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阳春深》 1.一斛珠 春红渐次醒,三月暖色缓缓铺陈在魏阳城。石竹宣红,盛开在城隅。 楚白梨蕊姣伶的立在枝头。 地上绵绵地都是嫩粉柔润的桃花瓣。 魏阳这座沉积着王朝旧史的厚重古都,终于因着这妍丽□□而明媚动人,显出缠绵的迷醉之感。 采萱没得顾上瞧这些,这时辰该是娘子起身梳洗了,一边儿叫人奉了洗漱用具,一边儿叫人把从厨房取来的饭食端来。 那侍从端了饭食正要进去,采萱却一手防了她,睨了那缠枝青瓷小食盅一眼,一下皱起眉,轻轻把盖儿拿起,喷香的鸡蓉味道。 却不想采萱一下变了脸色,一把夺过那食盅,“谁叫你拿的粥?” 那侍从不明所以,一下叫采萱吓白了脸儿,声儿抖抖索索。 “是厨房黄姑姑给取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府里谁不知道娘子用不得鸡肉?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呢!”采萱气极,脸色难看极了。 “采萱姐姐,娘子叫你进去。” 本来在里头服侍的梨袖挑帘儿出来,轻轻朝采萱说了一句。扫了那侍从一眼。 采萱把食盅端着,恨恨嘟囔了那侍从一句,才跟着梨袖进去。 虽是三月,可早晨这天依旧凉意阵阵,屋里的银丝碳还烧着。一进来霎时暖和许多。 采萱暗暗瞧了一眼坐在妆台旁的女子。 她看起来从容安闲,脂玉似的脸儿,乌玉杏眼,唇如桃花般点珠,墨发如缎。 叫采萱说来,比起三娘子那娇矜劲儿,她家娘子哪里比不得她? 还素日里瞧不上别人,会点儿诗画就痴心妄想的厉害,端得不知道在谁跟前儿卖弄。 她家娘子就是刚从虞城回来,要是打这儿长大,哪儿有三娘子的台面。 南嬨见采萱脸色愤愤,心知她这两日心里不痛快。 采萱是打小就在选在她跟前伺候的,虞城比不得魏阳规矩大,家里人口清净,叫她养的太过泼辣,不够稳重,从前不觉得什么,现在要得改改才是。 可话虽这么说,采萱到底是从小长起来的,今个又是为着她,只稍稍点她两句。 “你今儿训斥那侍从太过了些。分明不是她的缘故。” 采萱细眉一挑,眉峰蹙起,“怎的与她无关?那粥就是她取来的。” 南嬨放下手里那把檀木细齿小梳,秀美的杏眼看向那还兀自生气的丫头,“你也说我用不得鸡肉是阖府上下都明晓的事儿,可这侍从还是取了这粥来,是她傻了不成?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采萱顿住,好像确实如此。 南嬨知道她聪慧。 也就不再提这事。 只说,“这粥我用不得。总有人用得。你取些从虞城带来的昙蜜糕与这粥往二夫人那儿送去。” “你知道怎么说吧。” “嗯嗯,奴知道的。”说完小脸儿一扬,转头出去了。 南嬨失笑,转过身来,梨袖接着给她梳头,清新自然的垂髫分肖髻,绾上一支翠玉连珠梨花簪,好不秀美。 早前因着采萱饭食那一出,绘竹就亲自往小厨房去了,这下刚刚好,按着步进来,一溜儿的虞城小菜,并着玉色的粥碗齐齐呈上。 绘竹做事向来妥帖,就是不爱出声儿,再也没有旁的。 却说这厢采萱取着昙蜜糕与鸡蓉香粥往二夫人的留香居去,一进门就叫二夫人身边儿的玉眉遇着,笑莹莹的说起话来,“这不是六娘子身边儿的采萱姑娘么?怎么这时间过来了。” 采萱倒也和气,只说道,“今儿厨房辛苦,忙忘了。六娘子食不得鸡肉,想着许是送错了。问了才知道是二夫人这要的物件。娘子这才叫我送来,二夫人有孕,可不能马虎。” 将手里托盘递给玉眉,笑起来,“姐姐,娘子那还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那玉眉听了采萱那一番话心里磕腾。 端着东西进去,吴氏自打嫡女南嫚出生,一直没有喜信儿,这下好不容易得了个宝儿,一下阖府上下都警醒着,老夫人也高兴,不叫她到跟前伺候,叫她自个儿在房里养胎,家里吃穿用度也都宽着她。 吴氏过得可谓是顺心如意,哪成想今儿吃了一剂冷霜。 听了玉眉回话,吴氏简直气的肝疼,原来这粥不是吴氏要的,可吴氏哪儿有不知道是谁做的。 还不是她那个叫她宠坏了的女儿。 南嫚自打南嬨从虞城回来,因着她祖父祖母那多看顾几分,就瞧南嬨不顺眼,现下竟做下这种蠢事。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倒好,也不看看南嬨是谁的女儿!太子太傅之女,府里上下没有不捧着的。她倒上赶着作。 玉眉见她头疼,只得劝道,“夫人莫急,娘子还小,偶有不当事也是有的。可事情已经出了,多说无益,还是瞧瞧怎么补救。” 吴氏一把推开那描金芙蓉骨瓷小碗,烦躁不已,“她今年马上十四了。那小六还小她一岁。人家今儿这番成事,她如何能做到!到底是我平日太娇惯她。”眉一蹙,“不过话说回来。今儿小六没挑明,就是个警告,倒也有余地。” 沉吟片刻,她那妩媚艳丽的凤眼看向玉眉,“你去我房里,把前几天收的那副头面取来,给那边儿送去,就说多谢她今儿的心意。”玉眉点头,转身准备出去。 吴氏又叫住她,“叫刘姑姑陪嫚儿去了老太太了之后过来。” 玉眉应下,这才出去了。 南家虽不是同宗同族而居,可魏阳这儿一支人数最多。 小辈儿倒不必早起问安,可少不得过来陪着老夫人,老太爷说说话,共享天伦之乐。 南嬨起的早,也不着急,从她住的一水居一路往泰安堂,沿路应该是新换的石斛与瑞香,都是星点般的小朵,瞧着可爱。 像魏阳城里这种高门深府里,是只种些吉利荣华的花草的。 像那素美的梨花,嫣红的桃花,都显得太轻浮了些。 一路赏花,慢悠悠的到泰安堂的时候,果然看见早有人侍奉老夫人身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二色莲 南嫚相貌上全随了吴氏的妍丽柔媚。 她又向来喜欢些桃红柳绿的华丽缎子,愈发显得她艳丽。 虽然过了三伏才是十四的人,可少女风情初现,俨然是个实打实的美人了。 南嫚一早儿行事顺了心,现下也愉快,见了南嬨也不似前两日那般酸刻两句,只伏在老夫人腿上撒娇弄嗔,当做没瞧见南嬨。 南嬨倒乐的清净,只向老夫人请安,坐在一旁接了湖芳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老夫人叫南嫚一旁坐好,笑莹莹的看着南嬨,“你父亲叫人给了信儿,这前几日刚到松阳,本来要立即赶回来的,可巧你母亲有了喜信儿,这才放缓了行程。” 南嬨欢喜极了,没想到阿娘这次有这样的喜事。南嬨清美的脸上尽是欢喜,“祖母,哥哥知道了么?” 转头又忧愁起来,“阿爹素日里都是阿娘照顾,也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照顾阿娘。” 老夫人笑得更开怀,脸上本不甚明显的皱纹都深深显现出来,“你这丫头,尽是操心这些。本家不就在松阳,已经安排好人伺候。到时候你阿娘自然顺顺当当的来了。” 招招手叫她往跟前来。 待她近前来,拉着她的手,“你啊,就在家里吃好玩好,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寻你世母便是。” 南嬨点头,自然不去管南嫚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 因着这喜事,南嬨甚至觉得南嫚那愤恨的眼神都透出可爱来。 南嫚瞧着南嬨跟没事人儿一样,对她视而不见,自个儿却生了好大的气,匆匆与老夫人告安,拎着裙子就出去了。 老夫人无奈摇头,南嫚素来娇气,众星捧月惯了,自然不喜欢有人抢了她风头。家里人不与她一般见识也就罢了,外人没得让她的。 老夫人也不理会她,只与南嬨说些有趣事儿,正好外头说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来了。一下子堂内忽的充满生气,繁丽极了。 这三位娘子自打南嬨回来,她都一一见过了,都是各有风采的美人。 二娘子南嫣是大世父嫡长女,从小善诗书,懂字画,一举一动皆端方,是魏阳城数一数二的名媛。 可要说三人之中容色最盛,就是身为大世父侧室之女的四娘子南媛。 她生就一双潋滟桃花目,朱红点唇,一眉一目皆有情。不似南嫚艳丽外放自有娇雅,亦不比南嫣端方自有小意。 说起来,单论容貌,倒是只有南嬨能与之相较。 三娘子南娅便是二世父侧室之女,虽不及南媛盛颜,可自是妍婉秀美,温柔解意。叫人如沐春风。 三人一一跟老夫人请了安,一人一言一语,虽热闹,可各自进退有度,不显得嘈杂。 正与老夫人说完话的南嫣,抿了口茶,放茶盏时没落下一丝声响,用那银丝绣兰锦帕在唇角轻点两下,这才露出笑看着南嬨道,“我听祖母说,世母有喜信儿了。这真是大好事。要恭喜阿嬨当姐姐了。” “阿姐说的是。我正是高兴着呢。听说阿姐绣活乃魏阳一绝,到时候还请阿姐辛苦,教我绣些玩意儿给阿娘肚子里的宝贝。”南嬨杏眼水汪汪的瞧着南嫣,显出一种无辜的雉美。叫人心都化了。 南嫣叫她看的心头发颤,直说“真是怕了你,我教还不成嘛。” 那头两人见她们说的开怀,都凑着过来问,南嫣一说,都笑开了,连老夫人也被逗得直笑。 这厢南嫚气匆匆的回了自己住的慧然居,还没打坐下,玉眉就过来把她请到二夫人屋里去了。 吴氏正坐在屋里用燕窝,早上她一口没吃,为了肚子里的,总是要好好将养。 南嫚一拂手坐下,在吴氏房里她从不顾忌。她不耐烦的问吴氏,“阿娘,你叫我来做什么?” 吴氏见她这种做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把碗一搁,“你瞧瞧你整天是什么样子!来年就该定亲的人,没有一点儿规矩。你瞧瞧你二姐姐,哪个不赞一句。你素日里嫉妒人家有好名声,可你不知道自个儿差在哪儿。” 南嫚妩媚的大眼里霎时盈满了泪水,她向来叫吴氏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没听过一句重话,今天吴氏这样说她,无疑不是拿刀在她心上划下口子。 “阿娘,我就知道,你有了肚子里这个小的,便不喜欢我了。”南嫚委屈极了,她甚至说不全一句话,嗓子里全是细细的哽咽。她登的起身要走,吴氏简直被她气个倒仰,直说让她出去。 玉眉赶紧上前拉住南嫚,“娘子,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夫人怎么能不喜欢你?你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 南嫚虽娇蛮,但并不是不讲理。况且玉眉虽是侍婢,可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向来愿意听她的话。 她伏在玉眉身畔落泪,忍着不发出声音,她委实觉得伤心。 吴氏因着怀孕,不喜欢人在跟前晃,屋里就留着玉眉并一个小侍。 现下玉眉叫南嫚依着,只好叫那小侍往前给吴氏顺气递茶。 见吴氏平气下来,玉眉这才说,“夫人有孕可不能总是动气。这对孩子不好。娘子就是太在乎夫人您了。才说去这样的话。夫人哪儿能生她的气。” 南嫚听着这话,也知道自己先前太过分,她从玉眉身畔依到母亲身边,“阿娘,你可别生我的气。若是动了胎气就不好了。我就是,我就是”她本就哽哽咽咽,说了两句更是又要哭出来。 吴氏叹口气,把她眼泪拭去。 “阿娘知道。可不要哭了。阿娘只是着急啊。娘只是想让你嫁个好人家。家里这几个嫡女,你二姐在京城素有贤名,又是温候之女,完全不必操心这件事。小六更不必说,太傅之女,进退有度,又有那样的相貌。可你,父亲不过是个五品的秘书丞,你说我如何不着急?” 见她不再哭,又道,“阿娘不知道是有人撺掇你,还是你自己的主意。以后我都不希望再听到你跟小六有过节。得罪她没有任何好处。” 南嫚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不忍再惹吴氏生气,也就低低应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人南渡 南嫚这边儿的事儿南嬨一概不知,她换了身儿水绿细袖裙,搭一件儿青烟绣云纹小裳,和梨袖出门去。 这是南嬨母家萧国公那儿一早说好的邀约。本来前两日一来就请了南嬨过去,因着南嬨才来,有些不服水土,身上不适,这才赶到今天。 南嬨幼时在魏阳长到五岁,便因着圣人遣了太子去虞城书院读书,跟着父亲一并去了虞城。 说起来也有七八年光景不曾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了。若不是今年太子学业有成,倒不知道何时才回魏阳。 南嬨外祖家人口简单。南嬨的外祖母只有一子一女,家里再没有其他孩子。长子,也就是南嬨的舅舅,膝下只一子,也没旁的。 本想跟着哥哥一块儿来,可哥哥跟着太子在长乐宫等候圣人考校,一时半会儿哪儿能回来。 想着这些个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 说起来南府跟萧府并不远。 只不过萧府是国公之邸,在里三道的城安巷里。 是一早定下的时间,早有仆妇来迎,并无人说话,一路就往内院去了,有花香渐近,闻起来并不浓郁,倒有些清新。 想来是舅母。南嬨在心里想着。 阿娘说过,舅母出身书香门第,平时性情恬淡,最喜侍弄花草,每一处花草都是她亲自挑选。 正想着轿子就停下来,梨袖替她挑开帘子,一下就看见外头立了个笑容温柔的妇人。她瞧着年纪并不很大,着一件烟灰褙子,下头是素白绣莲襦裙。 南嬨赶紧下来,朝妇人行了一礼。 “舅母怎的在外面,该是我去拜会你才是。” 徐氏赶紧扶她起来,细白的手拍拍她的胳膊,“跟舅母没得做这些。一晃眼,阿嬨都这么大了。” “可舅母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般美貌。”南嬨笑嘻嘻的说着。 “你呀,跟你阿娘一样,就是嘴甜,最会哄人。” 两人说着往南嬨外祖母外祖父住的福乐居去。 萧国公和夫人就等着南嬨来呢,一见南嬨就忍不住露出笑来,好一通问候。 半天才安定下来。 南嬨喝了口茶,腻在外祖母跟前,望着外祖母道,“外祖母,我阿娘有孕了。我真开心。”脸上笑容清甜极了。 “可不是。你啊,要当姐姐了。”萧老夫人也笑的开心,摸摸外孙女细软的头发。 南嬨虽素日明事理,行事有度,可到底不过十三,正是撒娇耍性的时候。 在至亲跟前少不得做些小女儿情态。 正说着,外头有仆妇来说是大郎君回来了。 南嬨知道,是舅舅的独子,萧缙。以前在虞城是见过的,毕竟虞城书院名气实在过大,不说太子之事,单论当世大儒人数也是难有匹敌。 魏阳城里多数大族都将子孙送去,可虞城书院本就严苛,再有太子的缘故,就没剩得多少人可进。 虞城倒也繁华,只是比起魏阳身为皇城的厚重,倒是更多些清新温和。 萧缙比起南嬨长兄虚长两岁。去岁将到国子监里供职。说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萧缙容貌上更肖似舅舅,玉树临风,清朗俊美,一身墨绿锦袍,更显风姿。 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老太爷请安。 萧缙其实进来打眼就瞧见依在祖母身侧的少女,她瞧着比他在虞城时又长大了许多。少了些童稚,生出豆蔻年华独有的清美。心底莫名就冒出许多甜蜜。 两厢问好过后,这才又问些个家常话,萧国公虽不在朝上行走许久,可他的门生众多。时常有人过来问候,还没到用饭,就匆匆出去了。 萧老夫人无奈摇头,“你外祖父虽赋闲在家,可心不闲。咱们便不等他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 一边儿嘱咐身边的侍婢去厨房准备汤食,免得萧国公不用饭食亏了身体。 这厢侍婢鱼贯而入,将饭食一一奉上。 南嬨一眼过去,竟都是些熟悉的菜式,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徐氏见她不用,笑起来,“阿嬨怕是还用不惯魏阳的饭食,不过今儿别怕,这些都是虞城那边儿的风味。也不知道做的是否地道。阿嬨可要好好尝尝。” 徐氏向来仔细,可不成想如此贴心。南嬨在南家用饭,虽也精细不过,可到底没有人想到这。 南嬨觉得高兴,徐氏温柔仔细的像阿娘一样。 清圆的杏眼里满是笑意,“让舅母费心了。我可要多用一些。” 这顿饭自是吃的宾主尽欢。 本来从南家过来就不算早,等着用完饭,再说些话,已是天色渐晚。 徐氏怕一个人回去不放心,就叫萧缙送她家去。 萧缙自然应了,朝徐氏露出个明朗的笑容。 南嬨知道徐氏担心自己,也就不推辞。因着之前在虞城认识的缘故,倒没有许多不自在。在她心里,萧缙是挺稳重的哥哥。 不知谁曾为魏阳赋诗, 疏雨绵绵春意动,桃花簇簇映丝绦。 灵山几度炊烟起,远似祥云近雾绡。 可魏阳的傍晚,似乎更符合它的身份。 夕阳染了南边的天光,渲染出极绚丽的颜色。从浅到浓,是毫无章法的朱砂色与缇色交替。那在魏阳深处的高楼玉阙,危阁美苑,愈发苍穆厚重。 路不远,自然行的不快。 萧缙是极富言辞的人,这从南嬨轻松的语调中可窥一二。 萧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听着车轿里南嬨温软的声音,忽然觉得祖母和阿娘的提议很不错。 与她共结连理,共赴白头。春出游,夏赏荷,秋时品蟹,冬扫雪。 恍然回神,惊觉自己想的太多,有些唐突。毕竟只是阿娘和祖母提了两句,还是要看姑姑姑父的意思。 虽是如此想,可还是忍不住露出清俊的笑容。 南府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萧缙也不得不回去了。 南嬨随梨袖将将回到一水居,绘竹就迎上来,替南嬨去了披风,又服侍她净手。 采萱取了放玫瑰的糖水过来。虽然南嬨向来喜欢喝茶,可这晚上饮了茶,哪里还能得个好觉。 南嬨用清圆的杏眼瞧了采萱半天,采萱也无动于衷。 梨袖掩唇笑她,“娘子,可别眼巴巴的瞧了。采萱姐姐才不能依你呢。” 采萱今年将将十四,比其他几个都大,所以都叫她一声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山外云 南嬨只好端起玫瑰水抿了一口。啧,好甜。 采萱收起刚来的嘻笑,对南嬨道,“今儿薛夫人家的五娘子让人送了帖子,说是魏阳进来好景,请娘子明儿一同赏春。” 薛夫人是萧氏的闺中密友,早就知道南嬨回京了。 正等着她拜会了外祖家,好请她,叫她熟悉熟悉魏阳的贵女。 在这些世家名流素日的交际里,谁都有自己的人脉。 薛夫人自然不能将好友的女儿忘了。 这才以赏春的名头把她推出去。 南嬨不太喜欢这样的聚会,因为不管哪儿的贵女为了求那才名,总是要在这样聚会上一起赋诗写词。本来为了景色赋诗也不碍的,可本末倒置就不美了。 但这是薛夫人的一片好意,可不好推辞。 也就只能明天再去。 旦日一早,南嬨就起身洗漱,薛夫人定的地方是她家京郊的别院。去一趟要废些时辰。 这时外头采萱进来,说是五娘子来了。 南嬨心里虽然不解南嫚此时过来做什么,可也没拦着,叫采萱请她进来。 南嫚今儿一身桃红绣萱草纹样宽幅裙,外罩柔粉细纱小衣。妍丽的眉眼间是新贴的花钿,真是让人惊艳。 南嬨一时都看呆了。 南嫚叫她看的两靥泛红,恼羞成怒,娇声道,“你这样瞧我做什么!” 南嬨露出甜美的笑,清圆的杏眼清澈的可以看清人的倒影,莫名让人觉出十二万分的诚挚。“我是觉得啊,五姐姐比我往日见的所有美人都要好看。” 南嫚本就生的艳丽,现下因着害羞,更流露出惊人的妩媚。 南嫚轻咬下唇,“你,你快收拾。不然我可不跟你一块去。要不是阿娘让我来,我才不来。” 说完心里就后悔了,她这样说,南嬨一定不高兴吧。 “好。我这就去。”南嬨却不在意,笑着去换衣服了。 南嫚,果然很可爱。 南嫚坐下来等她,心里像有小羽毛在黏。 南嬨,其实,还不错。 南嬨换衣服出来,南嫚虽表现的不耐烦,可也没走,等着南嬨出来,看了她一眼,转头往门外去,丢下一句,“你也还行。” 南嬨知道她是在说她今儿的打扮,失笑,快走两步,上前拉住南嫚,“比不得五姐姐。” 南嫚哼了一声,说了句,“麻烦。”可也没丢开她的手,自己也悄悄握紧了那只手。 梨袖看南嬨的样子,在后头和采萱说话,“倒是少见娘子这么活泼。” 采萱点头,但忍不住奇怪,“娘子那天不是教训了五娘子么?” 梨袖也不说旁的,只说“五娘子不坏。” 采萱不明所以,但梨袖向来眼睛毒,她说不坏那应该就没事。 两人拉着去了老太太那儿问安,老太太瞧她们这么和睦,高兴坏了。 一高兴又叫人取了两支瞧起来就华丽贵重的红宝簪子给两个人带。 只说两人这样她瞧着高兴,这才是姐妹该有的样子。 长者赐,不可辞。两人接过,这才出门了。 老太太见她两人走了,笑眯眯的喝茶。 老太太身边的和玉也跟着笑,“瞧把您喜的。” 老夫人是岱山魏氏的嫡女,幼年经历了许多姐妹明争暗夺的戏码,最是见不得这个。 本来南嫚与南嬨有嫌隙,她也着急。因为一个孩子本性不坏,一个孩子懂事听话。她更没办法。就怕适得其反。现在两人自己好了,她哪儿有不高兴的。 “小六啊,叫她阿娘教的好。” 不愧是世家大姓萧氏教养出来的贵女。 京郊的庄子自然不像本宅那样处处严谨,当然处处是风景。 京郊许多庄子都是各家各户的别业。这不一路上南嫚就与她说了那些庄子是哪些姓氏的别业。 用南嫚的原话来说,你这都不知道,简直是想让我丢脸。 南嬨在虞城本也没有几个朋友,来了魏阳,更不必提。虽说南嫚一开始并不友好,可南嬨发现她这个五姐姐嗯意外的可爱,很对她的胃口。 虽说其他的姑娘对她都礼遇有加,可终究少了一份亲近。 反倒是南嫚这别扭的样子更显出率真。 南嬨和南嫚刚到庄子,就有一个相貌端美,气质清华的少女迈着莲步过来,南嫚朝着她露出个标准的笑容,“薛五娘,许久不见了。上次的赏梅宴真是成功。” 南嬨诧异的瞧瞧看南嫚一眼。 哎五姐姐其实也很懂交际嘛。 南嫚可没瞧见她那一眼,不然又不知道怎么炸毛。 那薛五娘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都是各位姐姐们愿意捧这个场。”又看见南嫚身边的南嬨,霎时心里一顿,着实生的好颜色。 “是阿嬨么?我听阿娘说过你啦。你来这可不要就拘束,就是和姐妹们一起玩。” 南嬨谢过她,正好又有人来,薛五娘告个罪,叫丫鬟请她们往里头去用茶赏花。 主场正好在桃园中央,周围粉雾萦绕,恍若仙境。 园里正有四人说话,瞧着粉裳红袖,莺莺燕燕,各有风情,正如天上仙女一般。 南嫚却不管这么多,拉着南嬨径直坐旁边。 其中一个绿衣美人长着有些凌厉的凤眼,偏偏想要画成清纯无辜的杏眼,倒有些怪异。 她扫过南嫚与南嬨,莫名在南嬨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南五娘,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么?我瞧着这可是个很美丽的姑娘。” 她声线极为甜蜜,可语调又透着寒意,让人生怵。 “我才来魏阳,姐姐不知道我也实是正常不过。我在家行六。家父南淮之。”南嬨笑容轻柔,轻轻的说。 南怀瑾,字淮之。大魏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当世大儒,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不惑之年就已称圣。任太子太傅,官拜一品。 南嬨才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觉得倚靠父亲不齿,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尤其是当下这种情况。那绿衣美人明显是想为难她们。父亲又不是拿不出手。 旁边的几个少女眼神都变了,那绿衣美人脸上的表情一敛,有些生气,正要说什么,她身侧那一直安静的少女拉了她一下。 那绿衣美人虽还是不高兴,但却一句话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丁香结 倒是她身边儿那位少女挑起话头,“原来是南大人的掌珠。从来不在魏阳,未曾见过,倒是我们失礼了。以后南六娘定要与我们多多走动,好亲近些。”那少女说话八面玲珑,言语间滴水不漏,虽很是得体,可南嬨却不是很喜欢。 但也依礼还过,那少女接着道,“想来六娘还没和其他姐妹见过,我就与你介绍一番。” 那少女一一介绍,南嬨这才知道,方才那凤眼美人原来是鸿胪寺大夫于大人的嫡女,于成蕴。 其他两个都是殿中侍御史家的嫡女。 怪不得都奉承着那于成蕴,原来是这般缘故。 倒是那少女,是安远伯家的庶女,名叫裴书倩。 今儿这聚会里,少有的身份。可她似乎如鱼得水,众人都愿意卖她面子。 就连那瞧起来高傲极了的于三娘,也很听她的。 这厢正介绍完,那薛五娘就又领着两个貌美少女走来,一个弱柳扶风,纤纤弱质,如若出水芙蓉。一个袅袅婷婷,摇曳生姿,好似庭前海棠。 方才那四人中若说单凭容貌最盛,只有那于三娘,可论气质,便是那安远伯的庶女裴四娘,虽没有绝色容貌,却气质高华,端慧大气。竟是比许多教养得宜的嫡女更出色许多,要说在南嬨心里可较者,只有南嬨的二姐,南嫣。 薛五娘瞧着大家无聊,便提议作画,免得辜负如此春光。 南嫚听得,脸上露出不虞,嘴里嘟囔着“又是作画,当的谁不知道姓于的会作,又上赶着捧她。” 南嬨也轻笑起来,委实有些阿谀。 那于三娘听得作画,果然面上流露出三分得意。 对薛五娘也时而交流几句。一时丫鬟往来布置,搁置纸笔。 那于三娘像是早有成算,往前一站,就执笔开始了。 南嬨无意在这儿表现,只随意描了几枝桃花,便不再画。 一抬头,却不想先前与薛五娘一起进来的那两个少女正打量她,见她抬头,竟齐齐笑起来。 南嬨不明所以,那两个少女,把手里画纸一扬,南嬨定睛一瞧,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两个少女画的比她还简单,只用粉彩点了几点花瓣,也就结束了。 这时那于三娘还在画,南嬨打眼一扫,轻红浅绿,点点有情。于三娘的画是不错的。 就是匠气过重,少了灵气。 也就不再看,凑到南嫚跟前儿去,南嫚倒不似她敷衍了事,一花一叶,正是认真。 南嬨瞧着那桃树下竟还有两个小人,仔细一看,简直要笑出声来,瞧那衣裳颜色不正是她们两个。 南嫚见她这样,忍不住推她,明显的恼羞成怒。 这时于三娘画成,一片赞叹声起,一听就是薛五娘的声音,“三娘的画是魏阳一绝啊。只随意挥毫,就比我们高明不知多少。”话头一转,“据说庆承旨爱画,素喜风景。” 没头没脑的话,竟叫于三娘露出笑来。还嗔了薛五娘一眼。 说起庆承旨,就连南嬨这个刚到魏阳的小透明都知道。惊世绝艳的才俊。洪熙十年进士,官拜中书舍人。 听着好似没有什么,中书舍人不过六品,可中书舍人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更不用说,当今圣上十分倚重这位大人。 再者今年大理寺少卿空缺,圣上常常派庆承旨前去督办,其倚重之心,可见一斑。 当然,让于三娘如此的,绝不仅仅是这些,自然是那位庆承旨生的过于俊美,且年龄也不大,刚过弱冠。 南嬨忽的想起幼时在书院里藏书楼总是能见到的那个少年,生的异常精致。父亲说他简直是经世之才,他日必成大器。 可后来再也没见过。 那少年开始冷漠极了,她凑过去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只自己看书,后来想是被她烦习惯了,也就时而搭理她两句,再后来会偷偷带她出去玩,给她买阿爹因为她齿掉落不许吃的糖果。 再后来,她只记得,少年最后美的让人难以忘记的笑颜。 确实难以忘记,就好像,那个笑容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却还记得他的样子。 时过境迁,儿时美好如过眼云烟,只有特定时刻可以回想,平日再难翻找。就如现在,她也只想起那少年说他姓晏,旁的再也没有了。 南嬨想,这个庆承旨再怎么俊美,应该也没有那个少年好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南嬨是这样认定了。 南嬨回神,那头几个人还在逢迎,只后来的两个少女在一旁欣赏桃花,南嫚也完了,只等画干,好收起来。 反正她也不是来与于三娘比拼的。 正此时,那裴四娘踏着莲步过来,纱裙上的那只莲纹轻水碧玉佩纹丝不动。 她脸上是温柔适度的笑容,瞧着南嬨与南嫚道,“以前没在魏阳走动,倒可惜那些好时光,没和你们一起玩耍。我想着过两天邀了你们一起往我家东面的庄子去,虽不是薛五娘家这桃花十里,尽是风情,但石竹连绵,可有几分新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我这个薄面。” 南嬨秀美的杏眼微微弯起,显得无辜青稚。 “姐姐邀请我们一起是好事,我们没有不去。”转而眉头一蹙,“就是我阿爹阿娘这两日即将往魏阳来,我却是不能立即答应了。” 南嬨在心里吐吐舌头,虽然阿爹阿娘今天就能到魏阳,可她不想去,只好让阿爹阿娘当挡箭牌了。 “这倒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改日我再与你下帖子。反正你日后久居魏阳,倒也不愁没有时间了。”裴四娘依旧笑的温柔,像是丝毫不介意。 这才袅袅婷婷的又往那于三娘身边去了。 这时那两个少女过来,那身形稍稍丰满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与她说话。 这身形稍丰满的是齐御史家的嫡次女,那瘦弱的,是何御史家的嫡女,两家有些姻亲关系。 这次过来也是薛夫人下了帖子,才一起来。 薛夫人本来要请夫人们带嫡女一起聚,可想着南嬨的母亲还未到魏阳,就先请几家相熟的,好叫南嬨先认识几个一起说话的,认个熟脸儿,免得之后的聚会还是认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上阳春 薛夫人倒是一心为着南嬨考虑,可薛五娘似乎并不是很热络。她倒更喜欢于三娘。不过南嬨并不在意,她觉得朋友并不必多,有一二知己已是幸事。 接下来就又一起品了去岁春天薛五娘新制的桃花酒,南嬨年纪小,只微微尝了一点儿。 是庄子上备的桃花宴,年年纪大一点儿的几个都是微微用了几口,时下美人细腰最受追捧,这些个贵女为了保持身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少食也是其中之一。 南嬨才不在意,她是不能委屈自己的口舌的。倒是南嫚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好几眼,恨恨的啐她,“你还吃,要是胖了可怎么办。” “五姐姐,你也吃一点儿。这味道还不错。”南嬨笑眯眯的对南嫚道。 南嫚拿她没办法,也不理她,只自己端着茶喝。 倒是齐二娘一直与她一起慢慢吃,那何三娘也时不时捻几筷子。 于三娘见南嬨一直吃,动作斯文有度,赏心悦目,心里不舒服,甜腻的声音拐着弯入耳,“六娘这是在家用得不好,来五娘家找补了。”说完还轻笑两声。 南嬨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用茶漱完口,用手帕擦拭,这才说话,“是我孤陋寡闻,原来薛娘子家的饭用不得,只能看。” 周围都轻笑起来,那于娘子凤眼一吊,哼一声,周围都安静下来。 于娘子那凤眼在她身上扫过,凌厉的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背后生起一阵阵寒意。 这于娘子委实有些阴骛,稍有不顺心便叫她恨上了。且今日这于娘子不知怎的,处处针对与她。南嬨自认从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之处招惹与她。此事有些蹊跷。 但好在南嬨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那于娘子虽处处针对她,可也没有太过分。 薛娘子忙出来打圆场,“六娘说笑,饭食就是用来吃的。哪儿有看着不吃的。于娘子开个玩笑罢了。” 因着都用完了,这就把饭食撤了,又上了好些香茶,供大家说话时用。 南嬨深深的觉得下次能不与这些不熟的人聚会,就再好不过。着实有些累,还无聊。要她说,这样好的天气,该叫她和五姐姐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的。再不济,一起扑蝶采花也比这个有意思。 终于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纷纷告辞往家去,南嫚也拉着她往出走。 这厢南循从东宫往府里去,圣人考校太子很是满意,连连夸奖父亲教导有方,还连着称赞他两句。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想着能早点儿回去见妹妹,这两天陪着太子在宫里,都没怎么见妹妹,想着她喜欢吃青梅蜜饯,这就往蜜宝斋去买。 才买了出来,一个侍从往他跟前儿一躬身,语气恭敬,“南郎君,我家大人请您往楼上喝茶。” 南循扫了一眼对面的二楼,并没有看出什么。有些好奇是谁。但有人请他,他并不意外,毕竟他是太傅之子,又是东宫伴读,有人愿意交好很正常。他疑惑问道“你家大人是?” 那侍从只说“:我家大人姓庆。” 南循心里一震,姓庆?那难不成是? 说起来也不怪南循震惊,庆承旨在读书人心中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年纪轻轻,成就斐然。等闲之辈难忘其项背。 南循跟着侍从往茶楼二楼去,手里拿着给妹妹带的青梅蜜饯,心里还想着,若真是庆承旨,他这样去见他,是不是有失形象。 结果一进门,真的是庆承旨。 无关其他,实在是那样貌,太令人难忘,南循在宫中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 想是今日休沐,青年不着官服,一身赭色大衫,衣角隐隐约约绣有云纹。 他坐姿并不古板,修长的双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放在两侧,深袖委成一段弧度,皆是悦目风仪。 乌发随其略颔的下颚低垂,眉色如墨,几欲入发,下巴线条精致,其上唇色点朱。一双眼睛狭长妖惑。 这个青年姝滟,却又风仪天姿,气势诡谲。让本来因眼睛生出的婉媚生生化作锋芒,瞬间让人生出无尽的寒气。 这便是天子近臣,中书舍人,庆晏,字恪之。 时人敬称为,庆承旨。 着实太让人惊艳。 若不是本身只手遮天,怕光这一副容貌都叫觊觎。 南循第一次这么近见这位声名斐然的庆承旨。 竟觉出些熟悉感。 回过神在心里暗暗嗤笑自个儿,自己今年才回魏阳,什么时候见过庆承旨。 虽心里这样想,可面上不显,该有的礼数自然不可免。执了礼,“见过庆承旨。” 上首之人声音沉肃,免了他的礼,“不必多礼。只是寻常拜会罢了。”示意他坐下,一旁侍从立即上前端茶递水。 南循坐下来,见庆晏并不说话,只好道,“不知道承旨叫学生来,是有什么事。” 说真的,南循真是不知道。要说别人是要交好他,拉拢他,他都信。但要说这庆承旨,他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对于他来说,做一个孤臣要好过拉帮结派。 况且依他在朝中的名声完全不必要这样。 那沉肃的声音传来,那俊美绝伦的面容清浅,“你不必多心,不过是恰好瞧见。请你一同喝茶。” 那清狭的眼扫过南循方才搁置在小桌上的点心,纸上是“青梅”二字,字体飘逸洒脱。 “瞧着是前面铺子里的。” 不明所以的一句,叫南循愣了一下,寻着他的目光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包带给妹妹的蜜饯。 这才回话,“的确是蜜宝斋的蜜饯,家里姐妹喜欢。” “确实不错。”庆晏低声说。 提了一句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叫南循还没反应,就叫接下来庆晏提的时政吸引了全部心神。 一时讨论的都忘了时间。还是那侍从提醒,南循才如梦初醒。 经过这次交谈,南循更是将庆晏奉为圭臬,满心为其才智折服,极有些意犹未尽。 庆晏只道,“天色已晚,便改日再聚。”让侍从送南循下楼。 南循走了,庆晏从小几下取出一盘蜜饯,赫然正是方才南循买的那种青梅蜜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小重山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从碟子里捻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半晌轻笑出声,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南循过来时候,南嬨将将换了家常的素服,准备看两页书,本来南怀瑾今日按理来说能到,却是又有友人相邀,耽搁一番,明天才能到了。 南嬨却掖松口气,这两天因着才来,倒把父亲嘱咐的书忘得一干二净,只能临时抱抱佛脚,以图蒙混过关。 可南怀瑾向来知道掌珠的水平,这次这本书更是难上加难。 南怀瑾虽不叫她背诵,却叫她精读其意,说是真正理解了,自然脱口而出。 南循进来的时候,他的宝贝妹妹手里拿着书,正眉头紧锁,小脸发皱,天真可爱的厉害。 小姑娘见他来了,脸上露出惊喜,“哥哥,你来的正好” 话还没说完,南循连摆手,“你可不要问我,我要是帮你了,父亲一下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咱们两个都要倒霉。” 南嬨好生失望,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尽是不如意。清圆的杏眼里也没得欢喜,可怜极了。 南循摸摸她的头,拿出今儿买的青梅蜜饯,“好了,父亲那儿你还不知道,他才舍不得说你。况且你回来便生病了,父亲更不会怪你。哥哥今儿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蜜饯。快尝尝。” 南嬨一听青梅蜜饯,方才的难过全没了,秀白的手指捻了一颗就放在嘴里。 “嗯。好吃。”圆圆的杏眼都笑弯了。 南循也笑起来,拿手帕给她擦手,“你啊。一点儿吃的就把你骗走了。”一边叫丫鬟给她取小银叉过来。 南嬨不要,叫绘竹把蜜饯收好。 南循奇怪,“不好吃?” 南嬨摇摇头,“不是,我明天去找五姐姐玩,要和她一起吃。” 南循失笑,只说好。又嘱咐她早点儿休息,这才回去了。 次日一早,南嬨还在自个儿院子里用饭,那头泰安堂里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圆意过来了,说是老夫人母家那边来人了,老夫人叫各位娘子去见见。 想来应当是女客,不然是不会叫她们的。 南嬨应了,想着见客,不能怠慢,换了身衣裳往泰安堂去。 可巧路上遇见南嫚,南嫚见是她,停下来等她,待她到跟前,才拉住她的手,见南嬨看她,脸上虽染上红晕,却嘴硬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怕你冒冒失失,跌了跤。” 南嬨也不拆穿她,回以甜美的笑容,“那就谢谢五姐姐了。”又凑到南嫚跟前,“五姐姐,我哥哥昨天给我买了蜜饯,我没吃,今儿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吃吧。” “谁要跟你一起放风筝。我也不喜欢吃甜的。”南嫚一贯的死鸭子嘴硬。 南嬨只好佯作为难,“那我只好和绘竹一起放风筝了。蜜饯,也只好我自己吃了。” 南嫚瞪她一眼。 南嬨简直要笑出眼泪,南嫚作势要打她,南嬨赶紧求饶,“五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 两人一路笑着往泰安堂。 老夫人一听外头欢声笑语就知道是她们来了,笑着跟下首的妇人道,“这两个丫头最是活泼,是两个开心果。婉婉也正好与她们一起玩耍。” 那妇人瞧着和吴氏年纪相仿,虽身上没得些名贵物件,可打扮很是巧妙,藕荷色襦裙,配件儿烟灰羽纱罩衫。头上梳的不是京城时兴的百花髻,倒是前朝流行的凌云髻,不簪金银,只有个骨瓷坠玉的并头钗。反比魏阳这些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显得清新随意,亦端庄有度,不失风情。 老太太口中的婉婉,瞧着十四出头的年纪,一身轻绯绣蝶纱裙,搭了件儿碧蓝绸缎小衣,面容秀美如荷,清凌凌好似雨后梨花,与那妇人生的极肖,若不是妇人年纪在那,倒好似一对姐妹。 南嫚与南嬨拉着手进来,向老夫人请了安。南嬨见旁边两人,却不知道是谁,南嫚却露出一丝嘲讽。待老夫人免了礼,就拉着南嬨坐到平日两人一起坐的小几旁。 南嬨将将坐下,就听南嫚道,“我当是谁,又是这个眼泪包。” 南嬨飞快瞧了一眼老夫人,幸好老夫人正听那妇人说话,没瞧她们。 南嬨不用想也知道南嫚说的是那个坐在一旁的少女。 南嬨多瞧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也在瞧她,朝她露出个怯怯的笑容。 上首老夫人叫南嬨过去,给她介绍那妇人。“小六想来没见过,这是你魏姨母,从岱山城过来小住。”南嬨依言见礼,老太太又指向下首那少女,“这是你姨母的独女,名叫陆婉,也是温顺极了的性子。你就叫她与你们一起玩。” 那妇人也就是魏姨母,面上带着极温柔的笑,“这个娘子虽没见过,可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也是姑母平日会教养,竟都是些明珠。” 老夫人就喜欢别人这样夸家里的小姑娘,这下听了,更是脸上笑出花儿来。 正说着,外头说是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严氏虽是武将之后,可极善持家,治家有方。家里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她在打理,甚少有纰漏。 且大夫人性情开朗,少有人不喜欢她。连素日里最口不对心的南嫚都对她态度和善。 大夫人虽是几个妯娌中最长者,可她不古板,穿衣打扮总是浓丽夺目。无论多华奢的衣物在她身上都显得相得益彰。 今儿一进来也是满堂生辉,富丽的正红蜀锦十二幅长裙,外头是时兴的素纱窄袖长衣,高梳飞天,斜簪金丝红宝,耳坠珍珠,颈悬玛瑙璎珞圈。端得是华贵大气,一下就叫别人黯淡无光,自惭形秽起来。 说起来南嫚那般喜欢艳丽衣衫,少不得是大世母影响的。 大夫人这一身旁的人穿起来要是压不住,那就是俗气。 家里真是一水儿的美人啊。南嬨在心里嘀咕。 大夫人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本来今儿听魏表妹来,我是要马上过来的。可老太太你也知道今儿本是家里放工钱的时候,又赶上三弟归家,一时忙了些,还请老太太,表妹原谅。莫要怪罪。”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人穿的艳丽些,这些个红啊绿啊,是她最喜欢看的。再加上大夫人这些年很得她心意,她哪儿会怪罪她,只叫人赶紧给她奉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千岁秋 大夫人坐下来就与那魏氏说话,“表妹这次来没提前说,没得准备,好在去岁你过来倒也不久。刚才叫下头的人,把家里你常住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了,你好生休息一下。一路也是舟车劳顿。” 那魏氏听得这话脸稍白,可也没说别的,就立即谢过了。 南嬨听大夫人那话头,知道这魏氏是常来的。岱山虽不是小地方,可离魏阳却不近,来一趟也要十好几天。况且魏氏嫁的也是高门大户,怎的总往自个儿姑姑家住。 老夫人觉得严氏安排得当,没有不满意的。 只说叫魏氏去休息,待到晚上再一起用饭。 那魏氏正要走,外头人匆匆进来,“老夫人,三郎君回来了。”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个青衣长衫的清俊男子,还扶着一个缇色裙裳的貌美妇人。 南嬨立即站起身来,叫道,“阿耶,阿娘。” 南怀瑾见是女儿,朝她一笑,给老夫人请安,萧氏也要往下拜,老太太赶紧叫人扶她,“你这礼就免了。回来就好。赶紧叫人收拾,张罗吃食,他们一路回来,啧劳累极了。” 严氏捂嘴笑起来,“瞧瞧您,可是偏心。我啊,早就打点好了。”转头说,“你们且不要在这留着,赶紧回去休息。弟妹这身子可不能瞎折腾。” 南怀瑾也不推辞,向老夫人道,“阿娘,我晚间过来看你。”拉着夫人就出门了。 倒是萧氏朝南嬨招手,南嬨就依过去,跟着一起走了。 “这丫头。”南嫚啐一口,南嬨走了她就没得意思,也就走了。 竟是满屋子都忘了一开始要走的魏氏。 她痴痴的瞧着门外,眼里尽是情愫。 大夫人嗤笑一声,与老夫人告了安,也回去了。 老夫人见魏氏那个样子,叹口气,小魏氏是她胞兄的幺女,母亲去的早,在府里不受宠爱。她与小魏氏的母亲既是姑嫂,又是手帕交,想着多照顾她,就经常接到府里来。 可不想都是孽缘。 后来,小魏氏嫁到陆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哪成想,前两年,她那夫君往淮海郡,叫流匪杀了,只留下她与陆婉两个孤儿寡母。 本来老夫人因着前尘并不想再叫她来,可她巴巴的求上门,老夫人狠不下心。这几年老三去了虞城,倒也相安无事,可不想这么巧,竟是聚到一起了。 老夫人真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只说自个儿累了,要歇息。叫她也去休息。 那小魏氏领了陆婉往常住的曼春园去,大夫人做事向来妥帖,摆件用具无一不全。小魏氏坐下,又想起方才南怀瑾扶着薛氏的模样,心里像是塞了一颗酸枣,叫人难受。 她年年来,无非是想见他。不见难过,见了更难过。 她恨自己凉薄的父亲,恨势利的姑母,更恨萧氏。因为她让自己的意中人迷恋,她让自己看着他们恩爱,若没有她,三郎也不会如此狠心。 若是她嫁给三郎,她便不会是落魄的小官夫人,而是受人羡慕的一品诰命,是世人皆知的太傅夫人,这一切令人神往的生活都是她的。 若是,她死了 终于在这一次,小魏氏对薛氏的恨意变成了深深的杀心。 那边儿的陆婉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在想什么,她只对着这充斥着奇珍异宝的南府,再次溢满了羡慕。 一切看着随意平常,可每一件都是她们咬着牙才能买的起的。 陆婉的父亲虽是名门之后,可家境已渐渐落魄,他自己不过是个明府,哪儿能让她们过上如此奢华的生活呢。 所以她从小最开心的生活就是来南府的时候,吃穿住用行,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她不在乎那几个娘子对她友不友善,她只想,抓住这滔天的富贵。 她想起方才那个极美貌的六娘子,虽穿的素净。可她知道,那价值不菲。身上那一个玉坠子就够买她一年的衣裳。 母女两人各怀心思。 南嬨和南怀瑾一起把萧氏扶进房里,生怕她有闪失,毕竟萧氏年纪在这,况且她生南嬨时,并不顺利。 南嬨趴在萧氏跟前,手轻轻的摸着薛氏的肚子,“阿娘,这真有个孩子啊。” 薛氏噗嗤一笑,摸摸女儿的头发,“是,有个孩子。再过八个个月。你就能见到他了。” 南怀瑾见小女儿那张小脸上满是惊奇,也笑了。 他和妻子自生了小女儿就不打算再要,没想到,这也是上天赐的福气。 南循一回来就听人说父亲母亲回来了,折了个弯就过来了。 见父母平安,才笑着给请了安。 南怀瑾才回来,还不知道儿子在圣人那边的情况,不免问上几句。 南嬨才对那些没得兴趣,只伏在母亲身边撒娇。 南怀瑾问完,见小女儿缠在薛氏跟前,佯装严肃,“这次交代给你的书可温好了?” 南嬨心里暗叫不好,悄悄看向南循,南循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南嬨只好眨巴眨巴那双像盛着泉水的杏眼,看向南怀瑾,瓷白的小脸上巴巴的,声音甜的像裹了蜜糖,“阿耶,我这两天画了春景图给你,你等我去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南怀瑾的声音传来,“那你顺便把书拿来,我考考你。” “哦。”南嬨心里叫苦连天,可也没办法,但她一步比一步慢,恨不得走到晚上。 “好了,你去拿画,不必拿书了。”南怀瑾的声音带笑,他向来喜欢逗小女儿,每次看她那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都想笑。 南嬨立马转身,脸上露出清甜的笑容,“阿耶,我这就去。” 又转头出门了,衣服上的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氏无奈,只叹一声,“这个小丫头。真是。” 但转头又是一笑。南嬨向来行止有度,最聪慧不过的人儿,今天怕是高兴极了。 也就不再管她,只转头问起长子近来的情况。不管孩子有多大,身为人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总担心外头的风雨让孩子受了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于中好 南怀瑾一回来没得多会儿就往长乐宫里去了。 他这一趟是免不了的。 南嬨的春景图拿来倒是叫南怀瑾好生高兴,几日不见,画愈发精进了。叫人拿去裱了,说是要搁在书房里欣赏。 萧氏笑他女儿奴,他也不搭腔,笑着走了。 萧氏坐在软榻的小几旁,指使下人将带来的物件归置,又安排好礼物,叫人各房各院送去。南嬨一边儿给萧氏把干果剥好,一边儿与薛氏说起前两天聚会的事儿。 萧氏心疼她那白嫩嫩的小手,叫人把干果拿走,“我吃不了这些个。你可别剥了。” 南嬨见状,只好拍拍手,不弄了。 接着与萧氏说起那天的事儿。 萧氏听完,只说,“我不求你在魏阳结交那些劳什子的人脉,有些知己好友就可以了。那些个聚会,你若不喜欢去,阿娘找理由帮你推了便是。”萧氏自幼就是这样被教育过来的,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她觉得自己过得很舒坦。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过得开心。反正有孩子爹呢。怕什么。 南嬨听了,也就不再说这个事儿。她觉得阿娘说的对。再者说了,家里的姐姐妹妹不也挺好。反正她觉得这样很不错。 萧氏跟前的安妈妈从外头回来,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却原来是那小魏氏拉了萧氏园子里新来的细蕊,哭哭啼啼的往老夫人那儿去哭诉了。 说是细蕊故意撞碎了她要送来给学生保胎的观音。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萧氏容不下她,要赶她走。 南嬨就怕萧氏生气,到时候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萧氏却一脸平静,对安妈妈说,“不必理会她。你去把细蕊领回来。” 安妈妈虽疑惑,但发现萧氏并不生气,也就放下心来,去老夫人那儿了。 泰安堂里。 老夫人头痛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魏氏。 “姑母,我一心为三嫂的孩子着想,可是有人容不下侄女啊。”小魏氏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 可老夫人也没法说,她之所以这么迁就小魏氏,一是同情,二就是因为,小魏氏的胞姐,是宫里圣眷长隆的昭仪娘娘。魏昭仪可是有两个儿子。魏昭仪很是在意这个妹妹。不然老夫人不会凭着那一点儿同情就叫她三番五次的到家里来。 毕竟老大虽是温阳侯,却没有实权。二子官职低微。只有老三是一品大员。可他不愿意提携两个哥哥。 魏昭仪的皇子也即将到了选妃的时候,只要挑中一个,也是家族荣耀。 太子今年十七,正妃是华安郑氏主支嫡脉,九家大姓里的首姓。 侧妃是清远侯的嫡女。 她就不指望了。 她想要这个家长久的门楣荣耀,所以,这些个小姑娘的姻缘,一个都不能错。每一个人身后的力量都不能忽视。 她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去见南家的列祖列宗,到时候,她也好有个交代。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安妈妈来的时候,魏氏还在哭。她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没说话,以手示意她起身。 安妈妈露出一个没有一丝人情味,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叫陆夫人受委屈了。这丫头新来,笨手笨脚,没得规矩。不知道陆夫人拿的东西贵重,冒冒失失地就撞碎了。陆夫人雅量,与她计较倒失了身份。”话里就将事情变了个性儿,“我家夫人听陆夫人掉了眼泪,想是天大的事儿,硬要过来。奴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奴过来。陆夫人放心,奴回去定叫这丫头好看。”又叫外头小丫鬟奉了礼物,“这些是我家夫人送给您压惊的。还请您收下。” 小魏氏见她来,虽心里早有打算,可心里依旧窝火极了,她就知道萧氏那个贱人表里不一。 再这婆子,话里话外都让人不舒服,可又觉不出哪儿不对。 都是一群贱人! 小魏氏虽恨极,可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嘤嘤嘤的哭,叫人好不心烦。 老夫人见此,忙道,“你可不要哭了,你三嫂都叫人来了,也与你赔了不是,还带了赔礼。你去收下。” 小魏氏只得收下礼物,道,“我倒不是怪罪三嫂,就是怕有些不长眼的人,挑拨我们。我孤儿寡母的,哪儿有些依仗呢。今儿就有人敢这样轻慢我,来日不还要杀了我。”说着又哭起来,“姑母,我害怕啊。” 这时,那陆婉也含着一包眼泪从外头来了,“阿娘,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我们进宫叫姨母为我们做主。” 这时老夫人一拍桌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哪儿有人敢杀你。你说话愈发不像。就是求到宫里娘娘那儿又能怎样。你若再闹,你便回岱山去吧。” 小魏氏收声,她拉着陆婉,陆婉也安静下来。 老夫人见她们不哭了,软下声音,“这事儿这也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她挥手示意安妈妈回去,安妈妈告了礼,顺带把一直在旁边跪着吓得不敢说话的细蕊带走了。 老夫人叫人给她们上了茶水,叫她们坐下。 “静月你多大的人了,还跟未出阁时候似的,跟你三嫂这般有何意思。她现在又怀有身孕,即便是她的错,我也不好做什么。反倒叫你自己没得难堪。”端起那粉彩福寿芙蓉杯喝了口茶水,“我知道你这次来想做什么。婉婉大了,你想为她打算,这没有错。可你不能总想着外头的高枝,若是不成,不也应该想想府里的不是?你此事与你三嫂生事,没有半分好处。你这是生生在断自己的退路。” 老夫人从来没有想过叫陆婉嫁到府里,即便有,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几个嫡出的郎君。 但她着实不想叫魏氏闹下去,只好以此稳住她。魏氏这样一听,觉得老夫人说的对,惶恐不安,她最后的希望就是女儿。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接着老夫人又道,“初春时节徐王妃定要举报宴会的,你到时候带着婉婉去吧。能定下来的,就定下来。也算了一桩心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广寒枝 小魏氏今儿跟萧氏闹,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她心气儿确实不顺,二则她就想以此与萧氏谈条件。 毕竟如果不想事情闹大,只能与她条件交换。她想的挺好,可惜薛氏根本没把她放在一个台面上。 虽说小魏氏的想法太天真,用这样的事情就想要挟萧氏。但不得不说她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老夫人偏偏很是在意她身后的魏昭仪。 小魏氏听到老夫人愿意叫她带女儿往这宴会上去,心里的事儿已经成了。其实小魏氏知道老夫人是因为她背后的魏昭仪,她也乐的利用,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 既然背后有魏昭仪,那小魏氏何不把女儿嫁给魏昭仪的儿子?岂不完美? 这事小魏氏自然十万个愿意,可小魏氏也不是真傻。魏昭仪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完全没有用的女子?即便是亲妹妹的女儿也不行。 小魏氏自然希望女儿另择高枝,所以,有着众多权贵的徐王妃的宴会自然就是首选。况且,小魏氏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姐姐魏昭仪不愿意叫儿子娶婉婉,可若是她儿子自己愿意呢?小魏氏想着,就是皇子侧妃也是好的。 没想到,小魏氏竟打着和老夫人一样的算盘。 小魏氏也就借坡下驴,不再纠缠,假惺惺的说了两句场面话,“此事怪不得三嫂,想来是我多心了。倒叫三嫂破费。姑母,你可别怪我。我平日里就是多思。” 老夫人见她不再折腾,也就算了,只说叫她回去。 她这才拉着陆婉袅袅往自己院子去了。 那安妈妈回来倒没罚那细蕊,只叫她以后注意些魏氏母女。一边就回屋里跟萧氏说起方才的境况。 萧氏听了一笑,只摇头说一句,“没得丢人。” 萧氏是真的不把魏氏放在眼里,现在是,从前也是。 她刚嫁到南家时,这小魏氏就曾哭哭啼啼的跪到她面前,求她成全,成全那一片痴情。那真是声俱泪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南三郎与她是有多深的旷世奇缘,简直如被人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般。还是南怀瑾回来叫了婆子把她叉出去。 结果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番做派。只叫人觉得好笑。她那女儿也叫她教的不好,这半天,竟然也没拜会家里任何一房。好歹是些长辈不是。 真是萧氏摇摇头,不再想。这半天叫人收拾,萧氏也累了。南嬨见她困倦,赶紧叫她休息,就往自己院子去了。 从舒琴院垂门出来,过了回廊,正好是府里赏景的亭台。 南嬨想着石竹花开的秀美。折两支回去插瓶,好当个摆件。 还没得行两步,就听两个婢子的声音传来,“你今儿又吃了四娘子排头了?哎呀,每次她人前受气,人后都打你骂你撒气,真不如到我们二娘子那。”虽不怎么与家里其他姐妹玩耍,但这个四娘子南媛,南嬨还是很有印象。毕竟她有一张绝丽的面容。 另外一个婢子似乎哭过,声音有些哽咽,“谁说不是呢?可惜我没那个福分。只能受罪。” 似是擦了眼泪,又道,“这次二娘子在书院那儿得了好名声,她又不高兴,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徐姨娘那儿都劝不住,她直说是二娘子耍了手段,只要她没落得好,旁人再没有光明磊落的。” 两个人声音渐远,南嬨只觉得有些尴尬,她着实不想掺和这些事,她也不想知道。 这个书院,叫洵安书院。南嬨也是刚知道,还是南嫚告诉她的。 这是专门为魏阳贵女开设的私学,教学女子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礼仪世谱。都是风雅的事儿,来教书的都是宫里各司各宫的姑姑嬷嬷。 连圣人最宠爱的长乐公主都在书院里。所以家里只要有些品级,就想尽办法都要去上。 能在这个书院扬名的人,自然是京城里叫的上名的名媛。 老夫人前两天还说等她阿耶阿娘回来,也叫她往书院去。不说学什么,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那南媛发这样大的脾气,也是太想扬名了。 南嬨也不再想,依旧好心情的折了几枝石竹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却不想,刚进屋子就见南嫚坐在软榻上吃她从虞城带回来的杏蜜糖,好不享受。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南嬨把花递给绘竹,解下身上那件锦毛湖绿绣桐花披风,坐到小几子另一边儿,也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啧,你这丫头,好生馋。那爪子今儿不知道摸了什么,也来吃东西。”南嫚伸要拍她,叫她躲过了。南嫚嗔她一眼,拿了帕子,也不在乎是昨日新绣的,就替她擦手。 “五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过来了?”南嬨任由她擦,又问一句。杏蜜糖在虞城极有名,几乎人人会做。就连薛氏无事的时候,也会做给她吃。南嬨最爱糖化开时,那股清甜的香气。 “我刚去拜会三世母,顺便过来。不是说要放风筝?”南嫚拿她最没有办法,虽然平日里骄横惯了,可南嬨像是她的克星。见到南嬨的小脸儿,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吴氏这两天见她和南嬨处的和睦,也高兴得很。 南嬨想起来刚才跟南嫚说过了,赶紧叫采萱去取那只蝴蝶风筝,那是南循前两天为了哄她喝药扎的,南循向来为了哄她,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从小不知道用这扎风筝的手艺,骗她喝了多少药。 这只蝴蝶风筝最美,因为往年都是南循上色,今年是南嬨自己调配的颜色。比之南循的沉稳色彩,更有些少女的纯美明丽。 南嬨最是宝贝,都不许那些没轻重的小丫头动,都是采萱一手收着。 前几天南媛过来与她教绣样,正好见她刚把风筝完工,见了都说,满魏阳选不出这样好的风筝了。 南嫚见了风筝,果然也露出赞美的神色,直呼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天香引 南嬨见她喜欢也高兴,道,“五姐姐喜欢,我叫哥哥再做一个送你。到时候五姐姐与我一起给风筝上色,又能一起玩,还别致。旁人没有的。” 南嫚自然答应,正好外头微风徐徐,就拉着她往前头尽是景观的园子里去了。 本来南嬨并不赞同,因为这块景观众多的园子,离外院仅一墙之隔,且外人从外头垂花门就能看着里头的人。 可南嫚兴致正好,才不管这些,只拉着南嬨过来。道,“家里少有人来拜访,怎的就这么巧看见?你别担心这许多,快替我扶着风筝。若是放不起来,就怪你扶的不好。” 南嬨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提。替她扶着风筝,看她放。想来南嫚往年很少放风筝,半天也放不起来。南嬨见她那样子,笑个不停,南嫚恼羞成怒,“你在这笑我,指不定还没有我放的好。” 南嬨听得这话才不同意,她在虞城可是没少放风筝,说她不会放风筝怎么忍得下去。 “五姐姐且看着吧。” 从南嫚手里取了线圈,叫绘竹在另一边掌着风筝。她手法娴熟,风筝果真不一会儿就有模有样的起来了。 渐渐地飞的高了,在天空站立成美丽的姿态。 南嫚凑到南嬨跟前,笑着要抢她手里的风筝线圈,南嬨往旁边一躲,“五姐姐你自己放不起来,还要抢我的,真是赖皮。”小脸上尽是欢喜的笑容。 南嫚也不生气,道,“我今儿就是赖皮了。你要怎样?还不给我?”脸上的笑容明艳极了。 这般笑容倒叫外院的少年看个正着,一下子像是在心上放了一只小鹿,活蹦乱跳的。那少年瞧着十六七岁模样。着一身绣竹漂碧锦袍,身形修长,面容清俊。 五姐姐?那就是今儿娘亲要见的姑娘。 瞧着,真好。 像是正午的骄阳,夺目极了。 领着少年往前走的侍从见他停下来不走,叫了他一声,“徐九郎,前面就要到了。令堂在那与老夫人说话。” 那被称作徐九郎的少年这才回神,跟着那侍从走了。 南嫚哪儿知道自己叫个少年放在心里,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南嬨手里那只风筝。 她想不明白在天上好好飞着的风筝,怎么到她手里就一点儿也不听话了? 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这下又叫南嬨好一顿嘲笑。这时候吴氏身边的玉眉来了,说是叫南嫚回去梳洗一下,前头有客人要见。 南嫚不知道是谁,但吴氏叫她回去,她也不好再玩,就跟着玉眉走了。走的时候还交代南嬨把风筝收好,好下次再玩。 南嫚跟着玉眉回去收拾了一番,玉眉给她收拾的过于正式了些。给她重新梳了发髻,又换了前两日新作的衣裙。还带了那套红宝石头面。 南嫚想着太过,想叫玉眉换了,可玉眉说正好。不必换了,是吴氏的意思。 南嫚一头雾水的跟着玉眉往泰安堂去。里头坐着好些人。 大世母严氏,她阿娘,还有常在聚会里瞧见的惠安伯夫人刘氏。 这位刘夫人她还算熟悉。刘夫人出身寒微,父亲就是小地方的县丞。一个县丞之女,做了伯夫人,自然有人瞧不上她,去岁在宴席上话里话外讽刺她,南嫚听着不像,就回了几句。以后的聚会再见这位刘夫人,都对她友善极了。 倒不知道她今儿过来。南嫚虽心里想着,还是一一见礼。自她跟南嬨整日在一起,旁的不说,就这礼数齐全,算是跟着一起学全了。 刘夫人看见南嫚就高兴,她喜欢这样明艳直率的女子。魏阳城里那些瞧着温柔实际心口不一的女子是她最厌恶的。她太知道那些女子有多恶毒,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那样的人。 “五娘子瞧着又标致了几分。简直叫人爱的很。”说着就从手上褪下一个瞧着成色极好的玉镯子往南嫚手上套,南嫚自然推脱不要。那刘夫人拉着南嫚的手,“没准备好的,这个你就收下。难得我喜欢你这丫头。” 其实今儿刘夫人过来,本来就是过来与吴氏透个意思探探口风,因为她确实觉得南嫚不错。顺道过来拜访太傅夫人,送礼。结果方才问儿子,他竟觉得五娘子不错,这下刘氏五分的心一下涨到八分。 刚才吴氏那已经明确了可以。两方面也能定下来。 所以就在南嫚不知道的时候,她阿娘已经给她定好了人家。 吴氏对这门亲简直满意。 徐九郎不是嫡长子,将来不必继承爵位,自然妻子不是大宗妇。因为吴氏太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水平,让她成了大宗妇还得了。 且刘氏性情爽朗,又喜欢南嫚,将来嫁过去也融洽些。 那徐九郎也是青年才俊,小小年纪就已在翰林院供职。 吴氏的一大心愿算是了了。 这门亲简直符合吴氏所有的想象。 就这样,在吴氏与刘氏两边儿的交流下,就说好了。 其实也不算只是她两定下来了,因为惠安伯已经与二老爷提过,吴氏已经知情,这时刘氏来,也是当家人都同意的。 严氏简直羡慕吴氏的好运气。她一直想将南嫣嫁一个这样顺遂的人家。可奈何南嫣自个儿不愿意,南嫣自幼就对自己要求严格,在她温柔的表象下隐藏了一颗蓬勃的野心。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嫁一个平凡的人家。她的目标,是母仪天下。那些常人的生活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她想要的,是世人皆需仰望的后位。哪怕这条路上充满荆棘与尸骨,背叛与阴谋。她不在乎,她只要载入史册,受万人敬仰。 严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她只希望南嫣能一生平安顺遂,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自幼生活得富贵的少女会有这样冰冷的想法,但严氏无力阻止南嫣。 严氏多希望南嫣像南嫚一样,嫁一个这样的人家,可惜,绝无可能。 温阳侯说她妇人之见,女儿有这样的抱负,实属难得。还说她要是不能帮忙,就少掺和。简直叫人心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月当窗 今儿刘氏来显然打破了老夫人的算盘,她有些不高兴。但她并未阻止。因为她后来一考虑,发现惠安伯府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因为惠安伯,是皇后的胞弟。虽然皇后故去多年,可后位空悬就知道圣人对皇后的爱重。皇后活着的时候,魏昭仪可是没有现在的风光。所以惠安伯府虽在魏阳这大大小小的权贵里听着不起眼,可却是最特别的。 老夫人觉着,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若是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损俱损。还不如分散,更安全。这样也好。况且,温阳侯之女这个名头,更有希望,从老夫人本身来说,她也觉得南嫣更适合做皇子妃。 所以她顺势就同意了,把没有与她商量此事就揭过去,不再提。 刘氏听着定下来,就不在留,叫身边儿的侍婢去寻方才去找南循的徐九郎准备家去,也不叫吴氏严氏出来送,自己走了。 吴氏应付了这个也累了,给老夫人告了安。就出来了。 南嫚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吴氏朝她招手,叫她往自个儿院子里去。 回来吴氏才与南嫚说了整个事儿,南嫚到底是小姑娘,脸一下就红了。只嘟囔道,“怎么定下来才说?方才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氏笑起来,“是人家刘夫人瞧上你了。还没来得及与你说。”略收了脸上的笑道,“虽说你平日里总是叫我操心,可今儿倒是真真人家瞧上你了。说你瞧着就是个好孩子。惠安伯夫人你是常见的,再随和不过的人。你若是嫁过去,不必担心婆婆难侍奉。至于那徐九郎,我方才见了,是真真的少年才俊。这门姻缘是无一处不好的。你可不要生事。等算好了日子,再就要来换庚帖了。” “可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南嫚听吴氏这样说,心里并不排斥,可还是有些忐忑。她虽然不知道成亲要做什么,但她起码知道,是要离开阿耶阿娘,去和别人生活,她心里没有不慌的。 吴氏见她眉间忧虑,心里自然知道,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你阿耶与我说过了,那是个极好的孩子。你若是不放心,改日换庚帖的时候,你悄悄躲在后面,瞧一瞧。再者你们若是要定下来,也少些拘束,你也可以与他交往一番。” 南嬨虽没有立刻放心,但也安心不少。 见吴氏略带疲色,也就不再说,只叫吴氏休息,自己回去了。 南嬨自南嫚走了,也就不玩了,叫采萱收了风筝,也回去了。 但南嫚半天不回,也不知道是谁要见她。 正好梨袖从厨房端了燕窝盅过来,与南嬨道,“我听黄妈妈说,今儿来的是惠安伯夫人。”黄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府里大小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惠安伯夫人?见南嫚? 南嬨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噗嗤一笑,“五姐姐要有喜事儿了。” 也不再说,只端起燕窝喝。 梨袖一下子也明白。 南嬨只说是喜事儿。哪知道南嫚心里七上八下的小九九。南嫚本不想过来找南嬨,可心里到底像缠了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南嫚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南嬨自己在房里用了晚膳,没去打扰薛氏。