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金缕衣》 官员职位安排 最近《新水浒传》热播,热闹非凡,以前《旧水浒传》每个暑寒假都有,同样热闹。然看了如许遍了,只怕多数人都是囫囵吞枣,图个痛快,但要说明各位好汉在落草前的社会角色,可能没有几个。这也怪不得各位,宋承隋唐旧制,唐后期官制本就相当繁杂,宋朝为了集权于皇帝一身,又设了许多名目,学者尚视之为研究畏途,更何况我们这些门外汉。 但遗憾的是,我个人十分喜欢宋朝,该朝的服务行业一流,因此也只了解该朝的官制制度。为了掩己之短,所以本书没有朝代,官职名称地位自然我说了算。当然也必须让各位看官明白,这才有了下文。 本书的官制制度以宋朝为蓝本,做了些修改,基本情况如下: 一、皇帝制度 皇帝的命令,通常须经丞相签字,门下省审驳,然后给尚书省实施。但皇上依旧是所有人之上,如果他要行使自己的权威,可以通过圣旨、手谕、口谕以及御笔等形式展示,当然谏院可以谏言,但皇上也可以不接受。 天子传子,宰相传贤。太子偌立,即入住东宫,设侍读、侍讲官教之。 皇帝的妃子,分为五等,最高为皇后,其次为贵妃,淑妃更次,美人又次,才人最底。宋朝的妃子若要细分,一二十个名目都有,我自问才浅,写不了许多。 二、京文官制度 左、右丞相为皇帝的佐贰,其下为三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六部(兵部、户部、刑部、工部、礼部、吏部)、九寺、五监。 另设御史台与谏院,一个考察地方,一个规劝皇帝。 三、京武官制度 只枢密院而已,最高长官是枢密使 然而我一路写下来,在“国泰民安”时很难想起这个机构,一般都是“兵部尚书”为首。不过后面因为募兵的方式有所改变,枢密院渐渐变得重要起来。 另有骠骑大将军从一,辅国大将军正二上,镇国大将军正二,冠军大将军正三上,怀化大将军正三,云麾将军从三上,归德将军从三,忠武将军正四上,壮武将军正四,宣威将军从四上,明威将军从四,定远将军正五上,宁远将军正五,游骑将军从五上,游击将从五,昭武校尉正六上,昭武副尉正六,振威校尉从六上,振威副尉从六,致果校尉正七上,致果副尉正七,翊麾校尉从七上,翊麾副尉从七,宣节校尉正八上,宣节副尉正八,御武校尉从八上,御武副尉从八,仁勇校尉正九上,仁勇副尉正九,陪戎校尉从九上,陪戎副卫从九。 这些武将可能都分散在各州各路,由地方长官统领,但拿的的是朝廷俸禄。 四、地方官制度 1、路 路监司,监察各路各州之政,然后向皇上回报,后期多流于形式。 节度使,领一路军政,有权任免该路各州的官员,只需要事后对皇上禀报就可以了,可以说是一个土皇帝,这一点跟唐朝一样。 2、州 州之行政长官为刺史,俗称太守,佐贰官为通判,通判有权监督知州。凡本州公事,刺史与通判连署。 在皇上没什么权力的时候,通判的权力就会被无限的缩小,最终隐形。 刺史的佐贰为长史,可设可不设。 诸州有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司户参军,分掌户籍、赋税、仓库出纳、议法断刑等事 3、县 县令(知县)如县内有屯驻禁军,知县兼兵马监押或兵马都监 县丞,为一县之佐贰,佐理县事、督查群吏 县主簿,掌管官物出纳与簿书 县尉,掌一县治安,训练弓箭手等事。 在此我还增加了捕快一职,捕快之职在历史上出现的比较晚,在电视小说上都让人熟知。 4、县以下机构 县——乡(乡长)——里(里长、里正)——编户。另外还有编外的镇、寨或城、堡(有些大户人家也可自己府邸取名为某堡,并没有实质的冲突),在居民繁密或地形险要处,设监管管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新年好(求票求收藏求点击求支持) 各位大大,新年好呵! 自今日开始,我有五天年假,准备回家看看,将无法更新,见谅! 本来昨天也有三千字的更新,由于准备回家事宜,写得匆忙,不满意,便删掉了。越是往下写,越觉得被故事中人物的命运牵着走,更不想让他们草草开场,草草结局! 请各位朋友,支持一下呵!新年多点击收藏,好有票啊!!!!!!!!!! 第一次写作,无论是在文笔上,情节上,还是在故事的架构上等等等等等等,请各位多多提意见啊!不胜荣幸! 再次祝各位新年快乐!吃好喝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新年求票 龙年新到,万象更新! 空城尽力每天三千的更新,各位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每一个红票,每一个评价都是对俺最大的支持。 感激不尽! 每次写完,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觉得可以写的更好,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呵呵! 请各位朋友多多提点意见呵,空城在此给各位作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人节快乐! 自强推到编者推荐,《风云金缕衣》成绩惨淡! 空城失落之余,更加努力学习,充实丰富自己,希望越写越好! 第一部“江州风云”已经完稿,接下来第二部“京城风云”已全部构思完成。 每日三千字的更新,望各位朋友多多支持,“收藏”起来,养肥了再宰呵!!! 空城在此作揖了!谢谢! 各位情人节快乐,无论是否单身,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鹿平之战 明、楚、卫三足鼎立分天下。(凭空捏造的朝代,不可对号入座) 明、楚大战,楚君周夕御驾亲征,其弟周正闻前方战事失利,便乘机夺了皇位,子女周昱周瑶散落江湖,相依为命,正值明朝内乱,分散后各得机缘。卫国皇帝原有一番抱负,准备乘明、楚两国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举统一天下,然万事具备时,临出发前不幸暴毙。其子自认为国弱民少,安心歌舞升平,却换来了国家三十年的安定。其孙残暴,国事渐废,为明朝所灭。 明朝武德帝乃中兴之主,劝农练兵,开疆阔土。陈(陈天海、陈天池)、陆(陆元奎及其子)、曾(曾宇)三个家族名将辈出,为明朝征战四方,立功无数,名震天下。明、楚大战之时,双方损失过半。陆元奎不幸为流矢射中,当场毙命,其子为夺父尸回营,马失前蹄,被楚将斩于马下。楚君周正新夺帝位,遣使向明朝求和,武德帝也担心卫国会乘虚而入,一面派十三王爷去夏州布置防御,一面答应楚国协议。曾宇被召回京城,任枢密副使,明升暗降,削了兵权。曾宇更是为明哲保身,更是深入简出,淡出朝政。退却一半的楚军突然反扑,陈天海违抗了进京的圣旨,纠集陆家军与陈家军奋力抵抗,方保明朝门户安全,从此镇守江州。武德帝渐渐发现军权旁落,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虽然开疆阔土、歌舞升平,外表光鲜,但国事维艰。另外武德帝还发现一个让他无力的事情,后继无人,不禁心力交瘁,郁郁而终。 《风云金缕衣》中多次提及鹿平之战,写得不够清楚之处,还请抱歉,故特此详细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金钱的换算 1两黄金=20~40两白银 1两白银=1贯或吊钱 1贯=1000文 也有人说1吊钱是500文,刚好半吊子就是250,似乎能解释的过去,但我还是用1吊=1贯的说法 1两白银=200人民币 1车=25旦(是个大约的数量,根据汉朝边防粮草转运用的车分析的,没有找打其他资料。) 1石=1两白银(这个要根据市场规律而定,会有上下不多的浮动。) 1石=10斗 1斗=10升 1升=1市斤(这里换算的是粮食,也是一个大概的数据。升是体积单位,而斤是重量单位,若是换算成其他的必须要根据物体的密度来换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解之谜之陆氏 陆氏即陆元奎之妹,陈天海之妻,陈怀、陈恪之母,陈赟、陈贤之祖母。 陆氏巾帼不让须眉,不爱红装爱武装,马上骑射,地下刀枪,无所不精。就是当年的陆元奎,说到其妹功夫智慧,也是人前人后,皆豪不吝啬地由衷夸赞。 少年诗书通达,曾多次与曾宇唱喝,当时街头巷尾传为美谈,两人也相互倾慕。然当时曾宇并未发迹,陆氏便依父母之命,嫁给了陈天海。两人新婚之初琴瑟和鸣,年后产下一子,陆氏命名为怀。 陈天海虽然表面和气,但心中一直有个结,便是怀疑陆氏与曾宇双珠暗结,所以自始至终都怀疑陈怀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陈天海气度狭小,无谋无断,空城在小说中虽然没有明言,但从他的为人处世可见一斑。来福身为陈天海的心腹谋臣,多次帮他化险为夷,犹如刘邦之张良,朱元璋之刘伯温,然而却始终进不了他的核心圈子,为何?因为来福不是陈家人,且不姓陈。 没做节度使之前,陈天海是江州刺史,儿子陈恪是长史。剑云关中,不是陈飞就是陈云,唯一一个异数伊宁,却是有勇无谋的憨货。做了节度使,又将陈赟调上来做长史,培育下一代接班人。仿佛江州城、剑云关就是他陈天海的,准备来个“家天下”。 皇上空降一个无靠无底的李安来做司马,陈天海竟将人搁置十年,其中虽然有排挤的成分,难道就没有害怕的成分?李彦立冬时的一席话夸大其词的话,便让他招架不住,心绪大乱,以至于接受来福“急流勇退”的策略,其心智可见一斑。 任人唯亲,无勇无谋,这就便是陈天海。 其实真正会打仗的是陈天海之弟——陈天池,然而不幸战死沙场。而后陈怀天纵奇才,治州齐家平天下,这才使得陈家推向了高峰。而陈天海不过捡了杨相现成的便宜,且大范围的野战,凭得是将士用命,有陈天池和陈怀打下来的结实家底,如此天时地利与人和,陈天海想不胜都难。 陈怀战死,虽然外界传言是其战术失误,过分托大造成的。然而陆氏深知陈天海秉性,是以明察暗访,终于发现,陈天海故意扣押谍报,以至于陈怀误断敌情,因此心痛难当,与陈天海大吵一架,离家出走,敬佛礼心。 因为当时陈贤还未出世,陆氏因为无尽一日祖母恩情,心感愧疚,所以从头到尾,除了陈贤,陆氏没有再见过任何陈家人。 小说中通过李彦之口,告诉曾冰鸿,陈天海十分看重陈赟。但陈天海真的是看(念仄声)重,还是看(念平声)重陈赟?如果真的看(念仄声)重陈赟,为何送一个丫鬟给他,还是自己最“器重”的?如果一个皇上说,朕好看好某某,然后立马送一大堆宫女过去,那臣子会怎么想?兰儿是陈天海的丫鬟,虽然送给了陈赟,但万事不看僧面看佛面,陈赟又敢怎么轻易使唤?反而缚手缚脚。 因此陈天海的目的,不过是看(念平声)重,希望他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当然最怕的是究起往事。而不得不将陈赟安排在重要的位置,这些不过是做给陆氏看的。不过各位,这与感情无关,因为陈天海的部队本身就是由陆家军和陈家军组成的,陈天海没有能力控制。 这也是为什么陈天海如此恨曾谌的原因了,虽然曾谌一再让步(先是送曾冰鸿来陈家做人质,为其养兵,后是将曾向荣放到剑云关当兵),但事实是,陈天海狭小的心胸容不下他,容不下所有曾家的人。 不过可笑的是,陈家军不过虚名在外,大名鼎鼎的飞将军陈云,竟然毁在一个小小的文宗手中,然后又被杨相气得吐血,最后只有一死来定关州,武弱如此,智穷如此,竟未大将?可笑陈家军,可笑陈天海。 对于陈家军,在剑云关大战时又有讲述,陈飞虽勇,但竟让吴浚一个纸上谈兵的新人胡乱指挥,不辨东西。就连憨者伊宁都看不下去,他陈飞还恍然不觉,可笑可怜! 闲话休絮,且说陆氏又如何最后回到了陈天海身边?在陈家大火时突然出现,空城再看时也觉得十分突兀。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便再没加述。 其实那时人人皆以为陈赟已死,但身为祖父的陈天海,即使陈赟尸体腐烂,又如何不知那不是真的?死讯传到陆氏耳朵内,心中也是疑虑。毕竟血浓于水,陆氏不想看到至亲至爱的人,任何一个受伤,便想从中化解。其时,天池寺的大火给了她这个台阶。 上一代的恩怨已成烟云,死者已矣,当然为的是活着的人来考虑。当然给陈赟下毒的人不是陈天海,也不是李彦,至于是谁。下回在《不解之谜之陈赟》中再讲解,至此搁笔,谢各位看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解之谜之陈赟 空城觉得每个大领导的命都是十分金贵的,是以每个大人物都有自己的独立护卫,孝仁帝有相宗,而陈天海没什么本事,护卫是陈天池留下的,陈赟的手下是陈怀的。 陈赟,陈怀独子。陈怀死时,陈赟还小,诸事不知。 空城极力想将陈赟写成一个至孝之人,但陈赟性格有他缺陷,且几乎没有从上一代得到什么教导,事事容易顺从,没有自己的主见。 因此陈怀死了之后,他的手下找到陈赟,在他面前说三道四,陈赟便相信了。以为陈怀是被楚将司空召杀死的,以为陈怀的最终遗愿是做大将军,所以说什么也要办到,让父亲含笑九泉。 陈天海对他表面看重,内在监视,陈恪对他表面和气,内在排斥,陈贤表面对他恭敬,内在敌对,陈听雨挖他的墙角,陈慎以为他抢了自己的位置,更是恨不得寝其皮嚼其肉。 在陈家他是孤立的,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他处处小心,步步在意。在陈怀的手下面前,人人都虽然表面上服从,但从杀陈贤就可以看出,陈赟已经不能控制他们了。 陈怀的手下从来风光无限惯了,怎能受得了陈家人的鸟气,虽然几次三番对陈赟提起,但陈赟口中答应,心中不忍,自以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可以和气解决? 眼见剑宗在陈家七搞八搞,便从中浑水摸鱼,借着兰儿与陈天海的关系,送毒药给陈赟。陈赟无奈,但依旧不忍对陈家人都是,而是选择了离家出走。但陈怀的手下又岂会放过他,打着陈怀遗愿的幌子,一再地将陈赟逼向与陈天海的对立面。 可惜,陈家大厦瞬间崩塌,陈天海猝然死去,一切成空,陈赟要再回陈家已不可能了。 陈赟最后有多少赞同李彦的话? 只怕未必,只是陈赟还想回到陈家,毕竟自己的根在此。李彦的话对与错已没有意义,只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他返回陈家,重振陈家,李彦的话无非是最有用的。 陈赟以后可能出场的机会,可能只有一句话而已,瞬间即逝,是以特此说明。 陈贤已死,且说得比较明白。陈听雨将来还有作为,自然不在赘述。 另外还有一点的就是,众人投靠李彦的理由,因为空城写的时候,人物都是突然出现,其中背景虽有所交代,但不过寥寥几句,敬请详见《不解之谜之投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游戏一、关扑 关扑源于何时空城无法考究,只知道在宋朝的时候十分流行。 关扑的具体方向如下: 关扑时,扑的双方就拿钱在地上或瓦盆中扑,看钱的正面多少,正面称为“字”,背面称为“纯”。几个钱全部掷成背面,则称为“浑纯”,“浑纯”最大。至于扑多少钱,没有上限,一般小民,都是三到五枚铜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请假一天! dear各位大大: 空城今天一片空白,特请假一天,明日补上,望各位见谅! 求点击,收藏,红票,推荐!谢谢各位的支持! 再次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离京 建和十三年二月二日,武德帝终于没能如愿地看见日出,年过花甲的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又被掐了,房子不肯租了,唉,我再搬。就这样琐琐碎碎半年,再来看时,宜搜小说上搜索,有些好心人还将拙作改成txt,伤心之余有些安慰。当然《风云金缕衣》并不是《苍天奈何》换了个马甲重现江湖,人物还在,但故事做了重新的编排。空城郑重申明,一定会完结它,不让其成为太监之流,也希望各位朋友捧场,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江湖 建和十三年三月一日,孝仁帝登基,改号天佑元年,大赦天下,江州、夏州免赋三年。 孝仁帝坐在龙椅上,听着群臣高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虽然有一丝的激动,但他明白,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这个“万岁”是什么主意都不能拿什么决定也不能做,就是拿了做了也不会有几个人放在眼里。所以他必须忍耐、等待,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生。 此时,李安的马车已经出了殷门,又走两日,进入并州。 这日黄昏正要打尖投店,一位胖掌柜忙一步三喘地快步跑到马车旁,又停下喘了十几口气,这才道:“敢问客官可是京城来的李大人?” 李安幼年早孤,十岁母亲弃子改嫁,亲人早已音信全无,待考入翰林医官院,一心修学,更是连文友同僚都疏淡了,却没想到远在并州竟有人认识自己,愣了片刻,方道:“不敢,在下李安。” 胖掌柜顿时欢喜的汗流满面,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主人似的,忙恭敬地低下身子,一句一喘地说:“这个,房…客房已备好,呃…请问是先休息,还是…吃饭…”胖掌柜显然是不惯于伺候人的,短短的一句话说得生硬饶舌,断断续续。 李安一时不知所措,犹豫道:“这……” 正说着,店小二跌跌撞撞跑来,一路喊道:“祸事祸事,掌柜的,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胖掌柜听言立即睁开小眼,阴沉着肉脸,怒道:“怎么没规没矩的。”白乎乎地小手随意一挥,掌风掀尘而起。远在十尺开外的店小二见机得快,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地后急退几步,却依旧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又听胖掌柜呵斥道:“不想干了吗?去,告诉他们,今天司马大人要住店,要投胎的明天再说。” 店小二吓得话也说不出口,连滚带爬地又回去了。 这时沈燕双牵着李彦从车上走了出来,李彦向胖掌柜的笑了笑,转头对李安说:“爹,既然胖叔叔一番盛情,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李安惘然不知就里,眼见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也只好道:“有劳掌柜的。” 胖掌柜连连摆手摇头,道:“不敢不敢…” 李安抱过小孩,小万搭着包袱,随着胖掌柜进了店来。 李安刚跨进门槛,里面“唰”的一声,道:“参见司马大人” 黑压压一片,屋里竟有几十个人,声齐调同振聋发聩。 李安未及说话,胖掌柜便将他请上了楼,店小二泡了壶茶,端着热水毛巾跟在身后。下面的人见李安消失在楼道,才轻轻坐下,不敢稍有半点声息。 “不知下面都是些什么人?” 胖掌柜搓着手,笑道:“青帮、盐帮、卢家堡、六仙门…”见李安听得一脸茫然,忙改口道:“不过是些江湖小辈,久闻司马大人之名,得知大人近日即到并州,特来相送。” 李安“哦”了一声,却更显昏乱,百思无解。 “还没请教,掌柜的贵姓?” 胖掌柜呵呵笑道:“小的姓屠,单名一个运字,因为长得胖,常被人唤做胖屠子。” 李安无话,胖掌柜也不敢打扰,亲自沏了杯茶,便径自关门出去了。 李安愚极而静,凝神想了许久,依旧理不出个头绪。沈燕双性本恬淡与世无争,且向来夫唱其随,此时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李彦身上,忘然物外。李彦精神极差,听完父亲与胖掌柜的对话,便合眼睡了。残月如钩,夜凉如水,一宿无话。 翌日,胖掌柜恭送出门外,又行十里,早有一行人敲锣打鼓迎于道旁。 “李大人慢走…” 李安看时,说话者阔背圆腰,浓眉直须,皮肤却白皙如纸润玉如婴,对照反差,令人纳罕,且一派书生打扮,青衫纶巾,语出如莺,谦谦立于群莽间,更是格格不入。 “得得…”大汉话未完,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 “好个白面书生,竟早来了…” 李安听了,看那大汉,却也觉得“绰号”甚是贴切。又见说话人也未勒马,飘身下地,轻如尘灵如风,说话间已与大汉并肩而立。 “确实好”接话的人,声如洪钟,拖个硕大的铜锤,灰尘四溅,一步一印走来。每当他踏地时,李安都会觉得天地晃动而站立不稳。 “南吴北吴,南吴汇关州,书生吴文,判官吴用,解元吴名,哈…不蒙司马大人经此而过,我等三吴相会还不知在何年何月,痛快…” 骑马者抚掌笑道:“快哉快哉,当浮三大白。” “解元当真知己,久闻吴兄海量,今日相遇正好领教。”拖锤者听言显得急不可耐,嘴角口水都流了出来。 俩人向李安作个揖,便相携而去,来去匆匆。 独留白面书生依旧垂首立于道旁,见其远去,才抱拳道:“司马大人远行,请恕我等不便相送。此处即是并州边界,前方十里便入江州。蓝盟主曾有遗言,莫入江州,我等小辈不敢有违,见谅!?” 李安忙道:“不敢,劳累各位,但请自便即可。” 书生再不言语,施礼携众而去。李安摇头不做他想,继续前行。 正要入江州,突闻有人高声念道:“天有奇文,地有奇事,人有奇病,不可拘也。欲治其病,不可以常药治之。” 李安奇之,出车看时,只见一老者坐于青石之上,鹤发童颜,长须慈目,身着白色道袍,一尘不染,暗暗赞道:“果真仙风道骨!” 小万停了车,李安走上前去,施礼道:“老人家莫非医者?” 老者起身还礼道:“司马大人有礼,医者大矣哉,老朽愚钝,不敢言知也!然应故人之请,特来为令郎看病,说不得要献丑卖乖了。” “敢问老先生雅号?” “老朽贺行,辱添武当掌门,道号玉虚子。” 李安闻言大喜,连忙将贺行请到车上。贺行看过李彦左手脉,又看右手,观其脸色,然后仔细问了李安许久,又看李彦的舌眼,皱眉抚须片刻,朗声笑道:“此病虽难,却也不是无解。” 李安听了,颤声道:“真的?!”犹自不信,定定的看着贺行。 只见贺行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色瓷瓶,小心倾出一粒褐色丸子,笑道:“将此药捣碎,合水内服,三日便见功效。” 李安拿到鼻前闻了闻,便知其中含有几种极其名贵的药材,世所罕见,讶然道:“此药莫非武当至宝,虫花玉露丸。这如何担待得起?” 贺行笑道:“司马大人言重了,此物便是用来救人的,既然得其所归,何憾之有,还望司马大人不要推辞。” 李安感恩不已,将药交给了沈燕双,让她捣碎了喂给李彦。 “阿弥陀佛…” 李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和尚,穿着一件极大号的僧袍,一面跑着一面气急败坏地念着佛号。瞧见贺行,忙喊道:“快跑,假道士,真的来了。” 贺行“哎呦”一声,也不等和尚,自顾自地跑了个没影。 和尚跑到车边,换口气,毛手毛脚地整了整皱巴巴的袈裟,拉一拉脸皮,自觉严肃认真了,才向李安盈盈下拜,娇声道:“李大人万福。”李安闻声绝倒,待爬起来时,和尚已经甩开了膀子狂奔而去。 不消片刻,又追过来一道一僧,瞥见李安,忙恭身行礼。和尚见李彦颜色有异,一步踏到身前,凑近闻了闻,顿足叹道:“来迟一步”一双沙包般大的拳头,紧握着挥到李彦面前,青筋暴出。 道士忙拉住和尚,急道:“大师不可,当以大局为重……” “洒家性命倘若不保,大局于我又有何用?”和尚口虽如此说,却转过了身去,朝贺行逃跑的方向“哼”了一声:“也罢,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却不知他说的这个“我”是指自己还是贺行。 道士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小葫芦,交到李安手上:“令郎昨日在客栈所喝之茶,今日三吴传授之功,以及刚服食的丹药皆为至阳之物,恐其身不堪受,此药如痰,当外敷,见灼伤处点一滴即可,若无事,切不可碰到皮肤,切记!” 和尚愣了片刻,一指搭在李彦左手的关寸之间,不久叹道:“道兄目光如炬,果真如此:胖屠子以红威喂茶,三吴合力传功入密,而今道长又以虫花玉露为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洒家却因为一颗小小的大还丹而斤斤计较,枉为出家人。”说完甩袖而去。 道士听言,含笑点头,紧跟其后。 李安再给李彦诊了一次脉,并无任何异样,又见李彦脸色红润,鼻息均匀,方才放下心。又见手中葫芦,思来路之事,终难释怀,只觉身心无力。 李彦见李安神色倦怠,知是为自己担心,深感自责,却又不知如何安慰父亲,对自身之病又无能为力,一筹莫展。 “爹爹不必担心,并州所遇之人,对爹爹虽不谄媚但个个恭敬,是友非敌,定然不会加害于我。” 李安点点头,道:“彦儿之言不无道理,然庸医杀人,众人虽是好心,但恐药不对症,反倒害病。” 李彦自思父亲博览医典,这些方面定然辩不过他,说得多了,反添父亲自责之心,便转言道:“不知这些人受何人所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上朝 “啪啦哗呼” 随着三声鞭响,旭日东升,万丈豪光将整个皇宫照得金碧辉煌。 百官最后一遍仔细整理好自己的朝服,依着官阶部门排着队,轻轻地往正大光明殿走去。走在尾后的官员偷偷地呵着热气暖着手,三月份的京城还在降着霜呢。他们大多数是散在京城外郊各处的八品到九品的小官,有的甚至是没有品次只有官阶。一般他们只需要在朔望之日朝金銮殿方向拜拜即可,现在他们来了也不过是在殿外站着,也许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虽然如此,但是每个人都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因为这是新皇第一次上朝议事。就是那些经验老到的大臣元老们也都谨谨慎慎的,手脚捏汗。 “皇上驾到”,随着司礼监一声尖锐的呼喊声刺破长空,百官心中俱是一紧,新的一个朝代开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孝仁帝说完四字便戛然而止,一点拖音都没有,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然而君君臣臣,百官都还是一副恭敬畏惧的表情。 “谢皇上!” “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 司礼监破着嗓子喊了一句便退到了一边,空出了所有的舞台。所有的礼仪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看舞台上的人各凭本事了。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三十年,来来往往看了许多场,虽然场场血雨腥风步步惊心,但是他早习惯了一个看戏人的身份,少了几分激情,却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 宰相刘本走出行列,端正朝笏,道:“关州三月突降桃花雪,灾民遍野,望皇上圣裁!” 刘谨皱着眉头,低头做沉思状,其他王爷、大臣也跟着低下了头,屏息闭气,生怕被皇上听到了,将他们喊出来,现在是关键时刻,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整个宫殿内鸦雀无声。 孝仁帝似乎没有觉出什么,依旧平声问道:“爱卿以为如何?” “出钱救灾,出榜安民。”刘本的话从来简单直接。 孝仁帝道:“爱卿所言甚是。传旨,加封刘本为江南路监司,即日赴关州救灾安民,不得有误。” “遵旨!”刘本起身退回原班。 刘谨有些糊涂了,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暗道:“让一个宰相去救灾,这不是大材小用吗?难道他是想确保万无一失?这么看来,皇帝是想收买人心了,不过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但宰相乃国之重器,不可须臾离京。然赈灾之事迫在眉睫,百姓乃国之根本,不可不察也。为求两全,朕今分宰相为二,迁军机处何常在为右相,升刘本为左相,弃军机处不用,各品官员分散到六部。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何常在为三朝元老,又与皇室以及京城各大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说他原本为军机大臣,虽然没有朝中大小事务的讨论,但是谁都知道军机处就是武德帝的内阁,各项权力和威望甚至超过宰相。现在迁为右相,可以说没什么变动,一些王爷和大臣反而乐见其成。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近日得报,河东路九州刺史吴君潜勾结临州外邦,私造龙袍,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孝仁帝看时,说话人两撇山羊胡,尖头鼠目,一身亮蓝官服。此人正是河东路监司张山,视察该路各州是他分内之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孝仁帝,他是德睿郡王刘谨的人,这个时候跳出来,一来是试探孝仁帝的能力,二来是看看孝仁帝对他刘谨的态度,所谓打狗看主人。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第一次交锋,会有怎样一个局面,也好为以后站队提供一点参考。 “爱卿有何良策?”孝仁帝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表情。 “犯吾皇威者,虽远必诛!臣以为吴君潜历代沐浴皇恩,不思回报,反起谋反之心,实属罪该万死。当以大兵压进,扬我皇威!”张山之言激情澎湃,掷地有声,又跪下道:“请皇上恩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听言,也跟着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外面的人,见里面都跪下了,虽不知是什么事,但凭着多磕头少说话的原则,也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呼喊之声排山倒海、震天彻地。刘谨嘴角微微一翘,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被人威胁,虽然张山这一招犯了所有帝王的大忌,但这时候却用得恰到好处。孝仁帝刚刚登基,威严未立,根基不稳,如果第一次上朝就一意孤行,势必会引起很多大臣的不满与猜疑。然而孝仁帝若是依了张山之言,则会兵祸连连,他的皇帝日子也就到头了。 “众卿平身” 待所有的起来了,孝仁帝依旧淡淡的,木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道:“先帝在时,对九州吴侯极其推崇,羡其才其德,屡有封赏。今年正月,吴侯六十大寿,先帝更是赐字贺之,曰:厚德载物。朕微时,不问政事,不知九州,无论吴侯了。然朕相信先帝之明,更不会欺骗众爱卿,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张爱卿以为朕然否?” 张山吓得一身很汗,双脚发软,扑通跪了下来:“皇上···皇上···”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张山知道,任何一种回答,都将只有一种结果——死,杀大臣以立威,自古都是帝王的拿手好戏。祸从口出,当真至理名言! 刘谨也暗自惊心,孝仁帝一席话说得全没道理,却又是不争的事实,让人无从反驳。不仅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而且扯着先帝的虎皮,抖足了威风。最妙的是最后一句,给了所有大臣一个台阶,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张山身上,且无论吴君潜谋反是否“事实”,孝仁帝都抓到了一个好的机会。 “张爱卿为国操劳,不以己身为念,忠谏直言,朕心甚慰!然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谨慎为之,爱卿切记,下次切不可鲁莽了。” 张山闻言,目瞪口呆,犹自不敢相信,身子依旧跪在地上,想动却又动不了了,仿佛在做梦一般。 孝仁帝见张山无话,依旧跪在地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以手加额,笑道:“是朕糊涂了,朝堂之言,传于万民,记传编史,吴侯定然能够得之,朕当寄言以慰其心,张爱卿平身吧。” 说完,对司礼监道:“传朕旨意” 司礼监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孝仁帝念一句,他写一句: “朕谨问吴侯,甚苦心劳意:朕,先帝四子,长于斋宫,远离朝堂久矣,孤陋寡闻,未尝致书慰问。先帝弃群臣,朕即位之初,外夷骚动,南楚侧视,赖群臣之功,江州陈爱卿之力,不致辱没宗庙!向日曾闻吴侯致书临州刺史闻将军,问安父母亲友,朕心感之,已遣人存问,闻将军修治贵先人之冢也将告罄。囊日闻先帝训示,吴侯德厚,忠贞爱国,万事以百姓为先,以后世子孙为念,当为楷模,朕实羡之,已传旨,望天下人仿效之!当今天下,分十路,凡一百二十五州四府,一千五百三十六县,幅员辽阔,诸事繁琐,此正吴侯为朕分忧之时,望吴侯切莫推辞,朕当倚门以待!” 刘本低着头听完,对孝仁帝当真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怕此书信一到,吴君潜肯定连饭都吃不下,立马搬家到京城来住了。刘谨也是掌心捏了一把冷汗,皇帝句句客气谦虚,却又暗藏杀机,话里话外,咄咄逼人,霸气十足。却又有些糊涂,孝仁帝登基以前不知政事,怎么会不声不响地就策反了闻将军?难道他一直在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想到此处,不禁皱起了川眉。 “刘丞相此去关州赈灾,正好临近九州,可顺路将圣旨带给吴侯,好早日宽吴侯之心。” 刘本听言,慌忙走出行列,接过太监传下来的圣旨,高喊道:“微臣遵旨!”待起身回班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手脚都已开始颤抖,暗自感叹:“这就是皇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天佑改制 “皇上。。。皇上。。。” 司礼监轻声喊了两声,孝仁帝才回过神来,看着下面,一位大臣正跪在地上,低着头,似乎“有事”已经奏完了,正等着他“圣裁”呢。 “爱卿刚刚说了什么?” 孝仁帝话刚问完,便摆摆手,示意那个刚抬起头的大臣闭嘴,接着道: “先帝初殁,早朝之时,又闻太医来报,珍妃病重,或不育,朕心不安,神思不属,恐难理事。诸爱卿皆随先帝多年,听事做事自然比朕经验丰富。朕初临朝,凡事不敢自专,多赖诸爱卿之力。”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刘谨想到此句,瞥一眼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孝仁帝,暗暗发笑,心里却有了另一番计较。侧看旁边的刘谕,对方早已入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在装,那你就装一辈子吧,我还是先准备准备吧,以免措手不及。” 正想着,又听孝仁帝说道: “先帝在位三十有一年,南击楚北慑卫,内平吴献之乱,殚尽竭虑。如今已国泰民安,正是歌舞升平之时,朕虽掌大宝,自问才能胸怀不及先帝十之一也,凡先帝所行之制,不敢丝毫逾越也。西汉之时,曾有萧规曹随之佳话,爱卿何不仿效之,依先帝之法治国,常保太平?” “皇上圣明!”虽然“众爱卿”不知道皇上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做臣子的“责任”还是要尽,一个一个磕头如捣蒜。 “众卿平身,当年汉末孙权,窃据东吴弹丸之地,尚且内有张昭理事,外有周瑜守边,举贤任能,审时度势,保江东无虞。今之大明,东接陇右,西连巴峪,南达剑云,北通天河,比之东吴,一如顽石一如泰山,幅员辽阔,泱泱百万之众,岂无一二有用之臣可托国事?” 群臣听了,不知道孝仁帝是准备打脸还是另有所图,正伸脸张嘴犹豫,孝仁帝濡濡嘴,继续振振有词: “天下之事,不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国家之治,不出三省六部。先帝在位时,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致使六部许多职位虚空,朕虽不敢偷懒,奈何力不从心、才不堪位。先帝出猎陇右,睿亲王监国,事无巨细,稳妥安当,赏罚分明,现任其担吏部尚书一职,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所有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堪堪等孝仁帝问完,都一如既往,跪下来磕头。然而回思孝仁帝一席话时,不禁全身一颤:“皇帝失心疯了吗?难道不知道睿亲王刘谨是他最大的敌人?这样做不就等于引狼入室。他在想什么?” 就连一直不动如山的刘谕,脸上仿佛被谁抽了一下,一时红一时白,内心里翻江倒海:“一个败家子,皇上屁股还没热,就开始挥霍家产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包括得到好处了的刘谨。 “刘本掌户部多年,先帝不曾问过一句,可见其才。何常在曾军机处任事,平吴献击楚却卫,功劳甚高,朕以为可担兵部尚书一职。兵者,虽为国之利器,但劳民伤财,何爱卿当慎为之!切记!” 何常在听言,犹如脚底下响了一个焦雷,此震非小,一时老眼昏花。他窥视此位已久,先帝虽有意,却几次临事犹豫,终究失之交臂。先帝一旦驾崩,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常在年事已高,已经做好了告老还乡的打算。却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大这么快,不禁老泪纵横,也不管出没出班,跪下身,诚心诚意地三叩九拜,道了一句:“谢皇上恩典!” “九州吴侯若来,朕定不能薄待了他,向日听闻其有一子,才德尚佳,便任其子为礼部尚书,以示宽慰,睿亲王以为如何?” 虽然四品以上的官员任免还轮不到一个吏部尚书说话,当孝仁帝这个动作还是让睿亲王心里无比的舒坦,肚子里早已乐开了花,嘴上还是谦虚道:“皇上圣明!” 刘谕额头上早已挤满了汗珠,一个个都争着要从他脸上流下去,心里暗骂:“他若圣明,怎么会将吏部交给你?放屁!”六部已去其四,孝仁帝还是没有照顾他的意思。其实,明里暗里要整倒、控制这个皇帝,刘谕可以说有无数种方法,而且屡试不爽。可是孝仁帝现在是在当众分家产,你刘谕总不能跳上去说,不能分,都是我的。别说已经得到甜头的二哥睿亲王不会答应,就是后面的大臣也不可能支持。此时的刘谕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冲上金銮殿去,掐着孝仁帝的脖子,要他分一杯羹给他。 “昺亲王何在?” 刘谕走出班,恭敬行礼道:“臣在?” 若不是为了孝仁帝那些个“恩典”,刘谕情愿留在原地睡觉。孝仁帝算什么,在刘谕眼里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但终究时势比人强,不得不低这一次头。 “刑部与工部之事比较重,昺亲王且辛苦帮朕担待一二,若是另有能人,再分出一部来,如何?” “臣遵旨!”说完飘然回班,向刘谨飞了一个眼神。现在一个人事一个司法,谁也不必谁差到哪去。但刘谕还多了一个工部,虽然权力可大可小,但其中的利润那是相当的可观,怎能不让他兴奋。 “既如此,传旨吧。。。” 太史令项典默然地将孝仁帝的一言一词都完完整整地记了下来,凝思片刻,用小字在旁边注释曰:天佑改制! “皇帝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放弃了,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陈天海揉着发胀的脑袋,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新皇刚刚登基,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楚国又在蠢蠢欲动,内外交织,令他头疼不已。只是当年一念之差,却没想到会有今日之局面,此中辛苦,只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等等,也许他能给我答案。”陈天海看着刚刚送来的消息——李安到江州了——喃喃自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江州 不日李安等人即到江州。 农丰民乐,鸡犬相闻,小儿无赖戏耍乡间,老者无聊相聚闲话,一派祥和安乐的气氛。一路借宿,民风淳朴,黄酒肥鸡待客,倒令李安坐立不安,连连离席道谢。夜则睡不闭户,行则路不拾遗。 “如何敢当”望着满桌子的饭菜,李安诚惶诚恐。 “不碍事,待会孟里长也要来” 话未了,一老翁拄杖而至,人未进门声先闻:“呵卢老汉又在编排我什么不是?” “云浦兄说笑了”说时老汉起身相迎。 老翁头顶秃亮,两边发髻长软如柳柔韧如丝,颜色微黄,包裹着一张圆小的脸,长宽大衣,瘦小身材,左手拄着竹竿,右手拿着一本书,对老汉“哈哈”一笑,走进门来。见李安,忙长揖到地:“不知贵客在此,叨扰,叨扰” 李安忙还礼,口称:“里长” 两厢客气,方分宾主入席。 酒过三巡,老翁向李安说道:“令郎颜色举止不对,莫非有恙?” 李安有了前事之师,虽然老翁言笑安泰慈和,却不敢过分亲近,一笑了之。老翁见李安局促,忙解释道:“大人放心,学生不懂医,更不会胡乱治病,只是有些岁数,生来死往见得多了,对身体的好坏自然熟悉,如此而已!” 李安惭愧,叹道:“里长之言高见,我等学医行医也不过如此。” 李彦卧在母亲怀里,本来就觉得此次出京颇不寻常,经此一路,虽然事事都摆在明处,让人看在眼里,却又滴水不漏,让人无从猜测。就是眼前的里长,一啄一饮,俱是恬然自得,十分满足。他显然已经知道李安的身份,然又有谁能想得出,一个如此知足、行将就木、无牵无挂的老人,他想从李安那得到什么,又会对李安李彦做些什么。 里长摆摆手,笑道:“不瞒司马大人,学生少时科举不第,一时心灰意懒,也曾扮过铃医潦倒赤脚行走江湖。”见李安脸色不愉,复又解释道,“病倒没敢治,就是喝了两车的酒,逍遥自在,倒也算人生一件快事。” 李安正色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常怀怜悯之心,如履薄冰,怎可儿戏?且救病治人,虽疗其身,更安其心,若医者与病人两厢猜疑,何安其心?” 里长听言忙放下酒杯,起身向李安行礼,诚恳道:“大人教训的极是,学生受教。”旁边老汉也拍案笑道:“妙哉,大人之言高义,如雷贯耳,痛快之极。来,我等同敬大人一杯。” 觥筹交错,三人相谈甚欢,李安也破例讲了许多话,直到深夜才散席。里长已有九分醉意,老汉好劝歹说将他留在家里住了一宿。次日绝早,小万已收拾好了行装,向老汉问明前方的路程,便叫醒李安夫妇,继续前行。 不知何时,里长已站在了老汉身后:“走了?”声音雄浑有力,与晚上说话时的轻软沙哑完全不同。 “恩”老汉点点头。 “宗长觉得如此付出,是否值得?”里长说话时慢慢躬下了腰,垂手而立。 “我早就知道瞒不过戴护法,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说完从脸上撕去人皮面具,一身怒吼,在里长震惊的眼神下,身子渐渐缩小,到原来一般高时才停住:“戴护法莫非不服?”现在的“宗长”说话虽然威严,但声音稚嫩,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女孩。 “属下不敢” “戴叔叔请起!”女孩转过身,看着东方渐白,露出坚毅的眼神,而又一脸的落寞:“先父常说,你我性命不过蝼蚁,即是偷生百年,也毫无意义,倘若能为天下苍生计,竟不枉!屿虽年幼识浅,却不敢忘先父之志。” “那他一定的能挽救大明得命运?”里长本想说,“那小孩年纪太小,尚且看不出心性,如能知未来能力”,但想到“宗长”也不过十来岁,便将话吞了回去。 “尽人事听天命,如今这是唯一的方法。况且我宗此百年间,何时做过十拿九稳之事,不过是一次次拿命去赌。此次虽把握不大,也只不过退隐几年,于我宗并没什么损失。” 里长听言暗叹惭愧,只见女孩虚空挥了挥手,整个村子的房屋便开始慢慢下降。 “戴叔叔,好好看看这一次的天空吧,我们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看到。” 里长愈发对“宗长”从心里敬佩,没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纪,竟然万事都已安排妥当,一步步丝毫不差。且行事果决,毫无半点拖泥带水,隐然一股大将之风。 李安走了两日才到江州城,并不像传言的那样十室九空,反而繁华热闹不输京城,处处梨园赌坊红楼酒场。 李安上任后,本意住在衙内,公私两便。然而半年来,不曾见到陈天海一面,所有的事务都是由其子长史陈恪在打理。陈恪虽然没有难为李安,但也如李彦所料,没有分配任何事务给他。圣旨上也没言明,李安也懒得争论。见陈家如此,李安索性搬了出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继续修学医典。 先生不在,沈燕双也没有另请夫子,闲来没事,将京城带来的几本破旧的书,反反复复地读给李彦听,不过是《孙子》《吴子》《鬼谷子》《韬略》而已。 诸事如常,唯一让李安夫妻欣喜的是,李彦开始长个了,而且势头不弱。吃饭喝水倒可以自食其力,只是依旧不能下地走路。李安夫妇并不急于求成,依旧悉心照料,看着李彦一天天成长,甚是宽慰。 光阴荏苒,五年过去,这日李彦一大早就醒了,连放了三个震天的响屁。李安夫妇还以为墙塌了,衣服还没穿齐全就跑了过来,却惊讶的发现李彦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李彦闻着臭屁,脸上潮红一片,扭扭捏捏了许久才道:“爹、娘,我以后可以帮你们打酱油了。” 这边正在欢庆,京城的孝仁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附:原本以为酱油是近代才有的事,查一下,却没想到《诗经》便有记载,唉,孤陋寡闻孤陋寡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游园 又是三月,却已是天佑十年,清风凉爽,桃花争艳,暗香浮动,一簇簇身着各色官服的人也没有看风景的心思,个个快马加鞭,往听朝门涌去。十年了,孝仁帝没有上过一次朝,然而谁也无法忘记皇帝第一次上朝的情景,就是因为孝仁帝的第一次,改变了整个大明的走向。 “皇帝今天又会说些什么呢?”所有人都在沉默,整个京城的人都在想着这件事,是紧张还是压抑,谁也说不清楚。 “谁又要交大运了?”这是个特殊的皇帝,没有任何的权力,说出来的话却能牵动所有人的心,让人无从辩驳的接受,是期待还是无奈,也只有站在权力最顶上的几个人知道。 孝仁帝满脸褶皱,两鬓如霜,一个四十来岁的人看起来有六十岁,高高地做在龙椅上,却佝偻着身子,眯着眼睛,不知道是阳光眯了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子们跪了许久,孝仁帝才艰难地点点头,挥动着干瘦的手,沙哑地轻声说了句:“起来吧!” 孝仁帝不知是懊恼还是累着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坐正身子,倚倒在椅背上,闭目养了会神,才又开口道:“朕有些乏了,众卿家有事他日再奏吧。” 放权后孝仁帝的日子并不舒坦,年过三十,尚无子嗣,对一个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十年如一日的在后宫辛勤的耕耘,却又得不到半点回报,让孝仁帝欲哭无泪、心力交瘁。 呆呆地怔了会神,突然恍过神来,伸出纤纤木指指了指刘全。刘全会意,慢慢地摊开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高声念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虽不才,赖众爱卿之力,大明依旧国泰民安,十年来繁华不减。然居安也当思危,方保大明万全。今特封江州刺史陈天海为关内路节度使,江州刺史由其子陈恪继袭,封敏亲王为毅王,代掌陇右路军政,号大将军。钦此!” 念完之后,孝仁帝方道:“众爱卿有何异议?” 异议?笑话!一个江州陈天海一个夏州毅王,天下兵马十之八九都在他们手上。别看现在睿亲王刘谨昺亲王刘谕,明里暗处争得十分凶猛,在朝堂上不可一世,然而在陈天海及毅王眼里他们不过是两只小虾米而已,翻起脸来,搞他们就跟捏蚂蚁似的。 “皇上圣明!” 众臣跪下去,再抬起头时,孝仁帝已经被太监们抬了下去,继续去后宫耕耘了。孝仁帝的第二次早朝,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仿佛刚开了头就煞了尾,一些新进的官员甚至礼仪都没热过来,还不知道孝仁帝嘴里的“他日”又将是何年何月,又或许永远没有了这个机会。 深夜寒重,孝仁帝披着单衣,漫步在御花园内,桃花似锦,繁星满天。刘全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刘全,先帝在时,可曾有朕此时心境?” 刘全内心一紧,不知孝仁帝指的是什么,也不敢胡乱猜测,放轻了脚步,缓缓道:“奴才不知,先帝爷当年脚寒体弱,不曾夜里游过御花园。” “哦”孝仁帝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远方,昏暗的宫灯下,有几个宫女缩着脖子正在打着盹:“不必为难她们。” “是”,刘全舒了口气,随着孝仁帝来到御书房内。朱笔已被收了起来,桌面上零散地放着几本很久以前的奏折,以及一本《频湖脉学》。 “皇上,该就寝了”刘全见孝仁帝准备看书,终于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明日有何安排?” “这”刘全错愕。 孝仁帝说完,想了一会,又觉烦闷,扔了书,重又回到御花园内。见风吹花落,流水无声,不禁感慨,叹道:“世人皆以朕微称孤道寡者,然谁又不是孤寡之辈。人生天地间,夜凉日炙、花香水润,只有自己感知,他人又能如何分担?” 刘全只觉得孝仁帝话中有话,不敢接茬,默默地低着头轻声跟在身后,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 楚国已经平定了后唐,解除了所有的后顾之忧,正当国富民强。卫国内乱已平,边境陈兵十万,他们的目的难道还不够明显?朝中的官员们或许没看到,陈天海和毅王难道看不出来?或许是他们都看到了,但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然而作为皇上他不得不看到,不得不为大明的安危考虑。 所以孝仁帝只有放弃,放弃所有以安陈天海和毅王之心,希望他们至少不在战场上阳奉阴违,从而保卫大明天下。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希望,就是希望毅王和陈天海相互制衡,利用他们制衡着朝廷的文武百官。但是孝仁帝对这两个希望又有多少信心呢?但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这就是武德帝交到孝仁帝手上的人,一个个拳头都比皇上大,调不动打不得,只有一次次牺牲国家的利益来哄着,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孝仁帝也很想打开这种被动的局面,但朝中之人又有谁可以信得过,用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知孝仁帝是否想过,他既无子嗣,如今如此为谁辛苦为谁忙,何不百年后管他花落谁家,此时便万事尽随风雨去,戏酒月下待天明,快意人生,也不枉做一朝皇帝。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目谁家院?”孝仁帝喃喃念道:“刘全,朕怎么觉得这御花园朕不曾来过。” “皇上,夜已深该就寝了。”刘全感觉孝仁帝身心疲倦,忙悄声劝道。 “恩”孝仁帝应了一声,漫步御河边,又不禁叹道,“昔时人已没,今日水尤寒,先帝英明,然朕又当如何自处?”说完落下两滴清泪。刘全感觉到孝仁帝周遭的无奈,也不禁鼻酸眼热,吓得缩着脖子静若寒蝉不敢上前。 “草阁散晴烟,柴门竹树边,门前有江水,常过打渔船。” 这是孝仁帝至今写的唯一一首诗,是交给武德帝的功课。如今这首诗正落在陈天海手上,皇上的意图他越来越不明白了,然而这十年来,却搜集不到任何有关皇上有用的资料,单就这一点就让陈天海焦躁不已。武德帝英明盖世,他的继承人孝仁帝也不会是个草包,可如今局面,孝仁帝又会从哪里突破呢? 陈天海又将诗句念了一遍,自言自语:“今时不同往日,看来我也该问问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疗伤 李彦不喜欢热闹,对江州的繁华阜盛并没看在眼里,倒是对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流连忘返。每日出门便钻进穷巷深街,走走看看。只是身体还没有康复,每次出门不过半日便回。 这日,正要回家。 “小哥,行个好”老乞丐将一只陶瓷破碗伸到李彦面前,延皮老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李彦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摊在手上给老乞丐看了一眼。又放到嘴里咬了两口,道:“这银子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老乞丐看着货真价实的银子,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我不是个喜欢施恩于人,这样吧,我说个谜语,你猜出来了,这银子就是你的。”李彦没有说老乞丐猜不出来又如何如何,就是万一他猜不出来,好有个回转的余地,总之银子还是要给他的。 老乞丐也觉着新鲜,忙点头笑道:“好” 李彦四处看了看,道:“有了,听好了。写时方,画时圆,夏时长,冬时短。” 老乞丐将破碗交到左手,一边扰这腮帮子想一边偷看李彦的脸色,见李彦正在闲庭信步,这才安心静气地想。许久,轻声试探道:“是‘日’字,对不对。” 李彦点点头,将银子给了乞丐。谁知老乞丐反倒拉住李彦不放,笑道:“要不,再猜一个。把你腰间的那壶酒也给了我。”说时还咽了咽口水,一脸期待。 李彦没想到老乞丐给根杆子就往上爬,剑眉微蹙,苦笑道:“老人家,不是我小气,这酒不是普通的酒,是我用来救命的,恐怕不能从命了。” 说了许多话,李彦已经有些气喘,脑门上冒着细汗。 老乞丐听言,嘴巴翘的老高,犹自不信,抓过李彦的手,枯枝般乌黑干瘦的手指按在关口处,突然瞪大了双眼。又抢过酒壶,打开嗅嗅,顿时哈哈大笑:“原来是你。” 一连串的动作,细节并不复杂,只是时间过于短暂,等李彦反应过来时,老乞丐已经将酒壶系回腰间。神情一阵恍惚,依旧觉得不够真实。 “老人家认识在下?” 老乞丐手头齐摇,神色黯然,叹道:“小哥误会了,我说的你,是指你的病,我以前碰到过。可惜?” 李彦见老乞丐说到后面,神情复杂,故而有些好奇。 “可惜什么?” 老乞丐冷笑道:“可惜他以貌取人,不肯让我治,结果死在庸医手里。”继而叹道:“也怪我,当年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当时将心比心,细论病症,或许能取信于他,你我今日也将会是另一番局面。” 故事似乎十分清楚,却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 李彦听到最后,老乞丐又一次提到“你”,不禁脱口问道:“‘你’我是指?” 老乞丐打个哈哈:“就是我和那个庸医,他也因此差点丢了性命。” 李彦站了许久,头脑昏沉,睡意渐浓,也没有再计较老乞丐的话。 “老人家也不必太过自责,人命在天,毕竟结果也不是你所能料到的。逝者既以往,来者尤可追,老人家又何必执着于过去,何不惜福于今?竖子若妄言,还请见谅!” 说完见礼,告辞回走。刚走两步,眼皮突觉沉重,势不可挡地往下落,轰然盖住了眼睛。李彦忙打开酒壶喝了两口,恢复了一些体力,可双腿依旧如铅注的一般沉重,纹丝不得动。李彦心里不免一阵绝望:“来者可追?!就我现在这样的半死不活,还不如死了干净。” 正想着,忽觉有人在自己胸前中府穴上拍了一下,先是一点酸麻,继而灼如日炽。耳边传来老乞丐的声音:“听着,我每说一个穴位,你就将所有心念放在这个穴位上。” “中府穴” 李彦听言,只得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只觉一股暖流从中府穴中流出,灌到肺经之中。 “曲池穴、气户穴、腹哀穴” 随着老乞丐在身上的不断拍打,全身的经脉都流动起来,身体暖洋洋的。 “看到了什么?”待李彦再次睁开眼睛,老乞丐笑着问。 “一个圆” 老乞丐哈哈大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又道:“医学上说治病之要,气内为保。气通则机能顺畅,气堵则百毒囤积。你多处经络不同,气血不动,这也是你虽然连年服药,却见效不大的原因。” 李彦看着老乞丐一副孜孜教导的样子,感觉自己的胃直翻腾,没想到老乞丐胡说八道也这么严肃认真。穴位拍打和药物治理,一个是外治一个是内服,只是两种不同的手法而已,根本谈不上因果关系。如此牵强附会,李彦要是早先听到,肯定也不会要他治病了。 “我刚才给你疏通了十二正经,气血已通,但这只是开始,要让身体完全痊愈,必需达到阴阳调和,太极混成。” 这时候李彦发现老乞丐说话每到关键处便停止,似乎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一种习惯使然。 李彦问道:“那怎样才能调和阴阳呢?” “人身上除了十二正经外,还有奇经八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任督二脉。任脉为阴,在身体的前中正线上,督脉为阳,在身体的后中正线上。正是调节阴阳的关键处。” 李彦听到最后一句,差点没摔倒,心内苦叹,老家伙为了给自己的做法找个托词,也不带这样胡乱教学的。医学厉害,关乎人的性命。这番话要是李安听到了,肯定会吹胡子瞪眼睛的。 老乞丐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要治好你的病就必须打通任督二脉,任脉取膻中穴,督脉取灵台穴,两脉融合贯通方见成效。” 老乞丐又说了一套吐纳的口诀:“每日清晨正是阳生阴退之时,最适合练功,其他时候效果就要差些。什么时候能混成太极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乞丐说完,难掩一脸得意之色。李彦听了却有些迟疑,老乞丐刚才治自己的手法确实十分高明,但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这个口诀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 “老叫花,可算找到你了。” 老乞丐脸色顿时变得比猪肝还难看,嘀咕一句:“阴魂不散。” 叫喊的是一个和尚(或许只能说他是个秃头),一身肥肉,走起路来一步三喘,天气虽冷,他只是随意套了件短衫,袒胸露乳,依旧热汗直流。 “这是你徒弟?”和尚靠近李彦闻了闻,两眼一簇,“怎么又是这股味道?” 只见老乞丐刚抬脚,和尚的话犹在耳,人影就都不见了。李彦怔在当地,乍舌不已,心里对老乞丐的治病手法又信了几分。 李彦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自语:“啊,差点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殃及池鱼 冬天的日出时间总是比较短,街道清凉寂寥,落日的余晖淡淡地洒下,显得格外的冰冷。李彦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想起来沈燕双嘱咐过让他买酱油回去,于是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老乞丐的话。幸好谈话时留了心,口诀还记得,自己又复习了一遍,这才放心。 “站住?” 李彦自以为是地停下脚步,刚转身,一阵香风入怀,胸前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身子不稳,李彦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结果抱着那个抓来的东西一起摔倒在地上,几下翻滚。 “打,手脚麻利点?” 话声刚落,李彦便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窜入李彦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刚才打的是阳纲穴。”后来觉得这样想时不会特别疼。又想起老乞丐的口诀,默默地吐纳起来,惊喜地发现膻中穴和灵台穴经此一撞一打,竟然畅通无阻,太极已成。 “噗?” 也是乐极生悲,李彦一时高兴竟忘了吐纳,被人一棍子打得吐血,晕了过去。 “啊,你不能死?”李彦身下的人吓得哭喊着。 打的人也都一愣,停了下来。带头的是一个精瘦的矮个子,两撇山羊胡子,人称老六,比喻他头尖胡子长。今天是他在江州做的第一单生意,客户的目的只是要教训教训点子,所以下手留有余地。可是其中有两个新手,听到那人哭喊,不免有些迟疑。 又一个小弟在老六耳边嘀咕一句:“前面好像是陈府后院。” 老六听得头皮发麻,还好站稳了,什么也不说,拔了腿自己先跑了,其他人也一窝蜂似的跟了去。 李彦只是一时真气不继,歇两口气就没事了。爬起来时,感觉双手抓着一对软绵绵的东西,一时好奇,捏了两下。事实证明,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 “啪?”李彦左脸挨了一个耳光,正感觉不平衡,右脸也挨了一下。 “呼,好了,扯平了。” 李彦这时才看清巴掌的主人,已经站在了两步开外。清秀白皙的脸上一对黑亮的大眼睛,斜瞄了李彦一眼,见李彦也看过来,忙闪到别处,双颊酡红,小嘴微翘,一副调皮受气的样子。 “为什么打我?”李彦自觉很无辜。 少女听了脸上又添一层红晕,心道:“你会不知道。”只装作没听见,四处打量。 其实李彦并没有问话的意思,只是在整理事情的经过,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弄明白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城门失火时殃及的池鱼,那群人真正的目标是那位少女。 “为什么打的是我?”李彦一时气苦:“我只不过是路过打酱油的。” 少女“扑哧”一笑:“都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毕竟李彦是因为自己受的伤,还是靠过来扶着李彦。 李彦正想证明自己的诚实,却见少女言笑间百态百媚,心神为之一荡,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姑娘贵姓?” 少女见李彦猪哥般模样,白了一眼。 “那些是什么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李彦没话找话。 “富贵赌坊的。”少女话语间,不屑多于愤恨。 “你烧了他们铺子?”李彦主观的以为她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又喜欢恶作剧的人。 “我在里面赌钱,只是赢得多了点。” “你喜欢堵?”李彦没被打怕,又好奇了。 “没有,多发生几次像今天这类的事情,我哪里还有命在。”少女说着吐了吐舌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彦:“只是我弟输了钱,做姐姐的自然要帮他赢回来。”说到最后,现出傲然脸色,眉间一股英气,嘴角一丝得意。 李彦却不以为然,倒是有心教育一下这个好心的姐姐。沉思了一会,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道:“明白,就好比你弟弟饿了,你去帮他吃回来。” 少女一怔,以为李彦在挖苦她贪财,淡淡道:“这几个钱我还不看在眼里,到时候我都会还给我弟。” 李彦冷笑道:“是是是,你弟饿了你可以喂它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你出远门了,你弟饿了谁来喂他。按照这样的模式发展下去,你是不是还要培养一个喂饭的接班人?” “你”少女自然知道李彦所指,可是又无从反驳,只是瞪着他。 “别那样瞪着我,你总有出嫁的一天。小孩子五岁了,你还不肯给他断奶?牙长全了就应该学着吃饭,可能刚开始学的时候会错牙咬舌饭扒不到嘴里,但是吃一埑长一智,学的慢慢学教的慢慢教,还怕他不会吃饭?再说你弟好歹也是个爷们,坑坑洼洼的不学着自己去面对,难道要他在你的裙子地下过一辈子?” “哦?”少女听了前面两句就羞得双脸通红,低下了头,后面的话几乎不曾注意,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李彦听出少女言语中应付的味道,忍不住加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哦”声特别重。 “其实你这种行为的背后,有一种可怕的心理,可能你自己也没有发现。就是你对你弟有极强的控制欲,恨不得他什么都不能自食其力,然后只能依靠你。” 少女听了,身子一颤,恨恨道:“你你说话太刻薄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双眼如冰。 李彦虽然没有笑出来,但脸上的轻松一望可知。他知道自己的话少女已经听进去了,她如此做作不过是一种掩饰。 李彦多少知道自己说话的毛病,是跟在先生身边的时候就养成了习惯。李安不说什么,只是沈燕双有时候会皱下眉头,李彦也在努力的改。 对于少女的评价虽然接受,嘴上却不肯承认:“我是为你好,不想你好心办了坏事。再说了,你也太要强了,性子刚烈。须知刚则易折,有时候受些委屈未必是件坏事。”李彦这话多少有绕着弯子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少女多少有些失落,在江州只有她训人的份,没想到与李彦话没说上几句,就被他训的狗血淋头,但是句句说在要害上,令人哑口无言,从心底叹服。无论怎样施以颜色,又总被他看得彻彻底底,无处藏身。 李彦见少女脸色渐和,接着道:“富贵赌坊的那些人,就放过他们算了。”他可能自己都不觉得,说话时的底气硬了几分。 少女脱口而出:“不行,他们打了你,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夕阳照在少女脸上,红光异彩,傲然英气,比之刚才说到他弟时有过之而无不足,看得李彦口水都流了出来。少女回头,见李彦脸色有异,温柔道:“你不同意?” 李彦听言更是下巴掉在了地上拾也拾不起。 “对对,不用为难他们了,他们行的一些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他们对你并没有恶意。” “他们有什么规矩?”少女不觉向李彦靠近了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厌红尘万丈 李彦被人打了一顿,体内太极初成,说了许多话,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听见少女问,勉强回答:“如果要真正对付一个人,他们行有个歌诀: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什么意思?” 李彦闭着眼睛道:“先让我睡会,待会再告诉你。” 少女没想到李彦说睡就睡,坐在一旁却不敢吵他。清凉的夕阳,照在少女脸上,远远看去似乎蒙上了一层烟霞。她摘下帽子,戴在李彦头上,又摇摇头拿下来。一手玩弄着胸前的秀发,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还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浅笑。 得得的马蹄声,打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姐”说话的人一张圆圆的胖脸,身材四尺,华冠丽服,轻裘宝带,两只小眼睛一说话立即眯成一条线,小嘴巴正“哦”成一个圆看着少女,显得十分惊讶。旁边还有一个人,书生打扮,玉面红唇,星目皓齿,却是一身薄薄的白色旧深衣,见了少女忙挤出一丝浅笑,转瞬即逝。 少女立即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道:“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吗,那么大声干什么?” 胖子被骂的没半点脾气,连声说:“是是是,他是谁啊?” 少女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是谁呢,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他醒过来,我先回去了。这个人救过我,不能怠慢了他。” 胖子忙答应,自始至终,书生不曾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一丝表情。 李彦吐纳完,即觉精神百倍,睁开眼时,却发现少女已经不见了,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你救过我姐?”问话的自然是胖子。胖子有些不耐烦,原来以为这人对姐有多么重要,结果姐抛下一句话就走了,看来只是如姐所说的帮了她一个忙而已。 李彦起身,茫然道:“这??” “我是曾向荣,他叫陈听雨,曾冰鸿是我姐。”胖子在介绍自己时用了“是”,而在介绍书生时用了“叫”,似乎在告诉李彦,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至于陈听雨没听说就很平常了。 “小的见过曾公子,见过陈公子。” 李彦虽然猜到少女家里可能有些权势,却没想到她就是陈天海的外孙女。听先生说,陈天海对这个外孙女是极其宠爱,自小带在身边养着。不过先生讲的时候,曾冰鸿还是个小屁孩,李彦怎么也没想到那少女身上。 不过这也怪不得李彦,曾冰鸿出现的时候头戴尖顶六合帽,身着短褐,脚上一双粗布鞋子,就连小腿上的绑腿也跟真的似的。要不是身上还有些胭脂香味,李彦只怕男女都分不出来。哪里猜得到他就是关州的曾家大小姐。见过乔装改扮的,却没见过这么专业的。 李彦心里有些懊恼,不应该跟曾冰鸿讲那么多的话,刚才的失落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理智告诉李彦权力离得越近,伤害越大,他不想认识陈家什么人,也不想与曾家有什么瓜葛。至于救人之事云云,他只想他们当他是叫花子一样随便赏点东西,然后把自己忘记,越快越好。 曾向荣见李彦露出畏惧而又讨好的笑,心内冷笑,更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 曾向荣一边问,一边尽量挺胸收腹,在陈听雨面前还是要拿一拿身份的。陈听雨虽然是陈家的人,但不是陈天海的亲孙子,而他曾向荣是陈天海的亲外孙。虽然有个“外”,但不是多一个“亲”么?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陈天海并不看好陈听雨。 “敝姓李,草字彦。” 李彦说话时,腰自然的弯了下去。 “你爹是干什么的?” 曾向荣向来以为自己是什么叫什么的不重要,关键是有个好老爹,自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什么也不是,但依旧有的是人恭敬,有的是人巴结。 “闲在家里没事,修些医典,偶尔给人看看小病什么的。” “原来是个郎中。”曾向荣兴味索然,实在不明白姐为什么要他在这等着,现在也不愿想了。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看也不看扔在地上。 “这是大爷赏你的,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准四处嚷嚷,听到了吗?” 李彦一会贪婪的看看地上的银票,一会畏惧的看着曾向荣,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心内却舒了一口气,这个纨绔子弟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曾向荣满意地点点头,向陈听雨挥挥手,走了。李彦等他们走出视线,才弯下身子,装着十分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袖在衣内。 远处墙角三人看到了这一幕。曾向荣司空见惯并没有放在心上,鄙夷的丢了一句:“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听雨听言,觉得脸上犹如火灼了一般,热辣辣的,却只是冷笑一声。曾冰鸿却是一脸的疑惑,正在想着什么。 李彦拿着钱却不敢回家,怕被人缀上,就前功尽弃了。走到街上,随意进了一家酒肆,大呼小叫地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表情夸张的跟一个暴发户没什么分别。 也确实,曾向荣给的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要知道,作为一个捕快每年才十两银子,就算一个中等家庭,每年的花销不过三十两。而李安江州司马,从五品官员,虽然无权但好歹也是江州的第三大官,也只有每年五十两的俸禄。这一千两是多少人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啊,曾向荣却如草芥一般将它扔给了李彦。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此可知。 李彦做戏的同时也想发泄一下,大口吃菜大碗喝酒。渐渐有了七八分的酒意,结帐出门。路上买了酱油,这才回家。踏进家门,回身望时,日沉西山,只剩下一丝毫光,昏昏暗暗地照着这个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问路 天佑十年戊戌月庚午日,立冬,自今日始,冬季真正开始。所谓春颂夏舞秋殇冬藏,人也变得懒睡。李彦虽然伤病已无大碍,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觉得精力充沛,茶杯放在手里不需要怎么用力就能捏得粉碎,可怜的床辛辛苦苦陪了他十年,谁知今日,被李彦轻轻用跟指头一按,断了。李彦暗暗咂舌,苦恼之极,病急之际胡乱投医,依照老乞丐的运气法门吐纳了一遍,竟然对症,总算恢复成正常人。 李安自然早起,开门时竟意外地收到了陈家的请帖,自己想了一会,搁在一边,复看医典。待见李彦,随手将请帖递了过去。李彦看了,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淡淡一笑,并没在意,扔在书桌上。 傍晚时分,陈家特意派来了三顶骄子。轿子抬着李安夫妇及李彦直接进了大门往里走,到仪门前才落下,陈恪还亲自来迎接,弄得李安受宠若惊手忙脚乱。本来是请到西阶,但李安一再不敢,只好上东阶。 正入正堂,陈天海突然派人传下话来:“老太爷正在书房,听说司马大人的公子来了,想见见。” 李彦想到该来的迟早要来,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兴师动众。李彦跟在传话人身后,心思百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天海,给他留个什么印象。 陈天海的书房在正堂的北面。东北属阴西南属阳,读书自然是取阴静的地方。而“帝出震东”,陈天海有所顾及,只好选择了北边。李彦如是想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前,陈天海正在练字。 李彦低头瞥一眼书房。壁上挂着孔丘画像,左右一副对联,写着: 读诗书方知两大,明礼仪不负三尊 两大,指的是天大地大,而三尊自然是君、亲、师。文辞浅显,但面面俱到。下面没有题名,不过看字迹虽苍劲有力但笔锋全无,想来是陈天海自己写的。 画像下面金丝紫檀木几案上摆着香鼎,旁边不远处挂着冰弦琴。画像对面的几案较新,上设金装剑、水苍玉。李彦才想到,陈天海当二品官是最近的事情。中间黄花梨书桌上又有李廷圭墨、莲蓬斗笔、狭帘罗纹宣、兰亭青花紫端砚。件件都是难得的精品,看得李彦既羡慕又妒忌。 传话人回了话,便请李彦进去。 李彦小步快跑到书桌前,恭敬地跪下磕头高呼:“草民李彦参见节度使大人。” 读书人向来将功名出身看得极重。蒲松龄十次科举不第,依旧屡败屡战,七十一岁才补为贡生。孔老夫子不是也说:“学而优则仕”。再看陈天海,显示二品身份的金装剑都要摆在书房里,似乎想天天都可以看到。李彦此举,既投陈天海所好,又含而不露地表明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二品节度使,一个是没有出身的草民。 陈天海搁笔呵呵笑道:“在家就不用拘礼了,起来。” “谢大人” 李彦可不敢顺坡下驴,起身后低眉顺目、弯腰垂手恭立,甚至怕挡了门前的光线,侧身一旁。虽然听先生讲过陈天海,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天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变化,况且人家最近升官了,所以李彦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恭敬与畏惧。 陈天海依旧笑容满面,温和中带着一丝好奇,道:“你就是司马大人的公子?” 李彦诚惶诚恐,又跪下磕头道:“草民不敢” 曾国藩每次见到来京城的地方人,总教导:“多磕头,少说话”。无他,做奴才的就得磕头。柳玭家训,“不可恃者,门高则自骄”,就是说不可仗着家势而自抬身价。李彦父亲是从五品司马,当然不敢在陈天海面前显摆,这是家教也是上下。李彦说了四个字,就没再解释,更是怕祸从口出,说多了反而让陈天海以为他是有意为之,适得其反。 陈天海抬抬手,笑道“起来起来,小哥不必如此,起来说话。”说时不动声色地将称呼也改了,显得更加亲近。 “谢大人” 陈天海见李彦反而更加的恭敬,心内苦笑。李安来江州已经十年了,头半年还在内衙敷衍,以后干脆搬了出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是在向他示意无心江州政务,还是在等待机会?当圣旨下来封他为关内路节度使时,还特意嘱咐,江州的其他官员的任免由他全权决定,朝廷概不过问。这时陈天海不禁想起李安来。朝廷真的如此放心自己,还是在示意什么? 皇上将李安派到江州,十年不闻不问,是对他的信任还是无奈的放弃?陈天海有些迷惑,当今皇上在为皇子时深居简出,朝中认识的大臣都没有几个,然而却能在一夜之间鱼跃龙门,在所有人还没有缓过神来时登峰造极,这样的人会是一个简单的人?李安从一个小小的翰林医官到江州司马,同样是令人跌破眼眶,他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不说别的,单是李安的底细,就至今没能查清楚。 陈天海本想从李彦身上知道一些什么,可是李彦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畏惧和距离,让陈天海既警觉又无从问起。 这时李彦却是另外一副心情。陈天海自他进入房间开始,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微笑,语气温和亲切,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让李彦紧张而又无力。他现在甚至怀疑陈天海安排在这个书房见面都是故意的。陈天海到底了解他多少?见他的目的是什么?李彦不可能去问,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有提心吊胆地应付陈天海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小哥在哪上学,读什么书?” “回大人,草民只刚念了《频湖脉学》,是家父亲自教的。” 《频湖脉学》不过是医学入门之书,这对于李彦的境况和李安的身份自然是最好的选择。陈天海已经决定放弃了,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陈恪媳妇派人传饭,便让来人领李彦过去。 待李彦走后,陈天海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良久,最后决定:“再放一放”。 李彦走出后不敢回头,茫目的更在那人背后,左拐右扭,等觉得陈天海看不见了才吁了一口气。刚放下心,下台阶阶时,不曾注意,脚下踏空,摔了个狗吃屎,衣服挂在旁边的树枝上,撕了一个大口子。 “哧” 李彦听到笑声,苦闷的皱起眉头,一声长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一、安慰 曾冰鸿里面穿着白色交领小袖襦裙,外罩柳绿丝绸半臂衣,纤腰上系着玉色绡带。轻轻向李彦走来,素手犹自捂着嘴笑,皓腕上红丝线系着一对小金铃,走动时,清脆悦耳。 “走吧,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李彦这才想起陈天海召见自己或许跟她有关,有些事还是问清楚点好,于是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曾冰鸿的房间与其他人的正室都隔得很远,侧对着花园,左右厢房都空空的,院子里几棵梅树,树枝上的花骨朵儿正含苞待放。推门进去,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原来南壁是个大圆窗子,卷帘拉起了一半,帘外竿竿翠竹,郁郁葱葱。窗边摆一盆兰花,矮几上放着瑶琴。中间并了两张方桌,一方端砚,几沓宣纸,长短的毛笔几个笔筒里插了无数。 经过一路的思考,李彦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推断:“原本曾冰鸿在我这吃了亏,开始想借曾向荣的手扳回来,结果我没接招,于是有了这次借陈天海的手来敲打我。曾冰鸿刚才看到了我那狼狈的样子,相信气也消了。”原本打算问曾冰鸿的问题也不准备再问了,谁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李彦为了谨慎起见,不想再说什么了。 曾冰鸿让李彦在书桌旁坐了,径自掀帘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捧着一盏青瓷灯,拿着一件长衫。 “可能小了些。” 李彦对于穿衣吃饭,只能说是没心没肺,当着曾冰鸿的面就把衣服脱了换上,倒是正好。 曾冰鸿又忙着捧来一杯茶放在李彦手边。 “你怎么没个丫鬟?” 曾冰鸿笑笑,并没答话:“外公找你,都说了什么?” 李彦淡淡道:“只是问我几岁了,读什么书之类的。”说完转过头去,不愿再提。 曾冰鸿笑道:“别人是到处找门路,恨不能巴结上陈家,你倒好,陈家请你来还不情不愿的。” 李彦冷笑道:“别人巴结陈家,是贪图他的富贵与荣耀,但我看到的是陈家在江州不可一世的权力。两个平头百姓打起架来,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当时疼一下,过个三五天也就没事了。但若是皇上发起怒来,一句满门抄斩,那就是绝子绝孙的事情。陈家虽然比不得皇上的权威,但是在江州,只怕陈家的话比皇上还管用些。所谓民不与官斗,怕的就是这种生杀予夺的权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并不想与这种权力靠得太近。” 继而叹了口气。 “我爹常说,医者父母心。凡是病者,无论是乞丐也好是囚犯也好,我爹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医治。我听过太多病人的哭号,我自己又从小卧病十几年,比其他人更知道生命的可贵。富贵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现在的生活,父慈母爱,我很满足,也不想再多求什么。” 曾冰鸿听了李彦的话,愣愣地看着帘外的残月,眼里噙着泪水,好像随时都会哭出声来。让李彦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清凉的月光照在曾冰鸿粉嫩的脸上,两滴晶莹滑落下来,滚在如雪腮边。李彦静静的看着,不敢打扰。曾冰鸿抿了抿小嘴,低声呜咽:“父慈母爱,我也不想在这里,可是我又能去哪呢?”说着终于哭出了声来。静静的房间内,只有曾冰鸿的哭声在流淌回荡,看着她那柔弱的双肩无力的抽动,李彦有种莫名的凄凉。 “我不知道我能帮到你什么,如果你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我可以当一个听众。如果你想打人,我也可以给你喊几个丫鬟过来。” 曾冰鸿听言,看了李彦一眼,微微扬了一下嘴角,又望着窗外,绵声细语如流水般缓缓地淌着: “我爹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贪婪是商人的宿命,我爹也不例外。两岁那年,爹在中州做生意,娘临盆在即,每日家书不断,行行无别话,只道早还乡。可是爹执意不肯回,说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爹回来的时候,娘已经难产死了。当时爹趴在娘的身边,哭着说,刚赚到的又要花出去了。” 说到此处,又禁不住流泪。 “外公可怜我是个女孩子,就一直带在身边。小时候还不懂,被人欺负,外公总是会为我出头。长大了才明白,就算外公再疼我,在陈家,我终究不过是个外人。侯门深院,钟鸣鼎食,外公一个人又怎能护得我周全?人情冷暖,最后还是要自己学会冷眼看人。别人冷言冷语,我就骂过去。现在倒好,他们不来理我,我也不去央求他们。” 说完娇叹一声,似乎觉得无奈。 “所以,我情愿常常扮个小子到外面去。你知道吗?其实那个富贵赌坊的老板最后认出了我,还是请了人来打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个赌坊的就是陈听雨的,他带我弟弟过去,就是想骗我弟弟的钱。我弟弟总是如此,可是说了他当面点头背后又和他们混在一起。就连陈听雨背后都如此,可见他们越来越没把我放在眼里了。外公现在又有许多事情要烦,我也不再忍心去打扰他老人家。” 李彦看着曾冰鸿丝丝绝望的眼神,再也忍不住,握着她凝脂般的柔荑,冰凉如雪,感叹道:“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曾冰鸿听了羞不可抑,粉腮嫣红,就要抽回手,却被李彦握住,挣扎不动。 又听李彦说道:“别急,你听我说完。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万事都可以平心对待。我现在若是对你好言安慰,也不过是一时之安,终究不解长久之患。我现在想说的是我对此事的看法和我认为可行的办法。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现在忧的不过人情冷暖,求的只是父女天伦。可是你真的有去了解你的父亲吗?作为一个商人,财富就是他的事业。就像你的外公热衷于权力与名誉一样。你外公就没有抛下妻儿去打仗去应酬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外公现在忙的连你都照看不了吗。” “我可没说”曾冰鸿嘀咕一句。 “也许你爹也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结果。至于你爹说刚赚到的又要花出去了,这又何尝不是他一个商人表达自己情感的一种方式呢?你再想想平时你父母感情怎么样,你娘临终之时可有半句怨言?你证我证,心证意证,不彼此坦诚,又怎能去相互了解呢?你现在是把自己关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自叹自恋孤芳自赏,结果你的世界就只会在这方寸之间。” 曾冰鸿“啐”了他一口,抽回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怨道:“你们男人就会替男人说话。” 这次李彦没有拽紧,其实李彦根本就没想过要占曾冰鸿的便宜。一个人心里脆弱的时候,自然会去寻找一个依靠。李彦想曾冰鸿听进自己说的话,首先便要让她感觉到最直接的关怀,然后她才会认为李彦说的话是为她好。 李彦说了许多话,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点淡淡的咸味,一股桂花香,自语道:“什么茶,味道怪怪的。” 曾冰鸿“啊”的一声,继而掩嘴失笑。 “你又搞什么鬼?给我老实交代。” 曾冰鸿吐了吐舌尖:“说就说嘛,那是我我用来漱口的。”本来曾冰鸿确实有意教训李彦,但经李彦一番开导,早把以前的事情丢开了。 李彦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气的李彦直想掐她的脖子,看见茶杯,抄在手上,想了想又慢慢放下,呻吟一声,哀叹道:“我欠你的啊?” 曾冰鸿笑道:“好了好了,奴婢给老爷捶背了,你就别生气了。”说着真的举起粉拳在李彦身上敲敲打打。 刚挨着身,李彦骨头就酥了,哪里还有半点气在。突然想到什么,问:“陈听雨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二、台前幕后 曾冰鸿摇头道:“不知道,他的事情,怕是没几个人知道。” 李彦不过是随口一问,问完后便觉后悔:“我又多什么事?”,听曾冰鸿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再追问,作势看一下天,月亮已经看不见,想是被云遮住了:“啊,这么晚,该过去吃饭了,等下怕他们要找我。” “我也一起去。” 两人也没有灯照着,李彦跟在曾冰鸿身后,两眼摸黑,路又不熟,深一脚浅一脚,差点又摔了,曾冰鸿没奈何,只得牵着他的手。 穿过花园,后面小小的一个池子,池中造着一个亭子,八面玲珑,四周俱是游廊曲桥。两人正走到亭边,突然里面有人说话:“把窗子打开了,闷得慌。”唬得两人忙蹲下身。 “是”又听见“吱呀”连响了八下,想是八面的窗户都打开了。 曾冰鸿听得真切,一人是陈听雨,另一人是陈恪之子陈贤。李彦虽然见过陈听雨,但没听过他说话,不过听到下面一句话也就知道了。 “听雨,有什么事,不能吃了饭再说?” 陈听雨斟词酌句,缓缓道:“事情是有些急,昨天曾冰鸿在富贵赌坊赌钱,朱富贵不认得人,请人吓了他一下。” “哦” 陈贤知道事情肯定不是如陈听雨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下面汇报情况,如果是功,有十分不会说成八分,如果是过,层层解释,到他这的情况只怕只有一分。陈听雨现在说“吓”,下面的人只怕是打了,或者还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曾冰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过客,再过两年即使不嫁人,也不可能再呆在陈家了。暂时她有老爷子护着,脾气大,谁也不放在眼里,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 陈听雨不知道陈贤具体什么想法,接着低声汇报:“听兰儿说,她已经查到了我头上,依她的脾气肯定会告诉太爷爷的,到时候还请少爷指点。”陈听雨的父亲陈慎,是陈天海之弟陈天池所生,所以陈听雨称呼陈天海为太爷爷。 “嗯,我知道了。” 陈贤听到“兰儿”时,微微一笑。兰儿是大哥陈赟房里的丫鬟,一向眼高于顶,却不知怎么的与陈听雨对上了眼。这件事若是让陈赟知道了,他们还有命在?也是因为这样,陈贤才放心陈听雨,不怕他耍什么心眼。 “这小的不明白” 陈贤呵呵笑道:“三弟,怎么这么见外。来来来,坐下说。”陈贤说的客气,人却没有站起来,只拿手指了对面的座位。 陈听雨斜着坐了半个屁股,有些激动又有些慌张,不知道陈贤要做什么。 “听雨啊,我们兄弟三人,大哥最得老头和爹的器重,你我是比不了的,到时候这江州刺史之职,无论是贤还是长,都逃不过大哥的手。大哥这个人你我都清楚,不说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但气量还是窄了些。现在我们可以相安无事,那是因为上头还有老头和爹在,大哥还不敢过分。” 陈听雨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小的听少爷吩咐。” 陈贤微微一笑,点头道:“权我们是抓不住了,到时候肯定是要仰大哥鼻息的。但是我们也不能为以后打算啊,除了权我们只有趁老头和爹还在的时候捞点钱了。正所谓,钱可通神。你看人家曾谌,有什么权力,但是有钱,他那样对待姑姑,老头声也不敢吭。可见钱的力量一样的大。” 曾冰鸿听到他们那样议论自己的父母,热血上涌,就要发作,却被李彦预先按住了肩捂住了嘴。又想到就是这个坏蛋还要自己原谅父亲,还说什么商人独有的表达方式,心内又是愤恨又是酸楚,一口咬在他手背上。李彦口不能言,只能暗叹倒霉。 陈听雨赞道:“少爷果真想的周全。” 陈贤没再让陈听雨坐下,点头道:“好好做,我不懂得经营生意,这一切我还都要仰仗你呢。记住,我好就是你好。” 陈听雨连说:“不敢”陈听雨知道曾冰鸿的事情只能是到他这为止了,该打该罚总之没有陈贤什么事情。 陈贤站起来,笑道:“最近兰儿怎么样?” 陈听雨弯腰道:“小的替兰儿谢谢少爷的关照” 亭子后面只有个花园,因为旁边只有曾冰鸿居住,所以下人修饰起来也就没上心,虽说不上残败,但也乱的很。陈贤不会想到往后面走,又从来路回去了,这倒让曾冰鸿和李彦放了心,但蹲着依旧不敢动。 过了不久,又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听雨” 李彦虽不认识,但猜也猜到了,这人定是兰儿。 果真,陈听雨喊了句:“兰儿” “二少爷知道了我们的事,他说是你告诉他的。” 陈听雨爱怜地握着兰儿的手,叹道:“对不起,兰儿,你不会怪我吧?” “你你就不怕他告诉大少爷,那我们不都完了?” “兰儿放心,二哥不会说的。说实话,我这么做也确实藏了私心,二哥不随意相信人,我把这个把柄告诉他,等于是个‘投名状’,他自以为掌握了我的生死,才可以对我放心。另外一点,我想如果二少爷知道你是我的人,应该就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欺负你,反而为了笼络我更加照顾你。二哥现在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他是不会告诉大哥的。” 兰儿“吁”了一口气,想到一件事,又紧张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我把赌坊的事情告诉小姐,不怕小姐告诉老爷,到时候二少爷还不是要你来背黑锅。” 陈听雨笑道:“我正巴不得她去告呢,这个黑锅我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家法打一顿。正所谓有舍才有得,我虽然看上去是推到了最前面,但是大哥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底细,自然会想到二哥的身上。大哥越是猜疑,与二哥的矛盾就会越深,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我就越有利。” 说着又叹了口气,轻抚着兰儿的脸颊,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斗来斗去的,可是你知道,我虽然是陈家的三少爷,但是陈天海并不是我爷爷,上面只有一个无用的爹,在陈家我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我们这样天天躲躲藏藏的终究不是个了局,我总有一天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份的,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兰儿听言,顺势投到陈听雨怀里:“嗯,谢谢你,听雨,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才会对我讲这些。你放心,以后我都听你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儿才离开。 曾冰鸿和李彦很久没听见动静,确定他们已经走了,才敢起身,谁知蹲的久了,双脚麻木,又摔成一堆。 “是你在上面,不关我的事啊。”李彦无力的辩解。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 李彦见曾冰鸿的动作,大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三、抽丝剥茧 曾冰鸿粉拳无力的打在李彦的肩头,李彦也装模作样表现的十分害怕,以满足她的报复心理。 “想不到陈听雨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曾冰鸿打累了,坐在地上感叹。 李彦知道曾冰鸿对陈家人的凶悍,都是摆在表面上的,其实没什么心机,秉持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的原则。想到刚才听到的谈话,看着曾冰鸿现在的表情,叹息她的天真。 “傻丫头,如果你不是急着得到结果,就不要太早下结论,先入为主,往往到最后都是错的。” “就你疑心重,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偷听,有什么必要说假话?那不是活的太累了。” “我并没说他们说的是假话,但是真话并不一定代表真相。” 曾冰鸿侧头看着李彦,笑道:“你来陈家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能知道什么?”她似乎越来越了解李彦,虽然看淡名利,畏惧权力,但骨子里有股傲气,越是激他越是会说。 “哼,只怕我知道你未必知道。” “哦?” 李彦听出了曾冰鸿语气里的怀疑,冷笑道: “他们开始谈话时,陈贤让陈听雨打开窗子,怕的就是一旦有人靠近,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然后转移话题。说明陈贤并不怕别人知道他和陈听雨之间的关系,或者他们原来就走得很近,而更担心的是他们说话的内容被人听见。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并没有人知道,包括你外公。 “陈贤听到陈听雨说起富贵赌坊吓你的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只是一句敷衍的的话。如果这时候手下够聪明,肯定会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抗下来,也就不会有陈贤后面的一番开导了。说明在陈贤眼里,陈听雨只是一个有用的笨蛋,经营生意还可以,但是脑子够单纯。从陈贤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很享受这种控制的快感。 “陈贤真的无心江州刺史吗?别人竟然知道他和陈听雨的关系,难道陈赟、陈恪和你外公不知道?只要富贵赌坊的事情一闹上去,谁不知道是陈贤在后面捣鬼。这种事情是各人都心照不宣的。陈听雨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他说的,引起陈赟和陈贤内斗。但陈贤又有什么目的?如果他不是成竹在胸,怎么会如此气定神闲呢?要知道,一旦处理不好,上面都会得罪光的。 “兰儿开口便是怕自己和陈听雨事让大少爷知道。所谓不怕官就怕管,可见她现在是陈赟的丫鬟,但是她见到你就直呼小姐,说明她原来是你外公的人,也经常伺候你。你外公肯把兰儿给陈赟,一方面说明兰儿确实个心细可靠的人,很得你外公赏识,另一方面,也看出你外公对陈赟的厚爱。 “陈听雨说他把自己和兰儿的关系告诉陈贤,是为了让陈贤相信自己而递的投名状。把富贵赌坊的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是为了引起陈贤和陈赟的争斗。可是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给兰儿一个正式的名份,这个理由也堂堂正正,你不是听了也觉得陈听雨有情有义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曲线救国的思路是不是太复杂了。如果他真的是舍得一身剐,完全可以直接去求你外公答应。你和兰儿都是了解你外公的人,你觉得把握有几成?比起陈听雨那个复杂的方法,哪个更好一点? “陈贤未必在乎陈听雨,陈听雨未必在乎兰儿,也可能是陈贤控制住了陈听雨,也可能是陈听雨在利用陈贤。还有一点,你别忘了,陈赟虽在明处,他难道就不能有暗桩?陈听雨怎么和兰儿接上的?难道陈赟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整个事情根本就是陈赟策划的? “丫头,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凡事多想想,不要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其实我觉得陈家并不适合你呆着,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曾冰鸿越听越感觉寒冷与无力,抱着李彦的右手,紧紧地靠着,听到李彦对自己的教训也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那我是不是还要把富贵赌坊的事情告诉外公?” 曾冰鸿已经没有了主意,如果真的想李彦解释的那样,事情远远不只是收拾了陈听雨那么简单。 “你住的那么偏僻简陋,你外公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做声,也是不想你卷入太多的争斗,过得安安乐乐。若是他们不太过分,退一步又何妨。” “嗯” “你说,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没对我说?”曾冰鸿低声款款,几乎不可闻,说时手不禁拽紧了李彦。 李彦叹息一声,温言道:“丫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怕你任性而受到伤害,我怕我帮不了你。” 曾冰鸿听言,头靠在李彦肩头,流下两滴清泪,娇声软语:“叫我冰儿,外公总是这么叫我。” “冰儿” 两人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条黑影悄悄地离开,掩身来到陈天海的书房。 “他真的只有十五岁?” 陈天海听完手下的汇报,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听到只言片语,便能对曾谌、陈贤、陈赟、陈听雨、兰儿看得如此透彻,想到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又想到李彦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畏惧,现在看来他是早有预谋的,早就准备了拒绝自己,可是没有想到会做得这么不着痕迹。 “难道只一次见面他就看穿了自己?” 陈天海也不禁有些心寒,这种人太厉害了,不过还好有曾冰鸿。软肋未必不是一个人的保命符,就像陈听雨之于兰儿。 陈天海又想了想,对手下道:“下去吧,继续暗中保护小姐,另外安排人看着李彦,不许人伤害他。” “是”说完又如幽灵一般不见了。 陈天海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房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反让他觉得精神了些。挺直了腰杆看着空大的院子,想起年少时的情景,豪气顿生。 “李彦啊李彦,不知你能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但是现在还不行,潜龙勿用,还需一些时日磨练。” 亭子里的李彦心灵感应,打了一个喷嚏:“谁在打我主意?” “着凉了?” “没有” 正说着,只听见有人喊:“啊,小姐,你在这李公子也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四、咄咄逼人 兰儿正四处找曾冰鸿,刚出门就遇见了她和李彦在一起,便领着他们过去。由于立冬比不得冬至和过年,陈家也只是准备了一个简单的家宴,并没有请族里其他人。陈天海、陈恪、陈慎(陈听雨之父)、陈赟、陈贤、陈听雨、曾向荣、李安、李彦再加上一些女眷不过十几人。 陈天海娶妻陆氏,乃大将军陆风之女,喜静厌世,近年来更是常住佛堂,青灯古禅相伴,就是幼女陈欣怡也不曾过问过,今日自然是不会到场。陈天海吩咐下人,精心挑选了素菜早些送去,这才招呼大家坐下。一共四桌,沈燕双、陈怀(陈天海之长子,已故)遗孀、陈恪之妻以及陈欣怡曾冰鸿坐了一桌,陈慎父子随一些小辈凑成一桌,陈恪溺爱陈贤,将他叫到了陈天海旁边,李安李彦西向左,陈赟曾向荣作陪。其他有脸面的丫头嬷嬷在外面摆了一桌,有事时再过来伺候。 陈天海虽常住江州,然祖籍却在京城,立冬之日,依旧吃着五谷汤圆。吃到一半,陈天海突然停下,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等着他说话。 “小哥,可知自己碗里有多少个汤圆?” 李彦一怔,没想到陈天海今天这么有兴致,还惦记着自己,难道刚刚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转念一想:“你既如此不放心,我且看你有多少能耐。” “八个”,李彦头也不抬,呼噜一口气将剩余的汤圆吃了个精光。 陈天海微微一笑,并没有向大家解释他提的问题,复又问道:“司马大人这几年在江州过得可习惯。” 李安规矩守礼,不敢怠慢,忙站起来恭敬答道:“劳刺史大人下问,下官住得习惯”述到官职,陈赟比李安还要小了许多,见李安站起,也忙起身。陈恪虽然官职比李安高,但是作为主人,客人都站起来了,自然不好坐着。陈贤曾向荣李彦都是晚辈,也不敢坐着。一时间搞得满桌子的人鸡飞狗跳,陈天海颇为无奈,只好不再说话。 李彦知道刚才陈天海试探了自己,迟早不会放过,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做点样子出来,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于是笑道:“习惯倒是习惯,只是近闻大乱将之,心里稍有不安。” 陈天海愣道:“小哥此话从何说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鼠蛇离穴,天地震动,百姓背井离家,世间必有动乱,由是得之”李彦淡淡道。 陈恪忙道:“失政于民,我之过也。恐怕贤侄看到的只是部分情况,我定然会查清原委,对任何一个欺压百姓之徒绝不宽宥。” 陈天海叹道:“亡百姓苦,兴百姓苦。人无完人,然上位者半点疏忽,对百姓来说便是大灾难,尔等切需谨慎!” “节度使大人差异!” 李彦对陈天海父子的做戏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给李彦面子的了,这还是看在李安是个司马的份上。但李彦并不准备给他们面子,咄咄逼人道: “土地兼并,民心思动,乃末世之兆。大人居庙堂之高,或许不见,但此理岂有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祸患一旦起,则不可收拾矣。” 李彦说话声音虽然不大,然有陈天海在场,下面的人都敛声息气,连吃东西都不敢咬出声响,所以听在每个人耳里依旧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听着动静,心里怦怦直跳,在他们印象中,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陈天海说话的。沈燕双紧握着双手,一时看看丈夫,一时看看李彦,如坐针垫。曾冰鸿更是着急,恨不得一拳将李彦打晕了拖出去,怨恨想道:“真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了,见谁可以冲谁凶。” “小哥以为该当如何?”陈天海眯着眼看着李彦,话虽含笑,皮肉不动。 “夫唯不争而争天下,民心本静。如今商家圈地,民不思耕。大人高义,设廉字营以纳之,虽可缓民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增稅以养之,更是舍本求末,伤民之根本。何不结交士之大族,屯田以养民。且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道者,民心也。然民心可用可助不可恃,可恃者,军与大族也。” “哈哈哈,小儿无知,田地已是商家口中之肉,如何夺之?” 李彦暗笑陈天海心机单纯,也暗自庆幸赌对了一半:“商人唯利是图,当然以利动之。” “利从何来?”陈天海彻底迷糊了,这李彦到底是怎么了,在书房的时候惜字如金,这时候叽里呱啦个没停,还似乎想针对自己,不禁小心应付。 “上下有高官贵爵,左右有军民之通,内外有明楚之便。” 李彦句句惊心,陈天海听了半晌不得言语,众人也愣在当时,倒是外面丫鬟们的言笑声,提醒了他们。 “初生牛犊不怕虎”陈天海摇摇头笑对其他人道。这时外面的菜正陆陆续续地端了进来,碗筷碰撞之声脚步声问候声,竟添了一些活气,主宾开始客气相让起来,立冬总算不再沉闷。 陈天海书房内 “老爷,李彦话虽鲁莽,却不是全无道理,老爷当思长久之计。”说话的人竟是陈天海的贴身侍从来福。 “得民心者得天下”陈天海叹道,“你可知李彦所说,乃是帝王之道。陈家虽然雄踞剑云,不奉诏不上朝,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地方长官,难道还真的要与朝廷分庭抗礼不成?即使你我现在有这样的实力,宗族子孙以后又当如何自处?这终究是一条不归之路啊。” 来福想了一下,也摇头叹息:“这小子太厉害了,把这么大的利益摆在面前,若不是老爷提醒,连我都差一点陷了进去。” “先生也不必过谦,你只要稍微想一下,自然明白。我陈天海不过一介莽夫,若不得先生指点,只怕” 来福笑道:“说着说着,老爷又何必提起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五、狡兔三窟 江州城西南两面由滔滔渭水围住,东靠伏虎山,怪石林立,耸入云霄,险峻处烟霞环绕。城中一条宽约二十米的运河,绕过关州,通幽、惠,达京城,又有一条大道到并州,车马无阻。 “请末将为将军谋远计?” 陈天海疑道:“先生莫非有所疑虑?” “学生所疑者有三:皇上十年未有上朝,这次上朝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只是为了封将军为节度使,怎么会这么突然?世人都以为,两位尚书王爷最近权势熏天,路人侧目,皇上才会加封将军与毅王,以示权衡。学生却不以为然,需知如今的朝政已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刘本家族寒门,科举出身,只因先帝青眼相加,才一路攀升至如今的三省之首,如今皇上更是对他信任有加,天下寒士唯其马首是瞻。何常在出身大族,才虽贫乏,托祖余荫,先帝任他为军机处行走,内乱之时,出谋划策,屡有建功,在军方颇有威信,如今孝仁帝封其为兵部尚宜搜小说,但没什么野心,为人圆滑。如今两位手握三省两部,与两位王爷分庭抗礼,倒也实力相当。 “皇上高明,又将九州吴侯之子拉了进来,封为礼部尚书,成为他们争斗的缓冲之地。礼部权力虽偏,但背后有九州有吴侯,谁又敢不给三分薄面?且学生查过,吴侯并无谋反之意,恐是孝仁帝故意为之。” 陈天海击掌叹道:“单凭这一手,便不愧为先帝之子。如此看来,莫非皇上如今颓废局势是装出来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来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接着前话,缓缓道:“皇上加封将军不是为了平衡局势,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楚国有异动。” 陈天海眼内精光一闪,惊讶道:“楚国近在咫尺,探子每日都有线报,难道皇上的消息比我们还要灵通?” 来福停了一会,才又道:“皇上身后只怕藏有一股不可估量的实力,此学生所虑者一也。” 陈天海点点头,忽又笑道:“先生所虑二者,莫非就是我今日所见的那对父子?” 来福也不客套,直接道:“正是,李安在翰林医馆时,声不闻名不显,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调他来到江州?这一点将军也一定考虑过,所以才会出言对李彦试探。但不知将军是否想过,李安上任与其他官员不同。其他官员都是自己先去任上交接,等一切安排妥当,然后才向皇上请旨安排家眷。 “而李安直接就将家眷带了过来,时间正好是先帝驾崩之时,这就给人一种感觉,他们在赶时间,怕一旦晚了就出不来了。皇上为什么那么怕他们呆在京城,难道他们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关系到皇上?皇上肯定想到,江州虽然危险,但还没有人敢到这来乱查。 “另外,将军知道李安是先帝还是当今皇上遣出京城的?此事姑且不论,李安出京城到江州,一路所遇之人,黑白两道都是呼风唤雨之辈,他们为何会对李安如此恭敬?这也是学生建议将军当时不要见李安的原因,原本想再看看情况,然出学生所料,自从李安进入江州之后,一切都平淡如水,让将军空耗十年。” 陈天海笑道:“先生不必自责,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知先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将军,学生第三不放心的就是将军——功——高——震——主。” 陈天海笑道:“先生此言差矣,我虽无登极之志,但也不是个怕事之人,且如今还没有谁哪个敢动我半分。”一席话,豪气万丈,令来福精神为之一震,思之疑虑,又皱起眉头。 “将军所言极是,然学生所虑者,乃将军百年之后啊。” 陈天海笑意僵在半空,愣了片刻,颓然靠在椅背上。来福立在当地,看着陈天海,默默不言。 “先生想到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你我生死之交,何必如此拘束,且先生为陈某谋划,又岂会不解先生之言。” 来福轻轻舒了口气,一句句道:“是,正如李彦所言,民心虽可为助,然不可恃为与朝廷各派甚至与皇上谈条件的筹码。恪少爷虽有一州之才,恐不堪军中将帅之职”说未完,来福见陈天海低下头来沉思,又停了下来。 陈天海点头道:“陈赟谨慎有余,魄力不足,陈贤贪心难填,智虑不足,都成不了大事。”继而又摇头道,“恐怕就是江州百姓也不见得会感陈家的恩,更不可能相助陈家。” 来福听完,忍不住问道:“三老爷与三公子?” “哼,陈慎与陈听雨自以为心机深沉,不过两个跳梁小丑罢了,若不是他们现在还有用处,我早就把他们逐出陈家了。” 来福担心道:“一切真的如表面那么简单?就刚才李彦所分析的,学生自认为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想清楚。” “哦?”陈天海想了想道,“莫非先生有何良策?” “学生不敢”来福突然跪了下来,每个人的家都是他的禁区,家务事即便是再糟再乱,谁也不愿让别人插手,何况贵为一路之首的陈天海。仗着陈天海的信赖,来福或可直言,然有恃宠而骄之嫌,久之则有性命之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来福还是想保持一定的距离。 “无事,先生但讲无妨。” 来福暗暗吸了一口气,道:“狡兔三窟,放保身安,将军何不效仿之?” “此话怎讲?” “攘外必先安内,江州连续三年大旱大灾,二公子与众商家一起疯狂地圈地占地,流民虽安置于‘廉’兵营中,然民怨颇深。江州毕竟是陈家的根基,若战事一开,江州百姓不肯支持陈家,那谁还会做陈家的后盾?以防墙倒众人推,将军当未雨绸缪。” “从二公子开始,合适吗?”陈天海还是有些不忍,毕竟这个小孙子嘴巴子挺甜,而且很知道孝顺。 “学生不敢妄断,请将军三思而行!” 陈天海闭目思良久:“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唉我几乎自误,一切就按先生的意思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六、先开口的人 得得得,得得得驿上尘土飞扬,一骑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向京城方向急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背上插着一面令旗,还未走到城门边,便叫道:“开门开门,江州的折子到了”那人声音已经沙哑,显然是一路叫过来的,劳累过度,却中气十足,响彻云霄。 城门官吓了一跳,忙令手下开门先,来京城还敢大嗓门讲话的不多,不是皇族就是王侯,却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得罪不起的。手下们也早熟悉了套路,城门官话未完,门便“嘎”的一声,刚开了个两尺宽缝隙,说时迟,那时快,那军官“喝”的一声,双腿一夹,一人一马便从门缝内穿了过去,两个开城门的人只觉一阵寒风刺面,不禁打了个冷战,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得。 “好俊的骑术”傅老头刚下城墙,正好赶上这一幕,不禁为之喝彩。回思刚才那人的话时,想道:“原来是江州的折子,怪不得要陆将军来送。” 何常在这几年虽然过得悠闲,没人束缚,却依旧礼规不废,每天早上都会到部门去点卯,然后问问下面有什么事,再小也会亲力亲为。 这日也不例外,披着晨雾踏着官靴,一步步走进了部门。 “末将参见尚书大人!” 何常在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个故人:“哈哈,陆公子何事到京城来了?一别二十年,老成许多了。” “老大人安好,节度使大人命末将给皇上送来请安的折子,请大人过目。” 何常在怔了怔,夺过折子,看时: “臣陈天海谨奏:恭请皇上圣安。司马李安有子李彦初长成,聪慧有礼,江州廉营内尚缺总管一职,臣荐李彦实之,望皇上圣裁!” 寥寥数句,却让何常在看看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哈哈哈,好,陈老头终于开窍了,皇上之幸,大明之幸。” “有劳老大人了,末将告退!” “哦?这么快就要走吗?不多留几天,去看看老家也好。” 陆将军憨厚一笑:“谢大人关心,节度使大人说,楚国边境军事活动异常频繁,要我等加强戒备。末将有军令在身,即刻便要回去准备。” “正是此理,先国后家,方不愧我大明男儿。快去吧,你老家自然有我照顾,放心吧。” 陆将军抱拳后便抢出门去,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渐去渐远。 何常在看着门外的浓雾越来越弄,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陈天海这么一搅,不知是福是祸?”一面想一面往外走着。 皇上自然如天下人所料,正枕在王美人的肚皮上,仔细地听着动静,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孝仁帝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眼看大局已定,无奈至极。 “启禀皇上,江州的折子到了。”这是何常在教刘全说的,因为孝仁帝说了,未得召允,不见任何人。但他没说不见其他东西,何常在就是抓住了皇上的这个空子,才将奏折递了进去。 “念”孝仁帝眼睛一亮,继而慵懒地躺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 “臣陈天海谨奏:恭请皇上圣安。司马李安有子李彦初长成,聪慧有礼,江州廉营内尚缺总管一职,臣荐李彦实之,望皇上圣裁!” “准”孝仁帝一个字似叹似怨,长长地拖了许久,余音袅袅。 “是”刘全正准备离开,孝仁帝突然又道:“告诉陈天海,关内一路之事允其便宜行事,凡事不必来报。” 刘全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心里却疑惑不解。宫外何常在听说时,也是一愣,如此好的一个机会,陈天海已经先开口了,皇上这个时候只要讲一些好话,双方的关系就能慢慢冰释开来。此时何常在不得不相信:“皇上真的放弃了!?” 陈天海得到回复时也愣住了,疑惑望着来福。 来福淡淡一笑,语出惊人,道:“以学生之见,可能是皇上觉得将军诚意还不够。” 虽然还有后话,来福却没再说下去,做下属的更多的时候是给领导分析意见,然后等待领导的决定,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领导的威严,而做下属的也不会与领导的意思背道而驰。 “嗯,那下一步该如何?” 来福瞥一眼陈天海,心里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才缓缓道:“此次奏折一来是给皇上传个讯息,陈家有意与朝廷和好,二来看看皇上的反应。这两个目的,我们都达到了。接下来就是你争我夺地谈判,而将军谈判的筹码就是,能给皇上多少想要的,筹码多了,不愁皇上不靠过来。” 陈天海悠然道:“那皇上又能给我什么呢?”陈天海深深感觉到,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拿起来就放不下了。 来福深知此理,不敢回话,静静地等待下文。三十多年的相伴,彼此早已熟悉,虽然陈天海此时满脸犹豫,话沉语重,但来福知道他会选择“放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切听先生的,且看天意如何。”陈天海苦恼笑道,“既然选择了先开口,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明日便让恪儿去传旨吧。” “是”来福听出陈天海话中的埋怨,所有的计策都是他想出来的,也是他一步步引导陈天海走进了今天这个局面。陈天海虽然说得有点不负责任,却是不争的事实。 心里叹道:“将军一生谨慎,当时若不是急国家危难,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尴尬局面。几年来,陈家已经过惯了安稳的日子,什么事情都心安理得,但这些不过一时的表面现象,一旦皇上反目,朝廷强势起来,陈家又将何去何从呢?且如今陈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局势不会变动,陈家在江州还能撑多久呢?急流勇退,方有机会明哲保身。” 然而这些话来福无论如何不敢对陈天海讲,陈天海当今权势无二,来福能说出功高震主已是恃着陈天海的信任,要他现在退下来,凭谁也无法接受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七、莫等闲 总管,可不是孝仁帝身边的刘全那样留不全,也不是陈天海身边的来福什么都管。地方行政的总管,是专门训练新兵的,官阶在录事参军之下,却不受管制。李彦自小诗书饱读,却从不动刀动枪,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让一个外行来管一群内行,李彦有苦说不出倒在其次,猜不出陈天海的想法是最头疼的。 廉者怜也,因为连年天干地旱,田地颗粒难收,农民为求生计,只好将田地卖给商人,然后受商人雇佣成为佃农。但收成不爽时,商人以种种理由克扣工钱,增加税收,农民不堪迫害,只有离开田地,另谋生路。然而虽天下三百六十行,却又有哪一行是那么好入的?无德无能无识无力,沦为乞丐者,数不胜数。陈天海眼见此景,特设廉营以纳流民。因此廉字营所招募的,十之八九是老弱病残之辈,其余的不过是些无赖匪类,好吃懒做,以为天上掉下了馅饼,自然要来接两个,最终也成为了名义上的职业士兵。 也因此陈天海对廉营并没有放在心上,像一个玩具一样将它将给了陈贤,此后从未过问过,更别谈什么训练了。今日突然提起,怎叫人不生疑?但李彦不可能去问陈天海,也没有陈天海的信息网。在江州李彦除了父母,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只能是察言观色地去猜,秋毫不可放过地去发现。 “难道陈老头想把这帮乌合之众拉到战场上去不成?”李彦想想也觉得可笑,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陈贤,因为廉营自始至终都只与陈贤靠上了关系。 “走一步看一步,既然人家是猫我为老鼠,被玩两下也是应该的。” 李安接过圣旨,俨然道:“彦儿,皇上既委以重任,当尽心尽力为之。儿今方年少,正是奋斗之时,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须知,各地方官员犹如国之经脉,稍有过错,国将病也,切不可恃才慢事。谨言慎行,方上不愧天,下不愧百姓。” 李彦听到前面一句,只觉好笑,这事跟皇上八竿子打不着,是陈老头在给你儿子下套呢。听到后面,暗叹自己浅薄无知,反而打消了心中的埋怨,对“皇上的重任”有了新的认识,不禁对沉默寡言的父亲刮目相看。 “是” “父母虽贵,也不可过分看重。一时为官,则百姓皆是父母。我儿随我行医多年,当知人之性命贵于天,应珍之重之,切不可乱行法度,草芥人命。” 李安虽为官多年,在京时深入简出,两点一线,并没有接触太多官场上的事。在江州,虽为司马,无权无势,行医救人,俨然一个郎中,救治的不过一些黎民百姓,对官员的职责与权力的理解也不过,百姓口中的造福一方、生杀予夺。 李彦虽知其理,却没有反驳,父亲之话对他来说犹如醍醐灌顶,惊醒之余不禁汗流浃背,暗道:“我只当为官者,自然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却忘了其根本应该是百姓。若不能保百姓安宁,纵然功丰业伟,名留青史,又有何用处?” “是”李彦豁然跪下磕头道。 “该当如此!”李安点点头,便自行进了书房看书去了。 沈燕双将李彦扶起,愁眉叹道:“娘虽然不知为官之事如何,彦儿与你爹一样遇理执拗,但出门在外,也不可事事强求,随缘随份未尝不是一种福分。廉营虽然近,但一墙之隔尚不知黑白,何况军营内外,若是有事,差小万来父母这通报一二,可知道。”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李彦眼眶湿润,少儿性情散漫,不曾注意父母恩情,如今临行只言片语,足以铭感腑内。 “娘放心,廉营内的官员都不是住在军营内的,我每日只要过去按时点卯,晚上还是可以回家来住。”李彦说的是实情,从此一条也可以看出廉营管理松散之一斑。 “那就好”沈燕双化愁转笑。 陈恪念完圣旨时,曾温言道:“廉营总管之职,虚位已久,诸事冗积,李大人即日上任,切莫急功贪多,慢慢来。”又经过李安一番教导,李彦烦躁之心渐去,行事不急不赶。 翌日。 由于李彦身材太小,没有适合的官服,这几日正在赶做,还没下来。于是李彦穿着一件白色长直裾,外罩对襟袄棉褙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军营,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军门大开,军营内没有任何的戒备,就是在瞭望塔上值班的士兵都睡着了。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矮个子驼背老头,见了李彦拱手笑着打招呼。 “末将宫诚参见总管大人” 老头胡子花白,穿着绿色的官服。宫诚以前是个商人,摸爬滚打一辈子,没赚多少钱,无儿无女,走陈贤的路子,买了这个官,并不图什么出身,是准备养老用的。虽说买的是个武职,但他没有半点功夫,就现在这副摸样只怕连盔甲都背不起,喜欢文官打扮。 “宫老不必多礼,今天天气不错,有什么节目没?” 军队内除了一些高级官员可以有自己的住所,甚至可以回家去住,级别低的只能在军营内住集体宿舍。若是有人私自外出,将会以逃兵罪处置,砍头。陈贤对其他的军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一条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主要是怕有些人跑出去闹什么乱子。众人闷得无聊,常常会举行摔跤、赌博、赛马等节目。这些李彦早已打探清楚,因此有此一问。 “末将正想请教总管大人,今天该训练什么?” 不管其中内幕如何,但江州的人都知道,李彦是皇上亲自下旨封的。宫诚在廉字营待了也有两三年了,里面所有的官员都是陈贤安排的,从来没听说过关皇上什么事情。宫诚拿着银子去找过陈贤,陈贤给了他一句话:“他是皇上的人,敬着点就是了。” 既然得了这话,宫诚自然唯李彦马首是瞻,但又见李彦年小,自问至少痴长几十年,走过的桥比李彦走过的路多,便准备拿话套他,有心拉他下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八、困局 “宫老客气了,皇上虽然下旨封了我做廉营的总管,但是还没具体的安排,我又是初次上任,两眼一抹黑啊。所以军营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等皇上和节度使将军有了新的指示,再做安排吧。” 宫诚这话李彦听起来有些推卸责任的味道,只要他今天开了口,以后他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指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他李彦一个人的责任,所以他干脆甩手。不管宫诚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李彦坚持一个原则,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今天姚将军说,准备一个武术比赛,总管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个人才,推荐给皇上。万一没有,凑个热闹也好。” 宫诚一句话面面俱到,始终不敢说的太直白。他一直把李彦当成是皇上人,自认为陈家反正是知道军营里的情况,以前没有说什么,现在肯定也不会有意见。但是皇上会不会那么好说话,那就要看李彦什么态度了。 “好啊,发现人才我是没眼光,不过凑凑热闹还是可以的。都有些什么人去,只有你和姚将军?” 李彦心想,原来这老头真是来套我话的。既然表明了立场,也就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李彦确实也想看看,廉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都在都在,其他的将军也都在。” 宫诚听到李彦终于开了口,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只要李彦没意见了,皇上就不会有意见,那么廉营就还是原来的廉营,宫诚似乎看到了将来的美好时光。 俩人正说着话,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人,看见李彦,忙上前道:“李公子,老爷有请。” 宫诚听了心更是放下了。 这个人李彦不认识,但宫诚很清楚,他是陈天海的贴身奴仆来福。此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远似近,语气温和有礼又感觉不出任何的谄媚,让李彦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是,请福官家前面带路。” 来福自始至终没有看宫诚一眼,见李彦语调平和,步伐不乱,比之冬至之日,心里更加一份看重。宫诚心里琢磨着,有陈天海敲打李彦,不怕他不听话,正自己高兴,也忘了上去巴结。两人走后,便乐滋滋地去了比武场地,不觉挺起了鸡胸。有时候,表现有更多的信息,也是炫耀权力的一种方式,宫诚即是如此,他现在想的是要怎样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才更好。 陈天海依旧在书房内,端坐在书桌后面,一脸严肃。 “士兵训练情况如何?” 陈天海声音低沉,浑厚有力,十分威严。 “还是和以前一样。” 李彦还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含糊其辞,先撇开自己再说。 “哼,据实回答问题。” 陈天海怒声责问,“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震天响,桌上的笔砚跟着跳动起来。李彦却不知,若是换了别人,说话如此滑头,早就掌嘴了。陈天海戎马一生,他的话就是军令,如山如岳。 “下官知罪,下官刚到军营,尚未开始训练,不知道具体情况。” 以前李彦是民陈天海是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与官的关系还是比较微妙。现在李彦已经是陈天海的下属,中间再没有那么多顾及,陈天海的话就是命令。如果第一次见陈天海,李彦感觉紧张,那么现在,更多的是害怕。 “你是在等我的指示?” “是” 李彦不再隐瞒,他也想知道陈天海的真实想法。 陈天海缓缓道:“嗯,最近关州盘山匪徒横行,多伤人命。离开春还有三个月,到时候我希望你训练的廉营之兵都能上阵杀敌。” 李彦听了仿佛晴天一个霹雳,他都不知道怎么从陈天海的书房出来的,走在路上脑子还是晕晕的。廉营的战斗能力他是没见过,但是有几年没有正规训练天天饱食终日的士兵,又有像宫诚一样十八般不会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将军,其战斗力用脚指都能想得到。陈天海怎么想到要他们上战场了,那不是去送死吗? 但是李彦不可能怀疑陈天海在骗他,况且他一个节度使也没有必要骗他。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训练?一如既往,到了战场只会全军覆没。虽然陈天海话里话外都似乎在针对自己,但李彦自问一文不名,还不需要陈大节度使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时局要变了,陈天海在考虑什么? 李彦一路想来,依旧没有头绪。刚到军营门口,一个士兵忙跑上来,笑道:“总管大人,宫将军让我给您带路,直接去比武场地。” 宫诚知道有陈天海的敲打,对李彦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如果是先前,他肯定是自己在这等,再不然也不会让手下说这么随意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巴结的必要了。 “哦,比武开始没有?” 李彦没有注意到宫诚心里的小算盘,依旧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听到士兵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还没听到锣鼓响,应该还没开始。” “比武?”李彦想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旁边的士兵,听见李彦冷冷的话,再看他的笑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竟然颤了一下,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依旧觉得寒冷。 “走,我们过去吧。” “是,大人。”士兵收起了原来的随便,恭敬道。 比武场地三面用竹笆围着,南面筑着高台,高台后面是个大屏风,上面坐南向北摆着一溜椅子。宫诚和几个人站在上面正准备说话,见李彦来了,笑着招呼其他人走下台来。 “宫老,各位将军,这训练还没开始啊?” 宫诚听言,心花怒放。李彦这么说等于是间接的承认了这种活动的合法性,心想:这江州还是陈家的天下,就是皇上的人到了这里,一样要乖乖的听陈家的话。笑时不禁向其他人扫了一眼,意思是说:“我说的没错吧,有老爷子的敲打,还怕李彦不听话?” 姚武听着李彦的话,又见宫诚得意的眼神,厌恶的撇过头去。他原本就无意参加这种活动,这次不过是例行到他来主持。这比武赌钱的主意是宫诚向陈贤讨的,陈贤的意思是责任分担,每个官员轮流主持,到时候即使有什么事情,罪不罚众。姚武可以不听其他人的,但陈家人的话不得不听。 “是啊,这不,正等着总管大人来主持呢,训练是总管大人的职责范围,我们可不敢越俎代庖啊。” 宫诚原来没有打算等李彦,现在听李彦这么说,干脆顺坡下驴,卖了李彦一个面子,又将自己撇开了。 “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道怎么个比法?” 李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将比赛的控制权抓到了手上,后面的事情才好办。 “抽签决定对手,一对一的打,输的淘汰,赢的进入下一轮。” 比武场地中央也有一个高台,上面正站了二十几个大汉,个个膀大腰圆,体壮如牛。高台四周站满了看热闹的士兵,乱哄哄的。 李彦对众人客气了一番,站在后台前面,对着中央大声道:“今天的训练与往日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九、搅局 李彦一说话,场面立马静了下来,就连身边的将军们也都看着他,心里嘀咕着,今天的比赛有什么不同? “这次训练由本官主持,所谓军令如山嘛,有不听命令者,军法从事,绝不宽待,各位将军你们说是不是啊?”李彦一脸笑嘻嘻的,转过脸向各位将军征询意见时,对宫诚那是挤眉弄眼。 “对对”宫诚会意,笑道:“军法不可废!” 其他人都看宫诚脸色行事,也轰然叫好。 “但凡每局胜出者,我将每人奖励五十两,各位以为如何?” 李彦这话一出比赛场地立马沸腾起来,叫好声一片,个个都怨恨自己怎么没有报名。台上的人更是两眼放光,激动得面红耳赤,胸前起伏。宫诚也没想到,总管大人一上来就这么大手笔,心里盘算着以后怎么跟他套近乎。至于前面的一段话,在大家看来,不过是通话套话罢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姚武是带过兵的,知道御下当然是恩威并施,现在听见李彦一番话,心内一动,不禁看了他一眼,瞥见李彦眼里的一抹寒光,暗自感觉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觉来了精神。 “不过” 场面又一下静了下来,就连姚武也竖起了耳朵,此时真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的心都提得老高,心想饭肯定不能白吃,福祸总是相随。 “今天的训练只进行一轮,不瞒各位,本官今天只带了一千两银子,怕两三轮下来,后面的人就没银子可赏了。为避免赏罚不公,只进行一轮。委屈各位,下次一定补上。”说着自己先笑了。 士兵们听了也跟着鼓掌叫起好来,心也彻底放下了,随随便便就是一千两,人家有钱,不在乎这么点。却不知道,那一千两是曾向荣施舍给他的,真正的有钱人是关州曾家。 “如果各位没什么意见,就开始吧。” 姚武突然跳出来,道:“总管大人,末将有话要说。”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彦的想法,决定推波助澜。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总是容易迷失自己。李彦一再提醒,今天不是什么比赛,是常规的训练,但众人都沉醉在银子的诱惑之中,哪会注意这些细节。 姚武听李彦对“罚”只说了句“军法从事”,对“赏”却反复的解释,不厌其烦,他立刻明白李彦想立威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比武之人拼尽全力,场下之人心情激荡,场面自然会乱。李彦开场白轻描淡写,说到银子又谈笑风声,实在看不出什么恶意,听话之人自然松懈。既乱又懈,机会也就越多。 “大人,末将对军法烂熟于心,不如让末将做个裁判如何?” 姚武说话时直勾勾的看着李彦,一脸的渴望。宫诚在一边看了,心里不屑,以前在我们面前摆出个清高的样子,原来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见到了银子同样挪不动脚。 “好啊,那有劳姚将军了,到时候绝不会亏待你的。” 李彦笑眯眯的说道,心里暗叹自己的稚嫩,三两句话就被人看破了,还好听姚武的意思想帮把手。 “不敢,谢大人。” 锣鼓声响过,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大汉走上中间的高台,向后台跪拜行礼,又退开两步相对抱拳拱手。 “张三” “李四” 礼过之后,两人都扎紧腰带,摆好姿势。姚武喊了一声:“开始”。 李彦没见过真正的功夫,睁着两眼出神的看着。只见张三大喝一声,双手前伸,冲向对手。李四眼疾手快,眼见对手近前,向旁错开一步,脚立半马步,左拳缩腰,右拳上冲,往对手面门上打去。张三更快,瞥见拳来,身子旋即下蹲,反守为攻,抱住李四前面弓步的左脚,用力一翻,将他摔倒在地,趁势压在上面。 “好”李彦喝彩一声,一面转头问宫诚道:“咦,宫老,他们用的什么功夫?” “这个” 宫诚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看得热闹罢了。听到李彦发问,拿眼瞄着旁边座位的牛升,盼望他能解围。 “大人,他们一个练的是形意拳,一个练的是五行拳。” 牛升知道宫诚与陈贤关系不一般,以前想巴结都没机会,现在意外接到他的求助,意出望外,忙笑说道。 李彦点点头,心里却很无奈。他虽不懂武功,但也知道五行拳不过是形意拳中的一种,牛升肯定什么都不懂,只是盲目的想讨好宫诚而赶鸭子上架,胡说八道。李彦不敢猜想这些人若是上了战场将会怎样。 牛升见李彦点头,以为糊弄过去了,讨好的向宫诚一笑,宫诚摸着胡须,也满意向牛升点头。 这时候,场面上的形式急转,两人抱着滚在一起,一会你在上面,抓耳挠腮,一会我在上面扯发捣鼻。一个撕对方的衣服,一个用指甲划对方的脸,然后又打起了口水战,唾沫星子满天飞,两人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四周近前围观的为避免于难,忙往后靠,后面的人见打得热闹,激动地往前挤,你说我踩了你的鞋,我说你抓破了我的衣服,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李彦看得捧腹大笑,人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眼泪都笑出来了。背后却一阵阵冷汗,心里悲凉到了极点。 “这就是我大汉的军队,跟泼皮无赖有什么两样?强者尚且如此,弱者更是不堪,上了战场,还不知道是他们剿匪、匪剿他们?陈天海,你个老不死的,你想我死就明说嘛,拿这些人的性命开玩笑,有意思?” 台上的人以为总管大人看得高兴,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个驴打滚,另一个猴偷桃,一个天女散花似的洒土扬灰,另一个似有铜头铁骨,挺起脑袋乱撞。张三一时不慎,被李四撞下了台去。 姚武宣布:“李四胜”。 李彦马上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给他送上了五十两银子。李四激动的跪倒在地,重重的磕头三拜,喊道:“谢大人赏”。台下的人听得真切,欢声一片,果然天上掉下了馅饼,原来还有些疑虑的人,对李四更是羡慕的眼红。 第二场明显比第一场热的快,两人一上来就哥俩好的抱在一块,然后暗地里出阴招,甚至撕嘴咧牙,又咬又啃。 场下看热闹的一个个也帮着出谋划策,比台上打的还要紧张。 “老关,捣他眼珠子,他看不见,就没法还手了。” “小三,踢他下面” “章老头,这就不厚道了,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哎呦关哥,戳他太阳穴,弄死他。” “切,咬他脖子,把他血放干了,看他还横” 台上一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石头,往对方脸上砸去,还好失了准头,落在一边。另一人本来就打得眼红,见对手用上了家伙,从怀里掏出一根铁棒,冲上去当头就是一下。那人“啊”的一声大叫,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犯规,吕参用了武器。” “放屁,老关用石头在先,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 “石头怎么能算武器” 一时间争论不休,那个被称作为老关的头上开了个口子,血正汩汩的往外流,可怜没一个人理会。 李彦笑着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姚武寒着脸,沉声道:“双方都违规使用了武器。” 李彦笑道:“那该怎么办?” 姚武大声道:“按军法,凡违犯军令者,斩无赦。” 姚武的话犹如凭空的一声焦雷,吓得众人都张大了嘴巴,心内一震,欢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彦。 李彦淡淡笑道:“好吧,传刀斧手。” 怎么回事?吕参愣在当地,许久没回过神来,听见李彦要传刀斧手,才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收拾,忙跪下磕头求饶,更是抱着姚武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宫诚一下子蒙了,慌忙道:“大人,这” 李彦厉声道:“本官有言在先,训练中有不听命令者,军法从事,绝不宽待。难道本官说过的话不算数?” “不是,大人,他们他们只是初犯” 李彦点点头,思忖道:“宫大人所说不无道理,那好吧,念其初犯,罪减一等,每人打重打四十军棍,罚俸禄一年。受伤的且缓打,另外一个立即执行。” 宫诚听了,张口结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李彦抓住了话头。原本想驳的话变成了为犯事者求情,从另一方面来讲就是承认两人违反了军令。 老关是晕过去了,没听见,吕参正哭得起劲,听到李彦的话,人也随老关去了。围观的士兵认清了事实,都两脚发软,碰见李彦的眼光,忙低下头去,后怕不已。特别是刚才叫的比较厉害的,头上直冒汗,不知道李彦会怎么追究。 军棍与县府衙门的板子不同,衙门的板子一般只有二十斤重,就是如此,能挨满二十下没有几个。而军棍至少是三十斤重,而李彦所说的重打肯定是用四十斤重的,四十下打来,人就是不死也得残废。 “是,来人,军棍伺候。” 没有一个人敢往台上看,坐在对面的将军们也都衣袖掩面,撇过头去。李彦则好像不关他什么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全场响彻着姚武坚定有力的数数声、军棍落在吕参身上啪啪的响声和吕参的杀猪般的叫喊声。声声入耳,搅碎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禀大人,执行完毕。” 李彦睁开惺忪的眼,笑笑道:“这么快就完了,嗯,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养伤的养伤,休息的休息。从明天开始,卯时起床,辰时训练,明天的训练就由姚将军主持,各位这次可听清楚了?” “是”众士兵看着李彦脸上的笑,不寒而栗,再不敢丝毫怠慢,恭敬跪下道。 李彦点点头,走出比武场地。宫诚看他走远,无力的瘫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宫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老爷子提醒了他吗?这是陈家的意思,还是他自作主张?”牛升凑过来焦急的问。 “哼,你是在埋怨我?”宫诚不满地看了牛升一眼,心里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敢不敢,我小的也是被刚才的事情吓的,一时着急,宫老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要将军队整顿起来,我们不就要” “别说了,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去问问情况,再做打算。”宫城想着这件事只有问陈贤了,他也知道自己多少斤两,就如牛升所说,真正搞起来,哪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其实廉营自创立一来,陈天海就是让陈贤在打理,陈天海只是偶尔过问一下,里面的情况只是听陈贤说的个一星半点。所以说廉营一直以来真正的主人是陈贤,里面的人都是他安排的。 走出军营,李彦心绪烦乱,他没想道军队的情况竟如此不堪,虽然今天立威成功,以后的训练也会慢慢走上正轨,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真正的内在问题,他有些无力。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三个月后就要上战场了,这将是九死一生的考验,又该怎么办? “哎,卧冰盖被,终究不是了局,还得另想办法。”李彦甩甩头,丢开烦乱的思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进退维谷 李彦信步走出军营,不觉来到渭水边,举目望时,天色阴沉,北风萧冷,吹落粒粒雪花,飘在空中,洋洋洒洒。水面上徐徐来往几只舟船,帆影点点,安静异常。江边行人寥寥,都裹紧了衣衫,低着头匆忙赶路。 “卧重冰而厚裀褥,耽大欲而储药石,知所患,而不知所畏。现在军队的懒散无纪律,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真正的所患的,还是管理牵制,将弱兵衰,都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此处,李彦握紧了双手,然后又展开来,一筹莫展地皱眉叹道:“江州自来是姓陈的说白便是白,什么时候容得他人置喙?在江州要权,无异于虎口拔牙,我又有几斤几两?如今之局,进则是饮鸩止渴,退则无处藏身,然则何时方能安乐?” 李彦自觉已入陈天海之瓮,手脚受缚,挣扎已是徒劳,又不禁笑道:“哼,宝剑锋从磨砺出,或许另有道路也不一定” 宫诚这边急不可耐地找到陈贤,想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 “陈公子,老朽” 宫诚在门口做了揖,慌忙抬脚,就要进去。陈贤冷笑一声,阴沉着脸,默然似未闻,低头依旧看书。 “人性如水。水一倾则不可复,性一纵则不可反。制水者必以堤防,制性者必以礼法。”陈贤看到精彩处,不禁合上书,然后闭目又复述了一遍,觉得意犹未尽,再翻开一页,摇头晃脑的念道:“自满者败,自矜者愚,自贼者忍。”接着击节赞叹:“此真圣人通达之言。” 宫诚跨出一步,又悄悄地缩了回来,站在门外边上,汗水淋淋,他自然知道陈贤并不只是读书那么简单,而是在告诫他不可自满自矜,随性放纵。 凡揖,与尊者揖,举手至眼而下。与长者揖,举手至口而下。与平交者揖,举手当心而下。宫诚慌乱之中,忘了这些细节,手可能没有举高。却也没想到陈贤热衷于权力,竟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即使一些微小的动作在他眼里都可以扩大延伸。 既然第一步走错了,为求得谅解,那么下一步就必须做出更低的姿态。宫诚丝毫不敢犹豫怠慢,跪下左腿,又屈右足,颤声道:“卑职参见军监大人。” 军监不过是督察军事的,虽然陈贤插手廉营的军政,但论官阶品次,还轮不到一位将军给他下跪。这便是宫诚的高明处,脸面若是放在脸上,那它就什么也不是,扔了能换得利益,何乐不为。 陈贤茫然抬头,佯装惊讶道:“啊,宫诚啊,哎呦,怎么行这么大礼,不合规矩,快起来,里面说话。”眼里抹不去一丝笑意,心想宫诚还是极有眼色的一个人,这点比陈听雨要好多了,不过人太聪明了也不好控制,但宫诚这么大的年纪,还是不怕他有什么想法。 宫诚听言,心也放下了许多,陈贤的惊讶就是告诉他:“刚才我没看见你”,深一层的讲就是:“刚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自然也就不再计较。但依旧不敢大意,敛声屏气,低头度步进入房间。 “坐” 宫诚瞄了一眼座位,斜签着坐了,却不敢丝毫用力,完全是半蹲着,比站着还累。 “大人,李总管今日在武场上滥用私权,殴打士兵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宫诚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才发现李彦在武场上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半点破绽。只是特意提了一下武场,自然而然的将陈贤的利益牵扯进来。 “哦,我知道了,这是我爷爷的主意,我可管不了。” 陈贤淡淡的说完,端起桌边上的茶杯,就要送客。 宫诚心里噔的一下,陈贤一甩手,那他们不就完了,心有不甘。愣在那,站又不是,坐又不敢,尽力摆出笑脸,可是心里的担心与恐慌又表现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啊,李彦说明天还要开始训练,如此下去,哪还会有卑职的容身之地。大人若不出面,卑职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还请大人救命啊。” 宫诚没辙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诉。 陈贤微微一笑,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求可以,但不能容忍别人拿话来套自己,那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在下属面前,他需要绝对的优越感,和不可忽视的权威。自从陈天海做了节度使,江州刺史由陈恪接任,而陈赟提拔为了江州长史,虽然这是陈贤早就预料到的,但是依旧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躁动,如今对权力的欲望可以已经说达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哼,慌什么。” 陈贤这句话虽然是在呵斥宫诚,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警告。 宫诚立即噤声,依旧跪着,微微抬起头。 陈贤停了一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爷爷说,三个月后准备让廉营去关州剿匪” 宫诚听到一半,两腿反软,坐在了地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贤笑道:“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宫诚脸色惨白,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贤笑道:“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宫诚什么也不说了,只是重重的磕头。 “李彦他不是要整顿军队吗?他爱怎么折腾,就让他怎么折腾,你们一句话也不要拦,一句话也不要问。原来廉营怎么样,我爷爷自然知道,现在我已经把军队全部交到了李彦手上,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可能知道,你们也没有参与。” 宫诚心内一喜,又不无担心:“可是,如果他要我们上战场的话?”宫诚以己之心度人,如果注定要死,干脆拉几个垫背的。 陈贤也不再答话,随意拿起一本书,念道:“子曰: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之以祸” 宫诚心头雪亮,悄悄的举手过目,告辞走了,不忘遗漏一大叠银票在地上,走到外面,轻轻的躬身带上门。陈贤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只要你给我做了一些“善”事,我自然让你“福”福气气的。 宫诚走后,陈贤久久不能平静,抄起手边的茶杯,“哐当”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陈贤明白,无论训练的结果如何,廉营已经不可能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自己苦苦经营了五年的时间,陈天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占为己有,如何能让人甘心?权力,为何陈家人个个都有,偏偏没有自己的份? “啊”陈贤气的心胸起伏,狂躁不已。 这时屋内一个人,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外面虽然下着小雪,但那人手里还是拿着一柄纸扇,一身粗布白色长衫。陈贤见了,更是咬牙切齿,抓起一方端砚甩过去。那人骇得慌忙跪下,慢声道:“少爷息怒”。砚台堪堪从那人头上飞过,砸在门框上,反弹落地,碎成几片。 陈贤犹不解恨,抓起一把毛笔,扔在那人脸上,这次那人并没有躲,被扔的满脸的墨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也不抹去脸上的墨水,磕了头,淡淡道:“少爷息怒,这是您应答陈天海的诗,他正在书房等着呢。” 陈贤看时,上面写着:“草阁散晴烟,柴门竹树边,门前有江水,常过打渔船。” 陈贤怒极反笑:“好啊,你果然是大哥派来的奸细。有了这首诗,到时候老头子仿效李世民处置武则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我赶出陈家,盖个茅屋让我自生自灭了。陈慎,这么多年你骗的我好苦啊。” 陈慎凛然长跪,激动道:“少爷若是如此看待小的,将小的一刀杀了便是,若是小的皱一下眉头,便是不忠。少爷如果对那首诗不满意,小的这里还有一首,少爷尽可拿去,但小的还是请少爷三思而后行。” 他一口一个“小的”,又称呼陈贤“少爷”。谁能想到,他就是陈听雨口中不中用的父亲,陈天海弟弟陈天池的儿子,陈贤的二叔。 陈慎说着又呈上一首诗,上面写着:“晓峰如画碧参差,藤影风摇拂槛垂。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说的是不恋当前美景以及宁静的生活,决心利用所学创一番事业。 陈贤听陈慎的话掷地有声,又看着意思完全相反的两首诗,一时犹豫不决。 陈慎冷道:“少爷,你知道家父是怎么死的吗?当年陈彻早就选定陈天海是他的接班人,便假意问家父志向,家父当时并不知情,说了句,金戈铁马酣争地。此后,与鹿平之战,陈彻便让家父带一千老弱残兵前去诱敌,另一方面却放出消息,说楚军绕道去了关州,结果将前线所有的兵马撤走,家父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楚军团团围住。” “难道陈天海在试探我,他想给大哥扫清道路?” 陈贤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全身一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一、各怀心机 陈(陈天海、陈天池)、陆(陆元奎及其子)、曾(曾宇)三大家族曾名将辈出,为大明征战四方,立功无数,名震天下。鹿平之战,乃明、楚之争。当时楚君周夕领兵六十万,御驾亲征,志夺天下。武德帝闻之,遣陈、陆、曾精英尽出,帅倾国之兵,阻敌于江州剑云关外。双方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大战三百余场,小战不计其数,历时一年有余,皆伤亡惨重。 周夕其弟周正听闻前线失利,乘机发动政变,夺了皇位。周夕气急攻心,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强攻下剑云,然而壮志未酬,就被自己人割去头颅。周正即位,根基未稳,不得已放下架子,遣使向大明求和,武德帝自觉军士疲惫,又恐东面卫国拾渔人之利,做了点姿态,便同意了。自此两国虽无交往,却相安数十年。 陈慎见陈贤心思动摇,趁势道: “少爷,您再想想,谁不知道廉营只是个空壳,扶不起的阿斗,尽是老弱病残之辈,三个月的训练能有什么效果?陈天海真的想让这些人到战场上去送死,那他将对江州的百姓如何交代,对剑云关的士气又是怎样一个打击?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陈天海可能会冒这么大险?” “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候?”陈贤警觉道。 “大明自文昌帝武德帝以来,有过几个节度使?朝廷封此时为什么会想到要封陈天海,难道真的是想自毁长城?” “你是说,是真的要打仗了,楚国与大明,而不仅仅是剿匪那么简单?” “不错,由于节度使有对内有镇抚之权,对外征战可以不必请旨,朝廷从来是有战事则立,无战事则废。一旦大明与楚国开战,您想陈天海一心战事,还有时间顾及我们?现在陈天海已经六十七了,战事一开,没有两三年不可能结束,他还能撑得过去? “陈天海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怕皇上的权力渗透到江州,硬是将李安搁置了十多年。这时候皇上做了这么大的让步,才不得已封了李彦做廉字营总管。却还是不甘心,李彦刚一上任,便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意思不就是让他知难而退? “虽然这些年少爷表现出淡泊名利,无心江州军政,也确实没有插手过,但廉营在少爷手上,不大不小都是一股力量,他又怎能寝食得安?陈天海这一手,既收回了廉营,又给了皇上一个交代,还可以让李彦自动退出。这个时候少爷若是跳了出来,有半句的抱怨,陈天海又会怎么想?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的就没法翻身了。” 陈贤颓然坐在椅上:“那就这么算了吗?没有资本,我拿什么去和大哥斗?” 陈慎缓缓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爷不能明修栈道,可以暗度陈仓啊。少爷不是已经跟犬子说好了吗?可以暗中利用现在的身份四处敛财,正所谓钱能通神,到时候无论是陈天海的人,还是陈赟的人,结果还不都是我们的人?” 陈贤闭目良久,终于露出了笑容,点点头。见陈慎满脸乌黑的墨水,在自己面前竟不敢抹去,更是高兴,道:“回去洗洗吧,换身衣服。”说完摇晃着出了门,径直往陈天海的书房走去。 陈慎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谢谢少爷。” 待陈贤走远,陈慎脸上渐渐显出怨毒之色,喃喃道:“陈天海,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陈慎乃陈天池之子,上有一兄,乃陈天海长子陈怀,天纵奇才,文武双全,是家族内定的接班人。陈慎少时原无功名之忧,又无续爵之责,好读书不求甚解,琴棋书画样样玩得,雅歌投壶、风花雪月,过得好不潇洒落拓。 然继陈怀不幸鹿平之战身亡,陈天池也战死沙场,众人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谁知初次持家,淫盗之事频起,一日为将,三战皆北,令陈家心灰意冷。 陈慎从此沉默,虽有千言,但自知不会有人愿意听,直到发现陈贤。 李彦求见陈天海,但是连陈家大门都没能进去,只有来福传出了一句话:“老爷说了,什么时候军队训练好了再来相见。” “你不想见我,自然有人想见我。你今日不见我,他日一定会派人来请我。”李彦想到此处,笑着答应来福道:“是” 原以为李彦多少会有些丧气,却不想如此泰然,来福一愣,却怎么也猜不出李彦会如何应对,目送他走远才回过神来。 陈天海书房内 “好”陈天海眯着眼睛看着陈贤递过来的诗句,赞了一句,“几日不见,又长进了。” “呵呵”陈贤吐吐小舌,做个鬼脸,对陈天海笑道,“这个??,这个其实不是我写的,是二叔帮我做的,二叔原本写了两首,我看这一首比较浅显,所以挑了给爷爷看。