。 “讨厌!”就知道这家伙心眼多,没那么好摆脱。令媛眼看他的方向是要绕到自己背后,肩膀一松,沉甸甸的书包顺势就滑到了手上,便像流星棰一样甩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不抡死他。 没料到一个身上充满血腥味的妖物,会用小女生防色狼的把戏防身。百岳晗出于条件反射地向后跨了一小步,而不是用手去挡。于是,那只可怜的书包就那么从离他鼻子几公分的距离前飞了过去,“碰”的一声砸在了巷子的水泥墙上,发出一段很哀怨地摩擦声之后,滑落到了墙根下,一半还靠在了被垃圾堵住盛满污水的排水槽里 “啊你个混蛋!”就连发现自己无法摆脱那个可恶的镇灵师的时候,令嫒都没有丧失自己的形象与冷静。而在书包溅起那肮脏水花的这一刻,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炸毛”了。刺耳,带着哭腔的吼声在这条细长的小巷中传播开来。女生的尖叫果真都有一样的杀伤力。 刚才被一只书包打乱阵脚的百岳晗明白,他必须尽快让她闭嘴,不然会把人招来。想归这么想,可目前这个翻脸比翻书快的女孩子居然已经从刚才那癫狂的暴走模式中再次切换状态,双眼通红夹着泪花,满是仇怨地瞪着他了。 “小兔崽子!你这小兔崽子!”当他意识到有一个更气势汹汹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时,他已在这种“杀气”的笼罩之中无法脱身了。 一个身着小西装的中年妇女迈撼动山河的箭步,冲着他过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得拳打脚踢。其招式凌乱,有泼妇掐架之势。百岳晗被莫名地就是一顿胖揍,却又不好还手。用劲将那女人推开,没想到那疯狂的女人更变本加厉的扑上来。 “啊!王老师?啊,天哪别打了我们走吧!”混乱中,那个从“当事人”完美转向成“旁观者”的女孩旁观了一阵疯狂输出之后,终于开始拉扯这个被称作“王老师”的女人。 “哼,该把这个小兔崽子送派出所里!非礼人家小姑娘丑流氓!”那女人不仅手脚不停,嘴里还骂骂咧咧。 “算了吧,王老师。我们走吧,你也打了他不是吗?我们快走吧”似乎令嫒的建议起了作用。那位似乎还能在挥舞的乱拳之中,找出那么一丁点为人师表气质的王老师终于平息了下来。 被一阵又掐,又踢,又打的百岳晗回过神来,那个中年妇女已拽着令嫒的胳膊往外走了。那只叫累感不爱的脏书包被令嫒一只手拎着,与身体保持这一段距离,在地上拖行。 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百岳晗素手无策地站在原地。不然他能做什么?冲上去把那小妖精拽回来,告诉那个中年妇女这个女孩不是人?那按照这女人刚才的表现自己大概还会被扭送精神卫生中心吧?惹出这种麻烦来叫“供主”摆平,岂不是太丢脸了? 也许此时,令嫒应该回头对那个没有得逞的家伙报以嘲弄的微笑,这样才对得起自己遭罪的书包。但当她回头望向那个依然站在巷子里的目光能杀人的家伙时,她脑中一个理智地声音让她放弃了这种百害无一利的念头。因为她也不确定百岳晗是不是那种一在气头上就会不顾一切的人。虽然自己侥幸在战斗力爆棚的教导主任帮助下脱险,但是当她看到教导主任那般凶狠地对着那个镇灵师动手时,都被吓呆了。万一万一那个镇灵师不是那么有约束力,误伤了她,事情闹大了,她也是怕的。 百岳晗一边掸着皱巴巴的衣服,一边无奈地抬头看着两个离开的背影,心想着该让他再遇见一次那害人不浅的小妖精,定要她好受。却不偏不倚撞见了令嫒那双大眼睛也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自己,说不出什么名堂,也看不出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那么盯着他。只是那么一瞬,才与他目光相触,便马上转过头去了 门虚掩着,百岳晗只轻轻一扶,便“吱呀呀”地开了。 “乐艺,乐艺?”门既然开着,她肯定回来了。 屋里一片寂静,也没开灯,外面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天边只有红彤彤的霞云,屋子里很暗,一眼望过去只有一道道暗红色的剪影。 “呀!你在这啊?”从沙发上的那个人影辨识出乐意正一声不吭地半靠在沙发上。尽管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依然可以感觉到,她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刚从门外进来的自己。 真是个恐怖的女孩。就算他干的那行见多识广,她这样的也迟早会把他吓掉半条命要不然,怎么说人吓人才吓死人呢? “你以后回应一声好吗?” 百岳晗颇为小心地开了口。他没什么说话的天赋,生怕一不小心伤了乐艺的自尊。 “嗯”似乎她是回应了一声,但也可能是百岳晗的错觉,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凑很近才能听清。要不是她身上的气息如此强烈,不然她的存在感会很低。 “你这样不出声,就直挺挺地坐在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晗只是想缓和一下诡异的气氛,不经意地开了个玩笑。 “我和它们很像很吓人对吗?”乐艺的声音依然像蚊子一样若有若无,也许她只是说给自己听的。百岳晗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又不知不觉地伤了她。他本意只是要求乐艺别总是不回话,天晓得,她会突然抛出个让他完全愣住的问题。 “不,你和它们完完全全不一样!你是人,是人!” 这回轮到百岳晗沉默了一阵,但他知道不仅不能消极回避这个问题,还必须积极正面地给予答案。他径直走到乐艺身边,蹲下认真地看着她,坚定地强调着“人”这个字。的确,她怎能与它们相提并论?她是人,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人们总说,和什么呆久了,就会像什么,甚至变成什么”乐艺低下了头,脸似乎就要埋入围绕在自己周身那一道由扭曲的污秽组成的河流中 她原以为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早就没那么在意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备受排斥的人,仿佛她身体里流淌着某种厄运的源泉会叫人厌恶,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她曾经想过,自己也许是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是也无所谓了。但当她听到百岳晗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人”这个字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于渴求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生活的期望并没有死去。然而,一想到她支离破碎家心中就生出了一只无行的手,正义愤填膺地指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 “怎么可能?本来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连像都不可能,更别说成为了!” 百岳晗对这两件事物的判别很简单清晰,毕竟,从职业的角度而言,是不是人完全就是两种结果。而乐艺这种反应,却让他感觉很讽刺,不是人的千方百计要把自己弄得像人,不仅像人,还要很讨人喜欢。而是人的,却对自己的身份迷茫且怀疑。如果连对她的状况清楚明了的自己都选择放弃,那又有谁能接受她呢?也许他并没有将她拯救于困境的方法,但此时,乐艺的话语让他对自己职业的信念有了哲学性的思考。而这种利益上的突然拔高,最大的效果就是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壮志凌云。 “哼我在想也许那个女孩是把我当成同类了”乐艺一阵无奈的苦笑,即便见那个女孩将一个活生生的成年人塞进身体里,也都不得不承认,那个话语与笑声都如风铃般悦耳的女孩才更讨人喜欢吧? “你是说在街上碰到的女孩?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一想到那个从他眼皮子底下逃掉c狡猾c满身血腥味的女孩,百岳晗那刚被激起的满腔积极性便找到了个很好的转移点。 那个女孩到底想干什么?总觉得没好事!大概从他的潜意识里,都觉得弄清楚那女孩的动机,远远比摆平眼前这个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棘手且无解的乐艺要容易的多。 “那女孩吃人”乐艺摇着头,答非所问。这仿佛是她对那女孩的所有印象——吃人一个会吃人的女孩招她打招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日食 电台里的主播在节目尾声,还不忘重复了几次今天这次日食百年难遇。尽管乐艺在阁楼上,楼底下那老式收音机带着“知啦知啦”电流声的新闻播报依然贯穿了这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楼板。真是个怀旧的年轻人,如今这个年头,除了中老年人和开车一族,还会有谁会听电台呢? 百岳晗一般不会在大清早打开广播,毕竟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他才刚和周公相会。但只要一睁眼,就会顺手打开床头柜上的收音机,这曾经是父亲的习惯。人就是那么古怪,父亲健在的时候,他是多么痛恨这能环绕整个房子,夹杂着恼人的电流声的无线电。和现在父亲不在了,他不仅接过了父亲的衣钵,不知不觉间,也开始遵循起父亲的生活习惯。 之所以他现在像倒时差一样地在床上和被褥纠缠挣扎,还不是拜这所谓百年难遇的日食所赐?过去每到这种日食月食流星雨之类天文景观出现时,这个城市都会抱着恶作剧一般的心态阴雨连绵,厚厚的云层连太阳光都照不透。而百岳晗就得穿着那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式套头雨衣,踩过一个水洼接着一个水洼,还没出弄堂就湿的像被扔进了河里。这次老天居然愿意给面子了,在一连几日阴雨后,突然就这么放晴了。在这种风和日丽,天气好的有点绚眼的白天出门,让他怀念起了自己青涩的学生时代。 和往常一样,只有这屋子里只剩下乐艺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去到一楼的院子里,透过墙上嵌着的铁栅栏,往外看。这个弄堂,就如这屋子一样,空空荡荡 今天有日全食是吧? 才惦念着电台里听到的日食什么时候开始,天色就渐渐暗沉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入夜一般,但周围的光线和傍晚不太一样。天气晴好的傍晚,万物会被火烧似得晚霞染红,而现在,则像是被罩上一层深褐色的纱绸。或许,这样的光线比喻成下雨天的傍晚更合适吧? 尽管太阳的光芒正逐渐褪去,但抬头望向太阳的方向,双眼依然无法承受强光与辐射,只能看岀一片晕眼的白光。乐艺揉了揉眼睛,抬起头,还是再次用手半遮着眼睛,望向天空。广播里说百年难遇,也不知道是特别在哪里。 “诶!喂!你这样,可是会灼伤眼睛的!”突然出现的人声,把乐艺吓了一跳。由于刚看过刺眼的强光,视线里白乎乎的一片,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根本无法辩认铁栅栏外,站着的那个人是谁。 “呵呵呵怎么了?不会又忘记我了吧?伤心诶!”那悦耳的似乎还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乐艺的视力也逐渐恢复。 “你”即便没有穿藏青色的校服,没有戴“振华”字样的校徽,但那张精致的笑脸和甜美的声线已深深印刻在乐艺的大脑中。是她,没错,是她!那个吞人的女孩!即便是隔着铁栅栏,乐艺都忍不住后退,与那个恐怖的女孩保持距离。 “唉呀!必要吗?每次看到我都那么紧张!呵呵呵,放轻松,放轻松啦!我又不会吃了你。”胡同本就空无一人,寂静一片。令嫒笑得不大声,却随着那时而吹过的穿堂风回荡开来,让乐艺阵阵鸡皮疙瘩。 鬼知道,她会不会吃了自己? “哦!我知道了,是上次一定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吓到你了吧?对不对?”令嫒一如既往地并不在意乐艺对她的抵触情绪。她食指顶着下巴,老有兴质地说笑着,脸上那如苹果坑似的酒窝很是明显。 “呵呵呵唉呀好吧!看来的确是这样。唉,嗯怎么跟你解释呢?伤脑筋诶”令嫒一副正苦恼要怎样消除乐意对自己恐惧心理的样子。原本托在下巴下的手握成松松的拳头,侧撑着她的苹果脸颊。都说手托脸是女性最能展现自身魅力的平常动作。如果不去想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令嫒从外表上来讲确实是一个男女通吃的校园小女生。而也正因为这样,她将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成年男子塞进自己瘦弱身体里的样子对比才分外强烈。 乐艺紧挨着通往屋内的门,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应该夺门而入。既然这个女孩能将人摁进自己身子,那区区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能拦她几何?但如果连铁栅栏都拦不住她,那么自己身后的这道破门又有什么用。 “呀,这时候正是日环最漂亮的时候,我差点忘了!”也许是注意力全在乐艺身上,没注意到天色的变化,令嫒猛地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大事似地,一惊一乍地从扣在腰间那只小巧帆布包里翻岀一副深色的薄片眼镜,架在玲珑的鼻梁上。 这是自制的观日眼镜,前一次遇到日食的时候,乐艺才刚成为高中生。学校天文社准备了好大一筐这种简易的自制镜片放在活动室门口,任人取用。只可惜,当天下了好大的雨,什么都没法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自己还在学校的日子,原来即便不受同学待见,还是会忍不住怀念吗?自己明明才脱离正常的学生生活半个多月,却有好像远离学生时代很久了的那种沧桑感。 哎,自己不是个正值高三的学生吗?此刻不应该和别的出在人生节骨眼上的孩子一样,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吗? “对了,你没这个吧?”看到乐艺仍傻愣愣地靠在门上,令嫒又抽岀了一副薄片眼镜。手穿过栏杆,想要递给乐艺。 如同一个游泳新手一般在回忆中扑腾的乐艺,被这个举动吓回了现实。她怎么可能敢过去接?这是开玩笑吗?还是现在妖怪吃人的惯用套路? 令嫒真是不想像电视剧中常见的坏人一样“循循善诱”,浪费自己的唾沫。就知道乐艺不会过来,她索性蹲了下来,将眼镜放在地上,用手指把它弹到栏杆里面尽可能离自己较远的地方,也没管乐艺有没有去捡,看着天自顾自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你是溪源女中的吧?上次看到你穿的校服溪源的衣服最好看,粉粉的格子半身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唉,不像我们的校服,杂七杂八好多件,拖沓得很。重点是穿上超像服务员听说,溪源的天文社老是拿奖。啊呀,一个女子中学的理科都那么好,真叫人崇拜喔,不对,天文是算地理范畴的,嗯哪算文科咯!”从某一点来说,令嫒和百岳晗很像,就比如都不在乎乐艺并不会给予他们回应。不过,她显然比百岳晗兴致好许多,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上很久也不会觉得尴尬。 “你呀,和我以前一样,不爱说话,还总是质疑自己。呵呵”直到天色如夜晚一般,可以透过弄堂房子的间隙看到外头马路上的路灯全亮起来,令媛才摘下眼镜,撇过头再次对乐艺微笑。 弄堂里那些挂在电线杆子上忽明忽暗的老式电灯泡只能照出她半边脸。即便是这种如鬼片那样的灯光效果下,那样的笑容,还是甜美温和,散发着叫人不好拒绝的气质。尽管害怕眼前的这个女孩,乐艺都不能否认,她是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唯一一个对她露出这样没有隔阂的笑容的人。 “她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她是人,而你不是!”冰冷的话语从弄堂一端的昏暗中传来利落地打断了令嫒银铃般的笑语。 “唉呀,真烦人!”令嫒眯着眼,那双抹了蜂蜜一样,不论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很甜的嘴唇抿了起来,摇头抱怨。那个恶心人的镇灵师又被自己撞上了 “居然能找到这来,是你自己要找的麻烦!如果我是你,肯定会离这块地方远远的,更不用说是跑来古惑人心了”知道这女孩是振华的学生,百岳晗这些日子没少在学校附近徘徊。正奇怪怎么没再次见到那狡猾小妖精的踪影,可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煮熟了的鸭子飞了之后又自己飞回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突然打断人家女孩子谈话,还说什么古惑人心。真是的!难到你觉得自己是镇灵师就可这样不讲道理?我是拐她跑了,还是怎么的了?”虽说嘴上不吃亏,但迫于百岳晗的靠近,令嫒仍不得不小步后退。这次不同,他腰上多了一把用麻布缠绕剑鞘的长剑。带着家伙的镇灵师,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好意思,我只和人讲道理。我不知道你在对乐艺懂什么歪脑筋,不过这次恐怕你没机会再耍什么花招了。” 百岳晗不屑地嘲笑着令嫒的装腔作势,不过鉴于上次的耻辱,这次可不能再给那小丫头留“打算盘”的机会了。 “哈,是吗?可怎么办呢?我还想跟你打赌今天的结果会和上次一样哦,不,说不定,连上次都不如。”令嫒故意夸张地拿手捂住嘴,她这样矫揉造作的表现,颇有挑衅的意思。 一般在大难临头前,不一样性格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人会放弃尊严地讨饶,就像武侠小说里总是能看到那种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喊大侠饶命的人;还有一种,抬头挺胸宁死不屈,抬头挺胸,宛如革命烈士临刑;最后一种,大概就是令嫒这种样子的吧?往往情况越是危机,讲出来的话听上去越叫人捏一把汗,谁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自负地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尽管语气听上去怎么都有种不嫌事大的感觉,但令嫒可不会傻到和百岳晗硬碰硬。眼前,她倒是有那么个能百分之百翻盘的办法,毕竟有个很好的筹码只与她一道栏杆相隔。而且她也相信到时候自己肚子一打开,再吓唬那么一两句,要那讨厌的镇灵师放下武器什么的简直是妥妥的。 但是她转头看了看那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却又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了,好歹自己也还是想和她好好相处的呢这样一来她在乐艺的眼中可不彻彻底底成了怪物?哎呦,很是伤脑筋呢? “那个,你,叫乐艺对吧?转头,不要看哦!接下来画面有点血腥,老是吓到你,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令嫒撇过头,对乐艺抱歉地笑了笑,好像在请求她的配合。 一般正常人听到这种话,都会觉得接下来定是能见到什么血雨腥风c血肉横飞的大场面了吧?虽然百岳晗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听乐艺说她会吃人,他完全做好了那个女孩会变成凶神恶煞之类大家伙的心理准备。 所以当然看到令嫒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他拔出了剑横在自己身前,这仿佛是理所当然,不需要经过思考的反应。但天晓得,短距离的助跑以后,她“噌”一下调转方向,麻溜地翻过了铁栏,跳了进去。也只有这种肩头没有负重的情况下,令嫒才找回了身轻如燕的自信。 傻子才会这样直愣愣地往你怀里扑呢!令嫒心说自己刚才的决定真是有点危险,万一被预判出了意图,自己免不了是要挨刀子的。可天晓得,她越过栏杆的过程顺利得简直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哈哈!你傻吗?”她很是得意的捂着肚子指着正跟着她翻越栏杆还没来得及跳下来的百岳晗。这个镇灵师才这么点智商,她倒是不怕和他多玩一会儿。 “乐艺,快进去!”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所以在翻进围栏的那一刻,百岳晗的目标并不是去追令嫒,而是奔向了乐艺。 “为什么要进去,为什么你总要那么吓唬她!”就在乐艺身手去拉门的时候,令嫒已经在她的身边了。她抓住乐艺的手,并将她拉到自己与百岳晗之间。但同时,她也不禁为自己掌间那股冰冷的触感而惊讶 “呀,你的手真冷”就像站在冷风里被吹了一晚上。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形势,令嫒不得不拿乐艺来做要挟。可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大概会觉得是三个孩子在闹着玩吧?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手掌交叠着,面对面,这情形,未免也显得柔和了些,感觉下一幕就该是转圈圈了。 如果没有意外,令嫒可以就这样拉着乐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在院子里和百岳晗折腾很久,起码她自己是有这种自信的。 但很快他们都注意到这被他们都几乎抛在脑后的日食,有了异常的变化。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日食,确切地说,谁也不能确定这还能不能叫做日食。从月亮背后显现的太阳光环,,并不足以照亮天空。它的光芒很淡更像是晴朗夜晚的月亮,一点不刺眼,在它模糊的光晕边缘,似乎分离岀一大块光斑,流星一样从天空滑落。 “天哪!是日嗣!快趴下!”令嫒脑中一闪而过,总觉得这这场景好像听谁说起过。瞬间倒抽了口冷气,一把将身前的乐艺按倒在地。还来不及自己抱头趴下,就被一阵无形的震波击飞了岀去,像个没有重量的布娃娃一样被甩在铁栏杆上。 日嗣,很多懂行的人都只在传闻中听过,他们是一种三只脚的大鸟,就像古代传说中住在太阳里的三足乌。但它们并不是黑色的,相反还通体洁白,透亮的羽毛能够吸收太阳的光芒,即使在黑夜都闪耀刺眼。所以也有人叫它们“踆白”。据说这种神奇的鸟生于日光,死后也归于日光,等到下一次日食,便能落地重生。而这种难得一见的稀奇玩意,好巧不巧就掉在他们附近。即使隔了两条街,这种“辟邪”的鸟落地之时的“仪式性”的震波对于令嫒这种不是人的妖邪之物来说,都是要亲命了的。 乐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磕到水泥地的膝盖发出火辣的痛感。只觉得才被推倒,脖子后面就呼啸过一阵如掀开装有沸水锅子时涌岀灼热水蒸汽一样的热风。 百岳晗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她拉起,护在了身后。而原本在她身边的令嫒,此时已经像被扔到墙上的的西红杮一样滑落,蜷在地上挣扎不起。 “你没事吧?” 百岳晗低头看了看乐艺膝盖处被磨破的裤子,还好天冷穿的厚,才没摔破膝盖。 “咳”一口血从令嫒的口中咳岀,她捂着胸口,努力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扒着栏杆歪歪斜斜地撑起身子,又忍不住咳岀了一口血。她慌乱抹了把嘴,只看到满手的鲜血,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往裙子上抹 完了,完了,内伤了 “怎么?你吃了多少人?还会怕自己的血吗?” 百岳晗皱着眉朝令嫒走了过去,曾有那么一刹那啊,他从令嫒盯着自己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种无助的恐惧。但他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则理智地提醒他,这个女孩的皮囊下藏着某种吃人妖怪的事实。他从栏杆上拽下令嫒的手臂,使她身体失去平衡,剑的锋芒直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眼看就要没入其中。 所有生命都有着求生的本能,百岳晗以为自己能在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猎物死前,能有幸见到乐艺口中所谓吃人的架势。让他意外的是,此时仿佛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了的令嫒,不仅没有挣扎躲避他手中的利剑,反而整个身子,朝他的方向倾斜,就如同要用自己的肩膀去接那锋利的剑刃。 这种反应倒是轮到百岳晗惊愕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超自己撞了过来。情急之中,他居然不由自主地向上提起剑锋,似乎真的怕直接刺穿了她的胸膛。这行为简直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手软了吗?怎么可能!不,不能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明白的情况下就让她这么轻易地死掉!起码这种解释百岳晗还算觉得能说服自己。 剑刃还是划过了令嫒的肩膀,在衣服上留下了一道破口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皮肤上有一丝轻微的灼烧感,或许,是被剑划伤了吧?但她并没有时间去证实这一点,相比身体的其他部位像被人拆碎了一般的疼痛,这简直微不足道。更何况,比起胸口被扎,肩膀挨一下真的不能算什么!而且她还想活命,没时间为了这种伤痛转移注意力。 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的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时,她抬起了那只并未受钳制的手,摊在面前轻轻吹了口气 百岳晗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当意识到自己又要中招了。一小股轻薄带着淡香的烟气已经扑入他的鼻腔,顿时便是阵天旋地转,令嫒仅用所剩无几的那点力气一推就给推开了。身体就像被突然抽走力气一般,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可怜人 当令嫒还在丽江的时候,生活很惬意,没有什么必须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 那样一个吸引着八方来客的拥挤小城里,有着许多其他地方游客所喜欢的元素:古朴的建筑,民族风情的酒吧和各种各样门面不大的店铺。身份在这种地方并不那么重要,没有人在意你打哪来,就连互相介绍的时候,也多半用的也是绰号或者英文名。霓虹的灯光投射在古老的青瓦白墙上,绚丽的混搭,不真实地宛如迷幻世界。可对那些痴迷其中的人来说,一切何尝不是一场寻求新鲜感的梦境呢? 而令嫒那时,也还不叫令嫒。她徘徊在街上和不同的人认识,告诉他们不同的名字。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人问起,她的年龄看起来像个学生,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荒废人生然后,令嫒就不得不临时编造一个故事来应付,尽管有些拙劣,但没有人会在意。毕竟,那些人见了一面,就不会再见到第二次了。有些人依然是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是匆匆过客,而有些人则成为了她的“养料” 很多人都吹嘘大城市的纷繁复杂,人们带着虚伪的面具,麻木度日。他们以为,去到了乡野古城,就算是进行了一场寻回本真的心灵之旅。在高楼丛林中小心谨慎c不愿亲信他人的人们,来到这里,却愿意和一个不知来历也不知意图的陌生人彻夜长谈。这真是讽刺。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不管是不是人,都喜欢这个地方的原因。 话虽如此,但恐怕也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令嫒才会回光返照一般的怀念起那段逍遥自在的日子。那时的她不知节制,也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但她终究还是厌烦了那样看起来每天都“有声有色”,却毫无目的可言的生活 “或许真该留在丽江”她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独自一人在石板老街上徘徊,无处可去的自己。脑中嗡嗡地响起自己对乐艺说的话:你呀,和我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她惊厥地坐了起来,看着从窗帘缝中透出的日光,在她的被子上划出了一道明与暗的分水岭 刺眼阳光和吵闹的麻雀。在令嫒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再次唤醒了这几天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痛感。她很想再次倒回床上,哪怕是一直躺到饿死的那一刻。但如果她不希望在那之前,学校的“慰问团”来敲门,她的意志就必足够去扛起疲惫的身躯和累赘的书包,老老实实地去上课。 她的家离学校很远,这样一段上学路,现在对她来说简直如同翻山越岭。整个人就像是在地震带边缘的建筑一样摇摇晃晃,仿佛再多走一步就要倒下。 要不是自己的脸色有够难看,关于没有医院病假单这一点而言,学校无论如何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的口碑一向很好,也从来没有缺过课。 很多学生都会觉得刨根问底老师很难对付,但在令嫒看来,这种情况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同学才是最让她烦躁的。 “令嫒啊?老天啊!你是得了什么大病啊?那么多天不来。”本想趴在课桌上休息一会儿的令嫒被耳边连珠式的高分贝嗓门吵得太阳穴发酸。 这个从别的班级“流窜”过来的女生,叫“一点点”。哦不,伊点点。她的父母为她取了个这么有意思的名字,真是方便了同学给她起绰号。要不是进了团支部,依令嫒的性格根本不会认识这位一嗓子能从一楼把五楼教室里的人叫出来的女生。所以,学校也算物尽其用,和她同一届进入团支部工作的伊点点,成了宣传委员。 “没什么,发烧而已”死不了令嫒强忍着后面三个字脱口而出的冲动。光一个上午,她就不得不将同一件事已不同的形势解释无数遍。 除了因伤痛而带来的乏力感,不停折磨骚扰她的还有那种清晰之极的饥饿。是的,从受伤之前的一个月到现在,她都没有吃过人。其实她的进食频率没那么高,但受伤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恢复中的身体消耗很大。如果有谁问她感觉如何,她都害怕自己会不假思索地从个嘴里蹦出“好饿”两个字来。 “哎呦,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你是怎么了嘛?你知不知道王主任这些天一直都在念叨你?这次病假那么长,我们都怕你遇到什么不测”伊点点一脸关切,一开口却是令嫒最不想听的。 如果说目前在她的脑子里有什么最不愿想起的人,第一位绝对非那位镇灵师莫属。那么第二位,就是这位王主任。尽管其他在团支部任职的小伙伴们一致认为,自己深得这位光是听到脚步声就会让人感到如临大敌一般的王老师喜爱。但如果这位仿佛一天到晚都在压制着自己暴力倾向的中年妇女不是那么喜欢给她找事做,令嫒还是能从她身上找出些许和慈祥搭点边的闪光点。起码,她也曾拯救自己于危难 “不测?你们想象力真丰富!”令嫒将伊点点从自己的身边推搡开,她这样突然鬼鬼祟祟地贴着自己耳朵说话,别人还以为她们是在预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何况说真的,她很不想把自己宝贵的瞌睡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嚼舌头上。虽然,遇到不测这件事上,被算被她猜中了。 “你不在的时候,王主任说两个星期前你在学校附近碰到过流氓!你说我们能不瞎想吗?”被推开的伊点点很是执着,再次贴了上来,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咳咳咳”如果说伊点点的语言本来就是那种蒜皮大小的事都能说出爆炸新闻味道的风格。那么可想而知,成为爆炸新闻的女主角本人,一定异常刺激。刺激得令嫒几乎都要当场喷出一口血。 “啊!你别激动别激动。王主任说,本来这件事情她也没在意,说了怕对你影响不好。可是你一下子请了那么久的病假也免不了她提起” “然后,她说她把那小流氓打跑了?救了差点成为失足少女的我?”一阵咳嗽之后,令嫒一脸放弃挣扎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讽刺道。 明明都过去近一个月了,那老女人居然还能翻出来当新闻讲!既然觉得说了对她影响不好,那为什么还要说呢?如今她算是深刻地见识到什么叫做有些人就是自带“不给人好日子过”的属性。就比如那个镇灵师,就比如这个王主任。而王主任的伤害把群之处就在于她能同时让自己想起这两个人。 “其实吧,我也觉得学校周边治安有点差你家住的又远要不,放学我陪你到车站吧?” 伊点点好心地提议。 而令嫒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晚去哪打牙祭。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浑身毛孔一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扯开话题。 “点点,我想辞职”令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向前伸展,趴在了课桌上。 一想到学校附近住了个镇灵师,而且自己每天要坐的公交车站正对这他的弄堂口,令嫒便开始头大。以前是为了方便竞争奖学金,才抽风似得去竞选团支部书记,后来发现原来这两者之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光是上课都忍不住想打瞌睡,哪还有心思去收拾学校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你脑子烧坏了吧?令嫒!你不是因为这几天团支部的事情太多才说这样的话的吧?你死心啦!即便你要辞职,也是等这阵子忙完之后。一年级的入团申请才刚刚上来,你觉得王主任会放你走?她那么喜欢你”伊点点夸张地摸了摸令嫒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好像是在查看她有没有发烧。 关于女魔头王主任和团支书“相爱相杀”的情节,每一届都在上演。令嫒之前的那个团支书,可不就是因为事情太多,怕影响学习,以至于家长打电话到学校要求退任的。所以团支书c学生会长之类看起来风光的位置,实则“危险系数”极高。反正高三之后,即便是令嫒想继续任职,学校也会把她换下来的。没多久就要寒假了,再咬咬牙,半个学期就过了。 为什么还是选择留到了那么晚离开学校?是为了完成“组织指派”的工作,保持自己作为“老师的好学生,同学的好伙伴”的一贯作风 才怪呢!当然是为了打发伊点点先回去,而且天色越晚越好下手啊!解决饥饿的问题刻不容缓!令嫒抱着一种早完事早收工的态度,刚出校门,就往那条两边都是老房子的僻静街道走。这不像是她的风格,她往常不会在离学校那么近的地方找吃的。可饥饿的淫威不正是敏锐感官,模糊理智的吗?身体本就处于高消耗阶段,让她更渴求食物的补充,而受伤之后的零摄入几乎已经要把她的忍耐力磨到了极点。 运气往往就是这样,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没什么。她还没有大胆到敢在大马路上随便拖一个人就塞进肚子,而偏僻点的街道又是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今天什么日子?天才黑,街上就像被舔过一样连个渣都不剩?令嫒回忆了一下刚才填在表格上的日期,似乎要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却就是想不出来。反复琢磨了一阵,才得出了一个崩溃的结论 今天貌似是冬至难怪伊点点那么急着拖她回家! 其实这日子,按她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也是不易晚归的。怕是自己没找到吃的反被别的什么盯上了。 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毫无悬念地战胜了她的顾虑。当她找到一个倒在花坛边上酩酊大醉的流浪汉,楸起来就往迫不及待向外翻开的肚子里塞时,真是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被充实的胃袋,让她低靡的心情也振作了不少。贪婪的肉瓣细细密密地重新向内合起,从一个鼓起的“花苞”缓缓潜入了腹腔,没多久,被撕开的衣物就像快速愈合的伤口一样,重新长合了起来,平整如初。 令嫒左右活动了一下腰部,然后又拉了拉校服的下摆,就像《上学歌》v里那个小姑娘一样,两只手握着肩上的书包带,哼着歌往车站蹦跶。 令嫒真希望这种吃饱喝足的好心情保持得久一些,起码新的“惊喜”也别来得这么快啊!才蹦跶了没几步,在拐角的垃圾房那儿,一个乌漆麽黑的人影不怀好意似得钻进了她的余光,吓得她整个人都定住了。哎呀!被目击了吗? 就在那墙角的垃圾房边上,像是蹲着一个佝偻的老乞丐,他整个身体都蜷在阴影里,即便是靠近他也不一定能看清楚衣着与长相。他的存在感那么低,身上一点气息都没有,仿佛融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里。 也许是个冻死的乞丐?也许是他刚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全过程,所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也许哎,好烦!再弄死吃掉不就好了吗?想那么多干嘛!这可是为了灭口,可不能怪她不知节制。 令嫒侧头看着那个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的乞丐,一步步向他靠近。说来真奇怪,那人从头到脚黑成一团,她怎么看都看不清,也感受不出他的气息。没往前几步,她便再次停住了脚。然后果断地调转身子,如躲避瘟疫一般地离开。 “该死,一只乌瞎子!”她厌恶地嘟哝了一句,自己怎么混碰上这玩意?下意识回头又看了一眼。要命!那个黑漆漆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跟着她。真倒霉! “识相一点的就快滚,想死找别家去!” 令嫒可不想为一只乌瞎子大动干戈c耗费力气,不知道虚张声势地吓唬吓唬他,能不能把他赶走?自己这不是才吃饱喝足吗?中气应该还是蛮足的呢! 可那乌瞎子根本不为所动。这种东西可没什么智商,他们只懂的靠自己的感知来判断自己是应该跟着目标,还是应该逃跑。它们就像秃鹰一样,专挑气血不旺盛的人或妖物卡油。他一定是感觉出了令嫒的虚弱。 乌瞎子自始至终都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并没有离她很近,也没有离她很远。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距离,以及被肆无忌惮跟在屁股后面的感觉真是叫她浑身发毛。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东西平日里怎么可能招惹她? 诶?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地方可以甩掉他吗?只是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令嫒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不怎么值得推荐的计划,但她还是那么做了。如果说每个人都有难以改掉的坏习惯的话,那令嫒的一定是“喜欢拿自己做赌注”。 而正如预料的那样,即便是冬至,那镇灵师住的弄堂依然干净得连个鬼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他是对这地界施了什么法,那跟在后面的乌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那家伙到了晚上,肯定会出去工作,而且,今天还是特别多事儿的冬至。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去看看乐艺吧?只不过这大晚上的,不知道她会不会还呆在院子里。 令嫒觉得她和乐艺真的很有缘分,要不然怎么每次都能刚好碰见呢?四周房屋的门窗都黑洞洞,远远就能看见那唯一一栋亮着灯的。那昏黄的光线被黑色的铁栅栏分割成一道一道,一个女孩正坐在铁栅栏后面的院子里。她背靠着通往屋内的门,光线只能找到她的脚踝,而她的身体则是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道一道的光斑之间。 令嫒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要不然为什么看啥都像乌瞎子? “乐艺啊,你这么晚了,一个人坐在外面干什么呀!”她抓住栏杆,对着那个女孩喊道。 就算看不清,她都知道,能坐在镇灵师房子里的肯定是乐艺。只是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乐艺就像乌瞎子一样,和影子融为了一体,看不透彻。 “乐艺?乐艺!”令嫒又不安地叫了几声。才终于看到坐在影子里的乐艺有了反应。 乐艺站了起来,一声不响地看着令嫒。随着她影子的拉扯,上半身被光线照亮令嫒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看不清乐艺了! “乐艺?”她又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声。虽然早就见过她身边缠着的那些脏东西,但她从未想象过,这些东西在晚上看起来远比白天瘆人。 “你也看得到它们是吗?”轻悠悠的话语声,随着冰冷的回墙风一起吹进了令嫒的耳朵。要不是确定周围只有乐艺一个人,这样毫无温度,显得有气无力的话语,八成会让令嫒以为自己又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 至于乐艺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让自己害怕的女孩开口呢?大概是刚才那一声带着细微颤抖的呼唤,已经向她坦白——令嫒看见自己那一霎极力想掩饰的惊惧。她并不迟钝,那些不受待见的经历已经足以教会她如何辨识身边人对自己的抵触。呵,连会吃人的家伙都被自己吓到了吗?可惜,这真谈不上有什么成就感 “你你在和我说话?天哪,你终于和我说话了呢!”气氛诡异得即便是让令嫒这个刚刚生吞了一个活人的“狠角色”都觉得不自在。但她还是假装自己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她紧张的时候,就会假装笑得很轻松。何况,要是让乐艺看出她把一个吃人的家伙都吓着了,岂不是很伤人? “那天那天,你没事吧?就是日食的时候,我推你太重了磕破皮了吗?”令嫒当然看得到缠绕在乐艺周围的那些东西。白天,它们只是一道又一道淡灰色的烟雾,而到了晚上,没有了阳光的作用,它们的样子更加清晰。它们纠缠在一起,如黑烟一样在乐艺的周围翻腾,时不时透出狰狞扭曲的脸孔,互相嘶哑咧嘴。有时候它们还会遮住乐艺的脸。但她怎么可能向乐艺描述这些?只能扯开话题。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在弄堂里穿梭留下呜咽一般的响声。要是不仔细听,还真容易让人以为是有个女人躲暗处哭泣。在图像与声音的双重刺激下,令嫒开始理解那些被恐怖片用烂了的惯用套路了。但她此时确实也像个恐怖片女主角一样,不仅不能逃避,还要直面恐惧。她将额头抵在那锈迹扎人的栏杆之间,努力从那些拥挤c可怖的东西中看出乐艺正在摇头。 “乐艺不要怕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人!”不知为何,令嫒居然鬼使神差地借用了那个镇灵师的话来安慰可怜的乐艺。但说出口的一刹那,又觉得可怜的是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活撕乌瞎子 令嫒以为自己不会再碰见那只乌瞎子了,可事实却是,冬至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每次放学去车站的路上她依然能感觉到上次那只乌瞎子仍不死心地在暗处窥视着她。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接放学,她可好,被乌瞎子接吗? 这也证明她的身体状态应该并没有好转多少。近些日子都懒得再去找些好下手的食物,感觉老是犯困,特别容易打瞌睡。如果说上课记着笔记睡着已经算是不可思议的事了,那么一连几天在车上睡过站就更夸张了。 令嫒试图说服自己是不是要再吞个人补补身体。但一想到那虎视眈眈的乌瞎子,总觉得在他的监视下,干什么事的心思都没有了。碰上乌瞎子倒也还不能算什么大事儿,倘若要是碰上其它什么难搞的东西,自己有没有力气对付那还真心不好说啊。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不该先解决那乌瞎子吗?一直被尾随,真叫她忍无可忍! 所以这次放学,令嫒并没有径直走向车站,而是像事先计划好的那样,带着那只乌瞎子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我是快死了吗?你每天都那样跟着我!”她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这些天总是出现在她眼睛余光里的乌瞎子。 被带进死路,这只恼人的“苍蝇”现在想跑可来不及了!在她的印象里,乌瞎子是不敢和活蹦乱跳的东西起正面冲突的。秉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信念,弄死这种低档货色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而那乌瞎子紧紧挨墙,就算是离得近了,还是乌起码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敢把我怎么样吗?敢吗?”令嫒咄咄逼人地向前走了几步。乌瞎子也不后退,依旧佝偻着站在墙边,身后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几乎分不清哪个是它真身,哪个是影子。 那乌瞎子面对自己的威胁似乎无动于衷,让令嫒倍感侮辱。她现在是连这点威慑力都没了吗? 腹部厚实的冬季校“嗤啦”一身撕裂,露出她标志的“血盆大口”。紫红色的肉瓣在凌冽的回墙风中伸展开,突然灌进来的冷风将她呛个正着,不禁胸口一颤,又是一阵咳嗽。 其实令嫒为了一只烦人的乌瞎子这般大动干戈,没半点好处。或许她的本意并不是为了驱赶乌瞎子,而是为了找个出气的地方。不过,这也暴露了自己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弱不禁风”。 所以,那乌瞎子不仅没有被威慑到,反而也摆开了架势。墙上黑色的影子,像找了魔一般地向地面延伸,与四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令嫒马上意识到在阴影里和乌瞎子周旋是不明智的,赶紧退到了还能照到点光的地方。可天晓得,那乌瞎子整个都像融进了影子里,黑成一团居然径直移动到了光里。令嫒对它的大胆举动措手不及,在她的思维里,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该抱头鼠窜才对。 “真是疯了!”令嫒咒骂了一句,语气已没有了先前的底气。 没有时间多考虑,腹腔内的深红色的组织就开始随着肉瓣的方向一起伸展,挥舞的肉瓣章鱼一般抓出了向她逼近的乌瞎子。那些黑色的影子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吸盘固定住,被生拉硬拽向令嫒腹部的深渊大口。无法挣脱的乌瞎子如同一只离开水的鱼激烈地扭动挣扎,冰冷的躯干撞进了令嫒的腹腔,让她有种又要咳血出来的反胃感。而乌瞎子的影子也完全脱离了地面和令嫒伸展开的肉瓣纠缠在一起,似乎正努力将它的主人和那力道惊人的肉瓣分离开。 令嫒开始以为自己很轻易就能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乌瞎子五马分尸。但当肉瓣与乌瞎子纠缠得难舍难分之时,她紧张地发现自己似乎撕不动它。这可不是撕不开零食包装纸那么轻巧的事!如果自己先被乌瞎子折腾得虚脱了,那恐怕就真成了那为数不多死在乌瞎子手上的妖物了。这种赌上自己性命和尊严的对抗,怎么能输? 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连同四肢躯干一起做了一次漫长且困难的伸展,刹那间,那只还对逃生抱有希望的乌瞎子终于还是四分五裂 “自不量力的东西,真恶心!呼”腹部的花状物一边往外吐着肉瓣上粘连着慢慢消失的黑色残骸,一边收缩回了肚子,慢慢地校服也合起来,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一切结束的很快,一点痕迹都没有,只留下一个扒着墙的喘气的女学生她捂着胸口,刚才动作太激烈,腹部肌肉拉伤般得疼痛。气儿也不顺,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堵着喉咙。 “其实,你也挺自不量力的”从弄堂口的路灯昏黄的光芒里,走来一个眼熟的身影,他背着光,看不清面相。但令嫒确信这绝对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没有之一。 完了,死绝了本就难以调整自己呼吸的令嫒,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吓,喉咙口堵着的东西终于无法抑制地一口咳在了墙上,血淋淋的一大片 百岳晗这倒成了渔翁得利之人。谁让她逗留在不该久留的地方,还搞出那么大动静。是真当自己这个镇灵师是放着看的啊?她的学校本就离他家不远,自己没想在她放学路上截她,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哎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镇灵师啊?”令嫒颇为逞强起捏起袖管,擦掉了嘴和下巴上的血迹,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身子。倘若刚才那口血使她丧失了意识,自己就这样结果在他手里也没办法。但只要自己还有口气,她就要试着挣扎。 “你不觉得我来的很是时候吗?刚好送你一程。” 百岳晗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而剑就挂在右手边的腰带上。他停在了离令嫒两三米的地方,手终究还是没搭上剑柄。面对这种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猎物,真的只要一伸手,就能取得她性命。 “哈,那么,我们还是来打个赌好吗?咳,咳”尽管她自己都知道如今这种虚张声势已毫无用处,还是露出这种势在必得的笑容,而那笑容就像风中被吹散的梨花一般很快便消逝了。又是一阵难以控制的咳嗽之后,即使她靠着墙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整个人沿着沾了血的墙滑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从陌生的床上醒来 炫目的霓虹在朦胧的夜雾中闪烁不止,就像是无数信标的的指示灯,各种不同节奏的频闪看着晕眼。脚下地面的质感是那么的熟悉,低下头,那深色的石板路便在眼前延伸到了被霓虹染成彩色的迷雾之中。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召唤,让她不受控制地走入这片迷幻却压抑的迷雾之中。就仿佛是进入了一栋鬼宅探险,每前进一步心怀抗拒,惊心动魄。 梦魇出一只无行的手,扼住坠入其中的人的咽喉。所以他们惊醒的时候,才会喘着粗气,一声冷汗 令嫒以为她的生命就该凋谢在那个昏暗的弄堂中,然而她挣脱梦魇,从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昏迷中惊醒。