正说把书拿出来瞧两页,南嫚就来了。 瞧着也不像平日那副明艳的模样,倒有些忧愁。 叫南嬨本来想打趣她的心都没有了。 南嫚看着南嬨,“我今儿和你说。” 南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个人一起收拾了就了。南嫚还赶走了要在床前守夜的绘竹。 赶走了人,南嫚也不说话。 屋里安静的叫南嬨都要睡着了。 南嬨只好问她,“五姐姐,你今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不开心么?” 南嫚声音闷闷的,“倒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就是有些乱。” 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定亲了。” 南嬨手放在南嫚胳膊上,“这是好事啊。” 南嫚转过身,“我知道是好事,阿娘说他很好。可我从来没见过他,我,有些怕。” 南嬨拍拍南嫚,“五姐姐这有什么怕的,改日我叫哥哥约他,咱们瞧瞧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不好,二世母不会叫你与他定亲的。” 南嫚低低应了一声。 南嬨摇摇她,“五姐姐,可不要再愁了。明日就叫哥哥先打听一下他,若是认识就更好了。到时候约出来就行了。” 南嫚也就勉强不再想。 第二天一早,南嬨收拾好了就往南循的序妄院去,南嫚刚起身,都还来得及叫她等一下。南嫚本来不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因为她发现有一个把她的事如此放在心上。她甚至觉得定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南嬨可不知道,她提着梨袖特意做的南循喜欢的朝食,进了南循的院子。 南循起的早,正在书房温书。他常年如此,早已习惯。 一抬头见小姑娘趴在门框旁,穿着鹅黄色的纱裙,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绾了个髻,也没得什么首饰。娇美的小脸儿上是讨好的笑,手里还拎着一个牡丹食盒。 瞧着都知道这丫头有事。 招手叫她过来,让她坐在面前的黄杨木椅上,“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求我?” 南嬨把食盒奉上,弯唇一笑,“哥哥,我就是来看你,顺便说点事儿。您先吃。这都是你爱吃的。”说着还打开了食盒。 南循拿着银筷夹了个翡翠虾子儿饼,放进嘴里,示意她说。 南嬨把来意一说。 南循在心里笑起来。怪不得昨儿那徐九郎提到五妹是有些面红耳赤,却原来是这缘由。 南循虽有百分百把握办事,可他怎么能不要一点儿好处。 “若事成,你要怎么答谢我?”南循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清朗的笑。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这是一个信号。 果然,南嬨小脸一瘪,道,“你尽管提,能做的我都答应你。” 南循叫她的样子逗笑,捏捏她的小脸,“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你替我缝个荷包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风中柳 听得这话,南嬨忧愁一下子减轻了。虽说她向来不擅长绣活,可这两日正好南嫣教她一种新奇又简单的绣法,正好当是练习了。小脸儿也不愁了,满口答应下来。 这么爽快倒叫南循诧异起来,南嬨的绣工什么水准,他再清楚不过。往日叫她绣个荷包,可把她为难住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南嬨答应的事情,向来少有不成的。虽他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由她去。只说一句,“你可不能叫别人代你。” 南嬨依旧满口答应,催他快去,然后喜盈盈的走了。 南循也不再用食,自个儿洗漱一番,往宫中去。正好今日太子那也得去。 慧云殿是满宫里除了凤阳殿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宫殿。 住在这儿的自然是盛宠不衰的魏昭仪。 魏昭仪虽已经年近不惑,可与花信年华也可一比。 她与小魏氏是姐妹,长相自然也生的有五分相似,都是娇美秀丽的颜色。 可魏昭仪通身萦绕这如水般温方气质,叫人沉迷其中难以忘怀。 圣人年纪大了,反而更念旧人。前些年还常常宠爱新人,如今倒是多召幸魏昭仪,愈发叫魏昭仪地位稳固。 满宫里都以魏昭仪为尊。近来朝臣颇有议论,觉着魏氏独大,并非好事。 圣人正因此事生气,面沉如水的从大殿过来,也不叫人通传,直接进来。 魏昭仪正在屋里插花,见圣人脸色不好,赶忙叫侍婢沏茶过来,自己走上前扶着圣人坐下,“陛下何事如此烦闷?妾瞧着,不是小事。” 圣人不说话,那张逐渐苍老的脸还能看出年轻的俊朗,太子虽是皇后与圣人的嫡次子,却是与圣人最像的,无论从相貌,还是性格。所以圣人十分钟爱这个次子,因着嫡长制这祖宗规矩,他立了长子为东宫。 可后来长子因病薨逝,他虽然难过,可立即立次子为东宫。甚至为了叫次子更适合继承帝位,他力排众议,将当时已十七的次子送往虞城书院,交由南怀瑾教习。 事实证明,次子比长子优秀的多,同样的老师,长子能力平庸,次子如今能力卓越。 圣人想的出神,连魏昭仪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魏昭仪又唤他一声他才回神。见魏昭仪那张刚温柔的面容上尽是担心,他笑了一下,拍拍魏昭仪的手,道,“不必担心。只是今日朕在朝堂提议,你常年侍奉朕左右,又为朕生得两个孩子,理应更近一步,朕想晋你为贵妃,可那些愚臣竟都反对。” 魏昭仪笑的温柔,“妾当是什么事叫陛下忧愁,不过是晋位罢了。叫妾看来,很是不必。妾在过得好与否,还不是看陛下。若是晋位,陛下不愿意再对妾好,也是白晋。” 从侍婢手里接过茶递给圣人,接着说道,“陛下可不要生气了。妾还有事儿要求您呢。” 圣人接过茶,喝了一口,示意魏昭仪继续说。 魏昭仪起身往圣人身后,替他捏肩,力度正好。 她徐徐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妾想着春日正好这满宫的好景色可不能叫妾一个人赏,该叫各家夫人娘子往宫里来,才有意思。再者妾也有自己的一点儿心思。” 圣人身上舒坦,且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愿意应她,只对她话里有些兴趣,“你有什么心思,说来朕听听。” 魏昭仪手上不停,只声音带笑,“陛下想想,洵儿今年是不是十七了?妾想着选个可意的人给他。” 齐洵,皇三子,魏昭仪的长子。 圣人沉吟片刻,“倒也无不可。你若是有合意人选,与朕说一声,要无不妥,就赐婚。洵儿确实应该开府了。还有江儿也到了年龄了。你也可以替他瞧瞧。” 齐江,皇五子,也就是魏昭仪的次子,今年虚岁十五,虽然不似齐洵聪慧,但自幼纯孝,很是叫圣人喜欢。 魏昭仪自然无有不应,待圣人走后就开始着手准备。 小魏氏这头为了徐王妃的宴会给陆婉准备头面首饰,又并新衣。虽还未定时间,但这衣服现下做了,若有什么不足,也好改,免得到了当时匆忙。 新做的是漂碧撒花纯面百褶裙,上搭一件儿素纱长衣,瞧着清新明丽,是极适合陆婉的。不得不说小魏氏在穿衣打扮这方面,独有见地。 可陆婉极为不高兴,他觉得这瞧着太寒酸,搭配的首饰也不过是几枝珍珠团花簪子,一串珍珠手钏。 想起前两日那管布匹的苏妈妈去那四娘子院儿正好叫她看见。码手里端得无不是精美华丽的绣锻,颜色啧明艳极了。 她心里不甘极了。虽说她是客人,怎的就要做的如此过分? 小魏氏见她不高兴,把衣服放下,“你在这不高兴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人家就能给你送来,况且不需得最华贵,要最能体现自己长处的才是好的。那南嫚相貌艳丽,那些明媚华贵的料子她压得住,穿起来好看。你相貌清雅,自然不能选那些个料子。” 听了小魏氏的,陆婉明白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依旧恨上了南嫚,本来每次来南嫚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着骄傲极了。对她爱答不理的。现在南嫚更是叫她讨厌。 小魏氏拿起小几上的鎏金描花细瓷杯,喝了一口。这是她今儿去账房新支的。她瞧上这套杯子许久了。可一直没拿到,这回老太太有心叫她 安定,也就随她。 “阿娘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唯一能超过她,把她踩在脚底下的方法,就是嫁的比她好。昨日惠安伯夫人来,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那惠安伯的次子听人说,可是少年才俊。”顿了顿,她拉着陆婉的手,看向陆婉,神色严肃,“这次阿娘拼了命叫你参加徐王妃的宴会,就是为了叫你好生表现,为自己找个好出路。毕竟你也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 陆婉自然知道,她比她阿娘更想摆脱以往那种拮据,受人嘲讽的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云松令 南循往宫中去,太子虽然学成,可并不是说不必再学,南循作为伴读,自然少不得。其实一开始选伴读,并没有南循的份。 他年纪摆在那儿,太子十七时,他才十二岁。可南循天资聪颖,比他大的都难以匹敌。 圣人是亲眼见识过他的能力的,是以亲自钦点他为东宫侍读。这一当就是五年。 太子叫他去,是为了士子春会。士子春会,是大魏建朝以来的传统。 每到春深,就要在魏阳城中有名的青竹馆举办为时三天的集会,这三天,士人学者,书生大夫可自由讨论朝中大事,将自己的见解写下来,放在馆中。可自行传阅,有幸者,被天子所见,拜官封爵。 所以这算是除了参加官试之外的另外做官一种途径。 不仅那些士人期待,朝中权贵也十分看重。 太子也想在此选拔人才,继而培养自己的嫡系。毕竟他离开魏阳五年,朝中虽不至于完全没有人脉,可真正得力的却少有。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这些人谁不对帝位虎视眈眈? 虽说他是太子,可世事瞬息万变,谁又可以料事如神?还是要自己有耳目人脉。 这次士人春会,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圣人此次将春会交给太子督办,也是这个意思。 南循与太子将春会之事商量差不多,这才往翰林院去。 南循与徐九郎早前并不认识,还是与太子往翰林院时见过,后来略见过几次,也算是点头之交。 上次在家中见面,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女儿家的推辞之法。 翰林院清净,多半都是编修史书,整理文献。在这的要么是官场不得意的老油子,要么就是家里送来磨砺混资历的好苗子。 南循去的时候徐九郎正在伏案写东西,十分认真,竟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还是南循唤了一声,“徐九郎。” 这才见他抬头,见是南循,徐演赶紧起身,“南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边叫南循坐下,给南循倒茶,“南兄不必客气。叫我徐演便是。” 南循也就不再客套,喝了口茶,道,“原是这样,我听得你家里有望山公的孤本字画,我与几个同好就想观赏一番,这才叫我求到你这来。” 望山公是徐演的曾祖父,极善草书花鸟,是此间大家。可作品流传稀少世面少有。 南循这话其实不假,他的确喜欢,只不过他意不再此。 徐演倒没推辞,自然答应了。 南循就与徐演定了地点。说是明日赴约。 南循不想此事如此简单就解决完了。 正说着,外头有招呼声,南循与徐演起身。 打外头进来一修长男子。 一身端肃官袍叫他莫名穿出锦衣贵气。 面容姝滟,神色萧肃。 那沉曳的狭长眼眸叫人蓦地短了声势。 瞧着,并不很愉快。 是庆晏。 那跟着进来的人吭了一声,两人才想起来行礼。 庆晏随手一挥,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我只是来取些东西。”声音低沉,不似上次那般如珠落磬,清朗宜人。 像是随意问起,“倒是南小郎怎么到这来了?” 如此轻松的话题,叫庆晏此时说起,倒像是决定生死般凝重。 南循依实回答,“有些私事与徐编修商量。是学生唐突。” 私事。 两个字像是在庆晏耳边炸开。 他听不进其他。 昨日惠安伯夫人进南府定了姑娘,已经在魏阳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传开。 只是出于给姑娘留面子,在换庚帖之前,没具体传出到底是谁。 庆晏自然也有耳闻。 当时他并不在意,毕竟小姑娘上面还有两个嫡出姐妹,轮不到她。 他今儿本来是要找南循探探底,好给自己和小姑娘制造些机会。 却听侍从说南循往翰林院来了。 他当即脑子里觉出不对来,急匆匆的过来,却听得这句话。 私事?还能是什么事。南循是小姑娘的胞兄,为自己亲妹妹前来观察未来妹婿实在正常不过。 这实在叫他措手不及。谁知道惠安伯夫人竟然越过前面两个,直接挑了小姑娘。 南怀瑾竟然同意了? 庆晏觉得此事必须立即弄清楚,转身就走了。 南循与徐演面面相觑,不是说来拿东西? 怎么问了一句话就又走了? 南循与徐演俱是摸不到头脑。 反正南循已经达到目的,只等回去取妹妹的谢礼了。 待南循从翰林院回府,已经是夕阳西下,晚霞洒满魏阳新花。 到了院子果然见南嬨在书房等他。 小姑娘一见他就眼巴巴的望着。 “晚膳用了没有?”在侍从奉来的雕花盆里净了手,叫外头人送晚膳过来。 小姑娘摇摇头,她今儿下午就过来这了,就等着南循回来。因为她太见不得南嫚忧虑了。 “那你和我就一起用些。叫厨房做点儿你爱吃的。” 南循坐下来,见小姑娘还巴巴的看他。 只好道,“你也别这样看我了,那徐九郎我已经约好了,明日在同松楼见。到时候你与小五在隔壁留意便是。其实你叫小五不必忧虑,那徐九郎素有好名声。身边也无妾侍,洁身自好。” 南嬨听事情已经成了,就开心了。 南循捏她的小脸,语气酸酸的,“也不见得你这样为我着想。” 南嬨扒拉开他的手,“那哥哥你也给定亲啊。那样我也替你操心。” 南循瞪她一眼。 南嬨笑嘻嘻的捂嘴不说了。 正好晚膳端上来,两个人也就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庆晏身穿常服,屈膝跪坐在小几旁,小几上檀香袅袅。 那双白皙修长,保养得宜的手上拿着翻开的书,可他一眼都没看进去。 外头人如鬼魅般进来,跪在他身前。手上呈着一卷细纸。 庆晏拿过细纸,示意那人下去。 捏了捏眉心,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瞬间放下心来。 转眼对那小姑娘恨得牙痒痒。 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叫他虚惊一场,差点儿闹了笑话。 一想小姑娘那边儿怕是早就忘了他是谁,心里又不是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百宜娇 庆晏的宅子是圣人赐的,端得是亭台楼阁,雕梁画壁,琼树玉花,一步一景。 虽说他品级不高,这高楼玉阙排不到他头上,可架不住圣人器重他。圣人说可以,旁人自然也不敢以此事排落他。里头伺候的,都是他身前得力的人。 陆行是一直跟在他跟前的。也算是老人了。 陆行自认为了解大人,在他看来,大人向来行事万全,镇定自若。心底成算万千,面上依旧不露分毫,对事物的掌控及算计说一句神算也不为过。少有如今天这般。 他不知道大人叫陆承去南府查探什么,但能叫大人如此,此事必定对大人来说非同小可。 难道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庆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都脑补了什么, 他还想着如何能见见小姑娘。 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初衷仅仅是他想拥有那个笑容清甜的小姑娘。 其实开始很简单,他就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好乖,要是天天能见到她就好了。 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就变了。 他变得不能忍受她不来找他的时候, 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提起别人时的笑颜, 那个从来只存活在黑暗之中的少年早就把小姑娘的眷顾当成唯一的光。 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手里那一根稻草,即便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沉沦,也依旧要死死抓住,那怕是将那根稻草也一并带下。 他从来都不是众人嘴里那个受人敬仰的庆承旨,他也曾像一只落魄的老鼠,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可年幼的她看不见这些,她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他知道她是太傅之女,身份贵重。 所以他为了拥有她,才狠心离开虞城,回到魏阳。回到这个令人作呕的皇城。 他只能告诉自己,忍受短暂的分离才能获得一世的陪伴。 他想让她一生荣华,光明长乐。 陆行见他神色沉远,手里拿着方才送来的帖子,唤他,“大人,宫里春宴的帖子。” 庆晏回神,拿过帖子,这事儿他知道。 今天在宫里,圣人提过,本来是魏昭仪督办,邀请命妇进宫赏春。 想来也是魏昭仪要为两个儿子相看。 那妇人能隐忍至今,也算是好心性。 可圣人想着许久不曾宴请群臣,正好太子回宫,没开宴席,这次便一同办了。 况且圣人与他提过,春宴上,想晋魏昭仪为妃。 魏昭仪近来,有些过于活跃了。 看来太子回宫,叫这位盛宠不衰的娘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庆晏近来因着小姑娘回魏阳,对宫中之事少了几分注意。 庆晏从一开始就站正统,原因有四。其一,太子仁慧。其二,圣人爱重。其三,站正统,风险小于其他。其四,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南怀瑾,是太傅。妥妥的□□。无论南怀瑾是不是真心,从他成为太傅的那一天,他就只能是是太子的人,这也是圣人的初衷。 因而魏昭仪得益,对他以及整个太子排系都没有好处。 听着太子好像占尽了先机。 自身能力卓越,受圣人看重,身后有众多世家支持。 但太子的弊端也太明显。 他自身能力虽强,可三皇子亦是人中龙凤。 圣人看重,此事最难成定数。天子之心,深不可测。 世家虽贵,可近年来因着皇权压制,在朝中早不如前。有官不在高位,有职不在枢要。 太子少了朝中人脉,在百姓中间没有博得好名声,没有可以传颂的事迹。 这些即便是圣人,也没法替他去做。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绝不是一句空话。 圣人亦不如早年睿智,如今更倾心于求仙问道。 如此情况之下,谁能知道往后局势如何? 这也是太子一直思虑的问题。 庆晏想着,把帖子搁到一旁,左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春宴上,可以见到小姑娘了。 春光渐渐地就走进深处,花开绚丽的像是装进了天光。 日渐暖起来的天气叫人也穿不住身上的衣裳,一天一个气候,才是一天过去,今儿的天气叫南嬨着实有些受不住,魏阳的天儿似乎比虞城更暖。 虞城这个时候正是和煦的春风轻拂,河堤边杨柳低垂。正是诗人吟咏“胜日寻芳虞水边,无边光景一时新”的时候。 南嬨才从虞城来不久,还适应不来魏阳这说变就变的泼辣劲儿。 她昨日就与南嫚说了,南嫚今晨早早的来,左等右等才熬过朝食过了,这便跟着南嬨还有南循一起出去。 吴氏与萧氏那儿自然没说,只说两人去外头的铺子逛逛。好瞧瞧最近都适应些什么,也算是一起踏春。 吴氏与萧氏自然答应,只嘱咐不要乱跑,早些时候回来,再就是叫跟着去的丫鬟好生看护。 为了赶紧出门,两个人再没有不答应的。好容易这才出了门。 南嬨是打虞城回魏阳来就甚少出门,也就那两次罢了。 南嫚倒是常来。 两个人就在马车里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 跟着一起来的梨袖和南嫚跟前瑞冬简直要叫这两个小祖宗吵死。 梨袖自觉自家娘子向来知礼,也算得上文静,怎么一跟五娘子凑到一起就这般活泼?虽然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瑞冬更是无奈,她是自幼在南嫚跟前儿伺候的,南嫚从小娇纵,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哪儿有跟人这样黏黏糊糊的。 怕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了。 南循自然比她们先去,因为要提前安排好。 自衍楼是茶楼,是文人墨客常常去的地方。 茶楼幽静,四处可见盆景。真是一个雅处。 南嬨与南嫚刚一进去,南循就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直接带她两上了二楼。 南循定了两间,一间在前,一间在后。 要想到后面的那一间雨阁,必定要经过前一间竹阁。 南循就嘱咐两人将门稍流缝,届时也能瞧见。 且这两间并不隔音,中间不过是玉纸木隔。 南循自觉此事平生只能行此一次。 南嬨和南嫚坐定。 捧着茶水等着那徐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太平时 南循既与徐演道有同好,自然不可能一个人来。 昨日他便与人约好,今儿一同过来瞧望山公真迹。人早已到了,此人正是萧缙。 萧缙早前确实以为只是来品鉴望山公真迹,来了却听南循说起另一分说辞。 也不禁哑然失笑,到底当了套子,给别人作数。 可倒甘之如饴。 南嬨把桌上搁的瓜果点心吃了个遍,把那梨袖飞的无数个眼刀只当看不见。兀自开心的很。 在外人眼里南嬨那是端庄得体,行止有度。活脱脱的贵女范本。但实际上也只有她阿耶阿娘合着几个贴身丫鬟晓得她本色。 那真是有点儿好吃的就走不动道儿。真是苦了这些年替她兜底的丫鬟们。 南嬨在这吃的开心,南嫚在一边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点儿也吃不下,连茶都没进一口,那手里还是昨儿新取的帕子,已经叫她的不能看了。 到底是终身大事,若是不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说如何好,断是不信的。 南嬨捻了最后一口浮糖芸豆卷,用绢帕把手擦干净。 才慢悠悠的喝茶。 “五姐姐,你可别糟践那帕子了。要不你来吃点儿这个芸豆卷,比府里做的好吃。” 南嫚白她一眼,“你就知道吃。真替三世母操心。你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南嬨噗嗤一笑,“哎呀,果然要定亲的人不一样。是过来人了不是?” 南嫚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转过头去,却不成想,一眼看到门外飘然而过的少年。 虽然是一眼扫过,可少年俊俏容颜已然在心。 虽说日后婚姻生活,全看人品。可哪个少女不怀春?谁不希望自己的良人面容清俊,芝兰玉树? 不论其他,单说徐演品貌,南嫚心里也有两分满意。 南嬨见南嫚转头不理自己,只呆呆看着那留着缝的门,一眼扫去也没得人。 正要说话,那边突然说话。 正是南循。 “子玉来了。这是我表弟,姓萧,家里行长。你叫他伯仰就行了。” 两人互相寒暄过一番,这便到了主题。 南嫚听那徐演说话有礼,态度谦和,便知不是平素那些空有世家名头的纨绔。 心里更有些满意。 三人本也是一起赏画,这如何也免不了。 徐演今儿取来的,是望山公少有的人物画,画的是叫世人皆神往的南朝四大美人。 南朝文人墨客对此四人美貌千番描述,百般描绘。倒是不知道望山公也曾付妙笔。 画卷缓缓展开,画中美人渐渐展现,几人动作不一,或坐或立,或琴或棋。望山公画技卓越,竟恍若真人。 徐演道,“本是要取其他书帖,可巧叫堂叔公拿去临摹还未归还,就取了这四美图来。” 两人见此真品,哪儿有介意的。 细细品摩一番,确实是技艺精湛。 南循差点儿就忘了正事儿。 这下想起来,叫小二续了茶。才仿若玩笑道,“确实是精品。要是我,必选两人,一人为妻,一人为妾。” 那徐演眉头一皱,直轻笑摇头“不是心意相通,不要也罢。且若娶妻,随意纳妾,倒叫妻子委屈。不如二人共白首。” 南循心里满意,虽说小五不是他亲妹妹,可到底是一家人,哪儿不希望她好的,再者她与妹妹关系好,她若觅良人,妹妹也高兴。 若是改日妹妹定亲,也遇着这样的人也不错。 不说南循心里满意,南嫚听了也深觉舒心。 其实她一开始想着,只要此人品行端正便好,别无他求。 此情此景,自然心放下来,多出些许憧憬。 南循虽心里觉得满意,可也不表现出来,只笑着说,“子玉你太较真,我与你开个玩笑。” 转头说,“画也品完了。不如往西沣楼一起玩耍。” 萧缙一直不曾说话,他知晓自己今儿来就是凑数。 却不成想转首听见南循说那西沣楼。 西沣楼在魏阳极其有名。做的虽是平常花楼营生,可风气不似普通花楼。那里女子各有技艺,论一句才女也不为过。许多年轻公子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想来也知道南循是要做什么。 那徐演上下打量了南循一遍,清叹一气,“那些地方还是少去为好。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两位了。这便回去。” 起身收拾字画,头也不回的去了。 南循见他走了,也不去追,只对萧缙说,“今儿多谢你来了。” 萧缙本与南循在虞城有旧,他又是南嬨的哥哥,哪儿有什么不满。 加之方才他听到女子说话,再看今日情形,多半是南嬨与那要定亲的女子一起来了。 想着能见表妹一面也是好的。 南循想着时候差不多,今儿事儿也算成功。就想着带两个妹妹回去,可一看萧缙在跟前儿没走,又过意不去,正不知道怎么打算,南嫚和南嬨从隔壁过来了。南嫚小脸红晕未去,眼中害羞,瞧着虽羞涩,却没有不满。 南循也放下心来。 南嬨如黑曜圆石般的秀眸水汪汪的瞧着南循,“哥哥,我与阿娘说的是我和五姐姐出来看首饰,这下什么没有却不叫阿娘疑心?正好表哥来了许久没有用饭,不如一起?” 天知道她最终的目的就是后面,看首饰那便是捎带的。南嫚此刻自然全是听她的。也不说话,看着南循。 南循本想拒绝,却叫她二人瞧得没有法子。也只好应了。 几人碌碌下楼,往琦舒阁去。哪儿是魏阳贵女定做,买首饰最爱去的地方。南循和萧缙两个男子自然不能往这全是女子的地方进。只在外头等她们。 南嬨与南嫚本也是随意进来瞧瞧,可珠宝首饰之于女子,那便是美人好酒之于男子一般不可割舍。少有人能从中挣脱。 两人正看着,那头有人明张张的说话,声音甜得发腻“这些个货色也拿来我瞧?真当我与那些俗物是一样眼光?怕不是你们糊弄我?” 那声音听过一次也是叫人毕生难忘的。 所以南嬨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必定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于三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濯香令 果然抬头一瞧,那于三娘正挂着嘲讽的笑意朝她们这儿看。那凤眼依旧描画成杏,额间一点儿红蕊充作花钿,脸略施铅粉,一身桃红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是极明艳模样。 南嬨是真不晓得这于三娘为何如此,但今儿高兴也就当没听见。 只拉着南嫚往后面去,那儿的首饰更有一些新意。 于三娘脸色一僵,气不从一处来。她很不喜欢这个身份比她高,长相像个狐媚子的南嬨。 从前在各家小姐妹的宴会上,谁不捧着敬着她,即便比她身份高的,也因着她父亲对她多有亲近。况她容貌美丽,少有人可以媲美。 今次来个劲敌,她岂能不视作眼中钉? 况且,她还长着一双那样的眼睛 她蓦地出声,“南六娘,小宴一别。近来可好?” 南嬨转身看她,报以清浅的得体笑容,“劳于三娘问候,一切尚可。” 于三娘捏捏手中的帕子,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听说南六娘善琴?” 既然你这么好,那就该让所有人知道不是。 也该叫人赏识一番不是? 南嬨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只说“略通一二,并不擅长。” 的确在书画里,她更善抚琴。但她刚回魏阳,这于三娘是如何知晓的? 那于三娘轻笑,“这是好事儿。”话头一转,“瞧着我也出来好些时候了。也该回去了。六娘慢些瞧,选两件称心如意的才是。” 说完竟匆匆的走了,脸上笑意不减。 南嫚瞧着于三娘那样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秀眉微皱,放下刚刚拿起的那只红玉芙蓉钗,轻声道,“瞧着她就没安好心。你最近可小心着。“ 南嬨也明白,这于三娘生性阴狠,从那次小宴她便知道于三娘很不待见她。 今儿来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可也猜不出来,瞎担心有什么用。只应了南嫚一声。 两人叫于三娘这一搅和,也没什么心情看了。南嫚只把刚才那只簪子包起来,就同南嬨出来了。 南循与萧缙方才与她们说好在对面的酒楼等候。 南嬨本来要跟着南嫚去,可巧对面有个书局。这便心痒痒,想过去瞧瞧。 南嬨向来喜欢那些话本子,杂记,也就是些闲书。 南怀瑾虽没有明令禁止她看,可也不支持。每次都是南循给她带回来,她到底不知道书局有什么。今儿好容易可以去瞧瞧,可不能放过。 南嫚对那些可是最头疼的。她在书院能混个中下成绩都是先生放了水。 她可不想进去,想着书局不过是在酒楼对面,也没得什么要紧,就叫梨袖跟着南嬨,自己带着瑞冬往酒楼去了。 南嬨开心极了,带着梨袖在里头转悠。 这个书局想来在魏阳有些名气,外头瞧着古朴别致,里头到清新宜人。不似寻常书局阴暗。 南嬨一连发现好几本有意思的,一页页翻过去,恨不得在书局看完。 书局二楼。 这瞧着似乎是私人领地。 又是另一番光景。苍木高阁,书成册放在紫檀小木盒里。上用小隶标着书名。 间用六幅雕花嵌山水图屏风隔开,搁置一水曲面小几,旁边立着取了几株桃花的细颈瓶。 霎时叫颇显端肃的地方多出许多清新雅致。 男子深衣广袖,姿态随意成一段难言的风情。 不似魏阳贵公子锦袍颜色清浅,显得有脂粉气。 骨节分明的手搁在几上,随意翻动书页。 正是庆晏。 几前跪坐一个青年男子,唇微抿,额角微微有细汗。 “大人。这事是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庆晏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剑眉微挑。 “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替她担着。叫她去领罚便是。” 男子也不再求情,因为求也没有用。就是溪雪要受苦了。 他太了解庆晏的性格,一个人要是真的做错了,那便乖乖的去接受惩罚,若是有人求情,只会叫惩罚更加严重。 “你既然回来,就往清方那去吧。”庆晏收回手,起身,今儿在这留的太久了些。 圣上近来喜怒不定,一切安排都要谨慎些。 他向来不喜欢被动,凡事自己有掌控权才是最好。 南嬨嫌梨袖跟着后面碍事,就打发她往前头去,正好那有个点心铺子,南嬨来时就瞧见了,就叫她买些等会儿带回去。好说歹说又承诺了好一番才叫梨袖放心去了。 这下南嬨就在书局寻起来,一楼她已经淘换了好几本,正要去付了银钱,却在拐角看见了二楼的楼梯口。 原来这书局还有二层。这一下在南嬨那小心里荡起无数的小波浪,小波浪全写着,快上去瞧瞧。 提着裙子才迈上第二个台阶,就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即便南嬨常年见着美人,早已对美色免疫,也不由闪神。这个人,确实生的有些太好看了。 那是一个身形极修长的男子,一袭广袖深衣,并无其他配饰,只衣领边有素纹。 那张脸好看的叫南嬨不知如何形容,或许只有八字可比。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再说不出其他,一字都嫌亵渎。 南嬨觉着这个人有些熟悉感。 可又想不起来是谁。 也许好看的人都有相似的美。 本来想将这个男子与心里的少年相比,却悲哀的发现,心里的白月光模糊的只剩下好看的感觉。 庆晏一走过拐角,就看见一个少女提步往上走来,本来要皱起的眉因着少女抬高脖子露出的脸瞬间平复。 那张脸,那双眼睛,太熟悉了不是? 即便数年过去,依旧清晰的像是印在心里。 小姑娘长大了,像是雨后带露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明媚叫人心底柔软。即便长大,那清美的杏眸一点儿也没变,庆晏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里面,自己的倒影。 他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想要见小姑娘一面,却这样偶然遇见了。 他的小姑娘,果然跟他想的一样,还是会叫他看一眼就忘记了所有苦痛,只想着如何与她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翻翠袖 南嬨发现青年搁在她身上的视线,脸不由得发烫,染上些清浅的粉红。 想着应该是自己挡了青年下来的路,就提着裙子往后退。 哪儿想着今儿出门这条裙子,不同于她平日里那些一般简美。 花朵般的裙摆还叫她好一份夸赞。 现在却成了叫她出糗的催命符,一转身功夫,小脚踩着裙摆,崴下一节楼梯,向后仰去,手向前伸展,本想拉着扶手,可却没够着,眼见着就要摔倒。 庆晏本来正看小姑娘出神,却见她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就往后摔去,当时也顾不得许多,一跃从拐角跳下,一伸手正好拉住南嬨往前伸展的纤细手腕,使劲往自己跟前一带。 南嬨没想到青年会出手救她,因为情况着实太过紧急,哪儿有人能反应过来。 可接着,更叫南嬨没有想到的是,这香云纱的衣裳在自己耳边发出“刺溜”一声。 南嬨想也知道,那是衣裳撕烂的声响。 青年那双修长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 她近的可以闻见青年身上浅浅的檀香味。 像是被熏香染上的,因为味道很淡。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恰遇顶头风。 怎么事情发生的时候喜欢从头发尖儿连到脚底板? 庆晏也有些怔住。 喜欢的姑娘近在眼前。 两靥泛着好看的桃花色,清圆的杏眸里溶着沁心的水雾。 手里的那只腕,纤细的不像话。 手心里是小姑娘肌肤细嫩的触感。 手掌几乎生出滚烫的灼热感。 怎么可以好看到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南嬨的脸烧的简直可以烙一张饼,可青年就是不放手。 本来是来叫大人惩罚自己的陆轲,从刚才庆晏去救南嬨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很能明白整个事态的发展了。 难道他许久不回魏阳,已经不了解大人了么? 心里闪过刚才一眼扫过瞧见的南嬨容貌,心下立即做了判断。 难道大人也开始喜欢美色了? 不然对女子常年不假辞色的人突然还会救人了? 就说大人也是正常人,过去对那些女子没有好脸色,只是认为容貌没有过关而已。 不过,大人这个样子,真是绝无仅有。 陆轲见自家大人还握着对方姑娘的手,咳了一声,唤了一句大人。 庆晏回神,他清咳一声,手却没有松开南嬨的手腕,他身形修长,对南嬨说话,只得微微躬身,颔首,轻声对南嬨道,“你现在不方便出去。二楼清净。你去那儿,我叫人给你去置办新的。” 青年声音如同珠玉落磬,缓缓在耳边落下。 许是南嬨错觉,只觉得青年的语气里带着难言的温柔。 南嬨想着这样确实没法出门,只好跟着青年往二楼去,一心长着回去如何与难做交代。 也忘了自己的手腕还叫别人握着。 庆晏就示意陆轲去置办需要的东西。 正上楼,却听身后熟悉的声音, “娘子。你这是?”是方才被南嬨遣出去买点心的梨袖。正拎着一包包点心,惊讶的看着往二楼去的南嬨。 南嬨没法说,刚好她来了,只叫她赶紧上来。 梨袖这才瞧见走在南嬨身前的青年男子,以及,自家娘子被握住的手腕。 梨袖登时就不淡定了,正要说话,就叫青年轻睨一眼。 那眼神凉薄的像是对一个不相干的死尸。 叫梨袖吓得一激灵。 脑子一下就全是空白。 冷汗在背后起了一层。 这个人,好可怕。 娘子怎么跟这样的人有瓜葛? 梨袖壮着胆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位郎君,不知道您与我家娘子有什么事儿,倒是先放开我家娘子。” 梨袖说完心里直打鼓,可还是稍微往前挪一步,略挡在南嬨身前,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企图。 南嬨这才发现手还在别人手里,使劲抽回来。 脸上的红,经久不退。 这,都是什么事儿。 庆晏眼里飞快闪过一丝遗憾,也就收回了手。 转身往上走去。 梨袖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也就稍微舒了口气。 这才转头想起南嬨,悄悄问南嬨,“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嬨只好将方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梨袖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她家娘子简直是背时。 “你便在这待着,等下收拾妥当再走。”庆晏带南嬨到了二楼,就嘱咐她两句,这便准备下去。 毕竟他是男子,多有不便。 虽然他也想留在这,可毕竟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不是? “今儿多谢你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日我必备礼,叫人往府上致谢。”南嬨这才想起来一直没与此人道谢。 “我姓庆名晏。” 庆晏说完,就下楼了。 他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因此想起来一点儿。 庆晏?那个名满魏阳的庆承旨? 果真,容颜绝世。 南循那边儿因着南嫚回去说了南嬨待在书局,倒也不甚担心。 因为南循晓得南嬨喜欢杂书。 要让她进了书局,没有些时候才不能出来。 想着好不容易来一次,也就由得她任性些许时候。 萧缙可是心不在焉,他甚少能与南嬨接触,今儿本来还想着能多相处一段时间,却不承想,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急。 因为他看出来,南嬨对他只是兄妹之情。 徐氏曾与他说过,姑父姑母很是宝贝南嬨这个掌上明珠,要是南嬨不愿意嫁,那姑父姑母也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才希望多与南嬨接触,好叫南嬨多了解他些,这才能有改变关系的可能。 看来,要去求求祖母了。 他不能天天往南府去,还不能叫南嬨住到家里来么? 岂不是更近些? 要是南循知道他一直十分信任的堂弟是这般心思,指不定要把这小子打的满地找牙。 南嬨与梨袖,也等的不久,那陆轲就拎着一个包袱上来。搁下就转身走了。 南嬨打开一瞧,是件与她身上颜色款式都有些相近的衣裙。 要是不仔细瞧,竟都发现不出来。 叫刚才苦恼于如何应付南循的南嬨放了一半的心。 这,庆承旨,倒是个细心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踏云行 梨袖只觉得庆晏这样说自己的名字时,娘子有些古怪,但也不甚在意。 她是跟着南嬨来的魏阳,时间并不长久。虽不常听人说起魏阳闲瑣,可也晓得些俊俏人物。 但从没有听过庆晏这两个字,倒是那名满魏阳的庆承旨与他同姓,倒是不知道他们谁更有风姿。 转神一想,想来是世人追捧,以讹传讹。 这男子生的这般,竟想不出何人比他颜色。 虽心里嘀咕,可手上麻利,几下就伺候南嬨换了衣裳,还手脚伶俐的给南嬨把有些许凌乱的发髻重新绾好。 待收拾妥当,梨袖好一番检查,再三确定没得纰漏,才扶着梨袖下了楼。 书是不能忘了的,方才因为差点儿摔倒,书也落到地下。又是因着衣裳,没得空捡。这时才想起来,赶紧叫梨袖跟着找,却是不见踪影了。 南嬨有些失望。 那些书她挑了好一阵,有几本还是将将剩了最后一本。 她在书局待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再找就来不及了。只好叫过还在寻摸的梨袖,准备回去。 不成想二人刚到门口要出去,一直坐在柜台的店主却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您的书还未拿走。” 南嬨愣了一下,她的书? 正思索着,那店主拿出一叠书,南嬨打眼望去,最上边儿那本就是她之前寻摸到的《周髀算经》,这 “方才那位郎君走之前买了这些书,说是给您。”那店主见南嬨犹疑,就将事情原委说了。 庆晏。 南嬨霎时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可,他为什么买书? 先前帮她还能说一句君子之义,可买书似乎太亲近? 那庆晏为何如此? 若说是因为知道自己父亲的缘故,那也不该。 庆晏已是天子面前的红人,现下朝中许多事情都得经他的手,连自己一个深闺女子都知道他手握重权,比南怀瑾这没实权的太傅之名不知道厉害到哪儿去。 梨袖见那庆晏竟买了书送自家娘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庆晏瞧上自家娘子了呗。 虽素来稳重,可也没忍住在南嬨耳边嘀咕, “娘子,那庆郎君是不是心仪你?” 南嬨听着瞬间就笑了。 “你怎么也跟采萱一样。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与南嫚同岁,小南嫚几月。 正好连着南嫚的生辰,立秋往后数几天,就是她的生辰,刚刚十四岁。 还是个黄毛丫头。哪儿就能叫这样的人物看上。 这算是最天方夜谭的猜测了。 许是他方才下来瞧见了,顺手买下也未可知。 本来不想拿书,可实在是喜欢,又想着自个还得备谢仪,届时准备更丰厚些便是。 这便叫梨袖拿着,往酒楼走。 才出来就见南循过来,又叫南循好一顿数落,嫌她在书局耽搁。几步距离都叫人操心。 南嬨着实心虚,也不争辩,只随他唠叨,只求赶紧用了饭回家去。 好不容易用了饭,南嬨赶紧拉着南嫚上了马车。 她真是受不了南循这唠叨劲儿。 别瞧南循继承了南怀瑾与萧氏的好相貌,生的温润清朗,如芝兰玉树。对外若谦谦君子,如有魏晋遗风。 可实际在家,尤其是对她,那是最爱婆婆妈妈。一点儿小事也能叫他说的像是天破了窟窿一样严重。 虽然知道是南循关心她,可也还是招架不住。 既然打不得骂不得,在跟前又招架不住,还不如躲起来。 这样子起码耳根清净。 南嬨正腹诽,南嫚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阿嬨,你今儿出门的时候穿的好像不是这套裙裳。” 南嬨心里咯噔一下。 她小脸儿上还是清甜的笑意,圆圆的杏眼微眯,显得娇美嫩弱。 “五姐姐你定是没看清楚。”话头一转,“五姐姐,你今儿瞧了那徐演,觉得如何?” 南嫚本来也不甚确定,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又听南嬨说起徐演,脸霎时红了。 可嘴上还不肯示弱,偏不按自己心意说话,“没什么特别的。” 南嬨长长的哦了一声。 “看来五姐姐对那徐演不满意啊。” 南嫚咬唇,声音有些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满意又怎么样。” 南嬨见她脸红的都要滴血却依然要嘴硬,就更想逗弄她。 “原来五姐姐觉得不好,那怎么能叫五姐姐受委屈。你放心,我回去就去跟二世母,说那徐演不是良配。二世母肯定不会不管的。” 南嬨一脸严肃,南嫚登时急了,也顾不得口是心非了。 “你千万不要去说!他,他挺好的。” 南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实在憋不住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南嫚这下知道这丫头又是在逗自己,一下扑上去寻她痒痒肉。两人在马车里闹成一团。 南循简直头疼,可也没说她们。 南嬨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除了小时候总是闹着出去玩,突然有一天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坐着,静静地看书。 也不闹,就那样能待一整天。 谁叫她都是只能得几个字回应。 他还以为妹妹病了。 巴巴地叫父亲给妹妹看病。 父亲只是看着妹妹小几上那张一直都放在那儿的小宣纸,轻轻的叹气。 那张小宣纸上,画着一树梅花。 手法飘逸,不知是谁画就。 再后来,不像那样安静了,可也不复小时候的活泼。 南嬨现下如此活泼,他高兴。 太安静的妹妹,显得尤为伤悲。 那是一种哀伤的沉默。 即便已经过去了,南循都觉得难受。 让他心有余悸。 所以,活泼一点儿,没有什么不好。 萧缙方才用饭结束,就说要瞧瞧南循从虞城带来的书册,也没离去。 他听着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笑。 他想他是疯了。 本来只是想着能选个合眼的人共度一生。 现在却醉倒在她的笑里,便是挣扎,也绝无清醒的可能。 他想,最美好的时光可能就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近在眼前。 彼时他以为这是最幸福的,可他不知道,多一句便是地狱。 放在心上的人,近在眼前,可她的心,远的没有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醉妆词 南嬨的小院是许姑姑来了一手打理的。 最对她的喜好。 因着她爱看书,特地在窗边给她置办了书架小几,软椅笔墨。 这与她在虞城的闺房无有不同。 春日外头天光明媚,枝头簇新的枝叶绿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落出水来。 若是往日,南嬨早早地就坐在那儿停上一天。可今日却是不行。 南嬨为着要送去庆晏家的谢仪犯了难。 平日里不说她,就连萧氏都少有亲自往别人家送谢仪的。 那都是按品级,姓氏,一开始就定好的。家里自有管事安排这些,只要送之前拟了单子叫主母过目便是。 南嬨年纪小,虽萧氏已经开始教她管家,接触的也不过是些账目。这些人情世故她虽然懂,可实际行动起来,却犯了难。 可也不敢去问萧氏。 甚至为了不叫许姑姑知道,连采萱,绘竹都没告诉。 就跟梨袖两个人绞尽脑汁的嘀咕。 梨袖边给南嬨要绣的荷包挑色,边出主意。她已经从自家娘子的口中了解到, 这个庆晏就是那个名满魏阳的庆承旨,当时就愣了。 说话也谨慎起来,“既然庆大人在书局,想来应当喜欢书。那不如送他书?” 南嬨想想觉得有道理。送谢仪,自然要投其所好嘛,这才显得有诚意不是? 可家里的孤本珍籍都是父亲收藏的,若是少了一本,往后如何与父亲说? 转眼看了看书桌,有了个好办法。 孤本家里有,叫别人家多出一本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这种事,她向来擅长。 反正主意已定,趁南怀瑾不在府里,得赶紧往他书房去。 梨袖虽出了主意,可后来南嬨这反应就叫她看不懂了。 南怀瑾向来提倡女儿看书,所以他的书房常有女儿的身影。 那些仆婢也都习惯了,见她来了,见了礼也不打扰她,就依旧做自己的事情了。 南嬨就是希望如此,从南怀瑾最宝贝的那个书架,挑了一本书,就走了。 南嬨想着解决了个麻烦事儿,很是开心,刚转过垂花门,迎头就碰见了一个极其娇美的女子。 身穿藕丝琵琶衿上裳,下配紫绡翠纹裙,身形姣好,腰可迎风。 浓墨般的发丝挽成朝月髻,斜簪赤金莲花,玉粉着面,螺黛描眉,唇点若朱,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正是前几天在老夫人那儿瞧见的四娘子南嫣。 穿着倒不像在家的装束,应当是要出门。 那南嫣正打算去跟严氏请安,顺道与她说出府的事儿。哪成想一转角瞧见南嬨。 今儿南嬨穿的依旧简洁,却还是掩不住的美貌。将将十四岁的人,就好看的书画难就。 说实话她不讨厌南嬨,但也不见得喜欢她。 因为南嬨是这个家她最羡慕的人之二。 南嬨有着官居一品的父亲,有着世家大族出身的母亲。她还有一个年少有成的胞兄。 她是嫡女,却还生就一副好容貌,什么好事都叫她占尽了。 可反观自己,一个从身份上就低人一等的庶女。 父亲只看中大姐,生母是个身份永远不能改变的姨娘。 自己的哥哥,是个扶不起的纨绔。 想着自己今年十五岁,就觉得惶恐。 生的这样好颜色,有得这样的心性,却要许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怎么叫她甘心? 她不想太多接触南嬨,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燃起嫉妒。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正想着,听得南嬨叫她,“二姐姐,这样好看可是要出去踏春?” “是要出去。六妹妹做什么去?”急忙迎起个笑脸,看着南嬨娇美的小脸,握着锦帕的手紧了紧。 “我去了阿耶的书房。正要回去。二姐姐要出去,就不必管我,且去吧。”南嬨带着梨袖让开,示意南嫣先走。 南嫣也就不推辞,带着侍婢走了。 走在路上又想起刚才南嬨的笑容,瞧着无忧无虑,明媚极了。 苦笑一下。 那都是别人的,不属于你啊。 你想要的生活,只能靠着你自己去争,去夺。 即便不择手段又怎样? 有一个成功的结果,一切就都能过去。 想起自己今个要做的事,快步往严氏院子里去了。 南嬨对于碰见南嫣一事,并不在意。 她只是想起来上回在花园里听见两个小丫头说话的事儿。 啊呀。果然魏阳这府里人多事也多,不像在虞城似的,清净又简单。 可惜想回去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儿了。 也许当年带她一起玩耍的少年已经在虞城的某个街巷置家办业了,早就忘记了她这个镇日缠着他的麻烦精了。 想着是有些委屈。 少年走了,她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知怎的,这两日总是想到那个颜如舜华的少年。 许是那位庆大人生的太好看,叫她忍不住回想起过往也有一个如玉美少年吧。 怎么就想不起来他的长相了?不然还能画出来,看能否与这庆大人平分秋色。 就这么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赶紧叫梨袖给她准备笔墨,她要完成谢仪了。 其实她的办法很简单,南怀瑾有一本《周论》,是开国时期徐树子的仿本。《周论》本就是孤本,徐树子之后世间再难寻到。只留下徐树子的仿本,现下这仿本也成了孤本。 南嬨别的不说,书法上的天赋就是仿笔,临摹谁的字都可以假乱真。 小时候南怀瑾叫她习字,一水儿的簪花小楷。她见南循那字帖字体大气,就习上几字,虽笔法不甚老成,可乍一看,几可乱真。 她仿南怀瑾的字,连南怀瑾都时常辨错。 所以她想着仿一本《周论》放在南怀瑾的书房里,把真的送走。 至于做旧,她知道好些方法。也亏得她爱看杂书,有些竟能排上用场。 《周论》并不多,认真临,也不过两个时辰的事情。 南嬨抄了一下午,仔细寻了没有一丝错漏,这才放心,赶紧叫梨袖按着她说的办法,一一制作。 那孤本用的纸就是家里常用的,她之前因为喜欢,从库里要了好些,今天就用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暮山溪 南嬨和梨袖一边儿收拾准备谢仪,一边儿又不能叫绘竹,采萱发现,简直好生辛苦。 好在绘竹和采萱这两日正打理从虞城带来的箱笼,里头许多布匹书籍,都得好生拾掇。 没得空搭理他们,这才叫梨袖得空去把谢仪送了。 梨袖去送礼的时候着实有些无奈。 娘子真以为人人都跟她似的爱吃点心,非觉得送一本书单薄,指着府里得好的点心封了一盒,叫她送去。 其实这事轮不到她去,府里这些谢仪都有管事安排,可她和娘子哪儿能说出去,只得自己去。 梨袖刚从虞城来,哪儿晓得各家的门朝哪面开,又不能让家里的车夫往送,只得从外雇了小轿子,四方打听。 魏阳这地界虽是皇城,可人心处处是一样的。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流言跑马追不上。 东家纳小,西家娶亲,没得这些人不晓得的。 现些年还好,魏阳城里高门大户住的宅子倒是不禁平民来往。 早些年这些没名的小门小户端是不能往那里三巷一步。 只有得了名牌才能往来。 这厢梨袖刚上轿,那头就有人跟上。 这话得打头说。 于三娘和着几个闺中密友往云织坊将将做了衣裳,就打算挑了茶楼歇脚。 正说着,于三娘不经意瞧见个熟脸。 几步外正在跟轿夫说话的人,手里提着礼盒。不就是那南嬨的侍婢么? 本来也不甚在意,可耳畔飘来几个字却叫她攸得沉了脸色。 往庆承旨府上。 六个字,只叫她血气上涌。 才将将要给她颜色瞧瞧,怎么就偏偏就又要自己撞上来? 好生活着,许个好人家难道不安逸么! 怎么非要上赶着矫作? 同行的女伴见她脸色不好,只小心翼翼的问她,“三娘?你怎么了?”也不敢大声,跟她一起来的这些女伴,从身份上来说,都比不得她,又因着她那性格,人人都捧着她。 于三娘蓦地回首。 眼神刻毒地像是紧盯猎物的蛇,那阴渗渗的神情生生叫她化成一具画皮艳骨。 那问话的女伴叫她吓得心都到了嗓子眼,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于三娘略垂眼,“你们都先进去。” 几个女伴赶紧里进去,方才那个问话的,腿软的都立不住,还是几个人合力扶了进去。 “碧玉。瞧见那边儿的轿子了?”于三娘抬眼看着那正要起行的轿子。 风轻轻吹拂,带来城里清郁的香气。合该是叫人心生愉悦轻快的的事。 碧玉只觉得胆寒。 娘子的样子她在熟悉不过,那是只有她心里恨极的时候,才有的样子。 她不知道娘子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也赶紧应着。 “你去,跟紧了。瞧瞧她到底要如何!“往日声音里的甜蜜仿佛已经干枯成灰,此刻显得尤为干涩。就像是咬着牙,压着嗓子一颗颗吐出来的字句。 南嬨的出现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惶恐,她内心本就不安,如今再发现这件事情,更是几欲疯狂。 碧玉不敢慢,连声应了,赶紧赁了轿子跟上去。 于三娘就站在那。 修剪秀气的手指甲渐渐染上了斑驳的朱砂色。 可她似乎并不觉得痛。 还是有个与她稍亲近些的女伴见她在外时间长了,出来寻她。 见她依旧脸色不好,只悄声劝她,“三娘可不要在这站着了。跟我进去,若有什么事,只说与我们听,我们也好给你出个主意。倘若我们没法儿,就叫倩娘来,她最有主意的。” 于成蕴听到这女伴说到倩娘,才回神,口里说道,“对,我回去便寻倩娘。”这才稳了心神,跟女伴进去了。 这碧玉一开始跟上的时候,并不知道前面那人要去哪儿,可越走越远,碧玉看着这方向,瞬间就明白,这是往里三巷的路,这条路最西那座宅子,就是庆承旨的府邸。 对于去庆承旨的府邸,碧玉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她总是跟着于三娘去,虽然多数被拒之门外。 到现在,碧玉总算是知道娘子为何生气。 她家娘子,对于一切接近庆承旨的女子都深恶痛绝。 说起来也是孽缘。 于大人与夫人感情好,可子嗣上却不兴旺。前两个得了女儿,都是养到三岁头上就没了。 所以三娘生下来,那是千娇百宠。 三岁上也安然过去了,家里人也就放心,想着这便平安了。 可到七岁头上,三娘叫拐子拐走了。 于夫人本来就身子弱,伤心过头,没到一月,就撒手人寰了。 阖府上下寻了许久就没寻到。也就放弃了。 庆晏当时才来魏阳。 他是南怀瑾一手举荐的。圣人就给他按到鸿胪寺,正好在于大人手下当差。 于大人怜惜他年幼,时常叫他到府里来,久而久之,庆晏也就知道于大人独女被拐的事情。 庆晏因于大人对他有恩,便想回报他。 自己便寻找线索,不过三月,竟打听到了,后来亲自把于三娘带回来了。 于三娘回来跟谁都不亲近,只缠着庆晏。 谁也没有办法。 于三娘甚至亲自闯进庆晏的府邸。 可回来以后,于三娘不再缠着庆晏,天天把自己化成杏眼,那种清润秀美的杏眼。 每一个在她面前说起庆晏如何好的女子都莫名被害。 魏阳城里,谁都知道,敢臆想庆承旨,就是叫于三娘心里不痛快。 这都是碧玉的阿娘跟她说的。 碧玉的娘是于夫人的陪嫁妈妈,也就是于三娘的奶娘。 碧玉想着,轿子停了。 碧玉挑帘去看,那是个年轻少女,手里拎着礼盒。面容秀丽,像是见过。迈步上了门房,似乎是要将东西递过去,可那门房伸手往里,竟是叫那少女进去。 碧玉心里一惊。怎么就进去了! 她忽然想起那张脸,不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个南六娘的侍婢么?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被门房请进去的梨袖也是搞不清状况。 虽然她平时不亲自送谢仪,可也知道,这谢仪除非与主人身份相当的人来送能往内院,其他人也就是送到门房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意不尽 那门房引梨袖进了一个小厅。便匆匆出去,叫梨袖连个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中年妇人着茶色短衣,青灰襦裙,掬笑着取了茶盘,搁在小桌上,“姑娘坐。府上少见女客送礼。不知道是哪家的。” 梨袖听她叫坐,自然没有真的坐下来,只说,“劳妈妈问。我家是南府,这个是我家六娘送来的谢仪。多谢当日贵府主人义举。” 略礼,“谢仪已送到,便不叨扰了。叫妈妈费心。” 那妇人听了南府二字脸色就更显和善起来,直与梨袖言说不必拘谨。 听她说要回去,还叫那外头的侍婢送她。 梨袖面上不显,内心却暗自白话。 这庆承旨不愧是魏阳最令人敬仰的人物。 府上的奴仆竟也这般懂礼。 这妇人见梨袖走了,捧着梨袖方才带来的谢仪,匆匆往内院去了。 歆慈院是阖府里最清净的地方。 奴仆匆匆行走,并不见声响。 铺着青松石的地面瞧不见落尘,周边肃穆的种着笔直的松。 正堂外头立着这几日将从外头回来的清方,他见静姑姑来了,手里还端着东西,赶紧朝她挥手,示意她别进去。 那中年妇人也就是静姑姑见清方这幅样子,就知道里头有事儿。 溪雪那丫头,在大人跟前做梦,怎么可能呢。 摇摇头,不顾清方阻拦,端着东西进去。 果然溪雪那张清美的脸尽是眼泪,眼睛已经哭的瞧不得了。 大人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倚在窗边的软榻,手里拿着小狼毫,俊美的脸上俱是专注,在纸上勾画。一分眼神都欠奉。 “姑姑,姑姑,你替我求求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要进宫。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真的不想进宫。”溪雪见静姑姑进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倒在静姑姑身前,期望静姑姑能救她。 庆晏缓缓搁下笔,抬头,扫过静姑姑手上的礼盒。 面上并无表情,可眉眼间如春水浸雪,恍然有了生气。 “是谢仪?”声音里仿佛都带上些许愉悦。 静姑姑点头,早几天陆轲就跟她提了一句,这两天可能有女子来送谢仪,那家的主子是对大人很重要的人。 昨天陆轲还来问了一句。 果然今儿小果儿匆匆来说有女子来送礼。 她方才敢这时候进来,也是想着手上端着这份东西。 如今看来,这果真是对大人来说,极重要的人。 不管溪雪的纠缠,快步呈上了谢礼。 庆晏接过来打开,看到里头的点心笑出声来,每种点心都是那小姑娘自己爱吃的。 底下,是一本《周论》。 庆晏敛了笑。修长有力的手指拿出那本书。 怎么送这样贵重的东西。 这样贵重啊。 静姑姑看着庆晏的脸色霎时如黯淡轻云,不明所以。 “大人,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么?”静姑姑也只能这样推测。 庆晏缓缓的盖上礼盒,将礼盒轻轻放在软榻一侧。 抬首扫了一眼溪雪。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声音平静,像是在说今日良辰,合该画舫游湖一般闲淡。 溪雪噤声,虽依旧泪流满面,却一声不出。 静姑姑福了福身,伸手拖起溪雪,出去了。 南嬨在府里等到梨袖回来问了情况,就放心了。这事儿算是了结了。 想也是奇妙,随便在书局逛逛,就能碰见庆承旨,要是叫魏阳的其他贵女知道了,那书局还不得发财? 想着这个,南嬨都笑出声。采萱刚从外头进来,见她笑的愉悦,问她道,“娘子怎么笑的这样愉快?难不成您知道五娘子那边儿的好事儿了?” 南嬨搁下正在缝制的荷包,一脸好奇的看着采萱,“五姐姐的好事?” 采萱道,“前几日问名,请了云水院的师父算,说是八字很是契合。 今儿徐夫人就请了卢阳县主来纳吉了。听着前头姑姑说,纳征的日子不远了。那徐九郎还给五娘子递了帖子,叫五娘子与他同游同心湖。”采萱说着将那高颈细花瓶里的花取出来,水倒在小雕花盂里。放了新的进去,又添了净水。 同心湖也是南嬨才听说的,据说刚定亲或刚成亲的年轻女子都会到这儿祈求生活美满幸福。 这徐演主动请五姐姐去,想来是对和五姐姐成亲过日子这件事还是充满了憧憬。 这样想着,南嬨觉得放心了许多。正说着南嫚,就见她打帘儿自己进来,后头也没跟着人。脸红的像进了染缸。 “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南嬨好奇极了。 南嫚咬这下唇,却不知道怎么说。 原来今儿卢阳县主来纳吉,徐演也跟着来了。 想着即将是未婚夫妻,吴氏不想太拘着。就叫南嫚与徐演在府中那小花园见一面。 周边儿都是丫鬟仆妇,没什么要紧。 南嫚虽害羞,但也大方。她煮茶是一绝,静静地在亭中。她本就容貌出众,安静下来,更灼艳的像是烈日海棠。 徐演看着她,轻轻地说,“那日南循见我,我知道是为了你。但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娶了你,便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南嫚脸蹭的红起来,手中的本来要递给徐演的小茶盅从手中滑落,眼见要翻倒在南嫚手上。徐演一把握住南嫚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了杯子。略有些烫的茶水全洒在了徐演手上。 南嫚赶紧用手上的帕子给徐演擦拭。 “这么烫的水你来做什么?疼不疼?”南嫚第一次觉着自己笨手笨脚的。 徐演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一脸焦急的女孩子用手帕给他忙来忙去。 能娶到她,真好。 见她还在擦,反手握住她的手。 南嫚抬头看他,他清朗的面容俱是笑意。 如清风般的声音在耳边盘绕,他说,“只要不是在你身上,我都不疼。” 南嫚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的热度不消反涨。 哼。 怎么这般油嘴滑舌。 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 可心里的高兴仿佛要溢出来。嘴上一句反驳的话都讲不出来。 她都忘了自己怎么挣脱徐演的手,跑到南嬨这儿来的。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礼貌? 南嫚忽的有些忧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无锡景 南嫚见她这幅形容,又知道徐演来了。想也知道和那徐演有关,也就不再追问。 只把刚才绘竹端进来的酥往南嫚那推了推。 “五姐姐吃点儿这个,是绘竹最拿手的。” 南嫚稳了稳心神,不提刚才的事儿。拿起一块尝了口,“这味道,倒像去岁在宫里用的那道点心。” “五姐姐还会拐着弯儿的夸人了。绘竹可是做的地道的虞城点心。”南嬨说完,自己也捻一个小卷,放进嘴里。不过是一块儿点心,满足的像是得了什么至宝。 南嫚吃了一个就不在吃,用帕子擦了擦手道,“今年宫里春宴的帖子是十五。那天早上就要往宫中赴宴。”横了一眼还在吃的南嬨,“你可不要进宫了也这般丢脸。” 南嬨见南嫚瞪她,收回还想要拿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我知道的。阿娘之前跟我说了,衣服也都做好了。” “十五就是后天,我得跟你说说宫里好些该忌讳的事儿。”南嫚抿口茶,才道。 南嬨忙不地的点头,对于宫里的规矩,自然是南嫚懂得多。 “女客这边儿主宴的就是那陆婉的亲姨母,魏昭仪。倒是与府里那魏氏母女不同,很是和善。” 魏昭仪,南嬨是知道的。 她早年是皇后宫中女官,是由皇后举荐成了才人。 皇后疾病缠身,魏昭仪为了照顾她,不眠不休两天。 大魏上上下下都道魏昭仪是个贤德人。 只是不知道她跟府里那对母女还有这层关系。 “还有温修媛,她生性冷淡,见人只论眼缘。性格最是古怪。若是不喜欢,言语十分毒辣。” 南嬨疑惑,宫里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南嫚见她这般,又细细给她解释。 原来这温修媛只是小郡之女,早年圣人白龙鱼服,见她性情泼辣,姿态与宫中女子不同。就纳进宫里。 竟时宠冠六宫。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她还怀了龙胎。 满宫里都要让她三分,连颇得圣宠的魏昭仪都不得不避她锋芒。 可好景不长,温修媛的孩子突然没了。圣人给她从美人晋位为修媛,对她颇为怜惜。 可她性情愈发古怪尖刻,倒有些不管不顾的性情。 圣人虽不再宠爱于她,可护着她。 是以她性情虽如此,却没人与她计较。 南嬨听完也是有些唏嘘,女子如花年华,尽负流水。 宫里高位嫔妃不多,剩下一位就是四妃之首的齐贵妃。 齐贵妃身份虽最贵,也有一子。 可她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 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她出席宴会了。 说到这,南嫚倒提了一句。 齐贵妃是于三娘的亲姑母。齐贵妃常常召于三娘入宫。 齐贵妃虽不常露面,可她比皇后都先入东宫,在东宫时就是太子良娣,很是得圣人敬重。 见南嬨听进去,南嫚接着道“还要注意的,就是长乐公主,她是最受圣人宠爱的公主。是已故安德妃的独女。公主最喜欢风雅之人,尤其爱画。于三娘很得她心意。你与于三娘不对付,倒是要当心些。” 怪道那些女子攀附于三娘,薛五娘也那副做派。 高官嫡女,贵妃侄女,又讨得公主喜欢。这些个贵女怎么能不往上凑? 南嫚想着应该交代仔细了,看南嬨应当弄明白了。就不再说这个。 “你明日陪我去同心湖。免得镇日在家里,倒要叫你懒得愈发。”南嫚当南嬨不知道明天徐演请她,故作平淡,却不拿眼瞧南嬨,只盯着小白瓷里根根直立的茶芽。 南嬨轻笑,“五姐姐叫我去,我哪儿有不去的。只是怕有些人不能情愿,嫌我碍事。” 南嫚这时哪还有不知道南嬨促狭,正打趣她呢。 也不恼,只说,“你不与我去也罢,我只听说明儿祖母叫静云师太来讲经。家里这几个都要一起去听的。” “那我也不跟着你去。讲经我还没见过。正好涨见识了。”虽然听着讲经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但她更不想去打扰两人相处。 南嫚这下也拿她没法了,恨恨瞪她一眼,看桌上有新打的络子,样式倒有些新奇,颜色也清新,就指着那络子,道,“你明日不与我同去,便把这络子赔我。” 那络子是南嬨自己摸索着打的,将将完工,本来也是准备送给南嫚的,听她这么说,更没有不愿意的,直叫南嫚拿去。 南嫚收好络子,就与南嬨又说些闲趣的事。 这头小魏氏自打得了春宴的信儿,就喜不自胜。这可是她胞姐主宴,能不神气? 又巴巴地裁了新衣,购置了新头面,又添了些许胭脂水粉。这下就将从岱山带来的钱帛用的所剩无几。 小魏氏一时间又发起愁来。 正巧陆婉从外头回来,她是天天到老夫人那儿请安的。 今儿瞧见南媛来请安,竟又是一身新做的衣裙,手腕上还带着一支水色朦胧的粉玉镯子。 简直叫陆婉心里的不满再次溢出来,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吃穿住用,都比她好? 简直越想越生气,可她在老夫人哪儿也不能发作。 好容易等到回来,把帕子重重一扔,脸色也很不好看。 小魏氏本就在为银钱烦恼,又见陆婉这样,心里也不耐烦。 语气不甚好的问了一句,“谁招惹你了?” 陆婉把桌上的茶盏一推,那些杯盏差点儿摔到地上。小魏氏心里一坷腾,差点吓出病来。 这是上好的茶具,一套上百两,摔了她现在可赔不起。 她回神怒声训斥陆婉,“你这回来使什么性子?一点儿规矩没有!我是怎么教你的!” 陆婉本就心里不舒服,小魏氏没安慰她又训斥她,忍不住一下哭出来,看也不看小魏氏一眼就跑出去了。 “这丫头!我说她两句她还哭了。秀杏,快去把她找回来,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如何想。”小魏氏一边儿吩咐侍婢,一边儿把手里的小箱子锁好放起来。 坐在小桌上缓缓沉思起来,如何才能生出大把银钱? 忽然,她眼睛扫到桌上那套茶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玉山颓 小魏氏霎时有了主意,可如何叫人不察觉,还得好生计量一番。 