这几日我都在看些闲书,不曾学到什么。” “哈哈”陈天海见陈贤乖巧的模样,舔犊之情溢于言表,摸着他的头,笑道,“算了,读书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切莫累着了,休息几天,对身体反而有好处。” “恩”陈贤红着脸对陈天海吃吃的笑着,回答道,“爷爷,过两天雪停了,我想去看看奶奶,不知道行不行?” “寺内风寒,多带些衣服过去。”陈天海感触道。对陈贤的放纵,有一半是因为对妻子的歉疚,如此多年,除了陈贤,陆氏不曾见过其他任何家人,“她还在怪我吧?” 陈贤见此情景,嘴角含笑。 廉营的事如李彦预想的一样,没那么简单,单是军营人员的重新登记,就拖拖拉拉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却偏偏抓不住他们的错处。 将军们也都听命令,但是没几个上得了战马,拉得了弓箭。 姚武也是整日抱怨:“这帮家伙骨头都是泥捏的,跑步不到一个时辰,就全蔫了,根本没法训练。又不敢打,骂又不起作用。” 全军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五岁以下的小孩,加起来就有一万多人,这确实让姚武感到头疼。 李彦知道,这些表现有一部分是事实,但还有一部分,却是有人故意捣鬼,以为只要不犯纪律李彦又能奈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二、你奈我何 军营内南面设有武场,东面建有官衙。官衙仿效刺史府,进入金柱大门及仪门,不到一箭之地便是大堂,围绕大堂的是各位官员的办事处,后面是内衙,官员们住宿的地方,一例用屋宇式的宅门与大堂划出界线,又有花园,件件桩桩富丽齐全。北面有个半高的仿谯楼,已斑驳破旧,中间挂着一口大钟,有些不伦不类。 李彦正站在仿谯楼上,举目处,一色花白的头发,细看时却是千姿百态,胖的腿短,两只脚鸭子划水似的换的飞快,瘦子单薄,一手挽袖一手裾,手忙脚乱。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渐渐有人跑不动了,挪动两步便用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如牛,发现李彦望过来,吓得一个激灵,又勉强跑动。 陈贤不敢期望陈天海能够放权,所以一开始就打起了利用廉字营为幌弄银子的主意。老人与小孩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们要求的少,又惹不出什么乱子,还不会引起陈天海的疑心。 李彦仔细算过,现在军营中每人每年拿到的银子不过七两,而朝廷拨放的却又二十多两,这中间除去宫诚他们的克扣,陈贤每年下来便有二十多万的进账,五年就是百万两。再加上其他军费,以及陈听雨为其经营的赌场、妓院,李彦真不敢想象陈贤如今资产几何。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低调的毫无声息,在长辈面前谈诗论词,老实乖乖的。其志在何?令人不敢想象。 在士兵跑步的圈外,将军们也在活动着,俱以宫诚为首,见他拿起弓,其他人也似模似样地搭上箭,见他练起拳,所有人也跟着扎马步。李彦瞥见他们眼中的笑意,心内明白,他们以为有陈贤撑腰,只要不被李彦抓出错处,便奈何不了他们。 李彦暗道:“奈何?哼!笑吧,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调查清楚了?” 姚武皱起浓黑的双眉,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闷声道:“嗯”说着将厚厚的一沓纸交到李彦手上。 李彦并不着急看,转身看着一身威武戎装的姚武,淡淡问道:“说说看,这半个月的调查,有什么体会?” “十废九残,一群废物!” 李彦轻轻一笑,道:“好好好,如此甚好!” 姚武见李彦连喝三个“好”,十分失望,恋恋不舍地摸着刚刚擦得闪闪发亮的铠甲,内心苦笑:“唉我怎么会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儿的身上?还是太心急了。可是已经十五年了,再过几年,廉颇老矣,恐无用武之力了。” 李彦见姚武神色黯淡,虽知其意,却不愿解释。在此时,解释对李彦来说便是让步,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不能做。 “你去训练吧,我就不看了。”李彦抛下一句话径直往楼下走着,“姚将军,既然事情结果还没出来,自己又何必过早下定论呢?” 姚武闻言一怔,转身看时,外面风雪迷漫,李彦早已不见了身影,独留一排浅浅的脚印伸向远方。 李彦离开兵营,来到刺史府。 比之兵营的官衙,刺史府要深邃庄严得多,地理山水拱抱,让人错觉以为是个休闲之地。陈恪处理公务一般不在大堂,一番通报后,黑衣红领的捕快直接领着李彦去了廨舍,陈恪的住处。李彦偷眼看时,里面的陈设也都朴素简单,只有书册琳琅满目。 进去时,陈恪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围着炭炉,上面烫着好酒。 李彦待他看完,才轻声道:“卑职参见刺史大人”生怕打搅了陈恪的兴致。 “嗯,李总管有什么事吗,军队训练的如何了?” 真是打瞌睡的遇到送枕头,李彦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陈恪就先问起了:“卑职此来,正是向刺史大人禀报军队训练的情况。”说完将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 “嗯”陈恪听出李彦的急切,坐直了身子,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翻阅着。 “经过半个月的统计,廉营总人数二万三千零五人,其中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七千八百三十整,十岁及以下的小孩四千九百六十七,其余伤残者一千,将军二十人。善骑射者三十人,会刀枪者十六人” 陈恪先是一愣,继而声严色厉,喝住李彦:“哼!半个月你就训练出这些东西?”心内却不能平静,廉营本就是收留可“怜”者,情况肯定不堪,却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但李彦言辞凿凿,一个个具体数字又不得不让他相信。 李彦这句话说的是大汉律法。朝廷对士兵的年龄以及身体素质都是有严格限定的,李彦的数据表明,廉营中有一半以上的士兵是不符合律法规定的。江州设廉营虽道正理通,但依旧在律法之外,这是无可回避的。然而陈恪却轻蔑地以“这些东西”呼之,仿佛律法在他眼里不过是细枝末节,还没到需要用心计较的地步,陈家气势之嚣张可见一斑。 李彦看着陈恪的做派,心内暗叹:“陈家人只怕早已习惯了这一点吧!?” 忙跪下,惶恐道:“卑职不敢!刺史大人,廉营内战甲不过千副,战马不足百匹,刀枪剑戟也已生锈溃烂,早不堪用,根本无法均分给士兵。如今冬雪已至,许多士兵依旧单衣草鞋,柴碳迟迟没有下拨,居食尚且堪忧,训练更是无法进行啊” “你这是何意?军配正在准备之中,即日便会到营。难道你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职吗?且越俎代庖,你该当何罪?”陈恪素来稳重,此时也不免拽紧了拳头,廉营每年都有丰厚的饷银,如果真如李彦所说,那么只有是廉营内官员贪墨了。他倒没有怀疑陈贤从中搞鬼,反而肯定是宫诚他们在欺上瞒下。 李彦第二句话说的是军饷问题。陈家在江州能够诸侯一方,靠的就是兵权在手。现在有人打起了军饷的主意,无异是在挖陈家的墙角,虽然陈家还没将廉营的这点实力看在眼里,但是一旦传扬出去,其他的军队会怎么想?李彦没有指名道姓,但陈恪明白无论陈贤有没有参与,都脱不了责任。 陈恪没有正面接招,而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反而责难其李彦来。李彦听陈恪准备发军配,心知他还存有补救的幻想。 陈恪话虽激烈,不过并没有送客的意思,显然还是想听李彦再说些什么。 李彦内心一笑,脸上却满是恐惧,磕头如捣蒜,颤声道:“卑职惶恐,罪该万死!然节度使大将军责令微臣,两个月后,将训练好的士兵带去关州剿匪,卑职心内着急所以” 陈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上的书落在火炉上,打翻了热酒,火蓬的一声窜的老高,其犹自不觉,定定地看着李彦,急道:“你你已经向节度使禀报过了?” 李彦茫然道:“没有,卑职一了解情况就到这里来了。” “好??好??好??”陈恪连说了三个好,声低语长,似在自言自语。这才缓缓地坐回椅上,思索片刻。这时下人早扑灭了火,新烫了壶酒送到陈恪面前,陈恪抿了一小口,方道:“嗯,你下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节度使大人那我会去说的,抓紧训练,以后有什么事情及时禀报过来。” 陈恪不得不慎重,战事失利,李彦固然只有一死,但陈贤经营廉营五年,也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静时期还可以一步步撇清关系,但是战事即在眼前,如何瞒混的过去。到时候陈天海严峻执法,陈贤必死无疑。陈恪确实欣赏陈赟,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对于陈贤这个唯一的儿子,他不能失去。 “是”李彦这才恍然陈天海不见他的理由,敢情陈天海早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自己不好出面,好让他来求见陈恪,目的就是为了让陈恪来给陈贤擦屁股。虽然陈恪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但敢肯定不久就会有大大的惊喜。 陈恪终于感觉到火烧了,坐也坐不住,打发走李彦,喊人找来陈赟,告诉了他李彦所说的话,自己却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陈赟惊讶地看着从来稳如泰山的陈恪,他何曾这样急躁过。陈赟几次欲开口,但见陈恪脸色铁青的吓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再重新酝酿情绪择词造句。 “你有什么办法?” 陈赟听见问话,又是一怔,陈恪语气中满是无助,陈赟一时难以消化这么多的改变,脑子有些滞后,不知道说什么:“这” 其实陈恪还是原来的陈恪,只是所有的人,包括陈天海和李彦,都混淆了“稳”和“忍”的概念。稳是不急躁、不贪功,踏实安定。而忍是人在面对压力时,冷静分析问题的能力。就如韩信,性格放纵而不拘礼节,常依靠他人糊口度日,不是一个稳重的人,年轻的屠户要他从胯下钻过去,男儿膝下虽有黄金,但韩信一句话没说,身子一趴就钻了过去,这便是忍。 陈恪是个稳重的人,事情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不会张嘴伸手,但是从小在优越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没有受过挫折。陈贤是他最疼爱的,原因就是刘邦说的“类我”即“像我”,他不允许陈贤受一点点伤害。陈恪会失去往日的冷静,是压力使然,关心则乱,并不是性格改变。 “哼!”陈恪对陈赟有些不满,甚至以为陈赟是在装的,巴不得陈贤出事。 陈赟不敢辩白,只是低着头,等待陈恪的吩咐。他也清楚此时他说什么都不适合,说多了反而让被陈恪曲解,结果只会引火烧身。 “现在有三件事,你亲自去做。” 陈恪终于下了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三、夺权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个人的意志往往被集体的利益所左右,陈天海便是如此,他不能救陈贤,反而如果有人得到消息,他陈天海已经知道了廉营的事情,他就必须做出态度,最后甚至可能大义灭亲,杀了陈贤以谢天下。因为他是数十万将士之帅,他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军法,与其说是为了严肃军纪而设定的规则,倒不如说是陈天海和将士们签订的盟约,无论哪一方违背了,都将受到惩罚,这也是他拒绝见李彦的原因。 陈恪没有想过其中的道理,但是他比谁都了解陈天海。陈天海就是陈家的一片青天,可以说是绝对的铁面无私,廉营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他要是知道了,绝对放不过陈贤。陈恪正是想到了指点,才慌了手脚,做出了令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第一,廉营情况没有弄清之前,绝对不能让你爷爷知道。稳住李彦,顺便查一下廉营的情况,如果属实,一定要封锁消息。第二,廉营此时已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八百里加急,上折皇上,封李彦为廉营都统制。第三,尽量抹去陈家在廉营中的痕迹。军中的所需物资尽量在三天之内补齐,悄悄地进,一定要赶在圣旨到达之前,到时候让传旨钦差也看看,好回去向皇上禀报。” 陈恪少时曾随陈天海东南西北,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讲话养成了一个习惯,总会将紧要的放在第一句,然后再讲具体措施。陈天海有时沙场交战,两马交错而过,只够一句话的时间,自然不能有太多废话,天长日久,便自然而然了。 陈赟吓了一跳,都统制管辖诸将,是一个军营中具有实权的最高官员,犹如州之刺史,凭什么陈恪要下这么大决定? 陈赟是已故陈怀之子,居诸子之长,沉默寡言,谦恭有礼,少年稳重。陈恪虽宠爱陈贤,有意培养,却寻不出陈赟任何错处。立长立贤,陈赟都当之无愧,且得到陈天海的看重,才会有今天的位置。然陈恪心中终有嫌隙,恐百年之后陈赟会对陈贤不利,江州之政从不敢放权,对陈赟也是似远似近,不肯多讲一句。 陈恪说完长”吁”了一口气,突然目露精光,沉声道:“圣旨下来后,立即将消息散布出去。” 陈赟虽然明白陈恪之所以将李彦抬到如此高的地位,是想让李彦做陈贤的替死鬼,到时候一旦战事失利,外人的议论只会针对李彦的年少识浅和皇上的识人不明,但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把廉营交给李彦,爷爷能答应吗?” 陈恪“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圣旨没有下来之前,事情若被你爷爷发觉,我唯你是问。唉贤儿年幼识浅,诸事欠考虑,为兄者且担待一二,切不可落井下石你爷爷那边自然有我。”陈恪话虽铿锵,心里不禁苦楚,此次虽是舔犊情深,但恐难免陈天海的责罚。 陈赟听的冷汗直流,忙跪下哭道:“孩儿谨遵叔父吩咐,若是泄露半句就是不忠不孝。” 陈恪轻轻扶起陈赟,温言叹道:“叔父也是心里着急,话说得重了,不过,这次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帮贤儿度过这个难关。” “孩儿不敢!”陈赟虽然恐慌,但还不失冷静,他现在能答应陈恪,只是听吩咐办事,因为事情一旦发生,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时候陈贤听说李彦见了陈恪,一本书甩在陈慎脸上,怒道:“你怎么不让来文阻止他?” 陈慎捡起书,放在桌上,笑道:“少爷放心,廉营越乱越糟,就越能坐实少爷淡名寡利之名。少爷每日只顾着交游会友,谈诗填词,从未关心过廉营的情况,下面的人没了管束,自然无所顾及,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这并不关少爷什么事。” 陈贤听了,气色转和,继而又严肃起来:“你能保证他们就不会乱说?”他们自然是指宫诚等人。 “无凭无据,空口白牙,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就是说出来又有谁信?况且疏不间亲,到时候老爷会相信他们还是相信少爷,他们也不掂量掂量?” 陈贤听到“疏不间亲”时冷笑一声,陈慎脸色讪讪的,甚是尴尬。 听他说完,陈贤敲着桌子,沉思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防范未然,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我不想听到任何不满的声音。” 接下来几天,一车车的军用物资和武器,趁着夜色悄悄地往廉营内送。 李彦不禁皱起了眉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恪似乎还只是想弥补廉字营的空失:“难道他就不怕战事失利会波及道陈贤?” 李彦不相信陈恪会放弃陈贤,也肯定陈天海说过的话不会更改,但是又想不明白:“陈恪难道已经想到了转危为安的办法,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 雪下一天停两天,却一次比一次大,李彦站在仿谯楼上,心里异常沉重,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花已盖住了头发。楼下姚武飞驰着骏马来回穿梭,身上热气蒸腾,正呵斥着士兵们加紧训练,自从李彦那得知开春便要去关州剿匪,也变得急躁起来,训练的任务一天比一天加重,身下的马儿都似乎忍受不了,咻咻嘶叫。 孝仁帝看着陈恪的八百里加急,坐在床边上,良久不曾动一下,下面跪的愕然是一身粗布衣的顺公公。 “江州也不安全了,陈天海这个老匹夫到底想干什么?烧了它,朕什么也没看见。”孝仁帝此时竟然说出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一句自欺欺人的话。 顺公公嗫嚅半晌,叩头道:“皇上,这事只怕瞒不过两位亲王。而且陈天海的请旨既然如此急迫,只怕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万一真的闹起来,让所有人都开始猜疑时,李彦的处境只怕会更危险。” “可这是一个坑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还乘机落井下石吧?”孝仁帝越说越是无奈,如果陈天海此时站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光。 “皇上难道忘了,江州还有他在。祸兮福所倚,这次是个机会也不一定?”顺公公悄声道。 “对啊!”孝仁帝拍手叫道,顺口问,“那下面怎么办?” “皇上还是原来的皇上,陈天海想怎么样,皇上又能奈何,只能是依着他罢了。” 孝仁帝展颜一笑,道:“不错,是朕糊涂了。” 顺公公笑道:“皇上这是关心则乱。珍妃娘娘托奴才带话给皇上,说一切安好,请皇上不用挂念。” “恩···”孝仁帝说完这个字,便恢复了慵懒无力的模样。 没让李彦等多久,圣旨就下来了。一切按照陈恪预想的一样,一时之间,皇榜遍布大街小巷,李彦上任的消息传遍了江州。然市井之间以彼传彼以讹传讹,渐渐出现了多种版本。 “岳飞元帅当年这么大年纪才是一个小小统制,真是少年可畏啊。”一个老人坐在门槛上,揉着脚关节,轻声自然自语。这个声音几乎没人听见,也没有人相信。 “切,什么啊,还不是攀上了陈家,听说他就是刺史大人的私生子。刺史大人也是心里有愧啊,为了弥补,最疼爱的儿子都顾不得了”不知道陈恪听到这句话会怎么想,是不是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味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都统制是京城来的,听我大姨妈邻居的表弟的一个京城的亲人说,他是刘丞相的干儿子,现在刘丞相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皇上照顾着呢。还是上面有人好做官啊。”无辜的刘本在家里打了好几个喷嚏,郁闷不已。 “都不是,你们都错了,西街的老六说亲眼见到李彦与曾家大小姐在一起,看样子关系可不一般啊。那曾大小姐可是节度使大人最宠爱的,没有关系,李彦小小年纪能爬的这么快?”这话倒是有根有据,众人也忙围过来,想听听整个事情的经过。 几乎所有的猜测都集中在李彦的背景上,对于李彦的能力,就凭十五岁这个可怜的年纪,便可断定他就是个吃软饭的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背景作为一种资本,众人只有羡慕,却没有大多的怨念,毕竟古来如此,已是司空见惯寻常事。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陈天海才得到消息,当时他正在书房练字,惊得毛笔掉在纸上,顿足叹道:“陈家危矣” 秦桧当年为相时,权倾朝野,宋高宗怕得甚至在袜内藏刀。宪圣皇后一日召秦桧夫人入宫赐宴,其中有一道菜是清蒸淮河青鱼。皇后问秦桧夫人:“你吃过这种鱼吗?”秦桧夫人答道:“这种鱼我常吃,比这个大些,臣妾明天就送一些进宫来。”秦桧夫人回家后,将经过告诉秦桧,秦桧怪妻多言。次日,秦桧找人弄来十几条大鲩鱼送进了宫。皇后看了笑道:“我就知道这婆子弄不清楚,宫中都没有的东西,相府怎么会有呢?” 秦桧尚且谨慎小心如此,而陈家竟凭今日之功,利用起皇上来,陈天海担心,有朝一日,陈家会成为天下之的,从此永无出头之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四、攘外必先安内 时令冬至,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廉字营内静悄悄的,今天没有训练,所有的士兵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躲在帐篷内舒服的烤着炭火。送军需物资的人悄悄来悄悄去,没有交代东西是从哪来的,姚武便自作主张说这些是总管大人赏给将士们的,弄得全营的人对李彦感恩戴德。 姚武踏着没靴的积雪,强忍着怒气来到军营官衙,绕过大堂,进了二堂。二堂的摆设与大堂的不同,左右两溜十六把交椅,上位也是两把同样的椅子,中间隔着大紫檀案。李彦正坐在上位喝着茶,脸上露出是淡淡的笑。姚武一怔,没想到李彦还可以如此镇定,越发自叹不如。 李彦旁边站着一个总角小厮,是曾冰鸿送给他的,名叫小寇子。小寇子见姚武进门,忙捧上茶。 姚武闷声向东边椅子上坐了,终是忍不住,又豁然站起,凛然道:“大人,大丈夫敢作敢当,陈家怎可如此如此临事缩头?陈不是欺人太甚!哼!”话语如鲠在喉,虽不吐不快,却又有诸多顾忌,一句话期期艾艾,终不成语。说到最后猛“哼”一声,总算把闷气吐了出来。 李彦不禁停了一下动作,看了看姚武,只见他怒目圆瞪,双手紧握,显然还在强忍着怒气。陈恪的做法,稍微知道内幕的人便洞若观火,姚武既知道开春剿匪之事,又一直在练兵,自然比谁都清楚,陈恪如此作为,不可能只是“临事缩头”这么简单。 但李彦还是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姚武三代为陈家效力,受陈家之恩颇厚。姚武在一次偷袭楚军时,几乎全军覆没,陈天海不但没有杀他,而是将他调到廉营,级别都没有变,更是活命之恩。要不然姚武嫉恶如仇,怎会对陈贤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他能说出“欺人太甚”已是相当的不容易。 况且陈家在江州四代经营,足有百年,皇上的势力都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俨然一方霸主。而在世人看来,李彦不过是皇上用来试探陈家的一颗棋子,可有可无,李安也是个无根无底的人。姚武有什么必要讨好李彦而得罪陈家?不过是性格使然。 曾经,李彦让他配合武场立威,又让他训练军队,还告诉他开春剿匪之事,都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今日见他如此,倒有些收为己用之心,不禁思考着,放下茶杯,点头笑道:“不忙,姚将军且坐下,喝口茶。” 姚武心有不安,虽然听言坐下,并没有心思喝茶。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也许这是一个转机也不一定。” 姚武听了一怔,定定的看着李彦,却见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淡淡的,温和而又亲切,镇定而又自信,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家父来江州十多年,风平水静,仰息而生,步步提心,生死不过陈家一句话尔。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李彦的存在,而且是皇上的人,将来陈家就是要动我,也不得不考虑考虑百姓的想法和皇上的态度,这是我个人的好处。” “可眼下战事一开”姚武着急,又站了起来。 李彦并没有再要求他坐下,自己也站了起来,走上前笑道:“姚将军莫急,开春一战,小弟已有五成把握。” “五成?”姚武吓了一跳,依自己估计,就是廉营那帮废物全军出动,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错。造成今日这个局面,不过是陈恪为救陈贤而自作主张的结果,但陈家真正主事的可是节度使大人。我现在代表的是皇上,一旦战败,那将是打皇上的脸,百姓们会评论皇上用人不明,陈恪或许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节度使大人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利害。陈家在江州可以目中无人,对皇上的话阳奉阴违,但表面上还是需要和和气气的,明目张胆的闹,小弟相信陈家还没有这样的魄力。” 姚武思路豁然开朗,却又有些不明白:“可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姚武不觉用了“我们”这个词,让李彦会心一笑,显然姚武已经开始将自己的利益和他扣在了一起。 李彦笑道:“等!” 姚武疑惑道:“等?” 李彦缓缓道:“如今你我手上,要什么没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关键之时,还是要等陈家的态度。” “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故?” 李彦估摸着时间,对姚武摇摇手,笑道:“此事暂且搁下,先坐下吧,宫诚他们就快到了,先收拾了他们再说。” “是”姚武见李彦说话时,懒懒的笑浮在脸上,显得十分惬意,不禁自叹不如,“临危不乱,所谓大将当如是!” 进门时,依旧是宫诚领头,只是此刻显得有些佝偻蹒跚,似乎所有的精力在一时间全部耗尽。其他官员鱼贯进入大堂,悄悄地抖落身上的积雪,与平时的谈笑风生相比,显得格外冷清。 “都来齐了?”李彦用杯盖划划茶,低着头,轻轻的吹着。 “禀大人,都到了。”陈贤无声无息的黯然退出,宫诚失去了唯一的靠山,李彦鱼一夜之间,鱼跃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一切来去得太快去来得太急。事情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彦又马不停蹄的找上了自己,宫诚不禁手足无措,说起话来也是小心翼翼。 李彦斜乜了宫诚一眼,微微笑道:“都坐吧,大家难得聚一聚,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宫诚刚挨着座位,听到李彦最后一句,他多少知道一点内情,不禁脊梁上冒出一阵冷汗,怔怔出神。其他人也不敢说话,悄悄的正襟危坐。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几个事情要宣布。第一个,刺史大人说,军监之职,司不奉命者而正军法,自廉字营建立以来一直闲置,实为不妥,我提了姚将军的名字,刺史大人也同意了。自今日起,姚武正是兼任军监之职。” 姚武立即站了起来:“谢大人!” 宫诚听言,明白陈恪是准备彻底撇清了,陈贤再不可能与廉营有半点瓜葛,瞬间身子似乎被掏空了,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 李彦招招手让姚武坐下,接着道:“第二个事,也许消息灵通的各位都知道,节度使大人令廉营两个月后去关州剿匪,当然匪徒是谁,想必各位比我要清楚的多吧?至于参战的人选” 人人听得面面相觑,见李彦目光扫过,只觉头晕目眩,吓得赶紧低下头去,一个个似乎怕老师提问的学生。 宫诚虽然早已经知道内情,但今时不同往日,没了陈贤这个靠山,便什么也不是,脑门鼻梁上冒着粒粒汗珠。 “砰”的一声,李彦手上的杯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刹那间人人惊魂手颤,背脊生寒。 待小寇子换上了新茶,李彦继续道:“名单我还在想啊,不知道谁去合适。你们也知道,我与各位将军来往的少,也不知道哪个有才能,哪个听话。宫将军资格最老,又是各位将军之首,你以为呢?” 宫诚听见李彦叫唤,却没听清他问什么,还以为要拿李彦要拿他开刀,吓得两腿发软,刚一离椅,就跪了下去,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更是心提到了嗓眼上,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上战场就等于判了死刑,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宫诚乱画生死簿。 牛升见状,眼珠一转。他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如今见陈贤失势,宫诚无靠,见风便转舵,早有向李彦靠拢之心。见李彦说到“听话”,灵光一闪,终于找到契机,忙跪下朗声道:“末将愿听都统制大人调遣。” 李彦眼睛一亮,点点头。牛升得到李彦的嘉奖,知道押对了,已经靠上了李彦,立觉身子飘忽忽的。 宫诚反应过来,明白李彦准备组建‘内阁’,而且第一个机会给了自己,被自己浪费了,让牛升抢了先,暗暗后悔,赶紧抱佛脚:“末将听从大人吩咐。”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见宫诚都低了头,也都纷纷离椅,跪在后面附和着。 “不错,看来我们廉字营还是上下一心的,都起说话吧。” 众人明显感觉到,李彦的话越来越强硬,都不敢违拗。轻轻地爬起后,却发现椅子已被下人抽走了,所有人更是觉得胆寒,低着头屏住呼吸,安静地站着。 又听李彦道:“朝廷有严格规定,五人设伍长,十人设什长,百夫长领百人,大小都统领千人,三千人以上有偏将,五千人则有牙将,而将军须帅万人。如今廉营兵数不过两万,而将军之数不分大小,则有十五人,手下人数,多则两千,少则数百,连一个小都统都不如,将军之名存而实亡。军队基本建制混乱,这是其一。” 人人心里都在打鼓,如果按照李彦的说法,将军之职只能是两人,姚武是他的嫡系,自然是第一人选,那第二个呢?宫诚和牛升都觉掌心冒汗,侧耳倾听着。 “廉字营创立之初,只为哀世人之多艰,惜其弱者而养之,老幼之数过半,况又久逸移体,别说挥刀动武,就是穿上铠甲跑步都很艰难,若如此便上战场,还不都将成为刀下亡魂?这便有违节度使大人和刺史大人的初衷,然军令如山,又不得不为。现在进退两难,这是其二。” “如今面对这两个问题,不知各位有何高见?”李彦的话虽然问的是所有人,但眼睛只是看着牛升和宫诚。 宫诚不禁叹息,谁人不当官,当官都一样。以前陈贤如此,现在李彦也是如此,话只说一半,剩下的就让下面的人去猜测,至于能猜到多少,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李彦虽然把问题摆出来了,但实事求是,没有鲜明的态度。他拿眼看自己和牛升,便是有意试探他们领悟领导意图的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五、知己知彼 牛升笑道:“愚等以都统制大人马首是瞻,大人的主意便是众人心中想的。” 宫诚听了牛升赤裸裸的拍马屁,不仅不觉恶心,反而眼睛一亮:“是了,李彦喜欢的就是听话的人”。暗叹牛升高明的同时,不禁看了他一眼。牛升也感觉到了宫诚的目光,心内狂喜,被他压制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彦并没有表态,转眼看着宫诚。 “牛将军说的极是极是” 李彦点点头,笑道:“其他人的意思呢?”这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宫诚发了话,都统制大人笑脸洋溢,其他人便是有想法,又有谁敢提? “愚等以都统制大人马首是瞻!”将军们纷纷表态。 “嗯好吧,那我就说说拙见。首先姚将军既任军监一职,万机劳碌,便不好再任将军了。且全营两万多人,仅凭姚军监一人之力,也难免疏忽。姚军监可以从军中提拔一些人,任为副手,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是!”姚武听了不禁热血沸腾,虽然廉营内多的不过是陈芝麻烂番薯,但能重新组建自己的部队,是他等了十多年的梦想。 宫诚和牛升也松了一口气,姚武的退出,就意味着将军之职十有八九是他们的了,果然,又听李彦道: “至于正将军之职还是由宫诚和牛升担任,其他人为副,至于各位准备辅助哪位将军,我不强求。下面伍长什长的任命,也是两位正将军的自由,选好了知会我一声就行。如此安排,大家以为如何?” 这个结果谁也没有想到,其实就在同一级别,宫诚也是高他人一头,现在职位虽然变了,但境况并没有改变。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可以说是牛升了,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和宫诚分庭抗礼了。 李彦今天如此让步,也是无奈。他之所以提出前面两个问题,并没幻想从宫诚之辈口中得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只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安分守己。廉营虽简,但毕竟是李彦的根据地,到时候外地作战,不想后院失火,首尾不相顾。也是从孝仁帝那得来的经验,暗地里将牛升提了出来,与宫诚相互制衡,也不怕陈贤偶尔杀个回马枪。 “是”众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没了原来拘束,谈笑一番也就散了。 “呼”李彦深深吐了一口气,喝了口水,笑道,“总算应付过去了,可是我也不知能兑现多少,呵呵” 姚武听李彦说得如此轻松,也随喜一笑,轻轻地靠在椅背上。 李彦:“姚将军,不知你对关州匪徒了解多少?” 姚武见问,忙坐正了身子,才一板一眼,背功课似地,面无表情道: “匪首名为杨相,世代务农,他父亲曾任里长,尚豪杰,为乡里敬重。杨相幼时读过两年私塾,聪慧过人,却不幸早孤,母亲改嫁后,在商船上佣工糊口。船主见其忠厚老实,且做事勤快,因此待他不薄。 “第二年,楚国来犯,鹿平之战开始,内乱渐起,很多宵小之辈趁机立寨称王,鱼肉乡里,民不堪其苦。当时各地官员也上过不少的折子,然朝廷抓大防小,只要那些人做的不是太过分,并没有做出多少实质性的回应。杨相义愤不平,聚齐乡中五百儿郎保卫乡里,平荡了乡边所有山寨,深受地方百姓爱戴。 “鹿平之战一年有余,周正乘机夺其兄之位,并悬赏一万黄金取周夕头颅。周夕被杀,周正遣使向武德帝求和,本以为天下太平,各安其事。然降将呼延郎乘四将回朝,剑云关将士松懈,突然反扑,且一举破关,顺运河直流而下,准备直捣京城。 “各路官兵百姓俱已疲惫厌战,眼见楚军来势凶猛,哪有心思应战,各各四散逃跑。武德帝当时甚至准备听从众官之意,迁都灵州” 李彦已知最终结果,虽有三分紧张,却有七分好奇:“难道阻止楚军时,有杨相一部分功劳?” 姚武苦笑道:“何止一部分,可以说是凭其一己之力,完败楚军的。” 李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大了嘴巴,看着姚武。 “当时楚军意气风发,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强弓高船,甚至在大明之内隐藏了一千多名细作,万事齐备。有备战无备,怎能不势如破竹。话说当时楚军船过关州钟县,正值黄昏,天色渐暗。杨相早帅众人有在河面上洒满了青草,又在水底打了木桩,楚军来时,大船便被阻住,不能向前。又准备了无数火箭焦油,只待楚军来到,便将他们烧了无数。然楚军发现有异时,待下船,刚一落水便被早埋伏好的水中的村民一个个结果了。直杀得楚军人人心寒,投天无地,去地无门,烧死淹死者不计其数。” 李彦击掌赞叹:“算无遗策,真将帅之才!如此大功,他难道没有想过效力朝廷,且其父本是里长,可见不是自己的缘故,还是朝廷没有注意到他?” 姚武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陈将军当时正准备进京,眼见火起,转马挥军南下,将楚国另两路准备与水军汇合的陆军拦截了下来,双方交战胶着之际,忽见有人将呼延郎的人头高高挂在一根竹竿上,楚军战意全消,望风而逃,陈将军帅部追至楚国门外才回,斩首无数。也是从此,武德帝封陈将军为江州刺史,镇守剑云关。” “此人必是杨相!” “这个也不得而知,但市井多有此传言。”姚武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杨相收了楚国残船,将它们修葺一新,并招募乡里,生怕楚军再度来犯,发动百姓建寨设陷以为守备,关州各县纷纷效仿,并推杨相为首。当时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也没放在心上,其实这次陈将军若不是被封为节度使,也不会去理关州之事。” 李彦听姚武说完,想道:“天时地利与人和,杨相都已占尽,而廉营又一无是处,两者千差万别,凭谁都看得出来结果,陈天海不可能不知道,那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而且皇上都没有去管他,关你陈天海哪门子事?” “以姚将军之意,我们这仗该怎么打?古人言,料敌于先,多算总比少算好。” “啊?”姚武没想到李彦有此一问,想了想:“用兵无非正与奇,若用奇十死九生,若使正十死无生!请大人见谅,末将黔驴技穷,实在没什么具体的措施。” “哦,那廉营有何处强于杨相?” “没有”姚武叹息一声,无奈道。一时想到即将来临之战,前路迷茫,意气全消。 “嗯,其实就算陈天海亲自派兵征伐,结果尚不可知,更何况我等黄头小儿,手中无智将强兵,身心无治军御下之术,自然是有去无回。即使用奇兵,然关州百姓已将杨相奉若神灵,就算再奇,又能瞒得过多少人?我想这个结果我们能想到,就是陈天海也能想到,他不可能没有考虑。” “这”姚武听得有些糊涂,已对李彦有些了解,话刚出口就住了声,静静地等着下面的分析。 “但我等也需未雨绸缪,知己知彼,不至于事到临头,乱了手脚。另外,我们也需要为陈天海争取一点时间,希望他能尽快找出解救的办法来,只怕现在最焦头烂额还是他吧?” “末将听大人吩咐!”姚武站起来抱拳道。 “我不过十五岁,身居高位,是人都会以为我是因裙带荫禄而上位的,恃宠而骄是自然的。从今往后,我的出入都给我安排的排排场场的,先将纨绔子弟之名坐实。只是希望杨相备周则意怠,不将我等放在眼里而计较。” “是”姚武觉得这也是廉营唯一的苟延残喘之计,轻声应道。 “欲胜敌必先处于不败之地,然后我们可以瞒天过海”李彦正欲说时,一人堂外报道。 “大人,外面来了很多人来投军,而且带了许多的马匹,个个凶猛得很。”说话的人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白,不是被投军的人吓着了,还是跑得太急。 “哦?”李彦向姚武看了一眼,俱是一笑,看来陈天海出招了。 “姚将军,你去看一下吧。” “是”姚武不等话说完,人已经抢先出去了。 “可是这样简单还远远不够吧” 李彦甩甩头,赶走繁琐的思绪,信步走出廉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四处白皑皑一片,天色渐晚,一轮明月穿出阴云,洒下淡淡的光,清凉寒冷。 “嗨,到处找你,原来在这啊。” 李彦惊言回首,看时不禁一怔。曾冰鸿头戴雪白浅露昭君帽,身穿一袭半新的貂白裘,从头覆到脚,只露出一张嫩脸,腮如晚霞,立在雪地之中,不染半点凡尘。此时她正撇着樱唇,眼波流动,看着李彦,明媚俏丽,一幅欲说还羞的样子。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李彦不禁痴了。 良久才道:“怎么,你这是?”说时指着她身后的马车。 “我我要回去了,是回自己的家,我爹爹那。”一句话虽然是同一个意思,却解释了两三遍,生怕李彦听不懂。 “这个时候?”李彦看着天,实在想不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六、应是花解语 “恩,外公不想让外人知道”曾冰鸿说时偷眼看着李彦,颇有做贼心虚之感。原来她已经到了运河边上,想想还是折了回来。 “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唉”心里想着,不禁就说出了口,最后一叹,好似西施捧心,我见尤怜。 李彦只见曾冰鸿眉目如画,亭亭立于身前,轻叹之后,双腮透出红晕,似笑非笑含笑,又是怔了。 “呆子,想什么呢?”曾冰鸿见李彦久久不语,只是看着自己,心内欣喜如饴。 “啊”李彦见曾冰鸿神色冷冷的,怕是刚在自己猪哥般模样唐突了她,歉然一笑,转言道,“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他不回去?” “没有,他去剑云关参军了。”曾冰鸿有些失望,语气淡淡的,早知如此,让他多看一会,小蛮靴踢着积雪,忽又想到什么,抿嘴发笑。 “刚才那些人是你送给我用的?”李彦恍然道。 “嗯,我就要回去了,关州不比江州,留他们在身边也是多余。”曾冰鸿口是心非道。 “也好。咦,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陈节度使没给你安排一个车把式?” “呵呵”曾冰鸿言笑晏晏,“外公原来安排了一个人送我,不过在河边时,我们趁他不注意,偷偷地走了。那人一脸的麻子,脾气躁,嘴巴也不干不净的,问他两句话,就不耐烦了,还唱一些无聊的曲哼,要不是看在外公的面上,我扇他连个耳光。” 曾冰鸿说到气愤处,眉立眼睁,习惯性地双手叉腰,威风凛凛。李彦感叹天地造化灵秀,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曾冰鸿,不觉神思摇曳,又愣住了。 曾冰鸿见李彦如此,低低浅笑,轻声道:“现在好了,让他着急去,到时候看外公怎么教训他。”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再晚些,江州这边恐不好行船。既如此,我送你好了。”李彦摇摇头,笑道。说完脚尖在雪地上微微一点,在曾冰鸿惊喜的眼中,跃上马车,稳稳地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如何?” 曾冰鸿不知李彦问的是“我送你,如何?”还是他刚刚卖弄的一手功夫“如何”,笼统地点着头,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雀跃地爬上马车,里面一个总角丫鬟早准备好双手,将她接了进去。 “驾”李彦轻声喝道。只见他左手抓着缰绳,右手马鞭虚空一甩,发出呼啸的风声,架势十足。“暗室亏心,陈天海在害怕什么,这么着急的把曾冰鸿送走?不过也好,江州龙蛇混杂,她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转念又想,“关州只怕也不将是久留之地,唉,天下之大,何处可安身?” 李彦信马由缰,缓缓地向前走着,并没催促:“不对,陈天海对曾冰鸿如此看重,怎么会派这样的人去送她?难道另有其人,会是谁呢,有这天大的胆子?”百思不得其解,举头再看前路时,白茫茫的一片,让人颇感压抑。 “哼!你又在想什么?叫这么多声都不理我。” “哦?”李彦待要回答,却见曾冰鸿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自己身边,暗香浮动,语含娇嗔,不禁看着她,笑了笑。曾冰鸿见此,也忘记了不快,安静地陪着。 “你说那人是节度使派的?你曾见过?”李彦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没有,外公从来不让我过问他的事,说里面利益太多,沾上了就一辈子也别想脱身,所以他的部下我几乎没见过。这个人是外公亲自指派的,说是送我到江边,自然有爹爹派人来接。”曾冰鸿说话时一直看着李彦,只见他眉头深锁,手中轻轻地点着马鞭,双眼虚空地看着远方。 “冰儿,坐好了”李彦突然暴喝一声,“驾”一鞭甩下去,马儿骤然吃疼,双脚离地,发了疯似地向前窜。“突突”几声连响,似是钢珠打在车木上的声音。曾冰鸿讶然惊恐,紧张地抱着李彦。 “既然让老夫赶上,还想跑吗?”声音尖利刺耳,忽远忽近,不男不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不跑,难道在着等着被你抓。再说了,且不论你功夫如何,量你也不敢在江州杀人。”李彦一面说时,一面摘下曾冰鸿的头钗,将最后一段折断拈在指尖。 “笑话,江州已是我嘴边之肉,杀个把人,又有何不敢?”说完“嘎嘎”直笑。 “着”车中丫鬟飞身跃起,将一把钢珠漫天撒去。 李彦早就料到她是个高手,然善者不来,对方早有防范。果然,又听声音四方传来,调笑道:“公孙一族不过如此,怕是山珍海味把骨头都养的娇了。” “喻”李彦在他说话间将马停住,手中之钗疾空而出,半晌,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 “谢大人救命之恩!”丫鬟单膝跪在雪地里,冷冷道。 “不必,江州已不可久留,然关州只怕也去不了了,可有其他去处?”李彦说话时,定定地看着跪在雪地上的丫鬟,语虽询问,意却笃定,让跪地之人不寒而栗,有种被看穿了感觉。 “是!” 李彦点点头,并不问要去什么地方,将马鞭扔给了她,径自带着曾冰鸿钻进了马车,如此一来,却又让那人摸不着头脑,心里没底,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半声不敢做。 “彦,我们这是去哪?”曾冰鸿惊魂未定,死死地抓着李彦的手,悠悠问道。 “我也不知道,总之离开这里就是了。眼下局势混乱,只怕江州暗地里已是蛇鼠狐虎横行,而你外公已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也保护不了你了。”李彦知人心并不相通,宽慰或许反添曾冰鸿烦恼,干脆直话直说,“且你现在留在江州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让你外公分心。要知道,江州是我大明朝的门户,门若倒了,盗贼就会趁虚而入,百姓将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嗯,我听你的,不问了。”曾冰鸿轻叹一声,“彦,外公常说,兴百姓苦,忘百姓苦,你我也是百姓,对不对?” 李彦闻言一怔,随即明白,暗叹其兰心蕙质,默默地点点头。 “我懂了”含泪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曲慷慨悲壮的《短歌行》,经曾冰鸿轻款软哝之声袅袅唱出,又多了几分儿女情长之牵思,闻者不禁悲咽。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那人唱完,向里道:“小姐不必自扰,过不了多久,你与李公子定能再次相见的。” 曾冰鸿听言,瞥一眼李彦,见他正望着自己,双颊微红,破涕为笑。 “好了,你走吧!”虽有千般不舍,曾冰鸿还是下了决心。 那人停下了车,见李彦出来,从腰上接下一块玉佩,交给他道:“但有用得着的地方,万死不辞。”便住了口,专心于驾车。那人没说有什么方法可以怎么找到自己,李彦也没问,似乎心照不宣。 “记得一定要找我”李彦刚一下车,曾冰鸿再也顾不得娇羞,说出了声来,两泪涟涟。 李彦望着远去的马车,直至听不到声音了,才顺着车辙往回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哈哈娃儿嗓音不错啊!”说话的人是原来帮李彦治病的乞丐,只见躺在雪地上,犹如棉被上一般,翻来滚去,然而身下的雪却没有半点痕迹,手上拿着个酒壶,朝天倒着,显然已经涓滴不剩。 “看了许久的戏,怎么想着出来了?”李彦没有回头,继续走着,那乞丐虽不见他动作,却始终与李彦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好似李彦在原地踏步一般。 “呵呵咳咳咳”乞丐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干声笑着,不想喉中还有最后一口酒,原是舍不得喝,现在却全部咳了出来,又懊恼不已。同时暗暗心惊李彦的成长速度,不过两年的时间,竟然就可以发现自己的声息。 李彦见乞丐愣神,笑道:“不必想了,我并没有什么奇遇,刚才所说都不过是猜测,只是诈你一下,没想到却是真的。” 乞丐却笑不出来,站起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停下马车,要知道凭你现在这点修为,跟他斗不过是以卵击石。”乞丐一身虽然破旧,却纤尘不染,一双烂鞋虽是布缠成的,却干净异常。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世上只怕不知一双眼睛在盯着陈天海吧,虽然都有各自的目的,但我想还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惹上陈天海,而功亏一篑吧?” “哦?这也是你猜的?”乞丐眯着眼看着李彦,心中甚是惊讶。 “司空见惯平常事,你们或许在江州待的太久了,许多的反常已是见怪不怪。”李彦暗暗运起到脚尖,慢慢轻浮在雪地上,“我不在庐山之中,自然看得到一些真相。” “看来天下真的要变了,就连你这黄毛小儿都有所察觉,那些精得跟什么似的老头又岂会不明白?也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只怕曾丫头是陈小子故意放出来的饵也不一定” 李彦听了不觉一怔,望着马车跑去的方向,心里满是担忧。 “不必担心,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关心她的死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七、招安 冬雪雪冬小大寒,春雨惊春清谷天。时光荏苒,转眼间,阊阖春风起,蓬莱雪水消,牛羊出圈,人声鼓噪。 陈天海兑现了当初的诺言,而李彦接到出发的命令时,神情却有些恍惚,除了前一个月接到几批入伍的新兵,并没见陈天海有别的动作,而陈恪已被连降三级,就是想插手也是不及。一种被孤立甚至抛弃的阴影笼罩在李彦的心头。 “他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已到死地,除非绝地反击,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李彦再不敢对陈天海有任何的幻想。 从廉营门口,一路敲锣打鼓直到江州城外十里,李彦坐着装饰豪华的马车,打的足可容下十几个人环绕而做,车前旌旗蔽日,车后刀枪林立,左右更是车骑护航,可谓气派十足。 “小寇子,你骑匹快马先行,务必将这封书信交给杨相!” “大人,小人人微言轻,怕是见不到杨相。” “不妨,我这自有方法。”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小寇子,“到了关州,一路念下去,杨相自然会去找你。” “是”小寇子本是个机灵人,听李彦一说,也不再问,径自下车去了。 “姚大哥,兵不在多在精,廉营虽有两万之众,然真正用得上的也只有后来参军的,不过百人。大隐隐于市,将他们散于军中,分配他们特殊的联络方式,到时候我自由妙用。”李彦点着手指,一面想一面道,“关州方圆数十里,围不住。里面百姓无辜,攻不得。”又苦笑一声,“且凭我们现在这点实力,守且不言,何谈战之功。” “如之奈何?”姚武听着车外杂乱的走步声,虽然下一刻或将面临生死,但此时依旧觉得好笑,“我等此去所欲何为?犹如羚羊走去狼窝内,一脚一脚来寻死。” “战争形势瞬息万变,姚大哥何必未战而言败呢?别总看着别人的长处,而自怨自艾,我们还是有优势的。若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未必没有胜的可能!”李彦说完自顾自地想着什么,手指轻轻地敲着一只软软的香囊,散发出淡淡花香。 姚武早已习惯了李彦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左右想一会,摇摇头,掀帘出车而去,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将这些头疼的问题留给李彦了,自己只要听话就可以了,反而觉得特别安心。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小寇子一人关州便放缓了马速,佯作放浪书生形象,载酒马上,醉醺醺地吟道:“冷雨敲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世人更有痴于我,伤心岂独是小青?!” 一路人见了,甚是纳罕,上前问道:“秀才此诗何解?” 小寇子佯醉,喷出一口酒气在那人脸上:“老先生可笑浅学如此,即使一个童生,也能解。我乃堂堂天佑八年三甲十七名进士,杀鸡焉用牛刀,且去且去!!!” 那人并不恼怒,反笑道:“见笑了,只是这位进士诗中闺阁之气颇重,倒让老朽误会了。” 小寇子醉眼惺忪,打了几个酒嗝,坐在马上左摇右晃,嘿嘿笑着,大舌头道:“其实我早觉如此,只是杨将军喜欢,我不过随喜而已。来日若在江州为官,也好近水楼台,讨些好处不是?” 一席话,小寇子虽然装模作样,十分小心小意,声音却大得非常。街道上人听了,俱皆侧目,议论纷纷,却不敢靠近。 “不过近日倒有些新得,却不足为外人道,呵呵”见小寇子说得如此神秘,又笑得春风得意,那路人不禁疑虑,向旁边巡逻的两个士兵使了使眼色,即离去。 遇店打尖,入夜投店。小寇子或是真的喝多了,头刚挨着枕头就一睡不起。待醒来时,人已离开了客栈。 “小兄弟可清醒了?”说话间,火光四起,整个洞穴亮如白昼。洞穴上下高约三丈,长宽各有两箭之地,四壁刻有各式花纹人物。石洞虽然宽绰,里面用具挂饰陈设却让人看了十分舒适,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小寇子坐在一片青石空地上,还好手脚自由,两目四顾。往上三层台阶,摆着一把红色交椅,上面铺着一张整齐的大虎皮。椅上坐着的,玉面红唇,书生打扮,羽扇纶巾,浅浅笑着正看着他,想必刚才问话的就是此人。身边站着一魁梧大汉,方脸麻面,黝黑的皮肤,穿着一身粗布兵服,按刀而立。 “杨将军何故扮作捉刀人,莫非欺小人眼低不识高人?”小寇子淡淡道。 “哈哈小兄弟果真非常之人,请上座!”杨相大笑一声,坐上了交椅。 “那白面书生笑得那么僵硬,屁股都不敢落椅,这都看不出来,就真是瞎了我的眼睛。”再说了,小寇子原是关州人,别的不认识,但杨相的麻脸还是很难忘记的。小寇子心内想笑,脸上却表现的淡淡的,“不敢,小人不过区区信使,不敢望坐。” “哦?”杨相倒吸一口凉气,“马前卒尚且如此,那他背后的人” 小寇子取出李彦给他的信,书生接了,让杨相过目了一下,便拆开念道:“李彦谨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吾虽黄口小儿,不敢或忘。” “壮哉!”杨相拍案道,“李彦何许人?仅凭此言,可交也。” “廉营都统制是也,今已帅兵出江州,不日即到,将军可近观之。”书生尚未答话,小寇子抢道。 “哼!”杨相见小寇子言谈举止倨傲,冷哼一声。 “将军义聚乡众,智退楚军,救万民于危卵,解国家之倒悬,高风亮节,世人敬仰。”书生继续念道。 “也不过如此!”杨相轻蔑言道,看小寇子时,后者依旧凛然自若。 “武德皇帝,广施仁德,劝农兴耕,如今已是仓庾民丰,万象更新,举国同庆。将军枕戈备防,甚心劳苦!” 杨相听李彦之信话内有话,默默不语,心思潮伏。书生停了一会,等杨相安定下来,挥了挥手,又接着念道:“然愚窃为将军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郭解虽有令名,恭俭处世,汉文帝无为治世,尚不能容。齐有贤德之君,不臣天子,不食周粟,与世隔绝,姜太公甘冒千夫所指,杀之而后快。” 杨相听到此处,苦笑道:“鞭辟入里,字字珠玑,李彦真宰相之才,我若早能得此人才,何至今日?时不与我,晚矣!” 书生听言暗叫惭愧,低头不语。 “念!”杨相道。 书生:“是,将军自问当如何自处天地之间?愚受命皇恩,身死不足惜,能与将军一战,此生无憾。然百姓无辜,愚深忧之!忘将军三思。李彦叩首以言!” 杨相接过书信,见封面上写着:“招安信”三个漆黑大字,微微一笑:“人生知己可遇不可求,战场上的敌手也是如此,回去告诉李彦,我期待与他一战!” “是”小寇子抱拳出门,没有半点胆怯之意。这让杨相再次另眼相看,内心疑惑道:“难道他们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不成。”不禁热血沸腾,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棋逢对手最是快意不过。 其实小寇子哪有那么多想法,他只是觉得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交差了罢了,不在其职不谋其政,烦恼的事情有李彦解决就可以了,何必皇上不急太监急。 杨相派人将小寇子送出去后,书生莫不急待道:“将军,李彦根底清晰,如今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嗯”杨相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继续安坐如山,似乎还在等书生说下去。 “却另有一股势力在暗处,将军切不可乱了主次。如今军中的这几个探子,怕是另有其人。” “文兄不必再劝,我主意已定,无论将来命运如何,我都要赌这一回。”杨相叹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兄莫忘了,我等当初立军是以百姓为本,自身利禄安危,乃是末事。”转而笑道,“李彦这边文兄就不必操心了,来日之战,后方百姓就交给文兄了。” “是”书生素来知道杨相的脾气,是以不再言语。 来日登城,杨相站在高处看时,李彦将营分三处驻扎,成掎角之势,各相呼应。旌旗遍插,鼓角四周,往来士兵操练,各皆干练。杨相看了,不禁赞叹:“好!” 话语刚落,只听见对面鼓声喧天,旌旗齐动,杨相心内一惊:“难道这就开始?”却见旁边守卒虽谨守岗位,却不见紧张,又是怀疑。 喊声响彻云霄,渐渐向中营靠拢,左右列队,一阵对攻之后又分开,然后李彦出现在高台上,讲了一会话,又是一阵鼓声,众人散去。 “此类事情一天发生几次?”杨相问守将道,“白天两次,黄昏一次,三更时分又一次,天天如此,自江州军来此,从未间断过。” “呵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雕虫小技也敢施于此?”杨相笑道。 众人不解,忙问:“将军何以知之?”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隋伐陈国之时,隋贺若弼奉命统领江防,经常调防沿江守备部队。每次调防都命令部队于历阳集中。并特令三军集中之时,必须大列旗帜,遍支警帐,张扬声势,以迷惑陈国。果真陈国难辨虚实,起初以为大军将至,尽发国中士卒兵马,准备迎敌面战。可不久,又发现是隋军守备人马调防,并非出击,陈便撤回集结的迎战部队。如此五次三番,隋军调防频繁,蛛丝马迹一点不露,陈国竟然也司空见惯,戒备松懈。直到隋将贺若弼大军渡江而来,陈国居然未有觉察。隋军如同天兵压顶,令陈兵猝不及防,遂一举拔取陈国的南徐州。李彦小儿今日所施乃瞒天过海之计也,切不可被其迷惑了。” “将军,我等何不将计就计?”有人献策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八、连环计 “就是那个麻子脸,啊正喷口水的,笑得很猥琐的那个对,矮得像个冬瓜走起路来是不是很像武大郎?”李彦只是让小寇子指出哪个是杨相,小寇子却满口猥亵,闻者侧目。 “你呀,英雄不可貌相,懂不?不过确实长得有失体面,唉??可惜可惜!”小寇子听到前一句还肃然起敬,听到后面又觉可笑,到最后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怪物样的看着李彦,胃里一阵恶寒。待见李彦转身看着自己,忙以手护身,“我的青春啊!?” 李彦见小寇子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了一句:“滚,当老子什么人了?” 小寇子释然一笑。两人年纪相仿,朝夕相处,虽分主仆,却是兄弟之情。是以小寇子才敢开这种玩笑。 “大人,杨相带兵日久,此等小计恐瞒不过他。”李彦有些郁闷,是不是御下太宽松了,一个个说话都不知道委婉一点。 “姚大哥误会了,小弟确实是在练兵,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李彦笑道,“我们这点实力,就算偷袭成功,又能捞到什么好处?且让这些老弱之辈长途跋涉随我等来到关州,风餐露宿,小弟已是于心不忍了,哪会真的让他们去打仗?” 姚武暗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仗怎么打?”却相信李彦另有对策,愣愣地看着他。 “姚大哥可想过以后?”李彦叹道,“即便我们这仗拼了,得到一二胜利,结果会怎样?” “尸横遍野,浮血漂橹!”姚武不假思索道。 “不错!”李彦整颜道,“且杨相至今所作所为,不改其为百姓之初衷,享誉天下,你我今日与他为敌,虽军命难为,然不得民心啊,到时候口诛笔伐,我等将身败名裂,却百口莫辩。” 姚武听言甚是左右为难,闷道:“这进也不是退又不能,为之奈何?”却见李彦一脸轻松的样子,心想,“得,看来我又是咸菜萝卜淡操心了,他早就胸有成竹了。” “我现在有上下两策,上策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之所以准备这么多旌旗锣鼓,也是为此做的安排。姚大哥,你久经沙场,对这个比较有经验,就你去执行了。”李彦笑道。小寇子听言也是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认真严肃道:“不错,赞成!” “放屁”姚武一掌拍在小寇子的头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虽勉为其难,还是向李彦僵硬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下策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网我已经撒下去了,就看杨相这条鱼怎么游了。”李彦拉起被姚武拍趴下的小寇子,笑道,“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就让小寇子来吧。” “是”小寇子笑得合不拢嘴,一脸怪异地看着姚武,却再不敢上前,躲在李彦身后。 “任人唯亲!”姚武低声嘀咕一句,转身很潇洒地走了。李彦和小寇子听了,满头的黑线,没想到姚武也有这么鸡婆的时候。 杨相见敌营已没了动静,才向进言的人招招手,道:“不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先探听一下对方的虚实,然后再做商议,免得画虎不成反类犬。”又对守城的官员道:“自今日起,高挂免战牌,坚壁不出,违令者,斩无赦!” “是” 正准备下城,突然有一士兵拖着长戈,衣衫褴褛,气急败坏地跑上城墙,道:“将军,城中各处粮仓同一时间均着火被烧,成将军虽派兵救援,然火大风猛,顷刻间都已成了焦土。成将军自言无面目再见将军,已自刎谢罪”说罢放声大哭。 饶是杨相几历生死,猛地听到这个噩耗,也是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定了定神:“其他人呢?” 话未落,却见远处尘土飞扬,喊杀之声由远及近,众人听了,个个面面相觑,一起望着杨相。 杨相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必须做出决定,高声喝道:“高钊带三百人为左路,丁宣带三百人为右路,其他人随我来,准备战斗!” 将士听命,皆精神一震,高呼:“我军威武我军威武” 不想地上报信的士兵趁杨相说话之际,突然跃起,冷不防地“咻”的一声,众人也都没有防备,眼见一把短刀刺进了杨相的胸口。好个杨相,仗着身子骨结实,抽出短刀,反手一挥,手起刀落,那士兵便身首异处,眼看不活了。 “哼!”杨相虽然想强忍着,但头昏眼花,已是身不由己,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一下子个个又六神无主,都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将杨相胡乱抱起,心里都祈祷着:“不要晕过去了才好,至少要告诉我们,该何去何从啊?” 杨相站起,推开众人的手,虽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勉强向众人一笑,道:“不必惊慌,听我指示。” 一下子所有人都敛声息气,就是耳边的喊杀声也觉得遥远了。 “开城门,出城!高钊带人在李彦西面扎营,丁宣断后,立刻执行。”杨相不容置疑的语气多少让众人安心许多,立马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 姚武早听到了动静,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李彦却装模作样地拿着个鸡毛扇子一扇扇地道:“莫急,莫急!浑水摸鱼非大丈夫所为也。而且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就不想看看?” 姚武听到前一句,正气不打一处来,准备顶牛几句,听到后面,见李彦目光闪闪地看着自己,好奇心起,道:“哦,是谁唱得主角?” 李彦笑道:“敌友未明,引有杀敌!姚大哥且去安慰一下众将士,切不可自乱阵脚!”姚武心头一震,看着李彦:“难道是他” “是”姚武心头久久不能平静,为以防万一,亲自值岗西营。 城中喊杀争斗之声越来越响,但奇怪的是,不见有半个人追出城外,姚武看了暗暗称奇,杨相左右走马灯似的去探听消息,不见半点动静,虽疑虑,却宽心不少。足有两个时辰,城内声息渐歇。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时,却见城头上突然旌旗遍布,呼声四起,每个军旗上都大大地写着一个“陈”字。 “是陈云,他不是在剑云关吗,怎么突然来关州了?”姚武见到军旗,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待看见城头上的人,便恍然大悟,喃喃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老一套。” 只听陈云笑道:“杨将军是怎么带兵的,为了自己逃跑,连心腹爱将都不要了。”只见一个士兵将杨相成为“文兄”者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杨相突然从坐椅上站了起来,高声笑道:“多谢陈将军为杨某除了内奸,杨某感激不尽。”大手一挥,城外四周突然冒出成千上万的士兵,喊声震天,团团将其围住。 “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陈将军还不会吃一蛰长一智?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也。” 陈云听了,触起前事,怒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指名骂道:“尔等不过一低贱渔夫,且关州已落我手中,你又有何面目教训起我来。” “哈哈”杨相笑道,“你劳师远行,既准备暗中偷袭,必然带兵不多。文家在关州历代经营,最近又将所有精锐调了过来,加上文贾文韬武略。你陈云虽胜,只怕也是自损八百。如今我取关州,犹如探囊取物尔!” “云兄,听我一言,百姓生之多艰,放弃吧!我等同为皇上效力,犹如百姓之言,家和万事兴,何必弄得生灵涂炭呢?”杨相苦口婆心的劝说,城内外的将士无不动容起敬。 “气煞我也!”陈云吐血三升,晕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九、陈云遗计定关州,李彦避嫌退三舍 “没想到陈云竟如此刚烈,姚大哥,我们退吧!”李彦见陈云被下属抬了下去,也转身回营而去。 “大人,陈云家世贫寒,他能有今日,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绝非泛泛之辈。虽经此败,但我想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姚武跟在李彦身后,心思却还在城墙之上。 “我怕得就是他‘不罢休’,现在我们杨相比邻而居,到时候打起来,你还在这看戏?”李彦生气道,甩甩手,“你爱看看吧,我先把营往后移个三十里,别到时候打仗的没事,看戏的吓死了。” “嗯,有道理,营移后了,人还是可以偷偷地过来看看。”姚武打定主意,便不再抱怨了。 “杨相心腹谋臣性文名贾,原是一落第秀才,流落江州,测字代写书信为生,五年前被杨相看重收为己用。其实际身份是文宗宗主” “文宗?!”稍微有些年纪的将军都是心内一惊,陈云更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半晌苦笑道,“看来这次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不过搭上一个隐宗,总算不至大亏。” “四大隐宗怎么来关州了?” “文贾利用杨相近臣的身份,偷运私盐,开赌场妓院,收买死士,结交杨相手下。欺上瞒下,在江州为所欲为” “原来如此”陈云点点头,若有所悟,“难怪江州百姓对杨相怕多于敬,原因竟出于此。” 说话的人见陈云又想了一会,似乎确定了自己的论断,才继续道:“一个月以前,文贾突然变得老实起来,却从四面八方调来了大批高手,并故意在军中安排几个细作,悄悄地卖给杨相,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无巧不巧,此时李都统制正大张旗鼓领兵而来,杨相似乎特别感兴趣,让文贾更加得志。” “哼,杨相只怕早就看在眼里了,李彦不过是他金蝉脱壳计划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将军所言甚是!”说话人并没有因为陈云经常的插话打断而觉恼怒,反更加小心翼翼,因为这说明陈云在认真的听。 “李彦的根底杨相十分透彻,并没放在眼里。悄悄地让士兵扮作百姓模样,批次出城埋伏,以待变故。” “咦,杨相为何一开始就选择弃城,难道他知道我们要来?”陈云疑道,“莫非有人走漏了风声?” 在场的人听到后一句,莫不惊心。 “杨相应该是怀疑有人会来,可能并没有猜到是将军,毕竟廉营这种军队”还是刚才汇报情况的人。 “嗯”见陈云点头,所有人都暗地里抹了一下汗,心道,“好险,若是这位爷爷发起威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客死他乡。” “据当地的居民所见,放火的可能是几个半点大的小孩,脸孔比较陌生。可惜放火时机” “故意的,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陈云沉声道,“见城中火起,我们便自以为内应得手,惊喜之下,不及细想,便杀进了城。而与正领兵的文贾,又误会成杨相的部队。两处兵马杀到一处,已没有了判断的时间,不是自己人就是敌军。可笑,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了一夜。” “是,文贾见粮仓着火,虽不知原委,却急中生智,派了一名死士,假装报信者,准备趁杨相大意之时,刺杀他。杨相便将计就计,假装受伤,逃出城去。” 陈云听完事情的原委,黯然自伤,不觉病情又加重几分,叹道:“我等已回天无力,只是愧对节度使之托!” “将军或可学周瑜假死之计”进言之人试探了许久,才敢支支吾吾地说出声来。 “不必了,此计骗不了杨相,他现在有绝对的优势,又不急于求成,怎会冒险偷营?”陈云半躺在床上,颇有英雄末路之叹,“且我恐怕已无力再战” “臣等誓死跟随将军!”众将忙跪下道。 “众兄弟且起来。我随节度使大人南征北战,大小战役百余场,自来无所差池,满载而归。而今不想惨败至此,心虽不甘,却十分服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因一向居功自傲,不听忠谏直言,以至误各位者多矣” “将军”一人刚说两个字,满腹话语,却再多一字也讲不出。 陈云笑道:“如今我有一计,可定关州,望各位不吝赐教!” “请将军示下!”还没见过陈云有这么客气的时候,所有人都不适应。 “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思来想去,唯此计或有一线希望,各位以为如何?” “末将唯将军之令是从!” “哈哈哈”陈云突然笑出血来,“陈云今日,非战之罪,非各位之过,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将军!” “众将听令”陈云终于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众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今生只怕无奈,只好不做他想,决定独断专行,“齐顾,收集杨相的在关州所犯的罪状。史唐,集合江州百姓点将台前,众将随我来,关州自今日后将再无战事。” “是”众将轰然称是,陈云恢复正常,心里总算踏实了。 城内,点将台上,齐顾将收集来的似是而非的,杨相的罪状,一条一条地往下读着。陈云也是佩服他的能力,才半天时间就搞了四五百条,什么践踏农田,霸占良家妇女都有,不知还是单身的杨相听到了会怎么想。其实大半是文贾做下的,但在关州谁不知道文贾是杨相的人,所以齐顾将屎帽子扣在杨相头上时,众人也都觉得很自然。例外一部分,则是齐顾发挥群策群力的作用,编出来的。很多人听话都是如此,发现其中有一个自己知道的,其他的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也是真的。所以齐顾一席话下来,下面的百姓便热血沸腾了,什么粗话脏话都出来了。 陈云见‘火’烧得差不多了,做到台前,虚按了一下手,威严道:“各位识得本将否?” “咦,这不是忠营飞将军吗,我以前见过,怎么到这来了?”这人自然是陈云安排的托,要不然他长年累月守在剑云关,谁会认得他啊。但“飞将军”之名关内路,却是人人如雷贯耳。众人聚在一起,各不相识,也不会去怀疑身边的人。 “是飞将军啊?”旁边的人还有不信,说了一句。听话的人却以为他也知道了,消息肯定错不了,上面是飞将军错不了,开始喊起来。其他的人听言,本以为飞将军只是个传说,现在却在眼前,更是激动。谣言总是从怀疑开始,传的人多了,最后结果总是,原本传谣言的人也相信了。 “杨相昔日屡破楚军,功在社稷,皇上曾特下旨嘉奖。然近年来居功自傲,鱼肉乡里,皇上念起昔日之功,不忍责罚,特命微臣来关州招安,想以高官厚禄安其心。谁知杨相狼子野心,待我等军队刚进城,便故意四处放火,诬陷本将军中小卒所为,挑起战端,这才有今日之乱。”陈云叹道,“可惜,我亲信杨相,所带之人兵马不足,虽将其赶出城外,但不能尽除之。” “无耻”台下一个声音响起,立马有千万个声音附和。然台上的各位都知道,这是一幕早安排好了的双簧。 陈云再度按了按手,仰天长叹:“陈节度使常言,军民本是一家。现在外面杨相手下,大多是各位的父子叔伯兄弟。杨相不仁,以关州百姓为刍狗,然余心何忍。如今,违抗皇上圣命,乃是不忠。挑起战乱,涂炭生灵,致使各位父无子兄无弟,乃是不仁。此天亡我也!” 说罢,抽出怀中戒刀,当众自刎而死! “将军不可!”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幕,都惊得动弹不得,只见陈云将死之时,柱剑撑住身子,使其不倒。 百姓见陈云虽死犹立,威风凌凌,以为天人,个个下拜磕头:“是我们害死了将军啊,那该死的杨相”大哭起来。 士兵们更是齐齐下跪抹泪,台上的人虽知内情,被当时的情景感染,想及陈云的好处,也都留下了男儿之泪。 虽然群情激奋,个个抹袖撩拳,拿锄头的拿锄头,扛扁担的扛扁担,准备出城找杨相报仇,但台上之人还是知道以大局为重,先安抚了百姓,道:“飞将军为关州百姓,客死他乡,报仇虽紧,但还是先让飞将军入土为安吧。” 众人听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虽然没有组织,但准备棺材的、仪仗声乐的、传唤和尚的、制白练的各各都有,很快就一应俱全了。 一时葬礼开始,哀声四起! 城外的人听了,疑惑道:“将军,里面似乎有变?” 杨相苦笑道:“这城我们只怕是回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旁人听言惊讶道。 “待会自然知晓。”杨相叹道,“陈天海,我到底是败了。” 躲在树上的姚武见了不禁割腕叹息:“没想到陈云如此刚烈,杨相虽败,非战之罪也。” 李彦“呸”了一声:“杨相败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小寇子附和道,“陈云都翘辫子了,哪有赢的人死了输的人还活着的道理。少爷,你说是不是?” 李彦姚武闻声绝倒,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逻辑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杨相归降,曾谌来访 “呔什么人?也不看什么地方,这里也是你能闯的?”守门的见一个矮老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往里面走,这还了得,要是被都统制看到了,定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相见有人拉着自己,恼怒地甩开手,转身看时却是个生面孔,稍微失神,便会意,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既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相拱拱手,挤出一个笑,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杨相来访。” “什么?杨相?就你这熊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还杨相?我大爷,你就别玩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啊?” 也是鱼游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杨相有种抓狂的冲动,要是放在以前,他还不一掌把他拍死去,现在既有求于人,只是瞪了一眼,哼道:“你去是不去?若是不去,我立马就回,到时后果自负!” 另一个人察言观色,见那兄弟还要张嘴,忙将他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吓得他只觉得全身凉嗖嗖的。再看杨相时,正碰到杨相杀人般的眼光,脖子一缩,赶忙去禀报去了。 好一会,李彦才姗姗来迟,却故意很赶的样子,光着脚跑了出来,见面就打哈哈:“哈哈不知杨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身后的小寇子手上还提着一壶茶,正有滋有味地喝着,嘴里嘀咕道:“还没走完呢,眼见要输了,就故意耍赖。” 李彦听了,笑意尴尬的僵在脸上,狠狠地斜眼瞪了他一下,接着招呼杨相。 “我是来归降的。接不接受,给个痛快话吧。”杨相心想,“今天此来反正脸都丢尽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便破碗破摔,脸皮一厚,在大门前就讲出来了。 廉营的人刚听到一个降字,齐刷刷的都盯着杨相的老脸,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仗还没开始打,敌人就来投降了? “啊,这事,好说好说。既如此,便是一家人了,要不进去坐坐?”李彦话虽如此,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必,明日此时,我必领兵来降,此剑为证!”杨相感觉到李彦的怀疑,将剑插在地上,落下一排斜斜的影子,“君子一诺,千金不易!” “好”李彦并不是不相信他,杨相肯如此折节下求,已是十分不易,更何况不急不躁地门口等自己那么久,肯定是心意已决,但是这并不能使其他人信服,杨相还需要一个可以融入廉营的理由,所以李彦才会变现的如此迟疑。现在既然杨相表了决心,李彦也不能寒了他的心,“明日此时,我定当在此红泥煮酒以待将军!” “告辞!”杨相点点头,便留剑而去。 李彦见杨相远去,转头对小寇子道:“没事喝那么多水干嘛,你看你看,衣服都被你尿湿了。唉,这可是冰儿送给我的,唯一一件啊,我杀了你!” 小寇子眼见不妙,赶紧开溜。两人就像小孩子似的,在廉营内来回追逐着,其他人见了,又想起杨相归降之事,皆开怀大笑起来。 “报,大人,门外有个叫曾谌的求见!” “咦?!”李彦忙从怀里掏出鞋来穿上,整整官服,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这才走出门去。曾谌可是曾冰鸿的老爹,必须认真对待,留个好印象。 曾谌稍胖身材,中等个子,方脸大耳,浓眉下一双小眼,笑脸常带,手中拿着一个长烟斗,这时并没有抽,见李彦走来,忙上前一步,长揖道:“草民参见大人!” “哪里哪里,曾员外是长辈,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李彦也是长揖到地。 小寇子碰见老主人,忙跪下请安。两厢客气,许久才罢,让守门的人看了直打哈欠。 进了营帐,李彦又赔笑道:“不知曾员外此来,有何要事?” “嗯,小女已回,托我给大人报个平安!”曾谌喝了口茶,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李彦知道曾谌在指桑骂槐,微笑不语,得知曾冰鸿平安无事,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冷冷地看着曾谌,李彦也觉滑稽,想道:“这次还只是带个口信,下次说不定要你带情书呢?”正做美梦,却见小寇子看自己的脸色有异。忙摸摸自己的脸,却原来是口水流了出来,老脸羞红。 曾谌嫌恶地刮了李彦一言,继续喝着他不喜欢的茶。 “曾员外此次来,恐怕不只是为冰儿带这一句话吧?”李彦觉得既然占了便宜,就送曾谌一个台阶也不亏,于是笑道,“让我猜猜,怕是小子断了你的财路吧?” 曾谌一愣,不禁对李彦刮目相看,正不知如何开口,不成想李彦心知肚明。 “不错,我做的是兵器生意,如今杨相眼看要倒,我只好另择买家。可是这事你从何得之,不可能是冰儿告诉你的,她也不知道,更不可能是陈天海。”曾谌想从李彦脸上得到蛛丝马迹,可惜一无所获。 “为什么不可能是陈天海?难道因为他对你恨之入骨,还是你知道了他什么秘密?”李彦淡淡笑道。 “你”曾谌商场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今天还是头一次这么被动,处处被人说到痛处,却又无法反击。 “当年陈敏之死,虽责任不在你,但以陈天海的性格,我没想到有任何理由,他可以放过你,即使那时候你是在为他做事。”李彦继续道。 “哦?你还知道什么?”曾谌脸上虽笑着,心里却在打颤,手中的杯子都捏不住,只好放在桌上。 “你最早为贩卖兵器给陈天海,后转投杨相。如今陈天海刚一得势,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准备送掉廉营所有人的性命,也要断掉你的财路。”李彦缓缓厉声,“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是要你生不如死。” “啪”的一声,曾谌一不留神,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呃”李彦额上滴下一大滴汗珠,心想,“是不是说的太夸张了,不过没办法,要不然他拿冰儿来敲我竹杠,还真没辙。现在多好,我说什么是什么。” 曾谌若是知道李彦这样想,不知会不会买块豆腐自己撞死。 “且如今陈云一死,关州百姓又对杨相恨之入骨,肯定是无法回去的,关州自然落到陈家手中,曾员外将准备如何安身立命呢?”李彦继续打击报复。 “哼!你看着办吧,反正冰儿在我手上,我的事,你不管也要管。”曾谌十分沮丧,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赖皮的手段。 小寇子见状想笑又不敢笑,李彦更是刚到嘴的一口茶喷了出来,一脸的鄙视。曾谌却神态自若,一副我的脸皮是城墙不怕砍刀不怕枪的模样。 “就这么办吧,三天后我等你答复。”曾谌说完整好衣服自顾自地出营而去。 “小寇子,你家老爷从来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吗?”李彦一脸无辜道。 “公子,老爷也是对自己人才如此,其他人当然另当别论。”小寇子这话让李彦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死劲点头。 杨相营中。 “父子都在军中者,父出列。兄弟都在军中者,兄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杨相说完,却无一人出列。杨相征兵之严谨,可见一斑。 “关州子弟,当年随我击匪抗楚者,个个英勇善战,八百不足,便将楚军上万之众杀得闻风丧胆。” “我军威武,我军威武!”众人听了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然今日天下已天平,百姓安居乐业,关州已无用武之地,我杨相欲投诚李彦,远赴江州剑云,保我大明门户。有愿随我者,请唯吾马首是瞻!”说完调转马头向廉营走去。 后面将士半点声息不做,整齐地排列好队伍,紧跟其后。其时,陈云的灵柩正被抬出城外,原本义愤填膺的百姓,见此肃穆的一幕,也是不敢向前,静静地等队伍过去,才不屑地吐了痰,低声骂了几句。陈云手下更是脸色如土,虽然大将军用性命换得杨相离开,最后还是输了。 杨相赶到时,剑影正好与前一天一样,不禁让廉营上下叹服。再看他身后的军队,廉营的人,都低头捏着衣角,自惭形秽。 “哈哈”李彦嬉皮笑脸地拉着杨相往里走,“时间刚刚好,酒正热着。”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大人,你将怎么安排我们呢?”杨相问道。 “这个,我说了不算,你是知道的,我上面是有人的。”李彦笑着打哈哈,“先喝酒,其他的事去了江州再说不迟,将军说是不是?” “哦?”杨相道,“大人说的上面有人,指的是节度使,还是皇上?” “都是都是”李彦喝着酒心不在焉道,低头自顾自地喝着酒,脸上美美的表情,让杨相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再说了,将军不是已经做好了两全的准备吗?又何必来问我呢?”李彦依旧喝着酒,漫不经心似地说着,“再过两天,皇上的旨意就该下来了吧,再等等不就有结果了?” “哈哈痛快!”杨相笑道,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心里着实惊讶,“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一、她来了,带走了她 “怎么样,想好了没?交还是不交?”李彦酒气上来,脸色已经有些红了,小寇子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劝的意思,反而不停地倒酒,似乎成心想将他灌醉。 “什么?”杨相被李彦莫名奇妙的一句话问糊涂了。 “祸水,将军心中自知,又何必要我言明?”李彦说话带着怒气,舌头有些打结。 “哈哈哈大人醉了!”杨相笑道,却没有多少底气,心里发虚:“难道他真什么都知道?” “既如此,今日此话就当我没说过。杨将军从哪里来且回哪里去,我廉营庙小,容不下将军这尊大佛。”李彦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虽是醉话,却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杨相心中一震,却依旧不到黄河心不死,佯怒道:“大人此话何意,我杨相是何等样人,岂为朝令夕改之事?” “哼!”李彦冷哼一声,讥笑道,“杨将军顶天立地,天下扬名,何曾将我等小人物放在眼里?” “你?”杨相被李彦一句话说得火冒三丈,豁然站起,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怒极反笑,“好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哼!” 小寇子没想到,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两句话就闹翻了,忙劝道:“少爷” 李彦瞪了他一眼:“倒酒”小寇子不知何处失言,却是第一次见到李彦如此生气,赶紧闭了嘴,默默地倒着酒,就是心里想也不敢想了。 “怎么,谁吃了火药了,脾气这么大?”人未道,声先闻,原本还螃蟹似的横气无敌的李彦,马上换上一个比谄媚还猥琐的笑容,从座位上爬起来,风一般地冲到门口。 “哎呦,冰儿,你怎么来了?”李彦话语刚出,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家伙,已经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吐去了。 “我不能来吗,好啊,那我走就是了。”进来的自然是曾冰鸿,今天的装束与别日又有不同,简单中更添华丽。 “不是不是,你看我这嘴,该打该打。”李彦说是,竟真的捉着曾冰鸿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两下,倒闹了曾冰鸿一个大红脸。 角落里的两个人原本吐的差不多了,突然听到下面一句,又大吐特吐起来,心内呻吟:“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曾冰鸿原没想到杨相也在,骤然见到,忙万福下去:“杨伯伯好!” “好好”杨相见曾冰鸿时,曾冰鸿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却没料到她还能认得他。 “该走的走吧!”李彦见杨相,脸立马冷下来。 “你说什么?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曾冰鸿捏着李彦的耳朵,尖声喝道。耳提面命,就是这么来的。 “没有,没有,冰儿你听我解释哎呦,疼”虽然曾冰鸿并没用力,但李彦还是疼的很夸张,整张脸都变了形。 “先道歉,再慢慢解释!”曾冰鸿可不吃这套,说话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是是,小的错了,请杨将军原谅。”李彦忙顺应“冰”意。 “这还差不多”曾冰鸿刚一放开手,李彦就后悔了,早知道捏耳朵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就嘴硬一点,晚点道歉。 “冰儿,你是不知道。杨呃”李彦见曾冰鸿的脸色晴转多云,忙改口道,“你杨伯伯府里藏着一个祸水呢,我可不想跟他一起,到时候满门抄斩,不是连你也一起连累了么?”说完还给杨相抛弃一个幽怨的眼神,仿佛他怎么着自己了似的。 杨相却没再躲避,心内翻江倒海,已经确信李彦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不禁手心冒汗:“难道关州的火也是你放的?” “哼,东西都被你腾空了,几个破茅屋,烧掉了重建就是,可惜什么?”李彦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在杨相听来却越是不简单。点火的时机,必须赶在陈云赶到之后,而文贾行动之前,既要让文贾看到,又要让陈云确信,还要不让人怀疑,这把火是那么好放的吗?也就是这把火,死了文贾,害了陈云,走了杨相,哪个不是一声震宇内的人物,难道不可惜吗? “那我上的折子你也看过了?”杨相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李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就一点点,字太丑了,认不全。”转眼见曾冰鸿“锋利”的眼光,忙调整表情,端正态度。 “我交”杨相追根究底时,李彦就猜到会有此一步,也不惊讶。 杨相转身帐外,凭空拍了两声,又转回帐内。不等李彦发问,便开讲道: “建和八年,呼延郎带着楚国公主前来大明求和,却中途倒戈一击,帅军攻打了剑云关,行军途中便与楚国公主走散了,无巧不巧被我碰上,当做一般奸细给抓了起来。楚国公主姓周名瑶,其实她不是周正之女,是原国君周夕之女,所以是落后,周正也没放在心上。” “那你留着她用意何在?” “这个这个主要是看她无依无靠”杨相吞吞吐吐的话,连曾冰鸿都觉得不可靠,更别说李彦了。 “杨将军,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头总喜欢往右边斜一点。”李彦笑道,“是不是,你读私塾的时候夫子罚你的时候总是打左边的头,才留下的心里阴影?” 杨相老脸一红,心里珍藏多年的秘密,今日一下子全部曝光在外,眼中滴血,心内成灰啊。 “冷雨敲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世人更有痴于我,伤心岂独是小青?!”李彦缓缓念道,“你只怕还是比较在意这个吧?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诗?” 杨相默然不言,侧耳而已。 “周瑶之母甄氏原是大明人,这诗也是她听过去的,原本周夕十分宠幸,自生周瑶后,两人感情渐疏远,甄氏每每感叹自己的身世之时,便抱着她念这首诗,所以周瑶才记得如此深刻。”李彦信口雌黄了半日,觉得逻辑说的过去,于是自己也点点头,自我评价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谢大人!”李彦话刚完,从帐外闯入一名女子,突然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 “咳咳”见曾冰鸿脸色不善,李彦忙咳嗽两声,干笑道,“这个那个我她”半晌说不完整一句话。 “什么这个那个的?人家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叫人家起来。”李彦正要伸手,曾冰鸿见机得快,一把拍掉了他的狗爪子,瞪了他一样。看那女孩时,明眸皓齿,脸色姣好,虽是素衣打扮,却依旧明艳照人。一双丹凤言中泪水正汩汩流出,滑落在润玉的脸颊上,看得曾冰鸿心内一酸,不禁也含了一眼泪水。 “不用怕他们,有我呢,先起来吧。”曾冰鸿对女子温言软语时,还不忘对李彦刮了一眼,幽怨绵长,让李彦百口莫辩,心里比窦娥还冤。 “此女便是周瑶。”杨相的一句话,算是为李彦解了围。 李彦呼了一口气,对曾冰鸿笑笑,好像在说:“我是无辜的,没错吧。”曾冰鸿却懒得搭理他,一心只在周瑶身上,在她眼里周瑶身份再高,现在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夫人误会了,小女子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大人。小女子来大明已有二十多年,只有大人真正听懂了诗中之意”李彦不知觉的,自己信口雌黄的一席话,反倒被周瑶认成了知音。 曾冰鸿听到“夫人”二字,不禁“啐”了一口,脸色羞红道:“我哪是”后面几个字声息减低,就是李彦屏住呼吸,耳朵贴过去,也没听到,甚是遗憾。却见曾冰鸿眉目含羞,嘴角带笑,心里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啊,我说错话了吗?夫人生气了,是吗?”周瑶年纪虽比李彦、曾冰鸿两个都大,但长期被杨相软禁,很少在外见过世面,加上肤色极白,是以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稚嫩一些,言语无所遮拦,也不懂得察言观色。见曾冰鸿“啐”她,显得十分焦急,自从周瑶第一眼见到曾冰鸿,便觉十分亲切,却没想到刚一开口就惹了她生气。 “没有,没有”曾冰鸿心内立马软化下来,安慰道:“我是在说他们,跟你没关系!” “哦!”周瑶这才安稳了一些。 众人都觉察到了周瑶的单纯,后面的话题,也就不好再讲下去了。曾冰鸿也发觉了气氛不对,于是长话短说:“彦,我爹爹问你,三天期限已到,答复有了没?” “有了,过两天我自会派人给他送去,让他不必着急。”李彦笑道,“哦,周瑶留在我这不方便,让你爹爹帮忙安置一下。” 曾冰鸿早有此意,只是碍着周瑶特殊的身份,不好向李彦开这个口,毕竟关系到杨相的命运。现在听李彦自己提出来了,转头征询杨相的意见,得到应允,才道: “也好!” 各道珍重,十里相送才别。 曾谌看到曾冰鸿带来的周瑶,眉头一皱,有种不祥的预感。听曾冰鸿解释完,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不禁跺脚恨道:“李彦,你连我女儿都骗,看我怎么收拾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二、圣旨到 李彦让杨相带着自己在关州周围转了两圈,又是学剑,又是请教兵法战术。李彦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想到哪问到哪,边边角角的。有时又会提出一些关于关州设防的想法,千奇百怪,有的甚至杨相都觉得匪夷所思,待仔细想想又觉得的有些道理。 这样访风景于四处,后又乔装打扮了一番趁夜悄悄地潜进了曾谌府邸,向他讨了一笔军费,曾谌虽万分不情愿,但已上了贼船,也只好忍痛割爱。忙里偷闲与曾冰鸿打情骂俏了几句,在曾谌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如此晃晃悠悠四五日,才命令军队拔营回去。 “依照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圣旨应该会比我们早几天到江州。杨将军,江州不比关州,到时候你我各分东西,万事当好自为之。小弟职微言轻,虽有意帮忙,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李彦马上看着无云的天空,叹道。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许多事,看在眼里,却无力扭转局面,无权独定乾坤,是遗憾,还是一种幸运呢? “大人此话何意,难道皇上会将老夫安排在陈天海之下?我不是已经在奏折上言明”杨相急道,却突然想通了,长叹一声,“唉” “江州除了陈家,不可能也不允许出现第二个天,因为那是大明得门户。一山不容二虎,两虎必然相争,江州乱不得。”李彦知道杨相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显得如此无奈,却又忍不住提醒他道,“杨大哥,我想皇上也许有意,让你去牵制陈天海吧。” 杨相听李彦如此说,不禁感激向他抱拳道:“小弟放心,杨某自然明白。”圣心不可测,这本是大忌,李彦肯对杨相说出此话,即是表现了对他的十分信任。 “当年鹿平之战,陆元奎战死,其子为夺其尸首,不幸马失前蹄,被楚军斩杀。陈天海利用楚军第二次反扑之战,收复了陆家军。陆家军为报其主之仇,齐心向前,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听陈家的指挥,直到现在依旧派系林立,情况复杂只怕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曾谌之父,被调入京城,虽明升副枢密使,却暗地里削去了兵权,后面心思活动一些的,都去找关系,抱大腿去了,如今这么多年,基本上已经打散了。如今又加上大哥你,你说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杨相倒没去想以后会怎样,只是难以置信,李彦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他身上也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真的天纵奇才? “大哥在关州经营多年,如今带在身边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只怕没有大哥的命令,谁也别想调动吧。然到了江州,陈天海会让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下去吗?那他收复大哥,又有何意义?所以大哥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杨相听言,思路虽然越来越清晰,却苦无出路,就想是一个罩在玻璃瓶里的苍蝇一样。轻轻地夹着马肚子,微风凌凌地划着他黝黑的面孔,两簇浓眉堆积成一个粗粗的“川”字,两眼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 “快到水边了吧?”杨相闻到了空气中水草的味道,耳边隐隐约约波浪拍打港口的声音,脑海不禁又想起当年火烧楚军之时,时光流逝,谁能想到今日,回到原点,已是沧桑暮年。 顷刻间,江面已在眼前,风吹浪打,船帆争渡,杨相见此景,由感而发: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曾经有多少的设想,却没料到今日如此离开。 “大哥,有舍才有得,既然早做了决断,何不放手一搏呢?况且谣言止于智者,大哥早晚一天会堂堂正正地再回来的。”李彦笑道。 “善!”杨相释然道。其实早在数年之前,杨相便用入朝为官之愿,只是当时武德帝忙于立储,无暇顾问。孝仁帝登基后,又一向不问朝政,是以将此事搁置了。 但杨相明白,诸侯一方,迟早会成为朝廷的肉中之刺,不拔之不快,何况身边还躺着陈天海这只猛虎。此事一直让杨相寝食难安,但天长日久,时间越长,杨相越没法开口,因为到后面已经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利益,还有手下诸将,江州百姓,他们又是否愿意,再换一个人来领导关州呢?杨相所以任文贾在关州为所欲为,为的就是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台阶。这点李彦看在眼里,是以才有刚才一番劝慰之词。 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走两天休三天。李彦更是以不熟惯坐船的理由,屡次要求靠岸,总要吃喝玩乐了一天,才磨磨蹭蹭十分不情愿地被小寇子拉了回来。 如此,走了两个月余才到江州。刚下船,便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各人脸上都带着玩味的微笑。 李彦转头苦笑道:“杨大哥,托你的福!” 杨相此时却表现的甚是大度,比之陈云,将胜败看得淡了许多,昂首挺胸道:“小兄弟,小小年纪,这种机会切不可错过了,这些可是你将来的立身之本啊。”说时牵过手中的马,拍着它的背,对李彦道:“来,上马,让本将军为你牵马坠蹬。” “这”李彦正犹豫着,杨相早已抢步上前,将他抱了上马。 “坐好了,让江州百姓好好看看你,走着。”杨相豪言道,缓缓地牵马下船。百姓中有些见识的,一眼就认出了杨相,不一会所有人都差不多明白怎么一回事,一个个惊的下巴都落到了地上,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字静穆如晨。 正此时,一快马飞驰而至,马上人手上拿着一纸黄卷,勒住马道:“圣旨到,杨相等人接旨!”此人正是陈贤,百姓们听言,不论关不关自己的事,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杨相脸色微微一抽,也跪了下去,李彦下马,跪在旁边,后面将士见李彦的动作行事,也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之声如鼓如雷,震耳发聩。 陈贤微微一笑,心中激动万分。陈天海接到圣旨时,便十分犹豫,功是李彦立的,自己此时却要打着皇上的名义去从他手中夺回来,杨相并不是真心依附自己,而现在又要去勉强他归顺,作为一个久以君子自居的上位,还真做不出这种明火执仗之事。所以随手将他交给了陈恪,让他去处理。陈恪正愁没机会让陈贤将功补过,另外有意让陈贤与杨相打好关系,便将传旨的事情吩咐给了陈贤。 陈贤原本可以等李彦与杨相回到处所再拿出圣旨,却早早派人盯在了岸边,只待李彦他们一到,百姓正在兴头之上,飞马而至,果然圣旨一出,所有人都跪在了他陈贤的脚下,船上岸边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他还高高站着,俯视着一切。这就是一览众山小的权力,让他十分享受,甚至忘记了江风之冷。 只见他缓缓地摊开圣旨,嚷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廉营李彦年幼识浅,杨相将军虽有意归之,恐难展其才。今剑云关忠营陈云新亡,正是用人之际,当勉力为之。自今以后,凡江州剑云之事,由关内路节度使节制,无需事事上报。钦此!” “臣领旨谢恩!”杨相接过圣旨,冷笑一声,待要开口。李彦大急,忙暗中扯他袖口制止。 “谢大人!”李彦恭恭敬敬地做足了礼,陈贤这才环视一周,点头而去。 江州百姓对圣旨的意思半懂不懂,但经陈贤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再见李彦与杨相,自领了圣旨之后,也都愁眉苦脸,想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更是不愿再待了,都收拾了东西,败兴而归。 “陈家也太不讲理了,一个小娃娃的风头也去抢。”一个学究模样的老头摇头嘀咕道,望着陈贤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口。 “夫子,这圣旨不是皇上写的吗,关陈家什么事,难道陈家还敢假传圣旨不成?”说话的人,白净脸皮,一身粗布长衫,身后背着一个大书篓子,一脸稚气地看着老头。 “嘘胡说八道,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小心被陈家人听到了,你我还有命在?”老头虽如此说,却不无爱怜地摸着书生的头,不愿其烦地低声道:“这便是陈家的李代桃僵之计,让被人都误会是皇上的意思,自己却藏在暗处。其实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来,前些年,风光之时,几曾有过皇上的圣旨之说,这日偶有失败,便冒出个圣旨出来,不是欺上瞒下又是什么” 老头声音虽压得低,但有心的行路人还是听到了只言片抓,然后加上一些自作聪明的想法,于是乎,一个新的谣言诞生了。虽是悄悄地你说给我,我说给你,但久之已是公开的秘密。陈家也因此,在江州百姓心中开始失去位置。 “李兄弟,你我就此分手吧!”杨相长嘘一口气,做好了应付一切的最坏的打算。 “杨大哥切莫泄气,我李彦虽是个小人物,却也不是无能之辈,但有用得着处,杨大哥切莫独行其是,开口方好。”李彦知道杨相的个性,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江州局势阴暗不明,他还真有些担心杨相会一条道走到黑。 “放心!到时候少不了有劳烦兄弟之处!”杨相笑道。 言罢,分道扬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三、大小姐自行其是,高低人顺水推舟 廉营大胜,宫诚牛升虽喜,却有诸多顾忌,不敢到岸边去迎,只在营内大摆了筵席,准备热闹一番。然等了许久,队伍虽回,却不见李彦。 李彦独自一人来到陈府外,默默等门人通报了一个时辰,才缓缓地来到陈天海的书房。又是一段长时间的通传,李彦才被叫了进去。 “末将参见节度使大人!”虽然站了许久,手脚僵硬,但动作做的还是中规中矩。 陈天海靠着微微烛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似乎没听见李彦的话,来福虽提醒了几次,却依旧没回过神来。 “啊,李彦,回来了?!”陈天海明知故问,两眼看着李彦,却没见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至少没有摆在脸上,没有一丝不对的动作,心内感叹,“生子当如此!” “回大人,末将正来交令!”李彦音量语速控制的十分适宜,完全的公事公办。李彦知道陈天海之所以如此做作,目的是想压住他的嚣张气焰。但李彦表现的一切默然不知,让陈天海有一种极力一拳挥空了的措手不及。 “恩,娃儿事情办的不错!我刚正看汉华后史,乃大才子刘永之笔,文采飞扬,见解独到,实在是难得的佳品!汉华旧事,不知你怎么看?”陈天海似乎真的看到了兴头上,竟想与李彦交换一些看法。 “臣强而外松,主弱却内紧,官浮于事而忘其职,民疲于命而忘其本,故亡!”李彦缓缓而言,犹似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得交谈。 “善!”陈天海听言犹如醍醐灌顶,真是手舞足蹈,半晌才停下来,“正是如此!”说着将书一抛,道:“古人不欺我,尽信书不如无书,刘永虽妙笔生花,然说理论事,浮于表面,却不知根本,险些误导老夫。李大人真老夫一字之师也!” “不敢,末将知者尽言而已!”李彦依旧神情淡淡,看不出多少变化。 “好一个知者尽言!”陈天海又是一声长笑,忽转言问:“关州之行如何?” 李彦心内一笑:“不是去剿匪吗,怎么现在只是一行了?如此轻描淡写,难道是想为陈云抱不平吗?”口中道:“来回走了一遭而已,廉营虽众,恐不堪大用!”说时还歉然一笑,装作不敢看陈天海的样子。 陈天海心里却苦水流了一地:“这一遭走得可不寻常,能让杨相为之牵马者,世上又有几人?”虽然怀疑李彦从中做了手脚,但几批派出的人,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出来,“难道他真有这么好的运气?” “哈哈不必灰心,你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陈天海的一句话便将李彦所有的功劳全部抹杀掉了。 李彦听言如此,反倒放下了心,跪下道:“是,谢大人!”陈天海既然有意揽功,无论是对手下将士的护犊之情,还是对权力的不敢放手,都表面他没有感觉到李彦给他带来的威胁,也就不会有意去针对李彦。 “嗯”陈天海还欲说时,却听见外面钟鸣之声,便闭上了眼,将身子靠上了椅背。 来福见此,忙轻声招呼李彦退到书房外,笑道:“老爷饭前习惯小睡,李大人就请先回吧,老爷醒来,我自会禀报。” “有劳了!”客气一番,李彦便轻轻出了陈府,刚出门便迫不及待地寻来马匹,快马加鞭往家赶。 近半年未回,虽小万来回探听消息,详细禀报过几遍,沈燕双骤见爱子,依旧热泪盈眶,又哭又笑,左右上下看不够。李安坐在书桌后,努力地保持着严父的形象,见李彦平安归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彦向母亲请过安,然后将事情来龙去脉,大略说了一遍。 李安欣慰点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可怜天下父母心,李安素来非医书不读,能为了李彦而读兵书,已是十分难得,如今竟能现学现用,可见更是下了一番功夫。 李彦恭敬虚心道:“是。”声低气下,不骄不躁。 李安见他如此,不禁放下心来:“我儿已长成,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父母已无力扶持,彦儿也不必事事禀父母。做人做事,为官为将,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民。如今虽国泰民安,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当是为官之本份,不可或忘!” “是” 沈燕双待李安讲完了话,正要拉过儿子叙话,刚说两字:“廋了”。这时小万急匆匆从前院跑来,笑看着屋内三人,神情甚觉无奈:“老爷、夫人,外面陈家小姐要见少爷,小的拦不住。”一家人正是久别重逢,此时来打搅,小万心内十分歉疚。 “哦?”沈燕双一双眼睛笑看着李彦,话语中充满怀疑和好奇。 李安站起身来,拍拍小万的肩膀,淡淡道:“且去前厅奉茶,别冷落了客人。跟客人说,彦儿风尘仆仆,换身衣裳就去。”十多年的江州生活,早已让他早已习惯淡然处世,无为而为。 小万听言,安心回去伺候。 “彦儿,陈家即江州,即使陈欣怡万事不关心,但终归是陈家的人,脱离不了这种政治的枷锁。一入侯门深似海,但这并不是她的错,若有能帮她的,尽力帮她一些吧!” 李安的话里有话,李彦不敢胡乱猜测,唯唯应道:“是” 换下官服,李彦身穿白色简单直裰,腰系玉色长带,头戴诸葛巾,脚着谢公屐,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来到前厅,却见西面椅上坐的,一身鹅黄长裙,外罩一件妖衣对襟,头上随意束了一个髻,绿发披两肩,身材娇弱似水,两眼看着门口。 见李彦过来,忙起身笑脸相迎。 “恭喜李大人!”陈欣怡站起身来较之李彦还要高出一个额头,却故意站得远远的,生怕李彦尴尬。 动作虽小,在李彦眼里,却看到了陈家的严谨家教,陈欣怡话似完未完,意思却已尽。李彦微笑应道:“小姐说笑了,李彦只是在其职,尽力而已!陈小姐,请坐!”陈欣怡毕竟是陈家人,李彦心里多少保持一定距离,话也说得冠冕堂皇。 “不必,只两句话,立言即可!”一改原来娇娇俏俏的语态,立场甚是强硬。 “请讲!”李彦微微一笑,心道:“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却故意做出这幅样子。不过即使有事,陈家老头子都解决不了,找我有什么用?”李彦却不知道,陈欣怡所要求之事,还真是陈天海无能为力的。 “我想悄悄离开江州,五月初五,我将去天池寺还愿,请李大人务必早作安排。”陈欣怡冷笑一声,“你既然有本事在爷爷的眼皮底下将曾姐姐无声息地带走,我想这件事应该难不倒李大人吧?” 李彦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喝了口茶,手指点着茶几,想了半晌,点头道:“好!”李安显然知道陈欣怡所遇到的麻烦,但他不说,或是不便跟李彦说,李彦心下疑虑,却不便去问。但李彦明白一点,李安绝不会害自己,也就放下心来。 陈欣怡虽听出李彦的回答模棱两可,“好”既可以理解为“我知道了”,又可理解为“我答应了”,但她并没过多计较,毕竟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他答应就能做的了的,所以也不敢勉强,默然离去。 李彦又坐了许久,感觉口渴,将手边茶端在手上,茶水依旧是温的,又见小万站在旁边。见李彦看着他,微微一笑。 “万叔叔,我坐多久了?”李彦想要起身,却觉得身子都快黏在椅子上了,半天动弹不得。 “已经三更了,老爷夫人已经睡下了。饭还在锅里热着,少爷是不是要吃一点?”小万低下身子帮李彦揉了揉,将他搀起。 “这么久了?这么茶还是温的?”却一眼见旁边一个火炉上正热着茶,不禁惭愧,“难为你了!” “少爷说哪里话,这是小的该做的,当然要尽职尽守。”小万笑道,“不然我又有什么意义?” “呵呵万叔叔就没想过做些别的?比如做些小买卖,做官,随便什么都行?”李彦一面往厨房走,一面没话找话。 “小的曾听少爷说过一句话,好像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辽原野马易放难收。小的心想,坏事都是从第一次开始的。小的虽然在李家,诸事老爷夫人照顾,不曾有半句责问,但小的不敢有丝毫懈怠。若第一次侥幸,便会有第二次,到最后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小万见李彦兴致这么好,也尽力找话说。 “万叔叔真是个君子”李彦突然想到什么,喃喃道:“顺水推舟顺水推舟对对对,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管我什么事!对” 又坐在门槛上想了半晌,才确定似的点点头,走进厨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四、冷郎君痴心不改,孝陈赟割肉喂鹰 “陈赟病了?”陈贤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狂热,不无疑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陈慎弓着腰,低声道,“张神医刚诊过脉,也是无计可施!” “兰儿呢?她有什么消息?”陈贤还是不敢相信,心里怀疑:“不会是大哥故意设了个坑,引我去跳吧?” “早上正是兰儿去催陈赟起床的,叫了几句,没发现动静,觉得奇怪,上前推了一把,却发现陈赟虽然盖着被子,却全身冰凉。”陈慎又补充道,“兰儿也懂得一些医术,给陈赟诊脉时,惊讶地发现,陈赟的脉搏已经停了。” “哦?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说病就病了呢?”幸福来得太快了,让陈贤一时无法接受。躁热的他再也坐不住,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心思急转,想到一个主意,又立马自我否定,“该怎么办呢?还是去看一看吧?” 拉开门,想想又退了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陈贤啊陈贤,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这一时半刻又算得了什么。”摇着扇子,转身对垂首而立的陈慎道,“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也去大哥那看看吧。” “是”陈慎答应一声,又诡异笑道,“要不我们也请个大夫过去,顺便给他开些安神定心的药?” 陈贤笑着摇头道:“你呀你,去吧!”心里是答应了,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陈慎会意,自作聪明地去张罗了。然走到门口,兰儿就打眼色道:“张神医吩咐了,大少爷需要静养,不便打搅。”又悄声道,“差不多了,陈恪在里面。听雨让你过去一下,花园的凉亭里。” 陈慎点点头,道:“既如此,我明天再来吧。” 陈赟半躺在床上,嘴角开裂出血,脸色惨白如雪,鼻青耳胀,两只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看着一脸焦急的陈恪,想给个笑脸,谁知刚咧嘴,便血流如注。 陈恪叹息一声,忙帮他上药,心下着实不忍,想想陈贤,又不得不狠下心来:“赟儿,不是叔父难为你,为人父母者,当为子孙计深远。我也知道贤儿生性顽劣,不是栋梁之才,更不懂得经营。也正因为如此,叔父更怕百年之后,贤儿将无依无靠。不过赟儿放心,江州放到他手上,虽不可能有长足的发展。但是贤儿心地不坏,定会善待百姓,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 陈赟早已动弹不得,听了陈恪的一番话,很想睁开眼看看他是个什么表情,谁知刚一用力,突然头疼欲裂,晕死过去。 陈恪没想到陈赟病情如此严重,不得已,从怀里摸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抓着陈赟的手,按了一个手印。 “聊甚于无,也只有如此了。”陈恪想着,将纸张收在怀内,然后照着铜镜看了看,没觉出什么异样,放心出门。 陈恪刚走,从床后黑影中走出一个人来,贴在门边听了许久,才放心地走到床边,跪了下去。 原本病如膏肓的陈赟渐渐坐了起来,若是此时陈恪还在,定然以为是炸尸了,吓个半死。 “看到了吗?叔父纸上都写了什么?”陈赟问道。 “白马之盟,主人若是得江州,欲对陈贤不利,天下共讨!” “哦,都准备好了吗?”陈赟幽然道。 “一切准备就绪!”黑衣人道。 陈赟从被窝里拿出一个紫色瓷瓶,苦笑道:“就这么不相信我,只怕爷爷是一样的想法吧?没想到我陈赟二十多年的谨慎小心,竟还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们难道忘了,我才是长子嫡孙,为什么一个个都偏偏去宠爱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主人准备何时动身?”眼见天快亮了,陈赟却迟迟没有指示,黑衣人忍不住问道。 “两天,该来的还没来呢,既然他这么想要,把江州让出去又何妨?”陈赟自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然家父之仇,谁报?之冤,谁伸?之志,谁成?陈家既然如此容不下我,死一回也罢!” “都出城去吧,到渡口等我。爷爷不是易于之辈,活动频繁了,恐被察觉。”陈赟终于给出了明确的指示。黑衣人答应一声,忙闪身离开,还真有些担心,天亮了便出不去了。 这时陈听雨与陈慎父子两人,站在亭边,看着皎洁的月光,相对无言。 “爹,这次虽然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我们还是不要都冒险的好。”陈听雨道。 陈慎已经受过太多的屈辱,十多年来,好不容易等到如今这个机会,岂能放过。且在他生命中,又还能有几个十年。此时听到陈听雨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原本火热的心,立马冰冷起来:“难道你想放弃吗?”陈慎有些生气,没想到陈听雨会临阵退缩。 “爹说哪里话,你我与陈天海交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伎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只怕这也是个坑,到时候我们父子都跳进去了,就前功尽弃了。”陈听雨急忙分析道。 “不至于吧?陈天海护犊是出了名的,他再怎么舍得,也不可能用陈赟做饵啊?陈赟可是他的亲孙子。”陈慎疑道。 “事事无绝对,况且我们有没有亲手给陈赟诊过脉,有病没病还不是张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爹可别完了,张老头和陈家是什么关系?” “兰儿” “将我们的性命压在一个丫鬟的一句话上,爹认为值得吗?” 陈听雨的一席话,让陈慎稍微冷静了一点,但依旧不肯放弃,坚定道:“这次不论是真是假,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无论如何为父的都要去试一试,生也罢死也好,拼了!”又对陈听雨道:“听雨,你就别现身了,为父已经这把年纪了,再也等不起了,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大不了等老不死的翘辫子了,再一个个来收拾他们的子孙。” 陈听雨这才发现陈慎虽刚四十出头,却已白发苍苍,与陈恪比起来,竟如隔辈之人,不禁叹息,无奈地点点头,心内却想:“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陈天海到时候还会放过我吗?” “我儿不必担心,为父已为你想好了退路。”陈慎不知看出陈听雨的忧虑,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有此一举。说着,从袖内掏出一个锦囊,道:“看完之后,立马烧到,这是你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东方旭日却哪知道人世间的苦与乐、悲与喜,依旧按部就班升起。 一家酒楼内,上下摆着数十张桌椅,座无虚席。李彦独自一人要了个包厢,正喝着茶,门吱呀一声开了。 “查清楚了?”李彦刮着茶杯,笑指着对面的座位,道:“不急,先坐下了喝一杯,是一家酒楼的上等毛尖,好茶。” 只见那人打扮简单随便,看不出是什么职业,但无论说他做什么的,又都说的通,他是那种扔在大街上,便能融进去,消失不见的那种人。 那人依言坐下,喝了口茶,见李彦并不着急,干脆理清了思路,才低声道:“我” 李彦笑道:“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平心静气地讲就可以了,鬼鬼祟祟的,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那人一怔,却坐正了身子,笑道:“陈家小姐,早在十年前,便与城东的朱富贵之子朱无肠定了亲,如今两家子女已长成。朱富贵添丁心切,今年一早就找陈天海商量好了婚期,就在六月初八。原本陈天海计划用一场大胜仗来做陈家小姐的嫁妆,却不想被文宗的人搅和了。如今陈赟又病入膏肓,婚期会延后一些也不一定。” “不会的,陈天海是一言九鼎之人,说出去的话,就是赔上性命也会做到。”李彦看出那人的疑惑,笑道,“因为他是一个极其顽固,而又自以为是的人,只怕除了他身边的那个管家,没人说得动他。且能向陈天海催婚期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至少是陈天海所顾忌的人。” “这么看来,还真只有五月初五这么一次机会了。”李彦敲着茶杯想了片刻,突又笑道,“我又庸人自扰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唉” “你去忙吧!”李彦挥挥手道。 “好的”那人也不行礼,从椅上站起来,出门刚进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到了。 “李大人,包子刚刚给您蒸好了,现在上来?”店小二用毛巾擦着汗水,歉意笑道。 “好”李彦顺手从袖里拿出几粒散碎银子,交到小二手上,笑道,“这些赏你的,我今天来酒楼的事就别跟别人说了。” 小二会意,美滋滋地将银子收好,道:“小人理会,我这就给大人上包子去。” 李彦见小二出门,冷哼一声。刚才小二看银子的眼神虽炽热却不贪婪,一大把的银子,小二看了两眼便随意往怀里一塞,就连掉了一粒半粒都没发觉,这是一个收入微薄的底下人所该有的动作?若是真的,只怕在李彦面前就心里默数起来了,两个手捧着生怕飞了。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是谁呢?”李彦想着,“这个时候最怕陈欣怡有什么异常,怕只有陈天海和朱富贵了。且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五、朱无肠守株待兔,陈欣怡买椟还砚 “少爷,朱无肠正堵在门外,老爷叫我来通知你们避一避”小万在一家酒楼门口碰到李彦,顾不得擦去汗水,慌张道。 “哦?”李彦眼珠一转,对旁边的小寇子耳语了几句,转首小万,笑道,“走吧,咱回家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这次亏迟早是要吃的。” “可是”小万心里着急李彦的安慰,却知他说的有理,不知如何辩驳,张口说不出话来,手却来着李彦的袖子,心里总觉得不妥。 “没事,且看着,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上前,听我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相信我!”李彦笑着拍拍小万的肩膀。 “是”小万曾经常常为李安驾车,每次李安上、下车不喜欢说话,总是用拍肩膀代替。现在李安有什么表达不清楚的,也还是喜欢拍他的肩膀。如今李彦也学会了这点,小万果然轻松一笑。 才到街头,小万便指着坐在门口一张软椅上的锦衣丽服者,介绍道:“少爷,那就是朱无肠,朱富贵之子,听说他们家的金银足以买下半个江州,因此也被人换做朱半江。” “确定,是他没错了。那就他了,错了也没关系,今天本少爷不高兴,算他走运。都别动手,本少爷要与他单挑,敢抢老子的女人,活腻味了!呸!喂,小子,报上名来,本公子不打无名之辈!”待李彦走进些,朱无肠也看到了他,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说着,一面挽起袖子横着向李彦走来。 “呃”李彦见朱无肠竹竿似的身材,穿着宽大的衣服,正扭着鹅蛋大的脑袋,挥着甘蔗头般得拳头,气势汹汹,七窍生烟,一步一摆地走着,样子动作十分滑稽。刚要说话,却没料到朱无肠招呼也不到,小拳头一下子就过来了,正中最令李彦最为得意的脸上,心里骂道,“敢老子的打脸,记住了!” “呃是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打听,在本少爷面前还有你说话的份?你想说什么,想巴结我,还是知道错了,想求饶?告诉你晚了,本少爷已经不高兴了,要的就是打人。那个呃别蹲着啊,还要本少爷弯腰,更是罪不可赦!”朱无肠手上脚上不含糊,嘴吧也没停下,一车车的零碎带着唾沫星子往外蹦。 李彦无辜地抱着头,心里默数着朱无肠打到身上的一拳一脚,暗道:“晦气,没想到他瘦不拉几的,却拳拳到骨,打起人来还真是疼。” “哎呦”朱无肠运动前没做热身,肌肉有些拉伤,手疼得厉害,“怎么都站在旁边看着,本少爷请你们来,是吃饭的?快过来帮忙啊!幸灾乐祸是不是,这个月的薪水都扣了还有奖金” 手下人听了着实无语,刚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李彦单挑的吗,现在怎么反倒怪起我们来。可敢怒不敢言,个个将心中的怨气都撒到了李彦身上,拳打脚踢使上了吃奶的劲,好像李彦与他们有杀父之仇。 “住手!”一声娇喝,众人听声,本能地停手循声望去。只见陈欣怡发乱钗横,气喘吁吁,一手扶胸,一手指着前面诸位,脸色潮红刚起,眼光盈盈。一些定力不足之辈,竟流出了口水。 李彦蹲在地上,暗暗挤出几滴眼泪,心想:“你总算来了,否则我这顿打可算是白挨了。” “朱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这事若是传到我爷爷那去,哼!”陈欣怡指责道。 朱无肠冷笑一声:“哟,才打这么两下就心疼了,我的手也打肿了,怎么不见问候一声?”手下的人听言,虽然想笑,却不得不忍着,都离开李彦,散到一边。这小两口吵架可不能夹在中间,到时候无论哪个发起飙来,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彦听言却是一愣,原以为朱无肠不过一个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一句话避重就轻,击虚避实顿时就扭转了局面。 小万原听李彦吩咐没有插手,现在见陈欣怡和朱无肠针尖对麦芒掐了起来,便悄悄地走到李彦旁边,将他扶起。李安夫妇也听到动静,从屋内跑了出来,心疼地看着李彦身上的伤。 陈欣怡被朱无肠一句话羞得无地自容,待见李彦起来,手脸青紫,泪水纵横,又怒气填胸,见沈燕双泪水盈眶,又觉愧疚,道:“朱公子说笑了,李大人正帮我在做事,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且你我之事,自有父母之命,恐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辈过问吧。然国家律法无情,朱家虽富甲天下,却也逾越不得。” “笑话,本公子又怕过谁来?”朱无肠笑道,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李彦更是对他刮目相看,不急不躁,落于下风,却只见好就收,说起话来懂得进退分寸,最后的话虽然狂傲,却并不足以激起陈欣怡的反感,在旁人眼里又气势十足。 “难道他在我家守株待兔也是有目的而为之?”李彦不禁想着,“果然,能在江州风生水起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李大人,欣怡对不住之处还望海涵。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陈欣怡歉疚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好阔天空!”李彦看了李安一眼,见父亲肯定的点了头,继续道,“大小姐或许今日能为我等讨得一个公道,然我一家毕竟是长住江州,与朱公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我等无权无势,哪能与朱公子相提并论,被他盯住,我等将永无宁日矣。因此大小姐不必为此小事介怀,小生感激不尽。” “是吗?”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陈欣怡想着原来拜托李彦的事情,顿时觉得自己当时的举止是多么可笑,“难道天地之大,竟无我陈欣怡容身之所吗?”原本激起的勇气,一下子如潮水般退去了,整个人也变得无力起来。 “馨儿,我有些累了,回府吧!”陈欣怡不忘向李安夫妇万福,向李彦点点头,道,“李大人既有此担心,欣怡也不勉强,就此告辞。” 说完坐上馨儿带来的轿子,便失神起来,待醒来掀帘往外看,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陌生起来。 “馨儿,去西街走走”陈欣怡突然道。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出门很久了,老爷知道了会着急的?”馨儿见日沉西边,天色渐晚。 “是吗?”陈欣怡又叹了口气,“哎我今日不趁机四处走走,以后还有机会出来吗?” “会的,老爷最疼小姐了”馨儿忙道。 “疼又有什么用呢?真正自己想要的还是得不到。” “小姐”馨儿心内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怎么相劝。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陈欣怡呵道。 “奴婢不回去,奴婢这一生一世都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奴婢就跟着去哪。” “放心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而为了”陈欣怡悲声道,看着霞光照着的云彩,五光十色,“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姐,你”馨儿自小与陈欣怡一起长大,自然明白她此时的心境,却自知身份低微,什么都做不了,不禁悲从心生,暗暗落泪。 “馨儿,傻丫头,不用哭了,来来去去都是命罢了。走到哪不是活,你我所认为不好的,可能是最好的,也说不定既然听天安排,我们何不安安心心的”陈欣怡微微一笑,瞥见路旁有个卖砚台的,忙叫停轿子,“馨儿,去那给我挑两只上好的砚台。” 陈欣怡手指路旁的一个贫苦书生,那人正盘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读着书,面带微笑,膝前摆着两面砚台,搁在木质盒子内,上面都插着草标。 “秀才,这砚台怎么卖?”馨儿知道陈欣怡向来对读书人青眼相加,所以说话十分客气。 “啊姑娘说笑了,学生还是个童生。不过承姑娘吉言,过几月秋试学生定不负重望。”书生讪讪笑道。 馨儿掩嘴笑道:“管你是童生还是秀才,我问你,这砚台怎么卖?” 书生听言,不好意思地伸出三根手指,笑道:“三十两!” 馨儿笑不出来了,怒道:“你怎么不去抢怪不得摆这么久都无人问津!” 书生却是好脾气,不急不怒,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学生宁死不为盗贼。” 馨儿还要数落几句,陈欣怡却发话了:“馨儿,就三十两吧。” 馨儿嘟嘟嘴,只好掏出钱来,书生却不急着接,反问道:“不知小姐要的是一只还是两只,如果是两只,那必须是六十两。” 陈欣怡不等馨儿开口,抢道:“我两只都要。”馨儿不情愿地将钱狠狠地放在书生手上。 书生又将钱数了一遍,放进怀里,再拍拍口袋,觉得稳当了,才小心翼翼地将两只砚台交给了陈欣怡。 砚台入手冰冷,然抚其表面,又温润如玉,光滑如水,细腻如肤,心内不禁赞一声好,口里道:“这可是难得的宋朝端砚,书生这笔买卖可亏了。” 书生笑道:“能遇知之者,学生无憾矣!” 陈欣怡再看托着砚台的木盒,雕刻精致,纹路细腻,图案精彩奇异,栩栩如生,笑道:“书生好巧的手,这木盒也卖给我如何?” 木盒本是配着砚台送的,陈欣怡突然要求要出钱买,让书生一时转不过弯来,楞道:“这” “这么着好了,我今日也没带足银子,这六十两先拿这两个木盒好了。砚台你先帮我留着,下次定然带钱来取,如何?” 馨儿会意,接过陈欣怡手上的砚台交到书生手中,笑道:“书生,可别忘了你刚才所说过的话,好好中个秀才。” 待书生回过神来,轿子已经走远,看着手中两只砚台,眼含热泪,当街下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六、试恩情陈恪抱憾,窥天机陈慎殒命 “爹”陈欣怡雀跃地跳进陈恪的书房,故意将两只木盒藏在身后,笑嘻嘻地问,“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陈恪一时惊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原本想好的事忘去了一半,待见陈欣怡兴致极高,却又于心不忍,笑道:“是什么?为父猜不到” 陈欣怡嘟着嘴,失望道:“爹爹都没猜,怎么就说猜不到呢?猜猜嘛”说着倚在陈恪旁边撒着娇,一脸期望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欣怡别闹了,你没看到爹爹正忙着吗”陈恪不耐烦地抱怨,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陈贤的事情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变数然在,他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思应付陈欣怡。 如果他此时能看陈欣怡一眼,定然会发现女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倾国倾城,却愁容满面,泪湿衣衫,身似弱柳,眼含绝望,他还会如此厌烦吗? 陈欣怡乃陈恪之妾所生,母以子贵,本就没什么地位。不到两年母亲郁郁而终,陈恪心怀愧疚,对欣怡倍加关爱。然男女三岁不同房,八岁不同席,十二岁之后陈欣怡更是搬到了后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怎一个愁字了得。陈恪自接任江州长史,便英雄气长,儿女情短,一心扑在衙门内,连陈贤都过问得少,除了节庆团圆,陈欣怡已经很少见过父亲。 “哦”这个声音只怕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却见陈恪已经重新进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更是心灰意冷地长叹,泪水又涌出眼外,悄悄地将木盒放在桌沿上,逃也似的离开了陈恪的书房。 “逝去的已不可能在回来,即便回来也不可能再美过记忆!”陈欣怡着实恨透了自己的自作聪明,如果今日不去试探,父亲还是记忆里那个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父亲,可现在怎么办呢?以后还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的呢? “活着,还是死去”陈欣怡不知不觉地竟想到了这一步,一阵微风吹过,淡淡地兰花香味迎面扑来。陈欣怡这才惊醒,越过眼前一片狼藉,对面便是曾冰鸿原来住的房间,一只雪白的兰花挑出窗户,正微微摇摆,好似在欢迎陈欣怡似的。 “小姐,你在这啊。”馨儿脸色红红的,样子怒气冲冲,见陈欣怡一脸落寞,嗫嚅着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就是朱富贵他” “算了,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究都是听人安排。”陈欣怡微微笑道,“我们去那看看。”陈欣怡指着曾冰鸿的房间。 “是”馨儿怪怪地看着陈欣怡,心怕胆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大声都不敢做。 “馨儿,还记得天池寺的主持吗?”陈欣怡突然问道,却没转头,也没等馨儿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在寺院养了一只黑色的残腿小狗,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放下’。每到黄昏的时候,总听见方丈在院子里喊‘放下放下’。我一时好奇,便问祖母,方丈怎么给狗取这么个名字,所有的狗狗不都是叫‘旺财’的吗?” 说道此处抿嘴一笑,又继续道:“祖母回道,傻孩子,方丈那哪是在喊狗啊,他是在叫醒我们这些还落了执的人,叫我们诸相都要‘放下’。我小小年纪,又怎会懂得许多,只是喜欢听听祖母的声音罢了。” “放下,已是无牵无挂,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陈欣怡笑着加快脚步,走近曾冰鸿的房间时,才发现一切都干净的一尘不染,心内一酸,“曾姐姐还有个祖父疼爱,父亲牵挂,我呢?”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便释怀了。 推开门,迎面却是一首字画,陈欣怡走近看时,只见上面写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陈欣怡更觉冥冥中自有定数,不禁双手合什,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馨儿听了心中一痛。 “阿弥陀佛,女施主慧根不浅,善哉善哉!”屋内走出一个肥胖和尚。 馨儿慌忙拦在陈欣怡身前,陈欣怡却笑笑,万福道:“大师傅有礼!” 和尚从上到下看了陈欣怡一眼,却遥遥头,道:“不对不对,错了错了。女施主眉心凹进,印堂发黑,不过是大劫将之,离佛缘还远着呢?哼,又让老叫花给骗了,不过吃亏是福,算了算了。不过也不能太过小气,让老叫花笑话了去。” 又掐着指头算了算,摸着光头,自言自语:“可惜可惜,却原来另有机缘,亏了亏大了,唉也罢,总是命安排。” “和尚,你是谁?”馨儿觉得胖和尚憨态可笑,戒心去了大半,却依旧护在小姐身前。 “哦,你问我是谁?”和尚捧着弥勒佛似的肚子,一脸沉思,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得想想,不行,姑娘又误导和尚了。众生皆无我无相,我又是能是谁?一切皆如来,姑娘这话可落了执。” 馨儿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却觉和尚的娃娃似的脸上表情甚是可爱,不禁有意逗他,笑道:“那我该怎么说?” “这个”和尚想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该即是不该,不对即是对,又何必烦恼扰心。既是混沌世界来,又哪能清清楚楚。也罢!如此!” 和尚对两女颔首,道:“阿弥陀佛,老衲就此拜别,来日渭水再见!”言罢飘然而去。 待和尚走远,陈欣怡又四周看了看,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叹息一回,携馨儿回后院去了。 陈慎听了陈听雨一席话,苦思良久,终究放心不下,觉得还是该去看看陈赟,真真假假,心里有个底才好。 推开门,天上的月光也隐藏起来了,伸手不见五指。陈慎穿上夜行衣,戴上黑色口罩,悄悄躲过巡夜之人,来到陈赟房间外。 “时间怎么这么急?” 陈慎突然听道说话之声,心内一震,忙停下脚步,身子贴在墙上,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暗道:“还是听雨有先见之明。” “老头子厉害得很,药量大了,恐被察觉。”陈慎探头向里看时,却见那人搓着手掌,叹道,“眼看就要成功了”一句话哽在喉内,想说却不敢说。 “上面也有上面的难处,如今各族都逼得紧,再不动手的话,怕会生乱。”黑暗中的人只听得到声音。 “嗯,让我再想想。”那人点点头,沉思道。 “护法放心,国师早已替你想好了锦囊妙计。”说着一只黑色的袋子丢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人手上。 “谢国师!” “怎么又是国师又是护法的,陈赟呢?”陈慎讲眼睛靠近了一点,仿佛床上被褥高高拱起,想里面该是陈赟,“这些人与他什么关系?还是他听不见了?” 陈慎想到此处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兴奋的是陈赟一死,陈天海将后继无人,陈贤将来还不是被自己捏得死死的。害怕的是,陈府内哪来的这么一股莫名其妙的势力,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听出,陈天海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犹自不觉,可见实力之强,野心之大。 陈慎自知身在虎穴,正准备抽身离开,却听见耳边吹起,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要走了么?不进去看看。” 陈慎张口欲言,却觉身子被那人轻松提起,抛进了屋内。 “是不是想看看你的好侄子?” 陈慎已经没有了走路的权力,又一次被人提起,拖到床边,刚看一眼,立马呕吐起来,原来陈赟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割下,里面脓血流出,蛆虫进进出出,床上被上,四处都是。 “怎么,不感到快意吗,仇人就死在眼前,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陈慎听声直吓得一身冷汗,身瘫力软地坐在地上,他很想冲出这个屋子,可是脚上麻麻的酸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就是恐惧吗?他真的后悔来了这里,甚至后悔早先就不该跟陈天海作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陈慎拼命地摇着头,心里呼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多么想这个时候,哪怕有个丫鬟来叫门,或许就能把这两个死神吓跑。 “唔”那人捂着鼻子,笑道:“就这么点胆量,也敢跟陈天海作对?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知死活!” 陈慎听言,摸着下面,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尿裤子了。 “可惜,本来还以为你有些用处,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废物。该怎么办呢?若此时杀了,又凭空多出了许多麻烦,唉,伤脑筋啊!”那人嘿嘿笑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陈慎,“使者,你说呢?” “护法不是常说,人不能知道的太多了吗?”黑影中的人声音冷冷的,仿佛从尸体中发出来的一般。 “对对对,怀璧其罪啊!”那人笑着掐着陈慎的脖子,“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乃剑宗左护法,得我亲手处决者,这世上不过一人,你能有如此荣幸,当死而无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七、闻噩耗陈家初乱,传捷报剑云遇袭 “剑云关捷报?”李彦已很少去廉营了,目的自然是为消除陈天海的戒心。这日正在一间小茶馆喝着茶,突然一骑快马从人群中践踏而过。李彦抬眼望时,却见骑马者身披铠甲,士卒打扮,背上插着一面红底黑边的小旗,上面绣着一个黑色的“捷”字。士兵所来方向正是剑云关,所去者自然是陈府,所以李彦才有如此之想。 “什么捷报,又来唬谁?风平浪静的,哪来那么多事?”坐在李彦对面的人,一件短衫露出结实的臂膀,身边傍着一担柴,手上端着一碗茶,正要喝时,听李彦如此说,冷笑一声,道“怕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李彦见那人样子虽粗鲁不堪,话语却文雅得很,颇有结交之意,正欲言。另一桌的人笑道:“老三整日指点江山还不够,莫非今日又赌输了,竟拿陈家开玩笑,不要命了?” 那人听了,将茶一饮而尽,呸了一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子光棍一个,怕谁来?你们且看,富贵不过三代,陈家今日已经如此了,过不了多久,早晚是要败亡的。” 另一桌的人听了,不敢接嘴,笑道:“又来胡说”继续喝自己的茶,磕着果子。 那人也不稀罕,继续喊小二添茶。小二听了,却忙前顾后,左右没有时间,就是不愿出来。那人将碗中剩余茶水喝得涓滴不剩,这才不舍往桌上一搁,挑起木柴正准备走。李彦叫住道:“再来一碗如何?” 谁知那人却道:“哼,壮士不受嗟来之食,公子请自重!” 李彦笑道:“壮士误会了,我不过是想用碗茶,买你一句话而已!” “公子有话请讲,无功不受禄,能说的我自然会说。”那人虽没有坐下,却将柴担子放下了。 李彦没想到他此时又如此的谨慎,更是好奇,问道:“你凭什么说刚才那过去的令官是在唬人呢?” “哼!果然是陈家的眼线,既然话已出口,我又怕甚?”说着坐了下来,对里面喊道:“小二,倒茶!” “既是捷报,当四处散播,振奋人心,哪有如此急迫的,反像了败仗,不是掩人耳目又是什么。却不知欲盖弥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彦听了脑海一个念头闪过:“莫非剑云关真的出事了?” “兄台误会了,小子乃司马之子李彦,不” 李彦话未完,那人抢道:“原来是都统制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胡言乱语,请恕罪!” 茶馆的人听到那人的话,都一齐转过头,崇敬地看着李彦。李彦其实不知,宫诚等人早将他收服杨相的事迹,添油加醋乱编了一通到处说,后来说书的唱曲的更是把故事编程传奇,四处传唱,在江州现在谁人不知道李彦? 令官到陈府时,接待他的是来福,陈天海正聚集了一家人在正厅。 “怎么回事?”陈天海听到陈赟尸腐、陈慎殒命的消息时,已是陈慎去世的第三天,那时蛆虫已经爬出了门外,路过的丫鬟见了,一声无比刺耳的尖叫惊醒了陈家所有人。 陈恪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自从让陈赟按过手印后,因为心虚,从而没敢再去,所以凡是都是听兰儿禀报的,如今却连兰儿也不见了,陈天海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陈贤因为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陈慎处理,怕偷鸡不成反惹人怀疑,所以虽然陈慎多日未来教书,也是不闻不问,反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装着一副励志好学的样子。 陈天海最近得到消息,楚军蠢蠢欲动,是以忙于边境布防,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一向稳妥的陈恪处理。陈恪一举一动都表现的不敢自专,凡是向他汇报请示,也着实让他放心。 其他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不知是谁,将陈赟的屋里屋外薰满了浓浓的药味,过路之人更是避而远之。 “说话啊?”陈天海之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上,压抑得透不过起来。昨天陈恪一切如常的话犹在耳畔,今日听闻却连损两命,自己最寄以厚望的孙子还尸骨无存。这怎能让他不心痛,不愤怒?!说话之声不禁比平常提高了许多。 陈恪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刚准备好的话又不知道吓到哪去了,冷汗沾湿了衣衫,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最为轻松的要数陈贤了,陈赟一死,他便成了陈家唯一的继承人,至于陈慎与父亲陈恪的死活,比之地位,还是不足以挂心。 “老爷”来福沙沙的走步声,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都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样?”陈天海的语气虽威严,却少了几分愤怒,多了几分急迫。 “赟少爷已死半月有余,卧床盖被,腐见白骨,面目全非然从骨架来看,却是大公子无疑。”虽然陈天海只是让来福去看看情况,但是来福知道陈天海肯定还是留有一线希望,所以特地让张神医鉴定了一下。 其实何止陈天海,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得到确切的消息,只是个人目的不同罢了。陈天海面如死灰,闭上眼睛,颓然躺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二老爷大致死于三日之前,老神医看过了,其下遗上吐,肝胆俱裂,应该是被吓死的。” “你还有何话可说?”陈天海不是一个喜欢咆哮的人,因为他知道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今天他实在没法控制自己,一只南宋哥窑的茶杯,被他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尸体四溅。 “儿恪自愧无地!”陈恪已是泣不成声,“愿随二哥于地下,望父亲大人珍重!”说着就要站起。 陈贤虽然十分不情愿,还是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然陈恪见了爱子,又是跺脚苦叹:“我儿奈何?” 其他人见陈恪之举,也是来劝,平日虽然交少清浅,但在长辈面前还是必须做出样子来。 “哼!现在又如此装模作样,做给谁看?”陈天海一句轻蔑的话说得陈恪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开个缝钻进去,可惜被众人按住动弹不得。 “要死要活,不要在这里对人显眼,滚!”任谁也没想到陈天海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都是一愣,继而跪了一地,似真似假地求着情,而陈贤更是头都磕破了。 “老爷,奴婢觉得此事或许另有蹊跷!”来福说话的时机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此时的陈天海已经发泄完了怒气,又经众人一番哭诉,触景伤情,丧子之痛开始慢慢爬上心头。而此时众人也觉戏已经做到了,正不知该如何收场,来福的一句话正是最好的止音符。 “不必说了!”陈天海确实觉得累了,连最亲近信赖的子女都不能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自己一生操劳为国为家,却得到妻离子亡的结果,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应该怪谁呢?心力交瘁,此时又哪还有心思听来福条条道道地分析。 “都下去吧,该准备的准备准备”凭谁都听得出,陈天海此时已是英雄气短。 “是”见陈天海闭上了眼睛,都嘘了一口气,心里应了一声,便悄悄地出去了。手下更是连门都不敢关,生怕一不小心把陈天海惊醒了,就只有‘准备准备’给他儿孙陪葬了。 “将军!” 陈天海皱了皱眉头,睁眼看时,来福还站在当地没有走,一脸焦急迷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有什么事?” “剑云关加急传来了捷报。”来福说着将手中的信件交到陈天海手上。 “捷报?加急?”陈天海接过也是一脸的迷惑,展开看后更是迷惑,一面想一面将信件转给来福。 来福看了,分析道:“楚军对剑云多次袭击,虽然时间不同,但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布防点,可见对方将领对我们十分的熟悉。虽然每次偷袭都无功而返,但楚军上下不恋战不贪功,所以损失都不大,由此得之,楚将善于用兵。结合以上两点,学生以为,楚军一者是在试探我军的深浅,二者想迷惑我军,让我军不知虚实,分散布防,为来日大举进犯做好准备。” “哦”陈天海的心思已经被伤痛占满,此时只是悲哀地叹息,“真是祸不单行!” “将军?” “下去吧”陈天海虽然知道该是他做决定的时候,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做任何的决定都是不明智的。剑云关的守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士,对战争有着敏锐的嗅觉,以自己这个时候的心境插手,只会添乱。 来福却没想到这一层,看着陈天海苍老的脸庞,一缕缕的疲惫缓缓上爬,有种无语的悲哀。 “是”来福虽知陈天海的话从没有转寰的余地,更是不想再逼他了。 默默退出门外! 附:昨日萍乡出差,清晨出发,晚上回到家时已是零点,无语!今日小年,祝各位安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八、绝对无人问,才女出家门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父兄下葬,陈欣怡悲哀一阵,婚期临近,又犯愁思,每日由馨儿陪着,书法图画度日,再不做他想。 “馨儿,你生辰几何?”陈欣怡突然想到朱府若是狼窝,自己一个进去也就罢了,馨儿从小跟着自己,可不能再亏待了她。 “奴婢也不知道,曾听先父说,奴婢出生时,武德皇帝南巡正路过江州。”馨儿答道。 陈欣怡推算一下,惊讶道:“己酉年,呀,已经双十了,平常人家早该配小子了。唉,我只知道想着自己,却把你给耽搁了。”说时自责,然想到自己,悠然一叹。 “馨儿,你心中有人了吗?”陈欣怡笑问道,一脸的促狭。 馨儿见颜听言早双颊通红,直至脖根,低头含羞不语,只是拼命地摇头否认。 陈欣怡抿嘴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都是迟早的事!想找个什么样子的人,说出来看,现在我还能帮你参考参考,晚些我可就做不了主。”人总是说别人的事情轻松理直,遇到自己时苦恼犹豫。 “恩”馨儿知道陈欣怡说的是实情,再者也没旁人,便顾不得许多,道,“我想知书达礼,风度翩翩贫富倒不在乎,馨儿本就是穷人出身,也过不惯锦衣玉食的生活。” 陈欣怡想了想,便有了好主意,笑道:“这个你一定喜欢”自说着,便提起笔,在一张长长的红纸上写着:“好女子己酉生问门口何人可配”自己念了一遍,不禁叹绝。 “如何?”陈欣怡笑道。 “奴婢不懂”馨儿讪讪笑道,“小姐写的是什么?” 陈欣怡也是高兴过了头,把这茬给忘了,自叹对牛弹琴,便解释道:“我这是给你以对联招亲,当年马家小姐就是如此招得王安石的,如何?” 馨儿诸事不知,然听戏传戏,王安石与马家小姐之事却是耳熟能详,心内憧憬,嘴里却不自信:“奴婢哪能与马小姐相比,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没事,不用怕,一切由我呢。”陈欣怡笑道。 馨儿见小姐兴致如此高,自己也是跃跃欲试,便点头答应了。 对联贴出,不消片刻,此事便在江州传开了,对联没有指名道姓,各各猜疑,却都想到了陈欣怡身上,各种流言蜚语便纷至沓来。 “好!”朱无肠听完属下汇报,从座椅上跃然而起,高声赞道,“能得如此才女,我朱无肠此生也不枉了。” “少爷,前两天你不是还外面的人可都在议论纷纷!”手下没想到朱无肠是这么个反应,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全然用不上派场。 属下虽然没把话说清楚,但朱无肠已经听明白了,笑道:“你当本少爷是何等样人,会为那点小事而堵到李彦小子家门口去争风吃醋?” “小的不敢?” “哼!嘴里说不敢,心里却是这么想的。”朱无肠冷笑一声,道,“我之所以打李彦,只不过是做给陈天海看的。李彦不费一兵收服杨相,最近又在江州散布谣言,表面上安分守己,暗地里小动作不断,陈天海在江州法眼广布,能不知道?我此举不过是跟李彦划清界线罢了!” 朱无肠指点着手下的人道:“你们可知道姜子牙为什么要杀二贤,陈天海为什么要袭杨相吗?因为他们不受控制,二贤不食君禄,自耕而食,杨相有曾谌供着,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对于不能掌控的东西,无论他有没有威胁,在当权者的眼中,犹如嘴边之肉,不咽不心甘,懂吗?李彦想脱离陈天海的控制,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下场将会怎样? “陈天海凡事对家父退让三分,就是陈欣怡的婚期,家父在陈天海面前更是说一不二,但诸位不要以为他陈天海怕了咱们,那是因为陈天海觉得我们朱家还有利用价值。曾谌之事,各位肯定也耳闻。皇上每年拨给陈家的那么点银两,对于陈家现在的将士数量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陈家真正需要的是曾家和我朱家的钱罢了,只有有了钱,陈天海才可以硬气腰板与皇上对抗,否则?哼~~弃之如敝屣。” 说着,很有把握似的捏着拳头,笑道:“陈欣怡算什么?不过是他陈天海的一颗棋子罢了,迟早落到本少爷手中。既然想要得到,必须先舍去,陈天海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事,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的玩意,不值一提,诸位也不必在意外人怎么说,免得节外生枝,我们朱家在江州的名声,本少爷心知肚明。” “是”在各人心中朱无肠不过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罢了,没想到心机如此之深,思虑周密长远,却在外人眼里滴水不漏。 陈欣怡对联意思虽然简单直白,其中却有多个拆字组合,“好”分“女”“子”,“问”分“门”“口”,“何”分“人”“可”,最后“配”接前面的“己”“有”,一字不曾浪费,故陈欣怡上联贴出两日,看的人多,却无一人可对,渐渐门可罗雀。 “好对!”这日馨儿正出门,听见有人喊道,循声看时,原来是那个卖砚台的书生,正看着对联发呆苦想,不禁捂嘴一笑,走近前来。 “哎,童生,你又懂得几个字,又来胡乱评论?”馨儿打趣道。 书生依旧好脾气,笑道:“才须学也,学生不懂才来学来着。” “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不在家认真读书,却来这里逛什么?不想考秀才了?”馨儿见书生并不生疏,又问道。 “不是,我刚去先生家换一本书,顺道到此。”书生着急解释道,“见此对联有趣,所以彷徨了片刻” 馨儿见书生都急出汗来了,又是一笑,柔声道:“有心就好,也不必急于一时。”说完又觉得话中含义颇为暧昧,忙转言道:“你怎么不自己买书,还要大老远地跑去先生那换?那先生也真是的,干脆都给了你就是了,又何必一本本去换,多浪费时间。” 书生讪讪笑道:“先生说,给不如借,借不如偷” 馨儿听言,以为书生听出自已话里的意思,双颊微红,“啐”了一口,跺脚转身离去,自言道:“好不害羞的酸书生呆子” 独留书生站在原地,摸着脑壳,一头的问号:“咦?怎么回事?” “还不去追?”书生惊醒转首,说话的人却是卖柴的老三,书生在街上见过两次,却是陌路人。 “为什么?” “呸!牛嚼牡丹,煞风景!”老三脸色一黑,冷笑一声,苦口婆心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知道?” 书生也正是慕艾之年,岂听不出老三话中含义,心中砰然而动,然想及自身条件,又颓然叹息,苦笑道:“兄台说笑了,就凭我?何必误人误己,还是算了吧?” “哼!没想到周老先生教下的弟子竟然如此脓包,可惜他老人家一身的才华,可惜可惜!” 老三一连三个“可惜”让书生自觉无地自容,然想到先生孺子之情,又觉不该,忙振奋精神,对老三长揖到地,道:“兄台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多谢!” “不必!”老三笑道,“各人自有造化,成与败是否值得,还需要自己掂量,毕竟这是陈家大府,不是泥捏纸造的,能任你胡来。我也只是触景伤情罢了,侯门深如海,结果往往不是你我所能预料的。” “兄台教训的极是,然人生难得一回博,学生虽一无是处,却也想轰轰烈烈一回。”书生拍胸慷慨道。 “哈哈哈,既如此,我也不再相劝。”老三大笑一声,转身将对联掀落而去。 书生将对联捡起,暗暗点头,默默离开。 “如何?” 原来老三并没走远,躲在一个角落,暗暗观察着书生。旁边愕然是李彦,一脸贼贼的笑,点头道:“不错,不过这只是抛砖引玉,小的好对付,老的可就难咯!” 老三一脸疑惑,几日来,似乎已经与李彦混得极熟,问道:“老大是说那周老头,人们可都称他为‘难得清醒’,让他交了两年的学生,都有叫不出名字的,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彦笑道:“这叫大智若愚,你读没读过书啊?笨!”心里却想,若是老三知道了周老头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得出上面的话。 老三郁闷至极,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闹出这么一个深层次的问题,竟关系到了自己智商问题,感叹李彦的思维跳跃之强。 “走吧!喝口茶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成败也不敢咱们什么事。”自从李彦在那小茶馆亮出身份之后,茶馆老板便以此为契机,将茶馆之名改为‘廉营茶馆’,又另设了一台说书,倒是吸引了不少顾客,生意兴隆。 “嗨”老三雀跃起身,听到李彦说完,头上挂满了黑线,心想,“以后有什么事还是不要找老大帮忙的好,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想什么呢?”李彦在后面踢了他一脚,“快” 然无巧不巧,陈欣怡见馨儿脸色有异,便想出门瞧瞧究竟,见书生走远,正准备回去,却又见李彦随后而出,不禁心生疑窦:“他来我家做什么?拿到是对我想请之事还没放弃?”想着不禁黯然落泪,又回后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九、数罗汉樵夫论佛,慕风月书生墙外 五月初五端午,又名女儿节,江州家家户户女子穿戴一新,白日相邀沿河踏青畅游,以娱心志,以讨吉祥。晚则手执彩线对灯影而穿针,能一次穿七针者,则为巧手;或精心做些小物什,四街游玩,若有心仪者已物抛之,以明心意,不视为淫。 陈家家大规矩多,自然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又兼陈天海之妻陆氏常居天池寺,是以每到这个时节,家中女眷齐出,去天池寺游玩一番。 是时,陈怀之妻独坐一乘八人大轿为首,而后陈恪、陈慎之妻以及陈欣怡一人一乘四人轿,各主子的丫鬟分坐两辆翠盖八宝车,侍卫前后护卫,小厮左右照应。 天池寺的主持早在几天前便得了消息,是以谢绝了所有香客,四下重新打扫了一遍,更是将西面待客之处摆了花草,团团挂起帘子。当日,早早开了山门,引领僧众迎在门外。 陈欣怡下轿,抬眼看时,此时正是五月初旬,绿树当头,红榴照眼,天池寺做南朝北,依山傍水而立,地势绝佳,风景瑰丽,不禁心旷神怡。 “走吧!”陈欣怡跟在几位长辈身后,自山门殿,过天王殿,一直来到大殿,她一面看一面给馨儿讲解各殿各地所供奉之神的名称、来历以及他们衣着姿势所代表的含义和传说。馨儿听了又是新奇感叹又是羡慕佩服,虽然天池寺来过不只一次两次,但今日才觉各人各物变得鲜活起来。 “印光大师曾道:‘欲得佛法真实利益,须向恭敬中求;有一分恭敬,即消一分罪业,增一分福慧;有十分恭敬,即消十分罪业,增十分福慧。’枉我们拜了这么多的佛,只顾着自己的贪嗔痴,却不知佛由心生。” 馨儿听着陈欣怡自说自叹,悲悯之心溢于言表,虽茫然不懂,却能感同身受,不禁默然点头而应。 大殿正面拱有五方佛,自左向右分别是北方不空成就佛、西方阿弥陀佛、法身毗卢遮那佛、南方宝生佛、东方阿閦佛。东西两侧设立十八罗汉,个个金身华盖。 陈怀之妻亲自拈香,其他人也随着下拜。其实陆氏真正的住处是在天池寺边上的一个小庵内,因为她虔心修佛,没有陈天海的吩咐众人也不敢打扰,是以也不必去行礼问安。各色礼毕,方丈立马安排众人往西面客堂休息,捧上各色瓜果。 陈欣怡故意慢走半步,带着馨儿趁众人不注意从后面溜到大殿之后,看了观音像,又将法堂、藏金阁、钟楼及两侧配殿览尽,这才尽兴。 这时逛到罗汉堂,想起小时候数罗汉的情形,不禁心痒。由于方丈顾及陈家女眷或有不便,门外只留了一个听事的老僧。 “阿弥陀佛,女施主有礼!” 陈欣怡和馨儿也都双手合十还礼。 “馨儿,进门时,注意是先踏了哪只脚?”陈欣怡近日将心思都放在馨儿的事情上,心情倒开朗了一些。 “为什么?”馨儿问道。 “数罗汉时,先迈左脚者便从左开始数,右脚则自右边数。” 馨儿“哦”了一声,以前也数过罗汉,却不知还有这许多规矩,见陈欣怡先踏了左脚,心里想着,便选了右脚。 罗汉堂虽小,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共有五百尊罗汉,虽不是第一次,两女刚进门,还是被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人物震撼了。 “那是不是降龙罗汉?”馨儿指着一尊左手拿着一颗金珠高举,右手抓着龙角,身坐龙身,咧牙怒目罗汉,“是不是帚扫秦桧的那个?” “削发披缁已有年,唯同诗酒是因缘。坐看弥勒空中戏,日向毗卢顶上眠。撒手须能欺十圣,低头端不让三贤。茫茫宇宙无人识,只道颠僧绕市廛。”陈欣怡也叹道,“游戏人间,洒脱之至!” 说着又指着另一尊拿着如意的罗汉细细为馨儿道来,不觉日移影动,时间如白驹而过,待她们想起时,只得囫囵数了一遍。 “一场喧嚣繁华后,显赫功名去如烟。谁见富贵百年久,戒定慧中根绵绵。”老僧见馨儿指的罗汉道了一句,又解道:“喧嚣繁华过后,名利如烟,出世入世,心定力持,方显慧根绵绵!” 馨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想着,不觉脚尖画地,双手拈衣,竟入了神。 陈欣怡数到的是不著世间尊者,老僧见了,笑道:“女施主莫非有心事?”接着解道,“佛塔在掌镇心魔,心清性善自吉祥。任凭惊涛骇浪起,我自稳坐钓鱼台。” “何解?” 老僧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不妨将四句偈诗的开头通念一遍!” “佛心任我!”陈欣怡不禁念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松梅有节骨气高,桃李无私分外娆,心底坦荡多平静,福慧齐收一担挑。诸事无相,心平自然平!” “谢谢!”陈欣怡万福道。牵着还在当地痴想的馨儿,出门而去。 “老大,这样能行吗?”老僧抹去嘴上的假胡子,却原来是老三,对还蹲在桌子底下的李彦轻声道。 “不必担心,我们这只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主角并不是你我。”李彦从里面钻出来,掸去身上的灰尘,将老三从座椅上踢开,笑道,“没想到你一个砍柴的,嘴上功夫却这么好。” “学生是建和十三年的秀才,曾两度考过进士!”老三洋洋自得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彦不忿,又踢了他一脚,“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已经穿帮了?她什么见过你?” 笨蛋老三郁闷地摇摇头,委屈至极:“没有” “罢了罢了,听不听随她吧,我们喝茶去。”李彦摆摆手笑道。 待他们出门,陈欣怡又从墙角处出现,叹息一声,不知想些什么,愁眉转身往西面客堂而去。 书生滔滔不绝地讲完,看着老者,见老者温和笑着,心内踏实了许多。 “眼光不错,是个好女孩。”老者听了笑道,掐指一算,“老朽竟忘了,自双吴之乱,喻文已二十了。”说时,爱怜地看着书生。 “想好了吗?” 书生泯然点头,却又皱眉摇头,愁一会,笑一阵,终究做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去争取?”老者问道。 书生原本激荡的心,立马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万念俱灰,沮丧道:“不曾想过,学生此等身份地位,独有临渊羡鱼之念。” “这也不难,苦心人天不负,只要用心,则事事难亦易。”老者温言安慰道。 书生点点头,虽知其理,但不得其法,心下依旧不得平静,默然不语,垂头丧气,满脸愁容。 “不必着急,万事开头难。”老者放下手中书,提醒道,“学以致用,还记得《西厢记》中张生之故事?” 书生眼睛一亮,拼命地点点头,想了一阵,又一筹莫展,最后只有一脸期待地看着老者,“嗯,记得。” “今日日即是五月初五,陈家女眷都会去天池上香” 老者还未说完,书生便急不可耐,跳起来道,“对对对,馨儿必定也在其中,到时候到时候”如何了半天,又拿眼看着老者。 老者指着座椅示意他坐下,笑道:“小喻且莫着急,为人做事当徐徐而行,且听我说完,陈家小姐最喜的莫过于数罗汉,每次端午必定” 书生早奈不住,话未听完便急急出门而去。 老者见了,摇头笑笑,暗道:“也好,许多学问还是自己琢磨才能通透,宠即是害,老朽竟误了他这么多年。” 正想着,突觉心口一阵疼痛,眉头一皱,暗道:“才多久,又来了?”从腰间摸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看着门外余晖,触景伤情,叹息一声,喃喃道:“莫非时间到了?太快了,都二十年了” “学生姓喻名文,无父无母,访名师,游学四方,满腹锦纶,年已二十,尚未娶妻。” 馨儿刚出门便听人拦住去路,胡说一通,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原来是那卖砚台的书生,双颊一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天池寺大火 老者心里虽想着要让书生独立面对,却还是放心不下,悄悄地尾随其后。远远地看着天池寺,发现树林中鸟雀惊飞,心下怀疑,撇下书生,无声息向树林靠近。 “刚刚进去了一个书生,出去了两个,都不是陈家的人,也不是天池寺的和尚。按照左护法的吩咐,没敢惊动。” “做的不错。传令下去,以撞钟为号,点火烧寺。”以往寺庙都是晨暮各敲钟一次,这次因为陈家女眷上香,为提醒闲散香客以及僧人们回避,特敲钟示警。 “这” “不必担心,我等在江州如此明火执仗,要想在陈天海这个老狐狸的眼里,不留半点痕迹,那是不可能的,本座不会怪罪你们的。事情办了之后,不论成功与否,立马离开江州,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是,谢护法!” 老者听了,眉头一皱,忍着心口的疼痛,偷偷地喝了口药酒。刚才那人老者听的声音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来。苦笑地摇摇头,暗道:“看来自己确实耽搁太久,记性都跟不上了。” 虽然心急书生安慰,但忌惮说话人身上所发出来的气势,只得耐着性子,凝神静气缩身藏骨地躲着不敢稍动。 “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切安计划进行。以前的联络方式已经作废,若是有事,本座会亲自去找你。自今日起,以不变应万变。” “是” 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但老者知道那人走了,因为气势已经消失殚尽。虽如此,老者还是谨慎地再等了一会,怕中了别人的引蛇出洞之计,这才绕开树林,从天池寺的西面翻墙而入。因为老者料定刚才那帮人,虽然将天池寺团团围住,但西面是陈家女眷栖息之地,陈家防备严密,而他们为求谨慎,防止暴露,定然不敢布置太多兵力。 “小姐”馨儿被刚才书生的一席话说的脸红耳热,“哎呦”一声,“啐”了他一口,便逃也似的跑了,却忘了等陈欣怡出来。 “哦,馨儿,刚才大殿门口碰到以前路上卖砚台的书生,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陈欣怡笑眼看着馨儿,递过一张纸条儿。 “我我不要”馨儿见陈欣怡笑得古古怪怪,便知她已经看出了端倪,心虚地口不择言,“我又不识字,肯定是搞错了” “哦?”陈欣怡待准备取笑一番,这时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手上挎了水果糕点篮子远远地见了陈欣怡,忙行礼下去,匆匆走开。 “既如此,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其他人看见误会。”还是陈欣怡想得周到,万一书生真学起张珙来,爬树翻墙,吟诗作赋,寺内耳目口舌众多,被一个扑风做影到了,便天下尽知了,到时候众口铄金,馨儿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书生他”馨儿急道。 陈欣怡见馨儿急行于色,笑道:“放心,只要书生知道你不在此,他就不会闹腾的。唉,这就叫红颜祸水,还信不过我?” “小姐,对不起!”馨儿听言,忙跪下道。 陈欣怡扶起馨儿,温言道:“馨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此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现在进去给夫人请个安,你且在这等我一会。” 馨儿内心虽不舍,但知其中厉害,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怏怏地点点头,道:“是” 老者听言,暗自点头,闪身往大殿走去,赶到时,却见书生正抱着脑袋,坐在台阶上,苦思冥想,一时点头一时摇头,一时叹气一时发呆,又站起来,进又不是出又不舍,左右徘徊,不知往哪走。 老者叹气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眼看时日渐移,心内着急,还不见陈欣怡派人来传话,正想着如何现身相见,这时只见一个僧人出现在眼帘内。 “阿弥陀佛,喻施主有礼了。”僧人拿出一张纸,交给书生道:“陈女施主已回,让贫僧带信给施主,打扰了。” 书生打开纸看时,上面写着“上邪!当归”四字,心内狂喜,连忙向送信的僧人作揖道谢,狂奔出门而去。 原来书生在交给陈欣怡的纸上写的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现见“上邪”此语,以为馨儿已经点头,哪能不欣喜如狂,既然她说“当归”,哪能不奉若圣旨。老者见了,微微一笑,也算阴错阳差,虚惊一场,远远随其后而去。 外面的人见只有一顶轿子出来,此时护法已回,又不闻钟响,都不敢轻举妄动,还好有护法先前之言,心内倒踏实不少。随后又书生发狂似的冲出门来,又叫又笑,心内怀疑,却只有耐着性子等着。老者见书生离寺已远,放下心,这才加紧脚步,准备赶在书生之前回到家。 “当当”寺内钟声紧十八下慢十八下,钟声深沉、洪亮、绵长,震撼人心。寺内钟上铭文铸有,“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司空见惯平常事,却不知今日这一敲,却是一道催命符,真真是叫佛“度众生”。 外面的人听到钟响,舒了一口气,迅速向寺边靠近,四处放火。寺内正挂了许多帘子,摆了木盘木桶无数,烈日当头,微风一吹,火势渐渐越来越猛。里面的人正准备离开,起身摆驾,呼前喝后,你挤我推,正乱之时,又见火气,惊吓之余,左右推撞,摔倒践踏,主子女婢不分,争先恐后地往外赶,一时场面混乱不堪,惊喊哭叫连连。 侍卫小厮们因为顾及到都是主子们的女眷,不敢授受,不知如何下手,一面打水救火,一面开门清道,却依旧阻挡不了大火燎原。眼见着四处火势将众人团团围住,这才放下顾及,左拉右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可为时已晚。 外面的人见了,立即抽身而去,躲在远处,见天池寺大火冲天,渐渐轰然倒塌,这才放心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一、江州乱 天池寺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陈恪带人赶到现场时,眼前不过残火败垣,漆黑黑一片,里面竟没一个人逃出,尸骨无存。 “噗”陈恪大叫一声,气急攻心,口吐鲜血,翻身落马,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众侍卫急忙上前救起,将陈恪抬回府邸,封锁了现场,早有快马向陈天海汇报请示去了。陈家其他人听到消息,早已聚到了正厅,或心急如焚,或幸灾乐祸,翘首以盼,已待消息。陈天海高高上坐,一脸平静,闭着眼睛,沉默不语,讳莫如深。 “参见将军!” “讲”陈天海虎目看着侍卫,沉声道。 侍卫吐了口唾沫,定神道:“刺史大人赶到时,大火已灭,无人生还。” 话音敢落,大厅内的妇人女子便开始相扶抽泣,男儿虽流血不流泪,然个个脸色发白,也都震惊不小。陈天海听言,豁然站起,原本身下的座椅应时而散。 “查”陈天海厉声喝道,“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挨家挨户地给我查。” “是”侍卫不敢做半刻停留,也顾不得繁文缛节,飞也似的出门安排去了。 这时第二批侍卫正抬着昏迷的陈恪进门,众人见了,噤若寒蝉,心内唏嘘,叹息不止。女眷见了,更是哭出了声来。 “好了,都别哭了。” 陈天海如凭空的一个炸雷,震得在场的耳内嗡嗡作响。都忙抹去眼泪,捂嘴看着他,希望陈天海能拿个像样的主意出来。如今陈家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原来的傲戾之气,早已不见,人人胆战心惊,惶恐不可终日。 “先把恪儿抬下去”陈天海待众人静了,却也好似没了力气似的,“今日起,洒扫庭院,所有人斋戒沐浴三日,准备祭天谢神!” 所有人内心之震惊一时无法形容,都一动不动地愣愣地看着陈天海,仿佛还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这还是他们心中的那个不败之神吗,还是战场上横刀立马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吗,还是大明朝的擎天柱吗? “去吧”陈天海似乎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在来福的搀扶下,回自己书房去了。 陈家平静如死水,然江州却沸如汤,百姓倚门,商家闭户。军马前后左右驰骋,一些躲避不及的路人,便被撞得四仰八叉翻滚哀嚎,运气不好的,说不定还要挨上两鞭子。 “都给我听着,重犯出逃,自今日起,全城戒严搜索,但有见陌生人者,当立即上报衙门,不然与逃犯同罪。” “都给我听着,自今日起,在未找到逃犯之前,城门关闭,所有人员一律只许进不许出。” “都给我听着,每家每户,卯时开门,酉时闭户” 搜索的士兵们,一面跑着,一面口里喊着,不时顺手牵羊一些看得入眼的,中饱私囊。 天池寺大火烧得如此彻底,是李彦不曾想到的,正准备打探,刚开门,却听见外面有人吵闹了起来。 “这碗可是皇上赏的,十足纯金的,你们拿了去也不怕掉脑袋?”叫花子一身破破烂烂,流里邋遢,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脸上一副横空一切的模样。 “呸就你这穷酸泼皮样,还认识皇上,做梦去吧。”士兵们嘴里手里都不肯落便宜,抓着那碗不敢放松,手感不错,说不定还真是真金的,“你当你是魏忠贤啊?” “晦气晦气,别拿我跟那没种的比。”叫花子一只手拿着碗,两个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动不得分毫,“你们看看”说着将碗翻到底上,指着上面的字号,趾高气昂地道,“建和元年,武德帝的年号还有玉玺大印,想你们也没见过” 俩士兵见叫花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个个动作都举重若轻,虽不相信他嘴里的胡说八道,但也明白对方还是有些本事的。眼见他手中的金碗,心里虽有不舍,却不敢再有所强求,便放了手。 “再胡说,让大将军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说了些争面子的话,两士兵词穷怏怏而去。 叫花子也不为忤,一笑而过,便张开嘴叫了起来:“来口饭吃,奉旨讨饭咯!” 李彦掐指一算,建和元年至今,已是二十五年,而眼前的这个叫花子看上去,不过刚刚束发,奉旨讨饭,什么时候的事? “嗟,来”李彦故意试试他。 “哟,谢爷赏”叫花子听言,转身笑着将金碗伸到李彦身前,期待着。 李彦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块馒头,仍在他碗里。 叫花子也不管好坏,站在李彦面前,瞬间便风卷残云,然后从背袋内掏出笔墨纸砚,笑问李彦道:“爷贵姓,叫花受爷今日大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李彦见叫花已密密麻麻地写了几大本,看来讨饭有些年月了,不禁笑道:“兄台生意做的大啊,南来北往走过不少地方吧?”不禁蹲下翻开看着,上面竟还有楚国的地名。 “爷说笑了,不过混口饭吃罢了。”书生笑着,看着一沓的名字,想要再说些什么,也不禁悲凉语塞,低头写着李彦的地址。 李彦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兄台莫非枢密使万魁之子,小名笑官者?”原以为先生茶余饭后之言,不过是无凭的市井流言,却没想到今日见到了正角。 叫花一怔,自从父亲去世,抄家流放,走南闯北如此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出自己,叹息一声,强笑道:“爷真是好眼力,只是早没人称家父枢密使了,笑官如今也不过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罢了。” “兄台还要过着这种有今朝没明日的生活多久,将来如何报答名册上的人?”李彦好奇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叫花笑道,“天下将变,富贵会有时。” “儒好以文乱法,天下之事,兄台如何知之,莫要危言耸听。”李彦摇摇头,见街上一片混乱,也没了心思,准备回去。 “爷贵姓?”叫花依旧不忘自己的本行,追问道。 “李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二、三命通会识才 “天格富贵,地格稳健,好名字,一生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叫花一面写,一面嘀嘀咕咕地说着。 李彦笑道:“九流末学,不足为信,宋末李彦者,乃国之贼也。凭名论命,可笑至极。若命学可凭,凡人只要坐在家里,等福禄来临即可,何必如此劳心劳力?”话虽如此,但李彦还是回过身来,看着叫花。 “爷莫急,明太祖朱元璋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者天下有三,一乞丐,一市侩,一农夫。何也?命之论,不单单止于五行八字。一曰命,二曰运,三曰风水,四曰四时,五曰事势,六曰亲友,并不能一概而论。但凡时耶运耶,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坐吃山空以待天下钱雨者,叫花以为不可取。”叫花收好纸笔,详细解说道。 “如此说来,兄台深谙此道?”左右无事,李彦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敢,爷要看手相、看面相、测字,还是推八字?”事实胜于雄辩,叫花也不多说,直接划出道来。 “吾之八字,己酉年午月乙丑日子时,请!”李彦学着叫花的语气,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倒有点谁怕谁的意思。 “甲己之年丙作首,乙庚之岁戊为头;丙辛必定寻庚起,丁壬壬位顺行流;更有戊癸何方觅,甲寅之上好追求。天柱己酉,月柱丙午。甲己还加甲,乙庚丙作初,丙辛从戊起,丁壬庚子居,戊癸何方发,壬子是真途。日柱为乙丑,时柱为丙子。?”叫花一面想着,口里念着,一面手指在地上画着,算完四柱,接着按五行,对生克,接四时,排大小运,安八格,照神煞,一步一步地将李彦的福禄运时,全部算了出来。 “呵呵爷命里”叫花算完这些,足足花了有一个时辰,眼见李彦从头到尾听得仔细,还不时点头,不禁脸现得色。 等叫花滔滔不绝地说完,李彦点点头,“嗯”了一声,突然冒出一句:“月柱你是不是排错了?按照你说的,甲己之年丙作首,我的月柱应该是庚午才对啊?!” 叫花一脸错愕,眼珠上转,想想,确实如此,后面的推算全都是以四柱为基础,那岂不是?看着李彦认真的表情,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那你不早说?” “呃,我也是才想到的。”李彦对这些三教九流之术,早就烂熟于胸,如此装模作样,不过是想看看叫花之辩。 “哦”叫花听言,一点脾气都没有。 “兄台不是早就想到了吗?”李彦笑道,“兄台既有鹰鹏之志,又何必做如此藏头露尾之事。” “哈哈哈”叫花听言大笑,整衣拱手道,“笑官不才,愿毛遂自荐大人麾下。” “何为凭?”李彦虽看出书生才华满腹,却不敢答得太过爽快,毕竟容易到手的东西,不值珍惜。 “江州之乱,笑官料定,不过三日。”叫花收起了顽心,恭敬道。 “诚如兄台之言,百姓之福!”李彦叹道,将叫花让进门内,“其中原委,望先生不吝赐教,请!” “谢大人!”叫花笑道,“大人可知瑜亮赤壁克曹之故事?” 李彦拍手称妙,吩咐小万准备笔墨,两人站在院内,背对背,暗自写好,转身同出掌中之字,相互看了,皆大笑,原来两人写的竟是同一个意思。 江州之乱,三天便戛然而止。 陈家上上下下正装礼服,以陈天海为首,自上而下百余号人,左右军队护卫,一路浩浩荡荡,走到渭水边上,祭天拜河。 又过三日,众人又麻衣孝服,举哀将天池寺所亡者安葬,半月乃止。原本十分聒噪的朱富贵,也只是在陈家葬礼时,人到礼到,多余半句没说,毕竟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江州百姓见了,也是唏嘘不已,高权厚禄又如何? 自此之后,陈家关门闭户,谢客思过,除了几个日常采购的小厮嬷嬷,无人出入。一切安然,江州人来人往,繁埠鼎盛如常。 不到一个月,陈家重新敞开,好了伤疤忘了疼,该怎样还是那样,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是陈贤自从失去陈慎这个左膀右臂,颇有自知之明,整日读书以定心智,凡事不敢轻举妄动,加上陈家正值多事之秋,虽看似意外,但其中蹊跷难明,陈贤更是步步小心。现在陈赟已殁,陈听雨已不成对手,只要不出什么岔子,陈家的所有,迟早是囊中之物,心安理得,自然也没了原先的激进。 漆黑之夜,陈赟的房间早已人去楼空,却有两道声音在其中你来我往。 “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言辞凿凿,一定会成功的吗?怎么到现在陈天海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使者请息怒,这里面可能透着古怪,你我认识陈天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依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认输了?我等还是小心为妙,先探清情况再说。” “恐怕来不及了,上面一日几道飞鸽传书,能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事到如今,恐只有尽力一搏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等十五年的谋划,十五年的准备,最后却只能凭运气来决定成败,唉”说话者,语含凄凉沧桑,颇感无奈。 “护法怎么长他人志气,英雄气短起来。比起陈天海来,他在明,虚实尽现,我等在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再加上内外夹击。虽不敢有百分把握歼敌全胜,但乱其心智绰绰有余,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使者说的极是,但陈天海是个老狐狸,我们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不然前功尽弃,恐无翻身之余地。” “护法有何高见?” “兵分两路,万一被陈天海请入瓮,还可以留住一丝机会。” “随你怎么办吧,不过一定要加紧时间。”被称为使者的已有些不耐烦了,说完便人影一闪,消失在夜空里。 “唉”这已是那护法第二次叹气了,“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等身在其中,却又奈何?罢了罢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三、笑官版隆中对 笑官既归李彦,整日喝酒读书练剑度日,虽自在潇洒,但心中焦急难耐,然李彦不曾开口,笑官也不好贸然进言,唯练字作诗以旁敲侧击: “长铗归来!” 李彦见了微微一笑,宝车珍馐以待,他事不提,反倒让笑官深觉惭愍。这日将腹中之言深思熟虑好,绝早赶至李彦房门外,静立半晌,待李彦起床开门,长揖到地,恳切道: “叫花此来,愿闻大人之志!” 李彦一怔,继而笑道:“先生里面说话。”奉茶叙礼毕,两人坐定,这才开言:“先生此话怎讲?方今天下,虽不能说国泰民安,但也算得上太平,李彦不过升斗之官,何谈他志?” “大人此言差异,天助自助者,男儿不展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大人既抱经世之才,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笑官不才,愿书剑相许,佐大人建不世之功,不然,就此别过,大人相待之恩,笑官来日定然相报!”笑官说着不禁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着李彦,言辞铿锵,心怀至诚。 李彦听言,慌忙离席再谢,歉然告之道:“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内臣相互倾轧,大明危在旦夕之间。李彦虽有志除卧榻边侧之虎,清被褥之虱,建不世之功,奈何有心无力。能得先生提携,李彦感激不尽。” 笑官道:“鹿平之战,明楚相互消耗,虽有二十年的休整,但大明文武不和,孝仁帝疏于朝政,陈天海毅王拥兵自重,上下离心,国力已大不如前。陈云乃忠营一支精锐,占尽天时地利,迎战文宗乌合之众,仓促之军,却落得个两败俱伤,大明国力可见一斑。楚国周正弑母而夺其兄之位,为巩固朝政,大肆杀戮宗室子弟,为笼络朝政官员,朝政松散,百姓疾苦不堪。然周正心高气傲,一生之志,收揽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屡次对外用兵,战功显赫,这才缓和了国家内部之乱。数十年来,周边小国已被歼灭殆尽,如今之敌不过明与卫也。卫居明之东,楚居明之西,楚若伐卫,劳师远行,乃兵家大忌,周正深谙用兵之道,下一个目标自然剑指大明。卫国自来民风彪悍,鹿平之战时,曾准备趁大明东部空虚之时,长驱直入,攻下大明,已万事俱备,可惜出师未成身先死,临战暴毙。其子居位,安心歌舞升平,然其国强民富不可忽视。此所谓外患也。” 李彦默然点头,此其心中所患也,然孝仁帝不闻不问无为而治,国家大臣中饱私囊整日计较黄白,边疆将士各州厢军,心以天朝为傲,饱食终日,疏于操练,上行下效。李彦不过凭着运气做得廉营都统制,又拿来的力气扭转乾坤。 笑官继续道:“东部毅王已是耳顺之年,膝下不过一螟蛉子,才智短浅,年过七十古来稀,况毅王戎马一生,风霜雪雨。虽其今雄踞夏州,然笑官观之,不足虑也。且还需要凭毅王之力,阻挡卫国入侵的野心,其东部的兵马只怕除了毅王,他人不可能指挥得动。孝仁帝不上朝不听政,萧规曹随,凡事付与昺亲王睿亲王,又设刘本何常在吴侯从中制衡,十多年来,虽无寸功,然天下太平。不过孝仁帝无子嗣,这种太平又能维持多久呢?万一楚、卫犯边,两王谋反,国无股肱之臣支天,国将不国矣。” 李彦点头道:“然谁可为支天之臣?” 笑官笑道:“江州渭水环绕,伏虎相依,运河通关州富庶之地,道接并州鱼米之郡,陈家虽经营多年,奈何自顾眼前利益,民心不附。又有各种势力盘踞,敌友不明,相互消耗,终将自取灭亡。此乃天资大人,大人何不积蓄力量,待战事一发,各各首尾不顾,登高一呼,力挽狂澜?” “我?”李彦内心虽然不信,见笑官说得慎重,想笑却笑不出来。 笑官将心比心,凭李彦今时今日之地位,要马上接受是确实有些难度,于是手蘸茶水,在桌上画图,指给李彦道:“笑官料定,江州乱后,楚国定然来犯,大人何不趁时,在此招兵买马?” 李彦见笑官所指,愕然叹服,离席拱手谢道:“先生之言,令李彦顿开茅塞,感激不尽!” 笑官站起还礼道:“大人说哪里话,笑官既蒙大人不弃,收为幕僚,一展所长,自然竭尽所能,结草衔环已报大人知遇之恩。” 两人相视一笑,皆大笑,携手把酒言欢,以待天下之变不提。 虽已日落西山,然陈天海的书房内却没掌灯,天色渐暗,陈天海默然坐于上手,看着门外。来福提扇匆匆而来,进门后向陈天海点点头,站立一旁,默默不言。又过一阵,更打三声,又一人闪身而入,抱拳道: “事已办妥,属下特来交令!” 陈天海摆手让其退下,便闭目养神,悠然道:“来福,你也出去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突然想到什么,道:“小姐呢?” “已经服了安神的药,睡下了!”来福正准备出门,听言忙转过身,回道。 “也好,怕只怕是掩耳盗铃罢了。既生诸侯家,终究是逃不过这高墙深院利益左右的。”陈天海想到朱富贵,慨然叹息,挥挥手,让来福下去了。 黎明前的世界是最黑暗的,静谧异常。 “咻咻”凭空两道衣带凭风之声响在陈家大院内,惊醒了草木之中的虫蚊,一起嗡嗡作响,也惊醒了暗处角落一双双狼一般的眼睛。 “莫急,这些不过是先行军,放进去自由人料理他们,老鼠拖扫把,大戏还在后头呢!既然张开网打渔,自然越多越好,最好是能一网打尽!” “是” 旋即又恢复了宁静。 “当当”金属撞击墙壁的声音,随即几声惊呼,“啊啊”,砰砰重物落地之声。 “撤,中埋伏了”说话之人,话未尽,突然一只三角形的暗器不知从何处飞来,插在他的喉咙上,那人“咕咕”两声,终究没将话说完,倒在血泊之中,眼见不活了。 其他人听言,纷纷后退,却见暗器四面八方飞来,天上月色阴暗,同伴被打散不能相顾,左右上下躲闪,依旧被打得伤痕累累,绝望至极。 “杀进去,与陈老贼同归于尽!”黑暗中也不知还剩下多少同伴,但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唯一九死一生的办法。眼见前面豆灯如点,各人奋力跃起,准备孤注一掷,然令他们绝望的是,刀剑所指,俱是钢铁网丝,分毫动不得。 “剑宗不过如此,看来四大隐宗已经没落了!”来福纸扇打开,四处火把竖起,将陈家大院照得亮如白昼。 “哈哈哈哈”黑衣人眼见四周已被一张大网封住,左右手下死伤殆尽,知已无反手之力,干脆弃剑而笑。 “莫非不服?” “来天吴,枉你自称聪明绝顶,被护法算计了,犹自不知,还在这狂妄,大放厥词。哈哈哈,你就等着给陈天海收尸吧!” 来福没想到那人竟叫出了自己的本名,先是一怔,听到后面,心内一惊,暗想:“莫非,剑宗护法在其先行军中,已经进去了?”忙命人去保护陈天海,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来福却猜错了,剑宗护法兵分两路,一路由其手下带领所有人,从正面佯攻,他自己却声东击西,绕道到了陈天海的书房。 “来了?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剑宗护法身刚落地,便听到陈天海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剑宗护法见东窗事发,不再犹豫,飞身便想离开。 “既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剑宗护法听言,吓了一跳,这个竟然是陈天海之妻陆氏的声音,他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头顶疾风传来,左右剑动衣响,知道自己被包围了,气势竟不弱于自己。 “呵”剑宗护法再聚一口真气,暴喝一声,高飞跃起,想要脱困,然剑气所到,犹如泥牛入海,一点声息都没有,心内一凉。人已在半空,左脚踏在右脚背上,竟使身形又上一层,然犹感压抑,心知自己此劫已是凶多吉少了。 “放心,剑宗既在天池寺,放我等家人一条生路,今日我陈天海便不会为难于你,进来吧!” 说也奇怪,陈天海刚说一个“进”字,剑宗护法便觉有一股推力,让他手脚不听使唤,乖乖地飞进了房间。灯光照处,剑宗护法竟是陈恪的近侍——陈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四、引蛇出洞 “有什么条件,拿出来谈吧。”剑宗护法自知已无脱身可能,干脆大大咧咧地坐下,斜眼看着陈天海,笑道。 “哈哈哈”陈天海笑道,“此时此景你还想出去?你觉得我陈天海有必要放虎归山吗?” “节度使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你我行走江湖多年,节度使今日留下在下,自然不是打算从在下嘴里问出些什么。若是没有条件可讲,早让外面的人将在下毙于剑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剑宗护法轻蔑一笑,侃侃而谈。 “处乱不惊,好个剑宗护法,不过就是武功差了点。”陈天海一个蜜枣一下板子,不禁剑宗护法迷糊了,就是身边的陆氏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托陈家的鸿福,若没这个潜伏的差事,在下到现在肯定还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剑宗护法想起往事,轻轻一笑,“不瞒节度使,宗主看中的便是在下的辩才。若论功夫,在下在剑宗三流都算不上。” 陈天海虽知他说得有些夸张,但心里依旧发憷,若是被剑宗缠上,恐将一世不得安宁,不禁眉头紧锁,点着桌子思考着,黯然道:“你走吧!” 剑宗护法先是一怔,继而笑着点点头,站起拱手转身而去。 “我今日放你走,不要以为是因为我陈家怕了你剑宗。只是陈家与剑宗自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次虽有不快,但依旧有回旋的余地,且国家大义面前,私怨为轻。今日之局,不过是楚国细作为乱我江州所设,我今日若杀了你,不正好落他人之彀?”陈天海望着剑宗护法的背影,解释道。 剑宗护法闻言身形一顿,却不曾转身,扬长出门而去。只是刚出门不久,便见陈家冲天大火,钟鼓齐鸣,喊声杀声哭声尖叫声刺破夜空,显得格外响亮,心头不禁疑惑,待施暗号召集部下,却无一人赶回。 “陈天海这是要做什么?”剑宗护法原地转了两圈,恍然大悟,“他这是故技重施,想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转念又想:“那他又为何要放我出来,凭陈天海今时今日的势力,怎会将小小的剑宗放在眼里?难道他觉得此举无关大局吗?哼”想到此节,剑宗护法义愤填膺,恨恨向大火望了一眼,轻蔑一笑:“竟如此小瞧与我!到时候本护法要你陈天海偷鸡不成蚀把米,等着瞧吧!”说完消失在夜空中。 来福见火势越来越猛,也是一声叹息,“可惜了,全是上好的木材!” 陈天海笑道:“先生怕不是可惜这烧了的木材,而是我放走了剑宗护法吧?” 来福忙垂首:“不敢,学生是怕剑宗护法走漏风声,到时候,将军的引蛇出洞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陈天海笑道:“先生理财论政是把好手,然战场上讲究的不是一板一眼的战术,而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奇兵诡计,以及对对手心理的把握,这才是制胜之根本。我且问你,楚国现在需要的是什么,而我们又需要什么?” “楚国细作如此明火执仗胆大妄为,想必军队已集结完毕,蓄势待发,需要的不过是个恰当的时机。而对我们来说,敌暗我明,不知彼之虚实,且多年不逢战事,必然警惕消失,防守松懈,那我们需要的便是整顿的时间。”来福分析完后,看着陈天海,依旧不明所以。 “先生之言鞭辟入里,一丝不差,正是如此。虽有上次偷袭,但楚军每次都没得到什么便宜,恐军中将士以为楚军不过如此,已有骄敌之心。但你我都知道楚军连年征战,幸存者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如此部队怎能小视?” 来福点点头,但陈天海依旧没有讲到重点,心内焦急,又不够催促,也只有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这次大火便是要放在剑宗护法眼里,借他之口将一切告诉给楚军,你说到时候楚国将领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陈天海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来福被问得愣住了,将心比心,剑宗护法单独轻易脱身,将这么重要的机密传出来,不免让人怀疑,“若是在下定然谨慎而行,先探明情况再做打算”话刚出口,便击掌赞叹,“将军果然妙计,如此我们便有时间布置边防了” “不错,但恐瞒不了多久,时不待我,我今夜便赶去剑云关安排,便劳烦先生将我等家眷安顿一下。”陈天海说时,向来福长揖到地。 来福一愣,忙侧身退到一旁,扶起陈天海,道:“将军待学生恩重如山,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怎能当将军如此大礼,折杀学生了。”连称不敢。 “得得得得得得”陈天海心急如焚,将身下坐骑抽的飞快,尘土飞扬,马嘶蹄响,竟吵醒了路边的一个乞丐。 “呵呵赶快报告给老大去,肯定是大功一件!”原本睡眼惺忪的乞丐,爬起身来,掸掸灰尘,连吃饭的家伙也不要了,喃喃自语,径自来到李安的府邸,轻敲三下。 “是老三啊?这么晚了,又有什么好吃的带给少爷?”开门的是小寇子,嬉笑的上下看着一身破衣破鞋的老三。 “呸在你眼里我就知道吃?”老三气愤回道,却见小寇子又一脸正经地点着头,十分无语,“懒得跟你这种没文化的人讲,带我去见老大,我今天可是带来了重要消息。”说着神秘想小寇子一笑,示威似的扬起头。 “是不是陈家大火,陈天海走了?”小寇子棒打落水狗,趁胜追击。 “呃你怎么知道?”老三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不少,犹如一个深宫的怨妇似的看着小寇子,自己可是在陈天海门外守了三天三夜,可没想到还是让别人占了先机。 “我怎么不知道?少爷和笑官在里面已经谈了许久了,看不明白,听总是听得懂一些。”小寇子见老三甚是郁闷,不忍再打击他脆弱的心灵,笑道,“不过少爷知道你今晚要来,特意让我在这等你,说是找你有事。” 不能不说,老三是属狗脸的,脸皮一翻,又挺胸笑起来:“我就说嘛,老大有事怎么可能不想道我呢,小寇子,前面带路,老大之事可不能耽搁了。” 小寇子听言,“啐”了他一口,眼睛一翻,直接无视,他爱咋咋地。 “关州陈天海虽有派人接管,但据笑官所知,慕容山药无德无能,整日花天酒地不问政事,致使境内流寇四起,民众敢怒不敢言。此时陈家群龙无首,且暂时转于地下,自然不会关注关州之事。正是最好时机,失不再来,请大人三思。况在关州大人有曾谌扶持,事半功倍。”笑官原先与李彦定计,利用杨相招兵买马,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发展的如此快,不得不重新考虑策略。 “先生言之有理,然凭我今日身份,恐不合适,若过境招兵,难免惹人怀疑。且在此风口浪尖上,当以明哲保身为第一要务。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依前日约定,倘若陈天海一时不利,我等依旧可以凭借杨相,夺权抗敌。”李彦一面想着,一面说着,帮笑官倒了一杯茶水。 谁知笑官听李彦之言,心内着急,端起就喝,烫的舌头打结,顿下茶杯,开口道:“大人此言差矣,杨相乃一代枭雄,岂肯长久居于人下?且大人无根无底,凭什么让人信服,而将到手的功劳让给你?杨相降于大人,为大人牵马坠铛,不过是因为看不惯陈家罢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杨相看似老实,说不定他是想将我推到陈家前面,拿我给他做挡箭牌呢?”李彦有些郁闷,缓缓地喝着茶水,摇摇头,骂了一句:“这帮老狐狸!” “那以先生之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李彦既然志已立,便决定向前。 “既然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正的不行,咱们来邪的!”笑官隐隐一笑,外人看来极为猥琐,李彦却放下了心,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差一个人手,不知大人肯不肯放手?” “哦?”李彦心内一惊,“莫非连他们都已经被他了解到了?”脸上却丝毫不容声色,佯作思考状,“我手下就你们几个人,不知先生说得是哪个?” “老三!” 笑官刚说完,老三正走到门外,听言,忙抢入房内,应一声:“有,老大有何吩咐?” 李彦见到老三的嘴脸就脚趾奇痒,恨不得上去踢个痛快,但人前还是要保持点形象,努嘴向笑官,意思是让老三问他去。 “笑官!”老三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信誓旦旦道:“但有吩咐,刀山火海,老三也是万死不辞!” “好,果真大人一员猛将!”笑官不禁站起拍着老三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彦听着笑官夸张老三,心里直发憷,知道老三这次要倒大霉了,将头撇到一边,于心不忍。小寇子站在旁边,想笑却不敢笑,又怕老三看到,转身到他身后。 “先生快布置任务吧!”老三被笑官拍了两下,身心都轻飘飘的,不禁对笑官的称谓都改得恭敬了,迫不及待道。 “听说你以前做过强盗,后没官府抓了,关了五年,孝仁帝登基大赦天下的时候被放了,出来后才改过自新的?” 笑官一口气说完,老三的脸立马绿了,头上大滴汗珠往下流。李彦听言,刚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心想,这笑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讲。 笑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彦将嘴里的茶又吞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五、重操旧业 “眼下之事,便是让老三你回关州重操旧业,如何?”笑官语含关切,眼透慎重,又挺背抬胸,拱手作揖,甚是伟岸高俊,大义凌然。话后又语出安慰:“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望老三兄三思而后行,如若不成,千万不可勉强。只是此事除了老三兄,笑官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说完叹息一声 老三听言,心内汹涌澎湃,激荡不已,豪言道:“老三既蒙大人与先生如此看得起,就是肝脑涂地也定然不负重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壮哉斯言!”笑官再次击掌赞叹,拎起桌面上的一坛酒,自己先干了一半,双手捧给老三,喝道:“笑官借花献佛,敬兄台一杯!” 老三端起酒坛,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掷地而碎,长笑一声:“痛快!痛快!”继而一罗圈拱手,道:“大人,先生,老三就此拜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李彦听言,再看看笑官,后者酒气上头,已面红耳赤,两眼惺忪了,心内一笑:“这场闹剧,也不知道是老三耍了笑官,还是笑官耍了老三。” “回来!”李彦见老三喝干抹净,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果断地在他转身之后,加速之前叫住了,“怎么,就想这么空手去关州套白狼?” “老大英明,这不是小叫花揣着明白装糊涂,睁眼欺负俺老实人嘛,老大又不发话,不走能怎么着?”老三说时还怨恨地看了笑官一眼,颇为受气的样子。笑官第一次喝酒,脑子还算清醒,然睡意来袭,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听老三之话,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头倒地,睡死过去。 “呸,回关州做山大王,你怕是巴不得吧,又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李彦眼珠子一番,白眼相向,问道,“不过不能再用你以前打家劫舍的那套了,不能欺负弱小,给我安分点,别闹出什么民愤来。” “这这哪是做强盗啊,十足的安善良民。”老三听言,脸上一黑,虽然乖乖地点着头,嘴里却嘀嘀咕咕,十分不满。 李彦笑道:“这次让你过去的任务,主要是招兵买马,收揽人心,具体怎么做,你熟门熟路,自然比我清楚。若是少钱少关系,可以去打着我的名号去找曾谌,他自然会竭力帮你。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我要看到成果,明白?” “是!”老三见李彦如此推心置腹,忙恭敬道,“小的一定不让老大失望。” 李彦点点头,指了指醉地人事不醒的笑官,对老三道:“走吧,顺便把他给我抬出去,可惜了,陈年的绍兴酒啊!” 老三叹息自作孽不可活,一手抓起笑官,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提起,嘟嘟喃喃喋喋不休,大步流星出门而去。 李彦看着老三的背影,忽觉白驹过隙,举手投足间,时光便匆匆而过,不禁感叹,怔怔地,竟发起呆来。 小寇子听四更敲过,提醒李彦道:“少爷,该歇息了!” “不必,此时天凉正好,让我再想想。”李彦摇摇头,挥手对小寇子道,“你且先去眯一会,天亮时备马去廉营。三更灯火五更鸡,我们也当振作起来,隐晦避祸不是长计!” “是!”小寇子之所以能得曾冰鸿看重,又能让李彦青睐,便是他能察言观色,听话做事,不该说时绝不插嘴半句。 “出来吧!”李彦笑笑,凭空一句。然话未完,便觉脖子一凉,一把长剑已耀耀然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说,那天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灯光照处,一张俏丽的鹅蛋脸,粉嫩白润如玉,目光莹莹如星,娇声叱语。 “你的家人不是毫发无损?你的爷爷奶奶不是重归于好?是谁放的又有什么关系?如果那日天池寺大火是我放的,那今日之火又是谁放的?你再想想,这两把火放了,对谁最有好处,又对谁最不利?”李彦一路问完,趁陈欣怡发怔之际,将脖间长剑拨开,自然走开两步,心内流汗,暗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好是个少不更事的丫头,要是换个莽撞的小子,只怕此时已身首异处了,看来下次做事还是周全点好。”脸上依旧不变自信的笑。 “可是,你那日在寺庙鬼鬼祟祟地”陈欣怡说到一半,便脸色微潮,抿嘴不言。 “陈姑娘误会了,囊日小姐不惜亲自光辉寒舍,张口告言,在下当日夸下海口,决意相帮,不敢食言而肥。然不才智短慧浅,眼见约期将至,虽心急如焚,但愚无一虑,深感惭愧,只好借朋友片言以慰小姐之心。”说时,李彦又再三道歉,长揖到地。 陈欣怡见此,只是自己多心,错怪了他,又勾起自己婚姻之事,不禁泪眼汪汪,抛了长剑,深深福下身去:“大人见谅,小女子见识短浅,以至将大人好意误会歹事,该死该死!”又想起今日来福汤中放药之事,若不是让馨儿先尝,只怕自己已是人事不省,对今日府中大火之事,定然又是另一个说法。如此想时,便觉家人定然还瞒着自己做了许多事情,不禁又语塞泪咽。 “小姐严重了,在下不敢。”李彦不敢上前,虚扶一把,“小姐且宽心,若肯听在下一言,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且先坐下说话。” “谢大人!”陈欣怡早已对婚姻之事心如死灰,不敢有任何奢望,不过听了李彦的话,竟有意无意地坐了下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总觉得如此或可安心一些。 “节度使从来护犊情深,对陈小姐也不例外,自然也想小姐终身幸福,这点小姐想必也会认同吧?”李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终于嘘了一口气,总算危机解除了。 陈欣怡听言,微微一笑,梨花带雨,竟忘了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未抹去,楚艳动人至极,道:“大人不要一口一口小姐的叫我,在陈家我出生如此,是没办法的事。这是李府,大人叫我名字就好!” “欣怡”李彦刚说完,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忙伸舌扇嘴掩饰,呵呵笑道:“太烫太烫” 陈欣怡乍听之下,也觉太过亲昵,脸红含羞,忙低头喝茶掩饰,暗怪自己怎么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朱、陈两家相交甚密,不过是仅十来年的事情。你可知这其中的缘故?”李彦不等陈欣怡回答,继续道,“如今国困财乏,朝廷已经养不起许多军队,然剑云关乃是大明门户,节度使大人深知其要,坚持不肯裁员。然朝廷拿不出军饷,钱从何处来?朱家富甲天下,又愿意资助剑云将士粮饷,这对节度使大人来说不畏是雪中送炭。如今朱家提出联姻,在大局与小家面前,你站在节度使大人的立场,将会做何选择?” 陈欣怡原来还听李彦说有转寰的余地,然刚开始一句话就被他说得死死的,不禁怔在当地,迷惑地看着他,也忘了回答问题。 李彦虽见陈欣怡脸现疑惑,帮她续了一杯茶,并不着急往下说,还是想让她有些思考的空间。一杯茶已泡了几次,早已清淡如水,陈欣怡却不觉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却是茶者之意不再茶。 “不错,若是站在爷爷的立场,我是非嫁不可,若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却并不一定要嫁。”陈欣怡不禁为自己的话豁然开朗,抿嘴笑了起来,若在平时,凭陈欣怡懦弱恭顺的性格,定然说不出上面这番话来,也是在李彦面前在觉如此安然。 李彦知道陈欣怡已经想到了第一层,便继续道:“陈家离不开朱家的资助,然而同样的道理,朱家也一样离不开陈家。商人无利不起早,朱家依附陈家,甚至想与陈家联姻,不过是想抱着陈家这棵大树,好做长久的生意。朱家只要有了陈家这个大靠山,税费省掉多少?想做什么生意不行?我相信只要朱家不与陈家合作了,巴结讨好陈家的商家肯定大有人在。”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李彦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说得够多的了,话到此处便嘎然而止,陈欣怡虽心机单纯,但毕竟是陈家的人,难保关键的时候不把自己卖了。 陈欣怡听言,又仔细想了许久,笑着点点头,离席向李彦盈盈下拜,感激道:“多谢大人细心开导,欣怡感激不尽,来日定当厚报!”其实她也觉得李彦对自己还是有些保留,只是说些大概,每关系到具体细节便避而不谈。 灯光下,陈欣怡肌肤胜雪,李彦看得不禁怔住了,又听其言“厚报”,难免浮想联翩,口水都差点流出来。幸好打更之声惊醒了他,想及刚才自己失态,暗暗刮了自己两个耳刮子:“都已有了冰儿,还敢胡思乱想!” 陈欣怡听到更声也是一惊,慌忙福身道:“欣怡出来多时,该回去了,大人保重,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哪里!”李彦也起身拱手,本想送出门外。然陈欣怡不愿惊动他人,走出门外,脚尖轻点,在院墙树上过渡一下,飞出墙外,功夫虽浅,然一招一式都下了十足的心思,甚是潇洒。 翌日,小寇子起得绝早,备好了马,将笑官宿酒未醒之事回了,伺候李彦更衣洗漱毕,便一起同李彦打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六、斩马谡 马上李彦远远看见廉营依旧灯火通明,隐隐约约有提着长戈的士兵,正来来回回地巡逻,竟有种游子归家的感觉,不断地催促着坐骑,加快脚程。 “什么人,擅闯军营者死!” 守营士兵见李彦骑着马直撞过来,暴喝一声,手中长戈横扫马腿。马失前蹄,长嘶一声,翻身倒地。李彦正想着心事,一时惊醒,人已在半空,左右不能着力,摔得结结实实。 “瞎了你们的狗眼,都统制大人都不认得了吗?” 小寇子一鞭甩在那士兵脸上,皮鞭到处,青黑立现。那士兵原本一戈招式使老,回手不及,被小寇子打个正着,兀自不服气,正要抽戈再战。 然李彦爬起后,反而一巴掌括在小寇子脸上:“干什么?原本就是你我犯错在先,怎能反责他人,快去认错。乱用私刑,再去军监处领五十军棍。” “是!”小寇子虽被打得蒙了,却不忘回答李彦。一会才转身,向守营士兵抱拳道歉。守营士兵见小寇子脸上,五根指印处青红肿起,反倒心觉鲁莽,深感惭愧,也抱拳还礼,余光看了李彦一眼,甚是不屑,心想:“明明是自己犯错,却李代桃僵,可恶!可恨!” “擅闯军营,李彦主谋不敢避责,自然重罚。然当时家奴护主心切,还望大哥海涵则个!”李彦言辞切切,士兵听了一怔,回首时,李彦已随小寇子方向而去,犹自不信。 受罚毕!李彦见小寇子已脸上发白,气若游丝,躺在刑椅上手脚动弹不得,不禁怜悯抚其首,叹道:“你自来不是鲁莽之人,虽随我时日不长,然深知我心。我知道,你今日之举不过是为了让我在军士面前树信立威谨法。” 小寇子听言,竟笑了笑。李彦暗自叹息,循循道:“李广杀霸陵亭尉,别看这些粗陋的将军士兵,大大咧咧,诸事不放心上,然荣誉却是至高无上的,万万践踏不得,说不定逮到机会,便会反戈一击,你我防无可防。下次记住了,切不可小看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待人处事如此,心内更需如此。诡计可用在战场上,切不可用在人心上,可明白?” 小寇子听言铭感肺腑,含泪点头,动辄牵动伤处,立时晕死过去。 李彦安顿好小寇子,整理装束出帐,外面士兵来来往往,步履齐刷,个个精神饱满,虽不知“里”如何,然“表”已似模似样,再不是先前的乌合之众,不禁对姚武的治军之能刮目相看。说不得忍着伤痛,来到中营。 姚武正挑灯读书,得军校回报,顾不得穿戴,慌忙出帐,见李彦正背立门外,跪拜道:“末将不知都统制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彦忙扶起姚武,笑道:“姚大哥许日不见,怎又如此多礼?且快起来,无人之时,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姚武起身笑道:“军营之中,上下尊卑不可废,虽繁文缛节” 李彦没待他说完,摇摇头,不耐烦道:“罢了罢了,不提此事,且待来日方才。”继而脸色一暗,厉声道,“我且问你,你教的好士兵啊?不仅扣我了的马,还敢打我的人!” 姚武听李彦之言,来着不善,丈二摸不着头脑,却也学得八面玲容,愣愣片刻,怒容满面,拍胸大声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欺凌到大人头上,大人告诉属下,末将定然将他军法处置,治他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李彦这才转怒为喜,拍着姚武的肩膀笑道:“呵呵,还是姚大哥知道照顾我。就是那个守门的,把他办了吧。” 姚武点头哈腰做尽了媚态,又笑道:“是,属下立刻去办,只是他怎么扣的大人的马,又怎么打了大人的人,还望大人赐教!” 李彦听言,恨恨地“啐”了姚武一口,却不以为忤,笑嘻嘻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此揭过。我看那人功夫不错,就让他给我做个贴身侍卫吧,阶升一级。” 姚武恭敬道:“谢大人!” 姚武吩咐了士卒去换那守营门者,与李彦联袂入帐。 “今见廉营士气高涨,进退有素,左右得法,姚大哥功不可没啊!”李彦屁股被打开了花,不敢坐,姚武人高马大,站得又近,说话必须仰视,让他甚感压抑,郁闷不已。 姚武故作不知,笔挺笔挺地军姿肃立,道:“不敢,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都是些表面功夫。外行人看热闹还行,内行人看门道,上阵杀敌可行不通。” “我今日来就是为此!”李彦点头同意道,“宫诚与牛升呢?怎么不见他们?” “让他们去后勤了。”姚武挥手道,仿佛赶走了一群讨厌的苍蝇似的。 “他们愿意?”李彦想到先前宫诚那老脸,却怎么也想不通。 “愿意,怎么不愿意?又不愿打仗,又想升官,又想饱食终日,后勤不是正合他们的意?大人不是长教末将,其实人心很小,关键是看你有没有给到他想要的。”姚武得意之情在脸上荡漾着,让李彦看得起鸡皮疙瘩。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之事,日新月异,我都有些跟不上了。”李彦感叹一番。 正说着,外面通报,守营者带到。 来时仓促,李彦并没看得仔细,再看那人时,身高七尺,绕腮胡子,干廋精悍,两眼炯炯有神。那人见李彦看着自己,虽已知其身份,然脸不红心不跳,对前事毫不介怀,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彦。 “卑职张虎叩见军监大人、都统制大人!” 李彦点点头,对姚武道:“事不宜迟,点将台集合。”转身对跪在地上的张虎道,“你以后便是我的贴身侍卫,随我来吧!” “是!”从张虎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喜悲情绪,按剑默然跟在李彦身后,举手抬足已融入了新的职位。 点将台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下面已站了漆黑黑的一片,不禁赞叹姚武的办事效率。 “我今日来给各位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李彦故意卖了个关子,本想活跃一下气氛,却没想到众人异口同声,士兵更是单膝跪地:“恭听大人指示!”。反倒让李彦有些尴尬,讪讪笑笑,继续道:“好消息就是,今日开始廉营饷银,每人每年再加两成!” 慷他人之慨,李彦自来毫不嘴软,想着曾谌出钱时,那种肉痛的表情,心内快意不已。此话一出,效果非同凡响,“我军威武”之声响彻云霄。 李彦虚按两下,待场面安静,笑道道:“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要知会各位,就是这次是廉营最后一次全体加饷,自后谁要想得到更多,就必须拿出让大家信服的真本事来。” “如今楚国不侵,卫国不闹,无匪无灾,哪有我等表现立功建业的机会?”李彦的话不清不楚,一些胆大的士兵耐不住地问。 “问得好!以后每月初,我都会让姚将军给你们举办各式各样的比赛,马上地下,刀枪剑戟十八般,只要各位有在行的就拿出来显摆,单打群战不论,规矩只有一条,胜者为王有奖,败者为寇无罚,然缺胳膊断腿了自己出钱解决。” 李彦一席话说得众人轰然一笑,各各拍掌叫好,体格健壮者,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消息对他们来说不但不坏,反而是大大的好。 “谢大人恩典!” 做完这些,又交代姚武几句,安排好小寇子,便带着张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 “夫子,你怎么了?”书生见老者紧紧地抓着胸口,脸色皮肉都挤到了一块,痛苦异常。 “没事,继续读你的书。”老者喝了口酒,好了许多,见书生一脸的关切,颇感安慰,点点头,让他坐好,笑道:“你那馨儿如何了?” 书生立马无精打采,垂头丧气道:“不知道,陈家被人烧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老者也知此话无力,又转言道,“喻儿,从小到大,从没交过你半字八股,也不许你进京赶考,你不会怪夫子吧?” 书生离席跪下,将头磕得咚咚响,道:“夫子待学生恩重如山,即便是要了学生的性命,学生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老者摇头一笑,若是他人这么说,老者一定以为是反话,但书生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有一说一,句句定然是肺腑之言。 “喻儿之心夫子明白,怪只怪夫子太过执着”老者神思飘忽,又定神道:“且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动不动就下跪可不成,坐下说话。” 书生应言起身坐下,道:“是,谨遵夫子教诲!” “今日让喻儿来,是想告诉你,夫子家中来信,明日便要出门。二十年来,夫子所学,已尽皆传授给了喻儿,现剩书最后一本,且拿去。”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卷书,破旧羊皮包着,看似有些年月了。 “谢夫子!”书生恭敬接过书。 老者摸着书生的头道:“以后之路当好自为之,最好行一步问一步,小心谨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七、陈天海之死 江州除有大运河,另有大小河流无数,素有“水在州中,州在水中”之称,富家翁沿水建厦,各式各样,鳞次栉比,却又错落有致,琳琅满目,成就了江州独特的风景线。 老者一袭白衣,一头白霜,一脸沧桑,望着河面上渔船穿梭,侬歌此起彼伏,不禁留恋感慨。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老者喃喃自语,转首对书生道:“夫子已是古稀之年,此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话未完,便又咳起来。 书生口拙嘴笨,只是扶着老者,哽咽低头不言:“夫子” 老者拍拍书生的手,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事放心不下,还望喻儿勉力为之。” 书生扶着老者不敢稍动,道:“夫子有事但请吩咐就是!” “夫子晚年得女,名周瑶,然国乱家破,只得背井离乡投靠天朝大明而来,却祸不单行,正遇明楚大战,又被冲散了。夫子虽天南地北多年寻找,却音信全无!唉”老者叹息一声,声悲语哽,又咳嗽起来,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指给书生道,“此物乃夫子女儿身上的长命锁,乃夫子亲手打造,天下独一无二,喻儿按图索骥,若是能找到,定然帮夫子照顾好她。夫子在此谢过了!” 老者正要作揖,书生已跪下来砰砰响磕了十来个头,道:“夫子的女儿就是学生的女师姐,学生一定待之若母,殷勤侍奉。” 老者呵呵一笑,书生之话虽粗糙,却心诚意至,出自肺腑,不禁点点头,道:“好,时候不早了,夫子该出发了,你去忙你的吧。” 书生抬起头,茫然看着老者,不知其意指何。 “廉营都统制李彦就要到同字巷了,去投奔他吧,喻儿所学才能有所用。不过夫子之事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还需自己尽心尽力。”老者说完,怕书生再多纠缠,也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轻功,从河面上飞跃而过。 书生向老者背影又磕了不知多少个头,这才起身,不敢怠慢先生之意,投同字巷而去。 李彦自从看过廉营之后,心中隐隐不安,信马由缰,神色游离,愁眉不展。 “是都统制李大人吗?”书生站在巷心,双手一横。 李彦恍过神来,认出书生,先是一怔,继而大喜,然此时并没太多心思,向张虎使了个眼色,道:“带上他” 张虎天生就是个侍卫的料,一举一动,与李彦默契十分,眼色一道,便请舒猿臂,将书生拎了起来,横放在马背上,继续前行。 待李彦回到李府时,笑官早已含笑摇扇倚门而望。李彦近前,笑官忙牵马扶其下来,道声辛苦。 “先生觉得如何,还头疼吗?”李彦笑着将马鞭交给张虎,介绍说,“这是张虎,那个是喻文,周侗先生的关门弟子。” 笑官听言也是大喜过望,扇敲李彦之臂,道:“当真?” “如假包换!”李彦洋洋自得道,又吩咐张虎,“先带他下去,洗干净了,换身衣服。” “恭喜大人,又多一位难得之才!”笑官拱手笑道。 既入后堂,分席而坐。 “大人此去廉营,收获如何?”笑官展扇轻摇笑道。 “军法整肃,士气高涨,姚将军带兵有方啊!”李彦喝着茶,感叹道。 “恐未必!”笑官笑道。 “虽操练时日不长,然足有一战之力。”李彦讪讪笑着。 笑官摇头笑道:“笑官早已料定,大人又何必言语相试,今日倚门而候,便是专为大人解惑而来。” “先生真乃神人也,望不吝赐教!”李彦听言这才折节下拜。不能说李彦黑厚学功底扎实,只是老三和笑官是不同类别的人,“楚倾国之兵攻明,剑云虽险,然无朝廷支援,单凭陈天海个人之力,恐关破之日不远矣,廉营虽不堪,恐难免与楚军一战,虽死无奈!然如此于国于家无意,是以忧思不已!” “凭廉营今日之力,仓促应战,实非明智之举,且于事无补。大人若要战,定需一战而胜,不然将前功尽弃。所以大人这第一仗,一定要选择最佳的时机,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出手,如若不然,即便是放弃江州百姓,也需明哲保身。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笑官狠狠道。 李彦虽知笑官说的是实情,却依旧犹豫,皱眉道:“可不能取信于民,即便保有实力,往后也只怕举日维艰” “不仅如此,若离开江州,往后并州,一马平川,即便我等有心,也恐无力。”笑官叹息道,“所以廉营必须是江州最后一仗,且需等到楚军人困马乏未及休整,等到他们伤痕累累血流正汩,等到他们上一口气喘完,下一口气还没上来之时,迎头一番痛击!” “话虽如此,可战场上时机瞬息万变,岂是容易把握的?”李彦觉得一口闷气压在心头,不吐不快,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为什么不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两年,不,哪怕一年,此仗他便有十足的把握。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岂能事事都等有了十足把握才做,那历史上又拿来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末路英雄?且事情是做出来的,我们多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胜算。”笑官掰着指头,说给李彦道,“楚侵明,这第一关毋庸置疑是剑云关,凭陈天海之智之力,渭水伏虎山之险,楚军即便是只老虎,也要崩掉两颗牙齿,伤筋动骨。第二层便是江州的厢军,虽是无力之军,但最熟悉江州地形,左右迂回,也能拔掉老虎几根毛,耗掉一些精力。一旦破关,朝廷便不能再坐视不理,各路各州相继来援,这便是第三层,仓促之军,迎战楚疲惫之众,两败俱伤,在所难免。有此三层保障,廉营之战便有八成把握。” “可是如何争取到最后出战呢?廉营毕竟是江州的驻军,没有道理让别州别路的军队打光了,再轮到我们上吧?”李彦问道。 “这就要看大人如何争取了。”笑官摇扇笑道,“廉营之事你知我知,别人未必知道。” “哦?”李彦见笑官将扇子往上指了指,恍然大悟,又想一阵,却又不大明白,孝仁帝诸事不问,让他知道的又如何,他还能掌握局面吗? “大人尽管放心,笑官自有妙计,来日定见分晓。”笑官说着,恳切地向李彦拱拱手。 “好!这件事就交给先生了!”李彦终于点头。 正商议之时,突听街上快骑传报,剑云关大捷,说是陈天海趁夜在剑云关外十里处埋伏,只待楚军先锋部队赶到,便举火击鼓为号,左右齐出将楚军团团围住,全歼其先锋部队一千人。 “好”笑官以扇击掌,赞道:“笑官料定,陈天海既挫军锐气,下一步定然闭关严守,持久对恃。陈天海耗得起,但楚军拖不起,必然强攻,伤亡必多。大人之战,又多一分把握。” 正说着,张虎将洗得白白净净的喻文带了过来。 “为何拦我的马?”李彦终于轻松了一下,笑看着喻文憨厚怯弱的脸庞。 “夫子让学生投大人麾下效力,学生不敢怠慢,是以拦马自荐!”书生拱手一字一句道。 李彦点点头,试探道:“既如此,周老先生年迈,他日让其搬到李府来住,也好有个照应。” 书生道:“谢大人,只是夫子家中来信,已然回去了。” 李彦与笑官对望一眼,心中俱是一个想法,周侗孑然一身,哪来的什么家人家书,怕是另有要事不足为外人道。 “可惜!”李彦感情把握的恰到好处,叹息一声,道:“先休息几日,余下之事,先生自然会给你安排的。” “是!”书生应道。 笑官见书生仓促拘束,便笑着领他四处看看。 这里笑官刚走,为李彦疗伤的老乞丐,突然破窗而入。 “小娃儿还真忙啊,让小老头好等!”乞丐虽笑着,却看不出多少开心情绪,风尘仆仆,一脸疲倦,“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陈天海死了!” “什么,陈天海死了?此消息千真万确?”李彦心内一惊,手中茶杯一抖,茶水泼了一身,“难道真是天亡我大明?” “刚到剑云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猝然而死。诸将商议后,决定秘不发丧,并在江州散布消息,说初战大捷,但恐此消息也瞒不了多久。”乞丐叹息一声,将酒壶放到嘴边,却没有半点喝的意思。 “如今军中谁为首?”李彦马上想到了关键,陈怀已故,陈天海军中没有了接班人,此时此刻,若是彼此吵起来,便大势已去。 “没有,陆娃儿已带着折子上京城请旨去了,圣旨未到,各人坚守岗位而已。”乞丐摇摇头,似乎觉得如此也不妥。 李彦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焦急道:“不妥不妥,此时皇上派谁来都不妥,剑云关怕是保不住了,如之奈何?” “好了,我消息带到了,这就去剑云关看看,唉”凭着老乞丐乐天的性格,竟也愁眉不展,叹起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八、一鸣惊人 周侗,楚国清平县人,少聪颖,有才名,十四岁弃学任侠仗剑江湖,得张华宝剑,翌年应父母之命,付京赶考,一举状元及第,是当时楚国年纪最小状元,春风得意。然仕途多舛,虽志高才大,屡任闲职,十余年。元炎五年,国君周夕爱其才,官拜太子少傅。越明年,周正叛变,周夕被杀,太子遭戮。周正怜其之才,有心招抚,周侗稍犹豫,周正杀其妻其子,是以心灰意懒,离开楚国。 周侗一生博学多闻,经史子集刀枪剑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他最得意的要数兵器发明与制造了,李彦和笑官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对书生喻文的投奔喜出望外。笑官嘴里说是带他四处转转,熟悉环境,真正的原因却是想知道他肚子到底有多少货。然喻文只说了四个字,便让笑官心悦诚服地接纳了他。 “一弩十矢!” 笑官看着喻文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虽知喻文不可能说谎,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细问道:“此话怎讲?” “矢长八寸,一弩装十矢,兵卒不许用力,按动上面的机括,即可连发。”喻文一面仔细地说着,一面煞有介事地比划其形状。 “真有此等神器,大人之福,大明之福啊!”笑官此时方信,早已手舞足蹈,抚掌大笑,然见喻文一脸迷惘地看着自己,怕是以为他疯了。 “制造一把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少时日?又需要哪些材料?”笑官忙止笑问道。 “木做弩身,铁为矢,如此而已。只两个人便可,每日三把,多则不精。”喻文一问一答,想加一字也说不出,怯怯地看着笑官,不知对方是否满意。 “好!”笑官点点头。 又带喻文四处随意看了两眼,便急不可耐地跑到李彦的书房,准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不知另一个天大的消息正在等着挑战他的神经。 京城,巍巍皇宫! 孝仁帝正襟危坐,俯视完百官朝拜,轻轻一挥手,道:“众卿家平身!” 今日是唯一的一次,所有州的长官都到齐了,就是江州刺史陈恪、夏州刺史吴义文也愕然在列。 待所有人都唱喝退班毕,孝仁帝指了指刘全,刘全会意,忙躬身向前,道:“回陛下,都到齐了。” 孝仁帝不动神色,这种角色还没有事事回答的必要,刘全说完便退了下去。 “庐州刺史程潜何在?”孝仁帝没有任何的开场白。 “臣在!”庐州刺史清瘦书生模样,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须,规正步稳出班,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建炎三年进士,原太平县县令,任期五年,政治卓著,民声斐然,先帝破格迁为庐州刺史,至今又五年,然横征暴敛,任盗贼横行,鱼肉乡里,家有良田千亩,金银百万,妻妾成群。事实已查明,证据你自己看吧。拖出去,午门斩首!”孝仁帝说完,扔出一叠奏折。 “皇上,我”庐州刺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殿外守卫拖了出去,没有挣扎,没有喊冤,最后群臣听到的,只是他临死时的一声惨叫。 “惠州刺史终威何在?”众人正自心凉,孝仁帝又开始点名了。 “臣臣在!”惠州太守可以说是从人群中滚出来的,因为他实在太胖了,脚短衣长,肚大腰圆,像个肉球一样。只见他跪下后,尽力挤出笑来,见孝仁帝皱了皱眉头,道:“皇上,臣喝水就发胖,天生如此,望皇上恕罪,恕罪!” 一席话,说得群臣既觉好笑又觉可悲。 “终爱卿身有痼疾,然朕忙于国事,不曾下问,朕之过也,今张御医在此,或能解爱卿之忧。”孝仁帝话完,众人皆是一怔。 惠州刺史更是泪流满面:“谢皇上恩典!” 然张御医下殿时,陈恪却又怔住了,继而心寒胆裂,因为皇上口中的“张御医”就是在江州与陈家交好的“张神医”,可以有第一个“张神医”就可以有第二个“张神医”,皇上到底在江州撒了多少鱼,也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张御医当初帮惠州刺史把完脉,观脸色看舌苔,便拱手对孝仁帝道:“皇上,终大人之病虽久,然根治不难!” 惠州刺史还没等皇上开口,便开言笑道:“谢皇上,谢张御医!” 孝仁帝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朕现在才明白,惠州百姓为何不拜观音拜弥勒,原来他们拜的是这个百姓之伞——终威啊!朕还记得弥勒两旁对联写道,大肚能容容天容地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古笑今笑天下可笑之人,此时此刻的终爱卿不正是如此?!”说完自己先笑了,群臣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皇上!”惠州刺史此时却有些羞赧,磕头谢恩毕,退回正班。 刘谕刘谨不禁对望一眼,原来两个州的刺史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阵营,是以没有多加阻拦,况且孝仁帝已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势在必得,即便贸然上言,也只怕是自讨没趣,无功而返。朝会还没有结束,两人心内疑惑,却怎么也猜不出孝仁帝这是唱得哪一出,后面还有什么招数。 “枢密副使吴浚何在?”孝仁帝点完名,停了一下,又道:“陈爱卿之子陈恪” 话虽有先后,然出班两人却同时应道:“臣在!” “昨天接到边关急报,陈爱卿操劳过度,已为国捐躯!”孝仁帝说着忍不住悲咽,语塞声歇,须臾才道,“节哀顺变” 陈恪听言,大叫一声,晕死过去。在场的没有一个出班相扶,个个冷眼旁观,幸灾乐祸者比比皆是。陈恪倒在身侧,吴浚不得已,勉为其难,单手扶持。 “朕昨夜已与二相商议停当,枢密副使吴爱卿德才兼备,勇武有嘉,特加封关内路节度使,领剑云关及该路各州厢军之权,众卿以为如何?”孝仁帝面色虽和,语气却生硬,寒冷。 外面侍卫听了,个个剑出鞘戈横摆,豁然叮当,寒气逼人,一个个对着殿中大臣虎视眈眈。 何常在和刘本俱是一怔,孝仁帝什么时候找过他们谈话,对望一眼,俱是摇头。很明显,这是孝仁帝一个人唱的独角戏。 刘谕刘谨先前听闻陈天海已死,兴奋不已,终觉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手伸兵权了,谁知孝仁帝招呼不打一声,就把他们给忽略了。正要争论,却听到外面兵器声响,心内咯噔一声,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瞧着阵势,看来孝仁帝并没打算听不同的意见。 “皇上圣明!”众臣见两位“横行”王爷软了,也不再强撑,跪下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孝仁帝今日杀一人,奖一人,升一人,让臣子真正看到了他的能力,也告诉了天下人,他孝仁帝虽整日耕耘在女人的肚皮上,但依旧心挂天下之事,明察秋毫。 孝仁帝道:“众卿平身吧!楚君周正以亲帅倾国之兵而来,江州剑云关乃大明门户,各路各州当勉力出兵相助,听吴节度使节制,保我大明江山无虞!” “臣等遵旨!” 孝仁帝话已尽,挥挥手,便走入后宫。刘全尖着嗓子喊了句:“退朝!” 群臣也省的再跪,干脆趴在地上把礼唱完,这才擦汗起身,眼见守门的侍卫都走了,这才放心出门,急急如丧家之犬。赶紧回家消灭证据先,若是孝仁帝哪天在心血来潮,拿自己开刀,悔时晚矣,人同此心,便顾不得彼此招呼,一溜烟走得干净。 御书房内,孝仁帝看着手中的《频湖脉学》,正自发呆,刘全犹豫了一会,这才靠近,小声道:“皇上,吴浚吴大人求见!” 孝仁帝点点头,刘全便出门将吴浚领了进来。 “微臣吴浚叩见万岁!” “起来吧!”孝仁帝直奔主题道,“此去江州,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皇上圣明,微臣初次带兵,恐步陈括纸上谈兵之后尘,心中惶恐,望陛下恕罪。”吴浚低头正言道。 “如此甚好,以古为镜,可以知得失。不率性而为,问而后定,吴爱卿如此,朕心甚慰!何尚书曾言,吴爱卿腹中诗书足抵雄兵百万,但有何策,尽皆道来,但有不适,朕恕你无罪!”孝仁帝笑道。 “江州剑云关兵将虽强勇,然楚国倾兵而出,恐不能蹴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上策。且剑云关胜在天险城高,士亲民附,臣以为当坚壁以守,待敌可乘之机!臣恳请皇上,宽限臣等破敌期限,不要催促,即使朝中压力再大!”吴浚道。 “好!”孝仁帝放下手中的书,这才真的放下了心。哪个刚上位者,不想马上表现自己,建功立业,以至于急功近利,误己误人,而吴浚更是血气方刚之时,饱读诗书,更是万军在手,却能自己提出“守”,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多么的冷静。 “朕就把剑云关交给爱卿了,一切事物都由爱卿便宜处理。记住爱卿不是袁崇焕,凡事多问多学,不可鲁莽行事,朕也不是朱由检,自然会对爱卿绝对的信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记住了?”孝仁帝看着吴浚的眼睛,提醒道。 “谢皇上!”吴浚坚定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转身离去。不久,刘全便过来告诉孝仁帝:吴浚走了,家也没回,连夜骑马,背了细软,奔江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九、未雨绸缪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李彦对月独酌无相亲,想起苏轼的《行香子》,不禁对景朗口吟唱。 “大人缘何做此感叹?”笑官正摇扇踏月而至,手中也提着一壶酒。 “人生苦短,世人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何必费劲心机,穷生之力,争些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利做什么?”李彦抿一口酒,感慨道。 “然大人所谓‘乐’者,从何处来?”笑官帮李彦斟满酒,笑问,“怕我等不屑一顾之名利,便是他人乐之源也。追逐名利,对他们来说,不也是及时行乐?” “言之有理!”李彦笑道,“先生此来,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大人可知皇上让谁来主持剑云关?吴浚!”笑官自问自答,“皇上果然不简单,眼光独到!” “吴家纨绔子弟,人称京城第一公子,吃喝嫖赌无所不通,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十三岁孝仁帝钦点探花,十五岁入枢密院,二十岁迁枢密副使,名噪一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果然眼光独到,厉害厉害!”李彦笑笑,喝着酒。 笑官听出李彦语多讥诮,也不介怀,笑道:“道听途说,不足为凭。吴浚和学生师出同门,此人当真天纵奇才,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稳重冷静,雄才大略,更有一手百步穿杨的本领,虽同时同学,学生难望其项背!” “哦?”李彦好奇了,脑海中吴浚的形象重新组合,“难道是孝仁帝有意为之?” “此事学生不得而之,不过剑云关从此稳如泰山,大人可以安心了。”笑官举杯对李彦庆贺。 “未必,守卫剑云关的将士哪一个不是有一身荣耀的,又怎可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骑在头上?若是以何常在为节度使,而让吴浚为辅,或可各尽其能。而今的吴浚犹如深陷泥沼,越是使力越是下沉,剑云关只怕将更乱了。”李彦摇摇头,叹气道:“皇上太着急了,所以才会兵行险招,却没考虑周全,原是一招活棋,可惜” 笑官听言也是皱了皱眉头,放下酒杯,扇敲掌面,道:“莫非大人多虑了?” “是先生对吴浚太过崇拜了,以至于才有此论。想一个刚出道的小子,能有多少城府?且临危受命,更失往日心怀,未战已输一成。”李彦将杯中酒饮尽,坚定道:“我们该未雨绸缪了?我们不能对剑云关抱太大的希望,多一手准备,多一分胜算。” 笑官拱手道:“是!” “先生以为,杨相如何?”李彦背手看着月亮,眯眼笑道。 “世之枭雄!”笑官茫然答道,听不出李彦话中之话,顺着李彦的眼光看去。 “错错错,高处不胜寒,他早有退志了。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先生觉得杨相在剑云关的作用大,还是在廉营?”李彦转头盯着笑官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心,突又回首笑道:“剑云关设置早已满员,杨相在那反正也是多余的不是?” “这”笑官脑子“嗡”的一声,仿佛绷紧的一根弦突然断了,“能不能把杨相和他的军队调出来且不说。若是一旦剑云关失利,我等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哪有先生说得那么严重,况且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杨相知,又有什么关系呢?”李彦嘿嘿一笑,“都是大明得军队,哪里阻敌不是一样?” 笑官听得冷汗之流又脾胃翻腾,没有见过如此光明磊落又阴险无耻的,颤颤拱手道:“可是是”最终还是吁了一口长气,应承了下来。 “有劳先生了,回去洗洗睡吧!”李彦打个哈欠,自己先回房了。 笑官摸着脑门上的汗水,摇头自言自语:“这你还睡得着?服了!” 驿道上,尘土飞扬! 吴浚一路换了五匹马,不眠不休,只用了八天时间就赶到了剑云关,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吴浚远远见了剑云关,高举圣旨,大喝一声,“圣旨到!” 又将圣旨绑在箭上,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只见箭羽破空而去,“叮”的一声,竟不偏不倚钉在了城楼的横梁上。 守卫大将陈飞见了,喝彩一声:“好箭法!” 旁边的稍矮个子者却不屑一顾道:“雕虫小计就如此卖弄,哼!”然接过守卒取下的箭时,单手一沉,解开圣旨,里面竟然一块金牌,心内惊出一声冷汗,赞道:“好强的臂力,这要多少旦的弓才可拉出这么快的箭。”暗自叹服,脸色却不以为意。 “陈大哥,你看!”矮个子将圣旨看完,见到吴浚的名字,又是冷哼一声,将圣旨交到陈飞手上。 “哦?”陈飞看完后也眉上额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虽久居剑云,消息闭塞,但吴浚臭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陈飞自然知道,也包括吴浚与孝仁帝的一段。对圣旨信了几分,却对剑云关多了几分忧虑。 “怎么办?”矮个子道。 “开门出城迎接,不论后事如何,竟然是皇上派来的人,礼数上不能失了分寸。”陈飞明白矮个子问背后的意思。 “是!”矮个子虽然不情愿,但陈飞之意不敢违,转身对守卒吩咐了几句,便随陈飞下了城楼。 吴浚单骑走到瓮城外,马上与陈飞等人拱手而已,并率先入城。 城高十丈,厚三十步,长十八里,天然十里渭水护城。剑云关,一面琢山而建,余三面各有四道城门,每两道之间的空地为月曲瓮城。 每道城门除置有铁皮包严的木质大门外,城门两边还有石槽,石槽内嵌有千斤闸,守卫时即放下阻敌。城墙上下各设有藏兵洞,可埋伏士兵其中,以歼灭困在瓮城中的敌军。 对外的第一道城门分上、中、下三层,上层建有庑殿式重檐筒瓦顶的镝楼,中层朝内设有藏兵洞,下层中间为瓮城甬道,两侧各有八个藏兵洞。二至四道城门皆二层,上层有精致城楼,下层为石砌藏兵洞。瓮城东西两侧各建有宽约八丈的斜坡式登城马道,供军士骑马上城,马道下的外侧还各有一排小藏兵洞,城上皆用巨型条石砌成。 “节度使?!”矮个子见吴浚痴迷失神的样子,提醒道,一脸不屑。 “巍巍高哉,真是叹为观止!”吴浚感叹道,“武德帝曾言,剑云关难比蜀道!末将以为有过之无不及也!” 矮个子哼道:“先帝之言,末将等不敢评判,然区区楚军若赶来犯,剑云关一定是他们的死地!” “将军之言壮哉,然自今日开始,赖皇上重托,主掌剑云关,还望各位将军鼎力相助。”说完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如此急迫赶来,便是怕楚军先到,还好风送滕王阁,天助我也。” “众将听令,自今日起,紧闭剑云关各处大门,楚军若来,无论他们怎么叫嚣,坚壁不出,违令者斩!”吴浚冷言道,“本将军虽年幼识浅,然皇命在身不得不勉力而行,我识得各位将军,然军法无情,未必识得各位将军!” “你?”矮个子待要言语,陈飞拖其臂,一起跪下。 “各位且起来,小子也是不得不如此,小子知道各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打过的仗比小子听过的书还要多。但小子出来乍到,而剑云关内派系林立,各相不服,万一战事失利,各位意见又相左,奈何?所以小子并不是想阻止各位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是时机与战术还不成熟。这就需各位将军群策群力而为,尽早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来,到时候小子一定马首是瞻,为报我大明贡献一份力量。”吴浚一口一个“小子”说得在场的各位老将暗暗对视。 “大人一席话,令我等尽皆汗颜!”陈飞拱手撇头道,“国家大义在前,我等又岂会计较个人恩怨?且都是大明得将士,何分陆家陈家杨家?先前是大将军陈节度使,而今是将军,末将等定然惟命是从,扬我国威!” “如此,小子在此谢过各位!”吴浚说着便拜下身去。 陈飞忙扶起,心里却疑惑不解,这些似乎与传言的不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守卒找个空,将吴浚的箭和圣旨呈了上来。 “将军好箭法,不知拉多少弓?”矮个子虽亲眼见吴浚三句两句便化解了危机,脸色犹不愉,笑道。 “一千旦!小子天生神力,却不是练来的。”吴浚讪讪笑道,说着从背上抽出弓,传给众人看。 矮个子还拉了两下,却分毫不得动,眼见吴浚臂膀并不比自己粗,心里不信,笑道:“将军何不演示一二,也好让我等开开眼?”众人听了,俱皆起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一箭双雕 吴浚也不推辞,张弓搭箭,抬手便射,箭羽转瞬即逝。 矮个子“嗤”之以鼻,心道:“这算什么,比谁射得高吗?” 陈飞却是惊奇,看吴浚举手投足随意,技法丝毫不差,这若没有日积月累的真功夫,是做作不来的。 说到射箭技法,《镜花缘》中一曲《西江月》说得精彩全面,曰:“射贵形端志正,宽裆下气舒胸。五平三靠是其宗,立足千斤之重。开要安详大雅,放须停顿从容。后拳凤眼最宜丰,稳满方能得中。”“五平”者,两肩、两肘、天庭,俱要平正,“三靠”者,翎花靠嘴,弓弦靠身,右耳听弦。 陈飞深知其要,不想吴浚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境界,心中疑虑更添一层,暗道:“敌友未明,不知是福是祸?” 正思虑,吴浚射出之箭呼啸而下,一只庞大的鹰,穿左眼而过,矢顶还串着白色的信鸽。众人见了,皆佩服赞叹,然终究武夫粗人,寥寥几句,不过感情振奋洋溢。 吴浚老实笑道:“小子本意射鹰,白鸽不过殃及池鱼罢了,意外意外,并不能算数。”话完众皆大笑,原来吴浚一番义正言辞,大多听之而已,如今他表现出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箭艺,众人才信服亲近。 杨相远远地看了,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副官道:“传令下去,所有人见到新来的节度使,绕道走,违令者后果自负!” “为什么?”副官死皮癞脸,虽笑似哭,说起话来出气多入气少,阴阳怪气的。 “这人可是个霉头,谁愿触谁去,出了问题,我杨相第一个跟他划清界线。”杨相狠狠道,“你也一样!” “知道了!”副官闻言,白眼一翻,脸色立马刷白,犹如宣纸,鬼魅一般,待他再恢复青眼时,一切又正常起来。 杨相“嘿嘿”一笑,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慵懒地伸个腰,看看无云的天空,打个哈欠笑道:“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回去再睡会!” “将军,你一月三十日,哪天不是闲的,怎么今日才难得?”副官好奇道。 “呃”杨相被副官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滚,老子好不容易想到点雅的,对情对景,要你多嘴,煞风景” 陈天海虽收编杨相,却没有将他的军队打散,毕竟短期内这么做也不现实。然人有旦夕祸福,陈天海一死,杨相便成了无人管无人问的散兵游勇,他倒乐得清闲自在,对眼前之事不参与,对剑云关不离开。 隐瞒陈天海之死,原为震慑楚军,如今新官上任,再拖下去已没有必要,且恐对陈天海不敬,是以全关将士系白旗举哀。陈飞做主,一面将陈天海的遗体运回江州,一面差人快马回陈家报丧。 陈家本已多事,陈赟陈慎死在不远,人心惶惶,如今陈天海又亡,更是‘真’丧考妣,六神无主,个个闻言,都情不自禁地哭得稀里哗啦,路人不知内情,还真以为陈家人之间的感情,动感天地,也跟着咽泪叹息! 陈贤审时度势,催促陈听雨将手中的产业全部不计成本变现。虽说陈天海已死,仍有陈恪当政,但今时不同往日,手中没了军权,陈恪还不是皇上手中的棋子?陈贤正是有着这层考虑,若是出手稍迟,被上面发觉,悔之晚矣。陈听雨素来唯唯诺诺,这次一样听言办事,没有问过一句。 “请少爷过目!”不过三日,陈听雨便将详细的账目交到陈贤手上。 “嗯!你办事我放心,不必看了。”陈贤笑道,将账册拿到灯下,眼看着它烧成灰烬,这才转首对着陈听雨,搓着手,“走,看看去!” “是!”陈听雨忙开了房门,躬身让陈贤过去,退出门外,关好门,左右看了,这才跟在陈贤身后。暗室亏心,两人一般心思,都没有想着宫灯照路。 两人出门后又乔装打扮一番,九曲十八转,终于到达目的地,愕然是陈天池的墓地。陈天池的墓地原本建在郊外,只是江州几年扩建,便将它包围了进来,陈天海故特意建了一个大宅子,供为陈家祠堂。 两人并不入正门,随手一攀,翻墙而入。转过正堂,进入后院,陈听雨在前,在墙面上敲打两下,挪开一块碎小石块,拉动机括,地面顿时嘎嘎作响。陈贤听着后退两步,渐渐一条漆黑的石铺阶梯呈现在自己面前,不禁呼吸急促,舔舔嘴唇,笑着点头,接过陈听雨手中的火把,率先下去了。陈听雨冷眼旁观,嘴角一弯,甚觉可笑。 陈贤显然对此地下甚是熟悉,连开两道门,这才入得正室,其中除了几个黑皮箱子,别无他物。陈贤随手翻开,金光闪闪,又翻开其他几箱,俱是满满当当,不禁垂涎欲滴。 “知我者,二哥也!”陈贤话虽如此,眼里还是金子,一个个拿起把玩,爱不释手,“银子银票值个什么?还是金子入眼。” “是!”陈听雨垂手恭立一旁,淡淡道。 “此事你知我知,还有谁知道?”陈贤突然转首瞪着陈听雨,冷言道。 “没有!”陈听雨依旧淡淡的,波澜不惊,回应道。 “确定?”陈贤突然笑了,一双眼睛仿佛狼觅见了可口的食物。 “掘室之人已死,并无外人知晓。”陈听雨犹似不觉,不卑不亢地答道。 “如此甚好!” 正说着,突闻外面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听声,脸色俱变,尤其陈听雨,脸色更是煞白,忙颤声道:“小的这就去看看” 待陈贤点头,陈听雨这才动身,头上俱是汗水,然嘴角却不经意一丝浅笑。 陈贤忧心忡忡,原地等了许久,依旧不见陈听雨转回,又增疑虑,顾不得许多,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说不得贴墙悄声过去,却发现出口已经封死,却轻蔑一笑,道:“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想要我死,你还嫩着呢?” 陈贤复又回道正室,取出袖中短剑,将背面墙壁划开,渐渐露出铁层,竟是一扇铁制大门。陈贤拉动机括,铁门缓缓升起,得意笑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迟早让你知道背叛的下场!”举着火把,沿着隧道,一路往下走着,足有半个时辰才道目的地,爬上阶梯,翻开顶盖,将头伸出洞外。 “霍”还没等陈贤来得及呼吸出洞的第一口新鲜空气,便已身首异处。 一个黑衣人,蒙头蒙面,提着陈贤的脑袋,走出房间,来到隔壁,敲门道:“贼人已除,特来交令!” 门应声吱呀一声开了,同样高矮打扮的黑衣人,手中多了一个托盘,将陈贤的头颅捧了进去。 一丝皎洁月光射入,照在上座人的脸上,陈赟一脸沉思,看着陈贤死不瞑目的样子,无喜无忧,道:“烧了!不过是个败家子,死了便死了,于大局无碍。不过,将盯着陈恪的人撤下了,现在江州眼睛太多了,多一点动作,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是!”黑衣人应声,出门而去。 李府内,笑官和李彦正听着来人汇报,那人也是陈赟手下一般装束,却简单随意,更像一个小偷。 “陈贤既死,那这无主之财,我等就却之不恭了!”李彦笑道,“此时天将亮,陈赟本是已死之人,藏头割尾,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跟我们抢。” “是!我这就通知下去!”来人笑声道。 “你们这是什么组织?”笑官旁听许久,忍不住问道。 那人看了李彦一眼,今他点了点头,这才道:“相宗!” “四大隐宗,文宗关州一役,名存实亡,剑宗偷袭陈府,已元气大伤。如今只剩下相宗与追宗两枝独秀。笑官已久仰矣,没想到竟在眼前。”笑官拱手笑道。 “不敢,不过一些粗陋村夫组成的一帮乌合之众,不等大雅之堂。能得朱武关门弟子青眼,三生有幸!”那人忙拱手回礼,谦虚道。 笑官一怔,自己为朱武弟子之事,即便李彦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况且下山前,师父曾吩咐,师承不足为外人道,是以此事,除天地知晓,旁人无从得知,却不知他是从何处知道的。 “公子不必疑虑,在下本行小偷,曾在朱武前辈家偷过几个馒头,吃过两口腌菜,和公子有一面之缘,是以得之,刚才有意卖弄,是以口快,望公子见谅!”那人见笑官不语,忙解释道歉。 “哪里,兄台严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兄台不必介怀!”笑官虽听那人说得轻巧,然深知师父一身功夫已潜入化,能到他家去偷东西的人,岂是泛泛之辈?然听此人声音却清脆圆润,岁数仿佛与自己一般大小,心内更是惊奇。 “兄台贵姓?”笑官终是忍不住好奇。 那人摸摸头,笑道:“小的职业是小偷,不是小的不肯透露姓名,只是凡入相宗者,没有人再记得自己的姓名了,有的只是职业。” “那乞丐就是乞丐咯?”李彦笑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不错,什么都有,和尚、尼姑、妓女、囚犯、走卒、官员,每一行都少不了,数是数不过来的了。”小偷点点头,扳指算了一下,结果双手一撒,无奈笑笑。 李彦点点头,挥挥手,让小偷走了,毕竟天将亮,他该去睡觉了。 “大人,日后将准备如何安排这股力量?”笑官指着小偷远去的方向,忧思道。 “不必着急,你我现在还不过是井底之蛙,又怎能料到日后井外面的世界,到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谁又能知晓?又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境地?”李彦笑道,转身而去。 笑官楞在当地,李彦一席话说得他云里雾里,却又有种清爽的感觉,似乎清醒实则迷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一、陈家树倒猢狲散,李府破楚定火攻 吴浚头戴束发金冠,身穿亮银鱼鳞甲,胯下赛风追日千里驹,腰悬日月乾坤剑,后背轩辕弓,手拿金攥提卢吸水枪,剑眉星目,立于城上,威风凌凌。 半月来,楚军突然杳无音信,方圆百里,探子怎么也探不到,吴浚一腔热情渐渐冷去。 “走!”吴浚轻拍马背,千里驹前蹄轻抬,便犹如枯悠。 “小姐呢?”陈恪千不该万不该节外生枝再喊这么一句,由此不得不继续接受命运的摧残。 “回老爷,在房间休息!”门外的丫鬟吓得脑筋也直了,哆哆嗦嗦好半天,就吐出这么一句实话,却又不对的话。 陈家连遭变故,陈欣怡终于熬不住,病倒了,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后院,不曾出门。馨儿跟随伺候汤药,也是顷刻不敢离其左右。是以主仆二人,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两耳不闻。今日病体稍愈,出门便惊噩耗,慌忙赶来大堂,恰好听见陈恪的问话。 “爹爹,你找我”陈欣怡也是命中注定逃不过这场劫数。病体慵懒的她,双眼如蹙,脸色发白,行动似弱柳扶风、西施捧心。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陈恪见她样子,还以为是睡过头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爹”陈欣怡从小乖巧柔顺,被父亲捧在手心里,何曾受过如此责骂,不禁委屈泪流,期期艾艾,“女儿女儿” 陈恪心乱如麻,眼红嘴躁,哪里会去揣摩女儿心思,大手一挥,喝道:“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都给我走” 陈欣怡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会让陈恪如此生气,张口怔了片刻,顿脚掩口大哭,扭头冲出门外。陈恪骂顺了气,思及前言,也是心内悔恨,却没有追出去,颓然坐在地上,无主无助。 “大人,太老夫人刚刚坐法圆寂了!”丫头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拜倒在堂下,泪眼摩挲道。 陈恪听言,勉强站起身来,正要往后走,却又听见门外,有人高喊道:“圣旨到!” 陈恪左右犹豫,却见宣旨太监已经捧了甚至进门,说不得大袖一甩,舍了老娘,先伺候“圣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陈恪之心此时已被阴暗笼罩,对此次圣旨也是心怀畏惧。 “江州刺史陈恪接旨!” “陈大人不必多礼,皇上只是让我带了些京城特产来。”宣旨太监竟是顺公公,他将手中一箩筐的奏折交到陈恪手上,笑道,“皇上要我问候陈大人安好,另有四字相送,好自为之!” “陈大人是个明白人,皇上并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帝,但也不能枉顾国法令天下百姓寒心,所以陈大人也需体恤皇上的一番苦心,往后诸事慎重,不要让皇上为难了!”顺公公轻声道,“当然,这些不过是我做奴才的一番厥词,并不是皇上的意思,大人可听可不听,全凭君意!” “谢顺总管!”陈恪头晕目眩,知道陈家大厦将倾,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顺公公点点头,进门前已听道一些消息,客套一句:“节哀顺变!”,转身出门,此时此景,陈恪也不便挽留,自随丫鬟后院看老母亲去了。 世态炎凉甚时,人情薄如纸! 陈家出殡时,除了给了钱的帮工,以及家人家丁,他人皆避之如疫。一路上人流如梭,皆默然冷眼,就连以前粘糖似的朱家也没半点踪迹。 陈恪面目无神地走在队伍前列,耳边似乎听见,街旁红粉高楼中,碟锣正闹,老生悲歌唱谈: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陈恪细听细品,直至曲终人散,突然间觉得累了,眼前的路漫漫修长,却似没有尽头,人生何时了,苦味知多少。 “南无阿弥陀佛”陈恪双手合十,尽心走着,也不知是在给母亲祈来世路,还是在走他心中的今生路,也许都是、都有。 李安一得到消息,便带着李彦去了陈家凭吊,左右安慰两句,李安便让李彦先回,自己却在那准备帮忙。 李彦书房内,笑官站在他的身后,乞丐含着酒壶嘴站在中央,凝神看着墙壁上的画,终于高抬贵手。 “这里!”乞丐树枝般得手指点在伏虎山下不远处,“他们在这里,唯恐打草惊蛇,我没靠近,具体人数不清楚。” “灯下黑!”笑官叹道,“虽然老套,却是屡试不爽!” “据我所知,此处应该有兵把守,朝夕巡检,怎会发现不了蛛丝马迹?”李彦疑惑道。 “撤了!伊宁!”乞丐蹲在一边,喝着酒,嘀咕着抛过来一句。 “又是内讧!”李彦一拳砸在桌面上,恨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大人,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机遇?此处山谷,三面绝壁,风从南来,只进不出,此时草长莺飞,倘若以火攻之,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笑官直言笑道。 “先生妙计!”李彦笑笑,不再多言,却拿眼看着乞丐,道,“老叫花,怎么还不去做事?” “啊?”乞丐愁眉苦脸,为难道,“吴浚娃儿滑得很,已经看出来了,我再去也不过徒劳无功。”说时还挪挪脚至门口,随时准备开溜。 “呸!”李彦听言,笑道:“怕是你故意漏的底吧?算了,也不为难你了,以后你就陪他玩玩就是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乞丐呵呵一笑,没想到李彦答应的如此爽利,心内反倒嘀咕:“难道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二、化整为零 “大人,难道就这么放弃了?”笑官眼见乞丐走远,问道。 苏州张文昌,时之名士,得韩愈推荐,官拜国子博士。平卢淄青节度使、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师道慕其学识,望招其募下,为己所用。张文昌淡泊名利,每日诗歌自娱,逍遥散漫惯了,不愿相随,又恐为李师道所害,是以做《节妇吟》以谢! 其曰:“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其词哀怨凄美,李师道心知其意,遂作罢! 李彦得之何常在乃“相宗”之一,前因后事联系,即明白自己与吴浚,都不过是“相宗”为之进身的赌注,心中不甘。却知凭自己现在的综合能力,要与“相宗”平等相待,只怕是痴人说梦,又是感叹一番!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眼看这到嘴的肥肉,刚吃出味道,而今又要吐出来,我又何尝愿意?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一旦我等习惯凡事托于相宗,依赖形成,想要脱身都不可能了。”李彦苦笑一声,摇头长叹。 “唉”笑官思忖道,“笑官以为,此事乞丐应该并不知情,否则杨相之事不必如此敷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是以此事在乞丐面前,我并没有说破,而是让他自己去发现,再做去留决断。然倘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相宗之事,先生切不可费力挽留,听之任之可也!”李彦嘱咐道。 “是!”笑官也知力取无意,答应道。 “先生,陈家已倒,江州无主,楚军旦夕来犯,剑云关无暇内顾。我等再不能畏首畏尾闭门造车了,需趁此时机,早作打算!”李彦点着墙壁上的图画道,“关州有老三,并州我已让小寇子过去了,姚武照看廉营,自是绰绰有余。还有,我想让你去这” “九州?”笑官拭了拭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却见李彦深深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不错!就是九州,此处吴侯经营多年,所以非先生亲自出马不可!”李彦慎重道。 “正如大人所言,吴侯在九州的势力已根深蒂固,我等此去无异火中取栗,恐捞不着什么便宜,反倒容易惹祸上身的。”笑官手握扇面,犹豫道。 “陈家在江州地位不是也根深蒂固?大厦瞬间倾倒。先生不用担心,尽心即可。”李彦拍着笑官的肩膀,指着图画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能第一时间将九州争取过来,楚军即便破了剑云关,正好入我等之彀。” “是!”笑官见图画上,李彦一条弧线画得优美,也不禁热血沸腾,道:“笑官定不负大人所望,告辞!” 李彦再要吩咐几句,笑官已夺门而出,遥叫其背影,笑道:“都是急性子!不过时间也确实不多了!” 手下人已经化整为零分派出去,李彦左右无事,想起曾冰鸿已来江州奔丧,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抬首挺胸出了门,准备去陈家转转。 “足下莫非廉营都统制李彦?”说话人头戴软翅帽,一身员外打扮,虽确定性别为男,然衣着鲜艳亮丽,声音尖锐刺耳,语气低下缓和,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老先生有礼,正是鄙人!”李彦忙作揖见礼,笑道:“请恕在下眼拙,不知老先生贵姓,仙乡何处?” “大人客气,奴老朽免贵姓刘,却不知大人何以一眼便知老朽不是本地之人?”那人习惯似的弓腰,一脸欣赏、鼓励地看着李彦。 “此事看来玄妙,说出来却不值一提。”李彦不好意思笑笑,道,“老先生身穿的杭州丝绸,乃出自大家赵兆之手,非富贵之人不能有。衣圆领,着官靴,却是六品官员的打扮,小子自思,江州应该没有如此阔绰的六品大员,是以试探猜测。不敬之处,还望见谅!” “好说好说,大人明察秋毫,老朽佩服之至!”刘姓老者点头拱手,微微一笑。 “不知老先生找在下,所为何事?”李彦没想到老者急急赶来,反倒不着急说事,旁顾左右而言他,恐耽搁了时间,不得不提醒老者道。 “哎呦,不是大人提醒,老朽几乎忘了。”老者拍着额头,顿足惊道。 说着,从袖内掏出一张纸,眯着眼睛凑近看了一下,验明“正身”,这才交给李彦。 李彦接过看时,上面写着:“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姑婆,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是唐代朱庆馀的《闺意》,不知老先生这是?”李彦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朽记得其中有个典故,当时朱庆馀秋试刚完,心里没底,是以写了此诗献给当时的主考官张水部,将‘自己’比作‘新妇’‘画眉’比作‘文章’,想问问情况。此后,张籍另有回诗,不知大人还记得否?”老者并没正面回答,笑道。 “又是张文昌!”李彦想着,嘴里说道:“老先生莫非想让在下将和诗写在下面?” “老朽正是此意,还望大人高抬贵手,帮老朽了了这桩心愿!”老者说着,从背包中拿出笔墨,蘸好了,这才双手捧上。 “这”李彦听老者之言一语双关,心内起疑,却见他如此恭敬殷勤,又不知如何回绝,接过笔,笑道:“不知老先生有何心愿?” 老者见李彦拿眼看着自己,并不着急落笔,为难道:“请恕老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敢言明。不过老朽敢已性命担保,对大人绝无歹意。” “哦?”李彦还在犹豫,见老者举止形态分明是个阉人,眉宇神态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自己何时又跟宫中之人扯上了关系。 “大人”老者见李彦想得出神,出言提醒,又道:“大人放心,那人现在只是凡事缠身,不久定会前来相见。”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镜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李彦终于落下了笔,一挥而就。 老者见了,将笔迹捧在手心内,两泪纵横,喃喃道:“像,真像”不禁举字过顶,向李彦跪拜磕头:“谢大人,老朽今生能见此字,于愿足矣!” 李彦虽疑,然感老者之情,不禁俯身下拜。老者见此,忙双手托在李彦的膝盖上,惊道:“大人不可如此,折杀奴小人了,万万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上,切不可跪他人,承受不起!” 李彦见老者说得如此郑重,不好拂意,长揖而已。即便如此,老者也是慌得手忙脚乱。 老者笑道:“老朽心愿已了,谢大人信任,就此告辞!” 原来此人正是来宣旨的顺公公,自从孝仁帝勤政以来,他也一跃成为总管太监。这次孝仁帝让顺公公来江州宣旨,一来为敲打陈恪,二来担心陈家一倒,江州龙蛇混杂,李彦安危难测,所以让顺公公带来两名大内高手暗中查探保护。刚才耽搁之时,大内高手已然隐蔽好。顺公公自小跟在孝仁帝身边,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御书房内的《频湖脉学》已然翻烂,是以想到上面的法子,将李彦之字带回御览,虽然有些凶险,但在他看来十分值得。顺公公读书不多,也亏得他心思缜密。 “老先生好说,告辞!”李彦却茫然不知,目送顺公公远去,摇摇头,既然无从想起,干脆丢开,继续往陈家走去。 “嘿” 李彦冷不防的一惊,抬头看时,却是日思夜想的曾冰鸿。 曾冰鸿依旧一身俏丽男儿打扮,面似芙蓉眉如柳叶,眉梢眼角间掩不住稚气,使人见之明亮舒畅。她此刻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李彦,掩嘴轻笑。 身边陈欣怡脸色苍白倦懒,身弱气娇,见了李彦,勉强点点头,也是一身少爷打扮。两人身后做书童打扮的是周瑶,虽与李彦只有一面之缘,但一眼却认出了他来,两眼热切的盯着李彦,却知自己说不上话,揉着衣角干笑而已。 “这位公子,不知这江州有何好去处,不妨介绍一二,也好流觞曲酒,谈些新闻趣事,聊以解忧?”曾冰鸿装腔作势道,樱唇白齿,瑶鼻玉肤,双眼灵活清澈。 李彦见此先是一呆,继而笑道:“不知公子是想花前月下作诗弹琴,还是” 谁知话刚出口,三女齐“啐”。曾冰鸿嗔道:“胡说八道什么?” “呃”李彦在曾冰鸿面前信口开河惯了,反倒不知如何正经的风花雪月,只好转移话题:“三位这是去哪?” “家中突变,劳烦司马大人多日帮忙,特来相谢!”陈欣怡忙答道,“曾家妹子,担心小女体弱,跟随照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三、小打小闹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陈大小姐客气了。且家父出诊在外,家母赴闺阁诗会,门前只锁一副,此去也是扑空。”李彦逊谢道。 “如今人心不古,如司马大人古道热肠悬壶济世者,已是凤毛麟角了。”陈欣怡连遭巨变,尝尽人情冷暖,触景伤情也是难免,既听李彦如此说,只得叹道,“今日不巧,来日定然登门拜谢。” 李彦知劝其不住,见陈欣怡神倦意懒气虚,恻隐心动,顺其言道:“陈大小姐既如此感念,相请不如偶遇,家母三日后大寿,在下囊中羞涩,烦请大小姐赊借一二?且在下苦思冥想,不知以何物现寿,也请各位出出主意?” 曾冰鸿“啐”一口,抿嘴笑道:“呸,哪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却知李彦母亲生辰不在此时,暗暗向他眨了一眼,拉着陈欣怡紧跟其后。 深巷之中卖花声稀稀落落,李彦顺手要了一朵,却不知该送给哪位,无奈叼在嘴里。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一般人家是不会买花的,只有大户人家才种花修花,装饰房院,贵贱不论,但每日都需要更换,是以需求量比较大。 李彦一路行来,驾轻就熟,似乎惯客。三女少出家门,却事事新奇,左右流连不厌。 走入西闹市,沿街地上摆满了布帛、珠玉、清茶、笔墨、旗帜、香药、纸花儿、姜粥、草、镜子,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又有纸札铺、桕烛铺、刷牙铺、头巾铺、粉心铺、药铺、七宝铺、白衣铺、腰带铺、铁器铺、绒线铺、冠子铺、倾锡铺、光牌铺、云梯丝鞋铺、绦结铺、花朵铺、折叠扇铺、青篦扇子铺、笼子铺、金纸铺、漆铺、犀皮铺、枕冠铺、珠子铺,各式各样,三女看了这家逛那家,乐此不倦,又都是有钱的主,凡是看上了的,不用经过大脑,便先付了钱,顷刻间,货品已堆积如山。 道路两旁常有挑担推车兜客者,李彦从袖内取出银票,当空一挥,立马来了三五拨人,抢着将众女的东西提在了手上、放在了车上。李彦眼见三人兴致正高,已将“正事”抛诸九霄云外,不忍打扰,街上买了一碗“豆乳”,一面细细吃着,一面随喜,那卖“豆乳”的也一路随在李彦身后,直待他吃完交碗,才连声道谢而回。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江州大有东西两市,南北纵横,一路贯通,但凡有钱,随叫一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睡觉也能行千里路。然市坊并无明显界限,即使城郊之外,“瓦肆”临街而设,听曲点曲,一直唱到天明,人散“瓦”解,不亦快哉! “哎呦,忘了伯母的寿礼!”陈欣怡逛得累了,捶着脚,突然想到,双颊歉然微红。 曾冰鸿四顾寻找,却见李彦正被两人用藤椅抬着,紧跟在她们后面,正流着口水在呼呼大睡,笑道:“他倒自在!” 周瑶期艾分辨道:“我们不该如此冷落了他”说时看了曾冰鸿一眼,见她正转过头跟陈欣怡说话,舒了一口气。 三人正说着,突听街尾人生嘈杂,似乎有人闹事。 李彦惊醒,跳下藤椅,打发二人走了,对三人笑笑:“过去看看?里面有我们一个老朋友” 曾冰鸿侧耳细听,也想起来了,李彦所说的“老朋友”,便是先前在陈家后院打他们的老六,于是笑着点点头。 只听老六正趾高气扬道:“愿赌服输,怎么着想耍赖不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李彦走进看时,两个巡军正赶到,对老六交代道:“悠着点,别弄出人命官司。”便摇头离开了,想是已被老六收买,对此类事件司空见惯。 被打之人满口是血,见巡军来而复回,心内一凉,然可怜身上衣正单,囊中羞涩没有半文钱,拿什么还债,只得苦口哀求:“六爷,是您说的,无金银亦可,小的才敢赌这最后一局的。您知道,我家产都输光了,妻妾也昨日过手给您,现在已是两手空空,就是有这赌心,也没这赌胆不是!” 老六听言一噎,一口唾沫“呸”在那人脸上,恼怒道:“大爷说的是‘无金,银亦可’,以为你方大少爷好歹是个进士,没想到一句‘文’的都听不懂,呸!都给我动手。” 老六一脚踹开瘦弱的“方大少”,众小厮便一哄而上,将“方大少”按在青石地上,拳脚交加,“方大少”凄然嗷嗷声声。陈欣怡不忍,正要上去拔刀相助,李彦忙牵其衣角,劝其别轻举妄动。 “莫急,没事的,做戏而已!” 陈欣怡争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睛迷惑地看着李彦,又看打手俱是拳拳到肉,拳到处青红即起,“方大少”哀声渐低渐弱,人已经被打得不行了。 终于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住手!”人已跃出,站在老六旁边,擒贼先擒王,猝然出手,擒住老六的右手扭到身后,左掌按在灵台穴上,又叫一句:“让他们住手,再不然要出人命了。” 老六受制于人,暗叹晦气,不情愿地喊了一句:“没听见你姑奶奶说嘛,都给老子住手!”心内不服,又动弹不得,老六只有占些嘴上便宜。陈欣怡急于救人,哪会在意老六的市井之言。 李彦无奈,只有推开众人,带着曾冰鸿、周瑶走了出来。 “老六,还识得在下否?”李彦挥挥手,让陈欣怡放了老六,陈欣怡点头,“哼”声放手。 “恕小的眼拙,不知公子是?”老六抖着两撇三羊胡子,他早已认出李彦身边的曾冰鸿,“第一单生意”历历在目,脑门渗汗,心内滴血。 “老六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曾冰鸿笑嘻嘻道,他可不是吃亏的主,双手果断出击,粉拳虽小,打在老六脸上,也能立竿见影。老六识时务,没敢躲闪,硬生生地挨着,还故意挤出两滴鼻血两行眼泪。曾冰鸿看了,果真不忍,也就住了手。 “好了,从今往后,我们之事一笔勾销!” 老六听曾冰鸿之言,赶忙下拜,千恩万谢! “是谁在这里打人?” 老六刚起身,凭空一声狮子吼,又将他两腿吓得发软,重新跪回地上。 “咦?老六,怎么今天轮到你挨打了?”说话之人,是一个精廋的老汉,腰间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廉营关汉”,别人不知,李彦却认得。因为李彦第一次廉营立威,打的就是他。 那人见老六愁眉苦脸,正揉着青肿处,仰天哈哈大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老关头,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前日听说,你被廉营赶了出来,是不是真的?”老六死性不改,还是忘不了占嘴上便宜。 “放屁!”老关头三步并两步,一阵风抢到老六面前,一手钳着他的腰,一手将他高高举起:“我关汉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是自愿退休的,并不是你说的赶出来!” 李彦见了,眼睛一亮,士别三日,没想到老关头已进步神速,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老六自叹出门没看黄历,倒霉之事,一桩接着一桩,被老关头举在半空,肝胆俱裂,忙求饶道:“关爷说得极是,我老六信口雌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范雎官至宰相,肚子里能乘船,尚且小恩小仇都不放过,我关汉不过一贩夫走卒,自然更要睚眦必报。闲话少说,看招!”老关头将手腕轻转,扎稳马步,将老六往远处一甩。 陈欣怡见了,惊叫一声,救已不及,吓得闭上了眼睛,久久不闻任何动静。开眼看时,老六好好的站在远处,秋毫不损,想是老关头在甩出之时已将大半力道卸去,心中暗赞。 “就知道拿老子卖弄,哼!”老六心知不是对手,腹谤两句,并不敢当面说出口来。 “好!”曾冰鸿忍不住喝彩一句。 老关头得意地捋着胡须,循声看时,却见李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内咯噔一下,笑意悄悄鸣锣收兵,加班加点整出一脸正经,忙过来磕头:“草民关汉参见都统制大人!”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忙一起下拜! 李彦心内呻吟,这个老关头还真是不懂眼,看来今日伴美,至此而止。 “各位无需多礼,都起来吧!”李彦手无足措,左右作揖,还真是不习惯这样的场景。其实百姓也不是官官要拜,然秉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让李彦也感受了一把山呼海啸的朝拜。 “老六,既然陈家大小姐开口让你放人,这事便我李彦做主,将此人放了,往后再不可追究。”李彦不忘来时目的,吩咐老六道。 “是,听大人的,小的这就放人!”老六心内感激,有李彦这句话,东家就是心内有怨,也不会撒到他的头上,忙磕头如捣蒜。 “嗯!孺子可教!”李彦笑道,纸扇拍了老六头顶三下。 老六愣了一下,呵呵傻笑! 曾冰鸿一双眼睛都在李彦身上,见此举动,甚是奇怪,偷问:“老六怎么了?”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李彦笑道。 “阿弥陀佛,原来是菩提老祖要收徒弟了!”曾冰鸿笑着打趣道。 正说笑,喻文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见了李彦,忙喊道:“大人,不好了,乞丐背了个大竹鞭,跪在门口半天了,你快去看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四、负荆请罪 “关汉,随我来!” 李彦听喻文之言,先楞住了,却并不着急回去,想了一会,将老关头叫到身边。 “乞丐有什么问题?”曾冰鸿关心问道。 老三刚到关州,便屁颠屁颠地将李彦的情况,向曾冰鸿一字不漏地汇报得清清楚楚,特别是跟陈欣怡的一段,添油加醋天花乱坠,说了几个回合。 “无功不受禄!”李彦笑道,“将与取之,必先与之。如今我李彦手上除了一个破烂廉营,再没可拿的出手的,他相宗为何要毅然舍去条件更优的吴浚,而死皮赖脸地来纠缠我?” 世人总想着天上掉下馅饼来,却没想过天上真的掉下馅饼,会不会砸死人?越是接近利益的地方,便越危险,李彦并没有利欲熏心,反隔岸观火,冷静分析。 “你总是有道理!”曾冰鸿此话三分玩笑,七分崇羡,说完泯然一笑。 “猜测无意,先听听乞丐怎么说,再做打算!” 两人两眼相对,心有灵犀,都笑了。 李彦将三女送到陈府门外,眼看着三人消失在门内,才带着喻文、关汉急急往回赶。 “乞丐多久来的?” 李彦脸色凝重,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正在向自己张开,一举一动皆在“它”的掌握之中。 “到现在,有两个时辰了。” 喻文偷眼看了李彦一眼,见对方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低头赶路。 李彦算算,当时自己刚刚出门,可以说一个是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就到了。 “我的行踪,乞丐最清楚不过了,怎么会错开得这么巧?莫非他这负荆请罪不是做给我看的,而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又会是谁呢?” 李彦心里想着,人已到了门口,只见乞丐面向李府,匍匐在地,赤裸上身,背着一条三尺长两寸宽的竹鞭。 “乞丐,怎么演起《李逵负荆》来了?” 李彦走近,口内开玩笑,心内却在想着对策,左右为难。 “请大人责罚!”乞丐取下荆条,低头双手奉上,叹息道,“吴浚之事,乞丐虽然并不知情,然作为相宗之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罪有应得。忠臣不事二主,然请大人不计前嫌,重新收留相宗。” 李彦冷眼看着,并不接鞭,道:“进屋再说!”说完甩袖越过乞丐,走进门去。 老关头虽是初至,然较之喻文,世故得多。前后一问,沏了杯茶,递到李彦手上。乞丐回到屋内,还要下跪,李彦却挥挥手道:“坐”。接过老关头的茶,却慢慢地喝着出神,不再说话。其他人俱都敛声息气,看着他。 “有多少可以说的?”李彦开口言道。 老关头与喻文皆莫名其妙,唯乞丐暗自点头,心内佩服,此时此刻,却只能叹息一声。 “可以说的,乞丐都说了。” “好!”李彦放下茶杯,叹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做给那个人看?” 乞丐讶然张嘴,犹豫半晌,才点头道:“是” “你上面,是什么来头?”李彦苦笑道。 乞丐摇摇头,满脸褶子挤在一起,笑都笑不开,道:“大人,乞丐不想骗您!时候到了,乞丐即便不说,大人自然会知道。” 李彦早知问不出什么结果,只是心有不甘罢了。来江州,做皇上的棋子;入廉营,做陈恪的棋子;攻杨相,做陈天海的棋子;如今自以为翱翔自由,却不想还是沦为了相宗的棋子。 “也罢!”李彦不得不放弃,道,“剑云关的情况怎么样了?” 乞丐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楚军不见了。吴浚派人过去时,已人去营空,只留下六百三十个灶坑。伏虎山上下不见踪影,凭空消失了一般。陈飞已重新派人驻守伏虎山,加强戒备!” 李彦凝神道:“楚军到底想做什么?” 起身看着墙面上的图画,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心思急转:“乞丐,你所看到的确定是楚军?” 乞丐也是一愣,继而摇头,道:“当时没靠近,直觉而已!”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半月间,楚军突然在百里外蒸发,凭谁都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李彦指着图画,给三人看道,“入此山谷,必先经过此处关口,我想陈飞肯定是想到了此点,才放心让伊宁将驻军撤走。所以我怀疑,这批人是从城内过去的。” 喻文愣愣地看着,突然冒出一句:“他们就不能是从山的那边爬过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一句惊醒梦中人。 李彦与乞丐猛然醒悟:“邓艾偷渡阴平!” “大人!” 乞丐拱手看着李彦,眼含急迫。 “快!”李彦急道,“国家大义面前,哪有个人恩怨!” “谢大人!” 乞丐话未完,人已不见了踪影,看得喻文关汉口瞪目呆。 “咳咳” 李彦故意咳嗽两声,两个土木疙瘩才恢复了一点生气,讪讪地看着他。 “廉营怎么回事?” 关汉听李彦问,心脑之弦立马绷得紧紧的,搓着手,舔着嘴唇,嗫嚅半晌,才憋出呵呵一笑。 “军监大人廉营上下,各相比较,好的升官发财,坏的回家不过每人都有足够补助,有的做了生意,有的我只有两把子力气,军监便在西街给老汉谋了这个巡军的差事” 老关头越说头上的汗水越是往下渗,期期艾艾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瞥眼看着李彦,见他正发笑,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喻文,你看他如何?”李彦见喻文伸着头,一脸茫然,又补充道:“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 “可以可以,看关老爷孔武有力,最好不过!”喻文忙点头。 “关汉,本都统制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李彦话还未完,老关头便笔直地跪了下去,恭敬地低头倾听,“为我廉营将士打造上等兵器,与剑云关并肩抗击楚军。不过此事事关机密,倘若泄露出去半句,你我将人头落地,九族泯灭!切记,慎重!” “是!”关汉一脸神圣,庄严道。 “好!”李彦也是不得已,不给老关头一点厉害,还真怕他信口开河,什么事都抖落了出去,到时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喻文将老关头带了下去,李彦安静地站在原地,突然不知何去何从。 没有力量掌握命运,来来去去全不由自己,的感觉充斥胸怀,让他喘不过起来。虽知万事开头难,没有一口吃出一个胖子的道理,但此时束手束脚,让他有种立马破茧而出的强烈愿望。 一朝一夕的积累太慢了,也太折磨人了,要是能像雄鹰一样,天生就有一飞冲天的本领,岂不快哉?!此时的李彦竟有些羡慕吴浚来,人家天生就是个宠儿,成功只需勾手即可。 “这么久,想什么呢?” 曾冰鸿言笑晏晏,坐在桌边,单手托腮,吃吃地看着李彦。又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吐着香舌,皱眉言“苦”,顺手塞给李彦。 “冰儿,怎么来了,我竟没发觉!”李彦接过茶,一口而尽,坐到旁边。 曾冰鸿仔细再给李彦续满一杯茶,笑道:“来看你收徒弟啊!” “她们呢?”李彦道。 “怎么,才半日不见,想她们了?”曾冰鸿促狭一笑,见李彦认真着急,改口道,“放心,我偷偷跑出来的,没让她们知道。” “如此甚好!”李彦吁了一口气。 “老六不过一个小混混,这么紧张干什么?”曾冰鸿疑惑道,“你手上没人用,我再派几个人来就是了。” 李彦握着曾冰鸿的柔荑,笑道:“山人自用妙用,千万别小看了这些鸡鸣狗盗,三教九流,关键时刻,大有用处!” 曾冰鸿温言软语,笑道:“你又有什么道理?” “我现在让小寇子、老三、笑官、姚武各自发展江州周边势力,只要一旦明楚战开,便能迅速连成一线,为我所用。但这些都不是明面上的,若是在太平时期,恐有造反之嫌,别说能得到杨相封侯拜将的下场,没有诛灭九族便是轻的。即便如今皇上不问政事,到时候文官史者,刀笔将今事一论,我不死也得剐层皮。” 李彦看着曾冰鸿晶莹的眼睛,缓缓解释道: “所以,我现在急需的是一张护身符,一张深入人心名正言顺的护身符!” “可是老六在江州声名狼藉,他能做什么?”曾冰鸿更是疑惑,怔怔地看着李彦。 李彦笑着摸着曾冰鸿的额头,正欲解说,突听三声轻轻敲门声,两人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请进!”两人端正坐定,李彦端起茶杯,叫道。 “小的见过大人,给小姐请安!”老六顺手关好门,转身讪讪笑道,双手垂地,低眉顺目。 “不是要你三更到,怎么这么早?”曾冰鸿笑道。 “大人日理万机,怎敢打扰大人休息。小的想着早些过来等,大人何时有空便何时召见,岂不两便!”老六谄媚一笑。 李彦闻言,冲曾冰鸿一笑,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五、华灯初上 (谨以此篇感谢华灯初上的细心指导和各位朋友的不懈支持!) 李彦书房正中间是一张红木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只天女散花飞天壶,四周围着四个浅腹青瓷杯。八仙桌过去,是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桌,案面上文房四宝自然不可少,笔筒内新笔三两只。书桌背后一张大的鸟语花香立地屏风,将后面的卧室与书房隔开。靠墙最后,放着一个小的立木四足书架,里面整齐地摆着满满当当的书。书桌正对面是一副大明山水图。 老六已不知何时离开,曾冰鸿四处看着,书桌上一本李彦正在看的书,翻开两页,上面密密麻麻李彦写着许多注释与疑问,不禁莞尔。 “罗贯中的三国,不过是演义,春秋笔法,个人见解,有多少史料价值,值得如此专研?”曾冰鸿抿嘴笑道,袅娜纤小分花拂柳又回到李彦身边。 “历史即使不是人创造的,也是人组成的,又有哪段不参杂人的感情,能自圆其说者,便值得一读。”李彦食不厌精书不厌杂,拿到手了,必然全心,好坏难易不论,毕注释查证,多有意外所获。 此时寺院的行者,手上拿铁牌,敲打着竹筒,口内高叫着,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诸菩萨,蜿蜒下山而来。曾冰鸿听了,推窗看时,夜幕遮天,月上树梢,虫鸣草响,一片静谧。 “好美的景色!”曾冰鸿轻喊一句,目光越过院墙,是一弯湖水,渔光两三点,热气迷漫,想是正做着晚饭。 “我该回去了!” “嗯!”李彦点点头,推开房门。 七月初凉,草木茵茵,曾冰鸿一件窄腰天蓝上衣,玄色长裙,抓着散落胸前的秀发,软软地踏着青草,莲步碎移,清盈脱俗,一脸浅笑。 李彦闲庭信步随其侧,谁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吱呀”小万轻轻打开大门,悄立一旁。 两人抬眼看时,远处街面,已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常。江州人口鼎盛,已过百万,不输京城。“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自武德帝消禁以来,夜市比之比白天还要喧嚣。 刚出门,便有人提着宫灯上前照着,弯腰揽生意。 “两位公子,去对面,可要坐轿、骑马、渡船、还是竹椅?”说话者,年过六旬,佝偻身材,一张书皮脸,细心地给两位照着路,笑问道。 “坐轿吧?”李彦向曾冰鸿提议道,曾冰鸿点头回应。 牙侩点头道:“客官,请稍等!”挥挥手,片刻八人抬着两顶全新的帆布轿,匆匆出现。缓缓落肩,压门掀帘,将两人让了进去,一路无话。 落轿时,已到闹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铺面爿爿敞开,窗商品密布,团行、店肆,竞相开放,吆喝声、叫卖声如歌似谣,店主们绞尽脑汁地殷勤留客。市民夜市穿梭,漫步吵闹,闲散消遣,逐神怪于露台下,迎社火于街面上。运河流淌淙淙,穿城入槽,一列列车队,正趁夜色,缓缓地为远航船只运送着货物,粼粼声响。 “公子若要回去,老汉便早晚派人在此守着。”老者笑道。 李彦掏出一些散碎银子,丢给老者,道:“劳烦各位,只留一顶轿子就可以了。” “是!”老汉千恩万谢,见李彦着急游逛,这才下去吩咐。 曾冰鸿在地铺上买了两张精致的剪纸,又挑了几包香甜鲜艳的果子,一路吃着,左右又要了两个灯笼,让李彦拿着。 “老六会听你的?”曾冰鸿突然想到,便开口问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人与人之间,说白了,不过交换与对等。”李彦笑道。 曾冰鸿见名为“祈巧铺”者,驻足浏览,上面摆着各色各式的泥人,栩栩如生,有如孩童者,憨态可爱,爱不释手。 李彦准备买下,曾冰鸿却打掉他的手,笑道:“彦,足矣!” “若能与你说得那般简单就好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付出总有回报收获!”曾冰鸿莫名叹息一声,逗着一个酣然入睡的小孩泥人,白润的脸色显出淡淡潮红,也不知她心里想着什么。 “冰儿,生活如镜,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不必自扰。”李彦笑道。言虽如此笃定,不过安慰曾冰鸿罢了,非圣非佛,谁又能做到事事平心如镜。 “嗯!”曾冰鸿乖巧地点点头。 一路游玩,待将曾冰鸿送回,李彦回到家时,已是三更。空室孤坐,凉茶冷墨,仿佛刚才的车如流水马如龙犹在梦中,如远似幻。 “多少恨!”李煜的《望江南》,李彦提笔写了三个字,便丢下了。 李彦自知上无私门可靠,下无百姓基础,即便将来有寸功,也将握不住,所以才想到让老三去疏通关系。李彦江州长大,父亲任司马,如今自己又是都统制,然上下不曾见过几个官员,不是他们不想见,而是陈家有意孤立他们。 自然关系是自上而下来得快,但是李彦一个穿草鞋的,不得不艰难地从下面一步步往上爬。虽如此想着,却是初次经世,没有多少把握,大有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 “吱呀”一声,小万披着衣,一手推开门,一手端着一碗热汤,笑看着李彦:“少爷恕罪,小的今日睡得有些死,竟没听见您的脚步声。” 小万今日陪李安出诊,来回几十里,虽已熟惯,犹是腰酸背疼,一靠上枕头,便鼾声如雷,梦中惊醒,推算时辰,从厨房端着碗过来看时,李彦果然已回。 “万叔叔挂心了,小侄只想一人做会,不必在此伺候。”李彦见此,心内烘热,笑道。 “是!”小万放下东西,又挑亮了灯,这才退出关门而去。 夜复凉如水,李彦倚在椅背上,看着大明山水图画,怔怔地发着呆,心内一片空白,手上的汤渐渐冷去。 翌日清晨,寺庙的钟声响起,李彦起身时,竟发现自己已身在床上,仔细回忆,却一无所获,该是小万看到,从座椅上把他搬上来的。洗漱既毕,问安父母,诗书早课,廉营点卯,士兵操练。时间似乎又慢了下来,每日单调重复,两点一线。 “剑云关大捷!”得得马蹄声急,一路飙过,尘土飞扬。 李彦每次听见令官的吆喝,总会眯着眼,似信非信。 “哪来得那么多楚军,杀了一拨又来一拨,莫不是谎报军情。”路边百姓嘀咕道。 “且不管他有多少楚军,只要剑云关稳如泰山,天下太平,我等才能安心为民为商,你说是也不是?”一着锦衣丽服者,正背个包赶路,听人抱怨,接口笑道。 那人看了锦衣者,不似相熟,便不置可否,默然不语,低头擦肩而过。 锦衣者一脸浓黑的胡须,方正大脸,一根深长的伤疤从额头直至颈脖,粗臂黑肤犹如钟馗,转身拉着那说话人,笑呵呵问道:“劳烦这位兄台,不知西街同文巷可是这个方向?” 那人挣扎着,好不容易甩开锦衣者的手,已是一身冷汗,锦衣者虽笑脸相迎,在那人看在眼里却如同鬼魅无二,也不知听没听清问话,只是拼命地点头,惶恐道:“是是是” “谢谢!”锦衣者似“少小离乡老大回”重归故里,热情激扬。 那人听言,急急如丧家之犬,逃也似的跑开了。 李彦见锦衣者正准备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赶忙喊住。十五年前,江湖武林盟主尚且畏江州如虎,遗言后辈“莫入江州”,而今陈家一倒,是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自由进出。李彦不禁感叹,世事变幻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与尔同路,且结伴而行!”李彦好心道,此时日落西山天外红,眼见就要暗了。 锦衣者却看着去路,迟疑地皱着浓眉,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大声道:“哼!读书人最会妖言惑众,我自小长于江州,此地一草一木了如指掌,自然比你熟悉!” 李彦被锦衣者一句话噎得张开了口合不上,无奈摇头,心内自叹:“果真自作孽不可活!”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地回去。 锦衣者犹豫片刻,对着李彦“呸”了一口,便昂首挺胸走自己错误的路,美滋滋去了。 “格老子的,这么远。” 李彦愕然回首,却见那锦衣者正在灯火阑珊处,如孙猴子四处张望,蓦然看见李彦,竟忘了刚才的不快,笑呵呵地走上前来,道:“哟,小兄弟,这么巧啊!” “确实巧,没想我们往相反的方向走,也能在此相遇。”李彦揶揄道。 锦衣者搔头笑道:“对对对?”被李彦看穿了,竟脸不红心不跳,反倒自鸣得意,这样的人,李彦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兄台家住何处?”李彦准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同文巷的铁匠铺子,左右没看到,可能是关掉了。”锦衣者抓着胡子想着,看着李彦,点点头。 李彦却是一愣,心想:“该不会是一起的吧?莫非他又在胡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六、战之初 渐黄昏,日沉西山,千嶂中,血染苍穹,沃野千里,尸横遍,无贵无贱,同为枯骨,渭水红,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吴浚手紧紧握金攥提卢吸水枪,甲冠殷红,满脸鲜血,挺立于城头,咧咧的江风,将战旗吹得呼呼作响。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吴浚自问经天济世,胸中雄兵千万,然初经战事,方知百无一用是书生,尽心书不如无书。 “任人而已,其在多乎?多友逐猃狁,全师而还。赵括无知,枕骸遍野。” 马叹车哀,城下三三两两的士兵正打扫着战场,羌管悠悠征夫泪,吴浚又是自责,读书人一声长叹。 “有什么发现?”吴浚纹丝不动,沉声问道。 矮个子伊宁,古铜色的圆脸,不过一战,吴浚似乎变了一个人,威不可犯,不禁皮肉动了动,躬身低首抬眼,道:“从楚军尸体来看,都是死囚,怪不得如此拼命,哼!” “我军损失如何?”吴浚不做评价,复问道。 “亡者三百,伤者三千。”伊宁话语间透出得意,剑云关将士依旧状态神勇,这让他放心不少。 “当时越军阵前自刎,吴军心寒,三千越甲趁势吞吴。如今楚军不畏蒺蔾,不避刀剑,以手攀城,口咬手抓,如魅如兽,我军城高守备,以逸待劳,竟不能全身而退,恐士卒心已有所畏。”吴浚却没有伊宁乐观,道出心中所忧。 “将军一语中的!”陈飞抚慰完伤病,正走上城楼,听吴浚如此说,抚掌赞道。 “如之奈何?”伊宁听陈飞也如此说,不禁咧嘴急道,双眼看看这个,又骨碌到另一人脸色,俱是死一般的,枯井古水。 “身先士卒,将皆不畏死,兵又怎会惜身?楚军强悍,我等便要比他更疯狂,如此才可以暴制暴,除心魔,重拾信心。”吴浚冷冷道,手中长枪在地上顿了顿,似跃跃欲试。 “当如是!”陈飞双拳紧握,深邃的眼睛,看着野旷天底,老鸦古树鸣呀。 伊宁叹息一声,顿足转身下城,摇手道:“这些弯弯绕绕太费神,有备无患,我这就安排防御器具去。” 陈飞目送伊宁走远,突然轻声问道:“大将军,此战可有把握?” 吴浚听言一怔,心中信心轰然颓塌,老将尚且如此,难道要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独木支天?看来耳闻不如目见,剑云关不过如此。不禁惨然一笑,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又有十分的把握。不过忠君报国,唯死而已,何惧哉!” 陈飞听言,愧然无语! 正说着,清角吹寒,城角旌旗火光攒动,钟鼓齐响,呼喊之声震天动地,刀剑相交之声清脆入耳。 吴浚提枪翻身上马,对陈飞笑道:“走,养兵千日,保家卫国正在此时!” 陈飞毅然点头,豪气顿生,宝剑噌然出鞘,大喝一声,跃马冲入战阵。 剑云关后门,将士听见声响,个个整装,一双双眼见看着似乎近在眼前的火把,脸现急迫,却如树桩一般,纹丝不动,侧耳听着暗屋内两人的谈话,一时叹息一时怨恨,敢怒不敢言。 “将军,我们怎么办?”杨相副官姓严名白,黑暗之中看不出脸色,悉悉索索几声脚步声,甲铠叮当作响。 “你问我,我问谁去?吴浚军令如山,谁敢违抗?”杨相端起酒坛,咕咚咕咚大饮一口,酒气酒水呸了副官一脸。 “说,是不是你们什么得罪他了?早跟你们说什么来着,不要去招惹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人家在前面大块吃肉,我们却只能干瞪眼,远远看着。呸,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我杨相一世英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江东父老。” 杨相骂骂咧咧,干脆把酒坛贯碎在地,站起身来,一摇一摆,舌头打结,指桑骂槐,显然已是醉了。副官看了,也只能无奈叹息,忙上手扶着。杨相却一手甩开,左右叉腿,竟站立不稳,踉跄摔下楼梯,滚了下来。 月光照在杨相脸上,红赤似火,左右士兵见了,面面相觑,几曾见过杨相如此落寞,心内愤怨转为感惜。副官一脸白纸,焦急下楼,自责自叹。 “不过,严兄,我等既一日为兵,便需听命行事,不然与匪何异?我相信,吴大将军,必然有他的考量,切不可凭一时之气,而误了大事。”杨相谆谆善道。 “我等无知,竟不知将军心苦若此,请将军恕罪。”严白见杨相已人事不省,自言道。 杨相听言,嘴角微翘,心道:“精忠报国,马革裹尸,自是将士本分。然吴浚有才无能,指挥失策,已令剑云关将士深陷其中,我若让你们再参与进去,不过徒增伤亡而已,于国于家无意。想我杨相在关州说一不二,而在此处不过编外之人,人微言轻,孤立于此,却只能保住青山,以待来日再雪此耻。希望他日尔等知道真相,不要怪我才好,唉” 正想着,杨相酒冲脑门,已耳不能闻嘴不能张,挺腿睡去。严白叹息应命,安排人员坚守岗位不提。 吴浚杀敌正酣,突听西边城角一声炮响,咚咚鼓响,喊杀声起,而眼前楚军如潮水般退了回去,虽心知有异,然急在燃眉,不得不救,不及细想,又劳马奔腾而去。 剑云关内外杀声此起彼伏,血染旌旗,明楚将士前赴后继。江州城内却依旧歌舞升平,红烛银树,民安老乐。 “你说的莫非是老六?”李彦看着锦衣者,谈谈笑道。 锦衣者兴奋地点点头,黝黑的脸色泛出红光,颇有久别遇故知之感,连道:“正是正是” 李彦却见锦衣者眼含笑意,左右摇摆,心知来者并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心内警惕,转首指着前方,道:“往前一箭之地便是,门前炉火正旺,一望便知。” 锦衣者抱拳,笑道:“多谢!”便大步而去。 李彦见了,不禁生疑,正要转身。锦衣者突然翻身跃起,如大鸟一般,向李彦扑来。李彦忙错开脚步,又听气流呼啸,一块通红的铁块,堪堪贴着李彦的脸飞了过去,热辣生疼。 “哎呦你想死啊?”女声俏脆脆绵嗲嗲,李彦听了又起一声鸡皮疙瘩,不冷自颤。再看其人,一片格子棉布包裹着头发,麻布灰衣,身前围着大片皮裙,灯光照下,脸色蜡黄,看上去只怕已是花甲之年,谁又能猜到,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知道攻其必救,老七出去这么些年,总算长进了!”那人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好嗓子。 “老六老七,莫非他们是兄弟?不过差别也太大了点吧。一个圆脸一个方脸,一个犹如白面书生,一个死黑面判官不会不是一个娘生的吧”李彦想着十分无语,一时却忘了自己还在危险之中。 “嬷嬷却亘古不变,流星粉、易容术,老一套。”老七损人不利己,一张嘴却如老六一样,落不得半点便宜。说时迟,那是快,又一块通红的铁块朝老七的肩井穴打去,老七被逼又倒退了十几步,人已在十丈开外。 那婆婆眼瞅李彦,上下大量,嘴里啧啧称奇:“果真出落的标致,怪不得大小姐朝思暮想的,以我老婆子看,配得上配得上。” 李彦被看得手无足措,听着那婆婆的话,又茫然不知所云。 “老婆婆好!”礼多人不怪,李彦知跑已不及,干脆落落大方地作了个揖。 “怎么大姐我看起来老么?”一声眼盯着李彦,竟然媚然销骨。李彦再看时,那婆婆竟肌肤粉白,娇艳如花。 “哈哈哈”老七大笑三声,没等老婆婆出手,先跃起躲开。 李彦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暗暗按照老乞丐教的方法吐纳一个周天,这才心神安定,心想:“刚才定然是中了那婆婆的媚心术,若不是老七相救,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哼!”那老婆婆冷哼一声,脚似踩浮云,腾飞而起,双掌翻飞,击向老七。老七似早有防备,退身跃开,手中洒出一把暗器。 那婆婆却不管不顾,冷笑一声,转眼即到眼前,变掌为爪,抓着老七的衣领,将他如包裹一样扔了下来。李彦眼见老七如此摔下,必死无疑,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接,刚触时,轻软如棉,继而重如千斤。李彦只听见咔嚓一声,强忍着断肢之痛,胸前一撞,卸去老七下坠之力,这才放手。 “害己害人!你老七从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老婆婆嘴上虽如此说,眼睛却一亮,向李彦点点头。 老七翻身立起,揉着肩膀,嘿然一笑,向李彦作个揖,竟扬长而去。 李彦垂着断手,竟越来越糊涂。 那婆婆笑道:“放心,公子此臂只有大姐才能接上,老七正是看出这点,才会不言而去。” 那婆婆为李彦接好手臂,也万福下身,飘然而去,独留李彦楞楞的不知所谓。抬手试试,竟感觉不到疼痛,却发现袖内不知何时被那婆婆放了东西,便默不作声,自然回家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七、边塞急 楚军一连攻了数日,吴浚只是深沟高垒,坚壁固守,楚军虽勇,无所获。楚军见急难成功,便昼列旌旗,遮映山日,夜设火鼓,震明天地,又派兵运土填河,又立云梯窥望城中,又派将士绕剑云关侦查,又是邀战,又是辱骂。吴浚下令,闭门不出。 陈飞作壁上观,欣然笑道:“楚军黔驴技穷矣!” 连日作战,人困马乏,吴浚倦容满面,尘土遮衣,血凝樱枪,两眼却依旧炯炯有神,望着楚军阵营,听言嘴角微翘,道:“楚营旌旗无散乱之状,士卒无慵懒之态,恐其主有所恃,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需日夜严加防范。”吴浚连日饮食未进,声音沙哑。 陈飞颔首答应。伊宁却撇过头去,呕心厌恶,愤然不屑。吴浚往日应敌,虽身先士卒、神色不乱、进退有方,然胸中实无一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大将军也太好当了吧。现在又在此高人一等般评头论足,说三道四,怎能让人信服? 正说着,一士卒走上前来禀报:“大将军,曾将军催粮已归” 吴浚见士卒欲言又止,皱起浓眉,冷哼一声,喝道:“热血男儿,为何作此扭捏女儿态?有话便说,有屁就放,不然滚下城去。” 士卒战战兢兢,忙顿首道:“曾将军喝得大醉,军粮颗粒未至!” 士卒口中“曾将军”者,乃曾冰鸿之弟曾向荣。曾向荣生于绮襦纨袴之间,走鸡斗狗,游手好闲,哪受得了军营中的风沙操练,躲不过去,便懒散无赖。究竟有陈天海的暗许,众将也不会真正为难于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相安无事。 吴浚新到时,谆谆善诱无果,恩威并施,几次惩罚,曾向荣也只是安静了几日,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恢复原态。吴浚无奈,将曾向荣官阶一降在降,并调去闲职。此次楚军攻急,吴浚恐其生乱,想起江州军粮已迟多日,遂名正言顺派其出城催粮。却不想曾向荣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闹出事来。 “哼,众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曾向荣乃陈天海安排进剑云关,若是罚得重了,恐上下将士起心,吴浚投鼠忌器,无计可施,抛砖引玉问出一句。 伊宁抱拳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末将听凭大将军定夺!”伊宁理由端正,又将皮球踢给吴浚,嫌恶其傲,有心看他笑话。众人听言,正合心意,也都附和,唯陈飞默然不语。 吴浚点头,严肃道:“既如此,依军法,杖一百,罚俸禄一年,阶将两级!” 众将听言拜服,其他无事,皆下城回舍休息。 陈飞苦思徘徊,趁夜便装悄至中营,见吴浚正披衣挑灯读《易》,开言笑道:“大将军博学多才,此刻还不忘用功,末将佩服!” “《易》深博,微言大义,孔老夫子尚韦编三绝,学生朝夕之功,只不过学些皮毛罢了。将军深夜此来,不知所谓何事?”吴浚话虽谦逊,然身如泰山不动,头眼不抬,目不转睛看着书本,入书已深。 陈飞见此,不得不耐烦道:“大将军,曾向荣之事,末将以为,还是重重拿起,轻轻落下为好。” 毕竟剑云关多有曾家嫡系部队,又有陈天海这层关系,重罚曾向荣,恐引将士“人走茶凉”之叹,士气不齐。陈飞久居于此,其中利害关系,了如指掌,大敌当前,实不宜节外生枝,是以好言提醒。 吴浚抛书伸腰揉背,打个哈欠,这才对陈飞和颜笑道:“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今乱时,说法问责须用重典,乃信也,方能稳重军心。陈将军不必担心,一切后果自有吴某一人承担。” 陈飞心内叹息一声,没想到吴浚竟如此看低自己,言道:“大将军所虑极是,末将胡乱多言,还望恕罪!” 吴浚听出陈飞话中怨恨,不以为意,心想:“战场上胜者为王,败者寇,今日不过仓促初战,他日定然让尔等见识我吴浚的本事。”吴浚好言安慰几句,陈飞这才告辞而去。 杨相虽诸事不参与,却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此刻正来回踱着步子,焦急地等待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曾向荣醉得不是时候,事有反常必为妖,杨相猜测其中必有文章,是以派人悄然打探。 “将军,我回来了!”声音从帐的后角传来,随即一人如老鼠一般,悉悉索索几声吱叫,无声跳到杨相身侧。 “究竟结果如何?”杨相搓着手,已是急不可耐。 “是千日醉,从曾向荣的情况来看,他只喝了一滴,不过大醉十日,便可苏醒。可惜了,这大补之物,竟便宜了他那副臭皮囊。”那人尖头鼠目,两只兔牙露出嘴外,瘦骨嶙峋,弱不胜衣,说到“大补”时,不禁用宽大的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十日?这倒符合曾向荣的一贯风格”杨相听言点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不过他哪来的千日醉?一个纨绔子弟,满身铜臭,目不识丁,游戏不良,被人卖了,尚且帮人数钱的人,怎么可能有此圣物?难道真是天上掉的馅饼”那人将曾向荣贬得一无是处,犹且愤愤不平。 “谷庄”杨相见那人模样,正想发笑,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谷兄,你可知曾向荣是怎么回来的?” 那尖头鼠目者,姓谷名庄,原是梁上君子,当年明楚一役,杨相等十人桃园结义,杨相排行第五,谷庄为大,副官严白次之,皆各有一番本事,虽上下有别,对公对私,杨相始终兄弟相称。众人感其恩义,弃家誓死跟随。 谷庄听杨相之言,心中一热,笑道:“听说是老马识途将他驮过来的,一路守将,识得其人,也都特意放行。” 杨相摇头道:“未必,此事有些蹊跷,恐有诈。不仅回来得古怪,而且一路关隘也放行的古怪,竟无一人上报请示,这更是古怪,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如之奈何?” 杨相想着,将剑云关局势图铺于桌面,仔细端详着,突然开口,对谷庄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格云’处不久才换的人,怎么可能识得曾向荣?此必有人设局。谷兄,劳烦大哥再往‘刃云’去看看,切不可贸然行事,打草惊蛇,即便没有得到消息,大哥也要确保全身而退,切记!若小弟所料不错的话,此行万分凶险,能有千日醉者,非王即侯,大哥切不可大意!” 谷庄听杨相说得慎重,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抱拳答应。正要离去,杨相忙又将谷庄喊住,从怀内摸出一件白银衣服,交给了他。谷庄见了,知是杨相贴身之物——天蚕甲,刀枪不入,心内震惊,这才清楚,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小弟从此刻开始,秣马厉兵,等待大哥消息,若大哥三日未回,小弟将带兵杀出剑云关。温水煮青蛙,时日越久,越对我军不利。”杨相再次握住谷庄的手,郑重嘱咐。 “五弟放心,大哥一定早去早回,以安军心!”说完,接过宝衣,从来路而回。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却说李彦回到家中,取出袖中之物,乃白纸一张,潦草写有“边塞急”三字,又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草药问道。 “莫非这是老七写的?”老七近身时,李彦闻得此味道,不过细想过程,却又否定了这个可能。除了老七被摔下之时,与李彦有过接触,但那时李彦双臂已断,垂向地面,即使有物,定然会被抛出,立马现形。如此想来,只有那老婆婆才有可能。 “如此看来,老婆婆和老七只是在做戏而已,目的是想将消息传递给我。”李彦手指轻点桌面,仔细推敲,老婆婆和老七肯定已被人监视,是以才出此下策。那么监视他们的人,一定知道老婆婆和老七之间的过节,而老婆婆和老七也猜到此点,彼此熟悉。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看来事情定然凶险急迫。 “边塞急?莫非指的是剑云关?”李彦越想越是惊心,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说明,剑云关往外传递消息的路线已被切断,而“庐亭驿站”的将士又茫然不知,每日往江州传递的捷报,也定然是敌军故意散布的迷魂阵,以懈怠江州百姓。 李彦既知利害,也不敢近灯烧毁,将纸撕碎合水吞了下去,心知此刻丝毫不能错,若打草惊蛇,不但前功尽弃,反会惹来杀声之祸。如常挑灯夜读,三更才上塌,却怎能安睡,脑中翻来覆去,想着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又能让人信服。 次日晚起,洗漱问安如常,缓然信步往廉营而去。按图索骥,一步步地完成每日的必修行程,李彦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眼见日落月起,心内焦急。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正往家走,李彦听见已木屋中,童声娇嫩吟唱,突然心内一亮,已有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八、四面楚歌 次日,秋高气爽,风淡云疏,吴浚校场点兵,杀牛炙马百匹,犒赏三军,又设美酒,将兵同饮同食,欢声雷动。其中以骑马射箭为乐,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上阵不问官阶,两厢比较,各不相让,直至深夜,兴尽而归。 伊宁见此,心有不安,夜深寻至陈飞帐中,问道:“吴浚收买人心,欲取将军之位而代之,如之奈何?” 陈飞快步出帐,左右观之,寂然无声,嘱咐心腹守卒,全神戒备,气色稍安,指其面呵斥道:“匹夫之见,大敌当前,将帅失和,乃兵家大忌,败亡之根源。”又附耳道,“楚兵倾国而来,三军若失,你我即为丧家之犬,将何去何从?吴浚京城世家子弟,节度使已故,我等无根无靠,与之争,以卵击石,胜算几何?且剑云关庙小,吴浚佛大,终将振翅高飞,过客而已,我等又何必与之争高下?” 伊宁听言,默然不语,勉强点头,心中仍有不忿。陈飞再三嘱言,伊宁诺诺,告辞离去,陈飞送至门外。伊宁终不能释怀,心中烦闷,来找曾向荣,守卒告之酒醉未醒,无奈自回。 却说楚军日夜操练,鼓噪兵动,吴浚恐其有诈,日夜亲自上城巡视,警惕三军,又增加强弓硬弩三千,已备不时之需。这边杨相暗传消息,上下各备齐三日干粮,枕戈待旦,只等谷庄消息。 三日弹指即过,谷庄如约而至,下唇包住上牙,一脸严肃,许久才叹息一声,道:“剑云关恐被包围了,我去之时,‘格云’‘刃云’已被楚军占领。” 杨相豁然而立,拍案而道:“中计矣!原先以为楚军留下六百三十个灶坑,不过两三千人,却不料中了敌军减灶之法。我料剑云关前面对峙者,必为空城。先前几次夜间强攻,楚军以命相博,却是以进为退,致使我军不敢贸然出城。又将火把点得铺天盖地,不过疑兵之计。吴浚不知兵间,贻误战机,如此半月,恐楚军已悄然完成剑云关的包围,我等恐怕插翅难飞。” 正说着,剑云关外,楚歌四起。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剑云关内士卒面面相觑,问之,有知之者道,此乃汉武帝《秋辞》,楚歌也,闻者面如土色,不约而同,皆披甲提戈,默然围至中营。 吴浚正与诸将帐中议事,闻之大惊失色,道:“歌从何处来?楚军何其多也,莫非有诈?”跑出帐外,见士兵皆扶戈跪于帐外,几十万双眼睛看着吴浚,莹莹如天上之繁星,期待如婴儿之望父母。 陈飞抱拳道:“事急矣,请大将军示下!” 众将皆跪下请言,士兵闻之,附和叩拜,声潮山呼海啸。正此时,突然凭空一声炸响,竟将众人之声比了下去,一瞬间,火焰四起,烟迷太空。吴浚看时,却是粮草囤积之处,火光满天,方信四面楚歌,八面埋伏,乃楚军处心积虑所为,心乱如麻,不禁慨然长叹,返身如帐。 “如今剑云关四面被围,粮草又绝,我等已无退路,只有破釜沉舟,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方有九死一生。且突围就在今日,若时日长久,军心涣散,恐回天无力矣。众将当勉力向前,只要冲出关隘,胜负尚难预料!”吴浚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傲然拔剑出鞘。 “是!”众将虽愤恨吴浚失策误人误己,然时至今日之局,皆知多说已无意义,各自领命离开。有时间在此与之争辩,不如早做安排。 杨相知大局已定,反倒安下心来,仔细看着图画,将谷庄、严白二人叫到身边,吩咐道:“此火来得蹊跷,大哥,你去看看曾向荣在或不在,仔细盯着,或许我们的命握在他的手上也不一定。二哥,悄悄将棉衣发放下去,切不可声张,恐被剑云关中楚军细作探知。三十六计,我们走为上计。” 二人听言,相视一笑,欣然领命而去。杨相又派多人,探听前军消息,一刻一报,这才继续坐下,安然看着剑云关局势图画。 话说李彦偶听《木兰辞》,心中想出一番计较,找来老六,细细吩咐,如此如此。