就算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她还是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赫然发现,有个人正一声不响的坐在床尾处的一把椅子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自己的头就磕在了床头板上 “啊!乐乐艺?” 脑子一阵间歇性短路之后,后脑勺的疼痛似乎让她清醒了一些。然而当她喊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她似乎意识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两只脚挪下了地板,却发现一点力都使不上,简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花了好大力气,双手抓着床头,那两只细细的脚腕才颤颤巍巍地直了起来。 乐艺看令嫒这般吃力的样子,赶紧想上去扶住她,但手伸到一半还是缩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碰她。毕竟这女孩吃人啊! 犹豫中,令嫒已经艰难地迈开了第一步,而仅仅才一步她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濒临散架。仿佛所有的骨节都是松的,无法支持整个身体的重量。她的脸色很吓人,一额头的虚汗。看样子,哪怕是轻轻的一戳她都能使她跌倒在地。 乐艺终究还是克服了恐惧,伸手想把她拉回床上。但她才往反方向用力,令嫒便站不住了,想顺势架住她的肩膀,结果两个人重心不稳,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别扶我了,我能起来”话是这么说,可令嫒挣扎了半宿,用上吃奶的劲儿还是没办法把自己身体从乐艺的腿上移开。 身下的那条腿,就像之前摸过的手一样,瘦的皮包骨头,冰冰凉的,感觉自己压到的是根竹竿。也是,她周围缠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上怎么可能不冷?要这么说,自己压着的何止是一条腿,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的呢!虽然那些东西白天看来只是一层薄薄的烟雾,但她可忘不了冬至那天晚上目睹的那些瘆人画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房间门口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不知什么时候,百岳晗已经从房门口探出了头。他一直都在外面,听到了动静就过来了。毕竟是个吃人的货色,怎么能不看着点? 当时要不是乐艺没有听他的话先回去,而是跟了上来,他怎么可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回家?自己如今还真胆子大到是什么都往家里带呢 “咳咳咳” 令嫒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便被眼前的百岳晗惊得倒抽了回去,卡在胸口又是一阵咳嗽,慌忙捂住嘴,怕万一又咳出血来,喷到乐艺身上。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吓吓自己就够了,何必给一个好不容易才和她说了一句话的女孩子看? “哎造孽啊”才一叹气的功夫,令嫒就已经双脚离地了,本就晕头转向的她被横着抱了起来。顿时晕眩得更厉害了,推搡着百岳晗的胸膛,却根本使不上力。而且,重点不该是自己正被这么个危险人物给抱起来了吗? “放开我!放开”话音未落,她又被扔回了床上。 “你到底想怎样?大发慈悲吗?那你把我留在那儿就好来!带我来这干什么?”令嫒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想通过歇斯底里来掩盖自己目前的窘迫。但话才吐了半句,就气短了,无力的音量在她自己听来都中气不足。而她用手撑着床,勉强支起上半身,瞪着百岳晗的样子反倒更像是被他非礼了一般。 “乐艺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想和她说些事情” 百岳晗看了看依然守在床边的乐艺,语气很和气,和对令嫒完全是两个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要乐艺回避,真叫人胆战心惊。别说令嫒,连乐艺自己都紧张起来。是不是百岳晗生气了?要恁死令嫒? “放心吧我不会动她。不然我何必多费劲把她扛回来。而且,你在这相信她很多事都不会说。”百岳晗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看起来真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得令嫒真是心惊肉跳。 尽管,她很想拽紧乐艺的手臂不撒手,但这样,未免显得也太丢人了吧?所以,她还是故作镇定地微笑着目送乐艺这根救命稻草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才走了出去,百岳晗就把门给轻轻地带上了,准确的说是锁上 随着门锁清脆的转动声,令嫒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死死抓住乐艺不放了。这个家伙不是想先斩后奏吧? “要不是乐艺求我,我真没打算要管你。” 百岳晗回到了床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令嫒,语气很平静,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令嫒从中听出了他的火气并不小。 “反正,我就算丢你在那儿自生自灭,你也不可能活第二天天亮。”他继续说道。 “对我来说,是当场了结你,还是把你扔在那儿不管,没有什么差别。” “那你这算什么?在乐艺面前装好人吗?”尽管嘴上逞强,可令嫒知道,百岳晗说的并不是狠话。只要他一离开,说不定那些藏在暗处,她并没有发现的东西就会伺机而动,那只乌瞎子只不过是太肆无忌惮,被她看到了而已。倘若就算没有被盯上,在那儿躺一晚上也足够把她冻死。 “好人?我本来就是好人,不需要装。”冷笑的语气中,带着丝鄙视的意味。特别是在他俯视的目光中,让令嫒倍感屈辱。她气愤地抬起头与他对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似乎是那么回事的言论。 “我一直都在纳闷,你为什么对令嫒那么友善,不过现在我想,不管你的初衷是不是在为今天做准备,你都算成功了。但我还好奇,日食的那天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把她按倒?”百岳晗毫不避讳令嫒的视线,与她的目光相交,反而使得令嫒先退缩地看向了别处。如果非得说让她活着有什么目的的话,就是搞清楚她的动机。 “你既然觉得我诡计多端,是在打乐艺的算盘,那你问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若是不说出个阴险狡诈的原因,你估计也不会信。”令嫒觉得,在这种人的眼里,所有的人与事就像早就贴好了标签一样。所以,她不管说什么,都是多费口舌。他们之间的交流,本来就没有信任可言。 “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先撇开动机不说,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就比如日食那天出现的日嗣,你想都不想就把她推倒了。看得出你愿意为她受重伤,但是你就真那么肯定日嗣会对她造成伤害吗?也许,正好能清除掉缠在她周围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呢?” 百岳晗不紧不慢地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虽然能够平视他,让令嫒感觉气氛松弛了一些,但与一张充满敌意的面孔相对,依然让她感到不自在。 “我当然不能肯定,我不知道乐艺碰到日嗣会怎么样”不知为何,令嫒突然有了勇气去正视百岳晗的双眼。四目相对,她突然对于眼前这个义正言辞的家伙有些失望。 “相比之下,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才很可怕吗?你就那么肯定日嗣会不对乐艺造成伤害吗?起码我再喜欢赌,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去打赌!”令嫒抛回来的问题让百岳晗顿时语塞。 “说的你不害人性命一样”他觉得这丫头一定是为了和他玩文字游戏,才挖了一个坑让他跳。但要说起是谁理亏,他们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对,我是害人性命可你要问我吃了多少人,我还想问你手里夺了多少条性命。你觉得这事有本质上差别的?但在我看来倒没什么不一样,都不是害命吗?”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如果令嫒有狂轰滥炸般吐出这些话的力气,她一定也会这样表现。然而,即使她心里很有底气,从嘴里出来的话却是打飘的。每次义愤填膺地说完一段,就像哮喘发作了一样,得喘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太激动,但却又觉得,说到到这个地步,非得咳出一口血来,喷他一脸才解气。嗯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哼哼这种理论我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好像你们都喜欢说这种理论。只不过,之前那些和我谈论这种理论的家伙,都已经不在了别紧张,我就是说说,不是在恐吓你。我也从来都没说过这种理论没道理,可能你们害人是为了生存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什么的我不在意。因为我,也只是在尽我的职责。”他很轻描淡写地笑了。 他的言语让令嫒从心底地打了个寒碜,原本期待从事这种职业的人都是像电影里那样,会说出为了维护正义之类听起来有些幼稚的理想。但百岳晗的答案却是出于职责这种看似毫无理由的理由,这让令嫒难以接受。往往这种没有理由的人,不受道德或是利益的影响,才是最可怕,最难对付的吧?她惊讶的看着百岳晗,不敢再去激他了,说不定把他惹毛了,一剑豁了自己对他来说也是无所谓的。 原本并不打算与令嫒说那么多,当百岳晗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正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震惊。把话说得那么绝,本意只是不想被她绕进去。虽然看样子有些过了但起码这样她也倒老实了,何乐而不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嗟来之食 在令嫒有了走路的力气之后,她所付之于行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这根本不是寄人篱不好过的问题,这简直是踩在刀尖上度日! 而且在乐艺目送她离开的时,那该死的百岳晗竟然靠在房门上冷笑着说“你还是安心让她走吧,不然要她饿死在这里吗?你打算用自己来喂她吗?”真是个不近人情到骨子里的家伙。不,何止是不近人情,简直没心没肺!在领教了他对于职责的言论过后,她是彻底不想在招惹这种思想有些变态的家伙了。反倒是乐艺,让她感到了慰藉。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能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没枉费自己对她的一片好心。 令嫒的居住条件还比不上百岳晗,人家的房子虽然老旧,但起码设施齐全,大件小件该有的还是有的。而她的屋子空空荡荡,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但既然叫做家,即便再简陋,都是个精神寄托。好过在以前在丽江酒吧街从白天逛到黑夜,睡在山上的日子。 她心心念念回归正常生活,可是正常生活也有正常生活的烦恼。她一连请了两次病假,一想到回到学校要面临怎样的“审讯”,就头疼脑热。现在又正值期末,其他有的没的荣誉她早就不在乎了,重要的是那八百的奖学金啊!加上假期零工的工资,再去掉学杂费用剩下的可是她下个学期的主要资金啊!她平时之所以那么节俭可不是出于什么美德,是因为真的穷! 虽然偶尔出去找个活人打牙祭就能保证她的温饱,但她从来都只敢找那种存在感不高的边缘人士下手,那种人的钱包,可能比她自己的还空。何况,她对人吃的食物也是很好感。馋虫谁没有嘛!只是不可能像别的女生一样去买那么奢侈的零食,解馋要么就是尝别人带的,要么就是去学校边上的面包房买最便宜的切片土司,放在锅里烘成面包干。其他孩子可能没什么概念的水电煤,也基本是掐着手指用的。如果奖学金缩水了,她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如何“精打细算”才能挺过来了。 做妖能做得手头如此之紧,恐怕也并不多见。如果她继续留在丽江,或许还能活得潇洒一些。花别人的钱醉生梦死,是多少女孩艳羡的生活。如果说过去像是一场虚无的梦,那么,她就是用自己全部的积蓄换了一个“现实”。现实的身份,现实生活,现实的存在感还有,现实的贫穷。要是丽江的那些朋友见了她现在这副样子,八成会笑话死她。 想着想着,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这种处境,再配上一曲《二泉映月》,合适得自己都想丢给自己两枚硬币。恢复能力越来越差,越来越怕冷,不正是在最需要摄取食物的时候都没机会吃上东西所造成的吗?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吃顿饭而已啊! 从手机地图上搜了一班开往城乡结合区的公交,坐到终点站刚是月黑风高的好时机。她就不信这次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从车站没走几百米,路灯就稀疏了起来。远离了主干道之后,只有沿街商铺里透出的灯光还能勉强照亮这条细窄的马路,坑坑洼洼的就像沥青铺上没有刮一样。那些店门口客人进进出出,看着很热闹,并不好下手。 “打!给我打!敢跟老子叫板!兔崽子不想活了是吧?”叫嚣和厮打的声音夹杂在其他噪音中并不太好辨识。,却足以将令嫒吸引到了一家小店的后门,与事发地只隔着一堵矮墙。 总算也有走运的时候啊!令嫒双手扶住矮墙,踮脚往墙的另一边张望。几个手里拿着棍子,打扮得各种“非主流”的男人正对着地上那个品味也好不到那儿去的年轻男子又踢又打。这种事情在治安欠佳的地段时有发生,没想到刚巧被她赶上。 笃笃定定地打开了手机上的消消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心不在焉地滑动这屏幕,靠在矮墙后面耐心等待。等那帮人打够了,散了,她就可以过去坐享其成了。若是以她以前的精力,绝对可以上一波带走。但现在这萎靡样儿还是省省吧。 “呦,小哥!都在这锻炼身体哪?”一个妩媚的声音从墙后传来。 奇怪,来了个女人?令嫒好奇地将手机塞回衣袋,再次踮起脚趴在墙上,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大概无非就是又多了个女流氓而已?不不不,来的也不是人!看来不只有她懂得捡便宜。还是说她有统统拿下的意思?天晓得,自己怎么会背成这样?寻口吃的都会有人来抢! “嘿,哪里来的漂亮娘们?”那女人一出现,满身流光溢彩般的魅惑便迷得那些打人的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世上,虽然很多妖物都会勾引人,但是效果立竿见影的不多。 “你们猜猜呀!小哥。”妖艳的女人用纤细的手指挑逗地勾起其中一个男人的下巴,红唇靠近那男人兴奋急促的鼻息,一张一合,只轻轻一吸一个血气十足的活人便像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得如病死一般。 剩下那些活着的男人,面对离奇死去的同伴,也不叫也不跑,着了魔一般,如饥似渴地期盼那女人的“垂怜”。 “下一个是谁呀?”女人并没有满足,充满诱惑的双眼贪婪地环视这四周已没有自我意识的男人。他们蜂拥着要挤到她的面前,简直像是赶着去投胎。 一个又一个生命在她的红唇之间无声无息地消逝了,那一地直挺挺的尸体让令嫒看着觉得浪费。而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径直走向了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匍匐在地的男人。 “该你了,小哥” 此时,令嫒有两种选择:沉默保平安,或者阻止那个女人把她最后的口粮占为己有。虽然“故作镇定”c“虚张声势”方面的演技她绝对是实力派,不过她也不敢保证那个女人是否会察觉出自己身体的状况。 “够了吧,姐姐。先来后到什么的就不跟您计较了,可是你好歹也给我留点吧?”犯怂?不存在的!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敢爬到她头上来吗?令嫒两手一撑,直接将腿搁到了墙的另一面,荡坐在矮墙上。 “哎哟,我说怎么有一股子狗皮膏药味,原来是只小伥葵呀!”那女人造作的抵了下鼻子。 一般懂行的,不看到伥葵那张从肚子上长出了的大嘴,是不能辨识出他们的。比如百岳晗先前顶多也只能察觉到她不是人。所以,伥葵这样的称呼,对于令嫒来说真是非常非常遥远的记忆了。可那个女人,居然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可真不简单。妖物之间,你还猜不透对方的来路,但人家已经说出了你的底细时,基本就已经分出高下了。即便令嫒再如何确信自己身体要不那么虚,绝对有能力撕了她,但目前这种形势,她只能做“夹尾巴”的那一方。 “是啊,本是想捡一个便宜的,怎知姐姐半路杀出,一网打尽了呢?”真是人伤了连直起腰说话的底气都没有。这一口“姐姐”“妹妹”叫得,简直堪比宫斗剧。 “妹妹要捡个便宜还不容易,这不满地都是吗?”那女人轻浮地笑了起来,指着那一地的尸体。 “姐姐,您这是在说笑吧?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吃死食呢?”这是何等的侮辱,还不能翻脸。忍,忍,一定要忍令嫒努力使自己的笑容显得更为“真诚”些,要不然她都怕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反正这段日子一直都在受委屈,也不差这口气。要是真动起手来,她连是不是能撑到两败俱伤都没把握。 “哦 是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伥葵吃人原来还分死活!妹妹既然这样地恳求了,那这个残废就赏给妹妹啃着玩呗!姐姐我其实都差不多饱了呵呵呵”那女人算是把令嫒羞辱够了,满意地用高跟鞋将那男人踢翻了个身,又踩了一脚,便招摇地笑着离去了。 留下身后气得连胃口差不多都没了的令嫒,从矮墙上跳了下来,都想和这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又马上要被吃掉的可怜家伙抱头痛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腐骨蛆 最终还是和令嫒预感的那样,她没有再获得奖学金。可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学校做个烂好人,而最后使她落选的理由居然不是因为她缺勤,而是因为她连着拿了三个学期了,也该让让给别的同学了。让让让!让个大头鬼,让他们过自己这种拮据的日子试试! 令嫒无精打采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知道光靠隔三差五发个半天传单这种零工赚钱是帮不了她了。可她还能做些什么?她也扯不下脸面跑去申请什么特困生,何况那需要的手续就一大堆可以烦死人。 “诶!乐艺?你怎么在这?”正懊恼着,一看到熟悉的身影,前一刻满脸“阴雨朦胧”的令嫒,马上如换脸一般,阳光明媚,笑容灿烂。即便在人流量密集的大街上,令嫒都能通过乐艺那特有的气息精准无误地发现她。 “我陪他来邮局”这样的回应简直感人。要知道,从乐艺嘴里挤出句话,有多难得! “哇,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用邮局。汇款吗?”看不出来,那个比乐艺要扫把星潜质的镇灵师居然还有这样的复古情节! 乐艺摇了摇头,令嫒说出了她相同的想法。可她每次都是只等在路对面,也不知道晗进去做了些什么。 “他也真是的,每次出来都只带你去邮局。无不无聊啊?走,跟我去玩吧!反正放寒假了。”明明知道自己不易用钱,但看到这样一个闷坏了的女孩子,只对她说一声“下次见”可不厚道。 乐艺望了一眼马路对面的邮局,又摇了摇头。面对令嫒的热情,她颇感惶恐。从小到大,和伙伴一起出去玩只是个遥远的憧憬。到最后,连憧憬都算不上了。没有人愿意接近她,百岳晗虽然对她也很友善,但终究只是停留在礼貌的范畴。而多么讽刺唯一把她如朋友般对待的却不是人。她自然还是害怕令嫒的,只是这种恐惧。在令嫒如向日葵总正对太阳一般,无论何时都向她绽放出笑容的对比之下,反而显得像个噩梦一样缥缈不真实。就像久逢甘霖,一个从来都不受待见的人,哪怕是得到一丁点儿的善待都会感恩戴德,更何况是令嫒这样难以抗拒,并且从不减退的热情。 她看着令嫒,很想问她为什么对自己无缘由的这样亲近,但又害怕唯一一个这样对她人,像百岳晗所担心的那样,是对她有所企图的。可是,令嫒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她一无所有,从来都是 “乐艺,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乐艺的掩饰力和令嫒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当一个比你更会装的人看你装的时候,他定能一眼识破。所以,令嫒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能听到乐艺说话的机会真是太少,哪怕她问出自己不乐意回答的问题,令嫒也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乐艺还是没有开口。和往常一样,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背。 “怎么了嘛。你别不说话呀!”令嫒微微蹲下身子,看着乐艺,牵起她冰冷的双手如撒娇般的摇晃。 “嘿!令嫒!”有个女生在背后叫了声她的名字。这本就在学校附近,碰到同学很正常。 “诶?你才回家呀?”令嫒回过头和那个同班女生打招呼。 “是呀,今天我值日啊!这这个是你朋友?”总觉得视线里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混了进来,这大概就是那个女生注意到乐艺之后的想法了吧?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仿佛是本能般的后退了两步,与这个叫人莫名其妙浑身发毛的女生保持距离。 “对啊!她是我外校的朋友,我的好朋友。”仿佛是为了证明“好朋友”这三个字,令嫒挽住了乐艺的胳膊,与她头靠着头。 那个女生不可思议地看着令嫒。她们两人紧靠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张对比分明的晴雨表,一边是阴森潮湿的雨季,另一边是春光大好的晴天。她真想问问令嫒,是怎么做到和这样一个散发着灵异气质的女孩子成为朋友的,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嗯?怎么了?有事吗?”令嫒对那个女生见鬼似得表情并不意外,这就是旁人对待乐艺的常态吧? “哦,没,没什么,那我先回家了,拜拜!”走前,那女生还不忘再瞥乐艺一眼,她真的很难对这个女孩子产生半点好感。说这种莫名的感受是第六感也好,是幻觉也罢,反正,她就是觉得一刻也不想在那个女生周围多呆!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和? “令嫒你为什么不讨厌我?”目送着那个女生的背影,令嫒的耳边传来很轻很轻的话语,轻得要不是她正和乐艺头靠着头,不然根本听不见。 为什么呢?因为,一段很长很长,长得可以促膝长谈一整夜的故事;因为,故事的主角也有摆脱不了的梦魇;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们其实很像很像她重新站回了乐艺的面前,拉起她的手。 “因为我不是人呀!”千言万语在令嫒的肚子里翻腾,而最终从嘴里出来的却最不中听的那一句。她的笑容如花朵一般明艳,每当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都笑的格外明艳。 整个寒假,令嫒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还是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不,可能比上课的时候还累,其中加进了打工地。 她和乐艺都瞒着百岳晗一件事:他在出去之后,令嫒经常会来。和以前一样,她与乐艺依然隔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栏,但让她觉得自己的努力有回报的是,起码乐艺已经开始愿意与她交流了。对,是交流,不再是那种单纯的自问自答。话虽不多,但相比以前,简直是感天动地的进步。而且,走运的是,她去找乐艺那么多次,居然没有一次撞到百岳晗!没想到自己时间算得这么准! 对于这些小动作,百岳晗意外很配合地“没有察觉”。虽然还是不知道令嫒骨子里买的什么药,但从目前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何止是没有坏处?她总是一副无忧无虑地烂漫笑容,真的就润物细无声地照亮了乐艺阴郁已久的脸庞。 这种变化,只是些打招呼,或者不再以沉默回应他的小事。听起来不足挂齿,但却是改变和一个人的互动体验的关键所在。说来真叫人嫉妒,百岳晗收留了她并且煞费苦心地想让她吐露自己的过往,而令嫒这个在她眼里曾是吃人怪物的女孩却很轻易地就叫她卸下来防备。 直到他在一个很小很偏僻的酒吧遇见令嫒之前,他都以为她和她的笑容一样没有烦忧。在他印象里的妖物也都仿佛都应该是吃喝不愁,挥霍无度的。 他本是追赶着一只被他砍伤的腐骨蛆才来到酒吧隐蔽的后门。那家伙踉踉跄跄的往里跑,正好迎面撞上了个拖着与她身材不相符c特大号垃圾袋的清洁工。而那个将对折成三角形的头巾固定在两个辫子之间,莫名有种80年代时髦感的清洁工,也就令嫒。 “当心!呀!”原本提着垃圾往外走的令嫒冷不丁被撞了个满怀,而那个朝她迎面撞来的男子被她手里拖着一大袋垃圾给绊倒了。刚想说对不起,猛然意识到那个家伙并不是人。 很明显,这男人身上隐隐约约有股腐臭味,虽然垃圾也臭,但还是被她闻出来了。这味道,没说的,肯定是只变成人样的腐骨蛆。只有这种好吃腐肉的东西,身上才有那么恶心的味道。那个男人慌慌张张地戴起摔落在地上的墨镜。果然是这样,他没有眼白!两者眼珠子全是黑溜溜的。还有从他手臂上流出的黄色液体,粘得他衣服上到处都是,都准确地印证了她的判断。 “出去!”向来翻脸比翻书快的令嫒表情一下凶了起来。这酒吧是非法用工才招的她,她可不希望因为顾客遇害c失踪而导致这里曝光,使她丢掉了工作。 “闪开,别坏事!”那男人气势汹汹地侧着身子往里面挤,好像急着投胎一样非要进去不可。 “滚,找别家去!”令嫒依然挡在路中央,挥舞着手里的垃圾袋,驱赶他。 “你个小丫头当我是什么?苍蝇吗?”真是活见鬼了,他被个镇灵师满屁股地追着跑,面前还有个缺心眼一般的伥葵,发神经似得拦他。 “你不就是苍蝇吗?哦,不对,你连苍蝇都还不是,你是蛆!走开,害虫!”一般情况下,令嫒是很少嘴贱的。但不容否认,嘴贱是件很爽的事。特别是骂那种你骂了也无所谓的人。潜台词概括起来大概就是:我就骂你了怎么样?你有本事来打我呀!你又不敢! “我去!你个伥葵,你脑子被你吃的人堵了,还是活腻了?信不信我把你说话的嘴和吃饭的嘴都给撕了?”那个男人伸手捏着令嫒的脸,把她往走廊的边上拉。 “别用你那遗臭万年的爪子碰我!伥葵怎么了?你祖宗没教育过你什么好惹什么不好惹吗?” 一听到“伥葵”这两个字令嫒就想到上次那个以侮辱她为乐的女人,火就往上窜。这世道都怎么了?都这么看不起伥葵吗?都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了吗!她索性举起起手里的垃圾袋直接往那男人的脸上摁,这也就垃圾配赌它这张满是腐臭的嘴了。 “你个小贱人!”那男人没时间和令嫒玩这种小儿科的打闹游戏。比起眼前这小丫头,后面追过来的镇灵师才是个威胁。可一想如果那家伙真追过来了,这小丫头也脱不了身。说罢就从嘴里吐出黏糊糊,恶心的不能再恶心的触角状口器,索性要与令嫒拼个鱼死网破。 “哎呦,这就摆起架势啦?就这玩意还想吓我吗?” 令嫒刚想撑开腹部,将那标志性的肉瓣翻出来。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对面围墙边不知不觉多出来的那个人。于是,立马收声,很识时务地扭头就往门里面退。 “呀,怎么?怕了?” 那腐骨蛆心说这丫头怎么着这么怂,前面话捡大的说,现在怎么说走就想走? “你丫的寻死别拖上我!”令嫒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进这扇门了,因为他要躲避他身后的人,而她偏偏也不想见到他身后的人。顺手就甩给这个还在用他脏手拽她脸的男人一个大耳刮子,打的他整个头都扭到了一边,才看见,那个镇灵师不是还没追来,是已经站在那里看热闹了。 “不不,不用在意我,我是路过的,你们继续。”妖物打架这种情况,百岳晗倒是喜闻乐见的。他侧肩斜靠在围墙上,一副抱臂围观的样子。 说来每次见到百岳晗,令嫒觉得自己都可以用窘迫不已来形容,这次更是。看看她是一副什么邋遢样?橙色的长塑胶手套,还有围裙,头发凌乱,完全一个廉价的清洁工摸样,还和只腐骨蛆厮打在一起真是够丢脸的!要命的是那腐骨蛆仿佛是抱有一种拉垫背的心态,挨了一巴掌还是不放手。她只能又举起垃圾袋往他面门上呼。 “我发现不管是书包还是垃圾袋,在你手里都一样。你就抡人的功夫吗?”上次她手撕乌瞎子 ,百岳晗赶到那儿时她已经在撑着墙咳嗽了。说实话,他倒也真想见见这丫头到底是什么路子,说不定激激她还就真激出来了呢? “我乐意!”她真怀疑最近自己的脸是不是长得越来越嘲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家伙,都要嘲弄她一番才罢休;不管什么样的霉运,反正都奔着她来就对了。 “你们是一伙的!我看出来了,小贱人!” 先是被镇灵师发现,又撞上个疯子一般的伥葵挡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那腐骨蛆认定这两个家伙一定是窜通好了的。自以为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一下子躲到了令嫒的身后,那触角一样的口器伸长,划过她白净的脸颊,缠上她的脖子。 “哎呦,我的苍天老祖宗啊!你哪只虫眼看出来的呀?”令嫒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一下子转变得那么快,这就成人质了?他哪一点看出来自己能被拿来要挟这个镇灵师的? 这场景,百岳晗更是像看戏似的笑了,两手一摊,毫无动作地站在那里,一种“你倒是撕票啊”的态度。 “不管是不是,我死都会拉个垫背的,小贱人!”那个腐骨蛆很是执着,不仅触角缠着令嫒不放,双手也牢牢扣住她的肩膀。 “把你恶心的触角从我脖子上松开!还有,别叫我小贱人!何必非那么逼我呢?说实话,死在他手里比死在我嘴里划算,说不定会有个全尸!”其实令嫒并没有真想把腹部的那张嘴露出来,只是口头吓唬吓唬他。因为就算露也没用,背对着他根本咬不到,还把自己最大的弱点暴露在镇灵师的面前,天晓得他第一刀捅得会不会是自己? 感觉自己被戏弄一般,那腐骨蛆用的力道更大了。虽然还不至于缺氧,但令嫒确信他已经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了痕迹,想想都令人作呕。 “喂,令嫒啊!出去丢个垃圾那么久啊?快回来帮忙!”也许是令嫒出来的时间太长,里面的同事开始喊她。 叫喊声分散了腐骨蛆和令嫒的注意力,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以为里面的人随着声音一起出来。但是并没有,这只是句单纯的抱怨而已。可等令嫒回过头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脖子上湿滑的触角莫名其妙地松开了。背后的身体"噗”的一声倒在地上,已经是只一摊烂肉一般巨型蛆虫的样子了。连接口器的头部与他的身体分离,刀口平整的完全不像是肉质感的东西被切割开。 令嫒才从脚边那具还在微微抽动变回原形的尸体上回过神来,百岳晗已经在若无其事地在墙上蹭着剑刃上沾到的黄色粘稠物了。 身旁死去的腐骨蛆还在抽搐着,时不时触碰到她的脚腕,刀口处不断涌出黄色浑浊的液体不知是这样的画面实在太具有冲击力;还是刚才百岳晗迅雷不及掩耳,以她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干净利落地结果了那只把她当做盾牌的腐骨蛆太惊悚。她很想摸摸自己身上是不是也少了什么东西,被削下来都没感觉到。又有种好像地上的粘稠物会有生命一样顺着她双脚爬上来的恐惧感。她觉得自己已濒临崩溃边缘,眼泪再也忍不住,不争气地从被冷风吹红的脸颊上滑落。 也许是听出令嫒鼻息的变化,百岳晗的目光这才从剑转移到她脸上。可下一秒令嫒就捂着脸夺门而入了。她径直冲进了洗手间,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心中无处宣泄的委屈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黑衣男子 八车道的马路轻而易举就被围成团的看热闹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远远望去,汽车尾灯停滞的红光成为了这条道路的主色调。好事儿的人都这样,不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情,都会驻足围观。不断聚集的人群,在这样一个下班高峰的交通要道上犹如一个不断膨胀的肿瘤 “滴——”一声拉长了的警笛穿过了红光连起的河流,两辆警用摩托停在了人群边上。 “退后,退后”看到警察来了,厚如城墙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然而在事故周围拉起警戒线仍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真惨啊!” “好像连头都没了” “有人看见那自行车骑到马路中间突然倒了,半个身子在机动车道上,当场头就给集装箱货车压了” “哎呦,惨不忍睹” 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躺在圈子里面的受害者,互换着讯息,即使是没有第一时间目击事故的人,都能说出一二。 “所有人退后,退后,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散了,这样影响交通,后退后退。”光靠两个警员来维持秩序显然不够用,尽管现场一地的血,但看热闹的人乐此不疲,后面的挤着前面的,将警戒线的范围越推越里面。 所有的事发地只要是在露天的公共场合,就会像个不用收门票的免费戏园子一样,挤满了各种各样七嘴八舌的人。 “先生,往后退一退!”人群第一排里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大衣的男子,不为所动地站在原来的位置。警员想把他推到后面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够这样的力气。他的帽子压得很低,低的几乎只露出半张脸。在尾灯闪烁的红光里,几乎与黑色的柏油路融为一体,看着更像一座雕像。 “先生,请合作一下,后退!”要不是肇事的货车司机就在边上,莫名其妙遇上一个这样打扮得跟逃犯似的家伙还真容易让他们起疑心啊! 从事发到人们陆陆续续地散开将近过去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令嫒在车站上,怨气十足地盯着这死活不肯挪动的车流。怎么办?迟到了!她每天晚上8点到酒吧打工一直到凌晨2点。一共也就六个小时,也就是个清洁工。钱来的虽比发传单快,但其实也就那点儿,迟到的话还得扣因此,即便再火急火燎,她还是得靠坑起来不偿命的公共交通。一天挣得才那些,怎么可能有闲钱叫出租。 令嫒无奈地看看手表,又看看手机,再看看手表,看看手机,仿佛两种时钟交替着看,时间也会跟着发生变化一样。不经意间,她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随着那些散开的旁观者走近,令嫒终于看清那些爬在他们背上c头上c肩膀上那一块一块黑色的东西,是一个个有手有脚,有头有脸的“小人”。 令嫒皱起了眉头,这种小个头的家伙样子看起来像是光着膀子的小孩,靠依附在人身上过活,一两只是没什么大碍,但多的话 “嘿,你不觉得很玄乎吗?地上连个坑洼都没有,自行车骑得好好的怎么会倒呢?” 从她身边走过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刚才看到的事。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跑了几步冲到尸体已经被抬走的事发地,满地的血还没干,黑色的一大片,还剩下一些没有被人“带走”的小人,在里面匍匐 它们就要死了。而毫无疑问,刚才那倒霉的受害者,是被已吸饱了人气的它们压倒的。如今,这些剩下的这些小人也要倒霉了。因为不依附在人的身上,它们的生命比蜉蝣还短。 令嫒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居然看着几只在血污里翻滚的小人出了神。她觉得,不管是什么东西,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状都是相似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猎奇爱好的人喜欢看杀戮题材的电影,血与抽搐的肢体不是暴力美学,是对绝望的审视不过,令嫒此时可没有这种“雅兴”,她能看到的但大部分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基本都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她后退了几步,为自己居然花时间去“欣赏”这种东西而不可思议。一抬头,看到警戒线围成的圆圈对面,站着一个打扮得像变态的黑衣男子,他帽子压得很低,看不出是在和她一样对着地上血迹发呆,还是在看着对着地上血迹发呆的自己 虽然那天令嫒在洗手间哭完回到后门的时候,地上腐骨蛆的尸体已经不在了,也许是被百岳晗处理掉了。这种按照正常人三观只能出现在异形电影中的东西,想想也不可能大喇喇地扔在那里等别人收拾。但他还是给令嫒留了个难题——那一地的黄色粘液。所以,可以想象,她一个人带着口罩,跪在那叫人反胃的地上擦了一夜是什么样的画面。别人问起,她只能说是客人喝醉吐的。虽然不太像,但也不会有人会去证实,毕竟太恶心了。 即便现在被打扫干净了,她在后门附近时,依然隐隐约约能闻到那种属于腐骨蛆的恶臭。天晓得是那味道去不干净,还是自己神经错乱。 那天晚上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倒是让她绝对不会再去惹腐骨蛆了。这种东西能造成的巨大伤害不是在它们活着的时候,而是死了以后。如果那天换成是自己把那腐骨蛆给撕了那黏答答的黄色液体飞溅出来的样子呕,不能再想了要吐了 可不去想腐骨蛆,她的思绪就飘到了刚才的车祸现场。污血c小人和红成一片的汽车尾灯还有还有那个从头黑到脚的男人或者那不是人? 曾经有个梗说:如果你突然在路上见到个人,感觉他不像人,那么不用怀疑他真的是人。而这种梗用在令嫒的身上,就成了:如果她突然在路上见到个人,感觉他不像人,那么不用怀疑他可能真的不是人。 但这些猜疑真正在令嫒脑中发酵,却是在她下班的回家路上。这个点没有公交车,她只能步行四站路回家。而自乌瞎子事件以后,她冥冥中都会有被人跟踪的后怕感。她知道每走十几步就回一下头这种举动很神经质,也许这样一路回去,她的脖子会先抽筋。她也知道,如果真有什么她对付不了的东西跟着自己,回头压根也没用。为了使自己不再控制不住做这种蠢事,她索性拿出了手机,边走边看。虽然这两种行为的结果都是脖子不舒服,但显然,比起疑神疑鬼总是回头看后面,低头族明显正常许多。凌晨两点多,街上除了路灯和行道树什么都没有,也不用担心撞到别人。 “叮”“叮”“叮”清脆的敲打声由远及近她随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在空空荡荡的十字路,一个人影正面对着墙,背对着马路敲饭碗? 真无聊,没想到还真有人去试这些老掉牙的传闻。令嫒反倒有了走过去拍他一下的冲动,他八成会吓得趴在地上。不过这人也真“业余”,这种烂大街的传闻连她都听说过,敲饭碗的时候要在身后放一些食物做贡品。不然他把饿死鬼引来了吃什么?吃自己吗?但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位仁兄还是成功的,虽没引来饿死鬼,倒是引来了别的东西,反正一样吃人就对了。 令嫒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的背后,他毫无察觉,依然在有节奏地敲打饭碗。估计他就算感觉到背后有动静,也不敢回头吧? “喂!”令嫒将头凑到那人的耳边,大叫一声。那人就真的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然后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手里的碗也扔了。 这人拿来填填肚子倒是很理想,但十字路口都有摄像头,所以令嫒不会作死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恶作剧很成功,她应该会笑得前仰后合,或者是乘势再好好戏弄那个傻瓜一番才对。可是,她并没有笑因为她看到了刚刚被那人身子挡住的东西——一个浑身□□,眼圈浮肿发黑的家伙,正蹲在墙边,刚好与那个敲碗的家伙面对面。此时,正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啊!啊!啊你你是人是鬼?”那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浑身抖成了个筛子,指着令嫒,颤颤巍巍地问。 “你才是鬼呢!你全家都是鬼!”人有时候就这么荒谬可笑,有个鬼和他近在咫尺那么久,他却指着另外一个不是鬼的问是不是鬼。 “你神经病啊!”那人看了看令嫒的影子,意识到自己被人捉弄了,拍着胸脯,骂骂咧咧地起身走了。 而那个真鬼,也倒没有跟着去,依然蹲在原地,仰头看着令嫒。 “神经病啊你!看我干嘛?滚!”虽然不知道这个鬼盯着刚才那人是为了做什么,但它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令嫒,顶多也只会招来一顿骂。对她来说,唯独是这种东西才最不用担心。 鬼这种东西窝囊的很,再凶险也只能害害人罢了,有时候看见畜生都怕。顶多死相难看一点,还有多点视觉杀伤力。 而刚才那人没走远,发现那女孩对着空气骂了一通,不免又是一阵鸡皮疙瘩,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试胆 从时间上看,上学和去酒吧打工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但令嫒还是以开学为由辞掉了那份工作。能与钱抗衡的,还能是什么?是会使人变烦躁的犯懒和在那儿留下的心里阴影啊! 虽然开学前最后第二天才是返校的日子,但他们“可爱”的王主任还是当仁不让地把高三动员大会的事宜丢给了学生会和团支部中高二的学生操办,所以他们提前一天就得来学校准备。冠冕堂皇地说这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尖子生率先了解高考最后冲刺时的紧张气氛。实际上说白了就是闲人多干活。都这个时候了,不可能让忙的都没时间合眼的高三党来写发言稿吧?听起来挺有道理的,考虑的似乎也很周道不是吗?但是,别忘了,就算专业填坑的学弟学妹在背后把能包办的全包办了,撑死了发言稿还是得高三学生来念吧? 当令嫒从学长手中接过“衣钵”时,他意味深长地告诉她,在这个学校,没有什么比王主任更难搞的人了。如今,当她满心以为女魔头的魔爪会放过高三苦读的学生时,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不是前一任的团支书虞向远吗? “哎呦,我个老天啊,虞向远你居然胖了!”令嫒毫不客气地调侃起这位“老熟人”。早闻王魔头亲点要虞向远在动员大会上发言,可这家伙不是应该当天拿着稿子上去读的吗?今天来干嘛? “所以说你还年轻啊,放眼望去,高三哪个不是胖了的?”他无奈地将单肩包丢在了被拼在一起合成一张长桌的课桌上。 “学长啊,学长,你来干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几套模考卷。到时候拿着稿子上去读不就得了?”伊点点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戳人痛处。 “你当我想?你知道吗?我接到王魔头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就像考了不及格一样?”虞向远抓了抓头皮,苦笑道。 “瞧你说的,好像你知道考不及格是什么味道一样。学霸也敢用这种梗!”都曾是这位学长手底下的“小罗罗”,他升高三以后,就很少有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聊天的机会了。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谈正事。 “我要是不及格,你们就能来参加我葬礼了。我肯定活不成。”虞向源开玩笑似的说。但他不觉得这不是真话,要是不及格,他绝对相信自己父母会“大义灭亲”。 “那你志愿都打算填哪?” “别问了,说说都是一把泪啊!无非也只能是那几个学校啊” “真的假的,你可真够狠的!”大家都明白虞向远指的是什么学校,毕竟他也从来不避讳谈起唯有这几所学校才能入得他父亲母亲大人的法眼。尽管,按照王主任的用人标准,今天能在这里开会的,学习都不错。但是真有人说出非名校不考这种狠话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种被学霸晒一脸的感觉。 可这样丧心病狂的志愿,就算虞向远再意气风发,不给自己留后路,也断然不会敢这么填的。显然,他的父母要比他自信得多,也许不能叫自信,应该叫不允许失败。因为当年,他们就是这样从一个小山城考到大城市来的,自然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出人头地。 “我觉得你一定能行!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连保底都不填这也太吓人了?”令嫒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使得大家都沉默了。关于虞向源的父母,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尽管他们的故事的确很励志,但看看他们的儿子,被逼得那么紧。令嫒头一次觉得,天为父,地为母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能提出“试胆大会”这种中二活动的,除了伊点点还有谁?中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正为中二的她一定是日剧看多了。这跟给学长解压有半毛钱关系吗?真是的,看不到鬼还一心想见鬼,这恐怕是令嫒最不能理解人类的猎奇心理之一了吧?鬼有什么好看的?看到了又不能让你许愿!更叫她没想到的是,虞向源居然还同意了!这可怜的娃是被无聊的试题折磨得有多严重,居然会对这种只有女孩子才想得出的游戏感兴趣! 既然要试胆,肯定是得等到天黑以后,大家都是“好孩子”,所以时间也定得相当保守——晚上七点半,听起来并不晚,但这个季节天黑的早,六点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至于地点放心,重点学校,还怕没死过人?最广为流传的就是图书馆所在走廊的最里面那间一直被锁住的房间,据说好几年前有女生在里面割腕自杀。 令嫒对这种以讹传讹的谣言一向只当笑话听,学校里锁着不让进的门多了去了,难不成每间里面都藏着鬼?这也太扯了吧?就算是要偶遇灵异事件你好歹也等到子时啊!七点半?你们当鬼吃饱晚饭出来遛弯吗?当然,如果他们真够拼,等到凌晨,令嫒觉得就算没看到鬼,自己都不好意思不弄出点事儿来吓吓他们了。 关于怎么弄到钥匙这种问题,向来难不住一堆年轻人如荷尔蒙一样无处消耗的好奇心。短暂的“谋划”之后,他们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办法。 因为放假期间,其他教室都是锁住的,就是问门卫借图书馆这一层层的钥匙板,说要用图书馆,然后偷偷取走图书馆边上一格的钥匙,在把图书馆的钥匙移到那一格。还板之前,再把由他们保管的教室钥匙挂在图书馆那一格。等离开学校的时候,再去门卫室说,锁教室门的时候发现刚才钥匙挂错了,要换回来。这样门卫就以为他们是把图书馆和教室的钥匙搞混了,根本不会发现他们刚才借走的其实是别的钥匙。至于那两把错位的钥匙,等被发现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令嫒双手拖下巴,震惊地看着那些平日里都规规矩矩的孩子,在“如何打开一扇不该打开的门”方面的逻辑简直堪比犯罪小说。强忍着吐槽之心,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陪他们瞎胡闹。理由嘛当然是有人点了外卖请晚饭。为一顿饭做次陪客,怎么都不亏。何况虞向远这种高三党都留下来了,作为人家的“后辈”她怎么好意思走? 围在一起吃饭聊天,写写稿子,嘻嘻哈哈的时间过得很快。生怕撞不见什么东西的伊点点硬是把时间拖到了八点。要不是虞向源一再催促,再晚他回去可就要真变成鬼了。令嫒相信,伊点点绝对能一直熬到凌晨。 过了八点,教学楼走廊上的灯早就熄了。于是,六个小伙伴,拿着手机当手电,一路照到了目的地,那煞白的手机荧光在楼道里晃来晃去,乍一看还真像鬼片那么回事。 真是绝了,令嫒跟在他们的后面,心说你们这么想看刺激的东西,回个头不就有了。她个吃人的货,天□□冠楚楚地和他们在同一个学校念书,不就已经很灵异很刺激了吗? 当前面的人一边互相提醒动作放轻,一边摸索着钥匙孔。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股阴冷,且夹杂着霉味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也许仗着人多,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阻止那些天不怕地不怕,一心求刺激的年轻人。相反,他们还充满惊喜地低声“哦”了一声,一个个拿着手机的闪光灯往里面照。 而站在最后,看不到门里的令嫒,仅仅是感觉到开门时的气流,就开始心里发毛。这种感觉,仿佛不是打开了某个长时间无人问津的房间,而是像打开了一座墓穴,向外透着一股死气。虽然她也没开过墓穴,只不过现在,她头脑里最快速度蹦出来的形容只有这个。 真是一堆事不嫌大的家伙!令嫒暗自抱怨着,伸手扒拉挡住她的人,想挤到前面去。没想到,前面的人不再躲门口张望了,而是个个逛庙会似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哎,搞什么嘛!什么也没有!” “就是啊,除了一股霉味,什么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只是个杂物间” 什么都没有?是因为你们看不见!站在门口的令嫒,强忍住把这句话讲出来的冲动。对她来说,那个站在墙角,穿着和他们一样校服的女生,就像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清晰。 她生怕会出什么乱子,赶紧一步跨进了门里。要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门“啪”的一下在她前面关上了,那就真刺激了。她可不想像悍妇一样发疯似地撞门,然后把吓得神经错乱的他们一个个提溜出来。 “没什么就赶紧回家吧?时间都不早了。”令嫒一边催促着回家,一边靠近了那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女生。 或者说是女鬼。 她死的样子不算惨,手脚齐全,也没破相。只有手腕处有道黑漆漆的划痕,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是割腕自杀的。但到底不是自然死亡,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凶的。其实,被束缚在一个地方走不出的鬼都比那种游荡的鬼要怨念许多。人被关在一个地方久了都会发疯,鬼也一样。所以,在其他同学离开房间之前,令嫒都得盯紧她。 十七八岁健健康康的年轻人,正值血气方刚,一般鬼也不会去招惹。那女鬼漠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人,似乎没有想跟着谁的意图。