陆婉匆匆跑出去,她觉得委屈极了。凭什么人家都生活在荣华富贵里,她就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一个庶女而已,竟也穿金戴银。 陆婉甚至觉得别人看她的眼光都透着嘲讽。 在这府里,她不能任性,她只能对谁都温柔的笑着,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得应承。因为她是温柔可亲的表小姐。 可她也会累啊。阿娘竟也不理解她。 她含着眼泪漫无目的走在府里,佳木茏葱,奇花熌灼。花木深处,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又以白石为栏,兽面衔吐。 华美奇秀,竟叫人望而生畏。 好一个高门深府,可就是少了她容身之处。 走着走着,竟到了花园。 陆婉想着去散散心也好。 却瞧见亭子里有人,正要转身离去,听见熟悉的人声。 走进两步,果然是南嫚。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子,因着背对,倒没看出来样貌。 南嫚今天看着便是精心打扮过的。 上边穿着一件云雁细锦衣,下配素雪绢裙。高绾瑶台髻,拇指大的珍珠攒成的珠花斜斜坠在脸颊边儿,晃动间就是如水风情。 陆婉想起来,今儿是纳吉的日子。 那张灿若星辰,艳若桃李的脸上如染云霞。 那样娇羞的南嫚,倒是第一次见。 想来,是得配良人吧。 陆婉突然就想知道,能叫南嫚如此的男子到底是何般人物。 她本就离得不近,且没人注意到她,她就沿着石子小路绕到前面,正好瞧见那男子正面。 她脑子轰得炸开,几乎站不稳,怎么怎么是他? 她听人说,南嫚要嫁的人,是青年才俊,是人中龙凤,她也只是心有不甘。恨自己没有气运。 她向来最羡慕妒恨的就是南嫚,她娇纵任性,可有人宠着。自幼生活在锦灰堆里,什么都不必操心。就像夫婿,别人千万般祈求,她连嘴都不必动,人家就上门求娶。 她不明白她与南嫚差了什么,论身份,父亲都是五品上下的官员,都是嫡女,论相貌,南嫚虽艳丽,但她也生得清丽可人,温柔秀美。 论才华,南嫚更是不如她,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反倒是她,不说琴绝,也能说是上佳。要说其他,也能略懂一二。 凭什么南嫚就什么都有,她却要委曲求全? 过往那些,她只恨自己没有气运。 可现在,她再不争,她就再也得不到那个人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滚落,可陆婉死死的咬住嘴唇。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半晌,心情平复下来。 轻轻地用手帕把眼泪擦拭干净。 缓缓地从花园走出来,正好碰到出来找她的秀杏。 秀杏见陆婉神色平静,也就不提刚才的事情。默默地跟在陆婉身后。 陆婉回到自己房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外头侍婢怕出事,都准备去请小魏氏。 陆婉才叫了时常给她梳妆的绿苑进去,陆婉手里拿着个雕花小木盒,坐在梳妆台。 见绿苑进来,声音轻缓的几乎听不见。 “你给我梳个别的发髻,待会儿我要出去。” 绿苑想着,给她梳了个瑶台髻。 正想问问陆婉满不满意,突然看到梳妆台铜镜里陆婉那如淬了毒的眼神。 绿苑吓得一哆嗦,正要拆了那发髻,就听陆婉缓缓地说,“这个发髻,梳得好。该赏。” 绿苑抬眼看,陆婉那秀丽的脸上依旧是温柔可亲的笑容。 与平日温柔娇弱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方才那眼神,好像是错觉一般。 陆婉拿着手里的小盒子起身,脸上笑容得体,如清风般温和。 “走,我们去五娘子那儿。她今日这样的喜事,我还没有恭喜她呢。” 南嫚与南嬨白话了几句,也就回去了,才到院子,瑞冬就过来说,表小姐陆婉过来了。 南嫚觉得好生诧异,陆婉知道自己不待见她,向来不往她院子里来的。 “她有什么事?”南嫚皱了皱眉,转头看着瑞冬,头上的珠串跟着晃动。 “倒没说。只说来了府里这么久,还没往娘子这走动。”瑞冬也有些纳闷。摸不清陆婉这一招。谁都知道娘子不喜欢她,以前她恨不得躲着娘子,今儿还上赶着来。 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儿。 南嫚懒得想,往正厅去,果然见陆婉坐在梨木圈椅上喝茶,巧的是,陆婉也梳了个瑶台髻。 南嫚皱皱眉,并不客套,“你来做什么?” 她着实不喜欢陆婉那小家子做派,没得哪家姑娘遇事便哭哭啼啼的,好像天下人都欠她的。府里上下是缺她吃缺她穿,见着谁穿有个好东西,都巴巴地眼红。 总是觉得别人看轻她,她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老夫人是她姑祖母,她嫡亲的姑母是宫里的魏昭仪。有谁看轻她? 况且府里对她和各位嫡女一视同仁,哪里来的看轻? 是她自己心里卑弱,就觉着别人也这样瞧她。 南嫚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所以才处处看不惯她。 陆婉柔柔地笑着,把茶盏搁下。“我想着来府里久了,倒没各自走动。今儿就过来拜会。” 南嫚最是讨厌听这些油皮子话,一句都懒得搭理。今儿心情好,不想刺她。 陆婉见南嫚不说话,又道,“今天你有喜事,我便准备了些薄礼。还请收下。” 说着拿出一个雕花小盒子。 见南嫚还是不说话,只把盒子搁在小桌上,“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可我今儿真是想来恭喜你的。毕竟我也算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没有旁的姐妹。姐妹几个,就你先定下来了。我也替你高兴。你若是不想要,扔了便是。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起身,叫绿苑打帘,小步轻迈,且回去了。 南嫚看了看那小桌上放的雕花小盒,起身过去拿起来打开,里头是一盒胭脂,还有一个同心结。 瞧着不像外头的。 南嫚叫瑞冬收起来。 瞧着还算有诚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白萱歌 南嬨待南嫚走了,想起方才南嫚说那听静云师太讲经的事情。 她哪儿是能坐着听经的人,可就是不晓得找个什么由头脱身。 整个人都伏在桌上,小脸儿上愁绪满满。 萧氏刚睡起来,她这一胎还没得什么反应,就是嗜睡。 南怀瑾近来常往宫中去,时常她醒来人还未回来。 给南嬨春宴上要穿的衣裳做好了,还没叫她试试,这便取了过来。 一进门就见小丫头伏在小桌几上,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 “又在寻思什么?” 萧氏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含笑看着南嬨。 南嬨一见萧氏,就依过去撒娇,但还是小心的避开萧氏的肚子。 “阿娘,五姐姐说祖母明天要师太来讲经。我不想去。” 萧氏当是什么事,一听也是哑然失笑。 见她小嘴瘪着,想是真的不想去。 就说:“你明儿不想听经,便不去,整好我要去你外祖家,你同我一起去。” 南嬨闻着萧氏身上淡淡的香气,觉得安心极了。 “外祖父外祖母不是叫阿娘在家里好好养胎么?” 萧氏揽住南嬨,轻抚她细软的头发:“哪儿那么娇气,又不是头一次了。许久都不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了,手头也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反正离得并不远。” 南嬨抬头看着萧氏,“阿耶也去么?“ “我与你阿耶说了,他说明日跟咱们一起。”萧氏说这话,脸上还有着些甜蜜。 “我就知道。阿耶肯定怕外祖母让阿娘留下。”南嬨朝萧氏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萧氏笑着轻拍她背,也没说别的。赶紧叫人把衣服拿来,让她去试。虽然已经量好尺寸,可到底没上身,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南嬨听话的换上,出来给萧氏看。 这身衣服的布料是萧氏一手挑的,她觉着颜色清新,南嬨穿着定是娇美。 上身是一件月白色云纹绉纱窄袖罩衫,下头是金丝白纹昙花锦裙。 萧氏见南嬨出来,一下觉得自己眼光真好。 这身衣服一下将南嬨的清美衬托出来,就像枝头含苞待放的带露玉兰,不失端丽,更添娇柔。 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渐渐长大了,倒是不知道要许到什么人家里去。 本也不想这些,可二房的小五这就定出去了。 大房那个也就不提了。 眼瞧着也要到自家孩子。魏阳这边,给孩子定下太早,竟没法多留几年。 明天要往萧府去,就想起前两年在虞城,萧缙那孩子倒常来往,瞧着不错。 只是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了。 南怀瑾近来时常被召进宫,圣人也不提说有什么事,只叫他分论典故。只是这两日他觉得有些典故很有深意。 南怀瑾心里有些大胆的猜测。这些猜测一旦证实,可就 南怀瑾走在长长地宫道上,面色从容,却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太子太急切了些。 圣人现今不比之前,年纪大了,心也愈发充满猜疑。 圣人愈发心思难猜,喜怒无常。还是要与太子提点两句。 那孩子本无意帝位,只是故太子的死叫他放不下。 都是些烦心事儿,他这些年不回魏阳也是这事。 倒是圣人今儿提了一句赐下的宅子,说是叫早日搬过去,得空也能到府上游玩。 这事还得回去跟老太太提一句,老太太虽不是生母,这些年对他也是视如己出。 正想着,后头有人叫他,他转身看去。 “南太傅,留步。” 说话的青年身着官服,那绮丽妍冷的容貌叫人霎时就认出来,是今儿刚在殿上被圣人提为大理寺卿的庆晏。 南怀瑾感叹,当年那个单薄的少年如今也已权倾朝野。 当年心生恻隐为他修书张罗,只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庆大人何事?” 南怀瑾看着比他还要高一头的青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庆晏抿了抿唇,长长地羽睫微颤。宽袖下修长的手指默默捏紧。 “听圣人说大人要乔迁新居,不知定下哪一日,届时登门拜访。”其实他并没事,只是看见南怀瑾就想起那个小姑娘。 “此事还未定。若定下来,定会给庆大人下帖子。只是还未恭喜庆大人高升。” 说实话庆晏算不得高升,大理寺卿只是又给他一个名头,他已经大权在握了。 圣人是出于什么心态,爱才还是补偿? 实在难猜。 南怀瑾其实并不想和庆晏有牵连。无论是从以往的事情,还是庆晏的身份。 两人一路聊了几句,叫南怀瑾惊奇的是,庆晏竟知无不言。 许多朝中之事,庆晏竟都一一为他解答。 南怀瑾也摸不清庆晏的套路。 除了一开始,他曾给皇帝举荐过庆晏,这些年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况且,写那封信,是为了叫庆晏离开。 说难听些,那封信是个交易。 所以,庆晏即便不讨厌他,也不该如此。 到了宫门,南怀瑾出于礼貌,客套一句,邀请庆晏一同到府中用饭。 既然是客套,也就没打算听人答应。 连说辞都准备好了,正要出口,就听那青年声音如珠落磬,“那就叨扰了。” 然后一撩衣袍上了马车,动作洒脱极了。 一句话就噎在南怀瑾喉咙里。 “南太傅怎么不上来?“青年眉一挑,姝滟的眸子看着南怀瑾。 这?不应该说一句今日有事,便不去打扰么? 南怀瑾面上笑意不减,也缓缓地上了马车。 两人相顾无言。 一时间马车的气氛怪极了。 南怀瑾觉得有些不自在,盖因庆晏那小子表现的太自然,倒比他更像马车的主人。 庆晏倒没注意南怀瑾,他只想着今天跟着回去,能不能见到南嬨。 南怀瑾这儿,他其实并不太担心。 他太知道南怀瑾有多宠爱南嬨,只要诚心对南嬨好,那他就能接受,反之,只要对南嬨不利,他什么都能铲除。 就像小时候,明明知道他身份特殊,留在哪儿不合适,还是因为南嬨喜欢,就把他留下。后来,南嬨因为他差点儿丢了,就立即把他送走。 所以,当初南怀瑾那样做,他根本不恨。 因为,只要对南嬨好,那就是对的。 相反,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无能为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画堂春 庆晏跟着南怀瑾回府,惊动了一大片人。 本来在白姨娘那用饭的二老爷南怀玙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一下站起来。 庆晏来府里,要是能叫他满意,在圣人那为晏他美言几句,岂不是大有好处? 只是这庆晏的性格难以捉摸,如何才能叫他满意? 那白姨娘见他愁眉不展,在一旁献计,“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你送他美人不就成了。” 南怀玙觉得此计甚好,可想起庆晏那张面容又觉得不靠谱。 “这还不简单,都说醉里朦胧眼,美人胜三分。” 南怀玙豁然开朗,在那白姨娘白皙的脸上香了一个,“若此事成了,我重赏你。” 说完匆匆出去了。 那白姨娘见他走了,转身对侍婢说:“你且去把三娘子叫来,叫她尽快。” 那侍婢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白姨娘坐下来,舀了一勺燕窝,慢慢送进嘴里。 那吴氏给自己的女儿选个如意郎君,给娅儿竟然选个那样的人。那付清流不过是个小小的弘文馆校书。不说世家之后了,竟还是寒门子弟。 家里有个身体孱弱的母亲,还有个寡嫂。 娅儿怎么能嫁过去? 正愁没有法子,这不就来了? 宁做高门妾,不成寒门妻。 白姨娘太知道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卖了,受尽折磨。 她不能过那样的日子,自然也不能叫女儿也过那样的日子。 南娅不明白白姨娘急急叫她过去所为何事,但她向来乖顺,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过去了。 白姨娘一见她,就叫手下得力的月湖给她梳妆打扮。 南娅不明所以,挣扎着问,“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姨娘拿过螺黛替她描眉,“我与你说。今儿那庆承旨来府上了,这可是个好时机。不然你只能嫁给那个付清流了。” 南娅一听这话,挣扎的更厉害,“姨娘,我不要做妾!” “你懂什么!你以为嫁到那家去有什么好?”白姨娘见她不知好歹,生气极了,重重地把手里的小瓷盒摔在地上。 “姨娘,我真的不想做妾。我不想我以后的孩子连叫我一声阿娘都不行。”南娅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推开月湖,抓住白姨娘的手。 白姨娘闭了闭眼,看了一眼月湖。 月湖悄悄地退出去。 白姨娘把南娅抱在怀里,“姨娘知道,你从小管夫人叫母亲。你心里难受。姨娘何尝不难受啊。可再难受,想想小时候的日子,我便一点儿也不后悔了。” 她抚着南娅的因哭泣不停颤抖的后背,看着拿着帕子走进来的月湖,轻轻地说,“所以,你要相信,姨娘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拿起月湖手里那张帕子,递给南娅,“快把眼泪擦擦,都不好看了。” 南娅心里堵的慌,拿起帕子擦拭眼泪,那帕子香的很,像是 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南娅没有想到,她的亲娘,为了把她送上男人的床,竟然给她下药! 白姨娘看着身体渐渐软下去,脸上还透着不可思议的南娅,把掉落下去的帕子捡起来,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美丽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月湖,你去好好打点。千万别出纰漏。” 月湖从白姨娘手里接过手帕,从外头叫了个侍婢,扶着南娅出去了。 这厢南怀瑾带着庆晏往三房去,一边叫了侍从去通知萧氏。 三房的房子是东苑的独院,早年都按着南怀瑾的喜好打理。 是以与南府华贵的风格很是不同。 小院外黛墙相连,新柳刚发,绒黄的枝叶低垂,垂花门楼相互掩映,四面抄手游廊间红花樊丽,隐约可见蝴蝶穿行。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各有造型,与山水树木相互点缀,抱厦边依旧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小窗细木雕花,细纱糊就,便不影响采光。 不求富贵雍容,只求雅致舒适。 到底是名士,能瞧出底蕴。 可庆晏的心思却不在这,他刚才无意瞧着一个侍婢端着好些点心蜜饯往那垂花门后头去了。一眼看去,隐约能看见小楼檐角。 那些裹着糖霜的点心,想也知道是谁的口味。 小姑娘一定会拿心,咬一口就把腮帮子塞的满满的,糖霜会粘在她唇边。 一时间,庆晏感觉有些渴,心底就像是有根羽毛在跳舞。 萧氏本来正跟南嬨说话,身前儿的绿书过来请她回去,说是庆晏庆大人跟着老爷回来了。 萧氏有些惊奇,南怀瑾什么时候跟这位庆大人拉上关系了。 但也没有多说,就跟着绿书回去了。 南嬨听绿书说起庆晏来了,也觉得新奇。 这位庆大人,竟然与父亲还是故交? 倒是有趣。 那头采萱正收拾她的小书桌,“娘子,这有几篇临贴落在下头了。还要么?” 临帖?她这两日除了抄写《周论》旁的再也没有了,哪里有临帖? 南嬨把绘竹刚才端来的蜜饯捏了一颗放进嘴里,起身往采萱那去,采萱见她来了,把帖子递给她,南嬨一瞧,小脸一垮,是她临的《周论》的内页,定是当时放在这晾晒,掉了一两页。她和梨袖急着收拾,当时有注意到。 这下惨了。 即便她仿的再像,也架不住那本书缺了两页啊。 这可怎么办? 阿耶最喜欢跟别人说他那本《周论》,那是他最得意的藏书。 这庆承旨来了,他能不提? 要是让阿耶知道,他的《周论》成了假书,真书还在他本来想炫耀的人手里 南嬨想想都知道,自己好过不了。到时候估计连阿娘都救不了自己。 南嬨想的没错,南怀瑾最得意的就是他的藏书。他本来也没什么与庆晏聊的,就带庆晏进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很大,一看就是爱书之人的书房。四周墙上尽是书架,室内也有数十书架,皆是满书。 应当常有人进来,因为书房里有着才划开的百香墨气味,还有着不属于书本的柔嫩香气,以及书架墙角那细细的点心沫。 庆晏缓缓露出笑来。 虽然他看不见南嬨,但他可以想象出她在此处的神情。 无论如何,一定都是他看不够的。 南怀瑾果然跟庆晏说起自己的藏书,一改方才矜谨的模样,说是滔滔不绝也不为过。 庆晏听着,时而说两句自己的见解。 几本书下来,庆晏果断而锐利的言论一下叫南怀瑾生出好感。 庆晏话虽不多,可每每直指中心。眼光毒辣的让人心惊。 要知道,他虽身居高位,却也不过二十有二。 说是后起之秀都难以言说他的睿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熙州慢 南怀瑾越说越觉得庆晏是难得的知己,感叹早年怎么没有发现这小子在论书方面的才华。 外头的慧悦进来添茶,时间有些长了,茶有些凉。 那慧悦扫了一眼庆晏,脸都羞红了,匆匆的退了出去。 南怀瑾当作没看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庆大人真是绝无仅有的人物。 不仅才能卓越,连相貌都是数一数二。也不晓得那家的贵女有福气,嫁给这样的人物。 刚出来就见六娘子匆匆的过来,春花妍漫的脸因着走得急,绯红一片,隐约还能瞧见晶莹的小汗珠。 想来真有急事。 慧悦轻声问一句,“娘子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书房里有外客。” 南嬨凑近慧悦,悄悄地问,“阿耶有什么异常么?” 慧悦只闻见极清淡的香气在鼻尖漫过。 南嬨与旁的女孩不同,她并不喜欢那些浓郁的熏香,她向来更喜欢妆坊里少有人问津的香膏,味道清淡悠远。 “方才瞧大人兴致颇好,没什么异常。”慧悦被这话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南嬨松了一口气,还好来的及时。 只是找个什么由头进去啊。 蹑手蹑脚的凑在窗边,跟着她来的梨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心里有些高兴。 她是娘子八岁的时候从外头买到娘子跟前的。娘子以往什么样她并不知道。 可采萱总是跟她说,娘子变得寡默了许多,人不必以前活泼。 在她印象里,娘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安静的。 只有和大人,夫人还有循郎君一起时,才有些小女儿情态。 娘子近来愈发自在,比在虞城时候放开许多。想来五娘子功不可没。 庆晏抿了口茶,扫过书桌正对的那幅画。 是一幅春景图。 虽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景色,可笔触灵动,倒是上佳。 扫了一眼落款,是用柳体留了一行小字,萱草叶生春,细泉成玉镜。再没有旁的。 南怀瑾见他眼神落在那幅画上,轻咳一声,“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只是瞧着有几分灵气,留着一观。”明明是平常的话,庆晏却从里头听出了些许骄傲。 庆晏眸子里蕴着笑意,面上却平静,还附和两句,“画与书一样,时而能发现些有趣之处。” 萱镜,南嬨的小字。 他还记得小姑娘当时见他有了小字,非要求南怀瑾给她也取一个。 南怀瑾叫她闹得没办法,给她取了这两个字。 萱草,别名忘忧。镜者,光明照耀。 小字里寄托了南怀瑾对南嬨全部的祝愿。 愿光明照耀,此生无忧。 南怀瑾放下茶盏,与庆晏道,“我还有一本藏书,少有人知道。便是徐树子的《周论》。” 南嬨在外头听着这话简直心都要飞出来,讨论画好好的,又提起《周论》做什么? 南嬨想了想,朝梨袖招手,叫她过来。 又耳语几句,梨袖了然,匆匆去了。 庆晏挑眉,《周论》不就是小姑娘送给他的礼物? 这事儿南怀瑾不知道?那正要阻止南怀瑾,就见南怀瑾从里头的书架上拿出个檀木盒子,打开,里头竟也有一本《周论》。 庆晏放下心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怎么忘了,那小姑娘最擅长的,就是临摹字体,就是不知道他跟南怀瑾手里的,谁是真谁是假。 放下茶盏,接过南怀瑾递给他的书。 随手翻了两页,抬眸看向南怀瑾,“我一直想求此书一观,不知太傅能否割爱?借我誊抄一本。“边说将书又翻了两页。 南怀瑾对于同好向来宽容,只说,“你且拿去看,誊抄倒是不急。只是来日可以一论。” 两人正说着,南嬨从外头进来,朝两人行了个礼,“庆大人,阿耶,饭食都准备好了。先去用饭吧。慧悦她们都不敢来打扰,我便过来叫你们。” 南怀瑾倒是没多想,大魏并不像前朝那般教条,民风开化。 这种程度并没有什么。 南嬨舒了口气,偷偷朝庆晏眨了眨眼睛,悄声说了一句多谢。 庆晏霎时露出一个如冰雪消融般的笑容,眉眼间料峭寒意尽消,方寸之地如万春尽放。 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南嬨知道庆晏生的好看,却不知道这个人笑起来仿若神话故事里魅惑人间的妖精,叫人失了魂魄还停不下奢望。 怎么有人可以生成这样。 南嬨愣愣的想着。 “阿嬨,你阿娘昨日说你祖母要叫你去洵安书院。你瞧着如何?” 南怀瑾走在前面,与南嬨闲话,这事儿他突然想起来,正准备今日问问南嬨。 南嬨蓦地回神,庆晏已在侍从的引领下走到前面去了,赶紧回答南怀瑾的话,“阿耶,我说不去你就不让我去么?” 南怀瑾叫她一噎,瞪她一眼。 南嬨脸上露出笑,拉着父亲的衣角,”我与您说着玩的。总在家里也不是事儿吖。去书院也能认识新的朋友。” 南怀瑾也是这么想的,去书院也能广阔心胸,长长见识,再多认识些朋友,镇日在家里哪儿能交朋友。 所以南嬨愿意去,他也就不再说。 萧氏不知道这庆晏在饭食上有何忌讳,也就叫厨房做些平常的菜色,免得出错。 听梨袖说快要来了,就把平常不常用的那个花厅收拾出来,摆上桌椅,把饭菜一一呈上。 平素用饭,几个人都是在小厅里用。嫌这花厅太大太正式,叫人难受。 南怀瑾和庆晏正到花厅门口,南嬨就回去了。她事情已经办成,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男人的饭桌,她去不合适,也没有意思。 看着南嬨明艳的小脸上透着开心,庆晏就觉得今天蹭着南怀瑾回来,是他近来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但就是没看够。 庆晏想着,失笑。 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够的。 南嬨刚走,南怀瑾就听有人叫他。 “三弟。”南怀瑾转过去一看,他当是谁,原来是自打他回来就没见过的二哥南怀玙。 见到南怀玙,再看旁边的庆晏。南怀瑾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但到底是自己的哥哥,不能太叫他没脸。 招呼他一句,“二哥要不一起进来用饭?” 南怀玙像是刚看到庆晏,一脸惊喜。 “这不是庆大人?庆大人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他中年发福的脸上掬这一捧谄媚的笑,南怀瑾看着都觉得丢脸。 那熟稔的模样,仿佛他就是邀请庆晏的主人。 “二哥。你先进来。庆大人,里面请。”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挡住南怀玙,向庆晏示意请进。 南怀玙赶紧跟进去,一屁股坐在庆晏身边儿。 庆晏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跟人离得很近。 心里对南怀玙本就无感,这下更厌烦。 南嬨从花厅回来,正要过垂花门,缺见客房那有个婆子鬼鬼祟祟的,看着面生,不像是东苑里的。 那婆子看四下无人,匆匆地走了。 南嬨正要过去,就见两个侍婢抱着个拿被子卷住的人从角门进来,南嬨赶紧躲在门后面。那两个侍婢四处看看,见没有人,匆匆往客房里去了。 南嬨不成想自己随意扫了一眼,竟发现了这样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叠萝花 不多时,两个侍婢又从里头用扶着个人出来,连条锦被都没有,裹着个抹胸就拖出来。 四处顾望,又贼贼的从方才进来的角门出去了。 这个客房向来用得少,就偶尔使人来打扫一番,并不长留人。 且为了方便出入,不与里头跟外头的小花园是连着的,人来人往,倒不知道是谁。 南嬨跟梨袖从垂花门后出来,快步走向客房,一推开门,满室都是暖郁的香气,带着些许甜腻。 走进内室,雕花木床的纱幔都已放下,委罗垂底。 梨袖快了一步,伸手就把纱幔撩开了。 纱幔里的女子只着了极轻薄的衣裳,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梨袖低呼一声,“娘子,这不是二房那边儿的三娘子么?” 南嬨也认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万一有人来了更说不清,叫梨袖跟着一起把人扶起来,南娅虽虚长南嬨两岁,可生的娇弱,梨袖跟南嬨两个人倒还不算太辛苦。 南嬨瞧着旁边有条织锦细毯,扯过来给南娅裹上。从客房出来,南嬨还把客房门带上了,免得那侍婢等下回来。 从客房过了垂花门,又行过一小段竹林,才能到南嬨住的地方。 幸而天色都暗下来,这一段也没得什么人。南嬨和梨袖才一路顺畅的到了院子。 采萱正在院门口,因着南嬨方才说出去一会儿,一直还没回来,就说到门口瞧瞧,春夜里寒气重,就拿了件披风。 正说出去找找就见自家娘子带着梨袖回来,还没等说话。就看见两人手里还扶着一个女子,也没顾得多问,赶紧从南嬨手里接过人,脸转过来那一瞬间,叫采萱都骇了一跳,这,这不是三娘子么?怎么这幅样子? 帮着梨袖赶紧把人往里扶,南嬨素日里没动过这阵仗,已是香汗淋漓。 把人搁到床榻上,才赶紧叫还不晓得发生什么的绘竹去收拾两件能穿的,这头采萱煮了浓茶。 一边儿帮着梨袖给南娅往下灌,一边问已经坐在软榻任绘竹揉肩的南嬨,“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娘子怎么穿?”采萱都不晓得怎么说南娅身上穿的,那倒不如不穿,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物什。 “我倒想知道,我方才回来,就见人在客房鬼鬼祟祟的进出。待人走后我进去,就见三姐姐这幅样子在里头躺着。这才把人带回来。”南嬨身娇体软,方才那点儿路就叫她累得够呛,现在还有点儿喘。 梨袖跟采萱喂了些喂不进去,就把衣裳给南娅换了,南娅虽长些,可身形娇小,南嬨又比旁人长得快些,南嬨的衣服倒也南娅竟也能穿得。 给南娅盖好锦被,梨袖过来给南嬨斟茶,轻轻地说了两句,“三娘子怎么会出现在咱家客房?今儿,那位庆承旨也在的。天色也暗了,又用了酒,该是要留宿。” 南嬨眉间一蹙,梨袖说的确实有道理。就是这个事不知道是谁做的。 南娅一睁眼,茜色软罗帐,上头是祥云纹路,鼻尖流连的是清浅的花木香气。 环顾四周,看着就是女子的闺房。 心底多少松了口气,可想起白姨娘,心里太难受,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下来。 正想着,“三姐姐,你醒了?”南嬨穿着一件藕荷云纹衫,头发还没绞干,带着潮气,后头还跟着带着帕子的侍婢。应当是刚刚沐浴完。橙黄色的光下,眉眼清润娇美。 南娅抬头,面色疑惑,“六妹妹,我怎么会在这?” 南嬨叫还准备给她擦头发的绘竹出去取点儿吃的,一边给南娅解惑,“我方才从客房把你带回来。只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客房”南娅一下就知道了,那是白姨娘做的。 眼泪又要掉下来,可是还是忍住了。 白姨娘是她生母,若是这件事说出去,白姨娘的日子再不能好过。 她朝南嬨摇摇头,“我本来在自己房里做女工,不晓得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是我房里出了奸人,倒麻烦妹妹把我带回来,我就回去了,不在这打扰了。”说着就下了床,准备起身,发现身上也不是自己的衣裳,“妹妹这衣裳,我回去收拾好就给你送来。” “三姐姐莫急,先用些饭。”南嬨知道南娅没说实话,但也不想问她。只是三房这边儿该好好整顿一番,出了这样的事,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南娅连连拒绝,“已经很劳烦妹妹了,都在一个府里,没得多远,我就先回去了。” 她今儿经历好一场事情,又不好在南嬨面前表露,只想赶紧回自己房里。 南嬨见她坚持,也就没阻拦她,只叫采萱送她。 南娅也赶紧拒绝了,匆匆向南嬨告辞,就回去了。 这厢,南怀瑾看着桌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南怀玙,以及依旧清风盈袖的庆晏目瞪口呆。 明明南怀玙与庆晏一起喝酒,怎么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南怀瑾自己也有些醉意,看天色晚了,只说叫庆晏留下。 庆晏抬袖拿起清茶喝了一口,羽睫轻扫,应了方才南怀瑾的话。 见南怀瑾也有些醉了,叫外头的侍从扶他去休息,自己也没客气,好似主人,叫侍从带自己去客房。 至于南怀玙,庆晏根本懒得管他。 南怀玙这样的人他这些年见得多了,从一开始他见是在别人面前献媚,后来是在他跟前阿谀。 可惜他虽不吝清正,却也瞧不上这些人。 没得来恶心人不是。 庆晏刚到客房,想起来是下午看着那女婢经过的独院,那意味着,南嬨离他并不远。 侍从进去为他打理屋子,把茶水备好。 又准备了洗澡的水并衣裳。 庆晏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跟前,就叫他出去。 屋子里是一味的雅致风气,只是,有着些独特的香气,过于甜腻了些。 庆晏皱了皱眉,他很是不喜欢这味道。 伸手把窗户推开,却看角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 庆晏眼力过人,瞧出那是个着青色衣裙的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懒画眉 庆晏收回手。 坐在软榻上,给自己斟了杯茶。 目色微沉,在灯火下容色显得愈发孤艳清绝。 鼻尖甜腻的香气终于散去,只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热。 庆晏了然。 呵,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果然是他最近太平易近人,叫别人以为他好说话。 这厢南娅匆匆忙忙回到自己院子,贴身侍候的粉月诧异,“娘子怎的回来了?不是要留在白姨娘那儿么?”又见她身上衣裳不是去的那件,更加奇怪。 南娅摇头,“粉月,你别问了。要有姨娘的人过来,千万别说我回来了。” 说完匆匆的进屋了。 粉月也闹不清什么事儿,下午月湖来请娘子去白姨娘那,娘子瞧着近,就没叫她跟去。这怎么回来惊慌失措的? 心里想着,手下没停,赶紧把门关上。 一进屋就听到娘子的哭声,那哭声痛苦委屈极了,叫粉月心里又着急有难过。 她从八岁就分到南娅的院子里,南娅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南娅不同与别的娘子,南娅生性温婉,与她长相一般,是个如水般柔弱的女子。 南娅虽不是府里最得宠的姑娘,可是最好相处的。 连主母吴氏都怜惜她,这次安排亲事,给她挑的虽不是高门大户,却是肯上进的好儿郎。 南娅因着这事不晓得如何高兴。这几日都趁着好心情。 这今儿怎么去了白姨娘那倒成了这样? 粉月瞧她哭的难过,也不敢多问,只轻抚她清瘦的脊背。 直到灯火渐弱,南娅才渐渐收了声。 “粉月,我心里难受。” 半晌,南娅才说出这一句话。 “是白姨娘又说您了?”粉月说出这句话时,看着南娅那绝望的神情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心里叹了口气,白姨娘的性情她多少知道些。 要说一句不中听的,白姨娘眼里只有滔天的富贵荣华。亲生女儿在她眼里竟不算得什么。 每每叫了娘子过去,只说叫娘子要多提防夫人与其他姑娘,好好谋划自己的亲事。 娘子病了痛了,白姨娘连句问候都稍不来,还比不得主母吴氏。 从小要不是老太太叫姑娘都养在一处,只怕要叫白姨娘移了性情。 可粉月毕竟只是婢子,也说不得什么,只浅慢安慰两句。 这厢白姨娘没等来那边的消息,心里没个底。 月湖从外头进来,把桐花罩里快烧尽的蜡烛换了一根。 正说要给白姨娘换盏新茶,派出去打听情况的秋水回来了。 秋水着一身漂碧衣裙。正是方才庆晏瞧见的窥探的女子。 秋水肃立着,神情算不得好。 “姨娘,我方才去了那客房,可瞧着没什么动静。心里觉得奇怪,就往三娘子那儿走了一趟,底下的小琴与我说,三娘子一刻钟前就回来了。” 白姨娘嚯地立起,随手就扫落了桌上的杯子,地上冬毯未去,到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只是毯子是用不成了。 “这丫头反了天了!竟叫猪油蒙了心,连我的话也不听。这下还坏了我的好事!都叫那贱妇养废了!”白姨娘发了好大的火,那张美丽的脸上青筋毕露,一下子骇人极了。 那秋水少见白姨娘如此,吓的一激灵。月湖挥手叫秋水下去,上前安抚白姨娘,“您先别生气,倒自乱了阵脚。今儿那可是算好的,房里有燃了那香。若是只三娘子一人,怕就没这些事儿了。” 本来十分生气的白姨娘听了这话也消下气来,“你说的有理,娅儿一人如何能走。听那意思,你们没走多久就有人把娅儿带走了。不然那香哪能叫她这么安分。” 白姨娘眯起妩媚的眼,她到要知道是谁坏了她的事。 要是吴氏,那她肚子里那个,就不能再等着时候了,用不了两天,吴氏就得给他办丧事。 “你好好去查,查个一清二楚。”白姨娘的眼神里露出深深的狠毒。 谁阻了她荣华富贵的路,她就要了谁的命! “至于娅儿,你明天叫她来一趟。干了这么蠢的事情,得让她长些记性。” 南嬨方才送南娅走前,就叫梨袖去把客房又收拾一番。 南娅才走,梨袖就回来了。 只是梨袖回来,带了个熏香炉。 梨袖方才在外头还遇上南娅,只是南娅行色匆匆,没有瞧见梨袖。 梨袖把香炉搁下,香炉里头的香已经灭了,只是香气倒还漫出来。 南嬨疑惑,秀白的手拿起那个香炉,“你怎么把这个拿回来了?” 梨袖皱皱眉,“这香太浓郁了些,叫人心里不舒服。”身上也觉得燥热。 梨袖后半句没说,这话是不能在娘子面前说的。 南嬨讶然,看着那香,“那你拿去给许姑姑看看,把今天的事情跟她说说,让她跟阿娘那边儿说一声。” 梨袖应了,抱了小香炉就出去了。许姑姑住在三房管事院里,并不在南嬨这小院里,虽然不远,可这时候过去,避着些人为好。 这里不是虞城,奴仆都是府里的,得多注意。 梨袖谨慎,她去最合适。 南嬨想不出是谁今儿做的事,也不再想,左不过府里几个人,总是会知道的,何必着急。 头发也干的差不多,等绘竹给她理顺,也生出些困意。 把手里刚好做完的荷包放下。 荷包还是上次答应给南循做的,到今天才算是全做完了。 手上的活虽慢些,可这个荷包是南嬨最满意的。 青莲绣得精细雅致,备着月白底子,又不同于一般荷包形状,完全依着莲叶脉络,不落俗套。 只等着明儿给南循送去,她南嬨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到。 蓦地想到那本《周论》。 今天真是多亏庆晏了。知道真相还替她周旋,如若不然,她恐怕要被阿耶罚抄家里藏书了。 只是庆晏为什么要帮她呢? 南嬨恍恍惚惚想起庆晏那如冰雪消融的一笑,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心尖儿发颤。 哎呀,果然生的太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叫人难以忘记。 连她这个见过太多好看皮相的人都难以抗拒。 难过这么受魏阳女子追捧。 南嬨在睡着前,脑海里莫名闪过这样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赞浦子 翌日一早,南嬨还捂在锦被里起不来,就听采萱进来说,府里头出了大事。 原来二房的三娘子从白姨娘那儿回来,就在自己屋里吊了脖子,要不是跟前的人警醒,就救不过来了。 南嬨简直听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采萱也道不清明细,只是老夫人已经把白姨娘叫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梨袖走进来嗔怪地睨了采萱一眼,一边儿指示小丫鬟把几样南嬨爱吃的都摆在桌子上,自打上次的事情出了,厨房再没有怠慢。 “采萱姐姐没得什么事都在娘子面前说。娘子知道这些做什么。” 少说话的绘竹给南嬨取了条素雪绢裙,又搭了件藕丝琵琶衿窄袖衣裳,也附和一句,“采萱姐姐总是消息灵通。” 采萱把雕花铜盆搁下,连连告饶,“是是是,便是我不对,瞧把你们能耐的。赶紧给娘子打理好。” 南嬨笑起来,她就喜欢看采萱叫两个小的数落得没法还嘴。 采萱性格泼辣大气,平素里对两个小的多有纵容。三个人相处的最和睦不过了。 要是露儿活着,就更好了。 算了算,过些天也该是她的祭日了。 南嬨心里涌出些许怅然。 “采萱,待后日春宴回来,就往魏阳的寺里去一趟吧。给露儿立个牌位。咱们回来了,也要把露儿带上不是?” 南嬨努力想平淡的说出来,可眼里还是带上了晶莹的光。 采萱,梨袖还有绘竹都沉默下来,低低应了一声。 这头南嫚一早就起来打扮,选了好几件衣裳也觉得不甚如意,往天觉得好看的那些个,今天瞧着都好似有些缺憾。 这件太暗,那件太俗,还有几件太素,南嫚苦恼的不知道怎么办。 几个贴身的丫鬟也叫她折腾的够呛,这个珠花没有新意,那个钗子颜色不对,这个口脂太浅,屋里叫她闹得忙乱不堪。 吴氏身边儿的玉清正巧过来,见着屋里这情景,噗得笑起来,“娘子,你这可叫夫人说中了。”说着把手里的托盘递给瑞冬。 南嫚耳朵根都烧起来,可脸上还硬撑着,“玉清你来做什么?阿娘那没事么?阿娅怎样了?” 玉清摆手,“娘子不必担心夫人,今天的事跟夫人没得关系,方才老夫人还叫夫人好好养胎。三娘子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要好好休养些时候。” 便不再提那些,指指那托盘,笑着说,“夫人遣奴来给娘子帮忙。你瞧,这是夫人用体己给你做的春衣,昨日才做好,今儿就派上用场了。” 南嫚放下手上的蝴蝶流苏钗子,走过来把托盘上的衣裳拿起来,一瞧就觉得满意极了。 是绢纱成的檀色烟云广袖裙,下头绣了连绵的莲纹。用色鲜丽明媚,剪裁精巧,正好配合南嫚艳美明丽的容貌。 玉清又说,“夫人说娘子手里有套轻金头面,用着最合适,瞧着大方。” 南嫚愉快的应下来,阿娘与她想到一起了。 玉清事情办完也就回去了,南嫚这才安定下来,把一切收拾妥当。 徐演来得也早,今儿也不似往日,着了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墨发高梳带冠,面容愈发清俊。 坐在厅堂喝茶,一边儿等南嫚出来。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同心湖的来历,只是想着见南嫚一回,倒是姐姐前两日过府正好提了两句,他觉得倒是好寓意,这才约了南嫚。 正等着,门外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形容秀丽清雅。见徐演在此,面露惊诧,“这花厅,怎么有外客?” 正是陆婉。 “与二夫人说过了。在此等候五娘子。”徐演见有女客,站起身来,略往后退了一步。 陆婉面上了然,露出略带歉意的温柔笑容,“原来是徐公子。阿嫚向来爱娇,怕又有事情不合她心意。徐公子可别怪阿嫚。” 这话说的叫徐演皱起眉来,这个女子到底是谁?话里话外都说阿嫚不好。 只听女子又说话来,“魏阳这与我们岱山不同,颇有些“飞宇高阁池中楼,水色天光尽荣华”的意头,只是来的少,没见得几回。” 徐演心里更不耐,哪管她说的什么。 但对方是女子,不能直接叫她离去,只说,“五娘子还未至,劳烦姑娘帮我一请。” 陆婉听他并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不甘,正欲再说些什么,花厅外进来一人,云鬓高梳,细金攒着玛瑙珠簪发,额间是描了几笔朱砂,柳眉桃花目,一张芙蓉面,容色秀美极了。 正是收拾妥当的南嫚。 见陆婉在这,南嫚皱眉,陆婉一看就知道南嫚不高兴,陆婉赶紧道,“我寻夫人有事,只是听二老爷在,就说在花厅等一会儿,却不想徐公子在这。” 南嫚挑眉,虽不太信她,可也没说,只看了徐演一眼,轻轻说一句,“我们走吧。” 这里里外外都是仆婢,她能不知道徐演在这?只怕有什么坏主意。 只是南嫚并不在乎。 她才不相信陆婉能做出些什么。 徐演自打南嫚进来,眼里就只有南嫚一个人,南嫚脸上哪怕一个表情他都没有错过。 看到南嫚皱眉的时候,他没想别的,就觉得这姑娘真好看,哪怕生气也好看。 南嫚叫他走,他便跟着,连个眼尾都欠奉。 陆婉带着温柔笑意看着她们出去,见瑞冬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也回了个温柔的笑。 直到人已经走远,陆婉才收了脸上的笑意。 面无表情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纵叫你得意两天又何妨? 长乐宫。 殿上气氛诡肃,静的没有任何人说话。圣人松弛的面容紧绷着,显然心情不好。 “朕,要晋魏昭仪为妃,如何便不可以了?” 百官皆静,丞相许元斛那个老狐狸早就猜到此事棘手,早早告病在家。 许多人的目光都定在前方那个身着紫袍的青年,已从一身绿袍一跃成了这大理寺卿。 可所有人都不意外。 谁都知道,那个名义上是六品的中书舍人之职里头藏着一条多宽广的通天之路。 庆晏,这两个字,在这百官林立的朝堂,早就代表着权威。 哪怕,那只是一个不到而立的青年 皇帝年迈,太子势弱,党羽争斗不休,外有各小国虎视眈眈。 局势风云变幻,谁都不知道,这泱泱大国,有多少事的决定,是没有这个青年参与的。 察觉到四处的目光,庆晏依旧清风月朗,身形修长挺拔的如同高槭。 那俊美面容微抬,墨发高梳入冠,眉宇间尽显风姿,那双眼里盛着一潭幽深的湖水。澄澈可见人倒影,却探不出虚实。 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竟好似富贵锦衣,荣华清贵。 缓缓往前一步,“陛下,臣以为,昭仪可晋位。只是宫中有齐贵妃为尊,不便更贵。” 声音朗润,如同玉罄。 众官诧异,霎时议论纷纷,他们着实没想到庆晏竟会同意晋位! 正有好几个官员准备进谏,圣人满意的笑起来,“果然是爱卿识大体!朕果然没看错人。今日便议到这,退朝。”说罢,转身而去,根本不管百官的反应。 各官员面面相觑,圣人近来颇有些独断,早些年并非如此啊。 圣人已经走了,庆晏自然也准备走,只是谏议大夫刘稳把庆晏挡了一步,“庆大人,劳烦大人为下官解惑。” 庆晏一点儿也不诧异,他修长的手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缓缓吐出一句,“皇权,是至高无上的。”说完看了刘稳一眼,便提步走了。 谁叫他近来心情好,愿意指点迷津。 皇权是至高无上的? 刘稳恍然大悟。 刘稳自认是只狐狸,可今儿也是佩服。 要不怎么是人家一步登天,光着心思,便找不出第二个。 那么多人只知道劝谏,却没有明白圣人为何如此坚持立魏昭仪为妃,魏昭仪再好,又不是皇后再世。 那是圣人想借机试探朝臣。 圣人疑心愈发重了,近年来自打圣人龙体多有不适,这性情也愈发古怪了起来。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叹口气,也跟着人流缓缓出去了。 萧氏好容易问候完父亲母亲,许久不见,她激动,二老自然也激动。 只是萧国公内敛些,问了些话就跟南怀瑾去书房了。 男人总有些自己的话题。 萧老夫人因着知道萧氏要过来,夜里就没睡好,再加上白天这一闹,身上确实乏了,毕竟年纪大了。 这才赶紧叫丫鬟扶了回去休息。 这边儿萧氏就和徐氏俩说起些体己话。 萧氏没出嫁前,最要好的就是徐氏跟薛夫人。 三个人算是手帕交。 这下好容易聚到一起,自然有好多话。 怕南嬨无聊,就叫贴身的碧云带她在府里逛逛。 整好徐氏趁她不在,好跟萧氏商量些事。 毕竟,萧缙可是巴巴的回来求了她好几次。 其实不说别的,她也喜欢南嬨,虽稚气未脱,还是个小姑娘。 可行事进退有度,性情大方可爱,样貌也是一等一的。 要是南嬨做她儿媳,她万万没有不同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穆护砂 国公府的花卉养得很好,层叠交错,却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只觉得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花的香气也不显得驳杂突兀,暗香浮动。 南嬨瞧着累了,就停下来在园中的亭子休息。 南嬨捻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觉得很是惬意。 点心着实味道不错,南嬨连着用了三个。 今天跟着南嬨的可不是好脾气的梨袖,是跟炮仗辣子似的采萱。 见自家娘子竟还准备拿一个,采萱可忍不住,眼疾手快的就把碟子挪了个位置,“娘子,您可不能再吃了。待会儿用饭便吃不下去了。” 南嬨巴巴的看着采萱,眼神可怜极了。 采萱早就免疫于南嬨这些装可怜的手段,才不心软。 见采萱完全不为所动,南嬨只好收回手,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萧缙打外头刚回来,就听下头人说姑奶奶一家来了。 “在母亲那儿?”萧缙问了一句。 “是。姑爷跟老太爷在书房,姑奶奶跟着夫人聊天说话。” 萧缙本要回院子的脚步生生转了个弯,往内院去。 萧氏与徐氏两人拉了些家常,说了好些虞城的趣事。 不知道怎么就说到南嬨身上,徐氏叫人给萧氏换了盏新的蜜茶,她有身孕,茶饮什么还是要少用。 “阿嬨也马上十四的人了。也该相看些人,定下来,这再准备两年,就该嫁出去了。” 萧氏抬眸,“可不是,家里二房的小五,已经定出去了。说是连婚期都商量好了,就搁在明年。我看阿嬨也留不得两年。” “你可有打算?若是没有,就要叫我做个先头人。”徐氏看着萧氏,露出些笑容。 “才回来,哪儿有空。我这又有身孕,还没顾得上。只是你说的,我也想过。到真是好去处。”萧氏晓得徐氏的意思,但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是你知道我跟她阿耶自打她出生,就是当眼珠子一般心疼。她自己愿意是最好,若是不愿意,再好我也不能强求。” 徐氏自然知道,“我与你说自然不是叫你立即答应,只是多给两个小的些机会。说句自夸的话,缙儿那孩子比这城里多少儿郎出众。阿嬨若是嫁来,我也是当亲生女儿一般疼她的。” 萧氏抿了口蜜茶,味道清爽,并不甜腻,她喝着喜欢。 “你对阿嬨如何,我当然知道。阿嬨要真能嫁回来,我最放心。两个小的我会多给些机会的。” 萧缙本来要进屋,却听见徐氏萧氏二人正说起他和南嬨,偷听本不是君子之举,可事关南嬨,他也甘愿做一回小人。 听完萧氏的话,萧缙心里高兴,虽没答应亲事,可萧氏心里对他还是满意的。 反正萧缙心里觉得,只要他对南嬨好,南嬨慢慢就会明白的。届时便水到渠成了。 只是萧氏与徐氏在这说话,南嬨去哪儿了? 招来个侍从问,才晓得叫仆婢带着往府上散步去了。 府里没得些别的,也就园子里的花瞧着不错,女孩子应该喜欢去那逛逛。 想着便往花园去了。 远远见有人在亭子里,走近了瞧,果然是南嬨。 萧缙轻咳一声,伸手抚了抚衣袖。 确认身上无有不顺眼不妥当的地方,才走近南嬨,南嬨依靠在围栏看着院子里的花。 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枝头盛放。争奇斗艳,各有千秋。 采萱正一一跟她讲解花儿的名字。采萱平日里跟许姑姑一起打理府中小院里的花卉,因此可懂些门道。 “阿嬨。”萧缙看她二人说的认真,就唤了一声。 南嬨转头,见是萧缙,就立即站起身,“缙表哥。” 采萱也赶紧给萧缙行了个礼。 南嬨因着今天要见外祖父外祖母,想着老人家喜欢些鲜亮的颜色,就把一早定好的那条兰色轻绢裙换成了缇色齐胸襦裙,外头着了一件素色暗绣纱衣。 比之平日清雅,更有些娇美,原本还颇青涩,现下更是少女风情。 萧缙突然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一时只看着南嬨。 南嬨本听萧缙叫她,以为有什么事,可见萧缙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南嬨只好抬起小脸,带着笑意问,“表哥怎么了?也不说话。” 萧缙这才回神,避开南嬨的问话,脸上笑容清朗,“路过这,见你在便来打个招呼。 正巧你来了,我前两日得了一帖景夫人画谱,可家里没个人喜欢的,正说要送你,你便来了。” 萧缙手里有画谱不假,可不是随手得的,他一直知道南嬨爱画,特意花重金托了好些人求来。 只是这画谱是整套,据那卖画谱的人说,其他的都叫一个人买去了。 不晓得为何单单落下这一本。 “景夫人的画谱?”南嬨眼睛一亮,她自幼学画,最喜爱的画家就是景夫人。“只是这东西送我,有些太贵重。”南嬨有些为难,她虽然想要,可也知道这东西珍贵。 “正是。我想着家里没有喜欢的人,搁着也是浪费,不如送与你。倒算我一个人情。” 萧缙半开玩笑道。 “那好吧。只是你想要什么回礼?这样我也能安心收下。”南嬨清圆的杏眼眨了又眨,转了又转,在心里倒腾了好几回,还是没能拒绝。 毕竟,景夫人对她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些。 萧缙听她答应,心里便松口气,要是她不肯收就不好了。 毕竟有来有往,才能更熟稔。 “那你替我编个扇坠便是,我今儿正好见了你哥哥,他身上的荷包真是精巧。想来不是一般人做的。”萧缙想起今儿见到南循身上的荷包,那家伙那得意的神情,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换了个新荷包。瞧他那嘚瑟劲儿,再不知道是谁做的,萧缙也不用活人了。 心里确实有些嫉妒,可架不住这是南嬨的亲哥哥。 “那倒简单。我做好了让哥哥带给你,听舅母说,表哥近来也要调到大理寺了。可是得恭喜你了。”南嬨一口答应,扇坠比起荷包,不晓得简单多少。 倒是采萱看了萧缙一眼。 “没得什么恭喜的,只是能在庆承旨手下当差,倒觉得更值得高兴。大理寺卿让他来做,最合适不过。”萧缙感叹道。他是说真的,在他看来,能在名满天下的庆晏手下做事,的确是一种荣幸。 他比南循回到魏阳的时间更早更长,所以比南循更崇敬这个男人。 他的心胸,魄力,才华,无一不叫人惊叹。 杀伐果断,绝不拖沓。 “大理寺卿?这位庆大人未免太年轻了些。”南嬨讶异,大理寺卿,正三品的官位,且大理寺还是个实权位置。 南嬨脑海又浮现出昨日青年那笑意,真想不到,那样的人,竟然手握这样的权力。 “有能力者,不拘于年龄家世。”萧缙笑着道。 幽静的别院。 座上的男人生的面容清贵,眉眼间与魏昭仪颇为相似。 正是三皇子,齐洵。 “庆晏不能为我们所用,却还步步高升。这对我们来说,太不利了。”座下一面容清癯的老者道。他十分不看好现今的局势,圣上虽宠爱昭仪,可他一手又提拔着庆晏,他们拉拢了多次也不肯为他们所用。 这庆晏在朝中,在军中,在这天下,都已经是株参天大树。 庆晏之于他们的大计,已然有举足轻重之势态。 若庆晏倒向太子,那他们,再无翻身可能。 “庆晏只要一天没有倒向太子,我们便一天不能与他撕破脸。况且,即便撕破脸,我们也很难知道能不能撼动庆晏。庆晏此人,太危险。他的手段,我想诸位都很明白。”另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长袍,面容白净,像是个执笔伏案的书生。 若是有人见得他,定然能认出他就是天下闻名的智者,薛无机。 此人谋略过人,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十年前,曾在徐州军中做军师,以少胜多,大败敌军。 只是早说归隐,不想竟然被齐洵收归麾下。 齐洵揉揉内心,心里不甚痛快,“好了,听薛先生的吧。庆晏动不得。只是该去拉拢还得拉拢。” 众人应下,便又说起其他。 薛无机看着座上的齐洵,“殿下,娘娘那边想着此次春宴为您挑选正妃,您心里可有合适人选?” “听先生的话,应该是有人选,不如说来听听。”齐洵伸手一挥,示意薛无机说下去。 薛无机能问,心里自然有想法,也不推辞,“其实臣大概能猜到殿下心里的人选。可臣觉得,都不如一人合适。” “哦?先生觉得谁合适呢?”齐洵颇感兴趣。薛无机虽有盛名,可为他所用也只是近来之事,还没见他有过过人之处。 “南怀瑾的嫡女。最合适不过。”薛无机回答道。 一时间其他幕僚议论纷纷。 甚至一开始那老者都有些愤怒,“薛无机,你是不是糊涂了!南怀瑾是谁?那是太傅,娶他的女儿当殿下正妃,岂不胡闹?” “胡老莫急,在下自然能解释。”薛无机不急不慢的道来,“诚然,南怀瑾是太傅,明明白白的□□。可南怀瑾能带来的好处也是巨大的。南怀瑾门生遍布天下,且不要忘了,南怀瑾身后,还有个萧国公府。 要是有他助力,天下便又多三分把握。况且,南怀瑾□□的身份,是陛下强加的。 南怀瑾的这个女儿,可是他的眼珠子。要是殿下娶了她,南怀瑾能坐视不管?况且,近来圣人心思难猜,连太子也时有训斥。此时,殿下若娶了南怀瑾的女儿,从外头看,对殿下没有半分助力,圣人也会对殿下放心。”众人听了都开始沉思,齐洵也觉得有些道理。 “况且,殿下,这是目前,您最明智的选择。前段时间,圣人已经对您不满了不是?”薛无机最后一句彻底坚定了齐洵的想法。 的确,薛无机说的没错,这是最好的方法。 庆府。 “大人,清方那边儿说是有些眉目了。”陆轲刚从外头回来,见大人在书桌前作画,瞧着心情极好。 就从衣袖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庆晏。 庆晏将画笔小心搁下,避免把已完成的画毁了。 陆轲悄悄扫了一眼,那是一副人物画,看着衣着,应该是个年轻女子。用色明快,已经完成了大半,只是眉眼没着。 其实陆轲以前在庆晏身边时,也常常见庆晏作画,他见庆晏总是画个极可爱的女娃,但总是不甚开心。 看完信,庆晏眉间敛起一抹郁气,修长有力的手将信纸折起,扔给陆轲。 就说死的蹊跷。 真是一出好戏。 庆晏坐下来,靠在紫檀圈椅上。 他想清净,可总有人不安宁。 那就好好热闹一番,不然总要叫人心里不舒服。 陆轲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他知道庆晏现在很不愉快。 便也不说话,静静地退出去了。 陆轲一出来,陆承也回来了。看也不看陆轲一眼,就要进去。 陆轲赶紧拦住陆承,把他拉到一旁,“哎我说,你是不是瞎了瞧不见我?我就说我这次回来,你对我没个好脸色。我招你惹你了?” 陆承推开他,清秀的脸上像敷了一层冰雪,“你让开,我有事禀报大人。” 他根本不想搭理陆轲这个骗子。 “你看,你就是对我不满,你有事你说啊。”陆轲依旧拽着他不让他走,大人正心情不好,这小子进去不就惨了?他可是知道陆承这小子被派去干什么了。瞧陆承这急匆匆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进去,大人能开心才怪。 “你这骗子给我让开。”陆承脸都黑了,可挣脱不开,他们俩从小一起学武,陆轲总是比他更厉害些。 “骗子?我骗哎,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当年的事?那件事,我能解释。”陆轲真是没想到这个家伙把事情记了那么久。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子那么依赖他。 “反正也是谎话。”陆承仍然冷肃着一张脸,可也没再挣扎。 确实,他心里还抱有幻想,想听听这个人到底能给他一个什么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撼庭秋 陆轲拉着陆承,正要说话,“叫陆承进来。” 庆晏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陆轲放开陆承,以眼神示意他进去,然后自己也跟过去。 啧,大人心情不好,这小子不会说话挨罚了怎么办,他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陆承是庆晏在魏阳的消息集合点,所有的消息都汇集到他这,再整理出有用的,送回来。 今天正好三皇子那边儿有了动向,将送来,陆承看了就知道,这对大人来说是大事。 这才匆匆的赶回来。 果然陆轲一进去,就看见大人已然面沉如水。 陆轲自然不能此时此刻去触大人的霉头,悄悄地站在陆承身旁。 陆承拿眼冷冷盯了他一记,而后便转头不再看他。 陆轲霎时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真是,要不是担心你,老子才不进来。 陆轲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陆轲,你再去帮溪雪好好准备。明天,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庆晏眼睑低垂,朝陆轲吩咐一句。 魏淑妃近来得意,叫齐洵也不知道分寸了。 “那薛无机,让清方处理了。我不喜欢。” 庆晏修长的手指在小几上轻敲,紫黑的桌几颜色,倒衬得那手恍若脂玉。 这句话是对陆承说的,可陆轲心里觉得惊诧。 大人做事从来按计划走,不带个人情绪。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说实话杀了薛无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 陆轲看了一眼大人冷峻的面容,那张让人沉沦的脸上满是阴郁。 陆轲识趣的没说一句话。 庆晏虽然早知道南嬨从虞城回来,以她的身份就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看来,要多见见小姑娘,早点儿定下来,免得有些人惦记。 萧国公夫人最后还是没留下女儿,因为第二天就是春宴,没得留在娘家过的。 南嬨带着景夫人的画谱回来,自然立即就着手准备回礼。 扇坠便是打个络子,配上个合契的玉坠就成了。只是画谱珍贵,这扇坠也得更精细些。 采萱心里嘀咕,那萧郎君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偏偏叫娘子送扇坠,虽娘子还没及笄,送这些并不代表什么,可萧郎君却不小了,他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萧郎君做了娘子的夫君,也是好事。 萧郎君是娘子的表哥,他父亲母亲是娘子的舅舅舅母,他祖父祖母又是娘子的外祖,这样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娘子怎么想了。 南嬨确实是不晓得采萱心里这些道道的,她正为扇坠的颜色犯难,却又叫南嫚找上门来。 南嫚瞧着也是将将回来,面如桃花,虽脸上不表露,可心情看着也是极为明媚。 想来是今天与徐演出去,聊的不错。 “叫你今天不与我一起出去,可不就“寂寞晚作窗上花,孤苦夜描心底寒”了。” 南嫚洋洋得意,睨南嬨一眼,还掉了两个书袋。 南嬨也甚为惊奇,南嫚素来不喜欢这些酸诗,平日里说到这些个闺怨,都是不屑一顾,今儿怎么用上了。 南嬨才不放过打趣她的机会,“姐姐今儿跟徐公子出去,真是颇有收获,倒成了个才女!” 南嫚教她打趣不是一回两回,自然不像一开始一样容易炸毛,看了一眼南嬨手里的络子,“我看三哥并不带扇子,这扇坠是给谁的?”颜色清新,也不像是给三世父的。 南嬨倒没觉出南嫚的意思,“是给萧缙表哥的。他送了我画谱,我便送他个回礼。明天春宴结束,若能碰见他,就给他。” 南嫚拿眼扫她,“你还镇日说我,你不也是有个表哥了?” 南嬨没好气的回她一句,“瞧瞧你,自个儿定出去了,就觉得别人也是。我这可没有什么干系。” 南嫚见她确实没什么在意,就也不提了,可心里对这萧缙留了个意,虽然小六对他还没什么意思,但这萧缙明显对小六不是只当妹妹。 上回她也见过这个人,感觉不错。 不过还有待考察,若是人确实不错,倒也可以撮合撮合。 谁叫她有个不谙世事的妹妹,一天得她操碎了心。 听风楼是魏阳观景的最佳之地。 此间可观红日高悬,溯雪连城,亦可看细雨微风,亭台烟云。 春日的景色已然走到了它最繁盛的时候,早一日太薄,晚一日则过。 南媛就坐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景色。 这是最安静的地方,外头不是正街的车水马龙,而是别有心意的庭院,假山奇树,奇花异草。 南媛望着满目盛景,听着门轻轻一响。 南媛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来人。 低低福了一礼。 “听阿雀说,你说非要我来一趟。上次不是叫你不必过来,有什么事传话就好了。” 男子的声音冷肃,听着没有一丝人情味。 “只是有一事需要当面跟您说。”南媛抬眼看着眼前之人,容颜清俊,眉眼秀正。 这个身份尊贵的三皇子,继承了来自他母妃的好相貌。 “你说。” 齐洵看着南媛,她比以前又长开了,眉眼间明丽的叫人难以侧目。 南媛为什么只是庶女呢。 “您估计忘了,我已经十六岁了。等不得您的约定了。以我的身份其实也不该有这些奢望。只求您给我个好出路。” 南媛想起那时,她因着身子弱,求医也不见好,静云师太就让她去青云观修行一段时间。 却不想在观外救了齐洵。 也许这就是段错误的开始。 庶女和金尊玉贵的皇子之间不会有如话本里一般,来一场荡气回肠,流芳百世的醉梦。 而是只有不可跨越的天堑。 身份,有时候就把一切定死了。 南媛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她有最后的底线,那就是,绝不为妾。 齐洵给不了她想要的。 可她还是想起,杏花微雨时,她曾在少年专注的目光下抚琴,心雀跃的像是住了只小鹿。 她还记得少年曾对她说, 待我归去,定以你为正妃。 彼时她天真无邪,真以为一个约定就是定数。 却不知道这天下,各方逐鹿,尚不知谁可问鼎。 这个少年的野心及谋略,根本不允许他有一个身份如此低的正妃。 那就放手,不再奢望。 南媛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齐洵听了南媛的话已然愣住,他一心想着宏图大业,唯一的变数就是南媛。 他一直逃避魏淑妃给他选正妃,很大的原因都来自南媛。 他永远都记得,那段养伤的时候,南媛的一颦一笑。 所以他那一刻说要娶南媛为正妃,是真心的。 只是终究没敌过这君临天下的诱惑。 是他的错,轻易许诺,却难以兑现。 既然如此,送她一世无忧,也算好。 “好。我会尽快为你安排。”齐洵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一定是极其虚伪的。 就像小时候,他眼睁睁看着母妃把他最爱的玩具都拿走时那种心情,孤单又绝望,却不能挽回。 “殿下珍重。” 听到齐洵答应的那一瞬,南媛是彻底死心了。 就这样珍别相忘,各自欢喜便是。 年少时的轻狂幻梦,都该随风而去了。 南媛缓缓从齐洵身侧走开,伸手推开门。 从此过后,再见便是陌路。 齐洵看着南媛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却不觉得轻松。 找一个好出路? 除了他,谁能成为她的出路? 慧云殿。 录全一早过来传旨,一并又带来了吉服并许多赏赐。 魏昭仪收下了晋位为妃的圣旨,一边依旧温方如水,让侍婢取了些赏钱并几个精巧的玉雕给录全。 “公公辛苦。这些收下便是。千万不要推辞。” 魏昭仪,不,应该是魏淑妃。她要晋位的消息早已是人尽皆知,只是今儿正式有了圣旨。 魏淑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叫人觉得她因此高兴却不过分。 “娘娘客气了。”录全听魏淑妃这样说,自然就收下了。 满宫里最会做人的就是这位娘娘,难怪圣人愿意宠着。 录全传完旨,也就走了。 魏淑妃见人远了,这才回了殿中坐下。 领头的大宫女,宫里上下都尊一句兰芳姑姑。 兰芳姑姑领着殿里上下给魏淑妃贺喜,“恭贺娘娘得晋高位。愿娘娘长秀安乐。” 魏淑妃依旧笑的温婉,“借你们吉言,这个月月钱,每人都多加二两。再多赏一匹布,也自己裁身新衣。” “多谢娘娘。”众仆婢又拜谢一番。 “好了,本宫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魏淑妃揉揉眉心,神情有些困倦。 众人一一退了出去,只兰芳姑姑留在跟前。 兰芳姑姑轻轻给魏淑妃揉肩捶腿,“娘娘晋位是好事,怎的奴婢瞧着您并不高兴?” “哼。”魏淑妃冷哼一声,方才那些温柔端和全不见了,只余下满脸不甘。 “一个淑妃?真是可笑极了。本宫在宫里多年,从未行差踏错,为陛下诞下两位皇子,竟然只是淑妃之位。” 兰芳姑姑接着给魏淑妃捶腿,她手法熟练,力度适中,魏淑妃最喜欢叫她在跟前伺候。 “娘娘没得这么生气。其实位份于您来说,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了。宫里高位稀缺,您仅次于齐贵妃之下。齐贵妃虽尊,却并不理事。这后宫还不是您的天下?” “本宫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况且洵儿要是有一个身份更尊贵的母妃岂不更好?”魏淑妃倚靠在贵妃榻上,甚觉疲惫。 “对了,听说那薛无机并不满意本宫为洵儿考虑的正妃人选?”魏淑妃不想再谈晋位之事,想起兰芳早上跟她说的话。 “正是,是芳晴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薛先生看中的人选,就是南太傅的嫡女。”兰芳换了一边继续捶着,一边对魏淑妃说。 “南太傅的嫡女?那不是太子那一方的人?”魏淑妃细细的柳眉挑起,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个人,摆摆手示意兰芳不必再捶。 “听说薛先生看中了南太傅在天下学士中影响力,还有南太傅身后的萧国公府,南太傅的夫人就是萧国公的嫡女。”兰芳站到一旁,向魏淑妃解释。 魏淑妃闭眼,好一会儿才说,“洵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只管叫他去做。本宫相信他的判断,若是做不到,还有本宫。” 兰芳应下,知道这是要传给殿下的话。 “还有,明天的春宴千万不能出纰漏,你再去好好督促一番。长乐那边,务必要请来,无论如何,你明白么?”魏淑妃仔细吩咐起明日的春宴,说到底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操办春宴,往年还有齐贵妃拿主意。 今年只有她一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不说陛下那边儿,就是满朝命妇都要看她笑话。 所以那些打着幺蛾子的人,也得收住了,要是叫她刚晋位就丢了脸,她就叫她们丢了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晴偏好 宫里春宴是大事,府里头谁都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严氏一早就向各处问候,就是南娅那儿没法去,毕竟她身体确实不适。 按理来说她是庶女倒也不打紧,可每年的春宴,是庶女唯一可以去露脸的时候。 府里老太太前夜里贪了凉,竟生了风寒。带着病体去,反而不好。 就只好在府里休息,害怕几个姑娘穿着惹了宫里娘娘忌讳,还一一唤来瞧了。 萧氏自幼在国公府,参加的春宴无数,许多都是皇后亲手操办。是以萧氏这些年虽不参加,可也知道宫里的规矩。 她亲手给南嬨挑选的衣裳,就是最妥帖的。 吴氏自然也不能在这些小事头上闹笑话,给南嫚裁得衣裳也是没得去出风头的。 她现今算是心满意足了。 肚里怀着,身边儿养大的南嫚又定了好人家。只待把小的养大成人。 倒是严氏这反而不太如意。 严氏身头有个儿子,却没在跟前,女儿和她又不是一头,庶女瞧着也不是省油的灯。 瞧瞧今儿两个人的衣裳便也是一番心思。 南嫣人生的端庄温柔,就着了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又搭了件云纹绉纱袍,头上挽着芙蓉归云髻,用了一支莲花玉簪。 