老六听言,欣然点头,笑道:“这是我老六的看家本领,大人且将心放在肚子里,不出三日,江州必然传得满城风雨,比真的还真。” 李彦将食指放于嘴上,“嘘”了一声,轻声道:“谨防隔墙有耳,我相信你。不过老六切记,谨慎施为,此关系到江州百姓百万人的性命,不可草率。” “是,小的谨记。只不过,黎民之性,安土重迁。一点小小的谣言,恐虽只能收一时之效,若没点实质的,百姓只怕不见棺材不流泪。”老六嘻嘻笑道,唾沫横飞,洋洋自得,嘴上两撇胡子,翘然欲飞。 “滚!”李彦擦拭了一下脸上的口水,星目凛然,怒吼一声,“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信不信我西市上随便找个人来,都能比你做得好。”话说这,就要动起手来。 “别,我这就走。”老六连连摆手求饶,一个后身大翻滚,出了房门,上下几个跳跃,人影已不见了,倒让李彦大吃一惊,没想到老六还有这身本是,以前还真小看了他。 李彦几次求见陈恪,都被回绝了。这次又找到陈府,寻得陈欣怡,见其比之几日前消瘦许多,神色憔悴,言语倦怠,左右闲聊陈家近况,李彦唏嘘不已。又从陈欣怡口中得之曾冰鸿与周瑶已回,心中不免失落却又放心,再问起陈恪情况。 陈欣怡转首香叹,半晌才道:“家父已入佛入圣,江州之事刺史之政,早已不闻不问,就是家中之事,也一概不理。” 当日陈恪心事重重,举止失常,说了她几句,陈欣怡本意决然离家出走,途中惊问祖母去世,又折了回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陈欣怡早已原谅了父亲。然而丧礼刚过,陈恪便命人将自己的书房改作佛堂,自此虔心向佛,家中大小事件,交由来福打理。 “这可如何是好?”李彦故做叹息,急形于色,手指连连敲着桌面,口中感慨不迭。 陈欣怡见此,素衣素服,起坐福身道:“大人莫非有什么难处?知要用得着小女子得地方,尽管直说。欣怡虽女质弱流,定然尽力而为。” 李彦感叹其聪慧,见其肩软薄罗轻纱犹自不胜,又是怜惜,忙还礼道:“欣怡小姐严重了,李彦恭敬不如从命。近日听闻传言,剑云关告急,然消息却被楚军封锁,送不出来,不论是真是假,事关江州百万百姓生死。李彦人微言轻,恐难服众,所以现在急需陈家人的一句话,当然能出在刺史大人之口之手最好此事凶险,李彦别无他法” 李彦坦言相告,虽最后没有将话讲完,但陈欣怡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此事若真,丰功伟绩,论谁书写都好说,但消息有假,蛊惑百姓,扰乱朝纲,罪名纷至沓来,李彦自然难逃一死,陈家也将难逃其咎,或许从此没落。 陈欣怡犹豫不决,若事只关己身,自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然祸及宗族,她还真下不了决心。 此时来福正入,跪于陈欣怡身前,拱手凛凛,坚定道:“江州百姓无辜,请大小姐听李大人之言,早做决断。来福愿以性命担保,一生护陈家周全。” 陈欣怡慌忙将来福扶起,连称不敢,这才下定决心。李彦见陈欣怡点头,放下心中大石,告辞离去,又快马加鞭,急急直奔廉营。 不问其他,李彦单独找到姚武,特别吩咐挑选士兵训练骑射,又派人去喻文处,取“一弩十射”来,秘密练习。 “一切皆需挑选心腹人员,秘密行事。剑云关方向还是要马上派人探听消息,不过不要太过接近,到‘庐亭驿站’即可,以免枉送性命。”李彦自知老七和那古怪婆婆尚且畏之如虎,廉营这些小虾米,肯定还不够楚军喝一壶的,但敌在明己在暗,瞎子走路的滋味是在不好受,能得到一点消息,便得到一点,聊甚于无。 “是!”姚武满口答应,听见有仗要打,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腆着脸,轻声附耳,笑问李彦:“大人,将何时起身,何时动手?” “呸!战事一开,生灵涂炭,名不聊生,我只望这场仗不打才好。”李彦白眼相对,愤然嗤之以鼻。 姚武虽被骂,依旧笑得合不拢嘴,抹着口边的水沫,命令脸上各皮层注意,紧急集合,好不容易整理出一幅严肃表情,双腿一并,大声道:“大人教训的极是,末将遵命!” 李彦见了,摇摇头,无语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九、御驾亲征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李彦一方面在江州散布谣言,一方面得到陈恪的命令,在廉营内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更是将江州的厢军都带动起来操练。原本不屑一顾的人也将信将疑起来。有关系的托关系,有门路的找门路,问到李彦这,李彦故作讳莫如深,或顾左右而言他,或随意找个理由搪塞,云里雾里。 越是如此,旁人越觉得有问题,心里没底,反倒害怕起来,各大户豪绅家大业大,纷纷早做打算。原先还只有几人暗中试探行动,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路人邻里偶然窥见,也开始另谋他路。一传十,十传百,江州几乎人人都动起来了。罢西市,夜灯不闹,收酒帘,重九无聊。 廉营茶馆内,两个锦衣富商模样的人,一高一矮,喝着茶水,默默相对。若是凑近看,定然能发现他们即使不喝水,嘴唇也在上下震动,只是声音低得只有他们自己听得到而已。 “到底是谁,将消息泄露了出去?”高个子,身材魁梧健壮,皱着眉头,看着青绿的茶水,艰难地咽了一口,放下茶杯,无语地摇了摇头。 矮个子,身材不足五尺,脸皮白嫩,头发绿黄,似一个十来岁的孩童,然粗大的喉结,和宽厚且长满老茧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年龄。见高个子责问,撇撇嘴,仔细研究地着茶杯。“廉营茶馆”装潢翻新过一次,茶杯也换了新奇的,唇口不卷,底卷而浅,据老板介绍,是转门从越州进的越窑盏。 “不知道!”矮个子无心答道,脸色淡淡的,似乎对这个话题提不起兴致。 “我早说过,司空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承旨就是不听,这不又闹出乱子来,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高个子说的“他”,不知说的是“司空剑”,还是“承旨”,又或是另有所指。 “朝中有人好做官,你我若是有门第,凭才论能,怎会沦落至此?!”矮个子津津有味地品着茶,知足常乐,好似刚才一番愤慨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般。 高个子听言,垂头默然不语,抓着茶杯,见其中已空,颓然一叹:“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说完一笑,又提起茶壶,叫唤一声:“小二,续茶!” “贾兄也不必灰心,说不定江州之乱,反倒是你我的机缘。”矮个子神秘一笑,粉嫩的脸上泛出点点红光,“你想想,司空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承旨即便不舍,还敢用他吗?” 高个子惨然一笑,摇头道:“段兄有所不知,传言司空剑与承旨大人之间,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以大人的性情,挥泪斩马谡,未必下得了手。” “此一时彼一时,枢密大人与承旨相斗,正在关键时刻。司马剑虽不至于万劫不复,但避嫌是肯定的。”矮个子指点局势,上下分析,面面俱到,信心满满,高个子听了也不禁信服地点点头。 这时茶博士烫好茶来,两人立即停止了对话,一个默默地喝着茶,一个看着慌乱的街面,突然转过脸来,对茶博士道:“你这茶馆还要开到什么时候?” 茶博士一怔,继而眼珠转道:“客官说笑了,小的不过端茶送水的,怎会知道许多事?店面是东家的,东家指东,小的向东,东家指西,小的向西,不过为讨口饭吃。”其实他早收到掌柜的通知,茶馆至月底就要关张了,但不足为外人道。 “唉我们这些有家有业的,有时候竟不如尔等升斗小民,正所谓船小好掉头,眼见楚军要打过来了,反倒对着偌大的田产地产家产发愁。”高个子苦笑一声,又转头对着矮个子道,“我前个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一把火,全给烧了,本想去并州投靠岳父,今日却收到信说,家岳昨日正举家迁往京城去。” 茶博士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暗叫可惜,想着要是当时自己在场,将他劝下,那自个不就成了员外郎了,正做美梦,却又听矮个子回应:“贾兄不必灰心,千金散尽还复来,性命要紧,留的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听我说,兄弟原有路剑云关贩茶的生意,相公三天前高高兴兴地上的路,今日没成想被血淋淋的抬了回来,半个脑壳切了下来,脑浆蹦出,那个惨啊!啧啧” 高个子听到最后,端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下了,身子前倾,惊疑问道:“莫非楚军真的来了?”这也是茶博士心中所想,不禁紧张地侧耳倾听。 “嘘!”矮个子故意努努嘴,停下不言。高个子看看茶博士,故意咳嗽两声,端正坐好,笑道:“不论国事,喝茶!喝茶!” 茶博士见此,知道是自己在此,两位不敢说得太过明显,不过其中味道,细细琢磨,答案便如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茶博士打个哈哈,便转身离开,往后屋去了。 两人见此,相视一笑! 京城,突然涌入了大量的人,却又不是难民,将江州的传言带到了京城,然后京城的来往客商,又将“它”当做特产带回了江州。过程虽然复杂,不过路上交错而过的时间,一切便顺顺当当地完成了,虽然漏洞百出,却让人人信服,这就是谣言的魅力。 刘全高声念着从江州送来的奏折,寥寥几字:“剑云关告急!陈飞顿首!” 陈飞可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做这件事,剑云关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飞出。孝仁帝却得到了其中的消息,是乞丐偶然得之,凭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杀出重围,也已是伤痕累累,赶到京城时,已不治而亡。 “众爱卿有何方法破剑云关之围?”孝仁帝问道。乞丐之话,孝仁帝相信,但下面这些“爱卿”不会也不愿意相信,所以孝仁帝才出此之策,假造奏折,写得多了,怕语气不对,吴浚又是自己挑的人,怕引起“爱卿”们的不满,应时应人,便只写了以上几字。 睿亲王刘谨出班道:“臣以为,家和万事兴,两国之间应该以和为贵!” 昺亲王刘谕听言,也出班附和,道:“臣也以为,战则生灵涂炭,和则国泰民安,请皇上三思!” 孝仁帝轻轻冷笑一声,不回答,也不发表意见,而是扫视着群臣,众人皆战战兢兢,咬牙跪下,高呼道:“臣等附议!请皇上三思!”独留刘本一人,鹤立鸡群,脸色木然。 孝仁帝拍着龙椅,哈哈大笑,指着刘本道:“刘爱卿为何不跪,莫非朕不配吗?” 刘谕和刘谨面面相觑,孝仁帝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一股莫名的压力笼罩心头,感觉孝仁帝自从陈天海去世之后越来越强势了,甚至可以说是不顾后果地独断专行,让他们有种不祥的预感。 刘本不紧不慢从人群走出,跪在两位王爷背后,高声道:“臣刘本叩见皇上,吾皇乃万圣之君,不仅配臣跪,而且配天下人跪!”说完五体投地,俯身下拜。 “说得好!众爱卿以为,刘丞相说得可有道理?”孝仁帝话语一出,面目威不可视,自上而下,群臣皆汗流浃背,口不能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本高呼一声,其他人这才惊醒,也跟着叫唤起来。刘谕和刘谨皆摇头苦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孝仁帝扳回了局面,一种近似蛮横无赖却又无法还击手法,此刻再谏“和”已不再合适了。 孝仁帝大手一挥,高声笑道:“众爱卿既然主意已定,朕心甚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大明泱泱博大,怎能被一个小小的楚国给吓住!为扬我天朝国威,朕决意,明日御驾亲征!” 刘本一怔,没想到孝仁帝突然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举动,不过此时孝仁帝正在兴头上,若出言顶撞,只会适得其反,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却不知孝仁帝另有打算。 其他无事,上下默然无语,刘全得孝仁帝应允,喊了退朝。 “刘丞相留下,随朕来!” 孝仁帝说完,由刘全扶着,左右转折,穿过御花园,来到御书房内。书桌上依旧只有一本《频湖脉学》,其中夹着一张纸,一半露在外面。刘本瞥眼看时,上面写着,“一曲菱歌敌万金”,知是张籍的《酬朱庆馀》。又见孝仁帝已经坐下,忙跪下磕头。 “刘爱卿请起!刘全,给丞相看座!”孝仁帝说完这些,便闭上了眼睛,一天比一天容易疲倦,让孝仁帝感觉大限将至,却又有太多的放心不下,心中急迫,不得不勉力而行。 刘本道了句“不敢”,斜签着坐了,刘全向着孝仁帝,慢慢退出房门,关门远远地守着。 “刘爱卿就没有话对朕讲的吗?”孝仁帝缓缓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刘本。 刘本心内一惊,仿佛孝仁帝已经将他看穿了似的,原本想好的话,反倒讲不出口,心内一片空白,两股战战,如坐针垫,期期道:“皇上微臣有” “罢了,你且去吧!朕离开之后,京城的事就交给爱卿了。且不论他人怎么乱,爱卿一定要帮朕撑起一片青天。”孝仁帝轻声叹道。 刘本这才明白,孝仁帝比谁都清楚,却又比谁都看在前面,不禁叹服,跪下接旨,道:“臣遵旨!请皇上放心,臣一定恪尽职守,秉公办事!觉不偏私一方,无论他有王侯将相,还是黎民百姓!” “嗯!很好!”孝仁帝微微一笑,君臣知心如此,夫复何求,不禁安心地又将眼睛闭了起来,渐渐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突围 吴浚领先出帐,跃身上马,怒吼一声,便要带兵突围。 陈飞急揽其臂,恳切谏道:“敌军有备,在暗在外,我军无防,在明在内,此时天黑地暗,若入楚军之彀,左右不能支援,必为之所乘,大将军宜整顿士气,坚壁以待日出,方为上策!” 吴浚拂意,朗声道:“将军此言差异,我军士气正盛,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谅楚军不过几千人,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陈将军何惧哉?!” 陈飞再要谏言,吴浚双眼一瞪,冷哼一声,振臂一呼,骑马当先,开门杀出城去。 吴浚粗中有细,早在城墙之上安置了两千弓箭手、两千单梢炮,前后两排摆开,轮流发射。躲在暗处的楚军再也想不到,吴浚竟将守城的工具用来进攻,一时间哀嚎四起。吴浚闻声辨位,剑锋所指,众人皆发喊一声,一拥而上。 楚军将领却也乖巧,一触即撤,直至跑出城墙两里之外,这才回戈。凭空一声炮响,四面火起,喊声大振,战鼓喧天,天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又不知涌出多少楚军,明军惶恐,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大将军,我们中计了!”士兵守在吴浚马边道。 “莫慌,楚军不过虚张声势而已,突出城去,正在此时,众兄弟且随我来。”吴浚白马如流星一般闯入楚军,一把日月乾坤剑在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冲出一条血路。也是吴浚命不该绝,此正是楚军之围合而未合之处,然前军突出,后军却被楚军拦腰截断。 吴浚见身后哀嚎惨呼不断,无可奈何,又拨马回头,重又杀入阵中。正胶着之时,楚军身后火光莹亮,杀声震天,却原来杨相领军随后赶到,拼死杀出一个缺口,将吴浚救出,边战边退,缓缓回城。关门断桥,石擂如雨并下,楚军见此,方才退去,将营扎在三里之外,团团围住。 吴浚滚鞍下马,面如死灰,摘下头盔,一言不发,一个人默默低头独自回帐。 陈飞见此,叹息一声。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吴浚孤高自傲不说,且骨硬气贵,凡事撇不下脸面。战场指挥失误,吴浚却“理所当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给任何人一个交代。杨相救其性命,不仅没有半个虚心之谢,而且连基本礼仪都没有。只顾着自己心中憋闷委屈,才智不舒,却不将他人放在眼里,自我为中心。 “杨将军,大恩不言谢!”陈飞抱拳向杨相,心语拳拳道。 杨相还礼,笑道:“唇亡齿寒,大局为重。我等本是同根生,陈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陈飞心中感慨,以前陈飞利用自己在剑云关将士心中的威望,将杨相边缘化,此时大敌当前,依旧心存芥蒂,没有让他参与。杨相此话中有话,暗示陈飞应该放下门户之见,精诚团结,共同御敌。 “陈飞惭愧!剑云关突围,指挥失利,以至于损兵折将,士气受挫。如今心中实无良策,还望杨将军不吝赐教。”陈飞折节下问,抱拳弯腰,向着杨相。 杨相忙侧身闪到一边,惶恐道:“不可如此,陈将军且进帐细说。” 两人联袂进帐,这时谷庄、严白正来交令,轻巧说出几句话来,听得陈飞一时发怔,一时抚掌赞叹,对杨相不禁刮目相看。 李彦领着廉营,一路浩浩荡荡,旌旗锣鼓,华盖骏马,招摇过市。路人见了,连连躲闪一旁,叹息一声,纷纷从反方向,扶老携幼,出城而去。 “大人,前面有人拦路要见大人,说是大人的朋友。”士兵叫醒李彦,说道。 李彦坐的的是马车,里面宽阔豪华如同一个房间,中间放着矮脚书案,上面散乱地放着几本书和一些精致的点心,靠后床榻上锦被软褥,李彦的口水正流在枕在头后的书本上。 “先把那人领到车上来,本官等会睡醒了再陪他说话。”听士兵交换,李彦懒懒地挥挥手,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又继续睡觉。 “是!”士兵听言一头黑线,这“官”好像自上路到现在就没醒过,那人可有得等了,轻声应了句,退出车外。 那人被士兵领进车内,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一面翻看着桌面上的书,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点心。 “来管家好胆量,岂不闻医师即是屠夫,本官早料到你迟早会来,是以设下此局,请君入瓮!不知来管家意下如何?”李彦翻身坐起,打开纸扇,笑看着那人,道。 那人哈哈一笑,撕去脸上面具,原本胖乎乎的富商,一瞬间便脸如橘皮,竟是陈家总管来福,抱拳对李彦道:“大人好眼力,佩服!佩服!” “不敢,本官倒是真心佩服总管,到此时还如此镇定!”李彦摇摇头,一脸可惜怜悯。 “大人此话怎讲?来福今日拦车自荐,有什么不对?”来福口中虽如此说,心中难免疑虑,莫非食物中真如李彦所说,含有剧毒,暗暗调息。谁知刚一运气,竟手软骨酥,心中一怔,惊讶地看着李彦。 李彦冷言道:“司马剑,中毒的滋味如何?以为在陈欣怡面前帮我说了两句好话,便可以取得我的信任?却不知那是我早设计好的,故意让你看见我进陈家门,故意让你听见我与陈欣怡的谈话,故意让陈欣怡为难,故意引你出来,目的就在今日。剑宗左护法,要怪就怪你太过托大,这才自寻死路!” “来福”听言,脸色突变,看着李彦犹如鬼魅,没想到机关算尽,今日却要死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上,心中不服,却只能认命。只是尤有许多谜底未解,死不瞑目! “你怎么知道本护法是假的来福,据我所知,你们不过数面之缘!”司马剑感觉心中的血开始凝固,呼吸变得急促,本想与李彦同归于尽,可是由于太想知道原因与答案,却没想到毒药效力来得这么快,一席话听完,双脚已无知觉,只得用手抓着胸口,用最后一丝真气暗暗护住心脉。 李彦笑着摇摇头,按下一个机括,一层铁栏将他们隔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官不可能冒这个险,狗急跳墙,困兽犹斗,你还没死透,本官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也不会心存侥幸,从你口里知道什么。” 司马剑没想到李彦如此谨慎,绝望地放开手,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冷却,世界开始黑暗,安静地坐立着,突然想起刚刚书中看到的一句话,“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微微一笑,离开人世。 李彦叹息一声,背过身去。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心中隐隐不忍。 当日司马剑被陈天海放走之后,跑出几里之后,思前想后,又折了回来,无巧不巧,正碰到送走陈天海的来福。司马剑潜藏陈家多年,对来福的举手抬足了如指掌,自然学得惟妙惟肖,即便是陈恪也看不出丝毫问题。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来福偏偏是相宗的一员,相宗偏偏跟随了李彦,是以来福一死,相宗第一个就知道了,告诉了李彦。李彦默默不作声,设下了这个局。司马剑也是托大,本想从李彦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消息,将功补过,不然李彦也将功亏一篑。正所谓,一啄一饮,天安排。 不久,姚武从车底钻出来,推一推司马剑,确定已经死透,笑嘻嘻地看着李彦,道:“大人,你怎么确定司马剑一定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来?” “不知道,有备无患而已!”李彦摇摇头,让姚武将司马剑搬下去,“把头割下来!” 姚武听言脸色一变,没想到李彦对司马剑如此之恨,死了还要鞭尸,一句噎在嘴边,想说又说不出,点点头,当这李彦的面将司马剑的头割了下来,其中血已凝固,黑呼呼的一团,发出臭味。 李彦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恶心地吐了,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对着疑惑不解的姚武解释道:“司马剑太厉害了,不能看着他身首异处,我很难相信他已死去,寝食难安!” 姚武战场上见得多了,却不在乎,心道:“再厉害还不是一副老鼠药就翘辫子了,生命本就是如此脆弱,再强大的人也逃不过。” “怎么办?”姚武看着污迹一片的马车,为难道。 “烧了!”李彦斩钉截铁道。 “烧了?就在这?”姚武疑惑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错,连车子,连我,一起烧了!”李彦笑道。 姚武无语:“这样做不是太明显了,凭谁都看得出来其中有蹊跷,骗得了谁。”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如果大军因为我的死而还回了,你说他们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况且,我们的目的,不是还要毁尸灭迹吗?”李彦摇着纸扇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一、围点打援 “大人莫非怕了?若如此,请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姚武自带三千兵马,杀向剑云关去解围,胜败生死皆与大人无关。”姚武原本笑意洋溢的脸立即冷至冰点,一双眼睛如刀子一般看着李彦,口中愤慨,心内失望。 李彦内心一声呻吟,姚武心直脑空,偏偏话多语冲,自以为得理,咄咄逼人,也难怪被陈天海流放到廉营,自作孽不可活。然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李彦耐烦解释道:“且换位思考,楚军围点,岂能无援?我等贸然前去,于战何益?” 姚武冷哼一声,以为李彦看不起廉营,傲然豪言:“经历一番苦练,廉营已脱胎换骨,倘若步步为营,姚武自信,尚有一战之力。” 李彦听言很受打击,气急败坏,颓然扇着扇子,一副无语的表情,瞪着一双求贤若渴的眼睛,看着姚武,真不知道,以前的仗他是怎么打过来的。却知他言出必践,若不说通,还真会带着廉营,扬长而去。姚武做事憨头憨脑,不计后果,李彦早有领教,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小小的偷袭也不会搞得全军覆没。 “蒙古攻宋,总是驱赶百姓先行叫门,所为者何?攻其必救也!如今剑云关兵广粮足,易守难攻,又有吴浚新秀才远,陈飞杨相老谋深算,楚军即便硬攻,又是一时能够拿得下来的?如今我等前去,一旦为楚军所乘,倘若剑云关出兵救援,两军胶着,这不正合敌军速战速决之意?倘若剑云关作壁上观,江州空虚,楚军趁势举兵,又是你我所愿意看到的?” 李彦说完,叹息一声,接着道:“楚军之所以害怕泄露消息,正是因为孤军深入,必须出奇制胜,以战养战,因此我等应陈无胜之局,不得使楚军有可乘之机。” “那那”姚武诺诺,脸现惭愧,说不出话来。 李彦扇子一挥,姚武会意,各自下车。姚武要来火把,将马车点燃。李彦看着熊熊火光,沉思道:“传令下去,廉营都统制遇刺,大败而回。” 姚武一怔,看着李彦,张嘴欲言,却又见李彦回过头来,冷笑一声,道:“好久没见廉营操练了,也不知道真实水平如何?姚将军,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天青云淡,时光正好,且让他们练起来,让我看看。” 姚武得令,仰头挺胸,正准备往下吩咐。却不想李彦话还没说完,叫住姚武迈出的步子,笑道:“莫急,让他们一对一的练,必须给我打出点残兵败将的样子来,做戏也得做出点样子不是。” “是!”姚武额头滴下一大粒汗水,还是头一次领略这么带兵的,却知凡事适可而止,再不敢妄言多语,领命吩咐下去。 众士兵听了也是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姚武不得不大喝一声:“再不动手者,军法处置!”众人这才惊醒,一个个先下手为强,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打成了一锅粥。李彦看得高兴,将姚武也一把推了进去,暗拳冷脚,姚武出来时,脸青嘴肿,却恨地无门,咬牙切齿,也只忍气吞声。 直至黄昏,李彦让姚武领着一群“残兵败将”回营,自己却办做一个小卒,涂了点灰土,藏于军中。姚武无奈,却怎么也不理解,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恐怕这次失败江州,乃至大明百姓都要怪到他身上。 “遇人不淑啊!”姚武俯身马上,摇头避脸,唉声叹气,欲哭无泪。 这一幕看在过往百姓眼里,真是声情并茂,原本犹豫不决的,也再不怀疑侥幸,恋恋不舍地扶老携幼,出江州而去。不到三日,江州城中便十室九空。 却说楚军将领见江州之兵迟迟不到,心内迷惑,一面看着城下荒草凄凄辽阔,一面喝着闷酒。那给他倒酒的士兵,也时时心神不宁,几次不是将酒溢出来了,就是忘了道。 “我说小伢仔,该来的迟早会来,急有什么用?快,给本王爷倒酒!”只见那王爷微胖的圆脸上点着两只小眼,发须黑白参差,喝起酒来两眼眯成一条线,嘴巴吧唧吧唧作响。 那倒酒的士兵听言,“哼”了一声,反倒将酒搁在桌面上,径自坐在那王爷的对面,一脸不情不愿,看向关外,道:“都说王爷糊涂透顶,还真没冤枉,军队安派在此,江州已空,能有什么仗打?” 糊涂王爷自斟自酌,依旧喝得美滋滋地,竟摇着头哼着小曲,自在了,这才对那士兵笑笑,道:“小孩子不知事,高高兴兴出来,安安全全回去,阖家团圆,这有什么不好?” 那士兵苦恼地垂下头,哭丧着脸,道:“就是没脸回去,别人个个衣锦还乡,人人赞誉,光耀门楣,我等回去也不过一个躯壳,说起往事,冷落凄凉”楚国军功之念,已深入人心,风气已成。 正说着,快马骑兵来报:“江州军队已原路返回,据说是主帅遇刺身亡!” 糊涂王爷听言突然停杯,睁起一双小眼,出神地想着,不解地问道:“知道遇刺之地何处?当时情景知道多少?细细将来!” 汇报之人应声答道:“离江州不足十里,远处只见火光一片,主帅的马车被烧,奇怪的是,无人救火,反倒是士兵们打成一团。” 糊涂王爷点点头,笑着打声哈哈,对在场二人道:“想是他们为谁人救火而争吵,以至于动起手来,如此甚好,我等可以高枕无忧了!”心内却翻滚百结,已没心思喝酒。原本想突袭剑云,集中兵力拿下,却不想消息泄露,不得不分兵围点打援。如今想将江州引蛇出洞,然后趁虚而入,围魏救赵,拿下江州以战养战,却不料江州这条蛇只漏出一个头就缩了回去。如今卡在此处,进又不得,退又不放心。 “唉我说什么来着,煮熟的鸭子也能飞走,王爷果然福将。”那士兵越说越来气,摇头站起,拍拍屁股,竟自顾自地走了,独留糊涂王爷凄凄凉凉的独自面对黄昏。 糊涂王爷许久才回过神来,也是长叹一声,看着苍穹灰暗,冷风吹起,心中有种莫名的疲倦,对这场战第一次感到茫然。正要起身,然做得久了,腰有些酸,想要人扶一把,却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微笑摇头,自己捶了两下,心道:“看来不服老不行咯!” 话分两头,孝仁帝择日点齐兵马,仪式周全,前后照应,左右护卫,这才浩浩荡荡一路往江州而来,日行不足十里,一路官员百姓盛情,迎接于道,锣鼓欢声相送,奢华消耗。又有随从太监,趁机趁势搜刮一番,大闹小闹不断。而孝仁帝坐在中央,四面遮掩,又能看到多少? 路见百姓举家背井离乡,孝仁帝这才感到事态紧急,催促队伍加速前行,然近侍又怕孝仁帝身娇体贵,受不得颠簸,虽几次圣令,脚程却没见加快多少。从京城一路磕磕绊绊,足足走了一月才到。 陈恪不得已,早早从佛堂内出来,盛装跪于道旁,准备接驾,李安随行在侧,李彦因为是皇上亲封的,虽然官职比不上有些人,却也只在陈恪之后。其他大小官员足有百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距离先行太监召唤,众人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孝仁帝这才姗姗来迟。孝仁帝走下龙轿,远远看着,见李安身侧少年,剑眉星目,俊朗慧质,嘴角微扬,这才转眼陈恪,匍匐在地高呼,脸色立便,盛怒以见。 “陈爱卿,朕一路所见,皆是江州百姓流离失所,你作何解释?”孝仁帝开言便劈头盖脸,让陈恪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怔怔地看着皇上,口不能言。李安从来不问江州政事,除了一些道听途说,其他一概不知,更是帮不上什么忙。两人各扫门前雪,心内不知想些什么。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李彦恐皇上盛怒波及李安,不得已挺身而出。李彦见孝仁帝还是第一次,听闻皇上如今刚入四十,却没想到皮皱如桔,眼陷骨凸,须发皆白,竟如年过花甲,不禁一怔。 孝仁帝冷“哼”一声,并不拿眼对着李彦,视线平起,喊一声:“都起来吧!行宫说话!” “臣等遵旨!”众人皆起,中间让出一条道路,虽然没有经过礼仪培训,却话话整齐,步步到位,想是此时此刻人同一心吧,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此刻出任何差错。 自从武德帝南巡以来,行宫已荒废多年,如今孝仁帝来得仓促,陈恪深坐佛堂,诸事不知,如今只得多派人手,尽快收拾,还好孝仁帝来得慢,这才停当周全。 孝仁帝坐定,让众官再行一遍礼,这才开言:“刚才说话者?且上前来。”孝仁帝当时余光早已看见李彦,内心欣喜激动,此时却不得不装傻。眼见李彦近前,内心依旧不能平静,唯有怔怔地看着。 “微臣李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彦跪下,三叩九拜,虔诚恭敬。 孝仁帝见了,泪光莹莹不自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二、长途奔袭 富贵险中求,贪婪是商人的本性,也是不可或缺的。 西市已是冷冷清清,三三两两的人,也是来去匆匆,这路边上有古玩店,名为“秦汉阁”者,装饰一新,立于斑驳破旧房屋之间,显得格外醒目,虽客人门可罗雀,但依旧大门敞开,尚做着生意。 店掌柜姓辛,单名一个文字,中年发运,赚得一笔钱,听闻江州“天上人间”的繁华,本准备来此养老,这“秦汉阁”也是新近接手的,刚体验几天热闹,没想到好景不长,楚军杀来,人人自危,喧哗不再。 “陈掌柜的价格出乎辛某的预料,呵呵”辛文胖胖的身子陷在座椅内,不自觉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面无表情,干笑两声。 陈听雨谦恭地站立一旁,缓缓淡淡道:“辛掌柜的抬举在下了,听雨不过一个传话跑腿的,‘掌柜’二字,万不敢当。且一百五十俩,已是鄙人东家的最高限额。听雨自己也细细为辛掌柜的算了算,房屋家具,东家自愿无偿出五十两给掌柜做运费,即便送往京城也有富余,秦汉阁方圆一丈,一百两已高出市场价格。” 辛文听着陈听雨计算,心内苦笑,自己接手秦汉阁时,足足费了半月唇舌,才一千两拿下,如今两月时间不到,形势急转而下,然局面如此,又不得不低头,摇头道:“不行,即便老夫将此地荒废,楚军过后,又重操就业,岂不便利?也不只陈先生这个价格。” 陈听雨见辛文咬文嚼字甚是讲究,彷徨徘徊,只是极力在价格上做文章,便知其口已松,心已动,更加弯腰恭敬,笑道:“辛掌柜言之有理,然这楚军请神容易送神难,艰难等到乱解,江州繁华不再,这不毛之地又有谁来?辛掌柜留这土地又有何用?” 陈听雨抓住辛文喜好热闹一点,继续劝说。辛掌柜左右为难,一边不舍不愿,一边又觉可惜,犹如鸡肋,叹息一声,笑道:“陈先生好辩才,辛某服了,再加五十两,若不成,则免谈。” 陈听雨长吁一口气,这比他预想的价格要好得多,微微一笑:“既然辛掌柜如此爽快,听雨若是再不从命,实属给脸不要脸了,惭愧之至!” 两人立字为证,继而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间,辛掌柜已醉态憨然,脸色红如猪肝,气喘如牛,与陈听雨把臂开怀,不禁酣然笑道:“陈兄弟乃商场难得的奇才,而今投朱半州老先生门下,将遇良才,相得益彰,将来必然有一番大的作为。” 陈听雨自始至终恭敬谦虚,言语温和,即使辛文如此赞誉,脸色依旧淡淡的,口中惶恐推辞,举酒敬道:“辛老先生过誉了,都是各位前辈抬爱,听雨不敢自傲。” 辛文听言,大笑点头,不禁竖起大拇指,又从怀里摸出一片温润的血色玉佩,放到陈听雨手心上:“他日陈兄弟若来京都,辛某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 陈听雨此时眼睛惊艳一闪,不过转瞬即逝,继而起身作揖,感激道:“小弟谢老先生抬爱。”心想,今日总算不虚此行。 两人继续喝酒,说些闲话,至晚方散。 剑云关 糊涂王爷在面对江州城方向,只留了几千兵力,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准备集中兵力攻下剑云关,却不知为何,剑云关的守城士兵却越打越多,几番苦战,皆无果而返。 正迷惑之时,突听外面吵闹,眉头一皱,却没有开言喝止,而是细细听着。 “放开我,本使不是奸细,我要见王爷,有重要军情禀报。关系重大,若是被尔等延误,死罪难恕快放开我,听见没有糊涂王爷”那人叫喊半天,见左右士兵无动于衷,急中生智,喊出“糊涂王爷”四字。 俩士兵听言对视,正在犹豫,便听人传唤,说是王爷要见此人。 “启禀王爷,杨相领骑兵数万,已连克数城,直逼京都,情况紧急,特请王爷回师救驾!”那人见糊涂王爷,犹见亲友,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糊涂王爷轻轻“哦”了一句,脸色平静如水,似乎对这个消息在预料之中,眯着小眼看着眼前的灯光,怔怔发呆,内心却惊愕震动,许久才均匀呼吸,试图张口,却徒劳无功,暗叹道:“又是杨相,竟放心将大明门户剑云关交给吴浚一个毛头小子,自己却带军长途奔袭攻我都城。如此大手笔,也只有杨相做得出来。” “吱——”糊涂王爷慢慢地喝了一口酒,却怎么也品不出平常的味道,半晌沉默,这才佯装轻松地转过头,温和微笑,其中有多少苦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问道:“多久了,你一路走来?” “足有二十日!伏虎山难比蜀道,多亏端木将军”士兵眼见糊涂王爷眼光冷冷的,自愧地闭上了嘴,战事瞬息万变,消息没能及时送到,一切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 “见过端木腾了?”糊涂王爷突然心内纠结,似乎一个谜底要解开了,却有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低头沉思。 “端木将军已撤军勤王”士兵刚说完,立即发现自己又错了,这里的主帅是眼前的“糊涂王爷”,怎可越俎代庖,随意调动军队,即便有再充分的理由,他已明显感觉到左右两列将军身上溢出来的杀气,冷得让人战栗。 糊涂王爷心内叹息,一步错,步步错,也难怪吴浚守得如此坚决,也难怪连攻旬月,寸功未取,忽觉一口气堵在胸中,让人透不过起来,深吸一口气,竟至鼻酸眼热,滴下两滴老泪。 “王爷”众将瞥见,内心震惊,几曾见过王爷哀伤如此,继而愤怒,噌然拔剑出鞘,就要将那信使斩于当场。 糊涂王爷哈哈一笑,和蔼道:“老咯,一坐久了,人就犯困,不中用了!”挥挥手,让众人将剑收起来。 信使终于放下心来,然手酸脚软,竟瘫软在地,怎么也动不了了,心内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变故。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往往总是此处冒烟,另处失火,信使今日命中注定,不宜出行。 “报,禀王爷,大明皇帝领兵三十万,御驾亲征,酉时入江州驻扎,戌时住进城北行宫。”报信的人马跑到中营门口在翻身下马,然声到马住,一丝不差。 众将听言皆眼前一亮,都说“铁打的剑云,纸糊的江州”,江州城是出了名的易攻难守,此次大明皇帝自动送上门来,到口的肉,若不咽下去,将十分的难受。 糊涂王爷站起身,舒了舒筋骨,在帐篷内来回走着,听到如此激动人心的消息,他也坐不住了,可京都正遭袭击,又不得不救。 糊涂王爷突然脚步一定,转过身,迷惑地看着信使,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和蔼温和,问道:“小兄弟是哪个的部下,现居何职,本王眼生的很?” 信使听言一声冷战,看着糊涂王爷的微笑,犹如饿虎遇食,似乎听见了死亡的召唤,心知今日在劫难逃,不过求生之本性,犹使他心存一丝侥幸,答道:“小人枢密人门下” “胡说八道,枢密小孩身边的人,哪个没去孝敬过本王,分明是大明奸细,想惑乱我军之心,该死!”糊涂王爷脸色急转,严霜冷厉,大声呵斥道。抢过身边将军一把长剑,横劈出去,霍的一声,信使已人头落地。 “王爷糊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京都若失,我等无家可归矣!”旁边录簿顿足叹道,制其肘,苦心劝道。 糊涂王爷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道:“本王糊涂不糊涂,自己清楚,用不着你来提醒。杨相袭我京都,哪是要本王回师勤王?剑云关大门紧闭,将士据高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回不去,还不是逼着本王低头认输?如今大明皇帝自己送上门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反败为胜就在此时。到时候只要大明皇上在手,杨相还不是掌中之物,想怎样便怎样?” 众将听了,默默点头,却也明白此举名不正言不顺,极为凶险,若是一旦被孝仁帝侥幸逃脱,将前功尽弃,唯有死路一条。是以虽然糊涂王爷信誓旦旦,众将却无人敢接茬。 “各位放心,无论成败,所有罪责本王一力承当!”糊涂王爷拍着胸口道。 这句话表面听起来糊涂王爷十分有担当,然众人心里听着却泛出汩汩苦涩,十分无奈。 李广杀城门官,汉武帝不加治罪,反倒宽慰,是因为李广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而小小城门官,不过蝼蚁,庸庸碌碌,到处都是。而今糊涂王爷一席话,在此说给众人听是一回事,然在皇上那采不采纳又是另一回事,到时候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迟早是要人伸出头来挨上一刀。即便皇上嘴上听谏,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糊涂王爷现在毕竟是主帅,军令如山,他现在还算开了空头支票,即便什么话都不说,军令一发,众将也只有听命令的份。这也是无奈之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三、运筹帷幄 “你有何话要说?”孝仁帝眼光悬欲落,心绪乱难收,转首喝着茶掩饰过去,冷冷问道。 李彦只觉手脚冰凉,孝仁帝虽然近在眼前,然而在他眼里犹似隔了一层雾帘,崇高如此,如梦如幻,孝仁帝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不怒自威,让李彦脑子一片空白,原先深思熟虑的想法,竟一点也不记得。 李彦暗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当年刘备败走樊城,三千军马携万民渡江,虽仁不智也。今江州民众百万,楚军若来,可烧杀抢掠,肆无忌惮,我军则投鼠忌器,缚手缚脚矣,此其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附,强留其身,战乱之时,恐反遭其噬,此其二;今楚军孤军深入,粮草辎重定然供给不及,江州已十室九空,纵被楚军所得,亦无所用,可怠其军心,此其三;陈家之乱,剑云关之急,事出突然,毫无征兆,可见江州楚国细作众多,此举亦可使其无所遁形,此其四。由是观之,江州民流,有益无害矣!请皇上明鉴。” 孝仁帝内心惊醒,李彦之言,欲思其利,先虑其害,欲思其成,先虑其败,听之让人耳醒目明,口中却轻蔑一笑,道:“黄口小儿,妄谈利害,岂不知,凡战需军民鼓舞,同心协力。念尔年幼无知,且是初犯,下去多听多学,看前辈大人如何论事说战?” 李彦顿首谢恩,道:“是!”回到李安身边,痴痴呆呆,脸色木然,刚说过些什么,已忘得干净,父牵其袖犹自不觉,半晌才缓过神来,只觉全身没了力气,恍恍惚惚听着众人议论纷纷。 正争执,门口太监传进话来,道:“沈有胜沈将军求见!” 孝仁帝停杯想了想,这才让刘全传沈有胜进来。 “参见皇上!”沈有胜虽官拜云麾将军,掌管左御林军的二十万,然身材修长瘦弱,脸色白皙文秀,语气恂恂,举手投足,却似一文弱书生。 孝仁帝点点头,右手轻轻虚扶。御林军中将领,个个都有深厚的背景,沈有胜之父沈友,现任刑部侍郎,是个彻头彻尾的昺亲王派。沈有胜却非荫禄上位,其十岁弃文从武,十八岁考得武状元,十年摸爬滚打积累,完全凭着自己真实的实力,才有如今的地位。 “楚军来犯,已至江州城三十里处,请皇上示下!”沈有胜缓缓道来,平淡的似乎此事与其无关。 原本侃侃而谈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无足措,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愣愣地张大着眼睛看着孝仁帝,犹似溺水之人的一根救命稻草。 李彦张口欲言,然孝仁帝的话声犹在耳,且论资排辈,前有刺史、长史、司马、司理、司法、司户,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插嘴。再且李彦欲言者恐大逆不道,皇上未必会听,反倒置自己与家人于危难境地,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此想着,李彦咽声低头,默默另做打算。 “朕知道了——”孝仁帝说了此句便又默默,仔细地喝着茶。沈有胜再拜,退出门去,为将者,守城御敌,随机应变,束缚多了,反倒不美,孝仁帝的不指示便是最好的指示。 差不多有半盏茶的时间,孝仁帝才环顾群臣,问道:“大敌当前,已迫在眉睫,不知各位爱卿有何御敌之策?” 何常在这次随军在侧,站在孝仁帝旁边,看着交头接耳的大臣,渐感马踏地震,人声鼎沸,心内焦急,不得已,咬牙顿足,跪于圣驾前,道:“臣请皇上移驾关州,指挥督战。” 李彦不管何常在目的是什么,对此谏言大加赞赏,英雄所见略同。楚军此来所为者何?江州城已成鸡肋,夺之无用,唯一让他们感兴趣是孝仁帝。孝仁帝这个祸水一走,江州兵没了负担,大可不必严防死守。避其锋,击其虚,与楚军游走,以己之长,攻其短,方为上策。然为保皇上万无一失,江州兵不得不誓死守城,与楚军阵地交战,恐将九死一生。 上下人同此心,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因为只有皇上走了,他们才有借口与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现在何常在开了口,其他人赶忙声嘶力竭高呼附和。 “臣等请皇上三思!” 孝仁帝脸色一变,暗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未战思退,这就是国家的栋梁支柱,与酒囊饭袋何异,不禁豁然立起,怒开双目,高声喝道:“荒唐,朕御驾亲征,不触即退,如此岂不让江州城将士寒心,让天下百姓耻笑,难道这就是尔等臣子所谓的忠君,所谓的爱民?” “臣等恕罪!”下面跪着的接内心哀叹,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还能驾着他的手脚不成,还好如今即便是死,也有不少垫背的。 “陈恪何在?召集江州厢军,准备上城御敌。其他四品以上官员,随朕城头督战!”孝仁帝感觉靠这些人是靠不住了,只有自己独断专行。然后两句,轻巧将李彦排除在外。 群臣听了,皆以官小为荣,欢喜将孝仁帝送出门外。 李彦心有所思,快马赶到廉营,姚武早集结部队,候在营门外,翘首以盼,只待李彦归来。远远看见马蹄声响,皆欢心鼓舞,抑制不住高声叫道:“大人!” 姚武上前一步,牵住李彦的马,扶其下马,急切欲言,却见李彦脸色阴暗,眼光冷淡,对众人的热情皆视而不见,将马鞭一甩,便径自进门。姚武心里咯噔一声,不知缘故,忙跟了过去。 “命令所有人,皆原地待命,有违军令者,当场处决!”李彦背对着帐门,听见姚武进帐脚步声,冷声下令。 姚武一怔,还是第一次听李彦下达如此严厉的命令,莫非发生什么事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有不甘,却知李彦一定有他的道理。 姚武又转身出帐,传令下去,复又返回。却见李彦正坐于案前,马鞭放于一旁,正聚精会神看着江州地形图画,一会敲着桌面,冥思苦想,一会又比比画画,横竖对照。 “过来!” 姚武见李彦招手,忙凑近前去。 “西市上通并州,右入运河,店铺林立,除主道可容六马并行,其余皆狭窄仅行一乘,你即刻将派兵五千,于主道设陷,然后散藏于各房屋内,待楚军骑兵过去,一拥而上。” 李彦一面说着,一面指着图画,每个角落尽量详细,毕竟首次运筹帷幄,心中三分担忧,三分激动,还有四分不够自信,生怕姚武听得不够真切,甚至反复讲解。姚武心中也是感慨,默默记着。虽然李彦所讲,皆陈词滥调,并不是姚武想不到,只是此时两军交战正如火如荼,失了沉着冷静,却忘了去思考。 “再派五千士兵,将运河摆满船只,皆装上干草木材,浇油撒硫磺,探得楚军将至,即刻点火烧船,可阻其一时,但见楚军回走,不可追击,切记!另派五千骑兵,皆手持一弩十射或弓箭,走北门出城,绕至南门处,一旦楚军破城,待其涌入大半,方可掩杀。”李彦说完,也不管姚武,又沉思起来。 姚武见李彦话说了一半便嘎然而止,心中急切,禁不住打断李彦道:“廉营日夜招募,已有可用之人,三万有余,大人其他作何打算?” 李彦叹息一声,出帐看着昏暗的天色,耳边闻着马嘶刀枪响,背后抄手,道:“不知道,且养精蓄力,原地待命。不知道守城将士能挨到何时,不知道明日天色如何?难怪卧龙先生言道,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但愿等到城破之时安排,还能够来得及。” 姚武听言,不知所云,就要去下去吩咐。 李彦忙叫住他,嘱咐道:“凡战之道,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力,既战养其气。姚大哥既知此战之重,当得势借势,切不可鲁莽行事,细细安排,细细分说,战之事,且可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 姚武闻之,拱手感激道:“谢大人指点,末将这就去安排。” 这边李彦吩咐停当,孝仁帝也带着人上了城头,沈有胜见此,发喊一声:“兄弟们,皇上与我等同在!”上下将士听言,皆欢心鼓舞,奋勇杀敌,有百姓未离开者,也拿起铁器,登上城墙,搬石浇油,一起浴血抗敌,守卫家园。 糊涂王爷城下见了,同样激励:“穿黄色衣服者,即是大明皇上,凡率先登上城楼者,加官进爵,凡活捉大明皇帝者,封侯拜相!” 楚军听了,皆嗷嗷叫着,争先恐后,搭上云梯,不避箭石,蚁附城墙之上,口中喊着:“活捉大明皇上!”瓮城之门早破,楚军如潮水般涌入,千斤闸下到中途竟不能接地,断腿断手者不计其数,藏兵洞中明军突出,双方战成一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四、一败涂地 江州城墙美观华丽有余,巍峨险峻不足,大战不过两个时辰,晨光熹微,早有楚军登上,内外短兵相接,混战惨烈。沈有胜已是血透衣甲,见情况危急,前后护卫,命令左右将孝仁帝拖下城去。 糊涂王爷见此,高喝一声:“大明皇上逃了!”原本懈怠之人听言,眼见胜利在望,皆鼓气勉力而行,一时楚军之威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孝仁帝还要坚持,一支冷箭射来,正中护其右者之面,血流如注,只见那官员滚倒在地,杀猪般嚎叫,一时楚军掩杀上来,江州军誓死护驾,且战且退,可怜那人死于乱军之践踏。 入城楚军,打开城门,楚骑兵蜂拥而入,江州城兵寡将弱,又无险可守,已无反手之力,眼见大势已去,皆一哄而散,但凡腿脚慢者,皆成楚军刀下亡魂。楚军既入,急切找不到孝仁帝,横冲直撞,四处点火,搜索抢掠。 姚武听李彦安排,眼见楚军百人在外,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不消片刻,皆横七竖八陈尸于地。姚武近骑观之,箭矢皆穿胸透背,试之以石,应声没羽而入,这才看到一弩十射威力之强,亦复骇然。远远追击而射,皆箭到而亡。糊涂王爷见后军阵乱,知有伏兵,忙派一将阻之,自己则奋力向前。 沈有胜护着孝仁帝准备一路往并州而去,李彦早带兵路口等候,手牵其马,把臂劝道:“并州以后,一马平川,地广民稀,反不如江州水多城密,且灯下之黑,不易察觉,将军何不让圣上就地而藏?” 孝仁帝脸色古水不惊,听李彦之言,开口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李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沈将军不必犹豫,当机立断而行。” 稍停留,追兵又至,沈有胜急中生智,向孝仁帝抱拳道:“事急矣,末将大胆,请借皇上龙袍一用。” 孝仁帝心知其有意李代桃僵,也不矫情,毅然脱下,沈有胜让身边一个高矮与孝仁帝相仿的士兵穿上龙袍。 孝仁帝见其人羸弱,发须皆白,脸上深壑纵横,背驼腰弯,牙齿发黑,且上下仅存一只,一身麻衣素服,感叹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老丈且将贵服借朕一用!” 老者惶恐,期期艾艾,虽笑似哭,点头哈腰道:“草民?不敢不敢衣服太脏恐有辱皇上” 孝仁帝仰天朗声笑道:“老丈为朕不惜性命,朕又岂会为曲曲末节而惜身?” 老者见孝仁帝如此坚持,只好交换。 李彦觅空,将一把弩箭交到沈有胜手上,嘱咐道:“沈将军且一路骑兵快速前行,切不可故意回头或慢行,让楚军看出了破绽,末将途中自有阻兵。此箭一弩十发,百步之内,箭势不减,可备一时之急。” “多谢!”沈有胜深深看了李彦眼,咧嘴一笑。牵马上前,放弃步兵,百骑轻装便行,故意躲躲闪闪,快速继续往并州而去。 沈有胜既去,李彦又秘密吩咐身边士兵,如此如此。让孝仁帝士卒打扮,混于行伍之中,一路散散乱乱,钻巷走弄,往廉营而去。 廉营地处偏僻,土地高低不平,风吹尘起,且无正道直通,是以楚军竟未先到。里面还有一万士兵,正偃旗息鼓以待。 楚国边境,一望无际的肥草,一弯清水静握其间。 “如何?”杨相解衣卸甲,坦胸露肚,仰卧于草地,举起酒囊大饮一口,笑对陈飞道。 陈飞双脚向内跪于地,正襟危坐,细细喝了口盐水,点头笑道:“痛快,我军所至,所挡者破,所击者服,驰骋四方,楚军皆望风披靡!” 杨相咧嘴看着蔚蓝的天空,突然鱼跃而起,将酒系好,拍拍马背道:“不过我们该回去了,量我等区区五万之众,周王爷还不会看在眼里。” 陈飞听言皱眉,心中隐忧,起身上马,与杨相并骑而行,疑惑问道:“既如此,杨将军又何必多次一举?” 杨相拈起三根指头,侃侃而谈,道:“小弟此战有三利。剑云关粮草被烧,兵马虽众,士气低落,是以大将军才如此破釜沉舟。小弟带兵出击,长途奔袭,围魏救赵,凭小弟薄名,可安众人之心,此其一。剑云关被围,前后夹攻,分兵而防,力散则易折,齐力一方则易倦。小弟兵马虽少,然楚国空虚,后唐新亡,是以攻城略地,不费吹灰之力,周王爷可以倚老卖老,不管不顾,然端木位置尴尬,却不得不做出样子,所以小弟料定其必定会勤王。解剑云之围,此其三。楚军大半兵马出征在外,然四处兵马回京救驾,我等区区五万,即便以一当十,也是枉然。胜败虽一目了然,但有哪个皇帝愿意臣子,将功绩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周王爷虽圣宠正荣,然周正多疑猜忌,经此一事,心中的一根刺必定是买根深种了。离间楚国君臣,此其三也!” 陈飞马上抱拳,心中佩服,叹息感慨,道:“杨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不及也!” 两厢谦虚而行,集合众将士,雄赳赳气昂昂,凯旋回剑云。 巍巍剑云屹立山水怀抱,城上旌旗歪七倒八,士兵或倚墙而睡,或卸甲擦枪,百无聊赖。吴浚破衣破鞋,散游于军中,发黄肤黑,头上的盔也不知丢到哪去了,眯着眼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又低着头,一面走一面想着什么。 “报,大将军,对面楚军已人去营空。”那报信的士兵一头汗水,说完立马从旁边水桶内,捧了一瓢水,从头浇到脚。 吴浚也不以为忤,连日的并肩而战,早已情如兄弟,见那人凉快够了,才问道:“还有什么?”这些信息太少了,还不足以判断楚军的真正意图。 “方圆五十里确定是没有楚军了,不过自昨日开始,江州大火不断,或是楚军去江州打谷草去了。”那士兵想了想说道。 “对,也不对!”吴浚似乎想到什么,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将军快看,陈将军杨将军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昏昏欲睡的立刻来了精神,一个个踊跃站上高处,往下瞭望,挥动着旗帜,高声喊着。 陈飞远远见了,横刀立马,向空中放了一支响箭。城上的士兵还未叫唤,城门官早已将城门大开,放下吊桥,列队锣鼓跳跃欢迎。 杨相微笑而已,心中却隐隐不解,待见吴浚,急切开口问道:“何以不闻楚军动静,莫非楚军往江州去了?” 吴浚一怔,点点头,疑惑道:“杨将军何以知之?” 杨相拍腿叹道:“坏了,以大将军对楚军的了解,以为楚军为何会取江州?除非江州有更大的利益——” “杨将军的意思是,圣驾即到江州?”吴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以楚军的强悍,只需一日,江州城定然缴械,不禁心急如焚。心知有陈飞杨相在此,剑云定然无虞,也不多话,跃上千里驹,呼啸一声,便单骑越过城墙,往江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五、走单骑 遥见廉营凄凄冷冷,李彦呼哨一声,让众人停下脚步,原地休息等候。 “臣请皇上恕罪!”李彦突然转过身,跪在孝仁帝面前,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话来,然颜色至诚,看似真有其事,包括何常在在内,皆皱眉以闻,关键时刻,谁也不想节外生枝。 孝仁帝一宿未眠,又长途奔跑,原本身体虚弱,此时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已趴在了地上,稍作停留,调整呼吸,有气无力道:“爱卿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李彦犹豫片刻,干脆学做鸵鸟,将头埋下,朗声道,“臣已经将皇上还在江州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不久楚军即会追来。” 何常在拔剑出鞘,龙吟呼啸,喝道:“竖子尔敢!纳命来!” 孝仁帝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心如死灰,眼见何常在剑光莹亮,却出于本能,挣脱了扶者的手,挡在李彦身前,声音嘶哑,却震耳欲聋,急急道:“不要!” 所有人皆怔得张口结舌,瞪大着双眼,虽历历在目,犹觉似梦。待清醒时,又都手忙脚乱,将孝仁帝小心扶起,牵衣掸灰,捶胸揉背。 “我等性命皆系李都统制一手,尔等何以如此急躁,且宁耐听李爱卿将话讲完!”孝仁帝临时起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说服众人的理由。 李彦确实还有后话,群情如此激愤,却是始料不及的,头上身上全是冷汗,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成为窦娥第二,看来卖关子卖的不是时候,忙磕头谢恩,道:“沈将军轻骑快速,目标太过明显,极易被楚军看出破绽,费老虽黄袍加身,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楚军知晓是迟早之事。刚才路上,微臣吩咐手下,点燃运河船只,以阻楚兵,却自驾一叶扁舟,随行两三人,飘然水上,随波泛往关州。楚军倘若察觉,访渔造船不过顷刻间,一旦追上,真相大白。如此三番两次,楚军定会猜到皇上还在江州” “哼!李大人如此用心良苦,意欲何为?”何常在揶揄道,长剑依然在手,乱世贼臣,孝仁帝的安全关系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事。 李彦两次被打断,四处目光森然如魅,长剑近在咫尺寒气逼人,心内紧张,手里捏汗,不得不重咽口水,挺身道:“臣以为京城之路不可为,皇上当反其道而行之,往剑云关而去,即便被楚军察觉,城高将广,定能保皇上完全。臣等再思良策,起勤王之兵,困楚军于弹丸之地,方能一举歼之!” 孝仁帝听完不禁高声喝彩:“好!”心中郁闷之气为之通,酣畅淋漓,看着李彦的目光,神采奕奕,嘴角轻扬,挣脱众人的搀扶,底身将李彦扶起。 何常在顿足慨叹,竟扔掉宝剑,单足长跪,低头歉然道:“何某鲁莽,不知大人深谋远虑,冲撞大人,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李彦讶然,心知何常在三分诚意,七分做作,却不得不佯装惶恐,忙又跪下,咚咚几个响头,连称不敢。孝仁帝见此情景,哈哈长笑,慨然道:“尔等相交莫逆,如此甚好!” 群臣见此,方放下心来,皆相视宽怀,微微一笑。 这时,一个村民打扮者牵过一匹马来,众人惊弓之鸟,严阵以待。李彦眼见此人,眉头一皱。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姚武的副官吴用。原计划让姚武在此等候,却不见其人,是以皱眉。 那人见了李彦,纳头便拜,却默然不语。 李彦心内叹息一声,道:“本官知道尔等义气深重,但军监去处意义深重,不是你我所能担待的了的。且本官在此承诺,无论现在将来,定然不会因为此事而降罪于他,以全尔等忠义,如何?” “谢大人!姚将军一早便带兵往城南去了。”吴用这才逼于无奈,低声勉强道。 李彦听言,舒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失落至极,为一时之快,临场抗命,不敢对姚武再抱任何长远期望。吴用却不知李彦心中所想,反倒放下心来。 江州城中四处烟火迷漫,遮云蔽日,呼喊声惨叫声交织一片,骑马声刀枪声,渐行渐近,群官又不安起来,然孝仁帝与李彦不紧不慢,谁又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催促,只好忍尿憋屁,看着他们。 “皇上,时间紧急,恐两路人马拖延不了多久,请快快上马,沿此路直行,途中自然有人接应”李彦催促,眼见无垫脚石,忙跪地弯腰,附与地,何常在把住孝仁帝的手,其他官员见了,也随喜地帮把手,将孝仁帝安稳上马。 “尔等不随朕一同前往?”孝仁帝话刚落,随即明白,李彦等人定然要留下做第三批“假皇上”来诱敌,惨然一笑,正犹豫不决,张口欲言,马突然长嘶一声,却是何常在用力拍了一下,绝尘扬长而去。 李彦歉然转身,对群臣一笑,突然表情严肃,跪倒到地,道:“事发突然紧急,竖子未同众长辈大人商量,擅作决策,陷各位于危难,来日皇上安全,江州平定,小子侥幸苟存,定然自刎以谢!” 何常在身为宰辅,为众官之首,又见孝仁帝对李彦,推崇备至,有心结交,是以当仁不让,上前扶起李彦,豪言宽慰:“李大人严重了,皇上性命重如泰山,我等今日有幸报答浩荡皇恩,实托大人之福,感激还来不及,如何敢当大人一个‘谢’字!” 群臣皆无语以对,深陷险境,生死不明,谁也没有心思说三道四,只有唯李彦何常在马首是瞻,祈佛听天由命而已。 剑云关上,吴浚与杨相言罢,高喝一声,飞骑而去,众皆茫然,交头接耳。 杨相见此,突然高声笑道:“大将军果真性情中人,今日杨相凯旋归来,知道我爱江州的女儿红,特意快马专程赶去沽来!剑云关之围已解,众兄弟们为国为家,辛苦一场,即刻摆酒设宴,大醉方休!” 众人听了,皆欢笑乱作一团,上下欢腾,举戈顿挫高呼:“我军威武!大醉方休!” 陈飞当时在侧,听得真切,心内惴惴不安,然楚国一行,已让他对杨相刮目相看,推崇佩服之至,是以虽有疑虑,却默然跟在杨相身后,进了城楼。 城楼中间一张矮矮的长桌,上面已整齐摆满珍馐美味,又有难得的几个侍婢,将几个白色小瓷杯四围摆放,斟满好酒,然后跪立一旁,专等陈飞杨相坐下,帮忙更衣捶背。 杨相本是享受惯了的人,事事自然,不在话下。而陈飞却扭扭捏捏,吩咐了侍婢退下,这才坐下,然心中有事,肃言皱眉,闷闷不乐。严白向陈飞告罪一声,也随杨相身边坐下。 酒过三巡,杨相望着严白,开言笑道:“收获如何?” 严白笑道:“曾向荣果真找的好路,无险无阻,直通伏虎山外,若不是他带着去,我等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不过将军也是料事如神,路上荆棘密布,若不穿上棉衣,也是寸步难行。可惜,那小子滑溜得很,刚出去,便不见了踪迹。” 姚武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嘴里,缓缓笑道:“蛇鼠龙凤,各有所用。曾向荣纨绔子弟,走鸡斗狗,本性钻营,为逃避军中的艰苦训练,就没有他做不出的。小弟也不过是偶然留意到,曾向荣虽然肥胖,却十分惧热,不是有病,便是心中有鬼!” 陈飞听着两人议论,终究忍耐不住,停杯疑惑道:“姚将军怎知曾向荣一定是叛变,而不是被要挟?若如此,为何楚军不让曾向荣真的喝醉,而要用千日醉?如此不是不着痕迹?” 姚武笑道:“千日醉与喝酒不同,喝了千日醉者,不睡不醒,虽醉态酣然,喃喃自语,却不会泄露一点消息,且不是寻常方法弄得醒的,若非解药,只有等待。从这点看,楚军对他还有用武之地,除了当日的那场大火,所以小弟便猜他会逃走,是以让大哥谷庄盯着,果不其然。可惜人丢了,这个谜也不知何时能解?” “既寻得此路,楚军若败回,必然从此而过。我们何不在此路埋伏,待其来,前后夹击,岂不瓮中捉鳖?!”陈飞相信如此隐蔽的通天之路,楚军定然不会甘心只走一遍,想到此处,不禁雀跃。 杨相被侍婢捏得舒服,干脆躺在她的大腿上,吃喝都让人喂着,咽了口酒,笑道:“陈将军莫急,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且慢摇撸船捉醉鱼!这条路既然已被楚军发现,已不是隐蔽所在,将来必定要派兵驻守,然此处荆棘密布,我等何不一把火,烧个干净,岂不两便,且不费一兵一卒?” 陈飞脱口而出,站起身来,急道:“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陈将军难道忘了,杨相这是放祸归山!”杨相慵懒闭目,微微扬其嘴角,笑道。 陈飞思及前事,恍然大悟,抚掌赞道:“原来如此!” “圣驾江州遇险,不知将军有何良策?”陈飞心中终究放不下,然再看杨相时,其已鼾声如雷,不禁大惊失色,心内大叫,杨相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六、暗中反击 杨相既酣然入睡,严白又脸如炭烧,左右婢女捶捶打打,意态阑珊。陈飞感叹,所托非人,急急出门,召集自己部下,大张旗鼓,往江州进发。行至半路,见江州大火冲天,心内焦急绝望,人催马,马催时,弃了步兵,飞驰疾速。刚到城门边,忽然两彪人马杀出,左者头戴金盔,右者身穿软甲,陈飞来不及分辨,敌军冲撞,军士不依队伍,自相杂乱,混战一团。 原来姚武强弩在手,百步之内,例无虚发,皆穿头破颅,楚军相顾骇然,不敢上前。姚武又一队骑兵在手,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皆快如流星,让楚军头疼不已。楚将心想糊涂王爷不过是要他阻敌,并没说要歼灭,瞥见城门狭小,姚武强弩只可远攻不可近战,心生一计,左右埋伏城内,摆开虎口,只等羚羊一脚一脚来送死。 无巧不巧,陈飞兵马正到,楚军看大明人长得都一个样子,又皆装束一般,不管三七二十几,哄然围上。陈飞虽仓促应战,却稳重老到,前后指挥,有条不紊,竟和楚军杀得旗鼓相当,几百回合不分高下。 远处士兵看了眼红,试探向姚武问道:“我们也过去?” 姚武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撇嘴道:“不必,凡事有轻重缓急,我等当务之急是保护皇上。若是皇上在此地有个万一,那我们就是杀再多的楚兵也将功不抵过。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士兵听言,悄悄一路传令下去。 杨相待陈飞走后,立刻精神起身,拍其严白,两人换了便装,悄悄避过值岗士兵,来到一间茅草屋内,里面木材阴湿糜烂,曾向荣愕然衣不遮体,露出洁白如婴般的肌肤,正被五花大绑着,嘴堵耳塞眼遮,倒在其中。 杨相见此,点头微笑。严白准备解开曾向荣的眼见,杨相却忙阻止,轻声道:“且慢!剑云关人多嘴杂,此处不宜久留,且将他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关州已人去楼空,当往何处?”严白一怔,实无良策。 杨相神秘指了指曾向荣,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也,高手既在眼前,二哥何苦自闹,他处寻?钻墙打洞,他最在行,审查逼供,二哥当仁不让,自是最佳搭配!” 严白听言,释然一笑,忽又转言,道:“将军,此事为何要瞒着陈飞?” 杨相疑惑看了看严白,皱眉沉思。严白见状,忙讪讪笑了笑,解释道:“兄弟不过好奇,别无它意,将军若是不便,权当我没说。” 杨相摇头,拍着严白的肩膀,开怀笑道:“二哥严重了,你我兄弟相交,生死相约,贵在知心,小弟又怎会吝啬如斯?小弟自小生途坎坷,常是过了今朝无明日,是以一旦拥有,行事便瞻前顾后,过分珍惜。陈飞等人自少名门出身,陈天海提携,一路顺风顺水,忠君爱国,早已是分内之事。然我等草寇出身,忠君倒在其次,保命第一,而曾向荣便是其中关键,如何能让陈飞察觉。” 严白豁然跪下,原以为杨相不过随兴所至,没想到处处为兄弟设想,愧然哽咽不能言,唯拱手叹气而已。杨相知其心意,紧握其拳,相对默然无语。 且说楚军两路追击,却发现皆是虚皇假凤,反在沈有胜手上损兵折将,泛舟士兵也自刎浮尸江上,一无所得,不禁心思发狂,然江州城空,偶见一个百姓,早就有人先下手杀了,只得杀城砸锅为乐。 糊涂王爷入城之事,便已派人将四处城门全部堵住,除了以上两支人马,皆无外人出入,又闻吴浚单骑救主而来,命令左右休放冷箭,团团围住,准备活捉。已领教大明人的狡猾,正自迟疑,这会不会又是吴浚表演的一出苦肉计,又闻陈飞带着千骑,不顾死活杀来,这在放下心来,看来孝仁帝还未出江州,心情大好。 也是孝仁帝命不该绝,陈飞不想与楚军纠缠,左突右击,且战且入,孝仁帝觅得一个空隙,快骑飞过,竟丝毫不损,姚武遥见孝仁帝的马,拍马上前,五千人一个快速冲刺,强弓硬弩扫射,即刻便拉开了一段距离,快速将孝仁帝包围带走。 楚军对姚武的速战速决,早已见怪不怪,是以没做他想,陈飞得此机缘,正好缓了一口气,趁楚军混乱,突出重围。然刚跑几步,前面又碰见吴浚,正横枪立马,怒目厉声,浴血奋战,又不得不催马解围,然楚兵实几倍于陈飞人马,转眼间,都被围在中间,奋力不得出。 李彦送走孝仁帝,吩咐吴用,廉营偃旗息鼓如故,且养精蓄力,以待天暗,再作打算,自己带着一群文弱官员,穿梭暗巷隐道,四处躲避,又故意泄露痕迹。李彦深知人在利益的面前总是容易迷失本性,若不给楚军一些甜头,待其清醒,冷静思考,自己将还手无力。 一对楚军果然自作聪明,以为发现踪迹,按图索骥,四处寻找,虽然追至偏僻之处,反而心中更是笃信不疑,渐渐深入,却不知李彦早安排好了“大餐”在等候。 “咚咚”寺院的和尚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任尔八面风起,我自岿然不动,无色无相。天理循法,却是谁也不能阻挡得了的。和尚们经照念,钟照敲,一个个和尚敲晚钟,晚课已毕,皆手持铁牌,敲着竹筒,口中念念有此。然江州已处水深火热之中,却是谁也听不见他们念些什么。 糊涂王爷正带着几个贴身侍卫,高坐在一座茶楼上,前面桌面上摆着各色水果点心,旁边几个低眉顺眼的歌姬正按琴停舞静待王爷指示,又有一壶新烫好的酒。 糊涂王爷听闻钟声,摸着下巴,仰躺在软椅上,看看天色渐暗,乌云密布,问旁边替他端茶送水的士兵道:“小伢仔,今日七月几号?是望?是朔?” 那士兵正聚精会神看着下面厮杀,没听清,头也不回,不耐烦道:“不知道!”糊涂王爷闻言,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自己拈着指头算,旁边侍卫忙提醒道,是十五。 “七月十五,万鬼开言笑,恐不吉利!”糊涂王爷心中隐隐不安,无缘无故竟信起鬼神来,对手下安排道:“虽月照当头,然明军新败,尚有反击之力,小心防备。另外,大明皇帝很有可能还在江州,严守各处路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手下听言,下去安排。 这边糊涂王爷又转眼那士兵,轻轻道:“小伢仔,我等在江州停留的时间不宜过长,一旦大明各路勤王兵至,处境只怕要颠倒过来了。若是明日还找不到人,宜早作打算。” 那士兵点点头,笑道:“糊涂王爷安排就是,我正看得高兴,没功夫理你。” 正说着,连声惨叫起于江州城之东角,糊涂王爷听得心惊肉跳,那士兵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俱见对方脸色发白抽搐,皆以为风雨欲来,大事不妙。 这边战场,吴浚和陈飞背靠着被,手下已死伤殆尽,两人厮杀一天,也已筋疲力尽,完全靠着功夫底子,依着本能抵抗。听见如此撕心裂肺的喊叫,也都脸现惊恐,手脚一酸,听下了动作。原本喧闹的战场,竟静悄悄的,声息不闻。一轮月亮缓缓爬起,又突然躲进了云层,给原本诡异的情景,变得更加可怕。 “是谁?”糊涂王爷凭栏眺望,极目所见万巷皆空,远处高低房屋灰暗不清,心中犹豫更添一层。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如今敌在暗,己在明,蚁咬蚕食,虽可恨,却无从下手去。 “司空召!”那观战的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糊涂王爷的身后,突然开口,冷冷如霜,目光却灼热如火,似乎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糊涂王爷惊讶的张了张嘴,却不是怀疑那士兵的话,只是司空召是他的得意门生,在带来的所有将领中,是功夫最厉害的一个,没想到今日却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点火!”糊涂王爷终于有些着急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月亮躲进云层之后,便没再出来,雾气渐渐凝结,迷漫至江州城的每个每个角落,无孔不入。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不知道是对方的运气好,还是他法眼通天,早已算好了今日。 “点火” “点火” 一路传递,江州城刹那间,亮起了几千几万只火把,然而浓雾似乎并不惧怕,竟将一只只火把都围得朦朦胧胧,十步之内不见人影,百步不见火光。 “咻”一支利箭射至,楚军士兵躲避不及,死于当场。 “咻咻咻”千万支箭,如鬼魅一般,从浓雾中穿出,武功高强者尚能听声辨位,将之拨开,然大多数楚军,箭到身前才发觉,然再躲避,为时已晚,命殒者不计其数,楚军大乱,茫然不知方向,自相践踏,自相厮杀。吴浚陈飞忙挑翻身边士兵,贴墙而立,缓缓悄然离开。 “哈哈哈,王叔,这不是很有趣吗?”那士兵突然大笑道。 糊涂王爷轻轻“嗯”了一声,黑暗之中,也不知脸色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七、网开一面 姚武退至剑云关,陈飞不在,伊宁得知消息,带领百将出关外十里,列队迎接。杨相居尾,默默颔首,不敢仰视。孝仁帝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见人皆颔首而已,入关即沐浴更衣就寝,一宿无话。 司马召只觉全身如虫吃蚁咬,痛苦异常,然头脑清醒,手脚无力,当真要生不能,要死不得,试图运功抵抗,却又发现,真气稍起,还没来得及运转,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心生绝望,一声长啸,发出雷鸣狮子吼,气竭而亡。 陈赟见了,近前踢两脚,确定死透,冷笑连连,良久不自禁,继而颓然长息,仰望灰色的天空,泪水晶莹,喃喃道:“父亲大人,大仇已报,可以瞑目安息了!” 李彦静立一旁,也嗟吁不已,待陈赟情绪稍平,上前宽慰两句,又道:“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陈赟惨然悲笑,父仇已报,此时脑虚心空,万念俱灰,道:“陈赟是既死之人,苟活于世者,不过行事走肉。今赖大人之智,得报父仇,实属侥幸,大恩大德,恐只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李彦突然仰天长啸,摇头指陈赟,豪情笑道:“陈兄何必言语试探,节度使大人不幸猝死,陈慎暴毙,老夫人新亡,陈贤不知所踪,陈恪一心向佛,陈家上下,只剩陈欣怡孤寡一人,操持偌大家业。女大终究出嫁,难道陈兄真忍心陈家从此没落,最后成为别家盘中餐?” 陈赟心中稍动,冷哼一声,淡淡道:“陈家之事于我何干?” 李彦佯装惊讶,以扇拍额,来回踱步,急急转了两圈,看着陈赟的双眼,屏退左右,悄声附耳问道:“难道下毒之事,节度使没跟陈兄言明?” 陈赟惊疑不定,然一生谨慎,虽猜到李彦所说之事,但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沉默是金,只是盯着李彦,皱眉而已。 李彦豁然抚掌,感叹道:“是了,当时陈慎暴毙,慌乱之时,陈兄遁走,将后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唉可惜,早知如此,节度使大人该听鄙人之言,也不至有此遗憾” 陈赟见李彦又是顿足又是长叹,又是大计又是后事,又是喃喃自语又是打嘴敲额,句句“悔不当初”,字字皆入心坎,仿佛李彦当时便在自己身边一样。却不知,这些都是来福巧妙讲给他听的。 “李大人,既知详情,但请赐教,陈赟没齿不忘。”陈赟眼见事情另有隐相,终是忍耐不住。 李彦却闭嘴摇头,叹息一声,偷眼看了陈赟一眼,见其脸现焦急,眼含迫切,方才道:“昔时人已殁,陈家已然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弟能够说的,便是陈兄所中之毒,乃出鄙人之手。” 说着拿出一只小木瓶子,精巧细致,冷香渗出瓶外,顷刻间香气满楼,陈赟闻了,立刻双眼一等,狠狠地看着李彦,抢到手中,大声喝道:“正是此物!” 李彦也不阻拦,淡淡笑道:“不错,正是解药。不过我看陈兄脉相平和,只怕已用不着了吧。” 陈赟听言哈哈一笑,虽心中之谜未解,但重拾亲情,己愿足矣。豁然转身,对李彦长揖到地,诚恳切切,道:“大人之恩,天高地阔,陈赟愿余生鞍前马后,刀山火海,忠心不二!” 李彦正要说话,突听喊声起于城外,鼓声震震如雷,万马奔腾,地动山摇,不禁欢呼跳起,笑道:“大事成矣!” 话分两头,却说糊涂王爷见箭如飞蝗,连绵不断而来,手下军将死伤不计其数,心中肉疼,忙喝令:“快进客栈躲避!”其实即便他不吩咐,士兵已开始涌入民房内,只是慌不择路,眼不见门,一个个前赴后继往墙上撞了,又被后来者“居上”,呕血而绝。 糊涂王爷话音刚落,一支箭羽呼啸而来,身边的那士兵反应极快,伸手抓住,然觉飞箭余势未消,竟被拉拽得几个踉跄,险些跌倒,身下千斤坠,这才立稳。 “好!”那士兵不知是一弩十射之力,却以为是人之所为,不禁高声喝彩,眼光奕奕,豪气顿生,道:“今日所见,大明竟有此人才,此行不枉矣!” 糊涂王爷望着那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今日才第一次认识。听言,忙拉住他道:“小伢仔,不可轻举妄动,恐有埋伏,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士兵随手一甩,糊涂王爷突感排山倒海的压迫袭胸而来,脚尖忙点,后跃几步,背贴墙壁,已退无可退,然攻势不减,慌忙之中,一个驴打滚,方躲过。再看那士兵时,不禁背脊生凉,心怀惧意,暗想道:“我自以为糊涂,却没想到他比我更糊涂”也不知他所谓“糊涂”所指者何。 迷雾越来越浓,箭雨渐渐稀落,以至鸦雀无声,然这静默,却比刚才的喧嚣还让人心生恐惧,楚兵虽曾经沧海,却依旧躲在房屋的每个角落,埋头膝下,希望这场噩梦尽快结束。正此时,又闻城外鼓响,刀枪铿然脆响,喊打喊杀声由远及进。 “王叔,军心已乱,战者无利,趁早撤兵!”那士兵果断道,语气强硬,居高临下,令人不敢反驳。 糊涂王爷站在那士兵身后,心神未定,主意全无,犹豫道:“可如今四面埋伏,大雾迷路,不辨方向,该从何处突围?” 那士兵不屑一笑:“不过三面埋伏,南门无人防守。且来者虽众,不过乌合之众。东门处,听其呐喊擂鼓之声,恐怕是连一次仗都没打过而拉来的壮丁罢了。我并非怕了他,只是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台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退更待何时?王叔别忘了,我等此次不就为失败而来” 糊涂王爷点头称是,却不得不佩服明军主帅胆大心细。 如此黑夜浓雾,若不是那士兵耳力超人,凭谁又能在胆破慌乱之时,分辨得出来者否是真正的军队?且又网开一面,正好让我军逃跑,后追而击,逃亡之人又哪来的还手之力?更是无从分辨。此计一环套一环,巧妙至极。糊涂王爷越想越觉得心寒,头脑不禁冒出冷汗,此次大明之行,不是侥幸带了那士兵来,差点阴沟里翻船。 楚军听糊涂王爷将领,整齐旌旗,人马前后照应,徐徐而退,大明之军,未得李彦之令,不敢追赶,只得眼睁睁看着楚军消失在浓雾中。 伊宁主持剑云关,见孝仁帝在住,兵力又被陈飞带去小半,恐分兵易失,是以放弃小关,皆入主关内,护驾要紧。楚军因此一路畅通无阻,神鬼不觉,绕至原来小路,悄悄慢行。谷庄远远见了,待其军半数已过,便下令放火,秋风一起,烟火不断。楚军早已身心俱疲,又经此大火,更是肝胆俱裂,百步反倒笑五十步,生者谢天谢地。 晨光终于破天而出,烟雾不情愿地化水化尘而散。兵败如山倒,糊涂王爷弯腰骑在马背上,发须焦黑,脸色颓然,忍不住再次回望剑云关,却见上面旌旗密布,守备森严,原来的“陈”字军旗换成了“明”字,心知大明皇帝早已逃出。不禁心内耻笑自己,被明军将领玩弄于孤掌之间,却还在做着江州春秋大梦,且杀使抗旨,只怕回去又有一场灾难。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此情此景,糊涂王爷想起来时楚军唱的《秋辞》,一啄一饮,皆是前定。 李彦见楚军退去,从陈家地室中找到何常在诸人,得之此消息,众人皆欢喜鼓舞。出室观之,却见外面持戈穿甲,威风凛凛站了一地的士兵,众人见了,以为楚军去而复来,又要躲避,却听见,跪拜之声山呼海啸:“拜见都统制大人!” 原来昨夜东面之军乃老三带领的一帮草寇,不过临时买了几身铠甲,随意穿上,模样还可,说其败絮其中却一点不为过。 西面与北面是九州吴侯的军队,腰直背挺,一个个精神饱满,井然有序,站在草寇旁边,立马将他们比了下去。笑官赤手空拳,哪敢在九州大动干戈,不过凭着聪明才智,做了九州吴侯的幕僚,几月下来,吴侯对他是言听计从。一日得到李彦的飞鸽传书,立马说服吴侯发兵江州,正好与老三赶在一时。 李彦听了,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这肯定是老三为显摆而自作主张,可也不分时候场合,身后可有一大堆的大佬看着。 李彦不敢自专,将何常在让到身前。何常在心内震惊,这才明白今日败楚全懒李彦一人之力,不禁握其手,一起走向门口,俯首万人跪拜,笑道:“能逢今日如此盛况,愚兄托李大人之福!” 李彦忙连连摇手,低头哈腰,谦虚道:“下官不敢居功,不过侥幸,皆是皇上洪福齐天,各位大臣吉人天相。” 何常在哈哈大笑,道:“李大人少年得志,却不居功自傲,实在难得。他日上京,我等定要好好聚聚,围炉夜话,促膝煮酒,以抒心中之志。” 李彦一怔,不知为什么何常在突然提起进京的事来。 正想着,何常在大手一挥,老三带着众人喊道:“谢宰相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八、送君千里 楚军既退,江州之乱已平,孝仁帝终于安心地,从剑云关深处探出头来,对百官百姓笑了笑,说了四字:“免赋三年!”其实朝廷从江州往年从江州能拿到多少赋税?别人不知道,孝仁帝还不知道?不颗粒无收就不错了。 以后几日,孝仁帝闭门谢客,说是要戒斋沐浴,准备回京。他人奉旨而行,果然不敢打搅。然孝仁帝却身着便装,举手抬足轻盈,却哪像奄奄一息的病秧子,躲过众人耳目,来到江州,寻至李府,找到李安。 “罪臣参见皇上!”李安惶恐,心知虽然治病救人是造福之事,然政事懈怠,却也是不可宽宥的。 孝仁帝抬抬手,道:“李爱卿多虑了,今日朕来不问苍生不问病,只是想让爱卿看一样东西。”说着,从袖内拿出一块玉佩,温润洁白,雕刻精细,龙凤戏珠的图案栩栩如生,只是其中有条微小的像血一样的红线,缠卧其中。 李安睁眼看了,脸上一时喜一时忧,内心震惊,也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同样一块玉佩,刚到眼前,一粒泪水滴落其上,跪倒在地,伏在孝仁帝脚上,道:“我早知彦儿身份高贵,却不想如斯?!” 原来此块玉佩原是李彦襁褓时呆在脖子上的,大雪交加的一天,李安夫妇在门边捡到李彦,抱养回家。沈燕双大家出身,见玉佩高贵,为免事端,便将它藏了起来,是以李彦也不知此事。 孝仁帝原想站起,谁知刚一动便又复跌回椅内,心中绞痛,咳嗽半晌,脸灼如烧,嘴腥口咸,眼泪鼻涕四孔一齐流出,狼狈不堪。李安见了,忙手按其脉,心中又是大骇。 孝仁帝见李安脸色有异,道:“朕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爱卿但说无妨,朕还能坚持多久?” 李安扳指算了算,整颜肃语,道:“回皇上,以罪臣估计,不过三年。” “三年,只怕有一年就不错吧”孝仁帝听过太多的阿谀奉承,手下的官员哪个不是报喜不报忧?是以,对李安所言不禁脱口而出。 李安却反驳道:“治病救人,李安从不说谎。”字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孝仁帝听了,不禁暗暗点头,心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彦身处兰室,其质定然芳香。只是江山社稷还必须慎重而行,既然做了决定,孝仁帝准备立即行动。 正要动身,李安却叫住皇上,将写好的用药方子,低头高举呈上,一字一句道:“皇上,此方虽不能治根,但延皇上一岁之寿绰绰有余,请皇上珍重!” 医者父母心,孝仁帝不禁感叹,如获珍宝地将方子收在怀中,现在对他来说,时间是弥足珍贵的。 “爱卿不恨朕吗?”孝仁帝突然看着李安,不忍道。 李安虽然木讷,却不是个傻瓜,他知道孝仁帝不可能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然而唯一能让孝仁帝放心的只有死人。不仅自己,就是沈燕双、小万恐也不能幸免。他们已经成了孝仁帝的包袱,也是李彦的包袱。 “治病救人,乃医者分内之事,然医者不自医,也是众所周知之事。罪臣一生光明磊落,生死又有什么区别?”李安既知形势比人强,反而放开心怀,听孝仁帝问话,反而笑了。 孝仁帝心中有些犹豫,然权衡利弊,不得不咬牙叹气,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出门远去。 次日,孝仁帝御驾回京,临走前不忘传旨让李彦进京,说是回京之后,再由群臣商议,决定任何职位。众人只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却不知孝仁帝另有隐情。剑云关由陈赟掌大将军印,却让吴浚为江州刺史,杨相为长史,却不知孝仁帝如此文武对调,是何用意?其他陈飞与伊宁诸将皆有封赏,重建州城,万民归巢,江州重于欢腾热闹起来。 李安留李彦在家聚了一日又留一日,过了半月,这才圣旨难违,不得不放行。曾冰鸿扮作老三马前卒,在楚军撤退那天早到江州,当日现身相见,李彦惊喜。此次远行,曾冰鸿说什么也要相送,李彦执拗不过,只得随她。 两人择日高高兴兴上路,李安也送出十里,终究不便打扰,便挥泪挥手而别。李彦也下马跪拜,目送李安身影不见,这才回身,却不知这是他们父子的诀别。 此时七月底八月初,阳光正好,天色蔚蓝,秋风和爽,李彦和曾冰鸿两人,并骑而行,信马由缰。远处农舍阡陌,鸡犬相闻,炊烟暧暧,缓缓直上,秋蝉啧啧,一片安详寂静。 曾冰鸿原说要送李彦进京,却没说送到何处,走着已出江州远矣。李彦也是不舍,一慢行,虽言笑不多,但彼此相视,足矣!两人相识相知一年有余,然像今日如此相依相偎,还是第一次。 待走近村庄,水面无风如镜,将千山万树皆倒影其中,残荷摇曳,蜻蜓悄然而立。枫闲卧剥莲蓬。青涩少女蹴鞠罢,困依秋千架。 李彦下马,又扶曾冰鸿,一手将两马牵着,两人并肩而行。 所谓八月乱穿衣,曾冰鸿身上依旧是一件翠绿色的春衫,窄袖窄腰,配一条天青色的曳地长裙,显得袅娜纤细,清新脱俗。李彦一件长袖青衫,外套褙子,轻简随和。 曾冰鸿不知想些什么,嘴边小酒窝微陷,抿嘴而笑,双手握在胸前,看了李彦一眼,目光亮奕,轻绽春舌,口吐花香,道:“彦,我怎么觉得,每次见面,你都不愿跟我好好说话?” 李彦摸摸鼻子,目遇其脸,唇红齿白,腮现淡红,鼻腻涂胭,不禁心思荡漾,不好意思笑了笑。想想确实,自小先生讲的不是官道沙场,就是察言观色,至于诗书礼仪,反倒少之甚少。 “没有,只是人对时不对罢了。”李彦笑笑道。 曾冰鸿薄嗔含羞,“啐”了李彦一口,玉指作势刮着吹弹得可破的脸,做个鬼脸,笑道:“在别人面前便正正经经的,偏在我面前就这么厚脸皮。” 突见前面一只彩色蝴蝶,大如团扇,惊喜万分,撇下李彦,便准备双手去扑,然蝴蝶甚有灵性,忽上忽下,穿花度柳,曾冰鸿一路蹑手蹑脚,香汗细细。然不准备再追耍时,那蝴蝶反飞过来,落在她肩膀上,扑着粉翅。曾冰鸿试着张开双手,蝴蝶蹁跹其上,翅彩头红,煞是好看。 曾冰鸿笑眼看着李彦,大气不敢出,生怕惊吓了它。蝴蝶停留一会,便又展翅而去,走之前在曾冰鸿的身前绕了两圈,似是恋恋不舍。 “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彦,你会不会也像那蝴蝶一样?”曾冰鸿看着美丽的蝴蝶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眼帘,对着走近身旁的李彦道。 李彦安慰笑道:“傻丫头,我就是一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那线不是还在你手上?” 曾冰鸿强颜欢笑,却摇头叹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现在将来,又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冰儿能得彦此时此刻之心,无怨无憾。”说不得流下两滴泪来。 李彦见曾冰鸿梨花带雨,心内不觉酸痛,正想抚慰。曾冰鸿却指封其嘴,摇头道:“磐石蒲苇,山盟海誓,不过牵绊,我不想做彦的牵绊。天高海阔,彦既是鹰鹏,当展翅高飞。” “蝇头微利,蜗角虚名。年少轻别离,情薄易弃掷!”曾冰鸿长吁一口气,终究还是不甘心,左右矛盾,心内如火似焦。 李彦握其柔荑,滑腻如玉,冰凉如水,叹道:“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冰儿,你又如何不知我心?江州局势危急,总得有人站出来,我也是不得不为之。” 曾冰鸿反握其手,道:“我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仁心待人。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你得皇上看重,许多事都不能自作主张,冰儿心知肚明。到时候也不必违心解释,只盼你对我之心不变,足矣!” 又见她撸起袖口,露出半截羊脂般的皓腕,细指纤葱,退下一只白玉手镯,握在李彦手里,道:“这是我小时候,爹爹去海外回来,带给我的,如今看来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什,但我随身携带多年,望君好自珍重!” 玉者,坚贞不渝,环者,始终不绝,李彦深知其意,心内感叹,暗暗点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冰儿就送到此地了。”曾冰鸿哽咽不能言,突然转身离去,跃身上马,娇叱一声“驾”。李彦怔在当地,本想骑马去追,然刚动两步,又停了下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片刻,李彦叹息一声,翻身上马,眼见天色尚早,准备赶一程路,过了村庄郊外,进了城,再好寻处打尖住宿。 一路风餐露宿,少不得忍饥耐寒,不日言看京城在望,李彦近乡情怯,反而放慢了脚步,踽踽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九、郊外遇险 却说一日正晚,李彦借宿农家,翌日,日上三竿酒足饭饱后,又向农家买了坛黄酒,这才载酒骑马,缓缓往京城而去。度过羊肠小道,来到一树荫浓密.处,李彦抬眼看时,左右宽敞,树直草短,有修剪过的痕迹。然天高气爽,日照云轻,时候尚早,李彦也没在意,信马由缰,躺在马背上准备小憩一阵。 “看箭” 李彦只觉耳听风响,忙一个蹬里藏身,只见一支白色箭羽擦着马鞍飞了过去,歪歪斜斜地落在草丛中。不过李彦看那箭的来势,射箭之人目的并不在自己。 “唉又跑了” 说话之人语出如莺,李彦抬眼看时,对面跑来越有十骑,个个青衣劲装,后背弯弓箭筒,腰挂大马金刀,旁边皆有一块乌黑腰牌,上书“何府”二字。跑在最前面的女子,十四五岁模样,稚气未消,乌黑亮发,一根蓝丝线随意束在脑后,骏马飞驰,秀发随风而起。 “有刺客,保护小姐!”其中一个大汉暴喝一声,抢到女子前面,十人瞬间便将她围在了中间。皆豹眼圆睁,凶神恶煞地看着李彦,全神戒备。 李彦无语,看来富家人的性命就是珍贵,且不管不顾,继续喝着酒,倚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着。 “我认得你!”那女子仔细瞧了瞧李彦,突然抿嘴笑道。大汉皆是一怔,又见李彦白皙清秀,弱不禁风,且一身打扮虽看不出贵贱,但十分讲究,尘土不染,百丝不皱,是以消去了敌视。 李彦向那女子望了望,笑道:“我也认得大小姐,不,应该是二小姐。”说时忘了神,突然酒脱了手,眼看就要落地而碎,李彦不紧不慢,一脚钩在马背上,身子斜下,顺手一抄,安安稳稳将酒坛拿住。一把金色小刀恰好从李彦原来坐的地方飞过,犹自不觉,抱着酒坛,连说:“好险好险!” 大汉两两相视,皆知来者不善,大刀出鞘,重又将女子护在核心。 那女子十分好胜,见飞刀被他躲过,撅起小嘴,怒道:“好啊,原来你扮猪吃老虎,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说着,三刀连发。 李彦只是得乞丐传些内功,比之一般人手脚灵活罢了,真正功夫粗浅的很,眼见三柄飞刀突至,顿时手忙脚乱。抱着酒坛,脚尖在马背一点,高高跃起,只听见马长嘶一声,负伤感疼而去。 “接招” 李彦欲哭无泪,眼见漫天刀到,只得将酒坛脱手,趁其落至脚跟,又是一点,再往上纵起,两番起落,已有三丈之高。大汉见了,齐声喝彩:“好!”那女子看了,也不禁失神,竟忘了再发飞刀。 李彦落地,忙连连摆手,急道:“我认输了,何二小姐,我李彦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初次相见,没必要招招置人于死地吧?即便何大人身为宰辅,如此草芥人命,你就不怕刑台上法刀一刮?不来了不来了”李彦本想用何常在来压制她,却不料适得其反。 那女子缓过神来,冷笑道:“哼,本小姐杀的就是你李彦,今日就是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李彦张二摸不着头脑,这是哪跟哪啊?好像在江州的时候,没对何常在怎么样啊?皆以礼相待,况且还救了他的性命,不说恩情,总不可能结梁子。 “上杀了他”那女子娇喝一声。 大汉听言却都犹豫了,一个个勒住坐骑,面面相觑,刀尖向地,低头默然不语。 “哼,一群饭桶,让开!”那女子生气地抽着身下的马,横冲直撞地闯了出来,飞骑冲向李彦,马其前蹄,眼看就要踏到他的身上。大汉见了,皆惊呼一声:“小心”却不忍拿眼看。 李彦见此,心中恼怒,脚步错开半尺,轻巧躲过,却运气于手,豁然一拳,捶在马肚子上。只见拳到,骏马一声长嘶,飞出一丈开外,落地吐血而亡。那女子从马背上跃起,一个驴打滚,蓝丝散,秀发乱,吓得脸色苍白,牙齿打颤,怔怔地看着李彦,犹如鬼魅。 “李彦一再相让,二小姐又何必苦苦相逼?天下大路,各走一边,不是因为二小姐有权有势便可以胡作非为,而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人人皆母生父养,有血有肉,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今日我李彦不过有些粗浅的功夫,侥幸逃生,倘若手无缚鸡之力,岂不命丧当场?又倘若小子十恶不赦,今日之局又当如何了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二小姐自重!”李彦走近那女子,居高临下,看着她泪水欲出的眼睛,沉声喝道。 “哇” 李彦话刚落,那女子便委屈得跟什么似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泪如掘堤之河,狂奔而出。裙子撕了,鞋子踢了,手镯扔了,还有一把飞刀,如此之近让人防不胜防,李彦正准备闭目待死,却见那飞刀中途一个俏丽的转身,往上飞去,堪堪削过李彦的鼻尖。 “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大人可要记住了!谢谢大人的今日的当头棒喝金玉良言,那柄飞刀,权当本小姐送给你的,他日相见,可要当心了。”那女子咯咯笑道,李彦转身时,人已上马,飞驰而去。 李彦俯身捡起,近眼观之,见小刀比之女子原来所发小巧得多,上面纹饰独特,似狼似狗,刀口锋利,吹发即断,刀面寒冷,配有蓝色小穗,散发着淡淡花香。觉得有趣,便随意塞在袖口,谁之刚一放入,刀如无立锥之地,又跌落在地。李彦看时,越来袖口被刀锋划开,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对其更是珍之重之。 李彦收了到,四处茂林修树,又不知往何处走,正自着急,却见不远处,树上系着一匹马,想是那女子留下的,心中之气,不禁消了大半。 日落刚好进京,京城却与江州不同,二更过后,便城门关闭,衙差沿街巡逻,街道清冷,见不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店铺关门,青楼粉肆也都吹灯闭户,早早歇息,直到第二天卯时,城门再开,才稀稀落落开始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政治婚姻(上) 李彦两手空空,眼见天色已晚,便随意找了间客栈,准备打尖。店小二昏昏欲睡,翻开文薄,歪歪扭扭地提起笔,懒懒地问道:“客官哪里来?” 李彦一向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路又都是借宿农家,是以不知道住店还有这种规矩,怔了一下。当时国泰民安多年,人口流动增多,上至官员,下到走卒,路途之中的安全渐渐为人看重,武德帝才下旨,让所有客栈都必须置立文薄,上面盖有当地衙门的勘合印章,但凡住店旅客都需要问情来龙去脉。 那店小二抬起沉重的眼皮,半睁着眼瞟了李彦一样,有气无力的,又问了一遍:“客官外地来的,听不惯京片子?”语多排外。 李彦也不斤斤计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江州!”坐在柜台后面,正流星般啪啪作响地拨着珠算的掌柜,听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倾耳听着。 店小二点点头,奋笔疾书胡乱画了两圈,嘴里嘟嘟喃喃:“又是江州来的,何处去?”说到后三字时,店小二极不情愿地提高了点点声音。 然听在李彦耳里依旧软绵绵的,况说的又是“京片子”,是以想了一会才道:“京城。”李彦只知道奉旨进京,却金銮殿在哪,朝门望哪边开的,一无所知。只是自信路在嘴边,才莽莽撞撞地只身而来。 店小二原想京城偌大的地方,李彦说了跟没说似的,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付差事而已,也就没有絮叨,随手写了。 又问:“姓甚名谁?做什么的?” 李彦这次听得仔细,脱口而出,道:“姓李名彦,是” 李彦正思索着,自己原本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官”,现在原职被罢,后职又没着落,正是青黄不接时,不过无业游民一个,不知如何回答。 那边掌柜的突然一只肉掌拍在店小二的脸上,唾沫横飞,满口污秽喷向店小二:“森,老卵瘪三嚼蛆,好佬冲冷挺尸,差事搭浆,死形活德了戏,森”一口的扬州话,李彦听得云遮雾绕,硬是一句也没听懂。 掌柜骂得痛快了,又突然转过油脸,双眼叠皮,笑得眉目弯弯,左手捂着嘴巴,右手兰花指一点李彦,声音学着沙哑,道:“李大人一路辛苦了,鄙人是小店的掌柜,客房小的三天前已经备好了,天字一号,绝对的宫廷享受,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明,再找不出第二间来。” 李彦受宠若惊,连称不敢,摆手作揖,惶恐道:“掌柜的客气了,在下初来贵地,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当。” 掌柜的“哎呦”一声,露出月牙弯弯白胜雪,笑道:“李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江州一役,大人横刀立马,威风凛凛,仅凭百人千骑,不过三天五时,将楚国倾国之兵,百万之众,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实在我大明之英雄。小的久仰大名,倾慕不已,正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今日大人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小的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三生有幸啊。” 一席话说得李彦脾胃翻滚,差点没吐出黄水来,掌柜一会文一会白,一会慷慨激昂一会娇媚莺啼,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旁边的店小二刚艰难爬起,听言又吐翻在地,晕死过去。 “掌柜的谬赞了,在下初生牛犊,不过一时侥幸,见笑见笑!”李彦汗颜,没想到江州之事以讹传讹,到京城竟离谱成这样,真是人言可畏。 掌柜的虚引一下,也不管李彦还在极力推辞,自己先带着灯,领头带路。李彦无奈,跟着穿过一间弄堂,再走一箭之地,只见虚竹百杆,花木扶疏,掩映一间精舍,门前还搭着个紫藤架,风和花香,显得宁静优雅。推门进去,里面陈设并不华丽,但一桌一椅一被一枕莫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精致绝伦。对面一条小小的走廊,扶栏凭眺,天暗远山近。 “好!掌柜的好细的心思。”李彦四处看着,房间布置,一杯一石自然流畅,眼光到处,没有一点凝滞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客栈,竟有如此大手笔,看来京城之中,卧虎藏龙,皆不可小觑。 掌柜见李彦喜欢,高兴得眉开眼笑,道:“大人一路劳顿,早些歇息,小的就不打搅了。”说着挑灯掩门而去。 李彦已经不是第一次受过这种无缘无故的礼遇了,想当初出京时,一路皆是如此,今日不过温故罢了,见怪不怪,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翌日绝早,本想谢过掌柜再离开,却听店小二说,掌柜的出远门去了,没有个三五天是回不来的。李彦见此也就只好作罢,让店小二代为转告。店小二前倨后恭,一路点头哈腰地将李彦送出门外,笑得皮肉都差点抽筋。 这是掌柜却从背后出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做的不错,下个月给工薪再加两成。” 店小二听言,一张嘴从古至今凡是好听的话,统统讲了三遍,又疑惑问道:“掌柜的怎么不见李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妥?” 掌柜看了店小二一眼,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孺子可教,知道想,知道问,不错不错。”继而指点道:“大人这个人情,我们不能承,承了便是谄媚,令人反感。然而这又是一个巴结的好机会,我若不抢,便被他人争去了。所以我这个时候必须回避,反而可以抬高身份,到时候自然会种因得果。” 店小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双小眼看着掌柜,刹那间形象变得高大起来,心中立志,已掌柜为目标,七窍玲珑,八面威风。 李彦出门,问明方向,急急往吏部跑去。烦劳侍卫通报,等待许久,不见动静,又不敢催促,又不能离去,只好恭敬立于一旁。眼看卯时将到,正自焦急,一顶蓝色轿子从里面慢腾腾地出来。 李彦看见,忙作揖道:“草民李彦,拜见大人。” 里面探出一只圆圆的脑袋,皱眉看了李彦一眼,不耐烦道:“哦,原来是李大人,怎么今日才到,皇上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快随我进宫去吧。”又自个嘀咕两句,这才将头又缩了回去。 “下官谢大人。”当下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尾随着轿子,直到朝门口,又跟着人潮进去。 刘全一声尖叫,各位官员列班依序进入大殿,然李彦还没有接到皇上的传召,那官员自己先进了,却让李彦在门口等着。 孝仁帝自江州回来,勤于朝政,几乎每日上朝。断事议理,明察秋毫,群臣终于见识到了孝仁帝的英明果断,开始正视这个荒淫无道的皇帝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下喊道。 孝仁帝坐在龙椅上,目光冷峻,脸色严肃,看不出一丝表情,淡淡道:“平身!” 群臣谢过,各依班垂手而立。 “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刘全也安静退立一旁。 没等下面臣子说话,孝仁帝便抢先开口道:“朝议之前,朕有则故事,甚是经典,想讲出来给大家听听,如何?” 群臣面面相觑,都不觉得孝仁帝只是想讲个故事,以娱众耳,肯定是另有玄机。又不约而同地,看着昺亲王刘谕睿和睿亲王刘谨,两位还是老样子,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臣等恭听圣训!”所有人又跪一遍。 “话说齐桓公出猎,追逐野鹿,走到一道山谷中,遇见一位老者,便问:‘是为何谷?’老者答道:‘愚公之谷’桓公又问:‘何故?’老者回答:‘以臣之名。’桓公好奇道:‘今视公之仪状,非愚人也,何以公之名?’老者遂向桓公讲起了一段往事:‘臣喂养的一头母牛生下了一头小牛,等小牛长大后,臣把它卖了而卖了一匹小马。村中少年见了,道:牛不能生小马,于是将它牵走了。邻居听说,皆以为臣愚。是以此谷为愚公之谷。’” 孝仁帝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扫视群臣,道:“各位爱卿,可知此老者愚在何处,而那村中少年又聪明在何处?” 礼部尚书吴.仪出班,低头笑道:“皇上,臣以为村中少年聪明之处在于,利用人的惯性思维,牛不能生小马虽是事实,但不能构成因果关系,不能成为牵走马的理由。而老者之愚,便是循着少年的逻辑思考,不知变通,当然找不到根结所在,是以利益受损,却茫然不知。” 孝仁帝听言点点头,笑道:“爱卿之言,鞭辟入里,深得朕心。”又转过头,看着刘谨,淡淡道:“睿亲王以为如何?” 刘谨听孝仁帝问,恍若梦中惊醒,忙出班跪下,惶恐道:“下臣该死,一时走神,竟没听见吴大人的话,望皇上恕罪!”心中却想,任你怎么含沙射影,老子不睬你,看你能奈我何。 孝仁帝笑笑,道:“睿亲王严重了,不过几句玩笑话,没听到就算了,别放在心上。”隔山打牛的警告既然没有效果,干脆做高姿态,先礼后兵,算是给他提醒了。 就在此时,吏部孙咨颤抖出班,期期艾艾道:“皇上,江州李彦在殿外求见。” 孝仁帝听言精神一震,激动不自禁,稍平心态,才点头道:“宣李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一、政治婚姻(下) 李彦觐见! 孝仁帝看了许久,终觉不厌,虽然一个殿上坐着,一个地下跪着,不过一箭之路,只要皇上愿意,他甚至可以走下台阶去。然孝仁帝却觉得此段距离犹如千山万水,恐怕穷其一生都无法骨肉相认了。然而心中却不后悔原来的决定,如此想着,孝仁帝终于定下心神。 “你就是李彦?”孝仁帝明知故问。 李彦也经历过一番风雨,再不像原来那样紧张,道:“草民李彦,见过皇上!”闻言知意,李彦以为孝仁帝肯定不想往事重提,是以不敢多言。 “刚才朕所讲典故,李爱卿有何看法?”孝仁帝点点头,似乎对李彦的表现颇为满意。 李彦初次来京,不过一日时间,对其中发生的事情,两眼摸黑。今日皇上讲的“愚公之谷”的故事肯定意有所指,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哪个大佬,李彦无依无靠的,还不是死路一条?再说了,皇帝的厨子六品官,京城之官多入牛毛,李彦一个无品,即便被人杀了,也不过叶落井中,有谁会过问? 众大臣个个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等着看李彦的笑话。李彦敢怨不敢言,腹谤了几句,装新来的拼命地磕着响头,惶恐道:“臣以为种瓜得豆之事确实荒唐!” 孝仁帝一怔,昺亲王刘谕和睿亲王刘谨也面面相觑,众大臣更是议论纷纷,刘本摸着胡须点点头,何常在却抱着肚子四顾茫然。李彦之话,似在说“少年”将牛牵走理由充分,又似乎在指责“老者”愚蠢,模棱两可,圆滑至极。 孝仁帝突然拍着龙椅,指着李彦哈哈大笑起来,下面大臣也纷纷随喜笑起来,刘谕刘谨对视,皆嘴角一弯,然究竟想些什么,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好一个种瓜得豆!众爱卿以为,李彦之才如何?”孝仁帝依旧笑着,揉着肚子,眼泪都流出来了,却始终是刹不住。 群臣见皇上高兴,便纷纷竖起大拇指,一个说“舌灿莲花”,一个说“才比子建”,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觉得李彦才高八斗,自叹弗如。反正是哄皇上高兴,说好话又不要钱,自然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吐。 孝仁帝总算停住了笑,脸上依旧皮肉抖动,控制不住,道:“如此甚好,朕还以为李彦既不是监生又无功名在身,众爱卿心中不服,心中抉择,迟迟不敢定论。如今看来,朕多虑了。” 一席话,说得个个不知所云。昺亲王刘谕和睿亲王刘谨越听越觉得心慌,恐怕早预谋好的,又要别孝仁帝一个小小的伎俩所打败了。 “刘全,宣旨吧!” 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刘全从身后盘子内,拿出早已写好的圣旨,双手高举,恭敬地走到台前,见孝仁帝点了头,这才转身。一声尖叫:“跪!” 群臣无奈,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来体弱,曾荒政十年,如今虽勉力而行,然诸事需然诸臣之力。今省试将近,江州李彦,书香门第,品德端正,特命其待朕主考。钦此!”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大臣们原本想好的话,如今只能张口结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必须往肚子里咽。刚才说得最带劲的孙咨偷看了刘谨一眼,发现对方面冷如刀,只觉得自己脖子凉嗖嗖的,仿佛大限将至。 “谢皇上!”李彦虽然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急得满脸冒汗,虽然知道只要接了这个圣旨就意味着,将京城所有的官员都得罪光了,虽然知道前途凶险但是还是必须接着,皇上的话不听,今天就只能横着出去了。就好比别人要打你一拳,你还必须将脸伸过去一样,唉 一场闹剧恢复平静后,孝仁帝拈着两跟指头,又说起了今天朝会的第三件事。群臣已经习惯了孝仁帝的独断专行,虽然这不是两位王爷所想看到的,然而公然对抗,还没有一个人想先站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还有一件喜事,也在今日朝会上传于众爱卿。自江州回京,丞相何爱卿便在朕面前频频夸奖李彦,虽寒门出身,却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很是欣赏。何爱卿愿意将其二孙女许配于他,特托朕赐婚,朕已经答应了,且不知李爱卿以为如何?”这件事京城早已传遍,众人也就没有那么大反应,只是看着李彦,心中羡慕,才来京一天,所有的好事就都让他赶上了,天理何在? 才一刻时间,李彦已觉得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一切都被曾冰鸿不幸言中,心中想起她的情意,又是感惜又是无奈。原本以为命运由已不由天,自己可以推辞一切不想要的,然而身临其境,却发现自己不过一颗棋子,只有随意让人摆弄的命运。 “终身大事,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草民不敢自专,请皇上恕罪!”李彦觉得此话择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就是自己也说不服自己。 孝仁帝点点头,笑道:“应该的,朕以仁孝治天下,此乃忠孝两全之事,朕自当成全。”于是命人亲自去江州宣旨。 然而圣旨一下,天下皆知,就算李安反对又如何?李彦内心无语无力。而且李安恐怕已入地府,连圣旨都接不到了。 散朝后,孝仁帝并没有说封官的事,李彦依旧是无业游民一个,只得在京城找了间客栈住下。一连几日,何常在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李彦总是以他事敷衍两句,毕竟刚来京城,诸事需要打点,何常在也不为意。 这日,李彦实在推无可推,只得点头。何府虽不如陈天海府邸规模宏大,里面景色却是一绝,假山、草木、亭阁、回廊、小桥,甚至厅堂四周,处处见水。通过大门,双桥横与水面之上,对面一座凉亭,上书一副对联,写道: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一路走了许久,这才在一排翠竹中隐隐大厅。 何常在远远看见李彦,忙降阶相迎,李彦忙道歉施礼,两厢客气,里面端茶安坐,慢慢叙话。 “贤孙婿,总算盼着你来了。江州一别,往事历历在目,心中依旧澎湃。李大人之智勇,老朽至今感念,不知今日能否详细说说?”何常在兴致很好,高言语笑。 “宰辅谬赞,其实当时楚军无意与大明为敌。”李彦语不惊人死不休。 “楚国国库空虚,路有饿殍,民心厌战。且大明幅员辽阔,即便征战,非一朝一夕之功。打仗是需要银子的,楚国耗不起。然自周正登基以来,一路凯歌,朝中主战派强势逼人,各各奋勇请缨,这仗又不得不打。”李彦继续详细解释。 何常在见多识广,经李彦稍微一点,便融会贯通,站起身,踱步至门口,眉头深锁道:“贤孙婿见地非凡,老朽犹如拨云见日,直到今日,终明真相。周亲王本就是为失败而来,旨在平衡两派之间的实力,好修养生息。可笑老朽,可笑天下人,还在为此事沾沾自喜。” 李彦也站起身来,垂手恭立,笑道:“宰辅说得没错,不过小婿认为楚军还有另外一层的打算,便是拿下剑云关,不然也不必大费周章,又是偷袭又是围城。只是消息泄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才勉为其难求其次。”当然京城乃天子脚下,在宰辅面前,李彦再胆大包天,恃宠而骄,也不可能议论孝仁帝在其中的作用,是以只字不提。 然何常在三朝元老,何其聪明,何等老到,岂会不知,李彦的见解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却又咬文嚼字谨小慎微,设想大胆,却又进退得宜。何常在对其越加的看重,眼睛不禁在李彦身上滚了两三遍,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终于展颜一笑,道:“真是后生可畏,楚军只要得到剑云关,便对我大明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时机成熟,便可一路并州,一路关州,双管齐下,势如破竹。我大明对剑云关太过依赖,想来皇上之所以江州文武对调,考虑得便是这一层吧。” “小婿鲁钝,圣心不可测!”李彦惶恐道,却拿眼瞄着门外。 何常在会意,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避讳,没想到几十年的锤炼,竟不如一个刚出茅庐的心性。即便防备的再严密,都须防隔墙有耳,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小心使得万年船。 何常在哈哈一声长笑,拍拍李彦的肩膀,重重地点点头,心中大石终于放下。躲在屏障后面的何琦似懂非懂,却自父母过世之后,从未见何常在这么高兴过,爽朗的笑声一个接一个,心中暖暖的,竟有些感谢李彦。 “贤孙婿所言甚是,倒是老朽糊涂了。天色已晚,贤孙婿还是早点歇息,咱们来日方长。”何常在闻言,笑道。 李彦长揖道:“那小婿告辞了!”何常在点点头,李彦退出门外,坐了轿子会客栈去了。 此时何琦才从屏障后出来,一手抱着何常在的手臂,细声慢语,笑脸吟吟,竟不似往日表情。何常在见了,不禁会心一笑,刮着她的鼻子,逗趣道:“相中了?” 何琦嫣然一笑,摇着下唇,虽然羞怯,却不似平常女子般扭捏,竟当着爷爷的面,轻轻点了头,眼睛似水,双颊似霞,美艳不可方物。何琦抬头,却见爷爷脸色转暗,皱着弯弯的柳叶眉,道:“爷爷,有什么不对么?” 何常在注视着门外,好一会才喃喃道:“爷爷也不知道,只是心绪有些不宁。爷爷原本打算问他科考之事,却被他一句‘圣心不可测’有言在先,反倒让我自闭自封。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故意,爷爷我身历三朝,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竟看不出此人的城府有多深。” 何琦心见爷爷自怨自艾,突然咯吱了他一笑,却自个先笑了:“爷爷不是常说,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又想那么多做什么。爷爷既然想知道,孙女明个去问他不就是了,反正他还欠我” 说着,何琦发现嘴巴漏风,郊外之事,何常在并不知情,忙打个哈哈,拍着嘴,伸个懒腰,也不敢看着何常在,快速道:“爷爷,我困了,先去睡了。”便一阵风似的,往后院跑。 “喂,丫头” 何琦听进何常在喊话,更是心虚有鬼,脚下踩着风火轮,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何常在愕然半晌,嘟哝一句:“至于吗,只是让你别忘了问李彦科考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二、洞房花烛(上) 时光匆匆,眼看李彦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 李安自然来不了,却有家书一封。那宣旨的太监给到李彦时,书信皱皱巴巴的,太监脸上颜色很不自然,见李彦不但没有计较,反而赏了许多银子,这才放心。 “皇命在身,不敢耽搁,一路马不停蹄,这才”太监还是弱弱地解释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支支吾吾凑齐了三句话,还有一句哽在喉间没吐出来,甚是惭愧。 李彦急忙拆开信件,一眼便认出父亲的字迹:“父母为轻,君为重;社稷为重,君为轻。”上面寥寥几字,让李彦看了怅然若失,却没听见太监说些什么。 “这位公公,家父身体安好?”李彦觉得父母不亲临婚场,定然有他们的原因,其中孝仁帝的圣旨肯定起了很大的作用,只是这个谜题要等一切安定了,自己回家才可解开。 “好”太监显然不善言辞,虽然张口欲言,但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字,便头脑冒汗,词穷说不出话来。 李彦见此,也不再难为他了,又赏了些珠玉小件,略表同庆之意,继而先告辞离开。太监感恩戴德,连声称谢,目送李彦走远,才擦了擦汗水,回宫复命去了。 此婚姻皇上做媒,当日便交换了细帖,定帖回音不过走个过场。且李彦留京多日,坐吃山空,囊中羞涩,是以依照朝廷定下的规矩,送去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作为聘财。相比之下,何家的回赠之物,丰富耀目的多。除了绿色、绛紫色的薄纱,印花丝绸,玉的笔、笔架,花色繁多的绦带和女工手红等一些必备的,还有各色珠宝、花茶果物、团饼、美酒、珠翠团冠、四时髻花就是送货的单子,拿在手上,都觉得沉甸甸的。 后续之事,自有何常在忙前忙后,李彦反倒清静下来,虽偶尔有些迎来送往之事,不过立言端茶。众人见此,也不愿再热脸贴冷屁股,个个都巴结何常在去了。论家世背景,这场婚姻无疑是女强男弱,京城早已议论开来,李彦吃软饭的嫌疑已是洗刷不去。 李彦虽然来京数日,却没仔细瞧过,如今走在大街之上,这才发现茶楼客栈,确实有许多士子书生,吟诗会友,踏青抒怀,三三两两结伴谈笑,无不让人赏心悦目。京城无江州不同,大小街道整齐干净,房屋皆一字排开,井然有序,市坊界限分明,虽然也热闹非凡,却不嘈杂。个人皆彩衣丽服,却眉发不乱,颜色分明。也正是其中的规矩严格,李彦当时才能从何琦的穿戴中看出她的身份。 李彦捡了间清静的酒家,要了碟小点心,看着街中景色,慢慢喝着酒。 “段兄几日相见,锋芒不露,竟如此大才,小弟佩服!” 李彦转头看时,几个书生正坐在不远,皆一样的装束,围着一个稍胖的敲着大拇指。 那胖者摆手笑道:“各位同年客气,小弟不过一时侥幸,难得几篇拙作中,有一字入得恩师法眼,不敢自夸!”口中谦虚,脸上却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说着还不停地摸搓着手上一张红色信笺,爱不释手。 “段兄谦虚,天下谁人不知道洪公大才,得其青眼者,能有几人?”另一个人举起酒来,就要相敬。 胖者忙不迭地也举杯,其余人也一同举杯起身。胖着春风得意,却并不盛气凌人,恭恭敬敬地环顾一周,这才笑道:“不论将来是否高中,众兄弟之情,小弟记下了。今日且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 这个说“一定高中”,那个说“段兄豪爽”,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热闹。 “请问兄台,此坐可有人?” 李彦闻言一笑,转过头,却见何琦戴着圆顶小帽,身着一件长坠锦衣,要缠玉带,右手拿着纸扇指着身边的座位,左手拨弄着嘴唇上贴上去的两撇须,正笑着看着自己。 “请坐!”李彦笑道。 “正所谓一人不喝酒,两人不看井。兄台一人独酌,莫非有什么心烦之事,不妨讲出来,小弟或许能帮忙出点主意。”何琦在外面看了许久,发现李彦看着那群书生,一会迷惑皱眉,一会茫然摇头。 李彦帮何琦倒了杯酒,笑道:“何兄来得正好,小弟已被皇上认命为此次科举的主考官,可是小弟一没上过学,二没考过试,都不知道科举为何物。何兄博古通今,若不嫌烦,且帮小弟开导开导?” 李彦说到后面,由于怕泄露消息,只得附在何琦耳边,细声温言,几乎触其肌肤。何琦只觉全身麻麻的,脸色潮红,娇羞百态,双眼双唇,艳丽欲滴。旁桌书生看了,一个个皆眼裂睛出,口水长流,心中慨叹,难怪唐明皇三千粉黛,而杨玉环一身独宠。李彦靠得近,反而没有看见,只觉阵阵花香扑鼻,令人心猿意马。 李彦说完,何琦抿嘴一笑,见旁桌书生口瞪目呆地看着自己,眼睛一瞪,杀气蹦出。众人皆觉浑身一冷,赶忙低头喝酒,再不敢偷看,然个个耳朵上竖,好奇李彦为什么有这么好的福气。 “如今考试分为县试、州试、院试、乡试、省试、殿试。县试的考生需要五人保举,州试的考生需要六人保举,且其中有一名是秀才。其中县试由县令出题,通过者为童生;州试由刺史出题,通过者为生元;院试者由吏部出题,通过者为秀才。乡试、省试、殿试都是由皇上出题,当然有些也是宰相代劳,或是主考官当场出题,乡试头名为解元,其他及第者为举人;省试头名为会元,其余为贡生;殿试头名,想来你也熟悉,便是状元,次者为榜眼,再者为探花。此三名合称‘一甲’,四到十名为‘二甲’,十一到九十九为‘三甲’,其余的只有下次再考了。三年一次,若是皇上在其中再开一场,则称为恩科。” 何琦怕李彦听不懂,是以最基本的讲起,细致入微,娓娓道来。 李彦问道:“那这么多考试,都考些什么?” 旁桌的书生听了,一个个口吐白沫,感叹天地不仁,为什么美女都让猪给拱了。这些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亏得李彦好意思问出口来,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辱斯文。皆气愤填膺,将茶杯捏的格格作响。 何琦却浑不在意,反感觉良好,放下手中纸扇,扳指纤纤玉指,唇红齿白,一字一声软地缓缓讲着:“小试如县试、州试、院试主要以八股为主,主试如乡试、省试、殿试当今已废除许多科目,只有明经和进士两科。明经重贴经、墨义,博闻强识即可,进士重诗词歌赋,却需要真才实学。所以时下流传,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李彦点点头,突然冒出一句:“这也没什么,简单得很,却不知世人为何要十年寒窗?”旁桌书生听了,差点没吐血身亡,不是见他美女在侧,保持斯文第一,早拉着李彦到一个小巷子内海扁去了。 偏偏何琦却极为赞同地跟着点头,笑道:“我爷爷二十岁就中了状元,也不见他怎认真读书。”店小二正过来续酒,听言一怔,心想你爷爷读书的时候,你只怕还没出世吧,若是看见了,那才出了鬼了。 “那什么时候考?在哪里考?”李彦实在是在挑战旁桌书生的耐性,又语出惊人。那些书生再听不下去了,既然鲜花已经选择牛粪,也就只有祝福他们了。且听何琦有个“二十岁中状元”的爷爷,各位也大概猜出那“鲜花”的身份,就是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碰了。 “一般在八月九日、十四和二十三日,每天一场,共三场,考试的地点在贡院。先前的主考官不是礼部尚书,便是皇上临时认命,这次却不知为何要突然要你来主考?”何琦绕了半天总算到了正题,自然流畅,不动声色,连她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 “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初来京城,无朋无亲,形单影只,孤援寡立,向觉凄凉。今得小姐宽解,心暖意热,在下借这杯酒谢过了。”说着,李彦先干为敬。 何琦抿嘴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竟巾帼不让须眉。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喝酒,日移影动,不觉已过了许久。李彦一时想起曾冰鸿,一时想起父母,心中烦闷,几杯下肚,已然有了七分醉意,舌结言昏,竟一头栽在桌面上,拉着何琦的柔荑,喃喃自语。何琦得之皇上已经赐婚,又羞又喜,怔怔地看着李彦,一动不动。 这是正好何常在派人找来,催促何琦快些回府。何琦心中不忍,但大婚之前两人相见已是违理,再要将李彦抗回家去,任是何琦不拘小节,也做不到这点。只得赏了店小二,吩咐他们好生照看,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上轿回去。 身边家丁都是看着何琦长大的,就是对何常在也没见她如此上心过,不禁啧啧连声,感叹女生外向。 何琦回到轿中,这才想起李彦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回去之后,如何向爷爷交差?心中苦恼! (第一更)(今日休息,准备三更,手上有票的朋友帮忙支持一下,没收藏的朋友收藏一下,空城感激不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三、洞房花烛(中) 孝仁帝圣旨一下,请期则免去了。由于李彦父母远在江州未至,所以亲迎、开脸、铺房、奠雁都免去了。双方直接进入了过门环节,不过这次不是女方过门,反倒是李彦盛装将自己亲送到何府。 不过何常在想到周到,早先将各用执事为李彦安排好了,在迎亲当天,早些送去。是夜一路上鼓乐喧闹,流星爆竹,观者如潮。 “这人是谁,怎么京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懂装懂的人道。 “迎亲队伍好气派啊,大丈夫当如是也!”心生羡慕的人道。 “切,不过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好神奇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道。 李彦坐于马上,对于众人的评论,心下忐忑。李彦京城之内,举目正在向他张开。 (第二更)(下一更可能要到晚上二十四点了,谢谢各位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四、洞房花烛(下) 甘露宫中,珍妃静静地卧在孝仁帝的怀中,脸上潮红未退,一双妙目看着皇上的脸,轻轻地为他梳理着跟跟白发。珍妃虽然三十过半,却依旧风韵如初,露出一只嫩藕般的手臂,白皙粉嫩的皮肤犹如十几岁的少女。 孝仁帝突然睁开眼睛,笑意盎然地看着珍妃,伸手被褥之内,揉着她的身子,温言道:“怎么还不睡,不累吗?” 珍妃“嘤咛”一声,将头埋在孝仁帝胸膛,粉拳软软地拍打着,嘴角浅笑,道:“妾身比不得皇上,日理万机。” 孝仁帝闻出珍妃话中浓厚的醋味,不禁笑了。珍妃在怀中挪挪搓搓,孝仁帝内心狂热,又去扳着她的肩膀。珍妃见了,忙道:“皇上,身子要紧!” 珍妃的一句话说到了孝仁帝的痛处,兴味索然,安慰躺下,长叹一声。 “妾身冒犯,请皇上恕罪!”珍妃看出孝仁帝的心思,忙离被跪在床上,一身白玉如羊脂。孝仁帝看了,又是感叹,忙将她拉到被内,好言宽慰。 “其他嫔妃宫女,只为争宠得幸,唯独只有你,还记挂着朕的身子。”孝仁帝道。 珍妃再不敢乱动,只是趴在孝仁帝身旁,听言道:“皇上既是妾身的天,是皇儿的天,也是天下百姓的天,妾身怎能不在乎?” 孝仁帝笑了笑,刮着珍妃的鼻子,道:“就你巧舌如簧。” 珍妃皱皱鼻子,向孝仁帝做了个鬼脸,说起李彦,心中有些担心,迟疑半晌,才犹豫道:“皇上,这样好吗?会不会太急了?妾身害怕,欲速则不达” 孝仁帝眯眼笑道:“没有惊涛骇浪,怎能训练出最好的水手?你放心吧,朕自有分寸!”孝仁帝心想,我所剩时间不多了,再不快点,只怕什么都没有了。 珍妃听言,信任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黑暗之中,几个黑衣人从吏部跃了出来,又消失在睿亲王门前。 “三弟果真高明,一旦考试题目外泄,李彦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他砍得。可是如此,三弟就不怕吏部受到牵连,到时候孙咨孙大人可就保不住了?”刘谕皮笑肉不笑,知道刘谨下了血本,自己只怕也要破费了,只是不知道刘谨下面有什么打算。 孙咨当日将李彦带上金銮殿,坏了刘谨谋划长久的大计,早已有心将这个败事有余的家伙出去。只是在刘谕面前还是装着一副挥泪斩马谡的表情,痛下决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拔去你我眼中钉,小弟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刘谕也佯装十分可惜,颓然叹息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令你我措手不及,三弟这情,二哥记下了,他日三弟有事了,二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谨暗地“呸”了几声,心道:你才有事呢?脸上却凝重,若有所思,开口道:“小弟承情,今日确实有件事需要二哥帮忙。就是这题目虽然偷出来了,但怎么散发出去,却是一个难题。小弟苦思冥想,实无良策,二哥门路多,还请效劳了。” 刘谕差点没扇自己两个耳光,本想奚落两句,却没想到被刘谨抓着个正形,推辞的话已不好再说出口。刘谕干脆,排着胸脯道:“三弟放心,这事包在为兄的身上,一定为三弟办得妥妥帖帖的,不泄露一点风声。” 刘谨顺水推舟,刘谕也不含糊,立马来了个回马枪。两人唇枪舌战,暗自较劲,偏偏又和声悦色。两人又下了回棋,然各有心思,不过虚伪应付,待昺亲王府内夫人派人来催,刘谕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 刘谕看着黑衣人抄录的第一道题目。知道裴度生于唐代宗永泰元年,卒于唐文宗开成四年,官至宰相,世称裴晋公,功业卓著。 “变法?看来皇上是想有一番作为了,只可惜生不逢时!” 刘谕冷笑一声,又继续看第二题。 “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 刘谕看了,笑道:“哼,亡国之兆!看来还有自知之名。” 刘谕又将所有的考题看完,默默记下,便放在灯下烧了,对门外拍了两掌。 一个人应声而入,走进灯光,却见那人一身厚重的铠甲,满脸塞满胡须,默默地站在刘谕两步之外,等待吩咐。 “石左,依你之见,我这次到底要不要帮他?”刘谕看着那人,却没着急说出自己的计划。 却见石左一板一眼道:“王爷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自己。刘谨素以贤王著称,博学爱士,是天下读书人仰慕的典范。寒天下士子的心,便是消弱刘谨的实力。一石二鸟,王爷何乐不为?” 刘谕笑着摇着头,道:“都说石左木讷,以此观之,世人之言大谬!”说着,将考试的题目报给了他,便放心地挥挥手,让他办事去了。 石左抱拳出门而去。 第二日,一个陌生的书生进入了京城,住进了客栈,但从来不见他拿出书来温习。整天流里流气地唱着小曲,喝茶斗蛐蛐。见了那些摇头晃脑读书的,皆不屑一笑,喃喃自语:“没用的,状元必定是我的。” 渐渐有些人对他产生了好奇,然那书生孤傲,众人也不敢亲近。 这日,胖书生还礼,热情请了所有客栈的同学,那书生虽然不情愿,但众情难却,也就勉为其难。酒过三巡,都有些胆气,又见那书生开始活泼起来,便开言问道:“敢问兄台,不知为何胸有成竹,对状元志在必得?却不知是哪位大才” 那书生摆手,神秘一笑:“说出来不怕众同年笑话,小弟胸无点墨,考个秀才还是靠家父走关系托门路,波折转转才弄到手的。这次的科举夺魁,小弟虽不能断言,但拥有一席之地,犹如探囊取物尔。” 众人听了皆是惊讶,然那书生说到此处,便缄默不言,谁人央求也不理睬。 胖书生眼睛一转,忙举杯替那书生解围,笑道:“各位喝酒喝酒,各位也不必为难他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各位仁兄皆满腹经纶,此次定然都能高中,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相聚一起的解释少年书生,听言皆举杯,便将前事放开了。酒席一直喝到深夜,那书生已喝到酩酊大醉,胖书生便主动请缨,要将他送去客栈。其他各人也都晕头晕闹,能自顾自就不错,歪歪斜斜出门不辨东西,哪还管得了他人。 “兄台,莫非有内幕不成?”胖书生见左右无人,附在那书生耳边,问道。 那书生醉眼迷离,大声道:“内幕?嗯什么是内幕?哦,有布,有布”说着就要解开自己的裤带,显然已经人事不省了,胖书生的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 胖书生吓了一跳,眼见左右无人,才放下心来,又温言安慰,这才让那书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胖书生依旧不死心,直截了当地问:“就是考试题目范围,或者答案什么的?” 那书生打了个酒嗝,一口酒水喷了胖书生一脸。胖书生恶心至极,差点将他抛到路边的茅坑里去了,然听到书生下面一句话,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嘿嘿,你知道了!嘘!我有题目!” 那书生故作神秘地从怀内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似的,发现只有胖书生一人,方才放心,道:“不可告诉其他人哦,要不然状元太多了,就没我的份了。” 胖书生心花怒放,听着那书生童稚般的逻辑,更是十分相信他拿出来的,颤颤巍巍地拿在手上,脸色突然阴冷,笑看着那书生道:“放心,状元不会太多的,而且只有一个,那就是” 胖书生“我”字差点脱口而出,却见那书生上下摸索着,着急地四处寻找,疑惑地喃喃自语:“我分明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还有一道题目呢,你看到没有?” “什么?”胖书生赶忙放下手中的石头,心差点跳出嗓门来。 “不过也没事,我爹有的是钱,没有了还可以再买一份。”那书生无所谓道。 “在哪里?”胖书生有些急不可耐了,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既然可用钱来解决,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差点因一时之念,犯下弥天大错,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捏了一把冷汗。 (三更了)(有些累了,明天有工作,再努力写一篇出来,如果粗糙,各位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五、科举风波(上)(四更求收藏) “在哪?”胖书生咬牙切齿,正关键时刻,眼见那书生身子发软,就要就地躺下。胖书生心内焦急,不停地问着,四处张望,手脚打颤。 那书生闭上了眼,突然吐出一团污秽,全喷在胖书生的身上。胖书生实在无语,刚刚买的一身新衣服,还没拿出来显摆两天,就让他给糟蹋了。 “你不知道?别逗我,你会不知道有来客栈?那有个瘌痢头的伙计,谁人不认识?不过你肯定不知道,他手眼通天,连皇上出的题目都能弄到手吧?”那书生吐了一口,精神又回来了,在胖书生身上又挨又蹭,喋喋不休。 胖书生过河便拆桥,将那书生推到一边,还不忘踢上两脚,这才解气。又看着自己满身污秽,欲哭无泪。然正事要紧,且将外袍脱了,大方地往暗处一扔,想到:“三年县令,十万金银,只要做了官,到时候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也就心安理得了,朝着睡得香沉的书生“呸”了一口浓痰,便扬长而去。 “我就说吧,从没见他这么好心过,果真心怀叵测!”躲在暗处,原来酒席上的几个书生,人头攒动,带头的一个道。其他人听言,也都愤愤然地点头称“是”。 “走!”带头的一挥手,当先走在前面。其他人也都蹑手蹑脚跟着,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待街道重新恢复宁静,那书生却自在地从地上爬起,气定神闲地拍着身上的灰尘,看着胖书生远去的放心,嘴角不屑冷笑。 “事情办成了?” 那书生正自得意,突听后面有人叫住自己,忙返身跪拜。 “禀报大人,小生幸不辱命!”言语自得,有邀功请赏之嫌。 “哼,可在本官的剧本中,你不是死在薛繁的手下吗?”那人冷冷道。书生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寒冷的匕首,便从他胸部进入,经过心脏,又从背部穿出,真是透心的凉。 月光射下,那书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石左。那书生显然认得他,脸色突变,不知是凄哀,还是悔恨,口中咕咕地说出两个字来:“表哥!”石左听言一惊,仔细辨认,不禁顿足捶胸。然事情已经做出,也不得不从权,眼见书生身子已冷,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一顶绿色轿子,缓缓走过,里面的人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便继续前行。这人正是刘谕,在他手下做事只有孤儿。石左虽然掩饰的好,还是让他查了出来,今日借刀杀人,便是为绝石左家户之念。 “收拾干净了!”刘谕吩咐一声,这个时候,他才不想节外生枝。 暗处几条黑影听命,闪身往那书生尸体走去,不过片刻功夫,地上依旧尘土覆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彦坠入温柔乡中,一连几日足不出户,荒淫度日。 这日,何府门外突然一人来访,自称曾为李彦做过先生。当时何常在不在,侍卫便直接通报了李彦。李彦当时正在与何琦缠夹不清,听言跳了起来,险些将何琦摔倒在地。 “夫君何事如此高兴?”何琦嗔怒一眼,却没放在心上,见李彦兴高采烈,也是惊奇。 李彦急急整理好衣服,还对照铜镜左右正好,急急在何琦脸上亲了一下,跳出门去。先生自从李彦出京后便云游四海去了,时隔十五年,没想到这次回京又能重逢,当真喜出望外。 刚出门,远远见着,鹤发童颜老者,羽扇葛巾,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忙飞跑过去,跪倒在地,欢笑得说不出话来。 “彦儿,越发福气了!”老者和葛地摸着李彦的头,又道,“功夫练得不错,只是欠缺些火候罢了。不过功夫只能制人,不得已而为之,却不能用来治人,仁德之心不可望。” “是,先生风采依旧!”李彦亲切笑道,没有感觉到先生手上的半点压力,润物细无声,却有一股暖流从玉枕穴中汩汩流入。 老者收手,李彦起身,便要拉着先生去见何琦,老者却摇手道:“不必了,来日方才。今日先生俗事缠身,马上就要走,一时三刻都耽搁不得。只是想着彦儿多日不见,心中想念。” “哦!”李彦怅然若失,先生既如此说,也不便挽留。 “京城之地多是非,步步是泥潭,彦儿独立孤身,先生也是不舍,当长大的鹰儿,总是要学会自己翱翔的。”老者淡淡道,似说佛念经一般,听不出其中感情,说完便飘然而去,留下怔怔的李彦。 眼看省试之日近在眼前,而京城中的举子们,却今天一小宴,明日一大席,个个胸有成竹。一些寒门学子见了,心如死灰,各各都收拾了行囊,准备回去。 “我等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指望有朝一日,进士及第,光耀门楣?”一个举子高声喊道,“我就不信了,这天下就没有一个清官。” “江兄说得对!京城乃天子脚下,竟出此等污秽之事,即便告到皇上那,也要给天下的举子一个交代。”又一人回应道。 罪不罚众,既然有人开了头,先是没有买到题目的,附和之声一个接一个。后面买到题目的怕守牵连,也忙将题目暗地扔了,跟着闹起来。有人竟站到桌面说去,或大放厥词或慷慨激昂地演说,一个个说得,犹如不共戴天之杀父之仇。客栈里没了发挥的空间,又闯倒街道中,一个个喊着口号,义愤填膺。随着人流一路往何府走着,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等到达何府时,竟有几百人,团团将大门围住,进出不允。 也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指名道姓要见李彦。侍卫眼见群情激愤,还未上去阻拦,便被砸了一脸的鸡蛋,狼狈不堪,忙退回府内,一面紧闭大门,一面往里面通报。 (各位朋友,今天四更了,空城支持不住了,有打赏的没有,空城在此谢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六、科举风波(下) 何琦听言,盛怒起身,按剑而立。李彦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论语》扔在一边,懒懒起身,道:“莫急,既来之则安之,打开大门!我去去就来。”最后一句却是对何琦说的。 侍卫见李彦自信满满,心中稍定,忙前面引路。何琦关心李彦安危,偷偷召集了家丁、护院,埋伏两旁。自己却躲在门角落,暗暗地听着。 何府的广亮大门,再一次嘎嘎大开,两个小童左右而出,一人抱着一个香炉,一人拿了一只苇蒲。李彦一身白色道袍,羽扇葛巾,人未到,声先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李彦说着,笑吟吟盘坐于苇蒲之上,羽扇一挥:“礼之用,和为贵。各位高朋‘盛情’前来,无奈蜗居狭窄,不能周全。且君子动口不动手,以理服人,请席地而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且举子们向来心比天高,听李彦要跟他们说理,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却没人坐下。 “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大人身为主考官,却出卖考题,中饱私囊,上不顾皇上恩典,下不顾父母颜面。孟子有云:无君无父,是禽兽也!”领头之人大声道。 李彦挥挥扇子,示意他坐下,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阁下暂熄雷霆之怒,且坐而论道,听本官一言。” 众举子听李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神色温和,亲切待人,谦恭有礼,心下稍平。反观自己,心浮气躁,盛气凌人,倒落了下风。如此想着,便都听言坐下,洗耳恭听。 李彦接着说道:“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省试尚未开考,试题尚未公布,本官尚不得皇上旨意,阁下何以知之?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 那举子被李彦说得满面通红,强言道:“空穴来风,必然有因!” 李彦扇指其面,喝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尔以莫须有之言,率众围官家之府,喧哗乱民,意欲何为?居心叵测之徒,不足于语,请勿复言!” 那举子一时口快,被李彦痛叱,哑口无言,低头叹气。众人听言,气势先去一半。默然良久,又一人站起,道:“若开考试题与买者相同,大人将作何解释?” 李彦抱拳道:“阁下有礼,请问上姓?” 举子挺身正言:“不敢,学生草姓韩名通字和顺。” 李彦摇着羽扇,轻松笑道:“请先安坐。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奸商不过唯利是图,巧言令色,如何能妄猜圣意?各位举子,这点尽可放心。” 韩通听了,点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若大人所言属实,韩通定然登门负荆请罪,若大人所言不实,请还天下举子一个公道!”说完,傲然坐下。 众人听言,皆赞道:“好” “大人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如今奸商横行,蛊惑学子,扰乱京城省试,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依法治之!”又一举子站起身人,激昂道。众皆附和:“正该如此!” 李彦也道:“善!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官只是代天子主考本次省试,然不问司法,越俎代庖,纲常则乱,还请各位举子谅解!不过若却有其事,作为大明一员,本官定然举报揭发,使不法之人无所遁形。” 一举子听言,忙将手中还未丢弃的“试题”作为证据承给了李彦,道:“这是学生无意所获,大人明察秋毫,请一定彻查此事,还百姓一片净土。” 李彦接过,点头称是。何琦听到此处,方放下心来,摸着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口气,原以为此事到此结束,遣散了便可。 谁之又听李彦大声道:“子曰: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尔等听信损友之言,虽博学而笃志,然不知切问而近思,事无考,则疑邻偷斧,岂君子所为?以彼传彼,以讹传讹,助奸商之风,见风起浪,岂是圣人所乐见?” 李彦站起身来,色严声厉,眼睛从举子脸上一个个扫过,见一半学子脸上已有悔意,高声叱道:“权,然后知轻重。尔等都圣贤书,代圣传言于百姓,教化于民,任重而道远,岂可不三思而后行?造谣生事,围攻官府,致圣人之言于何地,致百姓之行于何地,致国法于何地?” 李彦一连串的反问,说得个个汗颜。韩通豁然站起,抱拳道:“大人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学生惭愧,甘愿受罚!”然切实到实际行动,却都犹豫了,毕竟围攻宰相府,不是小事,一旦受罚,只怕一生功名将付之东流。 “学生也甘愿受罚!”又有一人站起,低着头拱手道。李彦眯着眼看着,仔细记下他的衣着相貌,点点头。陆续又有几人站了起来,主动请罚。众举子见大势所趋,皆不得不请言,愿意受罚。 李彦长叹一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各位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子,皆是我大明繁荣昌盛的根基,法理不外乎人情,本官今日且将此过记下,若尔等下次再犯,定当两罪同罚!众人以为如何?” “谢大人!”众举子听言,皆意外惊喜,心中大石总算放下。 李彦道:“然此事体大,本官虽然担下,然皇上若是问起,不好作答。各位且将自己的籍贯和姓名写下,本官如实所言,也好有所凭证。” “这个自然!”众人皆言。 李彦往里面要了文房四宝,悄声吩咐何琦,派人看守四处,以防有开溜之人。在门前摆了一张书案。各位都是饱学之事,自然不需他人代笔,各各排队依次写着。李彦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一场闹剧,一直到申时才散。李彦回到屋内,若有所思,默然地来回踱着步子。何琦站在一旁,不敢惊动。夜来风起,李彦依旧一语不发,何琦见其衣单身弱,轻轻将一件大风衣披他身上。 李彦惊醒,握着她的柔荑,歉然笑道:“让你担心了?!” 何琦点点头,看着李彦的眼睛,劝道:“凡事量力而行,若是有难言之处,琦儿可去央求爷爷帮忙。” 李彦笑道:“不用,我自有分寸!刚才学子中可有逃跑之人。” 何琦摇摇头,然心中有一个疑虑,不吐不快,便道:“夫君能确定现在外面所售试题,不是真的?若是有人执意害你,京城之中无奇不有,也不是没有手眼通天之人,万一” 李彦沉思道:“是真的,京城所售省试试题是真的!” 何琦惊愕道:“夫君如何得知?那” 李彦握着一沓名册,从中抽出几张,将一些人的名字划出,交给何琦,道:“是这些人告诉我的,我敢肯定这些人都不是这次科举的学生,不过在其中煽风点火。不知道他们是有十分的自信,还是没将我李彦放在眼里?那时候举子众多,街道掩蔽,完全可以借机逃走,然而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可一旦科举开考,事情败露,不管是谁所为,夫君必然首当其冲,可如何是好?还是让爷爷先在皇上说说”何琦一双妙目盯着李彦,虽然心里认为此事不得不如此,但是还是想听李彦的话。李彦若是不肯答应,宁死不屈,也就只好同生共死了。 “好的”李彦微微笑道,“没想到我刚到京城,就给宰相大人除了这么大的难题,真是过意不去,唉” 何琦开颜一笑,粉拳锤着他的胸膛,仰头皱着鼻子,薄嗔微怒,道:“什么宰相,是爷爷,都一家人,还说两家话,该打” 李彦握着何琦一双柔荑,双眼凝视她的俏红的双颊,不禁感觉温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何琦心内一甜,靠在李彦肩头,微微笑着。 何常在酉时从宫中出来,途中也听说了一些传闻,回到家时又听何琦央求,却一反常态,没有立即回答她,摸着胡须,凝思半晌,才道:“丫头,真有那么着急?” “都火烧眉毛了,还不急?”何琦撅着嘴吧,跺脚道。 “好,今日皇上心情正好,打铁趁热,爷爷这就进宫。”何常在口中如此说,然心中却不如此想,此时牵涉利益众多,此次进宫只怕捞不到什么好处。 何常在一路迤逦来到宫门,虽然衙差巡检,但都识得宰相的轿子,也不敢什么阻拦,倒是顺风顺水。太监通报上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引了何常在进去。 孝仁帝还没就寝,批完了折子,正在御书房挑灯看书。见何常在去而复返,心中一动,感觉必有大事发生,却不动声色。 “微臣叩见皇上!”何常在跪下道,“外面盛传此次科举试题泄露,臣担心”说着将从何琦手上拿到的纸条交给孝仁帝。 孝仁帝展开一看,震惊不已,却也有着与何常在有着同样的疑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七、不共戴天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照在孝仁帝削俊的脸上,微风吹起,御花园内暗香浮动,宫灯照处,朦胧若梦。孝仁帝缓缓踱步,脚下落叶沙沙作响。 “宣李彦来!”孝仁帝长吸一口气,道。 刘全低下头,退出孝仁帝的视线,急急跑出宫外,快马加鞭赶到何府。侍卫刚做出阻拦的动作,早挨了一鞭,再转身时,刘全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人,皇上召见!”刘全哼哧哼哧找到李彦,一手擦着汗水,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李彦在何琦的搀扶下,抚胸连连咳嗽,弯腰弓背,涕泗齐出,显得十分吃力,许久才拭去眼角的眼泪,直起身子,声音微弱沙哑,道:“公公见谅,草民突患疾病,恐不干净,有污皇城,万不敢接旨进宫!” “这”刘全迟疑,刚刚还听人说他舌战群孺,活跃得不得了,怎么好好的就病了,李彦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总管不必为难,照实说就是了!”何琦一边心疼地拍着李彦的背,一边叹道。 刘全还要说话,这边一个丫鬟捧着一个托盘,盛满了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摆在他面前。刘全也只好伸手接了,乖巧地闭嘴。可想而知,今天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刘全空手折回,孝仁帝双眉中间齐聚,喝道:“好个大胆刁民,竟敢装病抗旨不遵?刘全,再去,告诉他,朕今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刘全早有准备,又飞快跑一趟何府。 刚到时,何琦正将李彦扶上软轿,前后家丁百盏宫灯将街道照着,亮如白昼,丫鬟嬷嬷伺候,衣裙飞舞。李彦见刘全飞马前来,挥一挥手,示意他前面带路,似乎一切都未出其预料。刘全越来越看不懂了,叹息一声,骑马上前。 何琦牵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李彦一步一咳嗽,直咳的脸色通红,心内悲痛,又觉凄凉,似乎李彦这一去,再也不回来了。几日的相处,何琦感觉到,李彦似近实远,看不懂,摸不透。 李彦的咳声和几百人的脚步声,打搅了京城的清静,有些好事者,下床披衣,推窗驻足眺望。 “又出什么事了?” “哟,这不是李驸马吗?怎么说病就病了,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 “有钱人身子就是娇贵,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啧啧啧,当时那番话说的,真是满腹经纶啊。少年英才,可惜,可惜咯” 何府家丁不敢走快,怕颠着李彦。刘全虽然着急,却不敢十分催促,看这情形,万一弄出个好歹来,还真要带个尸首去见皇上不成?再说了,到时候就是何家也放不过自己。 短短的一段路程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刘全听守门的公公提醒,皇上去了宣政殿。外臣入宫,都必须下马落轿,刘全不敢自专,且从权,让一个家丁背上垫着软毯,背了李彦过去。 “哼!来了?!”孝仁帝冷喝一声,手一挥,所有的人知趣地退了下去,“砰”的一声关了大门,远远地守在门外。 “微臣奉旨来迟,请皇上恕罪!”李彦从地上爬起,已不再咳了,精神奕奕,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病秧子形态,字正腔圆,大声答道。 孝仁帝一怔,冷冷地看着李彦,有种风云雨来的无奈,道:“为此举,爱卿将作何解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臣不该来,不想来,也不能来。”李彦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咬牙切齿,铿锵掷地,对孝仁帝怒目而视,怨气冲天。 “你都知道了!”孝仁帝无力地看着跳动的灯光,叹息道。虽然知道纸迟早是包不住火的,但始料不及的是,这么快就让李彦察觉了。 李彦得到孝仁帝的首肯,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留了出来,父母的音容相貌仿佛还在眼前,可已是阴阳相隔,悲痛望着孝仁帝,无知无畏:“臣不知!家父一生光明磊落为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他有哪点犯了国法?不得不以死恕之?” 孝仁帝所有苦心一朝付之东流,听李彦之言,更是绝望,豁然转头,冷笑道:“草芥鄙陋之民,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李彦磕头咚咚作响,悲然道:“臣不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家父之志,臣不敢有违!皇上之威,臣不敢犯!请皇上赐臣一死,以全臣之忠孝!” 孝仁帝突然仰天狂笑,长久不息,乃道:“竖子,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突然想到,李彦如今装病而来,只怕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顿时心如死灰,刚抬起的手,软软地放下,也落下两滴无奈之泪。 “臣谢皇上成全!”李彦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拱手,一步步退至门口,开门出去了,礼数丝毫不乱。孝仁帝瞧着,心内叹息。 待李彦走出不久,屏风后闪出一道袍老者,此人愕然是李彦的先生。其实此人姓刘名天赐,原是孝仁帝幼时之师。然孝仁帝微时默默无闻,是以宫中没有几个人知道刘天赐这号人物。是孝仁帝特意安排到李彦身边的。 “先生所言不虚,彦儿至情至性,聪明绝顶,朕只怕已无时间挽回了!”孝仁帝脸上满是悔恨,摇着头,摸索着桌面上的《频湖脉学》。 “皇上切莫费心,公子正血气方刚,一路太顺,让他到外面去磨磨性子也好!”刘天赐建议道,“此时给的太多,反倒会让他心生退怯!” 孝仁帝这才转阴为笑,道:“就依先生之言,判他一个流放吧!” 刘天赐止住道:“皇上不可,名义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只是地方嘛” “朕自有打算,先生不用担心”孝仁帝舒心一笑,道。刘天赐心思转得极快,立刻猜到了孝仁帝的意图,暗暗点头,规矩默立一旁。 何琦哪歇得住,自李彦走后,一直守在门外,痴痴地盯着宫门方向,纱巾薄衣,不知风冷夜凉,险些化作了望夫石,任谁也劝不住。何常在老迈,也坐在台阶上,把玩着一只西域弄来的烟鼻。 远远看见一路宫灯,又听马蹄声急。报信的从马上翻滚下来,还未来得说话,何琦已然跃上马背,大喝一声“驾”,掉头而去。 待走近,却见李彦躺在软椅上,眼中含泪,模模糊糊地,看着天上的弯月繁星,不言不语,颜色憔悴。何琦心中又是一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口不得,只得陪着落泪。 “傻丫头,哭什么?” 何琦听言忙拭去眼角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容,见李彦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娇声道:“还不是你害的,一回来,便对人家爱理不理的。”竟当众撒起娇来,左右听了皆觉好笑,却不敢言语。 这时何常在也骑马赶来,见二人有说有笑,放下心来。知道此处不是问话的地方,便向李彦点点头,随着队伍,一起回府。 “贤孙婿,科举之事如何?”何常在终是忍耐不住。 李彦笑了笑,淡淡道:“有惊无险,外面的试题都是假的,不过为给百官一个交代,皇上只是撤了我的主考官之职。” “也好,无官一身轻!”何琦听言,抚掌笑道。只要李彦平安无事,其实她还真没将那什么“主考官”放在眼里。只是担心李彦,刚做事,便遇如此大挫,不要有太大压力才好。 “嗯”何常在虽然可惜,但是此事至少没有牵涉到何府,听李彦之言,皇上对此事已然放下。 何常在又说了两句安慰的话,终究心中不快,便早早回房歇息去了。李彦虽然勉为其难,与何琦强颜欢笑,但终究口不应心,时常答非所问。何琦心知肚明,也兴味索然。两人谈一阵,停一阵,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沉默了,宽衣解带,草草吹灯睡了。 第二天,城门未开,刘全早早敲开了何府的大门,宣旨而来。 “李大人,皇上让奴才给您带来一个口信,说:夏州苏远克扣军粮,贪墨军饷,惑乱军心,已被十三皇爷革职查办了,爱卿且去接任。至于卸任主考官的圣旨,李大人且先动身,晚几天自然会送到路上。”刘全说恭敬客气,笑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得志的人,死灰尚且能复燃,何况是人,给别人一条路,就是给自己一条路,所以他从来笑脸迎人。 “谢皇上恩典!”李彦淡淡道。 而何常在却瞠目结舌,不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吗,孝仁帝此举何意?何常在看不懂,想不明白,然看李彦坦然接受,仿佛早以预料到了这一切,不禁心想:“难道皇上要对十三王爷下手不成?” 何琦又拿出一叠银票,这次刘全却怎么也不肯收下,上次是与人方便,这次若接,便有点趁火打劫之嫌。虽然同样是钱,但其中轻重,刘全分得十分清楚。 “大人快些准备,越早动身越好,科举考试就在今日了。”刘全提醒一句,便向何常在作揖,拜了拜,知趣地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八、流放夏州(上) “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曾谌肉疼地跺着脚,抚胸大叫道。刚刚和关州刺史谈好了,只要曾冰鸿嫁过去,以后厢兵的生意就归他,眼看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不用找了。老爷,小姐去京城。”周瑶道。 “哼!是你放她走的?”曾谌瞪着周瑶道。 “不错!小姐整天以泪洗面,女婢看了不忍心”周瑶毫不示弱。 “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呐,家法伺候!” 周瑶虽为家中主管,然待人宽、恕、谦、和,自来受人尊敬,是以左右听了皆怔。 曾谌见此,大声喝道:“还不动手,难道要本老爷亲自动手不成?” 看来曾谌真是上火了,不动两下真格的还真不好应付,家丁只好将周瑶按在刑椅上,两尺宽十斤重的大板子,高高而起,落在周瑶的身上啪啪作响。左右看了皆背脸不忍视,周瑶却一声不吭。 “打,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活该”曾谌急躁地来回走着,骂着。 不过三十几下,周瑶已晕死过去,曾谌气才消了一些,甩袖而去。这边众丫鬟才敢上前,一个抬手,一个牵衣,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到房间,又是服药,又是熬汤,一直忙到晚上才散去。 “对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曾谌已经站在了周瑶的床边。 “承蒙小姐不嫌弃,与奴婢结义金兰,老爷又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无以为报,如今只不过挨两下打,算不了什么!”周瑶想动,却手脚无力,只好躺着。 “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我曾谌即便再糊涂,也不可能拿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去换几个钱财,所以才不得已,行此苦肉之计!”曾谌纱帐外叹息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瑶听着不禁痴了,想起自己父母,心中寂寞,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曾家虽好,终究无根无底,没有寄托。良久又道,“老爷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周瑶又何尝不是!” 曾谌以为周瑶触景伤情,说的是自己的家人,却不知她嘴里的“人”却是在京城中昙花一现的李彦。 京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省试主考官李彦,突染重疾,其病在肝,利于震,利于东,利于麦,故免其主考官之职,迁为太仓,前往夏州休养。主考之职,由礼部吴.仪尚书暂代,钦此!” 孝仁帝一手拍着龙椅,太息不止,苦恼道:“临阵换帅,非朕所愿也!然李彦病急如山倒,说话行走皆不能自行其力,昨天进宫议事,话未两句人即晕厥,可惜少年英才” 刘谕、刘谨对视一笑,没想到孝仁帝来个先斩后奏,不过大患已除,只要切断了孝仁帝的后继之力,至于李彦的生死,还不值得他们去计较。 “谢皇上恩典!”吴.仪跪下接旨。 何常在低头听着,突觉心力交瘁。李彦一大早便乘车走了,从者不过几十骑。新婚别离,何琦心中苦楚,然自始至终不曾落泪,仔细地给李彦收拾行囊,轻松微笑送他上马车,乖巧地听着李彦的嘱咐,泪流满面看他越走越远。 马车一路东行,颠簸不停,李彦半躺着,想起离京之前,父亲句句嘱咐,不禁有留下眼泪。从小自负聪明,不将他人放在眼里,责问这个,教训那个,然料事于先不如曾冰鸿,运筹帷幄逃不出孝仁帝,最终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一连几日,李彦没有只言片语,表情漠然,似乎看淡生死,超脱凡尘。曾冰鸿一身侍卫服装,杂混其中,却只能远远看着,不知如何安慰。车马东行,渐渐人烟稀少,草木不见,唯有漫无边际的黄土与一圆落日。 “马车中可是京城来的太仓大人?” 前面突然一声吼叫,曾冰鸿人惊马立差点摔倒。 “将军贵姓?”