何况令嫒也不是吃素的,一直看着大家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去,才和虞向远并肩出门。 一位是出于学长对大家的关照走最后,而另一位则存粹是来“断后”的。 “这下来看过了,都算死心了吧?我就说肯定没东西的嘛!还拖着你留下来陪我们一起胡闹。”令嫒已自己登峰造极的演技诠释了“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能把刚才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说得跟没有似得。 “偶尔放放风也挺好。” 虞向远侧着身,让令嫒先出门。 “瞧你说的,这么一个下午,能做三套卷子呢!”令嫒回头调侃道。 “你就盼我早点死在书桌前,直接升仙是吧?” 虞向源自嘲着,刚要顺手把门带上,突然被令嫒一把撑住。 “怎么了?”他见她突然一脸严肃,眼睛瞪得很凶,直勾勾地对着被她撑开的门板。 令嫒原本以为中二青春期少年少女怀着见鬼的憧憬,拖着她来见一趟鬼已经算圆满结束了。天晓得,最后里面的“学姐”谁都没看上,偏偏盯上了虞向源。辛亏她回头看一眼,要不然,她就要爬到他的背上,跟他一起回家了呢。而她这样面露凶光,就是为了警告那个不识好歹的女鬼自己退回该呆的地方去。开什么玩笑?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敢上房揭瓦,要不是周围有人,她早开撕了。 “没,没什么呀,就是刚刚好像听到房间里有老鼠叫”令嫒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虞向源,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对着那个一点点退回门里的女鬼又瞪了一眼。这姿势意思很明了,就是这男的是我的人,你别想乱动。 “令令嫒”但这暧昧的动作可把虞向源吓了一跳。这国际玩笑开大了!是赶着毕业之前赶紧表爱意的节奏吗?这小姑奶奶不要那么会挑时间吧? “啊?哦!对不起,想到老鼠什么的就有点害怕呀,我们快走吧!”令嫒“嘭”的一声把门关死了,对着虞向源尴尬地笑了笑,追前面的同学去了。 “对了,学长。虽然这个时候学习压力大也是正常的,但是还是得注意休息啊!别把身体弄垮了,还有,不要胡思乱想哦!”没跑几步,令嫒转身又多提醒了几句。 “哈哈,我跟你说,我刚从学校出来。前面发生了件超搞笑的事情!”令嫒趴在铁栏上,笑得直不起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长了那么大,还正没见过有跟着日本电影里学着玩试胆大会的呢!到底是高二,中二病发了!哈哈哈哈哈真的超扯的,还拖着高三的学长一起一副就怕见不到什么的样子哈哈哈结果真碰到了吧?哈哈哈,哎呦,笑死了” 乐艺目不转睛地看着令嫒,虽然她还是默不作声,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令嫒,她对于这段谈话很感兴趣。和她说话,就得习惯一个人像演单口相声一样,捧哏逗哏都是自己。令嫒觉得自己的自嗨属性快和伊点点有的一拼了。 “搞得跟真的一样的,兴师动众地去见鬼,弄得各个好像都有阴阳眼似得,结果还不是只有我一个能看见。我真败给他们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嘛!和太平间躺的没什么差别,那么想看,去殡仪馆呗?弄得我还得陪他们演,什么都没有的一副样子。这还不算什么,完了走的时候,还有个被盯上了!”令嫒停顿了一下,算是故意吊乐艺的胃口吧。她希望能听到乐艺主动催促她快讲下去,但显然不太可能。 “要不是我在,估计没几天就得有血光之灾了。我也是蛮拼的,又不能动手,硬靠自己的气场把它给吓了过去。”接下去一口气把故事概括完了,令嫒正想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突然飘过来乐艺轻悠悠的说话声。 “你真的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啊”问得很小心,似乎生怕令嫒觉得自己是在质疑她能力的样子。 “是啊。不是人的应该都看得见吧?”令嫒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那么我身上的那些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句话彻底把令嫒问懵了。她皱着眉头,盯着那些她努力忽略的东西重新打量了一番。 “黑黑的,像雾。”然后,设想着如何用语言给那些丑陋不堪,恶心惊悚的嘴脸打上马赛克。高度概括后,就得出了这样的形容。 “话说,你那个室友看得见吗?”不知道为什么,令嫒又想起了百岳晗。一时间找不到确切的词去称呼他,就只能说是乐艺的室友。那家伙对于这种东西简直像警犬一样敏感。 “他看不见但是他说,他感觉得到”乐艺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感觉得到?”这个词对于令嫒来说有些不可思议。她很难理解一个人看不见这些东西,是通过别的什么方法感觉它们。 “怎么感觉,用鼻子?像警犬那样吗?哈哈哈还是像瞎子那样,虽然看不见,但有人站在边上还是能感觉出来?要不然,总不能像女人一样靠直觉吧?想想都有些喜感呢!”令嫒如铃铛般的笑声再次如滴入水中的墨一样,在弄堂里冰冷的风中晕开。 乐艺真的十分羡慕她就连笑起来的声音都和样子一样美好。在寒冬的夜晚,都有种播撒春天的魔力。而且,她对自己又是那样的亲密。不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是这样美好的叫人羡慕,甚至,夹杂着那么一丁点儿女生都会有的嫉妒。 “不过,这么看来,我不把他当成正常人来看是对的。”反正那不近人情的家伙又听不到,令嫒也不怕话往重里说。解解气不是很好吗? 但真的听不到吗? 弄堂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们,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即便令嫒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风的助力下,就像用了扬声器一般。 不正常?百岳晗听着真是好气又好笑。他其实就躲在两幢房子开外的地方,听着令嫒肆无忌惮地拿自己开涮。他当然没有不正常,所以,和其他人一样,不会对令嫒这样一个喜欢笑,性格似乎也不错的女孩没有好感。只可惜,他知道她不仅不是人,还吃人。能容许她离自己的房子那么近,存粹是因为她对乐艺的积极影响,效果明显。那小丫头还说他不近人情,要是不近人情,她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寻人启事 昨天才给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打电话,今天报纸上所说的“乐姓夫妇”就带着一位民警登门拜访了。自从乐艺住进家里,百岳晗就开始关注和寻人相关的报道,乐艺都已经失踪了那么久家里才想到登报寻人,实在是很蹊跷。要不是乐艺说认识这两位远房亲戚,百岳晗也不会如此莽撞的就打电话过去。 或许是受了令嫒的影响,当百岳晗拿给乐艺看报纸上那只有豆腐干大小的寻人启事时,积极地想与亲属见面的心情最终还是战胜了怕给他人带来厄运的负面情绪。所以,她点头告诉百岳晗,她认识他们。虽然那是她很小时候的事了,这两位她应该叫叔叔阿姨的亲眷在好几年前年前左右,就去外国做生意,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诶呀,乐艺,那么些年不见,你都已经那么大了!”一进门,其中的女人就抱住了乐艺。这种礼节,对乐艺来说简直到了震惊的地步,毕竟愿意拥抱她的人用一只手数都嫌多。 百岳晗看着那女人的过于热情反而显得生分的表现。即使她张开手臂,将乐艺纳入自己的怀中,依旧还是能从她僵硬的眉毛看出她内心的抵触。面对乐艺,和其他人相比这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这种生意人,你懂的嘛!地址总是会经常变,有时候没有及时和家里联系,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又去了哪。其实这也是我们的不对,过去那么久才知道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哎,真是祸不单行,居然会在给老太太开完追悼会之后就发生了那种事情”那男人惋惜地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起他从来没有成功从乐艺嘴里问出来的事。拼拼凑凑,大概就是家里一部分亲属在乐艺祖母去世的追悼会之后,又一起去了乐艺的家,然后就发生了液化气管道老化泄漏c爆炸的惨剧。 “他们说没有发现这孩子的尸体,那我们就想,这孩子一定是逃过一劫。也许是受惊了,所以也不敢”女人补充道。 “乐艺”白岳晗看了看乐艺,这些事情,倒今天他才知道。他此时想问得太多,可看到她低着头,攥着手指,一言不发,便也什么都不问了。虽然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但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每当她都现在这样的时候,问她问题,除了点头摇头,什么反应也不会有。相比之下,令嫒才更容易撬开她的嘴吧?但这种想法只是从脑中一闪,马上就被否决了。她的危险性到底在这里,即便她对乐艺没有恶意,谁知道,当她得知乐艺的亲戚要带她走后会有什么反应?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乐艺是怎么躲过那场灾祸的连她的亲戚都不好奇,百岳晗瞎凑什么热闹。问这些过去的事情,还不如问一些有实质性的问题。 “我们想把她带去国外生活,毕竟,那里社会更开放,对她的成长有帮助。而且看她一声不响的样子,我们也很担心她对这里有心理创伤,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也许会好一些。”夫妻俩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回答道。 听起来,这或许对乐艺来说是条不错的出路。而且那对夫妻比百岳晗想象的要好沟通许多,而且对乐艺这么长时间的动向似乎没有太多兴趣。也没有在他们俩“同居”了这么久这种解释不清的外套上纠缠不清。大概在外国呆久了的人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吧? 百岳晗本来想透露一些乐艺的真实情况,但又怕他们听了之后变卦,愣是啥都憋着没说。坐在楼下和那个被乐艺称为叔叔的男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唠,看着那个被称为阿姨的女人陪着乐艺上阁楼收拾东西。他没有想到这事儿会发展的那么顺利,快得他自己都没反义过来。而那个跟来的民警只是在一开始来的时候确认了一下他和乐艺的身份就离开了,什么都不问,完完全全就像个陪客。 当令嫒和之前一样,来到百岳晗的院子外面时,乐艺并没有坐在外面。这很奇怪,因为,她感觉不到乐艺身上所独有的那种气息。她不在这里了?怎么会呢? “乐艺,乐艺!”她透着栏杆,对着屋子里压低声音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弄堂间鼓动的风声。 她不在这里了!明明才三天没来,她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那个镇灵师把她弄到那去了?对,肯定是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可以这样!是发现了她们经常见面的秘密了吗?所以不想让乐艺再见到她?就因为这个把她送走?简直不可理喻! 女孩子都爱这样,对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事情能猜测出千千万万种结果。而那千千万万种结果中,好得并不多。何况百岳晗这种人令嫒觉得只要是他觉得对的事情,感觉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也就是前些天,她还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再去惹这种人了。要在与人交流的过程中取得优势,都必须先找到一个存在心理共性的切入点,如果没有,就耍手段制造一个。而百岳晗不管是心理上还是手段上,都让她觉得根本无从入手。一想到,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就把在她身后的腐骨蛆给切了,内心又是一阵凉飕飕的。 就算是命大,几次都从他手上活了下来,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又要坐在他的门槛上等他回来撞他枪口呢?如果他真的把乐艺转移走,她留下来等他就能知道了吗?如果他真的因为不想让乐艺再见到她,那就算和他折腾就有用了吗?是不是也会被切了呢?光是想这些,令嫒自己就有些动摇了。她纠结地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好不容易才壮着胆子坐下了等他。要是不捂住自己的脑袋,脸朝下,怕待会看见他走过来,犯怂的念头一上来,直接啥都没说就逃了。 百岳晗觉得自己能在朝英坊里捡到乐艺,已经是可以媲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了。把她送回到亲戚的手里,不管妥还是不妥,对他来说都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人各有命,即便他再不放心,终究不是乐艺的监护人。而远亲再远,也终究是她的亲人 虽然他已经不像刚开始见到乐艺时,觉得自己是走了背运,但他确实也不想再从家附近的地方捡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怎么说朝英坊也该是这一代最“干净”的地方。除了乐艺“开后门”放进来的那只 现在,正如走失儿童一般蜷在自己家的门口哎,明明才送走了一个“走失儿童”来着。 “蹲在我门口干什么?”仿佛是有那么一两秒的断片,百岳晗才开了口。他已经默许了令嫒在乐艺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时候去陪她说话,但动不动就见到她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职责问题了。 “你把乐艺藏到哪去了?”等百岳晗的这段时间里,令嫒脑子反反复复思考第一句该怎么问,她虽然打心底觉得一定是百岳晗搞的鬼,可也不能一开始就撕破脸和他对峙啊!但蒙着头蹲了那么些时间,脑袋重得都像“灌了浆糊”。他一出声,自己一惊,这种实在不符合她作风的话还是不加思考地蹦了出来。 “哼什么叫我把她藏到哪去了?”他象征性地笑了一声。虽然她等在门口蹲他,不用脑瓜想都知道是问乐艺的去向。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口就把他往杠头上顶也还是不怎么中听。 “那乐艺呢?”令嫒站了起来,一直被他低头看着,感觉上气势就弱了半截。 “回家了。”百岳晗轻描淡写地回答。 “回家?回哪?她家不是被烧掉了吗?”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令嫒怎么可能买账? “你知道她家被烧了?” “报纸上都登过啊。你没问过她吗?”感情这位仁兄稀里糊涂就收留乐艺那么久?现在又说她回家了?令嫒怎么感觉都很不可靠的样子啊! “她从来不提经历过的事你来了这么多次,她有和你说了什么吗?”百岳晗微微皱了下眉头。明明是他收留了乐艺那么长时间,对她的情况反而不如一个只是隔三差五来串门的妖物了解。 “这种事情谁会愿意想起,怎么会还会随便告诉别人?等等,你你知道我来”令嫒突然意识到,他能那么问也就表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来找乐艺。 “你觉得呢?你那么频繁地在这里进进出出我会不知道?”百岳晗再次笑了出来。 “你你好吧,我不是和你来扯这种事情的。乐艺家里八个人都出事了,她跟谁回得家?”把时间花在自己永远不可能占上风的话题上,还不如直接切入正题。 “她父亲那边的亲戚。” “他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我按照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打过去的。” “那得是多久前的报纸啊?不然,这说不通啊!她都在你这儿呆了多久,为什么现在想到找人?”令嫒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百岳晗。刚想说他挺精明的,怎么糊涂起来也这么好糊弄? “最近的报纸,他们刚从外国回来。”百岳晗没有理会她,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外国?那他们还回去吗?是不是会带乐艺一起?”令嫒依旧穷追不舍地问个不停。 “是的。这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啊,可是你不觉得有问题吗?很多事情都说不通。你有查证过他们的身份吗?”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家里一次死了八个人,过去几个月了,才从外国回来?这是在哪个国家,索马里还是伊朗?被恐怖分子扣住了吗?这么一琢磨,令嫒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有位警察和他们一起来的。乐艺也认识他们,而且愿意和他们一起。” “就这样?光这样就够了?而且你也是知道的,乐艺她,乐艺她是她是”拜托,这家伙好歹是镇灵师啊!怎么处理人与人的事情上就那么大条? “那不然怎么样?告诉他们这个女孩子是煞星,克六亲的?不让他们带她走?”百岳晗被她问得有些嫌烦。这世上解释不通的事情多了,就非得这么钻牛角尖吗?说到底,她不就是在反对他打这通电话吗? “可是!可是也不能那么草率吧?而且而且,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告别”说着说着令嫒也没什么底气了。既然乐艺想和亲戚一起,那她为什么还那么生气地抓着这事不放呢?到底是因为整件事漏洞百出,还是因为自己一时接受不了? 或许令嫒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可以让自己不经过筛选地把所有事情倾吐出来的对象。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可以毫不掩饰自己对某个人的厌恶,可以一股脑说个不停不太会被插话一开始她还觉得这种单向交流很无聊,可后来发现这样真的很解压。令嫒原本以为自己是在“拯救”这个自我封闭的女孩,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更需要她。大多数时候,乐艺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看着她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透出的那些羡慕,就让令嫒感受到“完整”——展现自己真实状态还能得到羡慕的那种“完整”。 “他们是她的亲戚,要带她走是应该的。人各有命,我们管不了。”百岳晗打断了令嫒的思绪。这件事确实草率,确实很多问题都说不通。可百岳晗算什么呢?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收留乐艺的好心人。别人家亲戚都没针对一个女孩子,和他这么个年轻男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问题上纠缠猜疑。他有什么资格去对人家家里的事情评头论足? “人各有命?你怎么讲得出这种话?其他人你不认识当然可以不用管,可是乐艺好歹也和你在一个房子里呆了几个月啊!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令嫒再一次觉得眼前这人冷漠得叫人失望,就像他之前说的“也只是在尽我的职责”那样。好像所有冰冷的规则都可以无情地碾过拥有温度的情感。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这一点,我问心无愧。而你,该问的都问了,我也是看在乐艺的面子上才和你说了那么多。识相点的就可以走了,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百岳晗一步跨进了屋,然后“嘭”一声关上了门。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如果乐艺出了什么事,那也就是你害的!”令嫒愤怒地冲着门上踢了一脚,然后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车牌 寒假结束了,乐艺也走了好像一切都是为了结束,就不顾情理,急匆匆地收尾了一般。而生活中的其他烦心事,也跟着渐渐消退。也许是因为不再与那讨厌的镇灵师有更多瓜葛,令嫒的背运也走到头了。 当令嫒百无聊赖地走出学校,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听得很不习惯,甚至第一个反应是出现了幻觉。这个声音像极了乐艺,可是乐艺平常说话比蚊子还轻,怎么会高声呼喊她的名字? “令嫒”紧接着又是一声。 校门口不远的树荫下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头站着一个熟悉的女孩。 “哎呀!乐艺!我还以为不会在见到你了呢!老天哪!”此时,令嫒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哪件事情高兴了,是为乐艺这样大声地喊出她的名字,还是她再次见到了她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的人。 “我,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我要走了。去国外。”乐艺真的就和百岳晗说的那样,要和亲戚一起离开了。 “去哪个国家啊?”虽然说去了国外还能回来,但不知为何令嫒冥冥之中就有种再也见不到了的预感。这种预感往往是分别时最不愿出现的。此时的令嫒为了缓解这种不安,伸手捏住了乐艺的手,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冰凉。 “应该是英国。可能也不确定我叔叔他们做生意要到处跑” “那很不错啊,哪都能去!”令嫒以为她们终于见到一面,自己会忍不住问长问短,将那些说不通的事情,统统问个清楚。但她没有,就像她从来不问乐艺过去发生的事情那样。这些问题只会增加乐艺的心理负担。她总是告诉乐艺,所有麻烦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积极的态度,才让不愿意与人接触的乐艺愿意回到家人的身边。如果在这种时候,她再将自己的怀疑一股脑地倾倒在乐艺的头上,只会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对生活的信心再次冲刷掉。 “令嫒谢谢你”乐艺低下了头,声音又变得很轻很轻。 “怎么了嘛,这么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又底下头了呢?”令嫒感觉到乐艺的眼泪滴落在她们紧紧相握的手上。 “哭什么呀?你别光谢我,我还有事要你记住呢!关于我的小秘密,你可要帮我保守住咯!”令嫒抱住乐艺,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说道。 与乐艺的单薄冰冷不同,令嫒的怀抱就像早晨挂在阳台上晾晒过的棉被,温暖又扎实,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草药味道。受到了来自朋友的重要托付,这使乐艺一下子有了某种使命感,她很认真地看着令嫒,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其实你要告诉人家也没什么啦!就是我怕你和人家说你见过一个吃人的女孩子,别人会以为你脑子不正常。哈哈哈”见乐艺突然要严肃,令嫒“噗”的笑了出来。 坐在轿车里的人并不关心外面的两个孩子为何笑的那么开心,只是摇下车窗,告诉乐艺,该走了。都已经是傍晚,他们还带着深色的墨镜。还是那种老土的□□镜,一下就遮住半张脸的那种。 从挡风玻璃看进去,后视镜上挂着一串很长很累赘的平安符,上面系着很多陶土质感的珠子,珠子上画着很多奇怪的花纹,从这点来看叫它驱邪符更合适。如果要令嫒来鉴定,她会告诉他们这符钱没有白花,是真的管用!即使是她这么“凶险”的角色,也不想碰那玩意。但不管怎么说,从信男善女的角度上来说,这种车饰,明显太过专业了,就好像有备而来一样。这家人看起来好像知道点什么,难不成是向哪个“半仙儿”咨询过了? 目送着黑色轿车的离开,令嫒将刚才记下的车牌存进了手机里。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鬼我呀!小花!就那个被你送进城的伥葵嗯对,想起来了吧?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把我忘记。嗯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以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个专门做□□的电话号码。是最安全的吧?不会被查?哦,好的” “开门!开门啊!镇灵师!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凌晨,离天亮还有好些时候,百岳晗就被一阵催命的敲门声闹醒。这正是他刚入梦的时候,百般怨念地抓了抓头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开门,中途又折了回来,拿上了剑。既然这个点来闹腾,不吓唬肯定是不会走的。 “你也闯祸了你,知道吗?”百岳晗一开门,就丢回了同样一句话。 “还有!别那么叫我,我也是有名字的好吗?”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本来吧,令嫒怎么叫他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可这老清老早被人砸着门喊“镇灵师”总有一种被投诉了的感觉,这种体验对他来说还真是“新鲜”。 刚睡醒的人形象很不好,没睡醒的人形象更不好。鸡窝似得头发,还有那几乎马上就要黏合在一起的眼皮所以在开门的那一刹那,令嫒都怀疑自己将要和这样一个看上去还没清醒的人阐述她的重大发现,是不是会听不懂。 “你听我说,听我说!乐艺,乐艺有危险!” 令嫒并没有接他茬,几乎是扒着门框喊出这几个字的,生怕百岳晗没听完就把门关上。 “你怎么知道的?”百岳晗捏了捏自己的眉头,被这种分贝吵得他脑壳发胀。不过,倒并没有把她关在门外的意图,毕竟这是时候火烧火燎地跑过来找他,也够折腾自己的。想来应该不是没事找事。 “他们的车,是套牌的!” “然后呢?” “什么然后?正常人家会用□□吗?”百岳晗不以为然的反应让令嫒很恼火。她来这之前都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要来找他。毕竟他总一副这个管不了,那个管不了的态度,可是前思后想,不去找他还能去找谁? “哎你是生长在真空中的吗?还是电视剧看多了,□□怎么了,租车公司暗地里用□□的多了”百岳晗打了个哈欠,清醒了了些。尽管语气不太好,但对于一个被强行从梦中吵醒的人而言,这种态度已经算很有耐心了。 “不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租的车前面挂的驱邪符,还是特别凶的那种。我记得你说,你没告诉他们乐艺身上有脏东西啊?”令嫒没等他讲完,便抛出了了第二个疑问。 “我没告诉,他们不能自己去找别人问吗?”百岳晗揉了揉眼睛,靠在了门框上。没睡醒真是连站着都嫌累。或许,应该让她进屋谈?不!他在想什么哪?这样岂不等于没完没了了吗? “呃而且,乐艺来找我告别的时候,明明都是放学的时候了,车里的人都还带戴□□镜,也都不从车里出来,好像怕被人家认出来一样。”扒在门框上的手被百岳晗压到,令嫒迟疑了片刻,然后将手抽了出来,继续说道。 “人家外国呆久了,喜欢戴墨镜不行吗?他们都愿意让乐艺来见你了,是坏人还用得着带她出来吗?”百岳晗的话让令嫒顿时语塞。 “但是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好像很急着带她走,感觉很仓促,可准备得却又充分。”虽然这一切硬要解释,还是能解释得通的。但是,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要觉得不蹊跷都难。令嫒想不通百岳晗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听着,这种事情你怎么瞎胡猜是你的事情,你不放心可以去报警。敲我的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找死,明白吗?”百岳晗换了另一只拿着剑的手去抵门,没睡醒的时候接受那么大的信息量让他有些头疼。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当然想报警,可报警要怎么说?说一个女孩被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的亲戚绑架了?”说到这里,令嫒不自觉流露出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耷拉着眉毛,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你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像在开玩笑了吧?她是什么时候来和你见面的?”刚想继续嘲讽她的神经质,见到这种表情的百岳晗还是不由停顿了一下。 “昨天,昨天放学,大概快五点多的时候” “天哪,这才几个小时,失踪也得算满24小时吧?行了,别折腾了!”刚想说如果时间够的话,索性就陪她去次派出所,省得她一直纠缠。可听到这里,百岳晗真的无语了,说罢便关上了门,不想再和她无凭无据地胡乱争辩。 “行,我不折腾你,我折腾我自己行了吧!”令嫒多少是抱着希望这件事能由他出面解决的侥幸心理来的,可就像她每次与百岳晗交流的结果一样,有的只是失望。 这样的话,只能再去麻烦老鬼了老实说,令嫒对他的熟悉度并没有达到可以完全依赖的地步。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选择了吧?这段时间和学校请假太频繁了,看来,她还得花钱找人去开医院的病假证明。啊!钱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国道岔路上的旅馆 乐艺不明白,如果是要去外国,为什么不坐飞机,要先住到这个位于国道附近的偏僻旅馆里。即便是要出城,一般也会走高速不是吗? 他们把她带进一间单人房,叮嘱一些关于“不要乱跑”“我们就住在隔壁”“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便出去了。就算能看出他们难以掩饰地想与自己保持距离,乐艺打心底还是感激他们的,毕竟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他们是她所剩无几的亲眷中,唯一付之于行动来寻找她的。这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被遗弃的孩子,让她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 严冬的夜晚,郊区要比市区寒冷许多。周围又没什么高层建筑,光秃秃的一片,都能一览无遗地望到远处的田野,风刮起来也毫无阻拦,横冲直撞的。 虽然窗户都关严实了,乐艺都还是觉得房间里似乎有冷风不知从哪吹进来。空调只是“嗡嗡嗡”地运转着,室温却没有升高。这单间比百岳晗家的阁楼住起来还要不舒服。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差,可以明显地听到隔壁房间的住户还没睡,正在交谈着什么。 隔壁房间不是她的叔叔阿姨吗?房间里没有钟,她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这时候几点了,他们为什么还没休息。她打开了床头灯,趴在对着隔壁房间的墙前,听了一会儿。虽然什么都没有听清,但却可以感觉到,他们似乎是在压低声音地争吵。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晚上也能听到父亲与她后妈低声争吵。果真,不论到哪里,她一样还是会引发矛盾。想着又抑制不住地对自己厌恶了起来。自己多么自私,因为希望能与亲人在一起,而刻意忽略了自己是不是会为他们带来麻烦。 她轻轻地打开了门,走廊上黄色的灯光,在地毯上投射出一道细长摇晃的影子。她一抬头,发现白天挂在车子挡风玻璃前的平安符,此时正挂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 或许,她现在应该回到房间,回到床上睡觉,大晚上从乌漆墨黑的房间里走出来c站在门口这种举动实在不像个正常人。然而,隔壁的交谈声在走廊上听起来清晰了许多,对于好奇心的诱惑力,谁都难抵挡。而且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暗示着乐艺,那听不清内容的交谈声并不是关于他们的隐私,而是关于她自己。内心一番争斗之后,她还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隔壁那扇房门。 “你该让他们今天就来接我们,还要过一晚上,真是夜长梦多!运气好把人给找到了,别到时候出什么乱子!”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还要带她去见什么朋友的,万一被” “万一?万一,那丫头不高兴了怎么办?天晓得,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个女人胆子什么时候那么小了!你没听那老家伙说吗?她只不过是身上煞气重,又不是妖魔鬼怪。只要有那护符是不会有事的。” “说来也真奇怪,那老头居然会花那么高的价钱买一个叫人不舒服的女孩子。”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等把她变成钱,我们就先收购一批货。” “我还担心那个老头说给的护符真的管用吗?” “人家在泰国做这种买卖那么久,好多东南亚的大老板都在他那边买过东西,说灵得很。对了,这次我们的卖方,就是问他买了凶兽养在田里的。” 门里的对话越说越玄乎,但是乐艺听明白了一点,就是她的叔叔阿姨,是想卖了自己。或许,一般人得知这样的消息,会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拔腿就跑。但乐艺此时此刻,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好像卖了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一样。 “凶兽?什么凶兽?” “我也不清楚,反正据说是能吃人的” “真的假的?” “你别小看那老家伙,他玄得很,你想想,上他那儿买东西的都是些什么角色?他要是没点本事,那些人能买他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吃人这种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令嫒真可怜,她唯一的一个朋友不是人也对,正是因为不是人,和自己做朋友才不会被祸害到吧? “不过,你真打算什么都不要就带她走?我的意思是小姑娘总是有遗产什么的吧?” “你是疯了还是傻?你打算干什么,上法院去争遗产吗?你打算在这儿留多久?光报社那事儿已经够麻烦了!还想遗产呢!你为了他们家那点破铜烂铁,把自己搞到牢里去?” 不管在哪里生活,认识一位“包打听”是非常必要的。就比如这位老鬼,他似乎只是个跑长途的司机,但是从来没有人能想象,这位货车司机的货品清单里都能包括一些什么。 比如令嫒,他总说,这是他干这行以来,运送过最可爱的货物。之所以现在令嫒还能拜托到他,这存粹全靠她这张抹了蜜似的嘴。倒不是说别人就不如她那么会讲话,只是别人一般都不会去巴结一个相貌普通,能力似乎也很有限的货车司机。 “老鬼”这个绰号,颇为像谍战片里的代号。可不是吗?一个走南闯北的货车司机的“情报”可是四通八达的!不过“老鬼”这个绰号是不是这样来的,也就不得而知了。当然可以肯定的是,既然他都已经叫“老鬼”了,那绝对不可能还是人。所以,他运送的货物里也不会是人,起码不是活人。 老鬼说,他这张脸放在古代就是仪表堂堂的君子,因为刻他的那个时代审美就是这样的,天晓得现在不流行了呢?而那个时代雕刻出来的人,显老成,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是一张大叔脸的原因。为此,令嫒当时在副驾驶上,还用“大叔控”这词安慰了他好一通。货物原本是不能进驾驶室的,可谁让令嫒嘴甜,隔着集装箱板对着驾驶室喊好话,喊着喊着就喊到副驾驶的柔软坐垫上来了。 谁又会想到,当年送自己进城的货车司机,如今能帮她找到这位于国道岔路上的小旅馆。 “行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下去吧!” 老鬼将货车停在了离旅馆还有那么一段距离的路边。 “什么呀,你就把我丢在这里了咯?你不会这么残忍吧?”令嫒眨着眼无辜的大眼睛,对着驾驶座上的大叔脸,扑闪扑闪着睫毛。她想求老鬼在这儿等她,毕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啊,待会儿要怎么回去? “你当里面的是谁?都更你说了是毒枭!这种惹祸上身的事诶?我说令嫒,你最近是不是在帮警察局办事?”令嫒的这一套,老鬼很是受用。但他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血雨腥风”,所以并不想蹚这次浑水。 “开玩笑,警察要是知道这世上有我这种奇特物种,我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再说,警察局要是知道那两个是毒枭,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人家忙都已经帮到这个份上了,令嫒也不好再强求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打开了车门。 “那你就匿名报警呗?” “行呀!老鬼,你帮我报吧!”说罢,令嫒就跳下了车。她不在意老鬼会不会帮她报警,因为这件事情不管之后会怎么收场,她都必须先把乐艺带出来。 “你放心,他们很会挑地方,这段路没有摄像头”货车开走之前,老鬼将头伸出车窗对令嫒喊了句话,这一下就戳中了她的心坎:懂她者莫非老鬼也! 不过,这种剧情真赶上拍电影了呢!当老鬼告诉她,顺着□□一路查到那对带走乐艺的夫妇是毒枭的时候,令嫒还以为他在匡她。毒枭这种人,居然还真能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相比之下,她还更愿意多见几次鬼。 她一边往旅馆走,一边琢磨电影中的场景,毒枭毒枭不就是可能会有枪嘛?枪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只要看好别叫他们打到乐艺就可以了。嗯应该不成问题的吧?分析的她自己好像见识过枪一样。 在令嫒到达旅馆门口之前,两辆面包车停在了旅馆边上的树荫下。车速很快,以至于停下时还听到了夸张的刹车声。那种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车肯定也和她的事儿脱不了干系。她微微侧头,留意了那两辆车的牌照——云k虽然外地的车牌现在很常见。但既然是毒枭,他们肯定不会用真牌照。套牌的话,套的也会是当地的车牌。而且,云k这个开头的车牌所属地她简直不能再熟悉了。啊她的故乡,美丽的西双版纳! 那两辆车停的位置很好,一般从路上经过的人是不会朝这个方向看的。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了三个男人,穿着深色的夹克,带着鸭舌帽,赶着投胎似的奔进了旅馆。呵,被她给猜对了呢! 现在才早上六点半,路上的车并不多,何况这里很偏,要不是老鬼带她来。自己找到死都不会发现国道边居然有一条这样的岔路。她又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两辆车,再看了看旅馆那简陋的门厅。看来真是赶上拍电影了。 “不好意思,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了。”令嫒绕过了第一辆车,来到第二辆车边,敲响了窗玻璃。 “干啥呀!干啥”车里的人摇下了覆盖着黑色贴膜的车窗,看到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女孩子,笑靥如花,便也凶不起来了。 “大哥,我是看到你们的车牌,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要去西双版纳?我也要去那儿,就是身上钱不够不知道,能不能,搭个顺风车大哥,您一看就是好人,求您了,帮忙个吧!”令嫒将手伸过车窗,暧昧地搭着车里男人的肩膀。 “嗯这个” “别多事!一会儿老板就下来了!”眼看这个驾驶座上的男人就要动摇了,车后座的男人发话了。 “大哥,你们就帮个忙嘛!你看,我一个姑娘家的” “对啊,一个姑娘家的,也不会怎么地对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话外有话,给后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还是被果断拒绝了。 “那大哥,你能告诉我,从这里到国道走路要多久吗?或者,有啥近路不?”既然上不了车,那也不勉强,反正她也不想挡着乐艺的面收拾他们。 “哦,这个啊,我们这里也不太熟悉,但是走大路的话,要不了十几分钟。” “好的,谢谢大哥。诶?大哥,你看,那大门里出来的是你们老板吗?要不,我再和他去商量商量?”没等车里的人回应,令嫒就往旅馆走去,不过她并不是径直过去的。在那之前,她不声不响地,绕了两辆车的后面,用随身带的螺丝刀扎爆了右边的后轮胎。车里的人骂着娘,一股脑从两辆车上下来,一共五个人,追着已经跑向他们老板的令嫒。 刚才进到旅馆里去的三个人,其中两个现在正夹着乐艺的手臂,将她连拖带拽地拉下大门口的台阶。而此时虽然天已经亮了,乐艺周围的黑色雾气依然十分显眼。当然,这仅仅在令嫒的眼中是如此。那两个壮硕的家伙可不知道他们拖着的何止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乐艺身边的那些脏东西比以前更多了。这旅馆是有多“不干净”? 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令嫒冲过去,一头撞开了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直接拉走被两个成年男人提着胳臂的乐艺。抢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难,只要够快,只要力气够大可以掰断人的手腕。 “令嫒!”原本低着头的乐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抬头,自己已经被令嫒拽了过去,母鸡护雏一样护在身后。 刚才那两个夹着乐艺的男人,正捂着手臂哀嚎。其他人发现苗头不对,纷纷从口袋里掏出□□,有几个还跑回车里拿出了更长的刀具。还好,没有枪 “乐艺,我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你听好!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到国道上,拦一辆车求救。”情况紧急,但令嫒还是一字一句地嘱咐着乐艺,必须确保她听清楚。 “那个,那个女孩子,就是上次”其中的那个女人,突然想起了自己见过令嫒。 “对啊,阿姨,我是乐艺的朋友啊!”虽然面对的只是普通人,但令嫒还是很紧张,因为她必须保证乐艺先离开,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动手。什么生吞活人,口撕活人之类限制级的画面,还是不要叫她看见的好。一紧张,令嫒就会用笑容来掩饰。而一个娇小的女孩子,面对好几个抄着家伙向她靠近的成年男子,居然笑得这般灿烂,简直像个变态。 “叔叔阿姨,我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可动自己侄女的歪脑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远亲就不是亲了吗?再说啦,我看到你们在车里挂的那个符,想必你们也是知道乐艺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们也不想想,乐艺交的朋友能是普通人吗?所以,大家还是都给彼此留条后路的好,别等一会儿吃不了兜着走。”说那么多屁话,存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后退到开阔的马路上。这样,乐艺逃跑的时候,自己就能拦住那些家伙了。 当然,这只是令嫒的理想状态。因为她没想到那些人提着刀朝她们过来,她一把推开乐艺让她跑的时候,乐艺会定在原地。 “不必这样的你就让他们带我走吧”乐艺小声地抽泣起来。 “你疯了吗?快走!”令嫒又去推了一把乐艺,所以,她没来得及躲开刀子。她的后背被划开了,血红的刀口看上去很深,但却并没有渗出血来。痛?当然痛啦!特别是冷风钻进衣服的破洞,吹在伤口上的感觉。但光是这样的痛觉,并不足以影响到她。 见令嫒挨了刀子,乐艺也老实了,听话地往前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她知道令嫒会吃人,可毕竟这么多人,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对付的过来。虽然乐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她也不确定就这样留令嫒一个在这里,她是否还会想先前一样,没隔几天,就又乐颠颠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起码,只要自己在这儿,还能是个让他们放过令嫒的砝码。 “乐艺,我求你了,求你照我说的做吧!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令嫒楸住一个正要越过她去抓乐艺的男人,将他重新拽回到自己的身边,用夺来的□□,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摩托车的引擎声辨识度极高,它们个头虽然比汽车小,但却声势浩大。所以,即使没看见,你都能知道,它正马力全开地前往这里。 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不是警笛声这对于令嫒和这帮亡命之徒来说都是极大的安慰。所以,他们谁都没停下直到一辆外形会让人怀念起九十年代最早一批黑车的老式摩托一头撞进他们中间。真是没想到,这种老古董居然能跑这么快。 “你神经病啊!”摩托车停在了令嫒的正前方,以至于要不是她躲闪及时,她的脚现在就该在摩托的前轮下面了。而在这种情况下能如救世主般出现,却依然能招来恶言相向的,自然只有百岳晗。而接下来,他拔出长剑,指着那些以预备向他们扑过来的家伙这一举动则招致了更多人跟风似得骂他神经病。 “你哪个片场赶过来的,演电影吗?抄着把长剑装道士吗?你哪个道观的?发神经啊?”要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会摆出这种一手握摩托车龙头,一手举剑横指的中二造型。但被一群一看就是电影里反派手下形象的男人骂神经病,不知道为何让他想起了以前读书时,经常在校门口惹事的小混混。 “那你们呢?拍黑帮电影吗?水果刀还是拿去削苹果比较好!尺比寸长,小子!而且还是双开刃的!比武器你都死定了!”百岳晗知道在这种危急时刻纠结“如果需要,自己该不该割下谁的脑袋”这种问题很不合时宜。毕竟管人的事情是留给警察的,而他只能管不是人的。 “你先带乐艺走!这些人,还是我来对付比较合适。”就在一天前,这个家伙因为令嫒的推断太过神经质而将她挡在门外。虽然很好奇他是通过什么途径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的,但当务之急应该先保证乐艺的安全。 她说的没错,这样,百岳按就不必顾虑自己职责之外的问题了。妖物对恶徒再适合不过了!也许这样的想法很不厚道,但却是双方损失最小的办法了。如果那些人的死相太惨,警方也会很识时务地将其强行结案。就算顺藤摸瓜,顶多也只能到令嫒这里。而如果自己被推倒风口浪尖,他可是会丢饭碗,断家业的。令嫒呢?她本就不是人,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只要自己不动她,应该就等于没人找她麻烦。所以,这次根本不需要令嫒多费口舌说服百岳晗,他自己都默认了这是一个万全的提议。 他载着乐艺开上国道才一小会儿,就看到远处迎面驶来的警车,警笛的声音在早晨并不繁忙的路上,显得格外清晰,不由地让他紧张了起来。没想到警察那么快就到了,这么短的时间,令嫒应该还在那里,她又没有交通工具想到这里,百岳晗不得不中途放下了乐艺,回头去找令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屠杀 百岳晗的摩托的引擎声越来越远,令嫒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看着手臂上一道一道被划开的口子,终于可以不再压制心中的怒火。她丢掉了手里的□□,这破玩意没啥用,顶多只能让那些人与她保持距离。毕竟,还是使用她随身自带的武器比较顺手。 眼前明明只是个小姑娘,动作和力气都相当惊人。他们一票将近十个人,都尝到了些苦头,不再敢贸然靠近了。毕竟就在刚才,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状况下,就将他们的手腕掰折了。而且奇怪的是,她身上的伤口都不流血。看到她丢掉了刀,那些人就算以为她放弃了抵抗,却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去。 “怎么了嘛?这就害怕了?早和你们说过,千万别等吃不了兜着走,才后悔。我能陪你们玩到现在,全是看你们侄女的面子!”一边说着,令嫒的腹部就在那些人的面前蠕动着裂开了,伴随紫红色的叶瓣扭动着从裂口中向外伸展,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群人的老板,也是乐艺的叔叔开口了。在这种惊悚画面的震慑下,他躲到一个手下的身后,正伸手去拉车门。 “我啊?我不是人!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两辆车的后胎估计没气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得快?”说话间,那些挡在令嫒面前的其中一位就已经变成了尸体,像一个被撕开的布玩偶一样被令嫒甩到了一边。鲜血飞溅,喷了令嫒和周围的人一身。浪费食物这种事情,是很可耻的,要不是吃人相对比较慢,令嫒才不舍得这样糟蹋吃的。 骇人的场面叫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等有人回过神来尖叫时,就已经被令嫒抢先一步拧掉了头颅。对她来说,撕人和撕纸没什么差别。所以,堵住他们嘴的最好方式,就是尽快叫他们一命呜呼。她肚子上那张牙舞爪的叶瓣上有吸盘,所以只要被抓住,就不太可能脱身了,不管是人,还是鬼 谢天谢地,令嫒的本意只是单纯的弄死人,而不是享受撕扯肢体快感的变态。所以,那些地上的尸体,除了如泉眼般往外冒血,有些的填充物——内脏不小心跑出来了,起码都还算“比较”完整。什么断手断脚,五马分尸这种肢解场面,她都觉得不适合自己一向保持的甜美清新风格。但令嫒不是人,她可以接受的画面,不一定人就能接受。不管身上背着几条人命,见过什么样血腥暴力的场景,面对这样已脱离了他们认知且如收割机一般恐怖的未知生物时,都会像现在那样,争先恐后地挤进身边的面包车里。 尽管,有三个人,成功地躲进了车里,但他们显然并不是保管钥匙的人。只能惊恐地蜷缩在一边,像所有人面对恐惧时一样的尖叫求饶。 “求求你,求你。我们是乐艺的叔叔阿姨,求你,放过我们。” “叔叔阿姨?你们倒还记得是她的叔叔阿姨!你们这样鬼鬼祟祟地带她走,是要把你们的侄女怎么样?”令嫒用手肘打碎了车窗玻璃,趴在车窗上,笑着对里面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男女讲话。 “我们,我们是想收养她,真的!真的!” “收养她?养着她给你们去贩毒吗?”令嫒冷笑了一声,将手伸进车窗,吓得车里的人直往后面挤。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里面的人显然都没料到令嫒会突然说出贩毒这事。 “你们觉得,关于我知道你们贩毒,和我不是人这两件事,哪个更不可思议些呢?呵呵呵不过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何况,如果你们真打算好好对乐艺,会让两个男人像控制犯人一样把她架出来吗?”