这身与她十分契合,可叫严氏莫名觉出些熟悉感,可又想不起是谁。 南媛这边儿就更是精心,她人本就生的娇美绝色,脸上点着桃花妆。那一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叫她的颜色愈发衬托出来,这身原是最夺目不过,若到了春宴定是焦点,只是过不了老太太那一关。 可南媛聪明,外头搭了件烟色纱衣,一下叫那光华朦胧起来,显得不那么打眼,却愈发有些韵味。 可最不叫严氏省心的才在后头,那便是魏氏母女。 小魏氏本就生的楚楚可怜,那陆婉更是与她一般模样。 小魏氏好歹顾及年岁,略用些胭脂水粉,也就罢了。 只是她亡夫未到三年,本不该如此。 那陆婉倒知道自己的长处,便似弱柳扶风,枝头细雪娇花尽难作比。 一身烟罗绮云裙,长托身后碧色云纱披肩,头上挽着小银冠,上头嵌着红宝。 委实有些不似大家之风,可到底没甚差错,严氏什么也没说。 果然老太太瞧了,没说什么。 觉着没有什么不妥,才把严氏又留下来嘱咐一二。 待到什么都交代好,离得春宴定好的时辰也没多少,这便即刻出门了。 南嫚自然是不能与其他人一起,就跟南嬨一起了。 从南府出去,要过乐原道,这是行进往御街的必经之路。往日这儿店铺林立,可今儿是大日子,官府早就叫停业,是以并没得什么人,安静得只能听见马车辘辘声。 南嬨真是第一次参加春宴,可南嫚早就跟她说了宫里贵人的忌讳,她倒也不怵,只是有些新奇。 过了御街,就往顺天门进,今儿的主场是金明池。 金明池在顺天门尽头,上头就是临水殿。 是以车架停在顺天门便不能再进。 也就一一下来,正有宫女等候。 那头过去时,正好看见裴书倩与于成蕴一起下来,那于成蕴倒眼尖,一下看到南嬨,登时露出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极冷,叫人心底生寒。 南嬨皱眉,南嫚正要与她说话,见她如此,就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于三娘的背影。 南嫚回头问她,“怎么了?” 南嬨摇摇头,没提这事,脸上勾起一个甜美的笑,“我第一次来,真觉着这儿如仙阙。” 南嫚睨她一眼,“你要是喜欢,就嫁进来。” 南嬨瞪她一眼,再不理她。 平日里都是南嫚被南嬨降住,今天好容易赢了一回,这才开心。 南嬨懒得理她。 一路上瞧着周边,御道两边都平铺了早早培植的鲜花,下头花盆都是一水的白瓷。 行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金明池,池上木工为桥,桥上旋以彩幄,桥面三虹,上头朱漆阑楯,下头是桥柱,精心雕刻成大雁形状。 从桥上过去,正是临水殿,大殿正在池中央,高阔大气。 周头遍布华彩门楼,回廊相通,依池而建。 临水旁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远处画舫龙船可见,正对大殿,依稀可见宫人来往,羽衣缥缈轻动,恍若仙人。 过桥后,大殿外诸禁卫玄帽簪花,身披金线衫袍,以勒帛束腰,手持金枪,身负弓箭宝剑。 南嬨心里也不禁赞叹这深宫威严,怪到人人追逐天子之位,这实在是人所想不能及之地。 想着就跟着前头人一起往殿宇内去。 里头又是另一番光景,粉云香雾,早有各家夫人娘子来了,殿里头按着诰命品级都是安排好了。 严氏和萧氏身上虽然没有品级,可一个是侯夫人,一个是太傅夫人。所以座位就在几个一品诰命的夫人下头。 各位姑娘这头就没得什么要紧,只管和要好的坐在一起便是。 只这时,打外头有宫侍唱名,“长乐公主到。” 打外头进来个绯色宫装少女,她生的极英气,一双凤眼锋利如刀,唇色极淡,竟也没用口脂晕染。 若不是穿着宫装,带着高冠,竟像个俊俏男儿。 身后跟着于成蕴和裴书倩。 长乐公主? 这个南嬨知道,是陛下极为宠爱的公主。 只是没听南嫚说过其他的,不知道有什么忌讳。 不知道为什么,南嬨又想起于成蕴那颇有深意的笑容。 只得在心里想着小心,倒也再想不出其他。 跟着其他人规规矩矩拜过了长乐公主,听她叫了起,才跟着南嫚坐下。 只是事情有些时候她就是有些邪门,说不想的事情,她偏偏要来。 长乐公主虽是公主,可并不是今儿的主角,她倒乐的清闲,也不跟那些个夫人一起,只和于成蕴,裴书倩寻了个地方坐下。 只是于成蕴巴巴的凑过来,与她说话,“公主,这样待着多没有意思。” 长乐公主见她今天收拾的精致,娇美可人,倒也没驳了她的话,只顺着她道,“既如此,可有什么新鲜的?” 裴书倩听于成蕴说完,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也没有阻止。毕竟这与她没什么关系,阻止了又没什么好处,还会得罪于成蕴,何必呢? 于成蕴露出个极温柔的笑,可眼底刻毒地像是淬了毒。 “公主,臣女近来,认识了个可厉害的娘子。人生的好看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琴,这最拿手的,就是《汉宫秋月》。只是一直没亲耳听过,不知道公主可否叫臣女一饱耳福?” 一瞬间,于成蕴感觉到长乐公主冷冷地目光自她身上扫过,于成蕴身上的冷汗唰地出了一身。 半晌,听长乐公主道,“那真是有意思。是谁家的姑娘?” 于成蕴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长乐公主的母妃,号称“琴绝”。当年就是以琴独得陛下青睐,其最擅长的就是《汉宫秋月》。 后来被人冤枉,打入冷宫,十指尽断,再无法弹琴。 虽然后来查明是嫁祸栽赃,可失去的没法弥补,人也在冷宫里废了身子,不久便薨逝。 所以长乐公主生平最恨会弹琴的人。 满宫里就没有人敢弹琴,也从没有人在春宴设置琴筝表演。 因为,琴弹得好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今儿于成蕴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所不辞,哪怕要惹长乐公主生气,,哪怕自己受牵连。 因为,南嬨叫她太恐慌了。 长乐公主知道于成蕴是拿她当一把利剑,一把除去敌人的利剑。 可是她今天不想计较,因为有更让她恶心的人。 无论这个姑娘是不是精通《汉宫秋月》,她都看不过眼。 谁让她,会弹琴。 “是那头那个姑娘,臣女这就去叫她过来。”于成蕴用指尖指了指南嬨的方向,看了看长乐的脸色,就自己过去请南嬨。 “倒是可惜了那好看的脸蛋。” 长乐公主看到了南嬨,那张清荣妍美的脸上带着还有些天真的清丽。 心底倒觉得有些惋惜。 是一个容颜绝世的美人啊。 可谁让她偏偏学了琴。 南嬨正与南嫚说着话,就叫于成蕴笑意盈盈地现在她面前,“南六娘,许久不见,瞧瞧还是这般招人疼,连长乐公主也叫我来请你呢。” 南嫚一皱眉,远远望去,就见长乐公主朝她们这边儿看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长乐公主为什么要见南嬨? 南嫚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便道,“我也应该去拜见公主。” 于成蕴捂唇一笑,“瞧五娘,这还要与妹妹争。公主可是只见南六娘啊。五娘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南嫚见于成蕴不能松口,只看着南嬨。 南嬨想着不过是去拜见公主,且没什么由头拒绝,就答应下来,“劳烦于姐姐来请,我与你一起过去便是。” 见南嫚不放心,手里捏了捏她,眼神扫了一下萧氏。 南嫚一下明白了,这是叫她跟萧氏说一声。 这才松手,看于成蕴带着南嬨往长乐公主那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章台柳 南嬨跟着于成蕴过去,早有些贵女在长乐公主跟前说话,长乐公主神情莫测,只时不时的应答一二。 南嬨上前,缓缓行了礼,“臣女南氏阿嬨,拜见长乐公主,公主康安。” 长乐公主听她说起身世,觉得有些棘手,毕竟她虽然嚣张,可也得分人。 这南嬨她知道,自打那太子回京,他身头的人底细,家眷背景,她一清二楚。 所以于成蕴跟她说,这位姑娘会弹琴,她是知道的。 以往没机会见,也就无事。 今天可巧见了,还有人提起来,那真是只能怪这姑娘运气不好。 谁叫这姑娘招了这些可爱美人的眼,偏偏见不得这姑娘好。 她就是拒绝不了这些个美人的要求。 长乐公主叫她起来,一边招手让她到跟前来,“听人说,你可是才貌俱佳,最拿手的,就是这琴。本宫许久没见过琴弹的好的姑娘了。今儿,你可得叫本宫一饱耳福。” 长乐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周边本来有说有笑的姑娘都停下来,安静的有些可怖。 南嬨甚至隐约从她们的脸上窥出些对她的可怜。 可怜什么? 南嬨打量这位语气看似和善的公主,她明明从那双锐利的凤眼里看出了冷漠。 眼尾突然扫到于成蕴,她那张明艳的脸上有着太过显眼的得意。 这是一个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阴谋。 到底该怎么办? 南嬨脸上露出清甜的笑意,她本就年纪小,如此神情更显得她天真稚美,“倒是不知道是哪个姐姐说臣女琴弹得好,臣女在魏阳从来没用过琴。怕是些雕虫小技,叫哪位姐姐夸大了。”南嬨还弄不请整个局,但她知道一定跟于成蕴脱不了干系。而且瞧于成蕴的样子,这个局的结果,对她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小水花。 她真的是不明白这姑娘怎么就对她敌意满满,按理来说她才来魏阳,参加的宴会也不多。并没有什么事惹到她。 “看,还谦虚上了。是不是雕虫小技,也得叫本宫听听才知道。”长乐公主不同于一般女子画着柳叶眉,她是极长的平眉,描画的极为纤长,此刻看着,为她颇添了些威严。 “瞧这地方,哪儿适合你演奏,外头亭台风景独好。大家一块去。”说着,长乐公主就起身,后头跟着一众贵女宫侍。 南嬨只好跟着一起。 南嫚一直瞧着南嬨,听见那头隐约说起弹琴她就知道坏了。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南嫚心里很是懊恼。可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而是想着怎么才能叫南嬨不受其害。萧氏那头说了,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毕竟长乐公主不会做明面上的事,三世父与萧氏的背景放在那,长乐公主还不至于不管不顾。 只是要暗地里下手,就更糟糕了。 那样南嬨真是防不胜防。 南嫚头一次恨自己平日里太娇纵,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现下真是热锅上的蚂蚁,如何都没法了。 正想着,就见她跟着长乐公主出去了,想着跟出去,还是凑到严氏跟前说了一句,她本来想跟萧氏说,可她看见萧氏的肚子,就一下换了个方向。 毕竟关心则乱,要是真有事,萧氏这再出什么问题,就更不好了。 严氏听南嫚说完,脸色一惊,可赶紧换了笑容,低声对南嫚道,“你先跟过去瞧瞧什么情况,若真是有什么不对劲,便叫人来寻我。我先想想有什么办法。” 说实话,严氏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毕竟这长乐公主的大忌是各家贵妇娘子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南嬨不说别的,先是她的侄女,从这来说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严氏咬唇,难道真要请娘娘救她? 可娘娘那 南嫚不知道严氏这边挣扎,她跟着后头的贵女出去了,长乐公主虽得宠,可她生平最爱容颜出众,神色灵动的美人,寻常姿色凑过去,只有被嫌弃的份。 叫她瞧上的贵女也没得几个。 所以大殿里头还有好些贵女,倒也没引起什么轰动。 外头是正好春日里的景象,微风和煦,四周繁花似锦。 那玉兰盛放的枝头还能瞧见画眉。 亭台正好是正中大殿延伸出去的平台,此时用绞纱围了,上首搁着大檀缠枝圈椅。 中间已经放了一把筝,倒懂得意境,还放了个极精巧的素银莲花熏香炉。 长乐公主率先坐下,抬眼看南嬨,“这都备好了,快过来。” 南嬨走过去坐下,筝是极好的,轻拨一下,音色清朗。 长乐公主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南嬨幼白的手指,声音带着些慵懒,“既然要弹,就得弹有名的,一首《汉宫秋月》可还算合适?” 南嬨不知道她到底要如何,但此时也没有理由推辞,只应下来。 伸手挑弦拨调,清丽的曲调在亭台里流转。 汉宫秋月其实本身是以琵琶演奏的,那种幽泣婉转的声调叫人深陷其中。 可长乐公主的母妃将其改成筝曲,生生听出些大气来。 也是从此成为绝响。 南嬨不知道这个故事。可她对汉宫秋月并不陌生。 她幼时学琴,觉得汉宫秋月太幽怨了些,只是她还小,不明白如何改谱。 可那个少年会。 那个少年就好像仙人,什么事情到了他手上都变得理所当然的简单。 他不过用半天时间,就叫曲子更灵动。 南嬨会的所有的曲子里,只有这一首弹的最好。 其实还真是叫于成蕴说中了。 古筝请泠的声音奏出,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蜿蜒曲折,婉转流连。 忽而高亢急促,余音绕梁。让人心里生出声势浩大的静美绝丽之感。 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南嬨认真的弹着,那张小脸娇美的像是一水昙花。 好,确实是好。 长乐公主突然就觉得这姑娘顺眼,哪怕她会弹琴。 抛开别的因素,长乐公主也不得不说,这南嬨的古筝比起她母妃,有过之无不及。 况且这还是个绝色美人胚子。 长乐公主虽是女儿身,可生来最喜欢这粉面绿鬓的美人。 像南嬨这样绝色的,又有这才能的美人真是少有。 长乐公主做事全凭自己开心,自个儿立下的原则要是高兴也可以不要。 她已然叫南嬨的颜色迷住了。 心里还为南嬨开脱起来,这小姑娘知道什么?学琴也不是她的错,以后只弹给她听也是极好的。 还是以前那些姑娘太爱卖弄,弹得不好还要显摆。 像这姑娘多好。 就是美人之间为何不能好好相处呢? 只是这个小美人更好看些,就不能叫三娘如愿了。 长乐公主想着,脸上可没表现。 南嫚在这焦急,突然想起长乐公主喜欢画画好的人,也不管别的,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好歹叫长乐公主看在南嬨会作画的份上别太计较。 起身走到长乐公主身前,行了个礼,也不待长乐公主叫她起来,抬脸就道,“公主,臣女的妹妹最擅长的可不是这个,她作画才是一绝。何不叫她作画?” 长乐公主本正听得高兴,就想训斥来人,可见着又是个如此容颜美丽的美人,一下子就消气了。 听她说话,知道是小美人的姐姐,这是过来救场了。 拉过南嫚的手,嗔道,“不着急,一样样来。” 叫长乐公主拉住手,南嫚没法走,只好在长乐公主跟前坐了。 一曲终了,许多人还沉浸其中,着实好听。 于成蕴脸上的得意都要溢出来,她定定地看着后头那个宫女手里的托盘。 她太知道里头是什么了。 只要长乐公主一声令下,那东西呈上来,叫南嬨用了,南嬨那双手,就废了。 她要的就是这一刻。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没毁了她的脸。 于成蕴等着长乐公主下令,可等来等去,只听长乐公主声音温柔地问南嬨,“本宫听你姐姐说,你还会作画?真是才女。倒是本宫认识的晚了。不然百花宴的关主该叫你做的。” 南嬨知道这百花宴,萧氏曾与她说过。 这是女儿家参加的。 只是那关主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可看长乐公主眼里含笑,不似一开始那般,南嬨松了口气,回她,“臣女的画虽也是雕虫小技,可算起来比这琴要高一筹了。” 虽然不知道长乐公主为何态度大变,可只要不再针对她就好。 这厢于成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乐公主竟然放过了南嬨? 为什么? 而且还要南嬨做百花宴的关主? 长乐公主是疯了么? 这!!跟她的预想简直不符!她脸色一变就要往南嬨跟前去,可有人一手拉住了她,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蕴娘,不要任性!” 于成蕴听出来了,那是裴书倩的声音。 于成蕴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满腔愤恨。 她真是不明白长乐公主为什么放了南嬨。 长乐公主喜欢美人她知道,可要是为了这放过南嬨,太牵强了些。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剪湘云 南嫚听长乐公主的语气就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安全了。 正说着话,远远看桥上有六人抬轿辇过来,前有宫女持八宝香炉,又设二人在后手捧如意。轿辇两侧自有尚宫随侍,后头还有一众宫侍服侍。 瞧着是妃位玉架无疑。 魏淑妃到了。 长乐公主轻笑,一手拉着南嬨,“走,跟本宫进去瞧瞧热闹。好歹正主来了不是?” 长乐公主和一众贵女刚进来,就听外头唱名,“淑妃娘娘到。” 魏淑妃想来是心情极好,华缎束腰曳地裙,外头是孔雀绿大袖罩衫,鬓发高梳,秀丽的脸上满是笑容。 叫起来迎她的人坐下,这才自己坐到上首,眼扫着下方的各位姑娘夫人,举止依旧端庄,面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本宫来晚了。委实做得还不够好。倒是接下来准备的宴席歌舞要合各位心意才是。” 下头就有贵妇说话,“这怎么就是娘娘的错,宫里不说宫务,就是服侍陛下,也是头等大事。”一时间大家都附和起来。 小魏氏品级低,却因着她的“无意”,人人都知道她是魏淑妃的胞妹。 正想着,上头魏淑妃的声音传来,“阿薇怎么离本宫这般远?快让她离得近些。” 魏淑妃像是不经意说着,一边给几位离得近的夫人解释,“本宫就她一个妹妹,少有相聚时候,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魏淑妃其实对小魏氏是很爱护的,只要不阻隔她儿子,那便没得要紧。 此时小魏氏那张颇肖魏淑妃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里却尽是得意。她就想看看,萧氏那女人还能如何嚣张,可萧氏与严氏时不时说一两句,根本懒得看她。 陆婉平生尽得小魏氏真传,自然也已与好些贵女交谈甚欢。 要想在魏阳扎下根,自然得有自己的圈子。 她要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 陆婉面上笑的温柔,听着一个尚书家的嫡女说话,可眼睛早就瞟到南嫚那儿去了。 南嫚和南嬨是一起的,所以就留在长乐公主跟前。 长乐公主才没兴趣听那女人虚伪的说话,她在两个美人跟前好不快乐,还打探到了南嬨何时去洵安书院。 长乐公主本来就不怎么想去,可看在美人的份上,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来她许久没见过像南嬨这样的姑娘了。 举止大方,可又不古板。说起喜欢的事情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发光,天真稚美又有分寸。 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味。 就像她一开始觉得于三娘这姑娘不错,和魏阳那些像张标准画像的美人不一样。 她坚定执着的心叫长乐也为之动容。那双杏眼下的桃花眼,美的惊人。 可后来就太贪心了些,没得些无辜的人死在她手中。 可到底是一开始就看中的姑娘,那双桃花眼里盈满眼泪,还是忍不住心软,就又帮她。 只是,现在却没法那样做了。 南嬨身份上她不能随意处置,相貌性情又极合她心意,况且最重要的一点 长乐公主想起方才在亭台时,宫侍给她递茶时给她的纸条,上头只有一句话,“得不偿失。” 那纸条上的字她见过太多次,毕竟那位在公文上的批示多了。 若说南嬨先前只是叫她不敢随意动,那这张纸条之后,她就是很庆幸方才自己叫美色迷了眼,犹豫了没有下手。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南嬨在她手上出意外。 只是不知道那样的人物怎么和这个小姑娘有牵扯? 难道也和她一样,陷于美色? 只是想想,长乐公主都觉得好笑,先不说那位是什么样的人物,只说他自己的长相,也很难看中谁的美色吧。 这也解释通了三娘为何非要害这姑娘。 想着也是要不死不休的。 那可是三娘近十年的执念。 在心里叹了一番的长乐公主还是叫南嬨坐到跟前儿,又问起南嬨平日里爱做些什么。 南嬨觉得这公主人还不错,就跟她说些日常的事,还与她又说些虞城的风俗,她语气俏皮,娓娓道来,一时间听得长乐神思向往。 南嫚见南嬨跟长乐公主说的热络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丫头心也太大了些。 只是,不过第一次见面何必拉手? 南嫚有些气呼呼的想着。 可南嬨也不看她,就只好一个喝茶。 于成蕴叫裴书倩拉住,就没上前去,见那些人都进去,才远远跟着进去,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见那南嬨竟然凑在长乐公主跟前,有说有笑,于成蕴那描画而成的杏眼因着她生气的瞪视显得可怖。 裴书倩冷冷看她一眼,“蕴娘,你在这生气有什么用?旁人谁不见得理会。” “那我要如何!她已经得了公主喜欢。你要我怎么办?”她语气委屈,又看了南嬨那边儿一眼,“我是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放过她。就凭她那张脸?可笑!” 裴书倩端起茶盏,吹了吹,刚换的香片,有些烫。“我方才在外头看见,那给公主端茶的宫侍好像递给公主了什么东西。想来是有人想要保住她。只是不知道是谁,能叫公主如此忌惮,连训斥都不肯。” 于成蕴缓缓靠在椅背上,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能耐,消息灵通,还叫公主都不敢出手。 到底是谁? 裴书倩放下茶盏,抬眼看于成蕴,“蕴娘,其实不难猜吧。” 于成蕴心里也已然有了答案。 可她完全不能接受。 这怎么可能? 于成蕴的手紧紧抓住裙摆。 南嬨,她个黄毛丫头何德何能? 一定是因为她父亲,一定。 于成蕴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连自己都明白的谎言,决绝地否定其他答案。 但是南嬨也不该就这样安定的活下去。 她必须得死。 于成蕴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那张艳美的脸已经平静下来,杏般的眼尾高高挑起,显得有些妖惑。 裴书倩见她不再激动,用绢帕拭了唇角,“安静下来就好好想想该做什么。毕竟那南嬨也不是傻子。小小年纪,叫人挑不出错来,还有那样的背景。你要是不好好筹谋,你就再也不必想了。” 云台殿与临水殿相对,两殿都位于金明池上。四周散布亭台与雕花小门楼。 正是今天圣人宴群臣之地。 大殿金碧辉煌,比起临水殿的清新雅致,更有些富丽堂皇。 臣工依品级相排布,小檀木桌上尽是吃食,中间也排了歌舞。 陛下倒来得早,瞧着颇有兴致。 听说歌舞都是魏淑妃新叫尚宫局新排的,瞧着不错。 庆晏坐在圣人下首,那是圣人亲自安排的。 他就想起方才在外头听到的琴声,动听,却熟悉。 他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弹。 就是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敢算计到小姑娘身上。 长乐那他现在不担心,只是肯定还有别人。 万一下次他并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没能护住她该怎么办。 心里想着,脸上也带出冷肃无情。 他生的本是当世难寻的绝美,连那样没有神色都叫人觉得妍雅请绝,寒若高雪。 那些舞侍的目光都常常流连在他身上。 可此刻那些舞侍却都有些胆怯,因着庆晏看过来的眼神着实太可怕,就像是一把利剑从寒渊里破冰而来,一剑封喉。 “爱卿,歌舞瞧着不满意?”圣人接过一旁的茶盏,见庆晏神色莫测,出口问了一句。 庆晏回神,眼中情绪尽去,“是歌舞迷了眼。倒叫陛下见笑。” “既然喜欢,便赐给你。难得你有喜欢的。”圣人一下来了兴致,庆晏明明年纪轻轻,却过得如同寺里的和尚。府里没个侍妾,也不养外室。 到底该考虑找个合适的姑娘配个他了。 陛下如是想。 “只是欣赏歌舞,人还是不必了。”庆晏一口拒绝,笑话,这些人带回府养着,他还敢去南怀瑾跟前求娶小姑娘么? 可圣人来劲了,他觉得今天势必要给自己这心腹爱将找个归宿。 “这些确实低贱。那你说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要是有,朕与你赐婚。”在圣人心里,要不是庆晏早就拒绝了尚公主的提议,哪儿轮得到其他人得个这样的乘龙快婿。 再者,圣人私心并不想让庆晏成为驸马,庆晏是经世之才,那样就埋没了庆晏。 一个名垂千古的明臣便不能出现。 毕竟,驸马不可控枢要。 圣人想着,还是叹了口气。 庆晏听见圣人的话的那一瞬间,简直想脱口而出,自己想求娶的姑娘是南太傅的嫡女。 多诱人的提议,一到圣旨,小姑娘就是他的了。 简直难以抗拒。 可庆晏还是忍住了。 还不到时候。现在说要求娶南太傅的嫡女,对南怀瑾和太子来说,都不是好事。要是泰山大人这边不安定,小姑娘那边也不会好。 怎么也得替泰山大人考虑一番,毕竟泰山大人,替他养小姑娘辛苦了。 庆晏剑眉斜飞入鬓,眼若桃花,抬眼看圣人,“陛下,臣记住您的话了。” 圣人见庆晏俊美,又在心里好一番惋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万年春 陛下听他不肯说,也就不问他。 春宴相较于这其他宴会更为松散随意,算是百官同乐的时候。 歌舞也告一段落,魏淑妃跟前的高公公捏着拂尘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喜气。当堂跪下,“请陛下,众位大人移步卧云台,淑妃娘娘另有安排。” 圣人年年看这些早就觉得不耐烦,现在听着别有安排,也就起身。 众位大人也依次起身,跟着圣人往外头去了。 庆晏却不紧不慢,看着人潮过去,却不想大殿里还留下一个人。 齐洵内心异常烦躁,昨日薛无机的死叫他措手不及。 死法极其可怖,血腥的连他都不忍细看,只好叫人草草埋了。 本想一个人静静却看到了庆晏。 薛无机的死对他来说,太棘手了。 他深切的觉得是太子动的手。 可太子之前一直蛰伏,不正面动手不就是因为根基不稳么?怎么这次突然就动手了? 薛无机死之前最后的建议就是叫他娶了南氏嫡女,这建议与薛无机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齐洵被这乱麻般的事情弄的心烦,他觉得拉拢庆晏的事情一日也不可等了。 想到这,他站起身。往庆晏身边走去,本就清俊的脸上露出些笑容,“庆大人怎么不跟着出去?” 庆晏并不意外。 薛无机的死叫这位一直金尊玉贵的皇子着急了。 终于忍不住亲自上阵了。 可这正是庆晏想要的。 毕竟那该死的薛无机留了个麻烦。 庆晏请齐洵坐下,姿态随意,长袍广袖松散,墨发束以玉冠,面容姝妍绝美。 “殿下不也没有出去?”庆晏面容含笑,并不回答齐洵。 “大人是聪明人。想也知道本殿要说什么。是以本殿为大人许诺,若成,则大人必万人上。”齐洵紧紧盯着庆晏,只要庆晏答应帮他,那,胜负已分。 “殿下,过了。有些话不该说。”庆晏一笑,看着齐洵,“这天下,还是陛下的。” 齐洵抿唇,庆晏这意思? 庆晏不再看他,起身往外去了。 齐洵回神,只看到那道修长的背影远去。 外头与大殿相较,又是另一番景象,水上亭台各有大臣,只云台上是各重臣王公,还有圣人的御架王座。 水上小舟穿行,上头美人娇婢迎风而歌,四周亦有水上小舟载行乐师,一时热闹非凡。 正中的高台上,是杂耍班子,有些新奇的戏法。 瞧着是歌舞升平的盛景。 早有小侍看他过来,一路引他到座位上。 正此时,远处歌声清越,如同玲珑击翠,百珠落地。 远处有小舟渐近,歌声也愈发近了,更透出婉媚温软。 庆晏抬眼看了看圣人,果然见他面露赞叹。 庆晏收回目光,也看向那小舟。 临水殿。 魏淑妃早就请各位贵妇移步外头的亭台,亭台上各布四色花盆,又以青木做顶,去去这日渐灼人的热气,再有个宫婢侍奉一旁,添茶打扇,这春日虽好,却总有些蜜蜂,贵妇娘子们身上有些脂粉香气,要是蛰伤了,便不好了。 这也只能赞叹一声玲珑心思。 水上热闹,那些个杂耍班子也是叫人瞧得目不暇接,这便有好些妇人夸奖魏淑妃。 魏淑妃心里高兴,也和几位妇人打趣,一时场面和美。 正此时,一阵歌声如初云破晓,抵绕金梁。 瞧着是一小舟,渐渐近了,只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立在船头,显然方才的歌声就是她的。 几位在魏淑妃跟前说话的贵妇一下停住了,小魏氏也瞧瞧看着魏淑妃的脸色。 魏淑妃脸色不变,依旧端庄和善,她笑着看各位贵妇,“各位夫人莫不是不喜欢这歌声?” 小魏氏有些不懂,这女子难不成是魏淑妃自己安排的? 那头小舟上的美人已经抵岸,一张芙蓉面含羞带怯,那眼波流转的眸中仿若有情思旖旎。 在亭台上翩翩起舞,肢体极其柔软婉媚,配着那歌声,说一句人间尤物也不为过。 要是不占为己有便是遗憾。 显然圣人也是如此想的,所以等美人一跳完舞,正要离场的时候,他便开口了,“是哪宫的人,怎么以往没见过?” 那美人盈盈下拜,一举一动尽是风情。 “回陛下,奴非宫中人。是与庆阳班子一起进宫表演的。” 庆阳班子,就是方才那杂耍班子。 圣人点头,便道,“你歌声出众,宫中少有,留在宫中可好?” 虽是问句,可谁都知道,这是不容拒绝的。况且比起依旧留在杂耍班子,飞上枝头变凤凰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果然那美人谢恩,“谢陛下垂怜。” 庆晏看着那美人,以酒杯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魏淑妃想来会喜欢这份大礼的。 消息总是传播的飞快,魏淑妃这头也是很快就知道了陛下留下那位美人的事情。 这便是叫魏淑妃脸上无光了。 那些人无非有两种想法,一边是她自己安排,为了固宠,毕竟大选又要开始了。 二就是她被人摆了一道,成了人家上位的工具。 她可是任何一种都不想听,所以到底是谁与她过不去? 温修媛?不,她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那就是齐贵妃?可齐贵妃跟自己明明是一起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不满自己势大? 如此想来,魏淑妃在心里更肯定了,是齐贵妃下的手。 魏淑妃依旧与各位贵妇说笑,可心里很是记恨,这病妇简直是让人不省心! 魏淑妃一瞟,瞧见了萧氏。 萧氏,她是极熟悉的。 无论是在春宴上见,还是从胞妹嘴里听见。 现今要和这位夫人多接触了,她想着,脸上笑意更甚,“南三夫人,许久不回魏阳,可还习惯?听说你又有了身孕,本宫要恭喜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千万要与本宫说。” 萧氏并不想听那些妇人阿谀奉承,所以就偶尔和严氏说一两句,再看看歌舞,好不惬意。没成想魏淑妃竟与她说话。 萧氏笑着回话,“多谢娘娘关怀。魏阳水土养人。” 魏淑妃又道,“习惯就好。只是夫人该多于本宫走动,本宫见你觉得亲切。” 萧氏不明白这魏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笑着道,“怀着身孕不好四处走动。不能多来娘娘宫里拜会。” 南媛本来正瞧着外头,突然听到魏淑妃与萧氏说话,魏淑妃那热络的语气,又想起齐洵 南媛心里一惊,手上的茶也不稳,一下子泼在了自己的裙子上,杯子也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这下便不好了。魏淑妃一眼看过来,瞧了情形,“还好人没事,赶紧去后头店里换一身衣服,秀叶,你带这位娘子去。” 南媛起身,跟着秀叶走了。 长乐公主也叫那声响引的转过身去,见是南媛,便兴趣缺缺的转回来,手又把南嬨的手抓着,握在手心。 啧,齐洵那个人,放着这么好看的美人都不要,真是傻。有得他后悔的时候。 南嫣见南媛出去了,便捂住头,似乎并不舒服。 旁边儿与她一起的贵女见她难受,问她,“嫣娘,你怎么了?” 南嫣似乎很不舒服,“方才用了些酒,又吹了点儿风,不想就头疼起来。我去后头休息一下。” 那贵女也没多想,就叫一旁的宫侍扶她后面去了。 春宴上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众人也都不在意。 连魏淑妃见了,都叫南嫣好生休息一会儿。 那宫女把南嫣安排在殿后的听雨阁里,南嫣就叫她离开了。 那宫女出去不久,就进来个女官,看衣着打扮并不像一般的宫女,倒好像是个女官,神情肃然。 “娘子,娘娘都安排好了,你随我来便是。” 南嫣起身,跟着那女官出去了。 太子因着公务来的晚些,圣人心情好,并不在意,只叫他饮酒赔罪。 正好春宴也是为了太子归来的而设,各位臣工都上前敬酒,太子不多时就有些醉了。 正此时一个宫女给他添酒,他一抬手,那宫女的酒壶就洒了他一身。 那宫女立即跪下,太子倒也没怪罪,叫她起来,就向圣人告醉,往后头去了。 庆晏挑眉,看了一眼那宫女。 南怀瑾本正与同僚说话,见太子那边的动静,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庆晏与南怀瑾的目光撞在一起,庆晏清咳一声,默默坐正,抚了抚衣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端正。 太子头愈发有些昏沉,可能是酒劲上来了,那宫人扶着他,进了屋,屋里香气清浅,倒让人心里舒服些。 那宫人一路把太子放在床上,也没替太子更衣,竟合门出去了。 太子不甚清醒,只觉得屋中香气愈发浓郁。 很叫人上瘾,身子渐渐热起来,心里总觉焦渴。 身旁就攀附起冰骨玉肌,温香软玉。 一场幻梦般叫人分不清虚实。 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香兜不着玉肌。 耳坠金环穿瑟瑟,春帐摇动,玉环击翠。 笙吹雏凤语,裙染石榴红,锦衾绣幌从容。半晌云消雨毕,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庆春时 那头南媛跟着宫女换了衣裳,一出来竟看见南嫣跟着女官绕小路过去了。 她心下疑惑,本想跟着过去,可身旁还有宫女,心里留了事,也就没过去,就往前头宴会去了。 外头歌舞也告一段落,接下来才是春宴最重要的环节。 那就是娘子们在东亭各自聚会,便有些才艺自可展示。夫人并不与她们一起,那头西亭更有公子郎君各示才情。 两处只有小溪流相隔。 说起来,也不过是变相的相看小宴罢了。 也是各自心照不宣的事情。 这头魏淑妃召了萧氏过去说话。 小魏氏眼见萧氏过去,竟也没有她的事。 这下便心里不痛快起来。 陆婉往东亭去,便有贵女在赋诗。 见南嬨一直与长乐公主在一起,长乐公主对她颇为亲密。 脸上露出笑容,莲步轻抬,往南嬨跟前,“阿嬨。等会儿我想跳舞,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与我伴奏?” 南嬨正听长乐公主说起在书院的趣事,就听陆婉说话,说起来南嬨见陆婉也就那日在老太太那儿见到过,与她并不熟悉,怎么就叫她伴奏。 长乐公主也抬眼看她,陆婉朝着长乐公主行了一礼,南嬨见是个小美人,就叫她起来。 “叫阿嬨与你伴奏倒是不错。她的琴声叫人听着舒心。” 长乐公主挑眉,拍了拍南嬨的手,还叫得亲切。 “正是呢。臣女听阿嬨的琴声便觉得有舞蹈可与之相和。倒也可博各位姐妹一笑。”陆婉神色赞同。 南嬨轻笑,倒是不经她同意便答应了,要是南嫚在这,这陆婉怕是也不敢来。 南嬨想着这陆婉怕是正好瞧着南嫚去陪吴氏才来的。 吴氏不比萧氏,这胎孕吐明显些,方才不适,南嫚就扶着吴氏去休息了。 南嬨想着长乐公主已经答应了,也就不驳她面子,笑着答应了。 “想来陆姐姐应当舞姿出众,也可一饱眼福了。只是不知道陆姐姐需要什么曲子相和?” 正好方才那赋诗的贵女正好得了好些赞叹完了,这边就有一娘子拿了笛子上去。 陆婉见南嬨答应,“用一曲浣素纱便可。那我便去准备一下。” 这样看倒是早有准备,应当是去换舞衣。 这头也有人把琴备好。 宴席过半,太子竟还未还席。 圣人觉得不妥,毕竟今日是太子该好好露脸的时候。 叫了宫人去过问。 齐洵正与礼部尚书张皖鲁说话,眼见陛下召了宫人,不禁露出笑来。 张皖鲁是他一派的人,见他面露笑意,不禁问他,“殿下是有什么喜事?” 齐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那宫人往后头院落去,“确实是件喜事。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张皖鲁见齐洵不说,也就不再问。 齐洵一直看着圣人那边儿的动静。 不久就见那宫人急匆匆的从后头过来,神色惊疑,凑在圣人跟前的百福说了什么。 那百福惊得拂尘都抓不稳。 齐洵缓缓收回目光。 圣人本今日心情不错,却叫百福一个消息全搅了。 “混账!”圣人气的差点摔了杯子。 “陛下息怒。”百福也是觉得太子这事儿做的太不雅。 这百官皆在的时候怎么就 幸而圣人虽气愤,却还在乎太子的颜面,到底没叫百官知道。 若是叫那些御史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但是圣人心里,还是对太子不满。 这是分不清场合,看不清形势。 “还不叫那混账滚过来,再看看那女子是谁,过两日便叫他纳了。”圣人有些头疼,这太子怎么就不叫他省心。 说完就起身准备回去了,当下却是不好发作。 百福应了,唤了个可靠的派过去,自己跟着圣人走了。 往年圣人在春宴也是后面离去,众人也并未感觉不妥,一番恭送过后依旧各自相谈。 庆晏坐在一众世家郎君中,听他们高谈阔论。 那些郎君碍于他的身份,只有人时不时过来说几句话,倒不久留。 庆晏今日心情愉悦,也就时而与人说两句。 拿着茶,倚靠在围栏边,看着对面那亭台。 他一眼就看到了南嬨。 小姑娘像是听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清圆的杏眼笑的弯了起来,叫人心底发痒。 庆晏头一次恨自己眼力太好。 纵红粉三千,貌美如花,不如心上人眉眼婉转。 庆晏觉得自己喝着茶,却醉在南嬨的笑里。 怎么就那么合他心意。 庆晏想着笑起来。 南循方才与萧缙正说话,见庆晏一个人在围栏边,便走过去,“庆大人。” 庆晏见是南循,不动声色的转过来,面色端正。 “学生见您一个人,他们正准备作诗,大人不如与他们一评?” 庆晏正要说话,那头清越的琴声传来,又见一女子舞衣轻旋,欲与天去。 这下把那边那些郎君吸引过来了。 南循一听就知道是南嬨的琴声,他见众人都说琴声出众,心里得意,一转眼见庆晏面露赞叹,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大人,这是舍妹的琴声。” 说完南循就后悔了,这真是 但庆晏好似没听见,一直看着那边亭台。 于成蕴和裴书倩坐在下首,于成蕴心里不痛快,一直死死的盯着正在弹琴的南嬨。 看着看着,她就看向南嬨那双杏眼。 真是越看越像 于成蕴心里渐渐惶恐起来,如果是真的,那,那她一开始所做的事情都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脸上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倩娘,我去更衣。”她声音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裴书倩正看着陆婉跳舞,也就没注意她。 应了一声就随她去了。 于成蕴起身,自己寻了宫女要了纸笔,说是作画要用,那宫女也未怀疑,自然就给她取了。 于成蕴写了张纸条,一路往东亭,就见庆晏在围栏边。 拉过一个宫侍,把纸条放在她手上,“你去把这纸条给庆大人。我是谁你应该知道,若是不去,也不过是我与姨母说一声的事。” 于成蕴已经没了理智,她现在就想亲自求证庆晏。 那宫侍自然认得这位贵女,当然没法拒绝,只好收下纸条。 那宫侍正好去给那些郎君添茶,走到庆晏跟前,呈上纸条,悄声道,“这是于三娘子叫奴呈给大人的。” 庆晏皱眉,伸手接过那纸条,挥手叫宫女离去。 展开一看,嗤笑一声。 虽然可笑,可到底应该叫她死心,没得一天痴人说梦,更重要的是,以后小姑娘知道了,那便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起身便往外走去。 假山旁。 外头声乐嘈杂,更衬得此处清净。 于成蕴早等在这,见庆晏过来,她眼里流露着绝望。 庆晏看了那纸条能来,已经说明了他对南嬨的特殊。 庆晏脸上只有冷漠。 “于三娘子到底有什么要事。” 于成蕴声音哽咽,眼里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无论她如何狠毒,面对心上人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 “我幼时,在你书房看到的那副画,画的是不是南嬨?” 庆晏并不隐瞒,“是也与你无关。” 于成蕴霎时被抽走了最后的理智,她像是疯了,“为什么与我无关!你只能是我的!不然你为什么要救我?” 庆晏丝毫不为所动,他依旧冷漠的如同冰雪,“不过是因为你父亲对我有恩,且你的经历让我想起幼时的她而已。” 于成蕴简直不能相信,她一直以为的英雄救美竟是这样残酷的事实。 她心里仅存的美好,竟然不过是因为别人而起的恻隐。 “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这次便饶了你。但,绝没有下次。” 庆晏不管于成蕴已经哭的声嘶力竭,说完这句便转身而去。 于成蕴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南嫚在假山后久久不能回神。 她并不想偷听,只是听到南嬨的名字才留下来,却不想知道这么震惊的消息。 原来庆大人喜欢阿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风敲竹 南嫚悄悄的从假山离开, 没忘记检查身上的香囊荷包, 万一掉在这个地方那就不好了。 可心里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 听于成蕴话里的意思,庆大人与阿嬨是认识的。而且是小时候就认识,不然怎么会画阿嬨小时候的画像? 可一个是国之重臣,一个是深闺娇女。如何能认识呢? 也不见南嬨说过。 想来应该是来魏阳之前的事情。 南嫚突然就想起那天, 庆晏来府上的事情。 怪道庆晏去了三房, 却有这层缘故。 只是, 这庆大人喜欢阿嬨,那萧缙怎么办? 若是她, 一定要选庆大人,多俊俏的郎君! 不过, 九郎更好。 那于成蕴也挺可悲, 不说别的,就是那眼睛 南嫚心里想着,一边回了亭台。 歌舞将毕,陆婉去换了舞衣,这就和几个贵女聊起来, 她虽然没什么家室,可姨母可是宫里的红人。再加上陆婉说话小意奉承, 一时间好几个贵女叫陆婉平日里一起玩耍。陆婉自然无有不应的。 南嬨正好从场上下来, 许多贵女都往跟前凑,南嬨可不是陆婉, 最不喜欢这个虚情假意的言语来往。 南嬨没得烦心粗粗回了两句, 又应了几个笑脸, 见南嫚回来,就走上前问她,“二世母可还好?” 南嫚正想着怎么跟南嬨说,听南嬨说起吴氏,旁边还有别人,就笑道,“瞧你见天有这些闲心,阿娘没得什么事。” 南嬨见她神色自若,不惊不慌。想来没什么大事,也就不再问。 临水殿早就又新打扫一番,收拾得干净,还搁上富丽雅秀的八开大屏风,那鎏金小香炉里搁着香气清浅的香,闻着心旷神怡,并不觉厌恶。 这魏淑妃能到今天这位置,绝非偶然。 魏淑妃坐的端庄有风姿,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端不住,“夫人,本宫可是真心喜欢那孩子,洵儿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与阿嬨乃天作之合。阿嬨若是成了本宫的儿媳妇,本宫还能不对她好么。”魏淑妃好说歹说,可这萧氏就是油盐不进,可算是个对手了。 “娘娘说笑了。臣妇家里那丫头,诗书不善,性情乖张,哪儿能叫她配给殿下?倒是折了娘娘的一片心意,深感遗憾。”萧氏面上依旧温柔如水,笑容也不曾变过。 说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极了,丝毫挑不出错来。 魏淑妃知道话说到这份上萧氏不肯答应也就没戏了,心里头很是不喜欢萧氏的不识趣,可毕竟她向来有个好名声,脸上只露出些遗憾便罢了。 此路不通,便寻下路,这世间的事情没得那么绝对。 她现在不愿意,要是自己女儿同意了,那就由不得了! 正说着,一个女官从外头进来,匆匆在兰芳姑姑跟前说话。 魏淑妃拿眼瞧着兰芳,见兰芳神色震惊,就问了一句,“什么事这样惊慌?” 兰芳看了一眼萧氏,却没隐瞒,上前回话,“太子那边出事了。说是毁了姑娘的清白,现在各位大臣都知道了。” 魏淑妃神色一敛,“是谁家的姑娘?陛下呢?怎么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情。” 萧氏扫了一眼魏淑妃,端起蜜茶抿了一口,并不说话。 “是是温阳侯的嫡女。陛下早早离席了。本来太子殿下之前因着醉酒去了后面休息,结果许久不曾回来。徐王就叫身边的宫侍去寻,就瞧见了。这下传的便都知道了。” 方才进来的女官回道。 萧氏皱了皱眉,那不就大伯家的嫡女么? “那些宫侍怎么回事!是那些尚宫□□出来的!怎么能四处散播谣言!这宫里是反了天了!”魏淑妃一拍桌子,匆匆起身,往外头去了。 萧氏也起身,缓缓走出大殿。本想找严氏,可瞧了一圈也没看见。 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情,严氏怕是已经知道了。 也就不再看,径直往南嬨跟前去了。 庆晏刚回来,就听见这“天大”的消息。 他挑眉,齐渊这一出真是让这春宴真正热闹起来了。 这些年不在魏阳,他是早就忘了这长乐宫里的沆瀣? 还是说,这是太子自己想要的? 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庆晏步履沉稳,踏进大殿,并没有看见太子,却只是看见各位大臣纷纷离去。 于大人见他过来,“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太子方才已经去陛下那儿请罪了。温阳侯也去要个说法。怎么,你还打算去凑个热闹?” “这时候,陛下怕是不想看见我。” 庆晏说着,看到于大人脸上那了然的神情,也笑了。 就说先前太平静了些,怎么也不该是对东宫正主的态度。 这才是个开始。 萧氏出来,见南嬨和南嫚在一块儿,便道,“阿嫚你去寻你阿娘,咱们也该回去了。” 南嫚神色讶异,“春宴这才进行到一半,怎么就要回去了?” 萧氏也不回答,只说,“你快去找你阿娘吧。” 南嫚见萧氏不说,便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就不耽搁,往后头供人歇息的小楼去了。 南嬨见南嫚走了,一手扶着萧氏,心里也有些好奇,“阿娘,到底怎么了?” 萧氏也不瞒她,悄悄在她耳边说了。 南嬨瞬间瞪大了眼睛,这 二姐姐这事,也太大了。 正说着,萧淑妃身前的兰芳姑姑就过来了,说是宴席结束了,已经叫外头车马到了御桥,各位夫人到了御桥便可以车马代驾。 各位夫人贵女正交谈甚欢,气氛也挺热络,乍一听这事还没回神。 兰芳这才请身边的宫女把魏淑妃备得礼品送上,各位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也明白肯定有事发生,只想着回去打听,竟呼啦啦一会儿便不剩几人了。 这会儿南嫚才跟着吴氏一起过来,吴氏见着这场景,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瞧了一眼萧氏,便聪明的什么也没问。 小魏氏自然也没反应过来什么,那陆婉更是觉得可惜。 好容易凭着之前一舞认识了好些贵女,这还没说几句话,竟然匆匆散了! 她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春宴,可也知道这不像话,这姨母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没说话,就往车架那儿去了,倒是陆婉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大表婶和嫣娘?” 萧氏看了她一眼,便上车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南媛也看了她一眼。 陆婉自讨没趣,和小魏氏上车了。 陆婉和小魏氏坐在车上,见小魏氏脸色不痛快,“阿娘,你怎么了?” “你姨母今儿竟然没见我,竟然叫了那女人去说话。” “阿娘,三表婶可是太傅夫人。姨母见她是应该的。就是我想不通,今天这宴会怎么就匆匆结束了。”陆婉绕着手里的帕子。 “我也觉得奇怪呢。”小魏氏皱眉,今儿这春宴确实结束的没头没脑的。 “我总觉得,应该和大表婶还有嫣娘有关。” 陆婉看着手上的白玉镯子,瞧着精细极了。 小魏氏也看着那镯子,“今儿这镯子你觉得怎么样?” 陆婉露出笑来,“这镯子是真好看,好些娘子都问我从哪儿定的。阿娘,说起来你也没同我说这镯子哪儿来的?” “从锦绣阁里定的。只要有钱什么取不到?你若是喜欢,以后首饰就都从那儿定了。”小魏氏面露得色,语气大方,已然看不出几日前的穷困样了。 陆婉也奇怪,虽然她平日里不管小魏氏手头的银钱,可她也知道,小魏氏手里没有多少。 这样的镯子,小魏氏就是花光了手里的钱,也是买不起的。 怎么会突然这么大方? 陆婉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看着小魏氏秀美的脸,“阿娘,这买镯子的钱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想着小魏氏方才的语气,陆婉更觉得不对劲。 小魏氏脸色一僵,“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每日只管与那些娘子好好玩耍便是。银钱的事情你不必管。反正不会短了你手里的花用。”说着不提此事,又说起别的,“你要与那些娘子打好关系,多去联络感情,到时候也好为你找个好前程。” 听到这个,陆婉心里烦躁,一句话也不想说,只听小魏氏在耳边唠叨。 萧氏跟吴氏坐在一起,南嬨就自觉跟南嫚往前头的车上坐了。 南嬨一心还想着萧氏方才说的事,南嫚叫她半天都没回神。 “你又在想什么?”南嫚伸手拽了拽南嬨的袖子。 “五姐姐。你知道二姐姐为什么没有来么?” 南嬨看着南嫚的脸,神色严肃。 “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也不见大世母和二姐。不过也有可能是去见温修媛了。毕竟大世母与温修媛是手帕交。”南嫚倒不太在意,往年严氏也是会带上南嫣去拜会温修媛的,毕竟温修媛向来由着性子,这春宴也是只凭心情。 南嬨想着南嫣出了这样的事情,该是如何难过? 太子这事,瞧着就带着好些阴谋算计。 这厢太子跪在承明殿里,坚硬的大理石地上还带着寒气。 “你这混账!好好的春宴叫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朕的脸都丢尽了!还有你!朕叫你把太子叫起来,怎么会传的沸沸扬扬!那些宫侍呢!” 圣人气的手指发颤,他刚回宫不久,太子就匆匆过来请罪。 百福也跪在地上,细密的汗珠在额头层层冒起,身后的衣裳也湿了一大片。 “陛下,奴有罪,是奴办事不力。奴已经将那宫侍关起来,随后就去审问。” 圣人的目光落在一直不说话的齐渊身上。 齐渊就静静地跪着,也不曾为自己辩驳。 圣人沉下气,“渊儿,你可有要说的?” 齐渊缓缓摇头,“是儿臣有错,叫那姑娘失去清白。所以,请父皇下旨,便叫她进东宫吧。” 圣人定定的看着齐渊,半晌,“渊儿,此事是你做的么?” 齐渊抬眼直直地看向圣人,直迎圣人那日渐衰老的面容,毫不退却。 圣人收回目光,看向百福,“查!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百福抹了一把汗,急急答应下来。 “去叫温阳侯回去,此事会有个他满意的结果的。” 百福起身应了,匆匆退了两步,出去了。 温阳侯坐在殿外,一直等着,心里忐忑不安。要是太子进去喊冤叫屈,不肯纳了嫣儿该如何。 这时就见百福出来,弯着腰走到他跟前,“侯爷,您先回去吧。陛下说,此事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的。” 温阳侯还要说话,却叫百福一个眼神制止了,“侯爷请吧,也叫夫人把姑娘带回去吧。” 严氏看着倚靠在床头的南嫣。 脸上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 “阿嫣,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知道廉耻么?” 南嫣那张温柔端庄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阿娘,你总是自以为你觉得好的,就是我想要的。你以为随随便便叫我嫁出去,一辈子相夫教子便好了?真是太可笑了。阿娘,我想要的,是成为这大魏最尊贵的女人你明白么? 阿娘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进宫来,看见皇后身穿凤袍高高坐在凤座上的时候,有多羡慕,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成为像皇后那样,高高在上的女人,所以阿娘,那些你给我挑选的人,我都看不上。因为他们不能叫我实现我的愿望啊。” “可你不该这样”严氏说不下去,她觉得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南嫣这样,她有错。 “不该这样?”南嫣冷笑一声,“太子正妃侧妃都是世家大族,阿耶这种世承的虚职他瞧不上。阿娘是严氏之后,是世家大族,可阿娘你愿意帮我么?你不愿意!那我就自己来,还好阿耶肯支持我。” “这样得来的,你就不怕太子恨你?” “得到了,我就有办法。” 严氏彻底绝望,心如刀绞,她知道已经没法与南嫣说了。 她用手帕拭去眼泪,收回放在南嫣身边的手,“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这宫里的事情还没个尽头。能帮你做的,我会尽量去做。” 南嫣看着严氏变得冷漠的神色,手紧紧握住锦被,本想露出个笑来,却连嘴角都没弯起,就见严氏起身,开门出去了。 刚到府里,吴氏就恶心的不行,干呕了起来,脸苍白的厉害。 南嫚本来想跟南嬨说说今天假山后的事情。 可吴氏这样,南嫚就先扶着她回去了。 陆婉和小魏氏今天没讨着好,匆匆的进去了。 南媛扫了一眼南嬨也就回去了。 萧氏看这样子,就叫南嬨先回去。 今儿这事得跟老夫人说一声。 萧氏过了穿花回廊,刚进老太太院门,就叫立在外头的周妈妈拦下了。周妈妈手指在嘴上划了一下,“夫人可别进去了。方才三老爷去了。” 萧氏了然,既然事情有人说,她便不管了。 她在虞城待久了,着实很不喜欢魏阳。 今儿在宫里应付那些人真是筋疲力尽。 其实没去虞城之前,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可现在确实没心劲了。看不得那些虚伪假意的嘴脸。 萧氏叹气,在回廊边坐下来。 “纯郎先前与我说圣人赐了宅子,我还觉得不好。现今想着,还是要想着搬过去。” 惠苏把手里的披风给萧氏披上,“恕奴说句逾矩的话。搬出去也能省心些。宅子里人多,事情也就多了。” 惠苏是萧氏的陪嫁,丈夫儿子都在虞城打理产业。 萧氏叹口气,“就是我瞧着老夫人的意思,她想过问阿嬨的婚事,这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娘子的婚事不是老爷决定么?”惠苏一惊,老夫人这两年怎么愈发心大了。 “老夫人的心里,只有南府的兴衰啊。”萧氏收回抚摸花朵的手。 “老爷又不是大老爷,二老爷。夫人您不必担心。奴瞧您也累了,咱们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等老爷回来再商量吧。”惠苏伸手扶萧氏。 萧氏不再想那些,起身与惠苏回去了。 南嫚这头把吴氏扶回来,赶紧叫人把大夫叫来,正好今日是府里问脉的时候,大夫还在。 大夫瞧过,说是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要好好歇息,吃食上精心些。 南嫚这才放下心来,服侍吴氏睡了。 悄悄从吴氏房里出来。 瑞冬见她累了,“娘子,你也累了,这便回去歇息吧?” 南嫚摆摆手,“我还有事要去寻阿嬨。今儿不把这事弄明白。我可是安心不下来。” 瑞冬不知道自家娘子又有什么事,可也只好跟上去。 南嬨回来就把身上的衣裳换了,太繁复了些,穿着不舒服。 换回常服,就靠在软榻上。拿了本书却看不进去。 回来就是这点儿不好。一件件事情接踵而来。 “阿嬨!” 南嫚的声音出现在背后,南嬨都不用回头瞧她。 “五姐姐,二世母好些了?”南嬨把书放在桌上。 绘竹正好从外头端得枣汤,就各自盛了一碗。 “阿嬨,你叫他们出去。我有重要事情问你。”南嬨拿手一扫屋里的人,神色严肃。 屋里几个丫头识趣的不等南嬨说就出去了,五娘子折腾起来,娘子是没有办法的。 绘竹还把门也带上了。 “哎,我还没叫你们走呢。”南嬨笑起来,“瞧瞧这些见风使舵的,五姐姐你说吧。什么事叫你这么着急。方才在马车上你就吞吞吐吐的。真是不知道什么事还能叫你也犹豫。” 南嫚双手拉住南嬨的手,“你与庆大人有私交?” 南嬨摇头,抽回手,拿了枣汤开始喝,这是梨袖的拿手之作,谁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私交,真的没有。那些只能说是交集。 “你确定你小时候也没见过他?”南嫚不死心还问。 “没有。五姐姐你今儿真是太奇怪了。怎么老是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南嬨端起另一碗枣汤放在南嫚手上。 “也不是有事瞒着你。就是今儿我无意听见庆大人和于成蕴说话,于成蕴说是庆大人画过你小时候的画像,怪不得于成蕴那么不喜欢你。”南嫚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小时候的画像?我以往没见过他啊。他这么好看的”这么好看? 等等,这么好看的人,她以前的确见过啊。 庆晏,晏祯。 这 南嬨心里浮现出一个几乎是事实的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庆晏为什么总是帮她,也就能解释通了。 “五姐姐,庆大人今年多大了?哪一年来的魏阳?”南嬨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快极了。 “二十有二吧。好像是洪熙八年来的魏阳,因为他是洪熙十年做的中书舍人,当时引起好些轰动呢。”南嫚迷上了枣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洪熙八年,二十二岁。 这两个数字在南嬨心里炸开。 晏秀秀!你个大骗子! “五姐姐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南嬨一把拉起南嫚,把她往门外推。 “哎!我的枣汤!”还没说完,门就关上了。 “你叫梨袖给你做吧。”声音隐没在门后。 哎,庆大人的吸引力可见一斑。连阿嬨这样的也难以幸免。 还是九郎好。 南嫚想着,拉着梨袖就回去了,人被赶出来,枣汤还是要喝的。 南嬨扑倒在床上,把脸捂在被子里。 晏秀秀这个大骗子!竟然还装不认识她! 还敢来府里吃饭! 当初都没说一声,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还害得她伤心了好久。 南嬨头默默从被子里出来,轻咬嘴唇,其实她很高兴。 晏秀秀,不,应该叫他庆晏。 是她幼时唯一的玩伴,每次明明冷着脸却还是答应她的要求。 即便会被阿耶骂,他也会答应她的请求。 后来她又一次偷偷跟他跑出去玩,却叫人拐跑了。 回来的时候听阿耶说,他在整个城里不停地找她,不吃不喝更别说休息。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晏秀秀哭。 不再是平时像罩着冰雪的脸,而是带着恐惧和眼泪的,一张软弱的脸。 然后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晏秀秀就消失了。 哪儿也找不到。 南嬨抹了把眼泪,又扑在被子上。 在被子里,偷偷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喜悦,或许是因为重逢,也或许还有别的。 南嬨想着,跑到书桌写了张纸条,搁在荷包里。这才开了门出去,见几个丫鬟在门口堵着,只笑着跟绘竹说,陪她在府里逛逛。 和贵妃看着收拾打理好的于成蕴,那双眼睛少了描画的匠气,反倒好看了许多。 “蕴娘,你也不小了。以往随着你任性,现在也够了。问得明白也该死心了。” 和贵妃生的美,却有着一种泠然不可犯的气质。 她与于成蕴眉眼间并无相似,若不说,倒没人知道齐贵妃是于成蕴的姨母。 于成蕴不说话,低着头,可微微颤抖的身体,可几乎不可闻的啜泣声表明,她依旧没能放下。 和贵妃是长姐,最爱护齐夫人这个妹妹,所以对于成蕴也是当亲生女儿疼着。 今儿想着许久不见她,叫她来说说话,那承想,倒是这丫头哭着来了。 和贵妃知道她为着什么,可这件事她却是没有办法。 便是换一个人也有可能的。 已经再也不能露出马脚了。 若是事情真相暴露出来,那就不仅仅是死你。 和贵妃身上一阵寒意,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旁的女官见她神色不自然,以为她又不舒服,赶紧要叫御医来。 和贵妃摆摆手,叫她下去。 “好了。你不要哭了。姨母替你选些合适的,这段时间,本宫会与你父亲说,替你把亲事定了。” “我不嫁!我除了庆晏,谁也不嫁!”于成蕴猛的抬头,她死死拉住齐贵妃,眼睛瞪得极大。 和贵妃本想训斥她,看着那张颇似妹妹的脸,心还是软了。 齐贵妃揉揉眉心。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这几日就在宫里住下,就说是啦看望本宫的。” 其实以往是和贵妃是想叫于成蕴嫁回齐家,这样最安心。 可这孩子,怎么偏偏 和贵妃身子确实不好,这一会儿就觉得难受,便叫于成蕴在花园里散散心,自己去歇息了。 于成蕴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她心里难过,看什么都是不好的。 “阿蕴,你怎么来了?” 于成蕴回过头去,福下身行礼,“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齐澈,也就是齐贵妃的儿子。算起来还是于成蕴的表哥。 四皇子在公认的好说话,人嘴和善不过。都说他是得了贵妃的真传。 不爱名利,只喜欢风雅之事。 “瞧你并不开心。”齐澈看着于成蕴的脸,那双眼睛还是有些红肿,想来是哭过了。 只是向来看她描着一双杏眼,怎么今日没有了? “娘娘休息了。殿下恐怕得过一会儿了。”于成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齐澈看着于成蕴的眼,“阿蕴,别难过了。” 于成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转身回去了。 于成蕴知道齐澈的心思。可她没法回应。所有的心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了。 即然得不到,那么也不能叫别人得到。 如果说,一开始于成蕴只是单纯的有些嫉妒南嬨,那现在就是彻骨的恨! 恨她装的一脸天真无辜,就轻而易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庆晏决绝的话叫她彻底没了希望。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陆轲巴巴的从库房把琴取出来,又好生搁置在琴架上,取了上好的檀香放进香薰炉里。 大人好久不用,这今儿不知道又想起哪出,说是要弹琴。 庆晏坐下,修长的手指在琴上拨动。 古琴不似古筝那边音色清凉,古琴的声音更厚重,就想巍峨的山,浩瀚的水。 琴音婉转悠长,高远清朗。正是南嬨先前弹得那曲《汉宫秋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承进来了。 陆轲看见陆承就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有些尴尬。 陆承依旧面无表情,可微微鼓动的脸颊,和不停滚动的喉结让人知道,陆承也不是毫无波动。 “大人。”待一曲终了,见庆晏没有再谈的意思,陆承把手里的纸递上去。 庆晏一手拿过来,仔细看着,满纸秘辛。 “清方那,可以叫他回来了。”庆晏把纸搁下,只说了这一句。 “你们俩要有什么事,就出去说。我看着心烦。” 庆晏起身往书桌去,底下那两个磨磨唧唧的人因为那点小事耽搁几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陆承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转身就出去了。 陆轲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也出去了。 一直说要叫南嬨去洵安书院,这下终于来了。这才从春宴回来第二天,就收到信,叫她明日过去上课。 家里的姐妹没剩几个可以一起去书院的了。 圣人的旨意,已经下来,叫南嫣做了太子良媛,下个月便要嫁进东宫。 南娅伤着还没好,也不能去。 这样算来算去,就只剩下南媛,南嫚和她自己了。 在这南嫚的婚期若是定下来,也就更没有时间了。 南嬨想着觉得惆怅,萧氏以为她不想去书院,就叫她去外头逛逛。 南嬨本来叫了南嫚,可谁知道她竟然又跟徐演约好了出门,这下南嬨是真觉得南嫚重色轻姐妹。 可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出门了。 春天还没过去,魏阳这打着春名头的事情自然也未停息。 接下来的士子春宴,百花宴,还有的要参加的。 南嬨今儿带的梨袖。 梨袖叫她神色怏怏,对什么都兴致不高,便道,“娘子,咱们去书局看看?上次那些书您不是说不错么?” 南嬨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听她这么说,“那我们就去书局,再挑几本书回去。” 庆晏坐在书局二楼,时不时翻两页书。陆轲随侍在一旁,脸上带着些淤青。 “嘶”陆轲面部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的忍不住发出声来。 “你下去叫胡老给你看看。”庆晏把书放下,看着陆轲那样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属下这就去。” 陆轲一下来就正好被还在挑书的南嬨看到。 南嬨一眼就认出他了,毕竟上次还是他去买的衣服。 他在这,那南嬨看了一眼他身后楼梯。 陆轲叫脸上的伤疼的七荤八素的,就想着赶紧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完全没看见南嬨。 南嬨摸了摸荷包,小脸一扬,悄悄往楼梯口一挪,梨袖见她这样,觉得好奇,正要问,可南嬨叫她不要说话。也就闭上嘴,默默跟在南嬨旁边。 好一会儿,陆轲才处理完,胡老的药是最好的,想来明天就能好些了。 正准备去楼上,一眼就看见在楼梯边的南嬨。 陆轲一下就认出来是那天的姑娘。 难得他家大人有个喜欢的姑娘,他哪能不摸清呢? 可还没等他说话,这姑娘伸出一只手,白嫩的掌心有个纸条。 “请你把这个给你家大人。务必叫他亲自看。”南嬨看着眼前的男子。 “好。”陆轲拿着纸条就上楼了。 庆晏正翻着书,陆轲把一张纸条放在他面前,“大人,那位南六娘子给你的。” 庆晏啪的把书放下,眉眼怔愣,“她给我的?她在哪?” “在楼下。她叫属下给你,还说叫你务必亲自打开。” 庆晏说着打开纸条,上头只有三个字:晏秀秀。 一下站起来,身前放书的小几都被他推翻,飞奔着下楼了。 陆轲看的目瞪口呆。 这位南姑娘,神了 到底写了什么叫大人这么激动? 真是从来没见过大人这么失态。 庆晏飞奔下楼,却没看见人。 萱萱到底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明明他上次去府上的时候,她还不知道的。 庆晏此刻的心情如同浸了蜜,他的萱萱终于认出他来了。 “秀秀。”清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庆晏知道,那就是南嬨。 庆晏甚至有点儿不敢回头,他来魏阳这么久,做梦都盼着这一刻,现下实现了,他竟觉得不真实。 转身过去,就见南嬨笑盈盈地看着他,好像还和小时候一样。 庆晏闭了闭眼,还是没有忍住,一手把小姑娘圈在怀里,觉得他的世界好像在发光。 幸福来的太突然,庆晏有些惶恐。 他没想到南嬨会这么快认出他来,毕竟他走的时候她还小,况且,这些年,他变了好多。 可是心高兴的快要跳出来。 梨袖没想到庆大人会抱住自家娘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南嬨被抱住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她窝在庆晏怀里,说了一句,“晏秀秀,你这个骗子。” 庆晏抱着她,突然听她说自己是个骗子,声音还哽咽。 有些心疼,他知道当初他离开,南嬨有多难过,所以他并不想辩驳。 “是我的错,叫你难过。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庆晏的手抚着怀里小姑娘的头发,声音温柔的像是含着水。就好似稍微一严厉,就会吓着怀里的小姑娘。 “所以,别哭了好不好?待会儿眼睛肿了可就不好跟夫人解释了。嗯?”庆晏耐心极了,他松开怀里的小姑娘,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把她的泪痕轻轻抹去,给她把额角的碎发都整理好。 南嬨看着庆晏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害羞,一下子脸都红了。 