李彦车上抱拳,问道。一时风沙吹起,不得不眯着眼睛。 对面那人一身结实的肌肉,脸黑如炭,听李彦问,咧着嘴,露出一排黄色的牙齿。坐下马瘦毛长,正垂头丧气地扒着脚下干裂的土地,不耐烦地哼哧喘气。 “俺叫赵秉,接驾来迟,恕罪!”那人笑道。 “怎么就你一人前来?”一侍卫心中不快,在何府的时候,哪个主子出门不是前簇后拥的,不说百人,几十个是少不了的。今日跟着李彦,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说,还受如此冷落,心中难免不平衡。 “皇爷领兵打谷草去了,留俺一个人在城中造火做饭,米才下锅,你们便来了。”赵秉扯了扯嘴角,不屑一笑。 “你?”侍卫听出赵秉话中讥诮,气结无语。虽然不过是个下等侍卫,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在京城时,哪个见面对他们不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不禁个个拔剑出鞘,怒目而视。 曾冰鸿柳眉微蹙,十三皇爷此意定然是要给李彦一个下马威了,看来夏州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了。而李彦自知父母死后,万念俱灰,诸事不愿计较,又见赵秉憨厚老实,反觉踏实,点点头,道:“偏劳赵大哥了!” “好说,大人且随我来!”赵秉说着,骑马前面带路。 李彦点点头,抬眼看时,日西斜照,四处荒漠,尘土飞扬,远处孤城万仞,左右戈壁残沙地,残山枯树,苍凉寂静。唯有李彦车马之声,一路粼粼作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句诗恰当好处地描绘了李彦此时眼前的景色。 “你们都回去吧!多谢各位大哥一路不辞辛苦,眼见夏州已在眼前,不必送了。”李彦叹息一声,道。 “大人,可是”侍卫们虽然都想回去,但又不好向何琦交代,是以犹豫不决,你望我,我望你。 “各位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各位家业父母都在京城,不必为了小弟而成不孝之人。”李彦团团作揖道,又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要送给侍卫们作为盘缠。 众侍卫连称不敢,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各各掉头回去,只剩曾冰鸿一人立于马车旁边,落日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回去?”赵秉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瘦弱的卫士,粉嫩白皙的脸庞,刚才被他一吼,竟然连马都坐不住。 “呵呵,都走了,谁来给我家大人赶车啊?”曾冰鸿一开口,李彦便听出来了,惊疑之余,又觉庆幸,温暖之余,又觉惭愧!虽然娶何琦是皇上的旨意,但不得已的背叛,同样是背叛。 赵秉听言,开怀一笑,前面开路。曾冰鸿偷偷转首,往车内看时,却见李彦正在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热,抿嘴笑着向他点点头。李彦终于笑了,走到前面与曾冰鸿坐在一起。 “赵大哥,我家大人既然是来接替苏远之职,不如先带我们去见苏远吧。”曾冰鸿名义上是建议,实际上在旁敲侧击地询问此时夏州军对皇上认命的官员的态度。 “嘿嘿,不急,到了城门口,抬头就可看到。”赵秉笑道。 李彦与曾冰鸿对视一眼,皆不知何意。待车马渐近,却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正吊挂在城门之上,城高五丈,至此才明白赵秉“抬头”之意。曾冰鸿吓得面无人色,尖叫一声,躲在李彦怀里。 “苏远那小子真不是东西,军粮可是前线士兵的拿命拼出来的,皇爷杀他算是轻的,要俺说就该煮了下酒分吃,这样才大快人心!”赵秉拍着马鞍愤愤不平,手中的鞭子虚空一甩,呸了一口浓痰。 李彦见赵秉说得认真,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十三皇爷这一招杀鸡儆猴真是一举两得。李彦心内感叹,不想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进入城门,果真如赵秉所说,除了一些被抓来的江湖郎中,便是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士兵。 一个个见了赵秉,皆笑着打招呼。 “老黑,饭几时才好,不要又糊了!” “老黑,这是拿打来的谷草,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一份,要不然我告到皇爷那去谁都不好。” 李彦向那说话的看去,见他一双幽幽发亮的眼见盯着他们,仿佛真要真要吃了他们一样。又看城中残垣烂梁,枯枝败叶,似荒废了许久似的,再次想起赵秉说苏远的话来,李彦竟有了八分相信,不禁心寒。 “天厉二年,关中大旱,饥民相食”李彦本以为张养浩言过其实,今日方信。 “赵大哥,夏州军队现在有多少了?”李彦忍不住问道,看此情景,皇上不问,朝廷不管,任其自生自灭,夏州迟早沦为空城。 “今日不知明日之数,谁又能说得清楚?!”赵秉夹着马肚子,无奈一笑,朝着主城走去。 李彦点点头,凄凉叹息,恭敬道:“多谢王爷不吝赐教!” 赵秉回头看着李彦,突然一笑,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久、流放夏州(下) 主城比之外城又高出一丈,不过依旧年久失修,多处破败,护城河深约三丈,宽有五十步,然干涸见底。赵秉刚到,城楼上便将吊桥放下,尘土飞扬,曾冰鸿不禁闭眼地下头去,咳嗽两声。城门大开,却不过几个老兵弱将,懒懒地倚墙而立,目光呆滞,对三人瞧也不瞧,待车马一过,重又关好门,席地而睡。 李彦和曾冰鸿见了,心中不忍,皆生恻隐。一路所见,又都是残、废、饥、病之人,个个衣单鞋破,瘦骨嶙峋,或拄杖而行,或随地而卧,却没有半点唉声叹气。想是苦难日久,已信命由天。 “京中论起皇爷,皆谈虎色变,今日观之,可叹却不可怕也!”李彦由衷叹息。 “哈哈哈,小娃儿,你才多大年纪,知道多少事?以点概面,以偏括全,才一两眼便以为了解夏州,了解本王?别以为京城上位者不知夏州情况,只是不做罢了。且他们害怕有他们害怕的理由,只是不说罢了!”赵秉笑道。 李彦一怔,然心志已灭,再不想多管闲事,是以没有细问。其实即使李彦问下去,赵秉也不会说,毕竟李彦初来乍到。如此沉默,反显李彦气度,赵秉反而更加看重。 曾冰鸿却为李彦不服,冷声道:“小又如何,楚军铁骑南征百战,所向无敌,还不是被我家大人打得屁滚尿流,死伤过半,逃回老巢去了。有志不在年高,不比那些倚老卖老之辈!” 曾冰鸿前面说得洋洋得意,后面骂道痛快淋漓。赵秉听了,捧腹哈哈大笑,摇着头,却不反驳,继续前行。 中营也如城墙一样是泥土沙石堆垒而成,不过推门进去,里面装饰倒整洁舒适。整个营帐内以红色为主,绿色为辅,让人感觉十分温暖。桌椅虽都是石头做的,但铺了厚厚软垫。赵秉堂堂王爷,营中却没有丫鬟伺仆。赵秉先大大咧咧地坐了上位,这才招呼李彦和曾冰鸿,两人一路车马劳累,也就不再客气虚套,皆拱手坐了。 片刻,酸酒粗粮待客。赵秉埋头风卷残云,菜汤都涓滴不剩。李彦还勉强应付两口,而曾冰鸿饭刚到嘴边,闻到一股臭水味,便皱眉停手,情愿饿着。 “下官听说,王爷想造反?”李彦饭后的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 赵秉一怔,看着李彦,摇头道:“笑话,只是禁军,便有八十万。各州厢兵,少则千人,多则几万,除去其中不教阅的,大明几百个州,加起来也不有几百万人。另外三衙与各地驻军,左右加起来,少说也有百来万号人。就本王这点小虾小米,真要是乱起来,天下军队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们。” “哦!”李彦听完,淡淡道。 赵秉又是一怔,继而拍案而笑,指着李彦,竟前俯后仰,不能自禁。 曾冰鸿不知其意,看着二人,脸色茫然。 “夏州乃风沙走石、飞鸟返翅的不毛之地,皇爷千金之躯,一待就是几十年,无怨无悔,恬然自得,又是因为什么?”李彦虽然是在问赵秉,其实是在说给曾冰鸿听。 赵秉脸色转暗,道:“人生苦短,不过百年身,最难得者,自由自在也!夏州虽贫瘠荒芜,然远离权力制约,远离人心相斗,夫复何求?”年过古稀的他,语含沧桑。 曾冰鸿至此方才点头,却想:李彦虽然与赵秉有着不同的理由与心境,只怕有着一样的想法,是以两人才惺惺相惜。然知心病难医,来日方长,默默吃着酸酒,不知其味。 “不说这些混账话了,李兄弟,这里的饭菜虽不合胃口,但有样极好的东西。今日难得高兴,且让二位见识一下。说实话,本王心无二志,与此有着莫大的干系。”赵秉说得神秘,心里不知想些什么,两眼发亮。 说着,赵秉掀开身后一块地板,抽出一根细线,约一丈左右,顶端系着一个青色阔口小瓷瓶。赵秉打开瓶盖,从袖内取出一个发亮的竹夹,轻轻伸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只拇指大的越州青瓷窄口瓶。 曾冰鸿看了纳罕,什么宝贝,需藏得如此严密。却见赵秉将三个青黑色陶瓷杯子温水烫了,每杯之中置茶叶一枚,取手边正沸之水冲之。待端到李彦、曾冰鸿手中之时,尚能看到茶叶随着开水上下翻滚。两人虽不知其中妙处,也不禁惊奇赞叹。 不消片刻,茶香四溢,曾冰鸿为之一醉,忍不住放在嘴边轻轻吮.了一口,唇烫舌烧,赶忙用手扇着哈气,静待其凉。不过入口之茶虽一两滴,然曾冰鸿感到香满口,甜满舌,润喉通肺,十分舒畅。 李彦却端起茶杯,一下全部倒入口中,一饮而尽,又将茶叶吐出。曾冰鸿见了,想要阻止已是不及,见李彦若无其事,方才放心。又看赵秉,也如李彦一般,咕噜一声便整杯下肚。曾冰鸿正感叹牛嚼牡丹,好东西自然要慢慢品尝。 “好茶!”李彦与赵秉异口同声。 赵秉长笑一声,道:“没想到李兄弟也是懂茶之人,我老黑暮年能遇知音,真是三生有幸!”话中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李彦讪讪笑道:“不怕皇爷笑话,下官所学颇杂,对茶道只是微有涉猎,不过爱喝而已。”曾冰鸿听言,不禁点头,想道:难怪李彦房中除了书,便只有茶了。 “李兄弟此话便生分了,你我既然志趣相投,顾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何不以姓名相称,此不快哉?我痴长几岁,便当仁不让称兄,如何?”赵秉拍着胸脯道。 “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促膝一席话,李彦对赵秉甚有好感,早有结交之心,只是身份悬殊,不敢高攀。 曾冰鸿见此,拍掌欢呼,见李彦阴霾已去,心情大好,不禁笑靥如花,看着二人甚是有趣。见赵秉又泡了两杯茶,两人干了,曾冰鸿闻着香味,忍不住内心痒痒。 “赵大哥,你们既已结拜,难道就没些见面礼?”曾冰鸿说话时,故意拿眼瞟着瓷瓶,一副欲盖弥彰、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秉心知其意思,豪爽道:“丫头说的对,贤弟,这瓶茶就送给你了。” “哼!就这么点,还不够一天喝的,忒小气点了。”曾冰鸿撅着嘴,装模作样,一双手却快速地将瓷瓶收着,藏在袖内。 赵秉听了,脸色尴尬,干干笑了两声,不得不解释道:“丫头不知此茶来之不易,比之宫中特贡的龙团凤饼好上千万倍,三年茶树爆叶,每株不过十几片,去其糟粕,剩余之数不过十之一二。经过蒸制筛选,又去一半。即便一頃茶田,直至最后,不过你袖中一瓷瓶而已。” 曾冰鸿听了吐吐香舌,没想到这茶如此贵重,兀自口中不服,道:“夏州地广人稀,你堂堂一个王爷,差几个人,多种一些便是,又有什么难处?” 李彦心想:夏州是地广人稀,却都是沙石之地,若好地都种茶去了,拿什么去种粮食?曾冰鸿此话有些强词夺理,李彦却只是微微一笑,听之任之。 赵秉又道:“丫头有所不知,此茶长于石中,可遇不可求,以前我也尝试过栽种,却是屡试屡败。” 接着又细细解释:“且此茶必惊蛰黎明采摘,必逢阴雨天气,若日出气闷,味将减半;采摘之时,以爪断芽,爪必定要竹子做的,触手即污,味又减半;检茶时取其一叶一芽者,余者皆苦,去芽之乌蒂,不然害茶色,好茶以竹篮盛之,若碰五金,味又减半;检好之后,宜就地蒸、压、研、制,自始至终不得超过两柱香的时间,过时则色味又减半;从中选出细如针者,以越窑青瓷盛装,邢州瓷白、寿州瓷黄、洪州瓷褐,虽好,不如越州瓷青益茶,必储于地下阴凉之处,十年色味不变。哥哥我穷十二年之力,方才弄到小小的这么一瓶” 曾冰鸿听得张口结舌,没想到工序如此繁琐精细,心中反倒有些愧意,脸上一红,道:“看来我是得了便宜在卖乖了!”李彦、赵秉听了皆笑。 三人从申时一直喝到戌时,两壶水喝完,曾冰鸿还觉不过瘾,要再打些水来,且喝了许多茶,已不再身酸骨累,反觉精神奕奕。 赵秉却脸露难色,苦笑道:“此水非比寻常,不是湖水,不是河水,不是进水,不是泉水,乃是钟乳石的滴水,除非等到来年冬春相交的前后三天,方才弄得到。这两壶还是大哥积攒了几年的家底,委实再没有了”对这曾冰鸿,赵秉仿佛一个老实的爷爷碰到了一个捣蛋的孙女,无可奈何 “呃,那不是半年喝不到了?用别的水行不行?”曾冰鸿还是不死心。 李彦不忍赵秉为难,劝道:“八分茶,十分水,泡出来的茶亦十分,若八分水,十分茶,茶便只有八分了。也就是说,这泡茶,水比茶还要重要。” 赵秉听了连连点头,曾冰鸿看了李彦一眼,做个鬼脸,不再缠夹不清。 正此时,外面突然角声“呜呜”作响,赵秉脸色突变,豁然站起,出营看去。李彦与曾冰鸿相视一望,心意相通,跟在赵秉背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大兵小将(上) 不知什么时候,西风大作,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月明星稀,呜角声寒。 “孩儿们,扯呼!”赵秉俯身趴着,以耳贴地,片刻豁然起身,大叫道。 原本还躺在地上郁郁不振、半死不活的人听言,皆精神百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双脚并用,逆风而行,转眼间,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李彦虽不知赵秉话中含义,但反应不慢,将曾冰鸿横抱在手,紧跟在赵秉身后。赵秉见了一惊,有意考较李彦脚力,加速狂奔,然李彦亦步亦趋,两人竟不相上下。 不过百步,却见西面城中有城,城墙高万仞,光滑如镜,再近看时,竟全是用块块巨大的岩石堆垒而城,无缝无隙,令人叹为观止。进城之后,铁门紧闭,兵将上城,各司其职。 “大战在即,人人自顾无暇,贤弟、小妹各自珍重。”赵秉道。 “大哥费心了,该当如此!”李彦与曾冰鸿异口同声。 赵秉随手要来两件兵器,让两人用为防身。曾冰鸿贪大,选择朴刀,刀长约四尺,身宽体重,单手久握吃力,不得已换了另把腰刀,刀长三尺,刃狭柄短。 “腰刀刃芒平磨无肩,利尤在尖,使用之时,如此将刀挺在身前,手臂弯曲,留出前刺的余力,敌人来时”李彦握着朴刀,仔细比划着。曾冰鸿知是性命攸关,看得仔细,一招一式依样行走,终究没有根基,无论斜刺横扫,还是上挑竖劈,皆形到神不到,神到力不到。 赵秉看了,摇头感叹,走上前去,对李彦道:“本王刚才见贤弟足轻戎马,气盖千夫,现又知你长於剑戟,如此可为步将,且任前阵伍长。” 又嘱咐道:“贤弟虽不是初次为将,然大哥有一言,慎重相告。夫为将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贪而无厌,二曰妒贤嫉能,三曰信谗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犹豫不自决,六曰荒淫于酒色,七曰奸诈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礼。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怙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惧,见利不贪,见美不淫。切记!” “是!”李彦答应道。 又对曾冰鸿道:“丫头,随我来。”说完掉头而去。 曾冰鸿一怔,见李彦望着自己毅然点头,只得依依拜别。 李彦现学现卖于当场,利用的正是赵秉的怜悯之心。曾冰鸿毕竟一介女流,无剖鱼杀鸡之胆,唯穿针引线之力,如何杀人放火?然将者,为众所服,当大公无私,有所舍者,才能有所得。 李彦随军登上城楼,透过女墙往外望去,顷刻间,只见万马奔腾呼啸而至,震天动地。骑者个个身着银晃晃的锁子甲,背着弓箭,腰挎大刀,手持长枪。待近前来,李彦方才看到,旌旗之上,或书“卫”或书“年”,方知是卫军到了。骑兵未近城门,便绕墙而行,看来是准备从后面包抄。 后面士兵皆重铠鳞甲,陌刀长戈,一字排开,步同声一,如山岳城墙,缓缓而进。再往后弓箭手紧随,执刀背箭。大军尚在百步开外,便皆张弓搭箭,城楼之上瞬间箭如雨下。守城士卒不慌不忙,举起盾牌,低头背墙躲过。 箭雨一过,士卒复又站起,鼓噪声喉,射箭落石。李彦看时,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卫军已经搭好云梯,蜂拥往上爬着,后面强攻硬弩掩护,箭雨如蝗。 “杀”李彦用刀拨开一支飞箭,眼看着一个个士兵纷纷倒下,撕心裂肺地喊道。 旁边的人搬起一块大石,刚刚高高举起,一支流矢飞来,正中其眼,穿头破颅,立时如沙袋一般倒地不起,大石落其身上,鲜血四射。李彦正转首看望,被溅得满脸都是,顿时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还愣着干什么,卫军就要上来了。”另一个士兵,搬起那带血的石头,怒吼一声,往下面扔去,又站上女墙,用脚努力将一只云梯蹬开,只听见下面凄厉的嘶喊声响成一片,李彦这才恍过神来。 片刻,已有卫军率先登上城墙,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刀剑并用,前后捅了十几个透明窟窿,不论死活,扔下城去。 “老黑到了,快开城门” 李彦朴刀横劈,格开一个卫兵的陌刀,忽觉后面风凉,滚身上前躲开。却见身后卫兵收势不及,正中自己人的胸口。李彦趁机欺身上前,朴刀直捅,结果了那士兵。余暇往外城下看,却见卫后军正乱。 “哗”的一声,铁门打开。卫军一个个你推我搡,刚到门口,便被射了个透明窟窿。一列飞驰的战马,从他们的尸体上践踏而过,杀入卫军,左冲又突。卫军攻城正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死伤不计其数。 “好样的!”城上士兵见了,皆欢喜鼓舞,个个踊跃上前。 卫军骑兵见步兵不利,只得折回救援。然赵秉的突然袭击,将卫国后军撕开了一个口子,直往军中大旗而去,口中喊道:“活捉年味!”众人听言,皆一起发喊。远水难就近火。 卫军上下,大惊失色,又见中军大旗正摇摇晃晃,正往后渐退,军心涣散。李彦见机不可失,运功大喊一声:“杀出城去,活捉年味。”声如洪钟,竟将战场千万人之声压了下去。 城中士兵掘堤之水,奔涌而出,冲入卫军,个个犹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卫军大乱,皆无恋战之心,拖刀曳旗而走。一时间,卫军大败,犹如潮水一般退走,赵秉勒令部队只可摇旗呐喊,不可追赶。 战戈已息! 曾冰鸿惊慌失措地跑上城楼,一路上打翻了四个水桶,撞到了八个伤病,说了几百句“对不起”,在城楼上前前后后找了十个来回,依旧没有找打李彦。 “哈原来在这!”赵秉指着累得满头大汗,急得满脸通红,吓得泪水盈眶的曾冰鸿,笑着对身边红得发紫的士兵道。 “彦”只是凭着那双眼睛,曾冰鸿便一眼认出了李彦。刚要扑过去,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上下看时,李彦满身满脸的血,顿时花容失色。 “你受伤了?” “没事,都是别人的血!”李彦说话之时,犹觉有一股寒冷,凉彻心扉,不禁声音发抖。战争的残酷,今夜方知。 “大哥正要带贤弟去巡城,他却说要去跟你说一声。其实也用不了多久,马上就可回转,又何必多此一举!”赵秉是过来人,关键的时候,给他们来了个“推波助澜”。 曾冰鸿听了,脸上羞赧,心内温暖,更多的却是安心,甜甜地看了李彦一眼,转首对赵秉道:“我也去,可不可以?”说到后面,却又看着李彦的眼色。 赵秉与李彦皆点头答应。 城下穿着破烂的士兵,将卫兵尸首上的鳞甲剥下来,自己穿上,又掏空他们口袋内所有的东西,金钱自己没收,纸条什么的上交。然后将搜刮一空的尸首,抬到一里之外,那儿有几个一丈见方大坑,正熊熊燃烧着大火,往里面一扔。“咝”的一声,一股青烟冒起,犹如人的灵魂一样,迷漫在空气中,四处飘荡。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与之化矣!曾冰鸿和李彦已经开始习惯这空气中的味道,城外四处巡检,飞沙走石,西风皲服,竟不觉苦。 “卫军将领年味,如今将军队分成了两组,轮番对我夏州进攻。且每次来犯时机恰到好处,皆在我军喘息未定之时。如此下去,我军迟早会被拖垮的。”赵秉见城墙皆完好无损,放下心来,往后绕着,随口对李彦说道。 李彦想了想,道:“以小弟愚见,卫军恐醉翁之意不在酒,拖垮我们只怕还不是他们的本意。有可能是利用王爷来麻痹朝廷,一旦时机成熟,便可长驱直入。” “贤弟目光如炬!只是实力悬殊,虽知其意,却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唉”赵秉说完,拍着马鞍愤慨长叹,虎落平阳被犬欺,其中滋味更与谁说。 “大哥可曾想过放弃?”李彦试探问道。曾冰鸿听着,似懂非懂,抬眼之处风景萧瑟,又是月光皎洁,玉兔如盘,更添一丝思乡之情,是以默默无语。 “放弃?”赵秉不解。看着月光下盈盈发亮高可摘星的城墙,十多年含辛茹苦的打造,几十年的誓死守卫,让赵秉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一定要奋战到底。 赵秉摇摇头道:“卫国骑兵众多,步兵又重铠强弩陌刀,装备精良,最适合野战,若是我们弃险不守,岂不是去长求短,不妥” 李彦知道赵秉之言乃强词夺理,夏州戈壁黄土,一目千里,在此作战,是最不明智的,他岂能不知?只不过夏州乃毅王的门面,若是在他有生之年倒在卫国铁骑之下,岂不是贻笑天下?是以只要是能守住夏州,即便是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一、大兵小将(下) 当晚,巡完城,赵秉派人安排了两人休息,一夜无事。 次日,李彦去了粮仓交接,苏远已死,下职位虚人空,仅存仓库出纳一人。老者年过花甲,眼花耳聋,李彦大声提问,无论何事,他总一句:“这得问军爷”,至于“军爷”是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彦方知,赵秉另有外监,皇上派来的太仓不过是个空衔,看来赵远之死,另有内情。 交接完毕,李彦同仓库出纳回了赵秉,诸事不论,赵秉但有言,李彦皆唯唯诺诺。一连几日,卫军毫无动静。李彦住于粮仓外围,三进之所,曾冰鸿住于内院,虽两情相悦,终有礼教大防,相敬如宾。赵秉自从第一日相见之后,操练兵马,屯田积粮,日理万机,总之再没与李彦见面。 闲来无事,又无街市瓦坊,两人宴起早睡,百无聊赖。曾冰鸿长于闺阁,除了牌九色子,便只会踢毽子、荡秋千、琢钉等游戏,李彦皆不在行。至于太祖棋,曾冰鸿耍赖赌悔,终究想不过李彦。两人还是双陆棋,走得旗鼓相当。 这日,两人走了一会棋,李彦看书,曾冰鸿织绣。待吃过中饭,李彦见送膳之人换了,心内在意,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正面为阴,背面为阳,两阳一阴为阴爻,两阴一阳为阳爻,三阳为阳爻,亦为变爻,三阴为阴爻,亦为变爻。第一次抛掷,为初爻。李彦如此议定,默默占卜。 李彦第一抛掷即是三个背面。 曾冰鸿看了,抬头笑道:“啊,好手气,第一手就是浑纯。在玩关扑吗,怎么不叫我?” 李彦道:“不是,我在占卜!” 曾冰鸿听了好奇,围过来看着。李彦一共抛了六次,一阳、二阴、三阴、四阴、五阳、六阴,正是“屯”卦。 李彦看了片刻,喃喃道:“初爻由阳爻变成阴爻,成比卦!屯卦坚固,比卦进入,震变成土,车随马,兄长之,母覆之,众归之。呔,竟是公侯之卦象,不对,不对!”说着摇头,就要重新再卜。 曾冰鸿虽看不懂,但听得明白,笑道:“为什么还要算?据说当年毕万去晋国做官前,卜得此卦,而后屡历战功,结果封侯拜相。若是不合心意就重算,那还不如自己给自己选个卦,岂不便宜?” “我不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李彦笑笑,将铜钱收入袖中。已经让曾冰鸿卷入这场无妄的战争,他不想让她再添无谓的烦恼。 “彦,你自来不是喜欢浅显的歌曲、传奇、演义,《易》虽听说包罗万象,但晦涩难懂,你怎么会耐烦看它。”曾冰鸿好奇道。 李彦不慌不忙,解释道:“家父常道:‘不知《易》,不足以为太医。’《易》曰:易生太极,是生两仪。又曰:立天地之道,一阴一阳。《内经》曾道:人生有形,不离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是故内有阴阳,外亦有阴阳。在内者,五脏为阴,六腑为阳;在外者,筋骨为阴,皮肤为阳。日常诊病,望闻问切,莫不以先别阴阳为要务,而调和阴阳。望诊,色泽鲜明者为阳,晦暗者为阴;闻诊,声音洪亮者为阳,微弱者为阴;切诊,浮、数、大、滑等脉为阳,沉、迟、小、涩等脉为阴。” 曾冰鸿点头道:“原来如此!”见李彦说起李安时不再消沉,心内宽慰。 “《易》中包罗万象,那是一点不假,其中不只有吉凶,还有管理、几何、歌曲、书画、功夫、舞谱、算数、饮食、建筑、风水,还有养生”李彦刮着曾冰鸿的鼻子,笑道。 曾冰鸿听李彦说得如此之好,便央求要他教教自己。 李彦自是惟命是从,讲道:“1《易》一书讲求爻象,那何谓爻象?你且看这个‘爻’字。”于是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面上画着:“一撇一捺,这是一交;又一撇一捺,这又是一交。初交为正,再交为变,一正一变,互相乘除” 正说着,赵秉派人来请李彦,李彦笑着答应,与曾冰鸿打了个招呼,便与来人联袂出门。一路上,李彦之心七上八下,十分不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待到赵秉门口,正逢里面议事,来人往里面通报。片刻,赵秉脸色微怒出门,见了李彦又转怒为喜,歉然道:“下人忒不懂事了,贤弟既来,还通报干什么,直接进去就是了。”说着就拉着李彦往里走。 李彦忙拱手道:“礼不可废!”心内却感叹,不过几日,赵秉给李彦的感觉,已是判若两人。 两边将军,重铠佩剑,威武傲然立于两旁,见了李彦微微点头而已。赵秉走上位坐了,没有招呼李彦。李彦只好立于当地,垂手恭立,丝毫不敢怠慢。赵秉见此,咧嘴笑道:“贤弟何时如此客气了,过来坐,上坐!” 李彦有股莫名的压力,不敢放肆,拱手道:“谢王爷!”这才西向下首坐了,低眉顺目。 “听说贤弟八卦占卜能掐会算?!明日我军就要去袭营,不知胜算几何,贤弟不妨帮大哥算上一算。”赵秉搓着手,看着李彦,笑道。 “占卜不过矫夸擅妄之词,不足为凭为信。其实若详究,八卦本身就自相矛盾,譬如坎卦,本划为阳,然坎卦又为水为月,属阴。不过大哥既然想看,小弟便献丑一试,且博各位一笑,切不可当真。”李彦侃侃而谈,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心内却是一惊一叹:才刚刚的事情,赵秉立马就知道了,看来自己是被监视、软禁了。 “哈哈哈无妨,是非我们分得清!”赵秉朗声笑道。其他将领官员也都笑着附和,剑拔弩张之势方才有所缓解。 李彦笑着口中默念,六掷为数,一边解释每个铜钱的意思,一边手中蘸水,将所算的卦一连一断全部画在桌面上,又比对详细分析。一屋子都是武夫,个个听得晕头转向,只有赵秉默然叹服。 “贤弟不需如此啰嗦,直接讲出吉凶便罢。”赵秉摇头笑道。 “妙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卦象说的是,看不清却要去看,脚跛了却要去走,结果踩到老虎的尾巴,被老虎吃掉了。”李彦的言外之意,是要赵秉要有自知之明。 “是吗?”赵秉语气骤然转冷,脸色十分难看,冷笑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为守疆土,保万民,即使明知山有虎,也偏要向虎山行,不然要我等何用?” 李彦惶恐,退席下拜:“下官该死!”心内却嘿然一笑,赵秉堂堂王爷,焉能不知卦中意思,然信口雌黄,颠倒是非,分明是欺负身边的人不懂,给自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贤弟不必如此,卦象如此,又不是你故意的,起来吧。”赵秉说道,却没有一丝表情,也再没招呼李彦坐下。 “是,谢王爷!”李彦又能说什么,已经触及赵秉利益太深。文死谏,武死战,他都做到了。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李彦唯一想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与曾冰鸿的安全。 赵秉继续开始议事,讲的依旧是夜袭卫营之事,细细节节都十分详细,如何选人派将,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如何撤退,什么时辰,什么地点,路线明确,前后有序。李彦十分不想听,然赵秉毫不避嫌,时不时还问起李彦的意见,十分亲热,似乎没将刚才之事放在心上。 众人聚首商谈,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五更才算达成一致意见,信心满满而散。各人皆累了一夜,出门时虽日头未出,但秋天蒙气传光,已是云光天亮,皆以手掩眼回住处去了。 李彦拜拜各位,匆匆往回赶,片刻到家,遥遥见曾冰鸿正倚门而望,心内稍宽。 曾冰鸿也看到李彦,小跑上前,嗔道:“怎么这么晚?” 李彦见曾冰鸿鬓角已被雾水打湿,衣服单薄,小手冰凉,不禁心内一疼,笑道:“大哥要我去议事。”至于什么内容,只字不提,既不想骗她,更不想让她卷入得太多。当年陈天海虽然利用曾冰鸿,尚且能为她着想——说:里面利益太多,沾上了就一辈子也别想脱身。李彦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曾冰鸿也不详问,知道李彦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想为难于他。两人相知相谅如此。 “饿不饿?”曾冰鸿说着,见李彦正仔细望着自己,羞赧一笑。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相挽入房内。曾冰鸿也困了,陪李彦说了两句话,便往后院睡去了。李彦也上床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一时想着赵秉今日的谈笑安排,一时想着苏远的死,人头高高悬于城墙之上,辗转反侧,干脆披衣下床,推户开门,东方一缕金色阳光破云而出,旭日正冉冉升起。 “但愿白日一照,浮云自开!”李彦喃喃道。 附:1此段讲解来自《老残游记》片段,自叹精妙,引用了两句,不敢太多,若是有喜欢的读者,可查阅《老》的第十一回,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二、求生之道(上) 宵小困英雄,更阑浩气冲,梦埙篪,何处相逢。双手拨开生死路,离狴犴,脱牢笼! 话说李彦同赵秉等人商议一晚,又一日未睡,好不容易盼到天黑,跑步来到赵秉营帐,却被守门侍卫拦在门外。大军虽然已经集结完毕,但赵秉约定的是戌时,是以他还在呼呼大睡。李彦心内佩服赵秉胆色,安静等待。 “王爷千岁,李彦鲁莽造访,自荐为先锋小卒,祈望成全!”李彦见赵秉出门,跪下磕头道。 赵秉头戴黄金帅字盔,身穿九吞八乍连环甲,手握双耳方天亮银戟,腰悬亮人双锋昆吾剑,脸黑如炭,眉白胜雪,须长及胸,双眼寒光似冰,威风凛凛,气势如虹。听李彦之言,赵秉冷冷道:“哼,战争不同儿戏,岂可朝令夕改?恕尔无知初犯,且回去严守粮仓,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是,谢王爷!只是下官初来乍到,东西南北不辨,且力弱智微,恐难服众。粮草乃军队之根本,重之又重,还请王爷另选贤能,辅之助之!”李彦也不是一定要去。只是想消除赵秉对自己的猜疑,人只有对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东西感到安全和放心,是以李彦才想着要把门面功夫做足。 “既如此,差梁将军带两千兵马听尔调遣。”赵秉此时语气竟连昨晚都不如。说完,嘴角一扯,马鞭一甩,跃上手下牵来的马,扬尘而去。 李彦目送赵秉不见了身影,这才磕头起身。 跑回家时,远远看见屋外刀枪如林,一少年将军,双手交叉胸前,见李彦狼狈而来,轻蔑一笑,昂首挺胸,高声道:“王爷差本将于大人属下,还望多多关照!”一句话说得众人皆嘻嘻然,看戏一般。 李彦恭敬拱手,低声下气道:“下官不敢,有劳梁将军了。”说着急匆匆地往屋内跑去,一个不小心,竟慌乱忘了门槛,摔了个结实的狗吃屎,疼得半天爬不起来。众人见了,又是哄然大笑。 在士兵们嘲弄的眼神中,李彦一瘸一拐地扭进了屋内,羞愧无地,关了房门,闷头大睡,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曾冰鸿好心来劝,反被骂得狗血淋头,于是哭哭啼啼赌气往后院去了。李彦片刻气消后悔,却怎么也哄不了她,自此两人决裂。 梁戎隔岸观火,自始至终偷偷看了许久,对李彦嗤之以鼻,又见曾冰鸿貌美如花,垂涎三尺,反将李彦恨在心里。只是赵秉出兵前,耳提面命,再三嘱咐,是以心内痒如猫挠,却不敢轻举妄动。 正亥时,早见东面大火冲天,看来赵秉已经与卫军交战在了一起。夏州守卒虽不见人马刀枪,然人人瞭望,心内紧张,却比在战场上的人有过之无不及。李彦悄悄越过墙面,落地之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都守到门口去了。 “火着火了”一人大呼。 “火着火了”千百人一起大呼。 梁戎闻声看去,却是粮仓重地,眉头一皱,心想:“前后左右都被团团围住,且里三层外三层,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失了火了?又不见外人进入,难道是出了内鬼?”一面吩咐人员救火,一面警惕往屋内看去,只见月光照在床弦,被褥拱起,李彦睡得正香,方才放心。 “启禀将军,粮仓于亥时一刻着火,东面、西面、北面三门各有四处火苗,南面门口一处”仓库出纳踉踉跄跄跑来,胡子眉毛都烧了一半,见了梁戎,不慌不忙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拱手慢吞吞地报告道。 仓库出纳喋喋不休未完,而仓库火势不大,早早就被扑灭。副官清点库存,损失不过粮食两袋、田车一辆、门一户、窗一眼而已。 梁戎不耐烦地打断老头的长篇大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仓库出纳一个小小的萝卜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眼皮翻上翻下,禀报道:“下官眼瞎,从不点灯亮火,委实不知火种来自何处,且请将军宽些时日,待下官查明,再来禀报。” 这时副官脸色阴暗地快步跑来,在梁戎耳边悄悄几句。梁戎听了,也皱眉成川,忧心忡忡,道:“此话当真?”副官不言,只是点点头。 “说,你受何人指使?”梁戎突然指着仓库出纳道,左右士兵皆是一怔。 当事人仓库出纳反倒是一脸镇静,恭敬地答非所问:“将军容禀,下官受武德先皇恩宠,毅王亲自委派,建和元年指使在此当差,至今已三十又一年矣。” “别以为装疯卖傻,巧言令色便可蒙混过关。来人呐,仓库出纳监守自盗,蓄意放火烧粮,罪不可恕,把他押下去,待王爷凯旋回来,再行处置!”梁戎恨恨说完,随着副官往粮仓而去。 仓库出纳犹似不觉,被两个士兵架着,还在说:“下官烧伤并不严重,虽老迈衰弱,但腿脚还灵便,不敢麻烦二位军爷,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呸!老不死的,你还以为能够回去?老子是抓你去蹲班房。”两个士兵听了好笑,大声在仓库出纳耳边吼道。其实对于梁戎的话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只是仓库出纳从来做事古板执拗,出出入入算得清清楚楚,自己两袖清风也就罢了,偏偏也不让别人分得半点油水,所以口碑极佳,被抓之时,他人反倒幸灾乐祸。 仓库出纳听了两眼乱转,四处求助,却没一人理他,只得揪着胡子唉声叹气,喃喃自言自语:“本官连日来夙兴夜寐,恪尽职守,一丝不敢怠慢,眼看就可以拿到特支口粮养老了,都怪那该死的放火贼,害得本官”他还以为是被“放火贼”连累的,却不知自己在众人眼里已成“放火贼”。 仓库出纳被带下去后,夜又恢复了平静。 “他不会有事吧?”屋内轻轻传来绵绵的女子声音,守门的士卒听了不禁侧耳。 “哼!放火烧粮,多大的罪过!依我看,不是车裂、腰斩、凌迟、剥皮、活埋、割宫、刮骨、抽肠,就是五马分尸、掠食心肝、煎炒烹炸,总之死路一条。”另一个猥琐的男声传出,听者闻之作呕,守门士卒皆摇头苦笑。 “那那可如何是好?”女子又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哼!管他呢,老头都一把年纪了,看不见听不着,身无四两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浪费粮食,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男子又道,极不耐烦。 “可是”女子还要说话,男子打断,骂道:“有什么可是的?头发长见识短,你烦不烦啊,滚回去,吵到了外面军爷,小心我拧死你。” 女子跺一下脚,抽泣着吧嗒吧嗒往后院跑去了。外面士卒听了,都愤愤不平,恨不得冲进去将那男子暴打一顿。 正此时,梁戎愁眉不展过来,见士卒颜色不对,问起缘由,一人将刚才之事添油加醋说了。梁戎心内烦躁,听了此事更是火冒三丈,就要发作。副官在侧,灵光一闪,赶忙拉住梁戎,附耳道:“李彦说得对,死了就可一了百了!” 好事难学,坏事易做。梁戎听了,立即会意,“哐”的一声,踹门进去。李彦闻声,吓了一跳,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惊慌,呆呆地赤脚站在地上。 “大人这门怎么坏了?”梁戎故意拍着马靴上的尘土。 “恕罪,恕罪,将军的脚没事吧?”李彦谄媚笑道,伸手抹着脑门上的汗水。 梁戎与副官对视一笑,道:“哼!仓库出纳蓄意放火烧粮,损失惨重,他是大人你的属下,本将军不好越俎代庖,还请大人亲自处理一下。” “是是是!下官职所应当,只是下官经验尚浅,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李彦看着梁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梁戎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却说得一本正经:“大明律法,此事视情节轻重,可判斩刑到灭九族” 李彦吓得脸色惨白,两手发抖,道:“这么严重!” 梁戎故意叹口气,拍着李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到底是你死,还是他亡,早做决断吧。” 眼见梁戎就要离开,李彦忙拉住他的手,道:“将军救命,下官不想死” “孺子可教,那你就要”说着右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目视李彦。李彦见了,犹豫半晌,这才无奈点头。 待梁戎出去,顺手关上房门,将门口的守卫也撤走了。屋子内又恢复了黑暗,曾冰鸿蹑手蹑脚从后院进来,看见李彦犹自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忙走过去,推了他一下,道:“彦,你怎么了?” 李彦微笑,温言道:“我没事,只是委屈你了。”右手摸向曾冰鸿的脸颊,一滴冰凉的泪水正巧落下,砸碎在食指之上,不禁心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早已习惯了!”曾冰鸿拭了拭眼角,强笑道。 李彦摇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却不该一味的忍让,而是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才可能绝处逢生,不然你我将是下一个苏远。” 曾冰鸿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心内却感觉李彦已经有了计策,只怕早已实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三、求生之道(下) “将军,以属下只见,李彦胆小如鼠,未必下得了手?”副官汪汇想着李彦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无担忧地问着梁戎。 梁戎不屑一笑,道:“李彦一听本将军是王爷委派来的,便谄媚地低声下气,可见其趋炎附势;在众人面前出丑一声不吭,却回家骂妻子,可见其外强中干。仓库起火时装睡,事后推脱责任,可见其自私自利。这种人最看重的就是性命,且耐烦片刻,就会有消息了。” 汪汇见梁戎信心十足,略放下心,拱手道:“是!” 正说着,便有士兵来报:“启禀将军,仓库出纳文寇服毒自尽,子时三刻死于狱中。” 汪汇这才心服,忙问道:“此话当真?那文寇死前,有什么人去看过他没有?” 士兵见问,脱口而出,道:“千真万确。最后去看文大人的是个女子,小的此前从未见过。不过那女子一张瓜子脸,两弯柳悠之口,今日又闹得人尽皆知。难道又要将李彦杀了不成,到时候朝廷怎么看?这时候自顾不暇,还当真谋反不成? “王爷明察,末将不敢撒谎!”梁戎被赵秉看得背脊生凉,忙跪下以首贴地道。却不知这是赵秉给他机会改口,一时慌张竟忘了察言观色。 赵秉无奈叹息,只得佯装震惊,拍案站起,喝道:“太仓何在?” 李彦早就等在门口,听赵秉叫喊,不紧不慢地往内走去,两丈之外便跪下,恭敬磕头道:“太仓李彦,见过王爷千岁!”语气平淡,坦然如常,梁戎听了不禁生疑。 “梁将军刚才所言,你都听到了?”赵秉也不懂了,难道李彦已经做好引颈受戮的准备。 李彦再次叩首,道:“启禀王爷,梁将军字字清晰,下官句句入耳。今晨卯时,仓库出纳文寇已盘查过仓库,账目在此,请王爷过目。” 梁戎脑子“嗡”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明明听说文寇中毒身亡,怎么又死而复生了?又见李彦不卑不亢,与昨日判若两人,心知中了圈套,不禁感叹,多日捉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但梁戎自信粮仓有两千兵马围着,即便李彦巧舌如簧,事实不可能改变,心内稍微镇定。 “哈哈哈,原来如此!”赵秉看完,笑道。 “都起来吧,梁将军统军多年,因知凡事皆有度,下次切不可开这种玩笑。今儿幸亏有仓库出纳文寇与太仓李彦为你开脱,不然本王定然判你一个惑乱军心之罪。” “谢王爷!”梁戎虽然没抓着狐狸反惹了一身骚,暗恨李彦,却也不是个无知莽夫,知道见好就收。赵秉此时最在意的是军心安稳,梁戎自然再不敢去撞南墙。 李彦却依然挺立,道:“王爷仁慈大义,然下官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梁戎勾结卫军,昨日蓄意放火烧粮在先,今日厥词惑乱军心在后,居心叵测。且为隐瞒证据,竟想杀人灭口,其行可诛。此乃仓库出纳文寇托下官交给王爷的奏折,以上诸事之来龙去脉,尽皆言明,请王爷明察。”说着高举呈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赵秉看完奏折,眼中寒光一闪,梁戎暗觉不妙,叩头咚咚作响,道:“王爷,李彦胡说八道,行奸使诈。末将不敢欺瞒,请王爷及诸位移步到粮仓一看便知!”梁戎没想到搬起石头反砸了自己的脚,生死攸关时刻,顾不得许多忌讳。 “哼!给我搜!”赵秉指着梁戎,喝道。左右虽然不知道赵秉要搜什么,但奉命行事而已,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上下其手,摸得梁戎鸡皮疙瘩掉满地,寒毛都竖起来了。梁戎一脸惊愕,虽不知他们在找什么,但觉身已入瓮,抽脚无力,原来李彦早已安排得滴水不漏,偏偏自己却毫无察觉。 从梁戎的腰带内,士兵找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子,上面竟还盖有卫国玉玺。最为奇妙的是,要说这纸,上面字迹浓墨重笔,却一点不渗不透,且从背面看到任何的影子,这是卫国御用之纸,常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你还有何话可说?”赵秉越看越气,将纸狠狠地仍在地上。 梁戎犹如在梦中一般,恍恍惚惚地将纸捡起,只见上面详细地记载着,如何用间,如何反叛,如何封官,如何安家竟自始至终一条龙服务到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梁戎看了哭笑不得,大喊:“王爷,末将冤枉!末将从没看过这封信,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王爷若是不信,可传文大人当堂对质!”李彦抢言道。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本王留你何用,推出去斩了!”赵秉喝道。 众人听了,也感觉变戏法似的,一切来得太快,听到赵秉要斩梁戎,都跪下求情:“请王爷息怒!” 赵秉愤然坐下,一声不吭。其实他也知道其中定然有猫腻,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铁证如山,却不得不做得公正无私,这时候公众求情,一来可以给自己一个台阶,一来可以给梁戎一个申辩的机会。 “这”梁戎已经心慌意乱,原来的计划全部没用了,又没想到李彦的反击如此之快之绝,令他手足无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军法若不得申明,如何服众?!请王爷三思!”李彦一席话说得正气凛然,梁戎不死不休。然听在众人耳内,犹如一阵风雪,让人不寒而栗。 赵秉紧紧握拳,瞪着李彦,却见李彦也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明澈如水,却深不见底,第一次感到无奈与恐惧。 “推出去!”赵秉挥一挥手,左右便将吓呆了的梁戎拖了出去。不久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到了营内,众人听了不禁心内叹息,待士兵将梁戎的人头端了进来,又皆不忍。 议事不过刚刚开始,然经梁戎之事一搅和,都没了心思,稀稀落落各人讲了一两句,便都不再开言。李彦也早已缩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心沉默,犹如雁过无迹。酉时开始,不过三刻便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赵秉却安坐良久,重新又拿出李彦给他的仓库盘点记录,只见上面写着:“粮草一百又七旦,沙石五千六百又一旦”靠近灯火,将之烧成灰烬,才放心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四、棋逢对手(上) 梁戎死了,接踵而至的是数不清的黑锅,诸如:勾结卫国,泄露军情;盗窃官粮,放火烧仓;杀人灭口,枉顾法纪有的没有的,够梁戎诛灭十族两次的。另外,汪汇等一班心腹,也都关的关,杀的杀,从而夏州上下也都知道,李彦猛龙过江般地来了,路上碰到皆绕行。 这日,李彦正陪着曾冰鸿踢毽子,赵秉兴冲冲地拿着围棋过来。 “贤弟,小妹,闲来无事,且从容下两盘,不然长日安可度?” 曾冰鸿急忙丢了毽子,坐在赵秉对面,笑道:“再好不过。其实小妹早有此意,不过平常都是画地为棋,没意思。”一双纤纤玉指,把玩着冰冷的黑曜石棋子,爱不释手。 赵秉听言,额头一排黑线,不得不厚着脸皮尴尬笑道:“不过围棋仅此一副,还是当年先皇送给我的,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不可转送。”还真怕曾冰鸿开口又要,干脆一口回绝。 曾冰鸿道:“大哥说笑了,收了大哥的茶小妹已是不安,岂敢得陇望蜀?不过小妹棋力不佳,还请大哥依了小妹三件事,这棋方好下子!” 赵秉释然,长吁一口气,笑道:“小妹请讲,大哥一并答应就是。” “让子,悔棋,无彩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曾冰鸿掰指说道。 赵秉还未开口,曾冰鸿早执黑先走,一口气将九星全部占遍了。赵秉并不在意,不紧不慢放下第一手,却是在天元。正所谓: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李彦不禁好奇,默然观棋。曾冰鸿随手拆了一子,金角银边草肚皮,赵秉既然无意与她争边角,她也乐得中盘与其纠缠。然而数子下去,赵秉大开大合,几个夹击,将曾冰鸿杀得片甲不留。 曾冰鸿眼见大势已去,干脆转战边角,然而赵秉如影随行,黑棋粘,白棋打,黑棋立,白棋小飞挂角,寸步不让。曾冰鸿这才有些着急,鼻腻流汗,然而白棋大兵压境,黑棋冲不出跨不开,只能苟延残喘,局势已定,胜负已分。纵然收官之时,曾冰鸿做得精细,也不过挽回一点颜面。 这一局两人下得极快,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彦目不暇接,正是快棋慢马吊,纵好也不妙,终盘看时双方都失误频频,却没人能够抓住机会。 第二局开始,曾冰鸿开手依旧杀气腾腾,然而走得异常谨慎,手拈冷玉,息气凝神,顾虑万全方才下子。正如曾冰鸿自言“棋力不佳”,正面交锋,节节败下阵来,最后不得不偏居一角,负隅顽抗。李彦旁观者清,明知曾冰鸿棋力不止如此,仔细看时,她竟不着痕迹试探赵秉棋路,心内暗笑。 第三局曾冰鸿干脆放弃腹部,立二拆三,立三拆四,步步为营,安心打理边角,任赵秉怎么引诱,曾冰鸿都无动于衷。十子过后,赵秉终于按捺不住,不惜弃子争先,一路飞攻。曾冰鸿顿时手忙脚乱,又想两边压进,左绌右支。犹豫之时,中路又被赵秉堵死,待要连龙,又被赵秉断开,眼见大好局势毁于一旦。最后剩下一片片孤立之军,被赵秉团团围住,盘角曲四,劫尽棋亡。 两人下了半天,曾冰鸿屡战屡败,却无颓色,依旧兴趣盎然,最后一盘中盘弃子认输,落落大方,言笑晏晏,道:“大哥棋艺非凡,小妹望尘莫及,实在佩服!” 赵秉心情极好,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朗声笑道:“不行了,廉颇老矣,遥想当年,大哥杀伐四方,未逢敌手,那才叫威风八面,闻者披靡。”自卖自夸,甚是得意。 曾冰鸿“啐”了一口,拉过李彦,嗔道:“彦,你来帮我,一定打他个落花流水。”曾冰鸿道,说着让出位子。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赵秉一路旗开得胜,正是锋芒毕露之事,见李彦坐下,不禁拍手笑道:“好好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王爷拉下马!” 猜子后,赵秉执黑先攻,依旧天元启手。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李彦不敢贪功,挂角占星,步步为营。赵秉逼一步,李彦跳一步,各人各占两个边角,最后中盘厮杀,难分难舍。终盘,曾冰鸿算子,李彦竟胜了半目。 赵秉又亲自算了,拍着大腿,叹息道:“我还以为我要赢呢,竟还是输了半目。”兀自不服,又拉着李彦要再来一局。曾冰鸿笑着回屋泡了一壶茶,各人斟了一杯。 第二局赵秉又输一又半目。再三局,赵秉总觉占尽优势,但每次都败下阵来,且都不过一两目的差异,让赵秉十分憋闷。黑白起起落落,直至黄昏,日影西斜。最后一盘,赵秉心内烦躁,挽袖光膀,一脚蹲在座位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棋子被无情地提出,反手无力。 “呔,你小子是不是耍我,怎么一下子输了这么多?”赵秉不信,抢过曾冰鸿记录的棋谱,拈须看着,一面看,一面摇头:“臭棋,臭棋,臭棋!”越看越气,干脆撕成粉碎,摔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 “再来”赵秉道。 李彦起身拱手,笑道:“王爷心思已乱,李彦恐胜之不武,且今日天色已晚,来日方长,王爷又何必急于一时?” 赵秉一怔,回头望时,日沉西山,天色灰暗,不禁以手加额,叹息道:“真是糊涂,都已这个时辰,我竟忘了!”待见曾冰鸿端出饭菜,方觉腹中饥饿。 三人草草吃了饭菜,叙了一会家常,赵秉才告辞而去,留下棋盘,约定明日之棋。李彦答应,送出门外,待赵秉身影不见方回。 曾冰鸿走近,想着赵秉撕棋谱一幕,不禁掩嘴笑道:“大哥还是孩童心性,不过几局棋,竟如此在乎!” 李彦望着曾冰鸿怔了片刻,方才叹道:“琴遇知音,棋逢对手,不亦快哉!杜荀鹤也曾道:有时逢敌手,对局到深更。其中滋味,你非局中之人,自然无法体会!” 曾冰鸿吐了吐香舌,嗔道:“就你知道!”说完,嫣然一笑。久处险境,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李彦一个眼色,曾冰鸿便一清二楚。 夜幕降临,月牙斜钩,李彦与曾冰鸿如常走了两盘双陆棋,便各自回房睡了。黑暗中的人眼见无事可做,便也悄然离开。 窦江五行缺水,表字汉沂,利于东利于夏,早年随毅王来到了夏州,本以为天意安排。然刚来当年尚风调雨顺的夏州,自第二年开始一年一小旱,三年一大旱,如今别说“江”了,就是“池”都难见,只怪天意弄人。 “启禀公子,那王爷只是下了一天的棋,用完晚膳就回去了。”说话人一身夜行衣,手上捧着李彦、曾冰鸿和赵秉对弈的棋谱,高举呈上。 “做得好,下去领赏吧!”由于营养不良,窦江身高不过五尺,蜡黄瘦弱的脸庞,说话声细音软,犹如大病初愈之人。只见他将棋谱一张张地仔细看了,又点点头,然后交给身后站着的副官潘坎。 “是!”那人说到做到,声犹在耳,人已不见了,也没人看见他是从何处走出去的。副官潘坎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惊得口瞪目呆。 “这将军身边果真人才济济”潘坎叹息道。 窦江不言,只是看着潘坎,嘴角一扯。 潘坎会意,脸色突变,好久才镇定下来,心内感叹,风雨即来,是福是祸,只有听天由命了。 “将军,此次偷袭失利,可能引起了老家伙的怀疑。刚回来便敲锣打鼓地利用李彦,除掉了梁戎,只怕有杀鸡儆猴之意,以后将军行事多加小心在意才是。”潘坎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图谱,发现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不无担心地提醒窦江道。 窦江懒懒地斜倚在椅子上,淡淡道:“虽然梁戎太过招摇,出事是迟早的事,但兔死狐悲,我们是该引以为戒。至于李彦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他的软肋就摆在你我面前,弄死他不过捏死一只蚂蚁,不必打草惊蛇。” “将军说的莫非是那女子”潘坎突然想到。 窦江点点头,道:“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想着曾冰鸿的花容月貌,会心一笑。年过三十岁的他,尚未婚配,民众迁徙,夏州已成空城,正所谓三年不见女人,就是碰到一只老母猪也觉得眉清目秀,别说梁戎急色,窦江又何尝不是同样心动。只是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出手。 窦江又道:“手上的事情,暂时都放一放,如今我们有两张王牌在手,已是稳操胜券,再不用冒不必要的风险。上头过两天就会有消息送来,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是!”潘坎应了一声,自动退下,窦江却往身后走去,顺手吹灭桌案上的灯,夜复又暗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五、棋逢对手(下) 夏州粮仓陈列犹如京城的四合院,四四方方,共有九个房间,其中一个用来放搬粮运粮的工具,一间用来发放粮食,一间是仓库出纳文寇的办公之处,其余六间全部用来堆放粮草。堆放粮草的仓库长宽皆有十丈,高达三丈,外用石垒内用铁皮层层包裹,足可容纳粮草一百万旦。如今已有三个空出,其他的大部分是沙石。 李彦路过时,文寇已点算完从郴州运来的粮草,各人签字画押作为凭证,那押粮官便带着手下走了。李彦看时,运粮的多是粗布短衫的百姓,另有部分厢兵。 “此次郴州预计运粮七百旦,实际只有二十三车,每车约二十五旦,共计五百八十旦。夏州防军三十万有余,此数尚不足一日口粮,如之奈何?”文寇认出李彦,忙过来汇报。 李彦笑道:“暂解燃眉之急,已至月朔,相信朝廷官梁不日将至!” 文寇怔怔地看着李彦,疑惑道:“夏州士卒月粮为三旦四斗,每年合计一千三百万旦,朝廷按例半年发放一次,一次六百万旦。也就是说,朝廷例粮上月已到,下次例粮要待明年。夏州虽有屯田,但每年一季,收获还在十月中旬,中间一个月的间隔,远水难解近渴。” 李彦外行指导内行,闹了一个大红脸,曾冰鸿旁边听了,扑哧一笑。 “那粮草呢?莫非朝廷发放不足?”李彦纳罕,一个月吃掉六百万旦粮草,就是再冒出三十万人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文寇一边回想,一边道:“下官不知,由于朝廷粮草都是雇佣民力转运,途中有所损耗是必不可免的。为逃避罪责,屡有以次充好,甚至用沙土代替的情况,下官时间有限,当时到粮,不过抽查一两袋,通常要等到发放时才能发现。上月到粮却是在晚上,又都是生面孔,下官点算和抽查皆十分仔细,一车不少。次日检查也都完好,不过前日大火后,不知怎么一下子全部变成了沙子。” 李彦刚刚坐好,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看起来文寇老实巴交,到关键时候推脱责任,一点也不含糊。其实李彦刚接手仓库时,便发现沙多粮少,如今梁戎一死,便什么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推。 “唉既如此,只有节约点用,大人且用小斛分粮。”李彦也不点破,随口道,既然没粮,又不能去偷去抢,也就只有勒紧腰带。 文寇摸着额头上的汗水,伸出舌头润润干燥的嘴唇,道:“可是恐引起士兵怨恨,到时候”苏远是怎么死的,李彦不知道,文寇却是心知肚明,当时王爷怜其老迈,才法外施恩,正所谓可一不可再,外不敢再冒险了。 “不必担心,王爷目光如炬,定然能明察秋毫,体谅我等之苦心。”李彦见文寇着急如此,故意叹息一声,劝解道。 文寇一时紧张,哆哆嗦嗦,刚抬头,便碰到李彦的目光,忙又低下,左看右看,似乎在找着什么,口中喃喃道:“这这”,心想:王爷知道是知道,但并不一定要替他承担责任,到时候推个一干二净,倒霉的还不是他们,你李彦初来乍到不知道,但我文寇在夏州三十年,岂会不知? “若是文大人还有犹豫,可与士兵详细解释,现在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肯定能相互谅解。”李彦拍着文寇的肩膀道。 文寇越听越是想哭,真是上天无地下地无门,颓然跪倒在地,拜在李彦的脚下,道:“大人,粮草之事从来都是危将军与苏大人负责,下官不过看门点数而已。七月粮草刚到,便被危将军支出大半,只是未有登记,如今危将军战死,苏大人被斩,更是死无对证。下官接手时,已是如此!” 李彦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当时瞒情不报,如今又故意拖延,以至有今日之局,你该当何罪?” “下官年过花甲,死不足惜,然下有子孙,恐遭连累,请大人开恩!”说道子孙,文寇不禁流下两滴老泪。 曾冰鸿站在一旁,见文寇白发苍苍,老泪纵横,不停地磕着头,咚咚作响,额头渗出丝丝血迹,甚不忍心,不禁眼热鼻酸,忙上前将他扶起,却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彦,似乎在她心中没有李彦解决不了的事情。李彦凝思半晌,方才点头。 文寇心喜,又要跪拜,却被曾冰鸿拉住,笑道:“老者不必行此大礼,李大人既然答应,就一定会负责到底,放心吧。” 文寇听言,又抹去一把老泪。 “六百旦粮,今日如数发放,其他的我会另寻办法。”李彦说完,带着曾冰鸿离开。 文寇垂手道:“是!”待他们走远,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秋风徐徐,夏州昼凉夜冷,李彦却是扇不离手,与曾冰鸿信步而回,一路上巡逻士兵皆是复袍复绔黑履。夏州原也是工商民兵、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繁华之地,不过连年干旱与战争,民不堪苦,或流散或死亡,如今已成一个大的军城。虽然毅王也曾做过两次大的移民,但不懂得管理,最终不了了之。 “彦”曾冰鸿见李彦一路上都在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句。 李彦疑惑地转过头,见曾冰鸿一脸关切,笑道:“怎么了?” 曾冰鸿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因为文寇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李彦摇头,道:“只是想到一句话,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冰儿还记不记得,《孙子兵法》中‘用间篇’怎么将‘间’分类?” 曾冰鸿一指点着下巴,道:“孙子曰:用间有五:有乡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不过这与文大人有什么关系?” 李彦扇拍掌面,不答反问:“梁戎何罪之有?一旦身死,父母不保,亲友受戮,左右陪葬。而苏远与寇文同罪,为何会抓大放小?若怜其老迈,法外施恩,又为何还要官复原职?还是有人刻意忽略他?除非他是一‘间’,孙子称之为‘内间’。” 曾冰鸿听言,不禁粉拳紧握,头脑冒汗。李彦见此,微笑不再言,抓过曾冰鸿的柔荑,将她手指一个个掰开,握在自己手心内。曾冰鸿这才放松,看着李彦,叹息一声:“我真没用,总是上他们的当。彦,我好累” 李彦温言安慰,道:“不用怕,万事有我。一旦你我出了夏州,便寻一个鸟语花香的桃源圣地,避开这纷纷乱乱的世道,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曾冰鸿羞赧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幻想驰骋,然举目黄土金戈,又是担忧,道:“可赵大哥会放我们走吗?” 李彦微微一笑,道:“放心,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曾冰鸿点点头,不再问什么,知道问得越多越是烦恼,又帮不了李彦什么,还不如单纯地相信李彦,反倒安心自在。其实李彦此次是刻意带曾冰鸿过去的,主要是给文寇一个台阶,曾冰鸿心软,自然不忍老者哀求,一刚一柔,还怕文寇上钩? “间”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所向披靡,用得不好,害人害己。李彦两手空空来到夏州,父母双亡,心死意灭,原想就此孤独终老,即便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也无所谓。不成想曾冰鸿却锲而不舍地跟了过来,终让他死灰复燃,唯一想的便是带她活着出去,因此不惜杀梁戎已立威,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州城,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生存。 两人刚到,却见赵秉早等在门口,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赵秉迫不及待地一把拉住李彦,大步往里走着,笑道:“贤弟,大哥昨日一宿未眠,左思右想,总算找到了破解之法,今日定要你输的心服口服!” 李彦谦虚笑道:“说实话,于公于私,小弟是该输给大哥一盘。” 赵秉连连“呸”了几声,道:“什么鬼话,难道你输棋,一定是让我?不成,我们得赌个你输不起彩头,否则你不会尽心尽力!” 李彦摊开手,道:“我两手空空,上任不到一月,俸禄都没拿到,有什么可以压的?”心中却想:狐狸尾巴终于忍不住,要露出来了! 曾冰鸿见他们一老一小争吵不休,这才放心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六、仗势欺人(一) (没了推荐,周一求点击红票收藏评论呵,谢谢各位朋友支持!) 李彦输了,看着满盘厚实的黑棋,输得心服口服。 按照约定,曾冰鸿虽然十分的不甘心,万分的不情愿,但是不得不信守承诺,去毅王府内当一个月的丫鬟,端茶送水不说,还要洗衣叠被。 “再来”赵秉拍手大笑,将曾冰鸿像筹码一样拉到自己身旁,趾高气扬道。 “若是你赢了,这丫头便还给你,若是输了,嘿嘿” 李彦见赵秉笑道古怪,心内发毛,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然而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曾冰鸿羊入虎口,说什么也得同甘共苦,所以明知是个陷阱,也毫不犹豫,道:“说吧,不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虽然无赖,却也是事实。 赵秉嘴巴一撇,不屑道:“这么抠门!也罢,凑合凑合算了,反正没彩头也是一盘,有彩头也是一盘,到时候洗洗马桶也是好的。”似乎志在必得。 李彦见赵秉神情懒懒的,心口抽痛,甚是尴尬,没想到自己还不值得几个钱。 第二盘开始,两人上下飞快,片刻间,李彦又输了,尽管他下得异常谨慎,而赵秉懒散,但还是输得惨不忍睹,无话可说。 但曾冰鸿不干了,撅起嘴来,瞧她模样,似乎随时要哭出来,道:“大哥骗人,昨天故意输给彦,怎么可能一天棋力提升的这么快?连兄妹都骗,小心吃饭噎着,喝水呛着,走路摔着”自己受委屈可以,但伤害李彦就不可以,一连串的诅咒如竹筒倒豆般撒出来。 李彦和赵秉两人听得面面相觑,似乎第一次认识曾冰鸿似的。 “不对么?”曾冰鸿见四只铜铃般的眼睛镶在两张惊讶无比的脸上,脸色微红,丢下一句,便袅袅娜娜地进屋去了。 两人见曾冰鸿“砰”的一声关门,都松了一口气。赵秉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吩咐李彦:“大哥有事先走,记得日落之前来我府上报道。”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虽然明知道赵秉搞鬼,但两人还是如约而至。 赵秉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了曾冰鸿,对于李彦却另有安排。 “谢王爷!”看似有些荒唐,却让李彦与曾冰鸿名正言顺地进入了赵秉的圈子,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曾冰鸿的安全是李彦最为看重的。 赵秉咧嘴一笑,道:“你就不怕本王拿曾冰鸿来威胁你?” 李彦轻松道:“别说夏州天高皇帝远,就是在天子脚下,王爷完全可以仗势欺人,而不必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自贬身份。” “说得好!”赵秉大笑三声,道。 “那你可知,本王今日要你来此的目的?” “文寇不可动!”李彦脱口而出。 赵秉又是抚掌赞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李彦道:“下官唯有今天见过文寇,其他时间足不出户,自问这点小动作不可能逃得过王爷的火眼金睛。” “好!”赵秉不知道是吃了糖还是喝了蜜,今日嘴甜的发腻,不停地夸赞着,兴高采烈,比自己打胜了仗还要开心。 “好,痛快,难怪那么多人愿意为你舍生忘死地前赴后继!我毅王就是舍了性命不要,今日也要轰轰烈烈地拼他一拼。”赵秉握拳道,脸色变得坚毅异常。 李彦听了莫名其妙,只见赵秉轻拍两掌,四方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除了两只眼睛,其他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所有人都一般高大,一般装束,仿佛孪生兄弟。 “不准任何人靠近十丈之内!”赵秉严肃道。 “是,主人!”一瞬间,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秉突然叹息一声,道:“真正的文寇早在三十年前,来夏州的赴任途中就死了,现在的这个是卫国的奸细。他伪装的很好,可以说是惟妙惟肖,而且为官兢兢业业,老实本分,三十年来从未传递过一次消息。若不是本王与文寇有过一面之缘,相互认识,还真被他给瞒过去了。” 李彦心想,真是天网恢恢,躺着都能中箭,也是这奸细命中注定悲剧。 又听赵秉道:“梁戎、寇江和危诚都是本王的心腹” “这”李彦心内一惊,自己不明就里地计杀梁戎,那不是正撞到枪口上了?不过李彦又奇怪,为什么当时赵秉没有当场拆穿自己的西洋镜,反而要将梁戎赶尽杀绝?李彦自然不能归功于自己的计策完美,最终杀梁戎还是要看赵秉自己的意图。 赵秉并没有被李彦打断,继续道:“京城转运粮草本有六百万旦,但在途中,本王便派人截下了五十万旦,作为军中半月之粮。危诚醉酒延误军情,本王罚了他三十军棍。危诚一气之下私自调走了粮仓中的四百万旦粮草,全部偷卖给了卫国。不过文寇瞒住未报,直到八月中旬才提起,却不知这是本王刻意安排的。如今危诚死于偷袭卫营,更是神鬼不知。” 李彦心叹:“可惜危诚一片忠心!”不知赵秉如此大手笔所谓者何,默然不语,洗耳恭听。 赵秉森然一笑,道:“苏远乃一介书生,虽然入世为官,但已是出世心态,诸事不问,突然遇事,惊慌失措,竟四处求救,企图群策群力解决,闹的天下皆知。本王为稳定军心,不得不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而且将他的人头挂在城楼上让你看到,为的是给你一个警告,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当然也是为人让文寇看到,好让他知道本王已自绝朝廷,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李彦方自感叹,却听赵秉说到了自己,忙集中精神。 “没想到你小子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言语试探本王,消除本王的戒心,见本王不上当,又反手一刀,众目睽睽之下诬陷梁戎,人证物证俱全,借本王之手以立威,果真不俗,令本王十分欣慰。却不知梁戎也是本王的心腹,本王此举也另有深意,名义上是因为梁戎叛变,但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本王是在为粮草担忧。目的就是要让文寇清楚,本王已是惊弓之鸟,已是是非不分的糊涂人。” 赵秉说完,瞥一眼李彦,见他正在沉思,不禁点点头,一时间知道如此多的秘密,却不惊不乱,不问东问西,还能安静思考,实属难得。坐下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虽然消息不至于外泄,但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引人怀疑。 “窦江乃窦武将军后裔,自小袭了父亲的职位,跟随本王,却绝少人知道,他是本王的心腹。在本王的授意下,他已与卫国将领接触多次,基本取得对方的信任,当然这得多亏文寇从中斡旋。此时卫国已经派人过来与窦江接洽,本王拉你下棋便是为了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本王疏于防备,而积极进取,早开战端!” 李彦听完,虽然震惊,却不着急发问,静静地怔在当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次梳理一遍,方才微笑问道:“王爷若是有令,下官不自作聪明去动文寇就是,何必诸多唇舌?莫非王爷反悔了,将另有打算?” 赵秉朗声大笑,抚掌道:“好!没想到本王行将入土,还能有幸见到今日,不枉,不枉!” 李彦见赵秉指着自己,笑得前俯后仰,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错在哪里,左右想不出个头绪。 “唉本王自知才能不足,得先皇器重,长守夏州,自以为卫国弱小安分,却没想到一样是狼子野心。几十年下来,夏州在本王的治理之下,已成荒芜蛮夷之地,深感惭愧。是以才花费五年时间,残忍灭亲,安排此计,自以为绝妙,然事到临头,却有踌躇,不知对错。毕竟三十万士兵的性命,若是有半点闪失,本王将成大明的千古罪人” 赵秉说一句,叹一句。李彦听一句,想一句。两人一人一个心思,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时候有了短暂的沉默。 “本王想把这个重任交给你当局者迷,盘观者清,此其一。熟读兵书,又有大胜楚军的战绩,文韬武略,此其二。立威万军,取信文寇,此其三万望成全!?” 赵秉说完长揖到地,甚是恭敬诚恳。 李彦早就惊呆了,听了前面一句,后面赵秉说什么半字没听进,心想:这王爷莫非疯了不成。不过赵秉疯,李彦却不愿跟着他一起疯,冷静道: “王爷,临阵换帅,乃兵家之大忌,万望三思?” 赵秉点点头,道:“李大人不必担心,本王早有考虑!”说着从香案上捧下一柄长剑,道:“这是先皇赠与本王的昆吾剑,今日本王便将它赐给你,见剑如见本王,到时候号令三军,莫敢不服。” 李彦心内呻吟,不知道赵秉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眼看着昆吾剑,不知该接不该接。 “别忘了,曾冰鸿还在本王手上。”赵秉呵呵一笑。 李彦无语,不知赵秉如此死皮赖脸,所为者何,无奈地接过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七、仗势欺人(二) 没粮了! 各州的征粮都已到位,且当天就进了士兵的肚子,仓库已无余粮。 李彦来过一次,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丢给文寇一句:“你呀,真是个败家子!”便事不关己似的摇摇头,摇摇摆摆地走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士兵也是人,一顿没吃,可以忍着!第二顿还没得吃,纷纷叫嚷起来。一天都没得吃,就有人开始造反了。 文寇守的仓库首当其冲,文寇精明,早偷偷躲了起来,士兵打开仓库,只见里面一袋袋的沙子,更是怒火冲天。接着吵吵嚷嚷着去找李彦,又遇闭门羹,不见人影,只见门上贴了一个简单的告示: “奏折已抵达京城,粮草不日即至!” 捣乱的士兵们,盛气而来,自然不能空手而回,撞开李彦的大门,能拿的拿,不能拿的砸,最后一把火将整个房子烧个干净。 争乱一旦开端,人数便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乃至波及整个夏州。 毅王有些慌了,一天内连续下了三道不同的命令: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 “乱杀无辜者死!” “出夏州者灭族!” 这是一场瘟疫,毅王自觉已无力回天,只有将范围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饿着肚子,夏州人人度日如年,而李彦告示中的“不日”不清不楚,三天过去,体弱者已奄奄一息,走到哪躺到哪,哀鸿遍野。 无子孙妻女,但有从卫国抓来的俘虏,相易而食! “我这个白白胖胖的,换你那两个瘦的,如何?” “一个换一个,我的肉质多结实,又有嚼劲,你那都是浮肿的,看看看,一按一个洞,还骗我” “要不再加个小的,也不能差得太多不是?” “好吧,成交” 两人谈完,便交换了手中的俘虏,就地宰了,架起火烧烤,不久肉熟香起,便大嚼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等到第七日夜,突然营寨火光漫天,窦江揭竿谋反。打开了夏州城的大门,放进卫军,烧杀抢掠。 毅王怒放冲冠,亲冒羽石,一马当先,冲入战阵,浴血奋战。夏州士兵也众志成城,皆破釜沉舟,拼死一战。三进三退,几欲将卫军赶出城外。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国第二路大军又至,以摧古拉朽之势,冲入城中,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只一个冲刺,便将夏州兵杀了大半。 夏州士兵见此,胆战心惊,皆望风而逃,然双脚毕竟快不过马匹,一个个被追上,不死即伤。又因夏州城六角十二门皆已放下千斤闸,原是毅王为防止士兵逃走,被困城中,夏州兵心生绝望,哭号四起。 这时卫国后军也至,眼见前军中军大块吃肉,嘴馋却无奈,只能到处找汤喝,见一个宰一个,遇两个杀一双,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横冲直撞。 “砰” “砰” 两声震天的爆裂声惊醒了所有人,一时间火光耀天,犹如一轮红日,照亮东方。 “大将军,火起东南,正是我军粮仓所在” 年味皮肤白皙如婴,眉清目秀,恍如女子,然谁也料不到他已年过三十。只见他看着火光,也是一脸惊讶,点点头,道:“败中求胜,赵秉果然了得。” “即便如此,失了夏州,赵秉不过一个丧家之犬。” 年味微笑,突然问道:“赵秉现在何处?” “这” 年味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怎么可能?城中初步估计,也有十万人马,即便是饵,也太大了吧” 正说着,四面喊声四起,城墙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夏州兵,箭如雨下,卫军一时慌张,队伍不整,相互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终究是百战之兵,很快五人一组,十人一队,在大大小小的将领们的指挥下,层次分明地开始阻击。夏州兵渐渐抵挡不住,退至一角,或缴械而降,或负隅顽抗,但卫军已经杀红了眼,哪里会留下一个活口。 “这就是所谓的伏兵,不过如此只是可惜,让赵秉跑了” 年味虽然没有抓到赵秉,心存怀疑,但战争渐渐失去悬念,已经接近尾声,也就放下心来,点头道:“第五通、百里汐领各自部下一万人马留守夏州,东门柳、西门杨各领三千人马为先锋回师救援,佘佴勿领军五万为第二路,本将军领五万人马为第三路夹谷绺、公西华领各部殿后,即可出发。” “是!”胜利之师,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 大军雄赳赳气昂昂,东门柳、西门杨骑马当先,后军步履整齐,徐徐出城。半个时辰后,中军集结完毕,开始出城。正出去一半,千斤闸突然“咚”的一声,自动降下,将大军截成两半。 年味尚未觉察,突然城外四周冒出大量夏州兵马,领军将领正是赵秉,四面八方掩杀过来,侧冲尾击。卫军刚刚出城,顿时乱作一团,夏州兵又几倍于卫军,将其分割成几十断,各个击破。 城中将士见了,待要打开城门,却见千斤闸的机括已经被夏州兵弄坏了。只得四处寻找攻城用具,制造云梯,却有发现所有材料都不齐备,仓促不能就。又寻找绳索,刚缒下几个,皆落入陷阱之中,哀嚎惨死。 这时,卫军才如梦惊醒。眼看着自家兄弟死于夏州士兵刀下,有心无力,石头砸不着,放箭射不到,只能聚集城楼之上叫骂,再觅其他途径。 年味在众将护卫之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侥幸得出。耳边尽是士卒的惨叫之声,于心不忍,却不得不痛下决心,快马往自家营地而去。然行至不到二十里,又见偃旗息鼓,尸枕遍野,血染道红,可怜东门柳、西门杨两位将军皆成无头之鬼。 “唉不想竟大败于斯!”年味感叹,快马攒行。 早见自家城楼,上面依旧旌旗整密,众将皆喜,总算天无绝人之路。 前军快步上前叫门,道:“大将军回城,快快打开城门!” 突然守城士卒皆抱着旗帜跳跃而下,个个摔成肉泥,鲜血四溅,惨不忍赌,卫军见了毛骨悚然,脸色突变。城楼之上喧声四起,遍插“窦”字军旗,为首者瘦弱矮小,正是窦江。 “年大将军,窦某已恭候多时了!”窦江哈哈笑道。 年味大怒,抽剑道:“各位将士,奋勇向前,必杀此反复无常之小人!” 渐渐卫军越聚越多,原来他们将夏州城墙凿了几十个窟窿,这才冲了出来。谁知赵秉并不恋战,眼见城中兵马冲出,便如潮水一般退了。第五通、百里汐、夹谷绺、公西华四位将军商议一番,赵秉已不知去向,追则无用,便决定带兵与年味会合。 年味点算人马,依旧十八万在手,信心十足,从容准备。 攻击夏州之时,因为有窦江作为内应,所以云梯等设备皆不齐全。又因赵秉早有准备,从夏州搜集来的一些器具有限。因此卫国之兵虽然勇猛,但依旧事倍功半,几次冲锋陷阵皆损失惨重。从午时开始,一直到深夜,窦江士卒越战越少,卫军才渐渐占据上风。 年味眼见胜利在望,竟弃剑亲自击鼓,鼓舞士气。 正此时,城楼之上亮起了一盏孔明灯,或明或暗,如此三次。年味看了眼皮一跳,心觉不妙,突闻一阵鼓响,杀声从身后传来。 “孩儿们,给老子活捉年味!”赵秉猥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窦江也下令大开城门,前路骑兵率先冲入卫军,后面步兵蜂拥而出,与赵秉之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年味稍一踟蹰,鼓停旗乱,卫军皆惊慌失措,不知进退,稍微抵抗一阵,便四散逃跑,夏州兵趁胜穷追。 年味仓皇逃出,往后看时,不过三百多骑,愁眉叹息:“一朝兵败如覆舟,纵然先前得意十年,何足道!” 年味带着残兵败将,垂头丧气,扶持缓缓而行,投屏关而去。 话分两头。却说赵秉收拾兵马,一路凯歌而回。刚至城门口,却见李彦正,运粮而至。原来刚刚大火虽然烧的是卫城的粮仓,却早被窦江派人搬空了,烧的不过一堆干柴而已。 升帐论功行赏,赵秉让李彦得了第一,窦江屈居第二,众将皆不解。 窦江却拜服,道:“若非太仓大人锦囊妙计,末将死无葬身之地也。” 李彦连称不敢,赵秉接茬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李大人居功志伟,莫要推辞!”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多时,士兵献上年味人头,又皆大喜大惊! 赵秉目视李彦,李彦不得已,解释道:“年味乃百战之将,胸中雄兵千万,普通计谋肯定骗不了他。是以下官建议王爷断粮乱军,只有真情实景才能瞒得过文寇,才能打动年味。年味却也狡猾,先是已三万兵马探路,待窦将军打开城门,又有一阵烧杀,犹不放心,还派一万军马试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八、坐而论战 李彦解释道:“夏州经卫国两路兵马轮番攻击,已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然而年味依旧按部就班,见好就收,从不激进。可见其为人小心谨慎,领兵顾虑周全。是以下官以为非大乱不能动其心,故断粮乱军,行此苦肉计。只有真情实景才能瞒得过文寇,没有提前通知各位将军,还请海涵!” 想起易人相食的惨状,人人心里发悸,却让李彦说得稀疏平常,即便都是杀人如麻的将军,看着李彦,也觉得寒冷。 “无妨!”稀稀落落的几个声音轻轻响起,继而又都静若寒蝉,低头垂手而已。 李彦继续道:“年味依旧谨慎,前路三万兵马,全是快马轻骑,若是一旦不利,便可即刻退兵。待窦将军打开城门,又有一阵烧杀,被我军顽强抵抗,差点赶出门外,还派一万兵马来试探,见王爷披伤挂彩,年味才肯亲自带兵入城。” 说到此处,窦江叹息道:“末将与年味纠缠争斗十余年,竟不如大人几日之见,惭愧!末将本意诈降卫军,以为内应,择日里应外合,将之一举歼灭。若行此计,凭年味之能,恐将客死他乡,好险!是以李大人建议末将,设法取得了年味的信物,待两军胶着之际,偷偷带兵出城,带着大批粮草,赚开卫军城门,方才突袭成功。” 窦江直言不讳,赵秉听了犹觉后怕,道:“本王智虑不足,不是太仓大人提醒,恐九泉之下无脸面对梁戎与苏远。” 李彦离席而拜,连称不敢,两厢谦虚一阵,又入正题。 “窦将军烧毁卫军粮草,乱敌之心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安年味之心。城墙之上,三万人马埋伏,奇兵杀敌尚在其次,还是安年味之心。城内饿殍五万,战马千匹,守城御敌尚在其次,依旧是安年味之心。将乃一军之魂,一旦年味松弛,王爷和窦将军方有可乘之机。” 李彦计策虽然精妙,但众人听了都低首默默不言。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以几万人性命为饵,其中悲惨,即便此时,也没人敢想。 李彦却以扇击案,笑道:“年味以为夏州在手,不慌不忙一面分兵防守,一面派兵增援,下官便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待年味出城,便放下千斤闸,将他们截成两半。王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歼卫军,却故意放走年味。因为只有年味在,卫军才不会放弃,我军才能将之一网打尽,以免后患。” 若是决战沙场,即便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最终胜利,也是可喜可贺。此次卫明摩擦,夏州虽然大胜,死伤不过卫军半数,又杀了卫国几员大将,但谁也高兴不起来。 “下官自知手段卑鄙残忍,不求各位将军接受谅解,更不敢居功。但夏州乃大明之户,不容半点有失,卫国如狼似虎,一旦闯入,将生灵涂炭,百姓无辜,望各位三思。” 众人听了,都暗自点头,皆道:“为国为民,我等万死不辞!” 当晚,大摆筵席,欢喜庆功,李彦自然逃脱不掉,喝得大醉,留宿王府。 次日李彦醒来,见曾冰鸿守于床榻之侧,已俯首酣睡,鼻翼均匀,睫毛修长,脸色白皙,双唇红嫩。李彦安静看着,不忍打扰。 “哈哈贤弟,都日上三竿了”赵秉人未到声先闻。 曾冰鸿惊醒,躲藏不及,待见赵秉,娇羞立于一旁,瞥眼李彦,却见李彦早已醒来,更是低头脸红,手脚无措。 “哟,小妹也在,抱歉,打搅了!”赵秉装腔作势,弄得曾冰鸿更是坐立不安,“啐”了一口,跑出门去。 李彦早已看出,赵秉是故意支开曾冰鸿,是以没有挽留,坐于床上,示意赵秉上座。 “大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有何见教?”李彦道。 赵秉笑道:“见教不敢,不过有一事相告。”说到后面,声轻色严,目视李彦。 李彦纳罕,试问道:“莫非京城来旨?” 赵秉不置可否,道:“是关于李安夫妇之死” 时过境迁,李彦心口伤疤刚刚愈合,此刻却被赵秉突然撕开,鲜血淋漓,痛不可当,口不能言,只是瞪着赵秉,咬牙切齿,强自镇定。 “京城之事,大哥已尽知,当日贤弟利用科举风波,逼迫皇上。然而皇上不仅没有杀你,反而流放夏州,托大哥尽心指导照顾,贤弟可知其中缘故?贤弟进京,皇上牵线做媒,让贤弟娶何丞相孙女何琦,又在朝会上设局,封贤弟为主考官,贤弟又知其中原因?然而当日贤弟救君败楚,建不世之功,皇上却密压不赏,反杀尔父母,低调严密,贤弟可曾想过其中理由?” 赵秉一连三个问题,由近及远,问得李彦哑口无言。 “圣心难测,李彦不曾想也不敢想,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皇上有千万个理由,李彦不敢原谅,但父子君臣,李彦纵有才智,也绝不会做出不忠之事,请王爷放心。”李彦道。 赵秉听言,叹息道:“贤弟误会,大哥并不是来为皇上做说客,而是想澄清一个事实。” 李彦见赵秉说得严重,心道:“皇上当日已经亲口承认,莫非其中另有曲折。”事关父母及皇上,李彦不敢造次,下床对赵秉长揖到地。 “李安夫妇之死,不仅与皇上有关,也与贤弟有关,与大哥有关,若说得大了,与天下苍生都息息相关。”赵秉太息道。 李彦心有所动,第一次想起父母之死的前因后果,又将赵秉“三问”结合现在的所说,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惊讶地看着赵秉,目不转睛,期望印证答案。 只见赵秉点点头,嘴角微笑,道:“世子聪慧,本王一点就通。” 李彦虽然猜到,但听到“世子”二字依旧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赵秉,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秉又道:“百姓无辜,为国为民,当不计小节,世子自知。士卒守城御敌,保家卫国,不避生死,皆分内之事。世子将为万民之君,身世若被小人利用,国家动乱,于心何忍?” 李彦颓然无力,坐于床弦,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他久久不能平静,眼中泪水已干,心中伤口鲜血却汩汩外流。 “身世不可选择,只能接受,各司其职,方能利国利民,请世子三思!”赵秉起身,恳切道。 李彦苦笑道:“大哥严重了,小弟不过沧海之一粟,多则无所益,少则无所损” 赵秉见李彦心生退意,忙道:“皇上早已无育,后裔不过世子一人而已。世子若不面,京城两位王爷一旦纷争,天下将大乱矣!” 李彦这才明白刘天赐为何从小贴身呵护,又知江州一路,为何人人敬畏,不禁苦恼,道:“大哥之言,小弟何尝不知。只是小弟此时即便从中斡旋,然名不正言不顺,反成众矢之的,天下将更乱。” 赵秉倒没想到此节,笑道:“事在人为!” 李彦心结新解,又遇难题,终究闷闷不乐,听赵秉之言,不以为然,皇位历朝历代都是最为敏感的话题,岂容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插手?到时候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夏州之事已解,皇上不日定会来旨,世子还是早作准备。” 李彦听言,心想:“皇上流放自己,定然是让赵秉来为自己解开心结,既然心结已解,赵秉自然放人,毕竟京城才是权力中心,若要快速打开局面,自然回京最好。”如此看来,李彦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多谢大哥!”李彦拱手道。 赵秉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正说着,曾冰鸿气喘吁吁地跑来,看了李彦一眼,却向着赵秉,哀求道:“赵大哥,卫国俘虏中有小妹一个相识,可否通融” 赵秉自然惊讶,曾冰鸿深处闺阁,初来夏州,怎么会认识卫国之人,目视李彦,却见他也是一脸迷茫,道:“不知小妹说的是哪位?”赵秉也不敢贸然答应。 曾冰鸿忙道:“就在门外,小妹让人带了来,大哥一看便知”李彦一夜之间名声大噪,曾冰鸿自然与有荣焉,说话做事夏州将士也都给她几分面子。 赵秉只好点头。 那人刚一进门,李彦便恍然大悟,无论相貌还是身形,皆与周瑶一模一样,定然是其弟周昱无疑,国破家亡,堂堂楚国世子,不想沦落至斯。 赵秉察言观色,见李彦一时恍然,一时悲悯,心中已有计较,道:“这小妹,不是大哥无情,只是此人关系重大,实在是无能为力” 周昱进门之时,已将李彦颜色看在眼里,又听赵秉如此说,心知已有七分把握,然事关生死,不禁心急,忙跪倒磕头,声泪俱下,求道:“王爷开恩,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望王爷饶小的一命!” 赵秉听言,反现踌躇,周昱心知弄巧成拙,又哭向李彦,道:“求公子大发慈悲,小的感激不禁!”又咚咚地磕头。 曾冰鸿也拿眼看着李彦,见李彦含笑点头,又看赵秉。 赵秉心内叹息,却只有笑道:“贤弟既然答应,大哥自然无话可说”却不知此话听着让人别扭。 曾冰鸿没有注意这些,谢过赵秉,便带着周昱下去梳洗。 赵秉眼见两人远去,提醒李彦道:“此人心术不正,世子救他,未必感恩!” 李彦笑道:“多谢大哥,不过小弟留他自有用处” 赵秉点头,却不再问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九、恩将仇报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 不出赵秉所料,圣旨九月中旬到夏州,送旨的依旧是小顺子,李彦一眼便认出了他,更加相信了赵秉所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保邦驭远,莫先经武之谋;制爵序劳,斯有懋功之典。草民李彦,材资刚毅,智虑沉深,夙怀忠信之诚,兼究弢钤之学。方面之寄,居则阅礼乐而敦诗书;整军旅之容,动则贵攻取而贱退守。名震边裔之草木,计安夏州之金汤。于是,功多而赏则厚,劝于臣劳,特除为监察御史。钦此!” 圣旨前半部分,说的是李彦的品行和夏州的功绩,而最后却来了个急转弯,封了一个监察御史,牛头不对马嘴。 监察御史,又称巡按御史,隶属御史台,正七品下。其实御史台中除了主官御史大夫,位仅次与左、右丞相,但常不设。其副官御史中丞俨然是御史台的实际主管,正五品上,其下三院侍御史从六品下,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下,包括监察御史,品次都不高,然监制百官。 监察御史对内,可以监督乡试、会试以及武举考试,巡视京都军营,巡视光禄寺,巡视仓库,清查钱粮,巡视内库,皇城等,察纠违法官吏,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甚至可以由皇帝赋予直接审判行政官员的权力。并对各道州县等衙门进行实质监督,在外巡行,所至地区,皆可审查案件罪犯,调查诉讼案卷,勉励学校,体恤孤苦老人,表彰善者,清除豪强败类。 监察御史弹劾不必先禀告长官,也可弹劾台内长官和同僚,但弹劾的事,必须写清年月与证据,不得闻风而奏,不得以空话诋毁,挑剔细节。出巡复命,御史中丞会覆劾其称职不称职。凡御史台犯罪,罪加三等,若有赃则从重论处。 李彦莫名其妙,道:“臣谢主隆恩!” 小顺子看出李彦的迟疑,笑道:“八月之初,也就是小主人进京之时,睿亲王刘谨一日问礼部员外郎道:‘何以皱眉?’,员外郎回答:‘家父染病,闷闷不乐!’,睿亲王即刻将其罢黜,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且回家侍父。’然后另安排了自己的人员。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日圣旨故意颠三倒四。一来,为礼部尚书吴出一口气。二来,可以掩人耳目。” 李彦点点头,自然明白小顺子说的“掩人耳目”之意。又想起当日进京面圣时的情境,心道:“怪不得当时,皇上在朝会上讲起愚人谷的故事,原来意在讽刺睿亲王刘谨。” “原来如此!” 小顺子道:“而且监察御史,虽说监制百官,但是能否真正行使权力,还要看皇上的支持。最近两位王爷合力,权势滔天,皇上已经步履维艰,自然监察御史的权力也就徒有虚表而已,没人会放在眼里。” “多谢公公提醒!”李彦自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太监能说出此番道理,必然是出自孝仁帝之口。 “折杀奴才了!奴才这就回京复命,大人也择日进京,越快越好!” 李彦抱拳,再次道谢,暗道:“又是‘越快越好’,不知道孝仁帝着急什么?” 接旨后,李彦不敢耽搁,次日早起,带着曾冰鸿和周昱轻车简从,悄悄上路,赵秉送出十里。 从夏州到京城,一路上风沙尘土,颠簸劳顿,且人烟稀少,常常露宿荒野,但周昱左右伺候殷勤,两人并没有吃多少苦头。 一行走了半月,才稀稀落落几个村庄,三人皆欢喜,借宿农家,才吃上了一顿饱饭。 “老者,此去京城还有多少路程?”周昱问道。 老者苍头褶面,眯着小眼,道:“老朽生于斯,长于斯,不知京城何处,抱歉!” 周昱无奈,点头笑道:“多谢!”于是又向老者买了些许干粮和水酒,用于路上不时之需。曾冰鸿见了,感其细心,念起周瑶,转而想起曾谌,闷闷不安。李彦却见周昱市侩,竟利用老者的闭塞,故意压价,闷闷不乐。 饭后茶话,老者言少语轻,一席无聊,不多久便散了,各自回房安睡。 周昱倒于床上,辗转反侧,想到:“我乃堂堂楚国太子,竟然沦落至此,奴隶一般伺候两个小民。”心有不甘,爬起身来,从靴下取出一只明晃晃的小刀,蹑手蹑脚出门。 月光洒下,照着院中老者,正坐于青石之上,点燃竹筒烟,悠闲缓缓,四周看着,转到周昱所藏角落时,眼睛微微一紧。 周昱以为暴露,含笑大方走出,刚近五尺,骤然加速,刀光闪出,老者轻轻一“呃”,便闷声倒地,一股鲜血从脖颈出汩汩流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怪只能怪你太多事!”周昱喃喃道,嘴角一抹阴冷的微笑。 老者年过古稀,孑然一人,房屋自进门处,左边是厨室和材房,右边两个房间,一个自己住宿,一个留给借宿的旅人,中间一个小小的院子。周昱早早抢了柴房,而李彦与周瑶依旧同处一室,不过中间隔个帘子而已。 周昱穿过小院,来到李彦门外,借着微弱月光,只见李彦已安然熟睡,假意呼喊两声,毫无反应,便悄悄推门进去,拨开纱帐,带血的小刀,照着李彦的脖子轻轻抹去。 “当” 寒光一闪,周昱感觉虎口震动,小刀把握不住脱手,心知有异,却见机极快,不待李彦苏醒,便转身挡在床前,大喝一声:“谁?有胆量的就出来较量,暗中刺杀,偷鸡摸狗,算什么好汉?” 却听一女子“噗嗤”一笑,道:“呸,贼喊捉贼又是好汉行径?” 抬头看时,女子红衣红裙,立于门口,正吃吃含笑,嘴里回答着周昱,眼光却越过他的肩头,飘向身后的李彦。这时候李彦已被惊醒,坐于床上。 “哼!汝是何人?若杀大人,必先过我周昱这关。”周昱一席话大义凌然,却对那女子的指责一字不提,知道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我叫赵萍,走肖赵,萍水相逢的萍。”女子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这时曾冰鸿穿戴完毕,刚拨开帘子,便见地上带血的短刀,一声惊呼,四处躲藏。李彦刚忙跃起,将其抱在怀里,轻拍安慰,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赵萍。 “哎呦,她杀死了老伯,可怜他好心收留我们,却不想遭此横祸”周昱先下口为强,见赵萍无意争辩,干脆将所有的事情都推个干净。 赵萍正要说话,李彦却早开口,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老伯一生无咎,死也瞑目,何必计较早晚呢。我们既然恰逢其时,把老伯好好安葬了就是。” 李彦一席话,离经叛道,周昱听了一怔,一时不能接受,心道:“我以为我狠,没想到你比我更狠。”刚又见李彦漏了一手轻功,不禁心生畏惧。 赵萍摇摇头,笑道:“李大人真是一语惊人,小妹佩服!” 李彦道:“过奖!在下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周昱心术不正,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李彦早想将其遣走,然曾冰鸿与周瑶结义金兰,情同姐妹,实在没有理由,一路上只有小心防备。 其实周昱门外呼唤之时,李彦已醒,只是不动声色,准备人赃俱获,却不巧被赵萍阻拦了。现在虽然周昱信口雌黄,是非颠倒,但李彦苦无证据,而赵萍之话虽实,然疏不间亲,曾冰鸿自然倾向于周昱。李彦也只好顺水推舟,将此事轻言揭过,以免打草惊蛇。 “大人谦虚,不过天色已晚,不便打搅,后会有期!”赵萍说完,向李彦眨了一眼,便袅袅娜娜出门而去。片刻,门外马蹄之声,越走越远。 老者既死,三人都没了睡意。李彦带着周昱将柴火搬了出来,堆积如山,将老者放于其上,又四面浇了菜油,一把火烧了。 三人感老者恩德,又心愧受己连累,皆对着火堆拜了三拜,于是趁夜摸黑赶路。 次日晨光熹微,周昱造好饭,叫醒李彦与曾冰鸿,三人饱食一顿,再走一程,县城在望。 周昱驻马停缰,抱拳道:“公子,小姐,小的就此别过。感激两位大恩大德,来日定当还报。” 李彦道:“周公子好说,一路顺风!” 周昱正要掉转马头,曾冰鸿掀帘从车内探出身子,道:“周大哥,一路忘了告诉你。周姐姐正在小妹家中,可往江州曾家一聚。周大哥姐弟相见之时,且帮小妹给家父报个平安,如何?” 周昱闻言一喜,眼睛急转,不过瞬间即逝,却依旧落在李彦眼里。 只见周昱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只是曾家墙高院深,小的又是个生面孔,如何取信于人?” 曾冰鸿笑道:“是小妹疏忽了!”说着从腰带上随意取下一个小玉饰,交于周昱,以为信物。 周昱接过,小心收在怀内,与两位抱拳,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李彦望着周昱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怎么知道曾家墙高院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新仇旧恨 (求点击!求收藏!求红票!求推荐!)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京城郊外,瓦肆喧哗。曾冰鸿依依告别,李彦自知无名无份,留之无益。 “冰儿,提醒伯父,周昱心术不正,需小心在意。” 李彦怕曾冰鸿心软,不肯背后论人,便让她转告曾谌。周昱最后旁敲侧击,向曾冰鸿索要配饰,李彦总觉得他必有目的,却猜不出他意欲何求。 “是!”曾冰鸿看着李彦,泪落腮边,无语凝噎,天若遂愿,她知盼能在夏州待一辈子,即使粗茶淡饭,也不亦说乎! 李彦感动,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温言道:“冰儿,等我这边安顿好了,便去江州提亲。” “嗯!”曾冰鸿反抱着李彦,似乎知道,此别之后再见难期。 这时街道一片混乱,嘈杂叫骂呻吟不断,两人看时,何琦红红火火,正快马加鞭赶来。 曾冰鸿脸色一暗,挣开李彦怀抱,悄悄从车后下去,不声不响混入人群。李彦阻拦不及,只得听之任之,吩咐车把式继续前行。 听马蹄声近,李彦掀开车窗,探出头来,见何琦正焦急寻找着什么,四目相对,皆灿烂一笑。 “我先去吏部,晚些回去!”李彦道。 “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相离三月,何琦怎肯刚刚相见,顷刻别离,缓马慢步,跟随车辆左右。 何琦一直将李彦送到礼部衙门,目送李彦进门,这才不舍回走,却没还家,而是附近找了一家茶楼,一面喝茶,一面守望。 李彦来到吏部,递上了公文。那吏部的人一看,知道是何丞相的孙女婿,不敢怠慢,忙禀告吏部侍郎。 八月科举泄题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直到考试当日,皇上突然下旨,重新出题,这才使得吏部侍郎孙咨幸免于难,当真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事后孙咨从各方面打探得知,当日是李彦贪财恋位,才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险些牵连自己,而多亏睿亲王刘谨中极力斡旋,皇上才退步改题目。 是以孙咨对于李彦,可以说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管你李彦做过多少丰功伟绩?管你是否有宰相撑腰?我孙咨不惧!”是以将呈上来的公文压在最下面,继续看其他的东西。 故意拖延许久,直至临昏散衙,孙咨才慢悠悠地出来,见李彦恭敬站于滴水檐下,垂手低头,一动不敢动,心内冷笑:“装模作样,做给谁看?”孙咨觉得李彦如此做作,是在无言反抗,让他人都看到他孙咨怠慢了李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哟,李大人早来了?怎么没人通报一声,真是该死!李大人一路辛苦,快里面请。”孙咨强颜欢笑,走上前去,虚与委蛇。 李彦弓腰拱手,陪笑道:“孙大人日理万机,是下官打搅了。”礼部侍郎是正三品,而李彦监察御史不过一个小小的正七品,自称“下官”不为过。 两人进入偏殿,奉茶叙话! 孙咨坐下,心生一计,假意道:“其实李大人进京之前,皇上早有吩咐,大人何时到便何时面圣,不过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不妨休息一日,后天再上朝议事,如何?” 李彦刚准备落坐,忙又站了起来,拱手道:“大人体恤,下官感激不尽!” 孙咨挥手道:“李大人客气了,你我将同朝为官,互相关照,自是应该的。大人且稍等片刻,本官去给你拿个朝牌。” 参加朝会的官员来此不同部门,品次高低不等,各人朝会时都会根据吏部的编排进入指定位置,此所谓“朝班”,而“朝班”的凭证就是,吏部给每个人的“朝牌”,每月更换一次。 这次孙咨很快就回来了,拿出两个木质的腰牌,一蓝色底一红色底,上面都刻着李彦的名字和不同的序号。 孙咨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蓝色的常朝时的班次,红色是大朝时的位置,其实李大人已不是第一次上朝,本官倒是多嘴多舌了。”说完自己先笑了。 李彦依旧恭敬谦虚,道:“大人谆谆教诲,乃是慈者仁心,下官受教颇深!” 孙咨被李彦夸得脸上皮肉打结,淡淡道:“李大人过誉!时辰不早了,本官也不留大人了,李大人记得后日卯时点到,别误了早朝。” 李彦忙起身,道:“多谢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待李彦走远,孙咨忍不住又笑了,脸色却阴冷无比,喃喃道:“本官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什么慈者仁心?到时候在天下人面前丢脸,看你还横得起来?” 李彦退出门外。 何琦见了,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扁着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何琦乖乖在茶馆内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苦茶,枯燥地等了半天,这是考虑到李彦的情绪,若是依照她以前的性子,早耐烦不住,杀进吏部衙门去要人了。 “不过是上朝时的一些繁文缛节!”李彦笑道。 何琦轻轻“哦”了一声,便又笑逐颜开,道:“我们回家吧?” “嗯!”一个“家”字说得李彦心里暖烘烘的,然想到曾冰鸿赶回江州,不知今宵宿在哪里,定然又是露重霜冷,心内惭愧。 正说着,何府家丁带着两顶红顶轿子,急急赶来。原来何常在见何琦久久未归,派人四处寻找。 李彦携着何琦柔荑,扶其上轿,正要离开,何琦却反握其手,眼光依依不舍,柔情似水。 李彦轻轻刮着何琦的瘦鼻,柔声笑道:“放心,回家我陪你讲一夜的话,这三个月在夏州所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漏地讲给你听。” 何琦这才点点头,开颜放手。李彦坐于后面的轿子。 刚到何府门口,早有丫鬟嚷开了,道:“姑爷、小姐回来了” 何常在散朝不久,依旧一身官服,看见李彦与何琦牵手进门,原本严肃的脸马上绽开了花,左右吩咐,银烛耀日,大摆筵席。 “孙婿拜见” 李彦刚要跪下,何常在早上前一步,将他扶起,笑道:“贤孙婿总算回来了,不然有人整天以泪洗面,我这何府都要被大水淹了”何常在本是个严肃功利之人,一时间开起玩笑来,竟也似模似样。然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李彦心中猜疑:“莫非何常在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过无法求证。 何琦听言,脸色潮红,却不反驳,撅嘴道:“什么有人,爷爷在说我吧?小女子敢作敢当,还怕你们笑话不成?” 一句话说的底下人也低头掩口而笑,李彦更是爱怜地摸着她的秀发,含笑摇头。 盛宴时,李彦从刚进夏州与赵秉品茶论茶讲起,然后又说起赵秉态度转变,又讲到李彦诬杀梁戎,赵秉临危受命,又讲断粮诱军,计取卫城,分击卫军,截杀年味因为一路经历,李彦讲得十分仔细。何常在虽然带兵御兵多年,听到关节处也不禁击节赞叹。何琦更是一双妙目盯着李彦,听到惊险处,芳心乱跳,虽然李彦正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依旧小手捏一把冷汗。 随后何常在讲起最近朝政,原来昺亲王刘谕和睿亲王刘谨已然联合,孝仁帝的权力已基本被架空。李彦虽然听小顺子说过一点,但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何琦闲时打猎,闷时学习女红,无话可说,只是安静地听着。三人一直吃到丑时放散。 小别胜新婚,闺阁之中,何琦与李彦自然又有一番情话,自不必细说。 次日李彦休息,两人日上三竿方起,却不知朝会上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与他有着莫大的牵连。 话说当日早朝点卯,御史中丞发现,吏部发下来的早朝名册上明明有李彦的名字,但时间已过,依旧不见人影。而何常在挺然立于前列,又怕得罪了他,只好报给孙咨,让他一起上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全话音刚落,孙咨便迫不及待地出班,道:“启奏皇上,今日早朝,李彦恃功,无故缺席!” 孝仁帝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孙咨,又转向何常在,问道:“何丞相,李彦回来了?” 何常在也觉得奇怪,昨日明明听李彦说休息一天再听圣训,怎么与孙咨说的不一样,听孝仁帝问话,忙出班,道:“回禀皇上,监察御史李彦昨晚方到。” 孝仁帝冷哼一声,道:“孙大人依法办理吧!”其实孝仁帝“哼”的是何常在,只要他有些担当,将责任抗在自己身上,加一句:臣恐李彦失了体统,让他休息一日再来面圣。李彦也不用受罪。 《明律》有言:“内外官员无故不上朝者,迟到者处笞二十小板,缺勤一天者加一等,满三天者杖大一百大板,满半月(十五天)者处徒刑一年” 别看这“小板”不起眼,四四方方的长棍也有二十多斤重,常常三五十下去,当场毙命的不在少数,那“大板”更是难当。是以自武德帝即位,一向松法宽刑,受处罚者不过一二人而已,皆是大罪之人。而孝仁帝亲政以来,更是从未动过板子,这次李彦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臣遵旨!”孙咨没想到孝仁帝这么痛快就开了金口,大喜过望,心内想着李彦挨打的场景,兴奋不自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一、意料之外 落红不是开一面,保全孙婿一命,此时夏州事了,皇上又亲自下旨将我召入京城。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多次袒护,凭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孙婿是青眼相加。”李彦没有提起皇上牵线做媒,娶何琦而靠上何常在,怕何琦听了胡思乱想。 何常在点点头,李彦虽然说得不谦虚,但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接茬道:“如此看来,皇上今日所为,是有意保全你?” 李彦若有所思,点头道:“如今皇上与两位王爷相争,已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皇上看重的人,自然是两位王爷的眼中钉,爷爷请想,若是我落在他们手中,结局会如何?” 何常在抚掌道:“果真如此”何琦听言也是一阵后怕。 却又听李彦笑道:“不过皇上做事从来出人意表,说不定还有后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二、一忍再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李彦廷杖之后,昏迷数日,近日又伤口发炎,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性命堪忧,是以无法上朝,未免小人作祟,何常在不得已给皇上递了奏折,帮李彦告假。孝仁帝知道后怔了半晌,垂头丧气,朝会中深思不属,前言不搭后语,已乱了方寸。 “启禀皇上,永州刺史江彬八百里加急!”刘本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 江彬乃江州人,建和元年中武举,初为永州厢军指挥,相貌魁梧,骑射.精熟,建和五年镇压永州暴乱,兵法运用自如,功绩卓著,为武德帝所赏识。武德帝南巡之时,亲往探望,并与之促膝长谈,共塌而眠。江彬有女江汶,当时年方二八,得以侍寝。次年,江汶诞下一子,江彬父以女贵,升迁为永州刺史。武德帝病逝,怜江汶母子年小智纯,而孝仁帝亲母早亡,便册封为庄惠太后,令孝仁帝视母侍之。 “念!”孝仁帝浓眉深蹙,也深知没什么好事。然细算起来,江彬毕竟高己两辈,表面上还是以“孝”为先,不然将为天下人诟骂。却不知如此示弱袒护,依旧为天下人耻笑。 “臣江彬言:天佑十七年八月十五辰时一刻,天降冰雹,倾盆而下,臣等猝不及防,永州方圆数百里,房屋倒塌,黎民死伤无数,庄稼毁坏,千頃颗粒无收。灾害半月,臣有罪,为解燃眉之急,开仓赈灾。而今依旧饿殍遍野,哀鸿无数,臣斗胆,请皇上悲天悯人,拨款救灾,宽免赋税。” 刘全念完之后,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江彬的奏折他已经不是念过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哭穷,今天旱灾明天涝灾,这次还算有些创意,来了个“冰雹”。低头将奏折交给孝仁帝,瞥见孝仁帝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心内好笑:“堂堂大臣,竟做出此等无赖之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刘丞相以为如何?”孝仁帝并没急着拒绝,而是问着掌管户部的刘本。 刘本似乎早料到孝仁帝有此一问,不慌不忙道:“臣以为,此乃永州刺史江彬一面之词,情况尚未查明之前,不可贸然出钱出粮。且近年来,多州或旱或涝,赋税皆免,国库已入不敷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来江州被陈天海霸占,夏州被毅王守着,九州被吴侯捆着几个弱小路州,缴纳上来的赋税还不够官员们发的俸禄,这几年坐吃山空,刘本头发都愁白了。 睿亲王刘谨却不以为然,出班道:“臣有本奏!”说着从袖内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低头高举道:“启禀皇上,此乃永州邻县县令严华所上的万民折,上面历数了永州冰雹后的悲惨境状,并附有万民签字画押,请皇上过目。” 刘全接过直接交给皇上,孝仁帝走马观花地看了两眼,不像伪造之作,且严华是出了名的耿直之臣,兼才华横溢,一篇奏折文情并茂,血泪挥洒,孝仁帝看了也不禁动容。看来这次是真有其事,不过肯定不会有江彬说的范围那么大。 睿亲王刘谨给了孝仁帝足够的思考时间,又道:“救人如救火,国富轻,民心重,请皇上三思,出粮救灾,解万民于水火。” 昺亲王刘谕率先附和,道:“民若水,君若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史事历历在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请皇上早做决定。” “请皇上早作决断!”这些大臣们,反正有事两位王爷冲头,他们也乐得后面摇旗呐喊,既不用思考,又可以升官发财,何乐不为,一个个下跪磕头。 刘本未等众官话音落下,依旧长跪于地,梗着脖子,高声道:“皇上,臣以为国库之粮来之于民,用之于民,无可厚非。然事实不察不明,听一家之言便妄下决断,实非明智之举,请皇上明鉴!” 孝仁帝大手一挥,道:“众卿家皆言之有理!” 刘谨与刘谕对望一眼,均想:“孝仁帝别的本事没有,但和稀泥却是最拿手的。” “刘爱卿从国库中拨出三千旦粮草,派人即日送往邻县等重灾地区。御史大夫彭衡选派监察御史,前往永州,巡查灾祸情况,快马回报。”孝仁帝讲完,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臣等遵旨!” 刘本虽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但孝仁帝旨意一下,依旧毫不犹豫接旨,一丝不扣地奉旨。彭衡也出班接旨,但知道即便派出人去,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因为地方官员大部分是两位王爷的亲信,没有几个真正在意他们的。 “若无他事,今日就到此为止,退朝吧!”孝仁帝实在没有心情,没等第二个官员出班,自己先甩袖匆匆而去。 刘谨与刘谕大胜,满意而归。 刘本无奈,将孝仁帝的意思吩咐下去,散衙无聊,坐轿回府。拨开窗帘,眼见街市开始熄灯闭户,路上巡军敲着锣,一路喊叫着,行人匆匆散去,喧哗渐渐稀落,不禁触景伤情,独坐冥思。 “来人!”刘本突然喊住轿子,吩咐刘府总管韦富道:“去何府!” “是!”刘府与何府两地,一在朝门之西,一在朝门之东,轿夫门少不得急急掉头,往回走去。 刘本与何常在同为宰相,除了职务上的交道,平时很少来往,此时贸然前去,刘本左右思虑一个万全的理由。顷刻即至,刘本下轿时,却见一只蓝色的轿子停于门外,何常在身为宰辅,有一两个巴结的人不为过,是以刘本不以为意。又往上看时,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金闪闪的“何府”匾额,这是孝仁帝在李彦大婚之时赠给何常在的,高大的广亮大门,巍峨峥嵘,刘本虽官至极品,却简单朴素,与之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劳烦通报一声,惠州刘本拜见!”韦富深知刘本不喜欢仗势欺人,是以待人接物皆礼全。 侍卫先是一怔,认得刘本一身朝服,方知是当朝宰相,忙转身往内一路喊过去。何常在也是刚刚到家,正更衣,听闻刘本登门拜访,惊喜意外,圾这鞋就跑了出来。 “不知刘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何常在抚掌笑道。 刘本眼见何常在衣不整鞋不履,狼狈高笑而来,忙拱手道:“何兄盛情如此,刘某惭愧!” 何常在大手一挥,让刘本先请。刘本见何常在不是虚套之人,于路思考的理由也摒弃了,直截了当道:“不知令孙婿李彦伤势如何?聊备薄礼,以示问候!”韦富递上一盒补品。 何常在道:“刘大人客气了!且随我来!”何常在为官多年,且刘本开门见山,如果如此还听不出刘本的意图,那就白活了。说着,前面带路,往何琦闺房而去。 正到门口,却听见李彦高声喝道:“琦儿,快些住手!” 何常在与刘本皆惊奇,忙往里面跑去,却见何琦正手持长剑,对着孙咨,从上斜下急挥,眼见就要砍到。刘本惊呼一声,而孙咨早已吓得呆了,竟眼睁睁地看着何琦,一动不动。何常在见机得快,腾挪上前,握住何琦手腕,扭转向后。 “哼!”何常在夺去何琦的长剑,仍在地上,脸色冷冷的。然事实未明之前,却没有立即开骂。 “刘大人,请为下官做主啊!”孙咨眼见危险已去,两腿一软即刻坐在地上,又见刘本在侧,忙伸冤待雪。 刘本抚须,淡淡道:“孙大人起来说话!” “下官不过为监察御史大人送来一封本是责之分内之事” 孙咨还要喋喋不休,何琦早已忍耐不住,怒声呵斥,道:“你给我滚”何常在并没有喝止,而是冷冷地看着孙咨。本来李彦的事情就是他故意弄出来的,今天来肯定也没什么好事。 孙咨也是吓破了胆,又见刘本与何常在联袂而来,如今又一副淡淡的表情,更是心内没底,听见何琦的呵斥,忙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回事?”待孙咨走远,何常在开口问着何琦,脸色不快,这当然主要是做给刘本看。 何琦听言不答,反而流下了委屈的泪水。何常在奇怪,转眼看着床上的李彦。李彦摇头叹息,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交给何常在。 何常在翻开看时,原来是江州新任刺史吴浚的奏折,前面不过是江州近况,看到后面,突然一句话跳入眼帘:“江州司马李安不幸身故,臣等不敢自专,请皇上另择贤能”也是惊呆了,双手一颤,奏折竟落于地上。 刘本虽然奇怪,但隐隐猜到其中关系到何家隐私,是以不敢妄言,却又不好即刻抽身离去,只好静静等待。 “江州司马李安病故”何常在长叹一声。 刘本听言,也猜到了当时的情景,也难怪何琦暴跳如雷,要喊打喊杀了。孙咨所作所为,却也令人不齿。有此变故,刘本原本想探听的事也就不好开口了,忙安慰李彦夫妇几句,向何常在告辞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三、睚眦必报 孙咨肝胆俱裂,落荒逃出何府,上气不接下气,赶紧坐轿远离这是非之地。本来按例江州的折子,重要的当即烧毁,不重要的无限期扣押。孙咨无聊,随意翻看遗留奏折,也是与李彦八字不合,竟让他发现李安逝世的折子。想到李彦已病入膏肓,正好棒打落水狗,一举将他逼上绝路。正是利令智昏,孙咨越想越觉得可行,却忘了这奏折时见不得光的。兴高采烈地赶到何府,又忘了何琦蛮横霸道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差点有去无回。 “大爷,行行好”乞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张乌黑的手伸向孙咨。 孙咨惊魂未定,随手丢下两粒散银,挥一挥手,钻进轿内,只盼早些还家。然那乞丐好不容碰到一只肥羊,怎会轻易放过,上前去牵着孙咨的衣袖,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又将脏手方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大爷真是个好人,定能得吉星高照,升官发财,多福多寿,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孙咨若在平时定然会奇怪,家丁轿夫怎么也不阻拦一下,任凭这个乞丐对他胡搅蛮缠,然此时的孙咨三魂不见了气魄,只望早早了事,又掏出一只较大的金元宝,抛向远处,不耐烦道:“滚开”甩袖钻进轿内,又喊道:“回府” 待孙咨走远,那乞丐回头,望着何府,嫌恶地唾了一口浓痰,便大步而去。守门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胆量的乞丐,皆是一怔,感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继而一笑而过。 那乞丐得了银子,便四处游荡,累了便钻进一间破旧的庙宇内,找些茅草铺盖,潦倒囫囵睡一觉。夜至四更,又悄悄爬起,确定四处无人,“咕咕”做鸟语,两声便止。 “今日又无事!”乞丐见黑暗之中唯有虫鸣草响,不见其他动情,自言自语嘀咕一句。 “薛繁,你的警觉性越来越差了!”声音来自乞丐身后,呼吸都已到了耳边。 乞丐吓得跳开,转身看时,只见石左粗狂的面庞,舒了一口气,怨恨地冷哼一声,嘲笑道:“这种不毛之地,除了你石大人,还有谁能来大驾光顾?”乞丐将散发用根秸秆绑在身后,露出稍胖的脸,却原来的是想买试题的胖书生。 当时薛繁家产散尽,既得洪公推荐,又有试题在手,指望一举高中,谁知李彦遁走,孝仁帝改题,梦想转瞬成空。一时大起大落,薛繁只叹天地不公,既身无分文,又一文不名,更是无面目返乡,心灰意冷,本想一死了之,又不甘心,以至于佯疯作傻,散发行乞京城。却被石左看中,以禄诱之,收为己用。 “废话少说,石某不是来听你逞口舌之快的,得到什么消息了?”薛繁欺软怕硬,石左看在眼里,是以声厉严词。 “孙咨去过何府,结果被人赶了出来。”薛繁撇撇嘴,淡淡道。 石左一怔,孙咨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惹上门去。虽然何常在胆小怕事,却好歹也是当朝宰相,随便打个喷嚏,便能淹死他去。不过这点消息还不值得薛繁邀他亲自前来,也知道薛繁得到的肯定不止此,而是留着有用的在后面来谈条件。石左不屑一顾道:“哼!消息既已收到,石某就此告辞!” 石左以退为进,薛繁见石左并不中计,果然着急,忙拦住道:“大人慢走,小的话还没说完呢!”毕竟有所求,语气立即恭敬了许多,还陪上一个笑脸。 石左转身,依旧一张冷脸,道:“讲!” 薛繁十分泄气,在石左面前,自己好像透明的一般,颓然道:“孙咨带去了奏折,不过出来的时候并没带在身上,我想应该是落在何府了”扣押奏折,事情可大可小,且孙咨有睿亲王撑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是无可能。薛繁既然说得严重,定然还有后事,石左洗耳恭听。 “当时左丞相刘本正在何府做客”薛繁买通了孙咨的近侍,一切都洞若观火。 石左似乎听到了一个绝妙的消息,嘴角竟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和颜道:“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纸,交给薛繁,道:“这是你应得的,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薛繁翻开看时,是一张县令上任的公文,喜出望外,下跪道:“谢大人提携!” “记住,跟着我就是跟着昺亲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嘴吧一定要严密,不该说一个字也不许说。”石开说到“昺亲王”时,心内一寒,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便报不了,我石左也要让你不痛快。看着薛繁,心中一个长远的计划蔓延开来。 薛繁早已猜到一二,如今得到石左亲口证实,喜不自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啊是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没上任,“下官”已经用上了。 石左得到消息之后,悄然往回赶,四处逶迤,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寻来一个露宿街头的乞丐,割了头颅,弃尸体粪坑。这才急急往昺亲王赶去。四周寂静,但石左知道昺亲王定然还在书房,等待他的消息。因为石左每次行动前都会向昺亲王汇报,而昺亲王也总要等到他的消息之后,才能安稳入睡。说昺亲王谨慎也好,说他多疑也罢,宫廷之中,能独占鳌头者,必定有他的理由。 “王爷”石左推门入内,微微拱手,便将薛繁所说一字不拉地详细讲了。 刘谕点头道:“人呢!” “死了!头颅在此!”石左右手微抬,心中极为紧张,生怕被昺亲王看出破绽,然双眼却平淡诚恳地看着刘谕,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那乞丐头须发臭,刘谕摇摇头,皱眉挥手,示意石左拿开,石左方才放心。刘谕依旧想了一阵,才问石左道:“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石左答道:“石左不知此事,王爷也不知有此事。” 刘谕朗声笑道:“智哉石左!”虽然一句夸奖的话,却让石左听得惊心肉跳。刘谕在他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事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此时他真有些后悔,一旦东窗事发,自己该如何面对?然而想到血海深仇,石左又一次铁下心肠。 “对于李彦,你怎么看?”刘谕摇头苦笑,这石左什么多好,就是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石左又答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刘谕点点头,十分同意,道:“不错,江州骂陈天海,夏州杀梁戎,可见一斑。”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不过这点,与皇上却有点相似。皇上虽然平时懒散,但一旦触其逆鳞,将不死不休” 刘谕说了许多,且天将亮,准备朝服,就该上朝,便让石左下去了。刘谕不明白孝仁帝突然变得勤政了,天天要上朝议事,不过也好,敌人站在面前总比躲在身后好。 出门,上轿,走出不到一箭之地,突然听见喧哗之声,掀帘往外看时,却见街道两旁百姓,纷纷开窗往朝门方向观望,眼中皆是一团火焰。 “发生什么事了?”刘谕问道。 侍卫忙道:“看方向,好像是吏部那边着火了” 刘谕会心一笑,果然刘谨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才刚刚得到消息,而他已经做出了抉择。现在所有证据焚之一炬,即便刘本与何常在拿着那么一本奏折,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刘谕想道:“不过既然两位宰相卯上了你刘谨,又有那么好脱身?”好整以暇,刘谕躺在轿子内,闭上眼睛,喃喃道:“好吧,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刘谕赶到时,孝仁帝正亲自指挥救火,不过为时已晚,吏部已是多年的古董,干柴烈火,瞬间化为灰烬。孝仁帝劳累过度,不幸闪了腰,不得不取消了朝会,叹息一声,着工部尚书刘谕加紧修葺,便匆匆走了。 刘本和何常在对视一眼,原本所有的说辞都只有往肚子内咽,脸色不愉,联袂离去,一起往何府而去。 “哼!这是欲盖弥彰!为了一点私利,竟然烧毁吏部,真是无法无天”何常在越说越气,将奏折狠狠地砸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有种立马冲出去与刘谨单挑的架势。 刘本却稳坐钓鱼台,悠闲地喝着茶,道:“吏部的证据虽然被烧毁了,但是其他的证据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凡做出事情,必然留下痕迹。我们何不利用此次吏部大火,光明正大地去查。” “着啊!到时候证据确凿,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何常在抚掌笑道。 两人商议已定,突听门口有人道:“不可”转首看时,却是李彦在何琦的扶持之下过来。李彦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急之下,喊出声来。 “为何?”何常在说着,心内已经开始有些退意。他本就是三分钟热度,在刘本的言语刺激之下冲动决定的。现在被李彦一喝,便开始患得患失,准备退缩。 李彦进入房内,告罪坐于底下,开言道:“查是一定要查,不过得换个方向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四、遣将激将 原在江州之时,何常在本就佩服李彦的机敏与胆量,而刘本眼见孝仁帝对李彦处处维护,也想看看李彦何许人也,有多少本事,是以李彦话虽然鲁莽与不敬,但两位宰相都没有呵斥,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静静地洗耳恭听。 李彦整理一下思路,开口道:“宰相大人试想,销毁证据的方法有千万种,睿亲王公然烧毁吏部,是不是太过激进了?睿亲王一向温和谨慎,这是不是与他一贯的风格不符?且不是所有的奏折,吏部一定要呈给皇上看,宰相大人即便有着真凭实据,睿亲王随意找个理由搪塞,皇上又能怎样?” 何常在疑惑地看着刘本,刘本也是皱眉,不可思议道:“这么说来睿亲王不是想消除影响,而是想激化矛盾不过这对于睿亲王有什么好处?” 李彦摇摇头,道:“下官不知,要么是睿亲王等不及了,要么是想栽赃嫁祸”整日囚困于何府,所得消息不过是何常在的只言片语,李彦的推算自然也只能按照常理来说。 刘本喃喃道:“等不及?栽赃嫁祸”突豁然起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何常在闷闷不知所以,然见刘本态度转变,心知不必与睿亲王针锋相对较量,人立马轻松了下来。 “怪不得睿亲王屡次莫须有地罢黜各部官员,怪不得” 话未完,门外顺公公不宣而入,笑对刘本与何常在道:“两位大人,皇上有请!” 刘本不得不停止了解密,赞赏地向李彦点点头,抱拳而去。顺公公见此,脸色错愕,待两位宰相出门,对李彦长揖请安,这才退出门外。 何琦越看越是糊涂,问道:“彦,你跟顺公公很熟吗?” 李彦当然不敢说出实话,找了理由搪塞,道:“曾在江州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侥幸救过他一命,没想到顺公公感恩如此!”虽然是个善意的谎言,但李彦还是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笑了笑。 何琦了然地点点头! 小顺子领着两位宰相,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御书房。进门时,孝仁帝和两位王爷已经谈开了。刘本与何常在不敢冒然闯入,待小顺子通报之后,才敬畏地悄悄进入,站在两位王爷的身后,静静听着,默然不语。 “此次吏部猝然着火,实属意外,侥幸损失不大,睿亲王也不必放在心上。且吏部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正好趁此次机会焕然一新。”孝仁帝笑道。 两位王爷也跟着笑了,刘谕道:“皇上仁慈,睿亲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刘谨依旧脸色谈定,温和笑笑,道:“惭愧,惭愧”心内却着实不解,孝仁帝为何今日如此大方。而旁边的刘谕察言观色,也觉得奇怪,事主宽宏大量不追究责任,肇事者反而不高兴似的。 孝仁帝轻轻敲着桌面,又笑道:“不过查还是要查的,毕竟要给外人一个交代。不过这件事情,吏部关系到睿亲王,而工部关系到昺亲王,交给两位自然不合适。而大理寺介入又没有必要,因此朕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便是让两位宰相共同彻查此事,面子里子都能照顾,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刘本和何常在两人轻轻转头,交换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虽然孝仁帝在问他们意见,但皇上已然做出决定,谁又敢反驳。两人便出列上前,跪下道:“臣等接旨!” 孝仁帝忙活一天,又说了许多话,早已困了,道:“为尽快消除影响,朕给两位爱卿三日期限,如何?” “臣等遵旨!”刘本与何常在答道。 见孝仁帝已哈欠连天,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刚出宫门,拜别之时。刘谨笑呵呵地拱手,对刘本道:“有劳两位宰相大人了?可千万别看走了眼” 何常在就要开口,刘本抢先道:“睿亲王放心,本官不是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凶手!”鼻孔出气,身直色严,正气凛然。 刘谨脸色一冷,冷笑道:“好,好刘大人果然不愧我朝第一青天,好,好”说着不禁仰天狂笑,不似日常形态。笑完不顾刘谕的诧异,转身入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其所以然,相互拜别。 刘本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跟随何常在来到何府。两人下轿进门,刚入偏殿,便见李彦还没离去,或许是在特意等他们。当然还有形影不离的何琦,原本还谈笑温柔,见爷爷进门,便乖巧地立于一旁。何常在看了不禁羡慕,孙女何时对他这个爷爷这么千依百顺过,女生外向,果然不假。而此时的刘本才真正对李彦刮目相看,原本悬着的心,此时不知为何竟安定了一半。 何琦亲自给刘本及爷爷斟好茶,双手送上。刘本接到手上,温度刚刚好,不知是巧合,还是李彦故意安排的。若是后者,那眼前这个人便真是神了,也太可怕了。 几人怀着不同的心思,都没有急着说话,静静地喝着茶。 却是何琦扑哧一笑打破了沉静。何琦看着刘本,低头在李彦耳边嘀咕着,又忍不住抿嘴而笑。李彦听了也嗔怪地说了她两句,然凭谁都看得出他鼓着脸,是想笑而又不敢笑。 “贤侄女,本官脸上莫非有什么不对么?”刘本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摸着脸,上下看着,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对。 李彦听言,再忍不住,笑道:“刘大人误会了,拙荆谈的不是大人您,而是说起诸葛亮娶妻之故事。诸葛亮堂堂七尺男儿,俊貌修才,志比天高,却不想贪慕黄氏门庭,而甘愿委屈自己,而娶了一个黄头黑发的奇丑女子为妻。据说,诸葛亮以后不再另娶,且一房小妾也不曾纳,拙荆便断言,黄硕定然是个悍妇,诸葛亮惧内下官觉得可笑,刘大人脸上身上都十分干净,没什么”说着李彦又笑了。 刘本之妻黄氏系出名门,也是奇丑无比,人称钟离春第二。而刘本娶她之时,正流落京城,穷困潦倒。后来刘本虽然全凭己力,飞黄腾达,官居极品,但依旧有些风言风语。刘本为官多年,清正廉明,人人敬重,世人才不忍提起。没想到李彦却借着诸葛亮的故事,放肆而谈。 刘本脸色黑如锅底,胸口起伏上下,吹着胡子,冷冷道:“好说,好说!”若是针对自己,刘本宰相肚内能乘船,一笑置之,然李彦和何琦却公然拿起他妻子开起玩笑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何常在也是一惊,见刘本眼光冷凌,真想上去将李彦的嘴吧撕烂掉,心想:“这小子不知道就被乱说,现在可好,不禁害了琦儿,只怕刘本连我也恨上了。”又多此一举地跺了一下脚,狠狠地瞪了李彦一眼,轻“咳”一声。 李彦见何常在提醒,恍然大悟,抱歉道:“刘大人千万别见怪,是小的口不择言,忘了宰相夫人也是见谅!见谅!您看,要不是爷爷提醒,小的真的忘了这茬,刘大人”何琦也掩口做惊讶状,不好意思地吐吐香舌,少不得跟着李彦一起道歉。 何常在听了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李彦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把他也给出卖了。慌乱之后,忙又开口向刘本解释,谁之越描越黑。一时之间,竟成了三人围着刘本,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家庭丑闻。 “够了”刘本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大喝道。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喝声惊醒,都一脸无辜地看着刘本。何常在更是绝望,从来没见刘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看来刘本是真的生气了,两家的关系从默契到决裂,没想到只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完成,真是世事无常。当然其中罪魁祸首,是这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李彦。何常在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自从李彦娶何琦以来,何府就没平静过一天。 “刘大人” 李彦还要解释,刘本早已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何常在目送刘本走远,指着茫然的李彦,无语至极,又看看紧张的何琦,叹息一声,道:“我不管你们”便也赌气走了。 何琦紧张地靠过来,攀在李彦的肩头,弱弱地问道:“这样好么?” 李彦笑道:“做戏当然要做全套,遣将不如激将,不然外人怎么会相信呢?放心吧,两位都是当朝宰辅,心胸宽大,这点小事过几天就没事了。” 何琦点点头,突又抿嘴笑道:“刘夫人我曾见过,确实”后面的话虽然扭捏没有说出口,但凭谁都猜得出来。不是何琦喜欢背后论人,只是女人对于相貌都有着着迷一般的关注。 李彦一笑而过。 话说刘本盛气出门,韦富赶忙上前请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刘本冷哼一声,脸黑如炭,怒目带火,韦富吓了一跳,噤声不敢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五、冲突升级 次日上朝,何常在疑邻偷斧,怎么看刘本怎么觉得不自然,讪讪挤出一个笑脸,上前套个近乎,想把昨日的误解打开,开口便道:“贵夫人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本原本还算平整的脸立马拉了下来,冷哼一声,快步甩开何常在,进殿而去。何常在讨了个没趣,也只是摇头而已。何常在好歹是个宰相,且一把年纪了,也不可能再有任何进阶,此时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准备与刘本握手言和,是不想无缘无故树敌,并不是怕他。反而何常在带过兵打过仗,傲气不比刘本少,既然道不同,便各走各的就是。 “彭爱卿,永州之事可有消息?”孝仁帝今日神采奕奕,说话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彭衡战战兢兢地出班,结巴道:“暂时还没已着御史中丞顾忠安排下去”彭衡虽觉得紧张,但更多是窝囊,好歹一个正二品的御史大夫,“三公”之一,凭什么说话要低声下气不说,还要看别人脸色。 孝仁帝笑道:“陈平不知钱谷之数,坐而论道,彭爱卿真三公之楷模。既如此,明日让顾爱卿详细道来” 彭衡不知孝仁帝是在夸他还是损他,唯唯答应,怏怏回班,垂手低头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其他不过一些闲言碎语,吏部之事尚无定论,刘本不言,何常在不语,两位王爷不提,其他人自然也没有话说。朝会不过一个时辰,便惨淡收场。 经过几日休养,李彦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闷在家中无聊,便想出去走走。何琦自然形影不离,不过为免花容月貌招摇,改穿男装。刚出城门不远,几个人骏马锦衣迎面走来,谈笑自若,信马纵横街道,践踏摊铺无数,百姓慌乱,敢怒不敢言。何琦冷哼一声,目光冷冷的看着一切,却拉着李彦,站向一旁,撇过头去。 李彦诧异,原以为何琦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对这几个纨绔子弟退避三舍,甚至有些害怕见到他们,忍不住好奇,笑问道:“琦儿认识他们?”眼过依旧看着凌乱的街面。 何琦吞吞吐吐,看着李彦,始终说了出来,道:“为首的是睿亲王长子刘堪,左边的是刘大人的独子刘苑,右边的叫做刘诜,是当今皇上的十六弟,后面跟班的是庄惠太后之子刘诶。以前睿亲王有意撮合我和刘堪,不过我没答应”何琦虽然说得简单,但关系到如此敏感的人物,其中曲折可想而知。何琦虽然正义鲁莽,但进退还是知道,眼前的人物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李彦点点头,看着正指挥江山,洋洋得意的刘堪,微微一笑。又转眼看着刘堪身边的刘苑,一脸谄媚,刘堪说一句他捧一句,还不是发出爽朗的笑声,怎么也没想到清高廉政的刘本,儿子竟是这个德行,又摇摇头。 何琦见李彦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以为李彦不相信她。正黯然心灰,怏怏不乐,却听李彦疑问道:“龙生九种,刘大人一心为国,忘家忘子,没想到刘苑竟如此不肖,可惜了!” 这时候,人马正走过,李彦声音虽不大,但马上之人却听得一清二楚。刘堪嘲弄似的看着刘苑,又转向其他二人,皆轻蔑大笑。 刘苑遗传了刘本黝黑的皮肤,听三人笑,也陪着干笑。对着李彦时,却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加上黑炭般的脸色,好似凶神恶煞一般,道:“滚,下次敢胡说八道,看小爷不揭了你的皮!”何琦一身男儿打扮,李彦又少在京城走动,是以刘苑只道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酸秀才,吓唬两下便可以了,如今先解除尴尬,找回面子,来日算账不迟。 何琦不想争持,摇着李彦的臂膀就要离开。谁知李彦错会了意思,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不过狐假虎威而已,你只当是被条狗给吠了。”急得何琦直跺脚。 李彦虽然说的是刘苑,但不免有指桑骂槐之嫌,刘堪、刘诜和刘诶皆不语,默默看着。刘苑没想到李彦给脸不要脸,恼羞成怒,骂道:“三烂胚子,读了几本书,就真把自己当孙子了”马鞭横抽过来,直击李彦。 李彦正要躲避,突然一只瘦弱的小手将它接住,正是白皙文秀如书生的云麾将军沈有胜,正巧路过,恰逢其会。刘苑用力挣扎,不想过猛,鞭子未动分毫,自己却跌下马来。沈有胜不想有此变故,正要去扶,突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自立不稳,竟摔倒在刘苑身上。然在外人看来,沈有胜武功盖世,脚下又空无一物,故意如此做作,却是有意对帮助李彦与刘苑为难。 “哎呦我的腰啊”谁知刘苑身子娇贵,从马上摔下,便动弹不得,摸着腰嚎啕大哭。刘堪、刘诜和刘诶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上前,冷眼旁观。 沈有胜心叹晦气,无缘无故惹来一个麻烦,俯身检查刘苑的伤势,然手指刚到,刘苑便大叫起来。一时之间,左右百姓闻声而来,远远围着看戏,指指点点。刘苑恶名在外,与同路三人合称“京城四霸”,伤天害理,今见他被收拾,人心大快。 “看来骨头断了”沈有胜确诊后,暗暗皱眉,没想到刘苑如此不济。 李彦忙道:“此事因在下而起,沈将军不必插手,以免刘大人怪罪。”又吩咐何琦道:“去找个郎中来,看如何处理”又转首对刘堪道:“劳烦三位向刘大人通报一声,李彦在此等候,问题不解决,誓不离开!有劳了!”李彦又作揖。 刘堪点点头,调转马头而去。即便李彦不说,他们也打算去通报刘本,一来四人同进同出,虽然心里十分看不起刘苑,但他好歹有个有实权的父亲,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二来可以推卸责任,添油加醋,把李彦说得越可恶,己身的责任便越轻。 沈有胜见三人远走,抱拳道歉,道:“李大人见谅,沈某出手不知轻重,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料反给大人添乱了。” 李彦心内好笑,刚刚对沈有胜那一绊,且刘苑腰上的伤,都是他暗暗用内力震的,沈有胜不知内情,反以为是自己的责任,好心办了坏事。李彦却不知沈有胜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是因为其父的关系,而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其功夫在京城之中已是数一数二。然而就是沈有胜如此高明之人,竟也没有发现李彦的内息掌风,可见李彦内力已达到一种幻化自然的地步,登峰造极。 李彦佯装感激,道:“在下惶恐,若不是沈将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怕是已被他们打死说来也怪在下多嘴,从来不知讳避而直言,难怪别人听不下去”可怜的刘苑只能躺在地上哀嚎,虽然听见,却没力气还嘴。 “唉沈将军,你还是先行离去吧,不然让刘大人看见了,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可真让在下过意不去”李彦又苦口婆心劝道。 沈有胜苦笑,到了此时李彦还是半点不肯吃亏,然此时此刻却决不能离去,一旦离开他沈有胜还有脸在这京城呆下去? 沈有胜摇头道:“李大人不用再说来,沈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就此离开。不过连累大人,于心何忍” 李彦抢道:“沈将军怎么又说出如此话来,沈将军敢作敢为,难道我李彦又是怕事之人,莫非沈将军看不起在下?” 两人喋喋不休,你一言我一句,说个没完。 地上刘苑全身疼痛难当,又动弹不得,偏偏头脑清醒,真是要生不得要死不能。何琦从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知道民间医馆大夫,寻觅半天,总算找到一个走江湖的铃医,匆匆赶来。 铃医又上下按了半天,又看脉,又问诊,思索良久,道:“看来是骨头断了,学生无能,请各位另觅贤能吧”说罢在众人的错愕中扬长而去,而刘苑如愿以偿地晕了,倒不是疼的,而是被气的。 何琦没有帮上忙,脸上有些不自然,喃喃道:“人家又不懂这些” 李彦和沈有胜听了皆笑。 无巧不巧这一幕正落在茫茫赶来的刘本眼里,原本对刘堪之话将信将疑,此时已十分相信,不禁怒气冲天。又见爱子昏倒在地无人问,更是热血上冲,也顾不得行人,快马加鞭。 “来人,把少爷抬走”刘本便吩咐家丁道。 又转向李彦,冷道:“素问监察御史大人巧舌如簧,不知此事足下将作何解释?” 沈有胜忙抱拳道:“宰相大人,此事其实是末将失手之错” 李彦却拦在前面,淡淡道:“在下只是看不惯刘苑当街纵马,不顾百姓,说落了几句,刘苑便想大打出手,幸亏沈将军路见不平,不然刘大人看到的,只怕是在下了。” 刘本冷笑道:“哼!功过是非不是足下说了就算,明日朝会上,自有皇上明断。” 李彦傲然,摇着纸扇,道:“自然,在下虽有过失伤人之过,但刘大人恐也有管教不严之罪。” 刘本拱手道:“好说!” 不欢而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六、京城皇宫(一) “啪”孝仁帝将龙椅拍得震天响,怒喝道:“沈有胜何在?” 沈有胜瞥见孝仁帝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刘本因为仇恨而冰冷的眼,心知在劫难逃,只有硬着头皮出班,三叩九拜,道:“末将叩见皇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街行凶,你眼中还有没有律法,还有没有朕?”孝仁帝满口厥词,唾沫横飞,指着沈有胜大骂,然在外人看来,颇似严父耳提面命着恨铁不成钢的不肖子。也难怪,刘本和沈有胜,一文一武,可谓孝仁帝的左膀右臂,缺了谁都不行,然谁知今天他们竟公然闹起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骂的是他们,心疼的是孝仁帝。 沈有胜汗颜无地,叩头道:“末将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孝仁帝怒气未平,喘息坐定,现在刘本与沈有胜已成对峙,总要打一个了事,既然沈有胜也承认了罪责,看来只得如此了,挥手道:“刑部侍郎,依法如何?”刑部侍郎沈文是沈有胜之父,凭谁都看得出来,孝仁帝有意偏袒。 沈文出列,躬身拱手道:“依大明律法,轻者罚银一百,杖五十,罢官去职,重者牢狱三年,甚至流放边关,永不得返乡!” 孝仁帝惊得身子前倾,没想到沈文关键时刻来了个大义灭亲,脸色不愉,道:“沈爱卿确定,是不是记错了?” 就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孝仁帝想放沈有胜一马,然沈文依旧淡淡的,似乎此事与他无关,且神奇般地从袖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道:“此乃《大明律法》,请皇上过目!微臣若有半句虚言,便是欺君,微臣甘愿受罚。” 众臣皆是一怔,就是刘本也惊呆了,原本不过想出出气,却没想到断送了沈有胜的一生锦绣前程,心内愧疚不已。刘谨看了刘谕一眼,而刘谕却摇头表示不知情。 “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爱卿便依照《大明律法》吧!”孝仁帝泄气道,也不知沈文是哪个筋不对,大好局面被他弄得一团糟。 沈文跪拜后,刚进班列,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微臣有本要奏!”李彦低头出班,匍匐在地,朗声道。 孝仁帝强打起精神,道:“爱卿请讲!” 李彦从袖内拿出一叠纸来,道:“微臣查草民刘苑,近五年来,目无法纪,勾结奸商,鱼肉百姓。昨日微臣更是亲眼所见,草民刘苑当街纵马,践踏百姓,当场数十名百姓可以作证,有联名之书在此,请皇上过目。”又拿出一本账册,道:“此即草民刘苑今年来所犯之罪行,凡年月日皆详细在册” 孝仁帝听了差点没晕过去,刚刚自断一臂,如今又轮到刘本了,不解地看着李彦。刘全将李彦手上的账册呈给了皇上。孝仁帝仔细翻看,竟桩桩件件的时间、天气和证人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哼!五年之前尔不过江州一个草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这本账册分明是伪造!”孝仁帝大手一拍,怒喝:“尔等居心叵测,该当何罪?” 李彦不慌不忙,道:“皇上英明,此册是真是假,一查便知。至于此书的来历,微臣不过是从京城一家书店买到的,随后暗中寻访,发现一丝不差,方敢禀报给皇上!请皇上明鉴!” 刘本脑子“嗡”的一声,如此说来,儿子的劣行已是人尽皆知,然自己依旧蒙在股内,上下袒护,真是养不教父之过,汗颜无地,情不自禁,出班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恩准!” 孝仁帝眼见刘本头发胡子花白,身子佝偻,尽现老态,暗道:“看来朕给他的担子实在太重了。”叹了一口气,温言道:“刘爱卿但讲无妨,朕一定恩准!” “谢皇上!微臣想看看皇上手中的那本账册!”刘本诚挚地看着孝仁帝,艰难地说出。 孝仁帝心内一凉,看来刘本亦有退意,然有言在先,不得不将册子交给了刘全,转呈刘本。刘本颤颤微微地接过,在此叩头谢恩,这才跪在地上一页页翻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暗,越看越是疲倦。从头到尾看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然而刘本似乎过了几十年似的,心立刻老了,完全没有了刚上朝时的刚强与锐气。 刘本阖上册子,交给一旁等候的刘全,颓然磕下头,道:“老臣为官一生,自问清廉,爱民如子,爱国如家,不想出此逆子,晚节不保。然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一切都是老臣的疏忽,请皇上念在老臣精忠为国为民的份上,法外施恩,饶过犬子,罪臣感激不尽!且齐家治国,罪臣一屋不扫何以治国,请皇上恩准罪臣告老还乡!” 刘本若是与沈文一样大义灭亲,孝仁帝便知刘本心怀大志,还可挽留。然此时刘本已俨然是一个慈父,枉顾法纪,磕头求情,一旦孝仁帝开口,刘本便名声扫地,再无威信可言,若孝仁帝执意留下刘本,而处罚刘苑,只怕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更无用处,反成制肘。 孝仁帝不得不好言安抚,道:“朕登基以来,仁孝治天下,刘爱卿之言深慰朕心!既然人各有志,朕也不强人所难,准奏!”一天之内连斩两员爱将,孝仁帝心内滴血,然看着跪在地上的罪魁祸首李彦,却又爱不成恨不起,深感无奈。 “老臣谢皇上洪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本最后喊了一遍朝语,然后慢慢地退出大殿之外,形单影只地走出了宫门,一步三回头,临近离开,十分不舍。 然而朝会还没完结束,孝仁帝的头还必须继续疼下去。下面轮到窝囊的彭衡,像个土拨鼠一样,摇摇摆摆出班,顾忠临上朝时突然上吐下泻,不能上朝,汇报永州的苦差事不得不落到了他的头上。虽知孝仁帝岂不高兴,但长痛不如短痛,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微臣彭衡有本启奏!”彭衡见孝仁帝已临近狂躁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发作,暗暗将顾忠上下十八代问候了遍,暗道:“老子若是今日大难不死,一定有你顾忠好看的” “彭爱卿又有何事?”孝仁帝显然忘了昨日朝上的信口开河,不过贵人多忘事,也是在所难免。 彭衡调整了一下思路,道:“永州各县乡受灾严重,江彬与严华所言皆属事实!” 孝仁帝拍案而起,道:“彭爱卿何意?江彬与严华说了什么?请彭爱卿一一讲明,如此不清不楚,是何道理?”一席话说得无耻无赖,却底气十足。 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彭衡差点没哭出来,时也命也,谁让自己这么不挑时候,知道战战兢兢,重新组织语言,道:“永州三十一县,五百又八乡,合计人数三十九万四千,受灾人数三十万,十室九空。缺粮六百万旦,缺银四十万两。臣等已从各临近州县调集郎中两千前去支援,暂缺草药” 彭衡还在如数家珍般地慢慢计算,然而孝仁帝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只是前面两项,整个国库就空了。孝仁帝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憋闷,冷哼一声道:“各位爱卿有何良策?” 彭衡一脸错愕,忙闭了嘴,眼见孝仁帝已失去了耐性,更是动也不敢动。又听孝仁帝发问,赶忙地下头去。左右斜视,发现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都底下了高贵的头,这时候谁说话谁倒霉,当然最好的选择就是:罪不罚众! “说话呀,怎么了,都哑巴了,之前不是每个都聪明伶俐,才华横溢,口若悬河?”孝仁帝冷道,还是压下了火,不然一车子难听的话都有。 “请皇上独断乾坤!”刘谨是孝仁帝不死不休,率先跪下。 “请皇上独断乾坤!”其他大臣听言,正合心意,也都跪倒在地,附和着。 孝仁帝差点没吐血,怒极而笑,道:“好一个独断乾坤,国家有难,却临事缩头,尔等每天拿着朝廷的俸禄,就是这样忠君爱民的?好一个独断乾坤”说着不禁咳嗽起来,竟站立不稳,倒在龙椅之上,大口喘气。 “臣等罪该万死!”把皇上气成这样,谁也不用教,自然脱口而出。 孝仁帝已无力再听,挥一挥手。刘全忙尖着声音喊道:“退朝——”,然后扶着孝仁帝往后宫走去,一路上喊着太医。 珍妃早等在路口,听见喊叫,忙接过,怒斥道:“乱叫什么,皇上不过累了,歇息一会就没事了”刘全也是急中出错,忙闭了嘴。 却说散朝之事,刘本与沈有胜去职,刘谨与刘谕两人边走边谈,便已经分赃完毕,各各满意而归。 李彦远远冷眼看着,两位王爷有说有笑,甚是和睦,不禁微微一笑,想道:“真的如目所见如耳所闻?这么好的机会,就没人会心动,还是在等对方出手?且让我拭目以待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七、京城皇宫(二) 天色蔚蓝,秋高气爽! 李彦摇着纸扇,立于微风之中,远远望见三个人影越走越近,沈有胜瘦弱的身形渐渐清晰。 “沈兄!此去千山路远,小弟特来饯行!”李彦拱手,含笑道。 沈有胜苦笑:“由贵入贱,方知人情冷暖,李大人有心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李彦,但一点证据都没有,也不想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彦在亭中摆了一些简易的酒菜,两人对面而坐。 “沈兄,不知将来有何打算?”李彦开口问。 沈有胜对酒寂然,从武状元到云麾将军,他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即便如此,犹且熬了十几年。如今又被流放夏州,且不知多少年才能回京,更无论其他了。 “李大人说笑了,沈某能得全性命,守卫边关,残喘余生,已足矣!”沈有胜叹息道,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将空杯重重放于桌上,心似有不甘。 李彦摇摇头,也学着他又是叹息又是不甘,道:“没想到沈兄之志只此而已,枉费皇上一片心意!可惜!可惜!” 沈有胜听了,不解道:“李大人此话怎讲?” 李彦轻蔑一笑,道:“刘大人宰相肚量,公私分明,街头争斗,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何如此煞有介事?此可疑之一!皇上素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此次为何大张旗鼓?此可疑之二!沈侍郎刚正之臣,沈兄之事若是落在他人手中,他人反而会看在侍郎的份上网开一面,然皇上偏偏将沈兄当场交给了侍郎,其结果可想而知!此可疑之三!重判沈兄流放,却为何偏偏要选夏州。别处在下不清楚,然夏州正是沈兄大展拳脚之处,且毅王之令不受皇上节制,到时候,以功论赏,不是正合沈兄之意?此可疑之四也!” 沈有胜听了,沉思半晌,原本身在其中,只想着前程堪舆,却遗漏其中关节,如今着李彦点醒,半信半疑。 “如此说来,皇上刻意安排此局,目的是”沈有胜始终想不通皇上这么做,对大局有什么好处。 李彦故意点点头,叹息道:“皇上一番苦心,也是爱惜沈兄乃将相之才,怕到时候两营对阵,父子反目可就”说着低头喝酒。 李彦后面的话虽没有说出来,但沈有胜何等聪明,一点就通。孝仁帝与两位王爷始终要王对王分个高下,而沈文是个铁杆的昺亲王派,沈有胜只衷心皇上,到时候忠孝抉择,这也是他一直所不敢想象的。没想到皇上不仅比他想得远,还帮他把后路都铺好了。沈有胜想到此处,不禁感慨!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大人当头棒喝,沈有胜感激不尽!”沈有胜毅然抱拳道。 李彦折柳送给沈有胜,也站起拱手,道:“好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沈兄保重!” 沈有胜重拾自信,笑道:“告辞,李大人后会有期!”说罢大步而去。 李彦目送沈有胜消失在远方,不禁长舒一口气。 正要回府,却听见身后“噗嗤”一声笑,待转身,一个红衣红裙的女子映入眼帘,正是当晚救了李彦一命的赵萍。 “李大人真行,将人卖了,还要让人对你感恩戴德!”赵萍缓缓走近,所过之处,风停尘落。 李彦顾左右而言他,拱手道:“赵姑娘别来无恙!当日匆匆一别,还没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惭愧!” 赵萍撅嘴,一笑:“原来你都知道,那怎么当时不帮我辩白,还让那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似嗔似怨,似喜似恨! 李彦习惯了曾冰鸿和何琦的外柔内刚,什么事情都顺着自己的意思,却从未猜测过女子的心思,一时怔在当地,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讪讪笑道:“在下也是事后推断的,当时并不知情,姑娘见谅!” 赵萍食指点点下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这次就放过你吧,不过有条件”贼兮兮地看着李彦,神秘地笑笑。 李彦脑子有些短路,实在想不透赵萍意欲何为,木然地点头,道:“姑娘但有苦衷,在下定当竭力!”谁知道她会提出什么古怪的条件,李彦以谨立身,没敢把话说的太满。 赵萍却不知道李彦心里的小九九,开心地跳了起来,道:“真的,那你带我去宰相府见识见识,好不好?”说着,歪腻腻地摇着李彦的手,祈求澄净的眼神,我见尤怜! 李彦暴汗,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曾冰鸿已让何琦心中纠结不已,若是现在公然带一个陌生且美貌的女子回府,那结果可想而知,一时不知如何抉择,支支吾吾道:“这这” “呵呵”赵萍见李彦踌躇不定,急得团团转,突然捂着嘴咯咯笑了,道:“逗你的,宰相府有什么好看的” 李彦彻底被打败了,摇头苦笑而已。 “不过这个条件你既然答应了,我随时要讨回来的,走了”赵萍说走就走,摇摆着腰肢,往京城方向去了。 李彦看了,心知赵萍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却不知是敌是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走着瞧。又行十丈,却见一人倒卧在草丛之中,张口睁眼,看见李彦时,突然露出畏惧的神情。李彦视而不见,心内却震惊不已,暗道:“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盯上,看来该把小寇子他们叫回来才行!” 一路无话,李彦刚只何府门外,后面圣旨就来了。 “李大人,皇上召见!”小顺子自然不敢让李彦下跪,忙扶着他的手,笑道。 李彦正要去准备官服,小顺子却拉住,道:“李大人,轿子就在外面,不必惊动何宰相了。” 李彦疑虑,不知孝仁帝何事如此着急,只得点头应承。有小顺子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将李彦带到了御书房。 “微臣叩见皇上!”虽然两人心知肚明,但时机不到,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孝仁帝明显十分疲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小顺子,赐座!” 小顺子还没动作,李彦忙道:“微臣不敢!”这个时候若是孝仁帝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恩赏,那么流放沈有胜罢黜刘本的罪行都会算到孝仁帝头上,一旦昏君之名坐实,孝仁帝就举步维艰了。 