令嫒“啪”地一下拉开了车窗内侧的保险,打开了车门。 车厢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来自死人的血腥味,和来自活人的绝望。破碎的肢体靠在座位的后背上,撇开完好无损的面包车,这场面更像一场惨烈的车祸。最后只剩下一个女人,她尖叫着翻过车厢的最后一排座位,打开了后备箱的门,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她手里一直攒着什么东西,带着流苏,但被血染成了乌糟糟的一团。 撕了那么多人,一个也没吃着实在太可惜。女人的骨架小,好吞咽。所以,令嫒才把她留到了最后。她扯住了女人的头发,将她拉回车厢。血淋淋的大嘴就在眼前,那些布满吸盘的紫红色也瓣,看起来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怪兽。女人的叫声更为凄厉,她挥舞着的双手被叶瓣抓住,像头部收拢,似乎下一刻,就会被一起塞进令嫒狰狞的腹中。女人本能地用手去抵挡,却直直杵进了她的肚子,有那么一刹那,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手伸进了一个异次元空间,什么都摸不到,但马上就开始了犹如被石磨碾碎了一般地剧烈疼痛。 令嫒只是急着让那女人闭嘴,所以颇为胡乱地将她往肚子里塞。但等到她感觉腹腔内的异样,将已经被挤压得头部碎裂的女人吐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血从她肚子上的那张嘴里涌出来,不仅仅是那女人的,还有她自己的。她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 模模糊糊听到了远处警笛的声音,必须快点离开才行。令嫒慌张地扶着椅背,才收起自己肚子上血流不止的大嘴,一口血就从上面的那张嘴里吐了出来。腹部的灼烧感很快蔓延至全身,就像被绑在铁架子上烧烤,而且还是头朝下的那种。想站起来,却头晕目眩,痛得使不出力气,整个人仰天倒在了刚才被她撕开的尸体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尾声 眼中的混沌与身体上痛苦即便是在梦魇中,都叫令嫒感受到煎熬。可是她无法结束这种折磨,因为她醒不来。无数她所经历过得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往,就如乌云一般密布在她的脑海中。像被人捂住了口鼻;像被扔进深不见底的水里原来淹没于回忆的长流,也会使人窒息。而她的身体就像被拆碎了一般,痛得几乎都快没了知觉。自己好比一个被扔在荒野上自生自灭的瘫患者,绝望地忍受着野鸟飞来啄食自己的血肉不,这还不够贴切。应该是被扔进有食人鱼的河里,一边溺亡,一边被啃食殆尽 “令嫒令嫒令嫒!”一个模糊的声音,由远及近,明明那么耳熟,却又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好像是昨天才见过面,可今天就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直到这声音越来越近,冷不防像爆竹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啊!”她吓了一条,坐了起来,头磕到了床头板,一身冷汗。然而没持续几秒,她就被腹部清晰的痛楚折磨得蜷起了身子。 “你醒了?怎么了?”一双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可惜,却并不是那个呼唤她的人 “你”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头板,熟悉的人脸,毫无疑问,她又是在百岳晗家。可是,这次和上次不同,少了个人 “乐艺乐艺呢?”一想到刚才将她从梦中惊醒的喊声,她就紧张起来。乐艺被接走后,她便被一种不好的预感所缠绕,而现在,这种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百岳晗沉默了,居然眯起眼睛,很是怜悯地看着自己!如果换在平时,她绝对会以为这个总会令她霉星高照的镇灵师准是迷恋上自己了。而现在她似乎意识到接下来自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了。 但百岳晗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乐艺呢?”女人的直觉很准,一见他摇头,令嫒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 百岳晗低下了头,依旧没有回答。 “你看着我!告诉我,乐艺呢?”重复问一个答案会让自己崩溃的问题,才是真正的煎熬。令嫒伸手楸住了百岳晗的衣领,这个动作几乎让她无力支撑的身体失去平衡,差点跌下床去。但她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不肯放松。 “对不起”被抓住领子的时候,人会本能地后仰。但是百岳晗没有,相反他必须迎上去。不然,令嫒一定会从床上跌下去。而且,内心的愧疚则必须让他承受这种责备。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我问你乐艺呢?乐艺在哪?你告诉我!”抽泣让令嫒愈发呼吸困难,她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百岳晗身上,她双手扯着他的衣襟,一遍又一遍地要求百岳晗给出答案。她快支持不住了,但哪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她也必须在那之前得到答复。有时候,需要答案并不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而是内心迫切的希望答案与自己想的不同。 “对不起她她死了”在令嫒醒来之前,百岳晗就反复考虑过是不是应该让令嫒知道乐艺死了的事情。她一下子昏迷了好几天,他也不确定她醒来之后的状态是否接受得了这种刺激。别说她,就连自己现在也都没缓过来。他甚至准备好向她编造个故事说乐艺没事,但当面对这种情形时,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勇气骗她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把她交给你的!我看到你带她走的!我跟你没完!咳咳咳”明明救援成功,明明顶多是自己受罪,令嫒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在她失去知觉之后,事态的发展就想被重新排列组合了一般,得出了个她未曾想到的结果:她得救了,而乐艺却死了所以,这不能怪她现在这样抓着百岳晗的衣服,哭得歇斯底里,恨不得把他掐死。 “嗯你先躺下”令嫒说的没错,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导致这样悲剧的结果。至于为什么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告诉她?他看到令嫒捂住嘴咳出来的全是血,不得不先将她按回床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掉她手上的血迹。 “三天前,本市郊区发生的血案中,遇害的十人身份以全部查证,均为跨国走私毒品的犯案人员。据调查,案发原因涉及到团伙内部私斗。另外,当然下午,从附近河中打捞出的一具女性尸体身份也已查明,为数月前,一居民区火灾后失踪的是十八岁女孩。初步分析,该女孩疑为自杀,据调查两起事件之间没有联系” 令嫒是被新闻的声音吸引出来的,她扶着墙,走出房间,正好对上电视里,拍摄打捞尸体时的画面:一个穿得与她最后一次见乐艺时一模一样的女孩,正面朝下浮在浑浊的水面上,捞尸体的船在边上,上面的人用竹竿杵着她,把她推到岸边 如百岳晗所猜测的那样,电视台会以这种解释来播报这两段新闻。不会有人在意一帮毒贩是怎么死的,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连亲戚都不会去找的失踪女孩是怎么死的。而之前他找供主帮忙查人的时候,人家大概就已经准备好帮他打点烂摊子了。他告诉他们,那把十来个人撕得稀碎的妖物已经被结果掉了,而事实却是她正躺在自己的家里以前肯定会觉得这么凶险暴戾的妖物是不能留的,而现在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这样的变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等他注意到令嫒从房间里出来时,她已瘫在地上了。 “告诉我乐艺怎么会到河里去的”她仰着头,声音因为哽咽,断断续续。 “你先回到床上去”百岳晗过去想把令嫒扶起来,但他夹着她胳臂时,发现她整个身子都没有力气,两腿发软。他只能将她横抱起来,一低头就是她两只哭得跟桃子似得眼睛,便移开了目光。好像这是一种无声的指责,叫他憋得难受。 和上次百岳晗抱起自己时一样,令嫒都希望自己能有力气挣扎。可两次,自己都是一副只剩半条命的样子。 “你知道你那天差点吞下去什么吗?”百岳晗将令嫒放回了床上,用枕头替她挡住了床头板。 “我对那个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乐艺为什么会跑到河里去!”她简直无法相信新闻里的解释。自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你先呆在这。”百岳晗依然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出了房间。 令嫒不明白,他都已经告诉她乐艺死了,为什么就是不向她说明乐艺是怎么死的。她只是听到外面一阵响动,大概是推椅子的声音,没多久,百岳晗就拿着一个深褐色,首饰盒大小的木盒子进来了。然后拖了把椅子,坐在了床前。 “你见过这个吗?”他打开了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是长条状,沾满污血,看起来像是一节从人身体里扯出来的脏器。令嫒凑近盒子,看出那粘连在一起的流苏,和那些被串在上面一颗颗小圆珠。因为上面的血已经干结了,所以难以辨识。 “别碰它。”令嫒伸出手指想去戳,却被百岳晗一把抓住。 自己的手被百岳晗一下子攥在手心,令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抽回来。不知为何,这个似乎再普通不过的举动竟然让自己有些尴尬。乐艺死后,百岳晗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以前总是冷言冷语,不近人情。现在反倒这样细致地关照她,真叫她不习惯。 “这东西对你来说就像滚油,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却是摸不得的。还好你当天反应快,又把它连人一起吐了出来” “这个驱邪符我见过。”令嫒打断了百岳晗。她想起来了,那不就是乐艺来和她告别时,那辆轿车挡风玻璃前挂着的吗?自己也真是大意,吃人的时候都没察觉那女人手里一直死死捏着的居然是这玩意。 “这应该不能叫驱邪符吧?原理应该和泰国的鬼牌比较像。但那东西可比鬼牌烈多了” “可是,不管它是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乐艺身边缠着的东西变多了呢?”令嫒想到了乐艺被夹着走出旅馆,浑身上下黑雾缭绕的样子,如果这东西能伤到自己,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能靠近? “那种旅馆本来就很脏,何况这东西又不是辟邪用的。我对它也不是很了解,就像泰国的鬼牌一样,也许那些珠子里也被揉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反正这东西很凶”和她说这些,是目前他能想到可以转移话题的唯一方式了。 “那么乐艺呢?乐艺为什么会在河里?”令嫒还是执着地回到了这个问题上,百岳晗拿这东西出来存粹是为了和她兜圈子吧? “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去寻死”百岳晗合上了盒子,放到了一边,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她真的是自杀?别骗人了!”令嫒不可思议地瞪着百岳晗,她不接受这种答案。虽然乐艺一直都很抑郁,但也不至于去死。何况她才把她救出来,而且也眼睁睁地看着她坐上了百岳晗的摩托车。 “你听我说那天我把她载上国道之后,看到警车来了,我就放下她回去找你。再回到原地的时候,乐艺已经不见了。那时候你浑身是血,我不敢多逗留,所以就先把你送了回来,再过去找她。那个时候,警察已经在附近的河里捞尸了”不敢让令嫒知道详情的原因很明了,他本想再多瞒着令嫒一段时间。但她不甘心地一直重复着同一个问题,真怕她问着问着像昨天那样咳出一口血来。 “回来找我?你觉得这样的理由我能够接受?你觉得我就会感谢你,原谅你吗?我把乐艺交给你,你却丢下个活人来找一个妖物?你丫是在逗我吗?你口口声声的职责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她楸住百岳晗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这是怎样戏剧性的结局?听得她想发笑,而眼睛里流出来的只有泪水 “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去寻死”他知道令嫒会接受不了,她不仅是在骂他,也将自己一块儿讽刺进去了,叫人听得更不是滋味。 “你就那么确定她是自杀?我可不相信!你把她扔在路边,也许她是碰到什么坏人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度过这些天的,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愧疚吗?”令嫒依旧拉扯摇晃着百岳晗。一个和他同住一个屋檐好几个月的女孩,由于他的缘故死了,他居然还能这样平静?这不公平! “我当然愧疚!我当时放下她,她和我说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但我还是来找你了。如果我一直在她身边,而你被警察带走,这样你觉得会好些是吗?你觉得你还能活命吗?”百岳晗期初不愿和她说这些话,怕她认为她的存活与乐艺的死有着必然联系。可她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自己,反倒叫他觉得,是他害死了乐艺。 “可是乐艺死了乐艺死了!你真幸运她和你说了最后一句话而我煞费苦心地找到她,把她从那些混蛋手里抢过来时,她只对我说,还是让他们带她走吧”令嫒放开了百岳晗,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她要我保证要我以后不要再欺负你” 这句话一出口,百岳晗终于意识到了。在那段对于他和令嫒来说都一去不复返的日子里,令嫒润物细无声地改变了乐艺,而看起来不怎么和他说话的乐艺却在不知不觉改变着了他。 一个被人避之不及的“祸星”在她生命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悄然无声地将两个对立面撮合到了一起。这到底是她带来的不幸还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楔子 空旷的道路两头只有连绵的黑暗,破碎的车窗外,这宽阔的柏油马路两旁,漠然的行道树就如同在等在着某个肃静时刻的到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就要同流在方向盘上的血液一起凝结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真叫她不甘心! 她努力地想要抬起手,伸向副驾驶手机,手机在包里可她动弹不了,也许是骨头碎了吧?真糟糕 快来人吧,快来个人吧!不管是谁,她都会饱含愧疚之心地感谢他的。哪怕是衣衫褴褛的拾荒者,哪怕是举止粗鲁的卡车司机只要是能让她活下去的躯体,她什么都不挑!在她经历的漫长生命路途中,她第一次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祈祷命运的扭转。 无论在何处,有没有观众,陆皓池都能将他这颗放荡不羁的心毫不掩饰地展现在外表上。即便是脚蹬廉价的单车,独自骑行在这寒风凛冽,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他都可以挂着耳机,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身体前倾,仿佛踩着山地自行车在与自己的假想敌竞技一般。可惜,满分的表演加上零分的道具与服装,还是不及格。 不过,“不及格”一词对于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开始混日子的男孩子来说,早就无所谓了。更何况,你看到一个这样的青年,也不会联想到任何积极的词汇,而是更习惯叫他们“小混混”,“小流氓”之类的。 “混世小魔王”陆皓池的父母都是教师。从他的名字就可以反应出来,他的父母年轻的时候都是文艺青年。当然,认识他父母的人同样都诧异,教书的怎么会培养出一个这样“不学无术不发愁”的儿子,小偷小摸,打架,喝酒,抽烟无恶不作 教育问题,向来都不是一两个原因就能解释清楚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他父母再恨铁不成钢,还是得拉下老脸去公安局捞儿子。说出去真是笑柄,人民教师能教好别人家的孩子,唯独就拿自家孩子没办法。 因为前些日子刚被父母从公安局保出来,所以这几天,陆皓池不得不老实一些。这种周期性的“老实”往往只能保持到他闯祸后的一个星期。而所谓的“老实”就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到家。于是就有了现在如飙车一般踩着自行车赶回家这么一出。 他忘我地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哼唱,一直到轮胎下出现黑如焦土一般的刹车印,他才注意到,道路的前方,横着一辆车头已经面目全非的红色跑车。 “我擦”他习惯性地骂了出来。出于年轻人都有的好奇心,外加毫无畏惧的性格。他不仅没有远离事故现场,还推着车凑了过去。碎裂的挡风玻璃内,白花花的安全气囊挡住了驾驶座。他绕道了跑车的侧面,看到一个头发和脸上都沾满血的女人被安全带固定在座椅上。 “喂!喂!”他冲着那个女人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大概已经死了。他从裤兜一摸出手机想先报警,然而被副驾驶座上鲜艳的红皮包吸引了注意力。价格不菲的豪车,奢侈的女包,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富到流油。 “操!”他用食指搓了搓鼻底,看了看四下无人,咒骂了一句,走到了车的另一边,手伸进碎了个窟窿的车窗玻璃中,打开了副驾驶座上的皮包。里面都是些化妆品,而钱夹却又小又薄。也对,有钱人哪会带一把现金出门,都是刷卡的吧?尽管心里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不死心地打开了钱夹。 就在这时,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正拿着钱夹的手那个他以为断气了的女人,突然醒了,转过被玻璃渣刮花的脸,用仿佛看到一线生机般的眼神看着他。 “帮帮我我不想死”她奄奄一息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头七 和上次负伤一样,令嫒并不愿意在百岳晗的家里多呆,但她还是被百岳晗整整拖了快一个礼拜。这家伙,破天荒地因为担心她的安全,而拒绝她回家的要求。而每次她自己踉踉跄跄地走到玄关,还没来得及开门,就会被他一把抱回床上。 “你再这么自说自话,我就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他说。 “你想怎样?把我绑在床上吗?”她抬头瞪着百岳晗。 “你知道我有很多办法”而百岳晗也不避讳她的眼神,这种说话看着人眼睛的习惯,此时在令嫒看来简直是盛气凌人的表现。 “你到底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我要回家!”这家伙是装傻还是真傻,打算把她活活饿死在这里吗?心机真够深的。平时,不吃人也就就不吃了。依她现在的状态,是真的能被饿死的! “不是我要关你,我也知道你心心念念回家是要干嘛。但你现在这个种状态出去,自己都还没吃,就先被人家填肚子去了。”百岳晗不以为然地说。 “要你管!被人家吃掉也就吃掉了,我乐意!这与你的职责有关吗?”令嫒咄咄逼人地盯着他。 百岳晗那么看重职责之类的,她就要拿这种词激他。不是因为百岳晗对她的态度变好,她就要顺杆爬。这些天,能流的眼泪都流尽了,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怨气。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要为乐艺报什么仇似的。再一想起到乐艺对百岳晗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就更是憋屈。乐艺啊!你看看,他这不就在欺负她吗? 百岳晗一声不响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有那么一刻,令嫒发现他的微微地拧了一下眉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猜他就要生气了。要是他生气了,也许会变回以前那副冷言冷语,不近人情的样子。在令嫒看来,百岳晗之所以这段时间对她这样柔和,肯定是出于对乐艺的愧疚。 “你乐意不乐意是你的事情,和我有没有关系是我的事情。”一段沉默之后,百岳晗平静地说道。 “百岳晗!我真想和你拼命!”和他硬杠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能力决定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平等的对话。就比如腿长在自己身上,却决定不了自己的去留一样。一肚子怨气憋着难受,头脑一热,吐出一句听上去更像是作死的话。可令嫒此刻倒是真希望自己能和他拼命,也好过一肚子憋屈。 “你现在这样,还是别了吧。” 很意外,百岳晗听到这话反应不大,也没撂什么狠话。他蹲了下来,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坐在床上的令嫒。他的语气就像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地上扬,一副反倒是被她逗乐的样子。 看他这样一笑,令嫒顿时又羞又恼,瞪着百岳晗的眼睛,又湿红了起来。气不过,还是只能哭。她对于接受自己有多失败这个事实,真是懒得挣扎了。 “喂你别又要哭了呀”百岳晗无奈地拉开令嫒捂脸的双手,看着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掉在衣服上,真是有够伤脑筋。和她抬杠不好,顺着她说又不好。女孩子啊,都是怎么难搞吗? “行了,你要回去我就送你回去吧。好吗?”他将令嫒沾着泪水的手捏在手里,这个以前只会笑得没心没肺的丫头现在动不动就泪汪汪的,把他的屋子哭得像黄梅季节一样。 “我不要你知道我住在哪!” “好好”真是风水轮转,百岳晗自己都不相信原来自己会对一个妖物服软到这个地步。 关于令嫒那两只难以消肿的眼睛,学校里流传着好几种版本的猜测。比较正常的版本,是家里发生了巨大变故。另一种八卦味十足的是失恋了,所以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闷头痛哭。还有一种只有小部分人会偷偷议论,不往外传的是——她撞邪了。 对于后两种猜测有着浓厚兴趣的伊点点,自然不会放过“采访”当事人的机会。 “哎呦哎呦我的令嫒啊,谁伤了你的心呀,两只眼睛肿得跟被马蜂叮过一样。”如果说非要在伊点点和令嫒之间找出什么共同点的话,恐怕就是喜欢用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作比喻。而且伊点点这张嘴里出来的即便是安慰,听起来都像是怼人。 “没什么,我不想提。”令嫒没有理她,径直向饭堂走去。 “你可别瞎想哦,我不是来听八卦的!知道个情况,我好安慰你嘛!”此地无银三百两,鬼才信,伊点点会对八卦没兴趣。虽然她的确想安慰令嫒,但是顺便听听八卦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没事,我自己过一会儿就好了。”令嫒淡漠地回应了一句,今天早上补交假条的时候,早就已经解释得不想再和任何人解释了。即便是谎话,说太多遍也会腻的。 “别,别这样啊。你老实跟姐妹我说,是不是被虞向源拒绝了我说你也真是的,谈恋爱你也不趁早。快高考了你表白,谁会理你啊!”伊点点凑在令嫒的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令嫒几乎要跳了起来。 “不是吗?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你挽着他的胳膊啦!把我吓得,都没敢告诉别人。你是不是喜欢他了?要是传到王主任的耳朵里,你就死了知道吗?”伊点点看了看周围,再次凑近了令嫒的耳边。 “原来也有你伊点点不会往外说的事情,这真不是个宣传委员的作风啊!”真是败给她了,她不就是哭肿了眼睛吗?想象力居然那么丰富。 “你当我傻啊?你舍得埋自己,我还下不了手呢!到底怎么回事?”伊点点这种急性子,胃口一旦被吊起来,不问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 “点点,你觉得我会是这种人吗啊?这么不识时务,在这种时候和马上要高考的人表白?我和他认识多久?我要是喜欢他,用得着等现在?”令嫒颇为嫌弃地瞥了伊点点一眼,走进了饭堂,只打了一碗汤坐下。 “不,不是吧?你没事吧?吃那么少?这不像你!天哪,你不是撞邪了吧?诶,那天晚上”排除了失恋的可能性,难道说还真是撞邪吗?伊点点伸手摸了摸令嫒的额头,都说撞邪的人也会伴随发烧症状的。 “行了!点点!我是家里死人了!死人了!行了吧?点点!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不要再烦我了!” 饭堂里所有的人都朝她们这桌看了过来,然后开始交头接耳。别说是他们,就连伊点点都没有见过令嫒这样生气的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令嫒站了起来,离开了饭堂。 本想追上去的伊点点,被邻桌的同学拉住了衣服。 “别去了,再去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看你把她烦得!让她自己冷静一会儿” 很快,令嫒在食堂发飙后愤然离席的传言很快就取代了对于哭红眼睛的猜测,毕竟食堂里那么多目击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情绪不稳定也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当令嫒上完最后一节课,不参加晚自习就离开时,并没有人阻拦。 今天,是乐艺的头七,是找令嫒问清前因后果的唯一机会。她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去麻烦老鬼,所以,这次她得自己赶到乐艺淹死的地方。 横死和自杀的人,是没有头七回家一说的。他们的鬼魂只会回到自己死去的地方,并且一直在哪里徘徊,就像学校杂物室的学姐一样。之所以要掐准第七天,是因为早去,人刚死,魂魄还只是魂魄,而七天之后,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了,他们没有了意识,有的只是执念。 令嫒不需要像道姑神婆那样准备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仪式,人要与鬼沟通的一大障碍就先得看得见它们,而这种能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出厂设置”的一部分。相比起来,一路上换好几次车,还要走几公里的路才是最让她头大的。受伤后,没有食物的补充,让她的体力直线下降。当她气吁吁地找到了那条河,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乐艺是在哪一段跳下去的。所以只得沿着河一路找。 郊区的这种小河,虽然不会太长,但在大冷天踩着泥巴路夜游,可不是什么惬意的事。这里比市区冷了将近七八度,水面上覆盖了一层冰。脚下的泥路有些地方也冻住了,变得很滑,一脚高一脚低,很容易栽跟头。 冷风吹得令嫒瑟瑟发抖,就连自己喉咙里呼喊出的“乐艺”都是带着颤音的。令嫒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带上个高音喇叭,自己喊的嗓子都哑了。 靠近岸边的水里,突然伸出来一只又一只手,扒着河堤两边的土,像是要爬上岸的样子,但却不怎么也爬不上来。这就是水鬼,是淹死的人变得。那些颜色较深的手,应该都死了很久。乐艺才刚死,不至于变成水鬼,就算变成了水鬼,令嫒相信自己一定也能认得出来,毕竟她的“气质”那么独特。 “乐艺你在哪啊我就要冻死了冻死了!”用饥寒交迫来形容此时的令嫒再合适不过了。她的脚都冻麻了,腿也走累了,可附近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乐艺咳咳咳”她牟足了力气,弯腰向前大喊了一声,都能听见风中忽隐忽现的回音。然而除了被冷风呛得咳嗽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令嫒还是不在乎这地上有多脏,将书包扔在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反正这包连臭水沟都进过,还有什么可稀罕的。眼下,自己连河道的一半都没走完,接下来的路还长着,怎么能累死在这里?可是才坐下没多久,困意就上来了,她下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沿着河道上方,蹿过一道白影,流星一样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什么,什么东西?那么快?令嫒有一刹那还以为是眼花了。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快得好像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可是可是那东西出现后,四周有些不对劲是的,水鬼!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了!就像被清场了一样! 搞什么啊!令嫒暗自咒骂着。刚才,那些水鬼就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张牙舞爪,她都没觉得害怕。而现在,这条河一瞬间干净的就像百岳晗住得弄堂一样,却叫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或许,最安全的选择就是捡起书包赶紧离开。可想想那些消失无踪的水鬼,再想想乐艺,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浮上了心头。她抓起书包,就往白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就在河对岸!就在河对岸!就在那里!令嫒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那发着白光,全身覆盖着羽毛,有一人多高的东西是什么啊!而在它的身下,不正是刚才那些神秘消失的水鬼吗?那像大鸟一样的怪物,正低着头,用它那同样也是白亮亮的喙啄食着它们。而那些水鬼,在它白色的利爪下,扭曲挣扎,发出尖锐的叫声,光是听着,就叫人发抖。 令嫒捂住嘴,继续向前了几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生怕气喘大了,吸引那怪物的注意力。从现在这个角度,她看到夹杂在那些水鬼中的,还有些别的鬼魂。但由于被利爪握在了一起,她无法看清。糟了,乐艺不会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令嫒满头冷汗,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急的。然后,她已经短路的大脑,跳过思考,直接就控制着她颤抖的双手,一把将背上的书包甩了出去。庆幸的是那屡次被她当流星锤摔出去的可怜书包这次不仅没有掉进河里,还完美的命中了目标。可河对岸的怪物一回头,她就确定不该用“庆幸”这一词了。 那双属于猛禽的眼睛,闪耀着太阳一般的光芒。令嫒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太阳这种比喻,仿佛在它灼烧的目光中,这是她唯一想到与之相似的东西。她的目的达到了,那只大鸟放开了爪下的猎物,但现在,她应该先担心自己了。 和人一般高的大鸟,翅膀打开就像滑翔翼。只看到迎面而来的一道光,那大鸟已经停在她面前了。还没碰她,令嫒就已经腿软地瘫到在地上了。这仿佛是一种来源于本能的恐惧,她浑身发抖,连头也不敢抬,只能盯着它身下巨大的利爪在那两只并排的爪子前方,还有一只爪子,那怪物有三只脚?并不是她吓得眼花。前面的那只爪子,正伸展开朝她抓来! “啊!”向来都是听别人尖叫的令嫒,此时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濒临死亡的恐惧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风而来,或许是自己的幻觉,或许是自己身体被撕开的声音令嫒仿佛觉得刚才过去的那秒,如度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一把银晃晃的长剑,仿佛从天而降,扎进她与那种白色大鸟直接的泥地里。她恍惚觉得这剑很眼熟,但还没来得及细看,一双有力的手就将她一把从地上捞了起来,往后拉。而地上的剑也被捡了起来,横在她面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有那么一瞬间,令嫒都不知道自己正身在何处,就像短暂的失忆一般,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自己“砰砰砰”的心跳,眼睛也被长剑的反光闪的睁不开等她回过神来,她抬头看见了百岳晗的脸。他一只手拿着长剑,一只手紧紧拽着浑身发软的她。 周围寒冷的风似乎停了,摇动的的草也停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除了,两边对视的双眼之间,迸发出的“火光”,什么都感受不到。 令嫒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哪里?她怕眼前这把锋芒毕露的长剑,更怕剑对面的白色大鸟,两者散发出的光芒都叫她从心底感到不自在,只能将头缩到了百岳晗的肩膀后面。 他们并没有僵持太久,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手不凡,那只白色的大鸟,抖了抖羽毛,白光散去,现出人的模样。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眼睛恰恰都与刚才那一身纯白相反,唯独不变的只有那目光亦如太阳。 “镇灵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绕着百岳晗走了两步,将他连同躲在身后的令嫒,都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百岳晗并没有放松警惕,手里的剑依然像警戒线一样,分隔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哼哼你必要为了一只伥葵和我对立吗?”那个男人言语里也满是傲慢的态度,就好像在讥讽着某种低贱的行为。 听见那只大鸟开口说话,令嫒偷偷侧过了脸。刚才那只恐怖的大鸟已经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目测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的五官如说话的声音一般棱角分明,眉骨很凸,眼窝却很深,鼻子也有点鹰钩,看起来像个新疆人。但与他视线相撞时,那不比眼前利剑逊色的锋利眼神,就如刚才大鸟的一样叫她打心底的惧怕。令嫒从打了个冷颤,面对这样的威慑力,她只能再次将目光移开。 “我觉得有必要。我不喜欢别人抢我的猎物!”百岳晗也气势不减。他俩活像两只在抢地盘的动物,谁都不肯退让。 这两个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男人是在抢令嫒吗?这让她不由的想到两只猎食动物,一只咬住猎物的头,一只咬住猎物的尾,拉扯的那种画面。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在食物链中怎么也算是处在猎杀者位置的,如今,才几秒钟,她就瞬间掉到了底部。 “猎物?哈哈哈还是宠物?镇灵师,我没有瞎!”这家伙不仅气势咄咄逼人,说话也如刀刃一般。 “不管什么,你既然没有瞎,那你也应该看得出我是不会退让的!” “哼,别误会,我没有要和你抢这只伥葵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别用你的剑保护不该保护的东西。”那个黑衣男人摇了摇头,转身一跃,化成一道白光,飞过了河道。到对岸时,又已是大鸟的样子,用利爪擒住了一些还没来得及逃掉的水鬼,展开双翼,又化成白光飞走了 百岳晗终于舒了一口气,收回了长剑。双手抓着令嫒的肩膀,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前方。 “你没事吧?”他看着完全愣住的令嫒,还好他及时赶到,要不然这丫头不死也残了。 令嫒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她觉得最近所受的刺激已经到了难以消化的地步,迟早有一天她会疯掉。 “你也是胆子真大,自己这样子,还一个人来找乐艺,也不怕把自己搭进去。”这种时候来这种地方,除了是赶着头七为了在和乐艺再说几句话,还能是因为什么?还好百岳晗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然以后她和乐艺的忌日就可以放在一起过了。 令嫒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 “好吧,回去再说吧”这下看来是吓得不轻,应该会老实一段日子了。百岳晗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她往摩托车的方向走。 “等等等我的书包在河对岸!”走了几步之后,令嫒突然停了下来,差点就忘了书包那茬了。 “书包?”百岳晗回头望了望河对岸,天黑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辨似乎确实有个颜色鲜艳的东西躺在那里。一想到他与令嫒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真的哭笑不得,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扔书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鬼寄生 “陆皓池!陆皓池!你丫的,王八蛋!你给我说清楚!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了!”一个画着烟熏妆,即使在大冷天都穿着皮短裙的小太妹在学校的门口拦住了一个刚从里面走出了的男孩子。 “我说过,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男孩子连看都没看那女孩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浪费时间?”那女孩红着眼睛,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种桥段,在融贸商业技术学校的门口并不足以到看热闹的级别,本来就是一所以混吃等死著称的中专。没到持械斗殴,都算是小儿科级别的。 “打够了吗?打够了,我可以走了吧?”男孩子不以为然地用手背摸了摸被打肿的脸颊。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到死,现在就用这种理由和我说分手?你能不能编个好点的理由?我们在一起两年了!陆皓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黑色的眼影被泪水化开,即使她外表再彪悍,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被喜欢的人无辜抛弃,怎么可能不伤心? “窦澄,我没有必要骗你,我不想在这样混下去了!你们要怎么样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觉得不该在没有意义,没有结果的事上再纠缠不清了!也许现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是很潇洒,但是以后呢?未来呢” “陆皓池!你别他丫的我了,你当你在哪?你要是读书的料还在这儿上学?还拿考大学这种理由来糊弄我?脑子抽什么风了,装清高!你是吗?你是这种人吗?你就是个渣滓!”女孩子依旧不依不饶,用手戳着男孩的肩膀。 “我以前怎么想是以前的事,人总是会变的”男孩平静地看着那个女孩对他歇斯底里地咒骂。平静得似乎有些冷漠,似乎眼前的这个女孩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你不是那个爱我的皓池了,你不是!” 窦澄承认,她的男朋友除了还装逼,就喜欢开各种各样不计后果的玩笑。但前一天还好好的男朋友,突然开这种撇清关系的玩笑,谁能受得了?女孩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恋人,却觉得,此刻的他是如此陌生 “随你怎么说。”男孩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陆皓池!你个混蛋!混蛋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被他扔在身后的女孩依旧像个泼妇一样,扯着自己的头发,地对着他的背影咆哮骂的很难得听。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暗自嘲讽了一番自己的运气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怎么他就没觉得? 虽然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可与自己之前的那个身体相比,这个未免也太寒颤了吧?关键还是个啥都干不了的未成年! 想想他之前的25载,是生活滋润的画家之女,随随便便卖一幅父亲的画都能挥霍好久。而自己也借着“名门之后”的光环成了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一年办一次小规模的个人展。也就“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那么回事吧?而这叫人羡慕嫉妒恨的生活,居然断送在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中!自己用过那么多人的身子,从来都是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想换一个皮囊的。这么仓促,以至于换了个“蹩脚货”,还是第一回。 哎,惯偷,流氓,文盲,还谈了个喜欢把自己扮成鬼的女朋友细数起这个身子的缺点,简直够写满一页纸。要用这么一个废物短时间内回归自己心心念念的“上流社会”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般来说,教育失败的家庭都有个通病,就是不怎么管孩子。但让他自己都感到费解的是,这身子的父母都是教书匠,家里算是书香门第了。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混世小魔王”?连他这个向来擅长把泥巴糊上墙的老手,都深感棘手。 令嫒见到陆皓池的时候,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嗯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当时,是区级的学校团建交流,一堆学校代表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前,说一些假大空的漂亮话。一般这种活动,参加的都是各个学校的团支部。而陆皓池却是个特例,一个中专的学生,以入团积极分子的身份被他的学校推荐了出来。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一个从没有学过一天绘画的问题学生,突然如同开窍一般地步入正轨,还取得了国家级青少年绘画比赛的金奖。 开窍?这个词并不合适,倒不如说,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人真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样的变化吗?可能性不大。而令嫒一眼便看出了答案——这个躯壳里装得灵魂并不是“原配”的。 所以整场会议,她几乎什么也没听进去,老忍不住留意坐在她斜对面的家伙,目光就像要射穿他的皮囊,正视他的灵魂一般。 他的头发黑得发亮,看着很不自然,应该是染的。大概是为了遮掉下面一层夸张的颜色吧?耳朵上的耳洞还清晰可见,只是没有插茶叶棒,看来是决心要让它长愈合了。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杀马特少年吧?看来现在占据他身体的也是个强迫症晚期的狠角色啊!这种歪瓜裂枣都能被掰回来 大多数情况下,令嫒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妖物都并不怎么友好。毕竟都是惹事的家伙,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连累了。在她看来,在大城市的妖物还是分得越散越安全,聚众扎堆什么的一定会招来横祸,活不过三集。 尽管令嫒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在会后,那个叫陆皓池的还是主动凑了上来。这个女孩子漫长的45分钟里无数次与他目光相撞,他不过去打声招呼,就显得自己很没礼貌了。 “你好,你是振华中学的吧?”在令嫒走下楼梯之前,陆皓池叫住了她。 “你是融贸技校的吧?”令嫒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 一般这种团建会议结束之后,辅导员都会带着自己的学生留一会儿,和别的学校的学生再聊那么几句。但令嫒有事,和辅导员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离开了。没想到陆皓池居然还追了出来! “是,是的。我看到你一整个会上都在看我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陆皓池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抓了抓后脑勺,又摸了摸鼻子。好歹也是过来人,如何表现的像个腼腆的学生对一个换了不知道几个身子“鬼寄生”来说,只是入门级表演。 “那你不还是好意思追上来吗?”在不想与之聊天的人面前,令嫒能表现得很不会聊天。就是那种每一句都能聊死,还很不耐烦的那种。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我哪里冒犯到你了?我父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我父亲教物理的,母亲教政治”陆皓池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其实他本就长的清秀,要不是以前总是顶着一张痞痞的厌世脸,弄了个鸡毛掸子一样颜色的头发,看起来蛮邻家的。大概接受不了他现在这模样的,就只有他的前女友窦澄了吧? “我说,就别戏那么多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我都心知肚明。”走廊里没有其他人,令嫒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的伪装。 “是,是,是我知道你看得出来。我原先在首都呆得多的,对这片儿不太熟悉。也算是初来乍到,打个招呼吧”陆皓池依旧和和气气地陪着笑。首都动不动就是活太久的老东西,都爱讲礼数。不管这小姑娘是不是吃这套,起码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诶,别!我可比不上你活得久,见得多。首都什么形势我不了解,但这呀可一点也不太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善事的找麻烦来了。我运气差,怕拖累你。好不容易换了身子,总是希望能用得久些不是吗?我还有事,先走了。保重哦!”说罢,令嫒便头也不回地从楼梯上跑下去了。 首都来的还真讲究哦?还打声招呼!呵,她这种乡下来的可不懂那么多规矩。老鬼这种从秦陵里爬出来的“古董”都没他那么端着!还真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呢!话说回来,他把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流氓一下子塑造成了个积极向上的好孩子,不觉得太假了吗?这样急功近利,怕是真活不过三集呢! 虽说令嫒也是第一次和这种妖物打交道,但是他们的传言还是有所耳闻的。民间有叫他们“上身鬼”也有叫他们“鬼寄生”。这种妖物本身没有实体,也不会化形。他们靠剥夺人类的灵魂,占据他们的身体过活。只要在身体死去之前找到新的皮囊,他们可以有恃无恐活到地老天荒。所以,鬼寄生这一群体之中,总是不乏“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关于他们的故事,其中一部分都是“穷庄稼汉变秀才”“市井小开变商贾”这种玛丽苏式的开挂情节。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就是那些家伙把自己的人生阅历写成书了呢? 对了,那家伙说自己之前生活在首都?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发呆的令嫒脑中灵光一闪,从包里翻出了手机,上网查起来了最近几个月的新闻。从旁人对那个陆皓池的评价来看,他应该是最近才开始学乖的。看他的耳洞,也还没完全长合,那么他换上现在这个身体绝对不会超过两个月!说不定还真能找出那家伙之前的身份! 这种头脑风暴类似于玩侦探游戏,本质上也只是为了满足令嫒的好奇心。而这种好奇心已经强烈到让她不心疼流量打开4g网络的地步了。 她忘了,会场离伊点点的家只有3站路,屁股都没坐热就能到,和自己从学校坐车回家的路程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当她注意到报站,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过去3站路了这是怎么的了?坐过站都成瘾了?要不了半个小时的路,等她按相伊点点的门铃都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我还以为这种表面功夫的活动要不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呢!还是辅导员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等得我都饿死了你要吃什么?披萨?炸鸡?酸辣粉?”伊点点一只手划着手机,一只手递过来一双拖鞋。 “都行,公交坐过站了,所以晚了。坐公交一直都是直接坐到终点站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边说着,令嫒将包放在了沙发上,从里面拿出一沓叠成明信片大小的卷子。 这才是高中生的日常,周末两天有缺,作业七天有余。说是开完会去伊点点家玩,倒不如说是互相抄作业合适。 “你可以啊,把卷子叠成这样。你们这次发的是a卷还是b卷?” “参加个团建活动还背个书包也太苦了吧?我书什么都没带,反正你这儿有。这次我们b卷先发了,所以还不一定抄得到你的。”令嫒将叠起来的卷子用手掌碾平,然后指了指标题上的编号。 “啊哈哈哈哈!少女莫怕!b卷我们上个星期就发了,答案都对过了。我可是有标准答案的哦!怎么样?你是不是要感激地帮我写作文?”伊点点用手捂住了嘴,夸张地一路笑进了房间,再笑着出来,“啪”地一声将一张被批改过的卷子按在了桌上。