刚才怎么 太丢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九能归 陆轲匆匆从上边儿下来, 就看见自家大人神正帮小姑娘轻轻的擦拭眼泪, 对那姑娘的温柔简直毕生难见。 陆轲转头一看,那姑娘后头那侍女估计也是叫这场景震到了,瞧那眼睛瞪的,啧, 没见过世面! 然后陆轲又陷入不可置信里。 毕竟, 这是他家大人啊。 南嬨本就脸红的厉害, 本想说句话,可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帮她递纸条的男子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庆晏怀里, 就抬起手想要推开,却被庆晏拉住了手。 一时间脸更红的像是可以滴血, 脑子全是浆糊, 迷迷糊糊的就被庆晏带上楼了。 这梨袖眼睁睁的看着庆晏把南嬨带上楼,本想跟着过去,被刚刚下来的陆轲一把拦住,“你且放心,大人有分寸。” 陆婉正在屋里用茶, 小魏氏身前服侍的皎月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托盘, “娘子, 夫人叫奴来与你送东西。” 陆婉放下茶盏,看着皎月手里的托盘, 上头是布料, 瞧着就是件衣裳, 有些疑惑,“前几天府里不是才做了衣裳?这怎么又有新的?” 皎月回道,“夫人说娘子近来少不得应酬,总不能总是那些,这才从彩云坊给娘子新做的。叫娘子试试,若有什么不合适,再拿回去改改。” “行。你搁下吧。我待会试。”陆婉笑着看皎月退下。 看着那些衣服慢慢收回了笑容,皱起了眉。阿娘最近到底在做什么?这些银钱到底从哪儿来的? 在她跟前伺候的枫珠见她神情不虞,轻声问道,“娘子,怎么了?” “没事。”陆婉觉得应该好好问问小魏氏了。毕竟万一出了什么事,倒霉的可不只是小魏氏一个人。 南媛坐在窗前拿着笔,无意识的划拉,本来好好的字叫她划出好些黑线。 可她无心注意,她满心里都是昨日的事情。 怎么会突然定下南嫣的婚事呢? 这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要和东宫结亲。而且嫡母的神色也不对,瞧着对此事很冷漠,几乎算的上厌恶。 南媛突然想起昨日看到南嫣和那女官一起,那方向 南媛笔一颤,纸上又落下个墨点,渐渐晕染开来。 南嫣,她怎么会 南媛虽然知道自己那天看到的并不是全部,或许这是巧合,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虽然总是把南嫣当做对手,可她从来没想过南嫣会用这种方法。 毕竟,在她心里,南嫣还是值得敬佩的对手。 可如果南嫣真这样做了,那她真的不能理解。 一个在魏阳颇有些好名声的贵女,父亲是世袭的侯爵,母亲是世家大族,这样的身世,不说全然的得意,也是一世无忧的命格,为什么非要去选那些遥不可及的? 南媛虽时常算计,可自认还有底线,绝不可背叛。 因为人一旦越过自己的底线,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毫不违心了。 南媛想起齐洵,没错,她心里有他。 可她绝不会因为齐洵,就放弃自己的底线,那不是爱,那是没有尊严。 轻轻把笔搁下,把纸折起来。 从此以后,南嫣再也不配做她的对手了。 彼时南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那张温柔端方的脸。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这张脸年轻极了,它该被好好对待。 也该被好好利用。 她想起昨日太子醒来时,看见她的脸,那样惊奇,眼里全是惊喜和痴迷。 太子为什么愿意娶她,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当然,这也是她做下昨日决定的重要筹码。 她不介意靠着别人的脸进入东宫。 相反,她庆幸自己有一张和别人相似的脸。 爱与不爱又怎样,只要能叫她高高在上的站在人前,她怎样都可以。 权力,永远都最让人沉醉的。 萧氏正要跟惠苏去外头转转,南怀瑾却从外头回来了。 他招手叫惠苏回去,自己扶住萧氏,“蕊娘,我已经与母亲商量好了,等南嫣的婚事办了,就去远安巷的宅子住。” “昨日母亲不是不同意么?”萧氏才三个月,可肚子比寻常孕妇大的多,就连吴氏那五个月快六个月的肚子都比不得她。听大夫的意思是,可能是双胎。当时南怀瑾还没说什么,就把南嬨高兴坏了。 所以平日里南怀瑾可注意着萧氏,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就像平日里散步,南怀瑾也是跟着一起,叫萧氏倚靠着他。 “圣人又提说起来,我就把这口谕跟母亲说了。她也就同意了。”南怀瑾迁就萧氏,走得慢。 说起来萧氏这次有身孕,他是喜忧参半。 当年萧氏生南嬨的时候,正好遇上虞城地动,情况危机,萧氏竟然还难产,差一点儿便去了。 所以这一胎怀上,他甚至想叫萧氏不要了。可萧氏不同意,他是没法拒绝萧氏的,这才把孩子留下来。 萧氏知道老夫人没法不同意,毕竟有圣人的口谕,且纯郎并不是她亲子,若有些事情掰扯的太清,对谁都不好。还不如大家都退一步,各自安好。 “我昨日忘记与你说,那位淑妃娘娘可有些着急了。”萧氏在石凳上坐下来。 “怎么?她与你说什么了?”南怀瑾从惠苏新端来的茶壶里倒了些茶,递给萧氏。 “还能说什么。你也就一个女儿能叫她打打主意。说什么她儿子跟阿嬨是天作之合,说得我都想笑。”萧氏嗔了南怀瑾一眼。 南怀瑾一瞪眼,“她想的倒好,知道太子有正妃,我不可能就阿嬨嫁过去。所以她打起主意来。可她也不想想,我是太子的老师,明明白白的挂着太子的签,她就敢来招惹。” “说不定她就是看中这一点,毕竟她儿子要是娶了你的女儿,倒显出赤诚忠心来。届时她儿子再对阿嬨好些,叫你心生恻隐。谁不知道阿嬨是咱们俩手上的明珠?你这泰山还不得帮着自己的女婿?我这岳母不也得为女婿打算?”萧氏也就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一下戳中靶心,晓得那魏淑妃一派就是如此打算。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南怀瑾嗤笑。 “说起来,倒是我那天回家,她舅母也与我说起阿嬨的婚事,她倒想叫阿嬨嫁过去。其实我心里也愿意,她外祖,舅舅舅母对她好不必说,我看那缙儿本身也不错,生的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又在大理寺当官。叫阿嬨嫁过去不委屈。只是阿嬨还小,不知道她的心思。”萧氏喝了口茶。 “总觉得阿嬨还是小时候那个镇日要阿耶抱的女童,不成想一转眼也要到议亲的时候。”南怀瑾感叹一句,“萧缙那孩子我知道,人品不错,也知道上进。并不是纨绔的性格,要是阿嬨交到他手上我放心。不过,的确要考虑阿嬨的想法,她要是不愿意咱们也不能硬来。” “这个我知道,阿嬨虽然小,可主意正。咱们不能瞎替她拿主意。我只想叫阿嬨过得幸福。所以我想着多给他们些时间接触,若是阿嬨自己觉得好,那也就好了。” “嗯。你安排就是。”南怀瑾放心的交给萧氏,他向来不懂这些,萧氏冰雪聪明,她安排下去的事情,定然是妥帖又叫人挑不出错的。 吴氏这两日很不舒服,今儿已经是她第五次吐了。 早上还好好的,南嫚不放心还过来看了,见吴氏用的不错,这才放心走了。 这怎么就成这样了。 连老夫人那儿都惊动了,还给送了好些老夫人私库里的好药,说是叫能用的都用上,可能是吴氏身子太弱了。 本来也没用什么,再加上不停的呕吐,吴氏的脸都白了。 玉眉心都绞在一起,看着刚刚诊断完的大夫,“夫人到底怎么了?吐得这样厉害,以往怀郎君和娘子的时候,没得这样啊。” “按理来说,在下昨日开的药用了,夫人不该如此。方才瞧了也并没有其他的症状,还是叫夫人把昨天的药喝上,再观察些时候,若还是这些症状,没能减轻,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另请高明了。”徐大夫是府里常用的大夫,医术虽不能说是绝好,可也是魏阳排得上名号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了? 玉眉见吴氏神情痛苦,像是又要吐了,赶紧过去拍拍吴氏的背,给她一杯清茶漱口。 徐大夫看了看吴氏,转头对玉眉道,“城南有家回春医馆,那医馆里的白秋娘也是岐黄好手,对妇人之症极为擅长,你请她来给夫人看看,说不定有些好转。” 玉眉赶紧谢过,一边给徐大夫拿了诊金,一边又派了丫头去城南请白秋娘来府里。 南嬨就恍恍惚惚的被庆晏拉着上了楼,她脑子里没有别的。 竟然想的是,他的手好大,还很凉。 握起来,叫人很安心。 “萱萱在想什么?” 南嬨猛的抬头,就看见庆晏定定的看着她,神情专注。 “我在想你。”的手。 庆晏蓦地笑出声来。 南嬨本就没退下去的红潮又从脸上漫到那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晏秀秀怎么变得这么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开元乐 南嬨努力叫自己看起来平静。 她抬头, 清澈的眼底是庆晏的倒影。 “晏秀秀。” 她叫出这个名字, 却不想问出自己的问题了。 因为对面的青年依旧如同当年的少年,无论她说什么,那双含不进世间红尘的眼睛里全是她。 好像心里所有的疑惑不甘,所有的等候委屈, 都消失殆尽。 最后只扬起笑脸说一句, “你和我一起种的那棵桂花树长大了。我和哥哥还一起酿了酒。” 那棵桂花树已经枝繁叶茂, 年年都能开出密密的金黄色花朵,香气能在巷子外闻见。 后来酿了酒,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与种树人一起品尝,就一直埋在桂花树下, 没有取出来。 庆晏眼睑低垂。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南嬨见他沉默, 突然笑出来,“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你要是喜欢,我们再一起种啊。” 那小脸上的神情似乎觉得并没有什么,却叫庆晏心里一烫。 一起种 那萱萱的意思是不是愿意嫁给我? 嗯,明天去找泰山大人聊一聊。 天知道庆大人自己心里又做了什么美梦。 不过梨袖是不能叫庆大人一直做美梦的, 她硬是把好说歹说的陆轲推走,在门口轻声唤南嬨, “娘子, 我们也该回去了。老爷昨日与你留了书,现在瞧着老爷也该在府里了。况且明日要去书院, 也该准备一番。” 梨袖反正也不管别的, 现在就是要把娘子带回去要紧。 南嬨一惊, 怎么把这事忘了? 苦着脸起身,磨磨蹭蹭跟庆晏道别。 庆晏也起身,知道南嬨不能留太久,压下心里想去跟南怀瑾求亲的冲动,“你先回去。我们明日见。” “好。”南嬨答应下来,才反应过来庆晏说了什么,“明日见?明天我要去书院你?” 庆晏笑着看她,“我答应陛下,去书院。” 天知道圣人的初衷是为了把徐王的女儿配给庆晏。 毕竟做不了自己的女婿,还不能做侄女婿么? 南嬨叹气,那些贵女还不知道要怎么疯狂呢。 想着真不是滋味。 吴氏虚弱地靠在床头,胃里一阵阵的翻腾,那张艳丽的脸此刻颜色全无,只剩下苍白憔悴。 玉眉在门外巴望了好几次。 吴氏这边儿动静大,方才老夫人亲自过来瞧了,叫了府里的妈妈一起去请。 好容易看见青碧后头跟了个青衣女子,容貌秀丽,瞧着年纪和吴氏不差,只是有些眼熟。 玉眉却也没心思细想,赶紧把白秋娘引进来,顾不上客气,“大夫,我家夫人早上还好好的,到午间就不对了。呕个不停。” 白秋娘到神色淡然,叫吴氏把手伸出来,纤细的手往上一搭,仔细号起脉来。 从脉象上来说并无不妥。 “你家夫人今天都用了什么?”白秋娘收回手,柳叶眉轻轻皱起。 玉眉仔细回忆,“今早上夫人用了些栗子糕,后来又用了些牛肉羹。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白秋娘叹口气,“这栗子不可与牛肉同食,若是少些也无妨,只怕你家夫人用的多,这才吐了。好在你家夫人”突然一阵香气幽幽飘来,似乎是从吴氏身上来的。 吴氏本就虚弱,听得方才那话也是惊了一跳。 这件事情真是不知道。 白秋娘一下停住,仔细辨认香气。 那是桂皮的香辛气味,平日里会在熏香里出现,只是量并不大,若不是仔细闻,是分辨不出来的。 素日里人总觉得麝香是有孕之人不能碰的,但事实上这桂皮同样不可以用。 因为麝香,桂皮同属热性香料,对有孕之人来说,都不合适。 怕又是这高门大府里常见的把戏。 只是遇到她白秋娘,也只得拆穿了。 那徐大夫想来也看出来了,自己不好说,又不想害命。就把人推到她跟前,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里头再肮脏有□□,也不能害了孩子的命不是?孩子何其无辜呢。 玉眉见白秋娘不说话了,脸色不好看,知道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想起方才白秋娘说的牛肉不能与栗子同食。 那栗子糕是白姨娘的拿手之作,今天早上过来给夫人请安带来的,可那牛肉羹却不是白姨娘要的,那是李姨娘听说夫人这两天胃口不好亲自做的。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可就是那么巧合么? 玉眉不知道,可她明白,这事情必须要查清楚。 正想着,那白秋娘说话了,“这有孕之人平日本来就要少用香料,况且这素仪香里还搁了桂皮。更是用不得。我虽不知道夫人用这香多久,可依着这样下去,夫人身子又这样虚弱,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把写好的保胎方子给玉眉,“这制香之人怕是疏忽了,往素仪香里搁了桂皮。日后还是不用的好。” 玉眉勉强一笑,应下来。 两人都知道,哪是什么无心之失,明明就是早有预谋。 那素仪香是李姨娘一手调制,现下出了事 李姨娘是良家妾,正经进门的。可不是白姨娘那爬床出来的身份。 平素人守本分,又没个孩子,吴氏与她倒也算的上亲近,这素仪香就是李姨娘亲手调得与吴氏。 吴氏气的说不出话来,可身子又虚,只啐了一口,“狼心狗肺!” 这白秋娘就管不着了,谢过玉眉给她的诊金,便出去了。 玉眉吩咐人速速下去煎药,一边把方才白秋娘给的药丸给吴氏喂了一颗。 服侍吴氏喝了点水,这才说,“夫人,奴总觉得李姨娘做不出来这事,她进府里这也有十年了。说好听点儿,她是守本分,说难听点儿就是胆小怕事。那白姨娘是怎么来的?所以,奴觉着此事必有蹊跷。” 吴氏抚了抚胸口,还是觉得不舒服,“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事先放一放,待我好起来再说,再能闹腾,能在这府里泛起什么水花。她们是瞧着我有个孩子,和善了不少。” 白姨娘看着对面神色惧怕的女人笑了。 “你怕什么?” “你今天早晨叫我做牛肉羹到底是为什么?夫人现在这样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李姨娘真的不想掺和这些事,她只想好好的在府里度过余生,别无所求,毕竟她没有孩子。要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李姨娘是祖上是蓟州人,做粥羹最是拿手,今天白姨娘做了栗子糕给夫人,就说叫她煮些牛肉羹,她也没有多想,这便做了。 可夫人这便不好了 李姨娘心里有些惶恐。 “瞧你说的,做了些吃食而已,能有什么问题。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恶毒了些。”白姨娘轻笑,端起那白瓷茶盏吹了吹,饮了口茶。 “那”李姨娘手里捏着帕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可也想不出来,那牛肉羹是她亲手做的,绝对没有问题。 至于栗子糕,虽然是白姨娘做的,可李姨娘知道,白姨娘不会傻的在里头下毒,毕竟那也太容易被查到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姨娘看着李姨娘那困惑的神情,红唇微弯。 这厢白秋娘从南府出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栗子不可与牛肉同食,这件事情少有人知道。 至少白秋娘在魏阳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白秋娘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姐姐。 她姐姐很会做点心,最擅长的就是栗子糕。 那天正好做了栗子糕,父亲从村里买了牛肉,吃了竟全呕吐不止,只有她不爱吃栗子糕,吵着要吃牛肉,竟没有吐。 这才知道两个不能一同食用。 难道这么巧? 白秋娘突然想起被卖了的姐姐 如果是姐姐,那 白秋娘心里有点儿复杂。 明明知道不能放在一起吃的东西,却还是叫人一起吃了。 白秋娘脸色一肃,上了马车。 应该不是姐姐吧。 姐姐那样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是姐姐到底在哪儿? 老夫人神色疲惫地靠在福寿团花座椅上,这两天府里事情太多了些。 老大那的事情不与她商量就来这一出,老二家的在这节骨眼胎安不住,老三又要分家。 虽然老三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么多年养育他总有些恩情吧?怎么就这么凉薄? 自己是一品大员,就不能扶持家里的哥哥? 还搬出圣人的口谕。 真不是小时候那个孩子了。当初就该叫老二截了这门亲,萧国公府,多大的靠山。 要是老二有了这样的岳家,还愁在官场上走不动,到现在不至于是个从五品的秘书丞! 还有那小六,要是嫁给魏淑妃的儿子,不就是皇子妃了?魏淑妃说起来还与家里有些亲缘。况且也是为了他着想,好歹有条退路啊。 可这老三偏不听,说什么那是小六自己的事。 可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六自己能拿什么主意?还不是老三的托辞。 难不成她这做祖母的会害了她不成?别人不防,倒是防到她这祖母头上了? 要不是为了这偌大家族的荣誉,为了这府里世世代代的荣耀,她早就做个富贵人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八音谐 周妈妈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久了, 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周妈妈心里却觉得不妥,老夫人自个觉得是为了府里的荣耀, 可三老爷那官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况且三老爷本就不是她亲生的,这样撕破脸弄僵关系有什么好处。 那二老爷自己不争气, 便是许他个大官又能怎样? 周妈妈自个不知道那些大道理, 可她知道, 这人,自己得瞧清楚自己的位置。老夫人这烦心,还不是自己闹的。 可周妈妈也晓得老夫人的脾气, 她认定的事情, 谁说也没有用。 把府里新配的丸药取了来,给老夫人含了一丸。 都是些养身子的药。 这时候外头来个管事, 是外门的朱大。 老夫人疲累,倚在软榻睡着了。 周妈妈皱眉。“你怎么来了?” “周大姐, 我要是没事肯定也不来。就是大姑奶奶来信了, 说是月底就要回来了。”朱大把信往周妈妈手上一搁,信没封口, 一开始就是开的, 朱大把手拢进袖子, 朝周妈妈努努嘴。 周妈妈听了一句, 眉头就皱起来。 这位姑奶奶怎么就回来了?前头也没个信儿。 家里本就是一摊子, 哎呦真是求神拜佛都不够说的事。 怕是跟前那几个大了, 要领回来定亲了。 周妈妈挥手叫朱大下去, 她这可得跟老太太好好合计。 那位姑奶奶可是瞧不惯老夫人, 可从小叫家里人宠惯了,老太太哪儿能拿捏住她。 再者,她嫁到潍州去,心里本就对老太太有怨。 周妈妈叹口气,把信搁在雕花桌上。 吴氏用了那丸药,又喝了新煎的药,身上觉得轻松许多。 玉眉见她好些了,这才放下心来。 玉眉方才已经把吴氏平日里用的香都取了出来,只有素仪香是李姨娘制的。 只是以往的那些里,并没有搁桂皮。 吴氏靠在床头,看着那银花香盒。 难不成真是李姨娘? 可李姨娘那来这么缜密的心思? “你去叫李姨娘来。” 吴氏有些累,可这事情不查清楚,她的孩子绝不会顺利的活下来。 这么多年,后院这许多新人旧人,这戏是一出接一出。 所以,她不想叫人枉死。 也算是为肚子里这孩子积点德。 白姨娘本也不是能与李姨娘说到一起的性格。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还叫李姨娘别太担心。 可李姨娘的心哪里安定的下来。 她一手握着针,一手拿着绣绷子,想着做些绣活,可哪里下得去手。 正忐忑着,玉眉就从外头进来了。 李姨娘虽不似白姨娘在二老爷跟前得宠,可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屋里住的用的也都是些好东西。 李姨娘脸色有些惊惶,玉眉皱眉,“姨娘,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李姨娘一惊,手里的针扎进了皮肉。 “嘶” 玉眉瞧了她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李姨娘把绣绷子搁下,针也放在上头。 顾不得手上方才叫针刺出的血,拿起帕子就跟着出来了。 “玉眉姑娘,夫人叫我去是什么事?” 玉眉在前头走,也不说一句话,李姨娘心里更慌乱。 她总觉得很不安。 可玉眉只是轻轻回了句,“姨娘怕什么?不过是夫人想见你。” 说了跟没说一样。 李姨娘咬了咬唇,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玉眉把风帘拉起来,示意李姨娘进去。 屋里头暖气很足,想是还烧着炭。李姨娘一进去,就激了一身汗。 吴氏靠在床头,脸色瞧着红润,竟不像是有病了。 “玉眉,给李姨娘取个座。” 吴氏扫了眼李姨娘,也没得甚意思,却叫李姨娘抖了抖。 玉眉在后头瞧着,都觉得这李姨娘胆子太小了些。 这些年前头有些新人旧人撑着,倒没显出李姨娘来。 这两年院子里稍安定了些,才晓得这个人物。 李姨娘朝吴氏福了福身,坐下来,那凳子就沾了个边儿。 “今儿找你来,不过是闲话几句。”吴氏方才喝了那药,虽漱过口,可嘴里总觉得苦。又用不得茶,只好弄点温水时不时喝一口。 “夫人您说。”李姨娘虽听了吴氏这话,可却没一点儿安心。 她本就胆小,再加上多疑,这下生生惊着了。 吴氏能在这节骨眼叫她来,怕是怀疑她。 她最怕的其实是,早有人想害她,已经做好了套,只等她往下跳。 她却不知道是怎样的陷阱。 “自打上回你送了素仪香,我这也就是你制的香搁置的下。这两天正好把香用完了,你瞧瞧什么时候送来新的?”吴氏眉眼微弯,语气轻松。 李姨娘听得这话,没觉得什么,那些香出自她的手,绝对没有问题,心里安定下来,“夫人喜欢的话,妾这两日就新制一些送来。” 李姨娘露出笑,抬眼却看到吴氏直盯着她。 等等吴氏既然在这时候提起那香,那一定是香有问题! 李姨娘的脸霎时白如金纸。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虽然地上铺着毯子,却还是听到闷闷的声响。听着都疼。 李姨娘可顾不得这么多。 她眼泪急得滚落。 “夫人,那香确实是妾亲手做的。可妾真没有做手脚。妾的性子您知道的,哪里来的胆子呢?况且妾害您图什么呢?妾没有孩子,又不得老爷宠爱,还不得靠您扶持。这对妾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啊!” 李姨娘虽胆小,可人是聪明的。她一条条数了理由。虽哭的涕泗横流,可理是说清了。 吴氏心里对李姨娘怀疑不大,叫她来,一是为了确保,其二就是借着这个事给她敲敲钟。免得日后出事。 吴氏示意玉眉把李姨娘拉起来。 “你瞧瞧你,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我是知道的,不然早就叫人把你拖去官府了,哪里还叫你好好待着?” 吴氏重新露出笑来。 李姨娘缓缓再凳子上坐下来,身子还有些颤抖,惊魂不定。 “夫人说的是,是妾多心了。” 声音还是颤抖的。 “不过你说到这,我也就不瞒你。你送来的香里头加了桂皮,寻常人是不晓得此物有孕之人是不可以多用的。想来也是懂香之人。” 吴氏缓缓说道。 李姨娘渐渐平静下来,她想了想,“夫人,这是明白的栽赃嫁祸。摆明了要妾当替罪羊。院子里善用香料的可不止妾一个人。香姨娘家里还是开香料铺子的。” “香姨娘?”吴氏的眉毛皱起来。确实,府里有这个人。 生了个庶子长到七八岁间去了,这一下在府里深居简出起来,要不是李姨娘提说,都要忘了这号人。 难道是她? 吴氏不知道,看李姨娘被吓得脸色煞白,“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线索就过来与我说。” 李姨娘赶紧应下了,起身时脚步虚浮,差点儿摔一跤,幸好玉眉扶了一把。 正头疼着,外头风风火火进来个人,吴氏打眼一看,正是南嫚。 南嫚眼圈红的不像话,一下扑到吴氏床前,“阿娘,你怎么样了?我听她们说,你今儿可不好了。” 声音哽咽,一句话说磕磕绊绊的。 “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 她自责的很,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吴氏可心疼坏了,“囡囡可不要哭了,谁跟你说阿娘不好了。阿娘今儿好着呢。”伸手把南嫚眼泪抹了。 “阿娘你别骗我了,你要是好,怎么还在脸上抹胭脂,你已经许久不用这些了。” 南嫚眼泪止不住,吴氏自她小时候,就把她搁手心里捧着,什么事吴氏都替她办好了。在她心里,吴氏是无所不能的。她从来没见过吴氏这样虚弱。 本来这两天心里就担心,早上看着吴氏用的好,心里还高兴着,结果方才回来就听吴氏病情严重了,这下可忍不住了,也顾不上什么贵女风姿了。 “傻孩子,阿娘这是正常的。怀了孩子总是有些反应。你快起来,地上太凉了。”吴氏笑的温柔极了。 “真的么?”南嫚起身,坐在吴氏床边。 “当然是真的,玉眉在跟前,你去问问。”吴氏摸摸南嫚的头发。 南嫚拿眼去看玉眉,玉眉正好端着茶过来,脸上露出笑容,“娘子放心,夫人好着呢。” 南嫚这才安心了,接过茶喝了一口。 吴氏看着南嫚日渐美丽的小脸,出神。 她何尝不想叫南嫚知道这些宅子里的黑暗呢?可她看着南嫚那骄傲明媚的样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想看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被那些肮脏的事情夺了光彩。 虽然总是说叫南嫚要学着小六那样,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南嫚这样最好。 吴氏自己有个勾心斗角的幼年,就不想叫南嫚也这样。 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敢相信别人,不知道谁错谁对,即便知道,也不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那错很可能就是你的。 吴氏在心里叹气,这样的性格,也只能给她都安排好才能放心。 可想着南嫚这样愉快的生活着,吴氏就觉得再怎么替南嫚安排都是值得的。 白姨娘正在房里拨弄琵琶,这是她成了姨娘后学的,虽然多半是为了给二老爷那个附庸风雅的人听,可她平时里也会弹奏一两曲当做消遣。 她的琵琶虽不说多叫人惊艳,可自有她自己的味道。 她本来想着去看看南娅,可之前被老夫人痛骂,又跪了祠堂,到底叫她心里不舒服。 这丫头叫鬼迷了心窍,那小吏有什么好?嫁过去能享受什么?这府里的富贵她哪一样能够上? 说什么做妾不好,真以为当个寒门妻就好过了! 白姨娘一心认定是吴氏教唆了南娅,真是把吴氏恨到骨子里。 想着这些,心里浮躁,就把琵琶扔在一边。 也不知道那李姨娘被叫去说什么了。 香黎匆匆进来,向白姨娘道,“李姨娘回来了,瞧着很不好。像是被惊了。” 白姨娘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并不意外,“她向来就是这些路数,也就李姨娘被她唬住了。” 香黎神色并没放松,“夫人好像知道是香料的事了。” 白姨娘脸上的神色这才一敛。 吴氏知道是香料了?这事这么隐秘,徐大夫要是能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 而且吴氏知道了,李姨娘却没事 白姨娘目光凌厉,“今儿来给吴氏看诊的是谁?” “不是徐大夫,好像是从城南请的女大夫。” 香黎回忆了一下。 白姨娘手里捏了捏帕子。 这要是李姨娘想起什么来 白姨娘抬起下巴,眼里尽是寒霜。 这个女大夫,真是误事! “李姨娘跟前还是芙蓉在伺候么?” 白姨娘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 “正是。自从木槿开了脸,李姨娘跟前就一直是芙蓉在伺候了。”木槿,芙蓉,香黎,她们三个人是一起进的府。 木槿和芙蓉在李姨娘跟前伺候,她就分到白姨娘这。 白姨娘也是从李姨娘跟前上来的。 可芙蓉是白姨娘的人。 “那就好。你去把妆台上那个首饰盒打开,最里头有个纸包。你拿去给芙蓉,她知道怎么做。” 白姨娘定定的看着香黎。 香黎瞬间就明白了,李姨娘是个可怜人。 香黎从妆台取了纸包就出去了。 白姨娘静静地坐在靠椅上。 李姨娘其实是她刚进府对她最好的人。 态度温和,因为怜惜她瘦弱,经常赏她吃食,银钱也给。时不时还把那些衣裳送给她。 可人就是贪心,有了一就想有二。 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她就想着能有个地方叫她安稳活下去就好了。 可有吃还有穿的时候,她就又想要那些锦衣华服。 所以她趁着二老爷来的时候,勾引了他。 摇身一变,成了姨娘,和李姨娘一样了。 其实李姨娘有过身孕,那是李姨娘最得宠的时候。连她都得退避。 她眼红,所以就叫李姨娘从此再没有可能怀孕。 她欠李姨娘太多了。本该好好偿还的。 可谁教老天不开眼,偏偏见不得她好。 她不想死,那就只能叫别人做个替死鬼。 李姨娘,也算是尽了她最后的力。 至于恩情,来世再报! 白姨娘叹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庆晏一路把南嬨送回来,看着小姑娘跟自己道别,又眼见着小姑娘进去,许久了,才叫陆轲驱车回去。 最近要好好与泰山大人聊聊了。 南嬨心情甚好,梨袖板着一张脸跟在后头。 南嬨觉得好笑,可也不管她。 她还不知道梨袖,她要是过去安慰,准保被揪着听许多长篇大论。 所以还是别自找罪受。 到书桌跟前把书拿出来,看的津津有味。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本书看着这么有趣。 采萱从外头来,端着吃食在厅堂布下,正要叫南嬨过来用些,绘竹就进来了。 瞧着神情震惊,“采萱姐姐,二房那边儿李姨娘没了。现在那边儿都炸锅了。” 她还没瞧见南嬨,她方才去与外院的刘妈妈要些花肥来,就听了这大消息,这才匆匆回来要说与采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川拨棹 采萱把粥搁下来, “哎呀,真是罪过。怎么回事?”这事情出的太突然了些。 南嬨也把手里的书放下。心里觉得太惊诧。 李姨娘她虽没见过,可好歹是条人命。就这么活生生的去了。听着就觉得心惊。 南嬨从没有如此近的感受过生死。 从前在虞城, 家里人口简单。阿耶身旁没那些姨娘通房,竟忘了这也是勾心斗角的人路。 南嬨对魏阳这个地方, 更有些抗拒。 绘竹见南嬨没说什么, 这才说道起来, “听那边的小丫鬟说,李姨娘午间去二夫人哪儿说话, 回来时就神情不对。李姨娘身边伺候的芙蓉说是她出去端水和白姨娘身边的香黎说了两句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回来人就服毒了。还留了遗书。这下老夫人那边儿都惊动了, 召了芙蓉去问话。” “这?”采萱没说话, 倒是刚进来把话听全乎的梨袖神色一凝,看了看南嬨。 南嬨知道梨袖的意思。 那芙蓉话里的意思都是指向吴氏逼着李姨娘服了毒。 这事情并不简单, 又是不知道谁做下的套, 就是不知道想要从中获得什么。 南嬨叹气,这事儿本归不得她操心,就是五姐姐那一定不能消停。 五姐姐去了,帮不上忙便算了, 还只能添乱。 “去五姐姐那一趟。” 南嬨起身就出门了。 泰安堂。 老夫人坐在上首。下头那叫芙蓉的丫鬟哭的涕泗横流。 “老夫人,姨娘平素和善待人, 再没有错处的。怎么突然就自尽了呢!” 旁边吴氏倒不甚在意, 甚至还有心情。 老夫人叫她哭的心烦, 可这事不处理是不成的。家里莫名其妙死了个姨娘,大大小小也是个主子。传说出去到底不好,况且李姨娘家里还有人,总要给个交代才是。 只单单说是自杀似乎太牵强了些。 又是从吴氏那儿出来才出的事,怕不知道流言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老夫人心里觉得疲累,可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她才知道大姑奶奶要回来,正觉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好了,你节哀。给你姨娘些体面。” 她转头看向吴氏,“你今儿到底有些牵连,说出来她们也能安心。” “母亲,要我说些什么呢?今天不过是叫李姨娘来说话,内容也再正常不过了。若是凭这个说李姨娘的死与我有关,就太居心叵测了些。” 吴氏拿眼瞧芙蓉,芙蓉拿帕子抹眼泪,避开了吴氏的目光。 芙蓉声俱泪下,“老夫人,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姨娘回来,精神不好,且又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牛肉不能与栗子同食。之后就去了。奴婢才觉得事出有因啊!” 吴氏目光登时死死看住芙蓉,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与李姨娘说,这丫头是如何得知的? 李姨娘是没说这事,可香黎与芙蓉交代时,一并说了。芙蓉却没想到这一茬,串到话里说了。 “这事怎么说?”老太太皱眉,看向吴氏。 这事做的不漂亮。 在老夫人心里,此事就是吴氏做下了。 可她并不怪李姨娘的死,她只是觉得吴氏做得不缜密,怎么把事情闹大了。 人要是死,方法多了,死因也有许多种。 神不知鬼不觉的,更不在少数。 现下太难堪了些,不好收场。 吴氏此事难以辩口,没有人可以证明她到底对李姨娘说了什么。 吴氏收回目光,看向老太太,“母亲,我今日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请了城南的白大夫来,说是我饮食不当造成的。这才知道是牛肉栗子不可同食。可白大夫也说了,此事少有人知晓,我便怪不到她们头上,不过是无心之失。况且李姨娘做了牛肉羹不假,那栗子糕却是白姨娘做的。按着这理,白姨娘也该没命了。” 老太太本来就不想事情闹大,况且吴氏与李姨娘,该保谁,一目了然。 “好了。这也说清楚了,你姨娘可能是心里愧疚,二夫人并没有逼迫她什么。你且去为你姨娘料理一番,也跟李家人打声招呼。” 南嬨快步往南嫚院子里,果然见南嫚正气匆匆往外走。 南嬨一把拉住南嫚,“五姐姐,你要去做什么?” “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谁敢污蔑我阿娘!”南嫚这娇纵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她用的力气极大,一把就把南嬨推倒在地。 “啊!”南嬨重重倒在坚硬的地上,手在地上被小石子摩擦出血。 “拦住她!”南嬨顾不得身上的伤,指挥一起来的梨袖和瑞冬。 南嫚挣开了南嬨正要走,却见南嬨摔倒在地,手边还血肉模糊,一下子停住了,梨袖和瑞冬赶紧把南嫚拦住。 “你们别拦我,快去叫大夫!”南嫚眼泪冒出来,扑到南嬨跟前,把南嬨扶起来。 南嬨平日里细皮嫩肉,稍微用些力都是乌青一片,还别说现下这重重一摔,看着更是恐怖极了。 衣裳单薄,那左手臂外侧全是破皮的血肉,右手心也是一片血色。 “阿嬨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心急了。”南嫚手足无措,她不知道南嬨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不敢轻易去拉扯。 “我知道,我没事。只是五姐姐你别去二世母哪儿,你去了也没用。反而会添乱,还不如等二世母回来。即便有什么事,二世母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祖母不会怎么样的。”南嬨只觉得脚踝钻心的疼痛,比手上那些皮肉伤疼多了。 难不成方才还崴了脚? 南嫚乖乖答应下来,现在南嬨说什么就是什么。 南嬨忍着痛,看南嫚眼泪汪汪的,把手搭在她手臂上,“五姐姐,你先扶我进去,等大夫过来吧。” 南嫚小心翼翼的托住南嬨的腰,慢慢的扶南嬨进去。 听说是府里娘子受了伤,徐大夫就把夫人刘氏带上了。 南嫚看着刘氏拿着小银夹处理南嬨手上的小石子,觉得疼极了。 又泪眼汪汪的看着。 刘氏好容易处理完,就听南嬨说,“我的脚好像崴了,疼的厉害。” 刘氏手摸过去,脚踝有些肿了。 “姑娘骨头没事,只是筋崴了。用些药,再减少平日出行,过些时候就好了。” 南嬨听没什么大事,就放心了。 只是明日不能见晏秀秀了。 南嫚一叠声的问刘氏要注意些什么,都用心记下来。 这边徐大夫也号了脉,开了些消肿化瘀的药。 这边收拾妥当,也劝住了南嫚,南嬨就叫梨袖采萱扶她回去,方才梨袖去把采萱叫来,就是怕一个人没法。 采萱听南嬨受了伤,这边就叫外院把小软轿叫了过来。 就把小软轿搁在门口,请了南嬨上去。 南嫚亲手扶南嬨上去,连声嘱咐几个小子慢着。 绘竹听南嬨伤了,还崴了脚,赶紧去府里要冰。想着给南嬨敷敷。 南嬨才回来歪在床上,绘竹就取冰回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神色焦急的萧氏。 萧氏正说来看看南嬨,就看见绘竹捧的冰匆匆走来,以为南嬨贪凉想用冰,却不想知道南嬨受了伤。 萧氏本来这两日就很是不喜欢府里这些事,这关头南嬨还伤着了。怎么都叫萧氏不舒服。 南嬨从前在虞城,哪里受过这样委屈。 萧氏一进来就看南嬨躺着,神色的衣裳还没换,袖子上都是泥灰和血迹。 刘氏给南嬨把手臂和手心都包了起来,现下瞧着很是严重。 更别说,那露在外头的脚踝,还高高肿起。 萧氏一下就忍不住了。 搬!立刻搬! 她千娇百宠的女儿怎么能这样委屈。 从小就搁在手心里,就是天凉打个喷嚏都叫人心疼。 “我的细娘,还疼不疼?”萧氏小心避过南嬨的伤口,摸摸南嬨的头发,心疼极了。 萧氏还是在南嬨小的时候叫南嬨细娘,那是虞城的方言,对家里小女儿的爱称。 “阿娘,就是脚还有些疼。其他的没事。是方才的大夫包的太夸张了些。”南嬨依在萧氏怀里,安慰萧氏。 “这两日乖乖的。很快咱们就不用掺和这些事了。”萧氏看着南嬨的小脸,语气怜爱。 “为什么?”南嬨疑惑。 “圣人给你阿耶赐了宅子,过几日就过去。”萧氏神情平淡,似乎在说不起眼的小事。 “可这祖母同意了么?这不是小事。”南嬨有些惊讶。她不相信祖母会轻易答应。 “不答应又怎样。圣人有口谕。况且,你阿耶真要走,你祖母也拦不住。”萧氏可算是厌烦透了这个府邸。人人都有些目的,为着些没名堂的事,人人都吃相难看。 她摸了摸南嬨的手,“你别想那么多,什么事有我和你阿耶呢。你就好好养着就好。等你阿耶回来知道你这样,还不知道多心疼。” 萧氏这话不假,南怀瑾平素最疼爱小女儿,他的原话就是,儿子在严,女儿在慈。 平素虽在学问上对南嬨严厉些,可日常生活那是宠上了天,这要是看他宝贝女儿成了这样,还不知道如何生气呢。 南嬨吐了吐舌头没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乌夜啼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南循往宫中去, 太子虽然学成,可并不是说不必再学, 南循作为伴读, 自然少不得。其实一开始选伴读, 并没有南循的份。 他年纪摆在那儿, 太子十七时,他才十二岁。可南循天资聪颖,比他大的都难以匹敌。 圣人是亲眼见识过他的能力的, 是以亲自钦点他为东宫侍读。这一当就是五年。 太子叫他去,是为了士子春会。士子春会,是大魏建朝以来的传统。 每到春深, 就要在魏阳城中有名的青竹馆举办为时三天的集会,这三天, 士人学者, 书生大夫可自由讨论朝中大事,将自己的见解写下来, 放在馆中。可自行传阅, 有幸者,被天子所见, 拜官封爵。 所以这算是除了参加官试之外的另外做官一种途径。 不仅那些士人期待,朝中权贵也十分看重。 太子也想在此选拔人才, 继而培养自己的嫡系。毕竟他离开魏阳五年, 朝中虽不至于完全没有人脉, 可真正得力的却少有。 三皇子, 四皇子,五皇子,这些人谁不对帝位虎视眈眈? 虽说他是太子,可世事瞬息万变,谁又可以料事如神?还是要自己有耳目人脉。 这次士人春会,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圣人此次将春会交给太子督办,也是这个意思。 南循与太子将春会之事商量差不多,这才往翰林院去。 南循与徐九郎早前并不认识,还是与太子往翰林院时见过,后来略见过几次,也算是点头之交。 上次在家中见面,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女儿家的推辞之法。 翰林院清净,多半都是编修史书,整理文献。在这的要么是官场不得意的老油子,要么就是家里送来磨砺混资历的好苗子。 南循去的时候徐九郎正在伏案写东西,十分认真,竟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还是南循唤了一声,“徐九郎。” 这才见他抬头,见是南循,徐演赶紧起身,“南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边叫南循坐下,给南循倒茶,“南兄不必客气。叫我徐演便是。” 南循也就不再客套,喝了口茶,道,“原是这样,我听得你家里有望山公的孤本字画,我与几个同好就想观赏一番,这才叫我求到你这来。” 望山公是徐演的曾祖父,极善草书花鸟,是此间大家。可作品流传稀少世面少有。 南循这话其实不假,他的确喜欢,只不过他意不再此。 徐演倒没推辞,自然答应了。 南循就与徐演定了地点。说是明日赴约。 南循不想此事如此简单就解决完了。 正说着,外头有招呼声,南循与徐演起身。 打外头进来一修长男子。 一身端肃官袍叫他莫名穿出锦衣贵气。 面容姝滟,神色萧肃。 那沉曳的狭长眼眸叫人蓦地短了声势。 瞧着,并不很愉快。 是庆晏。 那跟着进来的人吭了一声,两人才想起来行礼。 庆晏随手一挥,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我只是来取些东西。”声音低沉,不似上次那般如珠落磬,清朗宜人。 像是随意问起,“倒是南小郎怎么到这来了?” 如此轻松的话题,叫庆晏此时说起,倒像是决定生死般凝重。 南循依实回答,“有些私事与徐编修商量。是学生唐突。” 私事。 两个字像是在庆晏耳边炸开。 他听不进其他。 昨日惠安伯夫人进南府定了姑娘,已经在魏阳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传开。 只是出于给姑娘留面子,在换庚帖之前,没具体传出到底是谁。 庆晏自然也有耳闻。 当时他并不在意,毕竟小姑娘上面还有两个嫡出姐妹,轮不到她。 他今儿本来是要找南循探探底,好给自己和小姑娘制造些机会。 却听侍从说南循往翰林院来了。 他当即脑子里觉出不对来,急匆匆的过来,却听得这句话。 私事?还能是什么事。南循是小姑娘的胞兄,为自己亲妹妹前来观察未来妹婿实在正常不过。 这实在叫他措手不及。谁知道惠安伯夫人竟然越过前面两个,直接挑了小姑娘。 南怀瑾竟然同意了? 庆晏觉得此事必须立即弄清楚,转身就走了。 南循与徐演面面相觑,不是说来拿东西? 怎么问了一句话就又走了? 南循与徐演俱是摸不到头脑。 反正南循已经达到目的,只等回去取妹妹的谢礼了。 待南循从翰林院回府,已经是夕阳西下,晚霞洒满魏阳新花。 到了院子果然见南嬨在书房等他。 小姑娘一见他就眼巴巴的望着。 “晚膳用了没有?”在侍从奉来的雕花盆里净了手,叫外头人送晚膳过来。 小姑娘摇摇头,她今儿下午就过来这了,就等着南循回来。因为她太见不得南嫚忧虑了。 “那你和我就一起用些。叫厨房做点儿你爱吃的。” 南循坐下来,见小姑娘还巴巴的看他。 只好道,“你也别这样看我了,那徐九郎我已经约好了,明日在同松楼见。到时候你与小五在隔壁留意便是。其实你叫小五不必忧虑,那徐九郎素有好名声。身边也无妾侍,洁身自好。” 南嬨听事情已经成了,就开心了。 南循捏她的小脸,语气酸酸的,“也不见得你这样为我着想。” 南嬨扒拉开他的手,“那哥哥你也给定亲啊。那样我也替你操心。” 南循瞪她一眼。 南嬨笑嘻嘻的捂嘴不说了。 正好晚膳端上来,两个人也就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庆晏身穿常服,屈膝跪坐在小几旁,小几上檀香袅袅。 那双白皙修长,保养得宜的手上拿着翻开的书,可他一眼都没看进去。 外头人如鬼魅般进来,跪在他身前。手上呈着一卷细纸。 庆晏拿过细纸,示意那人下去。 捏了捏眉心,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瞬间放下心来。 转眼对那小姑娘恨得牙痒痒。 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叫他虚惊一场,差点儿闹了笑话。 一想小姑娘那边儿怕是早就忘了他是谁,心里又不是滋味。 于三娘脸色一僵,气不从一处来。她很不喜欢这个身份比她高,长相像个狐媚子的南嬨。 从前在各家小姐妹的宴会上,谁不捧着敬着她,即便比她身份高的,也因着她父亲对她多有亲近。况她容貌美丽,少有人可以媲美。 今次来个劲敌,她岂能不视作眼中钉? 况且,她还长着一双那样的眼睛 她蓦地出声,“南六娘,小宴一别。近来可好?” 南嬨转身看她,报以清浅的得体笑容,“劳于三娘问候,一切尚可。” 于三娘捏捏手中的帕子,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听说南六娘善琴?” 既然你这么好,那就该让所有人知道不是。 也该叫人赏识一番不是? 南嬨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只说“略通一二,并不擅长。” 的确在书画里,她更善抚琴。但她刚回魏阳,这于三娘是如何知晓的? 那于三娘轻笑,“这是好事儿。”话头一转,“瞧着我也出来好些时候了。也该回去了。六娘慢些瞧,选两件称心如意的才是。” 说完竟匆匆的走了,脸上笑意不减。 南嫚瞧着于三娘那样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秀眉微皱,放下刚刚拿起的那只红玉芙蓉钗,轻声道,“瞧着她就没安好心。你最近可小心着。“ 南嬨也明白,这于三娘生性阴狠,从那次小宴她便知道于三娘很不待见她。 今儿来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可也猜不出来,瞎担心有什么用。只应了南嫚一声。 两人叫于三娘这一搅和,也没什么心情看了。南嫚只把刚才那只簪子包起来,就同南嬨出来了。 南循与萧缙方才与她们说好在对面的酒楼等候。 南嬨本来要跟着南嫚去,可巧对面有个书局。这便心痒痒,想过去瞧瞧。 南嬨向来喜欢那些话本子,杂记,也就是些闲书。 南怀瑾虽没有明令禁止她看,可也不支持。每次都是南循给她带回来,她到底不知道书局有什么。今儿好容易可以去瞧瞧,可不能放过。 南嫚对那些可是最头疼的。她在书院能混个中下成绩都是先生放了水。 她可不想进去,想着书局不过是在酒楼对面,也没得什么要紧,就叫梨袖跟着南嬨,自己带着瑞冬往酒楼去了。 南嬨开心极了,带着梨袖在里头转悠。 这个书局想来在魏阳有些名气,外头瞧着古朴别致,里头到清新宜人。不似寻常书局阴暗。 南嬨一连发现好几本有意思的,一页页翻过去,恨不得在书局看完。 书局二楼。 这瞧着似乎是私人领地。 又是另一番光景。苍木高阁,书成册放在紫檀小木盒里。上用小隶标着书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误佳期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两处只有小溪流相隔。 说起来, 也不过是变相的相看小宴罢了。 也是各自心照不宣的事情。 这头魏淑妃召了萧氏过去说话。 小魏氏眼见萧氏过去,竟也没有她的事。 这下便心里不痛快起来。 陆婉往东亭去, 便有贵女在赋诗。 见南嬨一直与长乐公主在一起,长乐公主对她颇为亲密。 脸上露出笑容,莲步轻抬,往南嬨跟前, “阿嬨。等会儿我想跳舞,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与我伴奏?” 南嬨正听长乐公主说起在书院的趣事,就听陆婉说话, 说起来南嬨见陆婉也就那日在老太太那儿见到过, 与她并不熟悉,怎么就叫她伴奏。 长乐公主也抬眼看她, 陆婉朝着长乐公主行了一礼, 南嬨见是个小美人,就叫她起来。 “叫阿嬨与你伴奏倒是不错。她的琴声叫人听着舒心。” 长乐公主挑眉,拍了拍南嬨的手,还叫得亲切。 “正是呢。臣女听阿嬨的琴声便觉得有舞蹈可与之相和。倒也可博各位姐妹一笑。”陆婉神色赞同。 南嬨轻笑,倒是不经她同意便答应了,要是南嫚在这,这陆婉怕是也不敢来。 南嬨想着这陆婉怕是正好瞧着南嫚去陪吴氏才来的。 吴氏不比萧氏,这胎孕吐明显些,方才不适, 南嫚就扶着吴氏去休息了。 南嬨想着长乐公主已经答应了, 也就不驳她面子, 笑着答应了。 “想来陆姐姐应当舞姿出众,也可一饱眼福了。只是不知道陆姐姐需要什么曲子相和?” 正好方才那赋诗的贵女正好得了好些赞叹完了,这边就有一娘子拿了笛子上去。 陆婉见南嬨答应,“用一曲浣素纱便可。那我便去准备一下。” 这样看倒是早有准备,应当是去换舞衣。 这头也有人把琴备好。 宴席过半,太子竟还未还席。 圣人觉得不妥,毕竟今日是太子该好好露脸的时候。 叫了宫人去过问。 齐洵正与礼部尚书张皖鲁说话,眼见陛下召了宫人,不禁露出笑来。 张皖鲁是他一派的人,见他面露笑意,不禁问他,“殿下是有什么喜事?” 齐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那宫人往后头院落去,“确实是件喜事。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张皖鲁见齐洵不说,也就不再问。 齐洵一直看着圣人那边儿的动静。 不久就见那宫人急匆匆的从后头过来,神色惊疑,凑在圣人跟前的百福说了什么。 那百福惊得拂尘都抓不稳。 齐洵缓缓收回目光。 圣人本今日心情不错,却叫百福一个消息全搅了。 “混账!”圣人气的差点摔了杯子。 “陛下息怒。”百福也是觉得太子这事儿做的太不雅。 这百官皆在的时候怎么就 幸而圣人虽气愤,却还在乎太子的颜面,到底没叫百官知道。 若是叫那些御史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但是圣人心里,还是对太子不满。 这是分不清场合,看不清形势。 “还不叫那混账滚过来,再看看那女子是谁,过两日便叫他纳了。”圣人有些头疼,这太子怎么就不叫他省心。 说完就起身准备回去了,当下却是不好发作。 百福应了,唤了个可靠的派过去,自己跟着圣人走了。 往年圣人在春宴也是后面离去,众人也并未感觉不妥,一番恭送过后依旧各自相谈。 庆晏坐在一众世家郎君中,听他们高谈阔论。 那些郎君碍于他的身份,只有人时不时过来说几句话,倒不久留。 庆晏今日心情愉悦,也就时而与人说两句。 拿着茶,倚靠在围栏边,看着对面那亭台。 他一眼就看到了南嬨。 小姑娘像是听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清圆的杏眼笑的弯了起来,叫人心底发痒。 庆晏头一次恨自己眼力太好。 纵红粉三千,貌美如花,不如心上人眉眼婉转。 庆晏觉得自己喝着茶,却醉在南嬨的笑里。 怎么就那么合他心意。 庆晏想着笑起来。 南循方才与萧缙正说话,见庆晏一个人在围栏边,便走过去,“庆大人。” 庆晏见是南循,不动声色的转过来,面色端正。 “学生见您一个人,他们正准备作诗,大人不如与他们一评?” 庆晏正要说话,那头清越的琴声传来,又见一女子舞衣轻旋,欲与天去。 这下把那边那些郎君吸引过来了。 南循一听就知道是南嬨的琴声,他见众人都说琴声出众,心里得意,一转眼见庆晏面露赞叹,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大人,这是舍妹的琴声。” 说完南循就后悔了,这真是 但庆晏好似没听见,一直看着那边亭台。 于成蕴和裴书倩坐在下首,于成蕴心里不痛快,一直死死的盯着正在弹琴的南嬨。 看着看着,她就看向南嬨那双杏眼。 真是越看越像 于成蕴心里渐渐惶恐起来,如果是真的,那,那她一开始所做的事情都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脸上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倩娘,我去更衣。”她声音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裴书倩正看着陆婉跳舞,也就没注意她。 应了一声就随她去了。 于成蕴起身,自己寻了宫女要了纸笔,说是作画要用,那宫女也未怀疑,自然就给她取了。 于成蕴写了张纸条,一路往东亭,就见庆晏在围栏边。 拉过一个宫侍,把纸条放在她手上,“你去把这纸条给庆大人。我是谁你应该知道,若是不去,也不过是我与姨母说一声的事。” 于成蕴已经没了理智,她现在就想亲自求证庆晏。 那宫侍自然认得这位贵女,当然没法拒绝,只好收下纸条。 那宫侍正好去给那些郎君添茶,走到庆晏跟前,呈上纸条,悄声道,“这是于三娘子叫奴呈给大人的。” 庆晏皱眉,伸手接过那纸条,挥手叫宫女离去。 展开一看,嗤笑一声。 虽然可笑,可到底应该叫她死心,没得一天痴人说梦,更重要的是,以后小姑娘知道了,那便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起身便往外走去。 假山旁。 外头声乐嘈杂,更衬得此处清净。 于成蕴早等在这,见庆晏过来,她眼里流露着绝望。 庆晏看了那纸条能来,已经说明了他对南嬨的特殊。 庆晏脸上只有冷漠。 “于三娘子到底有什么要事。” 于成蕴声音哽咽,眼里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无论她如何狠毒,面对心上人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 “我幼时,在你书房看到的那副画,画的是不是南嬨?” 庆晏并不隐瞒,“是也与你无关。” 于成蕴霎时被抽走了最后的理智,她像是疯了,“为什么与我无关!你只能是我的!不然你为什么要救我?” 庆晏丝毫不为所动,他依旧冷漠的如同冰雪,“不过是因为你父亲对我有恩,且你的经历让我想起幼时的她而已。” 于成蕴简直不能相信,她一直以为的英雄救美竟是这样残酷的事实。 她心里仅存的美好,竟然不过是因为别人而起的恻隐。 “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这次便饶了你。但,绝没有下次。” 庆晏不管于成蕴已经哭的声嘶力竭,说完这句便转身而去。 于成蕴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南嫚在假山后久久不能回神。 她并不想偷听,只是听到南嬨的名字才留下来,却不想知道这么震惊的消息。 原来庆大人喜欢阿嬨?! 因着她爱看书,特地在窗边给她置办了书架小几,软椅笔墨。 这与她在虞城的闺房无有不同。 春日外头天光明媚,枝头簇新的枝叶绿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落出水来。 若是往日,南嬨早早地就坐在那儿停上一天。可今日却是不行。 南嬨为着要送去庆晏家的谢仪犯了难。 平日里不说她,就连萧氏都少有亲自往别人家送谢仪的。 那都是按品级,姓氏,一开始就定好的。家里自有管事安排这些,只要送之前拟了单子叫主母过目便是。 南嬨年纪小,虽萧氏已经开始教她管家,接触的也不过是些账目。这些人情世故她虽然懂,可实际行动起来,却犯了难。 可也不敢去问萧氏。 甚至为了不叫许姑姑知道,连采萱,绘竹都没告诉。 就跟梨袖两个人绞尽脑汁的嘀咕。 梨袖边给南嬨要绣的荷包挑色,边出主意。她已经从自家娘子的口中了解到, 这个庆晏就是那个名满魏阳的庆承旨,当时就愣了。 说话也谨慎起来,“既然庆大人在书局,想来应当喜欢书。那不如送他书?” 南嬨想想觉得有道理。送谢仪,自然要投其所好嘛,这才显得有诚意不是? 可家里的孤本珍籍都是父亲收藏的,若是少了一本,往后如何与父亲说? 转眼看了看书桌,有了个好办法。 孤本家里有,叫别人家多出一本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定风波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给南嬨春宴上要穿的衣裳做好了, 还没叫她试试, 这便取了过来。 一进门就见小丫头伏在小桌几上, 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 “又在寻思什么?” 萧氏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含笑看着南嬨。 南嬨一见萧氏, 就依过去撒娇, 但还是小心的避开萧氏的肚子。 “阿娘,五姐姐说祖母明天要师太来讲经。我不想去。” 萧氏当是什么事, 一听也是哑然失笑。 见她小嘴瘪着, 想是真的不想去。 就说:“你明儿不想听经,便不去,整好我要去你外祖家,你同我一起去。” 南嬨闻着萧氏身上淡淡的香气, 觉得安心极了。 “外祖父外祖母不是叫阿娘在家里好好养胎么?” 萧氏揽住南嬨, 轻抚她细软的头发:“哪儿那么娇气, 又不是头一次了。许久都不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了, 手头也没什么事, 就去看看。反正离得并不远。” 南嬨抬头看着萧氏, “阿耶也去么?“ “我与你阿耶说了, 他说明日跟咱们一起。”萧氏说这话, 脸上还有着些甜蜜。 “我就知道。阿耶肯定怕外祖母让阿娘留下。”南嬨朝萧氏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萧氏笑着轻拍她背,也没说别的。赶紧叫人把衣服拿来,让她去试。虽然已经量好尺寸, 可到底没上身, 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南嬨听话的换上, 出来给萧氏看。 这身衣服的布料是萧氏一手挑的,她觉着颜色清新,南嬨穿着定是娇美。 上身是一件月白色云纹绉纱窄袖罩衫,下头是金丝白纹昙花锦裙。 萧氏见南嬨出来,一下觉得自己眼光真好。 这身衣服一下将南嬨的清美衬托出来,就像枝头含苞待放的带露玉兰,不失端丽,更添娇柔。 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渐渐长大了,倒是不知道要许到什么人家里去。 本也不想这些,可二房的小五这就定出去了。 大房那个也就不提了。 眼瞧着也要到自家孩子。魏阳这边,给孩子定下太早,竟没法多留几年。 明天要往萧府去,就想起前两年在虞城,萧缙那孩子倒常来往,瞧着不错。 只是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了。 南怀瑾近来时常被召进宫,圣人也不提说有什么事,只叫他分论典故。只是这两日他觉得有些典故很有深意。 南怀瑾心里有些大胆的猜测。这些猜测一旦证实,可就 南怀瑾走在长长地宫道上,面色从容,却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太子太急切了些。 圣人现今不比之前,年纪大了,心也愈发充满猜疑。 圣人愈发心思难猜,喜怒无常。还是要与太子提点两句。 那孩子本无意帝位,只是故太子的死叫他放不下。 都是些烦心事儿,他这些年不回魏阳也是这事。 倒是圣人今儿提了一句赐下的宅子,说是叫早日搬过去,得空也能到府上游玩。 这事还得回去跟老太太提一句,老太太虽不是生母,这些年对他也是视如己出。 正想着,后头有人叫他,他转身看去。 “南太傅,留步。” 说话的青年身着官服,那绮丽妍冷的容貌叫人霎时就认出来,是今儿刚在殿上被圣人提为大理寺卿的庆晏。 南怀瑾感叹,当年那个单薄的少年如今也已权倾朝野。 当年心生恻隐为他修书张罗,只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庆大人何事?” 南怀瑾看着比他还要高一头的青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庆晏抿了抿唇,长长地羽睫微颤。宽袖下修长的手指默默捏紧。 “听圣人说大人要乔迁新居,不知定下哪一日,届时登门拜访。”其实他并没事,只是看见南怀瑾就想起那个小姑娘。 “此事还未定。若定下来,定会给庆大人下帖子。只是还未恭喜庆大人高升。” 说实话庆晏算不得高升,大理寺卿只是又给他一个名头,他已经大权在握了。 圣人是出于什么心态,爱才还是补偿? 实在难猜。 南怀瑾其实并不想和庆晏有牵连。无论是从以往的事情,还是庆晏的身份。 两人一路聊了几句,叫南怀瑾惊奇的是,庆晏竟知无不言。 许多朝中之事,庆晏竟都一一为他解答。 南怀瑾也摸不清庆晏的套路。 除了一开始,他曾给皇帝举荐过庆晏,这些年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况且,写那封信,是为了叫庆晏离开。 说难听些,那封信是个交易。 所以,庆晏即便不讨厌他,也不该如此。 到了宫门,南怀瑾出于礼貌,客套一句,邀请庆晏一同到府中用饭。 既然是客套,也就没打算听人答应。 连说辞都准备好了,正要出口,就听那青年声音如珠落磬,“那就叨扰了。” 然后一撩衣袍上了马车,动作洒脱极了。 一句话就噎在南怀瑾喉咙里。 “南太傅怎么不上来?“青年眉一挑,姝滟的眸子看着南怀瑾。 这?不应该说一句今日有事,便不去打扰么? 南怀瑾面上笑意不减,也缓缓地上了马车。 两人相顾无言。 一时间马车的气氛怪极了。 南怀瑾觉得有些不自在,盖因庆晏那小子表现的太自然,倒比他更像马车的主人。 庆晏倒没注意南怀瑾,他只想着今天跟着回去,能不能见到南嬨。 南怀瑾这儿,他其实并不太担心。 他太知道南怀瑾有多宠爱南嬨,只要诚心对南嬨好,那他就能接受,反之,只要对南嬨不利,他什么都能铲除。 就像小时候,明明知道他身份特殊,留在哪儿不合适,还是因为南嬨喜欢,就把他留下。后来,南嬨因为他差点儿丢了,就立即把他送走。 所以,当初南怀瑾那样做,他根本不恨。 因为,只要对南嬨好,那就是对的。 相反,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无能为力。 其他两个都是殿中侍御史家的嫡女。 怪不得都奉承着那于成蕴,原来是这般缘故。 倒是那少女,是安远伯家的庶女,名叫裴书倩。 今儿这聚会里,少有的身份。可她似乎如鱼得水,众人都愿意卖她面子。 就连那瞧起来高傲极了的于三娘,也很听她的。 这厢正介绍完,那薛五娘就又领着两个貌美少女走来,一个弱柳扶风,纤纤弱质,如若出水芙蓉。一个袅袅婷婷,摇曳生姿,好似庭前海棠。 方才那四人中若说单凭容貌最盛,只有那于三娘,可论气质,便是那安远伯的庶女裴四娘,虽没有绝色容貌,却气质高华,端慧大气。竟是比许多教养得宜的嫡女更出色许多,要说在南嬨心里可较者,只有南嬨的二姐,南嫣。 薛五娘瞧着大家无聊,便提议作画,免得辜负如此春光。 南嫚听得,脸上露出不虞,嘴里嘟囔着“又是作画,当的谁不知道姓于的会作,又上赶着捧她。” 南嬨也轻笑起来,委实有些阿谀。 那于三娘听得作画,果然面上流露出三分得意。 对薛五娘也时而交流几句。一时丫鬟往来布置,搁置纸笔。 那于三娘像是早有成算,往前一站,就执笔开始了。 南嬨无意在这儿表现,只随意描了几枝桃花,便不再画。 一抬头,却不想先前与薛五娘一起进来的那两个少女正打量她,见她抬头,竟齐齐笑起来。 南嬨不明所以,那两个少女,把手里画纸一扬,南嬨定睛一瞧,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两个少女画的比她还简单,只用粉彩点了几点花瓣,也就结束了。 这时那于三娘还在画,南嬨打眼一扫,轻红浅绿,点点有情。于三娘的画是不错的。 就是匠气过重,少了灵气。 也就不再看,凑到南嫚跟前儿去,南嫚倒不似她敷衍了事,一花一叶,正是认真。 南嬨瞧着那桃树下竟还有两个小人,仔细一看,简直要笑出声来,瞧那衣裳颜色不正是她们两个。 南嫚见她这样,忍不住推她,明显的恼羞成怒。 这时于三娘画成,一片赞叹声起,一听就是薛五娘的声音,“三娘的画是魏阳一绝啊。只随意挥毫,就比我们高明不知多少。”话头一转,“据说庆承旨爱画,素喜风景。” 没头没脑的话,竟叫于三娘露出笑来。还嗔了薛五娘一眼。 说起庆承旨,就连南嬨这个刚到魏阳的小透明都知道。惊世绝艳的才俊。洪熙十年进士,官拜中书舍人。 听着好似没有什么,中书舍人不过六品,可中书舍人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更不用说,当今圣上十分倚重这位大人。 再者今年大理寺少卿空缺,圣上常常派庆承旨前去督办,其倚重之心,可见一斑。 当然,让于三娘如此的,绝不仅仅是这些,自然是那位庆承旨生的过于俊美,且年龄也不大,刚过弱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生查子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 初衷仅仅是他想拥有那个笑容清甜的小姑娘。 其实开始很简单, 他就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好乖,要是天天能见到她就好了。 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就变了。 他变得不能忍受她不来找他的时候, 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提起别人时的笑颜, 那个从来只存活在黑暗之中的少年早就把小姑娘的眷顾当成唯一的光。 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手里那一根稻草, 即便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沉沦, 也依旧要死死抓住,那怕是将那根稻草也一并带下。 他从来都不是众人嘴里那个受人敬仰的庆承旨, 他也曾像一只落魄的老鼠, 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可年幼的她看不见这些, 她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他知道她是太傅之女, 身份贵重。 所以他为了拥有她,才狠心离开虞城,回到魏阳。回到这个令人作呕的皇城。 他只能告诉自己,忍受短暂的分离才能获得一世的陪伴。 他想让她一生荣华, 光明长乐。 陆行见他神色沉远, 手里拿着方才送来的帖子,唤他, “大人,宫里春宴的帖子。” 庆晏回神,拿过帖子, 这事儿他知道。 今天在宫里, 圣人提过, 本来是魏昭仪督办,邀请命妇进宫赏春。 想来也是魏昭仪要为两个儿子相看。 那妇人能隐忍至今,也算是好心性。 可圣人想着许久不曾宴请群臣,正好太子回宫,没开宴席,这次便一同办了。 况且圣人与他提过,春宴上,想晋魏昭仪为妃。 魏昭仪近来,有些过于活跃了。 看来太子回宫,叫这位盛宠不衰的娘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庆晏近来因着小姑娘回魏阳,对宫中之事少了几分注意。 庆晏从一开始就站正统,原因有四。其一,太子仁慧。其二,圣人爱重。其三,站正统,风险小于其他。其四,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南怀瑾,是太傅。妥妥的□□。无论南怀瑾是不是真心,从他成为太傅的那一天,他就只能是是太子的人,这也是圣人的初衷。 因而魏昭仪得益,对他以及整个太子排系都没有好处。 听着太子好像占尽了先机。 自身能力卓越,受圣人看重,身后有众多世家支持。 但太子的弊端也太明显。 他自身能力虽强,可三皇子亦是人中龙凤。 圣人看重,此事最难成定数。天子之心,深不可测。 世家虽贵,可近年来因着皇权压制,在朝中早不如前。有官不在高位,有职不在枢要。 太子少了朝中人脉,在百姓中间没有博得好名声,没有可以传颂的事迹。 这些即便是圣人,也没法替他去做。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绝不是一句空话。 圣人亦不如早年睿智,如今更倾心于求仙问道。 如此情况之下,谁能知道往后局势如何? 这也是太子一直思虑的问题。 庆晏想着,把帖子搁到一旁,左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春宴上,可以见到小姑娘了。 春光渐渐地就走进深处,花开绚丽的像是装进了天光。 日渐暖起来的天气叫人也穿不住身上的衣裳,一天一个气候,才是一天过去,今儿的天气叫南嬨着实有些受不住,魏阳的天儿似乎比虞城更暖。 虞城这个时候正是和煦的春风轻拂,河堤边杨柳低垂。正是诗人吟咏“胜日寻芳虞水边,无边光景一时新”的时候。 南嬨才从虞城来不久,还适应不来魏阳这说变就变的泼辣劲儿。 她昨日就与南嫚说了,南嫚今晨早早的来,左等右等才熬过朝食过了,这便跟着南嬨还有南循一起出去。 吴氏与萧氏那儿自然没说,只说两人去外头的铺子逛逛。好瞧瞧最近都适应些什么,也算是一起踏春。 吴氏与萧氏自然答应,只嘱咐不要乱跑,早些时候回来,再就是叫跟着去的丫鬟好生看护。 为了赶紧出门,两个人再没有不答应的。好容易这才出了门。 南嬨是打虞城回魏阳来就甚少出门,也就那两次罢了。 南嫚倒是常来。 两个人就在马车里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 跟着一起来的梨袖和南嫚跟前瑞冬简直要叫这两个小祖宗吵死。 梨袖自觉自家娘子向来知礼,也算得上文静,怎么一跟五娘子凑到一起就这般活泼?