小顺子错愕停手,看着孝仁帝。 孝仁帝摆摆手,叹息一声,道:“说说吧,当日朝上为何要逼走刘本?” 李彦见孝仁帝问得直接,心知此处肯定绝对的安全,于是敞开心扉,道:“皇上可知一县之臣与一国之臣的区别?” 孝仁帝道:“愿闻其详!” 李彦道:“一县之臣,维护一方百姓,自然要亲力亲为,明察秋毫,万事都该以百姓为先,清正廉明。而一国之臣,维护的却是皇上。如今刘本为相数十年,名声在外,然皇上却囚于政治漩涡之中,犹如陷入泥淖,越挣扎越无力,这是一个国之臣子所为?” 孝仁帝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只是国中无人可用,如之奈何?” 李彦又道:“当年宋高宗赵构懦弱,屡向金屈膝,却有岳飞韩世忠张俊等文武之才无数,而宋孝宗勤政爱国,力图革新,却只知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张浚。臣斗胆请问皇上,可知其中缘故?” 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孝仁帝说话的,但介于李彦与孝仁帝特殊的关系,孝仁帝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反而仔细思考。一旁小顺子看了,不禁暗暗抹泪。 “敢问爱卿,莫非是宋孝宗太过集权,滥用御笔朱言,而约束了人才进阶?”孝仁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不禁嘴角一扯,喜形于色。 李彦道:“皇上所言甚是,宋孝宗帅不过志大才疏的张浚,将不过李显忠、邹宏渊之辈,唯一可用之臣虞允文伐金之处病死,朝中实在无人可用,重用其为皇子之时的旧臣,又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大臣发对之下,不得已外放。也因此宋孝宗不再相信身边的人,而不得已使用御笔,事事躬亲而为。” 孝仁帝摇头苦笑,虽然李彦句句不提其话中错字,但意思却十分明显,道:“高宗朝有恢复之臣,无恢复之君。孝宗朝有恢复之君,而无恢复之臣。果真如此!” 李彦不管孝仁帝的感慨,继续道:“宋孝宗一力想恢复中原,夺回所失之地,治国练兵,然当时金国皇帝英明,国家大治,兵强马壮,却不是对抗的最佳时机。宋高宗末期,秦桧专柄,国家毁败不堪,民心正疲,国家羸弱,正该整顿吏治,恢复斗志之时。然宋孝宗急功,又开战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其不智所在也!” “依李爱卿所言,莫非朕的方向错了?”孝仁帝有些惊讶,他一直都是浑浑噩噩,就是两位王爷都蒙在骨里,却不知李彦看出了多少。 李彦叹息道:“皇上没错,只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八、民为重,君为轻 (惨淡经营中,求收藏求红票求评论求点击!) 李彦道:“皇上萧规曹随,励精图治,文武制衡,以安定为先,百姓为本,换来天下昌盛,贤圣不及也!只是局面制肘,难有进取,一旦失衡,将祸起萧墙。” 孝仁帝听言,点头道:“朕又何尝不知,只是无人可用,一筹莫展!不知爱卿有何高见?” 李彦犹豫片刻,方道:“如今皇上已失左膀右臂,天下已成昺亲王与睿亲王囊中之物,之所以相安无事,不过缺少一个时机罢了!” 孝仁帝不禁身子向前倾,仔细听着,轻声问道:“什么时机?” 李彦郑重道:“立储!” 孝仁帝惊讶地看着李彦,当初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李彦荣登大宝,俯瞰天下?如今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为何又萌生退意? 李彦知道如此,孝仁帝比他还不甘心,不得不再次磕头,道:“皇上,孟子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李彦虽不是什么圣贤,但家父李安经常教导,百姓二字不敢或忘!” 御花园中,秋闲地闭口不言。 静默良久,孝仁帝也木然不语,刘全拿眼上悄悄下看看,不知进退。终于,孝仁帝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动了动嘴唇:“各位爱卿既无他事,朕有一事,且拿出来议一议。”语气低落,颜色失常。 孝仁帝又怔一阵,才沉重道:“早些年来,屡有大臣谏言朕,早立储君,当时朕血气方刚,春秋正旺,又无子嗣,是以此事一拖再拖。然近日来,朕常屡觉力不从心,老迈昏睡,而珍妃接育多年,朕也恐无能为力矣。是以请各位大臣从众王子当中,选其德才兼备者,以为储君,好朕之心,安民之心。” 昺亲王刘谕和睿亲王刘谨对望一眼,皆惊讶不语。还是大臣们反应的快,一个个跪下,道:“皇上保重龙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孝仁帝突然微微一笑,道:“众爱卿有心了,立储之事宜早不宜迟,各位且将看好的王子写在密折上,匿名呈给何爱卿。十日之后,一起大殿之中宣读计算,得票数最多者,立为储君,其他的且观后效,如何?”孝仁帝既然决定,便干脆大大方方。 “皇上圣明!”随着群臣的呼喊,下一场的争斗拉开序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九、刘本训话 (抱歉,昺亲王刘谕是武德帝的二子,睿亲王刘谨是三子,而孝仁帝排行第四,前文有出入的地方,请各位朋友见谅!) 睿亲王府,睿亲王刘谨与昺亲王刘谕正在对弈。 “好大的手笔!”刘谨落下手中白棋,含糊其词道。 刘谕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已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怕他做什么。”刘谕已退为进。其实皇上的意思,知情者一目了然,便是逼他们反目成仇,刘谨既然不明说,刘谕也避而不谈。 “二哥不可太过乐观,毕竟他是皇上。”刘谨摇摇头,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就如眼下的棋盘,对弈的是他们,而孝仁帝不过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刘谕专心地看着棋盘,手中拈着一颗黑色的棋子,皱着眉头,犹豫不解,听刘谨之言,不以为然,摆手道:“皇上又如何,不过尸位素餐而已,还不是我们要他向东就得向东?” 刘谨淡淡一笑,心内却不人为刘谕是如此简单的人物,摇头无语。 正此时,刘堪入内,见刘谕忙见礼。刘谕看见他,仿佛遇见了救星,忙拉他靠近,急道:“侄儿来的正是时候,过来帮忙救火,我这条大龙就要保不住了”虽然说话的对象是刘堪,然刘谕的眼睛却没有离开棋盘,紧张得汗水直流。 刘堪得父亲默许,才恭敬地立于一旁看着,只见棋眼看就要到收官的阶段黑棋贪功心切,角边不稳,冒然向中盘扩张,虽然厚实可观,但彼此被断,左右不可兼顾,迟早成为白子的囊中之物,回天无数。刘堪心知刘谕是个棋痴,每次来府必然与刘谨对弈,虽然上下不止百盘,但心思疏懒,总改不了贪功冒进的毛病,进步有限。是以故意思索良久,这才无奈地叹气,道:“不成了,小侄才疏学浅,恐帮不了王叔。” 刘谕摇摇手,大度笑道:“没事,每次与你父王下棋,几曾见你王叔赢过?多输一次不多,少输一次不少,习惯了,只要人败心不败就成呵呵” 刘谨听出刘谕话中有话,却故作不知,哈哈笑道:“不错,棋局不过是游戏之作,有什么放不下的?来,再来一局”说着,大手一挥,两人又开始了下一场对弈。 刘堪静静立于一旁,他已然听说皇上要立储君之事,谁都知道孝仁帝没有子嗣,那么储君自然要在王爷的后裔中选,本来想过来探听一下情况,然而刚一过来就被刘谕拉住观棋,还没等他插上一句话,两人又聚精会神地开始了下一盘,完全将他当做了空气。看来两位王爷已经猜到了刘堪的意图,而有意为之,刘堪也不是呆笨之人,安静地伺候着。 而刘本听说孝仁帝准备立储,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以为是刘苑无良,李彦无情,孝仁帝无奈,然罢官在前,立储在后,说法与理由却又不同了。刘本静静地坐于偏堂,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却依旧痴痴呆呆地发怔,心中愧疚自责,悔恨当初。 许久,刘本才蹒跚站起,望着门外皇宫方向,蓝天白云,轰然跪下,咚咚磕了十几个响头,喃喃道:“原来皇上苦心孤诣,害怕老朽卷于其中不自保,而故意设此局,老朽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眷顾。然老朽却为一己之私,顾皇上安危于不顾,老朽罪该万死啊!” 刘苑突然从前院慌忙进入,见刘本如此,又惊又疑,抢步跪于父亲对面,哭道:“父亲大人,是儿不肖,让父亲大人为难了!”说罢,留下两行男儿之泪。 刘本回过神来,心知刘苑误会了他的意思,也不多做解释,不过听儿子一番话,心中宽慰不少。且事已至此,已无回头之路,便也准备试着放下,扶着儿子爬起身来,平定心神,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才道:“起来吧,慌慌张张地进来,所谓何事?” 刘苑道:“李彦来了!”本来准备搬弄是非的,但看父亲精神不佳,便长话短说。李彦害得他断腰折骨,又让刘本罢官去职,其心中之恨再明显不过。 “请他进来吧!”刘本心知,无论事情的因由是什么,但李彦害得他刘本罢官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李彦不愿意,即便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这个歉他非道不可。刘本的清廉天下皆知,若是李彦不识时务,我行我素,必定会引起公愤。 “呃是”刘苑以为自己听错了,刘本不禁没有一点脾气,且用了一个“请”子,但从来不敢违逆父旨的他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刘本又回到厅堂坐好,丫鬟茶水还未换上,李彦已然随着刘苑先到了。刘苑狠狠瞪了李彦一眼,觉得留着反而受气,便怏怏地向父亲告辞离去。而刘本与李彦也有些话不方便他人在场,也就没有阻拦。 “刘大人” 李彦刚开口,刘本便打断道:“不敢当,老朽已是出世之人,李大人何以还用入世之称?”说完,冷冷一笑,自顾自地喝着茶。 李彦打开扇摇着,笑道:“既然刘大人已自称出世之人,又何必对一个称谓如此计较呢?难道刘大人还是放不下,或是对在下有成见?”李彦自觉做事问心无愧,今日目的虽是道歉说和,但却不肯低声下气,矮人一头。 刘本暗赞,却气势不弱,道:“哼!老朽所作所为自有百姓公断,皇上明鉴,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芝麻大的官来说三道四。李大人今日若是为了教训老朽而来,请回,若是有事相求,但讲。”虽然句句在理,却并没有正面回答李彦的问题,且最后一句将李彦的后路都堵住了。 李彦心知刘本有意刁难,若是一味回避,刘本固执刚毅,定然没法公平交谈,只有正面回应,方能压制,想了想,笑道:“刘大人此言差异,下官身为监察御史,上领圣上旨意,下监百官举止,无论出世入世之人,评头论足,下官窃以为还有这个权力。且刘大人上下无愧于心,下官说三道四又能如何?刘大人身历两朝,凭经验论资历,下官自是不敢教训,但却有两个建议,不知刘大人愿意听否?” 刘本突然哈哈一笑,抚掌道:“好!”没想到李彦跟他一样,宁折不屈,且三句两句,便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李大人此来,莫非并不知单单为道歉而来,还想问一问皇上立储之事?”刘本既然先入为主,觉得是李彦与孝仁帝合谋逼他去职,便以为李彦是皇上派来问事的。 李彦却蒙在鼓里,先是一怔,继而道:“刘大人真是料事如神,不知刘大人对立储之事如何看?”干脆顺坡下驴,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刚才说了太多狠话,现在干脆让刘本也自我得意一番,算是补偿。 刘本伸出三个手指,笑道:“必是他无疑!”刘谨排行第三,李彦自然明白刘本所说的“他”,是睿亲王之字刘堪。 “昺亲王会甘心吗?”李彦怀疑道,毕竟昺亲王的实力不比刘谨弱。 刘本道:“李大人有所不知,昺亲王虽有一子,聪慧异常,但十五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经过太医们的抢救,性命是保住了,但脑子却烧坏了,从此痴痴呆呆。这也是昺亲王为什么甘愿与睿亲王合作,且唯他马首是瞻的原因。” 李彦却没想到此处,不解道:“难道昺亲王从此无育?” 刘本摇头道:“这个老朽不知不过昺亲王家规宽松,经常见有女子骑马出门,爽朗大街言笑,应该不至于” 李彦也觉得奇怪,不过刘谕应该不至于学孝仁帝的,将子孙弃于外人抚养,毕竟刘谕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这么说来,这次立储一定能顺利咯?”李彦又问。 刘本道:“非也,除了昺亲王,不是还有个永州的江彬,太后之子也已长成,兄传弟,古已有之,虽然朝廷中人都是看着两位王爷的眼色行事,但手中有兵有将的江彬未必服气?” 李彦佯作着急,站起身来,道:“这可如何是好?一旦江彬” 刘本见此,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李彦是皇上的人,才会如此紧张,才会如此急切,忙虚按一下手,道:“李大人先坐下,听老朽一言。江彬其实早有预谋,他之所以几次三番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本就预料到了今日,是以当初老朽极力反对救助永州,便是怕养虎为患。而江彬正是利用了两位王爷与皇上的矛盾,屡屡得手,可惜!可叹!” 李彦接着道:“可惜的是朝廷的钱粮却用来养了这帮豺狼,可叹的是两位王爷只知道眼前的危机,却忘了身后。没想到江彬如此狡猾” 刘本点点头,便端起茶杯,李彦知道刘本这是在送客,便告辞离去。一路上想着,虽然道理明显,但李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不同寻常的礼物 “刘堪” 如刘本所料,立储没有任何的悬念,所有大臣都选择了刘堪,除了礼部尚书吴.仪,他的奏折上空白如雪。 “既然众口一词,朕也当顺应民心。来人,即刻拟旨,昭告天下,立刘堪为太子。”孝仁帝此时已十分平定,似乎将所有的功名争斗都看得淡了。 “儿臣谢恩!”刘堪恭敬磕头,虽然没有功名,不曾上朝听事,但礼仪做得中规中矩,比较千锤百炼的老臣,有过之无不及。 “嗯!”孝仁帝点头,心内苦笑,没想到亲生儿子认不了,反倒捡了一个便宜侄子。 刘堪见孝仁帝向他招手,慢慢起身,走上四个台阶,然后转身。 “臣等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大臣整肃朝服,恭敬跪拜。 刘堪纵然极力控制情绪,却依旧惊喜的发抖,看着俯首山呼的大臣们,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权力之巅,翻云覆雨,这是何等的快意。 “众卿家平身!”刘堪果然不凡,很快就平复了心神,恭敬地拱手道。 孝仁帝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刘堪立于一旁,又接着淡淡道:“朕虽不才,然托先帝余荫,南却楚,西击卫,国家安定,民富兵强,不至于辱没先祖。然朕命薄,已身怀绝症,经太医诊断,朕不过两年寿期,这也是朕急于立储的原因。”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大臣们最多的是震惊,眼看孝仁帝健朗,却没想到人有旦夕祸福;而最欢喜的是刘谨,原怕的就是夜长梦多,却没想到眼看就要生米煮成熟饭;最郁闷的是刘谕,伺候完了老的,还要接着摇头摆尾伺候小的;最为悲哀的是李彦,怪不得孝仁帝总是要他“越快越好”。 “朕已身心俱疲,准备一年之后,等太子熟悉朝政,朕便禅位,安静聊度余生。太子恭孝仁慈,诸位当尽心竭力辅佐。”孝仁帝怕刘谨笑不死,接着又抛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喜讯。 大臣们没有立即回答,交头接耳,一时措手不及,还是刘谨先忍不住,开口道:“臣等遵旨!” 这时候所有的人也都开始反应过来,皆有跪下。刘堪也在台阶上跪下,却没有说话,低头偷偷地笑了。 接下来何常在黯然登场,启禀道:“微臣叩见皇上,吏部大火已然查明,请皇上明鉴!”说着高举手中的奏折。 刘堪先刘全一步,接过何常在的奏折,交给孝仁帝。孝仁帝笑着点点头,好一副儿孝父慈图。 孝仁帝走马观花似的翻看一遍,又交回给刘堪,道:“太子以为如何?” 刘堪又惊又喜,惊的是孝仁帝突然考验自己,喜的是当太子的第一天便开始处理朝政。他仔细看了,只见何常在找到了大量的证据,却没有说明纵火凶手,只是隐晦地提了一下庄惠太后之子刘诶,心里暗骂何常在滑头。 此事甚为棘手,若是过严,一旦查到刘诶,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引起一场浩劫,若是过松,刘诶平素与他交好,难免招人议论,说他刘堪假公济私。然而正在朝会,孝仁帝不可能给他太多时间的思考。刘堪略微迟疑,便道:“皇上” 孝仁帝笑道:“太子不必拘泥,且身向大臣,代朕处置便可!” 刘堪道:“儿臣遵旨!”此时大臣们才真正醒悟过来,孝仁帝确实是铁心要退位的了。 刘堪转身向着何常在,恭敬拱手,道:“何大人辛苦了!”刘堪表情严肃,语言温和,很快变进入了角色。 何常在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不得不跪下,道:“微臣不敢!” 刘堪微笑道:“何大人无需多礼,且请起来说话。”等何常在起身,又道:“吏部失火之案,何大人不眠不休三天,终将告破,却不知凶手是谁?” 何常在早已找了一个替死鬼,于是从容答道:“纵火者乃西街下九流之徒,已关押在牢!” 刘堪点点头,道:“审过了没?有没有同谋?” 何常在一怔,实在没有胆量胡乱牵扯,道:“已过了堂没有同谋”实在糊涂了,孝仁帝到底目的何在。 刘堪又道:“既如此,一切依大明律法行事!” 虽然刘堪什么也没做,但一件两难的事情,却被他两句话轻而易举地化解,孝仁帝听了也不禁佩服。而其他大臣虽然不知就里,然刘堪谦和有礼,进退自如,也各各点头。 “臣遵命!”刘堪一席话,便将所有责任推个干净,到时候有哪个好事者旧事重提,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何常在虽知其中厉害,但在权力面前又无法选择。 当刘堪转身时,孝仁帝及时地给了一个满意的点头,不忘称赞与教育:“太子处事从容果断,朕心甚慰!切记,多听臣子们的意见,心中常怀百姓之苦!” 刘堪忙惶恐跪下听训,又恭敬重复。 孝仁帝心情轻松,摆摆手,道:“今日朝会就到此吧,太子今日且回家休息略尽孝道,明日开始入住东宫。”说完便起身,往后宫去了。 这是李彦才发现孝仁帝的步伐老态蹒跚,仿佛年过古稀之人,心酸鼻热不忍视。 刘谕虽然万分不甘,但还是堆满了笑容,与众大臣一起,恭贺刘谨。刘谨谦虚,刘堪恭敬,也让众大臣十分安心。刘谕做戏做到底,陪着刘谨到了睿亲王府,喝了两杯,便告辞离去。毕竟这是刘堪最后一次家宴,刘谨也没有假意挽留,直接将他送到了门外。还没到翻脸的时候,两人都还变现了应有的客气。 孝仁帝刚进御书房,便通知小顺子暗暗叫来了李彦。 “皇上”李彦不知道该说什么,养父李安刚去世,亲生父亲又要离开,如何能让他接受的了。 孝仁帝听出李彦话中的哽咽,微笑道:“不必如此,朕很好,能如此安心,也是多亏了皇儿的开导。朕自问上对得起先祖,下对得起黎民,唯一担心的只有你。却没想到,皇儿早已放下,民为重,君为轻,朕也该放下了。” 李彦听孝仁帝一口一个“皇儿”,心内酸甜苦辣,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然犹自清醒,磕头道:“臣不敢!”即便这是孝仁帝临死时的一个安慰,李彦纵然有千般愿意,也不敢接受,万一有半点消息泄露,被人利用,便将天下大乱。 孝仁帝叹息一声,抬头看着御书房外的星空,他不知多少次如此仰望过,却从未有过今日的平静,蓦然发现天外竟是如此深邃,点头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天道循环,果真报应不爽!朕虽然不能给你名分,但却另有礼物相赠,爱卿不必着急拒绝,这也是珍妃的一片心意。” 李彦听孝仁帝提起“珍妃”,猜想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想到今生今世恐难相见,心内悲怨,不得不点头同意孝仁帝的要求,道:“请皇上示下!” 孝仁帝从袖中取出一只扳指,道:“这是乞丐临死时给朕的,乃相宗之主的信物,当时乞丐劝朕交给你,不过朕还抱有一丝希望唉”说到此处,孝仁帝依旧不免有些遗憾,接着微微一笑,道:“此乃乞丐之遗愿,朕不过忠人之事而已,拿着吧!” 李彦若是再矫情,便将寒孝仁帝之心了,只得接住。 孝仁帝接着从书案后的龙椅内取出一支短箭,道:“这个爱卿且收好,此乃朕一生的骄傲,且莫辜负了他们,也莫辜负了自己的一番才华。” 李彦看着短剑,箭身箭羽都通体发黑,只有箭矢闪闪发着寒光,却不知其中藏着什么秘密,双手接过,却不解地看着孝仁帝。 孝仁帝笑道:“爱卿行言做事,不过察言观色,常理推断,已是处处有惊人。此箭身后,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遍布大明所有大小官员,没有任何一点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也正是有它的辅助,朕才会安安心心地荒政十五年。” 李彦听孝仁帝言语中透着自豪,谨慎地将他放在怀中,默然无语,却暗自点头。 “下去吧!”孝仁帝闭着眼,挥一挥手,道。 李彦恭敬地磕了几个响头,转身离去,心知此去后,两人再无任何关系,李彦却没有回头。事情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便只有向前看,路漫漫兮其修远!孝仁帝蓦然回首时,李彦早已不见了身影。 彻夜难眠者,除了孝仁帝之外,还有昺亲王府的刘谕。 刘谕安稳地坐在书桌后,眼中虚空地看着黑暗的四周,旁边石左安静挺立,两人便如此沉默着,只有桌面上的油灯耐不住寂寞,上下跳动着。 “石左,去喊少爷来!”刘谕依旧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前方,嘴唇上下开合。 “是!”石左做的事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刘谕既然要他去“喊少爷”,然而他却知道,这件事不能有半点声息,更要隐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百零一、对弈 昏暗的油灯下。 石左带来一个弱冠少年,他正是刘谕之子刘圩,正如刘本所言,痴痴呆呆,只见他目歪口斜,一抹口水自嘴角飞流直下,嬉皮笑脸,两脚虚浮无力,完全是被石左拎着走的。 石左将刘圩放在昺亲王身前的座椅上,谁之他身子是棉花做的,又溜到了地上。石左正要去扶,却见昺亲王不屑地摇了摇头,便停下了动作。 “啪”昺亲王响亮的一巴掌打在儿子脸色。 “装疯卖傻,你这点小伎俩,老子打出娘胎就会,还真以为瞒得过我?”昺亲王骂得唾沫星子横飞,犹不过瘾,还踹上一脚。 刘圩吓得嚎啕大哭,当地打滚,抹眼泪,找娘亲,就准备跑。然石左又怎能让他如愿,门口一立,犹如泰山一般,刘圩怎么也撼不动分毫,于是更加大声的哭,鼻涕流到嘴里,便吧唧吧唧地往肚子里吞。石左作为旁观者,都有些不忍心了。 “哼!东施效颦!朱棣当年王府装疯,为的是将来能逐鹿天下,此乃能屈能伸的英雄豪杰。你呢,堂堂五尺男儿,如此做作,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哭吧,就算你哭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任何人听到。”昺亲王不禁对刘圩直接无视,还不断地冷嘲热讽。 刘圩听到“不会有任何人听到”时,微微一怔,停止了哭,此不过瞬间之事,继而又恢复了疯态。然而这又如何逃得过石左的眼睛,心内暗笑:真是知子莫若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枉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之书,难道你就是这么孝顺父母的?欺诈,逃避,装疯卖傻,你母亲不知道为此流过多少眼泪,甚至因为当年之事,悔恨自责到现在,无一日安稳度过,唉”昺亲王说到伤心之处,也低头叹息。 刘圩心内愧疚,再也装不下去,停止了哭,却直身挺立,目光坚定了看着昺亲王,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昺亲王点头,道:“不错,此方不愧男儿之身,且坐下来,面对面地说话。” 刘圩恢复常态后,变得谦恭有礼,再加上他一副好面孔,完全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刘圩坐在昺亲王对面,依旧板着脸不说话。但石左知道,昺亲王既然能够让他改变态度,便一定能说服他接受昺亲王的想法。只是石左不明白,昺亲王既然早出看出来了刘圩是假装的,为何到现在才揭穿,是不是太迟了?毕竟刘堪上位已成定局,到时候争皇位与现在的争储,后者要容易得多。 “你想不想做皇帝?”敢如昺亲王这般开门见山的问的人,大明只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刘圩的回答如他的目光一样,坚定不移:“不想!”说着还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好,既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去做你所喜欢的吧。不过不要总把自己憋在房间内,四处走动走动,读万卷书,也需行万里。另外多陪陪你母亲,少让她操心。”昺亲王道。 刘圩一怔,原以为又要一番唇枪舌战,没想到昺亲王如此轻易就做出了妥协,眼看父亲脸色的沧桑皱纹,不禁心痛,这几年来,负父母者多矣。石左即便常随昺亲王身边,也很少见他如今日般动容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是!”刘圩恭敬道。 昺亲王又叹息一声,温言道:“再不可如此任性了,父子无隔夜之仇,为父当年太过苛厉,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凡有事,当面说清楚便可。在你眼里,为父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说着自己先笑了。 刘圩点点头,又忙摇头,却哽咽地说不出话了。石左骤见昺亲王温情的一面,虽有七分感慨,却又三分奇怪,因为他再了解昺亲王不过,知道他肯定有所目的,却不知目的什么。 待刘圩退下,昺亲王脸色瞬间凝结,冷冷地看着门外,石左虽身披重铠,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 “石左,你可知道本王的心意?”昺亲王冷冷道。 石左淡淡道:“不知!” 昺亲王“哼”了一声,道:“散播出去,我儿昨日医圣入梦,病情突然好转,才华文章,竟比先前好了百倍,据说是汉文帝见我儿聪慧,竟摄取了他的魂魄,带他巡游天界四方,以至于痴呆。” 石左听言,道:“知道了!” 昺亲王突然一笑,看着石左,道:“你知道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石左平平答道。 “哈哈知我者石左也!”也只有石左敢在昺亲王面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同样离经叛道的昺亲王才能接受石左的言辞。 石左拱手而已,便告辞出门。他哪里知道昺亲王的意图,不过凭着他对昺亲王的了解瞎猜的罢了。如果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那么昺亲王必定是最领头的一个。 次日,昺亲王特意请来了皇宫的张神医来,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治疗,刘圩终于健健康康正正常常地走出了房门,站在了众人面前。举府欢庆!最为高兴当书刘圩之母惠王妃,又是拉着刘圩叩谢菩萨佛祖,又是到寺庙中去还愿。刘圩虽然不愿意,终因心内惭愧,又见母亲难得高兴,不忍拂意,便事事迁就惠王妃。 刘圩病愈的消息不胫而走,加上石左散布的谣言,市井之中更是越说越玄。昺亲王更是大张旗鼓大摆筵席,百官蜂拥朝贺,睿亲王自然到场,然而孝仁帝也去凑了份热闹。明眼的人心思开始活动了,而原本想往睿亲王阵营跳的人也放慢了脚步,另外散布在京城的江彬之间,叩响了昺亲王的大门。 睿亲王府! 睿亲王心情不是很好,他沿着花园已经走了十几个来回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丫鬟小厮都远远的立着,虽然夫人在前厅已摆下饭,并派人来催了,但谁也不敢向前,忤了夫人,不过一顿打,逆了睿亲王这个煞神,便只有死路一条,甚至需要上下三代陪葬。 “哼!什么医圣,什么汉文帝,全都是屁话就知道装,老子是如此,儿子也是如此,世世代代都是一个德行我呸这个时候才冒出头来,不嫌晚了么?我儿子已经是太子了,只要熬过了这一年,便是皇上,老子等刘询翘辫子了,便是堂堂正正的太上皇。你刘谕拿什么跟我争,有什么资格跟我争”睿亲王一路走着,一路腹中嘀咕。若是地下的丫鬟小厮知道原本道貌岸然、温文尔雅、高高在上的王爷,竟能想出如此一番粗话来,肯定会当场绝倒。 睿亲王骂过瘾了,也开始思索其中的危机,毕竟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中变数,谁也不说不好。正苦思无计时,早听见昺亲王爽朗的笑声,蓦然惊奇抬头,却见底下丫鬟小厮皆噤若寒蝉,低头颤抖,自思脸上的表情一定不好,忙平复心思。 “三弟,又在园子内画圈圈呢?”昺亲王人未到,笑声先闻。 睿亲王摇头淡然一笑,迎上门口,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二哥怎有闲暇光临寒舍?”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小小地挑衅了一下。 昺亲王一怔,道:“不是约好下棋的吗,三弟莫非忘了?” 睿亲王以手加额,歉然笑道:“真是如此!” 昺亲王依旧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昺亲王,而睿亲王明显言行举止更多的隔膜,让人有种距离,甚至是防备。这些在外人看来清清楚楚,然而身在其中的昺亲王却似乎感觉不到,无论是下棋还是谈笑,都神态自若。 “怎么最近不见贤侄,莫不是把我这个伯父给忘了?”睿亲王半开玩笑半打听道。 昺亲王看着棋盘,随意道:“岂敢,犬子进宫了,皇上一大早便派人接了过去。”突然发现一个奇招,大笑道:“哈,这盘合该我赢。” 睿亲王低首看时,却是自己一条大龙被刘谕给断了,微微一笑,拈起一粒白子,从容断去,轻而易举化解。昺亲王见了懊恼不已,又抓耳挠腮思考着下一步。 睿亲王“哦”了一声,忍不住好奇,道:“皇上最近很器重令郎?” 昺亲王道:“也不是,皇上最近迷恋上了书画,见犬子有些功底,便要日夜请教。三弟你说,皇上要什么样的师父没有,偏偏看中犬子。不过他是皇上,他说什么,做臣子的就该遵命。” 睿亲王暗暗鄙视:上次还说要皇上往东便往东,这次又成乖孩子了。 睿亲王点点头,没有接话,三下两除二,便将昺亲王的棋子杀得精光。昺亲王苟延残喘挨到终盘,最后不过一两个小角而已。 “哈哈哈二哥终究还是不行啊!”睿亲王挖苦道。 昺亲王却没有反驳,道:“不错,三弟终究老到,为兄的甘拜下风。” 两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昺亲王便告辞离去。睿亲王有些遗憾,自始至终,昺亲王都在退让,没有说一句狠话,除了轻描淡写说起刘圩,难道他的目的真是来下棋的?打死睿亲王也不相信。 这时候的李彦得到了彭衡的派遣,前往大明各州县去巡查去了,并不知道京城这戏剧性的一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二、别这样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本呼呼大睡的李彦也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 “怎会回事?”李彦掀开车帘,探出一个头来,懒懒地问道。 一护卫焦急地看着外圈衣衫褴褛的百姓,同情心泛滥,哽咽道:“大人,是难民堵住了去路。听说都是从永州过来的,翻山越岭走了几千里路,就是没有一个州县愿意收留他们。唉真是可怜,其中许多都是老人和小孩,饿得面黄肌瘦,摔得遍体鳞伤” 李彦听得一头黑线,以前怎么没发现,眼前这护卫是这么的唠叨,下次回去一定得换。那护卫若是知道李彦的想法,肯定大呼冤枉,确实是这些难民太过悲惨,让人目不忍视。 李彦抬头看时,也觉得江彬不是东西,忍耐着听完护卫的陈词,也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干粮,全部分发下去。另外派人通知离这最近的县城,将难民就地安置,开仓放粮,暂解燃眉之急。” 那护卫也不知傻子,既然永州难民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人敢收留,自己此去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踌躇不动,为难地看着李彦,讪讪笑着。 “就说是我说的!”李彦道,拿出一柄长剑交给护卫。心内却无奈叹息一声,想道:原本皇上有意让他避开京城,便是躲在这争储的是非,却没料到还是自撞枪头上。 监察御史,代天巡狩!李彦现在所讲的每一句话都代表了皇上,有谁敢冒犯?还反了他了。那护卫接过宝剑,眉开眼笑,爽快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去了。 李彦吩咐完,便又钻回车内,准备睡个回笼觉。谁知没过多久,又一个护卫吵来了。 “又怎么回事?”李彦不悦道。 护卫见此,吓得缩了脖子,弱弱道:“粮食分完了,难民们还不肯走,全都跪拜在路中间,嚷嚷着要见大人您” 李彦警觉道:“是不是你们对他们说了什么?” 护卫一怔,期期艾艾道:“属下只是告诉难民这些粮食是监察御史李大人慷慨解囊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忘百姓的疾苦,照顾他们的。” 李彦内心呻吟:“别这样!”这些人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却将他拖进了一个不可自拔的泥潭。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李彦不得不现身相见。 “各位乡亲,下官这厢有礼了!”李彦拱手作揖,一面思索着应对之策。 “求大人给草民做主啊”一个精廋的老者,微弱地走上前来,颤抖道。 李彦忙抢在老者下跪之前扶住,安慰道:“下官年少,当不得老人家如此大礼,快快坐下休息,身体要紧。” 这时人群中窜出一个虬髯的彪形大汉,挣开李彦的手,冷冷道:“哼!用不着李大人猫哭耗子!大人原来躲着不见,现在又顾左右而言他,莫非心虚,怕了他江彬。自来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 左右护卫立刻将李彦围在中央,刀皆半出鞘,喝道:“保护大人!” 难民皆慌张站起,然愤怒多于畏惧,毕竟一路同甘共苦走来,早已生死与共。而彪形大汉仿佛他们的头领一般,大手一挥,几个身体强壮者立马冲到前头。 正剑拔弩张,李彦突然朗声一笑,道:“散开!都后退十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向前。” 护卫皆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恨恨地怒视难民们一眼,意思是让他们别轻举妄动,便无奈地退后。 彪形大汉不屑冷笑,道:“不过一群摇尾巴的狗罢了!” 李彦目光一凛,大声道:“兄台何必呈口舌之能,虽快意于心,然于事何补,于众乡亲何益?徒添矛盾与伤害而已!本官初次带天巡狩,刚出京城不久,事不明,因不详,单凭各位一面之词,如何能草率决定?各位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本官并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官虽然同情各位的遭遇,却不能如同江湖人等般快意恩仇,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虽然觉得李彦句句在理,但心里委实无法接受。 彪形大汉道:“大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等不过草芥小民,那江彬身边谋臣武将千万,如何能让我们拿到证据?若是永州悲惨的现状还不够作为证据治江彬的罪,那这国法不遵守也罢,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怪不得仙界有孙悟空,人间有宋江,都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为虎作伥的狗官给逼得。” 彪形大汉刚才骂的不过是护卫,现在连李彦都骂上了,且咬牙切齿,眼中冒火,似乎与李彦有种深仇大恨一般。难民们听了,也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怨气,个个呐喊助威,拍手叫好。护卫个个想上前,然见李彦神态自若,又没得到命令,只得远远观望。 李彦没想到这大汉看起来五大三粗,然出口成章,文辞犀利,不禁刮目相待,小心应战。 江彬乃是孝仁帝之母之父,细算起来,还是孝仁帝的外公,加上有两位王爷帮腔,孝仁帝凡事都对其退让七分,对永州之事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积怨爆发,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小如李彦又能从中斡旋多少?李彦自知能力不足,然这彪形大汉又不好糊弄,实在头疼。 “兄台骂得好,骂得妙,骂得痛快!如此草芥认命之徒,是该鄙之如粪土!”李彦不禁又说又笑,还大声地鼓掌。众人不解其意,还以为李彦失心疯了。 彪形大汉嘲讽道:“大人脸皮真够厚的,草民佩服!” 李彦摇头摆手,凌然道:“兄台此言差异,作奸犯科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然屈贾谊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汉文帝与汉章帝都是一代明君,然也不免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如今四海升平,强楚不犯,悍卫西逃,难道当今圣上不够圣明?只不过国家太大,皇上不过双眼十指,如何能细致入微到方方面面?也因此派遣我等监察各州县,访问民情,代天惩奸除恶,已还百姓一片乐土。” 难民听到李彦提到“访问民情”“惩奸除恶”,皆议论纷纷,然碰壁的次数多了,知道疼痛,却是谁也没有勇气相信李彦,只是拿眼看着他。 彪形大汉似乎听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笑话,不禁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许久才道:“大人真会说笑,说到底还不是为自己解脱罪责?若是真心为百姓办事,且拿出一点实际行动起来。空口白牙,谁能相信你?你们这些当官的,我们早已司空见惯,一个个不过坐而论道罢了。” 李彦心里暗舒了一口气,彪形大汉终于松了口,下面就好办多了。只要解决了这个大汉,其他的人也就好办多了。眼看事情有了转机,李彦便只能先顾头再管腚了,拍着胸脯道:“兄台若是不信,可扮作本官的一个贴身护卫全程跟随,看本官是何等样人,若是本官有一句虚言,以兄台的身手,一掌足以要了我的小命。兄台意下如何?” 彪形大汉正踟蹰之事,原先的护卫带着一个县令过来,后面拉着几车蒸笼,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难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彦一点点干粮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如今又闻到从蒸笼里冒出来的香味,更是饥饿难耐,一个个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两眼冒光。 那县令下马,先向难民们罗圈作揖,然后打开车上的蒸笼盖,却原来是白花花馒头,道:“安庆县令余晖照请各位乡亲享用!” 原来这余晖照是个名声在外的清廉之官,难民们听了,个个如他乡遇了故知般欢喜,只见彪形大汉也微笑点头同意,便争先恐后地跑向各辆车子。 余晖照安抚好难民,这才走过来向李彦叩头谢罪,道:“下官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恕罪!” 李彦扶起余晖照,笑道:“你做的很好,先天下之忧而忧,何罪之有?本官要你安顿这些难民,可有难处?” 余晖照却也实在,拱手道:“下官两袖清风,且本县地薄人稀,所以缺钱又缺粮。” 李彦点点头,接过护卫交还的宝剑,握在手上,给余晖照看了看,道:“此乃皇上御赐的宝剑,见剑如见皇上。你拿着它向高刺史要粮去,若是敢推诿卸责,可以便宜行事。只是此事风险甚大,不知余大人敢不敢接?” 余晖照肃然道:“下官领命!”说着跪下,双手高举,准备接剑,半点犹豫都没有。 李彦赞道:“好!” 彪形大汉一面吃着馒头,一边冷眼旁观,心中半信半疑,眼见李彦吩咐完余晖照,就要回到马车上,突然起身赶上,挡在李彦身前。 “兄台还有何指教?”李彦道。 彪形大汉笑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就忘了?” 李彦突然想起,道:“兄台已然决定了?” “不错,如今乡亲们有余大人安排,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草民无牵无挂,愿随大人一趟!如若大人巧言欺骗,草民即便拼个粉身碎骨,也绝不手软。”彪形大汉道。 “好吧,上车”李彦心内想道:哼,就凭你,我两个指头能捏死十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三、三见赵萍 (求票!求收藏!) 李彦掉转马车奔向永州,同时派人八百里加急往京城,向皇上请旨。监察御史虽然可以有权巡查各州县,但也不能随心所欲,一切还得听皇上的指挥。一条会咬人的狗,往往没有一条会听话的狗,能讨得主人的欢心。 “兄台贵姓?” “免贵姓朱,单名一个顺字。”朱顺不知从哪找来一件护卫服,紧绷绷地穿在身上,鞍前马后跟随李彦,俨然一个合格的护卫。 李彦懒得再搭理他,回到车上接着做春秋大梦。本来准备的好好的,往江州走个过场,去看看曾冰鸿,偶尔窃玉偷香一番,谁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此好的机遇,被朱顺三言两语给破坏了,心内堵得慌。 一路闷闷地走到永州,沿路又碰到不少的流民,李彦渐渐感觉事态严重,吩咐下去,必须偃旗息鼓,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必须谨慎行事,一面节外生枝。 朱顺自从随了李彦,便老实了许多,没再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李彦无论做什么怎么做,他都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发表意见,相安无事,直达永州。进城当日,彭衡的文书也恰巧赶到,这让李彦宽心不少。 …………. “这个?” “十五两!” “这个?” “二十两!” “还有那边两个,以及这个,呃…再加上这个…好了…” “一共是一百五十六两!” 李彦一路所见皆是饥民饿殍,死气沉沉的,难得碰上热闹。如今刚进永州,便听见街头人声嘈杂,不禁也伸出一个头来看着。两眼所至,又见一身火红的赵燕,正拿着手指左挑右选。一旁伺候的店老板,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口水流了一地,眼里都泛着金色的光芒。如今天灾人祸不断,难得碰上如此豪爽的顾客,店老板自然乐得心花怒放。 “哦,我想说的是,这些都太贵了!老板,我还是喜欢这对耳环,给我包起来!” 店老板听言,笑呵呵的脸,立马成了猪肝色,嘴巴哼哼地说不出话来。 赵萍惘然不觉,掏出一小粒银子,抛给店老板,道:“不用找了,余数算本小姐赏给你喝茶。” 店老板倒是好气度,稍停片刻,即刻稳定了心态,虽然没了先前的谄媚,但还是表现了应有的客气,微笑道:“谢小姐赏!” 李彦看了暗暗点头,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而眼前的店老板算是做到了其中三昧,且无论大钱小钱,都不会放过,这种人才是真正为钱而生的人。 赵燕喜孜孜地出门,抬头就看见李彦,惊喜之余,媚眼一笑,跳跳蹦蹦跑到马车旁边。李彦也还之一笑,余光却还在那店老板的身上,却见他恭敬将赵萍送出门口才转回,又让李彦为之看重。 “你跟那店老板有仇?”李彦笑道。从夏州到京城,从京城到永州,一而再,再而三地与赵萍相遇,李彦心知,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赵萍的格格一笑,她的笑永远是那么的灿烂,天真纯洁的没有一点瑕疵,李彦若不是先做了判断,此刻一定也会被她这笑容欺骗了。 “没有!”赵萍不好意思地做个鬼脸,突然眼睛一闪,心血来潮地钻到李彦的车子内。 李彦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如此孤男寡女…有损姑娘的声誉…在下担待不起…”这丫头想到一出是一出,李彦算是见识过了。 赵萍却不管不顾,笑道:“没事,不用你负责的。” 李彦额上滴下大粒汗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无语了。 “大人,你不是答应我一件事吗?”赵萍又异想天开了。 李彦不敢接茬,只是点头默认。 “娶我好不好?”赵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彦,两颊红扑扑的,说话时靠过身来。 李彦愕然间,闻到一股淡淡清凉的荷花香味,思维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不好啊?那我勉为其难,当个丫鬟吧…”赵萍幽怨地叹了口气,秀美微蹙,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差点要哭出来。 李彦不敢理会,听之任之,知道一旦自己开口,赵萍绝对没玩没了。 马车又继续向前,直接将李彦送到了江彬的府邸。 李彦下车时,吓了一跳,难道还真兴师问罪不成,不禁瞪了车把式一眼。 车把式一脸无辜,讪讪笑着瞥一眼朱顺。李彦方才明白,原来是他在搞鬼。 既来之,则安之,李彦整理好衣冠,朱顺抢了护卫手中的拜帖,大步走在前面,而赵萍亦步亦趋,欢喜地跟在李彦身后,好奇地四处张望。 “巡按大人,我家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江府管家拿着李彦的拜帖,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道。 李彦没想到有这么快,微微一怔。 管家笑道:“巡按大驾刚进永州,老爷便料定大人会往鄙府,是以派小的在此专门等候。” 李彦点头一笑,管家说得虽然客气,但暗地里却在警告李彦,永州他们是地头蛇,不要耍什么花样,他们看着呢。 “刺史大人客气了!”李彦拱手道。 外人看来李彦一句话再平常不过了,然听在管家耳里,却有着不同的意义。江彬不仅是永州的刺史,更是皇帝母亲的老爹,论身份地位,后者要高得多,因此一般很少在江彬面前提起刺史之职,但江彬偏偏喜欢别人称之为刺史。管家不知道李彦有意的,还是无意失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请!”管家前面带路。 李彦跟着进入偏厅,却没料到江彬已早早在此等候了,这也再次印证了管家所言不虚。 “哈哈哈…李大人,好久不见…”江彬见李彦走到门口,起身朗声笑道。 李彦惶恐作揖,道:“下官参见刺史大人…”李彦虽然官小,但代表皇上监巡四方,因此不跪不算违礼。 “上坐,泡好茶!”江彬表现的热情也是李彦所预料不到的。 “恕下官眼拙,下官初来永州,不知大人的好久不见,从何说起?”李彦问道。 江彬正喝着茶,听李彦问起,慌忙放下茶杯,道:“当时我闲来无事,自思几年来寒窗苦读,不知有些进益没,一时心血来潮,便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后来其中发生了一些波折,最后只好中途弃场了。不过那日李大人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时常咀嚼,犹觉余香绕齿…啧啧啧…” 李彦谦虚笑笑,心内却震惊不已,江彬贸然溜到京城,活跃在皇上与两位王爷的眼皮子的底下,竟没有一个人知觉,看来江彬在京中也有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刺史大人过奖了,下官惭愧!” “不知大人此来,所谓何事?”站在江彬边上的管家突然开口问道,而江彬自顾自地喝着茶,仿佛这很正常。 李彦见江彬对这位管家如此敬重,不禁好奇,答道:“沿途有灾民告刺史大人贪赃枉法,是以下官向皇上请旨,特来巡查此事。”说着,拿出御史大夫彭衡批的公文。 管家接过仔细看了,点头道:“不知大人查得如何?” 李彦不过刚进永州,一进永州便入江府,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查,管家不是不知道这点,不过故意说如此说罢了,其目的不言而喻,便是考较一下李彦的真正意图。 若是稍微懂眼色的人,便会接嘴:“事情都查清楚了,刺史大人爱民如子…”说一大堆的场面话,然后拿着不应得的好处,怪怪地回京复命。 然李彦却佯作不知,打开纸扇,笑道:“管家说笑了,本官刚到,还没来得及查证。且本官初来乍到,人地不熟,一切都还有赖刺史大人以及管家帮忙…” 管家一怔,你来查我家老爷,还我们帮忙,这是何意? 江彬却笑了,爽快地答应:“李大人但有需要,直说就是。” 李彦拱手道:“如此,多谢刺史大人了。” 江彬还礼:“好说!” 李彦不待江彬送客,便主动告辞而去。 朱顺对江州之地烂熟于胸,又是经惯过风浪的,很快便找了一个雅静之地。 李彦四周看了,满意地点点头,朱顺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挂职护卫,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十分周到。 “刚才在江彬面前,怎么不说话了?”李彦好奇,依照朱顺愤世嫉俗且火爆的脾气,怎么受得了仇人在眼前耀武扬威。 朱顺道:“大人做事自然有大人的方法,小的不便插嘴。且小的相信,大人不畏强楚,智取卫将,小小的一个江彬定然不在话下。小的若是冒失,破坏的大人的计划,反倒成了罪人了…” 原来朱顺这几日来与其他护卫打得火热,将李彦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虽然护卫说的玄而又玄,让他半信半疑,但也收敛了许多,决定静观其变。 李彦嘴巴一歪,看来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彦摇摇头,道:“不过我感觉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到时候恐不能事事尽如你意。” 朱顺却一改往日脾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大人无愧于心即可!”他身在其中,深深领教过江彬那不可一世的权势,而眼前李彦虽然身负皇命,但终究力薄,恐难成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四、突发事件 李彦将所有调查的事情,让朱顺带着一帮人去折腾,自己没事或带着赵萍四处游玩,或跑到江府去喝喝茶下下棋。 “小兄弟,查到什么了没?”江彬笑问。 江彬的棋力不是一般的臭,简直是臭气熏天,可以说与赵萍这种没有下过棋的人旗鼓相当,但他却死皮赖脸地缠上李彦,一来二去,便说话也亲近了很多。 “没有”李彦答道。 在永州,江彬的老窝,大小官员一年内换了三批,能查出什么?李彦可想而知。要做的帐,江彬早已做好了。他甚至不愿做表面工作,任街头乞丐、难民、三教九流四处流窜。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拿他没辙,包括当今皇上。 江彬将手中的棋子放进盒内,淡淡道:“永州本来就没有问题,不过是有人刻意在制造事端罢了。” “哦?”江彬话中有话,李彦不解地看着他。 江彬话却到此为止,继续地下棋。 刚完一盘,便听到外面鼓声咚咚的响。 江彬抬起头,微微皱眉,困恼地喃喃道:“怎么又是她?” 这时候,门口侍卫跑了进来禀报:“林姑娘指名道姓要见大人,小的怎么也拦不住。”事情没办好,侍卫一脸的惭愧。 江彬无奈地摇摇头,道:“也好,见一见,让她死了这条心。” 赵萍最喜欢热闹,摇着李彦的手,也要去看。李彦执拗不过,只得跟随江彬一起。 三人一路无语,江府与刺史衙门之间,不过一箭之地,眨眼便到。 李彦下轿时,只见一个粗衣打扮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正努力举着巨大的鼓槌拼命地敲着,左右侍卫劝阻不住。 江彬挥手,示意侍卫退下。 “林姑娘,此时永州,扬州之事不归我等管辖,越界施权,王法不容,还请见谅!”江彬说得十分客气。 姓林的少女听言,放下鼓槌,朗声道:“江刺史身为庄惠太后之父,国即家,家中出事,长辈岂有不闻不问之理?还望江大人仁心仁德,切莫推辞!” 江彬苦笑道:“林姑娘谬赞,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刺史虽父凭女贵,终不能随心所欲而乱了规矩。天下之事,做主的最终还是皇上,本刺史也不过是领旨以牧永州罢了。”他还算心神清醒,没让姓林的少女一两句吹捧给绕进去。 姓林的少女见江彬推辞坚决,心生绝望,不禁泪眼婆娑。 江彬见此,不禁手无足措,诺诺道:“姑娘切莫如此…本官虽然帮不上忙,但今天监察御史李大人正好在此,他或许能…” 姓林的少女忙擦干了眼泪,又惊又喜,眼光烁烁地看着李彦,当阶跪下,磕头道:“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冤枉…” 赵萍看见姓林的少女肤色极白,姣好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加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添几分诱魅,又见李彦自从见了姓林的之后,便再没看自己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 李彦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林姑娘可知‘告’字之意?” 姓林的少女倒是见多识广,立刻道:“告者,观其型,上为牛下为口!口咬牛尾者,口若不松,必定受尽苦楚,死而后已!” “民告官者,又如何?” “难如登天,九死一生!” 李彦摇着纸扇,笑道:“林姑娘既冰雪聪明,又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大人此言差异,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女子虽力弱智贫,但是即便告上京城,也要讨回一个公道。”姓林的少女义正言辞,侃侃而谈,围观者皆为之喝彩。 “确定要告?”李彦再次问道。 姓林的姑娘长跪在地,坚决道:“确定要告!” “好!林姑娘的案子本官接下了。”李彦收起纸扇,重重在手掌上一拍。 姓林的女子犹自不信,却见赵萍接过她手中的状纸,交到了李彦手上,方才肯定,泪水又一次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不过这次是高兴的泪水。 李彦看时,原来那女子姓林,名茹依,家中有几亩良田,父亲是个无品职的员外,母亲原是贫家之女,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弟弟,一家四口,日子虽不算富有,但也和睦,其乐隆隆。 终究红颜祸水,扬州刺史垂涎林茹依美貌,欲纳之为妾,却不料遭到林父拒绝。扬州刺史于是恼羞成怒,收了林家的田地,林父状告无门,含恨而终,林母悲痛郁结,也不久病逝,独留姐弟躲躲藏藏,相依为命。然扬州刺史还不放过,四处张榜缉拿。林茹依无奈,只得将其弟交给一户农家抱养,而自己准备一路告上京城。 案件并不负责,但牵涉道扬州刺史,一切就都不好办了,即便是一路的节度使,也只怕未必敢接她的状子。因为扬州刺史高宠,上面有睿亲王刘谨罩着。 “起来吧…本官既然接下林姑娘的状纸,就一定会负责到底。”李彦没想到接到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然在百姓面前,即便是死也得撑着。 林茹依轰然磕头,哭道:“多谢青天大老爷…” 赵萍见此,“哎呦”一声,忙过去将林茹依扶起,摸着她的额头,可惜道:“都磕破了,快去看大夫,不然留下个疤,就不好了…” 林茹依释然笑道:“这算不得什么,若是能为父母伸冤,小女子就算是毁了容,也是值得的。” 围观百姓听言,皆高声喝彩,鼓掌欢呼,皆道:“此所谓大孝!” 赵萍却不依,道:“破案伸冤,是他们大人的事,关我们什么事,就算是头破了,又有什么用?不行,得赶快找大夫…” 于是对围着的人一声娇吼,道:“你们还不让开…” 众人听言,果真让开一条道路。赵萍扶着林茹依小心翼翼地走着,似乎手中捧着一个易碎的薄碗。 “姐姐,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这么白,嫩嫩滑滑的,好有手感哦…” 虽然赵萍此话说得声音很小,但李彦内功已入上乘,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绝倒,心想:早就知道这丫头没这么好心,原来是套秘方去了。 眼前此事明显是个局,等的就是李彦来跳进去。这次李彦不跳,江彬还会找另外的机会,让李彦来跳,直到江彬失去耐性为止。 扬州是刘谨的金库,其中猫腻能定不少,只要有人认真去查,即便掰不掉什么,也可以让刘谨不自在。 但两位王爷在皇上面前,一向力挺江彬,却不知江彬为何要如此自毁盟友。或许真如刘本所分析,江彬也想在“立储”之上,分得一杯羹。 “抱歉,让小兄弟为难了!”江彬猫哭耗子,道。 李彦笑道:“江刺史说笑了,为民伸冤本就是下官的指责所下,何难之有?” 江彬怎么叫李彦,李彦管不着,然而李彦不能乱攀关系,细论起来,江彬可是他的外祖爷,中间可隔着三辈。 “确实,确实…”江彬讪讪笑道,搓着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继续下棋,没有赵丫头从中作梗,还下得顺畅些…”江彬建议道。 李彦点头道:“好,乐意奉陪!” 反正朱顺正查得起劲,一时半刻还不会放手。且又要向皇上那边请旨,耽搁几日在所难免。干脆留在永州罢了,顺便将林茹依的事情来龙去脉梳理一遍。 江彬是个极其附庸风雅之徒,雅歌投壶,琴棋书画,流觞曲水…凡文人骚客消遣的事情,他都好其不倦。但却是一个十足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所有的事情都学得个半吊子,就是家中装修,身上穿着,以及姿态言语,都做的似是而非。 听李彦答应,江彬高兴地鼓掌,也不坐轿,急切地拉着李彦就走。 “小兄弟一手棋走得出身入化,不知师从何处?” “不好意思,自学成才…” “厉害厉害,那小兄弟除了走棋,还会什么…” “弹琴、画画、填词、作诗、投壶、射覆、行书、论墨…” “那教教大哥如何?” “不行…” “双倍工钱…” “不行…” “再加一日三餐…” “不行…”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聊地争吵着走到江府,江彬一面下棋,还一面抬价,李彦却死活不松口,两人直掐到大半夜。都吵得口干舌燥,才肯罢休,并约定明日再战。下人们听了,皆一脸无语。 李彦回到住处时,却还不能安慰入睡,因为朱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李彦实在无力气说话,向他招招手,径自往房间去。喝水润喉,歪在床上休息。而朱顺却极有耐性,静静地守在李彦身旁,伺候得李彦舒舒服服的,李彦不开口,他也不张嘴。 “没有结果?”李彦口中还在冒烟,声音有些沙哑。 朱顺道:“是!” 李彦点点头,道:“此事我早有预料!那下一步,你将如何打算?” 朱顺低头道:“属下不知,还请大人示下!” “嗯!”李彦坐正道,“不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朱顺叹了口气,已有些心灰,李彦此话说了等于没说。 李彦见朱顺垂头丧气,便冷笑一声,道:“家父曾教导在下,无论于民于丐,皆需一诺千金。在下既然答应了乡亲们,就一定会将永州之事查得清清楚楚,还世间一个真相。” “是!”朱顺听李彦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不禁怀疑,李彦是否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五、大忽悠(二更,求收藏!) (今日两更,求收藏!) 李彦又道:“江彬是永州地头蛇,权势熏天,我们不可鲁莽,打蛇打七寸,必须一招毙命。若是留时间给他反击,我们就死定了。” 朱顺沉思片刻,也重重地点头:“只要能扳倒江彬,还乡亲们一个公道,小的这条性命便交给大人了。” 又是“公道”,李彦暗想:人与人之间的不对等,注定了公道难平。然朱顺如此卖力,为扳倒江彬不惜性命,真的只是为了“还乡亲们一个公道”,这似乎说不过去。 李彦道:“好!既然皇上下了旨,永州的事情,我们就继续查下去,而且要查得彻彻底底。但对于所查之事,必须实事求是,功过是非都要写清楚。” “可是,永州所有的事情都出于江彬的管家之手,此人精明谨慎,恐怕结果还是查不出什么。”朱顺甚至想鸡蛋里挑骨头,但依旧无功而返。 “这些不过表面功夫,既是做给外人看,以堵悠悠之口,做给皇上看,以塞旨责,也是做给江彬看,做给他的管家看,以骄其心。正所谓骄兵必败,一旦他们疏于防备,我们在杀他个措手不及,便可事半功倍。”李彦解释道。 “是…大人所虑极是…只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朱顺问道。 李彦无语,刚才自己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难道是朱顺太过激动忘了,于是不得已,又慎重提醒道:“继续查!” “是!然后呢?”朱顺又不死心,犹如看到了人的轮廓,非要看清面貌才甘心。 “然后再找个理由离开此地,在蛇洞内抓蛇,即便抓住了,也很容易被挣脱。最好的法子就是引蛇出洞,再…见机行事…”李彦觉得自己说了太多的空话套话,准备说一句实际,但左右编不出,只有见机行事结尾。 “大人果然妙计!”朱顺拍手道,难得是,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彦实在太累了,忍了很久,那个该死的哈欠还是出来了。朱顺见此,不好再打搅,便告辞匆匆而去。 也不知怎么关的门,怎么脱的衣,怎么进的被,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李彦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大骗子,你醒了!” 李彦刚开门,赵萍便跳蹦着跑了过来,笑嘻嘻的不知任何忧愁。 “你说什么?大骗子…”李彦无语了,什么时候自己有了绰号了,而且听起来不怎么顺耳。 “是啊!昨天你跟老朱说的话,我可全都偷听到了…”赵萍抱着李彦的胳膊,踮起脚尖,咬着李彦的耳朵,悄声道。 李彦暴汗,也只有赵萍将偷听之事说得这么坦白,另外又对赵萍另眼相看,第一次是送沈有胜去夏州,她一语道破,如今又是对朱顺之言,赵萍依旧洞若观火。 赵萍并不是真的单纯,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 “嘿嘿…你很聪明!”李彦笑道,目光却冷冷的。 赵萍颇感无趣,嘟着嘴道:“聪明的人很累…我不想…”说完幽幽地下楼去了。 ……. 时间过得很快,朱顺照李彦的话,仔细地调阅了永州所有的卷宗,蛛丝马迹也不放过,有过必言必记录。江彬的管家全城照顾,十分配合,朱顺但有所言,皆虚心接受,态度诚恳。总之,没得话说。 等一份厚厚的报告出来,李彦加急送往京城。而京城派往他去扬州的奏折也下来了。 这次直接越过彭衡,因为扬州的官员都是睿亲王刘谨一手提拔的,不好在朝堂上议论,自从刘堪当了太子,刘谨已经低调了许多。孝仁帝已将事情交给了刘堪处理,关系到刘谨,为表公正,刘堪不得不做出了让步。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李彦与江彬依依话别。 “扬州在哪?”李彦刚出永州,便问了一个弱弱的问题。 朱顺倒是个活的地图,道:“沿着运河下来,往下一路,最上是关州,下面是惠州,然后就是扬州了…”朱顺知道李彦在关州打过仗,且其本来就准备去关州,所以便相对关州将扬州的位置大概说了一下。 李彦点点头,却又发现一个矛盾,道:“不对,你们怎么会在那出现,毕竟从永州到京城,绕道承扶,不是太奇怪了么?” 承扶是出京的第一站,却与永州不是同一个方向,一个向东南,一个偏西北,难民再怎么走晕了,也不可能绕那么大一个弯。 朱顺仔细想想也有点奇怪,老实道:“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没有一个县城愿意收留我们,所以顺着大道一路问一路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李彦想到:应该是被人不知不觉地指引了,目的是转移外出巡查官员的注意力,看来扬州确实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现在刘谨并没有极力争取,看样子时机已过,事情应该摆平了。 “不过,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李彦喃喃道。 “大骗子,在说什么呢?” 李彦惊醒,却不知何时朱顺已经不在了,赵萍带着林茹依走进了马车内。还好李彦从来喜欢宽敞的马车,是以三人相对而坐,也不觉得拥挤。但林茹依还是有些局促,矜持地正襟危坐,眼睛都不敢与李彦正视,全没有了当时永州的那番勇气。 李彦佯装怒道:“不准这么说我…” “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赵萍凑近道,一点都不顾及林茹依在场,依旧我行我素。 李彦无语,耷拉地地下了高贵的头,一个条件还没解决,又要加条件,打死也不干,好吧,就让这丫头片子诋毁算了,听而不闻就是了。 “不行…”李彦回答的很坚决。 赵萍撇撇嘴,林茹依见两人如此,也忍不住抿嘴而笑。 “林姑娘,扬州刺史没收贵田地,不知是在何时?”李彦将刚刚想到的问题说了出来。 林茹依提其家事,脸色一暗,幽幽道:“在三月之前…” 李彦计算一下,正是自己出京城前的不久,也是那时接到永州遭冰雹之难的消息,一切似乎有着惊人的巧合。 “贵田地在何处…林姑娘只要说个大概就可以了…”李彦道。 林茹依微微一笑,道:“大人客气了,若不嫌弃,请直呼小女子的名字就是。”接着想了一会,继续道,“在一片树林后面,因为旁边有个水池,所以容易灌溉…另外一面是座山,山上一座破庙,不过荒废很久了…虽然地处偏僻,但土壤肥沃…家父并不亲自下田,自有佃户耕种,所以小女子所记得就这有这些…” 林茹依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都不过是他小时候的记忆,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但地势总错不了。 李彦听言,确定了自己的一个猜测,至于是否正确,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才能证实。 “多谢林..茹依…姑娘…”李彦本准备改口,终觉暧昧,又加了两个字。 林茹依听了,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失落。 (明日月底,也有两更,请各位朋友点击收藏红票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六、小偷和强盗(一更,求收藏) (月底了,求收藏,求票!今日两更,请支持!) 李彦九月底出京,几番转折,春节只好在往扬州的路上度过。 林茹依心内不安,待春节当日,夜晚打尖之时,亲自下厨,给李彦一干人等,做了几桌好菜,以示感激。 “为小女子之事,劳烦各位大人,以至年时无暇回家团圆尽孝,真是该死!小女子在此先干为敬,大恩不言谢!”林茹依俏丽地端起酒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众人轰然叫好,也各自举杯,相碰相祝,同干一杯,来了个满堂红。 “吃菜…吃菜…”世情嫌简不嫌虚,喝完酒后又相互客气,这才开始大口朵颐。 林茹依的厨艺堪称一绝,在坐者,皆一口一声赞叹,开吃之后,全没了半点风度,犹如强盗一般,生怕自己手嘴慢了,各各吃得肚圆,方才罢休。 朱顺在美食面前,也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张牙舞爪,霸道地包揽了方圆十几个盘子,甚至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桌面上,临坐者为之侧目。 只有李彦还算老实,赵萍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这丫头越来越嚣张了,说什么吃蔬菜美白,竟将李彦的一日三餐都定得死死的。李彦可不敢轻易得罪,只好忍气吞声,祈盼扬州的案子早些结束,回京到家,便可脱离赵萍的魔掌。 这一顿饭直吃到晚上三更时分,这时候家家户户爆竹声声,烟花漫天飞舞,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断。 由于离京城已远,宵禁之事名存实亡,很多小商贾都是拖家带口,游走江湖,所到之处即为家。是以街道之上依旧人来人往,小孩子最喜欢的莫过于货郎了,只见他们身上挂着,肩上背着,手里拿着,嘴里要着,头上顶着的,全是各色各样的玩具,这时候的大人也最是慷慨和蔼,即便穷苦人家,也不会省这一点钱,只要孩子们喜欢,大人们就会买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众人结伴四处走了一段,却又都早早回来,触景伤情更是难受,原本的好心情反添失落。 李彦考虑到所有人正是文思泉涌之时,便提议都写封家书回家报个平安,通过驿站,直接送到亲人手中。凭着此时的脚力与路程,且扬州的案子不知要拖到何时,注定元宵也得在外面度过了。 当晚李彦刚回到房中,朱顺与林茹依不约而同地登门拜访,赵萍也随后而到。 “大人见谅,都怪小的一时多嘴…”朱顺见众人都神情低落,郁郁寡欢,也不禁心生愧疚。 赵萍刚进门,听言惊讶道:“什么多嘴?难道你亲了林姐姐…怪不得林姐姐脸红了一个晚上…” 这下不只林茹依一个人脸红了,朱顺被赵萍一句话噎的有口难辩,也憋得满脸通红,李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萍从来有口无心,童言无忌,众人对于她的胡言乱语有着足够的宽容。是以此时闹了一出乌龙,林茹依虽然羞赧却没有当场暴走,只是轻轻啐了她一口,到时李彦的笑让她比较介意,勉力解释道:“没有,我在家时滴酒不沾,刚才喝了一杯,有些醉意而已。” “哦!”赵萍一笑而过,跑到她的大骗子哥哥身边坐下,自然地抱着李彦的一只手。 还好赵萍没有在缠夹不清,让林茹依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们来得正好,闲话以及客套的话,等扬州之事了了再说不迟。眼看扬州在望,茹依姑娘再不适合跟我们一起,以免招人话柄,但为防高宠穷追不舍,让朱顺与你一起,沿途照应保护…”李彦道。 朱顺还未开口,林茹依抢道:“不可…”她还是见意赵萍刚才所说,又怕朱顺误会,忙解释道:“朱大哥虽不是大人部下,但终究在永州查江彬,闹出不少风雨,小女子是怕到时候有人故作文章,将此事翻出来,既连累了大人,又害了朱大哥,反倒是小女子的罪过了。” 李彦也点头称是,道:“还是茹依姑娘想得周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朱顺还是留在我身边好,待正其名,以堵悠悠之口。可是,你的安全问题,让我想想…” 林茹依见李彦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长舒一口气,又听李彦一口一个“茹依姑娘”一个“你”,虽然没有直呼其名讳,但显然没将她拒之千里之外,更是欣喜,嘴角微翘。 这一幕落在朱顺眼里,心里莫名地疼痛,又见林茹依自从进入房间之后,眼睛不离李彦左右,这才明白缘由,涌出一股听天由命的失落。 “大人不必费心,茹依出门闯荡已不止一日,自信能够照顾自己…”林茹依见李彦为难,忙道。 赵萍看看着急的林茹依,又看看烦恼的李彦,嘟着嘴道:“还是我留下了陪林姐姐吧…” “好!事情就这么定了,赵萍一身武艺不在朱顺之下,与茹依姑娘,一文一武,正好相得益彰,且你们在一起,也少了不少避讳…”李彦不待赵萍话完,忙答应,且交口称赞。 赵萍幽怨地瞪了李彦一眼,早知道李彦有意让她留下,却还要让她来说出口。 李彦回了一个白眼,心道:这不知怕你丫头片子狮子大开口,不然又多几个条件,我不吃不了兜着走。 商议既定,各自回房安睡。 次日绝早,李彦带着一班护卫先往扬州而去。林茹依昨夜喝了一杯酒,头疼难受,直到午时,才勉强起身。虽然没了先时的热闹,但有赵萍这个小捣蛋陪伴,却也不寂寞消停,一路打打闹闹,抄近小路,准备赶在李彦之前进城。 李彦卧在车上,想着林茹依前面所言田地之事,好奇心起,决定找个借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一番。 不过三日,李彦的马车已进入扬州境内,一路大小官员竟相迎接。正月初五,李彦赶到扬州城之时,正是黎明,家家户户都在燃放鞭炮,洒扫庭除。 高宠带着一批官员姗姗来迟,皆脸色憔悴,似乎宿睡未醒,见到李彦,懒懒地拱拱手,便算礼数。 李彦也不计较,下马车之后,和颜悦色,十分理解各位扬州官员在春节期间坚守岗位的辛劳,并开口道歉,道:“若不是皇命在身,下官也不敢叨扰高刺史大驾…” 高宠舒坦地微微一笑,道:“李大人过奖了,同是为皇上效力,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看来这个李彦还是蛮懂事的。 “是…是…”李彦表现的唯唯诺诺。 这时候朱顺跑了过来,焦急道:“大人,不好了,圣旨不见了…” 李彦吓了一跳,忙道:“你个不中用的奴才,你就是丢人也不能把圣旨给丢了。这下完了,什么时候丢的?” 朱顺诚惶诚恐,道:“就在刚才,奴才上车收检东西时,将圣旨放在一边,转眼就不见了,可能是被小偷见其金灿灿的,所以偷了…” 李彦一巴掌拍过去,打得朱顺北都找不到,怒喝道:“这哪是小偷,简直是强盗…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被本官逮到,一定诛他九族…” 高宠张着嘴站在一边,越听着越觉得不是味,怎么李彦的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脸色便不大自然。 “是…是…大人说的极是,这里的治安太差了…奴才一时大意…”朱顺忙道。 高宠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李彦却又是一巴掌,“啪”的震天响,高宠吓了一跳,又闭上了嘴。 “那还傻站在这干什么,难道甚至是高大人偷得不成,还不赶快去给我找,全城挨家挨户敌给我找…”李彦些歇斯底里地喊着。 高宠见了,将心比心,丢了圣旨,可是杀头的大事,李彦第一次出差,便遇上这样的事情,心情起伏确实难免,所以李彦说自己的话也就没有在意。 朱顺平白无故地挨了两巴掌,着实无语,暗道:哪来的什么圣旨,皇上不只是给了一封奏折吗。但李彦既然交代下来,朱顺也只好照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七、给你一个理由(二更,有些晚了,见谅!) (二更了,请各位大大支持,红票收藏什么都可以,来者不拒,谢谢!) “哈哈哈……” “哈哈哈……” 高府内,高朋满座,欢笑一堂。 官员甲:“如今李彦丢了圣旨,坐立尚且不安,何谈开堂破案之事?” 官员乙连忙附和,谄媚笑道:“传说中,李彦出江州入夏州,如何如何,依下官看,不过如此。” 官员丙见气氛颇好,忍不住歪歪道:“据说当今皇上至今不育,怕不是多了像李彦这样的近侍佞臣,以至于掏空了身子…所以…” 众人想起李彦那粉嘟白皙的脸,又忍不住高声大笑。 高宠坐在上位,一直未开口,眼见下面的人玩笑越开越过分,忍不住扫了一眼,终是年关,也没有过多斥责。众人见此,都乖巧地闭上了嘴。 站在高宠旁边者,姓汪名明,生得长鼻大耳,头小身大,原是一家私塾的先生,后背高宠看中,聘为幕僚。 汪明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为高宠出谋划策,屡试不爽,升官发财接踵而至,是以高宠珍之若宝。 然其一向自恃甚高,目中无人,对下面的人冷言冷语,从没有好脸色,因此扬州官员私底下都称之为“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揪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摇着羽扇,悠然道:“大人切不可大意,既然亲王如此重视,李彦必定有着他的过人之处。” 高宠立马竖起了耳朵,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昨日又收到睿亲王的加急口谕,叫我等小心行事。” 下面的官员对狗头军师的话已经有了逆反心理,若不是高宠在后面补一句,早摇头摆手反对开了,而且理由一大堆,纸上谈兵谁不会?不过睿亲王的口谕来得恰到好处,众人也不得不闭了嘴。 狗头军师见底下鸦雀无声,还以为是被自己话给镇住了,洋洋得意,又继续道:“纵观李彦的行事,颇似兵法,以正合以奇胜,让人防不慎防。此次圣旨被盗,事情来得蹊跷,恐又是李彦一计,以惑众心,而另有图谋…” 高宠先前见李彦奴颜卑躬,还以为不过又一个弄臣,没想到汪明给他的评价这么高,不禁有些心慌,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先生必有良策,请不吝教我!” 大小官员有些看不下去了,汪明也太过显摆了,没到关键时刻便戛然而止。 狗头军师神在在地摇着羽扇,笑道:“大人不必着急,若是学生所料不错,不出一日,李彦定然会登门拜访…” 官员丁第一个不服,冷道:“李彦丢了圣旨,在扬州人生地不熟,自然要找刺史大人帮忙,这个不用军师的神机妙算,下官也推测的出。” “丁大人所言甚是,且此事宜快不宜慢,一旦甚至被人销毁了,李彦即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不要说一日,以下官推测,李彦马上就会过来…” 果然牛皮就是吹的,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家丁匆忙而入,呈上了李彦的拜帖,道:“监察御史李彦在门外求见老爷…” 那最后说话的官员眉头一挑,看着狗头军师,微微一笑。狗头军师怒在心里,也记在心里。 高宠接过拜帖,看了一眼,继而交给汪明,道:“以先生之意,这拜帖,本官该不该接?” 汪明笑道:“接!以学生看,李彦这次是来送礼的…大人为何不接…” “哦?”高宠点点头,思索着。 官员丁又跳了出来,道:“大人,李彦不可见,且由他自生自灭好了,刺史大人何必趟这浑水。他李彦说圣旨在扬州丢的,就是在扬州丢的?有证据没,可有谁看见…这李彦分明是想拖我们下水,可没那么容易…” 反正官员丁就是准备与汪明卯上了,你说好的,我就说不好,你说见,我就说不见,不过道理都还光明正大。 其他人听了,也不禁相互议论,纷纷点头称是。 高宠一时决策不下,门口一张屏风,突然灵光一闪,笑道:“两位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李彦即是皇上派下来的,不见一面委实说不过去。以本官之见,各退一步,等会李彦到来,且听他如何说…” 汪明自信满满,拱手道:“是!”率先去了后堂。 其他官员也以官员丁为首,鱼贯进入后堂。 后堂与前厅不过一墙之隔,左右开了两扇门,接着游廊曲径,不知通向哪里。 李彦总算等到回报,跟着家丁入内,刚进偏厅,见高宠早坐在上位等候,忙小步快走,将近五尺,长揖到底,恭敬道:“下官拜见刺史大人…” 高宠依旧懒懒的,若不是汪明提醒,他还真没将李彦这个芝麻小官放在眼里。先前朝廷的监察御史也是一波一波地来,还不都灰溜溜地回去了,能成什么事。 “监察大人真是稀客,今日难得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上座,来人啊,奉茶!”高宠打着哈哈。 李彦讪讪笑着,弓腰坐了半边屁股,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珠,诚惶诚恐至极。高宠见了嗤之以鼻,对睿亲王的话开始打着折扣。 “谢…谢…刺史大人…”李彦期期艾艾地不知从何开始,拿眼看着底下的家丁丫鬟。 高宠察言观色,冷笑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挥一挥手,下人撤得一干二净。 “下官此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李彦艰难开口道。 高宠道:“好说,只要本官分内之事,一定尽力而为…”他可不能打包票,什么事都只能点到为止。 李彦忙道:“谢大人!想必大人也知道了,本官在永州接到一个状子…”说着将状纸呈给高宠,又继续道:“上面告的是刺史大人您,说刺史大人您好色忘本,欺凌百姓,以权谋私,十恶不赦…” 李彦骂道口干了,喝了口茶,接着骂,直到痛快了,才住嘴。 高宠只当他真的是在陈述案情,并不计较,只是将状纸往地上一扔,笑道:“这不过好事之徒在造谣生事罢了,李大人不会信以为真吧?” 李彦心内点了一百个头,口里却虚伪道:“大人说笑了,以大人今日权势,什么样的女人不仰慕而自投怀抱,又怎会看上这种野花野草…下官自然是一万个不相信。不过此女子告到了永州江刺史那,江刺史又将刺史捅到了皇上那,是以下官左右为难…” 高宠心中一惊,没想到此事还有这么多的波折。总所周知,江彬和睿亲王貌合心不合,江彬若是抓到确凿的证据,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到时候睿亲王兜不住,去卒保车也不是不可能。 高宠正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家丁送来一杯茶,道:“老爷,请喝茶!” 高宠听言会意,心内又是一喜,忙道:“哦!人有三急,李大人且稍坐片刻,本官去去就来。” 李彦心道:什么三急,怕是去请教军师,江湖救急吧。高宠明明手中正喝着一杯茶,家丁又送来一杯茶,不是画蛇添足么? 片刻,高宠果真如“三急”后的人一样,精神抖擞,全身轻松,拱手笑道:“李大人久等了!” 李彦忙起身还理,恭敬道:“不敢!” “坐坐坐…”高宠此时表现得少有的客气。 “李大人今日此来,恐不是来请教本官如何判案的吧?且大人假装遗失圣旨,也一定有了万全之策。这里没有他人,大人有话但讲无妨。”高宠喝着茶,淡淡道。 李彦心里暗骂,墙后面不是人是什么,难道一帮猪猡不成,睁眼说瞎话。不过却又惊叹,果然有高人在场,高宠出来之后,语气与口吻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仿佛成竹在胸。 “大人目光如炬,下官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本官是想,皇上既然就把案子交给了本官,样子派场一定要做足了,但是最好是大人没事,江刺史没事,皇上没事,下官也就好交了这差事…大人,您以为呢?” 高宠如何不知其中道理,自然明白什么叫做足派场,断案不就是讲究的证据齐全,而证据还不是人为的。 “大人放心,本官行的端做得正,监察大人秉公办理就是,不必为难!”高宠笑道。 李彦见此,也不再久留,便起身作揖,拜别高宠。刚走到门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追上他,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李彦掂量掂量,颇有分量,也就笑纳了。 待李彦走远,书生微微一笑。这时候高宠也出现在身后,叹息道:“既生瑜,何生亮。李彦虽然聪明如狐,但可惜的是碰到了先生,注定悲剧收场…” 原来此书生正是汪明,李彦在收他“礼物”时,也收下了一颗“祸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八、杀威棒(三更,求票,今日到此为止了!) (多谢各位支持,今日三更结束,空城在此作揖了!) 李彦怕有人跟踪,一路没有回头,喜孜孜地抱着锦盒,匆匆回到客栈。 这时候朱顺捂着脸正出门,两人撞了个满怀。 “大人…”朱顺平白无故挨了两巴掌,终究意难平。 李彦笑道:“走,里面说话,你那两巴掌可没白挨…” 朱顺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闷闷地跟在李彦身后,回到房间也不开言,当地站着,仿佛一个受气的小孩,非“大人”认错不可。 李彦佯作不见,将刚见高宠之事娓娓道来,手中不时地掂着那汪明送的锦盒。 朱顺听完,不解地看着李彦,道:“大人,难道你真的要帮高宠,那林姑娘怎么办?” 是因为朱顺对李彦有所了解,才会如此质疑,不然依照他的性格,不开打,也会破口大骂,闹得人尽皆知。 李彦瞥一撇嘴,丧气道:“你就这么看我?”看来自己光明的形象还没有正大起来,必须做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 “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朱顺的话更让李彦抬不起头来。 李彦看着手中的锦盒,小心打开,骤然间金光四射,里面竟是一盒赤色纯金。就连朱顺也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金钱对于男人,有着如同女人一样的吸引力。 “凭林姑娘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对付高宠一点作用都没有,真正的切入点在这里!”李彦手指着黄金诡异笑道。 朱顺突然感到一股杀气从李彦身上散发出来,冷得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且气势之强,朱顺竟站立不住,被推挤地踉跄后退,最后只能身子贴在墙上。 “大…大…人…”朱顺艰难地喊道,他已有种窒息的感觉。 “啊!”李彦从思索中会过神来,看着朱顺歉然一笑。 气势突然一下子消失了,朱顺只觉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喘着气,头晕目眩,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刚才他似乎看到了死亡在他招手。那一瞬间,视生死如无物的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害怕,大滴的汗水砸在地面上,也砸在朱顺的心里,碎成一片片。 “啧啧啧,这还是小礼物,要是事完之后,高刺史要是送我一份大礼物,该如何…”李彦的话一点都不好笑,且朱顺脑子一片空白,更别谈联想了,所以李彦的话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李彦无奈,看来自己没什么幽默感,便放弃与朱顺谈笑的打算。 “刚才你准备对我说什么?”李彦问道。 朱顺好不容易平复自己脆弱的心灵,缓缓道:“林姑娘和赵姑娘已经到了扬州,因为不便相见,便让小的给大人报个平安。” “林家的田地,去看过了,有什么发现?” 朱顺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努力打气精神,回答道:“没什么发现,那里似乎很久没人去过,田地都荒芜了。” 李彦点点头,这么说,线索断了,然而又能从这盒黄金中得到什么呢,不禁又沉默下来。朱顺吓了一跳,忙逃也似的冲出门外,心道:还来,刚才就差点客死他乡了。 李彦看着兔子似的朱顺,一头问号:我有这么可怕吗?若是朱顺能听到的话,一听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 次日,林茹依击鼓鸣冤,李彦升堂。 刺史手握一州的军政大权,虽然名义上隶属于某一路,且受该路的节度使节制,但实际上是由皇上来直接领导的,刺史也只需要对皇上负责。也因此,刺史犯罪也就只有皇上能受理,当然皇上也可将权力下放,由三司会审,或直接委派一个心腹之臣来全权负责。 民告官,而且是告的一州之主,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如街头打架一般天天能看到的,是以林茹依的举动,一下子吸引了数以百计的人,驻足观看。 “民妇林氏,可曾有家人?”李彦宣读完诉状,问道。 林茹依挺立跪下于堂下,心知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难免有些紧张,然看着明镜高悬下的李彦,突然平静了下来,道:“弱弟尚在襁褓之中,不宜上堂,同宗之人,皆已杳无音信…” 一般来说,妇人是无权上诉的,若要上诉必须要家中成年男子,或同宗人代为上诉,是以才有此一问一答。 “嘭…”李彦震响惊堂木,喝道:“如实回答本官即可,若再多言,本官将判你藐视公堂之罪,取消你的上诉资格,你可知罪?” “威武……”两排的捕快抖动着木棒,慢慢地喊着。 外面的百姓听了,这才感觉到当官的威严,看着上座的李彦,俨如一个凶神恶煞的钟馗。 林茹依强自镇定,道:“是!” “民妇林氏,本官再重申一遍,你所告之人乃扬州刺史高宠,是也不是?”李彦问道,声音与脸色没有一点感情。 “是!”林茹依回答道。 “本官最后问你一遍,确定要告?”李彦不知为什么,真恨不得林茹依此刻就此收手。这不过是几个朝上之人的博弈,她不过是其中一个棋子,根本没必要如此飞蛾扑火。 几乎绝望的林茹依看见了李彦眼中的温柔与不忍,心内一喜,更加坚定了自己,道:“确定!” “来人呐,上夹板,打杀威棒!”李彦再次拍响了惊堂木,铁下心肠,下了这个命令。 也只有林茹依能听到,李彦的声音在颤抖。林茹依不再害怕了,安心受刑。 子女上诉父母,奴婢上诉主人,百姓上诉官员,皆为犯上之举,大逆不道,进入审理之前,都必须先大三十的杀威棒,以示惩戒。 “啪…啪…” 林茹依的双手双脚都被夹板固定,一棍棍打在背上,犹如火烧一般,却又丝毫动弹,只能咬牙忍受。 三十下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然在林茹依看来犹如一层层的炼狱,三十下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狱的最底层。 “禀报大人,三十下杀威棒已打完,请指示!”捕快立棒拱手道。 李彦点点头,道:“下去吧!开始升堂!” 那捕快下去之前,不禁怜惜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林茹依,眼见她双目紧闭,鼻翼微颤,凭着他多年的经验,她应该是晕死过去了,然惧怕李彦的威严,终究没敢出声,低头回到队列之中。 “民妇林氏…民妇林氏…” 李彦喊了几句,见林茹依一动不动,心跳到了嗓子眼上,慌忙站了起来。 这时传奉医官从侧衙进入,向李彦打了个躬,便大步走到林茹依身边,先抱着她的头掐了人中,这才开始诊脉搏,看脸色,一番折腾,方才转身对李彦道:“大人,林氏不过气血不继,晕了过去,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那依传奉看,现在林氏这种状况,还适合过堂吗?”李彦问道。 门外站在人群中的汪明听言,忍不住心内叹息,如果不是查得十分清楚,真不相信李彦这是第一次坐堂,桩桩件件都一丝不漏,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回禀大人,此时还不适合,依照林氏现在的情况,恢复最少需要一天。”医官严谨道。 李彦点点头,道:“民妇林氏晕倒,不宜过堂,暂时收监,今日到此为止,退堂!” “威武…威武…” 主薄退堂后,再次浏览一遍所记录的一切,慨然叹息,这完全可以算是一本审案的教课书了。 李彦脱下厚重的官服,心事重重地走出衙门。 如江州杀司马剑,如夏州十万饿殍诱敌,如今日打林茹依,很多事他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是因为各位其主,因为法不容情,还是因为权力不够呢?李彦第一次对权力有了渴望,他甚至想,如果真能一朝登上皇位,或许能阻止这样不该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大骗子…你还我的林姐姐…” 李彦苦笑,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的,既然躲避不了,只有迎头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九、我冤枉 扬州 李彦提心吊胆地在前面跑,赵萍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而朱顺则幸灾乐祸,远远地跟随在他们身后。 一口气跑到客栈,李彦正要关门,却被赵萍的金莲踢得四分五裂,朱顺见了,不禁咂舌,难怪李彦说她武功了得,果然有两把刷子,心内暗自庆幸,先前没有得罪她。 “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还说要帮林姐姐的,现在却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哼…你骗我,我恨你…呜呜…”赵萍说着,真的就地挤出两滴眼泪。 李彦顿时手无足措,左哄右哄她不住,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还好这个客栈已经被他们包了下来,不至于引人注意,不然李彦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了,别哭了!”李彦突然大喝一声。 赵萍吓了一跳,真的住了泪水,愣愣地看着李彦,突然又扁起嘴,准备开哭。李彦这次早有预料,哀求道:“这样一直哭下去,那你还要不要听我的解释啊?”将赵萍的眼泪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哼!你说,不说清楚,我就…我就…哭给你看…”赵萍道。 李彦听言,差点晕厥过去,还有赵萍这样威胁人的,不禁恨恨地瞪了朱顺一眼。 朱顺忙撒手,一脸无辜,好似在说:“我冤枉!”其实当时就是他在赵萍面前煽风点火的。自从上次被李彦气势压迫之后,朱顺深知技不如人,便想到一物降一物,可以利用赵萍来敲打李彦。 “兵不斩不齐,将不斩不勇,小慈乃大慈之害也。林茹依今日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倘若我心慈手软,他日高宠叫嚣起来,以他的地位和权势,我李彦乌纱不保事小,林茹依只怕也将因此送命。”李彦道。 赵萍一愣一愣的,看着朱顺。 朱顺冷“哼”一声,心内委实不服,撇嘴道:“这不过是大人自圆其说之言,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怕了他高宠刺史,又何必拿林姑娘来做挡箭牌?” “律法之前,一视同仁,我若好其言,而不用其实,如何信服百姓?我既坐在这个堂上,便要大公无私,方能平等断案。我若是怕了,当初又何必接下这个案子,自讨苦吃?尔等若是同情林茹依的遭遇,干脆寻高觅势,明火执仗,以权谋私就是,又何必多此一举?”李彦喝道。 朱顺跟随李彦以来,还从未见他说过这么重的话,脸色都青了。朱顺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喃喃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李彦复又叹道:“我了解的情况不必你们少,我又何尝不痛恨高宠,又如何不怜悯林姑娘,只是事在人为,却总被时势左右,不能尽如人意。不是我李彦要放过高宠,只是这天不肯收他,我李彦又能将苍天奈何?” 朱顺半懂不懂,但见李彦神情不似作假,也将信将疑。 李彦看着赵萍,露出无辜的眼神,道:“不过天网恢恢,高宠自作孽,迟早会被绳之以法的。这次,我真的冤枉!” “那林姐姐是原告,为什么被关起来,而那个‘虫吃屎’,是被告,怎么还不关?”赵萍恨恨说得有些得意,以为终于抓到李彦的错处。 这时朱顺却揉揉鼻子,暗叹赵萍真是个“绰号大王”,才两天,“高宠”就变成了“虫吃屎(宠刺史)”。 朱顺听赵萍不懂装懂,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为防止有人诬告,原告按律也需收监。而高宠乃是高官,除了皇上,没有真凭实据,是不可以随便关押的…” “……”赵萍无语地看着朱顺,意思在说:不是你叫我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反过来帮李彦教训起我来。 朱顺讪讪笑着,尴尬地摸耳搔头。 “不过,虽然不能把高宠怎么样,但杀两个小猴子为林姑娘出气,还是很容易办得到的。”李彦见赵萍与朱顺气稍平,忙又笑道。 “哦?快说来听听…”赵萍立马忘了不快,又兴高采烈地缠上李彦。 李彦却摇手,道:“山人自有锦囊妙计,不过暂时还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着拿出一张纸条交给朱顺,又道:“派一个眼生的人,送到高府去,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送到门口即回…快去…” 朱顺听言,答应去了。 赵萍还要缠夹,李彦已有了抵抗力,直接无视之。 …………………………… 高府 高宠躺在太师椅内,微闭着眼。身后狗头军师汪明,悠然地摇着羽扇,脸上挂着自信微笑。 “先生,对于今日李彦的审案,有什么看法?”高宠道。 汪明俯身,低声在高宠耳边道:“大人放心,一切尽在学生掌握之中。” 高宠满意笑道:“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先生…”有着这么一个智囊在身边,高宠做什么都安心许多。 “大人谬赞,学生也不过是猜测!”汪明谦虚道,靠山吃山,高宠是他的衣食父母,自然不敢得罪。懂得进退,下面那些嫉贤妒能的官员,不给脸色也罢,懂得珍惜,过了这村,不一定还有下店,既然靠上了高宠,汪明便一心为他,这两点便是他的立身之本。 “那依先生看,李彦意欲何为?”高宠点点头,汪明说话做事都让人舒服,唯一可惜的是不是个女人。 汪明一直是弯着腰在跟高宠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道:“李彦这是在给大人制造时间,好让大人早做准备…” 高宠微微皱眉,道:“做什么准备?” “找替罪羊来了结此事…”汪明道。 高宠听言,不禁坐起身子,不解道:“无凭无据,林茹依空口白牙,能做什么文章?且先生前面已做了伏笔,李彦即便有心,我看他也没这个胆子。先生是不是太过…小心了…”高宠差点没说出杞人忧天来。 汪明摇头道:“未必!大人请想,若是林茹依没有可靠的证据,江彬敢捅到皇上那去,皇上又会大张旗鼓地派来监察御史,亲王又会如此紧张,接二连三地来信提醒?且现在是太子最为关键的一年,未免节外生枝,亲王肯定也不想此时闹得满城风雨,因此大人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高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禁后悔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听先生的,费些钱将那块地给买下来,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如此被动的局面。都是那帮酒囊饭袋出的馊主意,害得我好苦…”不过,话说回来,能接纳酒囊饭袋的主意的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去。 汪明不失时机地劝谏,道:“当初汉高祖当年论功行赏,萧何第一,何也!萧何虽不上阵杀敌,然一生谨慎,能保前线将士钱粮供给不断。汉高祖多次失天下,然萧何不失关中,此乃万世之功也。今之大人,即亲王之萧何,当收扬州民心,谨慎低调!” 高宠没想到自己崇高如此,心中自己的形象一下子不知跃纵了几个台阶,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忙起身,对着汪明长揖到底,感慨道:“多谢先生金玉良言,使得本官茅塞顿开!” 汪明忙侧身让开,也长揖道:“大人言重了!” 待高宠重新坐好,汪明继续道:“大人,此时此刻,只有将原来欺占林茹依田地的官员推出去,弃子保局,虽然大人有管教不严之罪,但忍辱负重,更见大人之忠心,想必亲王一定看在眼里。” 汪明所谓的“欺占林茹依田地的官员”,便是一直与他叫板的官员丁,汪明一直记在心里,报在此时。 “只是…未免会寒了众人的心…”高宠犹豫道。 汪明冷笑道:“大人,无毒不丈夫,做大事者,何拘小节?” “嗯…”高宠还有些下不了手,毕竟命令是自己下的,如此过河就拆桥,以后将如何服众? 汪明见此,突然长跪道:“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学生断定丁大人也是识时务者,大人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丁大人定然能够理解的。大人宅心仁厚,事过之后,善养其家,也就可以补偿了。” 高宠拍案叹息,扶起汪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就如先生所言…” 这时候一个家丁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个纸条,却远远站在门口,低着头等待传唤。 “进来…”汪明朝那家丁招了招手。 那家丁这才弓腰低头,小步快走过来,递上手中纸条,道:“门外有人交给奴才一张纸条,要奴才务必呈给老爷。” “那人是谁?”汪明问道。 “那人说,老爷看了,自然知道,并没有通报姓名。”家丁答道。 高宠与汪明对视一眼,心中都猜向了同一个人。 “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汪明又问。 “奴才觉得眼生,应该是外地来的…”家丁努力回忆,却只有摇头,毕竟天色已暗,送纸条之人又故意遮掩,看不仔细。 汪明挥一挥手,让家丁下去了,将纸条交给了高宠。 高宠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早作准备,字迹歪七倒八,且下面没有署名与印鉴。高宠略一思索,便朗声大笑,道:“先生果真料事如神…请看…” 汪明接过看后,也不禁笑了,自得地摸着胡须,摇着羽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审怨案 新春逢谷日,喜见艳阳天。积雪融甘水,熏风醒沃田。农夫犁杖抚,童子马缰牵。汗洒粮仓满,敲诗赋盛年。 正月初八,传说是谷子的生日,这一天的天气,预示着来年的谷物的收获情况,所以又称之为“顺星节”,其中一个“顺”子,寄托了百姓美好的心愿。 自明穆宗隆庆年间,“八仙”救危济困之故事深入人心。正月初八,恰逢“八”之数,也因此多有悬挂八仙图像祭拜者。为广积善缘,更有远出郊外,或临寺庙,放生鱼、虾、雀等。 “升堂了…”街头纷纷传言。 “切,还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有什么好瞧的?”说话的人虽然早已预料到了接过,但还是希望出现奇迹,也随着人流一起跑着。 扬州城中之人,初八之时,走亲串友,休闲娱乐已到尾声,初九开始,便有店面开市,辛劳的一年即将开幕。因此或为来日做准备,或歇息,并没有多少节目。 一时之间,刺史衙门外被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比之初六那日不知多了几倍。 “来人,带原告!”李彦拍了一下惊堂木,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大声道。 片刻,林茹依被两个衙役搀扶着,走进大堂中央跪下。 李彦道:“堂下所跪何人,告的又是谁,给本官如实招来!” “民女林茹依,所告者扬州刺史高宠!”林茹依拜伏在地,低声道。 经杀威棒后,又一日滴水未进,林茹依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李彦又问道:“所告者何事?” 林茹依强打精神,将所受冤屈一一到来,她的口才很好,又亲历其境,一席话神、情、声并茂,却略去高宠见色起异一段,门外的百姓听了,无不掩面落泪。 李彦却不为之所动,板着脸,道:“民女林茹依,经本官调查,林家田地确已归属扬州刺史高宠名下,然你告高宠强取豪夺,可有凭证?”律法面前,讲究的是真凭实据,空口白话即便再动听,于是无补。 林茹依道:“田地买卖,本是双方平等自愿,然家父并未答应,且双方也没有任何文书。还有,田契还在民女手中,请大人过目。”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叠纸。 衙役呈上,李彦看了,点头道:“确实是真的!来人,带被告!” 惊堂木“啪”的一响,门外的百姓皆心头一震。 “听说这位大人是京城皇上派来的人,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不一定,怕只是走走过场,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唉,不过既然牵涉到刺史大人,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善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扬州刺史高宠一身官服走了进来。向堂上的李彦微微拱手,他有功名在身,无需堂上下跪,站着说话就可以了。 李彦问道:“扬州刺史高宠,现民女林茹依告你强取其家田地,逼死其父,你可知罪?” 高宠得汪明指点,目的只有一个,矢口否认,此时已是成竹在胸,道:“本官不知,本官从未见过此女子,更别说有争执了。” “那为何,林家田地会归属高大人名下,你作何解释?”李彦问道。 “本官不知,大人若是不信,想知详情,可传唤司户参军丁秋丁大人,一问便可!”高宠道。 高宠一席话,也是合情合理,李彦点点头,又一次拍响了惊堂木,道:“传司户参军丁秋上堂问话…” 过一会,又见丁秋快步走来,见地上跪着的林茹依,又见高宠站立一旁,见到他爱理不理,丁秋有种不祥的预感。 “司户参军丁秋,林家田地为何会归属刺史高宠名下,你可知道?”李彦问道。 丁秋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道:当初是高宠亲自下的令,怎么这回问起我来了?偷瞥一眼高宠,只见他正闭目养神,事不关己,悠闲自在。 “这…下官不知,这些户籍田地之事,一直都是…下面的人在管…”丁秋期期艾艾道,心想:就你会推脱责任,难道我就不会? 门外看热闹的一个个面面相觑,又低声议论。 “这是哪门子事啊,有甜头了,跟苍蝇似的争着上,现在出事了,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将责任往下面推脱…”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了,皇上追查下来了,总要找个抗事的,倒霉的自然是下面跑腿的咯…” “嘘…你们不要命了,要是被刺史大人听到了,还不一刀咔嚓了你们…” 众人听言,皆觉得脖子凉嗖嗖的,噤若寒蝉。 这时,一个皂色衣服的衙吏,缓缓走上大堂,对着李彦磕头就拜,道:“小的赵三叩见青天大老爷…林家的田地确实是小的利用职务之便,将林家的田地转移到刺史高大人名下的…” 李彦听言,喝道:“奸佞小吏,假公济私,贪赃枉法,你可知罪?” 事情似乎就要到此尘埃落定了,高宠和丁秋皆松了一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门外的百姓,却又意犹未尽,皆暗叹摇头,失望至极。 “小的知罪,不过小的是按照司户参军丁大人的意思办的…”赵三道。 赵三话还未落下,丁秋忙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官一向爱民如子、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怎么可能让你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丁秋一时着急,将原来拍高宠马屁的词语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唯恐李彦不知道他有多么多么的好。 李彦却不吃他那套,惊堂木一拍,大声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肆意咆哮?来人呐,掌嘴二十!”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衙役已走了上前,左右开弓,开始打上了,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两人都使上了吃奶的劲。啪啪的二十下,将丁秋的嘴巴打烂了,也将门外的百姓打蒙了,不过心里都十分的过瘾,纷纷叫好,看来这丁秋在扬州不怎么得人心。 “赵三继续…”李彦道。 这一次所有人都镇住了,李彦开口后,场面鸦雀无声。 赵三磕头道:“小的所说句句属实…丁大人还说,若是小的把这件事办成了,就向刺史大人求情,给小的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说着从袖内拿出一张纸,又道:“这是当时丁大人给小的写的信,上面还有丁大人的签名。”高举呈上。 高宠听言,看着一脸正经的李彦,心想:丁秋就是再笨,吩咐属下办事,也不可用信笺,这必定是李彦安排好的。看来还是金钱的力量大啊,区区一盒金子,便让他李彦为自己如此卖力。如此,对于汪明的高明更加看重。 丁秋挨打之后,已经发生苗头不对了,又见赵三无缘无故地拿出一份莫名其妙的信,立刻明白,这分明是一个挖好了的坑,等的就是他自觉跳进去,心内悔恨。 李彦看完,喝道:“大胆丁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丁秋犹如打了霜的茄子,无力地跪在地上,颓然道:“下官知罪!”丁秋明白,今天定然在劫难逃。他不是没有想过拉上高宠,但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死得更快,而且会拉上全家人陪葬。如此认罪,虽然丢官去职,但还不构成杀人之罪,不过赔点钱罢了。如此权衡,还是放弃了挣扎。 高宠长舒一口气,没有牵涉道自己,便是最好的结果。李彦陈述结案时,林茹依却迷茫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又有如此奇遇,她此时真不知道该恨谁,又该感激谁,只有怔怔地看着李彦,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退堂…”李彦没有多说一句话,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表情。 赵萍和朱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兴地将林茹依扶起,笑道:“林姑娘(林姐姐),你打赢官司了…” 林茹依微微一笑,便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 待林茹依再次醒来之时,见到的是满屋子又担忧又高兴的脸,心内暖烘烘的。 “林姐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赵萍欢笑道。 李彦打趣道:“确实太好了…不然我要被这丫头给烦死了…” 林茹依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家!” 朱顺抢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人接道:“你是应该的,那我们呢?” 众人听言,皆哄然大笑。朱顺对林茹依的感情,众人都看在眼里。朱顺也跟着乐呵呵的,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林茹依何尝不知其意,顿时羞得脸红耳热, “好了,既然林姑娘已经醒了,各位都回去歇着吧,收拾收拾,明日上路回京!”李彦忙解围。 “是!”一帮人答应,鱼贯出门。只有赵萍还依依不舍,林茹依却道:“妹妹也去歇着吧,我跟李大人有话要说。” 正要出门的朱顺听到此言,心内拔凉拔凉的,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其实他早已知道,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待众人散去,李彦打开纸扇,坐于床边,笑道:“茹依姑娘该感谢的人并不是在下,而是那个舍生取义的小吏。” “为何?”林茹依笑一笑,在李彦面前,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非曲直,林茹依还是想问个清楚。虽然赵三是这个案件的转折,但他也参与了其中,功过还不好分辨。 “因为…”李彦突然停住了话头,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告诉她,那赵三是“相宗”中的“皂吏”?还是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他李彦安排的一场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一、噩耗(求收藏,明日早更) (求收藏,一直都是晚上十二点前更,呵呵,明日可能早更,请收藏点击红票包养支持!) 李彦临走时,却接到汪明的不速拜访。 “草民参见监察御史李大人…”汪明手执羽扇,轻轻一拜。汪明一向自信,貌比潘安不敢,才比子建有余,自然一举一动都学着诸葛孔明,潇洒飘逸,不过是否到位,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若是按佛印所说:心中有屎者,视万物皆为屎,心中有佛者,视万物皆为佛。这个时候的李彦心中肯定是苍蝇,因为他怎么看,汪明怎么像一只讨厌的苍蝇。 “汪军师有礼!”李彦反诘道,“狗头军师”这个绰号,除了汪明自己之外,在扬州已不是什么秘密。 李彦虚引,两人分宾主坐下。赵萍摇摆着腰肢,给两人倒上了茶水,然后自觉地站在李彦身后,无视两人不和谐的目光,明目张胆地偷听着。 汪明笑道:“大人回京,草民特来送行,冒昧之处,还望见谅!”最让他难受的其实是那两个“草民”,虽为高宠幕僚,受人“敬重”,然作为读书人,总有着一番志气,期盼有朝一日,能达则兼济天下,独当一面,但高宠永远不可能给的了他。 李彦也虚情假意道:“军师客气了,在下感激不尽。”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十分不耐烦,似乎想一下子冲出屋外。 汪明却不懂眼色,继续道:“扬州一案,李大人办得漂亮!”汪明话里有话,说完后摇着羽扇,凝视着李彦,似乎要将他看穿似的。 “军师过奖了,都是高刺史深明大义,区区不过照章办事而已,泯然众人,不足挂齿!”李彦被汪明看得起鸡皮疙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呢。 汪明自信一笑:“李大人过谦了!” 赵萍有些后悔了,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客气,无聊地打个哈欠,又拍拍屁股,在两人错愕与愤怒且夹杂着尴尬的眼神中走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李大人假失圣旨、夜访刺史、棒打原告、殷勤献计,这一连串的做局,真的是为了高大人?以草民看,未必!” 汪明说到此处神秘一笑,以为能吊起李彦的胃口,谁知后者只是冷笑一声,便低头喝茶去了,有些难堪,只得继续道:“李大人大人之所以提起皇上与永州刺史,不过用来制衡高刺史罢了,在扬州只要高刺史不言不语,其他人自然不敢作梗,李大人后面的案子便可办得顺理成章,名利双收!” 李彦抚掌笑道:“军师不愧智比瑜亮,此话话真是一针见血。”心里恨不得说:好了好了,说完了就走人吧,别耽搁老子的时间了。 汪明却对李彦有了一股英雄惜英雄之意,依旧喋喋不休,道:“据草民所知,赵三家业都在扬州,丁大人又对他不薄,却不知李大人凭什么动其心,肯出来污蔑丁大人,为李大人卖命?” 李彦却不上当,淡淡道:“军师严重了,在下来扬州不过几日,审案之前,赵三十是谁都不知道,如何会去收买他?赵三如此,只是古道热肠,急公好义罢了。在下办案,一切都按照条例来,凭证据做决断,罪犯丁秋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最后颇有深意地看了汪明一眼,端起茶笑了笑。 汪明也笑着端起茶,自以为李彦的意思是: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可以了,说出来反而不美了。点点头,道:“大人所得极是,草民冒昧了!” 这时候,还是赵萍救了快要崩溃的李彦,她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完全不顾淑女形象,叉着腰,展开了旷世绝技狮子吼,道:“大骗子,快走…” 汪明大惊失色,吓得手中茶杯拿捏不住,摔碎在地上。 李彦这时候看赵萍,怎么看怎么可爱,猫哭耗子地安慰汪明道:“不妨,不妨,岁岁(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嘛!”心道,原来你怕女人,早说嘛。 汪明忙起身,惶恐道:“多谢大人宽恕,草民打搅多时,告辞!”自此之后,汪明与宋高宗赵构一般,从此对女人产生了阴影。 眼见汪明落荒而逃,李彦神清气爽。赵萍也会找时机,撒娇似的抱着李彦的胳膊,绵羊般笑道:“大人,加一个条件!” 李彦笑道:“免谈!”然后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一路人浩浩荡荡回京。 林茹依虽有不舍,然为寻其弟,不得不留在扬州。 朱顺既知林茹依心意,心灰意懒,又感叹官场之中勾心斗角,于己性格不符,决意仗剑行走江湖,浪荡寻仙问道,做个闲云野鹤。 赵萍似乎习惯了李彦丫鬟的角色,形影不离,自然是准备跟进京城的。 人各有志,李彦从不喜欢强人所难,自然一一应允。 正月天气寒冷,李彦穿着曾冰鸿送给他的貂裘,坐于车顶之上,望着关州方向,遥想着初次相会之时,聊解相思之苦。 李彦对于何琦自然是又爱又敬,然而对于曾冰鸿,却是刻骨铭心。 车马刚走两日,却见官道之上,马蹄声震,尘土飞扬,瞬间近在眼前,李彦看时,前面并驾齐驱的却是女扮男装的何琦,与久别重逢的小寇子,后面亦步亦趋的是李彦先前的贴身侍卫张虎。 “哈,你们怎么来了?”李彦惊喜地从车顶上站起,挥着手笑喊道。 何琦见到李彦,先是一怔一喜,继而又急又忧,心事重重,刚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不得已只得点点头。 小寇子也只是马上拱手而已,道:“小姐有难…” 简单四个字,对李彦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惊得整个人都呆了。 “冰儿现在在哪?”李彦拍开一个护卫,抢上马背,向江州方向疾行,喝道。 何琦道:“妾身派人往曾家提亲,却不想门都没进,只得到门口护卫回应,曾老爷闭门谢客已久,家人四方打听才知,冰儿姐姐已被江州刺史看中,择日即将完婚…” “什么…”李彦惊道,如此一来一去,只怕一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曾冰鸿如今恐已是他人之妇,不禁心如死灰,想着往日曾冰鸿的音容面貌,万种柔情,又是双泪直流。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冰儿,一定要等我…”李彦自我安慰,喃喃自思,快速地催促着身下坐骑,此时的他恨不得立刻飞到江州。 何琦努力跟随李彦左右,接着道:“妾身得到家人的飞鸽传书,立刻起身准备亲往江州一趟,不想却在门口遇见了小寇子,便一同前往…”何琦虽然马上谈论,却不喘不急,话语连贯,张虎一旁看了咂舌不已,心道:看来自己这个贴身护卫无用武之地了。 李彦虽然焦急,却不盲目,进惠州城后,买了几匹好马。何琦心细,随意买了一些干粮,每人背上一袋。果然如她所料,李彦自此之后,换马不换人,不分昼夜,披星戴月赶路,用了不到四天时间,便赶到了江州。 故地重游,李彦却无心感怀与美景。 “快…带我去…”李彦此时才发现,从来不知道曾府何处。狂躁地抓着小寇子的衣领,喝道。 小寇子默然点头,前面带路,也顾不得街道人杂,打马前面开道,李彦紧跟其后。 “怎么回事?”李彦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的乌黑瓦砾,这就是当年富甲天下的曾家? “这…”小寇子也不禁怔住了,然再三确认之后,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所有人中,何琦与曾冰鸿不曾相识,还无多少感情,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一声呼哨,召来先前提亲的家人。 “怎么回事?”何琦问出了李彦想知道的。 那家人拱手叹道:“关州刺史看中曾小姐,见曾老爷不肯,便明火执仗地抢亲,将曾小姐强压上花轿,不过曾小姐贞节,过桥之时,趁接亲之人不注意,跳河自尽了…” 李彦听言,更是五雷轰顶,身心俱碎,瘫坐在地上。 “曾老爷呢?”何琦咬咬牙,再次问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干脆一次弄清楚。 那家人道:“关州刺史眼见曾小姐香消玉殒,更是恼羞成怒,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曾家抄没一空,又将曾老爷抓进了牢房,一顿毒打,如今不知是死是活。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几日,来了一股强盗,闯进曾府,烧杀抢掠…最后一把火,将曾府夷为平地…” 众人听了,无不掩面嗟叹。 小寇子更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对着曾府磕头就拜。 “起来!”不知何时李彦站在了小寇子身后。 李彦的话语虽然短暂低沉,但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坚定与决然。 “现在还不是我们哭的时候,曾老爷还在牢狱之中,我们必须救他出来,然后再找关州刺史报仇!” 这时候的李彦就如一块冰一样,全身上下都冰冷到了极点,就连说出去的话,听在众人的耳力,却能寒到心里。 “嗯!”小寇子点点站起,抹去眼中的泪水,毅然地看着李彦。 “小的听从大人吩咐!”张虎上前拱手道。 “还有我,抓坏掉怎么能少的了我呢…”赵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中,但此时谁也没有太在意。 “还有我…” “我…” 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站在了李彦的周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二、策略(求红票,求收藏) (呃...食言了,空城九点钟爬了起来,但是脑子空白一片,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直到19:00下班,才开始写,抱歉!) “彦…”何琦担忧地看着李彦,对于她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李彦的安全重要。 就凭李彦现在的芝麻大的七品监察御史,跟堂堂的四品江州刺史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死路一条。 李彦道:“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光明正大的叫板,那不是找死!” 自从得知曾冰鸿已死的消息,李彦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说话做事少了许多忌讳。要是换在以前,他肯定会安慰何琦几句,再不会说得如此直白。 何琦反倒更是着急,背后捅刀子,凭李彦这几个乌合之众,还不够人家刺史塞牙缝的,忍不住道:“还是上京请示皇上,到时候三司会审,他刺史在大,也大不过律法…” 这番话没有一点说服力,别说李彦,就是小寇子都不屑一顾,甚至重新审视何琦,不过徒有其表的花瓶罢了。 李彦点头道:“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刚才还嚷嚷着要报仇雪恨的人,怎么听何琦吹了几下耳边风,便软了? “刺史乃一州之主,手上兵广将足,我等初来江州,下无根基,上无皇上依靠,名不正,言不顺,诸事不便。若是暗中行事,心亏理屈,反倒落了下乘,若是明着叫板,以下犯上,乃是莫逆大罪,难免挨上律法一刀,九族泯灭。为了他这么一个无耻小人,赔上我等性命,委实不值!” 众人刚才都是触景伤情,义愤填膺,冲动时没顾及其中的关节。现在听李彦分析,是进亦难,退亦难,然则该如何是好?都不禁看着李彦。 何琦放下心来,看来李彦虽然悲伤且愤怒,却没有丧失理智与冷静。 李彦继续道:“琦儿,扬州事情已了,你带着我的奏折且回京复命,江州刺史韦明的事却不着急提,只是略说一下江州通判,结党营私…” 若是李彦开口便命令何琦回去,她是一万个都不会答应,但李彦这是在布局,何琦却不好拒绝,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黯然答应。 “刺史调动兵马,施行条令都需要经得通判的同意。我就不信,韦明从曾家捞了那么多,他通判就不沾一点腥?他们必然有一腿…” 前面的话,所有人都是举双手赞成,但最后一句却都有所保留,在没有确凿证据下,还是有待斟酌,毕竟江州通判,众所周知是个快五十的人。 “接下来,小寇子带人在江州内搞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眼看元宵将至,轰轰烈烈,越热闹越好,最好是人尽皆知…” 李彦说完,冷哼一声。 “知道了!”小寇子拱手道。 若不是何琦在场,赵萍早已鼓噪着上去拧李彦的耳朵了,到现在还没提到她,此时却只能,心内嘀咕:媳妇抱上床,老娘抛过墙,没良心的大骗子。 李彦嘴角一扯,道:“今日到此为止,明日我带着赵萍与张虎两人,去找韦明理论,不一定要他一个说法,就算是先礼后兵了…” 何琦正要反驳,李彦微微一笑,道:“放心,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我就不会有危险,不过此时还是不要让爷爷知道的好,省得他为咱们操心。” 正是如此,何琦觉得身负重任,虽然十分不舍,但片刻也没迟疑,带着家人,立即起程回京去了。 商议既定,小寇子也去准备去了。 李彦带着赵萍和张虎,四处闲逛着,正月已入中旬,节庆的气氛已经渐渐散去,渐至黄昏,街道之上,稀稀落落几个行人,都是些贩夫走卒。 走过刺史衙门时,四个带刀护卫把守着,里面银烛火光耀目,喧声笑语闹耳,一派祥和,墙角边上几个癞头乞丐,欢喜地捡起几块狗吃剩了的骨头,用石头敲碎,吸.允着其中的髓质。 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赵萍见了,不禁怜悯,神色比较往日,黯淡不少,一路默默无言。 张虎依旧淡然,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李彦身后,不论快慢,都与李彦同一个步调,远远看去,就想同一个人一样。 几天来,李彦的心思都放在了曾冰鸿的身上,对周边的事务都淡漠了许多。 “为什么我没有无上的权力,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刀宰了他…”李彦恶狠狠地向刺史衙门内瞪了一眼。 既要行动在律法之内,又要从韦明手中救出曾谌,以李彦现在的地位,可谓寸步难行。 李彦既然已经放弃夺储,且刘堪已经封为太子,孝仁帝能给出的帮助已是十分有限。 而何常在雄心不再,如今花甲之年的他,能够安稳度过这一届宰相,然后再在刘堪手中过渡退休,便是三朝之臣,正经的光耀门楣,一切都顺理成章,他是不可能冒任何危险,甚至闲话来帮助李彦的。 即便李彦是何琦的夫君,因为从理论上来说,何琦已嫁给李彦,不再是何家的人了。 夜凉风冷,三人随便走了一段,便寻了个客栈打尖住下,次日无事。 第三日,元宵灯会,江州热闹非凡,一夜狂欢。 赵萍兴致好,拉着百无聊赖的李彦,窜来窜去,赏灯猜迷,当然少不了的自然是购物。赵萍虽然好嘴,但却十分忌口,辛辣的不吃,甜腻的不吃,油炸的不吃…自己也就罢了,却又要管着李彦,结果好好的一个元宵,李彦和张虎只能一人一碗阳春面来凑合。 ~~~~~~~~~ “咚…咚…咚…” 江州刺史烦透了,刚过了一个痛快的元宵,还没睡饱,就被震耳的击鼓声给惊醒了,且击鼓之人有着一股锲而不舍的精神,愣是响了一个时辰都没停下,韦明无奈,只得艰难地爬了起来。 “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就一点点小事,也需要惊动本刺史?”韦明话虽说得好,但没有什么底气,昨天与妻妾们荒唐了一夜,今天两脚走路还飘乎乎的。 那长史忙陪着笑,道:“大人教训的极是…极是…” 韦明无语地摇着头,继续一瘸一拐地穿过后院,来到前堂。眼见几个护卫正堵着门,往外推着,不禁迟疑,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长史脸色不自然道:“外面叫冤的人太多了,所以…” 韦明冷脸喝道:“混账,身为一州之父母官,当为百姓当家作主,怎可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什么话…快开门…” 若是站在人群内看热闹的李彦能听到韦明的这一番高论,定然会对他的印象大大的改观的。 “是…大人教训的极是…极是…”长史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哈巴狗儿似的,做足了媚态。 “极是极是,光说不练…”韦明恨铁不成钢,一脚踹出去,谁之还没碰着长史,自己先摔了个四仰八叉,可怜的他,躺在地上,像个乌龟似的翻不了身。 然而长史却浪费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屁颠屁颠地跑去教训那些护卫去了。 “吱呀……” 刺史衙门的大门打开,一个个大腹便便的人,一窝蜂地冲了进来,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正仰躺在地上不雅观地挣扎着起身的韦明 “大人…”众人想笑却不敢笑,实在憋得难受。 长史的第一个动作竟然不是上前去扶他,而是愣愣地陪同众人傻看着。韦明仰在地上,已是累得脸红脖子粗,又见长史作壁上观,更是恼羞成怒。 “快过来扶我一下…”韦明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尊,喊了一句。 长史立刻反应过来,兔子似地蹦到韦明的身边,想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一边扶着,一边解释,道:“哟,大人,怎么是您啊,下官一时眼拙,没认出来,抱歉抱歉!” 借口虽然随便蹩脚,但总算应付了过去。 江州刺史韦明终于完成了新年来的第一个翻身,颤颤微微地站着,任由长史帮忙拍着身上的灰尘。 “怎么回事?”韦明道。 这时候的长史察言观色,赶忙亲自搬来了一张太师椅,让韦明坐下。韦明点点头,心内对长史之气,消了几分,脸色稍和。 “刺史大人,您得为草民做主啊!”说着一个个抢到刺史的身边,跪下磕头。 长史站在一旁,看不过去了,怎么还有人暗中拉着刺史的衣角揩鼻涕,忙呵斥,道:“怎么回事,都跪好了,一个个说,这么乱七八糟的,大人怎么记得住…”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理,便一个接一个。 “大人,我冤枉啊…家中所有的房产地契全部被盗不说,所有银票一张不剩,还有我爷爷的爷爷继承给我的一只夜明珠也不翼而飞了…” “大人,他没我惨,我可是倾家荡产,就是房门都被搬走了…” “谁能比我惨?!”一个只穿着内衣里裤的胖子排挤着众人,冲到最前面,抱着韦明的大腿哭道:“大人,要不是草民醒得快,只怕衣服都被他们扒光了…” “还有我媳妇…” 那人刚开口,便招来了无数的口水,差点没把那人淹死。 “你个老光棍,少在这缠夹,混淆视听…” “大人,别听他胡诌,我等说的可都是实情,几乎江州所有的大富之家,在一夜之间,全部倾家荡产了…请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韦明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可头疼得很,到底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三、真相渐明(一) (一天一更,求收藏啊!) 李彦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小寇子,摇头苦笑。 小寇子讪讪一笑,道:“杀人放火不趁手,还是坑蒙拐骗偷,熟门熟路…所以不知不觉…” 眼见赵萍转过头来,忙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闭嘴无语。虽然接触不到几天,但是小寇子对于赵萍,已是理解深刻,避之唯恐不及。 赵萍跺跺脚,冷“哼”一声,又转首向刺史衙门内。 韦明激动地拍着座椅,猛然瞪大了双眼,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在本刺史的江州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气煞我也…” 话虽如此,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声音软绵绵的,完全是一种应付的味道。 韦明也有他的难处,他不是不想说得慷慨激昂一点,但是两腿站不住,坐着声气终究上不来,只得在表情与动作上做足点文章。 “极是…极是…”长史在一旁极力推波助澜,营造气氛,却没多少效果。 “大富”之家们,全都低着头研究眼下的“大腹”,两位大官人空口白话都说得这么勉强,还能指望什么,颇为失望,甚至绝望。 韦明白眼一翻,感觉威望受到了践踏,大喘气几下,道:“来人啊…给我全城搜捕,一定要抓到这个该死的盗贼…” 韦明虽依旧继承了刚才的绵羊音,但效果却是截然不同,众人忙抬起头,又低下头,上下磕了几十个头,嘴里的赞颂之声,更是堵不住地往外冒着。 “大人真乃再世包青天…再世观音菩萨…再世华佗…”一人将韦明从男人说成女人,又从女人说成男人,来回几十次,竟没人发现。 “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爱民如子、贪赃枉法…呃,不敢…”一人说着自己也觉得离谱,干脆“大人啊”“大人啊”的叫喊着,附和其他人的阿谀奉承。 “大人出马,定然马到成功,将那些宵小之辈,抓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人也将因此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一人自负才学,摇头晃脑地说着,最后闪了舌头,扭了脖子,不得不停止吟唱。 …… 韦明听得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自叹:没文化,真可怕! 商人本是九流之末,没有出身,唐朝曾明确规定,商人不得参加科举,虽然武德帝开明,宽仁待民,却也不是一视同仁。如今孝仁帝更是不管不顾,但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商人中读书的自然甚少。 “好了…都回去吧…一有消息,本刺史定然派人通知各位…”韦明实在待不下去了,瞌睡越来越重,再坐下去,一旦在众人面前打起呼噜来,可就丑大了,虽然妻妾们都表示喜欢听他悦耳的呼噜声。 “可是…大人…”那没外袍的人双手抱着双脚,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看着韦明。 韦明努力睁开眼,终于看到了他,点点头,道:“去长史家住一段时间…”没等长史来得及诉苦,便先一步歪歪扭扭地往内院走去。 那人听言,高兴地望着韦明走去的方向“诶”了一声,眉开眼笑地看着长史,道:“大人,叨唠了…” 长史捋着胡子,微微笑道:“没事,你睡拆房就是了…”说完甩袖而去。 那人久久才低声道:“诶!” 众人终究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笑从进门憋到现在,如今释放出来,都觉痛快至极,良久方绝。 韦明来到后院,安稳地睡到了第二天辰时,直到江州通判卢茨前来拜访。 刺史衙门前面是大堂,后面一院之隔,两进四房,狭窄简陋,是刺史韦明和一妻四妾的住所。大堂右边是厨房与一间豪华的五谷轮回之所,左边是官员会面及办公所在,这时候卢茨正将手抄在背后,倚门等着韦明。 “卢大人…”韦明恭敬地拱手道。 卢茨也淡淡笑着拱手,道:“韦刺史…” 杨相走后,继而韦明接任江州,已将近两年。在卢茨的眼里,韦明是个荒唐却又知足之人,从来妻妾同床,却安于简朴的刺史衙门内,度年如日;是个愚笨却不糊涂之人,从来不知恭维与拒绝,却能将集思而广益,从谏如流。 在江州这些时日,虽然政绩不斐,却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算给江州的百姓一个安稳的环境。虽然算不上一个好官,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人。 唯一让卢茨想不透的是,如韦明者,他这个刺史是怎么得来的?既无惊人的才华与刚毅的性格,又无根基和门第。只能说,韦明只是天地间的一个异数。 不过,这对于卢茨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既可以一展所长,却又不用付什么责任。 “不知卢大人今日到访,所为何事?”韦明率先坐下,端茶漱口道。 卢茨在韦明面前也不客气,西面坐了,笑道:“听说江州许多大富被盗,刺史大人已下令全城搜捕盗贼,不知结果如何?” 韦明摇头道:“不知道,近几日小弟不知检点,脑子晕沉沉的,所以一切具体事宜都交给长史去做了…不过一有消息,本官一定让长史大人马上通知卢大人…”说着,自己先讪讪笑了。 韦明就是个甩手掌柜,江州的事情,真正经过他的手的没有几件。卢茨虽然早有预料,却依旧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依旧不肯放过韦明,道:“哦,不知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韦明皱了皱眉,认真思考着这个高深的问题,来回从门口到后桌踱了几个来回,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突然灵光一现,笑道:“有了!” “如何?”卢茨不禁倾身向前,注意听着。 “长史大人原先做过县令,抓贼方面的经验一定十分丰富,卢大人可找他商量商量!呃…务必尽快抓到盗贼,还江州百姓一个公道。”韦明道。 还是这样! 卢茨无语了,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韦明的这句话,他可以大刀阔斧地做了。 待通判卢茨刚出门,韦明又开始犯困了,又摇着头往后院去了。这大好的春光,可不能就如此荒废了,韦明如此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江州开始全城的搜捕,每个客栈、酒楼、粉阁…,甚至寺院,都一一受到了盘查。外出的必须说明原因,人员担保,若有事则保甲连坐。入城的必须疏通来龙去脉,入册登记,并颁发名帖,上面盖有刺史衙门印鉴。 稍有嫌疑者,便被拉进衙门,过个两三天,然后血淋淋地抬出来。 一连几日,江州人人自危,草木皆兵,就是熟人相见,也只是点头而已。办事买卖,也都匆匆忙忙,然后各回各窝。在人的内心深处,总觉得家是最安全的一个地方。 李彦坐在茶楼内,望着下面慌乱稀疏的人流,不禁皱起了俊眉,江州这边越查越觉得诡异,所得到的证据,与先前受到怀疑,甚至假定为凶手的江州刺史韦明,越离越远。而京城何琦飞鸽来书,孝仁帝依旧没有下文,且江州通判卢茨一向为官稳重清廉,曾辗转几个州县,皆得百姓爱戴。 赵萍单手托着下巴,一时眯眼,一时睁眼,看着李彦,不知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含笑。 而小寇子则一脸焦急,见李彦沉默思考,又不便打搅,只得喝一杯茶,又续一杯,茶水清了也没发觉。 “看来,我们不得不去拜访一下这个江州刺史了!”李彦终于开口道。 江州刺史韦明,李彦问起以往官声,百姓皆爽快点头。然问起曾家之事,却一脸迷茫,不知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愿回答。也就是说凭韦明平素的行为,不可能做出这类事件,除非他与曾谌还隐瞒了什么秘密。 赵萍眼睛一亮,拍掌笑道:“好啊…我也去…”江州所有地方她已走马观花逛遍了,现在听见有新鲜的事情,怎能不高兴。 赵萍的话从李彦和小寇子左耳进,又右耳流出,一点不剩。 小寇子道:“可是如今还没有证据,且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韦明未必肯放人。” 李彦让小寇子在江州制造麻烦,便是为了打乱韦明的阵脚,自顾不暇,然后将曾谌忘在一边。另外又让何琦快速赶往京城,凭借其爷爷的势力,向皇上请旨,光明正大地巡查江州,便可寻找机会,救出曾谌。 如今,江州已乱,而皇上还没有下圣旨。小寇子正准备再加把劲,让江州更乱些。然而这个时候,李彦却又改了主意。 小寇子最怕的是,万一逼急了韦明,到时候他狗急跳墙,将会威胁到曾谌的安全。他自小无父无母,曾谌抚养他长大,走南闯北的跟随,小寇子与曾谌,已情比父子。 李彦摇头道:“只怕曾老爷没在韦明手上…” 小寇子听言一怔,吓得按桌而起,急道:“公子是说,何琦骗了我们?”一时恐惧多于悲哀,悲哀多于失望。 “怎么可能……那…那…老爷现在在哪?”小寇子吓得手脚发抖,脸色发白,头脑发昏,仿佛立刻就要倒下。 “在哪…?”李彦也自言道,突然想道一个人,不禁手紧紧握着纸扇,恨恨地往桌上拍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四、真相渐明(二) 春眠不觉晓,然而今年的这个春天,与韦明的八字不合,注定不让他安生。 “大人,监察御史李彦来访!”门外护卫喊道。 韦明无奈醒来,一手支着腰,掀开帘帐,痛苦地拍着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从明天开始,再不能如此了,一天四个时辰,就是一头牛,也会垮掉的。 “知道了。”韦明高声回了一句。 推开门时,刺眼的阳光让韦明不禁用手挡了一下。 “都这个时辰了!”韦明再次感叹自己萎靡的生活的同时,也决定抛弃个人卫生,随便清理了一下眼角和嘴角的垃圾,便去前堂等李彦了。 “下官拜见韦刺史!”李彦见韦明出现在门口,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拱手作揖。 韦明一面走,一面拱手,笑道:“李大人…稀客…稀客…”心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两人一番客气,这才坐定。 “不瞒大人,下官此来,实在是有事相求。”李彦道。 关州今日因为小寇子偷盗之事,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李彦的意料。 虽然关州挨家挨户被查,然而士兵的手脚都十分干净,一切照章办事,极少出现中饱私囊之人,可见韦明御下极严。 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韦明自身不够廉政,又怎能将下属教导的如此清明。 虽然有人被审,有人被关,有人被打…然而据李彦调查,所有被审被关被打之人,都是最有应得者,并没有滥用私刑之行为。 不仅如此,李彦还发现,组织流动及固定人员登记,从士兵的出动,到人员的分配,物料的使用,都井然有序,仿佛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计划做一次全面的人口普查。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没人敢多报或瞒报,以后审查赋税时,自然方便。 足见韦明的目光长远。 如此智慧与清廉并重的刺史,在大明还真不多见,至少李彦没见到过。 也因此,李彦才敢冒险直言相告。 韦明点头道:“李大人,有话直说,本官一定尽力而为。” “我想见曾谌!”李彦道。 韦明一怔,不过转瞬即逝,继而淡淡道:“李大人说笑了,本官这里没有叫曾谌的。” “哦?不过我听说,曾谌曾经触怒了刺史大人,被大人关起来了。”李彦并没有放弃,穷追不舍。 然而韦明依旧淡漠,微笑道:“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调阅所有关州的卷宗,还可以盘问所有衙门的人,本官从不说谎。” 好一句从不说谎,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艰难。 李彦迷惑了,难道何琦的家人真的骗了自己不成,但韦明矢口否认,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结果,只好告辞离去。 “李大人,为富者未必不仁,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彦刚到门口,突听道韦明在身后说道。 “是!”李彦答道。 韦明不过随口试探,却没想到关州一连串的偷盗案真是李彦做下的,不禁皱起了眉头,思索着,拿起茶杯,又放回桌面。 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点点头,往后院走去。 李彦回到客栈后,吩咐小寇子将所有财物都原物逢还。 这次拜访韦明,李彦是只身前往。 没带赵萍,怕她咋咋呼呼,太吵! 没带张虎,怕他杀气太重,吓坏了人家! 没带小寇子,怕他怨气太大,一语不合打起来! “哼!”尽管三人出于同样的理由,但都用了同样的方式,表现出了对李彦的不满。 一个个鼻孔朝天,怨大仇深,爱理不理的样子。 “怎么了?”李彦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受待见。 “不,公子请恕小的不能从命,小的要用这笔钱来换老爷的命,暂时不能归还。”小寇子说得十分恭敬,却态度坚决。 “你想好了!”李彦问道。 “是的,即便将来难免邢台上一剐,小的也在所不惜!”小寇子回应道。 赵萍是个玩心极重之人,此时也感动得点头支持! 张虎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但却坚定地看着小寇子。 “好!”李彦也点头了,然而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件事情,不知道各位知道否?” “韦明所有的妻妾都是孤儿,是韦母从小收养的乞丐,以为童养媳,然而韦明一路高官厚途,却对她们从来时不离不弃,虽无子嗣,却也不曾再娶…将心比心,各位觉得,这样一个人,他能坏到哪去?” “大骗子是说,韦明担心后来者,会因为她们的出身而嫌弃她们,所以…”赵萍一语道破。 “不错…” 小寇子明显没有被说服,依旧梗着脖子道:“老爷待小的恩重如山,即便老爷有什么不是,小的也要将他救出来。” 某些人的眼中,好人的对立面便一定是坏人,反之亦然,小寇子便是其中之一。 李彦知道小寇子误会了,便摇头解释道:“我是说韦明这种人,行的端坐得正,没有理由他会骗我。” 小寇子今日难得执拗一回,道:“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小的也不愿放弃,公子恕罪!” 李彦没想到成也小寇子,败也小寇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看来只有尽快找到曾谌,关州这场风波才能平息。 几人谈到掌灯十分,依旧没有个结果,只好草草散局。 李彦气闷,准备外出走走,却不料被赵萍跟踪,吵闹着要带她一起,结果可想而知,李彦半推半就,从了。 刚至门口,却碰到一个刺史衙门的护卫。 “李大人,刺史大人有请!” 李彦心中一跳,大概猜到什么事情,默然地点点头。 护卫带路,李彦紧张地跟在身后。 一直到刺史衙门大堂,远远便见韦明正倚门而候。 韦明看了看赵萍,点了点头,并没说话,而是示意李彦与赵萍跟在他的身后。 径自来到后堂,穿过后院,通过抄手游廊,直接进入了韦明的卧室,里面一床一镜两桌数椅而已,只是那床真不是一般的大,六人同卧都绰绰有余。 李彦心内纳罕,不知韦明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正此时,韦明掀开被褥,又搬开几块床板,出现一个拉环,韦明伸手用力一扯,“嘎嘎”之声低沉响起,只见床面上出现一个个洞口,幽暗极深,不知通向哪里。 “你们下去吧,我就不去了…”韦明这时才开口道。 李彦相信,韦明若是要害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之所以不愿通往,而是怕不速之客拜访,一向安分的刺史大人突然下落不明,确实容易引人怀疑。 李彦点点头,拱手道谢,牵着赵萍的手跃进洞内。 两人进洞方知,韦明不进来的另一个原因了,这通道委实狭窄,像他那么肥胖之人,通行都是个问题。 洞内虽然黑暗,但道路平整,又没有岔路,所以两人走起来毫不费力。 足足有半个时辰,李彦似乎听见了沙沙的风吹树响,继而又闻到青草的香味,再走了一箭之地,已是尽头。 李彦伸手往上试探地举了一下,果然开出一道缝隙,冷冷的风吹了进来。 既知是洞口,李彦用力推开,先跃了出来,又拉出赵萍。 此时夜已深,月光皎皎,如水般洒在树上花上草上…,清莹静亮。 “贤侄…” 李彦闻声望去,不是曾谌是谁? 虽然从韦明种种行为,李彦已猜出结果,但真正见到曾谌后,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激动。 “曾员外…”李彦还是控制的十分好,毕竟他对这个老男人没什么兴趣。 曾谌看见,也是一脸嫌恶,哼哧哼哧道:“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一双眼睛却在赵萍身上溜动。 “呸!冰儿再哪?”李彦懒得与他绕弯子。 曾谌冷“哼”一声,道:“跟我来吧!”似乎早知道李彦的意图。 然而曾谌带李彦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坟墓。 “你…”李彦瞪大了双眼,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曾谌一声叹息,垂下了头,悲伤道:“我始终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月光照下,洒在曾谌的头上,李彦蓦然发现,竟有根根白发,望着他佝偻的身子,仿佛曾谌一下子老了许多。 是真的! 李彦看着曾冰鸿的坟墓,悲痛与绝望奔涌而来,他以为他可以忘怀,可以放下,原来只是不愿接受现实而已。 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李彦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伤痛。 泪水终于奔涌而出,原本压抑的心情,此时随着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释放,他仿佛要用尽所有的生命。 曾谌也倒坐在草地上,以手掩面,暗暗拭泪。 赵萍更是不知所措,看着悲痛欲绝的李彦,虽然不知曾冰鸿何许人也,却心生羡慕,也忍不住转过头去,为她留下两行泪水。 哭累了,嗓子哑了,李彦便趴在曾冰鸿的墓前,痴痴呆呆,仿佛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害怕起来。 一层层的黑暗将他裹紧,然后将他的心也藏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五、真相渐明(三) “是周昱,他带着冰儿的配饰来找我,说冰儿在他手上,要我拿出三千万两才肯放人…” 曾谌平静片刻,望着皎洁的玉兔,似怨似恨地回忆着: “虽然冰儿对于我来说,举足轻重,但是金钱更是我的性命,我不可能冒险,所以故意拖延,暗中查访,谁之周昱十分狡猾,竟躲得无影无踪。” 李彦默默地听着,更是后悔,当时只想着,凭周昱的性格与身份,或可为楚国制造一些麻烦,却没料到眼前之局,干枯的眼中已流不出泪水,心内却在滴血。 李彦紧紧地抱紧双腿,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如此才能找到些许安慰。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冰儿的,是我的自以为是害死她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冰儿,对不起…” 李彦喃喃道,此时的他仿佛看见,曾冰鸿就站在面前,无情的指责,而他——无路可逃。 曾谌继续道:“正在我束手无策之时,周昱又送来冰儿的一件配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必须做出抉择…” 说着,曾谌摇摇头,哭笑道:“当我再次见到冰儿时,才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抉择都是错的…周昱假哄冰儿说,我准备筹钱,却又无法开口告人。他竟然带着冰儿,瞒着我四处借贷,高达五千万两。可怜我曾谌,自视甚高,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却败得如此不明不白…” 此事乍听合情合理,细品却漏洞百出,然李彦已被悲伤填满胸臆,心智淤塞,更不可能深究,只不过听其言,认其实而已。 赵萍看着李彦,虽日夜相随,却无名无份,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远远站着,伤心流泪。 曾谌又继续自编自导,道:“债台高筑,关州已无我容身之处,可离开又哪是件容易的事情?幸好韦刺史念旧情,便合演了一出苦肉计,方才保命。” 叹息一声,曾谌颓然地垂下了头,隐藏在黑暗的树叶之后。 “韦大人本就有意冰儿,曾亲自上门提亲,民不与官斗,我自然一百个不愿,但还是满口答应了。当时冰儿偷偷离家出走,以至于黄粱梦醒。今日逢此大难,我与韦大人商议后,假意旧事重提。 “冰儿哭啼上了花轿,为显荣耀,故意绕道桥边,冰儿趁众人不在意,故意跳下桥去。而后韦大人得知此事后,便以我曾谌几次三番消遣他为名,将我抓进衙门,严刑拷打,并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死牢,永世不得翻身! “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谁也没想到,冰儿一时不慎,撞到了桥下的一块石头,被救出来时,已…去了多时…” 曾谌说完,又右手遮眼,老泪纵横。 “啊…”听到曾冰鸿的确切死讯,李彦再次爆发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什么会如此?李彦真想撕开这可恶的老天,看看它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李彦,就连天上的月亮,也都藏进了乌云之中,似乎无颜面对李彦,无颜面对这个问题。 田地间漆黑一片… 眼见深爱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李彦却无能为力。 “若是我能早一点向曾谌提亲,也就不会轻易别离…若是我能在夏州便抓住她的手,便不会有今日的结局…为什么…难道真是天意捉弄?哈哈哈….” 李彦突然笑了起来,疯狂暴躁,面目狰狞,肆无忌惮,不顾赵萍和曾谌的惊讶目光,甚至不顾曾冰鸿的安宁。 “我李彦竟然懦弱地将一切归结于天意,可笑,可悲,可叹,可怜,可恶…” 李彦喃喃道,原本狂热的心,立马安冷了下来,脸色渐渐归于平静。 只见他打开纸扇,缓缓地摇着,此时的他嘴角竟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回去吧…”李彦转身对着赵萍道。 一时反差太大,赵萍明显反应不过来,怔怔地张大了眼睛,许久嘴里才溜出一个将信将疑的“哦”来。 李彦又问曾谌:“曾员外有何打算?” 曾谌脸色落寞,凄然地看着曾冰鸿的坟墓,苦笑道:“我…人生百年,草木一秋,苦历半生,没想到到头来,依旧孑然一身。该经历的都已经经历过来,如今我只想在此陪着冰儿,聊度残生…” 李彦点点头,道一声:“保重!”便带着赵萍,转身离去。 两人刚下洞口,李彦又探出头来,往曾冰鸿的坟墓处看着,只见曾谌一手抚摸着墓碑,一面唉声叹气,良久才回草屋内。 “哼,什么聊度残生,还不是外面风声正紧,此地偏僻,又有韦明庇佑,最好藏身…”李彦白眼一翻,揭穿道。 赵萍早已成了化石,甚至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秀逗了,看着眼前的李彦,越来越糊涂:“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天啊,不要折磨我了。”可怜的老天睡觉也中枪,委实的冤枉。 “走吧…” 李彦再次催促,让赵萍走在前面,自己殿后保护。 “哦…” 赵萍今夜除了这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再次回到客栈,各自回房安睡,再无别事发生。 此日李彦睡过午时,这才满意起床,洗漱下楼,却见赵萍、张虎、小寇子等三人,正围成一桌,安静地喝着茶。 待看见李彦,三人皆同时站了起来。 李彦摇着纸扇,笑道:“怎么,在等我?” 一个个看过去,却又都哑口无言。赵萍也只是看着李彦,嘻嘻一笑。 “曾谌没死…”李彦轻声道。 小寇子惊喜的差点喊出口来,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吞了下去,只是微微一笑。 李彦看在眼里,看来赵萍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依照小寇子的性格,此时若是全然不知情,定然会大叫出来,并会询问曾谌的所在。而现在只是微微一笑,明显已经知道了曾谌的处境,不宜大肆宣扬。 “小的近来鲁莽顶撞,请公子见谅!”小寇子突然当众跪下,磕头道。 李彦慢慢将他扶起,道:“明日,我便要回京复命了,曾老爷一个人孤苦无依,你且去陪着他…” 小寇子听到“孤苦”二字,想起曾冰鸿香消玉殒,不禁哽咽。 “不…”小寇子摇头,本想说:自己是曾冰鸿送给他李彦的,便要一生一世跟随。然见李彦眉头一皱,怒目而视,便闭了嘴。 “此正是曾老爷遇难之时,你受其大恩,怎可坐视不理?”李彦轻喝道。 小寇子无奈,再不敢“顶撞”,回应道:“是!”心内却明白,他已无法回到李彦身边了,上一次的倔强,让李彦对他失去了信任。 李彦点头,再不看小寇子一眼,转头看着张虎道:“收拾一下,随我回京。” “是!”张虎寡言少语,说得最多的只有这个字。 没等李彦再问,赵萍早已抱上他的胳膊,发嗲撒娇道:“我也去!” “把那条件还我——” 李彦就地起价。 “做梦——” 赵萍拒绝还钱。 不过结果从来只有一个,李彦再一次屈服在赵萍的淫威之下。 两人吵吵闹闹地上了阁楼,张虎紧跟其后,守在李彦的门外。 独留小寇子凄凉跪在楼下,眼见已无转寰余地,只得向李彦磕了三个响头,黯然转身离去。 次日李彦起程回京,赵萍将李彦从车顶上赶了下来,自己却坐了上去,两只脚垂下车尾,摇啊摇的,一路哼着歌,欢快无比。 李彦抗议了无数次,道:“我娘曾告诫过我,女人不能骑在男人头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娘也是女人,她还不是骑在你头上过?”赵萍的辩解一针见血。 李彦瞠目结舌,无语了,这个女人还真是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心叹,跟她吵纯粹是找虐。 最终赵萍裁决,抗议无效,并剥夺了李彦的再次抗议的权力。 小寇子远远送了一路,见赵萍向他挥手,这才驻马而望,随着李彦的车马走远,小寇子渐渐不见了踪迹。 一路回到京城,三人再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张虎自然不必说,是个一脚踩不出一个屁来的主。而李彦却是极力闭嘴,任是赵萍再怎么引诱,也一句话不说。 离京城尚有十里,早见何琦已翘首企盼。 然而在他旁边的却是小顺子,这倒出乎李彦的意料。 “顺公公…”李彦先向小顺子拱手,疑惑道。 小顺子其实已经不小了,两鬓已开始有了白发,比之前几个月又憔悴了不少,不过见到李彦,依旧笑得合不拢嘴,道:“李大人,皇上有请…” “不知…”李彦问道。 小顺子笑道:“能说的,不必大人吩咐,奴才一定会说…”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罢了。 李彦点头,道:“是!” 小顺子说完,便调转马头走了。 眼见小顺子走远,李彦与何琦才相视一笑,温情尽在其中。 两人相携入车,而赵萍依旧不识相,依旧缠着李彦,形影不肯相离,任是李彦怎么使眼色,都无济于事。 何琦倒是与赵萍极为投缘,拉着她问东问西的,就是祖宗十八代的嗜好都问得清清楚楚。李彦相信,让她们再带几天,只怕赵萍身上有几颗痣,都能让何琦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六、让我考虑一下 进了京城,几人便分道扬镳,李彦独自一人,单骑快马,赶着进宫面圣。 小顺子在宫门口已等候多时,见了李彦,微微点头而已,默然前面带路。看来小顺子不准备说什么了,李彦也不好死皮赖脸地求着问,只有低调地跟在身后。 依旧是御书房。 孝仁帝看上去疲惫了许多,四十岁刚出头的他,显得老态龙钟。 李彦进门跪拜,孝仁帝却充耳不闻,目光虚无呆滞地看着门外,面无表情,一双手不停地轻轻摩搓着桌面上的《频湖脉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莫测高深。 “皇上…皇上…”极为了解皇上的小顺子,却知道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忍不住耳边提醒了两声。 “见到韦明了?”孝仁帝刚回过神来,便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孝仁帝在人前是皇上,在背后还是李彦他爹,因此孝仁帝问得再离谱,李彦也必须如实回答。 “是!见到了!” 李彦心里却在胡思乱想:难不成韦明跟皇上勾搭上了? 然而孝仁帝话锋一转,又问道:“江彬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彦愕然无语,却又小心翼翼地回道:“还好!” 先前的折子皇上难道没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莫非皇上嫌他太过悠闲,想动他了?李彦感叹孝仁帝思维跳跃能力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天威难测。 正当李彦猜测之时,孝仁帝又转移了话题,道:“唉,陈天海怎么还没来上朝?” 这时候不光是小顺子,就是李彦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缓缓抬头,却见孝仁帝眼睛还是虚空地看着门外,喃喃自语着,嘴角口水却点点滴滴,哗啦啦地流了满桌子都是。 “皇上…”李彦心内震动,话到嘴边,终究没喊出声来。 孝仁帝脸色发白,却笑情洋溢,突然上眼皮一路下坠,轰然砸在下眼皮上,高贵的头颅,在两人的错愕眼光中,渐渐低垂。 “皇上…”两人都吓坏了,差点哭出来。 片刻,呼噜声响起,孝仁帝竟然如此睡着了。 “这…”李彦看着一脸期待小顺子。 小顺子这葫芦准备一闷到底,向李彦摆了摆手,又是叹息摇头,悄悄后退三步,对着孝仁帝,跪下拜了三拜,默念几句,又拜了拜,这才起身。 李彦糊里糊涂地看着哑剧,真恨不得掰开他们的脑袋看看,到底藏了什么。 只见小顺子,走向书案,轻轻地准备抽出孝仁帝手中的《频湖脉学》,谁知刚抽出一半,孝仁帝突然睁大了眼见,冷冷地看着小顺子。 “你想干什么?” 小顺子吓得魂不附体,手一哆嗦,忙跪了下来,俯下身子,哭道:“皇上,奴才以为…奴才以为…”说着,又放弃了解释,哀求道:“奴才愚钝,请皇上责罚!” “哼!下去吧,自断一臂!”即便有再充分的理由,皇帝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孝仁帝再次醒来后,又恢复了常态。 “谢皇上!”小顺子感恩戴德地跪拜后,退出门外。 李彦没有劝阻,甚至脸上没有半点同情,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孝仁帝见此,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几个月,永州、扬州和关州的事情,都处理得不错。” “谢皇上!”李彦在静静等待下文,并不是他没有什么想说的,而是觉得跪着说话,真不是人干的活。 李彦跪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腿脚便开始酸痛,他可不想再在孝仁帝面前多嘴,一旦争辩起来,还不知道要跪倒猴年马月,这腿还不废了。 所谓自找苦吃,当如是! “一路之上,有何感想?”李彦不愿说,孝仁帝偏要他说。 李彦嘴角抽了抽,挪了挪膝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 在皇上面前,竟然用“我”称呼自己,不想活了? 还“考虑”一下,以为是考试,临阵可以磨枪——不快也光,是皇上在问你话呢,这不是找死? 孝仁帝果然镇住了,鼻子大喘着气,怔怔地看着李彦。 李彦为自己鲁莽的言语懊恼的同时,开始为自己默哀了,然后开始思索,孝仁帝会让他怎么死,想着那些抽筋剥皮,李彦直犯恶心。 孝仁帝长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都怪朕,太过着急了,若是一开始便循序渐进,说不定将会是另一番局面,可惜,悔之晚矣!” 李彦脑筋有些跟不上,没想到孝仁帝联想如此丰富。 李彦一番话,外人听来显得造次,然孝仁帝却觉得十分亲切与亲近,还以为李彦已打开心结,回心转意了,欢喜之余,又添一丝遗憾,毕竟孝仁帝已时日不多,还能帮李彦做些什么呢? “皇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晚呢?”李彦自从经历“三州”之事,心中的平衡已经打破。当得知孝仁帝误会而旧事重提,忍不住心中热血,挺立上前道。 “哦?莫非你有良策?”孝仁帝又何忍一生心血付之东流,听李彦之言,也忍不住跃跃欲试。 李彦扭了扭,自信道:“没有!” 孝仁帝听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没有主意,装得那么胸有成竹干什么,不禁有些愠怒,脸色冷冷的。 李彦见孝仁帝一双眼睛,如刀子一般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歉然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后才能,以正合,以奇胜。” “知道了!”孝仁帝吃过的盐比李彦吃过的米还多,无论阴谋阳谋,十个李彦都不是他的对手。 孝仁帝嘴角一扯,刚才他竟然糊涂地去问李彦主意,当真是缘木求鱼。 李彦见孝仁帝再次闭上了眼睛,心知火已点燃,至于怎么烧,作壁上观即可,只是到时候别忘了乱中取利就行了。 退出门外,小顺子竟依旧远远站在门外,见李彦出来,躬身给他让道。 “小顺子,不想活了,怎么一整天不见人影,还不快来扶朕去休息?”孝仁帝像个泼妇一样,接着嗓子,在里面骂骂咧咧。 然而被骂的小顺子竟然眉开眼笑,李彦也不送了,屁颠屁颠地往御书房内狂奔而去,还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脸颊,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真让人觉得,小顺子是不是犯贱! 李彦听言,不禁莞尔一笑。 孝仁帝“一整天”都不见小顺子“人影”,又何来呵斥与惩罚?不论是孝仁帝健忘,还是有意为之,小顺子总算有惊无险地逃过了此劫。 望着偌大的皇宫,李彦却有些犯难了,自己虽然不是路痴,但每次面圣都是由小顺子牵着鼻子,而自己总是低着头的,脚下的路又处处相似,这可如何是好? 皇宫不比大街上,可以随便抓两个人来问。可怜的李彦还是一身便装,若是一头栽进了不该进的地方,被人误以为刺客,可就无论有理无理,只有死路一条。 李彦一边怨恨着小顺子,一边慌不择路,自我安慰道:“大江南北,我李彦哪没去过,小小的皇宫,难得到我?”却忘了,“大江南北”也不是他自己去的。 渐渐地,李彦便开始后悔了,越往前走,便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处处有花香,且目之所在,各色各样,繁花似锦,又有水池、假山、小桥、楼阁…,皆小巧别致。 李彦正准备往回走,却听见一声娇喝:“是谁?”吓得他腿都软了。 回头看时,只见一宫装女子,正拨开树枝,偏着头也正往这边看着。 那宫女见了李彦,并不害怕,微微撅起嘴,复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李彦见那宫女眉目清明,容貌秀丽,且语气谦和,便也有了几分好感,忙拱手道:“下官监察御史李彦,刚从御书房面圣完,准备回去,不想忘了路径…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那宫女却“扑哧”一笑,道:“这是百花宫,与御书房相差十万八千里呢,你这话,又唬谁来?”说着,又掩嘴而笑。 “这…”李彦满脑子的问号,难不成梦游了。暗暗掐了自己两下,真疼! “紫珠!你这该死的丫头,不好好干活,又跑到哪野去了?”一个声音由远而近。 那宫女一听,忙将一直手指放于嘴边,“嘘”了一声,悄悄地拉着李彦,躲进旁边的树木之中。 脚步之声,渐闻渐响,李彦不敢抬头,只见两只绣着粉白桃花的红色鞋子,飞快地走过,过了一会,又转了回来,丢下一句话:“哼,要是让我抓住你,有你好受的!”匆匆而去了。 喊叫之声渐远至不闻,那宫女才敢从树木中走出,拍着胸口,放下心来,一脸促狭地向李彦笑笑。 “你叫紫珠!”李彦说出了白痴也猜得到的事情。 那宫女点点头,抿嘴一笑,道:“嘘!小声点,绿姐姐的耳朵灵着呢,别让她听见了…” 李彦忙用手掩住口,便是自己绝不出声,若是如古龙先生的移花宫一般,自己肯定是做花肥的料,小心为妙。 紫珠见此,又弯腰笑了笑,摇摇头,拉着李彦就走。 “去哪?”李彦自作多情想道:家有贤妻,外面的露水之情,还是不沾为妙。 紫珠笑道:“你不是要出宫吗,我现在带你出去…” 李彦不禁有些丧气,暗道:原来我这么好骗。 却万不敢把怨言说出来,怕那紫珠一生气,把自己晾在一边,那可真是上天无地下地无门,哭都找不到地。跟赵萍一起久了,李彦深刻体会了一句话: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七、无聊的朝会 “姑娘芳龄几何?” “十六!”紫珠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给自己选了个合适的年龄。 “在宫中当什么差?” “当不起一个‘差’字,不过司苑局里的一个小奴婢,什么都要做,就是不端茶递水、洗衣叠被、除尘打扫、种树浇花…”紫珠想到一点,说一句。 李彦算了一下,基本上奴婢该做的事她都不用做。 “那个绿姐姐是谁?” “司苑局的姑姑!”紫珠“哼”了一声,撅着嘴低声自言自语:“才比我大两个月而已,便人五人六地,有什么好横的!?我偏不听你的…” 李彦点点头,早看出来了。 “百花宫内还有谁?” “没有了…皇上不爱看花…”紫珠有些失落。 皇宫内的人,从来好皇上所好,恶皇上所恶。既然皇上不爱看花,其他的人自然也会弃之如敝履,百花宫中凄凉可想而知。 李彦叹息一声,道:“理解!” 紫珠偷眼见李彦憨头憨脑,脸上真情流露,不禁有些感动,抿嘴一笑。 “你喜欢什么花?” 李彦愕然,然后微微一笑,道:“兰花!”因为曾冰鸿喜欢兰花。 “那你喜欢建兰、春兰、蕙兰,还是墨兰?” 李彦犯难了,想了想,试探道:“小…雪…素…”似乎听曾冰鸿这么说过。 紫珠欣喜笑道:“我也喜欢,可绿姐姐总嫌小雪素单调,真是一点品位都没有!” 对于“绿姐姐”,李彦不熟,不敢评论,只好默然听着。 李彦跟在紫珠身后,再不敢马虎大意,一路走一路记着,这个皇宫,以后恐怕要经常进出了。 渐渐走着,眼前的景象变得熟悉。 紫珠突然停下步子,歉然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前面是秋老虎的地盘…”言语中似乎对“秋老虎”十分忌惮。 李彦抱拳笑道:“多谢紫珠姑娘!” 紫珠两眼勾勾地看着李彦,手指拈着衣角,神情扭捏,意态不舍,道:“你以后还会不会进宫,我给你看最好的小雪素…” 李彦看着紫珠扑闪闪的大眼睛,含笑点头,道:“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紫珠见李彦再次肯定,这才嘻嘻一笑,欢快地跳跃着去了。 目送紫珠的碎步消失在绿叶背后,李彦这才往宫门外走着,不禁感慨,如此纯真的岁月,不知自己是否有福消受。 何琦静静地等在宫门之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神色恭敬神圣,无怨无悔。见李彦出门,赶紧快步上前,为他披上外袍,道一句问候。 李彦握着她的柔荑,放在手上,轻轻拍着,对坐于车上,相视相依,其中情愫,无声胜有声。而赵萍困乏多时,早等不及了,已然酣然入睡。 两人进门时,听管家说,何常在刚入宫见太子去了,尚未回。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何琦问道。 管家道:“奴才不知!” 何琦只不过随口一问,对于朝政之事,素来不爱关心。 李彦一路劳累,洗漱完,便已人事不省。可怜的何琦,不得不将李彦搬进了房间,早早便也睡着了。 次日寅时,何琦早早醒来,叫起了李彦梳洗穿戴,当初误朝时的廷杖,可是记忆犹新。 将欲趋朝,轩盖如市。李彦看着轿外的景象,有些感慨,出京入京辗转三次,三次上朝,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不知今日又会怎样?心中既有些激动,又有些期待。 “哟…宰相大人…来得好早…” 刘谕刚下轿,正见何常在从里面钻了出来,笑着上前拱手。 “昺亲王,下官这厢有礼了…” 何常在也非常客气地拱手。 “客气…客气…哟…这不是贤孙婿监察御史李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刘谕道。 李彦“呵呵”一笑,忙上前见礼,心道:恐怕久仰我李彦大大的臭名吧! “听说监察大人在扬州审了一宗冤案,连扬州刺史高宠都对你赞誉有加,李大人可真是少年英才啊!”刘谕还是很切实际地捧了一句。 “王爷谬赞,下官不敢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李彦能不说的,尽量不说。这朝门外可是几百双眼睛看着呢,毫不留心,被人传扬出去,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本王可是有真凭实据的,高宠的奏折明白写着:青比包拯,智逾诸葛…” 这时刘谨的轿子刚到,正巧听见刘谕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心道:他怎么也知道奏折上的内容,莫非皇上将奏折先让刘圩看了。 待平复了一下心情,刘谨这才下轿,装得跟个白痴似的,蓦然看见刘谕,讶然一笑:“二哥,今日竟比我早到了…” 刘谕笑道:“哪里哪里,都是被犬子给吵醒的,五更时分,便被皇上召进了宫去。” 刘谨脸上仿佛被人抽了一巴掌,立马塌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原来如此,看来令郎颇受皇上器重…” 刘谕摇头,忙摆手笑道:“睿亲王切莫误会,皇上不过一时之兴而已,三天热情,不多久就会抛之脑后。” 李彦一旁听着,心想:刘谕话中虽有鲁莽炫耀的成分,却又未尝不是在给众官提醒,他刘谕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各位还需好好掂量掂量。一些犹豫的官员,自然便会选择观望。 这时候三声鞭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朝门打开,各位官员依序鱼贯入内,依部依品站好,跪拜呼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山呼海啸的祝声,还有不到一年寿命的孝仁帝,觉得极为讽刺。 “众爱卿平身!” 孝仁帝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刘堪起身走上台阶后,众官员才谢恩起立。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原本太监刘全的活,现在也是刘堪一人包了。 刘堪话音刚落,孙咨便溜出了班外,道:“启禀太子殿下,京城西市街道房屋,鳞次栉比,相互拥挤,且有百年历史,臣恐有安全隐患,请太子明鉴!” 李彦怔了一下,孙咨不是吏部侍郎,怎么过问起这种琐事来了。 “爱卿有何良策?”刘堪学着孝仁帝的处事方式,一板一眼,倒有种鹦鹉学舌的样子。 孙咨想了想,道:“臣以为,为保民众安全,应该拆迁重建。” 刘堪点点头,道:“孙爱卿言之有理!” 何常在这时跳了出来,道:“臣以为不妥!” 李彦又是一怔,什么时候何常在变得这么积极了。心叹:看来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丞相,有何不妥之处?”刘堪道。 何常在道:“孙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市人口房屋拥挤,但这并不是安全隐患的根源。其根源在其占道经营,以至于道路淤塞,一旦有失火等事,救援不及。西市百年之久,历史文化传承,弥足珍贵。所以臣以为,拆迁不如改造,只要疏通街道,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李彦一直当何常在是一只病猫,没想到竟是一只沉睡的老虎,不发威则已,一发威便咬人。有那么必要吗,不就是意见不同而已,何必赤裸裸地削孙咨的面子,而且问题还是他提出来的。李彦真不明白何常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堪颇有墙头草的潜质,又点点头:“丞相之言有理!” “各位爱卿还有何异议?”刘堪准备广言纳谏了。 这时候又一名官员跳了出来,道:“臣以为,既然西市整顿,不妨推行全京城,一来可以做到平等对待,可消除民众怨言,二来可为大明其他州县做个表率…” “卫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接二连三的官员都跳了出来,都多多少少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虽然有许多比较荒唐,但能够开口,比之孝仁帝主朝之时,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刘堪从头至尾,都一脸的恭敬,十分谦虚地听着,待群臣讲完,才示意给位回班,自己却向着上面闭目养神的孝仁帝,道:“皇上,儿臣以为,西市隐患已久,但立即改造,然大兴土木却不可,若是西市改造成功,再推行京城各处或其他各州县不迟!” 孝仁帝点点头,道:“刘全,就如太子的意思,拟旨发出去吧!” “是!”刘全躬身答应。 “若没什么其他的事,朕乏了,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吧!”孝仁帝甩了甩手,道。 众官员如逢大赦一般,赶紧跪下磕头,声音较之先前上朝之时不知高了几倍。 李彦从头至尾听着,索然寡味,不知怎么回事,总觉有什么不对。 “爷爷,这几日来,都是朝议这些事吗?”李彦忍不住,拉着何常在问道。 何常在眉头一皱,眼见左右无人,愠言道:“这些事,所指者何?” 李彦从未见何常在如此膨胀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急切想知道答案,也就忍了,耐心解释道:“朝议的都是京城的一些民生问题?” “不可以?”何常在想吃了火药似的,怎么看李彦怎么不顺眼。 “呃…”李彦无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八、很为难(第一更,求收藏!) (今日两更,求收藏求票!) “王爷,明天朝议何事?”孙咨哭丧着脸,跪在睿亲王刘谨面前。 从运河到民风,从俸禄到建制,从边塞到京城,孙咨已经拿出了上百个议题,弄得每天朝会都热热闹闹的。 不过昨天已是他最后一个腹稿,再没了存货,挖空心思也是枉然,只要来求罪魁祸首刘谨,希望能得到可怜。 “这么快,先前怎么不知道一件事议两天,或者三天,一年不就过去了!”刘谨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爽快地数落着。 自从刘堪当了太子,随着时间的流失,登基的日子就在眼前,刘谨就仿佛一个怀了孩子的孕妇,期待临盆一样,心情波动是在所难免的。 孙咨听了直翻白眼,差点口吐白沫于当场,他真想送给刘谨一句话,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当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想想即可,说出来就没必要了。 “下官愚钝,王爷教训的是,可眼下该如何是好?”孙咨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个麻烦坚决塞给睿亲王刘谨。 遥想当年,孙咨接到刘谨给他王府腰牌时的心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是何等畅快,谁知容易冰消,现在却悔不当初,只想快点脱离睿亲王的魔掌。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变幻莫测。 “把原来的议题再议一遍吧!”刘谨倒是好说话,给了孙咨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孙咨跪在地上,犹如被尿憋着,想上茅房,偏偏又找不到茅房的人,忍耐已到了不可承受的边缘,可惜无发泄对象,眼前的睿亲王刘谨显然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可是…可是…”孙咨可以想象,明日朝会上,大小官员看他时的那副嘴脸。 刘谨看着笨的无可救药的孙咨,无语至极,自己也想不通,当时为什么会拉他入伙,不过还好没坏什么事,当然最重要的是,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做,这比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强多了。 “哼!可是什么?”刘谨冷笑道。 “这…”孙咨耷拉这头,这样活受罪,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以前朝议的事是否有了结果?跟踪调查了没?效果如何?优点在哪?缺陷何处?谁勤勉?谁亵职?官员的考核,这不是你分内之事?”刘谨暴语连珠,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孙咨被骂得连连点头,飘然若仙,浑身轻松,磕头如捣蒜,道:“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极是,下官疏忽,这就去查,立刻去办…” 刘谨摆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面孔,心内却十分的满意,像孙咨这样的人,还是容易敲打,容易控制的。 “嗯!下去做事吧,只要做得漂亮,本王不会亏待你的!”刘谨给了孙咨一巴掌,再赏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蜜枣。 孙咨又接着磕头,想着日后前程,笑得一朵花似的,道:“多谢王爷栽培!多谢…”怕只怕,眼前的这位王爷,是在空手套白狼,到时候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眼见睿亲王刘谨已端茶,孙咨便起身告辞而去,回到吏部,翻看着几月前的朝议记录,寻找可继续的话题,开始寻找着陈年往事的资料,编啊编着,又是忙碌的一天。 ……………… 李彦听了何常在的话,便明白了刘谨父子的想法,如今名正言顺,只要慢慢将孝仁帝拖死,皇位就唾手可得。 只要刘堪顺利登基,到时候刘谕、江彬即便再有实力,难道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谋反不成?想当年他刘谨不就是吃了这个暗亏? 现在每天一个议题,既关于国计民生,又大是大非,让人无可挑剔。 但最重要的是,没有触及朝上站着的这些大小官员的利益,没有矛盾,也就没有冲突,大家和气升官发财,何乐不为? 且为了笼络一些中间派,刘堪不惜放低身段,今天找这个谈心,明天找那个问话,不谈鬼神论苍生,做足了求贤若渴的姿态。 就连太史令项典也给出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评价。何常在更是着迷,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容光焕发。 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 回到何府的李彦,虽然手里拿着书,身边坐着坐着手工女红的何琦,旁边趴着狼吞虎咽点心的赵萍,然而心依旧在朝会上。 没想到,刚萌生一点想法,便被眼前之势扼杀在摇篮之中。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办法!”李彦摇摇头,只好放弃。 “除非那蛋本身就是臭的!”赵萍捏着鼻子笑道。 赵萍的单纯,让随和的何琦很快便接受了她。李彦的放任,让她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很快,她便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何府的一员,因为何琦为防范于未然,跟她结拜成了姐妹。 但很不幸,赵萍比何琦大一个月,何琦从此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姐姐。 李彦听言一怔,心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刘堪本身不堪,只要照妖镜一晃,便可原形毕露了。” 想到此处,李彦不禁点头一笑。 “大骗子,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又想着,昨天晚上跟妹妹做的坏事?”赵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玉葱般的手指在嫩白的脸上划着“羞羞”。 何琦没想到赵萍如此敢说,小心肝吓了一跳,针都捏不住了,羞得脸色立马如火烧一般红艳,忙低着头,装着什么也没听到。 “胡说八道!”李彦瞪了她一眼。 “哼!还骗我,你们叫得那么大声,我可是听得真真的…”赵萍道。 何琦真想从地上扒开个洞,然后钻进去,这赵萍还让不让人活了。从此打定主意,再不承认有这么个姐姐,丢不起这人。 李彦也是一头黑线,赶紧缴械投降,沉默认错。 赵萍吃饱喝足了,怎么还会放过李彦,央求着李彦带她出去逛,游京城。 “不行,时辰不早了,马上宵禁,该日吧!”李彦态度坚决,谁让她刚才让人难堪来着。 赵萍见李彦不成,忙曲线救国,可怜巴巴地摇着何琦的手,道:“就逛一小会,人家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就是想到处看看…” 最后,在何琦温柔的逼视下,李彦就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九、他乡遇故人 赵萍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街道上肆意奔驰着,对于新鲜的事物,她从来都有无限的好奇,一路上左瞧又望,洒下片片欢声笑语。 李彦摇着纸扇,缓缓地跟在身后,却知道,凡事不可看只表面,像赵萍这样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否则就是引火自焚。 “哟,这不是李大人?” 李彦眼睛一斜,不认识,往前走。 “瞧我这张嘴,竟忘了大人听不惯京片子,小的是云来客栈的伙计。”那人锲而不舍地追上,谄媚笑道。 李彦充耳不闻,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大人…大人…”那人像只苍蝇似的,不厌其烦地在李彦的左右,嗡嗡地叫唤着。 李彦被他烦得快要疯掉了,不得不转过头,呵呵一声干笑,咬咬切齿道:“兄台莫非认错人了!”一边使劲给他打眼色。 店小二讪讪笑道:“小的记性在京城排第四,没人敢排第三,大人这小鼻子小眼睛,还与当年进京时的一样,小的不会记错。” 排第一的自然是皇上,无论事实如何,但位置必须为他留着。排第二的是掌柜的,不怕县官就怕现管,店小二自然不敢逾越。除此之外,老子天下第一。店小二的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 店小二惯会察言观色,怎会看不出李彦不想认识他,只是心中不忿。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李彦对他如此无视,便是对掌柜的看不起。 想当年,李彦刚进京城,人生地不熟,掌柜的尽心尽力,好生款待,不求半点回报。而今李彦攀上高枝了,扶摇直上,便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真是岂有此理。 正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店小二便是个十足的小人,李彦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不会让李彦好过。 “……”李彦无语。 赵萍偶然回头,见店小二正与李彦攀谈,忙欢喜跳跃过来。 李彦心内叹息一声,怜悯地看着店小二,暗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吧!” “他是谁?”赵萍笑的时候,两个深深的酒窝,与何琦类似。 店小二一怔,见一个漂亮姑娘笑着走近,自然地挽着李彦的胳膊,心道:“原来是在外面养小,怪不得见不得熟人,看来这次,当真冒昧了。” 男人的心里,还是相互理解的。 店小二正是慕艾之年,见赵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顿时心跳开始加速,脸红眼涩,手脚发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傻笑,却忘了抓住这么一个自我推荐的机会。 “他是云来客栈的伙计!”李彦随口应付,说得轻描淡写,眼睛故意望着别处。掩耳盗铃般地以为,赵萍也当店小二是透明的。 “哦!当初就是你们收留彦哥哥的?”赵萍越是说得可爱真诚,李彦越觉得可怕,就好比,引诱鱼儿上钩,总需要喂些香甜的饵食。 “小姐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店小二照单全收,还不禁感激地看了李彦一眼,掌柜的果然英明神武,举手之劳,便换得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哼!什么应该做的?若不是你们把彦哥哥藏起来了,我怎么会找不到他?若是我找了彦哥哥,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赵萍不知道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店小二一怔,没想到阴错阳差,竟卷入了李彦的“后宫”之争。前几天听的讲汉朝吕雉的戏,还记忆犹新,想着其中的残忍,不禁冷汗淋漓。 “最毒妇人心!”店小二的心里最先想道的就是这句,看着赵萍的眼光时,突然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李彦则是暗暗期盼,童言无忌的赵萍,千万不要说出更多贻笑大方的话来,不然他李彦就要四出京城了。 “这…不关小的事,都是掌柜的主意,小的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店小二后悔到了极点,早知道不趟这浑水了,既出事,只好将扯出掌柜的这面大旗来做挡箭牌。 “说,你掌柜的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家住何方,财产多少,可曾取妻,有什么亲戚朋友……都给我一五一十地招来!”赵萍就差没问他祖宗十八代了。 店小二表情僵住了,不知道赵萍这是在寻仇还是在寻亲,有这么名目张大的吗? “鄙姓厉,草字饮白,家住京城,祖籍扬州,取妻辛氏,至于财产,保密!小姐以为,在下的回答可算满意?” 这时候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向李彦迎面走来。李彦第一眼便认出了云来客栈的掌柜的,只见他笑着向赵萍拱了拱手。 店小二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跑到掌柜的身边伺候。 “死形,森…”掌柜的见店小二,气不打一处来,又暴出粗糙的扬州话。 店小二做了亏心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承受,耷拉着脑袋,跟在掌柜的身后。 “厉掌柜,好久不见,当日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李彦拱手笑道。 “李大人客气了,这是草民分内之事。”掌柜忙作揖还礼,恭敬道。 “监察大人有礼!”旁边一人,跟着掌柜的一起拱手,声音冷冷的。 李彦一怔,没想到此处能遇见陈听雨,不过两人在江州并无多少交集。仔细说来,李彦认识曾冰鸿,还是沾了陈听雨的光。 “陈公子好说,什么时候来京城发财了?”李彦淡淡道。心里想着江州的日子,不是滋味。 原来陈听雨在江州得辛文赏识,毅然舍去了朱富贵,甘心投其麾下。 厉饮白是辛文的女婿,陈听雨初来乍到,辛文自然将他交给厉饮白调教。 李彦虽然官不大,但他身后有个高高在上的宰相,且有前面铺好的路,厉饮白还是期望能攀上李彦这棵高枝的。 不想陈听雨一上来,便与李彦冷言冷语,似乎有着许多过节,厉饮白便又不敢冒昧,作壁上观,摸清了情况再说。 “大人过奖了!”陈听雨道。 陈听雨惜字如金,李彦又岂能让他比下去了,唯点头而已! ps:今天请个假,两千字奉上,请打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做局 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听雨的冷漠阴险,让李彦有所防范,而在陈听雨眼里,李彦不过是因人而成事者,不值一提。 两人虽然说着话,不过一人俯视大地,一人仰望蓝天,嘟嘟喃喃,前言不搭后语。路人见了,还以为碰到了一群狐大仙,无不侧目,绕道而行。 厉白饮站在一侧,忙用袖子遮住脸,不然被人认出来,一生的清誉可就毁了。 还是赵萍干脆,大手一挥,道:“回家!” 不是赵萍不想逛了,而是宵禁的时间已到,摊铺商店都开始收拾关门,真是服了李彦和陈听雨了,无话可说,竟然都能唠唠叨叨两个时辰。 李彦告辞,陈听雨忙还礼。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若不是李彦已娶妻,厉饮白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一腿。 “扬州?” 李彦虚伪了两个时辰,硬是没有从陈听雨口中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跟着赵萍背后,刚到门口。 “公子!” 李彦抬头,见是笑官,比之以前发福不少。 “陈听雨来京城了,给我查查!” “……”笑官无语。 从九州到京城,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风吹雨打日晒,千辛万苦,久经磨难,历时一个多月,才毫发无损地赶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李彦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张口便使唤。 “公子,京城,我刚来!” 笑官话说得婉转,不过已明白告诉了李彦,他到现在还一口茶都没喝上。 “这个,你拿着!” 李彦从袖内摸摸索索出老半天,才找到那个代表相宗最高权力的扳指。 “……”笑官接着,放在嘴边咬了两口,坚硬无比,确信不能用来填饱肚子,不知道李彦用意何在。 “你不是人生地不熟吗?你拿着这个,随便在哪个大街上,晃悠两圈,便会有人来帮你…”李彦振振有词道,完全是在为笑官着想。 “……”这个时候笑官的肚子十分争气地响了,他确信,李彦一定能听得到。 笑官摸着肚子,讪讪地笑着,心道:“公子,我饿了!”若不是碍着面子,他早已喊了出来。 “怎么,肚子不舒服?”李彦见笑官捂着肚子,弯腰驼背,似乎很痛苦。 笑官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垮着一张死鱼脸,恨恨地摇了摇头。 “脸色这么难看,还说没事,快请大夫,今天晚饭就别吃了,好好休息一阵再说…”李彦紧张地搀着笑官,往里面扶。 “公子,没事…”笑官快哭出来了。 这时候大门打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鬟溜了出来,正准备加速,突然见李彦如鬼魅一般映入眼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忙刹住脚步。 “姑爷,你怎么在这?”显然这句话,有很大的毛病,似乎李彦不应该在。 还好李彦似乎在跟一个脸色发白的酸秀才说话,没有注意她的话。 “你说什么?”异性相吸,李彦撇下了笑官,转头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灵光一闪,笑道:“小姐让我来传饭的…”突然觉得这个谎言很可靠,便又确定似的,拼命地点头。 笑官听言,拨开众人,往里面冲去。 “万兄,小心身体!”李彦还牵挂这笑官的病,忙喊了句。 笑官回敬一声暴喝,道:“我要吃饭!” 外面三人听言,面面相觑。 待李彦冲进大厅时,剩下的只有一盘盘的汤汤水水。何琦则吓得面无人色,恐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饕餮之徒吧。 “他说是你朋友?”何琦道。 “嗯!”李彦不得已承认。 何琦再吩咐下人,另开一席,给李彦与赵萍,自己是没什么胃口了,看都看饱了。 次日。 笑官戴上李彦送给他的扳指,大街小巷跑遍了,可惜没一个人理他。 当天的日头,异常的毒辣,当笑官气急败坏地回道何府时,原本好好的一个白面书生,竟变成了黑脸包公,若不是凭着一身衣服,只怕何府大门都进不了。 “收获如何?”李彦笑吟吟地问道。 “一条人影都没有。”笑官想着路人看猴子般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彦轻轻摇着扇子,笑道:“切,你一不卖笑卖唱卖东西,二不算卦看相瞧风水,谁好意思无缘无故地搭理你啊?” 笑官两眼一翻,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暗道:“你不早说,害得我被人当猴子看了半天!” “明日再去吧!”笑官想着,算卦就算了,先前跟李彦算了一卦,差点脸都丢光了,怕这次又遇见个中高手,丢脸丢到京城来了,可就不好了,想来想去,还是代写书信好,技术含量低,且接触的都是底层没有文化的人,好糊弄。 笑官刚打定主意。 “不用了!”李彦道。 笑官一口茶刚喝道嘴里,又喷了出来,不停地咳嗽,被呛得不行。 “为什么?”笑官怒道,不知道李彦是故意的,还是脑筋确实比人慢半拍。 李彦道:“等会,自然有人会来找你的。” 笑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油水吃得太多,看来不是李彦反应慢,而是自己思考得少了。 此时他们除了等待,便无事可做了。 笑官说起九州的变化,李彦说起一路来的遭遇,两厢叹息,皆知一路来之不易。 正说得起劲。 “姑爷,要续杯茶吗?”一个家丁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问道。 李彦收起纸扇,指着旁边的位置,笑道:“茶就不用了,坐下来聊两句吧!” 笑官一怔,立刻明白过来,此时夜近三更,若是平常家丁,定然是劝两人睡下,而不是上前续茶。感叹李彦机敏的同时,也不禁暗暗鼓励自己,看来自己在吴侯府内太过优越了,以至于智慧短。 “小的不敢,宗主有事,但请吩咐?”家丁笑道。 李彦点点头,也不强求,道:“查一查陈听雨在京城的关系网,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家丁听完,见李彦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离开了。 两人沉默片刻,笑官突然开言,道:“大人莫非还在为当年陈听雨打曾小姐而误伤大人一事而耿耿于怀?” 李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摇头道:“当年打我的老六,已归我属下,且陈年往事,提他做什么?” 停了片刻,李彦悠悠道:“我不过是想查一个与陈听雨有关的扬州人,但恐引起某些人的警觉,值得故意旁敲侧击。” 笑官点点头,道:“大人要查得,莫非是厉饮白?” “万兄如何得知?” 笑官苦笑道:“学生惭愧,吴侯当时让我查过此人,不过一无所获。厉饮白,人如其名,清清白白的一个本分商人,从小学徒做起,靠茶叶起家,最终得辛文青睐,得招东床快婿。 “厉饮白为人忍恳,又八面玲珑,且凡事勤勉,一丝不苟,也因此辛文六十大寿后,便金盆洗手,将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 “厉饮白却没有因此懈怠,反而更加谨慎,事无大小,皆向辛文汇报,得到点头,方肯放心去做。辛文为此而搬出了京城,准备在江州过些清静的日子,谁知恰逢江州之乱,不得已又回来了。” 李彦点点头,道:“那厉饮白在何处起家的?” “扬州!”笑官道:“不过,什么也有用的东西查不到。” …… 刘谕从朝会上回来,便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不曾正眼看过一个人,板着脸,死气沉沉,怒气冲冲地冲进了书房,再没出来过,中饭不吃,晚饭不问。 “王爷…”管家喊道,里面的人充耳不闻。 “老爷…”王妃喊道,刘谕还是无动于衷。 “爹…”刘圩喊道,“哐当…”一阵声响后,又归于平静。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刘谕向来有话直说,即便生气,骂骂人打打拳也就过去了,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石左…”刘谕突然怒吼一声,门外的人皆听得两耳嗡嗡作响。 石左早已守在门外听候吩咐,不紧不慢地弯腰拱手道:“末将在!” “啪啦”一声,门被一只大脚踢得四分五裂,刘谕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脸色通红,两眼却发黑。 只见他一把将石左拎起,狠狠地往院中甩去,接着又大喝一声,怒气方才有些消减。 “吩咐下去,王府从此闭门谢客,天皇老子来了本王也不见…”刘谕喝道。 石左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跪下道:“是!” 正说着,一个家丁突然急冲冲地闯了进来,慌张道:“启禀王爷,睿亲王求见!”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谕,就连准备动身的石左也犹豫了,静待下文。 刘谕瞪大了双眼,两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家丁,脸色数变,咬牙切齿,欲言又止,然而最后还是地下了头,道:“有请!” “是!”家丁见气氛不对,撒腿便跑。 刘谕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人一下子瘫软在台阶上,许久站立不起。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然而刘圩却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不禁地下了头,目不忍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一、意外的收获 笑官的一席话,让李彦的一番做局变得多此一举。 不过李彦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路不通便再寻别径,若是侥幸将刘堪拉下了马来,将之作为垫脚石,李彦的威望将会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若是不能,凭着何常在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孝仁帝给他的两件法宝,自保绰绰有余。 不过相宗不愧为四大隐宗之一,还是给李彦带来了不少的惊喜。 次日午夜,李彦独守着空房。 自从赵萍进了何府,事事蛮横霸道,无论得理不得理,她看准了的,就会想方设法得到。李彦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管教她咯。何琦原来还失常劝慰,不过自从上次领教了赵萍的快嘴,何琦在赵萍面前就是只温顺的羔羊,赵萍说一不二。 这次,赵萍说一个人睡觉太冷了,便吵着要抱着何琦一起睡。李彦虽然做着三人同眠的美梦,但有色心没色胆,不得不一个人,凄凄凉凉地搬到书房来了。 “天理何在?”李彦一边翻看着书,一边不满地发着牢骚。 这时,一个家丁端着一杯羹汤进门。 “姑爷!”家丁将杯盘放在李彦手边。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彦听了笑官的话,心中对相宗的调查结果,没有抱多大希望,一面喝着汤,一面问道。 家丁拱手道:“已经查清楚了,表面上陈听雨在为厉饮白做事,暗地里他还是朱富贵的人,至于他心里向着谁,只有天知道了。” 李彦想道,狗终究改不了吃屎,陈听雨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把戏,已不是第一次玩了,在他心中,只怕除了他自己,还没看得起过任何人。 “嗯!”不过相宗能查到事实证据,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彦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另外,厉饮白是辛文的女婿,而辛文是白手起家,祖上世代为官,并无不良记录。不过世人皆知辛文有一女,视为掌上明珠,然没人知道,他还有一子,只是在其子三岁那年,辛文便将他送进了宫,净身做了太监!”家丁继续道。 李彦讶然抬起头,看着家丁,心中嗟吁,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辛文如此狠心,真让人费解!”其实李彦心中早已在邪恶地猜测:莫非辛文知道这种不是他下的。 家丁摇头,一字一顿道:“此事不难解释,辛文如此不过是因为利而已!” “哦?”李彦不寒而栗,放下了手中的羹汤,心中疑虑,一个三岁的小孩,即便进宫,又能做什么? 不过家丁接下来的话,很好得解释了李彦的疑虑。 “辛文少时,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不到天暗,便早早睡下,即便需要宴请重要的客人,也不过点上一盏小油灯,且不能多于连根灯芯,当时人称‘财奴’。”家丁道。 李彦点头想道:“怪不得,厉饮白做得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李彦又有了另外一个疑虑,既然辛文如此重利,他又会甘心将一切交给厉饮白? 是厉饮白手中有辛文渴望已久的东西,还是厉饮白身后有辛文忌惮的人,可以一句话便夺走他的一切。 李彦不禁问道:“那厉饮白呢?” 其实李彦的初衷是想查一查厉饮白与刘谨有何牵连,作为从扬州开始发迹的厉饮白,刘谨没有道理会放手。所谓的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只是牙疼眼酸人的托词罢了。 现在听了家丁关于辛文事迹的讲解,对厉饮白更加好奇。 “一个本分的商人,家底清白,为人忠厚谨慎,却不失聪明圆滑。”家丁给出的结果与笑官的答应惊人的一致。 不过李彦却发现,厉饮白的性格特点,与刘谨有着惊人的相似。 家丁退下后,李彦又沉思了片刻。 “可能是我急着将厉饮白划入刘谨的阵营,才会如此刻意联系!”李彦喃喃自语道。 …………….. 睿亲王刘谨等了许久,不见刘谕到来,心中不快,眉头皱起。 不知为何,刘谨越来越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能是期盼的日子越来越近,心内紧张的缘故,毕竟前面经过了十几年的等待。 “三弟…”刘谕还是与以前一样,老远就嚷嚷起来,大大咧咧的没上没下,然而这些已无法让刘谨静心接受,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起,不过在见到刘谕之前,还是尽力舒展了一些。 “二哥,不知叫我来,所为何事?”刘谨暂时还是不愿计较,急忙问道。 刘谕却不慌不忙,一面吩咐下人重新上茶,一面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三弟且坐下来说。” 两人终究还是虚套了一会,才坐下。 “什么事?”刘谨再次问道,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刘谕又故意装腔作势,欲言又止,期期艾艾道:“这个…这个…” 刘谨大手一挥,喝道:“跟我还有什么见外的,二哥有话直说无妨!”原本舒展的眉目,再一次凑到了一起。 “是是是…”刘谕口中虽如此说,却还是默默地思考了半晌,犹豫不决。 刘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茶杯拿起又放下,正要再次催促时,刘谕终于再次开口了。 “江彬派人给我送来了两样东西,都是朝廷的贡品!”刘谕说着,从袖子内拿出。 刘谨至于掌中端详,其中一只是一个小小的朱雀扇子,其小巧精致,可谓巧夺天工,且上面有着御印,刘谨一眼,便知此物是贡品无疑。 稍等片刻,刘谕又解释道:“我想江彬既然敢明目张胆地送,就一定想好了完全之策,若是不收,恐中其圈套,因此我便堂而皇之地收下了。” “嗯,二哥想得不错。不过私藏贡品,乃是大逆不道之罪,若是一旦消息泄露,怕是皇上也保不了你。我想江彬也可能利用此点,来要挟你来就范,而不得不为他卖命。”刘谨假意忧心忡忡道,不过想着事时,心情反倒平静了不少。 “哼,他江彬不过一个屠夫之子,算个什么东西。”刘谕不屑道,却忘了江彬的父亲虽然是杀猪的,但他有个女儿在当太后,是“什么东西”,还真不好说。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哥打算怎么做?”刘谨问道。 刘谕道:“我让三弟来,便是为此,想将这些贡品交由三弟,然后交由太子,让太子转交给皇上,如此方名正言顺。且可能关系到太后,一切还是让皇上来拿主意。” 刘谨真想刮自己一个大嘴巴,干嘛多管这些闲事,他可不准备接着烫手的山芋,且为了刘堪的安全,暂时还是不要让他碰比较敏感的东西为好。 “不妥!”刘谨先开口否定了刘谕的提议,至于原因,他还在想。 “……”刘谕等着刘谨找借口,他不着急,反正是踢皮球,总得有去有来,这样才好玩。 “没有真凭实据,皇上未必肯信。即便皇上信了,若是江彬在朝会上倒打一耙,说我们贼喊捉贼,反倒不美了。”刘谨说完,突然觉得口干,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个借口找得太难为情了。 “嗯!三弟说得不无道理,可眼下如何是好!”刘谕的意思是,我的说法既然不可取,那你拿一个主意吧。 “这两件贡品,我看暂时由二哥保管着,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切莫漏了风声,且看看江彬下一步如何打算,再做决断。”刘谨的意思也很明白,这是你刘谕的事,与我无关,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刘谕点头道,既然彼此都不想承担责任,再谈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刘谕还想拉点家常,可是刘谨早已坐不住了,随口应付几句,便借口府中有事,急急地离开了。 ………………. 刘圩猜到父亲心中之事或许与他有关,安慰好母亲后,便偷偷赶来偏殿,悄悄往内瞧时,睿亲王刘谨早已离开,只剩下痴痴呆呆的刘谕木然地坐着。 “出来吧!”刘谕本想挤出一个笑,但事与愿违,最终还是放弃了。 刘圩脸色微红,从门外走了出来,垂手低眉,轻声叫道:“爹…” “有什么事吗?”刘谕问道,声音低沉,似叹似怨。 “没…没…”刘圩期期艾艾道。 刘谕并未责怪,反而温言道:“哦,那去陪陪你娘吧,刚才我发那么大脾气,肯定把她给吓坏了。” “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刘圩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 “……”刘谕似乎不知如何启齿,只是摇了摇头,便闭上了眼睛,挥一挥手示意刘圩退下。 “爹…”刘圩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心中一疼,然终究无力,不能帮到什么。 刘谕疲惫地斜倚在椅子上,长吁道:“下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昺亲王刘谕没有开口要求,这让刘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如果此时刘谕旧事重提,刘圩还真不知如何拒绝。然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又不是滋味,自叹枉为人子。 “是…”刘圩拱手,退出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二、纯粹是诬陷(求收藏!) (哭~~~~还没有推荐,求收藏求收藏,给力支持!) 厉饮白的事情可以慢慢去查,刘谨也乐意配合,但孝仁帝等不了,昺亲王刘谕等不了,永州的江彬也等不了,李彦也等不了。 孙咨每天花样翻新地提出朝会议题,欢乐开场,惨淡结局,几家欢乐几家愁,然而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改变这个局面。 孙咨与刘谨这用的是阳谋,随势而动,依法依理而行,无懈可击,让人无可置喙。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刘堪的话音刚落,孙咨便勤恳地跳了出来。 “启禀皇上、太子,臣有本启奏。” 不过,这次却不让孙咨独秀,李彦也走出了班次。 “臣亦有本启奏!” 这下原本昏昏沉沉的官员们来了精神了。 当时李彦误朝,孝仁帝当初判了廷杖,之后李彦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好,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明眼人一瞧便知其中猫腻,早在朝野之中传开了。 凭着李彦现在的身份地位,找孙咨晦气,是迟早的事。 刘堪也是如此想着,心内不快,但脸上不适合表现,只是腹谤了几句。 依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孙咨先说。 “这…这个…西市拆迁…不是…重造…不…”孙咨被李彦一时阻隔,将原本连夜大好的腹稿给忘了,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如何遣词造句。 “哼!”刘堪适时地变现了自己的不满。 “臣该死!”孙咨这句话说得倒十分流畅,且跪了下去,头贴在地上。 刘堪一怔,没想到孙咨就是一属乌龟的,稍微一个脸色,他便将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这朝会还怎么进行下去? 不得已,刘堪没有忘记还有一个李彦站在大殿中央,正垂手等候旨意。 “李爱卿有何要事,要在朝会上议?”刘堪的意思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提也罢。 李彦拱手道:“臣近日查吏部侍郎孙咨,利用职务之便,公然收受贿赂,买官卖官,且仗势欺压百姓,祸乱京城,其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千夫所指!” “来了…”总官员交换了一下果然如此的眼神,皆以为有好戏看了。 若是眼睛能杀人的话,李彦早已经被刘堪凌迟了。谁人不知道,孙咨他就是睿亲王府的一条狗,李彦现在虽然是在打孙咨的脸,但与打他刘堪何异? 不过为了保持宽厚待人的形象,刘堪忍了,摆出一副海纳百川的模样。 “哦,空口无凭,李大人有何证据?”刘堪虽然微笑着,但声音还是控制不住,露出了微微不快。 多日的处理朝政,已让刘堪的心理膨胀到了极点,要不是孝仁帝上面坐着,他恨不得将李彦当做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哪容他在此胡言乱语。 “臣有人证,也有物证,不过臣位卑言轻,势小力弱,恐无法保证人证的安全,是以人证不敢上朝!”李彦道。 李彦在暗中激刘堪的同时,也在偷换概念。 若是真需要调查,人证要上朝干什么,交给大理寺处理就是了,在不然会集刑部与都察院,来个三司会审,什么时候值得皇上与太子亲自过问了。 刘堪很快进入了李彦之彀,顺着他的思路,怒道:“放肆,皇上在此,谁敢胡来?” 从这句话便可以看出,刘堪是个多么势力兼无知的人,完全的自我为中心的利己主义者。 “皇上恕罪,臣这就去将人证召上殿来!”李彦惶恐地跪了下去。 刘堪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是不可能了,下面只有见招拆招。 等刘谨反应过来时,李彦已经将人证带上了殿。 人证是年过知天命的老头,长长的胡子,看见上面威严坐着的孝仁帝,颤抖地打着摆子,普通地跪倒在地,不断地叫着:“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喊了大半天,竟把上面的刘堪给忘了。孝仁帝不言不语,而刘堪又不好接茬,首次觉得尴尬。 好心的李彦提醒老头,轻声道:“前面站着的,是太子!” 老头一愣,疑惑道:“太子…我还以为是太监呢…” 两人对话声音虽小,但大殿之上,谁人不是敛声息气,是以一句一字都听在众人耳内。 刘堪再也装不住了,脸色红得跟猪肝似的,冷哼一声。不过刘谕与一班官员,却是不得不装着不想笑的样子,其实是不敢笑。 老头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他得罪不起的人,依照李彦的指示,给太子刘堪见礼。 “太子千岁,太子千岁…”老头乖乖地再次磕着头。 刘堪问道:“吏部侍郎孙咨,你可认识?” 老头迷迷糊糊地望着李彦,又转向刘堪,茫然道:“太子,老头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外孙都没一个,哪来的什么孙子啊?可怜我辛苦一辈子,留下一升好田,却无人继承…”说着竟挤出几滴老泪。 “……”众人无语,继而哈哈大笑。 孙咨更是趴在地上,哭笑不得。 老头还以为自己的一升田地,不入各位官员的法眼,是以讥笑自己,也因此转叹为羞,讪讪地随喜干笑着。 李彦不得已,再一次提醒道:“吏部侍郎大人,姓孙名咨,咨询的咨,不是孙子的子。” “哦?原来是这样,读书人的名字就是取得奇怪。”老头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不过,老头还是个比较斯文的人,讲道理,知道了做错了事,便要道歉,忙对着刘堪跪拜道:“老头无知,请孙咨原谅…孙咨大人原谅…” 如此连说了几遍,大小官员又一次轰然爆笑,就是原本愤怒的刘堪,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刘堪道:“本太子再问你一次,吏部侍郎你可认识?”毕竟孙咨是他的人,还是留了点口德。 “这个…老头不知道…”老头一句话,可谓将天地泣鬼神,人证竟然不认识被告人,这李彦搞什么鬼。 李彦脸色突变,又准备提醒,刘谨却走了出来,及时制止道:“且慢,大庭广众之下,李大人如此步步诱导诬陷,置大明律法于何地,置皇上太子于何地,置各位官员于何地?” 刘堪点头,正准备说话,然李彦却先开口了,反问道:“睿亲王可知,西市尾巴胡同有个卖糕点的,叫什么名字?” 刘谨一怔,虽不知李彦意欲何为,但灵机应变不弱,道:“李大人左顾而言他,莫非心虚了?” 李彦拱手,往刘堪道:“太子,刘老头不认识吏部侍郎孙大人,犹如皇上太子,以及微臣等居庙堂之高,不识得升斗之民一般,并不稀奇,但刘老头却记得刘老头的模样,何不让他当场指证出来?” 刘谨哑口无言了,刘堪见他老子吃瘪,自己更是没了主意,只好点头了。 “是!” 刘老头已经听得十分明白,站起来做事去了,一个个官员脸上看过去,最后给出答案道:“报告太子,报告李大人,这里没有那个淫贼…” 刘老头的回答,又如一声惊雷一般,在朝堂上炸响开来。 “李大人,你还有何话好说…”刘谨乘胜追击。 谁知刚刚跪下的刘老头,突然叫了出来,惊讶道:“啊,原来你在这里!” 刘老头的后知后觉,让刚有点感觉的刘谨,又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十分不爽,话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 孙咨一下子与淫贼画上了等号,脸上立马飘起了朵朵云霞,似乎在印证刘老头的话一般。 刘堪清了清嗓子,继续发问:“刘老者,且将你所见所闻说出来,不用害怕,有皇上在此,没有人敢伤你半根毫毛。” 其实自从刚上朝的片刻,刘老头象征性地抖了两下,其他时间哪有半点怯场,刘堪的保证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是是是…记得那天黄昏,我和我娘子干完农活,见景色十分迷人,便有些心动,而且那天我娘子穿得是新买来的花裙子,虽然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但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一个……” “哼,说重点…”刘堪没想到刘老头这么的唠叨,不耐烦道。 “太子遵命,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我看我娘子也春心荡漾,便…便靠着麦秆…靠着…一起打起了野战…”说着还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看左右,生怕旁边的人听到似的。 其实两边的大小官员早已忍俊不禁,不过朝堂之上,笑得太多似乎不好。 刘堪皱眉道:“这些可以跳过,讲重点。” 刘老头如释重负,忙磕头,道:“谢太子恩典,那时候…就是我们…做得正起兴的时候,却发现被后有声音…吓得我赶紧捂住了婆娘的嘴巴,不敢出半点声息…不过很快,他们便完事了…” 这话说得孙咨抬不起头来,竟连一个老头子都不如。 刘堪耐心就要被这个啰嗦的老头子耗尽了,不得不再次开口道:“说重点!” “是,重点是,我看见了那人走时,我看到了那人的脸,就是这个孙咨,而他强奸的不是被人,就是我们村的黑寡妇莫氏,可怜花容月貌,最后含羞投井自尽了…” 刘老头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又是一个惊雷,将众人都炸蒙了,皆颇为玩味地看着跪在地上,冷汗淋淋的吏部侍郎孙咨。 “诬陷,纯粹是诬陷…”孙咨发狂似的喊道,可怜他的一世英名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三、打脸了(求收藏!) (厚着脸皮求收藏啦!) 众官员皆议论纷纷,虽然刘老头言辞凿凿,但大多数人还是趋于怀疑,毕竟孙咨平时为人正经,且家中已有三妻四妾,有什么不满足的? 即便是寻花问柳,粉苑红楼中漂亮养眼的多得是,何必去郊外找那些粗枝败叶? 不过幸灾乐祸之心,人皆有之,心里否认,但不代表嘴上不会调笑,三人成群,五人一伙,你一言,我一句,便开始为孙咨编织出一场萎靡的故事来。 刘谨故意咳嗽一声,待众人停声归位,这才道:“皇上,太子殿下,无凭无据,且莫氏已死无对证,仅依刘老头的片面之词,难以服众…” 话音刚落,李彦冷笑道:“睿亲王此言差异,刘老头不过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凭什么搜索证据?若不是得到太子的应允,他大殿都进不了,如何告得了官?不然莫氏也不必投井自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等既为百姓之依靠,难道就不能为百姓做一点事情? “睿亲王所谓片面之词,何为片面之词?难以服众,众即百姓也!百姓之言不听,贪赃枉法之事不查,理不申,法不顾,才是真正的难以服众,甚至愧对于众!” 李彦之话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刘谨的脸上,不仅刘谨感到火辣辣地疼痛,而且大殿之上数以百计的官员也都惊呆了。 当时,舍得一身剐,李彦一日之内,逼走了沈有胜与刘本,硬生生地卸去了孝仁帝的左膀右臂,其强硬作风,出现端倪。 不过,当时有刘谨与沈文从中作梗,且刘本主动退出,李彦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蜻蜓点水的表演,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太多关注。 然而此次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寡妇,在朝堂之上,公然与刘谨对仗,且说话毫不留情,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退路都不留。 孝仁帝听言差点没从龙椅上跳起来,只是理智一直在警告自己,时机还未成熟,必须忍耐,因此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龙椅,依旧闭着眼睛,不过胸口的起伏已经相当明显了。 刘谕心内也是拍手叫好,但刘圩一天没有回心转意,便必须一天天装下去,不能与刘谨撕破脸皮。另外想着,这次散朝之后,得下点猛料,给刘圩洗洗脑子。 唯独只有何常在神神在在地,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说他狡猾也好,说他没有担当也罢,在事情没有定案之前,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闭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哼!”刘谨轻轻地转过头去,为了显示肚量,并没有与李彦计较。 刘堪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笑道:“监察大人空说无意,事实胜于雄辩,仅凭刘老头的一席话,本太子不可能而因此枉杀朝中大臣,若是没有确实的证据。” 李彦再次表现了他的得理不饶人,大声道:“太子殿下莫非忘了,微臣说过,除了人证,还有物证。” 众官员都恨不得将个人的头都抵到裤裆里去,这李彦不知是吃多了大蒜还是怎么的,说话一句比一句冲,也不看清对象。 若是太子奈何不了李彦,发起无名火来,还不知道会烧到谁身上。 “那监察大人所谓的物证,现在何处?”刘堪发誓,若是李彦此次有半点差错,定然要他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李彦不可能知道刘堪的打算,笑道:“微臣所谓的物证,现在就在吏部侍郎孙咨孙大人身上。” 所有人刷的一下,目光都焦点在依旧匍匐在地的孙咨身上,就连原来言辞凿凿的刘谨也不禁皱起来眉头,没想到孙咨竟然如此大胆,犯案后还明目张胆地将证据随身携带。 孙咨浑浑噩噩,前思后想了个遍,除了袖口内几张小额的银票之外,一无所有,又偷偷地摸了摸,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心内反而安定了许多。 “看你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孙咨如此想着,脸色变得坚毅起来。 刘堪也相信孙咨再傻,也知道拉屎要擦屁股的道理,心内暗笑李彦聪明反被聪明误,道:“孙爱卿,把你身上的证物拿出来吧!” 眼睛却看着李彦,已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孙咨磕头道:“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微臣除了一身衣物,别无他物,请太子殿下明察。” 李彦却摇头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说的证物,确实是在孙大人身上,且请孙大人宽衣,一视便知。”李彦将“身上”两字,加重了语音。 这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只有孙咨越来越是不懂。 “太子殿下,臣以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恐有失大体,有伤风化,此举万万不可。”终于有一位官员站出来替孙咨说话了。 “微臣附议,臣以为,可选一小屋,由一人单独为孙大人检查,一来可以严谨礼仪,二来可以查明真相,方为两全。”又一个官员出起了主意。 刘堪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不知何人检查方为妥当?” 刘全这个时候开口了,笑道:“太子殿下,此事不如交给奴才吧?” 众臣也一致认为,再没有比刘全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好了,李大人,且将你的物证说出来吧。”刘堪道。 李彦道:“孙咨强奸莫氏时,被莫氏咬了一口,伤在左胸口。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伤疤犹在,刘总管一验便知。” 孙咨听完,心内便拔凉拔凉的,全身冒着冷汗,犹如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李彦,喝道:“你含血喷人,本官胸中的伤口是小妾咬的,并不是你所谓的莫氏,本官从来就不认识她。” 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我孙咨身上有这个伤疤。 李彦却置之不理,对刘堪拱手,道:“请太子殿下定夺!” 刘堪犯难了,孙咨或许说得是事实,但其小妾显然是不可以为他作证,正左右为难之际,习惯性地转向刘谨。 只见刘谨正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转身往后。刘堪略一思索,便知其中关键。 “请父皇定夺!”刘堪跪下道。 众臣自然也少不了一跪,道:“请皇上定夺!” 孝仁帝闭目良久,缓缓睁开眼,道:“散朝!” 上至太子刘堪,下至百官,皆怔住了,不知孝仁帝何意。 “退朝!” 直至刘全尖刻的声音,高声再次震动了每个人的耳膜,才惊醒过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起来时,太子刘堪与孝仁帝皆不见了身影。 刘谨似乎已感觉到了危机,在阿谀奉承之辈围上来之前,便匆匆离开了大殿。而刘谕亦步亦趋,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过直到睿亲王府,刘谨一直没有心情理会他,且门口的护卫,将他拦在了门外。 “这…”刘谕原先喊着头也不回的刘谨,但终于忍住了,心内明白,没有刘谨的指示,这些护卫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刘谕吃了瘪,却没有半点不快,反而十分舒畅。 不过轿子快到门口时,刘谕还是摆出了一副如丧考妣的臭脸,以至于临门迎接的人,都自动回避了。 刘圩悄悄拉过管家,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添油加醋道:“自从散朝之后,王爷一直跟在睿亲王背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睿亲王犹自不高兴,还让护卫将王爷挡在门外。不过具体原因,奴才也不清楚。” 两人正说着,一个家丁突然跑来,找到管家,急忙道:“快…快…管家,王爷正到处找你…” 管家忙向刘圩拱了拱手,便随那个家丁去了,一边走一边问:“王爷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那家丁道:“王爷让管家去置办些礼物,尽快送到睿亲王府去,最好是能亲自交到睿亲王手上。” 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快走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刘圩听了,心内不是滋味,原先准备去安慰父亲,脚步刚刚移动,又停了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纵然说得再多,又能改变如今的局面,想着高傲的父亲向人家低头的情景,更是悔恨惭愧。 晚饭的时候,刘谕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内,门外石左把守,谁也不见。一家人怀着心事,自然食不知味,一顿饭,没几个人真正动嘴。 饭后不久,管家便回来了,一脸的疲惫与担忧,背后依旧跟着一队抬礼物的家丁,显然是礼物没有送出去。 “睿亲王没在府上?”刘圩自欺欺人地问道。 管家垂手弓腰,答道:“小的不知,小的在睿亲王府门外敲了半晌,连一个出来回话的人都没有,看来这次睿亲王是真的生王爷的气了。” “胡说八道什么,给我下去!”刘圩喝道。 “是!”管家道。 家人听言,皆心中不安,虽然刘圩强言安慰,但皆闷闷不乐,三三两两地聊了几句,便都各自回屋了。 月色如钩,刘堪徘徊与庭树之下,心思潮伏,终究决定,见父亲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四、计中计(一) (惨淡经营,求收藏!) 刘圩还未开口,刘谕便摇头堵住他的话。 “不必勉强做出自己不愿意的决定,用一生的痛苦来弥补一时的愧疚之心,不值得!”刘谕道。 “……”刘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一个音节。 “下去吧,我想一人静一静!”刘谕挥一挥手,示意刘圩离开。 “是…”刘圩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似乎所有的安慰,在沉重的现实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待刘圩走远,刘谕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太解气了,天天看着刘谨那张得意的脸,早已厌烦的刘谕,恨不得这一“耳光”是他自己打的。 “事情办得怎么样?”刘谕问着身后的石左道。 “都已查明,太子以及太子妃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从王府带过去的。”石左淡淡道。 “哦?如此事情倒好办了!”刘谕笑道。 在皇宫之中,从小处看,太子身边,都是亲信,所以说话做事,自然全无顾忌。然从大处看,太子这股势力,完全与宫中其他人孤立开来,虽然权柄一时,但难得人心。 “有什么好的人选没?”刘谕诡异一笑,看着木头桩子似的石左,道。 “已收买了门口的一个小厮,不过进不了东宫之内,能做得事情有限。”石左难得表现出了一丝失落,事情确实没办漂亮。 刘谕却笑道:“已经不错了,都是一些底下人,我们并不熟悉,且是经过刘谨亲自挑选的,必定是忠心不二之人,若是接住核心人,反怕被人套进去,这样最好。” “是!”石左拱手道。 “既然李彦开了个好头,我们也该捧捧场子,老的不好动,便拿小的开刀…”刘谕说道。 “是!”石左拱手道,便准备后退出门。 刘谕微笑着斜倚在椅背上,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但他相信石左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会有千万种,让人瞠目结舌,且效果明显的法子。主仆相知,当如是。 ……………………………………………………………. 刘谨回到王府,早将跟在身后的刘谕忘在了九霄云外了。 心内憋闷,在花园内来回地走了几圈,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明白了孝仁帝的意图。 “糟糕…糟糕…”想明白原因的刘谨不禁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喃喃道。 自从刘堪被封为太子,孝仁帝便将权力下放,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太子处理,就连朝会也让太子来主持。 排除信任的因素,更是一种考验,面对群臣,更是面对天下人。 功不掩过,不论刘堪前一百多天的论事与决断如何漂亮,但今天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对孙咨的犹豫处罚,让所有人看在了眼里。 刘老头的证词或许有假,而孙咨的伤疤也确实如他所说,是他小妾咬的,但事实在此时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子刘堪的态度。 不仅没有任何的处罚,反而将问题转交给皇上,然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无异于向皇上求情,无异于包庇,无异于结党。 先前怎么不见你刘堪事事问过了皇上,才做决定?一遇到自己人犯事了,便知道摇尾乞怜了。 这不得不引人怀疑与议论,悠悠之口一旦开,并不需要太多的证据。且一旦被人利用,刘堪身败名裂之期,便不远矣。 “看来孙咨留不得…” 刘谨狠下心做出决定后,又发现孙咨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放弃了便放弃了。 “来人…”刘谨停止了转圈,坐回凉亭,刚喝上第一口茶,便迫不及待地喊道。 “王爷!”一个家丁远远地回答道,没有刘谨的应允,不敢近他五尺之内。 “太子妃近日身体小恙,快些备好轿子,王妃这就进宫去看看。”刘谨为达到目的,不得不诅咒了儿媳妇一下。 “是!”家丁答应一声,便飞奔而去,心内却嘀咕:进门的时候,没听说太子妃有病,没想到王爷转两个圈便测到了,果真是神仙下凡。 刘谨这个时候,没有召见,自然不适合进宫,而让一些高手夜闯皇宫,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主意,皇宫内高手如云,他们的武功,并不会因为孝仁帝的窝囊而减少半分。最佳的选择当然只有女人了,家喻户晓,女人自来事多,外人的疑心也会将到最低。 ……………………………………………………………………………………. 刘堪刚回东宫,一只宋朝的瓷瓶便寿终正寝了,接着是砚台被摔碎了,桌子被掀翻了,还有婢女小厮,还有小猫小狗,不是挨了拳头,便是遭了脚踢。 当然这种好事,当然少不了一天到晚受气的太子妃,刚伸出个头来,瞧瞧是什么事,就被刘堪一个巴掌,拍的不知道南北东西了。这也正印证了刘谨的话,王妃到时候连找借口的脑子都不用花了。 “哼,本太子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了…”刘堪指着一个个垂头哈腰的底下人,把他们当做李彦的替代品,骂了个痛快。 犹自觉得不够过瘾,从书案下面变魔术一般地抽出了一只黑黝黝的鞭子来。 下面的人见了,立刻三魂不见了七魄,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可是这偌大的东宫,偌大的京城,又有何处可以让他们容身呢? 因此,只好低头忍着。刘堪一鞭下去,便有一个人晕厥,两个人尿了裤子,三个人吓得面无人色,尚且苦苦撑着。 婢女们胆小,一个个缩在角落里,埋头膝下,抱成一团,心内口中念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只是希望刘堪没有看见自己。 虽然有挨打的,有吓坏了的,有躲躲藏藏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整个东宫内,唯有鞭子飞舞的呼呼风声。不是没有人想叫,也不是个个都是哑巴,而是谁要是发出了半点声响,便是全家受罪。 刘堪打得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眼光不舍地在角落的婢女身上瞄来瞄去,嘴角的口水流了一地,心内想着一幅幅淫邪的图画。 “过来…”刘堪忍不住喊道,这些日子以来,装个正人君子实在是让他憋坏了。 几个婢女听言,心头一震,正迟疑时,门口突然有人来报。 “王妃求见!” 刘堪瞪了一眼那报信的人,不过很快便换了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 王妃还是装模作样地带了一些补品过来,说了些客套话。 进了太子妃的卧室,这才将主要目的说了出来,道:“王爷说,孙咨必须严办!” 刘堪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点就通。 不过置办孙咨倒没什么,只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堂堂一个太子,竟然连一个人都保不住,当得有个什么劲。 垂头丧气,哀声叹气,刘堪耷拉个脑袋,不过睿亲王的话还是不敢不听。 “太子殿下,王爷说了,只要咬过了这个牙关,随后太子想做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别看现在朝堂上有些人蹦跶的厉害,都不过是秋天里的蚂蚱,没多长时间了。”这么一番粗鲁的话,在一个优雅的贵妇人嘴里吐出来,还真是别有一翻味道。 “是,请王爷放心,儿臣一定不负众望。”刘堪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被人欺负到家门前,还要忍气吞声,笑脸迎人,这叫他情何以堪。 见刘堪许诺,王妃安心不少。在每个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儿子都是最优秀的,王妃也不例外,自然相信刘堪能说到做到。 王妃又问太子妃,东宫还缺什么,住的是否习惯,下人是否听话,等等琐碎之事。刘堪倒是好耐心,一直陪坐着,默默地听着她们的谈论。王妃见了,更是放心。 不到半个时辰,王妃再三嘱咐了几句,便依依告别而去。 “咬过这个牙关,你们知道什么,我在这里与坐监牢何意,简直是度日如年,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哼…就知道教训我这个,提醒我那个,有个屁用…”刘堪喃喃道,又要准备去书案底下拿鞭子。 “太子殿下…”一人突然道。 众人被打怕了,都离得远远的,刘堪没想到还有人敢凑到身边来,想也不想,先给了一鞭子再说。 那人竟不闪不避,打完了,还笑呵呵的,道:“太子殿下,打得好,奴才天生的贱骨头,该打,能受太子殿下一鞭,是奴才的福分…” 一车子的话,将自己踩得一文不值,将刘堪捧得天上有地下无,且一口一个太子,让他十分舒畅。 “哼,算你识相。叫本太子,有什么事?”刘堪拍着那人的肩膀,笑道。 “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听闻西域有种神奇的药物,如水如油,无色无味,只要有人吃上一滴,便会七孔流血而死。”那人摇头纳罕道,脸上变现恐怖状。 “哦?”刘堪听出一点味道,知道肯定还有下文,不禁凑近耳朵过来听着。 “且这种药物银针测不出,人吃过之后并不会当即死去,直到第七天,才会心力衰竭,任何人也查不出来。”那人轻声道。 “西域?远不远?”刘堪读书都是在应付刘谨的。 “不用远赴西域,奴才有幸,偶然机缘得到了这么一瓶。” 那人声音如游丝一般细腻,但刘堪却如听到了一声炸雷一般,直击心扉。 刘堪似乎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刚才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朗声大笑起来。 “皇位,我刘堪来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五、计中计(二) “查…”孝仁帝说了一字,便闭目躺回了椅背。 御膳中突然被试出有毒,随着孝仁帝一声令下,宫中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下子便席卷了整个京城,御林军全部出动,协助着大理寺,秉着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四处搜索着。 消息刚一传道太子府,刘堪顿觉手脚冰凉,待要想着给他出主意的人,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安的阴影笼罩着刘堪的心,至此方知,自己已掉入了他人的圈套。不过几日来,虽然外面风雨飘摇,但东宫依旧不动如山,使得刘堪安心不少。 “找到没?”刘堪急切地来回踱步,抖了抖手中的黑色鞭子,凭空问了一句。 “……”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去找晦气,若是说没有,定然挨上一顿毒打,若是说有,又变不出一个大活人来,都只是低着头,敛声息气地站得远远的,听天由命。 “问你们话呢,个个都哑巴了?”刘堪正要发作,将黑色鞭子甩得哗啦作响。 正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道:“来了,来了…” 刘堪听言,又是恼怒,又是兴奋,恼怒的是那人竟然敢骗他,兴奋的是,最终还是没能逃得过自己的手心,心里盘算这八九十大酷刑,依照什么顺序来施为好。 可惜,来人拖来的却是具尸体,让刘堪费尽心思的盘算落空了。 “怎么办事的?”刘堪肚子内一股邪火没处发泄,赏了来人两鞭子,来人立马从一个俊朗的后生,变成了下一个庞统。 “太子殿下饶命,奴才找到他时,他已溺水于花园之中,请太子殿下明鉴……”那人哭都没地,原本打算出了东宫这虎穴,出去还可以凭着脸蛋混口饭吃,如今如此,要么老四东宫,要么投靠丐帮。 刘堪冷哼一声,再看尸首时,却发现此人,怎么看怎么眼生,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迷了心窍,竟糊里糊涂地听了他的话。 不过也好,死无对证,任凭宫中这把大火烧得再旺,也牵扯不到他刘堪身上。 “想办法送出宫去,随便找个敌埋了,切不可走漏了半点风声,不然小心你全家性命。”刘堪冷冷道。 来人颇为无奈,不想又被刘堪抓了壮丁,早知道就把这得力不讨好的差事推给别人了,喃喃道:“哼,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漏了风声又如何!” 来人显然是个外强中干之辈,腹内诽谤几句,便开始干活去了。 刘堪之话,说得简单,目标明确,但对于来人来说,却是难比上蜀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宫中的差事,主子面前禀报是一回事,但具体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结果出来了就可。 来人将尸体装入一只大的粪桶之中,又装入许多的粪便,以掩盖尸腐之气,等到天色已暗,伸手不见五指之事,悄悄从后门出了东宫。 来人似乎对宫中的路径十分熟悉,避开所有的巡查侍卫,望着偏僻之处走着。 “就在这里吧,挖个坑,把人埋了,其余的粪便,给那些花施肥…”来人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不禁停下脚步,对身后两人道。 “是!”三人便摩拳擦掌地做了起来。 ……………………………. 京城乱了,人人自危,但这并不影响赵萍的兴致,上次被陈听雨扫了兴致,这次李彦休假,怎么也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何琦劝慰,李彦威吓,都改变不了赵萍无理取闹的决心。 “好吧…”每次遇到这种事情,过程虽然千变万化,但结果总是只有一个,便是李彦夫妇屈服在赵萍的淫威之下。 京城的街道,上至宫中的御林军,下旨衙门的捕快,都带着刀枪,四处巡逻搜索着。 最惨的是医馆和药店,凡稍微有毒的药材都被官府没收了,若是有不服者,便拳打脚踢,直到口服为止。 “大小姐…” 两人正四处瞧着无聊,突然一人走近,喊住赵萍。 “啊…是你…上次…”赵萍还是有些良心,难得脸红了一下。 此人不是别人,便是在永州被赵萍戏弄的一个店老板。 “大小姐眼光果然好,这对耳环与大小姐的肤色极配。”店老板笑道。 难得店老板如此记心,竟然还记得赵萍买得那对耳环的样式与颜色。虽然知道是奉承话,但听得赵萍心里美滋滋的,自我幻想去了,把老板晾在那。 “老板贵姓?”李彦不得不出马为店老板解除尴尬。 “不敢,小的纪轲,见过监察御史大人!”店老板忙拱手道。 李彦一怔,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店老板便一口叫出来自己的官职。 “纪老板客气,怎么突然来了京城发财?”李彦道。 “李大人谬赞,小的不过混口饭吃,树挪死,人挪活,京城广阔,或许机会多一点。”纪轲其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莫名其妙地,家里店里被人一夜间洗劫一空,债主立即闻风上面,身无分文的他,差点衣服都被人扒光了,这才好不容易逃到了京城。 这种事情自然无法启齿,只好编了个不轻不重的理由,搪塞李彦。 “纪老板…”李彦再准备开口,突然觉得有杀气袭来,转过头来看时,却见赵萍正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着他。 有了上次的经验,赵萍随时随刻都会遏止李彦如潮水般的话头,不然这次又要泡汤了。 “大小姐,本店最近新到了一批首饰,有几款十分适合大小姐,不如让小的给您引荐一二?”纪轲察言观色,在最恰当的时机,插上了最合适的一句话。 赵萍一听说有好东西瞧,便放过了李彦。 纪轲确实好眼光,所推荐的首饰,都是赵萍平日最好的样式与颜色。赵萍一高兴,便全部打包带走了。只是苦了李彦,口袋内的孔方兄不足,商议了半天,万不得已之下,签了生死状,纪轲才肯放人。 一路走下去,很多街道都被封死了,然而开放的街道,大多数的店铺都暂停营业,然赵萍兴致不减,即便没处玩,便抱着李彦的手臂,说这说那,大多是天南海北的美景妙事。李彦还是第一次发现,他对赵萍的了解是如此之少。 “你的父母呢?”李彦问道,似乎从未见赵萍提起过。 “死了,娘生我之后没几天,便去世了,紧接着,爹也跟着去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甚至他们的声音都不记得了。”赵萍头挨着李彦的臂膀,痴痴地望着前方,脸上显现出淡淡的失望,却不见任何的悲伤。 “对不起!”李彦突然觉得自己唐突了。 赵萍摇摇头,淡然道:“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姐姐告诉我的,说实话,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不知道父母为何物。十岁时后,我便闲不住,出门四处游逛,倒也自在。” “那你姐姐呢,你这么久不回去,她会担心的。”李彦担心道。 “姐姐自小执掌家业,她哪有时间来管我?”赵萍突然瞄了李彦一眼,抱着李彦臂膀的手紧了紧。 李彦宽慰地拍着她的手,微微一笑。 赵萍情绪有些低落,李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如此默默地走着。 直至黄昏,街道已然寂寥,这才回府。不过赵萍依旧开心不起来,晚饭的时候也是闷闷的,何琦似乎有些不适应,转头看向李彦,李彦只是摇摇头。 “萍姐怎么了?”回到卧室,何琦倚着李彦,问道。 “没事,赵萍一时之间,想家了。”李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萍今日所言,未必不实,但这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千方百计地留在他的身边,留在何府。且李彦似乎感觉到,赵萍也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今日的谈话,一在再向沉重,逼得李彦更是无法问出口来。 李彦一直都以为,赵萍并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当日扬州,为朱顺出头,却句句引导,最终使得李彦,轻易便说服朱顺。另日关州,为小寇子充当内奸,通风报信,却事事隐蔽,最终使得小寇子,对李彦心服口服。 上次逛京城,偶遇云来客栈的伙计,得理不饶人,最终逼出厉饮白和陈听雨,牵出辛文。如今逛街,又巧见纪轲,难道他身上也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一切都似乎在不经意间发生,却常常透着不寻常,让李彦不得不对赵萍另眼相看。 在赵萍身后,必然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如今对于李彦来说,是友非敌。 但当时的陈天海、杨相、相宗又何尝不是如此,结果李彦还不是如棋子一般,被人摆来摆去? 李彦十分明白,天上不会掉下馅饼,他实在不想重蹈覆辙。 也因此李彦虽然相信赵萍,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是戒备。 “哦!”何琦与李彦相处日久,李彦的心思她经常一眼便知,此时见李彦若有所思,便不再多言。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次日绝早,管家便急匆匆找到李彦。 “姑爷,赵姑娘走了,只留下这封信…”管家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六、遇刺(求手藏!) “大骗子,我走了。” 一张大大的宣旨上,粗.黑的六个子,霸道地占满了所有的页面,真是人如其字。 “萍姐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比你我都看得明白。”何琦见字,看着李彦,叹息道。 “看来都是我的错,昨天说得造次了。”李彦道。 何琦听言,却怕李彦过分自责,又好言宽慰,道:“缘来缘去,都是定数,强求不得,也不是你的过失。” 李彦笑笑,刮着她的鼻子,道:“不必如此迁就我,都不像原来的你了,既然强求不得,该是你的终是你的,不必担心。” 何琦脸色微红,羞赧不语,却仰着头,眼光莹莹地看着李彦,嘴角弯成一个月牙,心内甜甜的,暖暖的。 一言一语都能得到李彦的注意,她真的确信,她在李彦心内的地位已牢不可破。 “嗯!今天陪我去打猎!”何琦笑道。 “好!”李彦高兴地回答。 何琦听言,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样子,落在李彦的眼里,显得十分鲜活可爱。 阳光正好,清风徐徐。 何琦既放开了心缚,人也活泼了许多,说话骑马,事事爽利。 不过,下人却人人侧目,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春天已经过去,而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 凡事何琦目光所到之处,皆变得小心翼翼,步步惊心。 “驾…”何琦一声大喝,当先飞驰而去。 李彦豪气顿生,也不甘落后,紧追其后。 李彦的坐骑虽然与何琦不相上下,但追了许久,依旧不能靠近半点,心内叹服,想道:“看来,当日她还在有意让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郊外树林,然一路都不见半个兔鹿,不禁让人扫兴。 何琦与李彦都是执拗之人,一心只往里走,道路渐渐模糊,枯枝败叶糜烂,厚厚地铺满地面,树高叶密,将所有的阳光都挡在了林外。 “姑爷,小姐,里面太危险了,再去别处寻找猎物吧?”一个侍卫壮着胆子上前劝道。 “不用!”李彦与何琦,两人异口同声,接着又相视一笑。 再往里走时,空气也开始变得浓重,土地松软,且伸手不见五指,连马都心生畏惧,任主人如何驱使,都不敢向前。 这时侍卫又忙过来苦劝,两人也只好败兴而归,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有猎物,也发现不了。 然众人走了半日,却又回到了原地,他们迷路了。 “怎么可能,小的一路都做了记号。”一个侍卫疑惑道。 “再走一遍…”张虎跟在李彦身边,很少说话,如今危机之时,却率先开口道。 李彦道:“不错。” 然而在往前走时,却已找不到那侍卫所说的记号了。 “不可能,小的记得很清楚,明明就在这个地方。”那侍卫焦急道。 “这不是原来的地方。”张虎四处看了看,慎重道。 “这…”众人听了皆是一惊,也四处观察,然树林之内处处相似,进入之时,又不曾留心,这时也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虎调转马头,又往回走,然却怎么也找不会原来的记号。 “不用找了。”李彦突然决定。 一行人才走出没多远,这么点路,又一路标记,怎么可能找不回原来的路。很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不过此人能在此寂静的树林内,无声无息地做手脚,可见其功夫之高,不可小觑。 不过树林并不大,只要待到天亮,阳光照射进来,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出去。因此李彦肯定,黑暗处的人,不会等到那时动手。 “是!”张虎答应一声,忙护在李彦身后,对于危险,他比任何人都敏感。 “三人一组,背背相对掩护,全神戒备!” 李彦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噌”的一声,全体护卫拔刀出鞘。却没有听从李彦的安排,而是将李彦与何琦两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有飞刀没?”李彦除了纸扇,还从来没有带配饰的习惯。 何琦点点头,从腰上解下刀袋,全部交给了李彦。 李彦却只取出其中一把,其他的交给了何琦,道:“我功力不如你,其他的还是你来吧。以正合,以奇胜,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可再三。” “嗯!”何琦知道李彦的内功底子虽然好,但无招无式,却是不如她。 李彦并不呼唤,他们越是镇定,对方肯定越是焦急,时间过去得越多,对他们越有利,所以干脆凝神静气地耳听八方。 “咻…” 一只暗器夹风而来。 “当…” 听分辨位是何琦的长处,千钧一发之际,挡了一刀。 众侍卫心中皆是一惊,更是将两人围得水泼不进。 唯独李彦与赵虎两人依旧纹丝不动,似乎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咻…咻…” 几声风响。 “叮…叮…” 侍卫们拼死护卫,其中一人虽然中箭,却一声不吭,依旧咬紧牙关,举刀胸前。 “看枪…” 张虎大喝一声,跃上马背,轻轻一点,朝着发暗器的地方奔去,长枪所到之处,气势蓬勃,树木齐整截断,吱呀作响。 何琦好耳力,在此杂乱的声音之中,竟然能分辨出另一股呼呼风声,是风猎衣带之声,再次发出了飞刀。然终究慢了一步,那人脚步不停,先一刻躲开了。 何琦忍耐不住,又飞刀连发,然树林之中已不见了任何人的声息,那人又一次消失了。 “好个缩头乌龟!”张虎忍不住,讥诮道。一杆枪,武得虎虎生威,颇有跃跃欲试之意。又一次越开树枝,长枪挑起,向李彦身后扫去。 那人对张虎的长枪,似乎颇为忌惮,又一次不得不躲开,这次却是往外走去。张虎却不再追赶,又一次回到李彦身边,对于他来说,杀敌是次要的,重中之重,还是保护李彦的安全。 若是份内职责都没做好,其他的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树林之中,再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眼见大敌已去,虽不敢大意,然心情却放松不少。 “彦,会是什么人,敢在京城对你我动手?”何琦疑惑道,自己爷爷好歹也是一国宰相,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引起轩然大波,只怕整个大明都要震三震。 “可能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李彦心内却想,他在京城中的地位与声望,不过假何常在之威罢了,且何常在又没什么担当,根本不把他当自己人看,更是微乎其微。 京城之中,皇上的厨子六品官,他一个小小的七品,不过芝麻绿豆,走在大街上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说不定一个擦身而过的,虽然长得不咋地,却可能是个四品或者五品,还有行礼作揖。 思来想去,既然不是为了局势与利益,那就只能是仇恨了。 “难道是孙咨,或者是刘本之子?”李彦又一次摇了摇头。 孙咨虽是刘谨的马前卒,处处对李彦刁难,上次朝会又差点被李彦告倒,心中记恨也是有的,不过有心无胆,孙咨不是那种能狠得下心,来杀人放火的人。 刘苑被沈有胜打得断骨,刘本又因他而去职,皆是因为李彦从中作梗,刘本宽宏大度,但刘苑却是小鼻子小心眼,不是那么轻易释怀的人。不过刘堪立为太子之后,刘本便已闭门谢客,对刘苑的管理更是极为苛刻。刘苑便是有心,恐也无力无银。 “那会是谁呢?” 李彦此时想到了刘谨,如果刘谨想杀一儆百,以此来镇住那些想冒头的人,倒是说得过去。不过这些都是凭空猜测,一切还只有将那黑暗中的人找出来,才能知道个究竟。 这时,李彦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响动,比之刚才远去之人不知高明了几倍。原来李彦内功开始运行之后,内力犹如光晕一般,一层层地向外扩展,只要任何人或动物,碰触到这个“内力晕”,便如碰触到李彦的皮肤一般,清晰可感。 “好个声东击西,竟然有两个人。”李彦猜测,原来之人只不过是用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罢了,如今这个才是正主。 何琦与张虎,以及众侍卫,却还在四处张望,显然没有察觉。 “什么人这么可恶?”何琦与其说是在问李彦,不如说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快,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不知道!”李彦有口无心地回答着,他手中的短刀已然准备好了,等待的是一个时机。 “呼…”这是或许是衣衫摆动的声音,或许是手臂甩动的声音,总之那人动了,李彦此时也动了,手中的飞刀出手。 然可惜的是,又是“叮”的一声,黑暗中火花飞溅,两柄飞刀在李彦的眼前落下。一个暗中偷袭,以为势在必得,一个将计就计,誓死一搏,然最终还是李彦稍逊一筹,高下立判。 何琦虽然惊慌,手脚却不慢,随手一把飞刀漫天洒了过去。黑暗中的人没有料到李彦竟然挡住那一必杀之招,正惊讶之时,又见飞刀快至,忙后跃离开。 众侍卫再不敢怠慢,皆全神戒备,不过那人再没有转身。 “一触即退,看来是专职杀手所为。”张虎道。 李彦点点头,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沉思。 ps:各位看着支持一下吧,有票的给张红票,没收藏的帮忙收藏一下,谢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七、救人 一夜无事。 天刚蒙蒙亮,侍卫才小心翼翼地护卫着李彦与何琦离开。 刚出树林,早见何常在已派了大批人马,正在四处寻找,眼见李彦与何琦平安归来,皆欢声雷动。原本还有些怒气的何常在,见何琦俏皮依旧,立马变脸似的,乐呵不已。 对于林中之事,李彦责令,任何人只字不许提,对外都只道,林子太大,迷了方向。 “影子!” 夜色渐浓,家丁靠近灯火,看着手中的短箭,惊愕道。 “影子?” 李彦问道,从家丁的语气,似乎对此人十分忌惮。 “宗主,从何处得此物?” 家丁的声音笃定中有些颤抖,茫然中有些无奈。 “昨天晚上,树林中。” 李彦也不瞒他,毕竟还需要依靠相宗的实力,来查出这个“影子”背后的人物。 “哦,影子是一个如神话一般的杀手,凡是他盯上的目标,从未失过手。” 家丁叹息一般的语气,犹如梦靥一般,似乎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确实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知道了!” 李彦冷道,让一个蚂蚁,怀着畏惧之心,去撼一头大象,还能期望得到什么好的结果?看来家丁是指望不上了。 “……” 家丁默然不言,人需要的是自知之明,与其事败后自责自悔,不如事先言明,虽然不好看,但问心无愧。 “你下去吧!” 家丁回应一声,退至一侧,一直垂手恭立,目送李彦出门。 李彦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实在想不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竟不惜代价置他于死地。听家丁的语气,这个影子还是个难缠的人物,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这影子在暗,而李彦在明,以后只怕走路吃饭都需要多留个心眼,李彦着实不忿。 次日上朝,刘堪一概往日的犹豫与明主,独断专行,将孙咨关押了起来。 一些原本与孙咨关系不错的,立刻曝出了许多有的没有的内幕,原本一个洁白如宣纸的孙咨,立马变得黑如锅底,罪大恶极。 刘堪既然扮了一回黑脸,就不怕扮第二次,一声令下,抄了孙咨的家,所有的女的充为官妓,男的流放,一切赃银,都填补国库。 孙咨一生祈着盼着,想攀上刘谨这棵高枝,也得偿所愿了,以为终于可以耀武扬威于京城,颐指气使每一个他看不惯的人,他也办到了。只是他猜到了这过程,却没有猜到今日的结局。 望着一个个哀嚎的家人,痛不欲生的被人拖走,男为奴女为娼,他们都犯了什么错,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念,竟至于斯。 孙咨肠子都悔青了,然而人生没有重来。 不过他的痛苦不算太长,几天后,孙咨便魂断朝门,一丝怨恨的灵魂,也被牛头马面,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郊外! 李彦摇着纸扇,望着长龙一般的队伍,踽踽而行,哭声断断续续。旁边依旧站着闷葫芦张虎,警惕地望着四周。 “查到了没?”李彦摇着纸扇,笑道。 张虎没有说话,随手一指。李彦顺手望去,一张落寞绝望的脸,映入眼帘。 少女旁边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正在拉扯着,伺机调笑,并占着一点点便宜。然少女脸色苍白,手脚无力,虽然勉力挣扎,然终究逃不过。 两个士兵渐渐放慢了脚步,不过半里路的光景,已到了队伍之尾。 “走,有戏看了!”李彦笑道。 只见那两个士兵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一个捂住少女的嘴巴,一个拖着她的胳膊,拼命地往旁边草丛内拽。 少女发觉不对,然有心无力,又喊叫不出,只有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摇着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呵呵,小姑娘,事情不会太长,忍耐一会就过去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一士兵笑着安慰道。 “不用怕,就跟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另一士兵说得更有经验,笑意也更浓了,甚至伸出舌头扫了一遍嘴唇,顺便吸走了嘴角的口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不要…不要…”少女眼中尽是惊恐与绝望,只有苦苦地哀求着。 “放心,我们最会怜香惜玉了。”士兵显然错误地理解了少女的意思。 “就是..就是…”另一士兵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眼见队伍已走远,两士兵便肆无忌惮地放开了少女的嘴巴,但并没有闲着,一人捉手,一人撕衣服。看着少女羊脂玉般的皮肤,两人更是眼中冒火。 “救命啊…”少女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喊着。 “不用喊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一士兵好心提醒着。 “没事,不然死气沉沉的,有什么味道。”另一个士兵显然是个老油条。 李彦与张虎躲在远处,也不时地拿眼四处瞄着。 “罪过,罪过…”李彦一边看着,一边心内替自己找借口:她的衣服又不是我脱的,不过看看而已,也不算犯法,且救不救她,是我的权力,又不是我的义务,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对,的确是过路的。 可旁边的张虎看不下去,愤然跃起,手起枪落,其中一个士兵竟被硬生生地打死了,另一个士兵见了,吓得转身就跑,谁之没走两步,便双脚发软,又摔倒在地。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一头碰在青石上,头脑裂碎而亡。 少女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且身子本就虚弱,立马便晕死过去。 李彦眼见一切结束,这才无趣地走了出来,啧啧地看着少女,可惜地摇了摇头。 “怎么办?”李彦皱着眉头指着昏迷的少女。 张虎默然不语,却站到了李彦的身后。 “哈哈哈…” 李彦抬头看时,一肥胖和尚,袒胸露乳地披着一破袈裟,笑声刚歇,人已到身前。他身后跟着的,竟是陈欣怡,这倒让李彦吃惊不少。 “不错,不错,老叫花还算有点良心,给和尚我选了两个好徒弟。”那和尚一面说着,一面不检点地在少女身上捏捏.摸摸。 “咳咳…”李彦忙提醒和尚,还有很多人在场。 和尚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道:“抱歉,习惯了!” 陈欣怡在一旁听了,红着脸配合。李彦与张虎不禁恶寒,开始往不干净的地方,浮想联翩。 两人正想着,李彦突然感觉一股气压,从和尚的方向,如排山倒海般向自己扑来,忙运转体内真气,脚下使个千斤坠,这才勉强立住。 和尚左手握拳,右手作掌,一上一下,又闪电袭来,眼看近在身前,李彦无奈,只有依样学样,也一拳一掌对过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李彦退了三步,而和尚只是摇了摇,便稳住了。 “不错,大人内功果然了得,只是招式差了点,老叫花还有的调教。”和尚满意地点点头。 李彦脸色一暗,叹息道:“师父他老人家,已仙逝了!”说着拿出袖中的扳指,置于掌中。 和尚睹物思人,纵然几十年的修行,也不禁露出悲痛神色。和尚闭上眼,喃喃念了几句,又摇摇头,便甩袖而去。 陈欣怡眼见和尚先走,只好向李彦点点头,抱着少女,追了过去。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目送两人走远,野旷天底,草木葱郁,一切又恢复了静谧与自然。 “走吧…”李彦收拾了心情,往京城方向走着。 …………….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李彦虽然每天都还在担心受怕着,但吃好喝好走好,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也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但听得家丁说得那么玄乎,李彦在没有找出影子之前,还是不敢懈怠。 这日李彦又得到了孝仁帝的召唤。 孝仁帝显然已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壮志,不过与李彦谈论一些宫中的琐事,甚至论起死后的鬼神。 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与精神,但孝仁帝似乎很想说,若不是刘全好意提醒,孝仁帝只怕能说道第二天早上。 不过李彦刚出门,孝仁帝便歪在龙椅上,睡着了。 李彦刚出御书房,想着紫珠曾邀他去看小雪素,便顺路走向百花宫。 “啊,你终于来了…”紫珠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吓了正胡思乱想的李彦一跳。 李彦见紫珠手上正抱着一盆花,叶细如线,色白如雪,猜测或许就是紫珠空中的小雪素,不禁认真的看着,又见白色的花瓣中,隐隐透着几条淡绿色的筋纹,显得冰肌玉骨,美丽无比。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身材如此瘦弱,像食言而肥的人吗?”李彦笑道。 紫珠却回答的老实,道:“不像。”又见李彦爱不释手地观赏着手中的花,更是满意极了。 “这小雪素,今天早上才刚开得花,好看吗?”紫珠还是忍不住炫耀了一番。 紫珠这明显的小孩心性,让李彦心内一笑,然言语却是又赞又叹,道:“嗯,幽姿淑态,清香雅娴,果真花中极品…” 难怪曾冰鸿喜欢小雪素,真是人如其花,李彦想着,不禁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八、啊...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长空。 “是绿姐姐!” 紫珠表面上对这个姑姑“恨之入骨”,但究竟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心中已将之视为亲人。是以骤然听到呼喊,脸色突变,转身循声跑了过去。 李彦也随之而来。 待两人赶到时,绿珠正瘫软在地上,脸色发白,身子前趴着,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怎么了?”紫珠焦急地将绿珠扶起,紧张问道。 绿珠头脑渗汗,迷迷糊糊的,耳内嗡嗡作响,竟连紫珠的问话也不曾听见,只是ping命令地挣扎着,尽量找个舒服的地方躺着,她的腹内正翻江倒海的难受。 紫珠吓坏了,不断地问着。 绿珠艰难地摇了摇头,手指向后指了指,却怎么也不肯回望。 李彦好奇地拨开花丛,往里看去,却见一具尸体,面目已腐败不堪,飞蝇四绕,虫蛆出入,显然已死去多时,若不是花香掩盖,只怕早已臭满百花宫了。 紫珠只往内瞧了一眼,便也觉心悸难受,与绿珠一起蹲了下去,吐着胆水。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李彦对此早已不惧,重新掩盖了花丛,将二人搀回房间,斟茶倒水,静待二人恢复。 “该如何是好,要不去告诉刘总管?”紫珠问道。 一向骄傲高慢的绿珠反而没了主意,怔怔地看着紫珠与李彦,不知如何开口。 “那人是东宫内的侍卫。”李彦并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那,我们去告诉皇上?”紫珠以为李彦的意思是,刘全没有太子官大,管不了这事。 李彦再一次摇头,问道:“你以为,到时候皇上是信你,还是信太子?” 紫珠虽然单纯,但不笨,疏不间亲的道理还是明白。血浓于水,无论事实多么清楚,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外人呢? 绿珠听着两人的对话,理智渐渐回转,凄然道:“皇上不可能相信我们,且太子是将来天下的继承人,皇上又怎么可能让他出事?到时候为了息事宁人,皇上说不定会将我们作为替罪羔羊。” 李彦心头窃喜,有了绿珠的“聪明”,凭着紫珠的柔顺,事情看来可以往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总不能放任不管吧?”紫珠想着那尸体的模样,就想哭出来。 “一旦时间过长,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绿珠看着沉思的李彦,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生怕他一走了之,她和紫珠可就死路一条了。 “嗯!”李彦轻轻地从鼻孔内吐出一个音节,却还没有准备说出自己的打算。 绿珠与紫珠虽然焦急,却不敢过分催促,生怕打搅或触怒了李彦。 李彦以扇敲着桌面,发出轻轻的“得得”之声,让整个房间迷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两女都吓得缩了脖子,脸色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 “不行!”李彦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将二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从希望的边缘,推下了悬崖。 李彦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二珠的心上,绝望得似乎看到了死亡在向她们招手,却不得不认命。 走到门口的李彦,却轻轻地关上了门。 “你想干什么?”绿珠不知哪来的勇气,将紫珠护在了身后。 李彦一怔,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绿珠把他当做了居心不良之辈了。 “既然你们不能去告,那就让我去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转告给皇上!”李彦知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绿珠脸上一红,放下心来,道:“那皇上又会相信你吗?”关心完了紫珠,关心李彦,这绿珠还真是个劳碌命。 “会,不过需要一个前提条件。”李彦说着又停顿了下来,似乎再等着他们思考。 二珠想了片刻,又可怜巴巴的转视李彦,显然一无所获。 “什么条件?”绿珠发现李彦讲事情,有点像说故事一般,总需要有人在停顿的时候发问,然后才可以继续讲下去。 “这件事与太子毫无关系,没有了冲突,皇上自然就没有怀疑我的理由。”李彦笑道。 二珠此时已经放弃了思考,因为她们发现,跟李彦有代沟,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 “那要我们怎么做?”绿珠小心地问道。 李彦诡异一笑,打开纸扇,道:“尸体已经腐烂,唯一能辨别死者身份的,不过他身上的那身衣服罢了,我们若是将它脱光了,又有谁认得?” 二珠听言,幻想着那那场面,不禁脸色发红,同时嗔怪地看了李彦一眼。 李彦拍着胸脯道:“放心,这种事情自然由我一手来操办。” 绿珠又不禁心怀感激,毕竟此事与李彦并不相干,即便他一走了之,她们也不能过分责怪。此时不仅好心留下来帮忙,而且还送佛送到西,可谓仁至义尽了。 “多谢!”绿珠盈盈下拜,真心诚意道。紫珠虽淘气,但一向最听绿珠,便也跟着给李彦行礼。 李彦慌忙扶起她们,便让她们照常出去摘花种花,不要让人看出了异常,更不要靠近尸体。其实李彦就算不去吩咐,她们也没那个胆子。 百花宫向来人烟稀少,今日更是冷清,一直到黄昏,也不见半个人影,让二珠白白担惊受怕了许久。 一直到三更过后,天下漆黑一片,李彦这才寻来一张苇毯,蹑手蹑脚出门,依着记忆,找到尸首,将之包裹了,避开巡卫,施展着轻功,跃出宫外。 这是李彦第一次施展轻功,所幸没出什么纰漏。 ………….. “啊…” 同样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京城清晨的宁静。 一时之间,围了许多的人,不过都是衣着各色官服者。 随着朝门外的轿子越来越多,这个圈子便越来越大。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事情,不甘心地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挤着,里面的人看了头晕目眩,想冲出来,又往外挤着。 正对峙着,三声鞭响,惊醒了众人。各人此时才想起有比看热闹更重要的事情,赶紧收拾了被挤皱了的官服,依序入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刘堪刚刚处置了孙咨,虽然是自己人,但也让他感受了一把生杀予夺之权力的诱惑,不禁热情高涨,连喊朝声也大了几分。 “臣有本要奏!” 说话者正是张山,当年被孝仁帝教导一番后,便很少说话,甚至慢慢地淡出了刘谨的圈子。 只见他脸色发白,双唇发抖,手上的朝笏都险些拿捏不住。 刘堪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要请病假,道:“爱卿请讲!” “朝门外有一具无名尸体,面目腐坏,无法看出面貌,然身上穿着侍卫的服饰,且挂着东宫的腰牌…”张山说着,又忍不住作呕。 刘堪听道一半,脑子突然“嗡”的一声,笑意已看得见的速度散去,并逐渐变白。 “怎么会这样…” 刘谨见刘堪脸色突变,神行失态,忙走出班次,喝道:“即便那人身挂东宫腰牌,也不能一定是东宫之人,张大人此言何意?” 张山一怔,没想到刘谨会如此强词夺理,因为他只是说出了所见而已,并没有说那人是东宫之人。 刘堪被刘谨一喝,慢慢平抚心情。刚才不过有些震惊,才会将一切都往坏的方向想。其实就是发现那人是东宫的,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牵连出来。 想到此节,刘堪已彻底放下,道:“大理寺何在?” 大理寺卿曲格出列道:“臣在!” “将尸体带回,本太子限你三日期限,务必将此事彻查清楚。”刘堪还乘机表现了应有的愤怒。 “是!” 李彦这个时候却又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有本要奏!” 刘谨与刘堪不得不同时皱起了眉头,上次折了一个孙咨,对于李彦,两人已有了阴影。 “讲!”刘堪虽然不情愿,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能置之不理,不然又有许多人要上言了,说他阻塞忠谏之路。 “臣以为,朝门外之人不是东宫之人!”李彦拱手道。 “哦?”刘堪头上突然出现了上百个问号,难道李彦想…,刘堪实在参不透。 “证据有三,那人东宫的腰牌是假的,只要太子殿下随便拿出一个真正的腰牌,对照一下便知,此其一。那人的衣着不对,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来看,已经有十多天了,然其身上的衣着竟然完好无损,但太子向来节俭,东宫之人也穿着朴素,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料子做衣服,此疑点之二。其三,那人面目全非,然其手脚与身体却无半点伤痕,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自然是害怕人看出死者的身份。” 刘堪听了猛然点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堪被李彦捧得晕晕乎乎的,十分舒畅。 “爱卿言之有理!”刘堪十分欣喜地接受了李彦抛来的橄榄枝,在正是登基以前,多一个盟友,便少一个敌人。 然刘谨却心惊肉跳,总觉得话还没说完,且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李彦很快便如他所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二十九、密室 “微臣以为,此人恐吓太子,用心险恶,绝不可姑息,以助其邪气,必须彻查清楚,斩草除根。”李彦义愤填膺,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刘堪此时才想到,那侍卫巧言令色,欺骗了他的智慧,贸然向皇上下毒,本可以拖他下水,虽然不一定能将他从太子的位置上赶下来,但一身舆论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那侍卫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死了,如此处心积虑的人,是不可能自杀的,显然是有人将那人退下花园的水池中的,然后又故意让他刘堪的人看到,以便隐藏。 那躲在暗处的人,是敌是友?在这危急四伏的皇宫内,刘堪不想过早地下结论。既然那人喜欢躲在暗处,就让躲好了,一切等登基了再说。 不过东宫内的侍卫都是一群饭桶,竟然将尸体随意丢弃,让人发现了,还搬到了朝门前面。正如李彦所说,这是在打他刘堪的脸,绝不能姑息。 “爱卿言之有理…”刘堪越来越觉得李彦顺眼,再一次同意了他的谬论。不过都这么多天了,能查出什么呢,谁知道?刘堪喜欢的是李彦的体己话罢了。 “这件事就交给李爱卿去处理了!”刘堪接着把这件烦心事交给了李彦。 “谢太子恩典!” 李彦跪下磕头后,并没有回到班次中去,而是退出了大殿,直奔尸体而去。刘谨正要准备开口阻拦,然李彦似乎急功近利,跑得飞快,一晃就不见了人影。且接着又有官员出班,开始说故事了,刘谨也就放弃了。 “希望不是个圈套。”刘谨自我安慰道,这李彦与孝仁帝一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角色,不是怕节外生枝,他早就派人干掉他了。 陆续有四五个官员,走马灯似地上奏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上纲上线,都有着十分宏观的理由,竟讨论得津津有味,上下一派祥和进取的样子。 “启禀太子殿下,东宫侍卫被杀一事,微臣已彻查清楚,特来回报!”李彦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气氛。 刘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李彦准备说什么,此时竟有些后悔将这个案子交给他了。随便交给谁,不都是一个过场,只要自己不过问,拖一拖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李彦竟然认真起来。 众人都在等待,刘堪不得不闭上了嘴,重新理了一下思路,开了金口,道:“爱卿请讲!”这个时候,除了这话,刘堪还真是无话可说。 “微臣从侍卫身上搜出了一包粉末,用银针试了一下,确定是毒药。接着请教了太史令项典,得之此药名为乌头,来自西域,如水则无色无味,少食则眼瞎耳聋,多则致命。”李彦有条不紊地介绍着,显得十分兢兢业业。 然刘堪并不看好,更要命的是,此时半路杀出了个刘全,惊讶地喊了句:“这不正是毒害皇上的毒药?” 殿下之人一下子全都看向了殿下,静了下来,这个时候,能说什么,是建议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主谋,万一查出是太子呢?那就说是一些恶人,故意栽赃陷害,奉承太子,万一皇上不高兴呢? 刘堪能感觉到孝仁帝冷冷的目光,让他全身打颤,背脊生凉。 两个大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不说话,唯有刘全跪了下来,磕头请罪,惶恐道:“奴才该死,请皇上太子恕罪。”毕竟没有得到皇上与太子的允许就说话了,违了规矩。 刘堪终于觅了这个机会,回转过身,告罪道:“儿臣冤枉,请父皇彻查!” 孝仁帝其实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近来他的精神越来越差,已经到了去势不可逆的地步,身体的状况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不过眼见刘全磕头,又自称有罪,便顺着他的话,判道:“杖十五吧,不过朕怜你年事已高,恐经不住,暂且记下,若有下次,两罪并罚。” 刘全惊喜万分,什么暂且记下,两罪并罚,都是老浆糊了,自然明白这不过是些场面话,“下次”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呢。 不过众臣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是孝仁帝的近侍心腹,就是有意见也得烂在肚子内,这也是做臣子的明哲保身之道。 孝仁帝打发了刘全,又看了看刘堪,皱了皱眉头,因为发现自己又想睡了,所以直截了当,大手轻轻一挥,道:“退朝!” 刘全赶紧过来搀扶,比往常还快了两步,这也是一种表忠心的方式。 孝仁帝看着刘全,心内有个迷惑,不想问出口,结果还是闭了嘴,因为孝仁帝想问的是,自己有没有打呼噜。一来,没法开口,二来,刘全未必会说实话。 两个老人就如此满怀心事地搀扶着,消失在众人的面前,往后宫走去。 “这…”刘堪有些着急了,孝仁帝又是如此不清不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的他恨不得钻到孝仁帝的脑子内,去仔细瞧瞧,这种天天猜测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实在痛苦,刘堪快要疯掉了。 “个老不死的…”刘堪腹内诽谤了几句,此时他道希望那侍卫将孝仁帝毒死了,便一了百了。 孝仁帝走了,刘堪也没了做戏的心情,便也径直走了。其他的人群龙无首,都拿眼去寻刘谨,却见刘谨早已出了大殿,往朝门走去。也就都作鸟兽散了,各回各家。 ………………………………. “这李彦还真是花样百出,闹完了一出又一出,他就不怕死吗?何常在已经一把老骨头了,还护得主他?” 说话的人正坐着喝茶,坐在对面的竟是厉饮白,只见他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房间实在是太小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小的可怜,好像就是为两个人谈话定做的。 “何常在?不可能,上次李彦来京城,我就想下手,当时就在我眼皮子的底下,依旧没有机会。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背后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能量。如今他会依靠何常在?”厉饮白摇头道。 “哦,有这种事?”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惊讶地看着厉饮白,显然对此事十分感兴趣。 “不过再难,我们也必须把这事给做成功了。”厉饮白显然不想再提那次失败的经历。 “只是王爷都不准备出手,我们又何必凑这个热闹呢?只怕王爷有什么计划,还是请示王爷一声的好,不然我们好心办坏了事,就得不偿失了。”黑衣人显然对口中的“王爷”十分忌惮,谨慎地向厉饮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王爷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节外生枝了,不过孝仁帝也不知道能挨到几时,王爷经历过风浪,再怎么样也忍得住,怕只怕太子抗不住压力,一旦爆发起来,便功亏一篑了。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做掉李彦的理由。”厉饮白拿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没有把话说绝,也给了黑衣辩论的空间。 “饮白兄此言有理,只是不将此事知会给王爷,合适吗?”黑衣人担心地捏着茶杯道。 “既然要做,就必须切断与王爷的所有联系。万一查出起来,也牵扯不到王爷身上。只要王爷安全,我们也就安全。若是有人想查,我们还可以放出点风声,让他们慢慢查,我们有的是时间耗费。”厉饮白笑道,他心内也在为自己的计划得意。 “饮白兄高见,愚弟佩服,佩服!”黑衣人不禁击节赞叹。 “只是有一点我没有料到,就是李彦也会武功,而且十分高明,影子杀手第一次偷袭,都铩羽而归,现在正在跟踪着,寻找下一次机会。”厉饮白此时才开始真正讲他叫黑衣人来的目的。 “饮白兄放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你,但冲锋陷阵,打打杀杀,我还是有些用处的。我一定全力配合影子。”黑衣人知道,该是自己表现价值的时候了,所以没有等厉饮白开口,便自拍胸膛应承了。 厉饮白笑了,不过却否定了黑衣人的看法,道:“不,正面交锋,以实击实,不过是匹夫之勇,这些事情有影子就够了。我们也做的事,找寻敌人的弱点,以实击虚,方为上策。” 虽然厉饮白的话,含沙射影,多少有说黑衣人的,但黑衣人乐意接受了意见,而且谦虚地询问道:“那愚弟该从何处着手?” “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曾听说李彦是个痴情种子,为了一个关州女子,从扬州到关州,不吃不眠,跑死了三匹马,用了不到四天的时间。如今的何琦,虽然是皇上下的旨意,但我就不信,他们同床共枕,就没点情意?”厉饮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计划,然黑衣人不是傻瓜,自然听得明白。 “哈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黑衣人朗声笑道,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与厉饮白碰了碰,皆一饮而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失踪 李彦在太原府外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上了台阶。 两个侍卫早已主意到了他,赶忙一左一右地拦住,道:“干什么的?” “我…我…来报官的!”李彦不知是心虚,还是难以启齿,说话吞吞吐吐的。 而俩侍卫却以为李彦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被他们问怕了,轻蔑笑道:“带状纸了没?” 李彦摩挲着从袖内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宣旨,打开验证了无误,才交给了侍卫,笑道:“烦劳差大哥通报一声。” 一个侍卫不耐烦地接了,不耐烦道:“不用你教,我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先回家等消息吧。” 李彦甚是着急,可又不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不能击鼓鸣冤,要不然还用得着来看这两小鬼的眼色,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不知要等多久才有消息?”李彦却不敢万分催促,毕竟有求于人。 “有消息了自然会通知你的,不过这太原府也不是为你家开的,案子报上去了,还要经过主薄大人审批,至于能不能通过,还要另说。即便通过了,这太原府一天从早到晚有成千上百个案子要处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呢,慢慢等着吧。” 其中一个侍卫敲打着李彦道,若是世情通达之辈定然明白,这是在讨“打狗钱”。也就是说,你若是想进这衙门,就得先掏点金银,将那看门狗给打发了。 不过李彦却不懂这些,眼见侍卫说得有理,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一筹莫展。 “这可如何是好?” “这位公子,我等兄弟虽然位卑,但在主薄大人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只是这上下打点,总是需要点费用。公子若是想成事,总不好意思让我等兄弟破费吧?”那侍卫见李彦脑子实在不开窍,但又不忍心放走这条肥羊,于是忍不住点拨了一二。 已经够直白了,李彦却依旧茫然,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俩侍卫,一脸的诚恳。 另一侍卫实在忍不住,笑道:“呔,就是你花点前,我们在主薄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让你的案子早点解决,如何?” “这样做,对其他的人,是不是不太公平啊?”李彦有种愧疚的责任。 “哼,这世界有钱才有公平,没钱,去阴曹地府要求公平去。”另一侍卫不屑道,完全一个愤世嫉俗青年。 “哎…人心不过啊!不过多谢两位大哥了,我还是另寻良策吧。”李彦感激地向两个士兵拱了拱手,道。 俩侍卫脸色一暗,推销了这么久,原来是一个打酱油的,白费了这许多唇舌,皆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至于李彦的状纸,什么时候想起了,什么时候再交吧。 “找爷爷,不行,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太子也不行,刚刚得罪了他,这一去,还不让他看了笑话去。还是去找皇上吧,希望能答应帮忙。”李彦低着头慢慢地想着,嘴巴不停地嘟嘟喃喃。 虽然细声细语,但两侍卫还是听到了一二,皆半信半疑,待李彦走远,忙打开状纸,只见上面的落款上写着:监察御史,李彦! 两侍卫脑子皆是一片空白,对视一眼,心中苦水四流。京城中当差就是难啊,捞不到什么油水不说,随便踩死一只蚂蚁,都说不定是某个大官家的宠物,极容易得罪人。 “怎么办?”一侍卫道。 “能怎么办,赶快通报给主薄大人呗!”另一个侍卫苦笑道。 “我是说你欠我的银子,上次的没还清,这次赌博你又输了,足足五两,不能再拖了。”前一侍卫道。 “呃…结果还没出来呢,你就知道李彦是有皇上在后面撑腰,不是昺亲王?”后一侍卫狡辩道。 “当然,要不然,此时他不去找昺亲王帮忙,却偏偏要找皇上。” “自然是怕别人看出来…这都不懂…” “说你无知吧,这当官就跟做生意一样,人情欠得越多,关系便越牢固…这可是绝佳的机会,一来可以向昺亲王表忠心,二来可以让昺亲王晒晒恩情…” “说得好听,你这么懂,怎么还是跟我一样,做个苦哈哈的看门狗。” “放屁,我是没关系,要是上头有人,我还至于在这埋没人才,虚度光阴?” “吹牛吧,你就!” “我怎么吹牛了…” 两侍卫一面往里走着,一面谈着,前一侍卫自恃聪明,却让后一侍卫成功地转移了话题,犹自不知不觉,可见聪明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还需要行动来证明。 不过走到主薄大人门口,两人识趣地闭上了嘴,请示后,静静地讲状纸交了上去。 “是监察御史李大人刚刚呈上来的!”侍卫怕主薄大人将状纸一不小心抹了桌子,便好心提醒道。 主薄果然一怔,立刻紧张起来,忙打开通读了一遍,豁然站起,道:“这还了得,李大人还在门外,快快请进来!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俩侍卫头上一抹汗,不得不垂头,低声道:“李大人已经走了,说是去找皇上帮忙!”虽然说得是事实,但中间省去了无数字,让意思听起来明白了许多,却撇开了他们的关系。 “多久的事情?”主薄也不是好糊弄的,哪有报案的交交状纸,不等结果就跑的。 “刚走不久,李大人十分着急,说一时半刻都等不了,所以便先走了…”一侍卫忙跪下磕头道。 “是啊,小的怎么说都留不住。”后一个侍卫说得倒是实话,不过留下李彦不是听消息,而是要银子。 “确实如此,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会着急。”主薄大人的一席话,让俩侍卫有种赌牌九,赔上了身家性命,却杀了个满堂红般的庆幸。 主薄大人想了一会,果断地下令道:“你们两个召集所有人手,前往何府待命!一定要赶在皇上的人前面,不然让宰相大人与皇上生气了,大人受罚,你们就等着进监狱吧。” 后一个侍卫忍不住问道:“主薄大人,发生什么事了,牵扯大不大?” “监察御史的夫人,也就是宰相大人的孙女,不见了,你说牵扯大不大。”主薄大人说完,便带着状纸,往后堂去找太原府尹大人去了。 “乖乖…怪不得…”两侍卫赶忙飞一般地出门,吆喝去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很快何琦失踪一事,便在京城传开了。原本没有什么创意的京城人,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将之编的玄之又玄。 太原府尹金同带着人赶到后,便展开了严密的调查,主薄大人亲自督阵,而太原府尹也没有闲着,奉承何常在去了。 随后李彦带着宫中的侍卫,也赶到了,还有大理寺的专业人员。 不过紧张的局面,立马引起矛盾与冲突,都觉得在能查案中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又谁也不服谁。虽然太原府尹金同,属于从三品,比之皇上与大理寺卿职位、品次都底,但毕竟是亲自督阵,三分薄面总得给的。 三组人马在宰相何常在的劝慰下,临时开了小会,商议了一下,最终的结果是:各查各的,齐头并进,看谁先夺得头功! 李彦看着这帮乌合之众,心知难成大事,但又不得不依靠他们,真是欲哭无泪。 何常在也派出了许多的人手,但整整一天一夜,杳无音信,何琦就想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当时的情景,你再给我说说清楚!”何常在心里憋着火,着急,却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又拉来了李彦,想在分析分析。 “当时我们吃完饭后,便上了床…”李彦一五一十地说着。 “这个可以跳过…”何常在及时地提醒。 “是!…之后,两人又看了一会书,眼看已过三更,便吹了灯…”李彦接着道。 “这个跳过…”何常在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年轻人真是不知检点。 “是!…之后,两人都觉得有些累,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琦儿已不见了,四处找都没找到。”李彦道。 李彦的两个“之后”,让在场的人都浮想联翩,皆投来羡慕与崇拜的目光。不过何常在却气不打一处来,投来一只厚厚的肉掌,击打在李彦的脸颊上。 “没用的东西,连老婆都守不住,你还能做什么?”何常在骂得口水飞溅。 一旁的太原府尹看不下去了,心内十分不屑,何琦是在何府内丢失的,不怪自己的守卫无能,反而将所有的责任推给李彦。原本就知道何常在是个没担当的人,如今又了解到,他连一点胸怀与眼光都没有。 李彦虽然挨了打,却没有悲愤之色,一来何常在是长辈,又为宰相,且孙女确实是在他手上不见的,挨两下打,也是应该的。不过也没有回言,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心里素质再好,也是有一定的限度。 “宰相大人息怒,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将令孙女找回来。多一刻时间,令孙女便多一刻危险。”太原府尹忙拉住何常在,劝慰道。 “哼!要是琦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何常在犹自不忿。 不过太原府尹却截住了他的话头,问李彦道:“不知当时,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据,或是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其他什么的,无论多么细微的事都可以,李大人不妨仔细想想。” 李彦认真想了会,道:“那天晚上,我似乎睡得特别香甜,一个梦都没做。” 这时候一个太原府侍卫走了过来,禀报道:“大人,从窗户上找到一些粉末,经确认是烧完了的迷香。” “原来是这样…”太原府尹金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一、内奸 半个时辰后,太原府尹金同眼见检查的差不多了,便拜别了何常在,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大理寺与宫中的侍卫皆是一怔,何府虽然不算大,但十几人细致检查起来,没有半天三五个时辰是办不到的。且这关系到当朝宰相的孙女,即便是不需要许多时候,但表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 “哼!”何常在心眼确实不大,刚才金同自作主张阻止他教训李彦,他还放在心上。 何常在何尝是一个暴躁的人,几十年的宦海起落,早已心如古井,难起波澜。只不过是觉得李彦最近锋芒太胜,今天遭难的是何琦,下次牵连的就是他何常在,到最后何家还不毁在他手上? 找到何琦固然是重中之重,但何常在觉得,这更是给李彦一点教训的机会,所以才会在人前向李彦大发雷霆,又打又骂,使之羞愧的同时,也让他有些收敛。 谁知金同这么不懂眼,竟冒出来重好人,此番举措,将他何常在置之何地? 大理寺与宫中侍卫继续查了许久,又向李彦与何常在汇报了情况,不过话里话外,结果就是没结果。 何常在越听越是心凉,此时才知道事情重大,并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李彦越听越是心灰,原来刘本在日,还从提点了许多有志之士,有才之人,而今何常在掌权,一干人等都是封荫上位,草包与饭桶占了绝大多数。 “下官告辞,若是一有消息,定然第一时间通知宰相大人。”两拨人马客气一番,便马不停蹄地出门去了。 原本嘈杂的庭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彦与何常在一站一坐,皆无言以对。 “老爷,晚膳已好了,要不要摆上来?”管家上前打个千,轻声道。 “好,我们肚子也饿了。”何常在语气温和,完全没了原来的脾气,对管家说话时还用上了“我们”,颇有种与李彦握手言和的意思。 “是!”管家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李彦却一点也不懂眼,也拱拱手道:“小婿不饿,先回屋休息了!”便准备出门。 何常在气得直瞪眼吹胡,将桌子拍得啪啪响,喝道:“回来,就这么点肚量,往后如何能成大器,不过教训了你两句,便如此拿翘,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李彦回首,躬下身子,颓丧道:“小婿不敢,只是心中思念琦儿,无心饮食。” 何常在一怔,人立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瘫在椅内,叹息无语,终于流下两行老泪,挥一挥手,示意李彦想走便走,一个看似坚强的人,总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犹如狼一样,即便受了伤,也只愿意找个僻静的地方,自舔伤口。 “小婿告退!”李彦恭敬退了回去。 片刻,管家又转了回来,两手空空,想是李彦已经通知过了。 “老爷,刚才太原府派人来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管家轻声道。 何常在又是一怔,继而淡淡道:“知道了!” 待管家退去,何常在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将事情发生的前后再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金同不简单,短短的半个时辰,便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难怪他走得如此从容。 金同此话的意思,一来是要何常在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问题,何府虽然守备不如皇家宫殿,但其中不乏好手,此人竟然能无声无息从何琦从床上带走,除非此人有着绝顶的身手,再不然就是此人对何府十分的熟悉。 二来隐晦地指出了凶手的身份,何为“身在此山中”?说得就是何府内出现了内鬼。金同为了谨慎起见,竟连管家都给瞒住了,可见何府之内任何人都有嫌疑。 正所谓疑邻偷斧,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便只会寻找各种理由与伪事实,来证明这件事情的正确性。何常在就是如此,既然肯定了何府内有奸细,便觉得看谁都不顺眼,似乎哪个都有不寻常的举动。 当然最为值得怀疑的还是李彦了,自从何琦失踪后,李彦一改了往日的嚣张,低调的有些过分了,甚至不肯出房门半步。 “爷爷,不知唤孙婿来,是不是有了琦儿的消息?”李彦问道。 何常在见李彦的话虽关切,但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答案似的,于是更加断定了自己的判断,心中恼怒,却又强自按捺,道:“没有,不过我想了一下,与其如此坐等,不如主动出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嘛!” “是!”李彦叹息一声,希望又一次变成了失望,有气无力地耷拉这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不过李彦的叹息,在何常在眼里,却成了松了一口气,而耷拉着脑袋,正是淡漠的表现,心内暗恨,表面上却装作沉思的样子,道:“你带人去城东看看,我往城西,我就不信了,把整个京城翻过来,还找不到一个人?” “是!”李彦的表情确实欠揍,自从何琦失踪后,便表现得灰心丧气,一点生人的气息都没有。 李彦走出不久,何常在便召来心腹跟上他,道:“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不弃,直到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为止。” “是!” …………………….. 昺亲王府今日迎来了一位稀客,睿亲王刘谨。 自从刘堪登上太子之位,刘谨渐渐与刘谕疏远了许多,虽然偶尔下下棋,但已没有了共同的话语,往往是无聊收场。 但今日不同,刘谕病了,而且不轻,是失心疯。 刘谨并没什么好心,不过是来辨别真伪罢了。 一连三天,张神医看过了,宫中的太医也都瞧了,就连江湖郎中也请了不少,虽然过程不尽相同,但结果毫无疑问:真的! “如何医治?”这是昺亲王府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若是没有昺亲王的照拂,整个王府的人便都将矮人一头。 平日里,那些以为昺亲王刘谕如何如何不好的人,现在想来,如不是身在王府,若不是承蒙昺亲王庇护,又怎能有今日的地位? “我们已经尽力了…”再加上一阵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整个王府的人都陷入了极限的恐慌之中,却又都如收了惊吓的小猫咪一般,走路说话都变得十分小心在意,原本一向粗枝大叶的人,也变得精细起来。 此时的王府就如一根绷得极紧的琴弦,稍有不慎,便会铮然断裂。 不过刘谨还是表现了极为的胸怀,并没有落井下石,还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放心吧,二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哪天就会不药而愈了…”刘谨口中虽然如此说,心内却巴不得刘谕永远如此痴痴颠颠的,生不如死,那才快意。 “多谢王叔!”王妃自然还不适合抛头露面,而刘圩已长大成人,自然担当了一切迎来送往之事。 “放心吧…”刘谨拍着刘圩孱弱的肩膀,与其说是在宽慰刘圩,不如说是在再次自我确定。 刘谕的病来得实在突然,甚至有些蹊跷,有时候刘圩甚至觉得刘谕是被自己诅咒了,先是他刘圩假扮疯狂,而今的刘谕却真的疯了。这让刘圩难以接受,也让他心中十分自责。 送完宾客,刘圩知道母亲一定在以泪洗面,自己过去,不过徒添伤感罢了。便打发了手下,一个人独四处逛着,一路走一路看,这才发现昺亲王府竟是如此的大,下人们匆匆来去,见到他都会停下来打招呼,甚至跪下来请安。 然而刘圩并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觉得这些人的命运都握在他的手中,突然有种重如泰山的责任,配感压力。 “怪不得父亲说我没出息!”刘圩叹息一声,心想,若是如原来一般任性下去,昺亲王府只怕迟早要毁在自己手中。 刘圩抬头时,猛然发现,竟然走到了父亲刘谕的书房门前,左右没有半个人侍奉,就连守门的都没有,正准备生气,却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忙敛声息气,蹲下了身子。 “走了吗?”这是刘谕的声音,怎么也听不出半点疯痴的问道,只是沙哑无力,似乎十分累。 “走了!”回答他的自然是石左,从来只有他与刘谕形影不离。 “唉…,还不知王妃与圩儿伤心成什么样子?只怕王府之内也是人人自危吧?唉…”刘谕叹息一声又叹息一声。 刘圩听言,方知父亲刘谕竟然也是在装疯,不过其中似乎有所苦衷,刘圩稍定心神,继续竖着耳朵听着。 “是!”石左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石左,你说本王做得对不对?”刘圩还是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出如此不自信的话来,又惊又叹,然细细想来,刘圩才发现刘谕最近半年确实变化不少。 “对!睿亲王如今势大.逼人,王爷又身份尴尬,若不能急流勇退,必将遭人记恨,一着不慎,身死家亡。两权相害取其轻,王爷做得对!不过…”石左也是难得有犹豫的时候,这让刘圩有种廉颇老矣的感觉,似乎看到了两个迟暮英雄的不甘心与无奈。 “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这是本王做事从来的宗旨,难道你忘了?”刘谕显然尽力提高自己的声音,但气喘不止,说一段停一段,颇为吃力。 “王爷珍重,截脉之法最忌激动,还需好生疗养。”石左纵是铁人,说道“截脉”之时,也颤抖不已。 刘圩心中虽然迷惑,但并没有冲动地闯进书房内,而是悄悄地走开了,又往母亲房中去看望。 路上正碰见管家,便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淡淡道:“管家,截脉是怎么回事?” 管家听了脸色突变,惶恐问道:“少爷从何处得知此语?” 刘圩笑道:“不过茶楼喝茶时,听两人在细细谈论事情时,每当说到此二字时都十分担心,四处看望,生怕别人听了去似的。”刘圩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只是将刘谕的书房换成了茶楼罢了。 “原来如此,看来京城从此多事了。”管家并没有回答刘圩的话,而是自说自叹。 “到底是什么?”刘圩实在忍不住好奇,又问了一遍。 管家这次脸色变得更白了,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此乃不祥之物,少爷就不必打听了。” “哼!就你知道?你不说,我问别人去。”刘圩灵机一动,干脆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这…”管家终究违拗不过,还是说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二、公子与太子 “那是一种酷刑!”管家似乎在回忆着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悠悠地叹息一声,说完这六个字,便停顿了下来,又似乎在调整自己的心情,或是在给自己打气。 不过没有让刘圩等太久,管家又开口了:“少爷可知人彘?” 刘圩脸色一变,想想就觉心寒,点点头,道:“相传大汉时,吕后将戚姬剁去手足,挖眼烧耳,割舌灌药,然后丢进厕所,让她辗转哀嚎。” “然截脉比之人彘,有过之而无不及。凡截脉者,必定神经错乱,脉相狂躁,心跳不稳,时或烦躁不安,时或安静如常,时或痴痴傻傻,时或智若孩童,时或狂性嗜杀,让人无法捉摸,且一旦发作起来,六亲不认,然正常了,有心怀愧疚,着实生不如死。” 管家重新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牵动了旧伤口,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咬紧牙关,继续道:“最为难受的还是永久的病痛,一天十二个时辰,全身上下,耳鼻眼嘴,无不疼痛难当,即便是关公再世,只怕也要哀嚎,然时间再久,也能让人清晰感觉得到。吃不下,睡不着,活不成,死不了,这就是截脉。人彘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便一命呜呼,一了百了,然截脉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帮人延年益寿,真是天大的讽刺。” 刘圩听着已是泪流满面,可想而知,此时父亲刘谕正在受着何种煎熬,一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刘圩也想发狂。 刘圩又悔又恨,悔的是,当初不该自私地只想着自己的安乐,而忘了为父亲分忧,如今想着,当时若是听从了父亲的建议,便不用看刘谨与刘堪的眼色行事,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恨的是,刘谨父子逼人太甚,父亲刘谕已痴傻疯狂,犹自不肯放过。 此时刘圩再回想当时刘谨临走时说的话,越来越觉得刘谨是在幸灾乐祸,可笑自己还真心待人。 “我一定要振作起来!”刘圩在感叹父亲遭遇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身上的重担,心里默念着。 “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向稳重的管家此时也显得手忙脚乱,先是老的发疯,现在小的又泪流不止。 “没事!”刘圩坚定地抹去了泪水,回答道,声音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冷漠中充满自信。 这时一个家丁急忙跑了过来,眼见刘圩,喜出望外,道:“少爷,宫中派人来了,正在偏厅等着呢!” 刘圩点点头,道:“知道了,好生伺候着,我随后就到。” 家丁似乎一时还没适应刘圩的变化,怔住了,不过见管家在给他使眼色,忙拱拱手,悄悄告辞去了。 这边刘圩忙洗了一把脸,不过两个红红的眼睛依旧能告诉别人,他哭过了。 来到偏厅时,却见宣旨太监并没有安心坐下喝茶,而是倚门望着,眼见刘圩,便匆匆赶了上来,急道:“公子,皇上口谕,马上要见您!” 刘圩佯装惊讶,茫然问道:“不知皇上如此着急召见,有何要事?” 管家还是极懂眼色,眼见刘圩示意,忙从袖内掏出一打银票,聊表心意。 宣旨太监暗地里捏了捏,分量十足,不禁心花怒放,笑道:“皇上现在一天除了上朝,后宫之中,十个时辰中有八个时辰在睡觉,这时候好不容易醒来,便想着要见公子,所以奴才不敢怠慢。” 刘圩忙拱手道:“是是是,皇上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既如此,在下还是到路上轿子内去换衣服吧。” 宣旨太监道:“公子体恤,奴才感激不尽。” 管家早已备好了两顶轿子,两人刚一上轿,便快马加鞭地往皇宫方向走去。 ……………………………. 原来一直叫嚣得十分厉害的李彦突然哑火了,而最大的对手刘谕突然疯癫,刘谨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不过生来谨慎的他,还是继续选择了等待。 既然手上拿了一副好牌,别人怎么打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已有两个对手已经倒下胜,券在握,傻子才会冒险呢。 不过让刘谨惊喜的还在后面,刚一上朝,永州方面传来消息,一向人强体壮的江彬病倒了,药石无医。从永州来京城汇报的人,说到江彬病榻上的光景,越说也是凄惨,让人无不恻隐。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前几天不是还听说江…刺史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刘堪虚情假意地问着,差点将“爱卿”两个字说出来,不然又要落人口实了。 “刺史大人一向好酒,一日晚上,与平常一样,摆了一桌酒席,在院子内独酌,不想次日便着了风寒,卧床不起,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也用过药,却一点不见起色。一托半月,竟愈发加重,近几日竟开始说胡话了。奴才等不敢自专,是以上报给朝廷。” “原来如此,来人,有请张爱卿。张爱卿一向有神医之称,妙手回春,定然能治好江刺史的病。”刘堪叹息道。 “谢皇上,谢太子殿下!” 却不知刘堪哪里是想给江彬看病,不过是让他去打探一下虚实。在金钱的诱惑下,张太医已经归于他的麾下,这点刘堪连父亲刘谨也瞒着。 刘堪可不想一直徘徊在父亲的束缚下,到时候是他当皇帝,还是父亲刘谨当皇帝。万一走了一个孝仁帝,又来一个刘谨,这皇位还是做得不够爽快。 因此刘堪最为急迫的就是培育自己的心腹,当然在没有根基的情况下,最有效的也是最为快捷的方法,便是用金钱收买。 且想睡觉时又遇到送枕头的,竟有几个十分有实力的商人,找关系主动联系上了刘堪,送来了大把的金钱,目的就是要一些特权罢了,这些又不花费刘堪任何东西,自然满口答应了。一来二去,刘堪已经积累了大笔的钱,也积累的大笔的人,一旦拿出来,足以让刘谨吃惊半天的。 刘堪想着此节,即便睡觉时,也能笑醒来,当然他最喜欢看的还是刘谕那知道真相时的表情,有一种变现复仇的快感。 “臣张景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刘堪正神往之时,张太医的叩拜打断了他。 刘堪气定神闲道:“永州刺史病了,劳烦张爱卿去看望一下。”此时的他有种从未有过的自信。 “臣领旨!”张太医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三、生意 刘堪越来越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似乎天下只有他最聪明似的,眼光也变得高了许多,当年一些望其项背的人,譬如刘谨等,现在都不过是碌碌之辈,平平无奇。 刘堪正是带着这种心情,接见了辛文,又是一个商人。 “听说辛员外一向低调发财,怎么今日想起本太子来了?”刘堪还是做过一份调查的。 辛文确实低调,若是圈内人,说起辛文,无不翘起大拇指,当之无愧的老大,不只是很有钱,那是相当的有钱。但在圈外,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为何?不光是辛文低调,也与他做生意的方式有关,他从来不将大家族作为对手,而是选择郊外的一些小商小贩来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市场,再慢慢地往城内发展,潜移默化,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将生意做大。等那些大家族惊醒过来时,他们已经被辛文包围起来了,堪堪自保而已。 也是这个原因,当陈听雨以一个初涉商场人的身份去见辛文时,辛文并没有猜测他的居心。陈听雨与他讨价还价,最终还以一个吐血的价钱将店铺拿了下来,那时的陈听雨可算是好好表现了一番,也让辛文十分欣赏,最终招至幕下。 “太子过奖了,草民愧不敢当。多日未来宫中伺候,还望太子恕罪。”多磕头少说话,生意人在意的是前,而官员更在意的是面子,为了利益,辛文自然知道投其所好。 “起来,起来,在本太子面前,就不必顾忌这些繁文缛节了。”刘堪笑道,一派和气的样子,无论他是否承认,刘堪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模仿他父亲刘谨的。 “多谢太子殿下!”刘堪想怎说便怎么说,是他的事,但辛文却不敢当真,依旧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这才起身,起身之后,还不敢抬头,也不敢直其身子,低眉顺目的犹如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 刘堪越看越是顺眼,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来人,赐座!” 原来刘堪已经将偏厅内下面的椅子都撤了,并不是没有什么人来拜访他,而是他觉得如今没什么人配坐在他身前。 椅子搬过来了,辛文告罪坐上,不过只是挨了个椅子边,以示敬畏。 “不瞒太子殿下,草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辛文还是坐不住,又溜到了地上,仿佛地上比椅子上舒服许多。 “嗯!”刘堪点点头,示意辛文,他在洗耳恭听。 “最近欧阳家逼得紧…”辛文仔细地说着,愁眉苦脸,怨大仇深。 “好说!”刘堪听完,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也就是传个口谕的事,不过刘堪并没有急着答应,也没有拒绝,至于最终是做还是不做,要看辛文的表现了。 “多谢太子殿下!”辛文当真是兴高采烈,虽然没有蹦跳起来,但已笑得何不拢嘴了。 “哪里哪里,在商者和气生财,为官者为民请命,都不过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刘堪目视辛文笑道。 “是是是,太子金玉良言,草民一定谨记。”辛文极为受教道。 刘堪觉得还是生意人好打交道,既没有权力方面的争斗,又极懂眼色,说话做事都省心。 “辛员外,你说如果有人背叛你,你会怎么办?”刘堪突然问道。 辛文先是一怔,继而想了片刻,才道:“不瞒太子,若是有人背叛草民,无论理由如何充分,草民心里都非常难过,而且会想方设法,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是吗?”刘堪脸上的笑,颇为玩味,似乎看透了辛文。 “这…当然要看代价如何,若是得不偿失,草民情愿放弃,再寻机会,即便寿终,也不会放弃。”辛文讪讪笑着,又补充道,一双眼睛怎么也不敢看刘堪。 刘堪听言哈哈大笑,道:“好,尔等总是说,以诚信为本,今日看来,不虚也!”说完又是一笑。 “太子取笑了。”辛文从一开始的主动开口求人,如今又做出自愧于心的事,将自己放置于弱势地位,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姿态,一种取信于刘堪的姿态,一种与刘堪合作的姿态。 刘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辛文再有钱,也不过是个无职无位的草民,这种差距本就相当明显。那辛文又何必强自撑着,现在不过是将这种差距表现出来罢了,还可以让刘堪放下警惕,何乐不为? “若是本太子背叛了你呢?”刘堪戏谑地看着辛文。 不过辛文老实,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因为贫之于富,富之于官,不过鸡蛋之于石头,不堪一击。除非辛文有生之年的权力能超过太子,不然恐怕没有机会。” “这么说来,辛员外是想造反了?”刘堪笑了,而且比之先前更大声。刘堪现在是太子,如不出意外,马上就要登基做皇上了,辛文若不是造反,又如何能高过他?不过,现在造反这种事情,谅有十个辛文,也没那个胆子。 “不敢…不敢…”辛文一面陪着笑脸,一面抹着头上的汗水。 