那架势就像用现金买单的大款。 “作文这种东西,你去网上随便抄一段拼一拼不就来了?”正反面翻看了一下,令嫒便坐下将那张写满答案的卷子放在了自己那份的前方。 “这样很容易撞诶,我好歹也是宣传委员,被看出来抄作文有点丢人呀” “那你让我写就不丢人了?你知道我还要写团建活动的报告吧?”令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自己还得写关于这次团建活动的心得呢,想想就恶心。要命的自己注意力全在那个陆皓池身上,啥都没记住。 “这玩意多好写啊?编就是了。诶,话说不是还有别人去吗?怎么又是你写?” “他们出小报。更麻烦” “这玩意我闭着眼睛都能写,交给我!你写作文。”伊点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令嫒头一次觉得她的形象有了丝叫人膜拜的冲动。果真是搞宣传的见多识广,没参与都能写心得。 “好!诶,对了!我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姓陆的物理老师啊?”提到会议,令嫒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陆皓池,他不是说他父母是自己学校的吗? “嗯物理老师姓陆那个那个,虞向远他们班的物理老师不就姓陆吗?一直带高三的。”伊点点用笔盖戳着自己的下巴,很快就答上了这个问题。 “他老婆也是我们学校的,给我们带过课。教政治的。”接着她补充道。 “哇!点点!你这都知道!”就收集八卦而言,令嫒真觉得伊点点简直算天赋异禀的那种。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而伊点点则是一脸写满了“是你太孤陋寡闻了”。 “今天我碰到他们儿子了”令嫒一边低头抄着卷子,一边说。 “嚯,真的假的。听说他们儿子不咋地呀,好像听说他父母经常请假去派出所捞人。诶,你别抄错行咯”说着说着,伊点点冷不丁撇过了头看了看她的卷子。 “怎么可能!我眼睛又没问题!” “怎么不可能,你公交车都坐过站”伊点点调侃道。 “去去去”令嫒抬起头抿嘴白了一眼伊点点,一副无语的表情。 “话说,你今天是怎么碰到他们儿子的呀?”伊点点没有理会,反倒是对这件事情感兴趣起来了。 “人家现在发愤图强了,可是入团先进分子。好像之前还拿了个什么国家级的奖,画画的。” “真的假的!”这故事显然扯到连“见多八卦广”的伊点点都觉得不可思议了。她两只手撑在桌上,脖子前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扯吧?我也觉得扯。散会的时候他还上来搭讪呢,说父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令嫒选择性地告诉了伊点点事情的经过。再她看来,这故事之所以听上去那么扯完全是因为她略过的那部分。只要主角不是人,所有扯的故事都会变得合乎情理。 “诶?那他帅不?”伊点点捧住她肉嘟嘟的脸颊,下一秒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点上去了。 令嫒再次抿起了嘴唇,一脸无语地抄起手边的书,往伊点点脸上按去 那种彩色的隐形眼镜带久了很不舒服,特别是眼睛总保持聚焦状态的时候。当窦澄从抽屉里重新翻出那副许久未带的黑框眼镜时,她才意识到这一个月里自己大概是把以前少看的字全补回来了。 是的,陆皓池和她提出分手已经一个多月了。可这一个月中,她并没有放弃这个她真心喜欢的男孩。喜欢与他同抽一根烟,喜欢与他同喝一杯酒,喜欢与他夜不归宿在大街上嬉闹,喜欢与他一起打架闯祸然后手拉着手逃跑这种颓废却又疯狂的喜欢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而一个月前,这个她喜欢到骨子里去的男孩却变了,变成一个受其他人所喜欢的“好孩子了”了可她却不喜欢了。这还是陆皓池吗?就好像就好像他只是披着陆皓池的皮囊,灵魂却是另外一个人。 人真的有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性情大变吗?窦澄实在想不出那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在一次又一次堵截陆皓池讨说法无果后,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了。 在排除了脑部受到外伤之类听起来比较科学的原因之后,她发现即便自己不想承认,但陆皓池的状况还是和灵异事件比较沾边。网络上也确实有不少类似的案例。说不定陆皓池真的是和别人互换灵魂了呢? 窦澄随意地在搜索栏打着她所能想到的关键词,她甚至连和他经常一起去的酒吧是否死过人都搜了。鼠标滚轮上下滑动,一不小心将“死亡”这个词复制到了搜索栏边上的新闻页面了。然后随时间排序,出现在屏幕里的最后一列牢牢地抓住了她的目光。 “女画家江邻杉车祸身亡,肇事司机逃逸后48小时被捕” 点开标题,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棉麻上衣,脖子上挂着一串蜜蜡的中年女子。侧着脸,眼睛望向前方,并没有看镜头。这种拍照姿势,真是老土且造作,真是很符合“老艺术家”的风格呢!但是看到了文字部分,她就笑不出来了。那个事发地,不就是她与陆皓池最后一次出去玩时,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吗?她还清楚的记得他们分开时的情形,陆皓池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自己的父母,和她抱怨一定要在11点前回到家。 似乎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光标选中了“江邻杉”这个名字,然后双击进入了搜索链接,开始仔细地浏览起每一条相关内容。 窦澄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会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但其中一半都是关于江邻杉父亲的内容,剩下的一半还都是重复的。还不容易才找到了个突破口,进去以后发现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果然要将陆皓池突然学会画画和女画家之死联系起来还是有点牵强吧?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既然第六感指引她点开了这条新闻,就不能在给她多一些灵感找出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吗?好歹她也追完好几季破案类美剧的人,怎么说都该习得一些精髓吧?在烦闷之中,她切出了窗口,打开了最新更新的一集电视剧 像窦澄这样自由散漫惯了的人,能在一件事情上集中这么久的注意力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她绝不会想到,最后帮助她找到蛛丝马迹的居然是这连自己都觉得无药可救的惰性。当电视剧播放到对比字迹的画面时,她猛然坐起身子,激动地拍了一下键盘,重新退回到刚才的搜索页面。 在江邻杉的简介后面,有她的部分作品展示。有些是鬼画符一样的抽象画,有些则是规规矩矩的工笔画。窦澄又新打开了一个窗口搜索陆皓池最近参加的那个青少年绘画比赛,果然也找到了获奖作品展示。她将两个窗口同时展开在桌面上,希望可以从对比绘画风格找出两者的相同之处。不过,对于一个外行人而言,这个举动本身就显得很无知可笑。别说找出陆皓池和江邻杉之间的相似点,她就连看江邻杉自己的工笔和抽象都觉得完全是两个人画的 “啊”窦澄终于崩溃了。她发出一声拉长的叹息,然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将额头磕在电脑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屠宰场的味道 令嫒第二次见到陆皓池的时候,也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当然,还是单方面的。毕竟,她以为自己没有理由再碰到他了。而且,这一次,还是在自己老师的办公室他猫着腰,坐在一张小圆凳上,像只乖巧的猫咪一般,双手趴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边上,在听老师讲题。 这时候,学校的晚自习刚结束,也许技校中专早就放了。陆皓池父母是这学校的老师,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来这里补习并不是什么发生不了的事情。只是从令嫒的角度来说,难以接受而已。 “令嫒,你看看,人家一个中专的学生,都在努力发奋!以后他们都是你们考大学时的竞争对手啊!你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看到令嫒盯着自己身边穿着外校校服的男孩子愣在了办公室门口。作为老师,当然要借机好好督促一下自己的学生。而且,前段日子,这孩子不知怎么的老是请假,真担心她的成绩会受到影响。 “是是,老师,您说的对。我会努力的”令嫒小心翼翼地踩着小碎步,低着头挪到了数学老师的桌前,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老师都爱会服软的孩子,这一点令嫒深得其要领。 “呐,他爸爸在高三上课,就托我帮他把落下的功课补一补。中专里很多东西都不教的,哪像你们条件那么好!知识点讲了一遍又一遍,还怕你们记不住,又再讲一遍结果你们还做错,还做错!在这么好的学校还不用心读书!”大概这个年纪的女老师都有这种特点吧,一旦开了话茬,就很难结束,没完没了的抱怨。 “是啊,老师。我们好不容易考进了那么好的一所学校,还不用心读书,是不应该”什么叫这么好的条件?这话令嫒可不爱听了!这儿的哪个学生不是为了这么好的条件挤破头进来的?就连自己这不是人的家伙都忍不住要打抱不平了。要不是这是自己第二次读高中,她还真没有把握能考进来。反倒是做老师的能碰上那么多优秀的学生还有什么可埋怨的?早在心里骂开了的令嫒依旧点头应和着,只是故意将重声放在了“考进”两个字上。何况鬼知道坐在边上的那个家伙是第几次读高中,还要来补习不是也很丢脸吗? “学习这种事情,一刻不能放松。不然就会功亏一篑。你们不要以为自己起步点比别人高就不会掉下来!俗话说,想要努力为时不晚,不到最后一刻,别人都有机会迎头赶上!”听出了令嫒话里有话,做老师的觉得有必要要矫正一下学生的态度问题,于是越说越起劲。 “老师,是,您说的对。我来就是问你要卷子的,刚才您让课代表发的卷子少了5张,我们这组都没拿到。听说这套去年的卷子很难,我们都迫不及待想试试看自己能完成得怎么样要不这样吧,您先让我回去发卷子。等发完卷子我再回来?”令嫒真觉得自己得双膝跪地才能显出足够诚意来堵住她的嘴。整个学校,除了高三就只剩下他们一个班了。说不定在她喷唾沫星子的功夫就只剩下她那可怜一组等着卷子了然而他们的数学老师还在琢磨着怎么当着外人的面给她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不用了,早点回去做作业吧!我说得话你记住就行了晓晓也真是的,跟她说了发之前数数”她的老师哦不,她的祖宗,这才不紧不慢边抱怨着粗心大意的课代表,边在那堆满材料的办公桌上翻找起多余的卷子 “你说说你们,还不用心读书!”令嫒向她这组“留守儿童”模仿数学老师的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得直不起身子。 “她真这样说哒?真是有意思,好像我们是抽彩票进来读书的一样。” “是啊!然后我就说,我们好不容易考进来的。”令嫒夸张地点着头以表认同。 “那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叫我们不能松懈呗” “再怎么不松懈也不能拿中专生来教育人啊,起码我们考高中那会儿可比他付出得多!” “对啊,我也是听到这个就来气!” 一队人七嘴八舌地走下教学楼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抬头一看高三的灯全亮着,似乎找到了那么点儿安慰。想着还有一堆作业,都急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也许是快升高三的缘故,学校的作业越留越多。还好先前连吃3人,令嫒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些,可以撑上个一年半载都不用去觅食了。毕竟频繁的吃人很耗费时间不说,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从学校到车站,有几百米的距离。快到面包房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以往一个多月里每次放学晚了,她都能碰到百岳晗。他并不会离自己很近,就那样站在他的弄堂口,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她上车。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守护,可非要那么说的话,下车以后回家的那一段路更长,她也是可能遇到危险的嘛!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马路对面那昏暗的弄堂口,令嫒一如既往地看到了百岳晗。对视了片刻,她撇过头看了看马路上的车流,然后穿了过去 “你这样让我感觉到心理压力很大,像被监视一样。你怕我天黑了会干坏事吗?以后别这样跟着我了跑到他跟前,令嫒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玩笑过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我不是怕你干坏事,我是怕你被丨干坏事。”令嫒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明显。百岳晗想忽略这种味道,可话语还是不自然地顿了一顿。 “那这可就防不住了,我下车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再说,乐艺叫你别欺负我,又没托你保护我你不必良心上过不去。”一提到乐艺,令嫒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发紧。好像是被一双手握住的海绵,纠结地挤压在一起,缓缓排出空气和水,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但在百岳晗面前,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提起乐艺,毕竟,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就当我是顺便来看一眼吧,这个点我正好开工”百岳晗被她说得一时语塞。自己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吗?以至于都能放纵一个身上还残留着吃完人那种血腥味的妖物?连他自己都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个问题。 “真的是顺便吗?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放学?看教室的灯光吗?”令嫒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毕竟要知道她的班级和教室是蛮容易的事情。 “嗯,你真聪明。”百岳晗语气平静不带波动地回答,听起来实在不像夸人。 “不用你夸我。行了吧,你有你的工作。我也要赶回去做作业。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就别相互为难了。以后别这样候着我了”说完这段话之后,令嫒真觉得浑身一股倦怠感。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产生疲惫。以前那个“打鸡血”一般对所有事物都充满新鲜感的女孩去哪了呢?和乐艺一起死掉了吗? “嗯我只是就先这样吧,你先回去吧。”百岳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停止了辩解。正如令嫒所说,他有他的工作。所以,当他察觉到有工作送上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以暂且先放一边。 “嗯?”从这个弄堂口,能一直看到振华中学的校门。所以当令嫒看到百岳晗眯着眼睛望向自己校门口的时候,她的脑中飞闪而过那个坐在她数学老师边上补习的身影。 顺着百岳晗的目光,令嫒看到了那家伙正站在学校门口,而他的父母也和他一起出来了,正在和门卫说话。不过,百岳晗可不认识那家伙的父母,他只注意到了陆皓池身上散发的怪异气息? 理论上讲,令嫒完全可以不用蹚这浑水。她大可安安心心地回家,随便百岳晗如何处理这事都跟她没关系。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如果百岳晗把陆皓池身体里的鬼寄生给杀了,那么陆皓池也就不存在了,就感到有些不值。她是替谁不值呢?替正在变好的陆皓池不值,还是替对他重燃希望的父母不值?即便她知道,那个人其实并不能算是陆皓池了,可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不是陆皓池的时候,这一点还重要吗? “你在看什么呢?”令嫒伸手在百岳晗的眼前晃了晃。 “那个人有点奇怪你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百岳晗的视线依旧投向远方,并未收回。 “哪个啊?哪有什么奇怪的?我怎么没看到?”令嫒知道,他催促自己回去之后,立马就会过去查证。现在离得远,那家伙的场还不是很明显。也许百岳晗并没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你没看到吗?在你们学校门口。”人辨妖当然没有妖辨妖清楚,当得到令嫒的否认之后,百岳晗自己也迟疑了。 “我们学校门口?是我们的老师和他家孩子啊!有问题吗?”演技派的令嫒回给他了一个更加疑惑的表情。 “你先回去吧”第三遍你先回去吧。百岳晗压根就没听进令嫒的话。 “诶!你是在敷衍我吗?什么叫我先回去吧?你们男人都那么傻吗?没听我都说作业很多吗?”令嫒提高了音量,她绝佳的表演天赋,浑身都是戏,还真不相信没办法吸引百岳晗的注意力。关键是这家伙居然不信她!就算她真是在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么果断地不信她啊!这很伤人诶!难倒经历了乐艺这件事还不能让他对自己的看法有改观吗? “那你是要怎样?要我帮你做吗?”终于,终于,百岳晗的目光回到了令嫒身上。 “我”这回轮到令嫒语塞了。 她原以为百岳晗会第四次催促她回去,她甚至已经打算好下一步该说什么了。然而,谁知道会是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不仅如此,他的嘴角还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令嫒觉得自己一时间又陷入了某种窘迫的境地。而且这次还不能转身就跑 “好吧,先去我那儿吧”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变成透在话语里的笑意。他将令嫒窘迫的语塞意会成了某种不好意思开口的暗示。毕竟他的家离令嫒的学校才五分钟的路,对于一个学业繁重的学生来说这可是不小的便利。 令嫒的内心是拒绝的。虽然她不是第一次住百岳晗的家了,但每一次她都分秒难熬地想离开。为了让他没机会去查证陆皓池的身份,自己真是将献身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什么时候她的人格这么伟大了?简直连自己都感动了!而感动过后,她开始想到一些不怎么和谐的事情。比如两天前刚吃掉的那个人啊,陆皓池还会不会来补习之类的。然后跟在百岳晗屁股后面回他家的令嫒心虚了起来她偷偷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又侧过头闻自己的肩膀和头发。 “别闻了,你的味道就和屠宰场一样。”走在前面的百岳晗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本以为他发现不了自己小动作的令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屠宰场是什么味道?”她咽了唾沫,以为问个白痴一点的问题能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我还以为你刚才闻出来了。” “”此时的令嫒只想在心里比中指,然后再保持形象地打上码。 早春的阁楼冷得就像冰窖。即使窗门紧闭,依旧还是透得进风。乐艺生前的最后几个月,就是把自己关在一个这样冬凉夏暖的房间里的吗?真叫人心寒 而目前更叫令嫒心寒的是,真的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去年的那套数学期末试卷难得让她这个第二次读高中的人都开始怀疑人生。这样一套从填空题开始就卡壳不断的试卷,一旦和脑海中数学老师的形象结合起来,那些被折磨得失去活性的脑细胞放弃治疗一般地带着她的思路跑偏了 这样一套刁钻的卷子要是成精的话,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刁钻啰嗦的数学老师!等等,他们的数学老师这么难搞,说不定还真是数学考卷成的精呢!而且,道行高到她都看不出来。 按亮了放在一旁的手机,都已经凌晨了。就算明天去学校只要花五分钟,她都觉得要做完这张卷子都不用睡了。说真的,上一届真的没有人因为数学不及格而留级吗?即使一个人关门闭户闷在阁楼上,不计时间,她都觉得难以啃下这些“反人类”的试题。都到这个点了,再想去问同学已经很不礼貌了。原本以为把最难的作业留到最后做是明智之举,现在看来更像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啊乐艺,你不是高三了嘛,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帮我做完这套卷子吧!都说病急乱投医,此时坐在阁楼和试题“缠斗”的令嫒也倒了这种地步 潮湿的雾气升腾在四周,烟雾缭绕,仿佛向置身于清晨的雨林。这样的气候,对令嫒来说,既遥远又熟悉。就像故乡这个词。她茫然地在这片雾中毫无方向地摸索,手臂挥向四周,却发现什么也触碰不到。 脚下延伸的石板路,平整光洁,想必是无数只鞋子经过长年累月踩踏磨砺而成。四周渐渐传来嘈杂的人声,然后是酒吧live秀里常见的音乐声,一点点由远及近灌入了她的耳朵。然后那遮蔽她双眼的雾气逐渐透出了披挂着霓虹的青瓦石墙,凭空出现的人潮便代替了雾气将她重新淹没 一抹鲜亮的粉紫色在攒动的人群中时隐时现,鲜亮的就仿佛其他人的衣着都失去了颜色。犹如汪洋大海中闪烁的信标,牢牢抓住了令嫒的目光 乐艺?乐艺! 一边喊叫,一边用手肘推挤两旁,着急地向前移动。令嫒觉得此时的人群就仿佛是铁铸成的一般难以撼动,阻拦着她的脚步。 乐艺! 她只能手脚并用地将身子挤过一道又一道人墙,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校服重新没入人群,等再次出现时却变了样。她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那鲜亮的夏季校服裙一转眼已是藏青色的臃肿冬装,一低头和自己身上的校服一模一样 手机闹钟狂轰滥炸式的喧闹将令嫒从梦魇中拉了回来。因为前段日子的精神状况不佳,她特意将闹铃设置成防空警报加机枪扫射的和弦,简直像在好莱坞大片中醒来一样。史诗级的音效过后,她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 什么鬼?梦游了吗?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然而马上,她就被视线里叠在一旁的那张卷子给吓得魂飞魄散!搞什么?昨天做着做着就睡着了吗? 令嫒如触电一般地直起了身子,身后盖着的外套顺势从肩膀上滑了下来。她双手捂嘴,瞪眼看着那全空着的大题,整个人都傻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就和老师说忘在家里了吧?啊这蹩脚的理由真不像她会说出来的啊昨天还在数学老师的办公室信心满满地说想试试这卷子呢,结果今天就被打脸了吗?总有种一世英名将要毁于一旦了呀 看了看手机的时钟,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往常的起床时间。而现在,自己是在百岳晗的家。所以,自己还有挽回的时间!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将卷子展开在面前,里面却夹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笺纸。字迹清晰且陌生。 都说字如其人,从一个人的字迹多多少少都能揣摩出一些脾气性格。令嫒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是当她面对这张写满字母和数字的信笺纸时,她脑子里先是闪过了“乐艺显灵了”这种自己都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的想法。然后便是“百岳晗”,还有昨天对她说的那句“那你是要怎样?要我帮你做吗?”。 啊!羞死了!多丢人啊!还让他帮忙做作业! 她的手指插入了自己的发际线,发泄一般地抓着自己的头皮,没多久还是冷静下来。时间紧迫,先抄了再说 令嫒对于学业的自信,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自己这是第二次读高中。虽然第一个高中是在云南,读得断断续续,但好歹考题普遍要比这里的难一些。如果不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选一个普通一些的高中就读,或许她的日子能比现在轻松许多。起码不太容易碰到这种难度丧心病狂的卷子,以至于做到半夜趴在桌上睡着。以至于即便是在抄答案的时候,还要忍受自尊心受挫的煎熬。 现在这个时代文盲很少,几乎所有人都有受教育的机会。但在令嫒一直认为,百岳晗这样干着带“迷信”色彩的职业的人会读几天书?大概在她的意识里,还是不自觉的把他和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划为一类人吧?那么,一个“算命先生”手里捧着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并且还能做全对是什么样的画风?就是她现在所面对的这种画风! 正反两面的信笺纸上不仅思路清晰地解了剩下的六道大题,就连她之前做错的题都标出,并且解析了哇,天!请家教也不过如此吧?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 “你半夜的时候?”令嫒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校服外套从阁楼上下来,发现百岳晗已经在客厅里了。这让她有些意外,毕竟他应该昨天晚上没怎么睡。 “凌晨的时候我看到阁楼上的灯还亮着,就上去看了看。然后,顺便把你垫在脸下面的题给做了怕和你字迹不一样,没敢直接写上去。”还没等令嫒拐弯抹角地问完,百岳晗便回答了她的疑问。他抬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令嫒,一头蓬松的马尾,恍惚间仿佛是见到了乐艺。可是她们俩到底是有很大的差别 乐艺干瘪得就像营养不良,消瘦的脸颊和内陷的眼窝,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即使只是看着她,都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她几乎不怎么笑,哪怕只是多说了几句话,都像是久逢甘霖。或者说,要是没有令嫒,他怕是见不到久逢甘霖的样子吧?那么,滋润乐艺这片贫瘠恶土的令嫒就刚好和她是相反的性格。 讨人喜欢的人有很多种,而令嫒如果想讨谁欢心,她一定会将自己表现的每一种都沾。有时候表演的痕迹较重,但就算看出来,也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俏皮的小心机,无伤大雅。不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说话的尾音总是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商量的意味。即使是死到临头,都还能拿自己开玩笑。她带着一点点婴儿肥脸颊,一旦笑起来,那两对饱满的酒窝和卧蚕如同拥有魔力一样会吸引人的目光。不论男性还是女性,没有谁会不喜欢和这样一个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女孩子做朋友。 就在百岳晗脑海中对比着这两个女孩的空子,令嫒已经在门口穿鞋了,她觉得再不逃离这个叫她无地自容的地方,脸就要被烧熟了。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这样的情节或许能让她觉得温暖贴心。甚至会按捺不住激动,胡乱猜想这是不是个可以称得上能托付终身的人。可她不是! 为什么乐艺死后会发生这么多变化,太多事情得不到解释。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百岳晗对她的态度,真的叫她一时半会承受不了。 早上醒来前的那个梦,还藏在心里散发着寒气。冥冥之中让令嫒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字如其人 这一次在学校门口,陆皓池和窦澄终于成为了大家围观的主角。显然,窦澄带的那帮人达到了融贸商业技术学校不械斗不群殴都算小打小闹的围观标准。三个青年,两个架住手臂和脖子,一个一把拽过书包,将陆皓池结结实实地往墙上按。而他的太妹前女友,则垂帘听政一样地在边上瞎比划。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陆皓池满脸涨红,脸侧贴在墙上,咆哮着。 “干什么?叫你玩弄人家感情啊!小王八蛋!”那个抢走他书包的人,踢了他一脚,将书包交给了一旁的窦澄。 “窦澄!我都说了求你别再纠缠我了!为什么你就不肯罢休呢?”陆皓池的视线无法看到窦澄,但听得出来那个疯丫头正拉开他的书包,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了地上。于是他发狠劲地挣扎起来。 那两个按住陆皓池的家伙没想到他突然发了力,被他两手一扭,给挣脱了。不仅如此,还被他用脚勾住了小腿,推翻在地。 “擦,你敢还手?”抢他书包的那人眼疾手快上来就是一拳,直接打在了陆皓池的脸上。周围看热闹的人跟着发出了一阵呼声。 他的双眼有些充血,气愤地捏起拳头,但意识到那么人在看着,又马上放弃了。 “好了!够了!走吧!”在那家伙接上第二拳之前,窦澄及时地拉住了他 他们走后,陆皓池收拾这一地残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东西少了。如果说少了钱包财务什么的是他们一贯的秉性,那么少了本文科笔记本他就不是很能理解了。 这段时间,陆皓池每天放学都会依照父母的要求去振华中学补习。儿子突然学好了,做父母的当然会尽己所能地帮上一把。当陆皓池拿到了全国青少年绘画比赛的金奖时,他的父母就已经想好以后让他去试试美术学院的自主招生。,只要文化课能过线,还不是一样读一本吗? 对于父母的想法,陆皓池不置可否。毕竟不像前一个身体那样可以拼爹,只能先老老实实地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个学校有许多正处在更年期阶段的女老师,大有名气的有“王魔头”,小有名气的有他们的数学老师。一般课代表都会让这门学科比较好的学生担当,而数学好的一般都是男生。吴晓梅这种情况就是比较点背的了。因为他们的数学老师认为,收发作业这种事情女孩子比较细心,所以就选了女孩子里数学最好的这大概是能达到和她父母为她起了个老土的名字一样级别的倒霉事了。 每次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吴晓梅都会着重强调可以叫自己“晓晓”。而“晓梅”这种和“翠花”不分伯仲,可以并列称为最适合村姑的名字,真心不符合她的人设。所以,每次有人叫她全名或者“晓梅”的时候,她都会不厌其烦地说“叫我晓晓好了。” 最近一次这样介绍自己,是向数学老师“开小灶”的学生——陆皓池。每到下午四点以后去教师办公室,他都会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边上加座。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像个小孩似得猫腰坐在圆凳上一脸认真地写卷子,那画面真的很喜感。 但不得不说,这大概很对更年期老女人的胃口,一向怼天怼地对空气的数学老师,对他倒是很和蔼。当然,也可能他父母是同事的缘故。 用数学老师的话来说,陆皓池是属于典型的“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虽然他现在是三年级,但是中专得读四年,所以他现在可以说是和高二学生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吴晓梅本来对这个半路出家的中专生没什么好感,毕竟关于他父母请假去派出所保他出来的事情随着他的到来早就传得年级皆知。但有时候,又会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使得这个有前科的男孩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爸爸教物理,你妈妈教政治。那你觉得你文科好还是理科好呀?以后想选什么呀?” 坐在办公桌对面,帮忙批改考卷的吴晓梅趁着数学老师去别的班上晚自习的功夫和这位外校同学套起了近乎。 “嗯没差。我以后会参加艺考,只要文化科的成绩到了,就能上美术学院。”陆皓池没有抬头。他算是经历了很多人的生活,但是,没有一个是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即便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学识渊博,可面对这张“反人类”的数学试卷时,他和这些屁大的孩子一样,卡壳了。 “那你和谁学的画画呀?” 吴晓梅也没有抬头,但她只是单纯地怕看错行。 “自学。”简短的回答。陆皓池被一道大题搞得有些烦躁。 “真好。我以前也想学画画,但是我父母不同意,觉得这是玩物丧志。”似乎意识到她身边这个男孩正被一道题耗尽思路,吴晓梅抬头凑向他的卷子。 “哈,她居然给你做这张卷子!真够狠的!我们之前做过,虽然是回家作业,但还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跟你讲,这题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就被绕进去了,应该这样” 吴晓梅顺手抽出陆皓池手中的笔,在他的草稿纸上写起了过程。 “老实说,原本这道题我也没做对。当时全班就两个人做对了,一个理科怪物,一个你应该见过。令嫒,也经常来办公室的嗯,就是这样,你算一下就出来了。”才说话的功夫,就只差个答案了。吴晓梅在最后一个步骤下面来回划了几道横线之后,将笔还给了陆皓池。 “见过,见过”不就是那个每次看见他都像见仇人的伥葵吗? “真羡慕她,父母一直都在外地。”吴晓梅叹了口气,嘟哝道。 “父母不在身边有什么好的?”陆皓池随口问了一句。令嫒要是有父母才奇怪吧? “好啊,没人管得那么死了。”吴晓梅叹了口气。 “看来你父母管你挺严的。” 处在青春期的孩子都有些逆反,对于陆皓池这样的“过来人”而言,这实在显得有些幼稚。 “是呗。” “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父母管得严?陆皓池猜想她的家庭应该也是个书香门第吧? “做生意的。地暖,你知道吧?”吴晓梅脱口而出。 “嗯,知道。你父母没准是想让你继承他们的企业呢!”当然知道,在陆皓池还是江邻杉,还有别墅的时候,在地板下面铺那玩意死贵。所以,这丫头的家里应该是很有钱的。 “才不要!他们就想我以后要么去读金融,要么去读管理。听着就很无聊!还是像你,学美术好,天马行空的。”不知不觉吴晓梅竟然有些羡慕起陆皓池。他的父母都是老师,有文化又开明。不像自己的父母,活脱脱两个土财主,真的是又土,又古板,还没什么文化。 “可能是他们觉得我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吧?毕竟美术能加分。”陆皓池应付地笑了笑。他现在有什么可羡慕的?江邻杉的生活才值得羡慕吧? “才不会!我跟你说,你知道这张卷子有多难吗?你都做下来了。要对自己有信心!才不要说什么因为加分才去考美术呢!你难倒不喜欢吗?那还去自学?”吴晓梅手中划动的红笔停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陆皓池。这家伙明明有这么多条件,却还说的一副很可怜的样子,真叫她看不下去! 可是吴晓梅并不知道,在陆皓池看来,她才显得有条件吧?一个富裕的家庭能帮助陆皓池回归他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外加面前这个积极本分的女孩真是比他那所谓的“前女友”像样太多,他倒是真可以试着与她搞好关系,说不准就能抓住什么机会了呢? 窦澄是从家中的一位长辈哪儿听说百岳晗的。之前她倒不是没有找过算命先生这些带有迷信色彩的人帮忙,可惜都没什么用处。不过,既然这次的小道消息来源比之前的靠谱,她去试一试也无妨。 她的那位长辈还贴心地告诉她,最好下午去,既不太容易打扰到人家,也不太容易扑个空。不知道为什么,光听到这一点,窦澄就觉得特别靠谱。没准这一次,还真能让她找到位大仙。 一想到大仙极有可能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头,窦澄还特意新买了一件规矩一些的连衣裙,只化了淡妆。毕竟世外高人嘛!要求人帮忙得留下个好印象。 一身白底碎花连衣裙,没有了烟熏妆,窦澄站在镜子前感觉自己很陌生。就像她觉得现在的陆皓池很陌生一样。可自己还不是为了他改头换面的吗?不论这家伙是被鬼魂附体了,还是人格分裂了,她都会找出原因!绝对,不会,放弃他! 发呆似得盯着手机里的地址,窦澄一路上信心满满。自从陆皓池抛弃她以后,她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认为这件事马上会有结果。当找到弄堂口时,这种希望变得越发强烈。住在这样老旧的房屋里的,不是世外高人还能是什么? 现在正好3点半,要是成功的话,说不定她都能带着大仙直接去学校门口逮他。可是这种盲目的希望在窦澄敲开百岳晗的门时,荡然无存 说好的世外高人的呢,说好的大仙的呢?为什么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靠,这是认真的吗? “你好,我是周先生介绍过来的,找百岳晗,百师傅的。请问”淡定,淡定窦澄!说不定人家只是大仙的跟班呢?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然而。不等窦澄说完。百岳晗的回答就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这女孩来头不简单啊!“周先生”对百岳晗来说可是个大人物,供主每次汇款都会用这个名字,他介绍来的人是不容懈怠。不过也是真稀奇,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种事情了,上一次供主介绍人来,他还是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打杂的黄毛小子。 “靠,你大爷的!你就是百岳晗?开玩笑的吧?”窦澄彻底扛不住了,直接骂起了脏话。或许她的期望值是有点高,但现实不能给她这种闹着玩儿似得结果啊?这年头连家里德高望重的长辈都靠不住了吗? “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百岳晗一头雾水,刚起床怎么就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破口大骂了一通?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我就算是小姐也不会给你上!我丫的是来找高人的,不是来找嫖客的!”窦澄越想越气,她都已经找出些眉目了,怎么反而卡在最后一步。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找高人?有什么事吗?”百岳晗皱起了眉头,这女孩的话是越来越难听了。要不是供主介绍来的肯定都是必须得帮忙的人,他也不至于开着门由她指桑骂槐。 “对,误会!很大的误会!”窦澄白了他,转身离开。 “你不该以貌取人。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无人能帮你解决的问题,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你会后悔。”说罢,百岳晗也关上了门。 如他所料,他的门很快又被再次扣响了。 “是,你说的对,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就离开,太不划算了。虽然不报什么希望,但总得试试。能让我进去说吗?”折返回来的窦澄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 “当然。当然可以。”百岳晗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环视屋内的情形,窦澄依旧对自己的判断持保留意见。这就是个独居年轻人的家,还算整洁,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她以为这种人的家里会挂什么八卦图,符咒,但是。墙面上除了剥落开裂的石灰,什么也没有。 她被带到客厅,并没有坐下,而是脱下单肩包,将里面一本笔记拿了出来,打开摊在了桌上。 “这是我男朋友前男友最近写的。”窦澄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百岳晗默不作声,听她继续讲下去。 “他以前的字迹可不是这样的,不,他以前不会有笔记的习惯。以前他和我一样,在学校呆不过半天。我们一起会一直玩到天黑,玩到凌晨当然有时候他会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早些回家但现在,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突然开始用功了,还和我分手,现在天天下午去那边的振华高中补习他以前完全不会和这些事情搭边的!”窦澄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就好像在控诉男友的背叛。 “听起来,你的男朋友只是学乖了”百岳晗有些不明所以,听窦澄这么说,反倒还蛮励志的。 “不,你不懂!他完全变了,脾气,习惯,性格什么都变了!”窦澄有些气愤,这种话她听了好多遍了,怎么就没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呢? “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是只是想通了不能在浪费光阴呢?”百岳晗揣摩了一下措辞,免得又叫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女孩暴跳起来。 “再怎么变,字迹,字迹总有说服力吧?犯罪小说里都是这么破案的!”窦澄又从包里拿出了手机,这一次她直接从相册里找出了女画家江邻杉的画作。 “你看着两人的字迹,是不是一模一样?”她将图片放大,对准了画作边上的落款。 “这个这个你是想说”百岳晗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他要是再质疑她的判断,八成她会再次暴跳。 “我是想说,这个画家前段时间车祸死了,我前男友刚好路过那段路。也就是那段时间,他才开始变了的!我觉得他被鬼上身了!现在在他身体里的灵魂不是他!”看着百岳晗质疑的表情,窦澄干脆一股脑将自己的猜测吐了出来。 “嗯你前男友是叫什么?”听起来似乎有点逻辑。虽然百岳晗还是觉得有可能是巧合,但既然她前男友每天都要去振华高中,自己说不定可以留意一下。 “陆,皓,池。”窦澄一字一顿地说,生怕百岳晗听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劝分不劝合 后天就高考了,学校要提前布置考场,所以早放。 令嫒本想和其他几个团支部的学生一起去给那些曾经共事过的学长打气,却被老师以“不要影响他们”为由赶回了教室。而至于这些天每个下午都会准时到办公室报道的陆皓池,自然也没有来。 和往常一样,假期只有短短的三天,但作业却是满打满算还有多,毕竟也快期末考试了。 吴晓梅单手托着一叠厚厚的卷子,用下巴抵在上面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举在前面,拇指缓慢且困难地戳着屏幕上的键盘。这个变扭的动作使她显得有些滑稽。 本以为今天陆皓池也会来补课,想和他说假期约着一起出来做作业的事,谁知道他今天没有来。还好他们之前交换了社交账号,可以用手机联系。 所谓约出来做作业,其实只是个好听点的说辞。作业多到发指的时候,他们几个“小伙伴”都会各自承包一部分,然后找一天聚在一起互相换着抄。而这次,吴晓梅自作主张加了一个外校生,当然,不光是因为数学老师也让他父母交给他一份同样的卷子 “呀,晓晓,在和谁聊那?”令嫒一边从吴晓梅抱回来的那叠卷子里数出一份传给了自己的组员,一边将头撇向她。这个女孩现在正专心地捧着手机,一时连卷子都忘了发呢! “啊?哦!没什么”见令嫒凑了过来,吴晓梅一下子按掉了手机的屏幕。 “这么紧张干吗?又不是老师过来了。”令嫒开玩笑似地露出一副“斜眼笑”的表情。 八卦这种事情,她没有伊点点那么灵敏的“嗅觉”。只是他们的吴晓梅同学,反常得已经有点明显了。 “没有啦,就是就是那个陆皓池,我看到数学老师也给她母亲一套卷子。我就想,要不我们这次约,也叫上他吧?”吴晓梅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也数起了卷子。漫不经心地说起,就好像这只是个随口的提议。 “干嘛叫上他?人家本来就是来这里补课的,你倒还要给他抄卷子,那还提高个啥?”反对,举双手双脚反对!什么情况?发展这么快?就算吴晓梅经常在办公室遇见陆皓池,这也才几天时间?就产生了迷之友谊了?令嫒真觉得是自己小看了陆皓池,也小看了吴晓梅。 她可是唯恐不能和这陆皓池保持距离,这倒好,吴晓梅还硬是把他们联系在了一块儿。而且,越发叫她担心陆皓池的动机了。一个活了不知道几辈子的老妖怪会纯情的和白纸一张的女学生谈恋爱?这又不是青春偶像剧?八成是知道别人家有钱,动歪脑筋了吧? “哎,别那么说,这次卷子很难的况且别的班能来,为什么他不可以呢”吴晓梅嘟哝一般地解释道。 “别班和外校是两码事吧?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令嫒真是要败给吴晓梅了。这难倒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影响吴晓梅逻辑的地步了吗?她能说什么?陆皓池的撩妹系数满点,都能给人洗脑了? “没什么问题的啦!这次就当我请大家出来吃饭嘛!”既然财大气粗的吴晓梅都这么说了,令嫒也不好再拒绝,要不然显得奇怪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而且事情的发展程度似乎远超于自己的想象,她要是不去也不放心。真不知道先前帮着陆皓池在百岳晗那儿打马虎眼是不是个明智之举。但要是他真敢动她身边的人,用不着百岳晗,她自己就先非把他撕了不可! 从学校出来去车站的路上,还在消化吴晓梅叫上陆皓池的事。却看到百岳晗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朝学校的方向走过来。她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便迎了上去。最近还真是各种事情扎堆,也不怕她“消化不良”吗? 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女人。长相普通,看起来似乎年纪不大,但却显得很老气。虽然化了淡妆,但还是看得出整个人的状态很差,皮肤也很差。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者说“事故”? “呀?你是来接我的吗?这位姐姐是谁?”令嫒一下子亲昵地挽住了百岳晗的胳膊。她猜想那女人一定是来请百岳晗帮忙的,所以就故意表现得与他亲近一些,方便套出话来。 “你们今天怎么放那么早。”百岳晗有些尴尬地对着窦澄笑了笑,将手臂抽了回来。这丫头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他态度暧昧,所以他并没与向她介绍窦澄。 “高考啊!要放三天呢!得布置考场啊!怎么了?是要去我们学校吗?这位姐姐要找人吗?”令嫒并没有理会百岳晗的不配合,转而面向边上的那个女人。 “你管你回去吧”百岳晗撑着令嫒的肩膀,推了一把。他并不希望令嫒交合进来。这丫头死精,谁知道她会站在那一边? “什么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歹和我学校有关,说不定我还真能帮忙呢?对吧?姐姐。”百岳晗是油盐不进,但他身边的那位可不一定。令嫒诚恳地对着窦澄露出难以抗拒的微笑。 “你听说过陆皓池吗?他,在你们这里补课。”窦澄本不想搭理令嫒,这个女孩积极地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却好像和这位“高人”很熟。不过看在她是振华学生的份上,多打听一句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嗯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他今天没有来诶!毕竟要布置考场嘛”根本用不着说谎,他们俩是得多背啊?陆皓池周一到周五天天都来,可他们偏偏就选这么一天来找他。 “那他什么时候还会来?”窦澄继续追问道。 “不知道啊大概要等高考完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不过,姐姐要找他做什么呢?他每次都会和父母一起回去的”令嫒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向他们坦白。她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给他们摆平,毕竟人家父母都不心疼儿子换了个魂,别人能怎么样?当着他爹妈的面把他做掉吗? 百岳晗抿了抿嘴唇,没想到窦澄完全将他撂在一边,缠着令嫒问个不休。本想开口阻止,又怕令嫒会看出端倪。显然,这个陆皓池很可能就是上次在学校门口看到的可疑家伙。如果他真的像令嫒上次所说陆皓池一切正常,那也到没啥。但要是真的有问题,那么令嫒就是在撒谎 一个人突然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会引起周围人的强烈反应,这一点并不以偏概全。如果说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在一夜之间突然堕落成问题少年,周围的人会觉得他一定是受到了什么足以摧毁人格的重大刺激,会为他找心理医生。而如果本来是个“无恶不作”的“混世小魔王”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奋发图强,那周围的人却会说他开窍了,懂事了。甚至会被当场某种典范与榜样,被用来证明“只要积极努力,咸鱼都能翻身。”可是,咸鱼就是咸鱼,烂泥也永远扶不上墙,人格的转变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顷刻造就。只是人们都爱听好事,即便是再不可思议,都会有人相信。 本该最熟悉自己儿子的陆皓池父母,大概也全然陷入了这种自我催眠之中。所以当他们在学校门口看到了那个和自己儿子一起蹲过派出所的女孩,他们就打心底的反感,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认定这个女孩只是想再次将自己终于走上正轨的儿子带坏。 “为人父母,你们真该为此愧疚!”窦澄很生气,甚至在陆皓池提出与她分手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生气。她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看着陆皓池的父母用一种鄙夷的神情斜视着,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自己的儿子,就算他们觉得自己灵异的解释缺乏科学依据,也不能对自己儿子这样不合常理的变化置若罔闻啊!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另一个人,作为父母的他们却能如此欣然接受?