虽然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瑞冬更是无奈,她是自幼在南嫚跟前儿伺候的,南嫚从小娇纵,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哪儿有跟人这样黏黏糊糊的。 怕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了。 南循自然比她们先去,因为要提前安排好。 自衍楼是茶楼,是文人墨客常常去的地方。 茶楼幽静,四处可见盆景。真是一个雅处。 南嬨与南嫚刚一进去,南循就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直接带她两上了二楼。 南循定了两间,一间在前,一间在后。 要想到后面的那一间雨阁,必定要经过前一间竹阁。 南循就嘱咐两人将门稍流缝,届时也能瞧见。 且这两间并不隔音,中间不过是玉纸木隔。 南循自觉此事平生只能行此一次。 南嬨和南嫚坐定。 捧着茶水等着那徐演来。 “可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南嫚听吴氏这样说,心里并不排斥,可还是有些忐忑。她虽然不知道成亲要做什么,但她起码知道,是要离开阿耶阿娘,去和别人生活,她心里没有不慌的。 吴氏见她眉间忧虑,心里自然知道,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你阿耶与我说过了,那是个极好的孩子。你若是不放心,改日换庚帖的时候,你悄悄躲在后面,瞧一瞧。再者你们若是要定下来,也少些拘束,你也可以与他交往一番。” 南嬨虽没有立刻放心,但也安心不少。 见吴氏略带疲色,也就不再说,只叫吴氏休息,自己回去了。 南嬨自南嫚走了,也就不玩了,叫采萱收了风筝,也回去了。 但南嫚半天不回,也不知道是谁要见她。 正好梨袖从厨房端了燕窝盅过来,与南嬨道,“我听黄妈妈说,今儿来的是惠安伯夫人。”黄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府里大小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惠安伯夫人?见南嫚? 南嬨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噗嗤一笑,“五姐姐要有喜事儿了。” 也不再说,只端起燕窝喝。 梨袖一下子也明白。 南嬨只说是喜事儿。哪知道南嫚心里七上八下的小九九。南嫚本不想过来找南嬨,可心里到底像缠了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南嫚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南嬨自己在房里用了晚膳,没去打扰薛氏。正说把书拿出来瞧两页,南嫚就来了。 瞧着也不像平日那副明艳的模样,倒有些忧愁。 叫南嬨本来想打趣她的心都没有了。 南嫚看着南嬨,“我今儿和你说。” 南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个人一起收拾了就了。南嫚还赶走了要在床前守夜的绘竹。 赶走了人,南嫚也不说话。 屋里安静的叫南嬨都要睡着了。 南嬨只好问她,“五姐姐,你今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不开心么?” 南嫚声音闷闷的,“倒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就是有些乱。” 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定亲了。” 南嬨手放在南嫚胳膊上,“这是好事啊。” 南嫚转过身,“我知道是好事,阿娘说他很好。可我从来没见过他,我,有些怕。” 南嬨拍拍南嫚,“五姐姐这有什么怕的,改日我叫哥哥约他,咱们瞧瞧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不好,二世母不会叫你与他定亲的。” 南嫚低低应了一声。 南嬨摇摇她,“五姐姐,可不要再愁了。明日就叫哥哥先打听一下他,若是认识就更好了。到时候约出来就行了。” 南嫚也就勉强不再想。 第二天一早,南嬨收拾好了就往南循的序妄院去,南嫚刚起身,都还来得及叫她等一下。南嫚本来不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因为她发现有一个把她的事如此放在心上。她甚至觉得定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南嬨可不知道,她提着梨袖特意做的南循喜欢的朝食,进了南循的院子。 南循起的早,正在书房温书。他常年如此,早已习惯。 一抬头见小姑娘趴在门框旁,穿着鹅黄色的纱裙,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绾了个髻,也没得什么首饰。娇美的小脸儿上是讨好的笑,手里还拎着一个牡丹食盒。 瞧着都知道这丫头有事。 招手叫她过来,让她坐在面前的黄杨木椅上,“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求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步花间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书是不能忘了的,方才因为差点儿摔倒, 书也落到地下。又是因着衣裳, 没得空捡。这时才想起来, 赶紧叫梨袖跟着找, 却是不见踪影了。 南嬨有些失望。 那些书她挑了好一阵, 有几本还是将将剩了最后一本。 她在书局待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再找就来不及了。只好叫过还在寻摸的梨袖, 准备回去。 不成想二人刚到门口要出去,一直坐在柜台的店主却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您的书还未拿走。” 南嬨愣了一下, 她的书? 正思索着,那店主拿出一叠书, 南嬨打眼望去, 最上边儿那本就是她之前寻摸到的《周髀算经》, 这 “方才那位郎君走之前买了这些书, 说是给您。”那店主见南嬨犹疑, 就将事情原委说了。 庆晏。 南嬨霎时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可,他为什么买书? 先前帮她还能说一句君子之义,可买书似乎太亲近? 那庆晏为何如此? 若说是因为知道自己父亲的缘故, 那也不该。 庆晏已是天子面前的红人,现下朝中许多事情都得经他的手, 连自己一个深闺女子都知道他手握重权, 比南怀瑾这没实权的太傅之名不知道厉害到哪儿去。 梨袖见那庆晏竟买了书送自家娘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庆晏瞧上自家娘子了呗。 虽素来稳重, 可也没忍住在南嬨耳边嘀咕, “娘子,那庆郎君是不是心仪你?” 南嬨听着瞬间就笑了。 “你怎么也跟采萱一样。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与南嫚同岁,小南嫚几月。 正好连着南嫚的生辰,立秋往后数几天,就是她的生辰,刚刚十四岁。 还是个黄毛丫头。哪儿就能叫这样的人物看上。 这算是最天方夜谭的猜测了。 许是他方才下来瞧见了,顺手买下也未可知。 本来不想拿书,可实在是喜欢,又想着自个还得备谢仪,届时准备更丰厚些便是。 这便叫梨袖拿着,往酒楼走。 才出来就见南循过来,又叫南循好一顿数落,嫌她在书局耽搁。几步距离都叫人操心。 南嬨着实心虚,也不争辩,只随他唠叨,只求赶紧用了饭回家去。 好不容易用了饭,南嬨赶紧拉着南嫚上了马车。 她真是受不了南循这唠叨劲儿。 别瞧南循继承了南怀瑾与萧氏的好相貌,生的温润清朗,如芝兰玉树。对外若谦谦君子,如有魏晋遗风。 可实际在家,尤其是对她,那是最爱婆婆妈妈。一点儿小事也能叫他说的像是天破了窟窿一样严重。 虽然知道是南循关心她,可也还是招架不住。 既然打不得骂不得,在跟前又招架不住,还不如躲起来。 这样子起码耳根清净。 南嬨正腹诽,南嫚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阿嬨,你今儿出门的时候穿的好像不是这套裙裳。” 南嬨心里咯噔一下。 她小脸儿上还是清甜的笑意,圆圆的杏眼微眯,显得娇美嫩弱。 “五姐姐你定是没看清楚。”话头一转,“五姐姐,你今儿瞧了那徐演,觉得如何?” 南嫚本来也不甚确定,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又听南嬨说起徐演,脸霎时红了。 可嘴上还不肯示弱,偏不按自己心意说话,“没什么特别的。” 南嬨长长的哦了一声。 “看来五姐姐对那徐演不满意啊。” 南嫚咬唇,声音有些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满意又怎么样。” 南嬨见她脸红的都要滴血却依然要嘴硬,就更想逗弄她。 “原来五姐姐觉得不好,那怎么能叫五姐姐受委屈。你放心,我回去就去跟二世母,说那徐演不是良配。二世母肯定不会不管的。” 南嬨一脸严肃,南嫚登时急了,也顾不得口是心非了。 “你千万不要去说!他,他挺好的。” 南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实在憋不住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南嫚这下知道这丫头又是在逗自己,一下扑上去寻她痒痒肉。两人在马车里闹成一团。 南循简直头疼,可也没说她们。 南嬨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除了小时候总是闹着出去玩,突然有一天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坐着,静静地看书。 也不闹,就那样能待一整天。 谁叫她都是只能得几个字回应。 他还以为妹妹病了。 巴巴地叫父亲给妹妹看病。 父亲只是看着妹妹小几上那张一直都放在那儿的小宣纸,轻轻的叹气。 那张小宣纸上,画着一树梅花。 手法飘逸,不知是谁画就。 再后来,不像那样安静了,可也不复小时候的活泼。 南嬨现下如此活泼,他高兴。 太安静的妹妹,显得尤为伤悲。 那是一种哀伤的沉默。 即便已经过去了,南循都觉得难受。 让他心有余悸。 所以,活泼一点儿,没有什么不好。 萧缙方才用饭结束,就说要瞧瞧南循从虞城带来的书册,也没离去。 他听着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笑。 他想他是疯了。 本来只是想着能选个合眼的人共度一生。 现在却醉倒在她的笑里,便是挣扎,也绝无清醒的可能。 他想,最美好的时光可能就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近在眼前。 彼时他以为这是最幸福的,可他不知道,多一句便是地狱。 放在心上的人,近在眼前,可她的心,远的没有尽头。 现些年还好,魏阳城里高门大户住的宅子倒是不禁平民来往。 早些年这些没名的小门小户端是不能往那里三巷一步。 只有得了名牌才能往来。 这厢梨袖刚上轿,那头就有人跟上。 这话得打头说。 于三娘和着几个闺中密友往云织坊将将做了衣裳,就打算挑了茶楼歇脚。 正说着,于三娘不经意瞧见个熟脸。 几步外正在跟轿夫说话的人,手里提着礼盒。不就是那南嬨的侍婢么? 本来也不甚在意,可耳畔飘来几个字却叫她攸得沉了脸色。 往庆承旨府上。 六个字,只叫她血气上涌。 才将将要给她颜色瞧瞧,怎么就偏偏就又要自己撞上来? 好生活着,许个好人家难道不安逸么! 怎么非要上赶着矫作? 同行的女伴见她脸色不好,只小心翼翼的问她,“三娘?你怎么了?”也不敢大声,跟她一起来的这些女伴,从身份上来说,都比不得她,又因着她那性格,人人都捧着她。 于三娘蓦地回首。 眼神刻毒地像是紧盯猎物的蛇,那阴渗渗的神情生生叫她化成一具画皮艳骨。 那问话的女伴叫她吓得心都到了嗓子眼,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于三娘略垂眼,“你们都先进去。” 几个女伴赶紧里进去,方才那个问话的,腿软的都立不住,还是几个人合力扶了进去。 “碧玉。瞧见那边儿的轿子了?”于三娘抬眼看着那正要起行的轿子。 风轻轻吹拂,带来城里清郁的香气。合该是叫人心生愉悦轻快的的事。 碧玉只觉得胆寒。 娘子的样子她在熟悉不过,那是只有她心里恨极的时候,才有的样子。 她不知道娘子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也赶紧应着。 “你去,跟紧了。瞧瞧她到底要如何!“往日声音里的甜蜜仿佛已经干枯成灰,此刻显得尤为干涩。就像是咬着牙,压着嗓子一颗颗吐出来的字句。 南嬨的出现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惶恐,她内心本就不安,如今再发现这件事情,更是几欲疯狂。 碧玉不敢慢,连声应了,赶紧赁了轿子跟上去。 于三娘就站在那。 修剪秀气的手指甲渐渐染上了斑驳的朱砂色。 可她似乎并不觉得痛。 还是有个与她稍亲近些的女伴见她在外时间长了,出来寻她。 见她依旧脸色不好,只悄声劝她,“三娘可不要在这站着了。跟我进去,若有什么事,只说与我们听,我们也好给你出个主意。倘若我们没法儿,就叫倩娘来,她最有主意的。” 于成蕴听到这女伴说到倩娘,才回神,口里说道,“对,我回去便寻倩娘。”这才稳了心神,跟女伴进去了。 这碧玉一开始跟上的时候,并不知道前面那人要去哪儿,可越走越远,碧玉看着这方向,瞬间就明白,这是往里三巷的路,这条路最西那座宅子,就是庆承旨的府邸。 对于去庆承旨的府邸,碧玉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她总是跟着于三娘去,虽然多数被拒之门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应天长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南嬨外祖家人口简单。南嬨的外祖母只有一子一女, 家里再没有其他孩子。长子, 也就是南嬨的舅舅,膝下只一子,也没旁的。 本想跟着哥哥一块儿来,可哥哥跟着太子在长乐宫等候圣人考校,一时半会儿哪儿能回来。 想着这些个有的没的, 很快就到了。 说起来南府跟萧府并不远。 只不过萧府是国公之邸, 在里三道的城安巷里。 是一早定下的时间,早有仆妇来迎, 并无人说话, 一路就往内院去了, 有花香渐近,闻起来并不浓郁,倒有些清新。 想来是舅母。南嬨在心里想着。 阿娘说过, 舅母出身书香门第, 平时性情恬淡,最喜侍弄花草, 每一处花草都是她亲自挑选。 正想着轿子就停下来, 梨袖替她挑开帘子, 一下就看见外头立了个笑容温柔的妇人。她瞧着年纪并不很大, 着一件烟灰褙子,下头是素白绣莲襦裙。 南嬨赶紧下来, 朝妇人行了一礼。 “舅母怎的在外面, 该是我去拜会你才是。” 徐氏赶紧扶她起来, 细白的手拍拍她的胳膊,“跟舅母没得做这些。一晃眼,阿嬨都这么大了。” “可舅母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般美貌。”南嬨笑嘻嘻的说着。 “你呀,跟你阿娘一样,就是嘴甜,最会哄人。” 两人说着往南嬨外祖母外祖父住的福乐居去。 萧国公和夫人就等着南嬨来呢,一见南嬨就忍不住露出笑来,好一通问候。 半天才安定下来。 南嬨喝了口茶,腻在外祖母跟前,望着外祖母道,“外祖母,我阿娘有孕了。我真开心。”脸上笑容清甜极了。 “可不是。你啊,要当姐姐了。”萧老夫人也笑的开心,摸摸外孙女细软的头发。 南嬨虽素日明事理,行事有度,可到底不过十三,正是撒娇耍性的时候。 在至亲跟前少不得做些小女儿情态。 正说着,外头有仆妇来说是大郎君回来了。 南嬨知道,是舅舅的独子,萧缙。以前在虞城是见过的,毕竟虞城书院名气实在过大,不说太子之事,单论当世大儒人数也是难有匹敌。 魏阳城里多数大族都将子孙送去,可虞城书院本就严苛,再有太子的缘故,就没剩得多少人可进。 虞城倒也繁华,只是比起魏阳身为皇城的厚重,倒是更多些清新温和。 萧缙比起南嬨长兄虚长两岁。去岁将到国子监里供职。说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萧缙容貌上更肖似舅舅,玉树临风,清朗俊美,一身墨绿锦袍,更显风姿。 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老太爷请安。 萧缙其实进来打眼就瞧见依在祖母身侧的少女,她瞧着比他在虞城时又长大了许多。少了些童稚,生出豆蔻年华独有的清美。心底莫名就冒出许多甜蜜。 两厢问好过后,这才又问些个家常话,萧国公虽不在朝上行走许久,可他的门生众多。时常有人过来问候,还没到用饭,就匆匆出去了。 萧老夫人无奈摇头,“你外祖父虽赋闲在家,可心不闲。咱们便不等他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 一边儿嘱咐身边的侍婢去厨房准备汤食,免得萧国公不用饭食亏了身体。 这厢侍婢鱼贯而入,将饭食一一奉上。 南嬨一眼过去,竟都是些熟悉的菜式,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徐氏见她不用,笑起来,“阿嬨怕是还用不惯魏阳的饭食,不过今儿别怕,这些都是虞城那边儿的风味。也不知道做的是否地道。阿嬨可要好好尝尝。” 徐氏向来仔细,可不成想如此贴心。南嬨在南家用饭,虽也精细不过,可到底没有人想到这。 南嬨觉得高兴,徐氏温柔仔细的像阿娘一样。 清圆的杏眼里满是笑意,“让舅母费心了。我可要多用一些。” 这顿饭自是吃的宾主尽欢。 本来从南家过来就不算早,等着用完饭,再说些话,已是天色渐晚。 徐氏怕一个人回去不放心,就叫萧缙送她家去。 萧缙自然应了,朝徐氏露出个明朗的笑容。 南嬨知道徐氏担心自己,也就不推辞。因着之前在虞城认识的缘故,倒没有许多不自在。在她心里,萧缙是挺稳重的哥哥。 不知谁曾为魏阳赋诗, 疏雨绵绵春意动,桃花簇簇映丝绦。 灵山几度炊烟起,远似祥云近雾绡。 可魏阳的傍晚,似乎更符合它的身份。 夕阳染了南边的天光,渲染出极绚丽的颜色。从浅到浓,是毫无章法的朱砂色与缇色交替。那在魏阳深处的高楼玉阙,危阁美苑,愈发苍穆厚重。 路不远,自然行的不快。 萧缙是极富言辞的人,这从南嬨轻松的语调中可窥一二。 萧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听着车轿里南嬨温软的声音,忽然觉得祖母和阿娘的提议很不错。 与她共结连理,共赴白头。春出游,夏赏荷,秋时品蟹,冬扫雪。 恍然回神,惊觉自己想的太多,有些唐突。毕竟只是阿娘和祖母提了两句,还是要看姑姑姑父的意思。 虽是如此想,可还是忍不住露出清俊的笑容。 南府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萧缙也不得不回去了。 南嬨随梨袖将将回到一水居,绘竹就迎上来,替南嬨去了披风,又服侍她净手。 采萱取了放玫瑰的糖水过来。虽然南嬨向来喜欢喝茶,可这晚上饮了茶,哪里还能得个好觉。 南嬨用清圆的杏眼瞧了采萱半天,采萱也无动于衷。 梨袖掩唇笑她,“娘子,可别眼巴巴的瞧了。采萱姐姐才不能依你呢。” 采萱今年将将十四,比其他几个都大,所以都叫她一声姐姐。 南循摸摸她的头,拿出今儿买的青梅蜜饯,“好了,父亲那儿你还不知道,他才舍不得说你。况且你回来便生病了,父亲更不会怪你。哥哥今儿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蜜饯。快尝尝。” 南嬨一听青梅蜜饯,方才的难过全没了,秀白的手指捻了一颗就放在嘴里。 “嗯。好吃。”圆圆的杏眼都笑弯了。 南循也笑起来,拿手帕给她擦手,“你啊。一点儿吃的就把你骗走了。”一边叫丫鬟给她取小银叉过来。 南嬨不要,叫绘竹把蜜饯收好。 南循奇怪,“不好吃?” 南嬨摇摇头,“不是,我明天去找五姐姐玩,要和她一起吃。” 南循失笑,只说好。又嘱咐她早点儿休息,这才回去了。 次日一早,南嬨还在自个儿院子里用饭,那头泰安堂里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圆意过来了,说是老夫人母家那边来人了,老夫人叫各位娘子去见见。 想来应当是女客,不然是不会叫她们的。 南嬨应了,想着见客,不能怠慢,换了身衣裳往泰安堂去。 可巧路上遇见南嫚,南嫚见是她,停下来等她,待她到跟前,才拉住她的手,见南嬨看她,脸上虽染上红晕,却嘴硬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怕你冒冒失失,跌了跤。” 南嬨也不拆穿她,回以甜美的笑容,“那就谢谢五姐姐了。”又凑到南嫚跟前,“五姐姐,我哥哥昨天给我买了蜜饯,我没吃,今儿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吃吧。” “谁要跟你一起放风筝。我也不喜欢吃甜的。”南嫚一贯的死鸭子嘴硬。 南嬨只好佯作为难,“那我只好和绘竹一起放风筝了。蜜饯,也只好我自己吃了。” 南嫚瞪她一眼。 南嬨简直要笑出眼泪,南嫚作势要打她,南嬨赶紧求饶,“五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 两人一路笑着往泰安堂。 老夫人一听外头欢声笑语就知道是她们来了,笑着跟下首的妇人道,“这两个丫头最是活泼,是两个开心果。婉婉也正好与她们一起玩耍。” 那妇人瞧着和吴氏年纪相仿,虽身上没得些名贵物件,可打扮很是巧妙,藕荷色襦裙,配件儿烟灰羽纱罩衫。头上梳的不是京城时兴的百花髻,倒是前朝流行的凌云髻,不簪金银,只有个骨瓷坠玉的并头钗。反比魏阳这些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显得清新随意,亦端庄有度,不失风情。 老太太口中的婉婉,瞧着十四出头的年纪,一身轻绯绣蝶纱裙,搭了件儿碧蓝绸缎小衣,面容秀美如荷,清凌凌好似雨后梨花,与那妇人生的极肖,若不是妇人年纪在那,倒好似一对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杏花风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在这府里, 她不能任性,她只能对谁都温柔的笑着,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得应承。因为她是温柔可亲的表小姐。 可她也会累啊。阿娘竟也不理解她。 她含着眼泪漫无目的走在府里,佳木茏葱, 奇花熌灼。花木深处, 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又以白石为栏, 兽面衔吐。 华美奇秀, 竟叫人望而生畏。 好一个高门深府,可就是少了她容身之处。 走着走着, 竟到了花园。 陆婉想着去散散心也好。 却瞧见亭子里有人,正要转身离去,听见熟悉的人声。 走进两步,果然是南嫚。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子,因着背对, 倒没看出来样貌。 南嫚今天看着便是精心打扮过的。 上边穿着一件云雁细锦衣, 下配素雪绢裙。高绾瑶台髻,拇指大的珍珠攒成的珠花斜斜坠在脸颊边儿, 晃动间就是如水风情。 陆婉想起来,今儿是纳吉的日子。 那张灿若星辰,艳若桃李的脸上如染云霞。 那样娇羞的南嫚, 倒是第一次见。 想来, 是得配良人吧。 陆婉突然就想知道, 能叫南嫚如此的男子到底是何般人物。 她本就离得不近,且没人注意到她,她就沿着石子小路绕到前面,正好瞧见那男子正面。 她脑子轰得炸开,几乎站不稳,怎么怎么是他? 她听人说,南嫚要嫁的人,是青年才俊,是人中龙凤,她也只是心有不甘。恨自己没有气运。 她向来最羡慕妒恨的就是南嫚,她娇纵任性,可有人宠着。自幼生活在锦灰堆里,什么都不必操心。就像夫婿,别人千万般祈求,她连嘴都不必动,人家就上门求娶。 她不明白她与南嫚差了什么,论身份,父亲都是五品上下的官员,都是嫡女,论相貌,南嫚虽艳丽,但她也生得清丽可人,温柔秀美。 论才华,南嫚更是不如她,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反倒是她,不说琴绝,也能说是上佳。要说其他,也能略懂一二。 凭什么南嫚就什么都有,她却要委曲求全? 过往那些,她只恨自己没有气运。 可现在,她再不争,她就再也得不到那个人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滚落,可陆婉死死的咬住嘴唇。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半晌,心情平复下来。 轻轻地用手帕把眼泪擦拭干净。 缓缓地从花园走出来,正好碰到出来找她的秀杏。 秀杏见陆婉神色平静,也就不提刚才的事情。默默地跟在陆婉身后。 陆婉回到自己房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外头侍婢怕出事,都准备去请小魏氏。 陆婉才叫了时常给她梳妆的绿苑进去,陆婉手里拿着个雕花小木盒,坐在梳妆台。 见绿苑进来,声音轻缓的几乎听不见。 “你给我梳个别的发髻,待会儿我要出去。” 绿苑想着,给她梳了个瑶台髻。 正想问问陆婉满不满意,突然看到梳妆台铜镜里陆婉那如淬了毒的眼神。 绿苑吓得一哆嗦,正要拆了那发髻,就听陆婉缓缓地说,“这个发髻,梳得好。该赏。” 绿苑抬眼看,陆婉那秀丽的脸上依旧是温柔可亲的笑容。 与平日温柔娇弱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方才那眼神,好像是错觉一般。 陆婉拿着手里的小盒子起身,脸上笑容得体,如清风般温和。 “走,我们去五娘子那儿。她今日这样的喜事,我还没有恭喜她呢。” 南嫚与南嬨白话了几句,也就回去了,才到院子,瑞冬就过来说,表小姐陆婉过来了。 南嫚觉得好生诧异,陆婉知道自己不待见她,向来不往她院子里来的。 “她有什么事?”南嫚皱了皱眉,转头看着瑞冬,头上的珠串跟着晃动。 “倒没说。只说来了府里这么久,还没往娘子这走动。”瑞冬也有些纳闷。摸不清陆婉这一招。谁都知道娘子不喜欢她,以前她恨不得躲着娘子,今儿还上赶着来。 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儿。 南嫚懒得想,往正厅去,果然见陆婉坐在梨木圈椅上喝茶,巧的是,陆婉也梳了个瑶台髻。 南嫚皱皱眉,并不客套,“你来做什么?” 她着实不喜欢陆婉那小家子做派,没得哪家姑娘遇事便哭哭啼啼的,好像天下人都欠她的。府里上下是缺她吃缺她穿,见着谁穿有个好东西,都巴巴地眼红。 总是觉得别人看轻她,她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老夫人是她姑祖母,她嫡亲的姑母是宫里的魏昭仪。有谁看轻她? 况且府里对她和各位嫡女一视同仁,哪里来的看轻? 是她自己心里卑弱,就觉着别人也这样瞧她。 南嫚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所以才处处看不惯她。 陆婉柔柔地笑着,把茶盏搁下。“我想着来府里久了,倒没各自走动。今儿就过来拜会。” 南嫚最是讨厌听这些油皮子话,一句都懒得搭理。今儿心情好,不想刺她。 陆婉见南嫚不说话,又道,“今天你有喜事,我便准备了些薄礼。还请收下。” 说着拿出一个雕花小盒子。 见南嫚还是不说话,只把盒子搁在小桌上,“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可我今儿真是想来恭喜你的。毕竟我也算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没有旁的姐妹。姐妹几个,就你先定下来了。我也替你高兴。你若是不想要,扔了便是。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起身,叫绿苑打帘,小步轻迈,且回去了。 南嫚看了看那小桌上放的雕花小盒,起身过去拿起来打开,里头是一盒胭脂,还有一个同心结。 瞧着不像外头的。 南嫚叫瑞冬收起来。 瞧着还算有诚意。 不仅才能卓越,连相貌都是数一数二。也不晓得那家的贵女有福气,嫁给这样的人物。 刚出来就见六娘子匆匆的过来,春花妍漫的脸因着走得急,绯红一片,隐约还能瞧见晶莹的小汗珠。 想来真有急事。 慧悦轻声问一句,“娘子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书房里有外客。” 南嬨凑近慧悦,悄悄地问,“阿耶有什么异常么?” 慧悦只闻见极清淡的香气在鼻尖漫过。 南嬨与旁的女孩不同,她并不喜欢那些浓郁的熏香,她向来更喜欢妆坊里少有人问津的香膏,味道清淡悠远。 “方才瞧大人兴致颇好,没什么异常。”慧悦被这话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南嬨松了一口气,还好来的及时。 只是找个什么由头进去啊。 蹑手蹑脚的凑在窗边,跟着她来的梨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心里有些高兴。 她是娘子八岁的时候从外头买到娘子跟前的。娘子以往什么样她并不知道。 可采萱总是跟她说,娘子变得寡默了许多,人不必以前活泼。 在她印象里,娘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安静的。 只有和大人,夫人还有循郎君一起时,才有些小女儿情态。 娘子近来愈发自在,比在虞城时候放开许多。想来五娘子功不可没。 庆晏抿了口茶,扫过书桌正对的那幅画。 是一幅春景图。 虽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景色,可笔触灵动,倒是上佳。 扫了一眼落款,是用柳体留了一行小字,萱草叶生春,细泉成玉镜。再没有旁的。 南怀瑾见他眼神落在那幅画上,轻咳一声,“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只是瞧着有几分灵气,留着一观。”明明是平常的话,庆晏却从里头听出了些许骄傲。 庆晏眸子里蕴着笑意,面上却平静,还附和两句,“画与书一样,时而能发现些有趣之处。” 萱镜,南嬨的小字。 他还记得小姑娘当时见他有了小字,非要求南怀瑾给她也取一个。 南怀瑾叫她闹得没办法,给她取了这两个字。 萱草,别名忘忧。镜者,光明照耀。 小字里寄托了南怀瑾对南嬨全部的祝愿。 愿光明照耀,此生无忧。 南怀瑾放下茶盏,与庆晏道,“我还有一本藏书,少有人知道。便是徐树子的《周论》。” 南嬨在外头听着这话简直心都要飞出来,讨论画好好的,又提起《周论》做什么? 南嬨想了想,朝梨袖招手,叫她过来。 又耳语几句,梨袖了然,匆匆去了。 庆晏挑眉,《周论》不就是小姑娘送给他的礼物? 这事儿南怀瑾不知道?那正要阻止南怀瑾,就见南怀瑾从里头的书架上拿出个檀木盒子,打开,里头竟也有一本《周论》。 庆晏放下心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怎么忘了,那小姑娘最擅长的,就是临摹字体,就是不知道他跟南怀瑾手里的,谁是真谁是假。 放下茶盏,接过南怀瑾递给他的书。 随手翻了两页,抬眸看向南怀瑾,“我一直想求此书一观,不知太傅能否割爱?借我誊抄一本。“边说将书又翻了两页。 南怀瑾对于同好向来宽容,只说,“你且拿去看,誊抄倒是不急。只是来日可以一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苏台新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待收拾妥当, 梨袖好一番检查,再三确定没得纰漏, 才扶着梨袖下了楼。 书是不能忘了的,方才因为差点儿摔倒, 书也落到地下。又是因着衣裳, 没得空捡。这时才想起来,赶紧叫梨袖跟着找, 却是不见踪影了。 南嬨有些失望。 那些书她挑了好一阵,有几本还是将将剩了最后一本。 她在书局待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 再找就来不及了。只好叫过还在寻摸的梨袖, 准备回去。 不成想二人刚到门口要出去, 一直坐在柜台的店主却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 您的书还未拿走。” 南嬨愣了一下,她的书? 正思索着, 那店主拿出一叠书, 南嬨打眼望去, 最上边儿那本就是她之前寻摸到的《周髀算经》,这 “方才那位郎君走之前买了这些书, 说是给您。”那店主见南嬨犹疑,就将事情原委说了。 庆晏。 南嬨霎时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可,他为什么买书? 先前帮她还能说一句君子之义, 可买书似乎太亲近? 那庆晏为何如此? 若说是因为知道自己父亲的缘故, 那也不该。 庆晏已是天子面前的红人, 现下朝中许多事情都得经他的手, 连自己一个深闺女子都知道他手握重权,比南怀瑾这没实权的太傅之名不知道厉害到哪儿去。 梨袖见那庆晏竟买了书送自家娘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庆晏瞧上自家娘子了呗。 虽素来稳重,可也没忍住在南嬨耳边嘀咕, “娘子,那庆郎君是不是心仪你?” 南嬨听着瞬间就笑了。 “你怎么也跟采萱一样。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与南嫚同岁,小南嫚几月。 正好连着南嫚的生辰,立秋往后数几天,就是她的生辰,刚刚十四岁。 还是个黄毛丫头。哪儿就能叫这样的人物看上。 这算是最天方夜谭的猜测了。 许是他方才下来瞧见了,顺手买下也未可知。 本来不想拿书,可实在是喜欢,又想着自个还得备谢仪,届时准备更丰厚些便是。 这便叫梨袖拿着,往酒楼走。 才出来就见南循过来,又叫南循好一顿数落,嫌她在书局耽搁。几步距离都叫人操心。 南嬨着实心虚,也不争辩,只随他唠叨,只求赶紧用了饭回家去。 好不容易用了饭,南嬨赶紧拉着南嫚上了马车。 她真是受不了南循这唠叨劲儿。 别瞧南循继承了南怀瑾与萧氏的好相貌,生的温润清朗,如芝兰玉树。对外若谦谦君子,如有魏晋遗风。 可实际在家,尤其是对她,那是最爱婆婆妈妈。一点儿小事也能叫他说的像是天破了窟窿一样严重。 虽然知道是南循关心她,可也还是招架不住。 既然打不得骂不得,在跟前又招架不住,还不如躲起来。 这样子起码耳根清净。 南嬨正腹诽,南嫚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阿嬨,你今儿出门的时候穿的好像不是这套裙裳。” 南嬨心里咯噔一下。 她小脸儿上还是清甜的笑意,圆圆的杏眼微眯,显得娇美嫩弱。 “五姐姐你定是没看清楚。”话头一转,“五姐姐,你今儿瞧了那徐演,觉得如何?” 南嫚本来也不甚确定,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又听南嬨说起徐演,脸霎时红了。 可嘴上还不肯示弱,偏不按自己心意说话,“没什么特别的。” 南嬨长长的哦了一声。 “看来五姐姐对那徐演不满意啊。” 南嫚咬唇,声音有些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满意又怎么样。” 南嬨见她脸红的都要滴血却依然要嘴硬,就更想逗弄她。 “原来五姐姐觉得不好,那怎么能叫五姐姐受委屈。你放心,我回去就去跟二世母,说那徐演不是良配。二世母肯定不会不管的。” 南嬨一脸严肃,南嫚登时急了,也顾不得口是心非了。 “你千万不要去说!他,他挺好的。” 南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实在憋不住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南嫚这下知道这丫头又是在逗自己,一下扑上去寻她痒痒肉。两人在马车里闹成一团。 南循简直头疼,可也没说她们。 南嬨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除了小时候总是闹着出去玩,突然有一天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坐着,静静地看书。 也不闹,就那样能待一整天。 谁叫她都是只能得几个字回应。 他还以为妹妹病了。 巴巴地叫父亲给妹妹看病。 父亲只是看着妹妹小几上那张一直都放在那儿的小宣纸,轻轻的叹气。 那张小宣纸上,画着一树梅花。 手法飘逸,不知是谁画就。 再后来,不像那样安静了,可也不复小时候的活泼。 南嬨现下如此活泼,他高兴。 太安静的妹妹,显得尤为伤悲。 那是一种哀伤的沉默。 即便已经过去了,南循都觉得难受。 让他心有余悸。 所以,活泼一点儿,没有什么不好。 萧缙方才用饭结束,就说要瞧瞧南循从虞城带来的书册,也没离去。 他听着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笑。 他想他是疯了。 本来只是想着能选个合眼的人共度一生。 现在却醉倒在她的笑里,便是挣扎,也绝无清醒的可能。 他想,最美好的时光可能就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近在眼前。 彼时他以为这是最幸福的,可他不知道,多一句便是地狱。 放在心上的人,近在眼前,可她的心,远的没有尽头。 本来南嬨并不赞同,因为这块景观众多的园子,离外院仅一墙之隔,且外人从外头垂花门就能看着里头的人。 可南嫚兴致正好,才不管这些,只拉着南嬨过来。道,“家里少有人来拜访,怎的就这么巧看见?你别担心这许多,快替我扶着风筝。若是放不起来,就怪你扶的不好。” 南嬨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提。替她扶着风筝,看她放。想来南嫚往年很少放风筝,半天也放不起来。南嬨见她那样子,笑个不停,南嫚恼羞成怒,“你在这笑我,指不定还没有我放的好。” 南嬨听得这话才不同意,她在虞城可是没少放风筝,说她不会放风筝怎么忍得下去。 “五姐姐且看着吧。” 从南嫚手里取了线圈,叫绘竹在另一边掌着风筝。她手法娴熟,风筝果真不一会儿就有模有样的起来了。 渐渐地飞的高了,在天空站立成美丽的姿态。 南嫚凑到南嬨跟前,笑着要抢她手里的风筝线圈,南嬨往旁边一躲,“五姐姐你自己放不起来,还要抢我的,真是赖皮。”小脸上尽是欢喜的笑容。 南嫚也不生气,道,“我今儿就是赖皮了。你要怎样?还不给我?”脸上的笑容明艳极了。 这般笑容倒叫外院的少年看个正着,一下子像是在心上放了一只小鹿,活蹦乱跳的。那少年瞧着十六七岁模样。着一身绣竹漂碧锦袍,身形修长,面容清俊。 五姐姐?那就是今儿娘亲要见的姑娘。 瞧着,真好。 像是正午的骄阳,夺目极了。 领着少年往前走的侍从见他停下来不走,叫了他一声,“徐九郎,前面就要到了。令堂在那与老夫人说话。” 那被称作徐九郎的少年这才回神,跟着那侍从走了。 南嫚哪儿知道自己叫个少年放在心里,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南嬨手里那只风筝。 她想不明白在天上好好飞着的风筝,怎么到她手里就一点儿也不听话了? 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这下又叫南嬨好一顿嘲笑。这时候吴氏身边的玉眉来了,说是叫南嫚回去梳洗一下,前头有客人要见。 南嫚不知道是谁,但吴氏叫她回去,她也不好再玩,就跟着玉眉走了。走的时候还交代南嬨把风筝收好,好下次再玩。 南嫚跟着玉眉回去收拾了一番,玉眉给她收拾的过于正式了些。给她重新梳了发髻,又换了前两日新作的衣裙。还带了那套红宝石头面。 南嫚想着太过,想叫玉眉换了,可玉眉说正好。不必换了,是吴氏的意思。 南嫚一头雾水的跟着玉眉往泰安堂去。里头坐着好些人。 大世母严氏,她阿娘,还有常在聚会里瞧见的惠安伯夫人刘氏。 这位刘夫人她还算熟悉。刘夫人出身寒微,父亲就是小地方的县丞。一个县丞之女,做了伯夫人,自然有人瞧不上她,去岁在宴席上话里话外讽刺她,南嫚听着不像,就回了几句。以后的聚会再见这位刘夫人,都对她友善极了。 倒不知道她今儿过来。南嫚虽心里想着,还是一一见礼。自她跟南嬨整日在一起,旁的不说,就这礼数齐全,算是跟着一起学全了。 刘夫人看见南嫚就高兴,她喜欢这样明艳直率的女子。魏阳城里那些瞧着温柔实际心口不一的女子是她最厌恶的。她太知道那些女子有多恶毒,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那样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芙蓉月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南嬨听了,也就不再说这个事儿。她觉得阿娘说的对。再者说了, 家里的姐姐妹妹不也挺好。反正她觉得这样很不错。 萧氏跟前的安妈妈从外头回来, 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却原来是那小魏氏拉了萧氏园子里新来的细蕊, 哭哭啼啼的往老夫人那儿去哭诉了。 说是细蕊故意撞碎了她要送来给学生保胎的观音。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萧氏容不下她,要赶她走。 南嬨就怕萧氏生气,到时候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萧氏却一脸平静, 对安妈妈说, “不必理会她。你去把细蕊领回来。” 安妈妈虽疑惑,但发现萧氏并不生气,也就放下心来,去老夫人那儿了。 泰安堂里。 老夫人头痛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魏氏。 “姑母, 我一心为三嫂的孩子着想, 可是有人容不下侄女啊。”小魏氏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 可老夫人也没法说, 她之所以这么迁就小魏氏,一是同情,二就是因为, 小魏氏的胞姐,是宫里圣眷长隆的昭仪娘娘。魏昭仪可是有两个儿子。魏昭仪很是在意这个妹妹。不然老夫人不会凭着那一点儿同情就叫她三番五次的到家里来。 毕竟老大虽是温阳侯, 却没有实权。二子官职低微。只有老三是一品大员。可他不愿意提携两个哥哥。 魏昭仪的皇子也即将到了选妃的时候,只要挑中一个, 也是家族荣耀。 太子今年十七, 正妃是华安郑氏主支嫡脉, 九家大姓里的首姓。 侧妃是清远侯的嫡女。 她就不指望了。 她想要这个家长久的门楣荣耀, 所以, 这些个小姑娘的姻缘,一个都不能错。每一个人身后的力量都不能忽视。 她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去见南家的列祖列宗,到时候,她也好有个交代。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安妈妈来的时候,魏氏还在哭。她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没说话,以手示意她起身。 安妈妈露出一个没有一丝人情味,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叫陆夫人受委屈了。这丫头新来,笨手笨脚,没得规矩。不知道陆夫人拿的东西贵重,冒冒失失地就撞碎了。陆夫人雅量,与她计较倒失了身份。”话里就将事情变了个性儿,“我家夫人听陆夫人掉了眼泪,想是天大的事儿,硬要过来。奴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奴过来。陆夫人放心,奴回去定叫这丫头好看。”又叫外头小丫鬟奉了礼物,“这些是我家夫人送给您压惊的。还请您收下。” 小魏氏见她来,虽心里早有打算,可心里依旧窝火极了,她就知道萧氏那个贱人表里不一。 再这婆子,话里话外都让人不舒服,可又觉不出哪儿不对。 都是一群贱人! 小魏氏虽恨极,可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嘤嘤嘤的哭,叫人好不心烦。 老夫人见此,忙道,“你可不要哭了,你三嫂都叫人来了,也与你赔了不是,还带了赔礼。你去收下。” 小魏氏只得收下礼物,道,“我倒不是怪罪三嫂,就是怕有些不长眼的人,挑拨我们。我孤儿寡母的,哪儿有些依仗呢。今儿就有人敢这样轻慢我,来日不还要杀了我。”说着又哭起来,“姑母,我害怕啊。” 这时,那陆婉也含着一包眼泪从外头来了,“阿娘,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我们进宫叫姨母为我们做主。” 这时老夫人一拍桌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哪儿有人敢杀你。你说话愈发不像。就是求到宫里娘娘那儿又能怎样。你若再闹,你便回岱山去吧。” 小魏氏收声,她拉着陆婉,陆婉也安静下来。 老夫人见她们不哭了,软下声音,“这事儿这也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她挥手示意安妈妈回去,安妈妈告了礼,顺带把一直在旁边跪着吓得不敢说话的细蕊带走了。 老夫人叫人给她们上了茶水,叫她们坐下。 “静月你多大的人了,还跟未出阁时候似的,跟你三嫂这般有何意思。她现在又怀有身孕,即便是她的错,我也不好做什么。反倒叫你自己没得难堪。”端起那粉彩福寿芙蓉杯喝了口茶水,“我知道你这次来想做什么。婉婉大了,你想为她打算,这没有错。可你不能总想着外头的高枝,若是不成,不也应该想想府里的不是?你此事与你三嫂生事,没有半分好处。你这是生生在断自己的退路。” 老夫人从来没有想过叫陆婉嫁到府里,即便有,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几个嫡出的郎君。 但她着实不想叫魏氏闹下去,只好以此稳住她。魏氏这样一听,觉得老夫人说的对,惶恐不安,她最后的希望就是女儿。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接着老夫人又道,“初春时节徐王妃定要举报宴会的,你到时候带着婉婉去吧。能定下来的,就定下来。也算了一桩心事。” 呵,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果然是他最近太平易近人,叫别人以为他好说话。 这厢南娅匆匆忙忙回到自己院子,贴身侍候的粉月诧异,“娘子怎的回来了?不是要留在白姨娘那儿么?”又见她身上衣裳不是去的那件,更加奇怪。 南娅摇头,“粉月,你别问了。要有姨娘的人过来,千万别说我回来了。” 说完匆匆的进屋了。 粉月也闹不清什么事儿,下午月湖来请娘子去白姨娘那,娘子瞧着近,就没叫她跟去。这怎么回来惊慌失措的? 心里想着,手下没停,赶紧把门关上。 一进屋就听到娘子的哭声,那哭声痛苦委屈极了,叫粉月心里又着急有难过。 她从八岁就分到南娅的院子里,南娅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南娅不同与别的娘子,南娅生性温婉,与她长相一般,是个如水般柔弱的女子。 南娅虽不是府里最得宠的姑娘,可是最好相处的。 连主母吴氏都怜惜她,这次安排亲事,给她挑的虽不是高门大户,却是肯上进的好儿郎。 南娅因着这事不晓得如何高兴。这几日都趁着好心情。 这今儿怎么去了白姨娘那倒成了这样? 粉月瞧她哭的难过,也不敢多问,只轻抚她清瘦的脊背。 直到灯火渐弱,南娅才渐渐收了声。 “粉月,我心里难受。” 半晌,南娅才说出这一句话。 “是白姨娘又说您了?”粉月说出这句话时,看着南娅那绝望的神情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心里叹了口气,白姨娘的性情她多少知道些。 要说一句不中听的,白姨娘眼里只有滔天的富贵荣华。亲生女儿在她眼里竟不算得什么。 每每叫了娘子过去,只说叫娘子要多提防夫人与其他姑娘,好好谋划自己的亲事。 娘子病了痛了,白姨娘连句问候都稍不来,还比不得主母吴氏。 从小要不是老太太叫姑娘都养在一处,只怕要叫白姨娘移了性情。 可粉月毕竟只是婢子,也说不得什么,只浅慢安慰两句。 这厢白姨娘没等来那边的消息,心里没个底。 月湖从外头进来,把桐花罩里快烧尽的蜡烛换了一根。 正说要给白姨娘换盏新茶,派出去打听情况的秋水回来了。 秋水着一身漂碧衣裙。正是方才庆晏瞧见的窥探的女子。 秋水肃立着,神情算不得好。 “姨娘,我方才去了那客房,可瞧着没什么动静。心里觉得奇怪,就往三娘子那儿走了一趟,底下的小琴与我说,三娘子一刻钟前就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泠青沼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可魏昭仪通身萦绕这如水般温方气质,叫人沉迷其中难以忘怀。 圣人年纪大了, 反而更念旧人。前些年还常常宠爱新人, 如今倒是多召幸魏昭仪,愈发叫魏昭仪地位稳固。 满宫里都以魏昭仪为尊。近来朝臣颇有议论, 觉着魏氏独大, 并非好事。 圣人正因此事生气, 面沉如水的从大殿过来, 也不叫人通传,直接进来。 魏昭仪正在屋里插花,见圣人脸色不好,赶忙叫侍婢沏茶过来, 自己走上前扶着圣人坐下, “陛下何事如此烦闷?妾瞧着,不是小事。” 圣人不说话, 那张逐渐苍老的脸还能看出年轻的俊朗,太子虽是皇后与圣人的嫡次子, 却是与圣人最像的,无论从相貌,还是性格。所以圣人十分钟爱这个次子,因着嫡长制这祖宗规矩,他立了长子为东宫。 可后来长子因病薨逝,他虽然难过, 可立即立次子为东宫。甚至为了叫次子更适合继承帝位, 他力排众议, 将当时已十七的次子送往虞城书院,交由南怀瑾教习。 事实证明,次子比长子优秀的多,同样的老师,长子能力平庸,次子如今能力卓越。 圣人想的出神,连魏昭仪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魏昭仪又唤他一声他才回神。见魏昭仪那张刚温柔的面容上尽是担心,他笑了一下,拍拍魏昭仪的手,道,“不必担心。只是今日朕在朝堂提议,你常年侍奉朕左右,又为朕生得两个孩子,理应更近一步,朕想晋你为贵妃,可那些愚臣竟都反对。” 魏昭仪笑的温柔,“妾当是什么事叫陛下忧愁,不过是晋位罢了。叫妾看来,很是不必。妾在过得好与否,还不是看陛下。若是晋位,陛下不愿意再对妾好,也是白晋。” 从侍婢手里接过茶递给圣人,接着说道,“陛下可不要生气了。妾还有事儿要求您呢。” 圣人接过茶,喝了一口,示意魏昭仪继续说。 魏昭仪起身往圣人身后,替他捏肩,力度正好。 她徐徐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妾想着春日正好这满宫的好景色可不能叫妾一个人赏,该叫各家夫人娘子往宫里来,才有意思。再者妾也有自己的一点儿心思。” 圣人身上舒坦,且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愿意应她,只对她话里有些兴趣,“你有什么心思,说来朕听听。” 魏昭仪手上不停,只声音带笑,“陛下想想,洵儿今年是不是十七了?妾想着选个可意的人给他。” 齐洵,皇三子,魏昭仪的长子。 圣人沉吟片刻,“倒也无不可。你若是有合意人选,与朕说一声,要无不妥,就赐婚。洵儿确实应该开府了。还有江儿也到了年龄了。你也可以替他瞧瞧。” 齐江,皇五子,也就是魏昭仪的次子,今年虚岁十五,虽然不似齐洵聪慧,但自幼纯孝,很是叫圣人喜欢。 魏昭仪自然无有不应,待圣人走后就开始着手准备。 小魏氏这头为了徐王妃的宴会给陆婉准备头面首饰,又并新衣。虽还未定时间,但这衣服现下做了,若有什么不足,也好改,免得到了当时匆忙。 新做的是漂碧撒花纯面百褶裙,上搭一件儿素纱长衣,瞧着清新明丽,是极适合陆婉的。不得不说小魏氏在穿衣打扮这方面,独有见地。 可陆婉极为不高兴,他觉得这瞧着太寒酸,搭配的首饰也不过是几枝珍珠团花簪子,一串珍珠手钏。 想起前两日那管布匹的苏妈妈去那四娘子院儿正好叫她看见。码手里端得无不是精美华丽的绣锻,颜色啧明艳极了。 她心里不甘极了。虽说她是客人,怎的就要做的如此过分? 小魏氏见她不高兴,把衣服放下,“你在这不高兴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人家就能给你送来,况且不需得最华贵,要最能体现自己长处的才是好的。那南嫚相貌艳丽,那些明媚华贵的料子她压得住,穿起来好看。你相貌清雅,自然不能选那些个料子。” 听了小魏氏的,陆婉明白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依旧恨上了南嫚,本来每次来南嫚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着骄傲极了。对她爱答不理的。现在南嫚更是叫她讨厌。 小魏氏拿起小几上的鎏金描花细瓷杯,喝了一口。这是她今儿去账房新支的。她瞧上这套杯子许久了。可一直没拿到,这回老太太有心叫她 安定,也就随她。 “阿娘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唯一能超过她,把她踩在脚底下的方法,就是嫁的比她好。昨日惠安伯夫人来,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那惠安伯的次子听人说,可是少年才俊。”顿了顿,她拉着陆婉的手,看向陆婉,神色严肃,“这次阿娘拼了命叫你参加徐王妃的宴会,就是为了叫你好生表现,为自己找个好出路。毕竟你也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 陆婉自然知道,她比她阿娘更想摆脱以往那种拮据,受人嘲讽的生活。 魏昭仪虽已经年近不惑,可与花信年华也可一比。 她与小魏氏是姐妹,长相自然也生的有五分相似,都是娇美秀丽的颜色。 可魏昭仪通身萦绕这如水般温方气质,叫人沉迷其中难以忘怀。 圣人年纪大了,反而更念旧人。前些年还常常宠爱新人,如今倒是多召幸魏昭仪,愈发叫魏昭仪地位稳固。 满宫里都以魏昭仪为尊。近来朝臣颇有议论,觉着魏氏独大,并非好事。 圣人正因此事生气,面沉如水的从大殿过来,也不叫人通传,直接进来。 魏昭仪正在屋里插花,见圣人脸色不好,赶忙叫侍婢沏茶过来,自己走上前扶着圣人坐下,“陛下何事如此烦闷?妾瞧着,不是小事。” 圣人不说话,那张逐渐苍老的脸还能看出年轻的俊朗,太子虽是皇后与圣人的嫡次子,却是与圣人最像的,无论从相貌,还是性格。所以圣人十分钟爱这个次子,因着嫡长制这祖宗规矩,他立了长子为东宫。 可后来长子因病薨逝,他虽然难过,可立即立次子为东宫。甚至为了叫次子更适合继承帝位,他力排众议,将当时已十七的次子送往虞城书院,交由南怀瑾教习。 事实证明,次子比长子优秀的多,同样的老师,长子能力平庸,次子如今能力卓越。 圣人想的出神,连魏昭仪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魏昭仪又唤他一声他才回神。见魏昭仪那张刚温柔的面容上尽是担心,他笑了一下,拍拍魏昭仪的手,道,“不必担心。只是今日朕在朝堂提议,你常年侍奉朕左右,又为朕生得两个孩子,理应更近一步,朕想晋你为贵妃,可那些愚臣竟都反对。” 魏昭仪笑的温柔,“妾当是什么事叫陛下忧愁,不过是晋位罢了。叫妾看来,很是不必。妾在过得好与否,还不是看陛下。若是晋位,陛下不愿意再对妾好,也是白晋。” 从侍婢手里接过茶递给圣人,接着说道,“陛下可不要生气了。妾还有事儿要求您呢。” 圣人接过茶,喝了一口,示意魏昭仪继续说。 魏昭仪起身往圣人身后,替他捏肩,力度正好。 她徐徐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妾想着春日正好这满宫的好景色可不能叫妾一个人赏,该叫各家夫人娘子往宫里来,才有意思。再者妾也有自己的一点儿心思。” 圣人身上舒坦,且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愿意应她,只对她话里有些兴趣,“你有什么心思,说来朕听听。” 魏昭仪手上不停,只声音带笑,“陛下想想,洵儿今年是不是十七了?妾想着选个可意的人给他。” 齐洵,皇三子,魏昭仪的长子。 圣人沉吟片刻,“倒也无不可。你若是有合意人选,与朕说一声,要无不妥,就赐婚。洵儿确实应该开府了。还有江儿也到了年龄了。你也可以替他瞧瞧。” 齐江,皇五子,也就是魏昭仪的次子,今年虚岁十五,虽然不似齐洵聪慧,但自幼纯孝,很是叫圣人喜欢。 魏昭仪自然无有不应,待圣人走后就开始着手准备。 小魏氏这头为了徐王妃的宴会给陆婉准备头面首饰,又并新衣。虽还未定时间,但这衣服现下做了,若有什么不足,也好改,免得到了当时匆忙。 新做的是漂碧撒花纯面百褶裙,上搭一件儿素纱长衣,瞧着清新明丽,是极适合陆婉的。不得不说小魏氏在穿衣打扮这方面,独有见地。 可陆婉极为不高兴,他觉得这瞧着太寒酸,搭配的首饰也不过是几枝珍珠团花簪子,一串珍珠手钏。 想起前两日那管布匹的苏妈妈去那四娘子院儿正好叫她看见。码手里端得无不是精美华丽的绣锻,颜色啧明艳极了。 她心里不甘极了。虽说她是客人,怎的就要做的如此过分? 小魏氏见她不高兴,把衣服放下,“你在这不高兴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人家就能给你送来,况且不需得最华贵,要最能体现自己长处的才是好的。那南嫚相貌艳丽,那些明媚华贵的料子她压得住,穿起来好看。你相貌清雅,自然不能选那些个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胡音子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这个客房向来用得少, 就偶尔使人来打扫一番, 并不长留人。 且为了方便出入, 不与里头跟外头的小花园是连着的,人来人往, 倒不知道是谁。 南嬨跟梨袖从垂花门后出来,快步走向客房, 一推开门, 满室都是暖郁的香气, 带着些许甜腻。 走进内室,雕花木床的纱幔都已放下,委罗垂底。 梨袖快了一步,伸手就把纱幔撩开了。 纱幔里的女子只着了极轻薄的衣裳,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梨袖低呼一声, “娘子, 这不是二房那边儿的三娘子么?” 南嬨也认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也管不得那么多, 万一有人来了更说不清,叫梨袖跟着一起把人扶起来, 南娅虽虚长南嬨两岁,可生的娇弱,梨袖跟南嬨两个人倒还不算太辛苦。 南嬨瞧着旁边有条织锦细毯,扯过来给南娅裹上。从客房出来, 南嬨还把客房门带上了, 免得那侍婢等下回来。 从客房过了垂花门, 又行过一小段竹林,才能到南嬨住的地方。 幸而天色都暗下来,这一段也没得什么人。南嬨和梨袖才一路顺畅的到了院子。 采萱正在院门口,因着南嬨方才说出去一会儿,一直还没回来,就说到门口瞧瞧,春夜里寒气重,就拿了件披风。 正说出去找找就见自家娘子带着梨袖回来,还没等说话。就看见两人手里还扶着一个女子,也没顾得多问,赶紧从南嬨手里接过人,脸转过来那一瞬间,叫采萱都骇了一跳,这,这不是三娘子么?怎么这幅样子? 帮着梨袖赶紧把人往里扶,南嬨素日里没动过这阵仗,已是香汗淋漓。 把人搁到床榻上,才赶紧叫还不晓得发生什么的绘竹去收拾两件能穿的,这头采萱煮了浓茶。 一边儿帮着梨袖给南娅往下灌,一边问已经坐在软榻任绘竹揉肩的南嬨,“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娘子怎么穿?”采萱都不晓得怎么说南娅身上穿的,那倒不如不穿,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物什。 “我倒想知道,我方才回来,就见人在客房鬼鬼祟祟的进出。待人走后我进去,就见三姐姐这幅样子在里头躺着。这才把人带回来。”南嬨身娇体软,方才那点儿路就叫她累得够呛,现在还有点儿喘。 梨袖跟采萱喂了些喂不进去,就把衣裳给南娅换了,南娅虽长些,可身形娇小,南嬨又比旁人长得快些,南嬨的衣服倒也南娅竟也能穿得。 给南娅盖好锦被,梨袖过来给南嬨斟茶,轻轻地说了两句,“三娘子怎么会出现在咱家客房?今儿,那位庆承旨也在的。天色也暗了,又用了酒,该是要留宿。” 南嬨眉间一蹙,梨袖说的确实有道理。就是这个事不知道是谁做的。 南娅一睁眼,茜色软罗帐,上头是祥云纹路,鼻尖流连的是清浅的花木香气。 环顾四周,看着就是女子的闺房。 心底多少松了口气,可想起白姨娘,心里太难受,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下来。 正想着,“三姐姐,你醒了?”南嬨穿着一件藕荷云纹衫,头发还没绞干,带着潮气,后头还跟着带着帕子的侍婢。应当是刚刚沐浴完。橙黄色的光下,眉眼清润娇美。 南娅抬头,面色疑惑,“六妹妹,我怎么会在这?” 南嬨叫还准备给她擦头发的绘竹出去取点儿吃的,一边给南娅解惑,“我方才从客房把你带回来。只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客房”南娅一下就知道了,那是白姨娘做的。 眼泪又要掉下来,可是还是忍住了。 白姨娘是她生母,若是这件事说出去,白姨娘的日子再不能好过。 她朝南嬨摇摇头,“我本来在自己房里做女工,不晓得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是我房里出了奸人,倒麻烦妹妹把我带回来,我就回去了,不在这打扰了。”说着就下了床,准备起身,发现身上也不是自己的衣裳,“妹妹这衣裳,我回去收拾好就给你送来。” “三姐姐莫急,先用些饭。”南嬨知道南娅没说实话,但也不想问她。只是三房这边儿该好好整顿一番,出了这样的事,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南娅连连拒绝,“已经很劳烦妹妹了,都在一个府里,没得多远,我就先回去了。” 她今儿经历好一场事情,又不好在南嬨面前表露,只想赶紧回自己房里。 南嬨见她坚持,也就没阻拦她,只叫采萱送她。 南娅也赶紧拒绝了,匆匆向南嬨告辞,就回去了。 这厢,南怀瑾看着桌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南怀玙,以及依旧清风盈袖的庆晏目瞪口呆。 明明南怀玙与庆晏一起喝酒,怎么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南怀瑾自己也有些醉意,看天色晚了,只说叫庆晏留下。 庆晏抬袖拿起清茶喝了一口,羽睫轻扫,应了方才南怀瑾的话。 见南怀瑾也有些醉了,叫外头的侍从扶他去休息,自己也没客气,好似主人,叫侍从带自己去客房。 至于南怀玙,庆晏根本懒得管他。 南怀玙这样的人他这些年见得多了,从一开始他见是在别人面前献媚,后来是在他跟前阿谀。 可惜他虽不吝清正,却也瞧不上这些人。 没得来恶心人不是。 庆晏刚到客房,想起来是下午看着那女婢经过的独院,那意味着,南嬨离他并不远。 侍从进去为他打理屋子,把茶水备好。 又准备了洗澡的水并衣裳。 庆晏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跟前,就叫他出去。 屋子里是一味的雅致风气,只是,有着些独特的香气,过于甜腻了些。 庆晏皱了皱眉,他很是不喜欢这味道。 伸手把窗户推开,却看角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 庆晏眼力过人,瞧出那是个着青色衣裙的女子。 薛五娘瞧着大家无聊,便提议作画,免得辜负如此春光。 南嫚听得,脸上露出不虞,嘴里嘟囔着“又是作画,当的谁不知道姓于的会作,又上赶着捧她。” 南嬨也轻笑起来,委实有些阿谀。 那于三娘听得作画,果然面上流露出三分得意。 对薛五娘也时而交流几句。一时丫鬟往来布置,搁置纸笔。 那于三娘像是早有成算,往前一站,就执笔开始了。 南嬨无意在这儿表现,只随意描了几枝桃花,便不再画。 一抬头,却不想先前与薛五娘一起进来的那两个少女正打量她,见她抬头,竟齐齐笑起来。 南嬨不明所以,那两个少女,把手里画纸一扬,南嬨定睛一瞧,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两个少女画的比她还简单,只用粉彩点了几点花瓣,也就结束了。 这时那于三娘还在画,南嬨打眼一扫,轻红浅绿,点点有情。于三娘的画是不错的。 就是匠气过重,少了灵气。 也就不再看,凑到南嫚跟前儿去,南嫚倒不似她敷衍了事,一花一叶,正是认真。 南嬨瞧着那桃树下竟还有两个小人,仔细一看,简直要笑出声来,瞧那衣裳颜色不正是她们两个。 南嫚见她这样,忍不住推她,明显的恼羞成怒。 这时于三娘画成,一片赞叹声起,一听就是薛五娘的声音,“三娘的画是魏阳一绝啊。只随意挥毫,就比我们高明不知多少。”话头一转,“据说庆承旨爱画,素喜风景。” 没头没脑的话,竟叫于三娘露出笑来。还嗔了薛五娘一眼。 说起庆承旨,就连南嬨这个刚到魏阳的小透明都知道。惊世绝艳的才俊。洪熙十年进士,官拜中书舍人。 听着好似没有什么,中书舍人不过六品,可中书舍人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更不用说,当今圣上十分倚重这位大人。 再者今年大理寺少卿空缺,圣上常常派庆承旨前去督办,其倚重之心,可见一斑。 当然,让于三娘如此的,绝不仅仅是这些,自然是那位庆承旨生的过于俊美,且年龄也不大,刚过弱冠。 南嬨忽的想起幼时在书院里藏书楼总是能见到的那个少年,生的异常精致。父亲说他简直是经世之才,他日必成大器。 可后来再也没见过。 那少年开始冷漠极了,她凑过去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只自己看书,后来想是被她烦习惯了,也就时而搭理她两句,再后来会偷偷带她出去玩,给她买阿爹因为她齿掉落不许吃的糖果。 再后来,她只记得,少年最后美的让人难以忘记的笑颜。 确实难以忘记,就好像,那个笑容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却还记得他的样子。 时过境迁,儿时美好如过眼云烟,只有特定时刻可以回想,平日再难翻找。就如现在,她也只想起那少年说他姓晏,旁的再也没有了。 南嬨想,这个庆承旨再怎么俊美,应该也没有那个少年好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南嬨是这样认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泛兰舟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府里老太太前夜里贪了凉, 竟生了风寒。带着病体去, 反而不好。 就只好在府里休息, 害怕几个姑娘穿着惹了宫里娘娘忌讳, 还一一唤来瞧了。 萧氏自幼在国公府,参加的春宴无数, 许多都是皇后亲手操办。是以萧氏这些年虽不参加,可也知道宫里的规矩。 她亲手给南嬨挑选的衣裳, 就是最妥帖的。 吴氏自然也不能在这些小事头上闹笑话,给南嫚裁得衣裳也是没得去出风头的。 她现今算是心满意足了。 肚里怀着, 身边儿养大的南嫚又定了好人家。只待把小的养大成人。 倒是严氏这反而不太如意。 严氏身头有个儿子, 却没在跟前, 女儿和她又不是一头, 庶女瞧着也不是省油的灯。 瞧瞧今儿两个人的衣裳便也是一番心思。 南嫣人生的端庄温柔,就着了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又搭了件云纹绉纱袍,头上挽着芙蓉归云髻,用了一支莲花玉簪。 这身与她十分契合,可叫严氏莫名觉出些熟悉感, 可又想不起是谁。 南媛这边儿就更是精心,她人本就生的娇美绝色, 脸上点着桃花妆。那一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叫她的颜色愈发衬托出来, 这身原是最夺目不过, 若到了春宴定是焦点, 只是过不了老太太那一关。 可南媛聪明,外头搭了件烟色纱衣,一下叫那光华朦胧起来,显得不那么打眼,却愈发有些韵味。 可最不叫严氏省心的才在后头,那便是魏氏母女。 小魏氏本就生的楚楚可怜,那陆婉更是与她一般模样。 小魏氏好歹顾及年岁,略用些胭脂水粉,也就罢了。 只是她亡夫未到三年,本不该如此。 那陆婉倒知道自己的长处,便似弱柳扶风,枝头细雪娇花尽难作比。 一身烟罗绮云裙,长托身后碧色云纱披肩,头上挽着小银冠,上头嵌着红宝。 委实有些不似大家之风,可到底没甚差错,严氏什么也没说。 果然老太太瞧了,没说什么。 觉着没有什么不妥,才把严氏又留下来嘱咐一二。 待到什么都交代好,离得春宴定好的时辰也没多少,这便即刻出门了。 南嫚自然是不能与其他人一起,就跟南嬨一起了。 从南府出去,要过乐原道,这是行进往御街的必经之路。往日这儿店铺林立,可今儿是大日子,官府早就叫停业,是以并没得什么人,安静得只能听见马车辘辘声。 南嬨真是第一次参加春宴,可南嫚早就跟她说了宫里贵人的忌讳,她倒也不怵,只是有些新奇。 过了御街,就往顺天门进,今儿的主场是金明池。 金明池在顺天门尽头,上头就是临水殿。 是以车架停在顺天门便不能再进。 也就一一下来,正有宫女等候。 那头过去时,正好看见裴书倩与于成蕴一起下来,那于成蕴倒眼尖,一下看到南嬨,登时露出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极冷,叫人心底生寒。 南嬨皱眉,南嫚正要与她说话,见她如此,就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于三娘的背影。 南嫚回头问她,“怎么了?” 南嬨摇摇头,没提这事,脸上勾起一个甜美的笑,“我第一次来,真觉着这儿如仙阙。” 南嫚睨她一眼,“你要是喜欢,就嫁进来。” 南嬨瞪她一眼,再不理她。 平日里都是南嫚被南嬨降住,今天好容易赢了一回,这才开心。 南嬨懒得理她。 一路上瞧着周边,御道两边都平铺了早早培植的鲜花,下头花盆都是一水的白瓷。 行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金明池,池上木工为桥,桥上旋以彩幄,桥面三虹,上头朱漆阑楯,下头是桥柱,精心雕刻成大雁形状。 从桥上过去,正是临水殿,大殿正在池中央,高阔大气。 周头遍布华彩门楼,回廊相通,依池而建。 临水旁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远处画舫龙船可见,正对大殿,依稀可见宫人来往,羽衣缥缈轻动,恍若仙人。 过桥后,大殿外诸禁卫玄帽簪花,身披金线衫袍,以勒帛束腰,手持金枪,身负弓箭宝剑。 南嬨心里也不禁赞叹这深宫威严,怪到人人追逐天子之位,这实在是人所想不能及之地。 想着就跟着前头人一起往殿宇内去。 里头又是另一番光景,粉云香雾,早有各家夫人娘子来了,殿里头按着诰命品级都是安排好了。 严氏和萧氏身上虽然没有品级,可一个是侯夫人,一个是太傅夫人。所以座位就在几个一品诰命的夫人下头。 各位姑娘这头就没得什么要紧,只管和要好的坐在一起便是。 只这时,打外头有宫侍唱名,“长乐公主到。” 打外头进来个绯色宫装少女,她生的极英气,一双凤眼锋利如刀,唇色极淡,竟也没用口脂晕染。 若不是穿着宫装,带着高冠,竟像个俊俏男儿。 身后跟着于成蕴和裴书倩。 长乐公主? 这个南嬨知道,是陛下极为宠爱的公主。 只是没听南嫚说过其他的,不知道有什么忌讳。 不知道为什么,南嬨又想起于成蕴那颇有深意的笑容。 只得在心里想着小心,倒也再想不出其他。 跟着其他人规规矩矩拜过了长乐公主,听她叫了起,才跟着南嫚坐下。 只是事情有些时候她就是有些邪门,说不想的事情,她偏偏要来。 长乐公主虽是公主,可并不是今儿的主角,她倒乐的清闲,也不跟那些个夫人一起,只和于成蕴,裴书倩寻了个地方坐下。 只是于成蕴巴巴的凑过来,与她说话,“公主,这样待着多没有意思。” 长乐公主见她今天收拾的精致,娇美可人,倒也没驳了她的话,只顺着她道,“既如此,可有什么新鲜的?” 裴书倩听于成蕴说完,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也没有阻止。毕竟这与她没什么关系,阻止了又没什么好处,还会得罪于成蕴,何必呢? 于成蕴露出个极温柔的笑,可眼底刻毒地像是淬了毒。 “公主,臣女近来,认识了个可厉害的娘子。人生的好看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琴,这最拿手的,就是《汉宫秋月》。只是一直没亲耳听过,不知道公主可否叫臣女一饱耳福?” 一瞬间,于成蕴感觉到长乐公主冷冷地目光自她身上扫过,于成蕴身上的冷汗唰地出了一身。 半晌,听长乐公主道,“那真是有意思。是谁家的姑娘?” 于成蕴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长乐公主的母妃,号称“琴绝”。当年就是以琴独得陛下青睐,其最擅长的就是《汉宫秋月》。 后来被人冤枉,打入冷宫,十指尽断,再无法弹琴。 虽然后来查明是嫁祸栽赃,可失去的没法弥补,人也在冷宫里废了身子,不久便薨逝。 所以长乐公主生平最恨会弹琴的人。 满宫里就没有人敢弹琴,也从没有人在春宴设置琴筝表演。 因为,琴弹得好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今儿于成蕴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所不辞,哪怕要惹长乐公主生气,,哪怕自己受牵连。 因为,南嬨叫她太恐慌了。 长乐公主知道于成蕴是拿她当一把利剑,一把除去敌人的利剑。 可是她今天不想计较,因为有更让她恶心的人。 无论这个姑娘是不是精通《汉宫秋月》,她都看不过眼。 谁让她,会弹琴。 “是那头那个姑娘,臣女这就去叫她过来。”于成蕴用指尖指了指南嬨的方向,看了看长乐的脸色,就自己过去请南嬨。 “倒是可惜了那好看的脸蛋。” 长乐公主看到了南嬨,那张清荣妍美的脸上带着还有些天真的清丽。 心底倒觉得有些惋惜。 是一个容颜绝世的美人啊。 可谁让她偏偏学了琴。 南嬨正与南嫚说着话,就叫于成蕴笑意盈盈地现在她面前,“南六娘,许久不见,瞧瞧还是这般招人疼,连长乐公主也叫我来请你呢。” 南嫚一皱眉,远远望去,就见长乐公主朝她们这边儿看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长乐公主为什么要见南嬨? 南嫚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便道,“我也应该去拜见公主。” 于成蕴捂唇一笑,“瞧五娘,这还要与妹妹争。公主可是只见南六娘啊。五娘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南嫚见于成蕴不能松口,只看着南嬨。 南嬨想着不过是去拜见公主,且没什么由头拒绝,就答应下来,“劳烦于姐姐来请,我与你一起过去便是。” 见南嫚不放心,手里捏了捏她,眼神扫了一下萧氏。 南嫚一下明白了,这是叫她跟萧氏说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伴云来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那魏氏正要走,外头人匆匆进来, “老夫人, 三郎君回来了。”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个青衣长衫的清俊男子, 还扶着一个缇色裙裳的貌美妇人。 南嬨立即站起身来, 叫道,“阿耶,阿娘。” 南怀瑾见是女儿,朝她一笑,给老夫人请安, 萧氏也要往下拜, 老太太赶紧叫人扶她, “你这礼就免了。回来就好。赶紧叫人收拾,张罗吃食, 他们一路回来,啧劳累极了。” 严氏捂嘴笑起来, “瞧瞧您,可是偏心。我啊,早就打点好了。”转头说, “你们且不要在这留着,赶紧回去休息。弟妹这身子可不能瞎折腾。” 南怀瑾也不推辞,向老夫人道, “阿娘, 我晚间过来看你。”拉着夫人就出门了。 倒是萧氏朝南嬨招手, 南嬨就依过去,跟着一起走了。 “这丫头。”南嫚啐一口,南嬨走了她就没得意思,也就走了。 竟是满屋子都忘了一开始要走的魏氏。 她痴痴的瞧着门外,眼里尽是情愫。 大夫人嗤笑一声,与老夫人告了安,也回去了。 老夫人见魏氏那个样子,叹口气,小魏氏是她胞兄的幺女,母亲去的早,在府里不受宠爱。她与小魏氏的母亲既是姑嫂,又是手帕交,想着多照顾她,就经常接到府里来。 可不想都是孽缘。 后来,小魏氏嫁到陆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哪成想,前两年,她那夫君往淮海郡,叫流匪杀了,只留下她与陆婉两个孤儿寡母。 本来老夫人因着前尘并不想再叫她来,可她巴巴的求上门,老夫人狠不下心。这几年老三去了虞城,倒也相安无事,可不想这么巧,竟是聚到一起了。 老夫人真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只说自个儿累了,要歇息。叫她也去休息。 那小魏氏领了陆婉往常住的曼春园去,大夫人做事向来妥帖,摆件用具无一不全。小魏氏坐下,又想起方才南怀瑾扶着薛氏的模样,心里像是塞了一颗酸枣,叫人难受。 她年年来,无非是想见他。不见难过,见了更难过。 她恨自己凉薄的父亲,恨势利的姑母,更恨萧氏。因为她让自己的意中人迷恋,她让自己看着他们恩爱,若没有她,三郎也不会如此狠心。 若是她嫁给三郎,她便不会是落魄的小官夫人,而是受人羡慕的一品诰命,是世人皆知的太傅夫人,这一切令人神往的生活都是她的。 若是,她死了 终于在这一次,小魏氏对萧氏的恨意变成了深深的杀心。 那边儿的陆婉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在想什么,她只对着这充斥着奇珍异宝的南府,再次溢满了羡慕。 一切看着随意平常,可每一件都是她们咬着牙才能买的起的。 陆婉的父亲虽是名门之后,可家境已渐渐落魄,他自己不过是个明府,哪儿能让她们过上如此奢华的生活呢。 所以她从小最开心的生活就是来南府的时候,吃穿住用行,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她不在乎那几个娘子对她友不友善,她只想,抓住这滔天的富贵。 她想起方才那个极美貌的六娘子,虽穿的素净。可她知道,那价值不菲。身上那一个玉坠子就够买她一年的衣裳。 母女两人各怀心思。 南嬨和南怀瑾一起把萧氏扶进房里,生怕她有闪失,毕竟萧氏年纪在这,况且她生南嬨时,并不顺利。 南嬨趴在萧氏跟前,手轻轻的摸着萧氏的肚子,“阿娘,这真有个孩子啊。” 萧氏噗嗤一笑,摸摸女儿的头发,“是,有个孩子。再过八个个月。你就能见到他了。” 南怀瑾见小女儿那张小脸上满是惊奇,也笑了。 他和妻子自生了小女儿就不打算再要,没想到,这也是上天赐的福气。 南循一回来就听人说父亲母亲回来了,折了个弯就过来了。 见父母平安,才笑着给请了安。 南怀瑾才回来,还不知道儿子在圣人那边的情况,不免问上几句。 南嬨才对那些没得兴趣,只伏在母亲身边撒娇。 南怀瑾问完,见小女儿缠在萧氏跟前,佯装严肃,“这次交代给你的书可温好了?” 南嬨心里暗叫不好,悄悄看向南循,南循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南嬨只好眨巴眨巴那双像盛着泉水的杏眼,看向南怀瑾,瓷白的小脸上巴巴的,声音甜的像裹了蜜糖,“阿耶,我这两天画了春景图给你,你等我去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南怀瑾的声音传来,“那你顺便把书拿来,我考考你。” “哦。”南嬨心里叫苦连天,可也没办法,但她一步比一步慢,恨不得走到晚上。 “好了,你去拿画,不必拿书了。”南怀瑾的声音带笑,他向来喜欢逗小女儿,每次看她那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都想笑。 南嬨立马转身,脸上露出清甜的笑容,“阿耶,我这就去。” 又转头出门了,衣服上的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氏无奈,只叹一声,“这个小丫头。真是。” 但转头又是一笑。南嬨向来行止有度,最聪慧不过的人儿,今天怕是高兴极了。 也就不再管她,只转头问起长子近来的情况。不管孩子有多大,身为人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总担心外头的风雨让孩子受了伤。 鼻尖甜腻的香气终于散去,只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热。 庆晏了然。 呵,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果然是他最近太平易近人,叫别人以为他好说话。 这厢南娅匆匆忙忙回到自己院子,贴身侍候的粉月诧异,“娘子怎的回来了?不是要留在白姨娘那儿么?”又见她身上衣裳不是去的那件,更加奇怪。 南娅摇头,“粉月,你别问了。要有姨娘的人过来,千万别说我回来了。” 说完匆匆的进屋了。 粉月也闹不清什么事儿,下午月湖来请娘子去白姨娘那,娘子瞧着近,就没叫她跟去。这怎么回来惊慌失措的? 心里想着,手下没停,赶紧把门关上。 一进屋就听到娘子的哭声,那哭声痛苦委屈极了,叫粉月心里又着急有难过。 她从八岁就分到南娅的院子里,南娅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南娅不同与别的娘子,南娅生性温婉,与她长相一般,是个如水般柔弱的女子。 南娅虽不是府里最得宠的姑娘,可是最好相处的。 连主母吴氏都怜惜她,这次安排亲事,给她挑的虽不是高门大户,却是肯上进的好儿郎。 南娅因着这事不晓得如何高兴。这几日都趁着好心情。 这今儿怎么去了白姨娘那倒成了这样? 粉月瞧她哭的难过,也不敢多问,只轻抚她清瘦的脊背。 直到灯火渐弱,南娅才渐渐收了声。 “粉月,我心里难受。” 半晌,南娅才说出这一句话。 “是白姨娘又说您了?”粉月说出这句话时,看着南娅那绝望的神情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心里叹了口气,白姨娘的性情她多少知道些。 要说一句不中听的,白姨娘眼里只有滔天的富贵荣华。亲生女儿在她眼里竟不算得什么。 每每叫了娘子过去,只说叫娘子要多提防夫人与其他姑娘,好好谋划自己的亲事。 娘子病了痛了,白姨娘连句问候都稍不来,还比不得主母吴氏。 从小要不是老太太叫姑娘都养在一处,只怕要叫白姨娘移了性情。 可粉月毕竟只是婢子,也说不得什么,只浅慢安慰两句。 这厢白姨娘没等来那边的消息,心里没个底。 月湖从外头进来,把桐花罩里快烧尽的蜡烛换了一根。 正说要给白姨娘换盏新茶,派出去打听情况的秋水回来了。 秋水着一身漂碧衣裙。正是方才庆晏瞧见的窥探的女子。 秋水肃立着,神情算不得好。 “姨娘,我方才去了那客房,可瞧着没什么动静。心里觉得奇怪,就往三娘子那儿走了一趟,底下的小琴与我说,三娘子一刻钟前就回来了。” 白姨娘嚯地立起,随手就扫落了桌上的杯子,地上冬毯未去,到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只是毯子是用不成了。 “这丫头反了天了!竟叫猪油蒙了心,连我的话也不听。这下还坏了我的好事!都叫那贱妇养废了!”白姨娘发了好大的火,那张美丽的脸上青筋毕露,一下子骇人极了。 那秋水少见白姨娘如此,吓的一激灵。月湖挥手叫秋水下去,上前安抚白姨娘,“您先别生气,倒自乱了阵脚。今儿那可是算好的,房里有燃了那香。若是只三娘子一人,怕就没这些事儿了。” 本来十分生气的白姨娘听了这话也消下气来,“你说的有理,娅儿一人如何能走。听那意思,你们没走多久就有人把娅儿带走了。不然那香哪能叫她这么安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君不悟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小魏氏品级低, 却因着她的“无意”,人人都知道她是魏淑妃的胞妹。 正想着, 上头魏淑妃的声音传来,“阿薇怎么离本宫这般远?快让她离得近些。” 魏淑妃像是不经意说着, 一边给几位离得近的夫人解释,“本宫就她一个妹妹,少有相聚时候,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魏淑妃其实对小魏氏是很爱护的,只要不阻隔她儿子,那便没得要紧。 此时小魏氏那张颇肖魏淑妃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眼里却尽是得意。她就想看看,萧氏那女人还能如何嚣张, 可萧氏与严氏时不时说一两句, 根本懒得看她。 陆婉平生尽得小魏氏真传, 自然也已与好些贵女交谈甚欢。 要想在魏阳扎下根, 自然得有自己的圈子。 她要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 陆婉面上笑的温柔, 听着一个尚书家的嫡女说话, 可眼睛早就瞟到南嫚那儿去了。 南嫚和南嬨是一起的,所以就留在长乐公主跟前。 长乐公主才没兴趣听那女人虚伪的说话,她在两个美人跟前好不快乐, 还打探到了南嬨何时去洵安书院。 长乐公主本来就不怎么想去,可看在美人的份上, 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来她许久没见过像南嬨这样的姑娘了。 举止大方, 可又不古板。说起喜欢的事情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发光, 天真稚美又有分寸。 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味。 就像她一开始觉得于三娘这姑娘不错,和魏阳那些像张标准画像的美人不一样。 她坚定执着的心叫长乐也为之动容。那双杏眼下的桃花眼,美的惊人。 可后来就太贪心了些,没得些无辜的人死在她手中。 可到底是一开始就看中的姑娘,那双桃花眼里盈满眼泪,还是忍不住心软,就又帮她。 只是,现在却没法那样做了。 南嬨身份上她不能随意处置,相貌性情又极合她心意,况且最重要的一点 长乐公主想起方才在亭台时,宫侍给她递茶时给她的纸条,上头只有一句话,“得不偿失。” 那纸条上的字她见过太多次,毕竟那位在公文上的批示多了。 若说南嬨先前只是叫她不敢随意动,那这张纸条之后,她就是很庆幸方才自己叫美色迷了眼,犹豫了没有下手。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南嬨在她手上出意外。 只是不知道那样的人物怎么和这个小姑娘有牵扯? 难道也和她一样,陷于美色? 只是想想,长乐公主都觉得好笑,先不说那位是什么样的人物,只说他自己的长相,也很难看中谁的美色吧。 这也解释通了三娘为何非要害这姑娘。 想着也是要不死不休的。 那可是三娘近十年的执念。 在心里叹了一番的长乐公主还是叫南嬨坐到跟前儿,又问起南嬨平日里爱做些什么。 南嬨觉得这公主人还不错,就跟她说些日常的事,还与她又说些虞城的风俗,她语气俏皮,娓娓道来,一时间听得长乐神思向往。 南嫚见南嬨跟长乐公主说的热络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丫头心也太大了些。 只是,不过第一次见面何必拉手? 南嫚有些气呼呼的想着。 可南嬨也不看她,就只好一个喝茶。 于成蕴叫裴书倩拉住,就没上前去,见那些人都进去,才远远跟着进去,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见那南嬨竟然凑在长乐公主跟前,有说有笑,于成蕴那描画而成的杏眼因着她生气的瞪视显得可怖。 裴书倩冷冷看她一眼,“蕴娘,你在这生气有什么用?旁人谁不见得理会。” “那我要如何!她已经得了公主喜欢。你要我怎么办?”她语气委屈,又看了南嬨那边儿一眼,“我是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放过她。就凭她那张脸?可笑!” 裴书倩端起茶盏,吹了吹,刚换的香片,有些烫。“我方才在外头看见,那给公主端茶的宫侍好像递给公主了什么东西。想来是有人想要保住她。只是不知道是谁,能叫公主如此忌惮,连训斥都不肯。” 于成蕴缓缓靠在椅背上,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能耐,消息灵通,还叫公主都不敢出手。 到底是谁? 裴书倩放下茶盏,抬眼看于成蕴,“蕴娘,其实不难猜吧。” 于成蕴心里也已然有了答案。 可她完全不能接受。 这怎么可能? 于成蕴的手紧紧抓住裙摆。 南嬨,她个黄毛丫头何德何能? 一定是因为她父亲,一定。 于成蕴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连自己都明白的谎言,决绝地否定其他答案。 但是南嬨也不该就这样安定的活下去。 她必须得死。 于成蕴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那张艳美的脸已经平静下来,杏般的眼尾高高挑起,显得有些妖惑。 裴书倩见她不再激动,用绢帕拭了唇角,“安静下来就好好想想该做什么。毕竟那南嬨也不是傻子。小小年纪,叫人挑不出错来,还有那样的背景。你要是不好好筹谋,你就再也不必想了。” 云台殿与临水殿相对,两殿都位于金明池上。四周散布亭台与雕花小门楼。 正是今天圣人宴群臣之地。 大殿金碧辉煌,比起临水殿的清新雅致,更有些富丽堂皇。 臣工依品级相排布,小檀木桌上尽是吃食,中间也排了歌舞。 陛下倒来得早,瞧着颇有兴致。 听说歌舞都是魏淑妃新叫尚宫局新排的,瞧着不错。 庆晏坐在圣人下首,那是圣人亲自安排的。 他就想起方才在外头听到的琴声,动听,却熟悉。 他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弹。 就是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敢算计到小姑娘身上。 长乐那他现在不担心,只是肯定还有别人。 万一下次他并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没能护住她该怎么办。 心里想着,脸上也带出冷肃无情。 他生的本是当世难寻的绝美,连那样没有神色都叫人觉得妍雅请绝,寒若高雪。 那些舞侍的目光都常常流连在他身上。 可此刻那些舞侍却都有些胆怯,因着庆晏看过来的眼神着实太可怕,就像是一把利剑从寒渊里破冰而来,一剑封喉。 “爱卿,歌舞瞧着不满意?”圣人接过一旁的茶盏,见庆晏神色莫测,出口问了一句。 庆晏回神,眼中情绪尽去,“是歌舞迷了眼。倒叫陛下见笑。” “既然喜欢,便赐给你。难得你有喜欢的。”圣人一下来了兴致,庆晏明明年纪轻轻,却过得如同寺里的和尚。府里没个侍妾,也不养外室。 到底该考虑找个合适的姑娘配个他了。 陛下如是想。 “只是欣赏歌舞,人还是不必了。”庆晏一口拒绝,笑话,这些人带回府养着,他还敢去南怀瑾跟前求娶小姑娘么? 可圣人来劲了,他觉得今天势必要给自己这心腹爱将找个归宿。 “这些确实低贱。那你说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要是有,朕与你赐婚。”在圣人心里,要不是庆晏早就拒绝了尚公主的提议,哪儿轮得到其他人得个这样的乘龙快婿。 再者,圣人私心并不想让庆晏成为驸马,庆晏是经世之才,那样就埋没了庆晏。 一个名垂千古的明臣便不能出现。 毕竟,驸马不可控枢要。 圣人想着,还是叹了口气。 庆晏听见圣人的话的那一瞬间,简直想脱口而出,自己想求娶的姑娘是南太傅的嫡女。 多诱人的提议,一到圣旨,小姑娘就是他的了。 简直难以抗拒。 可庆晏还是忍住了。 还不到时候。现在说要求娶南太傅的嫡女,对南怀瑾和太子来说,都不是好事。要是泰山大人这边不安定,小姑娘那边也不会好。 怎么也得替泰山大人考虑一番,毕竟泰山大人,替他养小姑娘辛苦了。 庆晏剑眉斜飞入鬓,眼若桃花,抬眼看圣人,“陛下,臣记住您的话了。” 圣人见庆晏俊美,又在心里好一番惋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四和春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南嬨幼时在魏阳长到五岁, 便因着圣人遣了太子去虞城书院读书,跟着父亲一并去了虞城。 说起来也有七八年光景不曾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了。若不是今年太子学业有成, 倒不知道何时才回魏阳。 南嬨外祖家人口简单。南嬨的外祖母只有一子一女, 家里再没有其他孩子。长子,也就是南嬨的舅舅,膝下只一子,也没旁的。 本想跟着哥哥一块儿来,可哥哥跟着太子在长乐宫等候圣人考校,一时半会儿哪儿能回来。 想着这些个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 说起来南府跟萧府并不远。 只不过萧府是国公之邸,在里三道的城安巷里。 是一早定下的时间,早有仆妇来迎,并无人说话,一路就往内院去了, 有花香渐近, 闻起来并不浓郁, 倒有些清新。 想来是舅母。南嬨在心里想着。 阿娘说过,舅母出身书香门第, 平时性情恬淡, 最喜侍弄花草,每一处花草都是她亲自挑选。 正想着轿子就停下来,梨袖替她挑开帘子, 一下就看见外头立了个笑容温柔的妇人。她瞧着年纪并不很大, 着一件烟灰褙子, 下头是素白绣莲襦裙。 南嬨赶紧下来,朝妇人行了一礼。 “舅母怎的在外面,该是我去拜会你才是。” 徐氏赶紧扶她起来,细白的手拍拍她的胳膊,“跟舅母没得做这些。一晃眼,阿嬨都这么大了。” “可舅母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般美貌。”南嬨笑嘻嘻的说着。 “你呀,跟你阿娘一样,就是嘴甜,最会哄人。” 两人说着往南嬨外祖母外祖父住的福乐居去。 萧国公和夫人就等着南嬨来呢,一见南嬨就忍不住露出笑来,好一通问候。 半天才安定下来。 南嬨喝了口茶,腻在外祖母跟前,望着外祖母道,“外祖母,我阿娘有孕了。我真开心。”脸上笑容清甜极了。 “可不是。你啊,要当姐姐了。”萧老夫人也笑的开心,摸摸外孙女细软的头发。 南嬨虽素日明事理,行事有度,可到底不过十三,正是撒娇耍性的时候。 在至亲跟前少不得做些小女儿情态。 正说着,外头有仆妇来说是大郎君回来了。 南嬨知道,是舅舅的独子,萧缙。以前在虞城是见过的,毕竟虞城书院名气实在过大,不说太子之事,单论当世大儒人数也是难有匹敌。 魏阳城里多数大族都将子孙送去,可虞城书院本就严苛,再有太子的缘故,就没剩得多少人可进。 虞城倒也繁华,只是比起魏阳身为皇城的厚重,倒是更多些清新温和。 萧缙比起南嬨长兄虚长两岁。去岁将到国子监里供职。说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萧缙容貌上更肖似舅舅,玉树临风,清朗俊美,一身墨绿锦袍,更显风姿。 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老太爷请安。 萧缙其实进来打眼就瞧见依在祖母身侧的少女,她瞧着比他在虞城时又长大了许多。少了些童稚,生出豆蔻年华独有的清美。心底莫名就冒出许多甜蜜。 两厢问好过后,这才又问些个家常话,萧国公虽不在朝上行走许久,可他的门生众多。时常有人过来问候,还没到用饭,就匆匆出去了。 萧老夫人无奈摇头,“你外祖父虽赋闲在家,可心不闲。咱们便不等他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 一边儿嘱咐身边的侍婢去厨房准备汤食,免得萧国公不用饭食亏了身体。 这厢侍婢鱼贯而入,将饭食一一奉上。 南嬨一眼过去,竟都是些熟悉的菜式,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徐氏见她不用,笑起来,“阿嬨怕是还用不惯魏阳的饭食,不过今儿别怕,这些都是虞城那边儿的风味。也不知道做的是否地道。阿嬨可要好好尝尝。” 徐氏向来仔细,可不成想如此贴心。南嬨在南家用饭,虽也精细不过,可到底没有人想到这。 南嬨觉得高兴,徐氏温柔仔细的像阿娘一样。 清圆的杏眼里满是笑意,“让舅母费心了。我可要多用一些。” 这顿饭自是吃的宾主尽欢。 本来从南家过来就不算早,等着用完饭,再说些话,已是天色渐晚。 徐氏怕一个人回去不放心,就叫萧缙送她家去。 萧缙自然应了,朝徐氏露出个明朗的笑容。 南嬨知道徐氏担心自己,也就不推辞。因着之前在虞城认识的缘故,倒没有许多不自在。在她心里,萧缙是挺稳重的哥哥。 不知谁曾为魏阳赋诗, 疏雨绵绵春意动,桃花簇簇映丝绦。 灵山几度炊烟起,远似祥云近雾绡。 可魏阳的傍晚,似乎更符合它的身份。 夕阳染了南边的天光,渲染出极绚丽的颜色。从浅到浓,是毫无章法的朱砂色与缇色交替。那在魏阳深处的高楼玉阙,危阁美苑,愈发苍穆厚重。 路不远,自然行的不快。 萧缙是极富言辞的人,这从南嬨轻松的语调中可窥一二。 萧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听着车轿里南嬨温软的声音,忽然觉得祖母和阿娘的提议很不错。 与她共结连理,共赴白头。春出游,夏赏荷,秋时品蟹,冬扫雪。 恍然回神,惊觉自己想的太多,有些唐突。毕竟只是阿娘和祖母提了两句,还是要看姑姑姑父的意思。 虽是如此想,可还是忍不住露出清俊的笑容。 南府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萧缙也不得不回去了。 南嬨随梨袖将将回到一水居,绘竹就迎上来,替南嬨去了披风,又服侍她净手。 采萱取了放玫瑰的糖水过来。虽然南嬨向来喜欢喝茶,可这晚上饮了茶,哪里还能得个好觉。 南嬨用清圆的杏眼瞧了采萱半天,采萱也无动于衷。 梨袖掩唇笑她,“娘子,可别眼巴巴的瞧了。采萱姐姐才不能依你呢。” 采萱今年将将十四,比其他几个都大,所以都叫她一声姐姐。 以往没机会见,也就无事。 今天可巧见了,还有人提起来,那真是只能怪这姑娘运气不好。 谁叫这姑娘招了这些可爱美人的眼,偏偏见不得这姑娘好。 她就是拒绝不了这些个美人的要求。 长乐公主叫她起来,一边招手让她到跟前来,“听人说,你可是才貌俱佳,最拿手的,就是这琴。本宫许久没见过琴弹的好的姑娘了。今儿,你可得叫本宫一饱耳福。” 长乐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周边本来有说有笑的姑娘都停下来,安静的有些可怖。 南嬨甚至隐约从她们的脸上窥出些对她的可怜。 可怜什么? 南嬨打量这位语气看似和善的公主,她明明从那双锐利的凤眼里看出了冷漠。 眼尾突然扫到于成蕴,她那张明艳的脸上有着太过显眼的得意。 这是一个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阴谋。 到底该怎么办? 南嬨脸上露出清甜的笑意,她本就年纪小,如此神情更显得她天真稚美,“倒是不知道是哪个姐姐说臣女琴弹得好,臣女在魏阳从来没用过琴。怕是些雕虫小技,叫哪位姐姐夸大了。”南嬨还弄不请整个局,但她知道一定跟于成蕴脱不了干系。而且瞧于成蕴的样子,这个局的结果,对她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小水花。 她真的是不明白这姑娘怎么就对她敌意满满,按理来说她才来魏阳,参加的宴会也不多。并没有什么事惹到她。 “看,还谦虚上了。是不是雕虫小技,也得叫本宫听听才知道。”长乐公主不同于一般女子画着柳叶眉,她是极长的平眉,描画的极为纤长,此刻看着,为她颇添了些威严。 “瞧这地方,哪儿适合你演奏,外头亭台风景独好。大家一块去。”说着,长乐公主就起身,后头跟着一众贵女宫侍。 南嬨只好跟着一起。 南嫚一直瞧着南嬨,听见那头隐约说起弹琴她就知道坏了。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南嫚心里很是懊恼。可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而是想着怎么才能叫南嬨不受其害。萧氏那头说了,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毕竟长乐公主不会做明面上的事,三世父与萧氏的背景放在那,长乐公主还不至于不管不顾。 只是要暗地里下手,就更糟糕了。 那样南嬨真是防不胜防。 南嫚头一次恨自己平日里太娇纵,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现下真是热锅上的蚂蚁,如何都没法了。 正想着,就见她跟着长乐公主出去了,想着跟出去,还是凑到严氏跟前说了一句,她本来想跟萧氏说,可她看见萧氏的肚子,就一下换了个方向。 毕竟关心则乱,要是真有事,萧氏这再出什么问题,就更不好了。 严氏听南嫚说完,脸色一惊,可赶紧换了笑容,低声对南嫚道,“你先跟过去瞧瞧什么情况,若真是有什么不对劲,便叫人来寻我。我先想想有什么办法。” 说实话,严氏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毕竟这长乐公主的大忌是各家贵妇娘子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南嬨不说别的,先是她的侄女,从这来说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严氏咬唇,难道真要请娘娘救她? 可娘娘那 南嫚不知道严氏这边挣扎,她跟着后头的贵女出去了,长乐公主虽得宠,可她生平最爱容颜出众,神色灵动的美人,寻常姿色凑过去,只有被嫌弃的份。 叫她瞧上的贵女也没得几个。 所以大殿里头还有好些贵女,倒也没引起什么轰动。 外头是正好春日里的景象,微风和煦,四周繁花似锦。 那玉兰盛放的枝头还能瞧见画眉。 亭台正好是正中大殿延伸出去的平台,此时用绞纱围了,上首搁着大檀缠枝圈椅。 中间已经放了一把筝,倒懂得意境,还放了个极精巧的素银莲花熏香炉。 长乐公主率先坐下,抬眼看南嬨,“这都备好了,快过来。” 南嬨走过去坐下,筝是极好的,轻拨一下,音色清朗。 长乐公主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南嬨幼白的手指,声音带着些慵懒,“既然要弹,就得弹有名的,一首《汉宫秋月》可还算合适?” 南嬨不知道她到底要如何,但此时也没有理由推辞,只应下来。 伸手挑弦拨调,清丽的曲调在亭台里流转。 汉宫秋月其实本身是以琵琶演奏的,那种幽泣婉转的声调叫人深陷其中。 可长乐公主的母妃将其改成筝曲,生生听出些大气来。 也是从此成为绝响。 南嬨不知道这个故事。可她对汉宫秋月并不陌生。 她幼时学琴,觉得汉宫秋月太幽怨了些,只是她还小,不明白如何改谱。 可那个少年会。 那个少年就好像仙人,什么事情到了他手上都变得理所当然的简单。 他不过用半天时间,就叫曲子更灵动。 南嬨会的所有的曲子里,只有这一首弹的最好。 其实还真是叫于成蕴说中了。 古筝请泠的声音奏出,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蜿蜒曲折,婉转流连。 忽而高亢急促,余音绕梁。让人心里生出声势浩大的静美绝丽之感。 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南嬨认真的弹着,那张小脸娇美的像是一水昙花。 好,确实是好。 长乐公主突然就觉得这姑娘顺眼,哪怕她会弹琴。 抛开别的因素,长乐公主也不得不说,这南嬨的古筝比起她母妃,有过之无不及。 况且这还是个绝色美人胚子。 长乐公主虽是女儿身,可生来最喜欢这粉面绿鬓的美人。 像南嬨这样绝色的,又有这才能的美人真是少有。 长乐公主做事全凭自己开心,自个儿立下的原则要是高兴也可以不要。 她已然叫南嬨的颜色迷住了。 心里还为南嬨开脱起来,这小姑娘知道什么?学琴也不是她的错,以后只弹给她听也是极好的。 还是以前那些姑娘太爱卖弄,弹得不好还要显摆。 像这姑娘多好。 就是美人之间为何不能好好相处呢? 只是这个小美人更好看些,就不能叫三娘如愿了。 长乐公主想着,脸上可没表现。 南嫚在这焦急,突然想起长乐公主喜欢画画好的人,也不管别的,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好歹叫长乐公主看在南嬨会作画的份上别太计较。 起身走到长乐公主身前,行了个礼,也不待长乐公主叫她起来,抬脸就道,“公主,臣女的妹妹最擅长的可不是这个,她作画才是一绝。何不叫她作画?” 长乐公主本正听得高兴,就想训斥来人,可见着又是个如此容颜美丽的美人,一下子就消气了。 听她说话,知道是小美人的姐姐,这是过来救场了。 拉过南嫚的手,嗔道,“不着急,一样样来。” 叫长乐公主拉住手,南嫚没法走,只好在长乐公主跟前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古梅曲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这事小魏氏自然十万个愿意, 可小魏氏也不是真傻。魏昭仪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完全没有用的女子?即便是亲妹妹的女儿也不行。 小魏氏自然希望女儿另择高枝,所以,有着众多权贵的徐王妃的宴会自然就是首选。况且,小魏氏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姐姐魏昭仪不愿意叫儿子娶婉婉, 可若是她儿子自己愿意呢?小魏氏想着,就是皇子侧妃也是好的。 没想到, 小魏氏竟打着和老夫人一样的算盘。 小魏氏也就借坡下驴,不再纠缠, 假惺惺的说了两句场面话, “此事怪不得三嫂,想来是我多心了。倒叫三嫂破费。姑母,你可别怪我。我平日里就是多思。” 老夫人见她不再折腾, 也就算了, 只说叫她回去。 她这才拉着陆婉袅袅往自己院子去了。 那安妈妈回来倒没罚那细蕊, 只叫她以后注意些魏氏母女。一边就回屋里跟萧氏说起方才的境况。 萧氏听了一笑, 只摇头说一句, “没得丢人。” 萧氏是真的不把魏氏放在眼里,现在是,从前也是。 她刚嫁到南家时, 这小魏氏就曾哭哭啼啼的跪到她面前, 求她成全, 成全那一片痴情。那真是声俱泪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南三郎与她是有多深的旷世奇缘,简直如被人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般。还是南怀瑾回来叫了婆子把她叉出去。 结果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番做派。只叫人觉得好笑。她那女儿也叫她教的不好,这半天,竟然也没拜会家里任何一房。好歹是些长辈不是。 真是萧氏摇摇头,不再想。这半天叫人收拾,萧氏也累了。南嬨见她困倦,赶紧叫她休息,就往自己院子去了。 从舒琴院垂门出来,过了回廊,正好是府里赏景的亭台。 南嬨想着石竹花开的秀美。折两支回去插瓶,好当个摆件。 还没得行两步,就听两个婢子的声音传来,“你今儿又吃了四娘子排头了?哎呀,每次她人前受气,人后都打你骂你撒气,真不如到我们二娘子那。”虽不怎么与家里其他姐妹玩耍,但这个四娘子南媛,南嬨还是很有印象。毕竟她有一张绝丽的面容。 另外一个婢子似乎哭过,声音有些哽咽,“谁说不是呢?可惜我没那个福分。只能受罪。” 似是擦了眼泪,又道,“这次二娘子在书院那儿得了好名声,她又不高兴,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徐姨娘那儿都劝不住,她直说是二娘子耍了手段,只要她没落得好,旁人再没有光明磊落的。” 两个人声音渐远,南嬨只觉得有些尴尬,她着实不想掺和这些事,她也不想知道。 这个书院,叫洵安书院。南嬨也是刚知道,还是南嫚告诉她的。 这是专门为魏阳贵女开设的私学,教学女子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礼仪世谱。都是风雅的事儿,来教书的都是宫里各司各宫的姑姑嬷嬷。 连圣人最宠爱的长乐公主都在书院里。所以家里只要有些品级,就想尽办法都要去上。 能在这个书院扬名的人,自然是京城里叫的上名的名媛。 老夫人前两天还说等她阿耶阿娘回来,也叫她往书院去。不说学什么,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那南媛发这样大的脾气,也是太想扬名了。 南嬨也不再想,依旧好心情的折了几枝石竹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却不想,刚进屋子就见南嫚坐在软榻上吃她从虞城带回来的杏蜜糖,好不享受。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南嬨把花递给绘竹,解下身上那件锦毛湖绿绣桐花披风,坐到小几子另一边儿,也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啧,你这丫头,好生馋。那爪子今儿不知道摸了什么,也来吃东西。”南嫚伸要拍她,叫她躲过了。南嫚嗔她一眼,拿了帕子,也不在乎是昨日新绣的,就替她擦手。 “五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过来了?”南嬨任由她擦,又问一句。杏蜜糖在虞城极有名,几乎人人会做。就连薛氏无事的时候,也会做给她吃。南嬨最爱糖化开时,那股清甜的香气。 “我刚去拜会三世母,顺便过来。不是说要放风筝?”南嫚拿她最没有办法,虽然平日里骄横惯了,可南嬨像是她的克星。见到南嬨的小脸儿,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吴氏这两天见她和南嬨处的和睦,也高兴得很。 南嬨想起来刚才跟南嫚说过了,赶紧叫采萱去取那只蝴蝶风筝,那是南循前两天为了哄她喝药扎的,南循向来为了哄她,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从小不知道用这扎风筝的手艺,骗她喝了多少药。 这只蝴蝶风筝最美,因为往年都是南循上色,今年是南嬨自己调配的颜色。比之南循的沉稳色彩,更有些少女的纯美明丽。 南嬨最是宝贝,都不许那些没轻重的小丫头动,都是采萱一手收着。 前几天南媛过来与她教绣样,正好见她刚把风筝完工,见了都说,满魏阳选不出这样好的风筝了。 南嫚见了风筝,果然也露出赞美的神色,直呼好看。 只拉着南嫚往后面去,那儿的首饰更有一些新意。 于三娘脸色一僵,气不从一处来。她很不喜欢这个身份比她高,长相像个狐媚子的南嬨。 从前在各家小姐妹的宴会上,谁不捧着敬着她,即便比她身份高的,也因着她父亲对她多有亲近。况她容貌美丽,少有人可以媲美。 今次来个劲敌,她岂能不视作眼中钉? 况且,她还长着一双那样的眼睛 她蓦地出声,“南六娘,小宴一别。近来可好?” 南嬨转身看她,报以清浅的得体笑容,“劳于三娘问候,一切尚可。” 于三娘捏捏手中的帕子,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听说南六娘善琴?” 既然你这么好,那就该让所有人知道不是。 也该叫人赏识一番不是? 南嬨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只说“略通一二,并不擅长。” 的确在书画里,她更善抚琴。但她刚回魏阳,这于三娘是如何知晓的? 那于三娘轻笑,“这是好事儿。”话头一转,“瞧着我也出来好些时候了。也该回去了。六娘慢些瞧,选两件称心如意的才是。” 说完竟匆匆的走了,脸上笑意不减。 南嫚瞧着于三娘那样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秀眉微皱,放下刚刚拿起的那只红玉芙蓉钗,轻声道,“瞧着她就没安好心。你最近可小心着。“ 南嬨也明白,这于三娘生性阴狠,从那次小宴她便知道于三娘很不待见她。 今儿来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可也猜不出来,瞎担心有什么用。只应了南嫚一声。 两人叫于三娘这一搅和,也没什么心情看了。南嫚只把刚才那只簪子包起来,就同南嬨出来了。 南循与萧缙方才与她们说好在对面的酒楼等候。 南嬨本来要跟着南嫚去,可巧对面有个书局。这便心痒痒,想过去瞧瞧。 南嬨向来喜欢那些话本子,杂记,也就是些闲书。 南怀瑾虽没有明令禁止她看,可也不支持。每次都是南循给她带回来,她到底不知道书局有什么。今儿好容易可以去瞧瞧,可不能放过。 南嫚对那些可是最头疼的。她在书院能混个中下成绩都是先生放了水。 她可不想进去,想着书局不过是在酒楼对面,也没得什么要紧,就叫梨袖跟着南嬨,自己带着瑞冬往酒楼去了。 南嬨开心极了,带着梨袖在里头转悠。 这个书局想来在魏阳有些名气,外头瞧着古朴别致,里头到清新宜人。不似寻常书局阴暗。 南嬨一连发现好几本有意思的,一页页翻过去,恨不得在书局看完。 书局二楼。 这瞧着似乎是私人领地。 又是另一番光景。苍木高阁,书成册放在紫檀小木盒里。上用小隶标着书名。 间用六幅雕花嵌山水图屏风隔开,搁置一水曲面小几,旁边立着取了几株桃花的细颈瓶。 霎时叫颇显端肃的地方多出许多清新雅致。 男子深衣广袖,姿态随意成一段难言的风情。 不似魏阳贵公子锦袍颜色清浅,显得有脂粉气。 骨节分明的手搁在几上,随意翻动书页。 正是庆晏。 几前跪坐一个青年男子,唇微抿,额角微微有细汗。 “大人。这事是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庆晏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剑眉微挑。 “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替她担着。叫她去领罚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玉京瑶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南嫚吃了一个就不在吃, 用帕子擦了擦手道, “今年宫里春宴的帖子是十五。那天早上就要往宫中赴宴。”横了一眼还在吃的南嬨, “你可不要进宫了也这般丢脸。” 南嬨见南嫚瞪她, 收回还想要拿的手, 咽下最后一口, “我知道的。阿娘之前跟我说了,衣服也都做好了。” “十五就是后天, 我得跟你说说宫里好些该忌讳的事儿。”南嫚抿口茶,才道。 南嬨忙不地的点头, 对于宫里的规矩,自然是南嫚懂得多。 “女客这边儿主宴的就是那陆婉的亲姨母,魏昭仪。倒是与府里那魏氏母女不同, 很是和善。” 魏昭仪,南嬨是知道的。 她早年是皇后宫中女官,是由皇后举荐成了才人。 皇后疾病缠身,魏昭仪为了照顾她, 不眠不休两天。 大魏上上下下都道魏昭仪是个贤德人。 只是不知道她跟府里那对母女还有这层关系。 “还有温修媛, 她生性冷淡, 见人只论眼缘。性格最是古怪。若是不喜欢, 言语十分毒辣。” 南嬨疑惑,宫里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南嫚见她这般, 又细细给她解释。 原来这温修媛只是小郡之女, 早年圣人白龙鱼服, 见她性情泼辣,姿态与宫中女子不同。就纳进宫里。 竟时宠冠六宫。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她还怀了龙胎。 满宫里都要让她三分,连颇得圣宠的魏昭仪都不得不避她锋芒。 可好景不长,温修媛的孩子突然没了。圣人给她从美人晋位为修媛,对她颇为怜惜。 可她性情愈发古怪尖刻,倒有些不管不顾的性情。 圣人虽不再宠爱于她,可护着她。 是以她性情虽如此,却没人与她计较。 南嬨听完也是有些唏嘘,女子如花年华,尽负流水。 宫里高位嫔妃不多,剩下一位就是四妃之首的齐贵妃。 齐贵妃身份虽最贵,也有一子。 可她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 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她出席宴会了。 说到这,南嫚倒提了一句。 齐贵妃是于三娘的亲姑母。齐贵妃常常召于三娘入宫。 齐贵妃虽不常露面,可她比皇后都先入东宫,在东宫时就是太子良娣,很是得圣人敬重。 见南嬨听进去,南嫚接着道“还要注意的,就是长乐公主,她是最受圣人宠爱的公主。是已故安德妃的独女。公主最喜欢风雅之人,尤其爱画。于三娘很得她心意。你与于三娘不对付,倒是要当心些。” 怪道那些女子攀附于三娘,薛五娘也那副做派。 高官嫡女,贵妃侄女,又讨得公主喜欢。这些个贵女怎么能不往上凑? 南嫚想着应该交代仔细了,看南嬨应当弄明白了。就不再说这个。 “你明日陪我去同心湖。免得镇日在家里,倒要叫你懒得愈发。”南嫚当南嬨不知道明天徐演请她,故作平淡,却不拿眼瞧南嬨,只盯着小白瓷里根根直立的茶芽。 南嬨轻笑,“五姐姐叫我去,我哪儿有不去的。只是怕有些人不能情愿,嫌我碍事。” 南嫚这时哪还有不知道南嬨促狭,正打趣她呢。 也不恼,只说,“你不与我去也罢,我只听说明儿祖母叫静云师太来讲经。家里这几个都要一起去听的。” “那我也不跟着你去。讲经我还没见过。正好涨见识了。”虽然听着讲经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但她更不想去打扰两人相处。 南嫚这下也拿她没法了,恨恨瞪她一眼,看桌上有新打的络子,样式倒有些新奇,颜色也清新,就指着那络子,道,“你明日不与我同去,便把这络子赔我。” 那络子是南嬨自己摸索着打的,将将完工,本来也是准备送给南嫚的,听她这么说,更没有不愿意的,直叫南嫚拿去。 南嫚收好络子,就与南嬨又说些闲趣的事。 这头小魏氏自打得了春宴的信儿,就喜不自胜。这可是她胞姐主宴,能不神气? 又巴巴地裁了新衣,购置了新头面,又添了些许胭脂水粉。这下就将从岱山带来的钱帛用的所剩无几。 小魏氏一时间又发起愁来。 正巧陆婉从外头回来,她是天天到老夫人那儿请安的。 今儿瞧见南媛来请安,竟又是一身新做的衣裙,手腕上还带着一支水色朦胧的粉玉镯子。 简直叫陆婉心里的不满再次溢出来,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吃穿住用,都比她好? 简直越想越生气,可她在老夫人哪儿也不能发作。 好容易等到回来,把帕子重重一扔,脸色也很不好看。 小魏氏本就在为银钱烦恼,又见陆婉这样,心里也不耐烦。 语气不甚好的问了一句,“谁招惹你了?” 陆婉把桌上的茶盏一推,那些杯盏差点儿摔到地上。小魏氏心里一坷腾,差点吓出病来。 这是上好的茶具,一套上百两,摔了她现在可赔不起。 她回神怒声训斥陆婉,“你这回来使什么性子?一点儿规矩没有!我是怎么教你的!” 陆婉本就心里不舒服,小魏氏没安慰她又训斥她,忍不住一下哭出来,看也不看小魏氏一眼就跑出去了。 “这丫头!我说她两句她还哭了。秀杏,快去把她找回来,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如何想。”小魏氏一边儿吩咐侍婢,一边儿把手里的小箱子锁好放起来。 坐在小桌上缓缓沉思起来,如何才能生出大把银钱? 忽然,她眼睛扫到桌上那套茶具。 她是跟着南嬨来的魏阳,时间并不长久。虽不常听人说起魏阳闲瑣,可也晓得些俊俏人物。 但从没有听过庆晏这两个字,倒是那名满魏阳的庆承旨与他同姓,倒是不知道他们谁更有风姿。 转神一想,想来是世人追捧,以讹传讹。 这男子生的这般,竟想不出何人比他颜色。 虽心里嘀咕,可手上麻利,几下就伺候南嬨换了衣裳,还手脚伶俐的给南嬨把有些许凌乱的发髻重新绾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六么序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南嬨一听青梅蜜饯,方才的难过全没了, 秀白的手指捻了一颗就放在嘴里。 “嗯。好吃。”圆圆的杏眼都笑弯了。 南循也笑起来, 拿手帕给她擦手, “你啊。一点儿吃的就把你骗走了。”一边叫丫鬟给她取小银叉过来。 南嬨不要, 叫绘竹把蜜饯收好。 南循奇怪,“不好吃?” 南嬨摇摇头, “不是, 我明天去找五姐姐玩, 要和她一起吃。” 南循失笑, 只说好。又嘱咐她早点儿休息,这才回去了。 次日一早, 南嬨还在自个儿院子里用饭, 那头泰安堂里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圆意过来了, 说是老夫人母家那边来人了, 老夫人叫各位娘子去见见。 想来应当是女客,不然是不会叫她们的。 南嬨应了, 想着见客, 不能怠慢,换了身衣裳往泰安堂去。 可巧路上遇见南嫚, 南嫚见是她, 停下来等她, 待她到跟前, 才拉住她的手, 见南嬨看她, 脸上虽染上红晕,却嘴硬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怕你冒冒失失,跌了跤。” 南嬨也不拆穿她,回以甜美的笑容,“那就谢谢五姐姐了。”又凑到南嫚跟前,“五姐姐,我哥哥昨天给我买了蜜饯,我没吃,今儿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吃吧。” “谁要跟你一起放风筝。我也不喜欢吃甜的。”南嫚一贯的死鸭子嘴硬。 南嬨只好佯作为难,“那我只好和绘竹一起放风筝了。蜜饯,也只好我自己吃了。” 南嫚瞪她一眼。 南嬨简直要笑出眼泪,南嫚作势要打她,南嬨赶紧求饶,“五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 两人一路笑着往泰安堂。 老夫人一听外头欢声笑语就知道是她们来了,笑着跟下首的妇人道,“这两个丫头最是活泼,是两个开心果。婉婉也正好与她们一起玩耍。” 那妇人瞧着和吴氏年纪相仿,虽身上没得些名贵物件,可打扮很是巧妙,藕荷色襦裙,配件儿烟灰羽纱罩衫。头上梳的不是京城时兴的百花髻,倒是前朝流行的凌云髻,不簪金银,只有个骨瓷坠玉的并头钗。反比魏阳这些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显得清新随意,亦端庄有度,不失风情。 老太太口中的婉婉,瞧着十四出头的年纪,一身轻绯绣蝶纱裙,搭了件儿碧蓝绸缎小衣,面容秀美如荷,清凌凌好似雨后梨花,与那妇人生的极肖,若不是妇人年纪在那,倒好似一对姐妹。 南嫚与南嬨拉着手进来,向老夫人请了安。南嬨见旁边两人,却不知道是谁,南嫚却露出一丝嘲讽。待老夫人免了礼,就拉着南嬨坐到平日两人一起坐的小几旁。 南嬨将将坐下,就听南嫚道,“我当是谁,又是这个眼泪包。” 南嬨飞快瞧了一眼老夫人,幸好老夫人正听那妇人说话,没瞧她们。 南嬨不用想也知道南嫚说的是那个坐在一旁的少女。 南嬨多瞧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也在瞧她,朝她露出个怯怯的笑容。 上首老夫人叫南嬨过去,给她介绍那妇人。“小六想来没见过,这是你魏姨母,从岱山城过来小住。”南嬨依言见礼,老太太又指向下首那少女,“这是你姨母的独女,名叫陆婉,也是温顺极了的性子。你就叫她与你们一起玩。” 那妇人也就是魏姨母,面上带着极温柔的笑,“这个娘子虽没见过,可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也是姑母平日会教养,竟都是些明珠。” 老夫人就喜欢别人这样夸家里的小姑娘,这下听了,更是脸上笑出花儿来。 正说着,外头说是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严氏虽是武将之后,可极善持家,治家有方。家里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她在打理,甚少有纰漏。 且大夫人性情开朗,少有人不喜欢她。连素日里最口不对心的南嫚都对她态度和善。 大夫人虽是几个妯娌中最长者,可她不古板,穿衣打扮总是浓丽夺目。无论多华奢的衣物在她身上都显得相得益彰。 今儿一进来也是满堂生辉,富丽的正红蜀锦十二幅长裙,外头是时兴的素纱窄袖长衣,高梳飞天,斜簪金丝红宝,耳坠珍珠,颈悬玛瑙璎珞圈。端得是华贵大气,一下就叫别人黯淡无光,自惭形秽起来。 说起来南嫚那般喜欢艳丽衣衫,少不得是大世母影响的。 大夫人这一身旁的人穿起来要是压不住,那就是俗气。 家里真是一水儿的美人啊。南嬨在心里嘀咕。 大夫人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本来今儿听魏表妹来,我是要马上过来的。可老太太你也知道今儿本是家里放工钱的时候,又赶上三弟归家,一时忙了些,还请老太太,表妹原谅。莫要怪罪。”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人穿的艳丽些,这些个红啊绿啊,是她最喜欢看的。再加上大夫人这些年很得她心意,她哪儿会怪罪她,只叫人赶紧给她奉茶。 “五姐姐,你也吃一点儿。这味道还不错。”南嬨笑眯眯的对南嫚道。 南嫚拿她没办法,也不理她,只自己端着茶喝。 倒是齐二娘一直与她一起慢慢吃,那何三娘也时不时捻几筷子。 于三娘见南嬨一直吃,动作斯文有度,赏心悦目,心里不舒服,甜腻的声音拐着弯入耳,“六娘这是在家用得不好,来五娘家找补了。”说完还轻笑两声。 南嬨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用茶漱完口,用手帕擦拭,这才说话,“是我孤陋寡闻,原来薛娘子家的饭用不得,只能看。” 周围都轻笑起来,那于娘子凤眼一吊,哼一声,周围都安静下来。 于娘子那凤眼在她身上扫过,凌厉的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背后生起一阵阵寒意。 这于娘子委实有些阴骛,稍有不顺心便叫她恨上了。且今日这于娘子不知怎的,处处针对与她。南嬨自认从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之处招惹与她。此事有些蹊跷。 但好在南嬨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那于娘子虽处处针对她,可也没有太过分。 薛娘子忙出来打圆场,“六娘说笑,饭食就是用来吃的。哪儿有看着不吃的。于娘子开个玩笑罢了。” 因着都用完了,这就把饭食撤了,又上了好些香茶,供大家说话时用。 南嬨深深的觉得下次能不与这些不熟的人聚会,就再好不过。着实有些累,还无聊。要她说,这样好的天气,该叫她和五姐姐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的。再不济,一起扑蝶采花也比这个有意思。 终于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纷纷告辞往家去,南嫚也拉着她往出走。 这厢南循从东宫往府里去,圣人考校太子很是满意,连连夸奖父亲教导有方,还连着称赞他两句。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想着能早点儿回去见妹妹,这两天陪着太子在宫里,都没怎么见妹妹,想着她喜欢吃青梅蜜饯,这就往蜜宝斋去买。 才买了出来,一个侍从往他跟前儿一躬身,语气恭敬,“南郎君,我家大人请您往楼上喝茶。” 南循扫了一眼对面的二楼,并没有看出什么。有些好奇是谁。但有人请他,他并不意外,毕竟他是太傅之子,又是东宫伴读,有人愿意交好很正常。他疑惑问道“你家大人是?” 那侍从只说“:我家大人姓庆。” 南循心里一震,姓庆?那难不成是? 说起来也不怪南循震惊,庆承旨在读书人心中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年纪轻轻,成就斐然。等闲之辈难忘其项背。 南循跟着侍从往茶楼二楼去,手里拿着给妹妹带的青梅蜜饯,心里还想着,若真是庆承旨,他这样去见他,是不是有失形象。 结果一进门,真的是庆承旨。 无关其他,实在是那样貌,太令人难忘,南循在宫中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 想是今日休沐,青年不着官服,一身赭色大衫,衣角隐隐约约绣有云纹。 他坐姿并不古板,修长的双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放在两侧,深袖委成一段弧度,皆是悦目风仪。 乌发随其略颔的下颚低垂,眉色如墨,几欲入发,下巴线条精致,其上唇色点朱。一双眼睛狭长妖惑。 这个青年姝滟,却又风仪天姿,气势诡谲。让本来因眼睛生出的婉媚生生化作锋芒,瞬间让人生出无尽的寒气。 这便是天子近臣,中书舍人,庆晏,字恪之。 时人敬称为,庆承旨。 着实太让人惊艳。 若不是本身只手遮天,怕光这一副容貌都叫觊觎。 南循第一次这么近见这位声名斐然的庆承旨。 竟觉出些熟悉感。 回过神在心里暗暗嗤笑自个儿,自己今年才回魏阳,什么时候见过庆承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归朝欢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五姐姐, 你也吃一点儿。这味道还不错。”南嬨笑眯眯的对南嫚道。 南嫚拿她没办法, 也不理她, 只自己端着茶喝。 倒是齐二娘一直与她一起慢慢吃,那何三娘也时不时捻几筷子。 于三娘见南嬨一直吃, 动作斯文有度,赏心悦目,心里不舒服, 甜腻的声音拐着弯入耳,“六娘这是在家用得不好, 来五娘家找补了。”说完还轻笑两声。 南嬨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 用茶漱完口,用手帕擦拭, 这才说话, “是我孤陋寡闻,原来薛娘子家的饭用不得,只能看。” 周围都轻笑起来, 那于娘子凤眼一吊,哼一声,周围都安静下来。 于娘子那凤眼在她身上扫过, 凌厉的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背后生起一阵阵寒意。 这于娘子委实有些阴骛,稍有不顺心便叫她恨上了。且今日这于娘子不知怎的, 处处针对与她。南嬨自认从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之处招惹与她。此事有些蹊跷。 但好在南嬨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 那于娘子虽处处针对她, 可也没有太过分。 薛娘子忙出来打圆场,“六娘说笑,饭食就是用来吃的。哪儿有看着不吃的。于娘子开个玩笑罢了。” 因着都用完了,这就把饭食撤了,又上了好些香茶,供大家说话时用。 南嬨深深的觉得下次能不与这些不熟的人聚会,就再好不过。着实有些累,还无聊。要她说,这样好的天气,该叫她和五姐姐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的。再不济,一起扑蝶采花也比这个有意思。 终于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纷纷告辞往家去,南嫚也拉着她往出走。 这厢南循从东宫往府里去,圣人考校太子很是满意,连连夸奖父亲教导有方,还连着称赞他两句。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想着能早点儿回去见妹妹,这两天陪着太子在宫里,都没怎么见妹妹,想着她喜欢吃青梅蜜饯,这就往蜜宝斋去买。 才买了出来,一个侍从往他跟前儿一躬身,语气恭敬,“南郎君,我家大人请您往楼上喝茶。” 南循扫了一眼对面的二楼,并没有看出什么。有些好奇是谁。但有人请他,他并不意外,毕竟他是太傅之子,又是东宫伴读,有人愿意交好很正常。他疑惑问道“你家大人是?” 那侍从只说“:我家大人姓庆。” 南循心里一震,姓庆?那难不成是? 说起来也不怪南循震惊,庆承旨在读书人心中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年纪轻轻,成就斐然。等闲之辈难忘其项背。 南循跟着侍从往茶楼二楼去,手里拿着给妹妹带的青梅蜜饯,心里还想着,若真是庆承旨,他这样去见他,是不是有失形象。 结果一进门,真的是庆承旨。 无关其他,实在是那样貌,太令人难忘,南循在宫中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 想是今日休沐,青年不着官服,一身赭色大衫,衣角隐隐约约绣有云纹。 他坐姿并不古板,修长的双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放在两侧,深袖委成一段弧度,皆是悦目风仪。 乌发随其略颔的下颚低垂,眉色如墨,几欲入发,下巴线条精致,其上唇色点朱。一双眼睛狭长妖惑。 这个青年姝滟,却又风仪天姿,气势诡谲。让本来因眼睛生出的婉媚生生化作锋芒,瞬间让人生出无尽的寒气。 这便是天子近臣,中书舍人,庆晏,字恪之。 时人敬称为,庆承旨。 着实太让人惊艳。 若不是本身只手遮天,怕光这一副容貌都叫觊觎。 南循第一次这么近见这位声名斐然的庆承旨。 竟觉出些熟悉感。 回过神在心里暗暗嗤笑自个儿,自己今年才回魏阳,什么时候见过庆承旨。 虽心里这样想,可面上不显,该有的礼数自然不可免。执了礼,“见过庆承旨。” 上首之人声音沉肃,免了他的礼,“不必多礼。只是寻常拜会罢了。”示意他坐下,一旁侍从立即上前端茶递水。 南循坐下来,见庆晏并不说话,只好道,“不知道承旨叫学生来,是有什么事。” 说真的,南循真是不知道。要说别人是要交好他,拉拢他,他都信。但要说这庆承旨,他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对于他来说,做一个孤臣要好过拉帮结派。 况且依他在朝中的名声完全不必要这样。 那沉肃的声音传来,那俊美绝伦的面容清浅,“你不必多心,不过是恰好瞧见。请你一同喝茶。” 那清狭的眼扫过南循方才搁置在小桌上的点心,纸上是“青梅”二字,字体飘逸洒脱。 “瞧着是前面铺子里的。” 不明所以的一句,叫南循愣了一下,寻着他的目光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包带给妹妹的蜜饯。 这才回话,“的确是蜜宝斋的蜜饯,家里姐妹喜欢。” “确实不错。”庆晏低声说。 提了一句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叫南循还没反应,就叫接下来庆晏提的时政吸引了全部心神。 一时讨论的都忘了时间。还是那侍从提醒,南循才如梦初醒。 经过这次交谈,南循更是将庆晏奉为圭臬,满心为其才智折服,极有些意犹未尽。 庆晏只道,“天色已晚,便改日再聚。”让侍从送南循下楼。 南循走了,庆晏从小几下取出一盘蜜饯,赫然正是方才南循买的那种青梅蜜饯。 薛夫人倒是一心为着南嬨考虑,可薛五娘似乎并不是很热络。她倒更喜欢于三娘。不过南嬨并不在意,她觉得朋友并不必多,有一二知己已是幸事。 接下来就又一起品了去岁春天薛五娘新制的桃花酒,南嬨年纪小,只微微尝了一点儿。 是庄子上备的桃花宴,年年纪大一点儿的几个都是微微用了几口,时下美人细腰最受追捧,这些个贵女为了保持身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少食也是其中之一。 南嬨才不在意,她是不能委屈自己的口舌的。倒是南嫚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好几眼,恨恨的啐她,“你还吃,要是胖了可怎么办。” “五姐姐,你也吃一点儿。这味道还不错。”南嬨笑眯眯的对南嫚道。 南嫚拿她没办法,也不理她,只自己端着茶喝。 倒是齐二娘一直与她一起慢慢吃,那何三娘也时不时捻几筷子。 于三娘见南嬨一直吃,动作斯文有度,赏心悦目,心里不舒服,甜腻的声音拐着弯入耳,“六娘这是在家用得不好,来五娘家找补了。”说完还轻笑两声。 南嬨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用茶漱完口,用手帕擦拭,这才说话,“是我孤陋寡闻,原来薛娘子家的饭用不得,只能看。” 周围都轻笑起来,那于娘子凤眼一吊,哼一声,周围都安静下来。 于娘子那凤眼在她身上扫过,凌厉的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背后生起一阵阵寒意。 这于娘子委实有些阴骛,稍有不顺心便叫她恨上了。且今日这于娘子不知怎的,处处针对与她。南嬨自认从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之处招惹与她。此事有些蹊跷。 但好在南嬨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那于娘子虽处处针对她,可也没有太过分。 薛娘子忙出来打圆场,“六娘说笑,饭食就是用来吃的。哪儿有看着不吃的。于娘子开个玩笑罢了。” 因着都用完了,这就把饭食撤了,又上了好些香茶,供大家说话时用。 南嬨深深的觉得下次能不与这些不熟的人聚会,就再好不过。着实有些累,还无聊。要她说,这样好的天气,该叫她和五姐姐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的。再不济,一起扑蝶采花也比这个有意思。 终于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纷纷告辞往家去,南嫚也拉着她往出走。 这厢南循从东宫往府里去,圣人考校太子很是满意,连连夸奖父亲教导有方,还连着称赞他两句。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想着能早点儿回去见妹妹,这两天陪着太子在宫里,都没怎么见妹妹,想着她喜欢吃青梅蜜饯,这就往蜜宝斋去买。 才买了出来,一个侍从往他跟前儿一躬身,语气恭敬,“南郎君,我家大人请您往楼上喝茶。” 南循扫了一眼对面的二楼,并没有看出什么。有些好奇是谁。但有人请他,他并不意外,毕竟他是太傅之子,又是东宫伴读,有人愿意交好很正常。他疑惑问道“你家大人是?” 那侍从只说“:我家大人姓庆。” 南循心里一震,姓庆?那难不成是? 说起来也不怪南循震惊,庆承旨在读书人心中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年纪轻轻,成就斐然。等闲之辈难忘其项背。 南循跟着侍从往茶楼二楼去,手里拿着给妹妹带的青梅蜜饯,心里还想着,若真是庆承旨,他这样去见他,是不是有失形象。 结果一进门,真的是庆承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乔木查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她这才拉着陆婉袅袅往自己院子去了。 那安妈妈回来倒没罚那细蕊,只叫她以后注意些魏氏母女。一边就回屋里跟萧氏说起方才的境况。 萧氏听了一笑, 只摇头说一句, “没得丢人。” 萧氏是真的不把魏氏放在眼里, 现在是,从前也是。 她刚嫁到南家时,这小魏氏就曾哭哭啼啼的跪到她面前, 求她成全,成全那一片痴情。那真是声俱泪下, 不知道的, 还以为,南三郎与她是有多深的旷世奇缘,简直如被人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般。还是南怀瑾回来叫了婆子把她叉出去。 结果这么些年过去了, 还是这番做派。只叫人觉得好笑。她那女儿也叫她教的不好,这半天, 竟然也没拜会家里任何一房。好歹是些长辈不是。 真是萧氏摇摇头,不再想。这半天叫人收拾, 萧氏也累了。南嬨见她困倦,赶紧叫她休息, 就往自己院子去了。 从舒琴院垂门出来,过了回廊,正好是府里赏景的亭台。 南嬨想着石竹花开的秀美。折两支回去插瓶, 好当个摆件。 还没得行两步, 就听两个婢子的声音传来, “你今儿又吃了四娘子排头了?哎呀, 每次她人前受气,人后都打你骂你撒气,真不如到我们二娘子那。”虽不怎么与家里其他姐妹玩耍,但这个四娘子南媛,南嬨还是很有印象。毕竟她有一张绝丽的面容。 另外一个婢子似乎哭过,声音有些哽咽,“谁说不是呢?可惜我没那个福分。只能受罪。” 似是擦了眼泪,又道,“这次二娘子在书院那儿得了好名声,她又不高兴,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徐姨娘那儿都劝不住,她直说是二娘子耍了手段,只要她没落得好,旁人再没有光明磊落的。” 两个人声音渐远,南嬨只觉得有些尴尬,她着实不想掺和这些事,她也不想知道。 这个书院,叫洵安书院。南嬨也是刚知道,还是南嫚告诉她的。 这是专门为魏阳贵女开设的私学,教学女子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礼仪世谱。都是风雅的事儿,来教书的都是宫里各司各宫的姑姑嬷嬷。 连圣人最宠爱的长乐公主都在书院里。所以家里只要有些品级,就想尽办法都要去上。 能在这个书院扬名的人,自然是京城里叫的上名的名媛。 老夫人前两天还说等她阿耶阿娘回来,也叫她往书院去。不说学什么,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那南媛发这样大的脾气,也是太想扬名了。 