难倒他们只是想要的只是个听话的孩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窦澄也认为自己属于那种无药可救的孩子,父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到头也管不了她几回,更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可即便是这样,如果有一天她性格大变,她都相信父母会丢下手头的一切事情,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原因。因为她的父母告诉她“你就是你,不该成为任何人。”可陆皓池的父母呢?妄他们还是老师,难倒在他们的眼里所有的孩子都毫无区别吗?那么想要个好孩子,那把班上的好学生拖回去养得了! 要不是那个百岳晗建议她最好和陆皓池的父母交流一下,她才不会等在学校门口,还受尽他们白眼。她会去告诉百岳晗,这件事情没有人会帮他们。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最后一天,令嫒带上了满满一背包的作业去了晓晓定的那家快餐店赴约。今天的任务艰巨,可不只是抄作业那么简单。 “我觉得,晓晓和那个陆皓池肯定扯上了!”趁着其他人去取餐的时候,伊点点偷偷地个令嫒嚼起了耳朵。 “我也觉得”令嫒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拥在取餐口的那票人。或者说是那票人中并排拿起餐盘的吴晓梅和陆皓池。 虽然他们并未表现出什么亲昵的举动,但是形影不离的他们总在不经意间相视而笑。这种默契,还能是什么关系?外加“洞察力”敏锐的伊点点亲自认证,这事儿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这正是令嫒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我开始还以为晓晓的眼界很高呢,怎么会” 伊点点依旧在令嫒的耳边喋喋不休。 “大概人家比较会把妹吧?”令嫒附和了一句,将伊点点推开了一段距离,跟上了取餐的大部队。一会儿被他们看见了,还以为她们俩在说谁的坏话呢! 一堆人坐定之后,便从包里翻出了作业,一手捏炸鸡,一手握笔,干起了“正事”。这种大家聚在一起抄作业,扯闲话的时机最有利于戏精超常发挥。没准令嫒真可以拯救一回“世界”。 “陆皓池啊,你最后一天没来,正好有人来找你”令嫒写着题目,头也不抬,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小事。 “嗯?谁?去你们学校找我吗?”陆皓池倒是显得很在意,眼神从吴晓梅转向了坐在对面的令嫒。 “是个女的,看起来应该和我们差不了几岁。和一个男的一起,往我们学校走。看到我的校服就问我认不认识陆皓池。说说是你女朋友。”令嫒故意多加了一句。虽然他并不确定那个女的是不是陆皓池的女朋友,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撒这个谎百利无一害。 这回在意地抬头看着令嫒的就不只陆皓池了,还有吴晓梅和一堆等着八卦新闻的“吃鸡群众”。 “嗯可能是我的前女友。”陆皓池这么轻易地坦诚布公倒是没在令嫒的意料之外。人家好歹是活了几辈子的老妖怪,自然很清楚在这种事情上急忙否认会显得更可疑。 不过,这个回答倒是引起了一片嘘声,大家看好戏似的看向默不作声写题的吴晓梅。她低着头,但还是能看出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了。本来也都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哪来成人世界一笑了之的气度? “哦,前女友啊?怎么分的呀?” 没想到效果这么立竿见影,令嫒更是觉得她这个“心机婊”做定了!非得把他们整分开不可。一边留意着吴晓梅的反应,一边继续挖陆皓池的八卦。 “以前不懂事吧?觉得有个小太妹似的女朋友很拉风。刚开始的时候绝对每天和他们一起出去浪很好玩,但时间久了,特别是现在又到三年级了,慢慢的就感觉到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混过去的吧?难倒自己以后真要做个地痞流氓?所以,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不参与他们活动久了,自然就分了。”陆皓池的语气平淡,态度平静,一副早已放下的样子。他编的这个故事,话里话外都意图表示自己已经和窦澄是两路人了。 “那你怎么就不想着去影响她呢?”令嫒心想他就编吧,接着编!劝和不容易,劝分还难吗?何况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她初中毕业之后就没上学我一说起上学相关的事情,她就不爱听。”陆皓池一副难以启齿的愧疚状。试探地望着边上的吴晓梅,乞求她原谅的样子。既然令嫒那么爱刨根问底,他就索性借题发挥好了。演技这种东西好像谁没有似的。 “哇,这么会玩儿?她家里人不反对吗?既然不是同学,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女生?”这回没等令嫒开口,伊点点就来了个神助攻。令嫒的感激之情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通过同学认识的。你们也知道我那个学校什么人都有。”陆皓池干笑了两声,他今天怕是来开新闻发布会的。 “好啦,你们有完没完?怎么这么八卦!题抄不抄?不抄我就拿回去了!”吴晓梅终于发话了,作势要将摊在桌子中间的理科试卷抽走。 “不不不,抄的抄的”众人一阵阻拦,都很识时务地闭了嘴。 “哎呦,晓晓,抄题不得聊聊天的嘛”只有令嫒一个不怕死的还在搭腔。 “你别抄错行了。还有我最后一题也还没做,你也想想”吴晓梅的语气中带着讽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晓晓初恋 下午的这节体育活动课对于正要期末考的学生而言,简直就像囚犯放风。六月的温度虽然已经显出一些夏季的热情,但对令嫒来说刚刚好。毕竟她可是棵热带“植物”啊! 别的学生都躲在体育馆里打室内羽毛球或者乒乓,只有零星几个男孩子依旧叱咤在室外的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令嫒则坐在不远处校门边的草坪上,惬意地看着。要不是学校不允许在课上吃东西,她此时真希望来袋瓜子,来杯奶茶什么的 这个时候,陆皓池准时准点地来“报道”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径直向教学楼走去,而是来到了令嫒的身边。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我不会动晓晓的”他在令嫒的侧面蹲下了身子,撇过头看着她。 “诶呦呵,你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吗?还成见。你要不打晓晓的主意,你靠近她干嘛?”令嫒讽刺地笑了一声。 “对,我是打晓晓的主意。但不代表我是打她身体的主意。”陆皓池没有对令嫒的冷嘲热讽有什么情绪波动。如果说笑容是令嫒最好的挡箭牌,那么诚恳的表情一定是他的。谎言说多了容易露马脚,所以面对不好骗的家伙反而是坦诚更容易摆平。 “不打她身体的主意你难倒还想和她真谈感情吗?别逗我,你个老妖怪难不成还想来场校园之恋填补你的缺失?”令嫒笑得更厉害了。他把她当什么?吹气牛还那么不走心吗?刚想说戏逢对手的呢! “没准老妖怪还真想来一场青涩之恋呢?我还真没用过未成年的身子。”陆皓池也附和地笑了,调侃起自己来。 “是啊,你真牛!未成年都不放过。”和陆皓池的辗转迂回不同,令嫒恨不得“针针见血”。 “这你还真不能冤枉我,我还真没得挑。”可不是吗?要不然他不就死了吗? “所以啊,现在有得挑啦!晓晓可体面多了,家里又有钱”原本一直在看着业余篮球赛的令嫒,突然转过头正视着陆皓池,就像个已看穿犯人动机的侦探。 “照你这么说,我还那么麻烦干嘛?直接去高档住宅那儿物色人不是更好?这皮囊我才用,你还真当我们换身子和换衣服一样吗?”这回轮到陆皓池失笑了。 “不是吗?”令嫒也附和地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冷笑。她承认陆皓池说的有道理,但是道理对于这种活出本钱来的老妖怪是不存在的。 “当然不是!我就说你对我有成见吧?”陆皓池抬起手指了指令嫒,一副“看,我说得没错吧!”的样子。 “那你图晓晓什么?”要不是这么坚持自己的“成见”,令嫒真怕自己也一不小心就上了这老妖怪的当。他这般坦诚布公确实很有说服力,要不是他自始至终都避开了关键点,还真很难看出来他这么铺垫仅仅是为了转移令嫒的注意点。她希望能从动机下手找出陆皓池的真正意图,索性就不再和他绕弯了。 “图她体面,图她有钱呗!”陆皓池用她的话,回答了她。 “行吧,我不和你咬文嚼字。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要是你敢把晓晓怎么样,就算你披着晓晓的皮我都照样撕了你!”说罢,令嫒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后面沾上的草,穿过了操场 陆皓池蹲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撇了撇嘴,脸颊下方的肌肉收缩了一下,似乎他的咬肌正在用力。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幼稚的威胁动了气。哎,莽撞的小朋友不都是很冲的吗?即使对人来说,她显得八面玲珑,但在他这种“老妖怪”看来,还真想老气横秋地叹一句“哎,年轻人” 令嫒原本想告诉他这里附近有镇灵师已经注意到了他,她认为只要陆皓池不害她的同学,自己还是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的。但陆皓池并不是个可控因素,她吃不透他,这让她很恼怒。而百岳晗却恰好还能在她的控制范围内。这一张具有摧毁性杀伤力的底牌她可不能亮的太早。 她进了体育馆之后,和吴晓梅打了一会儿羽毛球,期间并未再提起陆皓池的事。反倒是吴晓梅旁敲侧击地问起她和虞向远的事来。看来,这姑娘是真喜欢陆皓池了,都知道为他“报仇”了。令嫒真是一肚子苦水,这个傻丫头,她这么多管闲事到底是为了谁? 树上的知了还没形成气候,叫的稀稀疏疏,就像军训的时候教官总抱怨的那样“没吃饱饭”。这样的天气还不至于穿上漂亮的小短裙,虽然吴晓梅很想穿,但她毕竟是和家里说出来找同学复习的,打扮得太漂亮会引起怀疑。 原来双休日偷跑出去和喜欢的男生会面是那么的新奇刺激。不管是谨慎地对着家人撒谎,还是满心雀跃地等待着他赴约,每一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细节放到了这个情景之中,都会迸发出不一样的活力。这种兴奋感并不是那种“胜利之后的狂喜”,而是小心翼翼地包裹起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还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克制,仿佛生怕被人察觉。人在处理这种最单纯感情是所表现出的害羞青涩都不尽相同。青春期的荷尔蒙和不夹杂半点物质因素的爱慕正用它胆怯的手一点点悄悄拉开“初恋”的帷幕。为吴晓梅自认为简单无趣的生活增加了一抹春天般鲜亮的色彩,这种滋味是她这样的“白纸”所无法抗拒的。 当吴晓梅看到穿着宽松衬衣的陆皓池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她的整颗心恨不得都要像小鸟一样飞出去迎接他了。 他们在商场里吃完午饭之后,并没有在那逗留,陆皓池推上自行车带着吴晓梅去了边上的公园散步。商场这种嘈杂的地方,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太多,而吴晓梅的家庭条件又不在乎别人为她一掷千金。这年纪的孩子,总是容易觉得物质上的情感维系是很俗套的。所以倒不如去安静些的地方聊聊天。 吴晓梅的手中,陆皓池为她买的粉色蛋筒冰激凌正在一点点融化,她伸出舌头沿着蛋筒的边缘舔了一圈,刮掉了即将滴落的奶油,刚才只顾着说话了,再不吃就要弄到衣服上了。 陆皓池一直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抽出一张轻柔地擦拭起她沾上奶油的嘴角。 “自行车”“冰激凌”还有这些细微的肢体触碰,都可以构成青涩校园爱情剧的开篇三部曲了。好歹还用过几次女人身体的陆皓池太了解就算时代变迁,这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都是换汤不换药的。这种势在必得发展速度让他找回了久违的掌控感。他喜欢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有条不紊。要不然岂不枉费了令嫒称他为“老妖怪”?既然是老妖怪,怎么会被这些活不过百年的凡夫俗子和没啥见识的小妖精给打乱阵脚?自诩聪明的令嫒以为他看中了吴晓梅,可他又不是傻子。自己现在已经被未成年的身份搞得束手束脚了,怎么还会再去换个未成年的身子? “诶?晓晓,你坐在那椅子上,我给你画一张画吧?”陆皓池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花坛边的一把长椅。 “哦?画我吗?”吴晓梅一只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面对这样的邀请既高兴又紧张。 “对呀,不用多久的,我速写很快的。”陆皓池脱下了肩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带着硬板的画本和铅笔,他可是有备而来的。 “嗯。那可要把我画的漂亮一点哟!”吴晓梅中规中矩地坐上了长椅,又嫌手上的蛋筒有些碍事,两三口啃了下去,冷得脖子都缩了起来 “晓晓本来就漂亮啊诶,你别吃那么快啊,冻坏了都。拿着又没关系,多可爱呀”陆皓池笑了笑,望着吴晓梅的双眼满是催眠一般的痴迷。那个女孩能抵御这样深情的注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现任与前任 女人的第六感异常敏锐,特别是在自己的伴侣有了其他暧昧关系的时候。尽管窦澄一遍又一遍强调陆皓池是她的“前男友”,可打心眼里她还是认定陆皓池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不管现在的陆皓池,还能不能被称为陆皓池。何况她一直相信,只要占据陆皓池身体的东西被赶出来,那他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个爱她,愿意为她“与世界为敌”的陆皓池。她满心期盼那一天的到来,却在这种难熬的等待中发现了另一个女孩的介入。 有一次窦澄窦澄在振华中学门口发现他的身边不知不觉多出来了一个女孩子,一个脸比她巴掌还小,却带着一副镜框厚重的板材眼镜。不知道为什么窦澄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假正经。一种危机感让她必须立刻c马上做些什么。所以,她想都没多想就找上了吴晓梅。 “我是陆皓池的前女友。”她开门见山地这样介绍自己。 “哦”而在放学路上被拦下了的吴晓梅则是一脸茫然。她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陆皓池的前任见面,毕竟在他的口中,这是个和“他们的世界”不会有交集的女孩子。 “我叫窦澄。”对吴晓梅木讷的反应有些不满,窦澄以为她的反应会大一些,感觉自己很不受重视。 “哦我叫晓晓。”与其说吴晓梅是被陆皓池的前女友拦下了,用她自己感觉的描述则更像是被一个小太妹打劫,就是“交个朋友呗,借点钱花”的那种画风。毕竟窦澄从头到脚的打扮没有一处不在透露这种潜台词。最引人注意的莫过那双防水台和马蹄子一样的高跟鞋,她是怎么走路的?不会崴脚吗? “晓晓?这是你真名吗?”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窦澄觉得自己都已经很社会了都还报上了自己的全名。这看起来傻乎乎的女孩却没想到这么精! “嗯,不。但是大家都叫我晓晓,比名字顺口。”明明是名字太土好吧?怎么能让陆皓池的前任知道她有个村姑的名字? “好吧,叫什么都一样。我来只是想和你谈谈。你觉得你对陆皓池的过去了解吗?”窦澄不想拘泥于这种问题,索性开门见山。 “嗯还好吧。我对别人的过去都不是很感兴趣。”过去?指什么?他蹲过派出所?还是要来和吴晓梅分享他们以前的情史?不过她连陆皓池有过前科这种事情都能不在意了,情史还算个什么? “你放心,我来不是告诉你我们之前如何相爱的。我是想说,关于陆皓池性格突变的事。你觉得一个人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完全像另外一个人吗?除了没有失忆,他和过去几乎没有一点关联。”窦澄很满意地看到在说他们过去相爱时,吴晓梅的眉毛微微地抽了一下。在陈述发现的同时,还能“享受”这种乐趣,叫她一下子对动摇吴晓梅信心满满。 “我对这种事情不太清楚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专业的心灵医生咨询。”吴晓梅明白她要说什么,而关于陆皓池突然走上正道的传闻人尽皆知。可她真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她只关心陆皓池的现在。 “我确实去找了专业的人咨询,我们觉得其中有问题。可能他的父母也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我也很苦恼。反正我已经失去原来的陆皓池了,早无所谓了。只是怕你会成为第二个受害者”或许窦澄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被吴晓梅打断了。 “被分手并不能说是受害者吧?如果有一天陆皓池变了,不想在和我做朋友了,只能说我们的缘分尽了。我觉得不是他的父母不接受现实,而是你不接受陆皓池离开你的现实。人都是会成长的,会变好也会变坏,会和不同的人交朋友,这都很正常。你不能为此就认定他有问题。”被窦澄认为傻乎乎的吴晓梅一气呵成将她说的哑口无言。一个人的逻辑都是与所受的教育相关的,从这一点来看,吴晓梅并不觉得窦澄说的有半点产考价值。 “是,是是。可是你告诉我,是受了什么刺激会一夜之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你说说看,一晚上能发生些什么?”沉默片刻之后,窦澄气愤起来。 “我怎么知道”用吴晓梅的话来说,窦澄的命题都是不成立的,怎么可能得到答案?她并想激怒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女生,没有再反驳她。 “你当然不知道,可我知道!那天晚上他和平常一样骑车回家,路过了一个车祸现场,然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敢不敢叫他一声江邻杉试试?”窦澄甩手将那本抢来的陆皓池的笔记本丢给吴晓梅,里面夹着一些彩色的打印件和其他的东西。 “这是陆皓池的本子?”吴晓梅低头看了看封皮上的名字。 “对,这是他最近写的。里面还有他以前写的。我作为一个前女友,现在把它们全全交给你这个现女友保管了!好好想想吧!”窦澄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他最近写的本子怎么会在你这儿?他可不会自己给你!” “我抢的!我抢的,行了吧?”窦澄回头,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 “这么说上次陆皓池脸上的淤青也是”吴晓梅抬起头,视线从笔记本移向了窦澄。比起前面那些玄乎的推测,这才是最让她在意的。 “对,我找人打的!怎么了?”窦澄回到了吴晓梅的跟前,挑衅一般地看着她。 “不,没怎么对你这种社会败类而言,这算是家常便饭。有些人会变好,而有些人永远都狗改不了吃屎!”前女友的事情可以忍,抢本子的事情也能忍,唯独不能忍的就是窦澄打了陆皓池。吴晓梅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对她恶言相向了,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不应该找人打他! “你说谁狗改不了吃屎?”而窦澄可不是那种只会动口的人,她能压着暴脾气和她说那么一大堆已经是磨光所有耐心,没想到吴晓梅还敢指桑骂槐?气愤至极,伸手去抓吴晓梅的头发,抬起脚踹了过去。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吴晓梅的隐藏属性了。家里有钱总会免不了担心孩子在外面被人勒索欺负,而学习至上的吴晓梅父母让她参与过的唯一一项课外培训就是跆拳道。虽然高中之后学业紧张就不练了,但是抓住本就重心不稳的窦澄朝自己踢过来的脚并且掀倒还是非常利索的。 窦澄这样的女孩,一看便知是个易惹祸体质,而最近“桃花运”颇旺的百岳晗除了要应付这位供主丢给他的麻烦,还得留意着令嫒。虽然还未见过窦澄口中那位被换掉灵魂的陆皓池,但他基本已经可以确信,令嫒自始至终都心知肚明。 窦澄发给百岳晗的照片是陆皓池洗心革面之前的。那一头黄毛,带着黑色耳钉,叼着烟的形象别说还真和窦澄很配。 除了第一次见面窦澄打扮得中规中矩像个邻家妹子,在见到百岳晗居然很年轻之后,她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真实的穿衣品味了。她倒是放飞自我了,又是烟熏妆,又是吊袜带的。这可到苦了百岳晗 青春期的女孩都对自己的看法有着迷之坚持,窦澄肯定不会觉得她的打扮叫人难以消受。相反,她坚信这样个性十足,大胆出位能够获得大家艳羡的目光,特别是男人的。她甚至一厢情愿地假想,百岳晗或许会为此办事更麻利一些。虽然那个看起来和他很熟的女生长得很漂亮,但是她觉得自己比她更又“诱惑力”。 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要是被令嫒知道,她八成会笑抽。但是,她对窦澄的了解也仅仅刻板地停留在老气的白色连衣裙上,那时虽然她状态很糟糕,但起码像个正常人。等再次看到她带着百岳晗来找陆皓池时,令嫒差点都没认出来她。好笑吧?妖魔鬼怪都能辨识,一个女孩把自己打扮成了这副鬼模样,她倒是要认不出了。 那个穿着网袜皮靴,领口低得都看得见内衣的女孩,正一边抽着烟,一边贴近百岳晗窃窃私语,还将吐出的烟吹在了百岳晗的脸上。刚出校门往车站走的令嫒撞见了他们俩,第一个反应还以为百岳晗在招妓。 什么鬼?虽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可能性不大,令嫒还是心中莫名一股怒火。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孩举止太过火,还是因为对百岳晗居然和这样水准的女孩有来往。但是走近了几步,她还是从那呛人的香水味中辨识出了这个女孩就是上一次见过的那个。 哎呦,这世界太可怕了!怎么谁都跟人格分裂一样?陆皓池是因为被换了魂,那这女的呢?一下子判若两人,是受刺激了吗? 百岳晗看到背着书包朝他们过来的令嫒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此时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他还在思考对策的间隙,书包就已经砸上来了。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一样的是,这次令嫒没撒手,书包没有飞出去。 即便知道这女孩和上次见的是同一个,令嫒还是想抡他一个大书包。她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这场面搅得更乱更乌龙,兴许他们起码今天就没机会去找陆皓池了? “百岳晗!这谁啊?你家才离我学校几步路,你找姘头能不能长点心眼?还非给我撞见!就这么肆无忌惮吗?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这样的言语配上泼妇骂街的架势是最好的,可惜令嫒不敢。毕竟就在学校附近啊,动静太大的话她自己也有折损。何况,这戏也只是为了演给边上那位看的。 “你别胡闹!”百岳晗接住书包,为防止她再次行凶,索性也不松手了。两人僵持着,就像是在抢书包。刚才还说预感不祥呢,这不,就已经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闹起来了吗?等等,什么叫把她放在什么位置?这是要演哪出?捉奸吗?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复杂了? “我哪有胡闹!百岳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亏你平时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吵着吵着,令嫒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你我在干正事!”要不是太懂她的套路,百岳晗还真差点以为自己负了她的感情。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丫头不就是用这副面孔脱身的吗?他是有多傻,会在一个石头上绊两次?可想归那么想,那些训斥的话语到了嘴边,却还是被百岳晗咽了回去。一只手把她的书包推回去,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解释道。这么一来,看起来反倒叫他更像百口莫辩的样子。 “什么正事嘛!你倒是说说!和个穿得那么暴露的女的调情的正事吗?”令嫒跳着脚,挣脱肩膀上的手。她承认自己的表演痕迹确实重了点儿。可她毕竟是要边上那女的以为他们是情侣的,哪个做女朋友的见了这种场景不会发火? “不不是,等等,你好像误会了啥。我对你男朋友没兴趣,我是来找陆皓池的。”一旁的窦澄终于开口劝阻了。老实说,这种误会要不是太耽误时间,她倒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如果能够吸引到有主的男人,那不是正说明自己的魅力吗?何况是长得那么好看女生的男朋友。 “不是她不是我”这回轮到百岳晗解释了。不管令嫒是出于何种目的想让窦澄以为他们是一对,这种事情都是不能乱说的。 “啊?你说陆皓池?干什么?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令嫒当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眼疾手快地把被塞回来的书包重新推了回去,直抵百岳晗的面门,打断了他,将话题转移。 “什么?谁?”正中窦澄的下怀,虽然自己早就知道了,但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却是不一样的杀伤力。就像大家对此都认可了一般,而她彻彻底底被埋进了刻着“前女友”墓碑的坟墓里。 “干嘛告诉你!”令嫒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窦澄。那张脸夹杂着震惊,愤怒,还有濒临崩溃前的漠然给了她恶作剧得逞一般的沾沾自喜。 “我我是他女朋友!”就算令嫒不说,窦澄也知道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异常坚定,不容许质疑。是的,她是陆皓池的女朋友,真正陆皓池的女朋友!她不允许那个已经完全不是陆皓池的家伙,用她男朋友的皮囊勾三搭四,不允许! “什么啊?你就是为了挽回前男友才找来这里的吗?我可跟你说,我们学校可不是闹事的地方!”令嫒一边摇头,一边将书包甩回肩上。她的目的达到了,该见好就收了。 “放心,我们会,私,了!”窦澄牙齿紧咬,一字一句地说。 揉了揉眉头,目送令嫒离开的百岳晗终于可以解释些什么了,看看窦澄,觉得也没什么必要了。哎,头好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晓晓住院 整个上午,吴晓梅的座位都是空着的。一直到吃过午饭之后的,都不见她背着书包姗姗来迟的身影。 正值期末考前夕,老师们恨不得连午休都不放过,争分夺秒地评讲昨天的作业试卷,而令嫒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心虚地一次又一次回头望向教室靠近走廊的窗户,看起来就像个害怕被班主任发现在课桌下玩手机的学生。可她才不担心班主任,她担心的是吴晓梅。上周五一时嘴快,告诉了陆皓池那个混社会的前女友他有新的女朋友,这周一吴晓梅就没来上课。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别真是那“小太妹”一气之下找人把吴晓梅做掉了!光是这么想,令嫒的脊梁骨就一阵发寒。都怪自己意气用事,就算自己不告诉人家陆皓池的女朋友是谁,人家就不会自己去问吗? “令嫒!令嫒!这道题怎么做?”脑子里正一团乱麻,冷不防就被喷着唾沫星子的数学老师叫了起来。 “啊,哦!”令嫒条件反射一般地站直了身子,低头茫然地盯着桌上的卷子 哪?哪道题?现在说到哪了?最近王魔头没找自己麻烦,倒是和数学老师“结下梁子”了。她是学校里更年期妇女的公敌吗? “这道题我记得你是做错了的,现在你再好好想想,这种题目你不应该不会!”原本在黑板前来回游走的数学老师,回到了讲台前面,双手撑在桌角两旁,腰往后弓,呈现扭曲的“个”字型姿势。 令嫒用余光瞟了前面一眼,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位更年期妇女已经在养精蓄锐为之后数落她做准备了。可别说她现在是不是会做这道题,她连哪一道都不知道啊!何况数学老师也真有意思,哪有把人叫起来想题的?这是在锻炼心理素质吧? “十八十,八,题”什么叫“养同桌千日,用同桌一时”?一个神助攻同桌的重要性莫过于此!这个平时存在感接近负值的女孩,一边压低声音重复着题号,一边不动声色地在靠近她这一边的课桌上,用铅笔写着答案,怕颜色太淡她看不清,又描粗了一遍 “上来,把过程写在黑板上。”见令嫒一直低着头不回答,数学老师索性就叫她上去。 令嫒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正视着那个伸手朝她递粉笔的更年期妇女,连卷子都不拿,就径直走了上去。不就是要给她下马威吗?行呗!反正只是道填空题,也许是先前做的时候粗心了,知道答案再写过程,是不会再做错的。 大概是有怄气的意思在,令嫒一个步骤都没跳,硬是洋洋洒洒写了半个黑板。白花花的粉笔敲击在黑板上的声音很大,恨不得要将字都摁进铁皮里。怕是和这些中年妇女纠缠久了,自己的脾气也变差了吧?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吴晓梅和陆皓池的破事,和这道破题比起来,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一道填空题,做出了大题的架势,一写完连令嫒都觉得当时自己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才在最后一步算错。可她向来喜欢把数学作业放到最后完成,到那个点儿,脑子难免混沌。现在即便是在黑板上做对了,依旧免不了被数学老师嘲讽几句。听着“到时候考不上好大学”这种她根本不在意的陈腔滥调,还没回到座位,她的思绪又飘了。不过,这次挤进她脑海中的倒不是吴晓梅和陆皓池,而是百岳晗。 诶?百岳晗?真奇怪,以前一想到他,第一个反应不都是“镇灵师”吗?是从什么时候,令嫒开始在他的形象上替换了一个新的标签?那个家伙,说让她记住名字就记住名字了吗?不就是帮忙做了半张卷子嘛!怎么感觉跟突然欠他好多似的?令嫒抓了抓头发,看着面前这张卷子上的红叉,心里毛毛的。上次那张巨难的回家作业上,就一个叉都没有——还不是因为那家伙把错的地方都标出来了?有人检查当然不一样啦? 什么鬼?当这种念头才在脑中成形,令嫒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哪有帮忙写了次作业就产生这种莫名依赖感的?要是自己真懒成泥巴,大不了就辍学呗!为了这种小事,对一个镇灵师产生依赖是什么鬼?好歹乐艺的账都还没算清楚呢!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两次示好就动摇了?虽然自己不是人,但也不能这么“不是人”啊! 蜡黄的梨皮随着小刀的移动,一点点沿着剔透的果肉剥落下来,细细长长的一整条,盘在塑料碟子上,一直到削完都没有断。 “哇,令嫒,你好厉害!这也是绝活啊!”吴晓梅半躺在病床上,侧过身,用左手去挑那碟子里的一整条梨皮。而她的右手,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挂在了连接着床顶的支架上。 “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削水果玩儿。”令嫒将那一整条的梨皮收拢,掸进了床头柜边上的垃圾袋,然后将果肉用刀剃在了塑料碟子里。 “你这消遣还真独特。”吴晓梅歪着脑袋,看着令嫒手里的动作,莫名地感觉实在不像个和她一样大的十几岁高中生。就算要说令嫒是个孩子的母亲,她都相信。 “大概是爹妈一直不在身边吧?”令嫒一边将切好的果碟插上牙签递给吴晓梅,一边调侃道。她总不能说,以前在丽江的酒吧,没事就帮着在后厨切果盘吧? “你看,我们爹妈在是在,只知道往这儿拿水果,也不知道帮忙削。”吴晓梅往嘴里送了一块梨,又将碟子递回到令嫒面前与她分享。这是她的同学,又不是老妈子,能在周一下课就赶来看自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那你也不叫护工帮忙。”令嫒指了指门口。那个中年妇女现在正坐在这间单人病房的外面。哎,有钱家的孩子真好,病房住得像宾馆,护工也是一对一照料。 “毕竟是个陌生人,让我叫她帮忙削水果,还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吧,要不是我父母觉得这样能够让打我的人重判,我都能回家了。”吴晓梅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 “你觉得那些打你的小混混是谁找来的?”咽了口唾沫之后,令嫒还是将这句卡在喉咙里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嗯不好说。可能真是抢钱的呢?但是但是哦,我只是猜测”话说一半的时候,吴晓梅突然停了下来,很严肃地看着令嫒,就仿佛是在要求她保密。 令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却心虚得很。这回,说不定连吴晓梅都觉得是陆皓池那前女友干的。 “我觉得是他的前女友。”吴晓梅低着头,又叹了口气。 “什么?就是那个来学校找他的女孩吗?你们见过面吗?”看来,真是自己嘴快闯的祸呢!令嫒倒是不怕那“小太妹”冲自己撒泼,可是她忘了还有吴晓梅啊! “见过了。她那个时候就想打我来着,没成功。估计这次是找人来报仇了吧?” “啊是吗?那你和警察说过这些了吗?”似乎这事儿不全是因为自己,也许良心上获得了安慰,令嫒舒了一口气,又怕吴晓梅看出来。 “怎么可能嘛!我父亲要是知道有个陆皓池,他不得跑去掀学校?”一想到这个,吴晓梅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结。被抓早恋很可怕,更可怕的是她个暴发户一样的父亲会跑去学校大吵大闹丢人现眼吧? “可是,警察抓到了那些小混混,万一问出来了还不是一样会给你父母知道吗?”都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事情容易不计后果。那么不计后后果的窦澄和不计后果的吴晓梅在陆皓池这个问题上犹如两根不间断运作的“搅屎棍”,把一件原本对令嫒来说直截了当的“双选题”,变成了一道不知从哪下笔的“开放式命题”。 “但如果那些小混混只是来抢钱的呢?”从某种情况下来说,吴晓梅的侥幸是有道理的。而这种逻辑似乎也说服了令嫒不再和她说之类的假设。 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都不会影响到令嫒。现在吴晓梅踏踏实实呆在医院,陆皓池的胆子再大也不能跑到这里来抢身体。这事儿,最差最差,也顶多因为早恋影响学生的缘故,陆皓池不能再来学校补课。或者运气差一点,他那不招人喜欢的前女友把他坑死在百岳晗的手里。 但是不知为何,令嫒还是有些不安心。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纠结的人,一方面不希望陆皓池伤害自己的同学,一方面又不忍心他被百岳晗杀掉。这种纠结恐,怕是像他们这种“不是人,却还有点儿人情味”的家伙才会头疼的问题吧?离开丽江之后,日子越过越苦,心倒是越来越软了哎,这样不好,不好! 正在两个女孩转移话题聊些别的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脚上踩着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却很轻。一看长相,便知道是吴晓梅的母亲。只是未免也显得太年轻了吧?简直不像个十几岁孩子的母亲。 “阿姨好!”令嫒赶紧站起来打招呼,一边拽起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 “你谁啊?哦,晓梅的同学?”如果说那女人刚才走进来的样子看着很有气质,那么开口就是毁形象的时候了。她讲话的语气可没有走路的声音那么细致,虽然嗓门不大,但不知道为何叫令嫒有种马上就要挨骂的错觉。 “嗯是的,阿姨。学校里说晓晓住院了,所以我放学就来看看她”难怪吴晓梅一说起家里人就很苦闷,令嫒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世上的人,面相千万种,唯独难搞的女人都散发着同一种气场。 “晓晓?”吴晓梅的母亲疑惑地皱了皱眉,看来并不知晓自己女儿在大家面前的昵称。 “哎呀,妈!晓晓是我啦!”这个世界上,吴晓梅最讨厌的就是直呼自己全名的人。第二讨厌的就是叫自己“晓梅”的人。可惜,这其中还包括了给予她这样老土名字的父母。她曾经尝试让父母也叫她“晓晓”,只是从来不认为她的苦恼算是苦恼的父母没有一次如她所愿。他们甚至连外人会叫她“晓晓”这件事都记不住。 “那么,阿姨,晓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再见。”感觉到气氛不对的令嫒赶紧背上书包往门外退。她这个没爹没妈的可不想观摩别人的家庭摩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异性的重要性 一觉睡到太阳西下,笃笃定定地揉着惺忪睡眼,捧着衣服去冲澡。如果下午三点多那个小太妹没有风风火火地跑来砸门,那么就说明百岳晗这一天会在悠闲中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 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无论是他早已见识许久的令嫒,还是他最近才见识过的窦澄,就连曾经与他共处同一屋檐下的乐艺,每一个都叫他应付不来。但同时,她们又有种特别的力量,无论在一起的时光是喧闹还是平静,是过得煎熬还是惬意,无论喜不喜欢,她们都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生活中存在异性的重要性。 或许正是因为百岳晗过去的生活太闭塞,才会对于眼前的事情无法招架吧?站在花洒下,细密温暖的水柱从头顶沿着身体一直淌到了脚底,一些不该在他脑中有所停留的过往开始在他闭上的双眼前回闪。 “大哥哥,你也来陪我玩儿吗?”耳旁的水声中夹杂着稚气的话语,若有若无,带着空灵的回声。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父亲刚病,他也刚进大学。 “大哥哥?”那声音远远地又呼唤了一声,很甜很腻,就像在撒娇。仿佛若不赶紧迎上去给她一粒糖,都算是在欺负人。 呵,令嫒有时候不也喜欢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吗?女孩子应该都是那样的吧?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它们应该被称为女孩子。 而那娃娃音的主人也确实是个“小娃娃”,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有着漂亮的大眼睛,很宽的双眼皮,笑起来的酒窝刚好在嘴角下面一点点。穿着这个年代孩子们不会穿的苏联式连衣裙,领子上的红色飘带,扎成蝴蝶结活脱脱就是个没有金卷发的秀兰邓波。 然而,这样可爱如同洋娃娃的小女孩边上,就朝天躺着一个成年人。他双眼直视着天空,眨都不眨一下,要不是胸口还在起伏,他与死人毫无差别。更骇然的是,他才五六岁的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不为所动地朝这边挥着手,招呼女孩把手里的皮球抛给他。 当时情形的诡异程度,不亚于满身是血的令嫒毫无知觉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为什么会拿这两件事情作比较呢?连百岳晗自己都觉得不是很妥当。大概她们笑起来都会有像苹果坑一样精致的酒窝,大概她们都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大概她们说起话来的声音和语气都是那么甜得叫人无法拒绝大概她们都能干出不在人接受范围之内的恐怖行径 “大哥哥,快过来!快来呀!”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向他伸出了那只肉嘟嘟的小手,一边催促般地跳了起来。那印着鲜艳波纹图案的连衣裙随着她的跳跃,像水母一样飘动。可除此之外,这个夜晚的花园里,一切都是凝固的。树的枝丫不摇,也感觉不到风,好像花园被一整个装进了巨大的盒子,而那看不到星星的夜空,只是盒顶的盖子。 他知道,他进了这个女孩的场——一个潘多拉魔盒一般,透着怪异吸引力的场。看着那个女孩挥着的小手,和捧着的红皮球,一丝丝困意缓慢地侵蚀着他。白天要打工,又要上课,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面对这样压倒性的精神场,他显得捉襟见肘。可他怎么能倒在这里?成为像地上那个一样的“植物人”?他的父亲还躺在医院里! 必须,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如那女孩所愿,他盲目地走了过去,双手自然地捶在身侧,似乎根本没有去拔剑的意思。他尽可能地表现地像一具以被征服的傀儡,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我们一起来玩吧?”女孩雀跃地朝他抛出了皮球。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接,但是不接又会穿帮。 他那时候刚过十八,刚因为父亲生病的缘故,才独挑大梁。那种属于十几岁孩子的热血与果断,依旧主导着他的行为那时的他往往会认为更莽撞c危险的处理方式才是最有效的。他爆发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搏命一般地几个箭步冲了过去,躲开皮球,一剑直捅那个女孩胸口 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回想起来都震惊自己原来还记得那么清楚。那女孩最后一刻的尖叫声,和她那风化一般破碎化灰的躯体都历历在目。随着那声尖叫,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不知从哪吹了过来,就像将这个花园密闭其中的那个盒子也不复存在了一样。他抽回了剑,刀刃上什么也没粘。有那么一刻,他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冷风将那女孩的“遗骸”吹散,带走以至于都听不见不远处那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的哭闹声。 可之后的事情,他却记得不怎么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报了警,说是花园里有个大人倒在地上,他的小孩在一旁哭然后呢?然后他便一如既往,像个局外人一般遁入黑夜 夕阳的红光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照着百岳晗的右脸。他双手合拢接起一把水往脸上拍,将自己彻底从回忆中抽离。即使早就对这些事情麻木了,他还是不喜欢回忆工作上的事情。一个人干一件事情久了,新鲜感和成就感都会慢慢消退,而剩下的呢?剩下支撑他们日复一日继续下去的,除了报酬,便是职责。这也就是他总将“职责”挂在嘴边的原因。 是啊,职责!他尽的何止是自己的本分,是他整个家族最后的坚守。 将自己收拾体面之后,百岳晗随意地塞了几口面包,便出门了。原本自己常去的邮局对面就有个店面不小的面包房,开的时间不短了 ,他却一次也没去过。去那边买面包当饭吃的习惯,算是令嫒给他的。从一开始只是将面包房视为她的出没范围,到现在会经常光顾那里。好像生活中的一切,不知不觉都开始和令嫒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百岳晗默许了这种关系的发展,但同样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他可以遵照乐艺的遗愿不欺负她,但却对不会让她影响自己对其他工作的判断力。比如这个可疑的陆皓池,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弄清楚的。 就像令嫒所说,陆皓池每次出学校都是和父母一起。百岳晗就算是想到理由上去搭讪,也不可能将他带离父母的视线。要真认定那家伙就像窦澄描述的那样,被其他东西的灵魂所占据,那就绝非捅一刀那么简单,需要时机! 所以他还是依旧每天会等在弄堂口,望着振华高中的校门,然后除了一如既往目送陆皓池坐上父母的车离开,就是一如既隔着马路陪令嫒走到车站。连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件是顺便的了。 自上次令嫒在他的阁楼留宿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穿到马路到这一边来过。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两次说话都还是有窦澄在场。她一次比一次表现亲昵,一次比一次虚假。这说明陆皓池的事肯定有问题,也说明他得做好令嫒会出面阻拦的准备。 哈,只是见过她浑身血淋淋,身边满地尸骸的模样,还真有点期待她动起手来会是什么样子。当然不是甩书包的那种。意识到这种期待有多恶趣味之后,百岳晗忍不住伸展了一下肩膀。他好歹算是见得不少,妖物人模样的时候光鲜亮丽的多了去了,但是露出“凶相”之后好看还真没几个。他还是别好奇这个女高中生吃起人来会是什么场面了,万一画面太限制级,他怕自己对不起乐艺。 想着那丫头,那丫头就来了。藏青色的校服连衣裙,白色的长球袜,还有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的麻花辫暖和的季节里,她都一副元气满满,像要去打网球的样子。天冷时砍掉的那个腐骨蛆说她是伥葵,看来真没错了。植物都会喜欢温暖的气候吧? 令嫒坐在站牌下面的金属座椅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两只脚尖无聊地来回相碰。她不想抬头,因为她只要抬起头,目光就会莫名地被站在马路对面的那个混蛋吸引。是的,混蛋!因为她实在不喜欢一想到他,他的名字就会从脑海中蹦出来的感觉。一个镇灵师哪需要什么名字?她只要记得他是个会和自己对着干的混蛋就好了。都说了要这家伙别这样送她上车,他还这样!真感觉自己像被监视了一样! 今天作业少,可以安安心心地去看吴晓梅。令嫒仰起头看了看站牌上的led屏幕,站起身拉了拉裙子。去医院的车就要来了 百岳晗眯着眼睛,同样看着那个闪着红字的led屏幕。和两天前的一样,令嫒要坐的并不是回家的车。这频率,有点高啊!不能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真这么不知节制吧?往右看了看没有车,便径直跑到了对面。 公交一进站,一大批人便往车门的方向拥。然而令嫒却是硬生生被从上车的队伍中往外拉,她想挣脱,但那混蛋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丝毫不松手,反而还一个颇带技术性的反扭。让她吃痛地向后踉跄,自己退出了人潮。 “哇!你有病啊!撒手!”令嫒回身便抡圆了巴掌拍过去。她本来想用书包的,怎奈一只手被控制,没法脱下了。但她知道,无论是书包,还是手,都会被他接住。 在接住那带着掌风的巴掌同时,百岳晗意识到了两件事。两件非常糟糕的事!令嫒的身上没有血腥味,而且她还气炸了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她当街骂人的样子。可是,她坐那班车要去哪?为何又火气这么大?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回家?”百岳晗捏着令嫒的两只手腕,一只正手,一只反手,软软的就像猫骨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习惯性地反扭了她的手腕,这虽然很管用,但大概也会很疼。难怪她会生气吧?他松开了那只被反扭的手腕,抬起另一只凑到了自己鼻子前面。除了淡淡的中药味,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什么也没有 手腕是人身体上皮肤最薄的部位之一,婴儿的父母一般用这里来试冲泡奶的温度,哪怕最细微的温差都会有最明显的感知。 令嫒清晰地感受到百岳晗温暖且潮湿的鼻息正吹在自己的脉搏上,距离近得几乎就要碰到他的嘴唇。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免不了叫人脸红心跳,而意图却让令嫒气得想当街吞人。 “你丫撒手!你管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满乘客的公交车开走,令嫒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被捏着。她瞪着着百岳晗,吸气吐气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你恁不死他的,你恁不死他的,要忍!最后,一字一句地吐出七个字,言简意赅,饱含了她全部的气愤。 与其说这句话的效果明显,倒不如说彻底发觉自己判断失误之后,百岳晗自己也怂了。他尴尬地放下了令嫒的手腕,却并没有松开。他知道,只要一松手,就没有机会给自己解释了。 “我不管你去哪,只是以为以为你频繁地去找东西吃,是又受伤了。”这个理由似乎说得过去,起码百岳晗是那么觉得的。所以说完,他慢慢地松开了令嫒,手掌中柔软的触感一落空,反而比解释前更慌了。明明从自己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做法合情合理,可却觉得自己像犯了一个非解释不可的错误。对令嫒莫名的愧疚感,自从乐艺死后,便一直都挥之不去。 “哼,监视就监视啦!别解释那么多,累吗?”令嫒冷笑了一声,又回到了金属座椅上,心中升起一股厌烦来。她现在可是个被监视放学的人呢,去医院看个同学都搞得跟非法活动一样。而且,她还不能告诉百岳晗自己去干吗。所有和陆皓池有关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告诉他! 下一辆公交车很快就进站了,令嫒顾不上看这是去哪儿的车,便跳了上去。也许是心烦和心虚同时作祟,她只想尽快离开那混蛋的视线。而百岳晗这一次,识时务地没有再拉住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场 窦澄的父母才花了一笔钱,就把女儿和那起打人事件完全撇清了关系,反正他们的女孩也不是第一次找混混去教训人了。何况这次据她所说还是人家打她在先。听说那姑娘家也是有钱人,估计女儿也是蛮横无理吧? 但是吴晓梅的父母可就不一样了,当他们从警察口中得知那些小混混是受了个女孩子的指使,还说是他们女儿男朋友的前女友!夫妻俩气得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杀向医院,一个杀向学校。 这天刚好又是礼拜五,课间,令嫒正和其他几个同学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晒太阳。正讨论着双休日要一起去医院看吴晓梅的事,就听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喧哗。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和一个嗓音尖锐的中年女声极为明显。 “诶?办公室那边什么情况?” “不知道呀?有家长进来吵架?” “不是吧?最近学习没人自杀啊” “奇了怪了诶?你说那是不是数学老师的声音?” 一堆人转移话题,七嘴八舌地猜测办公室那边的状况,令嫒突然一个激灵,撇下同学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跑。难不成真像吴晓梅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办公室外面围了一群老师,看到有学生过来,就往远处赶。即便如此,令嫒还是踮着脚看清了里面情况。数学老师,高三的物理老师,和低年级的一位政治老师都在里面,还有副校长,外加一个带着大金链子的夹着黑皮包的陌生男人这形势很明显了,就是陆皓池的事情! 她退到一旁给吴晓梅打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就被挂掉了看起来,她那儿也已经开始兴师问罪了。 “叫你们的儿子过来!他不是来这里补课吗?叫他来!学习,学习,都来泡尖子生了!这男小孩很聪明啊!”即便办公室里里外外几层人,却依然堵住那男人的叫骂。 令嫒再次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面观望,并没有找到陆皓池的身影,谢天谢地他还没来!毕竟她不确定陆皓池的脾气够不够好,碰到这种拖上十八代祖宗的阵仗,会不会“把持”不住。 才刚虚惊地顺了顺胸脯,办公室里便又是一阵骚动,听起来,都已经开始砸东西了。学校会不会报警呢?天知道,毕竟教工子女来学校补课,顺便和本校学生早恋这种丑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不过,看到站在人群最外层的体育老师开始往里面挤,这事儿八成也不会大到有人员受伤吧?毕竟,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体育老师要控制住一个虚胖的中年男人简直轻而易举。 至于事件的当事人——陆皓池,他才到学校门口,手机就收到一条“别进学校”的短信,是父亲发的。短短四个字,每个字缝中都像夹着无数行“出事了”的潜台词。 “大叔,大叔请问学校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我爸爸让我别进来”他绕过校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 “诶呦,你可快走吧!楼上都要打架了。刚刚这辆车停在这儿的时候,我走出去说这里不能停车。没想到下来一个男的,直接就往学校里闯,拦都拦不住。他说自己是学生的家长,要找二年级的数学老师评理,现在你父母都过去了,八成是你小子捅什么娄子了吧?”门卫大叔一见他,就打开窗户,伸手将他往学校外面推。 “哦这样啊”陆皓池皱了皱眉头。看来打了吴晓梅的人抓住了,也确实就像她担心的那样,这事确实是窦澄干的。 哎,窦澄,这丫头就不能让他过舒坦日子是吗?就算警察查到了,她也不会怎么样,她的家里一定会替她摆平一切的 。要不然,她哪敢这样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陆皓池沿着学校围墙边的林荫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冥冥间觉得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猛然地往那个方向一望,马路对面,一个穿着浅色衬衣的年轻人就站在他的斜对面。也不藏,也不躲,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陆皓池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也不觉得他像什么妖物。但对方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重要的秘密被窥视而出。紧接着,他穿过了马路,来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边。 “你好?”陆皓池礼貌地笑了笑,虽然他不认为应该对这样一个不是很懂礼貌的家伙报以微笑,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嗯?哦,你好。还是第一次有主动迎上来问好的呢!我点不习惯”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年轻人也笑了。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这句话让陆皓池想起了令嫒。这丫头一开始也是死盯着自己,像x光机一样仔仔细细将自己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显然面前这位仁兄要友善许多,令嫒那眼神,说她是在用眼睛替自己“消毒”都不为过。 “没什么,就是想认识一下你。”那个年轻人的笑意并没有从嘴角边褪去,看起来像是和陆皓池信奉同一个人生信条——伸手不打笑脸人。 “嘿,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哪儿的人啊?”反正今天补课是补不成,陆皓池也不介意路上和什么人唠会儿嗑。他一个大老爷们,光天化日的怕什么? “我?本地人。我看你,像首都那儿的人吧?”年轻人回答得很快,看起来很坦诚。但接下来的话却让陆皓池背脊一紧。 “哟,这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儿化音很重吗?”说完,陆皓池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他知道这个时候拍人肩膀有点儿突兀,但他太需要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了。没什么比完完全全验证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个普通的人类更能定心的了。 “不,还好。我只是瞎猜猜。”那个年轻人也不介意陆皓池的动作,只是有所忌惮一般地撇过头忘了一眼振华高中的大门。 “在看什么那?学校还没放呢?在等人吗?女朋友啊?”自己前脚还在前女友和现女友的混战中受波及,后脚就那拿女朋友来调侃别人。什么叫过来人?这就叫过来人! “嗯,不是,顶多也就算个朋友吧?哈,她一出来,恐怕我们就聊不了了。”那年轻人自嘲似得摇了摇头。 “哈哈哈,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啊!男的,女的?”看来很可能是个同病相怜的仁兄啊!男人和男人聊天,果然还是聊女人最容易发现共同语言。 “这么厉害,必须是个女的!”年轻人和他一样,笑个没正形。一边笑,一边往老弄堂口的树荫处走过去。 就快要七月了,下午的太阳地下,光是站着就能冒出一身汗。陆皓池也不多想,也跟了过去。喜欢在街上闲聊的习惯确实就是首都那儿老一辈的爱好,斑斑树影之下,他恍惚间似乎找回了很久很久以前丢掉的老物件。而眼前这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似乎也并不那么简单。 陆皓池和一位陌生人聊得正欢,而他女朋友的学校里却吵得红了眼。警察都来了,课也上不成了。索性就放学生们回去吧,省得留下来看笑话。 令嫒这回算是彻彻底底见识过吴晓梅的父母了,还做地暖的呢?这能力,不占山为王都可惜了。 平时周五都是想走走不了,这次是被连轰带赶地被勒令回家。吴晓梅也别不用去看了,说不定她的母亲正在病房里开国骂呢。今天那么早放,百岳晗那家伙就算要来等自己应该也不可能这么早出门。难得不在他的监视之下,不去远点儿的地方打打牙祭真是说不过去。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难得算找着一件好叫自己欢心雀跃的事。令嫒两手扶着包带,又一路蹦跶得又如同《上学歌》v里的孩子。但大概是习惯了,路过弄堂口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朝英坊那块牌子底下,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即使在烈日之下,从弄堂口望进去,那条绵长的巷子都有一大半在阴影之中。 今天的弄堂怪怪的 原本只是打算瞥一眼,现在却被完完全全吸引了注意力。令嫒停在原地,正对着马路对面的弄堂口,看了半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倘若是普通人,遇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还是乖乖掉头远离的好。可令嫒最终却还是把吃东西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穿过了马路她又不是人,她怕什么? 明明这个弄堂的铁门早已不知去向,令嫒走进巷子的那一刻还是有种跨进某一扇门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之前来时从未有过的。她一路向百岳晗的房子走过去,而这种怪异的感觉却越来越淡,就像人从空调房间里走出来,感觉冷气在自己的身后逐渐消失一样。于是,她又折返到了弄堂口,重新由外往里走,来来回回寻找感觉最强烈的地方,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略过了。 即便口口声声自称热带植物,往返几次的令嫒都已经是一身得汗。弄堂口虽然有风,却吹不透自己的衣服。从这点来说,藏青色的连衣裙简直是捂痱子利器! “搞什么?我毛了!”令嫒一边撩着自己的裙子往腿上扇风,一边退进了弄堂口内侧树荫之下。 这块地方就像个死角,从弄堂外面看不见。边上有颗大树,粗得一个人抱不住,枝叶繁茂,一直伸出了围墙。照理说,这种结构应该很容易产生回墙风,外加老树的阴气,这儿应该凉快得很。但其实并不然,就好像流动的空气压根遗忘了这个角落,从边上略了过去。是的,只要把手伸到弄堂口的方向,还是能感觉到风的。唯独这里没有! 是场!有人在这里划了个密闭的场! 善事者可以通过某些工具造出密闭的场,而妖物则要简单一些。比起人类,他们只用消耗自己的精力。当然,这个过程是很累的。令嫒不相信百岳晗会吃饱饭撑着没事,在自己家门口大摆架势造个场出来玩儿。何况自己刚才来来回回也确实没看到机关啊,符纸啊什么的。可是有妖物跑来镇灵师的弄堂口造场岂不更扯? 而且,百岳晗那家伙一定也在里面!原本天不怕地不怕,雄赳赳气昂昂踏进弄堂的令嫒突然紧张了起来。她开始担心起百岳晗了。也许他很厉害,切妖物能跟切萝卜那么快,可一旦进了别人的场一切都会变成未知数。 令嫒转过身,背对着弄堂口,面朝向场的位置。她往里又走了两步,回头目测了一下自己应该不会被外面的路人看到,这才安心地伸展开肢体。连衣裙粘着汗水,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当腹部的肉瓣向外舒展时,织物黏在边缘的感觉很难受。她用手捏着衣服,把布料从皮肤上拉来,直至巨大的紫红色花瓣都完全打开。她仔仔细细地用花瓣内侧的吸盘感受那段气流不一样的位置。就如同每个纸盒子都会有接缝,场也一样。她要做的,就是找到接缝,撕开它! 听起来简单粗暴,操作起来就很考验耐心了。关键是,令嫒现在还热得崩溃!她一脑门的汗,用手背抹了又流,流了又抹。真庆幸肚子上的花朵不会流汗,要不然湿哒哒的,黏糊糊的,影响触觉。 令嫒忍不住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瞬间舒服了不少。当然只是一瞬间。不知道花了多久,当自己花瓣上密密麻麻的吸盘似乎摸到了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时,她又忍不住顺手解开了第二颗扣子。 “啊,就是这里!”令嫒下意识地伸出来手,自然什么也不会触碰到。但是她腹部的花瓣明确地告诉自己,是时候,可以发力了。 所有的花瓣都并拢到一处,它们就像无数只手,死死抓牢那个可以被感知到的位置,然后用力像四面八方展开。比想象得要顺畅一些,一个密闭的场,被花瓣扯开了一个口,越撕越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花与剑 风灌了进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很淡很淡,却很清爽,就像中药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猫腰半跪着,简直就要快趴在地上百岳晗突然间感觉肩上的强压就像风被吹走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撑着那把出鞘了的剑,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抬眼,视线里便多了个令嫒。她正面的一大半都被一坨颜色和形状都极其诡异的恶心物体所遮挡,只能勉强看到膝盖朝下,和胸口朝上。 他们四目相对,双双愣住,一时间都没有去管地上正像熊瞎子一样打滚的陆皓池 “你在搞什么!”最终还是令嫒先开口了。她已经被热到暴躁了,不想思考答案,也不想等百岳晗磨叽。或许真是被热晕了头,她都不急着在他面前收起腹部的花朵,而是将领口的纽扣又解开了一颗。 这样一坨像水蛭一样翻腾蠕动的东西有多震撼?嗯震撼不过它上方露出带着沟壑雪白的肌肤。男人或许在骨子里都是带着点低俗趣味的,要不然在此等惊悚画面之前,还能被女人们的天生之物给勾走了思绪? “快!把场给封上!”可怜的陆皓池可并不知道那个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的镇灵师的注意力在哪,只是一门心思想把身上的符纸蹭掉,要是再这么下去,他的魂可就要被烧掉了! “啊?”令嫒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个家伙,这不是陆皓池吗?敢情,这是他的场吗? “要么帮我把身上的东西撕掉!快!要死!”陆皓池又嘶哑地吼了一声,好歹他们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令嫒的反应还能再木讷一点吗?她傻站着干嘛?等那个镇灵师去捅她吗? “啊?哦!哦!”还没等百岳晗开口阻止,令嫒就已经扑到了陆皓池的身边,手指试探地戳了戳那张白色的符纸。它和其他的符长得不太一样,没有复杂的纹绘,也不是黄色的,白纸中间只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从头延伸到尾。关键是,不烫手!这世上还有这样不防火,防盗,防妖撕的符吗? 真是不撕白不撕!只不过那符贴的严丝合缝,用手抠不下来 “别动它!”百岳晗也吼了起来,刚才被压得够呛,再加上视觉冲击,有点气短。 即便早做好令嫒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心理准备,可看到她还不知道那符凶不凶的情况下就敢俯下身帮忙的时候,百岳晗还是心里一紧。她还真是对谁都一样不要命啊!乐艺是这样,这个才认识多久的外校男生也是这样 “为什么?”令嫒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有些疑惑,但动作却没有疑惑。手撕不了的东西那就用嘴撕!两手把陆皓池按牢,花瓣上的吸盘便对着符纸贴了上去,话还没说完,那白符就像废纸一样被吐了出来 “行吧行的吧?不为什么”百岳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真服了这丫头了,服的彻彻底底。说是说不通了,索性就提起了剑锋,这东西对她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快走!快走!”令嫒惊惧地一把将陆皓池拉了起来,往弄堂口的方向推。 “你!”百岳晗一个箭步上去,那银晃晃的长剑,绕过令嫒,挑向被她烂在身后的陆皓池。这白符是靠不住了,原本还想保全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 “走开!退后!”令嫒尖叫了起来,用手和巨大的花瓣一起将百岳晗推了回去。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毕竟,她自己也很怕被那把剑割到。 场是早被自己弄坏了,她又不擅长补,只能最大限度地张开自己腹部的巨花,那血腥的肉瓣随着伸展越来越大,刚好够挡住路。 “你疯了吗?为什么帮他?”百岳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丫头发起狠来了,比抡书包砸人时的力气更大。他低下头看了看身上被那个长得像水蛭,又像八爪鱼的器官接触到的部位,没留下什么粘稠的水渍,也没有中毒一般的印记。尽管如此,他还是皱着眉头,用手掸了掸。那湿滑的触感总叫他觉得会沾上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因,因为他和我一样我们都一样”令嫒顿了顿,即使百岳晗的这种反应情有可原,但没有人看着自己触摸过的地方被别人嫌弃地掸了掸灰,还能无动于衷。就算自己腹部的巨型花状组织看来确实不会叫人产生好感,可这是令嫒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她以这种形象,带着颤音,对百岳晗说出这些话的态度,就仿佛是在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据理力争一样。 “你和他是不是一样,对我来说没有关系!如果你谁都要帮的话,那我就不用干活了。”为什么这丫头总喜欢和自己扯这些“哲学”问题?这种问题根本毫无意义。毕竟百岳晗能够包容她已经算特例了,她难不成还想拿着自己的特例去当别人的挡箭牌? “可是我认识他!就像如果你不认识我,现在一定会砍死我一样!我不仅认识他,还认识的父母,也知道他身体的主人是一副什么德行!所以,我可以想象如果你一定要还给他父母一具尸体会发生什么?反正原来的陆皓池已经回不来了,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杀掉现在的陆皓池?他只是个鬼寄生!几十年才换一个身体!”令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正攥着百岳晗的“特赦”。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要说服他的样子,而腹部延伸出的花瓣也就像吵架时手会瞎比划一样舞动着。在她眼里,百岳晗就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男人。 “你为什么就敢这样替他保证?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身边的其他人来说都是个隐患吗?”而在百岳晗的眼里,令嫒彻彻底底也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女人,沟通起来真的费舌。 “如果他这么做了,不用麻烦你,我自己都会撕了他!你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要弄死他啊!除了他那个讨人厌的女朋友,有那个不喜欢现在的陆皓池?既然对其他人都好,那么他是不是陆皓池还重要吗?”吵架是个力气活,才没说几句,令嫒就已经感觉嗓子受不了了。也许是平时说话轻声轻气惯了吧?可是她拖延的时间不够啊,这么短时间,不一定够陆皓池那家伙完全脱险。万一那家伙逃跑起来和自己一样缺心眼呢?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解吗?只要对其他人影响不大,被剥夺生命也是无所谓的?”百岳晗一直觉得令嫒的论调有时候听起来很奇怪,现在他终于明白怪在哪里了。平时,她看起来热心又好脾气,可她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需要靠吃人来生存下去的妖物,怎么可能完全站在人的立场上思考?即使她能像人一样流露出怜悯之心,但她也未必能理解怜悯的含义。 “那我呢?我岂不是比他罪恶多了?你不还觉得我隔三差五就要吃人的吗?”明明是想帮陆皓池拖时间,绕着绕着怎么绕到自己身上了?可令嫒一想到前几天这个混蛋在车站上的表现,情绪免不了越来越激动,委屈的不得了。 “诶呦,所以你是在说服我连你一起杀掉才算公平吗?”这丫头是故意在挑衅,还是脑子进水了?百岳晗皱着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有多蠢,才会陪着这丫头无理取闹这么久?他不紧不慢地走向前,转起手腕,将手里的剑划出半个圆弧,剑身将反射着的斑驳阳光晕开,然后指向令嫒敞露在外的锁骨之间 “我”令嫒一时语塞,但她也没功夫想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张牙舞爪挥动着的花瓣条件反射一般地涌向朝自己过来的百岳晗,而控制它们行为的主人此时内心正在疯狂地惊声尖叫。啊!啊!啊!百岳晗这混蛋是要恁死她吗? 这架势,还有点儿意思。真枉费了令嫒平时那副“无知少女”的无害模样。那些看起来笨重的肉瓣活动起来倒是很灵活,它们避开了百岳晗正面的剑锋,从两侧相中间收拢。没有人想被那种恶心发东西裹住手腕。可这东西再狰狞,也只不过是肉体,在手中这把长剑之下,都一样易于切割。百岳晗只是翻转手臂,用剑刃甩了个圈,簇拥而上的肉瓣便缩了回去。毕竟,它们的主人是怕的要死呢! 老实说,令嫒真是觉得百岳晗挑起剑花来的样子很好看。那像镜面一样透彻的剑身, “刷”地一舞,带出一道浅浅的光迹,可比电视里那些廉价武侠剧的渣特效帅气多了。但是,百岳晗可不是公园里那些拿着铁皮剑耍花腔的小屁孩。那把不知道夺去多少像令嫒这样妖物性命的长剑光是出鞘都让她倍感威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欣赏那些针对自己的花哨路数? 所有练家子都明白,套路越花,就越不实用。而百岳晗之所以要耍没用的剑花,纯粹只是想吓唬吓唬令嫒。无论从她身上割掉什么东西,他都不想,就连那个长着无数吸盘的恶心器官也一样。好歹自己答应过乐艺,对逝者的保证是必须实现的!就像他当年像父亲保证一定会坚守这份快要失传的“手艺”一样。 “啊!啊!你到底要怎么样嘛?”双方僵持不下,比的就是心理素质。几次想用花瓣抓住百岳晗手臂无果,令嫒的心态快要崩了。她觉得自己就像面对一只朝自己挥舞钳子的大螃蟹一样,无从下手。气急之下,都跳起了脚。 这一嗓子“高音”没等来百岳晗的回答,反倒是把弄堂外的路人惊动了。三三两两议论起来,然后往弄堂里探头 刹那间,刚才还带着魔幻色彩“翩翩剑客”大战“章鱼怪”的精彩戏码戛然而止。狂舞的猩红妖花不见了,反光亮得如同日光灯管的长剑也不见了。当好事者们抵达现场时,眼前只不过是两个一脸尴尬的年轻人。男孩穿着浅色衬衣和水洗牛仔裤,双手背在身后,腰边插着一长条用麻布五花大绑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女孩那身藏青色连衣裙是隔壁高中的校服,微微曲起身子,双手交叉捂着自己的小腹,领口解开了好几颗口子,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淡粉色内衣。画面青涩得如同校园恋爱剧,反倒让来者露出了抱歉的笑容,自己退了出去。 “你没事吧?我刚刚割到你哪了?”外人一走,百岳晗就冲到了令嫒的身边。他双手抓着令嫒的肩膀,扶住她站稳。 而至于刚才那一刹到底那发生了什么?百岳晗自己都没看清。只知道在准备收剑的时候,这丫头突然上前一步用肉瓣从侧面抓他的手腕。剑锋正反过来入鞘,她也没来得及躲。百岳晗只感觉剑锋似乎挑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然后令嫒便将肚子上的花状物收起来了。 “嗯?痛”还好不是特别痛。令嫒也说不清是哪里被划了一道口子,应该不深,就是擦破了点儿皮,也不高兴再翻开肚子查看。感觉就像肚子里在抽筋一样,有点让她直不起来。刚才还以为能趁着百岳晗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把他的剑给抢过来,天知道,那家伙收剑都是这么秀吗?还得打个圈再回去! “很痛吗?还能走路吗?”百岳晗算是彻底败给令嫒了,他能怎么办?看着她只想把身体蜷缩起来的样子,他都开始紧张了。他算手很稳了,误伤什么的乌龙事件从来都不曾发生过。可这丫头,就连不想弄伤她的时候,还能自己找机会。别人玩的是借刀杀人,她倒好,借刀杀自己吗?这也是一种“才能”吧? “嗯”令嫒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声,听起来像呜咽。潜台词其实只是“有点难受,缓缓就好”的意思。可既然百岳晗都这么问了,她能不摇头吗?不做出一副很痛,不能走路的样子还真是心有不甘呢!而且这样他就没机会去找陆皓池了吧? “哎造孽”如令嫒所预料的那样,百岳晗长叹一口气,一手环着她的背脊,一手垫在膝盖下面,将她抱了起来。 令嫒的记忆中,他第一次抱她的时候也是喊着“造孽”。有那么造孽吗?她还觉得自己造孽了呢!次次都受伤,她真觉得自己大概是和百岳晗八字不合。 无论何时造访百岳晗的家,都不会和单身男青年的居所联想到一起。很多人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而家里却脏乱随性的如同野兽的巢穴。而百岳晗却是里里外外都一个样子,家里也好,出门时的形象也好,都简单整洁。这样的男人,或许已经不需要女人的存在了吧?不要互补,他们自己就有个完整的小世界。 将令嫒放在沙发上以后,百岳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路他都正视前方,不太看这个安静蜷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因为一低头,就能对上她敞开的领口。他见过很多衣着暴露的妖物,也有不少喜欢用姿色做诱饵。眼前的诱惑对他而言称不上很难以抵抗,却会让他深刻地感受到生活中缺失的那部分。 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呢? “把扣子扣上吧,一会儿会着凉”百岳晗转身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他们俩都又湿又黏,一身汗,看着很不冷静。 令嫒原本没有意识到这些,毕竟之前在弄堂口来回跑得热昏了。低头一看,连内衣都透出来了慌忙捏起了自己的衣领,尴尬地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天哪,自己什么时候都这么开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尾声 从弄堂里逃出来的陆皓池,想躲进学校,可越跑却越跌跌撞撞。符纸是被令嫒撕下来了,可是那种沁入灵魂的灼烧感却依旧难以摆脱。他撩起自己的衣服,赫然发现皮肤上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红线,和符纸上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里的镇灵师居然那么难对付! 或者说,是他自己大意了。早就觉得那个年轻人有问题,却还是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弄堂。他太自信了,心想这个两手空空的年轻人能奈他几何?可天知道,那年轻人慢悠悠地逛进弄堂里的死角就直接从墙角旁抄起一根破杆子,□□居然是剑!低调得骗过“老妖怪”! 才虎口脱险,陆皓池再次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个红线有何意义?活了那么久,驱邪辟祸的符倒见得不少。可是像刚才那种还真是头一回见。过去在首都的时候,倒听说过一个制符的怪匠,画纸符只需潦草的一笔可是,那人早被剁去了双手,别说还能不能画符,就算太太平平的活下去也都以万古了吧? 这张符会将他的灵魂缓慢地消耗殆尽吗?他不知道。那个镇灵师能被令嫒拖多久?他也不知道。要是一个活了那么久的“老妖怪”死得这么稀里糊涂,这可不得成为笑柄?年纪大了,就该稳扎稳打。既然这个身子惹了一身腥,那就不要罢了。 他半蹲下来喘了口气,看到学校门口,黑车边上又多了一辆警车。吴晓梅的家长这么能闹腾吗?警察都来了?果真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做事情和小孩儿似的不用考虑后果。 陆皓池扶着学校的围墙,缓缓走向门外室,透过茶色的玻璃,他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学校大门的电子栅栏也合了起来,宛然一副谢绝入内的样子。也对,这又不是放弃治疗的融贸技校,还是很注意自己名声的。本来还想在这里老老实实补课下去,一直到考进国家美术学院。比起做满身铜臭的商贾,还是更喜欢做个文化人,比如画家。但眼前有的选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陆皓池来到了黑色商务车的后备箱前面,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然后蹲了下来。他打开书包,抠下了别在卷子上的回形针,用手指反复拧动将其拉直,又谨慎地抬起头环顾了下周围,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是细针状的回形针插入了后备箱的锁孔。 陆皓池的动作虽然不够娴熟,但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后备箱“咔嗤”一声开了,汽车的警报也响了。他赶忙用手抵住盖子,最后一次左顾右盼,便麻利地侧身躺了进去。 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车总会一惊一乍地警报个不停,多半都是被不小心擦到了。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你来我往,顶多也只是瞥了这辆黑色的商务车一眼 办理完出院手续,就可以回家了。 吴晓梅双眼发直地坐在病床边上,根本听不进护工在病房里一边收拾东西,还一边絮絮叨叨些什么。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嗯”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从早上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一条男学生遇害的消息之后,吴晓梅就开始魂不守舍。她很想哭一场,却又怕待会下楼父亲会询问自己为什么红了眼睛。所以,她只能将情感都掖在喉咙中,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打着绷带的手臂挂在脖子上,配上漠然的表情,画面就像个刚经历天灾人祸的伤者。 花了很多钱的服务总是格外周到,护工一路护送她下了楼,帮她的行李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她的父母一向如此,会为她大把大把用钱,却又从来不在乎她想要什么。现在好了,他们口中那个带坏自己女儿的小兔崽子死了,又如他们所愿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如他们所愿的,这是一种运气,可惜她没有遗传到。 “怎么了?一出医院就愁眉苦脸的。”吴晓梅的父亲一边转动车钥匙,一边回过头看她。 “没什么。”吴晓梅撇过头望向窗外,看着住院大楼向后消失,道路两旁的绿树占满了眼帘。她在这儿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发生了多少事?她都不知该如何回归生活了 车内一片寂静,寂静得让这位本该不在意女儿这些小情绪的父亲居然想要缓解气氛。他伸手扭开右边的电台,却不小心露出手腕上被长袖衬衫遮住的勒痕。要不是带两个手表太奇怪,他真想在右手上也佩戴一只,把这发青的印记遮住。 好的,让我们来继续追踪报道昨天晚上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局男尸。他的父母已经到达现场,确认了死者的身份,确实是融贸技校的某位在校学生。经过现场判断,死者坠河的位置为附近的某处亲水平台。 具周边小卖部的目击者反应,死者在整天夜里曾前来买过几瓶小包装的高浓度白酒。法医认为死者在溺水之前,处于醉酒状态。手机中最后一条短信显示,死者在身前曾联系这位女性朋友来此碰面。目前已排除自杀可能性,初步确定嫌疑人为死者的某位女性朋友。虽然该路段没有摄像头,未能拍下死者的遇害画面,但通过在死者的背部留有高跟鞋的印记,初步推断死者是在神志不清时被踢下了河。案件还在进一步侦破中 原本只是想找个欢快些的音乐频道,可大概中年男人的电台都会习惯性地停在新闻或者是路况频道。既然播到这件事,那就让吴晓梅听完吧!他瞥了一眼内后视镜,观察车后座吴晓梅的反应,却不由地揪心起来。陆皓池才和她在一起屈指可数几个月,听完新闻之后会不开心这是自然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哭。 早上已经得知陆皓池的死讯,可再听一遍,简直是对吴晓梅的二次伤害。不仅如此,她现在还知道了陆皓池是被人杀害的。是啊,这么阳光的人,怎么可能碰到这点儿事就自杀?她都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想不开。能这样丧心病狂的,除了他那位叫窦澄的前女友还有谁?她咬着牙,泪水接连落下,眼前的绿树也化成了一片。心中的悲伤多加了一簇熊熊燃烧的怒火。这就是恨吧?从此她的生命中有了仇人,一个将她喜欢的男孩从这世上抹去的仇人。 “哎晓晓啊别哭,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更好的人。以后啊,我和你妈妈也不逼你了。你想学画画,就学吧,去外国学怎么样?出去散散心”一阵漫长的叹息之后,吴晓梅的父亲开口了。或许吴晓梅是真的喜欢上陆皓池吧?他还以为短短几个月对于这个岁数的小孩而言都只是玩玩而已呢他活了那么久,久到都快忘记人们所憧憬的纯真爱情不都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吗? “爸,你叫我什么?”泪眼朦胧的吴晓梅突然惊诧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 “晓晓啊?你不都喜欢别人这么叫你吗?”驾驶座上的男人被内后视镜里的那双哭红了的眼睛盯得浑身一震。他咽了口唾沫,才故作平静地回答。 “是啊你们以前从不会管我喜欢什么”车厢内用重新回复了寂静,吴晓梅又重新望向了车窗外。她一言不发,回想起窦澄对自己说得那些话:你觉得一个人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完全像另外一个人吗? “以后不会了。”沉默了许久,驾驶座上的男人终于又说话了。语气像是保证,还带着一丝亏欠和惋惜。 你觉得一个人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完全像另外一个人吗?会吗?会吧那一定是老天觉他身边的人太苦,所以就把那皮囊的“芯”换了,给他身边的人新的机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楔子 过去文人墨客都爱这苏州城五步一景的小园林。现在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公子哥一边追着西洋玩意的时髦,一边也怀古似的四处游赏起这大户人家,家家都有的“小景”来。说是各有各的情趣,各有各的别致。城南那家最大的茶楼总深得“大老板”们的喜欢,除了这儿的戏台,恐怕就要归功于这假山c池塘c小桥c凉亭样样俱全的院落了吧? 报春的柳梢儿已抽了芽,被风吹进窗格,俏皮地抖动着。看着甚是讨人喜欢,可风却终究是冷的。怕是那护城河上的浮冰都还未化透吧?春江水未暖,又何况是这泥胚地上。 “陈老板,求您了我在您这儿唱了那么久,求您发发善心”跪在地上的姑娘一个接着一个磕起了头。她穿着印花的旗袍,衩开得不高,却也足够看到那两条细细白白的小腿。 这样的天气,没有哪家本分人家的姑娘会穿着单薄的尼龙袜出来冻腿。可要出来卖唱,就算不卖身也总得打扮得吸引人一些吧?要不然这满苏州城多少唱评弹的歌伶,凭啥饿死的不是她? “哎呦,我说雁儿,我的姑奶奶,你也行行好,杨老板都发话了真不是我不想留你你别看我们这茶楼大,可不都是全靠那几位大老板的打赏吗?你看梧生腿都断了,也求你发发善心,给我留条好腿吧!”说着说着,那带着瓜皮帽的小老头也下了地。两条腿往下一蹲,看样子也是要跪下了 “我我懂了陈老板,不为难您了。”叫雁儿的姑娘先是一愣,赶忙起身伸手一把搀住了那个陈老板。 同是被称呼为“老板”,怎就差距那么大呢?哪有雇主叫唱曲儿的姑奶奶的?哪有雇主给唱曲儿的下跪的?要这么传出去,哪个茶楼还敢要她?呵呵,托杨老板的福,哪个茶楼还敢要她? 倒春寒一样是可以冻死人的,那些露宿街头的穷苦人一半都没挨过大雪天,剩下的一半好不容易过了冬,却熬不到春暖花开夜里灯火初上,冷得堪比寒冬腊月。雁儿抱着手里的琵琶,裹着一条红头巾,脸上的泪水凝结成了盐霜。平日里,她不怕冷,可为何如今却瑟瑟发抖,魂儿都要被冻掉了似的。 啊,真饿转头看着路旁的馄饨摊,眼馋得很,却也不敢停留。她身上没有一个子儿了,看着不买,岂不会遭人笑话? 雁儿转弯走出了闹市,伸手往脖子下面掖了掖头巾,不知不觉开始轻哼起《杜十娘》。 “那十娘偶而把清歌发,呖呖莺声倒别有腔。哪晓隔舟儿听得魂无主,可恨登徒施计要拆鸳鸯咳。”没唱上几句,嗓子便有些沙哑,不由地咳了一声,大概是吃进了冷风吧? 前头的挂着红灯笼,将乌木色的大门照得一片朱红。这是谁家的府上?白墙青瓦好长一片。 走到灯笼下面一抬头,雁儿就“哼哼”地笑了起来。可真是鬼打墙,瞧这气派的牌匾和大门,不正是我们杨老板的府上吗? “哎老天要你今日偿”雁儿自言自语地走上了台阶,“砰砰砰”地拍起了门。 “谁?谁啊?这么晚了!”门房没好气地开了门,见是个独身的女子,都没仔细瞧一眼,便要急着关门。 “晚才好,夜会佳人嘛!你若赶我走,回去你家主子必会打断你的腿!”雁儿一把撑住门,她几天没吃饭了,劲儿都比这狗眼看人低的门房大。 “你谁啊?”门房这才提起灯笼,好好打量起门口这女子的脸。他一个粗人,不认几个大字,都觉得“眉清目秀”这样的好词儿也配不上她。于是合上门,麻溜地就跑进去通报了。 原先觉得城南茶楼的园林算是很考究了,假山快比凉亭高,那玩意可都是拿蛋清糊的啊!而现在进了陈家的大宅,走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雁儿真觉得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现在都喜欢逢人就叫“老板”,连唱戏的角儿都会被这么称呼。但恐怕这样的,才算是“大老板”吧? “哎呦呦,雁儿,我的雁儿,你可终于想通来我这儿啦!”雁儿直接就被请进了杨老板的卧房,那赶时髦梳着大背头,却穿着满清式样长睡褂的登徒子便迎了上来。 “是啊,杨老板。梧生的腿给打断了,自己不声不响回老家去了;我本想买张火车票走了罢,可钱又不够;去街上卖唱,保安团又来驱赶,说我要唱只能来您这儿唱;回茶楼求陈老板收留,他反倒跪下了拜我呵呵呵,杨老板,您说,我还能去哪?还有何想不通?”雁儿双眸低垂,看着地上,语气轻悠悠的,话虽苦闷,却听不出半点儿气恼。反倒还带着点儿欲绝还休的娇嗔。 “啧啧,这是什么话嘛?我杨某人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吗?我可是一心一意对你好,那瘪三可配不上你!你看看,只有瘪三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回老家嘛!”他一边说,一边揉着雁儿的肩膀,咧嘴笑得都能淌出口水。 “是啊,是啊,杨老板!您说的都对,是我不识抬举,枉费您一片苦心。您不是要听我唱曲儿吗?今儿,一定让您听个饱!”雁儿被他捏得浑身发毛,指甲紧紧抠着琵琶的花梨木,几乎都快留下印儿来。 “哎,雁儿,大晚上的唱什么曲儿啊?咋们先休息,等休息好了,明天你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哎呦呦,你看你个小手喔!被冻得冰凉!来我给你暖暖”说罢,那脏爪便移到了雁儿抱着琵琶的手上。 “不打紧,不打紧,我手本就凉。杨老板先别急嘛,待我卸去脂粉,免得这俗香搅了您的雅兴。”雁儿缓缓抬起手,将自己一撮鬓发梳到了耳后,这才抬起眼正视眼前这位“杨老板”。那弯弯的柳叶眉耷拉着,微微抿起樱桃小嘴,好似在哀求。 “好好好,我叫下人拿温水!”原本当众拒绝自己的小美人,如今这么服帖,杨老板的骨头都快要飘上了天。开门便对着外头狂喊“温水”。今天要是谁敢怠慢了他与小美人共度良宵,他就打断谁的狗腿。 将琵琶靠墙放在地上,双手伸进了盛满温水的铜脸盆,一股暖意从指间向全身蔓延。坐在书妆镜前的雁儿缓缓叹了一口气。 “这镜子真好看” 她看着面前这面带着漂亮花边的镜子,底部还带有花卉的浮雕。随口夸了一句。再好看,也都是镜子,只要是能照出自己样貌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你可真识货,这是洋人的玩意,贵的很!你喜欢?以后就给你定个更大,更漂亮的!”他坐在床边,已经开始宽衣。女人嘛,都是这样,乖顺了,就给点儿好处。没多久她们自己就会发现只有傻子才会喜欢穷瘪三! “那您来呀,看看这么好看的镜子里,我好不好看。”将铜盆边上的毛巾按进水里,拧了拧便往脸上抹去。雁儿看着镜子里双瞳血红的自己,在温水的洗礼下,褪去了掩盖面色的脂粉。然后,柔声呼唤起坐在床边的男人。 “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杨老板看着那被温水捂得起了红晕的侧脸,美得迷了眼。起身走了过去,先是低头嗅了一口她脖颈的芬芳,才抬起头看镜子里的人。 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镜子里坐着的女人面色青紫,双眼射着骇人的红光,全然一副女鬼的模样!他揉了揉眼睛,捧起坐在镜子前面美人的那只巴掌小脸,仔细看了又看,还是一副美人向。 “怎么了?杨老板?镜子里的我不好看吗?”雁儿头微微后仰,挣脱了他的手,用袖子厌恶地蹭了蹭脸,继续问到。 “啊!这镜子这镜子撞邪了 !”再一抬头,杨老板还是对上了镜子里女鬼似的正脸。他吓得连连后退,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面“洋镜子”。 “呵呵,杨老板,您真会说笑。呵呵呵,镜子怎么会撞邪?是你撞邪了吧?”清儿用手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能唱曲儿的嗓子笑起来自然也很好听。只是配合着镜子里那个青面红眼女人的笑颜,听起来反倒显得瘆人。 笑着笑着,屋子里的灯就全熄了。杨老板吓得失声惊叫,可候在外头的下人就像听不见一样。窗格里透出的月光,照亮了清儿的半张脸,依旧还是那么的秀气。只是在光影分割之间,多出了一丝鬼魅。 “杨老板,良宵一刻值千金啊!我们慢慢来”雁儿站了起来,纤纤细指抚上了杨老板的脸颊。 冰冷的手指就像是恶鬼的爪牙,摸得杨老板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当他又要尖叫起来的时候,那只停在肚子上的手,直接穿入其中掏出了内脏,扯到嘴边啃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暑假旅行 返校结束都快到吃午饭的点儿了,好在这次王主任没有让团支部的学生留下来开个小会什么的。所以,大热天的谁都不想在学校多留。 唯独令嫒和伊点点,从校门边的便利店买了棒冰又折返回来。一边吮着棒冰,一边用手掌当做遮阳板,罩在额头上,由下往上仔细查看学校门口竖着的高考光荣榜。 “诶,下个学期吴晓梅就真不来了吗?”伊点点嘴里含着块棒冰,口齿不清地问。 “是啊,班里刚刚开过欢送会。人家要去外国留学了呢”令嫒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塑料牌子最高处那排在强光下模糊不清的名字。 “真羡慕啊!这样就不用高考了。” “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喜欢这样吗?”令嫒不以为然地应和着。 “我也想这样”伊点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却还是被令嫒听到了。 “你也要出国吗?”令嫒转过头,看了一眼伊点点,觉得她多半也就是说说而已。 “我就是这么说说嘛!诶对了,你知道吗?陆皓池的父母也走了”伊点点也觉得出国不太可能,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走了?辞职?”儿子突然离世,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但是一向尽职尽责他们都选择离职,令嫒还真是有点意外。 “对啊,听说要全身心地扑在官司上。那天他们走的时候,我还在楼上看到了呢!夫妻俩的背影看着真叫人不是滋味”平时说起八卦来总是叽叽喳喳的伊点点,这次格外安静。 “打官司?哎和杀人凶手吗?”令嫒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就那个前女友。他们家好像也不简单,明明证据确凿,可判决下来,居然成了证据不足!网上这件事都骂疯了。”伊点点说着说着就捏起了拳头,放在胸前,义愤填膺的样子。 “天知道呢”关于这些新闻报道,令嫒没有多留意。因为她知道,一个老妖怪要嫁祸窦澄这样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姑娘,简直易如反掌。 报道中提到窦澄说是陆皓池约的自己。到了的时候,发现他满身酒气地坐在河边,她气不过便踹了他一脚,没想到他就一头栽进了河里。找人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所有人都觉得窦澄这么说是因为过失杀人能够轻判,却很少有人考虑当时坐在河边的陆皓池是不是已经算一具尸体了。 令嫒相信窦澄没有说谎,但哪又怎么样呢?她也没兴趣知道陆皓池又找了哪副身体。只要不是她身边人的就好。大家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活得都不容易,没必要什么都得弄清前因后果 “哎,不管怎么说他前女友可真狠!”伊点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大概是这件事的触动太大,她都深沉了起来。 “话说你那半边有虞向远的名字吗?”令嫒不想在听这个话题,索性打断了她。何况她们在大太阳底下站半天可不是为了陆皓池的事。 在这个学校,名牌大学的录取率很高。每年的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以后,学校都专门竖起一块很高的广告板,顶部标上鲜红的大字“光荣榜”,专门用来罗列这些优秀学生们的考分和录取学校。可令嫒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虞向远的名字? “没有,真没有!”伊点点也觉得不可思议,回答之前,还不死心地上上下下扫了几回。 “这可就真刺激了。寒假的时候我们还调侃他的志愿来着,不会真”令嫒没有把话说完,一脸严肃地看向伊点点,发现她也在用同样的表情看向自己。 团支部的学生和虞向远都很熟,所有人都知道关于他家的传说。他父母的祖籍都是那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穷苦山村,当年都是高考状元,被当成重点人才引进,在大城市落后。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学习被当成唯一的出路。其实学校里有这种想法的家长不占少数,只是虞向远的父母不仅思想极端,行为也很极端而已 “要不我们打电话问问他?”伊点点说罢便摸出了手机。 “不,算了吧还是别了!”令嫒伸手遮住了手机屏幕。一般来说,学校漏了他名字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他真落榜了,她们打电话过去有用什么用呢?本来人家就没脸见人,还去问人家考的怎么样。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给人家找不痛快? “好吧”伊点点似乎也明白了令嫒的意思,垂下了拿着手机的手。 两个女孩沉默地站在六月末的艳阳之下,手指被融化的棒冰沾湿,黏黏的,就像汗水,使人不舒服。 “对了,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沉闷的气氛不适合伊点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意图将这些不好的情绪都赶走。然后,看着令嫒扯出了个相对比较轻松的笑容。 “我暑假恐怕要去云南的亲戚家”令嫒缓缓地开口。她心里有种疲倦的无力感,临时做出了这个决定。怕自己因嫌麻烦而反悔,都没等和伊点点分别,就开始用手机定火车票 虽然比不上春运,但暑假的火车站算是学生版的春运了吧?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人头攒动间都是年轻的面孔,手里捏着学生证取票。 那令嫒算什么?算“回家探亲”还是“旅游散心”?她只是胡乱里在行囊里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暑假作业,就像逃难一样走得匆匆,都没告诉百岳晗。 有时候,她难免会产生一种和百岳晗非常熟络的错觉。她去过他家,留过宿,也有不少看似亲密的肢体接触可对他们而言,对方都像一个谜,并且,缺乏去探索的兴趣。所以,即使见了那么多次面,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要过对方手机,互换过社交账号。呵,要是没有乐艺,他们甚至还可能你死我活。 令嫒在候车大厅里举着手机找了半天的ifi,最终还是没连上,只得安安分分地坐在位子上,抱着自己的双肩包用来枕下巴。 左右两边的乘客都是大包小包,外加拉杆箱,似乎是要把一整个家都带上。起初,令嫒还暗自嘲笑他们不够洒脱,直到他们拉开了一个箱子,露出了满满的零食对啊,没有什么比零食更好打发火车上无聊时光的了!何况,自己买的还是——慢,车,票!等到了昆明,身上都长草了! 想想也不好意思去可怜巴巴地求龙金姐的“赞助”。这两年来,都全靠她以电话的方式在学校面前扮演自己的母亲,已经够麻烦她了。还是像个穷学生一样地坐三十多个小时慢车去昆明,再做近十小时的慢车去丽江吧!大概穷学生都没这样折磨自己。等灰头土脸地回酒吧,呵呵,不得把他们吓死?还当自己这些年是做难民去了 没有想到,现在还有这种极富有年代感的绿皮火车。油亮油亮的邮政绿,在腰线的位置还有一条很粗的黄线,看起来有点儿卡通,缩小的话还蛮像玩具的。上车的队伍沿着车厢排得很长,以前在电视剧和老电影里总看到那些从大玻璃窗口翻进去的情节,令嫒也想这么试试,可自己穿的是裙子,还是算了吧! 进入车厢之后,令嫒对绿皮火车“可爱如同玩具”的描述荡然无存。路过车厢两头的厕所时,一股混合着排泄物和呕吐物气味的恶臭从敞开的门里涌出。令嫒捂着鼻子,眼睛都不敢往里瞥一下,快速地逃离这种气体的作恶范围。行的吧,大不了就不喝水了!对于“一颗植物”而言这虽然很难熬,但蔫了也好过被“毒气”熏死。 再看看连在一起的长座位,意味着自己会和一个陌生人肩贴肩,腿靠腿度过漫长的三十多个小时。而且,还是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要是运气不好边上还是个邋遢的男人想想那酸爽的汗臭都觉得反胃。就连百岳晗这样爱干净的人大汗淋漓地抱着自己,都觉得嫌弃呢!啊,什么鬼!说好的不想到他的呢!真晦气! 火车的座位是三个人一排的,虽然买车票的时候令嫒就知道自己的座位不靠窗,但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感觉真是很糟糕!所以,即使是天黑了,她都不敢睡,怕自己迷迷糊糊头一歪就靠到了谁的身上。 慢慢长夜,空气中弥散着各种各样方便面的味道。这种味道的遮盖力极强,强得她现在几乎已经闻不到酸腐的汗臭味了。也可能是习惯了吧? 令嫒还是将自己的双肩包放在腿上,在上面垫了一本硬面抄,从开车之后,她几乎都在“啃”作业。倒不是学习使她快乐,是只有这样才能麻痹她的神经,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当然,偶尔脖子酸了也会抬起头看看窗外。天还亮着的时候,外面连绵一片的绿色田野或者是一排又一排房屋建筑还能带来些许放松。可现在呢?外面漆黑一片,透过窗户只能看到车厢里的倒影。 令嫒两旁的乘客还算安静,靠窗的那个头枕着玻璃酣睡;靠走廊的那个插着耳机,低头翻读着一本封面很丑的成功学。其实,他们的这个位置不太适合阅读或者作业,因为头顶的那截日光灯一直都频闪得厉害。时间一久,眼睛就很累,人也特容易犯困。 就在令嫒几乎快被灯光“催眠”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捂着头,跌跌撞撞地往车厢的另一端跑。跑了一段路之后,便跪下来,对着靠走廊的乘客说些什么。而她怀里孩子哭得眼泪鼻涕都糊了满脸,吵得睡觉的乘客都醒了。 令嫒侧着身子往外看,却又不敢动作太大,撞在人家身上。正好奇发生了什么事,那女人好巧不巧就在自己的这一排又跪下了。 “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头上,我头上是不是有东西?”那个女人的头发蓬乱,满脸痛苦,一只手扶着脑袋,一只手抱着一个看起来才两三岁的孩子,口口齿不清地哀求着。不知是因为带着方言的缘故,还是头疼得不行。 “你去找列车员。”坐在外侧的男人带着耳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不防身旁“噗通”一下跪了个女人,被吓了一跳。扯下耳机听清她说的以后,对着列车两头指了指。 大概,所有的乘客都会是这种反应吧?可别说列车员帮不了她,就连医生也帮不了她。 那女人不知是听清他说的话没有,又站起来往前跑,眼看都要抱不住手里的孩子了。 令嫒单手撑着下巴,目送着那个女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那幼儿刺耳的哭声依旧“余音绕梁”。她叹了口气,用笔戳着暑假作业。作文里画着句号的那格子里,多出了无数黑色水笔留下的小点。真吵,吵得她都想去管闲事了 “哎”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合上作业,塞进了双肩包。用手揉了揉纠结在一起的眉头,将包带挂上肩膀,站了起来。 “那个不好意思,能不能让一下呀?谢谢哦!”她俯身微微凑近那位插着耳机的乘客,怕他听不见,还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哦。”那男人又扯下了耳机,抬头印上一张带着漂亮酒窝的笑脸,不由地也笑了,然后起身让到了一边。这态度显然和刚才回应那女人的完全不同。人嘛,都是视觉动物。 令嫒不紧不慢地往车厢尾部走去,在火车上找人很方便,来来回回也就一条路。而且她相信那女人动静那么大,不久之后便会被列车员截下来。 果然,在车尾的洗漱间门口,站着一位盘着头发年轻女人,她穿着藏青色的列车员制服,正抱着个大哭不止的孩子。一会儿拍拍背,一会儿举高高,却怎么也哄不好。这身打扮,倒是让令嫒想到了他们学校无药可救的校服。 奇怪,这孩子的母亲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缠头绸子 令嫒加快了脚步,直到在洗漱间里发现了那个女人。她正趴在龙头前面,用凉水浇着脑袋,嘴里发出痛苦的音节。她的头发都湿透了,上半身的衣服也湿了了一大半,但环绕在她头部周围的烟雾却并没有散去。这些灰蒙蒙的烟雾,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一旁抽烟,并将烟吹在哪女人的脸上。 “你没事吧?”令嫒假装自己也看不见这些烟雾,一脸关切地上去拍了拍她的背脊。 “别管她”令嫒没有得到女人的回应,耳边却悠悠地飘进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如同是贴在自己脸颊边的耳语。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哎,这年头都是有能耐的家伙啊!动不动就互相看穿的,一点优越感都不给。 “好,的,吧!”令嫒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跳跃的尾音,就像很愉快地答应了一样。直起身子,在一旁的镜子前面整理自己的头发,顺便通过镜子留意着门口的列车员。她抱着那个哭闹的孩子来回踱步,看样子听不到这里的说话声。 “你打算跟她回家吗?”令嫒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那个男声并没有回答。 “如果是要跟到家的话,就回到家再折腾吧!人家带着孩子呢,半路上把孩子给丢了怎么办?”令嫒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更大了。 “”那个男声依旧没有理会令嫒。 “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想人家丢了孩子?”令嫒的手指沾了沾水,然后抹在了刘海上。 “她不会丢了孩子,也不会死在路上。我有分寸”那个男声终于再次开口了。 “那就好,我也没兴趣了解你们的恩怨。男的\'缠头绸子\'不多见,你就当我是来凑凑热闹吧要不是这种方式见面,我们没准还能聊上几句呢!既然这样,也就不打扰你忙了。”令嫒关掉了水龙头,低头看了一眼那女人周围的烟雾。 以前在丽江的大街上,倒是有不少“缠头绸子”。对他们的这种称呼大概就是从云南那边传出来的吧?湿气重的地方,总是容易得偏头痛。而被缠头绸子缠上的人,就像脑袋上顶了一个很重的缠头布,还箍得很近,症状像极了偏头痛,严重的话甚至还能产生幻觉。不让人“偏头痛”的时候,那些家伙是有实体的。以前只见过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街上卖东西,或者卖自己。有人要是惹到了她们,头八成会头疼得撞墙。所以,在令嫒印象里,这些家伙都是很记仇的。 “大姐!我走咯!”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又凑过去拍了拍那女人的背脊。 “那女的好点了吗?”走出洗漱间的时候,那个抱着孩子的列车员叫住了令嫒。 “没得看起来蛮严重的。”令嫒摇了摇头,就像什么也不知道。 才回到座位坐定没多久,车内广播就响了起来,似乎是在问有没有医生。接着又没多久,从前面的车厢跑过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穿着有领子的体恤,看起来很精神。 他是医生?令嫒回头目送着他消失在车厢另一头,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过去看看了。 洗漱间已经空了,那女人刚才站的位置地上一大滩水,随着列车的晃动往四周蔓延。令嫒猜想他们应该是都去了卧铺区,让那女人躺下了。 沿着车厢一路往后,外面看起来不怎么长的车厢,从头走掉尾却花了不少时间,中间还免了“堵车”。还好这趟车没有站票,要不然自己恐怕就没这种多管闲事的精力了。 到了软卧的车厢,光线就不如硬座区的亮堂了。一间又一间的小移门闭合着,将公共区域连城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嗯这种空间最适合造个密闭的场,或是鬼打墙了。 令嫒甚至做好了那个女人被藏进场里的准备,走得特别小心仔细。车厢里的空气本就不流通,令嫒闭上眼睛,手扶着窗,缓缓前行,恨不得打开每个毛孔去感受气息的变化。也许一会儿会有人往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焦急地一间一间敲开门寻找一位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的女人,会问自己有没有见过她。要是自己不在下车前找到她,或许这节车厢就会成为新的灵异传说? 正胡思乱想着,一道光线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刚才那位在硬座区看见的老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对着门口的列车员交待着什么。令嫒几步跑了过去,看到那扇敞开的门里,一个女人正抱头躺在卧铺。 “那个,不好意思,能让我进去看看吗?我是医学院的学生”令嫒毛遂自荐一般地将手放在了胸口,对外面的列车员解释道。 “哦?你是学医的呀?”那位准备离开的老先生听到这话,又回转过来。 “是啊爷爷您也是医生吧?”令嫒冲着他点头。她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就算在医生面前也不会穿帮的自信。不过,他要是一直赖着不走就麻烦了。就算不能把他支开,起码也不能让他旁观自己和那位“缠头绸子”的沟通过程啊! “对啊,我刚刚看过了,可能是偏头痛发作,但也不好说。我身上没有带止痛药,现在只能把她和小孩暂时分开了,小孩一吵,头更痛。等下一站的时候,让120送去医院检查”那位老先生告诉令嫒自己刚才的检查结果,倒是很热心。 “哦这样啊我是学中医的,我看看帮她按按会不会好些。”说着,令嫒便推开门往里走。她有十足的把握,那些人不会吃饱饭撑着来查自己的学生证。乖巧伶俐的外表总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也行”那老先生往前跨了一脚,想跟进来看看。 “嗯我一会儿可能要掀她的衣服,男士就不太方便啦!爷爷虽然也是医生但这毕竟不是在医院嘛!”令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有些强词夺理。但是一堆人观摩自己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八成会把自己也当成病人。她真佩服那些动不动就能造出个场来的家伙,要是自己也有这本事,会好办许多。 “哈哈哈,好好,我站在门口。”没想到那位老先生笑着答应了,但大概多少还是不放心她是个学生,所以并不打算离开。 “嗯,谢谢您的配合!”令嫒假装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夸张的反应有引得那位老先生和边上的列车员一阵笑。年纪大点儿的人都喜欢看起来傻乎乎,又特积极的女孩子。她的演技算是帮自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半就得看那位“缠头绸子”先生的配合了。 令嫒真有点想咒骂自己的矛盾结合体,要是自己刚才就决定管闲事了,在洗漱间就可以和“缠头绸子”先生好好谈谈了。废得着花现在这么大劲儿吗?可这家伙也真是,怎么在火车上就下手越来越重了呢?都全车广播找医生了。私人恩怨麻烦到别人就很不懂事了! 令嫒踩着学校里进老师办公室的那种小碎步来到床边。才刚坐到床头,还没将手搭到那女人的头上,耳旁就传来了说话声。 “你怎么又来了?”那声音听得出有些不耐烦。但从语气判断,那家伙应该不算个暴脾气。 “来看看你呗。”令嫒背对着门,小声地回答。 “你要再烦我,就缠着你了!”那男声的重音并不在“就”上,这是个好兆头。这代表这句话并不算是警告。 “那就缠着我呗!反正,我蛮喜欢听你在我耳边讲话的”令嫒一边说,嘴角一边带起暧昧的笑意。吹牛,调情,哪样她不会?别说骗人,骗“鬼”都在行。 “哼哼哼,你这说得还真有意思。管个闲事都管得这么好玩”那声音,依旧悠悠的,笑起来也是。就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紧不慢,笃笃定定的那样。 那片烟雾随着笑声也荡漾了起来,向外散开似乎,他放过那个女人了? 刹那间,令嫒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壳开始胀痛,伴随着一阵晕眩感,她身体摇晃了一下,用手捂住太阳穴,这感觉,还真像偏头痛。好在那疼痛只是一晃而过,似乎就只是为了让她尝到滋味一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包厢里的气流发生了变化。门依然开着,但却又像用肉眼看不见的方式闭合起来。外面的人和声音渐渐淡去,离自己越来越远。虽然依旧看得见走廊上正对着门口的车窗,但那车窗上却没有倒影出灯光,墨黑一片。 在无声无息之间,一个密闭的场建成了 现在这个空间里,就只有他和令嫒,还有这个似乎已失去意识的女人。 在场的内部感受着整个空间的闭合很奇异,可奇异归奇异,这样的呈现就像曾经面对面“观赏”百岳晗朝自己舞剑一样,玩的都是心跳!虽然知道他若要现身,就必须造个场。要不然门外守着俩大活人,总不见得包厢里平白无故就冒出来个男人吧?可鬼知道,这家伙在自己的场里会不会对她构成什么威胁?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令嫒的视线之外聚拢她惊异地将目光移过去,却发现对面的床铺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与自己的目光相对有种似笑非笑的意味,要是遮去他的鼻子以下的部分,会觉得这样一副面孔更像个女人。 哎还说好不容易见着个男的缠头绸子,怎么看都有点娘,果真他们这个“品种”都阴盛阳衰。 “怎么?还要我缠着你吗?”他抬手捋了捋前额微卷的头发,这似乎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它们还是看起来不是很服帖。 “嗯啊?”刚才是自己说,让这家伙缠着她的吗?是吗?不知道为什么,那团烟雾变成了实体,自己开口反而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了。头疼过之后,好像智商和胆子都开始掉线了呢! “不想了吗?”面前的男人眯了眯眼睛反问道,然后又开始悠悠地笑了起来。 “嗯其实就是想问问这女的怎么冒犯到你了?要搞出这么大动静。”不由自主地,令嫒连措辞都小心谨慎了起来。她怕自己说得稍有闪失,那家伙又回到了女人身上。她相信眼前的真个男人绝对做得出来。 “你不是对我们恩怨不感兴趣的吗?”那男人说话依旧慢悠悠的,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等令嫒的答案。 “可是你把大家搞得围着她团团转。”令嫒撇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的胸口平缓地起伏着,却如同死人一般安静。 “所以呢?”那男人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嘲弄的意味。就好像在说:你要怎么样? “所以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对,你说你会有分寸的”可令嫒能拿他怎么样?难不成直接在火车上和他撕吧起来吗? “我在引她的同伙。”这次,没等令嫒全说完,那男人就把话接了下去。 “同伙?”听起来他不仅仅是和这女人有仇怨啊! “她偷了我的手机。”即使说到原因的时候,那男人的语气里还是听不到半点怒意,一副犯不着为这种小事生气的样子。呵,也可能是气早在这女人身上撒完了。 “啊?”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原来只是偷手机?令嫒咽了口唾沫,把不该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偷手机这事情确实很气人,但是,不也很好解决吗?干嘛非得整这么复杂? “我一转身,手机就已经不在她身上了。我猜,她转移给她的同伙了。”大概是听出来令嫒这一身“啊?”中包含的意思,那男人继续解释道。 “哦那你为什么叫我别管呢?”这世上的“雄性动物”是不是都一根筋?不分种族,不分年龄!就像一辆转向机不好使了的汽车,每次过弯的时候都要狂打方向盘,累得慌。 “你管?你有办法吗?”那男人嘴边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但令嫒清楚这并不是什么表达善意的表情,自始至终他都在嘲弄自己。 “有啊!为什么没有?你看她这副打扮,像个农村人,抱着孩子来偷东西,肯定穷疯了。人越穷,越迷信。编个什么狐鬼神怪的故事,他们都能信。你让她醒过来,还是缠着她,我和她说!” 那男人的态度让令嫒有些不爽,便拍着胸脯揽了下来。这才多大个事儿,这男人居然还质疑她的能力? “嗯,要她醒,恐怕还得有一会儿。”那男人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为什么?” “因为她痛昏过去了。”那男人回答得轻描淡写。 “啊?你下手要不要这么没轻重?”令嫒终于忍不住瞪他了。痛昏过去!说好的下手有分寸的呢? “我有没有轻重,刚才你没试过吗?”没想到,那男人反倒调笑地问起她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刚才还和一团烟洒脱地玩着暧昧的文字游戏,令嫒现在体会到在这些“社会人”面前,自己真勉强只能算是“高中生”级别的。令嫒真想扑上去打人,而那个露出玩味笑容的男人却又化成一缕薄薄的烟雾消散了。 密闭的包厢内重新灌入了火车行驶那有节奏的背景音,令嫒转头望向门外走廊上的窗户,映射着白色的灯光。门口守着的人,还是在那儿,应该没有发现她和那女人的短暂消失。不过就算是发现了也没关系,那样的话,她只需要一口咬定他们一直都在这儿就好了。毕竟才两个人,又有个做医生的,根本不用多解释,他们就会自己说服自己那是幻觉。 令嫒一直坐在那女人的床边,双手穿过灰色的烟雾,装腔作势地按着她的额头。过了不久,那女人终于转醒了。大概是头不那么痛了的原因,她开始询问自己孩子的去向。门口的列车员见状只能去抱她的孩子过来。 “大姐,好些了吗?”令嫒看到门口的老先生,和列车员都走了,这才开了口。 那女人微微点了点头,不做声。 “大姐,我和你说啊你可千万别不信妹子啊!”令嫒故意不着急说下去,手依旧搭在那女人的头上轻轻按着。 “你知道,为什么头会这么痛吗?那是因为啊”说到这儿,令嫒停了下来,俯下身去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那是因为,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说完,便重新直起了身子,将手收了回来,随意地放在大腿上。 先前还闭目养神状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令嫒。 “大姐你也一定猜到了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就是拿了那样东西之后吧?”令嫒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想要忽悠这种农村女人,戏足就好了,根本不用在乎符合不符合常理。 那女人挣扎地想要坐起来,却还是觉得头重得如同灌铅。 “大姐啊,我是个看事儿的,那东西的主人正跟着你呢!”令嫒扶了她一把,然后故弄玄虚地看向她身后的墙板。 “那那你说”那女人终于开了口,满脸惊惧地顺着令嫒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不是我说。是他说!他说,让你把他的手机,还给他儿子。”令嫒用手指了指那面白色的磨砂墙板,假装向这个似乎已经信以为真的女人“引荐”那位看不见的“朋友”。 包厢外传来了孩子和女人的声音,不多久,怀抱着孩子的列车员就出现在了门外。此时,那个孩子已经不哭了,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被抱着他的列车员逗得“咯咯”直笑。不哭闹时候的两三岁孩子,怎么看都是可爱的。可惜,就在列车员抱着他走进来,交还到他母亲怀中时。那孩子又开始边哭边叫,嘴里咿咿呀呀喊着“不要”。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哪怕一点点奇怪的异状,都会引起他们的强烈抗拒。此时,这孩子一定是也感觉到了他母亲身边那个不友好的“怪蜀黍”了吧?但他这么一哭,他的母亲就更加相信令嫒的话了。 “我我好了,我要去找我男人。”那女人扶着床边的桌板,试着站起来。 “怎么回事?刚才还问你丈夫在不在。你还说不在呢!”抱着孩子的列车员有些莫名其妙。 “不要你管了!”那女人捂着头,伸手抱回自己哭闹不止的孩子。也不管列车员的劝阻,径直就往门外走。 列车员看她跌跌撞撞的样子,只得在背后跟着。而令嫒也一声不响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起穿过软卧区光线暗淡的走廊。她以为那个缠头绸子会在这个绝佳时机脱离女人现身,但是并没有,他一路缠到那女人回了自己丈夫身边,还是没有罢手。 把女人平安护送到她丈夫身边后,列车员就离开了。令嫒站在他们的座位旁看着那女人用自己听不懂的方言与她的丈夫说话。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却看起来并不顺利,那个胡子拉碴,矮得几乎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在摇头,口气还很凶悍。哇,刚才这女人都头疼得列车员广播找医生了,这到底是不是她丈夫?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真佩服他们,小孩哭成这样,还能听到对方讲得什么。令嫒将胳膊撑在椅背上,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头。她没想到最后一步反而是耗时最漫长的要是周围没有那么多人,她估计都等得不耐烦,抓住那女人丈夫的脚,倒提起了上下抖了。他们这种偷东西的,应该都是喜欢把脏污随身放的。 突然间,“嘭”的一声,那男人自己将头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墙板上,紧接着又是一下。周围的乘客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聚集到了这里。 看来,缠头绸子先生也不耐烦了呢!原本环绕在女人头上的烟雾,已经飘到了她丈夫的周围。或许他也料到要回手机不会那么顺利,才不急着离开那个女人的吧?要不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缠上别人,玩消失,也太惊悚了。 尝到了苦头之后,那女人的丈夫抱着自己的头,用方言对着妻子一阵暴躁地叫喊。然后,那女人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地弯下腰,从座位底下摸出了个全是泥土和脚印的黑皮包,拉开拉链摸出了一部白色边框的手机。 “这不是我的。”令嫒的耳边立马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嗯不是这个!他说,不是这个。”令嫒直白地转达了他的意思。 然后,那个女人就把这部手机塞了回去,又掏出另外一部,看起来更像男人用的一些。 “对的,就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 令嫒刚想考虑怎么让这女人把手机换回去,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头重脚轻。还好她扶着椅背,要不然差点摔倒。这家伙,要干嘛? “你找个视线隐蔽的地方吧?比如车厢链接处”近在耳边的花语,再加上头部得重量,让令嫒宛如感觉那个缺德的家伙正趴在自己头顶同自己说话。 如果可以,令嫒真想对着耳旁的声音破口大骂。他倒好,安安稳稳地缠在自己身上发号施令?即便是不疼,但头部的重量实在是让她感觉就像发了烧一样站不稳。 “你,你把孩子交给你丈夫吧!跟我去找他儿子”令嫒这回明显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克制住想用手扶头的强烈感觉,使努力自己表现的和之前毫无差别。招呼那女人跟着她。一路扶着两旁的椅背,走得摇摇晃晃,如同醉酒。 打开了车厢尾部的铁门,凉爽的风从两旁向中间吹来,令嫒似乎舒服了一些,一转头,那个见了就想扑上去对他拳打脚踢的男人正倚靠着车门,一副看风景的模样。 “呶,就他!”令嫒现在已经懒得多说一个字了,回过头,对着那女人指了指站在阴影里的男人,便闪到一旁揉自己的额头。 而那女人,什么也不说,直接将手机塞过去就跑,生怕他抓自己去见乘警。 “喂,你别这么夸张,我又没对你动手。”那男人看着女人逃跑的背影,好笑似地摇了摇头。凑到令嫒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现在的他倒是友善了许多。 “夸张吗?你超重的,你知道吗?”令嫒转过头瞪着那男人。好歹自己帮了他,他不仅不觉得抱歉,连句“谢谢”也没有!真没素质! “我知道啊!要不然怎么叫上头呢?”那男人居然还在笑,就好像这只不过是个小玩笑。 令嫒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双肩包便往那男人身上砸。要不是环境有限,看她不把这家伙撕了!伥葵不开花,他当自己是蒜吗? “好啦好啦,你哪站下?为表示谢意我请你吃个饭吧?”那男人没有躲开,也没有用手栏,行囊硬生生撞在他的胸口,倒是很解令嫒的气。这种临场反应倒是比百岳晗高明的多。 “我昆明下车。”令嫒回答。 “诶?好巧!我也是终点才下。要不我们交换个社交账号吧?以后还能联系。”那男人按亮了手机。 “好啊!”令嫒欣然同意了,爽快地连自己都感觉诧异。不过,反正现在这个男人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加就加呗。 掏出手机扫过对方屏幕上的二维码之后,跳出一个名叫“headache”用户,这名还真贴切 “所以我该叫你头痛?”令嫒不禁觉得好笑。 “哈哈哈,这好像还比不上缠头绸子好听。叫我哈迪。”那男人一边自嘲,一边自我介绍。 “哈,迪?这不还是谐音吗?”这是多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让人头疼啊?但是一想到,丽江的朋友都叫自己“小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嘲笑他了。 “嗯,是啊,但是听起来舒服很多。” “好吧我叫小花。”既然他不说姓名,自己也没必要说。可令嫒还有什么被大家叫惯了的绰号呢?最终,嘴里还是蹦出了那个叫自己嫌弃的名字。 “小花?哈哈,很配你。”那叫“哈迪”的男人听到这个称呼之后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笑得直不起身子。大概是以为找到了拥有“土味绰号”的同道中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栖迹酒吧 都说丽江古城很美,她能媲美江南古城的委婉雅致,骨子里却透着少数民族的野性。这话要说的不那么文艺,大意就是:看着想那么回事,其实乱的要死。可不是吗?没几个月旅游事故就登一次报,火灾,群殴,绑架以花样繁多的方式在这座靠旅游为生的小城上演。 可纷乱归纷乱,没到旺季的时候,这里依旧会吸引来一批又一批的游客。不只是游客,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选择在此生根。 令嫒将背着双肩包,穿梭在人流与霓虹铸成的河流中。正直暑假,旅游城市的最大景点,莫过于这攒动人潮。原本还自信不会找不到龙金姐的酒吧,而现在令嫒已经在这看起来似曾相识的街头徘徊了快半个小时了。这不是迷路是什么? 白天的丽江酒吧街全然一副小清新的扮相,那时候道路两旁都是窗明几净的咖啡店,门口的太阳伞下排着藤编的桌椅,伴着柔和的吉他民谣,透着小资的气质。但到了夜里,那些咖啡店拉上了落地窗帘,在闪烁炫目的霓虹与节奏分明的电音舞曲中,以酒吧的面貌示人。野心勃勃地用灯光和音响和邻居们争抢着顾客。 无论是手机导航,还是沿街店铺,都帮不上忙。她才离开三年不到,难道龙金姐就破产,退隐深山了吗?怎么可能?开酒吧是主业,可她还有个只赚不赔的副业呢! 令嫒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身后这个酒吧的音乐声太大,虽然知道这不像龙金姐的品味,但她还是抬头看了看招牌。以前自己也喜欢去这样吵闹的酒吧,心不在焉地在舞池里蹦跶几下,“鱼儿”上钩的很快。甚至根本不要把他们带出来,直接就能在酒吧里男女混用的卫生间里消化了。“节制”这个词,对于当时没有身份的自己而言毫无概念,也毫无意义。 那么,现在的自己找到意义了吗?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与众不同的歌声从前方传来,纤柔纯净的嗓音将一首脍炙人口的摇滚唱出别样的风味,衬着古典吉他的伴奏,凄美悠扬。 令嫒寻找声音的方向,来到了一大片落地玻璃前,暖黄的灯光配上原木色的装潢,使得整个空间的氛围透出窗口延伸到街上。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在侧对着玻璃窗的舞台上,坐着一个披散着大波浪长发的女驻唱,正慵懒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厚重的平刘海遮住了眉毛,浓烟的红唇显得有些风尘气。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干净的声线是从她的口中传出。 令嫒的目光被她手里斜抱着的乐曲吸引,虽然音色带着金属质感的回声,但似乎不是吉他。这乐器其实很常见,要不是那位女驻唱不仅弹得像吉他,抱着的姿势也像吉他,令嫒绝对不会花那么久才分辨出那居然是把琵琶! 很多人印象里有故事的歌手都该有沙哑的烟酒嗓,但听到了这样的歌声,令嫒开始有了和很多人不一样的认识。用细腻嗓音唱出的沧桑感更显超脱,带着一丝“万里归来年愈少”的意味。冥冥间,她似乎觉得,这首《假行僧》唱的不就是自己憧憬。 令嫒仰头看到招牌上悬着一个巨大的鸟巢,交织缠连的枝条包裹着鹅黄色的灯管,实在看不清楚其意图表现的文字。正揣摩着这奇形怪状的“装置艺术”,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招牌并不在头顶,而是在地上。黄色的光投射在青砖上,如同一团散落在地的羽毛,镂空的部分形成两个大字——栖迹。 趣遐路以栖迹,乘轻云以翱翔。心气倒是很大。 推开酒吧的玻璃门,门框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令嫒恍惚如梦地做到了靠窗的桌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进来,但却觉得这儿有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仔细回忆,却在记忆里找不出半点儿雷同。 酒吧里的座位没有被占满,但人也不少。一位穿着麻布衫的服务员拿着酒水单前来服务,令嫒看了看酒水栏,刚想指指“长岛冻茶”,却又将手指缩了回去。双肩包内侧的小口袋里,学生证夹着身份证就如同一张被遮住的无形标签,让她赫然想起自己早就和以前那个没有身份的“小花”不一样了。 “嗯有没有柠檬红茶?”令嫒将酒水单推了回去,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注意服务员的表情会不会因为她只点一杯软饮料而难看。酒吧一般也会售卖小食,但是要是再问有没有炸薯条的话,自己都觉得有点像小孩子。 “我不愿相信真的有魔鬼,,也不愿与任何人作对。你别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也别想看到我的虚伪。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歌曲临近尾声,女驻唱的声音越发高亢,随着瑟瑟的弦音,晃动自己的卷发。抱着琵琶,抖出了摇滚范儿,别说还真有点而病态美。 离台比较近的几张桌子,有客人吹起了口哨。那位女驻唱唱完便站了起来,向大家回礼,深鞠躬以后,将服务员端给她的啤酒一饮而尽。这是驻唱的必备素质,客人请的酒,要一口气喝完。记得以前连川唱歌的时候,有客人给她点了一瓶洋酒,她直接对着嘴就灌,连气都没换一口也只有妖物才敢喝那么拼吧?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而人家豪饮啤酒的时候,令嫒却像只菜鸡一样,双手捧着柠檬红茶,唑着吸管。离开才三年不到,自己已经完全和这里格格不入了。 乐队休息的时候,那位女驻唱从台上走了下来,俯身和几张大桌子上的客人打招呼,最终来到了靠窗令嫒的这一桌。她弯腰拉椅子的时候,都不用手遮低胸吊带衫的领口,只是撩了撩头发,便坐在了令嫒的对面。 此时还捧着“高中生”人设的令嫒被吓了一大跳。就不能安安静静地让她独坐床边吮柠檬红茶吗?她们别说不认识,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啊!这位姐姐一屁股就坐下来是几个意思? “这儿的服务还算周到吗?”女驻唱刚坐下,就像例行服务调查一样地问了一句。口气友善,但却有老板娘的气场。她身上的香水味很重,重到令嫒的嗅觉几乎都失灵了。 “啊?哦,挺好的”令嫒拼命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如果说不满意就会被做掉一样。她盯着面前的女驻唱,她脸上的脂粉很厚,眼线几乎都要飞到了太阳穴。如此出位的妆容,难免会叫人觉得不自在吧? “这就好,就是来提醒一句,这里不提供人肉餐食哦!堂吃外带都不行。”她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微微前倾,轻声细语地对令嫒说。 “啊?”令嫒彻底懵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女驻唱已经站起来朝舞台走去了。 什么情况?她,她她是什么意思?这不合常理啊!为什么自己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那个驻唱有什么异样呢?这不科学! 令嫒整个凌乱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起身离开,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起码在自己走时,这一整条酒吧街,就没有第二家和妖物有关的酒吧。她才离开三年不到,就算风水流转再快,也不至于连龙金姐的面子都不卖。 “那个,你好,我想问一下,台上的女驻唱是这儿的老板娘吗?”令嫒抬手招呼一个服务员过来。 “不是啊,老板娘在后面。” “那你们的老板娘叫啥呀?”令嫒又问。 “我们都叫她龙金姐。” “啊?这个酒吧改过名吗?”令嫒的双眼中流露出喜悦的神采。 “我不清楚,我来才没几个月。这里只签短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苗女龙金 前一首歌个还抱着琵琶的女驻唱回到台上,从椅子后面抄出了一把电吉他。拨弄了几下琴弦试音之后,便举起手向乐队示意。然后,随着一长段重低音,真正的摇滚开始了。在这样画风切换如翻书的live秀面前,周围那些放唱片装打碟的酒吧简直是弱爆了。 尽管这个女驻唱强势的有点儿惊掉人下巴,但令嫒还是很好奇连川去哪了。总不能真是被这女驻唱抢了饭碗吧? 靠墙的吧台后面有个小门,和酒柜并排。一个齐耳短发,带着银质耳环的女人被服务员叫了出来。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一阵小跑。 “哎呀!这不是我的干女儿吗?”助跑之后,直接抱住了坐在床边的令嫒,冲力差点吧她摁在玻璃上。 “龙金姐。”令嫒努力地从龙金姐锁喉一般地怀抱中挤出了三个字。 “叫干妈!”龙金一只手勾着令嫒脖子,另一只手狂搓她的天灵盖。与其说是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中,倒不如说是泄愤更合适。 “啊?”两年多不见,龙金姐怎么就要升级成干妈了? “啊啥?我帮你搪塞了多少通学校的电话?人家都觉得我是你妈!你怎么还叫不出口?”没到家长会的时候,龙金都会收到学校打来的电话,然后,她就得编各种各样的谎言说自己有多不方便。接着就会被扣上“不管孩子”的帽子。她个才三十多岁的女人,跑出来了个十几岁的孩子多刺激啊! “不是,龙金姐,这不显老吗?”在学校通讯录的家长一栏,令嫒想来想去还是填龙金姐最保险,她以为自己只要不在学校里出意外,老师是不会打电话联系家长的。没想到,家长会不去,会打电话;忘记请假,会打电话;拿了奖学金,还会打电话打到后来大概老师们也觉得自己的家长根本不管她了,才消停。 “我不管!你是我干女儿!来,大家看看!我干女儿回来了!可出息啦!在大城市的重点高中读书!以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令嫒不肯叫?没关系,龙金提高了音量,一嗓子愣是盖过了音乐声。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超这儿看过了,就连正唱着摇滚的女驻唱都漏了一拍。 “好!好!”众人起哄道。 “龙金姐,我,我错了”令嫒欲哭无泪,这次回丽江真成“探亲”了。 “啧,坐火车回来的?累了吧?我上楼帮你收拾屋子。”□□了好一会儿,龙金才放开令嫒。一把提起了令嫒身旁的双肩包,便带着她往楼上去。 “不,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令嫒一路小碎步,紧随其后。 沿着吧台后面的小门,上了一条窄窄的楼梯。令嫒还以为会有很多间的员工宿舍,结果也就三个房间。龙金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一股“很久没人住”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你说你也是,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还能提前把这个屋子敞敞。”龙金把令嫒的行李丢在了还没有铺被子的床上,便转身去卫生间找扫把和抹布。 令嫒却愣在进屋前被走廊上的一个玻璃立柜前面,里面放着一些看似普通摆设和小玩意。可其中那个穿着公主裙的芭比娃娃对令嫒来说,就像一道留了一道缝的回忆之门,哪怕只是一瞥,都能将她拽回到过去。 “诶?这娃娃怎么还在?”不好的事情总是特别难忘记,而当这些不愉快的记忆被附着在一件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上时,会纠缠出各种各样的感情,五味杂陈。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令嫒以为自己应该能完全平静地看待这个娃娃了 “你们不扔的东西,我也不会扔。”龙金在卫生间里回应着她。要是知道令嫒回来,或许她还会想起把这个娃娃收起来。她从乱扔他们留下的东西,但并不代表都要让他们回来看见。 “那好吧,就放着吧。以后要是有向我当时一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你可以拿这个当典故讲。”除了自嘲,令嫒还能让别人觉得自己释怀的方法。她不想表现的过于抵触这只娃娃,如果她大喊大叫着说要丢掉它,才说明这些年自己根本没有成长。 “哎呦,你还说呢!哪还有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现在的丽江,你还当以前吗?这里现在是神仙打架的地方,小鬼遭殃!”龙金拎着扫把和簸箕出来了,随手将抹布塞给了令嫒。 “对了,龙金姐,酒吧什么时候重新装修的?还改了名。”令嫒实在不喜欢这种严肃的话题,她对丽江的形势早就不了解了,要是分析这种“时事政治”,怕是一晚上都不够。 “什么重新装修啊?换地方了!原来在路对面!你什么记性?原来那个金龙酒吧,也太土了吧?现在酒吧街上的酒吧都长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不玩点特别的都赚不了钱。”龙金将扫把伸到了床底下,掸了好几下,连团灰都没有出来。其实说是打扫,也就是走个形势。这个房间一点儿也不脏,需要的只是开窗通风。 龙金住的地方都会很干净,别说灰尘连蛇虫百脚,连灰尘和蜘蛛网都不会有。即便是再爱干净的女主人,也很难把一整幢屋子都受伤得那么整洁。在南方,要是一个女人的住所一尘不染,连窗框门槛都不积灰,那最好还是别随随便便进了。因为这可不一定归功于主人的勤于打理,很可能是养了蛊。所有养蛊的家里,都“爱干净”。 而龙金嘛,不就是的“草鬼婆”?名气还不小呢!当然,她更喜欢自称“蛊女”。毕竟,“草鬼婆”听起来真像满脸疙瘩的“老巫婆”。她才三十多岁,脸上连褶子都没有,还年轻呢! “哦这里变化太大了,来都不认识了。对了,连川呢?她不来这儿唱歌了吗?”令嫒突然想到了酒吧原来的那个驻唱——那个唱歌一般般,用酒量喝服一条街的女人。 “连川?我已经快一年没见她了。你也知道她走穴的,不在店里住,也从不固定在哪唱。有一天,突然就不来了,也不提前告诉。”龙金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中的活。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解释不了的问题,也是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丽江似乎并没有那么神通的问题。 “啊?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令嫒了解连川,她和龙金的关系很好。就算又想去浪迹天涯,也不会一声不吭地走。况且那个不要命的敢惹她啊? “我开始也那么觉得,但是找人打听也没问道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就像蒸发一样。”龙金低下头,看着空空的簸箕,仿佛也没有心思继续这种毫无必要的流程,将它放到了墙边。 “嗯话说,龙金姐你怎么想到把头发剪了呀?”话题变得沉重了起来。尽管令嫒觉得这事蹊跷得很,但她也知道都失踪快一年了,一时半会急了也没用。这才她回来第一天,还是讲些轻松的事儿吧? “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编头发太麻烦了,散着又不习惯,就剪了。这样也挺好看的吧?”龙金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嗯,蛮干练的。”令嫒应和道。原来的龙金姐总是梳着一头大辫子,给人的第一眼影响就是淳朴的少数民族大姑娘。只有带着她那套苗族那种标志性的大银饰时,才会把头发盘起来。 说到那套华丽的大银饰,是龙金的嫁妆,银帽,银钗,银围脖帕一应俱全。以前为了给酒吧招揽生意的时候,龙金曾穿着在店门口显摆过。可惜拍照的多,消费的少,于是就再也没见她穿过。至于再穿着嫁人这事儿,也就不强求了,之前的那两任丈夫还都是被她亲手给毒死的。没外人的时候,龙金总拿这经历当笑话讲,说养蛊的女人都看不住男人。 “明天白天啊,让雁清带你出去转转,她最会带人玩儿了。”龙金打开了对着床的老式大衣橱,还是门上带着镜子的那种,从里面捧出一摞被褥。 “雁清?” “哦,就是楼下那驻唱天那么热也不用盖,我拿我那条被子给你垫床吧。”展开被褥,抖了抖,一股子霉味。龙金嫌弃地皱了皱眉,将它们又叠好塞了回去。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凶?”凶这个词或许不太贴切,但令嫒确实觉得那个女驻唱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凶?哈哈哈,她脾气还没我大呢!你和她接触久了就知道了,她是个话唠。”听到这样的评价,龙金笑了起来。这丫头走了两年多,反而更像个孩子了。也对,她现在就是个高中生啊! “嗯,可能是我一眼没看出来她是什么的缘故吧?” 何止没看出来她是什么,她要不过来和令嫒说话,令嫒还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人。这得“道行”多深啊? “我第一眼也没看出来。她妆涂得厚,用香水更不要钱似的。就算拿面镜子照都照不出来她是个镜煞。”龙金回想起第一次到雁青的时候,不就是公共厕所洗手台的大镜子前面吗?她左肩背着个吉他壳,右肩背着个琵琶盒,正专心对着镜子补妆。 “镜煞啊?听上去又是老妖怪。”一听到这种不太容易露马脚的妖物,令嫒就觉得他们一定随随便便就能活很久。 “老是老点儿,都够做我奶奶了。你要是和她一起看民国剧啊,她都能吐槽成一段单口相声。好像她以前就是唱曲艺的”龙金边说,边回自己房间去拿被子,令嫒也跟了过去。 以前那家酒吧很小,龙金的卧室也就是养蛊的地方,大大小小各种草编的篓子和坛坛罐罐就靠着床放。因为有些蛊惧光,所以房间里的窗帘一年四季都是拉着的,只有一盏瓦数很低的台灯。可现在,龙金打开自己的房门,里面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卧房,还有空间放书架和写字台 “龙金姐,你现在还养蛊吗?”虽然觉得这是句废话,但令嫒还是问了。 “养啊,不养喝西北风吗?”龙金手里团着自己的被子,用下巴努了努书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驻唱雁清 本来唱完摇滚,接下去得唱首小资的英文慢歌,这是酒吧live秀的节奏,一快一慢,一闹一静,龙金认为这样轮着来才不会听得审美疲劳。但是,今天例外。龙金怕吵到楼上的“干女儿”休息,所以早早让乐队收工了。 之前,在听说别的酒吧都开始请脱口秀表演者了之后,龙金恨不得都让雁清在唱歌间隙插段说书。虽然自己三脚猫功夫的评书还没到不能入耳的程度,但这未免也太羞耻了吧?自己都不敢去想那放下电吉他,就拿起醒木敲桌子的画面。就算会的多,也不能这么折腾员工啊!会精神分裂的!倘若龙金要求的不是说书,而是京剧c昆曲什么的,还好说。除了弹与唱,别的她啥都不想演。 雁清百无聊赖地坐在舞台边的高脚凳上,双手撑在大腿之间,两只脚踩在凳子的横杠上来回转动,使凳子左右旋转。就算早收工,她也还是留在了楼下。那位“老顾客”还没来呢!这三个月里,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这儿坐上半小时。刚开始也就是点杯酒坐坐,后来有一次他像别的客人一样,请雁清喝酒。至此,他们才有了语言交流。 虽然通过请酒熟络起来的客人不少,但雁清却特别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他面向和善,唇红齿白,一副戏曲里“小生”的模样,看着叫她有久违的亲戚感。对,就是那种类似“小白脸”的长相,和那时候的梧生一样,斯文腼腆。可他们长得其实并不像,应该说算是神似,形不似。所以,雁清和他的关系发展很快 雁清还在苏州茶楼里唱评弹的时候,拉三弦的梧生是她的搭档。那时候,就算穿着长衫,都看得出他瘦得只剩下排骨,单薄的就好像纸糊似的,风大点儿就能刮跑。所以,茶楼里的客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猢狲”。她和梧生的名气自然比不上那些有社团的名角儿,但在当年城南,凡是爱听曲儿的人,都知道上手有个“猢狲”,下手有个“雁儿”,只有这俩人搭在一起,才算得上是一出好戏。既然唱的多是儿女情长,那当然是“郎情妾意”才能算得上是一出好戏! 不知是无聊,还是想到了故人,雁青从台上取来琵琶。找了个不会转的椅子,工工整整地竖着抱起琵琶,挺胸抬头,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唱了起来。莺声小调,曲曲转转,和唱歌时完全是另一种韵味。 “展齿一笑含半羞,淑女窈窕君子逑。”或许是太久不唱的缘故,软糯的吴音带着几分生疏。雁清凭着印象唱了一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手掌松弛地握成爪状,指尖轮番勾起琴弦,“叮叮咚咚”一阵,如珠玉碰撞c泉水流动。在客人眼里,这个无所不会的女驻唱又在炫技了。却不知道,她是弹间奏弹得走了神。 少了什么呢?少了一句啊!评弹一般起头的都是上手,梧生还没唱“虎丘山麓遇婵娟,疑是姮娥出广寒。”,她就直接唱了下一句,当然会变扭。 这段《笑中缘》还真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呢 “诶,你刚刚唱的什么哪?”邻桌的一位客人问道。 “评弹。没事自己瞎唱唱。” 雁清放下了琵琶,就像是临时献丑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还会唱别的吗?这我听不懂。”客人又问。 “你想听什么呢?”自娱自乐不知不觉就变成点唱环节,可睡觉雁清是驻唱呢? “嗯我东北的,二人转会吗?”那客人倒也不客气,甚至还带着一丝自豪的口气。也许每个地方的人都会对自己的地方戏曲比较有感情吧?只是他对一个“南方人”提这种要求实在是有点儿 “这个要不我给你唱个京剧吧?”虽然光听口音就能知道这位客人是哪儿的人,但他说“二人转”的时候,雁清还是愣了一下。她这种细腻小嗓像是能唱二人转的吗?转手帕她都不会!老实说,雁清心里多少还是带着些嫌弃的意思的,但表面上,即使自己不能唱,也还是得想方设法照顾下这位提出奇怪要求的客人。京剧总是人人都能听懂的吧? “噫,那个太没劲了。”都说这个酒吧的女驻唱啥都能唱,那客人听到雁清这么说,露出一脸“不过如此”的失望表情,转了过去。 什么“没劲”?是你太“接地气了”吧?要是自己真在这儿唱起了二人转,龙金姐非提着刀砍死自己不可。不过,客人就是客人,就算满足不了,还得变着法子勉强满足。既然他要听懂的,还能雅俗共赏 “要不,咳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清了清嗓子,雁清又抱起琵琶,手指拨弄琴弦,唱起了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歌曲。无论是什么样儿的场子,什么样儿的客人,但凡唱起邓丽君,大家都是喜欢的。这个所有酒吧驻唱,特别是女驻唱都懂的常识。 就在雁清眯着眼,“含情脉脉”地对着那位二人转发烧友唱小曲的时候,那位她一直在等的客人终于如期而至,他先是坐在门口附近的老位置上,发现台上没人,便开始四下张望。 没有话筒,雁清的曲儿声被客人们的谈笑盖过,也就周围两桌还能听清。她的嘴角扬起,带着无需隐藏的笑意,隔着一排又一排的桌子,远远地瞥见他寻觅自己的身影。然后,等他的眼神停留在雁清身上,两人相视一眼,便笑更浓 这样的笑,似曾相识。就像她和梧生隔着木桌,在曲毕时会相视而笑那样,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无需任何言语,便饱含了全部的问候。但同样她也深知,这个男人和梧生不一样。无论日晒雨淋,梧生都会等她,直到被打断了腿。而眼前这个男人哪怕近在咫尺,都不会多等一秒,只要她有空闲就一定会主动走过来找她。 “今天结束的好早啊!”那男人径直来到了雁清身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她唱完,才开口。 “是啊,老板娘的亲戚来了,在楼上休息。” 雁清慵懒地将头搭在了身边男人的肩膀上,四脚八叉地在椅子上舒展开。前一秒还是抱着琵琶的古典淑女,见了熟悉的人马上坐没坐相地放松了下来。 “那想喝点什么?”他也很自然地歪过头,脸颊靠着雁清的头顶,两人双双侧瘫在椅背上,如同依偎在一起。 “嗯,不喝了。今天都被请了三杯啤酒了,撑死了。”客人和熟人的最大差别就是一个无论点了什么都得喝,而另一个却可以不用揣摩言辞地直白拒绝。而这一位才花了三个月身份就发生了转变,从客人变成了熟人。嗯,不才不只是熟人呢! “好吧,那我去点一杯,免得老板娘说你。”他轻轻捏了捏雁清的脸,起身走向吧台。 “都说了别捏我脸啦!掉妆!” 雁清耍赖一般推搡捶打着他的手臂,然后拿出了带镜子的粉饼,转头左右照了照脸颊。嗯,看来底妆和遮瑕还是很牢固的,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捏起海绵扑往脸上按。 “哎呦,又来秀恩爱啦?还是老样子吗?”龙金双手撑着吧台,远远就对那个从雁清身旁离开的小子嘲讽了起来。过来买个酒都黏得难分难舍,这俩人也是够了!虽然她这种单身大龄女青年已经“勘破红尘”了,但天天都被那么喂狗粮也会腻的好吗? “复白,你天天都来,别都喝啤酒呀!”边上的调酒师看不下去了。这小子是不是傻?老板娘的意思他听不出来吗? “哦,好吧。那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他是这里的常客了,就连服务员都知道他叫什么。期初来这儿还只是和服务员聊聊天。后来发现这样下去没什么进展,索性就找起了住在店里的驻唱。 “推荐的啊?呶,路易十三呀!”龙金马上接过话来,指了指被放在酒柜最上层玻璃罩子里的那正反面都带着圆形百合花徽章的水晶瓶。从开店到现在,那瓶酒都一直以高高在上的位置俯身着整个酒吧,从来没有那个“钱多烧得慌”的客人动摇过它的位置。而搞笑的是,这瓶贵族气息重得都卖不掉的酒,是她干“副业”时认识的一位“钱多烧得慌”的客人送的 “那样的话我恐怕就得压在你这儿洗杯子了。”复白顺着老板娘的手指抬头看,打趣道。 “哈哈哈,挺好的,这样雁青想见你还方便些。”龙金笑了起来,为他倒了杯啤酒。这瓶“镇店之宝”的最大用处莫过于在不爽的时候可以拿来开客人玩笑。 “怎么这么久啊?龙金姐,你就放过他吧,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腰缠万贯的公子哥吗?”等等不来,就知道复白八成又是被扣在吧台了,最终还得雁清去帮忙解围。 “我怎么不放过他了?去去去,边上去,别在吧台秀恩爱,影响客人心情。”龙金把吧台上的啤酒推给了复白,恨不得把他们俩赶出自己的视线。 “诶,我跟你说呀,就在你来之前,发生了件超好玩的事。” 回到了他们的“小角落”之后,雁清便对复白勾着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嗯?什么?”复白默契地侧着脑袋,把脸凑了过去,一副准备好听小秘密的样子。 “就是那桌,那个客人,刚才问我会不会唱二人转。我都懵了,我像是会唱这些的人吗?” 雁清偷偷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那桌客人,生怕被发现。然后双手交叉搭着复白的左肩,紧贴着他耳语。 “哈?二人转?”气息吹在耳朵上的感觉痒痒的,叫人浑身发酥。复白很想去挽她的腰,但却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和她一起捂着嘴没心没肺地笑。像她这样的姑娘太容易影响人了,总会叫他忍不住忘记正事。 “对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雁清看着复白边笑边夸张地点头,她戴的美瞳很大,就像小鹿的眼睛,人们不都喜欢这么描述吗? “对了,你刚刚说老板娘家来亲戚了?”果然还是对之前雁清提到的那件事比较在意,复白假装随口问了一句。 “嗯,怎么啦?”雁清莫名其妙地反问。复白不算那种不会聊天的人,除了“话题有时候说变就变”这一点。 “什么亲戚啊?一大家子吗?”复白抿了口啤酒,样子就像扯家常一样稀松平常。 “没啊,就一个。放心,酒吧不会休业的啦!就是让我明天白天的时候陪着着到处逛逛”虽然不知道复白为什么突然问起人家亲戚,但雁清不觉得这些事儿说出来有什么问题。龙金姐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夸她的干女儿,酒吧里那么多人不都看到了吗? “哦?要我去租辆车吗?”本来嘛,女朋友出去玩,男朋友当司机也理所当然的嘛!复白要是能揽下开车的活儿,不就等于能认识一下这位亲戚了吗? “不用啦!不会去很远的。再说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家的,你跟来不是很奇怪?”有时候,男人不积极,会觉得他们懈怠自己;可积极起来,又会觉得他们碍事。俩妖物出去,让复白跟着不是会很不方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雁清还是很照顾她的这位“小”男友的。 “好好好,你们俩玩儿,我不来凑热闹。”复白揉了揉雁清的头。很多情况下,他都会像她妥协,但妥协不代表放弃。只是需要别的方法。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事情总是要人来做的,至于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这就是一门艺术。”复白尊其为人生信条。 “哼!”雁清抖了抖被揉乱的头发,报复一般地伸手去掐复白的脸。 “你不是不喜欢捏脸吗?”复白用手捂着脸,还捂住了她捏自己的手,和自己一样冰凉的手,虽然这一点并不能拿来做“他们很合拍”的证明。 “对啊,所以只能我捏你啊!”女人对喜欢的人撒起娇来都一样,就连雁清这个活了快百年的老妖怪也不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