南嬨也不再想,依旧好心情的折了几枝石竹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却不想,刚进屋子就见南嫚坐在软榻上吃她从虞城带回来的杏蜜糖,好不享受。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南嬨把花递给绘竹,解下身上那件锦毛湖绿绣桐花披风,坐到小几子另一边儿,也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啧,你这丫头,好生馋。那爪子今儿不知道摸了什么,也来吃东西。”南嫚伸要拍她,叫她躲过了。南嫚嗔她一眼,拿了帕子,也不在乎是昨日新绣的,就替她擦手。 “五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过来了?”南嬨任由她擦,又问一句。杏蜜糖在虞城极有名,几乎人人会做。就连薛氏无事的时候,也会做给她吃。南嬨最爱糖化开时,那股清甜的香气。 “我刚去拜会三世母,顺便过来。不是说要放风筝?”南嫚拿她最没有办法,虽然平日里骄横惯了,可南嬨像是她的克星。见到南嬨的小脸儿,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吴氏这两天见她和南嬨处的和睦,也高兴得很。 南嬨想起来刚才跟南嫚说过了,赶紧叫采萱去取那只蝴蝶风筝,那是南循前两天为了哄她喝药扎的,南循向来为了哄她,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从小不知道用这扎风筝的手艺,骗她喝了多少药。 这只蝴蝶风筝最美,因为往年都是南循上色,今年是南嬨自己调配的颜色。比之南循的沉稳色彩,更有些少女的纯美明丽。 南嬨最是宝贝,都不许那些没轻重的小丫头动,都是采萱一手收着。 前几天南媛过来与她教绣样,正好见她刚把风筝完工,见了都说,满魏阳选不出这样好的风筝了。 南嫚见了风筝,果然也露出赞美的神色,直呼好看。 毕竟如果不想事情闹大,只能与她条件交换。她想的挺好,可惜薛氏根本没把她放在一个台面上。 虽说小魏氏的想法太天真,用这样的事情就想要挟萧氏。但不得不说她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老夫人偏偏很是在意她身后的魏昭仪。 小魏氏听到老夫人愿意叫她带女儿往这宴会上去,心里的事儿已经成了。其实小魏氏知道老夫人是因为她背后的魏昭仪,她也乐的利用,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 既然背后有魏昭仪,那小魏氏何不把女儿嫁给魏昭仪的儿子?岂不完美? 这事小魏氏自然十万个愿意,可小魏氏也不是真傻。魏昭仪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完全没有用的女子?即便是亲妹妹的女儿也不行。 小魏氏自然希望女儿另择高枝,所以,有着众多权贵的徐王妃的宴会自然就是首选。况且,小魏氏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姐姐魏昭仪不愿意叫儿子娶婉婉,可若是她儿子自己愿意呢?小魏氏想着,就是皇子侧妃也是好的。 没想到,小魏氏竟打着和老夫人一样的算盘。 小魏氏也就借坡下驴,不再纠缠,假惺惺的说了两句场面话,“此事怪不得三嫂,想来是我多心了。倒叫三嫂破费。姑母,你可别怪我。我平日里就是多思。” 老夫人见她不再折腾,也就算了,只说叫她回去。 她这才拉着陆婉袅袅往自己院子去了。 那安妈妈回来倒没罚那细蕊,只叫她以后注意些魏氏母女。一边就回屋里跟萧氏说起方才的境况。 萧氏听了一笑,只摇头说一句,“没得丢人。” 萧氏是真的不把魏氏放在眼里,现在是,从前也是。 她刚嫁到南家时,这小魏氏就曾哭哭啼啼的跪到她面前,求她成全,成全那一片痴情。那真是声俱泪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南三郎与她是有多深的旷世奇缘,简直如被人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般。还是南怀瑾回来叫了婆子把她叉出去。 结果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番做派。只叫人觉得好笑。她那女儿也叫她教的不好,这半天,竟然也没拜会家里任何一房。好歹是些长辈不是。 真是萧氏摇摇头,不再想。这半天叫人收拾,萧氏也累了。南嬨见她困倦,赶紧叫她休息,就往自己院子去了。 从舒琴院垂门出来,过了回廊,正好是府里赏景的亭台。 南嬨想着石竹花开的秀美。折两支回去插瓶,好当个摆件。 还没得行两步,就听两个婢子的声音传来,“你今儿又吃了四娘子排头了?哎呀,每次她人前受气,人后都打你骂你撒气,真不如到我们二娘子那。”虽不怎么与家里其他姐妹玩耍,但这个四娘子南媛,南嬨还是很有印象。毕竟她有一张绝丽的面容。 另外一个婢子似乎哭过,声音有些哽咽,“谁说不是呢?可惜我没那个福分。只能受罪。” 似是擦了眼泪,又道,“这次二娘子在书院那儿得了好名声,她又不高兴,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徐姨娘那儿都劝不住,她直说是二娘子耍了手段,只要她没落得好,旁人再没有光明磊落的。” 两个人声音渐远,南嬨只觉得有些尴尬,她着实不想掺和这些事,她也不想知道。 这个书院,叫洵安书院。南嬨也是刚知道,还是南嫚告诉她的。 这是专门为魏阳贵女开设的私学,教学女子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礼仪世谱。都是风雅的事儿,来教书的都是宫里各司各宫的姑姑嬷嬷。 连圣人最宠爱的长乐公主都在书院里。所以家里只要有些品级,就想尽办法都要去上。 能在这个书院扬名的人,自然是京城里叫的上名的名媛。 老夫人前两天还说等她阿耶阿娘回来,也叫她往书院去。不说学什么,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那南媛发这样大的脾气,也是太想扬名了。 南嬨也不再想,依旧好心情的折了几枝石竹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却不想,刚进屋子就见南嫚坐在软榻上吃她从虞城带回来的杏蜜糖,好不享受。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南嬨把花递给绘竹,解下身上那件锦毛湖绿绣桐花披风,坐到小几子另一边儿,也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啧,你这丫头,好生馋。那爪子今儿不知道摸了什么,也来吃东西。”南嫚伸要拍她,叫她躲过了。南嫚嗔她一眼,拿了帕子,也不在乎是昨日新绣的,就替她擦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青玉案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五姐姐吃点儿这个, 是绘竹最拿手的。” 南嫚稳了稳心神,不提刚才的事儿。拿起一块尝了口,“这味道,倒像去岁在宫里用的那道点心。” “五姐姐还会拐着弯儿的夸人了。绘竹可是做的地道的虞城点心。”南嬨说完,自己也捻一个小卷,放进嘴里。不过是一块儿点心, 满足的像是得了什么至宝。 南嫚吃了一个就不在吃, 用帕子擦了擦手道, “今年宫里春宴的帖子是十五。那天早上就要往宫中赴宴。”横了一眼还在吃的南嬨,“你可不要进宫了也这般丢脸。” 南嬨见南嫚瞪她, 收回还想要拿的手,咽下最后一口, “我知道的。阿娘之前跟我说了, 衣服也都做好了。” “十五就是后天, 我得跟你说说宫里好些该忌讳的事儿。”南嫚抿口茶,才道。 南嬨忙不地的点头,对于宫里的规矩,自然是南嫚懂得多。 “女客这边儿主宴的就是那陆婉的亲姨母,魏昭仪。倒是与府里那魏氏母女不同, 很是和善。” 魏昭仪,南嬨是知道的。 她早年是皇后宫中女官, 是由皇后举荐成了才人。 皇后疾病缠身, 魏昭仪为了照顾她, 不眠不休两天。 大魏上上下下都道魏昭仪是个贤德人。 只是不知道她跟府里那对母女还有这层关系。 “还有温修媛, 她生性冷淡,见人只论眼缘。性格最是古怪。若是不喜欢,言语十分毒辣。” 南嬨疑惑,宫里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南嫚见她这般,又细细给她解释。 原来这温修媛只是小郡之女,早年圣人白龙鱼服,见她性情泼辣,姿态与宫中女子不同。就纳进宫里。 竟时宠冠六宫。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她还怀了龙胎。 满宫里都要让她三分,连颇得圣宠的魏昭仪都不得不避她锋芒。 可好景不长,温修媛的孩子突然没了。圣人给她从美人晋位为修媛,对她颇为怜惜。 可她性情愈发古怪尖刻,倒有些不管不顾的性情。 圣人虽不再宠爱于她,可护着她。 是以她性情虽如此,却没人与她计较。 南嬨听完也是有些唏嘘,女子如花年华,尽负流水。 宫里高位嫔妃不多,剩下一位就是四妃之首的齐贵妃。 齐贵妃身份虽最贵,也有一子。 可她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 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她出席宴会了。 说到这,南嫚倒提了一句。 齐贵妃是于三娘的亲姑母。齐贵妃常常召于三娘入宫。 齐贵妃虽不常露面,可她比皇后都先入东宫,在东宫时就是太子良娣,很是得圣人敬重。 见南嬨听进去,南嫚接着道“还要注意的,就是长乐公主,她是最受圣人宠爱的公主。是已故安德妃的独女。公主最喜欢风雅之人,尤其爱画。于三娘很得她心意。你与于三娘不对付,倒是要当心些。” 怪道那些女子攀附于三娘,薛五娘也那副做派。 高官嫡女,贵妃侄女,又讨得公主喜欢。这些个贵女怎么能不往上凑? 南嫚想着应该交代仔细了,看南嬨应当弄明白了。就不再说这个。 “你明日陪我去同心湖。免得镇日在家里,倒要叫你懒得愈发。”南嫚当南嬨不知道明天徐演请她,故作平淡,却不拿眼瞧南嬨,只盯着小白瓷里根根直立的茶芽。 南嬨轻笑,“五姐姐叫我去,我哪儿有不去的。只是怕有些人不能情愿,嫌我碍事。” 南嫚这时哪还有不知道南嬨促狭,正打趣她呢。 也不恼,只说,“你不与我去也罢,我只听说明儿祖母叫静云师太来讲经。家里这几个都要一起去听的。” “那我也不跟着你去。讲经我还没见过。正好涨见识了。”虽然听着讲经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但她更不想去打扰两人相处。 南嫚这下也拿她没法了,恨恨瞪她一眼,看桌上有新打的络子,样式倒有些新奇,颜色也清新,就指着那络子,道,“你明日不与我同去,便把这络子赔我。” 那络子是南嬨自己摸索着打的,将将完工,本来也是准备送给南嫚的,听她这么说,更没有不愿意的,直叫南嫚拿去。 南嫚收好络子,就与南嬨又说些闲趣的事。 这头小魏氏自打得了春宴的信儿,就喜不自胜。这可是她胞姐主宴,能不神气? 又巴巴地裁了新衣,购置了新头面,又添了些许胭脂水粉。这下就将从岱山带来的钱帛用的所剩无几。 小魏氏一时间又发起愁来。 正巧陆婉从外头回来,她是天天到老夫人那儿请安的。 今儿瞧见南媛来请安,竟又是一身新做的衣裙,手腕上还带着一支水色朦胧的粉玉镯子。 简直叫陆婉心里的不满再次溢出来,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吃穿住用,都比她好? 简直越想越生气,可她在老夫人哪儿也不能发作。 好容易等到回来,把帕子重重一扔,脸色也很不好看。 小魏氏本就在为银钱烦恼,又见陆婉这样,心里也不耐烦。 语气不甚好的问了一句,“谁招惹你了?” 陆婉把桌上的茶盏一推,那些杯盏差点儿摔到地上。小魏氏心里一坷腾,差点吓出病来。 这是上好的茶具,一套上百两,摔了她现在可赔不起。 她回神怒声训斥陆婉,“你这回来使什么性子?一点儿规矩没有!我是怎么教你的!” 陆婉本就心里不舒服,小魏氏没安慰她又训斥她,忍不住一下哭出来,看也不看小魏氏一眼就跑出去了。 “这丫头!我说她两句她还哭了。秀杏,快去把她找回来,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如何想。”小魏氏一边儿吩咐侍婢,一边儿把手里的小箱子锁好放起来。 坐在小桌上缓缓沉思起来,如何才能生出大把银钱? 忽然,她眼睛扫到桌上那套茶具。 这次士人春会,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圣人此次将春会交给太子督办,也是这个意思。 南循与太子将春会之事商量差不多,这才往翰林院去。 南循与徐九郎早前并不认识,还是与太子往翰林院时见过,后来略见过几次,也算是点头之交。 上次在家中见面,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女儿家的推辞之法。 翰林院清净,多半都是编修史书,整理文献。在这的要么是官场不得意的老油子,要么就是家里送来磨砺混资历的好苗子。 南循去的时候徐九郎正在伏案写东西,十分认真,竟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还是南循唤了一声,“徐九郎。” 这才见他抬头,见是南循,徐演赶紧起身,“南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边叫南循坐下,给南循倒茶,“南兄不必客气。叫我徐演便是。” 南循也就不再客套,喝了口茶,道,“原是这样,我听得你家里有望山公的孤本字画,我与几个同好就想观赏一番,这才叫我求到你这来。” 望山公是徐演的曾祖父,极善草书花鸟,是此间大家。可作品流传稀少世面少有。 南循这话其实不假,他的确喜欢,只不过他意不再此。 徐演倒没推辞,自然答应了。 南循就与徐演定了地点。说是明日赴约。 南循不想此事如此简单就解决完了。 正说着,外头有招呼声,南循与徐演起身。 打外头进来一修长男子。 一身端肃官袍叫他莫名穿出锦衣贵气。 面容姝滟,神色萧肃。 那沉曳的狭长眼眸叫人蓦地短了声势。 瞧着,并不很愉快。 是庆晏。 那跟着进来的人吭了一声,两人才想起来行礼。 庆晏随手一挥,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我只是来取些东西。”声音低沉,不似上次那般如珠落磬,清朗宜人。 像是随意问起,“倒是南小郎怎么到这来了?” 如此轻松的话题,叫庆晏此时说起,倒像是决定生死般凝重。 南循依实回答,“有些私事与徐编修商量。是学生唐突。” 私事。 两个字像是在庆晏耳边炸开。 他听不进其他。 昨日惠安伯夫人进南府定了姑娘,已经在魏阳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传开。 只是出于给姑娘留面子,在换庚帖之前,没具体传出到底是谁。 庆晏自然也有耳闻。 当时他并不在意,毕竟小姑娘上面还有两个嫡出姐妹,轮不到她。 他今儿本来是要找南循探探底,好给自己和小姑娘制造些机会。 却听侍从说南循往翰林院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归塞北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他深切的觉得是太子动的手。 可太子之前一直蛰伏, 不正面动手不就是因为根基不稳么?怎么这次突然就动手了? 薛无机死之前最后的建议就是叫他娶了南氏嫡女,这建议与薛无机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齐洵被这乱麻般的事情弄的心烦,他觉得拉拢庆晏的事情一日也不可等了。 想到这, 他站起身。往庆晏身边走去,本就清俊的脸上露出些笑容,“庆大人怎么不跟着出去?” 庆晏并不意外。 薛无机的死叫这位一直金尊玉贵的皇子着急了。 终于忍不住亲自上阵了。 可这正是庆晏想要的。 毕竟那该死的薛无机留了个麻烦。 庆晏请齐洵坐下, 姿态随意,长袍广袖松散,墨发束以玉冠,面容姝妍绝美。 “殿下不也没有出去?”庆晏面容含笑, 并不回答齐洵。 “大人是聪明人。想也知道本殿要说什么。是以本殿为大人许诺, 若成,则大人必万人上。”齐洵紧紧盯着庆晏,只要庆晏答应帮他,那,胜负已分。 “殿下, 过了。有些话不该说。”庆晏一笑,看着齐洵,“这天下,还是陛下的。” 齐洵抿唇, 庆晏这意思? 庆晏不再看他,起身往外去了。 齐洵回神, 只看到那道修长的背影远去。 外头与大殿相较, 又是另一番景象, 水上亭台各有大臣,只云台上是各重臣王公,还有圣人的御架王座。 水上小舟穿行,上头美人娇婢迎风而歌,四周亦有水上小舟载行乐师,一时热闹非凡。 正中的高台上,是杂耍班子,有些新奇的戏法。 瞧着是歌舞升平的盛景。 早有小侍看他过来,一路引他到座位上。 正此时,远处歌声清越,如同玲珑击翠,百珠落地。 远处有小舟渐近,歌声也愈发近了,更透出婉媚温软。 庆晏抬眼看了看圣人,果然见他面露赞叹。 庆晏收回目光,也看向那小舟。 临水殿。 魏淑妃早就请各位贵妇移步外头的亭台,亭台上各布四色花盆,又以青木做顶,去去这日渐灼人的热气,再有个宫婢侍奉一旁,添茶打扇,这春日虽好,却总有些蜜蜂,贵妇娘子们身上有些脂粉香气,要是蛰伤了,便不好了。 这也只能赞叹一声玲珑心思。 水上热闹,那些个杂耍班子也是叫人瞧得目不暇接,这便有好些妇人夸奖魏淑妃。 魏淑妃心里高兴,也和几位妇人打趣,一时场面和美。 正此时,一阵歌声如初云破晓,抵绕金梁。 瞧着是一小舟,渐渐近了,只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立在船头,显然方才的歌声就是她的。 几位在魏淑妃跟前说话的贵妇一下停住了,小魏氏也瞧瞧看着魏淑妃的脸色。 魏淑妃脸色不变,依旧端庄和善,她笑着看各位贵妇,“各位夫人莫不是不喜欢这歌声?” 小魏氏有些不懂,这女子难不成是魏淑妃自己安排的? 那头小舟上的美人已经抵岸,一张芙蓉面含羞带怯,那眼波流转的眸中仿若有情思旖旎。 在亭台上翩翩起舞,肢体极其柔软婉媚,配着那歌声,说一句人间尤物也不为过。 要是不占为己有便是遗憾。 显然圣人也是如此想的,所以等美人一跳完舞,正要离场的时候,他便开口了,“是哪宫的人,怎么以往没见过?” 那美人盈盈下拜,一举一动尽是风情。 “回陛下,奴非宫中人。是与庆阳班子一起进宫表演的。” 庆阳班子,就是方才那杂耍班子。 圣人点头,便道,“你歌声出众,宫中少有,留在宫中可好?” 虽是问句,可谁都知道,这是不容拒绝的。况且比起依旧留在杂耍班子,飞上枝头变凤凰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果然那美人谢恩,“谢陛下垂怜。” 庆晏看着那美人,以酒杯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魏淑妃想来会喜欢这份大礼的。 消息总是传播的飞快,魏淑妃这头也是很快就知道了陛下留下那位美人的事情。 这便是叫魏淑妃脸上无光了。 那些人无非有两种想法,一边是她自己安排,为了固宠,毕竟大选又要开始了。 二就是她被人摆了一道,成了人家上位的工具。 她可是任何一种都不想听,所以到底是谁与她过不去? 温修媛?不,她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那就是齐贵妃?可齐贵妃跟自己明明是一起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不满自己势大? 如此想来,魏淑妃在心里更肯定了,是齐贵妃下的手。 魏淑妃依旧与各位贵妇说笑,可心里很是记恨,这病妇简直是让人不省心! 魏淑妃一瞟,瞧见了萧氏。 萧氏,她是极熟悉的。 无论是在春宴上见,还是从胞妹嘴里听见。 现今要和这位夫人多接触了,她想着,脸上笑意更甚,“南三夫人,许久不回魏阳,可还习惯?听说你又有了身孕,本宫要恭喜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千万要与本宫说。” 萧氏并不想听那些妇人阿谀奉承,所以就偶尔和严氏说一两句,再看看歌舞,好不惬意。没成想魏淑妃竟与她说话。 萧氏笑着回话,“多谢娘娘关怀。魏阳水土养人。” 魏淑妃又道,“习惯就好。只是夫人该多于本宫走动,本宫见你觉得亲切。” 萧氏不明白这魏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笑着道,“怀着身孕不好四处走动。不能多来娘娘宫里拜会。” 南媛本来正瞧着外头,突然听到魏淑妃与萧氏说话,魏淑妃那热络的语气,又想起齐洵 南媛心里一惊,手上的茶也不稳,一下子泼在了自己的裙子上,杯子也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这下便不好了。魏淑妃一眼看过来,瞧了情形,“还好人没事,赶紧去后头店里换一身衣服,秀叶,你带这位娘子去。” 南媛起身,跟着秀叶走了。 长乐公主也叫那声响引的转过身去,见是南媛,便兴趣缺缺的转回来,手又把南嬨的手抓着,握在手心。 啧,齐洵那个人,放着这么好看的美人都不要,真是傻。有得他后悔的时候。 南嫣见南媛出去了,便捂住头,似乎并不舒服。 旁边儿与她一起的贵女见她难受,问她,“嫣娘,你怎么了?” 南嫣似乎很不舒服,“方才用了些酒,又吹了点儿风,不想就头疼起来。我去后头休息一下。” 那贵女也没多想,就叫一旁的宫侍扶她后面去了。 春宴上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众人也都不在意。 连魏淑妃见了,都叫南嫣好生休息一会儿。 那宫女把南嫣安排在殿后的听雨阁里,南嫣就叫她离开了。 那宫女出去不久,就进来个女官,看衣着打扮并不像一般的宫女,倒好像是个女官,神情肃然。 “娘子,娘娘都安排好了,你随我来便是。” 南嫣起身,跟着那女官出去了。 太子因着公务来的晚些,圣人心情好,并不在意,只叫他饮酒赔罪。 正好春宴也是为了太子归来的而设,各位臣工都上前敬酒,太子不多时就有些醉了。 正此时一个宫女给他添酒,他一抬手,那宫女的酒壶就洒了他一身。 那宫女立即跪下,太子倒也没怪罪,叫她起来,就向圣人告醉,往后头去了。 庆晏挑眉,看了一眼那宫女。 南怀瑾本正与同僚说话,见太子那边的动静,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庆晏与南怀瑾的目光撞在一起,庆晏清咳一声,默默坐正,抚了抚衣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端正。 太子头愈发有些昏沉,可能是酒劲上来了,那宫人扶着他,进了屋,屋里香气清浅,倒让人心里舒服些。 那宫人一路把太子放在床上,也没替太子更衣,竟合门出去了。 太子不甚清醒,只觉得屋中香气愈发浓郁。 很叫人上瘾,身子渐渐热起来,心里总觉焦渴。 身旁就攀附起冰骨玉肌,温香软玉。 一场幻梦般叫人分不清虚实。 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香兜不着玉肌。 耳坠金环穿瑟瑟,春帐摇动,玉环击翠。 笙吹雏凤语,裙染石榴红,锦衾绣幌从容。半晌云消雨毕,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 。 “五姐姐,你也吃一点儿。这味道还不错。”南嬨笑眯眯的对南嫚道。 南嫚拿她没办法,也不理她,只自己端着茶喝。 倒是齐二娘一直与她一起慢慢吃,那何三娘也时不时捻几筷子。 于三娘见南嬨一直吃,动作斯文有度,赏心悦目,心里不舒服,甜腻的声音拐着弯入耳,“六娘这是在家用得不好,来五娘家找补了。”说完还轻笑两声。 南嬨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用茶漱完口,用手帕擦拭,这才说话,“是我孤陋寡闻,原来薛娘子家的饭用不得,只能看。” 周围都轻笑起来,那于娘子凤眼一吊,哼一声,周围都安静下来。 于娘子那凤眼在她身上扫过,凌厉的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背后生起一阵阵寒意。 这于娘子委实有些阴骛,稍有不顺心便叫她恨上了。且今日这于娘子不知怎的,处处针对与她。南嬨自认从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之处招惹与她。此事有些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女冠子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庆晏跟着南怀瑾回府, 惊动了一大片人。 本来在白姨娘那用饭的二老爷南怀玙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一下站起来。 庆晏来府里, 要是能叫他满意, 在圣人那为晏他美言几句,岂不是大有好处? 只是这庆晏的性格难以捉摸, 如何才能叫他满意? 那白姨娘见他愁眉不展,在一旁献计,“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你送他美人不就成了。” 南怀玙觉得此计甚好, 可想起庆晏那张面容又觉得不靠谱。 “这还不简单, 都说醉里朦胧眼, 美人胜三分。” 南怀玙豁然开朗,在那白姨娘白皙的脸上香了一个,“若此事成了, 我重赏你。” 说完匆匆出去了。 那白姨娘见他走了,转身对侍婢说:“你且去把三娘子叫来,叫她尽快。” 那侍婢应了一声, 匆匆出去了。 白姨娘坐下来, 舀了一勺燕窝, 慢慢送进嘴里。 那吴氏给自己的女儿选个如意郎君,给娅儿竟然选个那样的人。那付清流不过是个小小的弘文馆校书。不说世家之后了, 竟还是寒门子弟。 家里有个身体孱弱的母亲, 还有个寡嫂。 娅儿怎么能嫁过去? 正愁没有法子, 这不就来了? 宁做高门妾, 不成寒门妻。 白姨娘太知道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卖了,受尽折磨。 她不能过那样的日子,自然也不能叫女儿也过那样的日子。 南娅不明白白姨娘急急叫她过去所为何事,但她向来乖顺,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过去了。 白姨娘一见她,就叫手下得力的月湖给她梳妆打扮。 南娅不明所以,挣扎着问,“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姨娘拿过螺黛替她描眉,“我与你说。今儿那庆承旨来府上了,这可是个好时机。不然你只能嫁给那个付清流了。” 南娅一听这话,挣扎的更厉害,“姨娘,我不要做妾!” “你懂什么!你以为嫁到那家去有什么好?”白姨娘见她不知好歹,生气极了,重重地把手里的小瓷盒摔在地上。 “姨娘,我真的不想做妾。我不想我以后的孩子连叫我一声阿娘都不行。”南娅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推开月湖,抓住白姨娘的手。 白姨娘闭了闭眼,看了一眼月湖。 月湖悄悄地退出去。 白姨娘把南娅抱在怀里,“姨娘知道,你从小管夫人叫母亲。你心里难受。姨娘何尝不难受啊。可再难受,想想小时候的日子,我便一点儿也不后悔了。” 她抚着南娅的因哭泣不停颤抖的后背,看着拿着帕子走进来的月湖,轻轻地说,“所以,你要相信,姨娘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拿起月湖手里那张帕子,递给南娅,“快把眼泪擦擦,都不好看了。” 南娅心里堵的慌,拿起帕子擦拭眼泪,那帕子香的很,像是 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南娅没有想到,她的亲娘,为了把她送上男人的床,竟然给她下药! 白姨娘看着身体渐渐软下去,脸上还透着不可思议的南娅,把掉落下去的帕子捡起来,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美丽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月湖,你去好好打点。千万别出纰漏。” 月湖从白姨娘手里接过手帕,从外头叫了个侍婢,扶着南娅出去了。 这厢南怀瑾带着庆晏往三房去,一边叫了侍从去通知萧氏。 三房的房子是东苑的独院,早年都按着南怀瑾的喜好打理。 是以与南府华贵的风格很是不同。 小院外黛墙相连,新柳刚发,绒黄的枝叶低垂,垂花门楼相互掩映,四面抄手游廊间红花樊丽,隐约可见蝴蝶穿行。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各有造型,与山水树木相互点缀,抱厦边依旧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小窗细木雕花,细纱糊就,便不影响采光。 不求富贵雍容,只求雅致舒适。 到底是名士,能瞧出底蕴。 可庆晏的心思却不在这,他刚才无意瞧着一个侍婢端着好些点心蜜饯往那垂花门后头去了。一眼看去,隐约能看见小楼檐角。 那些裹着糖霜的点心,想也知道是谁的口味。 小姑娘一定会拿心,咬一口就把腮帮子塞的满满的,糖霜会粘在她唇边。 一时间,庆晏感觉有些渴,心底就像是有根羽毛在跳舞。 萧氏本来正跟南嬨说话,身前儿的绿书过来请她回去,说是庆晏庆大人跟着老爷回来了。 萧氏有些惊奇,南怀瑾什么时候跟这位庆大人拉上关系了。 但也没有多说,就跟着绿书回去了。 南嬨听绿书说起庆晏来了,也觉得新奇。 这位庆大人,竟然与父亲还是故交? 倒是有趣。 那头采萱正收拾她的小书桌,“娘子,这有几篇临贴落在下头了。还要么?” 临帖?她这两日除了抄写《周论》旁的再也没有了,哪里有临帖? 南嬨把绘竹刚才端来的蜜饯捏了一颗放进嘴里,起身往采萱那去,采萱见她来了,把帖子递给她,南嬨一瞧,小脸一垮,是她临的《周论》的内页,定是当时放在这晾晒,掉了一两页。她和梨袖急着收拾,当时有注意到。 这下惨了。 即便她仿的再像,也架不住那本书缺了两页啊。 这可怎么办? 阿耶最喜欢跟别人说他那本《周论》,那是他最得意的藏书。 这庆承旨来了,他能不提? 要是让阿耶知道,他的《周论》成了假书,真书还在他本来想炫耀的人手里 南嬨想想都知道,自己好过不了。到时候估计连阿娘都救不了自己。 南嬨想的没错,南怀瑾最得意的就是他的藏书。他本来也没什么与庆晏聊的,就带庆晏进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很大,一看就是爱书之人的书房。四周墙上尽是书架,室内也有数十书架,皆是满书。 应当常有人进来,因为书房里有着才划开的百香墨气味,还有着不属于书本的柔嫩香气,以及书架墙角那细细的点心沫。 庆晏缓缓露出笑来。 虽然他看不见南嬨,但他可以想象出她在此处的神情。 无论如何,一定都是他看不够的。 南怀瑾果然跟庆晏说起自己的藏书,一改方才矜谨的模样,说是滔滔不绝也不为过。 庆晏听着,时而说两句自己的见解。 几本书下来,庆晏果断而锐利的言论一下叫南怀瑾生出好感。 庆晏话虽不多,可每每直指中心。眼光毒辣的让人心惊。 要知道,他虽身居高位,却也不过二十有二。 说是后起之秀都难以言说他的睿智。 庆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都脑补了什么, 他还想着如何能见见小姑娘。 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初衷仅仅是他想拥有那个笑容清甜的小姑娘。 其实开始很简单,他就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好乖,要是天天能见到她就好了。 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就变了。 他变得不能忍受她不来找他的时候, 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提起别人时的笑颜, 那个从来只存活在黑暗之中的少年早就把小姑娘的眷顾当成唯一的光。 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手里那一根稻草,即便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沉沦,也依旧要死死抓住,那怕是将那根稻草也一并带下。 他从来都不是众人嘴里那个受人敬仰的庆承旨,他也曾像一只落魄的老鼠,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可年幼的她看不见这些,她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他知道她是太傅之女,身份贵重。 所以他为了拥有她,才狠心离开虞城,回到魏阳。回到这个令人作呕的皇城。 他只能告诉自己,忍受短暂的分离才能获得一世的陪伴。 他想让她一生荣华,光明长乐。 陆行见他神色沉远,手里拿着方才送来的帖子,唤他,“大人,宫里春宴的帖子。” 庆晏回神,拿过帖子,这事儿他知道。 今天在宫里,圣人提过,本来是魏昭仪督办,邀请命妇进宫赏春。 想来也是魏昭仪要为两个儿子相看。 那妇人能隐忍至今,也算是好心性。 可圣人想着许久不曾宴请群臣,正好太子回宫,没开宴席,这次便一同办了。 况且圣人与他提过,春宴上,想晋魏昭仪为妃。 魏昭仪近来,有些过于活跃了。 看来太子回宫,叫这位盛宠不衰的娘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庆晏近来因着小姑娘回魏阳,对宫中之事少了几分注意。 庆晏从一开始就站正统,原因有四。其一,太子仁慧。其二,圣人爱重。其三,站正统,风险小于其他。其四,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南怀瑾,是太傅。妥妥的太子党。无论南怀瑾是不是真心,从他成为太傅的那一天,他就只能是是太子的人,这也是圣人的初衷。 因而魏昭仪得益,对他以及整个太子排系都没有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扬州慢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萧氏坐在软榻的小几旁,指使下人将带来的物件归置, 又安排好礼物, 叫人各房各院送去。南嬨一边儿给萧氏把干果剥好, 一边儿与薛氏说起前两天聚会的事儿。 萧氏心疼她那白嫩嫩的小手,叫人把干果拿走, “我吃不了这些个。你可别剥了。” 南嬨见状,只好拍拍手, 不弄了。 接着与萧氏说起那天的事儿。 萧氏听完, 只说, “我不求你在魏阳结交那些劳什子的人脉,有些知己好友就可以了。那些个聚会, 你若不喜欢去,阿娘找理由帮你推了便是。”萧氏自幼就是这样被教育过来的,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她觉得自己过得很舒坦。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过得开心。反正有孩子爹呢。怕什么。 南嬨听了, 也就不再说这个事儿。她觉得阿娘说的对。再者说了, 家里的姐姐妹妹不也挺好。反正她觉得这样很不错。 萧氏跟前的安妈妈从外头回来, 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却原来是那小魏氏拉了萧氏园子里新来的细蕊,哭哭啼啼的往老夫人那儿去哭诉了。 说是细蕊故意撞碎了她要送来给学生保胎的观音。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萧氏容不下她,要赶她走。 南嬨就怕萧氏生气,到时候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萧氏却一脸平静,对安妈妈说,“不必理会她。你去把细蕊领回来。” 安妈妈虽疑惑, 但发现萧氏并不生气, 也就放下心来, 去老夫人那儿了。 泰安堂里。 老夫人头痛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魏氏。 “姑母,我一心为三嫂的孩子着想,可是有人容不下侄女啊。”小魏氏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 可老夫人也没法说,她之所以这么迁就小魏氏,一是同情,二就是因为,小魏氏的胞姐,是宫里圣眷长隆的昭仪娘娘。魏昭仪可是有两个儿子。魏昭仪很是在意这个妹妹。不然老夫人不会凭着那一点儿同情就叫她三番五次的到家里来。 毕竟老大虽是温阳侯,却没有实权。二子官职低微。只有老三是一品大员。可他不愿意提携两个哥哥。 魏昭仪的皇子也即将到了选妃的时候,只要挑中一个,也是家族荣耀。 太子今年十七,正妃是华安郑氏主支嫡脉,九家大姓里的首姓。 侧妃是清远侯的嫡女。 她就不指望了。 她想要这个家长久的门楣荣耀,所以,这些个小姑娘的姻缘,一个都不能错。每一个人身后的力量都不能忽视。 她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去见南家的列祖列宗,到时候,她也好有个交代。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安妈妈来的时候,魏氏还在哭。她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没说话,以手示意她起身。 安妈妈露出一个没有一丝人情味,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叫陆夫人受委屈了。这丫头新来,笨手笨脚,没得规矩。不知道陆夫人拿的东西贵重,冒冒失失地就撞碎了。陆夫人雅量,与她计较倒失了身份。”话里就将事情变了个性儿,“我家夫人听陆夫人掉了眼泪,想是天大的事儿,硬要过来。奴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奴过来。陆夫人放心,奴回去定叫这丫头好看。”又叫外头小丫鬟奉了礼物,“这些是我家夫人送给您压惊的。还请您收下。” 小魏氏见她来,虽心里早有打算,可心里依旧窝火极了,她就知道萧氏那个贱人表里不一。 再这婆子,话里话外都让人不舒服,可又觉不出哪儿不对。 都是一群贱人! 小魏氏虽恨极,可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嘤嘤嘤的哭,叫人好不心烦。 老夫人见此,忙道,“你可不要哭了,你三嫂都叫人来了,也与你赔了不是,还带了赔礼。你去收下。” 小魏氏只得收下礼物,道,“我倒不是怪罪三嫂,就是怕有些不长眼的人,挑拨我们。我孤儿寡母的,哪儿有些依仗呢。今儿就有人敢这样轻慢我,来日不还要杀了我。”说着又哭起来,“姑母,我害怕啊。” 这时,那陆婉也含着一包眼泪从外头来了,“阿娘,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我们进宫叫姨母为我们做主。” 这时老夫人一拍桌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哪儿有人敢杀你。你说话愈发不像。就是求到宫里娘娘那儿又能怎样。你若再闹,你便回岱山去吧。” 小魏氏收声,她拉着陆婉,陆婉也安静下来。 老夫人见她们不哭了,软下声音,“这事儿这也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她挥手示意安妈妈回去,安妈妈告了礼,顺带把一直在旁边跪着吓得不敢说话的细蕊带走了。 老夫人叫人给她们上了茶水,叫她们坐下。 “静月你多大的人了,还跟未出阁时候似的,跟你三嫂这般有何意思。她现在又怀有身孕,即便是她的错,我也不好做什么。反倒叫你自己没得难堪。”端起那粉彩福寿芙蓉杯喝了口茶水,“我知道你这次来想做什么。婉婉大了,你想为她打算,这没有错。可你不能总想着外头的高枝,若是不成,不也应该想想府里的不是?你此事与你三嫂生事,没有半分好处。你这是生生在断自己的退路。” 老夫人从来没有想过叫陆婉嫁到府里,即便有,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几个嫡出的郎君。 但她着实不想叫魏氏闹下去,只好以此稳住她。魏氏这样一听,觉得老夫人说的对,惶恐不安,她最后的希望就是女儿。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接着老夫人又道,“初春时节徐王妃定要举报宴会的,你到时候带着婉婉去吧。能定下来的,就定下来。也算了一桩心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从碟子里捻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半晌轻笑出声,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南循过来时候,南嬨将将换了家常的素服,准备看两页书,本来南怀瑾今日按理来说能到,却是又有友人相邀,耽搁一番,明天才能到了。 南嬨却掖松口气,这两天因着才来,倒把父亲嘱咐的书忘得一干二净,只能临时抱抱佛脚,以图蒙混过关。 可南怀瑾向来知道掌珠的水平,这次这本书更是难上加难。 南怀瑾虽不叫她背诵,却叫她精读其意,说是真正理解了,自然脱口而出。 南循进来的时候,他的宝贝妹妹手里拿着书,正眉头紧锁,小脸发皱,天真可爱的厉害。 小姑娘见他来了,脸上露出惊喜,“哥哥,你来的正好” 话还没说完,南循连摆手,“你可不要问我,我要是帮你了,父亲一下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咱们两个都要倒霉。” 南嬨好生失望,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尽是不如意。清圆的杏眼里也没得欢喜,可怜极了。 南循摸摸她的头,拿出今儿买的青梅蜜饯,“好了,父亲那儿你还不知道,他才舍不得说你。况且你回来便生病了,父亲更不会怪你。哥哥今儿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蜜饯。快尝尝。” 南嬨一听青梅蜜饯,方才的难过全没了,秀白的手指捻了一颗就放在嘴里。 “嗯。好吃。”圆圆的杏眼都笑弯了。 南循也笑起来,拿手帕给她擦手,“你啊。一点儿吃的就把你骗走了。”一边叫丫鬟给她取小银叉过来。 南嬨不要,叫绘竹把蜜饯收好。 南循奇怪,“不好吃?” 南嬨摇摇头,“不是,我明天去找五姐姐玩,要和她一起吃。” 南循失笑,只说好。又嘱咐她早点儿休息,这才回去了。 次日一早,南嬨还在自个儿院子里用饭,那头泰安堂里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圆意过来了,说是老夫人母家那边来人了,老夫人叫各位娘子去见见。 想来应当是女客,不然是不会叫她们的。 南嬨应了,想着见客,不能怠慢,换了身衣裳往泰安堂去。 可巧路上遇见南嫚,南嫚见是她,停下来等她,待她到跟前,才拉住她的手,见南嬨看她,脸上虽染上红晕,却嘴硬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怕你冒冒失失,跌了跤。” 南嬨也不拆穿她,回以甜美的笑容,“那就谢谢五姐姐了。”又凑到南嫚跟前,“五姐姐,我哥哥昨天给我买了蜜饯,我没吃,今儿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吃吧。” “谁要跟你一起放风筝。我也不喜欢吃甜的。”南嫚一贯的死鸭子嘴硬。 南嬨只好佯作为难,“那我只好和绘竹一起放风筝了。蜜饯,也只好我自己吃了。” 南嫚瞪她一眼。 南嬨简直要笑出眼泪,南嫚作势要打她,南嬨赶紧求饶,“五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行杳子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这个客房向来用得少,就偶尔使人来打扫一番, 并不长留人。 且为了方便出入, 不与里头跟外头的小花园是连着的,人来人往, 倒不知道是谁。 南嬨跟梨袖从垂花门后出来, 快步走向客房,一推开门,满室都是暖郁的香气,带着些许甜腻。 走进内室, 雕花木床的纱幔都已放下,委罗垂底。 梨袖快了一步, 伸手就把纱幔撩开了。 纱幔里的女子只着了极轻薄的衣裳,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梨袖低呼一声, “娘子,这不是二房那边儿的三娘子么?” 南嬨也认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也管不得那么多, 万一有人来了更说不清, 叫梨袖跟着一起把人扶起来, 南娅虽虚长南嬨两岁,可生的娇弱, 梨袖跟南嬨两个人倒还不算太辛苦。 南嬨瞧着旁边有条织锦细毯,扯过来给南娅裹上。从客房出来, 南嬨还把客房门带上了, 免得那侍婢等下回来。 从客房过了垂花门, 又行过一小段竹林,才能到南嬨住的地方。 幸而天色都暗下来,这一段也没得什么人。南嬨和梨袖才一路顺畅的到了院子。 采萱正在院门口,因着南嬨方才说出去一会儿,一直还没回来,就说到门口瞧瞧,春夜里寒气重,就拿了件披风。 正说出去找找就见自家娘子带着梨袖回来,还没等说话。就看见两人手里还扶着一个女子,也没顾得多问,赶紧从南嬨手里接过人,脸转过来那一瞬间,叫采萱都骇了一跳,这,这不是三娘子么?怎么这幅样子? 帮着梨袖赶紧把人往里扶,南嬨素日里没动过这阵仗,已是香汗淋漓。 把人搁到床榻上,才赶紧叫还不晓得发生什么的绘竹去收拾两件能穿的,这头采萱煮了浓茶。 一边儿帮着梨袖给南娅往下灌,一边问已经坐在软榻任绘竹揉肩的南嬨,“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娘子怎么穿?”采萱都不晓得怎么说南娅身上穿的,那倒不如不穿,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物什。 “我倒想知道,我方才回来,就见人在客房鬼鬼祟祟的进出。待人走后我进去,就见三姐姐这幅样子在里头躺着。这才把人带回来。”南嬨身娇体软,方才那点儿路就叫她累得够呛,现在还有点儿喘。 梨袖跟采萱喂了些喂不进去,就把衣裳给南娅换了,南娅虽长些,可身形娇小,南嬨又比旁人长得快些,南嬨的衣服倒也南娅竟也能穿得。 给南娅盖好锦被,梨袖过来给南嬨斟茶,轻轻地说了两句,“三娘子怎么会出现在咱家客房?今儿,那位庆承旨也在的。天色也暗了,又用了酒,该是要留宿。” 南嬨眉间一蹙,梨袖说的确实有道理。就是这个事不知道是谁做的。 南娅一睁眼,茜色软罗帐,上头是祥云纹路,鼻尖流连的是清浅的花木香气。 环顾四周,看着就是女子的闺房。 心底多少松了口气,可想起白姨娘,心里太难受,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下来。 正想着,“三姐姐,你醒了?”南嬨穿着一件藕荷云纹衫,头发还没绞干,带着潮气,后头还跟着带着帕子的侍婢。应当是刚刚沐浴完。橙黄色的光下,眉眼清润娇美。 南娅抬头,面色疑惑,“六妹妹,我怎么会在这?” 南嬨叫还准备给她擦头发的绘竹出去取点儿吃的,一边给南娅解惑,“我方才从客房把你带回来。只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客房”南娅一下就知道了,那是白姨娘做的。 眼泪又要掉下来,可是还是忍住了。 白姨娘是她生母,若是这件事说出去,白姨娘的日子再不能好过。 她朝南嬨摇摇头,“我本来在自己房里做女工,不晓得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是我房里出了奸人,倒麻烦妹妹把我带回来,我就回去了,不在这打扰了。”说着就下了床,准备起身,发现身上也不是自己的衣裳,“妹妹这衣裳,我回去收拾好就给你送来。” “三姐姐莫急,先用些饭。”南嬨知道南娅没说实话,但也不想问她。只是三房这边儿该好好整顿一番,出了这样的事,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南娅连连拒绝,“已经很劳烦妹妹了,都在一个府里,没得多远,我就先回去了。” 她今儿经历好一场事情,又不好在南嬨面前表露,只想赶紧回自己房里。 南嬨见她坚持,也就没阻拦她,只叫采萱送她。 南娅也赶紧拒绝了,匆匆向南嬨告辞,就回去了。 这厢,南怀瑾看着桌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南怀玙,以及依旧清风盈袖的庆晏目瞪口呆。 明明南怀玙与庆晏一起喝酒,怎么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南怀瑾自己也有些醉意,看天色晚了,只说叫庆晏留下。 庆晏抬袖拿起清茶喝了一口,羽睫轻扫,应了方才南怀瑾的话。 见南怀瑾也有些醉了,叫外头的侍从扶他去休息,自己也没客气,好似主人,叫侍从带自己去客房。 至于南怀玙,庆晏根本懒得管他。 南怀玙这样的人他这些年见得多了,从一开始他见是在别人面前献媚,后来是在他跟前阿谀。 可惜他虽不吝清正,却也瞧不上这些人。 没得来恶心人不是。 庆晏刚到客房,想起来是下午看着那女婢经过的独院,那意味着,南嬨离他并不远。 侍从进去为他打理屋子,把茶水备好。 又准备了洗澡的水并衣裳。 庆晏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跟前,就叫他出去。 屋子里是一味的雅致风气,只是,有着些独特的香气,过于甜腻了些。 庆晏皱了皱眉,他很是不喜欢这味道。 伸手把窗户推开,却看角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 庆晏眼力过人,瞧出那是个着青色衣裙的女子。 楚白梨蕊姣伶的立在枝头。 地上绵绵地都是嫩粉柔润的桃花瓣。 魏阳这座沉积着王朝旧史的厚重古都,终于因着这妍丽□□而明媚动人,显出缠绵的迷醉之感。 采萱没得顾上瞧这些,这时辰该是娘子起身梳洗了,一边儿叫人奉了洗漱用具,一边儿叫人把从厨房取来的饭食端来。 那侍从端了饭食正要进去,采萱却一手防了她,睨了那缠枝青瓷小食盅一眼,一下皱起眉,轻轻把盖儿拿起,喷香的鸡蓉味道。 却不想采萱一下变了脸色,一把夺过那食盅,“谁叫你拿的粥?” 那侍从不明所以,一下叫采萱吓白了脸儿,声儿抖抖索索。 “是厨房黄姑姑给取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府里谁不知道娘子用不得鸡肉?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呢!”采萱气极,脸色难看极了。 “采萱姐姐,娘子叫你进去。” 本来在里头服侍的梨袖挑帘儿出来,轻轻朝采萱说了一句。扫了那侍从一眼。 采萱把食盅端着,恨恨嘟囔了那侍从一句,才跟着梨袖进去。 虽是三月,可早晨这天依旧凉意阵阵,屋里的银丝碳还烧着。一进来霎时暖和许多。 采萱暗暗瞧了一眼坐在妆台旁的女子。 她看起来从容安闲,脂玉似的脸儿,乌玉杏眼,唇如桃花般点珠,墨发如缎。 叫采萱说来,比起三娘子那娇矜劲儿,她家娘子哪里比不得她? 还素日里瞧不上别人,会点儿诗画就痴心妄想的厉害,端得不知道在谁跟前儿卖弄。 她家娘子就是刚从虞城回来,要是打这儿长大,哪儿有三娘子的台面。 南嬨见采萱脸色愤愤,心知她这两日心里不痛快。 采萱是打小就在选在她跟前伺候的,虞城比不得魏阳规矩大,家里人口清净,叫她养的太过泼辣,不够稳重,从前不觉得什么,现在要得改改才是。 可话虽这么说,采萱到底是从小长起来的,今个又是为着她,只稍稍点她两句。 “你今儿训斥那侍从太过了些。分明不是她的缘故。” 采萱细眉一挑,眉峰蹙起,“怎的与她无关?那粥就是她取来的。” 南嬨放下手里那把檀木细齿小梳,秀美的杏眼看向那还兀自生气的丫头,“你也说我用不得鸡肉是阖府上下都明晓的事儿,可这侍从还是取了这粥来,是她傻了不成?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采萱顿住,好像确实如此。 南嬨知道她聪慧。 也就不再提这事。 只说,“这粥我用不得。总有人用得。你取些从虞城带来的昙蜜糕与这粥往二夫人那儿送去。” “你知道怎么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花相容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虽说他品级不高, 这高楼玉阙排不到他头上,可架不住圣人器重他。圣人说可以,旁人自然也不敢以此事排落他。里头伺候的, 都是他身前得力的人。 陆行是一直跟在他跟前的。也算是老人了。 陆行自认为了解大人, 在他看来,大人向来行事万全, 镇定自若。心底成算万千, 面上依旧不露分毫,对事物的掌控及算计说一句神算也不为过。少有如今天这般。 他不知道大人叫陆承去南府查探什么, 但能叫大人如此,此事必定对大人来说非同小可。 难道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庆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都脑补了什么, 他还想着如何能见见小姑娘。 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初衷仅仅是他想拥有那个笑容清甜的小姑娘。 其实开始很简单, 他就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好乖, 要是天天能见到她就好了。 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就变了。 他变得不能忍受她不来找他的时候, 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提起别人时的笑颜, 那个从来只存活在黑暗之中的少年早就把小姑娘的眷顾当成唯一的光。 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手里那一根稻草, 即便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沉沦, 也依旧要死死抓住,那怕是将那根稻草也一并带下。 他从来都不是众人嘴里那个受人敬仰的庆承旨, 他也曾像一只落魄的老鼠, 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可年幼的她看不见这些, 她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他知道她是太傅之女, 身份贵重。 所以他为了拥有她,才狠心离开虞城,回到魏阳。回到这个令人作呕的皇城。 他只能告诉自己,忍受短暂的分离才能获得一世的陪伴。 他想让她一生荣华,光明长乐。 陆行见他神色沉远,手里拿着方才送来的帖子,唤他,“大人,宫里春宴的帖子。” 庆晏回神,拿过帖子,这事儿他知道。 今天在宫里,圣人提过,本来是魏昭仪督办,邀请命妇进宫赏春。 想来也是魏昭仪要为两个儿子相看。 那妇人能隐忍至今,也算是好心性。 可圣人想着许久不曾宴请群臣,正好太子回宫,没开宴席,这次便一同办了。 况且圣人与他提过,春宴上,想晋魏昭仪为妃。 魏昭仪近来,有些过于活跃了。 看来太子回宫,叫这位盛宠不衰的娘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庆晏近来因着小姑娘回魏阳,对宫中之事少了几分注意。 庆晏从一开始就站正统,原因有四。其一,太子仁慧。其二,圣人爱重。其三,站正统,风险小于其他。其四,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南怀瑾,是太傅。妥妥的太子党。无论南怀瑾是不是真心,从他成为太傅的那一天,他就只能是是太子的人,这也是圣人的初衷。 因而魏昭仪得益,对他以及整个太子排系都没有好处。 听着太子好像占尽了先机。 自身能力卓越,受圣人看重,身后有众多世家支持。 但太子的弊端也太明显。 他自身能力虽强,可三皇子亦是人中龙凤。 圣人看重,此事最难成定数。天子之心,深不可测。 世家虽贵,可近年来因着皇权压制,在朝中早不如前。有官不在高位,有职不在枢要。 太子少了朝中人脉,在百姓中间没有博得好名声,没有可以传颂的事迹。 这些即便是圣人,也没法替他去做。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绝不是一句空话。 圣人亦不如早年睿智,如今更倾心于求仙问道。 如此情况之下,谁能知道往后局势如何? 这也是太子一直思虑的问题。 庆晏想着,把帖子搁到一旁,左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春宴上,可以见到小姑娘了。 春光渐渐地就走进深处,花开绚丽的像是装进了天光。 日渐暖起来的天气叫人也穿不住身上的衣裳,一天一个气候,才是一天过去,今儿的天气叫南嬨着实有些受不住,魏阳的天儿似乎比虞城更暖。 虞城这个时候正是和煦的春风轻拂,河堤边杨柳低垂。正是诗人吟咏“胜日寻芳虞水边,无边光景一时新”的时候。 南嬨才从虞城来不久,还适应不来魏阳这说变就变的泼辣劲儿。 她昨日就与南嫚说了,南嫚今晨早早的来,左等右等才熬过朝食过了,这便跟着南嬨还有南循一起出去。 吴氏与萧氏那儿自然没说,只说两人去外头的铺子逛逛。好瞧瞧最近都适应些什么,也算是一起踏春。 吴氏与萧氏自然答应,只嘱咐不要乱跑,早些时候回来,再就是叫跟着去的丫鬟好生看护。 为了赶紧出门,两个人再没有不答应的。好容易这才出了门。 南嬨是打虞城回魏阳来就甚少出门,也就那两次罢了。 南嫚倒是常来。 两个人就在马车里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 跟着一起来的梨袖和南嫚跟前瑞冬简直要叫这两个小祖宗吵死。 梨袖自觉自家娘子向来知礼,也算得上文静,怎么一跟五娘子凑到一起就这般活泼?虽然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瑞冬更是无奈,她是自幼在南嫚跟前儿伺候的,南嫚从小娇纵,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哪儿有跟人这样黏黏糊糊的。 怕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了。 南循自然比她们先去,因为要提前安排好。 自衍楼是茶楼,是文人墨客常常去的地方。 茶楼幽静,四处可见盆景。真是一个雅处。 南嬨与南嫚刚一进去,南循就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直接带她两上了二楼。 南循定了两间,一间在前,一间在后。 要想到后面的那一间雨阁,必定要经过前一间竹阁。 南循就嘱咐两人将门稍流缝,届时也能瞧见。 且这两间并不隔音,中间不过是玉纸木隔。 南循自觉此事平生只能行此一次。 南嬨和南嫚坐定。 捧着茶水等着那徐演来。 真是,要不是担心你,老子才不进来。 陆轲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陆轲,你再去帮溪雪好好准备。明天,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庆晏眼睑低垂,朝陆轲吩咐一句。 魏淑妃近来得意,叫齐洵也不知道分寸了。 “那薛无机,让清方处理了。我不喜欢。” 庆晏修长的手指在小几上轻敲,紫黑的桌几颜色,倒衬得那手恍若脂玉。 这句话是对陆承说的,可陆轲心里觉得惊诧。 大人做事从来按计划走,不带个人情绪。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说实话杀了薛无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 陆轲看了一眼大人冷峻的面容,那张让人沉沦的脸上满是阴郁。 陆轲识趣的没说一句话。 庆晏虽然早知道南嬨从虞城回来,以她的身份就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看来,要多见见小姑娘,早点儿定下来,免得有些人惦记。 萧国公夫人最后还是没留下女儿,因为第二天就是春宴,没得留在娘家过的。 南嬨带着景夫人的画谱回来,自然立即就着手准备回礼。 扇坠便是打个络子,配上个合契的玉坠就成了。只是画谱珍贵,这扇坠也得更精细些。 采萱心里嘀咕,那萧郎君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偏偏叫娘子送扇坠,虽娘子还没及笄,送这些并不代表什么,可萧郎君却不小了,他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萧郎君做了娘子的夫君,也是好事。 萧郎君是娘子的表哥,他父亲母亲是娘子的舅舅舅母,他祖父祖母又是娘子的外祖,这样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娘子怎么想了。 南嬨确实是不晓得采萱心里这些道道的,她正为扇坠的颜色犯难,却又叫南嫚找上门来。 南嫚瞧着也是将将回来,面如桃花,虽脸上不表露,可心情看着也是极为明媚。 想来是今天与徐演出去,聊的不错。 “叫你今天不与我一起出去,可不就“寂寞晚作窗上花,孤苦夜描心底寒”了。” 南嫚洋洋得意,睨南嬨一眼,还掉了两个书袋。 南嬨也甚为惊奇,南嫚素来不喜欢这些酸诗,平日里说到这些个闺怨,都是不屑一顾,今儿怎么用上了。 南嬨才不放过打趣她的机会,“姐姐今儿跟徐公子出去,真是颇有收获,倒成了个才女!” 南嫚教她打趣不是一回两回,自然不像一开始一样容易炸毛,看了一眼南嬨手里的络子,“我看三哥并不带扇子,这扇坠是给谁的?”颜色清新,也不像是给三世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金盏子 如果看到这个可能你还需要更爱我  老夫人觉得严氏安排得当, 没有不满意的。 只说叫魏氏去休息, 待到晚上再一起用饭。 那魏氏正要走, 外头人匆匆进来, “老夫人, 三郎君回来了。”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个青衣长衫的清俊男子, 还扶着一个缇色裙裳的貌美妇人。 南嬨立即站起身来,叫道,“阿耶, 阿娘。” 南怀瑾见是女儿,朝她一笑, 给老夫人请安,萧氏也要往下拜, 老太太赶紧叫人扶她, “你这礼就免了。回来就好。赶紧叫人收拾,张罗吃食, 他们一路回来,啧劳累极了。” 严氏捂嘴笑起来, “瞧瞧您,可是偏心。我啊,早就打点好了。”转头说, “你们且不要在这留着, 赶紧回去休息。弟妹这身子可不能瞎折腾。” 南怀瑾也不推辞, 向老夫人道, “阿娘,我晚间过来看你。”拉着夫人就出门了。 倒是萧氏朝南嬨招手,南嬨就依过去,跟着一起走了。 “这丫头。”南嫚啐一口,南嬨走了她就没得意思,也就走了。 竟是满屋子都忘了一开始要走的魏氏。 她痴痴的瞧着门外,眼里尽是情愫。 大夫人嗤笑一声,与老夫人告了安,也回去了。 老夫人见魏氏那个样子,叹口气,小魏氏是她胞兄的幺女,母亲去的早,在府里不受宠爱。她与小魏氏的母亲既是姑嫂,又是手帕交,想着多照顾她,就经常接到府里来。 可不想都是孽缘。 后来,小魏氏嫁到陆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哪成想,前两年,她那夫君往淮海郡,叫流匪杀了,只留下她与陆婉两个孤儿寡母。 本来老夫人因着前尘并不想再叫她来,可她巴巴的求上门,老夫人狠不下心。这几年老三去了虞城,倒也相安无事,可不想这么巧,竟是聚到一起了。 老夫人真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只说自个儿累了,要歇息。叫她也去休息。 那小魏氏领了陆婉往常住的曼春园去,大夫人做事向来妥帖,摆件用具无一不全。小魏氏坐下,又想起方才南怀瑾扶着薛氏的模样,心里像是塞了一颗酸枣,叫人难受。 她年年来,无非是想见他。不见难过,见了更难过。 她恨自己凉薄的父亲,恨势利的姑母,更恨萧氏。因为她让自己的意中人迷恋,她让自己看着他们恩爱,若没有她,三郎也不会如此狠心。 若是她嫁给三郎,她便不会是落魄的小官夫人,而是受人羡慕的一品诰命,是世人皆知的太傅夫人,这一切令人神往的生活都是她的。 若是,她死了 终于在这一次,小魏氏对萧氏的恨意变成了深深的杀心。 那边儿的陆婉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在想什么,她只对着这充斥着奇珍异宝的南府,再次溢满了羡慕。 一切看着随意平常,可每一件都是她们咬着牙才能买的起的。 陆婉的父亲虽是名门之后,可家境已渐渐落魄,他自己不过是个明府,哪儿能让她们过上如此奢华的生活呢。 所以她从小最开心的生活就是来南府的时候,吃穿住用行,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她不在乎那几个娘子对她友不友善,她只想,抓住这滔天的富贵。 她想起方才那个极美貌的六娘子,虽穿的素净。可她知道,那价值不菲。身上那一个玉坠子就够买她一年的衣裳。 母女两人各怀心思。 南嬨和南怀瑾一起把萧氏扶进房里,生怕她有闪失,毕竟萧氏年纪在这,况且她生南嬨时,并不顺利。 南嬨趴在萧氏跟前,手轻轻的摸着萧氏的肚子,“阿娘,这真有个孩子啊。” 萧氏噗嗤一笑,摸摸女儿的头发,“是,有个孩子。再过八个个月。你就能见到他了。” 南怀瑾见小女儿那张小脸上满是惊奇,也笑了。 他和妻子自生了小女儿就不打算再要,没想到,这也是上天赐的福气。 南循一回来就听人说父亲母亲回来了,折了个弯就过来了。 见父母平安,才笑着给请了安。 南怀瑾才回来,还不知道儿子在圣人那边的情况,不免问上几句。 南嬨才对那些没得兴趣,只伏在母亲身边撒娇。 南怀瑾问完,见小女儿缠在萧氏跟前,佯装严肃,“这次交代给你的书可温好了?” 南嬨心里暗叫不好,悄悄看向南循,南循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南嬨只好眨巴眨巴那双像盛着泉水的杏眼,看向南怀瑾,瓷白的小脸上巴巴的,声音甜的像裹了蜜糖,“阿耶,我这两天画了春景图给你,你等我去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南怀瑾的声音传来,“那你顺便把书拿来,我考考你。” “哦。”南嬨心里叫苦连天,可也没办法,但她一步比一步慢,恨不得走到晚上。 “好了,你去拿画,不必拿书了。”南怀瑾的声音带笑,他向来喜欢逗小女儿,每次看她那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都想笑。 南嬨立马转身,脸上露出清甜的笑容,“阿耶,我这就去。” 又转头出门了,衣服上的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氏无奈,只叹一声,“这个小丫头。真是。” 但转头又是一笑。南嬨向来行止有度,最聪慧不过的人儿,今天怕是高兴极了。 也就不再管她,只转头问起长子近来的情况。不管孩子有多大,身为人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总担心外头的风雨让孩子受了伤。 南嬨幼时在魏阳长到五岁,便因着圣人遣了太子去虞城书院读书,跟着父亲一并去了虞城。 说起来也有七八年光景不曾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了。若不是今年太子学业有成,倒不知道何时才回魏阳。 南嬨外祖家人口简单。南嬨的外祖母只有一子一女,家里再没有其他孩子。长子,也就是南嬨的舅舅,膝下只一子,也没旁的。 本想跟着哥哥一块儿来,可哥哥跟着太子在长乐宫等候圣人考校,一时半会儿哪儿能回来。 想着这些个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 说起来南府跟萧府并不远。 只不过萧府是国公之邸,在里三道的城安巷里。 是一早定下的时间,早有仆妇来迎,并无人说话,一路就往内院去了,有花香渐近,闻起来并不浓郁,倒有些清新。 想来是舅母。南嬨在心里想着。 阿娘说过,舅母出身书香门第,平时性情恬淡,最喜侍弄花草,每一处花草都是她亲自挑选。 正想着轿子就停下来,梨袖替她挑开帘子,一下就看见外头立了个笑容温柔的妇人。她瞧着年纪并不很大,着一件烟灰褙子,下头是素白绣莲襦裙。 南嬨赶紧下来,朝妇人行了一礼。 “舅母怎的在外面,该是我去拜会你才是。” 徐氏赶紧扶她起来,细白的手拍拍她的胳膊,“跟舅母没得做这些。一晃眼,阿嬨都这么大了。” “可舅母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般美貌。”南嬨笑嘻嘻的说着。 “你呀,跟你阿娘一样,就是嘴甜,最会哄人。” 两人说着往南嬨外祖母外祖父住的福乐居去。 萧国公和夫人就等着南嬨来呢,一见南嬨就忍不住露出笑来,好一通问候。 半天才安定下来。 南嬨喝了口茶,腻在外祖母跟前,望着外祖母道,“外祖母,我阿娘有孕了。我真开心。”脸上笑容清甜极了。 “可不是。你啊,要当姐姐了。”萧老夫人也笑的开心,摸摸外孙女细软的头发。 南嬨虽素日明事理,行事有度,可到底不过十三,正是撒娇耍性的时候。 在至亲跟前少不得做些小女儿情态。 正说着,外头有仆妇来说是大郎君回来了。 南嬨知道,是舅舅的独子,萧缙。以前在虞城是见过的,毕竟虞城书院名气实在过大,不说太子之事,单论当世大儒人数也是难有匹敌。 魏阳城里多数大族都将子孙送去,可虞城书院本就严苛,再有太子的缘故,就没剩得多少人可进。 虞城倒也繁华,只是比起魏阳身为皇城的厚重,倒是更多些清新温和。 萧缙比起南嬨长兄虚长两岁。去岁将到国子监里供职。说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萧缙容貌上更肖似舅舅,玉树临风,清朗俊美,一身墨绿锦袍,更显风姿。 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老太爷请安。 萧缙其实进来打眼就瞧见依在祖母身侧的少女,她瞧着比他在虞城时又长大了许多。少了些童稚,生出豆蔻年华独有的清美。心底莫名就冒出许多甜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