这次见面各有所获,辛文的生意有救了,而刘堪得了一笔可观的财产,凭着这些又可以收买一些忠诚良将了。 当然这只是初次的接触,两人之间都还在试探期间,至于往后的合作,还需要双方的诚意。至少现在刘堪是不想放过这块到口的肥肉,若是辛文肯听话的话,刘堪甚至可以帮他解决掉厉饮白。在刘堪的眼里,厉饮白已是一个蛀虫,在蚕食着自家的米粮。 辛文告辞后,悄悄地出了东宫,刚出门不久,却无巧不巧地碰到了刘圩的轿子,擦肩而过,正往昺亲王府方向走去。 辛文正准备躬身行礼,犹豫了片刻,轿子便过去了。辛文并没有上轿,而是目送着刘圩的轿子不见了,又呆呆地想了许久,才上轿离开了。 “陈听雨现在怎么样了?”辛文突然从轿子内探出个头来,问着走在轿边的人道。 “还算老实,不过有人曾查过他一次,但不知道是什么人查的。”轿边的人道。 “嗯!以后京城的生意不用盯着了,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过段时间,把虎组的人给叫回来吧,京城就要发生大事了,还是早作准备的好。”辛文想了想道。 从来人都以为谈秘密的事情最好是在密室内进行,还要关上门,悄悄地说,但辛文的事情,是走到哪,说到哪,也没出过一次纰漏。其实秘密之所能成为秘密,关键还是要看听话的人,能保守这个秘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四、小人 江彬并没有病,还能逆风站在湖岸边上,看着渐落渐红的夕阳。精致虽好,然江彬却皱起了眉头,看来他这犯的是心病,而不是身病。 当然做奴才下人的,从来都是听命办事,半点擅权不得。那报信之人,自然是江彬说什么是什么。 若是放在平时,江彬的行为,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是撒撒娇,讨点银子罢了,然后让皇上派人来看望看望。还有就是,试探试探刘堪而已。 然无巧不巧,这个时候,昺亲王也病了,虽然状况不一样,但都是不治之症,这便变得不寻常了,让人猜疑,也让刘谨警惕。 原本刘谨与李彦正争得热火朝天,外加一个冷眼旁观的刘谕,和一个糊里糊涂的何常在,热闹非常,朝廷中人早已把他江彬给忘了。这当然不是江彬乐意看到的,但也不希望受人如众矢之的般关注。 “不要是我多心才好!”江彬喃喃自我安慰着,不过心里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江彬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子,狠狠地扔向湖心,激起层层波澜,久久不能平静,心内骂道:“都是那些该死的幕僚,平日里没有主意,到关键时刻尽出馊主意。”心里盘算着,回去该怎么收拾他们。 “刺史大人,宫里来信了!”说话人身材削瘦如刀,声音尖锐刺耳,竟是个太监。 江彬拍拍手上的灰尘,接过信笺,淡淡道:“汶儿最近如何?” 那太监道:“都好!太后也让奴才,问刺史大人安?” 江彬一边看着信,一边点头,似乎心情不错,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道:“好,很好…” “奴才信已带到,不便久留,这就回京,不知刺史大人可有什么需要奴才带给太后的?”那太监习已习惯了伺候人,身子即便站直,也让觉得是弓着的,脸色虽然疲倦,但笑容依旧如春天的花朵一样,浓妆开放。 “既如此,恕不远送了!”江彬拱拱手,虚伪地笑了笑,刚一转身,便冷下个脸来。 说实在的,江彬对这些太监从来没什么好感,不知道哪些当皇上的为何如此喜欢,难道只是为了保持皇族血统纯正? “宫者使守内,以其人道绝也!”西周之时的皇帝,便有了如此深远的考虑,江彬感慨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荒唐。 汉高祖刘邦似乎不在乎那些,吕雉与陈平私通,结果还不是一个做了皇后,一个封了宰相,可见并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是那么重视绿帽子的问题。不过此乃千年传承的规矩,皇帝若不遵守,那还有谁了尊敬皇上? 当然这些,并不需要江彬来操心,他只是闻不惯太监身上那股味道,虽然熏了不少的香料,但依旧臭得江彬无法忍受。 “听说,太监急了,随时都有可能尿出来,不知是真是假?”江彬不禁浮想联翩,脑海里设置一个场景,当时孝仁帝正在说着喝酒的时,而太监刘全一不小心笑喷了,憋不住尿了孝仁帝一身。 江彬一路想着,好笑起来,早忘了原来的不快。 可怜那太监,猴急巴巴地要来这么个吃苦的差事,原听说江彬豪爽,凡路过永州的监察刺史,都赚得盆满钵满,不是盖上了房子,便是买了田地,因此也指望能捞一笔。 谁知一个字没捞到不说,来去十几天的路程,舟车劳顿,竟门都没进去,水都没讨到一口喝,反倒倒贴不少差旅费用。 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太监眼看天色已晚,不得不放下自怨自责,四处寻找客栈打尖,然囊中羞涩,寻了几处,不是好的住不上,就是差的住不下。 又想起宫中虽束缚,但锦衣玉食从来不缺,不想今日竟若到此田地,一时感慨叹息,竟尿泗齐流。太监一惊,忙拍着马匹,往城外走去,此般模样,看来只有寻个破庙随便安身,只待明日梳洗了再说。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让那太监找到一个栖息之地,喜出望外。 走近看时,残垣败墙,两扇门虚掩着。 太监闪身进入,屋顶已是漏风进寒,没有一处完好,月光从缺口处照射下来,照得面前的如来神像斑斑点点。 太监再往后走时,如来像背后不知被谁铺了新的稻草,又有一扇破门遮住头顶,正是遮风挡雨的好住处。 人真的很奇怪,城中之时,太监对于客栈犹自这不满意,那不喜欢,如今见了这狗窝似的住处,反而欣喜若狂,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吱——” 太监听闻开门声,忙缩下身子,小心警惕。 “都这么晚了,谁还能来如此的荒山野外?”太监最看重的便是这不全的性命了,然后就是面子,若是这两样都没法得到,那只有求金钱了。 正想着,便听见进门窸窸的脚步声。 “桌上的灰尘都有两尺厚了,看来许久没人来了。”说话的人年纪很青,声音中还带有一丝稚嫩。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点好,我们前后检查一遍,你看那边,我走这边…”另一人道,声音圆润低沉,虽然听起来老气不少,但年纪应该比少年大不了多少。 “又没多大的地方,还用得着两个人来看…”少年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说什么呢,还不快动手做事。”另一人喝道。 “是——”少年拖长了声音,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由跺了跺脚,哼了一声。 太监听见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忙掩住口鼻,然心跳得砰砰直响,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秦朗也大不了一岁,总是对我指手画脚的….哼…”少年兀自不服,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便掩着鼻子,皱着眉头,走开了。 太监身在暗处,竟没让他发觉,算是万幸了。太监心内更是对如来的庇护感激涕零,叩头跪拜不已。 “都检查过了,没人…”说话的正是对少年指手画脚的秦朗。 “我早说过,你就是不信。”少年人得理不饶人,不耐烦地道。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且我们此次更是身负重任,万万大意不得。”说话之人,声音沧桑老迈。 太监一怔,万没想到还有第三人在场,差点惊出声来,还好反应及时,用手蒙住了。 “葛老教训的极是…”两人异口同声道,就连少年也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性子,话语间充满了敬畏。 “葛老,刺史大人让我等进京,却又不肯说明缘由,不知是何道理?”秦朗问道。 “自以为是…”少年的忍不住转过头来,撇一撇嘴,不屑地低声诋毁。 另外两人似乎并未察觉少年的小动作,依旧静静地交谈着。 “越是紧要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不仅对事如此,对人也是如此。时候到了,我等自然知晓。”葛老声音幽幽的。太监一听,便知道,这个葛老也是口不对心。 “哼,我与秦朗也就罢了,究竟什么大事,连葛老也要瞒着。我看分明是刺史不信任我们,借故将我们支开罢了。”少年还是那个性子,什么坏事总要拉秦朗做垫背的。 秦朗倒是有些胸怀,并没计较,反而同意道:“不错,京城中不过两三千人,有黄天陇坐镇,已是绰绰有余,如今又让我们过去,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葛老冷哼一声,道:“小小年纪,知道多少内情,就在此胡乱评头论足,刺史大人如此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岂是你们看得出来的。” 葛老的一番话,明显的外强中干,只是一味地拿官高压人,却举不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自然无法让人信服。不过两个小年青也不敢反驳,都沉默了下来。 安静了许久,太监又听见稻草悉悉索索的响动,看来他们是准备睡觉了,渐渐地又静了下来,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均匀地响动。 “葛老,我们真的会成功吗?”秦朗突然翻了个身,问道。 葛老怔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若是…会不会牵连唐姐姐…”少年说到“唐姐姐”时,不禁扭捏起来,看来是心中暗暗倾慕的对象。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都在思考着少年的话,或者都有着如少年一样的担心。就连神像后面的太监也能感觉到这压抑的气氛,紧张地不可呼吸。 “不会的,只要我们咬口牙关不说,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自然不会牵连到其他人。”秦朗如一个老大哥一般拍着少年的肩膀,安慰道。而此时的少年正想着心事,默默的,并没有反抗。 葛老见此,叹息一声,道:“睡吧,明天还有赶路呢!” “是!”两人答应一声,便又重新躺下去了。 然而那太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因为他感觉到,那个葛老并没有堂下,是不是地还发出声声叹息,又是悲戚又是怨恨,虽声小气短,但在静谧的夜里,依旧让太监听得清清楚楚。 一直到次日早上,太监等三人走了之后,才安稳地睡了一觉。结果又被肚子饿醒,起来草草地啃了些干粮,出来寻找马匹时,已经不知所踪,只得徒步前行。不过几里的路程,太监的小脚已磨出了几个水泡。 太监不得已,只好勒紧了腰带,再买了一匹坐骑,加快脚程往京城赶去,心中对江彬着实恨之入骨,盘算着回京了怎么给他穿点小鞋,也好出了这口恶气。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彬,你不要怪我,是你对我不仁在先,就不怪我对你不义了….” 正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五、线索 何琦已经不见五天了,几方面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常在是真着急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是坐下来喝杯茶的心情都没有,来回地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而跟在他背后的是一个六十岁的扫地婆,不停地扫着。 因为何常在一烦恼就有搔头的毛病,这时候更是狂抓乱扯,可怜的头发,服侍了六七十个年头,如今被他一个个连根拔起。 李彦默默地看着,然后寻个机会,溜了出去,找个卖女儿红的酒楼,大喝特喝,直至酩酊大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又被酒楼的人送了回来。 “堂堂七尺男儿,有点志气好不好?”何常在没想到李彦是如此扶不起的阿斗,何琦刚走才几天,便颓废成这个样子,看来当年看错他了,如今赔了孙女又受气,真是人生一大败笔。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米已成炊,何常在也只有忍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还是希望李彦能振作起来,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何琦。 “是,谨遵爷爷教诲!”李彦打个饱嗝,嘿嘿一笑,话刚说完,又觉得肚内翻滚,未等何常在躲开,便一口喷在了他身上。 何常在气极,又要上前打人,他最近很有暴力倾向,下人没事都不敢上前巴结。 不过这次李彦早一步,倒下了,身子刚挨着地,便睡着了,呼噜震天响,嘴里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胡话,抬他的人仔细听时,原来是猥琐版的《十段锦》,不禁吓得两腿发软。 “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李彦迷迷糊糊地感觉房门就在眼前,可就是到不了,思考了许久,才发现两个下人的双脚半天没挪动一步。 “这个…奴才尿急…”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畏惧地看着房门,终于鼓起了勇气,找了个借口。 “哦,去吧…”李彦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许多,只是按常理来做出应答。 “是”两个下人一人丢下一个字,便如受惊了的兔子一般,逃也似的消失在了李彦的五丈之外。 李彦略微惊讶了一下,便开始揉着疼痛的脑门,那两个该死的下人,竟然将他往地上已扔就跑了,也不知道轻点放。 李彦叽叽咕咕骂了两句,便将手枕在头上,迷迷糊糊地做着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梦,渐渐睡着了。然而他第二天醒来时,却又回到了床上,不过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发生的,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洗漱完毕,李彦迈着步子,漂浮地来到前厅,人尚在十丈之外,便听见了何常在的狮子吼,如雷贯耳,接着又有一些杯盘不幸夭折呻吟。 “还没消息,你们太原府的人是吃什么长大的,都已经六天了,如今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何常在心急如焚时,才发现,自己的官位与荣耀,远远没有宝贝孙女重要。 “……”太原府尹金同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脖子,没想到何常在见面就爆粗口,还好忍住了,要是依着他年轻时的性格,一定给他两拳。 李彦正走近,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听到何常在的这句话,进又不是,退又不能,尴尬地装着沉思的样子,把头低到了胸前。 “醒了…”何常在现在是准备逮到谁吗谁,李彦刚回应一个点头,何常在便从他的发型骂到鞋子,然后从去年骂到今年,其中只停顿了三次,喝了六杯茶水。 “是,谨遵爷爷教诲!”李彦还是那句话,刚才何常在的“教诲”鬼才知道他听了多少。不过李彦这么一说,立刻变得词穷了,对牛弹琴,伤得永远是弹琴的人。 “下官话已尽,先行告退!”金同细想斗争了片刻,便起身决定告辞,今天可以说是他听到污秽之词,最多的一天,比之过去的一年还要多,是该回去洗洗脑子了。 “走吧…”何常在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不过李彦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逃开何常在魔掌的机会,忙起身笑道:“金大人,这边请!”没等金同先行,李彦便开道上前了。 一直送出大门外,李彦才转身问道:“金大人,不知查的结果如何?” 太原府尹金同笑道:“没有消息,不过点头绪。”刚才两人做了一回难兄难弟,关系道融洽了不少。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低声交谈着。 李彦听言,心内一惊,忙问道:“头绪?” “不错,从现场搜查到的一些证据,我们做了个现场重演,发现一些问题。” 金同并没有等李彦开口,又继续道:“其一,门窗没有毁坏,且房中没有打斗的痕迹,凭何大小姐的武功,要做到这一点,要么对手武功极高,要么便是何府内部人所为。不过能从大人怀中将贵夫人抱走,所以此人定不只是武功极高那么简单。” 李彦一时没将其中的逻辑分明白,怔在那里,不过金同已经开始说第二点了。 “其二,迷香有问题。从大人房中搜查到的迷香,燃烧速度快,不过浓烟滚滚,来势凶猛,就是一头牛,也能即闻即倒。虽然这可以说是考虑到了何大小姐武功高超,但其用量也忒大了点,烧火做饭似的,烟都可以冒出房间。不过本官听说,当时就是有人看到房间冒烟才发现何大小姐不见的…这似乎不合常理…” 李彦受教地点点头,然等了许久,却没听见金同往下讲了,不禁张开求知欲极强的双眼,急迫地看着他。 金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快速道:“没了!” “没了?”李彦意犹未尽道,犹如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故事,突然被太监了。 金同无奈地点着头,那“盗人”的贼做得太干净了,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以上两点还是他们群策群力推测出来的结果。 已经过去六天了,还是在案外徘徊,一个有疑点的人物都没有找到,一个有利的线索都没摸到,犹如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看来这官是要当到头了!”金同心内无言感慨,就是皇上不赶他走,他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李彦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金同见李彦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禁问道。 “何琦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故意放迷香迷晕我,吸引人过去,然后趁着混乱的时候,逃之夭夭。”李彦语不惊人死不休。 金同张口结舌,他不是不能想到这一点,而是不敢想。再说了,自从何琦嫁给李彦后,性子收敛了许多,若是在何琦少女时代,金同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这…”金同倒是希望结果是这样,虽然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何琦若能平安归来,也算对皇上与何常在以及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两人告辞后,李彦又去泡酒楼去了。既然李彦出手大方,酒楼的人自然没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舒舒服服地伺候着,直到他醉了,又将他送回何府。 ……………………………. 厉饮白最近又胖了许多,肥凸凸的肚子,坐在密室内,几乎与黑衣人贴在了一起了。 “何琦是你抓的?”厉饮白如此开门见山的开场白,与他一贯谈生意的方式不符。最近京城盛传监察御史李彦为了何琦,都快疯掉了,自然没了与王爷较劲的念头,两人原来计划的基本目标已经达到。 然而黑衣人却不愿领这份功劳,茫然地摇着头,苦笑道:“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到底是晚了一步,没有抓到何琦。” “哦?”黑衣人的话外的另一个意思是,还有另一拨人与他们一起强何琦,会不会是王爷的人,倘若如此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厉饮白问出问题后,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从黑衣人手中全身而退的,江湖上没有几个。而那几个,却都是绝顶的高手。 “是王爷的人!”黑衣人道。 厉饮白倒吸一口凉气,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黑衣人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更不说无把握的话,他能说得如此笃定,必然是有着实际的证据,厉饮白对这点毫不怀疑。 “当真?”厉饮白有种一个必死之人而又不想死的心态,多么的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 黑衣人一怔,道:“当然!” 虽然没有任何的解释,但厉饮白已死心了,不用再问。 “看来,我们要找寻后路了!”厉饮白其实说得很隐晦,若是说得直白点,应该是“跑路”,而不是“后路”。 “为什么?”黑衣人不明白,都是同一阵线的人,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也达到了最终理想的结果,怎么就不同了。 “若是一个属下没有向你汇报,便自作主张地去做事,即便事情做得对了,为了你好,你会不会很高兴?”厉饮白苦笑道。 “不会,因为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容不得下人比我聪明。即便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若是在我手下做事,便装也得装出来。”黑衣人坚决道。 黑衣人是个杀手,若是一个属下比他厉害的话,说不定下一个该死的目标就是他自己了,自然不希望有比他更强的出现。 “正如你所言…”厉饮白颓然道。 黑衣人不懂了,这既然是犯忌讳的事情,厉饮白当初又为何要坚持,不等他发问,厉饮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出了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六、后路 “当时若是王爷不知道,我等便是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贞之臣,如今既被发现,便是别有用心之辈,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其中关节,褚兄是否明白?”厉饮白苦笑道,他不是怨天尤人之人,既然错误犯下了,就会找寻方法来解决,而不是坐以待毙。 姓褚的黑衣人显然十分了解厉饮白,因此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大树底下已无容身之地,黑衣人也自然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和气生财,既然不能和平共处,只有一拍两散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条条道路通长安,天下之大,岂无我等发财之所,不过是费点脑子罢了。”厉饮白虽然说得轻松,但此次得罪的是睿亲王,当今太子,未来皇上的父亲,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脱身,即便脱身,大明恐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饮白兄说得极是,小弟一定唯兄马首是瞻。”黑衣人与厉饮白两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大难当前,内耗是最不智之事,且黑衣人仰仗厉饮白的地方极多,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厉饮白摆摆手,示意黑衣人坐下,笑道:“你我兄弟一场,同甘共苦多年,褚兄何必说如此见外之话,且坐下慢慢计较。” “是!”此时的黑衣人明显比之刚才要恭敬得多,神情态度低态下来。 厉饮白暗自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黑衣人的做法让他很满意,也很放心,这才侃侃往下谈去,道:“如今昺亲王刘谕与永州刺史江彬病重,孝仁帝时日不多,而宰相何常在又倒向太子阵营,天下大局表面上看已风轻云淡,唯王爷与太子是尊,没有了悬念。” 黑衣人叹息一声,万一当今太子一旦登基,便是范雎报仇之时,他们这些“叛徒”也就再不能见天日了。 “正是如此,我等蝼蚁之辈,又何能左右朝廷这个大树的长势?”黑衣人虽然在问着厉饮白,却又何尝不是在反问自己,只觉得上天无地下地无门,已入绝境。 “褚兄岂不闻,四两巧劲可拨千斤,我们只要做得恰到好处,这天下还不知道是不是王爷的…”厉饮白笑道,话语中充满自信。 黑衣人听厉饮白如此说,也来了精神,不禁身子前倾,黑衣人并不是坐得远些听不到,而是不想漏过只言片语。 “饮白兄莫非已有良策?”黑衣人的惊讶与激动的表情,让厉饮白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虚荣心大大地满足了一把。 “昺亲王虽疯,但其子刘圩还在,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刘圩性子看似柔弱,只不过是因为把自己看得过轻罢了,若是家人受伤,定然会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来。我等若是将昺亲王的病因归在太子身上,褚兄以为,凭刘圩现在与皇上的关系,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来?”厉饮白一步步指引着黑衣人的思维,缓缓地分析着。 “饮白兄是说,皇上可能会废太子?”黑衣人张大了嘴巴,可见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地步,然若如厉饮白所言,又不无可能,不禁拍着大腿,长长叹息一声,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一口闷气。 “……”厉饮白此时却没有继续,而是慢慢地喝着茶,冷眼地看着黑衣人惊诧的表情,心中也哼了一句,不过表面上,还是淡淡的。 黑衣人片刻便恢复了平静,道:“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让刘圩确信呢,毕竟我们与他素昧平生….” 厉饮白突然截住黑衣人的话头,笑道:“褚兄莫非糊涂了,此事是你的强项,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黑衣人一怔,即刻也笑了,讪讪道:“一时高兴,竟然忘了,失态失态,饮白兄莫怪!” “哪里哪里…” 两人的谈话再下去也就无味了,黑衣人早早便告辞离去,厉饮白并没有起身相送,而是一心一意地喝着茶。 直到一个家丁悄悄过来禀报:“姑爷,老爷回来了。” 家丁口中的“老爷”自然是辛文了。辛文自从江州之乱后,便重回京城,与厉饮白住在了一起。然在外人看来,辛文还是对厉饮白不放心,是以要放在眼皮子地下监视。 “员外!”这是厉饮白对辛文一贯的称呼,也是辛文对厉饮白唯一的要求。并不是辛文迷恋这个无权无职的官位,不过想保持一点距离罢了。 “嗯,褚战刚走?”辛文问道,若是黑衣人也在场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眼睛掉在地上,因为黑衣人与厉饮白的关系,只有睿亲王刘谨一人知道,其他人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怎么辛文如此了解。 “是!”厉饮白回答的语气与动作,不像是一个子侄或女婿,倒是像一个下属对着他的老板。 “都说了些什么?”辛文理所当然地走上了上位,接过厉饮白亲自端上来的查,痛快地喝了一口。 厉饮白不敢隐瞒,一字不漏地说给辛文听了,没有加一丝的想法,完全的事实。 辛文听完,笑道:“姓褚果然没有错,真是笨得跟猪一样,若是刘圩大闹特闹,皇上还不杀了他。此时大明最需要的是稳定,只要刘堪没有大错,孝仁帝肯定是能遮掩的尽量遮掩,还会在乎区区一个昺亲王?此计瞒得过他,未必瞒得过睿亲王。” “是,不过关心则乱,小婿此举,并没指望一举奏效,只是乱心而已。”厉饮白说话时,极力想弯下腰去,怎奈肚子大了,怎么也动弹不了,脸色惶恐地看着辛文,可见他对辛文惧怕到了极点。 “做得不错!”辛文一句淡淡的夸奖,让厉饮白脸色舒展了不少。 辛文静静地坐着,思考了片刻,又道:“我已经将虎组调回了京城,永州江彬那边开始有些动静了,也需要注意点。另外,小心陈听雨,有人正在查他,不过那人藏得很深,连我的人都看不出他的来历。此时正在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的岔子,若是没有把握,放掉这条线也无妨。” “是!”辛文说一句,厉饮白应一句,一面猜测,一面思考对策。陈听雨后面牵着朱富贵这条大鱼,厉饮白是一个生意人,自然是不愿放弃,还好辛文没有把话说死,不过陈听雨城府极深,且朱富贵又狡猾阴狠,却也不好对付,不禁左右为难。 辛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做大事之人,要懂得舍小,才能得到更多。人生巨变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好好对待。” “是!”厉饮白听言,算是彻底放弃了“钓鱼”的念头。 但事情总是相对的,厉饮白放弃陈听雨与朱富贵,但他们处心积虑地靠近辛文,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有时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陈听雨现在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臭虫,但又何尝不能成为毁掉辛文这个“千里之堤”的“蚁穴”? 他们这个时候是没有想到,然而最后是想到了,却无可奈何,当然这是后话。 “太子刘堪已经入彀了,只是要抓住这只小狼崽子,必须瞒过那条虎视眈眈的母狼,却也有些为难之处。”辛文等厉饮白想了一会,才又开口道。 “小婿以为,刘堪与刘苑等人相处,处处争先,颐指气使,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如今又成了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不把他人瞧在眼里。先前在王府之时,受睿亲王管教也就罢了,如今已成储君,只怕睿亲王也管不了了吧。”厉饮白仔细地分析着。 厉饮白看人确实独到,连辛文也不禁点头,笑道:“不错,鹰儿翅膀硬了,想独当一面了。这样也好,倒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是!”厉饮白每次等辛文说完,都会回应一句,不是在肯定辛文的话语,而是在接受命令。 辛文挥了挥手,厉饮白便拱手退下了。 而此时的何常在却在一筹莫展,太原府尹金同自从上次来过之后,再也没出现,已经十多天了,若不是心中还有一口不平气,早已愁死了。 而李彦颓废地每天只知道喝酒浇愁,完全没了先前的睿智,便是朝殿之上,被人辱笑,也只是一笑置之,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这当然是刘谨与刘堪乐意看到的。 这日,何常在刚从朝会上回来,便发现李彦的轿子不见了,立刻暴跳如雷,从房中抽出长剑,大叫大骂,说什么也要宰了他。 “好你个李彦,还我孙女。”何常在高喊着。 然说曹操曹操到,何常在的话音刚落,何琦便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解地看着犹如狂狮一般的何常在,切弱弱地道:“爷爷,你怎么了?” 何常在还以为是自己在发梦,努力地摇了摇头,在何琦旁边的赵萍更是上前,在何常在脸上掐了一下。 “啊,疼!”何常在并没有责怪赵萍,反而哈哈大笑,揉着何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爷子,不是梦吧!”赵萍呵呵一笑,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找着借口。 “不是梦,不是梦,我孙女又回来了,真好!”何常在口不择言,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你这么揉着,小心大骗子看到,会很生气的。”赵萍在何常在耳边说道。 “呸,不提他也罢,一提到他我心内就来火。”何常在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起来,真是恨不得拨他的皮,吃他的肉。 赵萍促狭一笑,然而何琦一头雾水,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李彦已顾不得那么多,因为他碰到了一个可怜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七、点火 两人酒过八巡,都已两颊通红,有了七八分醉意。 “范公公打哪来?”这是两人喝酒以来,李彦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那姓范的太监一怔,虽然酒醉,但依旧保持着小心说话做事的习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姓范的太监从永州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来,一路上忍饥挨饿,已是两眼昏花,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一时高兴,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正碰着端着酒壶,摇摇晃晃的李彦,将他救起,就近找了个酒馆,要了三斤竹叶青,两人都倒了大碗,便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原本那姓范的太监对李彦极为感激,然李彦突然问出这句话来,说明李彦早已认出他来,且说不定,这次巧遇也是李彦故意安排的,因此太监心内反而警惕起来。 “呵呵…”太监装着醉意已浓,什么都没听见,傻傻地笑着,继续喝着酒。 李彦没想到这太监这么滑溜,不过再滑的泥鳅,也逃不过渔夫的笼子。李彦早已准备万全的对策,就不怕他不上钩。 “本官监察御史李彦,范公公可能不认识在下,不过本官与刘公公极熟,经常听他提起你,是以留意过。不然,本官才懒得伸手。”李彦拍着胸脯大声道,嘴中酒气冲天,喷出来滴滴的酒水,全洒在面前的菜盆子内。 范太监倒是听说过李彦的大名,心道:“听闻这李监察,鲁莽豪爽,虽然清正,却是个极不懂眼色的人,屡屡冒犯太子,到处树敌,还好有皇上器重,不然只怕死了好几回了,如今情形看来,倒是有几分贴切。” “久仰,久仰!”范太监见李彦如此坦诚,再装下去就显得矫情了。 李彦摆摆手,笑道:“范公公久仰在下的,只怕是骂名吧?” 范公公听言一笑,心道:这李监察倒是直率好结交,不似宫中之人心眼多。又见李彦举杯,也赶忙端起杯子,上前碰着。 “不过,倒是常听刘总管提起范公公的,说公公人极机灵,将来造就肯定不凡。”李彦心内却道:不过你一个太监,再怎么造就,也造不出一个人来,终究绝子绝孙的料。 范公公听言大喜,道:“总管过誉了…奴才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这做太监的,确实没有几个知道谦虚的,从来时有进无出,对于赞誉也是如此,范公公可以算是一个典范了。 两人又接着喝着酒,李彦再没谈其他的事,让范公公放心不少。从午时一直喝到黄昏,眼看时辰不早了,再不进城,宵禁又要开始了。 李彦抢着结了帐,范公公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他身上半文钱都没有,还好让李彦抢先了,不然就有他哭的了。两人相扶着,出了酒馆,摇摇晃晃,自然是骑不得马。两人便如二流子一般,相互搀扶着,说说笑笑,往城门走去。 “范兄弟,你酒力不如我甚多,才几碗,便就醉成这个样子。”李彦大着舌头,指着范太监,嘲笑道。 “奴才空腹喝酒,自然容易上头。再说了,这一路走来都是奴才扶着大人,大人还好意思笑我?”范太监也迷迷糊糊的,竟与李彦辩驳起来。怎么说酒是色媒人,都是一些没胆子的人说出来的话。 “我呸!你放开我,看是谁搀着谁?”李彦就要挣脱,怎奈范太监五指如钳,紧紧将他箍住,纠缠了半天,衣服都差点弄破了。 李彦高仰着头,得意洋洋,笑道:“怎么样?” 范太监被摇晃得有些头晕,差点当街吐了,好歹忍住,却怎么也不敢开口辩驳,只是摇着头,歪靠着李彦,往前蛇步走着。 “我算是看透你了,就这么点出息,明知不可为,还要硬撑着。如今太后失权,刘诜又软弱无能,只有一个江彬,虽有实力,不过是有用无谋之辈。天天侍宠撒娇,却不知将天下人都得罪了,即便想举事,又有谁愿为其牵马?”李彦继续数落着,不过话越说犯忌讳了。 范太监差点上去捂住李彦的嘴巴,还好街上没什么人,不然无论传到谁都耳朵里,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看来李彦是真的醉了。 “大人说得何尝不是奴才想的,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伺候什么样的主子,难为的还都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是,奴才这辈子是认命了,指望来时投个好人家。”范太监可怜兮兮地,说道伤心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错,这世上哪个人不是极重要的,不是父母捧着长大的,岂有你如此看贱自己的?再说了,公公又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下对了注,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弄个总管的位置又有何难?”看李彦慷慨激扬的样子,仿佛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颇具王八之风。 “大人说笑了…”哪个太监不想更上一层楼,那他一定是没切干净。范太监已砰然心动,不过是出言试探李彦罢了。他素知,凡是李彦盯上了的人,如刘本者,被罢官,如孙咨者,被流放,太子与刘谨两人都差点被他搞疯掉,可见他还有些办法的。 “我李彦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几曾见我说笑过?”他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时辰,李彦说什么是什么,范太监又无从求证。 “嗯!”范太监关键时刻打了个饱嗝,解除了他此时的尴尬。 “太子跳出来后,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江彬是没有指望了,现在只有昺亲王能与之一搏,且皇上十分喜爱昺亲王之子,在还未正式登基之前,谁也说不好。再说了,谁能最终坐上皇位,不是现在的地位说了算,最终决定的,还是实力。”李彦一句道出其中的关键。 范太监若有所悟,点点头,刚想考虑问题,便气血翻滚,吐了出来,不知不觉放开了李彦的手,倒在地上,席地而睡。 李彦用力踢了他两脚,范太监早已如死猪般,一动不肯动。 这时笑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疑惑问道:“大人,真的会有效吗?像他这样的,人微言轻,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笑官皱着眉头,指着范太监。 “先生切不可小看任何一个人,知微见著,一样的道理,一个小人物,也可以掀起一场大风暴。”李彦此时说话,哪里还像是一个酒醉之人,比清醒的人还要清醒。 “大人确定,他一定会去按照大人的话去做吗?”笑官以为越是底下的人,执行力便越差,做起事来,总是会丢三落四,缺斤少两。 李彦笑道:“我并没有要求他去做什么,只是把一种形势告诉了他,到时候他要做的,都是在为他自己做,而不是听我的命令在做,自然会十分上心。自以为是的人,总是会有自以为是的举动,常常把别人看得极笨,却不知自己才是最蠢的一个。” “是!”笑官叹服道,怜悯地看着地上的范太监,被李彦卖了,还在为他数钱,悲呼哀哉! “先生寻我,不只是来看我表演的吧?”李彦笑道。 笑官道:“赵萍和夫人回来了!” 笑官短短的一句话,犹如一瓢冷水,将李彦从头浇到脚,凉了个彻底,原本的一点好心情,早飞往九霄云外去了。既是因为何琦,又是因为赵萍,两个女人一台戏,看来自己的快活日子是过到头了。 “大人…”笑官见李彦发愣,还以为他是高兴坏了,忙出言提醒。 “陪我去睡客栈吧?”李彦央求道。 “不!”笑官吓了一跳,忙坚决制止李彦这种不道德的行为,自己可还纯情这呢。 李彦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耷拉着脑袋,读书人一声长叹。一脚脚往城内走去,李彦有种羊入狼窝的感觉,一脚脚去寻死。低落的心情,使他连趴在地上的范太监都忘记了,独留他一人睡在风中。 “能不能不回去?”李彦近乡情怯,越走心里越是没底。 不过这回不用笑官开口了,何琦早已骑马过来了,她身后自然是赵萍了,还有张虎尽职尽责地跟随左右。 “咦,大骗子,你长胡子了?”还是赵萍眼尖,立刻就看出了李彦的变化。 连何琦也是一怔,发现几日不见,李彦确实憔悴不少,又忍不住心疼。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官是纯爷们,长两个胡子很正常。”李彦挺起胸膛骄傲道。 赵萍刮着嫩嫩的粉脸,羞羞道:“又骗我,才不相信你呢,不然你证明给我看看?” 在场的几人听言,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何琦更是羞红了脸。李彦一面笑,一面摇头,这赵萍还真不是一般人,以后可不能再与她多嘴了,不然话越多,吃得亏越多。 “回去吧!”何琦岔开话题,解围道。 “是啊,得赶快点,何爷爷还在等我们开膳呢!”赵萍又画蛇添足一句。 让李彦原本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来。原本想着让何琦在赵萍处待上十天半个月,等这边的事情有了眉目,才好找个机会与何常在说清楚,再将何琦接回来。谁知道,赵萍这丫头,竟先偷偷地跑回来了。这让他李彦如何自处啊,尴尬,难受。 不过,家迟早是要回的,街道上巡街一开始叫唤了,各家各店都开始闭门点灯了。李彦不得已,只好坐在了何琦身后,往回走去。 还好门前没碰到何常在,接着又听管家来报,何常在觉得有些累,喝了点稀粥,先睡下了,不同大家一起用膳。这对李彦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如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改成了死缓一样。 不过李彦喝了一肚子酒,这一席晚饭,也没吃什么,只是陪着何琦与赵萍说了些话,都是这几日来的家常,两人竟一点不觉烦,有时一件事说了两遍,都还觉得十分有味道。 然而,赵萍却不懂眼,尽在一旁打着哈欠,早早的便拉着何琦要去睡觉,还说什么已经习惯了与何琦一起睡,竟将李彦赶出房间。 李彦只好往书房去了。 “大人,赵姑娘提前而来,莫非情况有变?”笑官思索道。 李彦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们不用着急,将观其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八、打算 (求收藏!) 人要脸,树要皮,不过范太监自从净身开始,脸皮就已经没有了,他现在活着,为的就是一口气在,无论是捞更多的银子,爬更高的地位,目的只有一个,将那些嘲笑与看不起自己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上天总是眷顾勤奋的人,范太监的努力总算让他找到了机会,一个与刘堪见面的机会,一个传递消息的机会,一个步步高升的机会。 刘诜从外头得了些新鲜玩意儿,不知哪个筋不对,竟突然想起与刘堪等人一起游玩的日子,如今各奔西东,刘堪成了太子,高高在上,而刘苑因刘本去官,变得沉默寡言,竟开始认真读起书来,只有他刘诜还不知道做什么,茫然的很。 想得多了,便有了感触,有了感触,便开始怀念。也是一念之差,竟挑了些自认为稀罕之物,让范太监给刘堪送去,不知是为了重归于好,还是为了纪念当年的不羁岁月。 总之范太监淡淡地答应了,又兴高采烈地去了。 只要将消息传递到了,他范太监的将来可就是一片光明。若是刘堪胜了,登基做了皇上,他便是首功之臣,一个可观的位置肯定是跑不掉了;若是江彬胜了,他是刘诜潜邸的奴才,自然会得到照顾,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当然这件事情还必须告诉刘圩,要让刘圩知道,他范公公其实是在挑拨离间,是在为他做事。 如此一箭三雕之事,范太监想着就能从心底内笑出来。这当然要多亏了李彦,不是他酒后提醒,他范太监还盲目着只想着报复,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好处。 范公公轻飘飘地走着,不过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下了,自从御膳中下毒事件发生,刘堪便多了一个心眼,御下更加严格,甚至可以说苛刻了。 “什么人,干什么的?”守门之人拉住喝道。 范公公心内有些不快,若是刘全过来,这些人还不笑得跟哈巴狗似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可见刘诜并没有什么地位,不然谁还敢这么对他? “琦王爷从集市上搜集来一些稀罕物,想着太子爷喜欢,因此着奴才送些过来!”范太监知道好狗不挡道,因此尽量放低了姿态,省得他们乱叫,暂且忍一时之气,到时候再来算账。 “太子现在不在宫中,交给我们好了,到时候定然会转达王爷之意。”守门之人依旧当着,一点放行的意思都没有。 范公公这才想到,王爷的名号真是太对了,“琦”者“弃”也,太子的一个看门狗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悲哀啊! 若在平时也就罢了,毕竟矮人一头,争也无意义,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不过今天却不同,范公公是带着目的来的,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不得不拼一回。 “是,若是王爷问起太子的身体可好,且不知咱家要如何回禀?”范公公的话语,软中带硬,让人实在不好接。 不过守门之人似乎接到的是死命令,依旧纹丝不动,淡淡道:“太子一直身体健壮,有劳王爷挂怀了。” 范公公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一旦有来登门拜访,巴结刘诜的人,定然是处处为难,目的不过是想捞几个银子,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权威。告诉世人,要想见着王爷,先得过我这关,如今易地而处,倒然范公公真实感受到了一种难堪。 “莫非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就代表得了太子,若是王爷问起,得之咱家连太子的面都没见上,你以为王爷会怎么想?王爷即便不生气,但报不了太后会出头,到时候不知道你是想怎么个死法?”范公公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守门之人实在可恶,等一天飞黄腾达了,定然要让他吃尽苦头。 “你…哼…太子不在…”守门之人犹自强撑着,不肯服气。 “是吗?”范公公是老江湖了,宫中的人来去,哪个没有记录的,是在是出,哪有平常人家那么随便,这还瞒得过他。 守门之人知道骗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道:“等着吧。” “千万不要让咱家等太久了,也不要企图搬弄什么是非,要知道后果可是你担待不起的。”范公公的及时提醒让守门之人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加快了脚步,这次就认栽了。 很快守门之人就如范公公所愿,赶回来恭恭敬敬地将范公公请了进去,对于这个祸害,惹不起,干脆敬而远之。 范公公也不敢怠慢,端起刘诜所选的物品,低着头,小步快走着,跟在守门之人的背后,心内再一次想着早已计划好要说的话,觉得没有差错,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长吁一口气,范公公走进了刘堪的房门,喊道:“奴才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堪正装模作样地看着书,没想到范公公一进来就行这么大的礼,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欣喜,看来自己的权力已得到了广泛的认可,这是好现象。 “起来吧,这次琦王爷又搜刮了些什么好东西?本太子自从上位以来,已经很少外出了,错过了不少好的时光。”刘堪一手把玩着刘诜送来的东西,一边感慨道。 “太子身系大明百姓,日理万机,劳苦功高,如今的京城在太子的治理之下,已大不相同了。”范公公话内有话,让刘堪不禁一怔,笑笑看了他一眼。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刘堪的做法还是这么白痴,如此做作,谁不知道他刘堪与范公公有秘密了。 “是!”但下面的人都被刘堪打怕了,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静静地退出了门外。 “好了,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刘堪不忘表现自己的聪明,然不知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是那个下人不知道的? “太子明察秋毫,奴才佩服。奴才近日听闻,永州刺史江彬已派人入京,正准备图谋大事。”范公公先说了刘堪最想听的,他知道,若是刘堪想的话,一定还会追问细节。 一切正如范公公所料,刘堪紧张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三十九、姐姐 不过刘堪紧张的不是江彬的事,江彬手握重兵,又有太后作为内应,加上刘诜也不算笨,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不争皇位,那才叫奇怪呢,现在才动手,也只有他江彬才忍得住。 刘堪紧张的是范公公这个人,范公公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身在太后与刘诜身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若是能说服他反水,可是个难得的棋子。 “大事?”范太监既然放下了线,刘堪自然心甘情愿地咬钩,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显得十分讶异,又有些感激。 “奴才也是无意中听来的,那日太后令奴才送一封家书到永州…”范公公看见了刘堪眼中的热切,便添油加醋地将在寺庙中听到的一一给他讲了。 刘堪听完,皱起了眉头,这与他想象的似乎不相同,两三千人怎能成大事,太后久不问政事,更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朝为官,结党是不可能了,而刘诜在刘堪眼里,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虽不是不肖无双,但也是草包一个。 “他想干什么?”刘堪百思不得其解,竟又想起了父亲刘谨,凡事到了刘谨手上,从来没有解不开的。不过刘堪马上截断了这个念头,现在的局面虽然困顿,但却是摆脱刘谨控制的最好机会。 风雨之后才见彩虹,只有迎难而上,方显本领,且唯有大风浪里,才能练就好的水手。刘堪知道,只要过了这个槛,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这件事可以不急,慢慢查,只要江彬的人在京城,迟早会有蛛丝马迹,一定能有所收获。先在关键的是牢牢抓住范公公,只要有这个人作为内应,就等于是给江彬的脖子上挂了个铃铛,做到哪响到哪。 “恩,看来江彬是想图谋不轨了,还好公公大义,将此事禀报给了本太子,不然大货酿成,生灵涂炭,悔之晚矣!”刘堪说得深明大义,当然他也明白这些话并不是范太监想听的,不过现在他身为太子,这些开场白不得不说。 身名所累,刘堪此时才深有体会。 “太子夸奖,奴才万万不敢当。”范太监也清楚,想要得到所需的,就要耐得着性子,他有的是时间,为了将来的功成名就,也愿意等。 “当的,本太子说你当的,你就当的。”刘堪这句话才入了正题,一句话便将范公公纳入了他刘堪的阵营中,到时候一人得道,还不鸡犬升天? “谢太子恩典,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范太监的话外人听得糊涂,不过一句话,何以感激成这个样子。然刘堪听了,却明白,这是范公公在表忠心。 “嗯!下去领赏去吧,顺便让下人带些东西,也给琦王爷送去。”刘堪摆摆手,让范公公退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多说无益,反会惹人猜疑。 “是!”范公公清楚,刘堪让他选些东西给刘诜,一来可安刘诜之心,二来可为他洗脱嫌疑。先前范公公看到的是刘堪的身份地位,现在却又看到了刘堪的心机,比之刘诜,可谓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范公公笼着袖子,捏着厚厚的银票,心内美滋滋的,另外又为刘诜选了一个乌黑的石头,反正他也看不懂,只要刘诜看不懂,自然是好东西,范公公对他是太了解了。 ………………………………………. 这时候,李彦房间内多了一个丫鬟。 以往这种事情,只要何琦点头就可以了,何须劳动李彦?不过这次不同,这人是冲着李彦来的,而且打她她不动,骂她她不走,就是死皮赖脸地缠着。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姐姐——”赵萍的话从来让李彦无语。 “你姐姐是谁?” “就是她——”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是我姐姐——” “为什么?” 从终点又回到了,李彦依旧没有问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么牵扯到他头上。 “大人若想听,小女子自然会说,只是还不是时候,此时即便是知道了,大人或是不信,或是不能全信,终究说了也无益。小女子并不是轻薄之人,也不是自贱之人,现在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也请大人自重。”赵萍的姐姐突然开口道。 却没想到,李彦看向赵萍,嘿嘿笑道:“怎样,愿赌服输,可不许耍赖哦?” “大骗子,是你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的,可人家不过是个小女子,怎么能作数,自然不用服输。”赵萍笑得天真灿烂,可看在李彦眼里,她就是个小恶魔。 “不行,琦儿是我老婆。”本来都说好了,只要李彦逗得赵萍姐姐说话,便将何琦让给他,谁知这丫头又强词夺理,事到临头,又反悔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还是自己的家吗? “琦儿也是我妹妹,妹妹当然要听姐姐的话,大骗子是琦儿的丈夫,丈夫要听妻子的话,所以你要听我的。”纯粹是歪理邪说,竟让赵萍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大义凛然。 “….….”李彦快要疯掉了,什么道理到了赵萍嘴里便变了味了,偏偏他又反驳不了,自有自认倒霉,遇人不淑。 “大人,小女子知道大人武功高强,但江湖阅历尚浅,官场之事,或能洞若观火,但江湖中的招数,千奇百怪,未必能懂,因此还是让小妹陪着吧,这样更加安全些,大人也可安心谋略。”赵萍的姐姐却一语道破了其中关键。 赵萍忍不住“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扭头往房间去了。 何琦原以为赵萍还只是小孩子脾气,却没想到事情已经发生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而赵萍却有着如此深的考虑,心内惊虑的同时也十分感激,忙向李彦说了一声,追了过去。 “大人知道,小妹不是蠢笨单纯之人!”赵萍的姐姐道。 “是,一直都知道,不过她既然不愿说,我又何必点破,难道如此不好么?她或许就喜欢有个人,像哥哥像父亲一样迁就她,这也是她从不曾得到的。”李彦叹息道。 赵萍的姐姐听言,不禁滴下两滴眼泪,感慨道:“看来是我错了,十多年的相处,竟然连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又自恃聪明,竟...多谢大人…” 李彦摇头道:“不必在意,她不会放在心上的,明天起来,她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突然想到,李彦又问道:“还未请教,大小姐芳名?” “赵燕,劳燕分飞的燕!”赵萍的姐姐幽幽道。 “赵萍的名字是你取得的吗?” “是的,萍水相逢,即是萍字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往事 李彦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许多悲惨的故事。 “四大隐宗当年一战,已殁大半,元气受损,剑宗出关外,文宗依杨相,相宗虽有乞丐为统领,却从此从江湖中销声匿迹,此时方知,他们已投了皇上,如今已成大人部下。而我们追宗,虽不甘被命运摆布,但几次投幕,都以失败告终。” 赵燕说一句想一句,她连做梦也没想过,最终的追宗之主的位置,会落到她的肩上,那时候父亲母亲正琴瑟和鸣,家庭和睦,其乐融融,小赵燕正享受着她欢乐的童年。 她以为这是她应有的,今天太阳升起,明日自然也是一样。事物的发展本来就是缓慢的,今日与明日有何区别?只怕谁也挑不出来。但是灾难,却在顷刻间至。 妹妹出生了,父亲欣喜若狂,然而还未等妹妹睁开眼睛,母亲就死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透过了她的心脏。赵燕此时还能清晰地记得,母亲临死前那惊讶与不甘的表情,最终都不舍得闭上眼睛,因为她连小女儿一眼都没看到。 “为什么?”父亲当时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蒙了,他疯狂地四处找人报仇,然而八年的寻觅,换来的却是另外一个震惊,原来杀他妻子之人,竟是母亲的亲生父亲。 是因爱成恨吗?父亲没有找出原因,也不想再问,即便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要继续追究下去,代价太大了。父亲从此郁郁而终,再没回过家,临终时也只是差来个心腹,将追宗交到了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上。 自始至终,父亲除了出生的那一刹那,再没见过赵萍,又是因爱生恨吗?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赵燕很想跟父亲这么说,但是她也再没见过父亲。 “无意中听人提起,大人原来是当今皇上的儿子,因此想着,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然如今看来,却是无尽的枷锁。”赵燕说话完全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这点倒与赵萍相似,不过从两姐妹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却又大不相同。 作为追宗之主,赵燕不得不承受一切,可她还是如此幼小,孱弱的肩膀又能承受多少,没有人为她着想过? 可赵燕从未哭过,今日在李彦面前的两滴泪水,是她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掉了出来。赵燕的坚强不是为了追宗,而是为了赵萍。 为了摆脱追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负,赵燕想到了原先的老法子——投幕,想到了李彦,也许可以利用李彦拖延下去,至少未来的十年,可以安静下来。 她如愿了,可是如今却又摆脱不了李彦的影子。 “赵姑娘严重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李彦还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追宗此时要退出还来得及,若是再等两三个月,牵连进来,只怕你我都将身不由己,想退都不可能了。”李彦郑重劝道。 “小女子何尝不想退出,只是追宗已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十五年的躲藏,只为今朝的一搏,没有人愿意放弃,没有人甘心退出。而小女子,不过是他们一个推上最显眼的地方的棋子罢了。”赵燕叹息道,事情从一开始,她便身不由己。 李彦想了想,突然觉得事情有点可笑,他这个主角,竟然连幕僚都不可以选择。再细想,他又能选择什么,相宗、何琦…那样不是受人摆布?或许人一生下来,命运便被注定,生活便被安排。 “那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李彦对追宗的投幕极为困惑,到现在还是神神秘秘的,除了赵燕姐妹,其他一人都不曾出现,难道他们还另有打算。或许还在观望,若是李彦成功了,便拜其脚下,如是输了,便对下赵燕姐妹,溜之大吉。不过若是李彦侥幸成功,还会收留他们吗,一点力气都不肯出,便想白捞胜利果实,岂有此理? “请恕小女子暂时还不能说,追宗虽然心内追随大人,然而尚无尺寸之功,不敢乞求大人垂怜。追宗此番要做的,便是为大人铺平道路,若是成功,便现身与大人相见,若是失败,便悄然退出。追宗也从此退出江湖,不再妄谈世事。”赵燕低身向李彦福了福。 “那追宗是怎样一个组织?”李彦心想,人家买东西还要挑拣一番,哪有你们这样硬塞的道理,如实品质不好,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暗杀!”赵燕淡淡道,似乎不想解释太多。 李彦点点头,心道:这还差不多,先前有了相宗这个庞大的情报组织,只是知道谁打了自己,却没有能力反手,如今有了追宗,便可以嚣张地动手动脚了。 “四大隐宗我李彦有其二,而文宗与剑宗又皆败于我手,不知我与四大隐宗前世有什么渊源。”李彦说得有些得意,又有些无奈。 李彦还想问一些其他的情况,然而赵燕已经闭上了嘴巴,任李彦怎么引诱,就是不再开口,这让他很灰心。 “大骗子,还不让姐姐快回来睡觉,难道你想让她跟你一起睡书房吗?”赵萍的话总能让人浮想联翩。 李彦尴尬一笑,而赵燕依旧板着脸,向李彦福下身去,便掉头离开。 “大人…”笑官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自然将赵燕的话听得一字不拉。 李彦摇摇头,他知道笑官现在想说什么,如今本就混沌的局势,让追宗这么一搀和,还不知道浑成什么样,将来会发生什么,又将多了许多变数。只怕到时候吃惊不只有自己,就是太子、刘谨、刘谕等都将不明就里。 “还是和以前一样,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做,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合适。”李彦轻轻道。 “是!”笑官答应。 李彦又静静地想了会,道:“此去江州,最快要多少天?” 笑官一怔,如实道:“若有快马,最少也要十天。若是步行,最快也要一月。” “嗯,让老三他们早些准备吧,顺便通知杨相、吴浚与陈赟他们,不过不需要勉强。”李彦道。 “啊…是…”笑官兴奋道,终于是见识实力的时候了,毕竟忍耐蛰伏得太久了。 ps:看《喜剧之王》时,尹天仇自始至终都在努力解释,他是个演员,也努力想当好这个角色,可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个跑龙套的。《风云金缕衣》写到现在,已经四十多万字,空城努力想做好一切,依旧不能摆脱扑街的命运。 《风云金缕衣》写到现在,所有的毛病都已凸显出来,“江州风云”情节凌乱,“京城风云”脉络还可,只是没有了深思熟虑,而“夺嫡风云”已经开始出现了崩盘的现象,空城一直在努力挽救,却已无力回天。 空城不会太监,但已失望太多,恐精彩到此为止了,请各位见谅! 不过有了此次经验,新书若是出来,断断不会再重蹈覆辙,请各位朋友到时一定捧场,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一、告密 睿亲王刘谨安稳地坐在花园内,半天一动不动,仿佛在享受着美好的晨光,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下人们知道刘谨的习惯与脾气,自然不敢打扰,躲得远远的。 “太平静了!”刘谨心内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自从刘谕发疯,江彬得病,一切喧哗都在瞬间归为平静,就是那聒噪如麻雀般的李彦,也哑火了。然而一连几日,也太平静了,就连太子刘堪,也变得比往日沉默。 刘谨有种被排外了的感觉,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瞒住了他一人而已,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愤怒,也有些恐慌。 时代永远不会等待任何一个人,但这个时代,原先是操纵在他刘谨手中的,才几天功夫,便被抛弃了,让刘谨如何能甘心。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快速地响到了刘谨身前。 “王爷!”那人一声提醒了正在转牛角尖的刘谨。 刘谨豁然抬头,原来是管家,不过这次刘谨让他去办了一件特别的事情,管家现在是来汇报的。 “怎么样了?”刘谨还从未表现得如此急迫,可见他多想得到管家嘴里的消息,或许今天管家的一句话,便可以让他打开局面。 “一切如常,只是东宫内近几日来多了许多拜访的人,下到三教九流,上到达官贵族,络绎不绝。”管家谨慎地咬文嚼字,他可不想成为王爷与太子之间裂痕的原因。 “哦,看来是本王想错了。”刘谨嘴上如此说,心内却翻江倒海,看来刘堪已经在默默地培养自己的势力,开始准备脱离他的束缚,甚至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招呼都不打,这与背叛有什么两样。 “其他的呢?”刘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是家事,自然是私下解决最好,于是继续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昺亲王被人施以截脉,是以痛苦不堪。孝仁帝最近精神极差,不过宫中的人,嘴巴都极严,打听不到什么。”管家沮丧道。 “欲盖弥彰,越是问不出什么,越是有问题。不过纸包不住火,迟早要公诸于世的。倒是刘圩,有什么动静吗?”刘谨心却凉到了极点,凭管家之能,尚且打听不出丝毫消息,看来他刘谨确实被这个时代遗忘了。 “十分沮丧,还和往常一样,每日进宫一两个时辰陪伴孝仁帝。”管家的话越来越平庸,平庸得只会说一些世人皆知的消息。 刘谨暗自心想:每日进宫一两个时辰,他们在干什么,难道孝仁帝厌倦了女人,突然有了龙阳之癖?真是天大的笑话。 管家出去这么久,就带来了这些消息,让刘谨很失望,不过他表情控制得很好,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不过,等管家一下去,刘谨便站起了身来,围着花园一步步地“画着圈”,这是他平息愤怒的方式,在王府之内已不是什么新鲜之事。别人知道,管家自然更是清楚,心内知道,自己让王爷失望了。 管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刘谨先前对自己的恩典与照顾,而此时却不能为其分忧,反而让他失望,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刘谨。于是,一念之差,喝了毒药,一死以谢刘谨。 当然,这是后话,愤怒中的刘谨自然不知道这些,只是一步步地走着。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事情看似平静,但刘谨却始终认为,其中必有凶险,强迫着自己努力发现问题,寻找答案。 事情的过程可能复杂多变,但若是找到目标,一切便可迎刃而解。现在的局势就是再复杂,看中的不过是孝仁帝屁股下面的皇位而已。 得到这个结论,刘谨慢慢想来:“看来,他们是想向堪儿下手了,原先是明的不行,来暗的,其中关键必然在与堪儿最近结交之人中。” 如此想着,刘谨渐渐平稳下来,他从来不是怕事之人,反而喜欢争斗,只有不断的成功,不断地将更多的人踩在脚下,他刘谨才能进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是刘谨一直信奉的格言。 “来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谨既然有了方向,便准备了解敌情再说。 “奴才在!”一条黑影现身相见,跪拜在他刘谨的脚下。 “去查一查,最近与太子结交的都有那些人,三日之内,不,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刘谨急切道,摩拳擦掌,有种急不可耐的战斗欲望。 “是!”人影便立刻消失了。 福无双至今日至,祸不单行昨日行。王羲之的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刘谨身上一点不为过,刚刚才寻到事情的苗头,另一个黑衣人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难能可贵的消息。 若是厉饮白在此,一定认得这个黑衣人,他便是那个与厉饮白一起在密室内交谈,姓褚的人。 “王爷!”黑衣人姓褚,单名一个行字,他与厉饮白一样,只效忠于刘谨。虽然两人在刘谨心中的份量都是一样的,不过一枚棋子而已,但刘谨对他们的态度却不一样。 刘谨对于厉饮白,那是和气,因为他知道商人与婊子一样,脸面与名誉都不如金钱重要,至于忠心,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对于褚行,却是“交心”相交,江湖人重的是义气,而褚行是一个难得的传统江湖人士,把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刘谨自然知道投其所好,便用义气留住了他。 褚行的忠心可昭日月,所以他得之厉饮白想找后路逃跑时,便第一时间来通知王爷。 “釜底抽薪,厉饮白果然好计谋,若不是褚前来相告,我刘谨父子恐已为人之鱼肉。”刘谨说着,还假惺惺地长揖下去,神情恳切的犹如拜见父母一般。 “王爷严重了,王爷待褚某恩重如山,万死难报其一,如何敢受王爷如此大礼,万万不敢当!”褚行也跟着长揖到底。 “哈哈…褚兄如此客套,反不似江湖儿女了…来来来,我们喝酒…”刘谨自然是见好就收,好话说多了,反而让人厌烦,点到为止即可。 “褚某恭敬不如从命!”褚行也喜欢睿亲王的豪爽,不似官场中人,却似同辈中人。 刘谨让下人拿来了最烈的酒,一人一大坛子。刘谨二话不说,便抱着痛饮。褚行一怔,继而也效仿刘谨,也大喝起来。两人都喝了大半,才稍停换口气,又接着将一坛酒,喝得涓滴不剩。 “好!”两人倒举着坛子,相互拍着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豪气冲天。 刘谨是真的高兴,连日打不开的局面,突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褚行却以为刘谨与自己惺惺相惜,才会如此开心,因此心怀感激,也变得激动起来。 “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刘谨将空坛子掷在地上,碎成碎片,朗声笑道。 “王爷好酒量!”褚行这句夸奖是真心实意的,他已有些醉意了,而刘谨却看似清醒得很。他哪里知道,刘谨不过喝了一坛子的水而已,不过让药师调些酒香而已,唬唬人的,而他褚行却是实打实地喝的白酒。 “哈哈哈…褚兄过奖了,本王也是强自撑着,不然早就倒下了!”刘谨自嘲道。 褚行没想到堂堂睿亲王在自己面前坦诚如此,心内更是感动,他若是个女儿身,只怕马上就会以身相许。得主如此,夫复何求?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褚行此时的心里写照。 不过褚行没有说出来,大恩不言,其在心也,忠亦如此。 “时候不早了,褚某出来多时,迟则恐引起厉饮白的怀疑,这就告辞!”褚行此时已是急不可耐地想做出点成绩了,报效刘谨的知己之恩。 “好!”刘谨也表现的极为落拓,拱手告辞。当然他也不想再演戏了,实在有些累,更重要的事,肚子胀得难受,要去方便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二、黄雀 (月末三更,求收藏!)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时代的巨轮,是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下来的。刘谨在选择龟缩的时候,就必须面临被抛弃的命运。 事实证明,刘谨的反应已经大不如前了,就在管家自杀的那一刻,在褚行进门的瞬间,已经有几双眼睛盯上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不下十人知道这个消息。 两人知道的事情便已不再是秘密,更何况有这么多人。 这些人中当然包括厉饮白与辛文,他们现在正挤在厉饮白的小密室内,紧张地谋划着。时间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金钱,更是命运。 “这正是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最好时机….”厉饮白先开口了,只要在恰当的时机,给刘堪透露一点点的消息,便能让他们父子决裂。当然这种事情,必须由辛文来做,厉饮白自然不敢指挥辛文,只有隐晦地说出事实,他相信以辛文的聪明,定然知道怎么做。 “不错,这是个好机会。不过过犹不及,现在刘堪实力还不够强大,没有充足的自信,还不敢于刘谨正面冲突,只能缓缓的来。”辛文也看到了这个机遇,不过也瞧见了其中存在的变数,这是商人的警觉,需要的是经验的积累,厉饮白比之辛文,缺少的是历练。 “是,不过即便不能达到预想的结果,可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厉饮白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努力争取着。 辛文一怔,厉饮白很少如此,可见他是多么看重这次表现自己的机会。 “嗯!”辛文没有接着争辩,只要条件允许,辛文愿意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话,而不是如此无休止的争辩,且这是厉饮白历练的好机会。 不过辛文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他知道刘堪肯定对自己有过调查,但并不一定什么都能查出来。刘堪现在能接受自己,事实就说明了一切。 猫永远是猫,叫唤得再响也不可能变成老虎,辛文对于刘堪,只有戏弄之心,并无敬畏之意。但刘谨不同,他虽然是一只打盹的老虎,但威严仍在,疏忽大意不得。 “让陈听雨去试试,他与太子也接洽了多时。”辛文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厉饮白点点头,道:“好的!”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算是达成了一至。 “不过陈听雨这个人城府极深,万事要多留一个心眼,先前能背叛陈贤投靠朱富贵,如今又脱离朱富贵而投奔我们,说不定他也会将我们给卖了的。”辛文神情严肃,狗改不了吃屎,背叛之人,永远会让人心生芥蒂。 厉饮白原本想笑,毕竟即便是朱富贵的实力放在他眼前,也不值一提,而眼前的陈听雨,他更是不放在眼里。但见辛文言语慎重,表情严肃,便笑不出来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微时的厉饮白就知道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已经拥有了许多人梦寐难求的财富,更是小心了。 “是!”厉饮白忙收了心神,知道越是离成功近,越要谨慎,行百里者,半九十也。 “好了,下去准备吧。”辛文挥一挥手,让厉饮白出了密室,自己却还静静地安坐着思考着。 做任何一件事情,都必须至少给自己留两条路,一条通向成功,另一条当然是用来自保的,性命永远是第一要紧的。然辛文是个谨慎的人,做事不仅会有第三条,还有第四条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然辛文也有后路,而且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除了他自己从来无人知晓,包括厉饮白。 陈听雨这条路是用来给厉饮白历练的,并不作数,而下面的才是他真正要做的。 很快,夜幕悄悄来临,黑色掩盖这个世界所有的污浊。 辛文终于站起了身来,走出了密室。 “来了?”辛文看着院子内一排排伫立的人,轻轻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上百人的沉默,让这个寂静的夜,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各位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让管家通知你们的。”辛文大手一挥,所有的人又凭空消失了。 这是辛文引以为豪的,这支人马只属于他一个人,没有人能够调动。这是他辛苦一辈子换来的,不禁是金钱,还有所有的感情。 “老爷…”管家轻轻地踏着步子,走进辛文,弱弱地唤了一句。 “章兄知道什么最能乱人心性吗?”辛文笑道。 “后院起火!”管家淡淡道。 “知我者章兄也,下去做事吧。”辛文道。 “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管家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辛文笑道:“我知道章兄的意思,依照我们现在的财力物力人力,奋力一搏,并不是没有胜算。大哥也不是惜命之人,我这把老骨头,当年就该随主子去了,之所以留到现在,不就是为了给主子报仇?” “小弟不敢对大哥有任何的猜疑!”管家听言突然跪下,磕头诚恳道。 辛文忙将他扶起,笑道:“兄弟严重了,大哥说得是心里话。如今除了你我,还有谁能为主子报得了这个仇?因此大哥没有万全的把握,轻易不敢出手,大明这边,即便不能成功,要全身而退,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管家垂手恭听。 “倘若能成功,赖以大明之力,何愁大仇不能得报?”辛文两眼看着门外的天空,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让人不寒而栗。 “怕只怕,引狼入室,生灵涂炭之时,我等便是楚国的千古罪人了。”管家不无担忧道。 辛文叹息一声,道:“大哥何尝不知其中道理,此事总是需要人来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能为主子报得了这血海深仇,任何骂名,我辛文都愿意背。” “大哥仁义,以后刀山火海,小弟章勇一定舍命奉陪,以报主子恩德。”管家又一次跪了下来。 “好!”辛文高声喝道,其豪迈犹如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依照大哥的意思,大明谁做皇帝最好?”管家既然坚定了决心与辛文共同进退,是以关心起下面的计划。 “还不知道!刘堪无能,好大喜功,若是他当了皇帝,大明迟早要败在他手上,自然不适合。刘圩虽不是什么昏庸之辈,但胆小懦弱,自然不会有什么作为,他当皇帝也不合适。不过我却有一个辅政人选….”辛文侃侃而谈,好似大明将来的命运就掌握在他的手上一样。 “李彦?”管家抢先道。 “不错,李彦战楚国,歼卫军,战绩不俗,堪当大任。只是此人,还让人看不透,不然让他做个皇帝也未尝不可。”辛文若有所思道。 若是李彦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些人一生辛苦得不到的,有些人一夜之间便能收获,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孝仁帝拼尽一生之力,都不能给到李彦的,反而差点父子反目成仇,然而此时在辛文嘴里听起来,却如家常便饭一般。凭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自信,他究竟有着多大的实力。 “大哥所言极是!”管家点点头,拱手道。 辛文的意思已十分明显,既然大的不适合做皇帝,就让小的来做,再让李彦从旁辅佐。幼帝强臣,一来,给大明埋下了祸乱之根;二来,凭着李彦前期的强势,形成对楚国的威胁,如此正好一举两得。 不过事情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吗?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除非他们有着足够的能力,扭转这个变化,也许他们就是这种人。 “那陈听雨呢?大哥有何安排?”管家突然问道。 自从辛文等人来大明发展,虽然生意越做越大,但从未有一个外人进入高层,自然是为了隐藏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秘密。 “他?不过是我用来历练厉饮白的棋子罢了。不过为防万一,章兄还是多留意一下。一旦有任何异常,杀无赦!陈听雨城府极深,只怕厉饮白还不是他的对手。”辛文道,不过想想,虽然厉饮白也是同道中人,不过知之甚少,却也无需害怕泄露什么。 “是!”再没说什么,管家告辞出门去了。 静静的院子内,只剩下了辛文一人,腆着肚子,看着月光下安静的树枝,听着虫鸣之声此起彼伏。几十年的改头换面,背井离乡,眼看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原本高兴才对?可辛文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内空空的,突然觉得寂寞起来。 辛文甩了甩头,苦笑自嘲:“今日是怎么了,尽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也许是大事将近,有些紧张吧?” 辛文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清凉的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三、蛛丝 “和尚有,道士无;哭事有,笑时无;河里有,岸上无。” “不知道…” “善者有,恶者无;智者有,蠢者无;嘴上有,手上无。” “不知道…” “听者有,看者无;跳者有,走者无;高者有,矮者无。” “不知道…” “好吧,那你知道什么?我说来给你猜!” “我知道了还猜什么?” “…”李彦无语了,知道的你不想猜,不知道的你不愿猜,这话题没法继续了。 “要不,我来问,你来猜?” “生的是一碗,煮熟是一碗。不吃是一碗,吃了也一碗。” “田螺!” “重比拟泰山,轻比拟飞烟。” “岳云!” “莺莺小姐去上香,香头插在案几上。远看好似张秀才,近看却是一和尚。” “秃!” “…”这回轮到紫珠无语了,说一个他会一个,没意思。 “啊,你这衣服是什么料子,摸起来,真舒服!”李彦不得不委曲求全,提起了是女人都敢兴趣的话题。 “这是绿姐姐家人送进来的,据说是从扬州…”紫珠果真滔滔不绝起来。 “这颜色也好看,碧绿的,很配你这双鞋子,是你自己搭的?”李彦继续深入话题。 “是啊,你这身衣服颜色太暗了,不适合你这个肤色,应该穿得亮一点的,不过不要太白,颜色稍微暖一点就可以了,蓝色也不好,淡橙色最好。你看我的…” 任何话题,女人总能最终牵扯到自己身上,并引出一大堆的理论与感慨,紫珠也不例外,从服饰说道颜色,从颜色说道饮食,从饮食说道游戏,从游戏说道居所…不过让李彦惊讶的时,即便是其中最不相干的话题,紫珠的过渡,都是那么的自然。 李彦越听,脸色越黑,有种暴走的冲动。本想躲开赵萍的聒噪,才趁着孝仁帝宣其进宫的机会,来百花宫寻个清静。不过现在他发现,是女人,都会有啰嗦的一面。 还好这个时候,绿珠拯救了。 “大人,请喝茶!”绿珠袅袅娜娜地门外进来,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杯茶水,走到李彦面前,轻轻地放到李彦手上。 “有劳绿姑娘!”李彦道。 “大人客气了,若不嫌弃,叫小妹绿珠好了。”自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后,绿珠便变得沉静了许多,对待紫珠不再似以前般张牙舞爪了,连说话也细声细语。 李彦原以为是自己在场,绿珠有些矜持的缘故,渐渐见得次数多了,才发现其中的原因。 “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此来,有何要事?”绿珠笑问道。 李彦真没什么事情,虽然现在刘谨、刘堪、刘谕、刘圩与江彬,三大阵营,剑拔弩张,他也看在眼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不该准备的,也有人帮他准备了,只需要静观其变就是了。 现在他每天不是窝在书房内看书,便是被赵萍与何琦拉去逛街打猎,还不愿带下人,结果让他来当苦力。 一次两次,还算新鲜,但次数多了,便避如蛇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不躲到百花宫来了。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们——” “种的花!” 李彦还好反应及时,后面加了三个字。杜绝事情的发生,从来都必须从根源做起,正所谓,心如辽源野马,易放难收。 “哦!”绿珠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失望,就连不懂人事的紫珠,也听了出来。 “绿姐姐,你不舒服吗?”紫珠问道。 “没有!”绿珠听言,方知自己失态了,忙平复心绪,笑着岔开话题:“我还以为大人是为太子的事来的呢?” 李彦心思急转,想道:上次花内藏尸事件,已让姐妹二人魂飞魄散,绿珠此时断断不敢旧事重提,莫非太子有惹出什么事端了,朝前怎么没听说过? “太子又找你们麻烦了?”李彦这话明的是在关心两姐妹,暗地里却是让绿珠通过解释,将太子的事情讲出来。 “大人误会了,自从上次事情之后,我们姐妹二人整天提心吊胆的,大人又不能随时进宫,前朝的事我们又听不到,所以我就暗中留意了太子身边人的举动,消息没打听到,却发现一件怪事。”绿珠想起前事,依旧呼吸急促,脸色发白,看来阴影不小,还需很长一段时间来消淡。 “是我的疏忽,早该寻个理由进宫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大可安心。”李彦宽慰道。 “我就说嘛,事情交给大人了,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不是?”紫珠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一双剔透澄亮的眼睛看向李彦,脸上挂着天真而又虔诚的微笑。 “是!”李彦看着紫珠粉嫩白皙的脸颊,我见犹怜,仿佛被触及了心内最柔软的地方,温柔地看着紫珠,淡淡而又笃定地回答了她。 绿珠见此,宽慰一笑。 “是我的不是…”绿珠与紫珠玩笑一番,这才接着上一个话题,道:“昨日睿亲王来见过太子,不过两人却大吵了起来,声音很大,我虽然躲得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都吵些什么?”李彦也觉得奇怪,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吵起来了,按照绿珠的说法,那么大声,似乎故意让人听见似的,莫非是苦肉计? 但他们是要做给谁看?刘谕与江彬,哪个不是多疑之辈,要他们相信,谈何容易? “说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什么城府…什么军师…我也听不大懂,不过他们经常提到‘陈听雨’三个子,好像是个人名似的。”绿珠拍着自己的脑袋,左右就想到这么一些。 “你站的地方,离太子他们有多远?”李彦听到“陈听雨”时,心内一动。 “大概五六十丈左右…”绿珠想了想,双手比划道。 李彦一怔,常人的耳朵怎么能听得到这么远的声音,难道刘堪与刘谨吵架是顺风疾呼不成,那也太扯了。 “绿姐姐就是顺风耳,即便隔着一片池塘,草丛中的虫子叫唤,她要是认真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每次躲起来,都会被她发现。”紫珠算是给李彦解开了疑惑。 “我自小如此!”绿珠再一次证明了紫珠的话。 “哦!”李彦失神地回了一字。 看来他们是真的在争吵了,而且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陈听雨”。 至少这说明了两点,刘堪早已与陈听雨有来往,倒不一定有多少交情,怕只是刘堪不满刘谨随意插手他的事情,才与刘谨起的争执。 另外刘谨可能看出了陈听雨的意图,或是不屑其为人,才出言劝谏。 不过李彦从陈听雨,马上想到了厉饮白与辛文。凭陈听雨那点关系,别说傍上太子了,就是随便一个京城官员,都不一定能看得上他。陈听雨与太子之间,要么是厉饮白,要么是辛文从中牵线。 “看来我太低估他了,必须好好查一查。”李彦原以为厉饮白是刘谨的人,才迫使辛文乖乖就范,现在看来可能性很小。 若是厉饮白是刘谨的人,便不敢将陈听雨举荐给太子刘堪,这必定引起刘谨父子之间的猜疑,也将自己推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两人都想讨好的结果,往往是两人都会得罪,厉饮白自然不会范这么低级的错误。 “难道京城之中,还有另一股力量?”李彦摇摇头,心叹道:京城这潭水可真够浑的。 “大人…” 听见绿珠的叫唤,李彦才回过神来,歉然笑道:“没想到绿珠还有这等本事,倒让我开了眼界。” 绿珠听李彦夸赞,抿嘴一笑,道:“不知绿珠所得,对大人有没有帮助?” 若是一个女人关心一个人,最想的便是,自己能为那人做多少事情,是不是不可或缺的,这与女人想用一手好菜留住男人的胃是个道理。 “当然有用,不过太子府如今戒备森严,以后切不可再次冒险。”李彦当然也不想让绿珠打草惊蛇了,虽然绿珠不一定会出卖自己,但已没有了那个必要,只要顺着厉饮白这条线追查下去,迟早能得到结果。 “是!”绿珠听言,心内一暖,甜甜浅笑。 李彦从宫中出来,已是申时,何琦已是焦急万分,可又无法向宫内递进话去,只有干着急。突见李彦身影,一口气放下,差点没哭出来。 “大骗子,是不是被哪个女孩子拖住了脚了,这么晚才出来?”赵萍一语中的。 “胡说八道!”李彦给了一个两可的答案。 “姐姐别乱说,别有心人听了去,彦可就有大麻烦了。”何琦急道。 三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却见赵燕破天荒地骑马过来,神情依旧淡漠。不过,李彦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慌乱。 “大人…”赵燕一身家丁服饰,向李彦拱手作揖。 “出什么事了?”李彦问道。 “睿亲王府王妃遇刺身亡,宰相大人让你尽快回去。”赵燕看着李彦。 王府遇刺,与李彦有何相干,何常在为什么突然要召他过去?既然传信这种小事,赵燕要亲自跑一趟,显然是有话要提醒李彦,且这些是不能让何常在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四、机会 一个小太监,急急地往东宫跑去,脚下突然绊了个石块,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不过他来不及抱怨,重又爬起来,忧心忡忡地进了东宫。 这时候太子正在与陈听雨说话,太监不敢鲁莽,禀报了一声,得到太子的允许,这才走近,凑在太子的耳边,轻声道:“王妃昨晚遇刺身亡!” 得到王妃遇刺的消息,太子先是震惊地瘫坐在椅子上,继而一怔,心内烦躁不安。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刘堪指着小太监暴喝道,却忘了,还有一个陈听雨在场,有些事还是该回避的。 小太监哭丧着脸,道:“太子恕罪,奴才不知,王爷正四处派人查找,至今还无半点消息。”小太监直想骂娘,他一个低等下人,除了通风报信之外,主子能让他知道多少事情。 “哼!主辱臣死,发生这种事情,还不是你们这些当下人的无能。”刘堪反正来了火气,便要找个地方撒,也是这小太监倒霉。 刘堪不管三七二十一,吆喝着侍卫,竟将这小太监,拖下去打死了。 陈听雨听了一头雾水,直至那小太监大喊:“奴才冤枉啊,太子恕罪,王妃之死,确系与奴才无干,冤枉啊,太子恕罪!”这才明白其中的关键。 事关刘堪的家事,陈听雨本该回避,但没有得到太子的允许,又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刘堪真盛怒难消,便是谁上前,谁倒霉。 陈听雨虽然与刘堪相识时间不长,但刘堪的性格与格局,他已经了解透彻了。 自以为高深莫测,却不知一切都摆在了脸上,让人一眼便能看穿。如果真要说“莫测”的地方,那就只有他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受了委屈,便暴跳如雷,逮着谁咬谁。 “哼,来人,备轿!”刘堪无奈地喊道,母亲遇刺身亡,做儿子怎能不去看望? 巨大的机会,人生中知能有一次。 陈听雨眼见刘堪脸色犹豫,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只见他突然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太子不可,万万不可!” 刘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既然有人拦着,也就顺水推舟,停住了脚步,可脸上依旧一副不忍的表情,佯怒道:“母死子悲,本太子这是回家尽孝,有何不可?且睿亲王乃本太子之父,此正危难之时,本太子岂能袖手旁观,若是传到他人耳内,岂不议论?” 陈听雨听得清楚,刘堪在意的倒不是母亲之死、刘谨有危险,而是他人的议论,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赌算是赌对了。 于是正义凌然道:“太子此言差矣,当年宋高祖之妻之父为楚霸王项羽所擒,项羽为求一战,放言要阵前烹其父杀其妻,然宋高祖不为所动,反以言激之,何也?为父母妻子者,一家之仁,乃妇人之仁,为天下苍生者,一国之仁,才是丈夫之仁也!倘若宋高祖当时开城决战,汉之天下终归楚矣!” 刘堪听言,脸色稍微好转,却依旧犹豫,左右不决,道:“本太子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只是身为人子,却不能尽孝,于心不安也!君勿复言。” 刘堪之言决然,似乎已下定了决心,怀着悲壮的心情,再次抬起了腿。 陈听雨何尝不知道刘堪在做戏,干脆也豁出去了,忙跪下牵住太子刘堪的衣袖,哭诉道:“武死战,文死谏,天下方安。为天下百姓,奴才不得不说。当年李世民为夺皇位,不惜杀兄禁父,朱棣为掌天下,更是兴兵乱国,杀侄胁众,如此之事,历朝历代举不胜举,贤能之君不可避,何也?无狠毒之心,难成伟业也!太子只有过了此关,方能成就一番伟业,成万民之主也。” 刘堪脸现凄然,摇头叹息,似犹有不舍。 陈听雨见戏已经进入高潮,便趁热打铁,磕头拜道:“正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倘若不能顺利登基为帝,即便无人议论,又有什么意义,又能救得了睿亲王?太子倘若能够顺利登基,外人的议论又有何惧?且天下父母之心皆可怜,想必睿亲王也不想因此而前功尽弃,到时候反要责怪太子不孝了。奴才言语莽撞,还请太子恕罪!” 刘堪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解开心结,弯下腰将陈听雨扶起,感叹道:“先生乃忠谏之臣,直言不讳而已,何罪之有?” 并对着下人们道:“传令下去,今日之事,任何人绝不准泄露半个字,若是本太子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尔等将一并受罚。” “是!”下人们皆跪下异口同声道。 “谢太子殿下体恤,奴才感激不尽!”陈听雨忙拱手,欣喜中依旧带有惶恐。 刘堪大手一挥,其他人都退了下去,独留他与陈听雨两人。 “如今朝廷局势虽已明朗,然各方势力互不相让,怕是迟早要闹出乱子来,难免生灵涂炭,本太子下面该如何做,还请先生教我!”太子长揖到底,神情恳切,话语也确实出自真心,恐怕刘谨都没有被太子如此真心拜过。 “奴才不敢,太子但有吩咐,奴才即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听雨不敢怠慢,忙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心内却想:什么生灵涂炭,是怕是的皇帝之位“涂炭”吧?这个时候还有做戏,真是服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刘堪了。不过从刘堪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已接纳了陈听雨。 “大明危难,正是用人之际,先生切莫过谦。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但讲无妨,出你之口,入本太子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先坐上了上座。 “是!”陈听雨起身拱手道,再客气下去,就显得恃才拿翘了,眼见太子调整好了最舒服的坐姿,这才开言,道:“奴才以为,京城越是混乱,越对太子有利。一来,可以让多方势力相互牵制,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可以趁他们不妨之时,制造些矛盾,而借刀杀人。二来,太子可以暗中积累势力,逐渐壮大自己。” 其实陈听雨并不以为太子这个时候适合拉帮结派,至少不能在京城。但他知道,上至天子下至黎民,凡是京城之人,都有着藐视一切的傲气,总以为“王气在此”,其他地方的人,从不看在眼里。 刘堪也不例外,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陈听雨自认为无法说服太子,至少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办到。且现在正是争取太子信任的时候,自然是要捡一些好听的话来说。志同者,道才合,若是刘堪看不顺眼,他陈听雨就是再有才华,也是枉然。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刘堪见陈听雨的意见与自己不谋而合,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与决心。 “谢太子殿下!”陈听雨并没有再说的意思,来日方长,将细水长流,若是一天就将肚中所有的货,如竹筒倒豆般,说个一干二净,往后还怎么过? 况且,人都有一种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越觉得神秘,越难以得到的,越发珍惜。陈听雨从陈慎嘴里知道这个道理后,便一直牢牢记住,这也是他能在陈贤、朱富贵与厉饮白这些势力中,存活下来的理由。 眼见天色将晚,刘堪自从搬进东宫之后,言语行动皆受缚于人,简直度日如年,还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如此之快,不禁叹道:“逝者如斯乎!先生若不嫌弃,今日便在东宫住下了?” 陈听雨忙跪了下来,道:“奴才不敢,太子恩典,是奴才的福分。只是,如今时机尚不成熟,厉饮白与辛文已归于太子麾下,若知此时奴才结交太子殿下,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因此,奴才不敢从命,太子恕罪!” “无妨!先生也是一片忠心,本太子怎么会怪罪!还是先生考虑周全,不然本太子又将酿成大错。”如今的刘堪看陈听雨,犹如岳母看女婿,越看越觉得顺眼。 看来天命所归,确实不假!先是一个辛文,然后是范公公,如今又有一个陈听雨,这么多有财有识之人,趋之若鹜地聚向自己,还不正是“王气所在”?却不知,人们更看重的是他这个太子的头衔,而不是他那个臭皮囊、空脑壳。 “谢太子恩典!”陈听雨再不敢多呆,得到太子放行的话,便急慌慌地出了宫门,上了轿子,回到了家中,才安下心来。 思虑这刚刚发生的一幕,犹如梦中一般。 ………………………………. 此时的李彦正在赵燕的引领下,匆匆地往何府赶着。 “是楚国人,我们的人看过王妃的伤口,虽然凶手用的兵刃是普通的腰刀,但掩盖不了他的功夫与手法,我敢肯定!” “为什么?” “我母亲就是这么死的,所以我永远记得!” “对不起!” “没事,我早已好了…” 李彦回忆着一路上的对话,至于何常在为何急着要他回府,却不得而知,以赵燕此时的心情,李彦也不好过问。 “驾!”李彦催促着身下的坐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五、走后门 一路上李彦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凭何常在的为人,好事不推坏事不做的原则,李彦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何常在之所以着急叫他回去,无非是有麻烦事,自己不愿背罢了。 但关系到楚国人,事态严重,却不知凭自己小小肩膀,是否背负得了。 李彦等人赶到何府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见李彦等人过来,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就连平时吵吵闹闹的赵萍,也不禁闭上了嘴巴,靠近了李彦。 李彦策马缓缓地往里走着,刚出人群,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哭嚎着拜倒在地,喊道:“大人,大人,救命啊!求大人发发慈悲,救救小的一家老小,小的在此给您磕头了,即便是小的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感激大人一辈子的。” “怎么说话的呢,大人好心帮你,死了还要阴魂不散,谁要愿意就你?”百姓总是好热闹,立马有人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毛病,跳出来指证。 “就是,应该说感谢他八辈祖宗。”另一个稍有文化的出起了主意。 “兄台此言差矣,以学生给你看,救人一命者,胜造七级浮屠也,如此方为妥帖!”说话的人似乎是个教书先生,摇头晃脑的,故作姿态。 “是极,妙极,贾兄此言,堪比子美,直追太白。贾兄如此大才,倘若出本诗集,定然叫京城纸贵。”捧他的是他的一个文友。 “放屁,杜甫哪里不不上李白了?”有人听了,忿忿不平。 “俗不可耐,不足以言!”读书人丢了给白眼,便两眼望着天上,不与争辩。 “岁数比不上,李白仗剑江湖的时候,杜甫才断奶呢!” ….…. 议论渐渐岔开了话题,竟把事主给忘记了。 那人尴尬了一阵,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咚咚响地磕头,并带着嚎啕大叫。 李彦拿眼仔细瞧着,眼见这个五尺高的汉子,一身华丽的家丁服饰,白净的皮肤,竟有点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虽然此刻他哭嚎得响亮,却脸无凄然之色,也没有半点眼泪,显然装都不会装。 “来人!”李彦眼见何常在甘愿被人耻笑,也不愿接这个烫手的山芋,紧闭这大门,不愿出来,可见此人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也或许是他背后的人不简单。李彦不敢草率,甚至不想下马,一面喊着,一面细细思考。 “大人,有何吩咐?”很快,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跑了过来,拜在李彦马下。 “且将此人安置了,在去回报给太原府尹。”李彦吩咐道。事情既然没有头绪,最好的办法就是照章办事。 “大人,不要啊,请你救救小的一家老小啊。”那人死活也不肯走,挣脱了侍卫的手,竟抢过来抱着李彦的小腿。 还未等李彦开口问,那人已经说开了。 “小的叫西门青,原是睿亲王府上的一个二等家丁,月例加上主子的赏赐,也十两左右的收入,虽不算富有,但也是衣食无忧,且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李彦可不管这些,喝道:“有怨有屈,自可到太原府去击鼓,金大人一向明察秋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不过西门青可不管那些,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即便是在李彦说话的时候,也不曾停下嘴巴:“大人,我是来自首的,睿亲王妃是小的杀的,那天小的喝了不少的酒,眼看见王妃花容月貌,还以为是哪个新来府上的丫鬟,便起了色心,将她拖拽到了花园的假山中,颠龙倒凤起来。事完后才发现真相,当时小的很害怕,生怕王妃说出去,便一不做二不休,便拿起鞋子中的小刀,将她给杀了。” 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是未经人事的,皆听得两颊通红,火气中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教书先生更是心生仰慕,忍不住抚着胡须叹息。他旁边的文友听了不禁侧目,一脸怪异。 李彦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了,他早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关系道睿亲王与太子的声誉,万一处理不好,他李彦即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难怪何常在这老狐狸也溜了。 “为什么要我听到这些?”李彦心内呻吟,此事即便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但在睿亲王心里永远会有这么根刺。 这一定是有人预谋的,李彦想了一下,事关颜面,刘谨与刘堪自然不可能,刘本高风亮节,也不会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刘苑没有这么大胆子。出此之外,便只有刘谕了,如此既损了刘谨颜面,又挑拨了太子与何常在的关系,一举两得。 “楚国人!”李彦突然想到了赵燕的话,心内一动。 “小的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有妻妾子女,小的虽死无憾,但不想祸及家人,请大人成全。大人,太原府尹金大人虽然清廉,但保不准睿亲王与太子从中作梗,小人一家将死无葬身之地也。小的甘愿认罪,还请监察大人成全。” 西门青说着,从袖中突然抽出一柄短刀,哭诉道:“小的就是用这个小刀结果了王妃的性命,今日便同样用这把小刀,把性命还给他。” 李彦反应及时,连忙拦住,轻巧将小刀抢到手上。 “哼,你所犯罪孽,自有律法裁判,你的家人若是无辜,自然不会被牵连,但你的性命是去是留,也不是你说了就算。”李彦喝道。 “谢青天大老爷,只要能保全一家性命,小的死有余辜,甘愿听从大人裁判。”西门青趴在地上感激涕零。 众百姓听了皆是嗟吁不已,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姓甚名谁?”李彦翻身下马,突然指着地上的西门青问道。 何琦一怔,不过默契地吩咐其他人也下了马,跟在李彦身后。侍卫忙从府内帮来了一张椅子,让李彦坐于当中,俨然成了一个临时的公堂。 西门青也楞住了,茫然答道:“小的方才已经禀报过了….” 李彦喝道:“本官自然知道,如今是在审案,自然一切按照程序来做,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本官的问题,如再多言,大刑伺候。” “是!”一下子,又冒出了十来个侍卫,守候在李彦左右,见李彦发话,皆大声回应。 众百姓也被都镇住了,默默地站着,不敢交头接耳。 “小的复姓西门,单名一个青字。”西门青乖乖回答,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然真正到了此刻,又觉得心内没底,看着李彦若寒霜般的面孔,仿佛自己身上也凉嗖嗖的。 “家住何地,还有什么人?”李彦问道。 “小的家住京城,上只有老母亲,一妻一妾,一儿一女。”西门青皱紧了眉头,艰难而又小心地回答着。 “放肆…本官问你家住何地?如实给本官招来。京城偌大的地方,都是你家不成?若再敢耍这种小聪明,小心律法无情!”李彦警告道。 “是是是,小的家住京城西市狗尾胡同三牌!”西门青吓了一跳,当时寻死时也不见这么害怕,此时不禁两腿打颤起来。 “何人可以作证?”李彦问道,架子十足,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公事公办。 西门青渐渐放心下来,一时指出几十个证人来。在场的百姓碰巧有几个就认识西门青的,皆出言作证。 “你为何要杀害王妃?”李彦又问道。 “只因小的一时色迷心窍,请大人降罪!”眼见审讯走上正轨,西门青也熟络起来。 件件桩桩李彦都问得十分仔细,一些入微的事情都不肯放过,西门青自然一个个回答,却也滴水不漏,仿佛这个案子就是他做下的一般。 其实李彦早已心知肚明,西门青却是京城人不假,而据赵燕所说,凶手是个楚国人,这是赵燕通过惨痛教训得来的,自然也不会判断错误。那么答案也就呼之而出了,眼前这个西门青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甘愿就死,还是他有十分的把握,根本就不用死?李彦越来越是好奇。 这是一个侍卫匆忙走来,再李彦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彦点点头。 “哼!本官问你,你左肩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李彦突然站起,喝道。 西门青刚想开口,李彦又突然喝道:“快阻止他,他口中含有毒药,想要自杀!” 李彦身后的一个侍卫快速跃出,左手如钳,夹住他的脖子,右手如电,铁拳到处,西门青的下巴便落了下来,尽管喉咙内咯咯地叫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更神奇的是,那侍卫从西门青嘴里拔出了一颗牙齿,用力捏碎,里面竟藏有个乌黑的丸药。又一个侍卫端来一盆水,将放在地上,那侍卫将那丸药往其中扔去,水立马发泡变黑,接着连盆与旁边的地面也变黑了。 众人见了,不想此药猛毒如此,不禁争相后退。 “各位不必恐慌,此药随毒,确不能凭空凭地传递。”李彦站起来安慰道。 此时李彦说什么,众人便信什么,毕竟这药是他发现的,他自然有发言权。 “各位想必对刚才的事情心存疑虑,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本官就破例一次,告诉各位。此人表面上是睿亲王府的家丁西门青,暗地里却是楚国的奸细,那日本想暗杀王爷,却不想暗中副车,错杀了王妃,由于怕事情败露,因此主动出击,消除我们的疑心。如今眼见事情败露,所以准备自杀。” 眼见众人犹有疑惑,李彦拱手长揖道:“事关国家安全,本官能说的就只有这些,还请各位乡亲父老原谅!” 话都说到这份上,众人也无话可说。 倒是在门后偷听了半天的何常在又是惭愧又是感慨,要是他处在李彦同样的位置,再也想不出这么天马行空的法子来。 “后门在哪?”何常在往身后问道。 “这…”下人一时糊涂了。 “老爷我要出门。”何常在实在没脸再见何琦了。 “是,来人,备轿,老爷要走后门出去…”那下人忙下去吩咐道。 不过也叫得太大声了,就连外面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晕倒! 何常在更是两脚发软,刚刚站立,又一头栽在地上,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六、有味道(求收藏!) “啪!”辛文这一巴掌打在管家的脸上,可谓是响彻云霄,而后管家的脸上,立马肿的跟馒头似的,五根手指处艳若彩霞。 然而管家没有半点愤怨之色,反而长吁了一口气。若是辛文一语不发,他倒要掂量掂量了,或许今生的阳寿就要到此为止了。 “谢大哥不杀之恩!”管家跪下来,感激涕零。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辛文冷哼一声,轻声叱道。 “小弟办事不利,理应受罚!”管家恭敬道。 “那你可知错在何处?”辛文追问道。 “还请大哥训下!”管家干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说,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辛文怎么说他怎么听。 辛文也没心思揣测管家心里的小九九,喝道:“大哥相信你不会给西门青留下任何的线索,但是却不该擅作主张。” “是,小弟也是怕事情闹得过大,倘若睿亲王发起疯来,全城搜查,泄露了虎组的行踪,是以才想着有始有终,随便找了个替死鬼了结此事。”管家终是忍不住,说出了他的目的。 辛文一怔,两眼稍微眯了一点,不过稍纵即恢复了常态,管家还在想着自己绝妙的计划,并没有发现辛文表情上的改变。 千万不可忽视小人物,小人物往往能够坏大事情。辛文作为一个楚国人,在大明默默经营这么长的时间,依旧能够活到今天,凭的就是他的谨慎。 正所谓,灯下黑!辛文以前从未发现管家会有这么多的话,是自己太过忽视了,还是他本就是这样的性格?辛文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猜忌。 辛文何尝不知道管家的用心良苦,刘谨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最不能容忍的是有人肆意地践踏他的尊严。如今王妃在府中遇刺,这便是最大的伤害,甚至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西门青虽然不能消除刘谨的愤怒与猜疑,但却能转移大部分的注意力,给他一个没用的线索,让他如救命稻草般抓住,耗费他的精力。 之所以让西门青投向何府,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刘谨有了发火的对象,自然如疯狗般的咬住撕扯,而何常在又是轻易能让他如愿的?如此他们反倒安全了。 这也是为什么辛文没有惩戒管家的原因,辛文自己也很认同管家的做法。 “现在这替死鬼落在了李彦手上,倘若李彦顺藤摸瓜,万一查到什么线索,可就不妙了?”辛文不再坚持对管家的信任,而是绕着弯子来问细节。 “大哥放心,我已经在西门青全身擦满了毒药,只要他受到任何刑苦,稍见损伤处,必然会当场毙命。当然口中不曾方有…”管家滔滔不绝,显得十分得意。 他倒是想得周全,像西门青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败类,脸皮比城墙还厚,胡说八道一点也不会脸红,只要不动大刑,定然是个不错的过河卒。 这又是管家不让西门青去见睿亲王的理由,睿亲王若是见到了西门青,便是二话不多说,上前先是狠揍一顿,那可就白费心思了。 辛文含笑点头,温和道:“不错,很是周全!” 管家听言更是欣喜若狂,可见自己的一番苦心安排没有白费。 “都是大哥教导有方!”管家忍不住咧了咧嘴,却不敢笑出声来。 眼见管家走远,辛文忍不住,将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恨恨地望着门外。 这时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道:“大哥!” 辛文摆摆手,那人影即刻退了下去。 “到底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辛文愤愤地想着,事情做干净有很多种方式,并不只有死人可有保守秘密。 越是稀有的东西,越让人怀疑。辛文可以肯定管家在西门青身上涂抹的毒药,乃国之珍品。李彦一定会发现的,只是迟早的问题,那么接下来铺天盖地的追查,也将不可不免了。 还不知道西门青知道多少事情,真让辛文头疼。辛文不是胆小之辈,也有足够强大的雄心壮志,但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相比与其他的,生存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办?”辛文都快被自己这个问题给逼疯掉了。 “李彦不一定能查出什么,西门青掌握不了多少,管家不过是一时糊涂,一切都会过去的,什么都不会发生。”辛文知道这个想法,有九成的可能,但是即便是万一的意外,他也不可能接受。 辛文起身踱到门口,站了一会,又回坐到椅上,长吁了一口气。 此时的辛文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曹操的那个“鸡肋”,不禁有些自嘲。 “你以为如何?”辛文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让人实在琢磨不透。 不过黑暗之中的人却听懂了,而且立马给出了回应,道:“大哥既已决定,小弟遵命行事就是!” 辛文摇头笑笑,道:“由俭入奢易,从始至终,章勇随我们披荆斩棘,同甘共苦,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然由奢入俭难,人总是得陇望蜀的,得了饱暖,便思淫.欲。我的话已经越来越不中听了,是该趁机整顿一下。” “是!”身后之人道。 “他们不是心心念念地想给周夕报仇吗,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也让他们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也让他们清醒清醒,到底是我们在巴结他们,还是他们在依靠我们?”辛文恶狠狠地道。 “是,小弟这就去办!”说话之声,充满喜悦,一种急不可耐之心,早已溢出语外。 “不急,先把咱们的人藏好了,有事没事前万别露面,让那些爱折腾的人折腾去。”辛文笑道。 “是!”那人回应道,不过声音越传越远,人影已经走远。 辛文安排好这一切,突然笑了起来,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甚至不惜舍去了自己的女儿与妻子。 辛文世代经商,祖辈中也有过独一无二的傲视群雄的辉煌,然而应了那去俗话:富不过三代。传到辛文时,已经家族凋落,积贫难返。 待久病的父亲病逝,辛文便下定决心要重振门楣。少小便出门仗剑江湖,正浪迹江湖时遇到了章勇。两人从一个茶馆的学徒开始,一步步积累向前。 商场如战场,实力与准备固然重要,但在各种巨大的机会面前,更多的凭的是一个“赌”字,赌头脑,赌胆量,更多的是在赌运气。而辛文的运气一向出奇的好,竟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然而越是飞黄腾达,章勇越是谦逊,从不肯抛头露面,甚至情愿奉他为主人,受他的指使。最后还是辛文坚持,才以兄弟相称。不过很快辛文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更是富可敌国,章勇终于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章勇看似文弱,竟是周夕的征西大将军。辛文虽是大明朝的人,但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欣然接受了章勇。能不接受吗?谁能保证围在四周的人,得到章勇的信号不将他五马分尸? 识时务者为俊杰,辛文并没有戳破章勇的良苦用心,待他依旧如往常一样,甚至更加苛刻严厉。这自然是为了消除章勇的疑心而自保的手段,也让他意识到了发展自己实力的重要性。 不过辛文做一切都没有准备瞒住任何人的眼睛,用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正大光明地在章勇面前发展。 “也是他掩饰的太好,我都几乎忘了他的这层身份。要不是经此事提醒,还不知道要迷惑到几时?”辛文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后怕。 厉饮白一出现,眼见章勇及其部下的态度,辛文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不愿戳破,故意经过一番考验后,犹如捡到了宝贝高兴,悉心栽培不说,还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如今又找了个陈听雨来让他历练,可谓是关怀备至,连父子也不过如此。 章勇见了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有了主子的撑腰,犹如有了主心骨一样,又见厉饮白渐渐掌权,胆子渐渐变得大了,先前不敢说的敢说了,先前不敢做的也在尝试着做了。要不是厉饮白还表现的恭敬异常,觉得辛文还有可用的价值,只怕早就不瞧他了吧?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傻瓜。要我拱手将一切相让,没那么容易。”辛文冷笑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已经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眼见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辛文怎能不抓住。 一旦成功,章勇与厉饮白之辈楚国人,在大明万民眼里,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个个追杀。 “只是希望我的运气能一直好下去!”辛文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暗暗祈祷着。 ………………. 何府! 李彦看着骨碌地转着眼珠子的西门青,指挥着侍卫,笑道:“给他安上吧?” 西门青感觉嘴巴能动了,顾不得疼痛,声泪俱下,又来抱李彦的大腿,哭喊道:“大人,冤枉啊,奴才不是什么楚国奸细,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不错,陷害你的人就是我!”李彦的回答,让西门青十分惊愕,也很绝望无语。 “大人…”西门青哭丧着脸,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无赖的官。 “我也不需要你说什么,你想死便死,本官也不拦你,不想死的话,本官就把你关进监牢,永不提审,每天只给你一碗水,直至你饿死为止。”李彦虽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颜,然而在西门青的眼里,犹如恶魔一般可怕。 西门青还要说什么,但李彦已经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便让侍卫将他带了下去。 “大人,此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赵燕犹豫了片刻,终于说了出口,毕竟一个女人去闻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哼,先别说他了,我身上的味道,是不是该给我消除了?”李彦看着赵燕,嗔怒道。 何琦等人皆是一怔,赵燕与赵萍更是面面相觑。 何琦只是迷惑,而赵燕与赵萍却是惊讶,原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不知何时让李彦看出了破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七、碰面 李彦原不觉自己身上味道有什么不同,只是听那胖和尚说了两次,又听乞丐提其过,是以才上了心。直至近日,每次练功到关键时,身上便散发出一股股淡淡的类似狐臭的问道,恶心至极,差点因此乱神而走火入魔。 赵燕从袖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交给李彦,冷冷道:“合水服下,大人身上的味道立解!不得已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可李彦看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愧疚,不像是道歉的,反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让李彦感觉做错了什么似的。 李彦无奈地将药扔进嘴里,感觉味道有点甜,便嚼碎了才吞进去,再闻时,原来身上的那股味道确实不见了,可见赵燕并没有骗自己。 然李彦的举动落在赵燕的眼里,少了惊讶,更多的是震撼。如果李彦不是天生异秉的话,那他的内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她不可企望的高峰。 正在所有的人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找寻话题时,一个家丁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小姐,姑爷,府外有人要拜见大人!” “什么人?”何琦问道。 李彦还未等家丁回话,便笑道:“请客人到偏殿奉茶。” “是!”家丁答应一声,便去安排了。 “什么人?”这次轮到了赵萍问了,她问的是李彦。 “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与西门青有关。”李彦笑道。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西门青本就是个替罪羔羊,目的便是隐藏幕后之人,如今却要主动出现,岂不是自相矛盾?”赵燕的话内猜疑,语中质问,依旧冷冷的像个冰山一样。 “是骡子是马,等下溜过了,自然知晓。”李彦话里有话,既是在说那拜访的人,又像是在说赵燕。 李彦起身,赵燕随行,赵萍自然不肯落下,何琦也跟了过来,另有笑官作为参谋,而张虎更是寸步不离,几人来到偏殿时,客人正在端坐着喝茶。 “草民魏麟参见监察大人!”客人一身华衣丽服,头上一顶软尺帽,员外打扮,身体微丰,却有个四方的国字脸,棱角分明,笑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刻板,却不失慈祥。 “魏员外有礼!”李彦拱拱手,笑道。 分宾主坐定后,李彦便表现了他主人的热情,一杯杯地劝着茶,还问东问西个不停。 “员外做什么生意的?”李彦一副亲民的表情。 “启禀大人,草民做的茶闲地坐着,没有一点表情。 “因为他不是大明人,也不叫顾饮白,他的真实身份是楚国的太子周昱。”魏麟的消息不可谓不惊人,笑官也不禁双手一抖,差点扇子也掉在了地上。 然而李彦与赵萍相视一笑,周昱在哪他们最清楚了,此刻只怕早已回到楚国了,有了从曾谌那弄来的一笔钱,他肯定是想大展身手一番,岂会还来大明受气? 再说了,周昱的相貌李彦是见识过的,与现在的这个厉饮白无论身高与腰围都差了一大截。 但话又说回来,能让魏麟做出如此肯定的结论,李彦猜想厉饮白身后的势力肯定不简单,且与楚国人脱不了干系,或许是哪个王爷的王子王孙也不一定。周正上位之后,仿效当年的武则天,杀害了不少人,周夕的宗亲,死的死逃的逃,散落一两个到大明来也不为过。 看来这王妃被杀一事,是厉饮白所为无疑了,只是苦无证据,又该怎么对付他呢? 李彦先记下了这桩心思,又听笑官叹息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多方派人寻找,却无点消息。如此说来,辛文也是楚国人吧?” 魏麟一怔,笑道:“先生为何如此说?” 笑官听魏麟并没有否认,心中已有了八分的把握,道:“辛文与厉饮白都出自扬州,但小的再查下去时,却遇到了同样难题….” “哈哈哈,不错,这也是草民来求大人的原因。周昱实力庞大,又以大义要挟,我家老爷想脱离其控制,怎奈有心无力,唯有借助大人之力。”魏麟笑道。 “本官人微言轻,有太子协助,不是更好吗?”李彦突然插嘴道。 “我家老爷说了,结交太子,不过是惑敌之计。当今太子志大才疏,眼高于顶,空有其表罢了,迟早会有人取而代之的。”魏麟可算是豁出去了,为了与李彦结交上,先纳了个投名状。要知道,此话若是传到太子刘堪耳朵里,还不掀翻了天。 “不是还有睿亲王协助?”李彦突然觉得这魏麟有些可爱起来,倒是有些期盼与辛文见上一面,或许有些惊奇也不一定。 “睿亲王外冷内热,其实心思太过外露,草民以为不如昺亲王多矣!”魏麟想了想道。 “魏员外果真见解独到,不过朝廷上的事,不是你我草民小官所能猜疑的。”李彦端起了茶杯,是准备送客了。 魏麟也懂得眼色,忙起身道:“是,草民打搅了大人许久,这就告辞了。” 表面上两人什么都没说,但魏麟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路已经铺好了,真正怎么合作,那是辛文与李彦两人的事情了,并不需要他一个小卒来参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八、破谜 魏麟前脚出门,睿亲王刘谨后脚就到了,他是亲自来的,指名道姓要西门青,其愤怒的表情与语气,真是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方才甘心。 刘谨没有带侍卫,只有一个家丁跟随,并没有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还先问候了何常在,然后才向李彦要的人,可见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理智。 凭着刘谨的聪明,怎会不知道西门青不是凶手。 然而却胜似凶手! 若不是西门青肆意传播,有谁知道王妃被刺一事?为防家丑外扬,刘谨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向外宣称王妃突染重病而暴毙,至于杀人凶手,暗暗地查找就是。 更可恶的是,西门青竟然添油加醋,说他轻薄了王妃,真正搞得王府上下都抬不起头来,这口气叫刘谨如何忍耐得下? “请王爷慎重!”李彦好言提醒,若是西门青从他手上被带走,难免引起众人官官相护的议论,李彦官微权小倒没什么,刘谨就难免会留下以权谋私的口舌了。 若是在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关系到刘堪,却不得不多考虑一层。 “多谢!”刘谨已急火攻心,哪里会听李彦的话。 再说刘谨也不是没有权衡过其中的利弊,一则西门青是自家的家丁,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正大光明,谁也不能说什么,二则也不想西门青在外留得太久,谁知道他还能编出多少话来,再者他虽然是个二等家丁,瓜田李下,又能保证他不知道一点秘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刘谨也觉得自己隐忍得太久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到自己头上撒一泡,不给点雷霆手段,世人还以为他刘谨是好欺负的。 “不敢!”李彦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刘谨的声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且西门青在他手上已没了用处,反倒是个祸患,判其罪,是给了百姓一个交代,却得罪了刘谨,不判,又没法交差,此时刘谨能及时来接收,李彦是巴不得出手。 李彦让张虎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西门青带了出来。 西门青的神情显得失魂落魄,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张虎,口里无力地低声嘟囔着:“给我,把它给我,是我用来救命的,求你了,是救命的…不能…真的不能…”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但刘谨还是很好表现出了他贤王的风范,瞪了西门青两眼而已,便转头疑惑地看着李彦。 李彦却拿眼看着张虎,问道:“怎么回事?” 张虎从袖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置于掌心,送到李彦面前,道:“属下从西门青身上搜到的…” 西门青眼睛一亮,犹如打了鸡血似的,拼命地想要挣脱架住他的侍卫,就要上来抢那药丸,绝望地嘶吼着:“是我的,它是我的,你们不能拿走,求你了,是我用来救命的…救命…” 刘谨一耳光甩过去,西门青这才恍过神来,突然发现刘谨狰狞的面孔,再也不喊“救命”了,就如一个人的两只脚已经进了老虎的肚子时,他最想的便是快点死去。 不过现在的一切都不是西门青能够左右的了。 “这是什么?”刘谨指着药丸问道。 “是假死药,他们说,只要吃了这个药,人就能立刻进入假死状态,谁也查不出来,三天之后便可恢复正常。”西门青再不想隐瞒什么了,一切计划都没有了意义,与其烂在肚子内,倒不如说出来痛快,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还真是周全,有了这个药,便想逃避刑罚?放心,本王会让你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情景,觉不会让你轻易地死去。”刘谨笑道,话语阴森森的。 西门青虽然脸色惨白,却没有再次请求,哀莫大于心死,他太了解刘谨了,可以说睿亲王府内没有一个不了解刘谨的。 李彦拿起药丸闻了闻,扑哧一笑,道:“我当是什么稀罕东西,原来只不过是用来止血化瘀的。” 刘谨听言更是快意,看着西门青,笑道:“还以为自己多聪明,不过是人家一个替罪羊罢了。” 西门青算是彻底绝望了,冷笑一声,人也无力地瘫软下来,轻声哭了出来,道:“一百万两啊,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一个馅饼砸在我头上,却哪知道有命拿没命花。一百万两啊,一百万两啊,我竟然分文未动,还在想着日后,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财帛动人心,李彦听言不禁嗟吁,人的欲望总是难以填壑的,即便有着前车之鉴,但总有人会前赴后继,谁都想成为那其中侥幸者。 若是上天能给西门青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又何尝不会重蹈覆辙,再博一次,他此刻想的,只怕不是后悔,而是怨恨,怨恨自己没有再注意些,再考虑清楚,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败。 “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和珅的一生或许就是贪婪之人的写照,是不甘,也只有不甘,才能表达西门青此时的心情。 李彦将药丸交给了刘谨,吩咐两个侍卫帮忙将西门青送去了睿亲王府。刘谨也没有再说什么,向李彦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看着刘谨远去的背影,赵燕轻脚走到李彦的背后,叹息一声,道:“我输了,以前我从未输过。” “没有人回赢一辈子的!”李彦神色倦怠,也没再和其他人答话,先回房睡去了。 赵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疾呼:“大骗子,你骗我!” 等她跑到房门口时,房门已从里面拴住,怎么也推不开了。 “哼哼,今天该轮到你睡书房了!”李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大骗子,你最坏了,再不开门,我哭给你看!”赵萍用上了她的杀手锏。 “哭吧,随便你,哭死了我都不开门!”李彦嚣张道。 “彦,别胡说八道!”何琦虽然在劝李彦,但声音中的喜悦却是无法掩盖的。 “是,老婆说的是,夜已经深了,我们运动运动就睡吧?”李彦可算是被赵萍逼爆了,三月不与何琦同床共枕,现在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何琦却羞得两颊通红,眼光滴水,自己先钻进被子里去了,心道:都是被赵萍带坏的,这丫头片子真是要不得! 李彦看了食指大动,也跟着钻了进去。 “彦…别急…她们还在外面…” “管她呢,反正是迟早的事,就算给她们现场讲学好了,牺牲一下也没关系…” “你…胡说什么呢…” “我不胡说,胡做总行吧…” …. 门外的赵燕听言早已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留下赵萍一个,无奈地叫了几句,待发现里面比自己叫得还响,便也无趣地走开了。 “坏蛋,大骗子…”赵萍狠狠地“啐”了一口,便又轻松起来,欢快地跳着碎步,哼着小调儿找她姐姐去了。 ……………………………………………. 夜色降临,京城的一个角落,黑色屋子内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今日来,京城可真是热闹。”这说话的少年,便是与范公公同处一破庙的那位,在他两旁坐着的依旧是少年老成的秦朗,以及莫测高深的葛老。 “这才是开始罢了…”秦朗若有所思道,眼见葛老点头,这才接着道:“各个势力之间,现在还只是相互试探,一旦时机成熟,大动干戈时,那才真是热闹。” “秦朗说得不错!”葛老满意地称赞道。 “哼,我也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罢了!”少年死鸭子嘴硬,不屑地撇撇嘴道。 “哦?秦明,那你说如今这睿亲王府的事情会是谁做下的?”葛老问道。 少年秦明惊讶地张了张嘴,似乎没有想到葛老会有此一问,来不及思索,接不下去。 秦朗正准备解围,葛老却摆手,温和笑道:“不急,让秦明自己想想,他会明白的。” 少年果真认真思考起来,半晌一动不动,连秦朗都有些急躁起来,不耐烦地摸着茶杯,几次欲言,看着葛老的脸色,又止住了。 “我以为不是刺史,便是昺亲王所为!”秦明笑道。 秦朗没想到秦明思索了半天,竟还是得出了这么个两可的答案,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马上截止了他的话头,道:“刺史应该不可能,我们的人刚刚安顿好,此时招惹睿亲王实为不智,我看此事一定是昺亲王刘谕所为。” 葛老点点头,笑道:“两人都说得不错,此事对于昺亲王刘谕与刺史都有好处,但这点好处还不够。” 秦朗奇道:“不够?哪里不够?” “利益不够,冒了这么大的险,只不过杀死了一个王妃,却惊醒了睿亲王这头老虎,这不是昺亲王刘谕与刺史想看到的局面。但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太子的举动,王妃遇刺,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去回去看望,这是不是很奇怪?”葛老引导着问道。 秦明接道:“不过依照刘堪的个性,应该没有这个胆子。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葛老微笑地点点头,道:“秦明果然聪明,已猜到了一半,还有一个原因,你不妨再往深处想一想!” 秦朗听见葛老对秦明的夸奖,心内有些不快,闷闷的,也努力思考着,然而脑子却一片空白,只有祈求秦明不要比他先想出答案来,焦急得鼻子上都冒汗了。 “我知道了…”秦明突然从沉思中醒来,欢笑道。 秦朗长长吁了一口气,委实不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四十九、倒戈 葛老较有兴致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脸上挂着让秦朗极为妒忌的慈爱的微笑。 “想到了什么?”葛老甚至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好像少年的见解能好过自己似的。 秦明笑道:“我想那睿亲王的二等家丁西门青,既然已被人收买,或是已被人盯住,若是要对付睿亲王刘谨,那么这将是一张不可多得的王牌。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如此浪费,只是用他来挑拨刘谨父子的关系。除非此人对刘谨十分忌惮,甚至到了害怕的程度,以至于高估了刘谨,而失了分寸。” 葛老抚掌赞道:“不错,不错,做出这种事来,确实有失分寸,能不能挑拨刘谨父子还另说,却实实在在地惊醒了刘谨这头老虎,细算起来,还有些得不偿失。秦明分析的不错,继续往下说。” 葛老毫不吝啬夸奖与笑脸,让秦朗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只怕葛老对他所有的夸奖,还没有秦明今日一天的多。 “其他的都让葛老说了,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秦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躲闪着葛老的眼光,看向秦朗。 看者无心,见者有意。秦朗以为这是秦明在对他示威,立马脸色煞白,怨恨地地下头去。从前秦明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走到哪被秦朗训到哪,如今风水轮流转,让秦明大大地表现了一番,他秦朗倒变得黯然失色了。 葛老一心在秦明身上,倒没注意到秦朗的异状,继续道:“不用怕,这儿又没有外人,即便是说错了,也没人会怪你。再说了,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不正确呢?” 得到葛老的鼓励,秦明继续道:“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仔细想了一遍,发现有许多的漏洞,不仅不够隐蔽,而且大费周章,虽然暂时可以达到离间刘谨父子的目的,但收效甚微。即便刘堪蠢笨,只怕不出三天,也能反应过来。难道说,布局的人比刘堪还笨?” 葛老点头道:“好,做分析的时候,不妨大胆设想,不过终究不是事实,还需谨慎求证。我想这布局之人,能接近刘谨,又能说服刘堪,说明他不仅聪明,而且有着强大的实力。不过正是应了一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布局的人虽千思万虑,然而下面的人却在各怀鬼胎。” 秦明踊跃笑道:“这么说,我们不是可以趁机浑水摸鱼了?” 葛老摆摆手正要开口,秦朗早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不可,我们现在立足未稳,不可过早暴露,现在最好是作壁上观,等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不迟。” 不过,葛老的一句话,却让秦朗稍稍暖和的心,一凉到底。 “不错,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敌人的弱点,就该主动出击,不然机会稍纵即逝,等他们回过神来,也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葛老还是接着秦明的话继续说着,根本就把秦朗给忽略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还请葛老吩咐!”秦明听说有事可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三人都来京城许多天了,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人都快淡出鸟来了。 “请葛老吩咐!”秦朗也跟着道,心内却另有了盘算。 葛老点点头道:“我们确实该抓紧点时间,现在我们兵分三路,一路通知刘堪,告诉他,现在刘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另一路通知刘谨,稍稍透露一点讯息,这件事与刘谕脱不了干系;第三路截杀刘谕…” “什么…”秦朗与秦明同时惊呼起来。 “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截杀刘谕的一个侍卫,然后将消息散播出去,最好让刘谨能查到。”葛老愠怒地解释道。 “是!”两少年自知失言,眼见葛老生气了,忙低首答应。 “总之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着京城彻底地乱起来。”葛老继续道。 “是!那我去通知刘堪,他比较笨,应该容易对付些!”秦明先开口道。 “那我去通知刘谨,我没杀过人,心里还是有点怕!”秦朗谦虚道。 葛老颇为无奈,其实最为简单的就是捕杀睿昺亲王刘谕的侍卫,然而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却都选择比较难的去做,理由都还冠冕堂皇让他无法拒绝。 “好吧,那我就去杀人放火好了!”葛老的玩笑并不好笑,然而两个少年都笑了,也算是对葛老的一种尊重吧。 三人简单准备了一下,便各自出门,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来。 这个时候的京城,除了那些无知无觉的百姓,只怕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下一个变故。 “怎么样了?” “没,没打听到,所有人的嘴巴都唔得严严实实的。” “什么严严实实的,老爷我又不是舍不得银子,关键还是你这帮当奴才的没有。没事的时候,都吹牛皮吹到天上去了,现在却一个个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吃吃吃,就是一群饭桶,老爷我是白养你们了。”不知是谁家在训斥奴才。 “是!”下人们的回答得很肯定,字正腔圆,显得理直气壮,好似在说:那都不是你教导出来的? “哼!都统统去给去打听,若是再没半点消息,你们这个月的例银就全部扣了!”那老爷似乎这个手段用得极为顺手,脱口就是。 “是!”这次回答的声音,所有人的加起来,还没有刚才一个人的大。 秦朗俯身听了片刻,又匆匆跃上了另一个屋顶,借着夜色的蔽护,他畅通无阻了来到了睿亲王府的门前。 看着峥嵘巍峨的王府大门,秦朗的心中充满了向往与渴望,大丈夫当如是也。 秦朗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幻想起房玄龄辕门外单骑向李世民自荐的情景,又心涛澎湃起来。 是的,他不是来如葛老所言来“通知刘谨”的,而是来向他心中顶礼膜拜的睿亲王毛遂自荐的。 秦朗从来有这个打算,只是以前得到葛老的重用与悉心栽培,且年纪小,没敢多想。今日他却发现,原来葛老真正喜欢的不过是,还带着孩子气的秦明,自己迟早会被排除在外的。 当秦明说要去“通知刘堪”时,秦朗便顺水推舟地来到了这里,竟没有引起葛老的半点怀疑,真是上天也在帮他。 秦朗轻巧地跳下房屋,将外面的夜行衣脱去,原来里面竟是一身严谨的深衣,还有一把折扇,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白色的剑穗长长地垂下。 “来者何人?”守门的侍卫见秦朗靠近,朴刀出鞘,两两掩护着向着秦朗。 秦朗见了更是心悦诚服,没想到不过一个守门的士卒都有这样的本领与警觉,不觉对睿亲王更是仰慕。 其实秦朗哪里知道,只是因为王妃被刺一事来得太过突然,睿亲王为防会有人趁虚而入,而加强了戒备。原来的那些作为摆设的人都撤了,现在换上来的,都是一些精锐。 “在下从永州日夜兼程而来,有事求见王爷!”秦朗说话不卑不亢,行为有礼,让门口侍卫不得不重视。 另外秦朗话中还提到“永州”两字,后面两个侍卫相视一眼,都感觉是事态有些严重,相互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通报给睿亲王。 “等着!”侍卫不是不想闻得更清楚一点,只是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懵懂地回话,有时候确实会挨骂受罚,但总比掉脑袋好。 秦朗也是惜字如金,点点头,便张开纸扇,扬手而闲庭信步,四处地看着,似乎胸有成竹,让门口的侍卫渐渐地放下了警惕之心。 片刻功夫,果然如秦朗所料,通报的侍卫来请秦朗了。 不过来给他带路的却不是一般的家丁,而是两个太阳穴鼓鼓的人,左边一个看似不过三十,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让其原本英俊的脸,变得阴森恐怖,右边的却已风霜得发须皆白,两人都是普通家丁打扮。 秦朗潇洒地拱手道:“有劳两位了。” “请!”中年人道,便当先带路。 待秦朗走动,那老者便护在他的身后。 秦朗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与其说是保护他,倒不说是在看着他,以防不测。 眼见两人步履无声,秦朗不禁羡慕,不知睿亲王从何处搜罗到这么多的高手。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他不是来伤害睿亲王的,而且他有足够的自信,只要他说完一番话,便能让睿亲王待他为上宾。 不到片刻,眼看走到睿亲王刘谨的书房前,刘谨的书房富丽堂皇,而他正坐在软软的锦被上,舒服惬意地看着书。 “主子,人带来了!”中年人躬身垂手,轻声道,似乎怕打搅了刘谨的雅兴。 “哦!”刘谨抛开书本,神色有些倦怠,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奴才秦朗叩见睿亲王!”秦朗不敢越过中年人,就地磕头就拜。 “听说你是从永州来的,深夜找本王有何事?”刘谨问得轻描淡写,仿佛一般的见客待客。 秦朗却知道刘谨心内其实矛盾着呢,永州的人他想结交,特别是这次王妃遇刺之后,可又怕他们另有目的,所以给人一种似近又远的感觉。 “倒戈而来!”秦朗说得很直白,让刘谨也不禁一怔,眯其一双小眼,许久地盯着他,似乎想看透他的内心。 “凭什么?”刘谨紧迫问道。 “奴才先不想许下任何承诺,到时候自然会纳投名状来。只求王爷一事,只要王爷答应,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秦朗道。 “何事?”刘谨实在好奇。 “荣华富贵!”秦朗再次直白得赤裸裸。 刘谨不禁欣赏地看着秦朗,许久才放开心怀,大笑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病危 女人的怀抱,是最销魂的温柔乡,李彦是无福消受了。 赵萍已不是原因,有了赵燕的管教与训斥,赵萍已经乖了很多,除了吵着逛街打猎玩游戏之外,其他时间都很安静。尽管其他时间短得可怜,但至少不再霸着何琦了。 然而李彦还是冷落了何琦。 墙倒众人推,现在刘堪出现了摆脱刘谨控制而自作主张的苗头,他人都在挖空心思地挑拨,李彦自然不能闲着。 眼看着众人吃肉,李彦也想分一杯羹不是?再者睿亲王刘谨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加上刘堪如今又当了太子,关系中的人越发的齐心,还不是一个一般人能扳得倒的,自然也要群力而为。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原本还是剑拔弩张的敌对之人,现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格外亲热起来,犹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同舟共济。 李彦现在还在等消息,笑官出去了,追宗出去了,相宗出去了,李彦犹觉不够,甚至动用了孝仁帝给的令箭。 “大人,昨天晚上,睿亲王派人去请过太子一次,不过被太子回绝了。”笑官回报道,他是第一个到的,并不是因为他的效率有多高,只是他的查问只能到此为止。 “大人,刘堪听说睿亲王很生气,心里害怕,连夜召集了一帮心腹,不过没有讨论出任何的结果,不欢而散。然后又秘密会见了陈听雨,谈了许久才散。”相宗的打探总能达到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他们就想影子一样跟在所有人的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然而他们的存在却常常让人忽略。 “大人,那人不是睿亲王府的,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便跟踪了一路,对方是个高手,不过还是让我找到了他的老巢,在狗尾胡同最后三间内,还有一个跟他一般大小的少年,另外一个老头。”被追踪的人盯上的,自然逃不掉。 “那里不是一直空着吗?怎么突然又有人住了?”相宗的人奇怪地问道,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李彦,那三人是最近才来京城的。 “大人,我看那人不是睿亲王的家奴,也不是睿亲王的,其他王公大臣家里也不曾见过,面生得很,且是外地口音,绝不是京城中人。”说话之人一身从三品官服,与太原府尹金同同样等级,如今却对着李彦这么个七品官点头哈腰,若让外人看了,一定啧啧称奇。 此人姓宋名讳之,现任太子宾客一职,天天侍从在太子左右,偶尔对一些有伤风化的事简单规劝一两句。虽然刘堪吃喝嫖赌时,不喜欢有人在耳边说三道四的,但宫中的规矩礼仪还是离不开他们,加上宋讳之少言寡语的,刘堪对其还是比较看重。 接着宋讳之又汇报了一些太子刘堪的饮食以及爱好,包养的妓女的名字以及身段,每日的开销以及进账,甚至每天的饭菜放多少盐以及糖,他都说得清清楚楚以及如数家珍。 每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突破问题的关键,李彦十分相信这句话,因此也问得仔细。 “他身上有刀疤没有?” “没有,滑溜溜的跟缎子似的,洁白如羊脂一般,真是个尤物。”宋讳之说得自己先流了口水,让在场的人为之侧目,甚至毛骨悚然,所有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宋讳之见所有人都看怪物样的盯着自己,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太子妃,难道大人想问的是刘堪?” 李彦白眼一翻,无语道:“当我没问。” 话题没法继续了,不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刘堪再一次遭人算计了,而且此人极有可能是江彬的人。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先对付刘堪要紧。 既然有人捷足先登,李彦正好打铁趁热。 “你们有什么办法,告诉刘堪,睿亲王的金库在扬州高宠手上?”李彦笑问道。 打一个巴掌,再赏一颗蜜枣。也不能逼得刘堪太紧了,若是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刘堪迟早还是要乖乖回到刘谨的怀抱。到时候刘谨有了前事之师,便会防守的严密无缝,刘堪也将会成为真正的傀儡,所有人的努力也将化为乌有。 “这事就交给奴才去办吧!”一个三品官向一个七品官自称奴才,也只有宋讳之做得出来,说得出口。 “可是凭刘堪的胆量,敢动高宠吗?”赵燕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 刘堪虽然名义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且有监国之权,但当政的日子极短,没有拿的出手的心腹。他不是没有拼命地结党,然而来投幕的多是刘谨的人,是看着刘谨的眼色来的,自然是用不上。再说了,刘堪的上面还有个孝仁帝,犹如悬挂在头顶的利剑一般,让他寝食难安。 不甘心又能如何,在这个弱肉强势的年代,势力才是一切,刘堪即便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深之现在若与刘谨硬碰硬的对着干,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有胆量,咱们借些胆量给他就是了。”李彦笑道。 众人不解,皆愣愣地看着李彦。 李彦解释道:“原本复杂的事情,我们可以简化了再告诉他,譬如高宠,虽然事实是,他对刘谨的忠心天地可鉴,磐石不移,但我们可以告诉刘堪,高宠其实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求钱财,却看重声名,不仅孝顺父母,而且顾家顾祖宗,是一个只要派个说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搞定的。”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能得到如此大的回报,刘堪自然是欢喜。 众人听言皆是一笑,欺上瞒下,原本是最简单不过的招数,然而事情越是严重,众人越是谨慎,从而想得复杂了,反倒落入了绞尽脑汁的迷茫之中。如今经李彦一提醒,这才恍过神来,也变得十分轻松,原来是这么的简单。 “是!”宋讳之答道。 “当然刘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们的目的也是高宠,相信有刘堪在明处,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要容易得多。”李彦继续道。 “要去扬州吗,我也去,好不好?好久没见林姐姐了,也不知道她找到弟弟了没,最近过得好不好!”赵萍看着李彦,央求道。 “不行!”李彦脱口而出,本来的秘密行动,若是赵萍一搅和,不全曝光了。 “哼,你不答应,我还不稀罕呢。”赵萍鼓着个腮帮翘着嘴巴,恨恨道。 还没等李彦松一口气,赵萍又补了一句,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大不了我一个人去找林姐姐。” 李彦苦口婆心劝说了半天,再答应了两个未知的条件,赵萍勉强答应,乔装打扮了再去。 “我…”何琦这个时候正准备开口。 李彦忙大手一挥,道:“琦儿也跟着一起去,相互之间好有个照应。” 反正迟早是抵挡不住的,李彦干脆故作大方。 “好吧!既然你都怎么说了,我就去吧!不过从京城到扬州有半个月的路程,会很辛苦的。”何琦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李彦。 李彦差点没被自己一口痰噎死,都是些什么人啊,又不得不低头,只有强忍住怒气,道:“那怎么办呢?这路总是要一步步走的,就忍耐一下吧。” “嗯!让燕姐姐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她什么都懂。”何琦乖巧地点点头。 这倒让李彦有些意外,何琦怎么会想到让赵燕陪着,有什么企图?但凭赵燕的才智与功夫,何琦恐占不到什么便宜。 女人心,海底针,李彦这次算是领教了。 就这样一个个,队伍渐渐有些臃肿庞大了,要掩人耳目,恐怕是不可能了,可又没什么好借口,李彦着实为难。 “请大人放心,有小女子在,夫人一定会平安无恙的。”赵燕突然道。 李彦听言一怔,继而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燕何许人也?追踪这么庞大的组织在她的指挥下,都能销声匿迹,无人能觉,要隐藏这么几个人,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何琦等人目的已经达到,见李彦准备讲解事情的细节,便知趣地退了下去,远远地在门外摆了一张桌子,两面坐下下棋,实则为李彦把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便没有人来拜访,就是让何常在知道了,牵连进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在场之人都觉得是分所应当之事,但在他人看来,这无异于盗国,一旦东窗事发,所有人都难免九族泯灭。 几人商量了约有两个时辰,方才妥帖。 “若是计划变动,我会派人另行通知各位。只有一点切记,不可小视高宠。虽然表面上看,高宠事事都要问过了狗头军师才拿主意,但这么多年不出错,高宠又岂会是草包一个?相反,若是一旦有错,各位以为,外人责怪的是他高宠,还是狗头军师?刘谨素来谨慎,他看重的人,差不到哪去。”李彦提醒道。 “是!谨遵大人教诲。”众人轻声答应。 这时候突然听见赵萍高声笑道:“哈,我赢了,我赢了!” 李彦一怔,忙让赵燕带着众人往后门去了,自己则迅速收拾了残局,顺手拿出一本书,坐在书案背后,昏昏欲睡地看着。 “爷爷,你怎么来了?”何琦丢下了赵萍,抱着何常在的手欢笑道。 何常在爱抚着孙女的秀发,强挤出一丝笑意,不过眉头却怎么也伸展不开,忧心忡忡地长吁短叹。 “怎么了,爷爷,你没事吧?”何琦见何常在魂不守舍,慌忙问道。 “没事,不是爷爷的事,是皇上病危,马上要见李彦。”何常在叹息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一、要事 俗话说,人多热闹。 然而对于皇宫来说,这句话并不合适。皇宫之中上至太后嫔妃,下至宫女太监,足有万人,但总是静悄悄的,偶尔有人交谈,也压得低低的,生怕有人听了去似的。 李彦跟在顺公公的背后,两人踏着小步,快速走着。 “怎么不见其官员?”李彦奇怪地看着四周,眼看就要到御书房了,一路上却没有碰到一个熟人,心里难免嘀咕,不过却没有问出来。 顺公公并没有进去,自觉地守在门外。李彦虽然不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退开了房门。 孝仁帝病怏怏的歪在椅子上,脸色蜡黄,皱纹若沟壑般四处蔓延,两只眼睛更是要凸出来似的,才几日不见,孝仁帝看样子却像老了十多岁。 在他面前依旧摆着一本破旧的《频湖脉学》,李彦还记得不久前,顺公公还因此差点被孝仁帝砍去双手,这让李彦十分好奇,却不敢妄想打听。 “微臣参见皇上!”孝仁帝虽然是李彦的亲生父亲,但在李彦眼里,始终与李安无法相提并论。加上后来的一系列波折,只能说,李彦对孝仁帝的仇恨不多于感激。但心通灵通的感觉,恐怕穷尽此生,李彦也是无法找回来了。 孝仁帝豁然睁开双眼,端正坐好,立即变得神采奕奕,与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平身吧!”孝仁帝看着李彦,话中的苦涩更是多于喜悦,一生的筹谋不禁让他输了江山,更让他失去了一个做父亲的机会。 “谢皇上!”李彦表现的极为恭敬,因为他感觉到这御书房内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且孝仁帝病危,却没有半个御医或者大臣前来看望,甚至太子刘堪也不在身边,这不得不让李彦猜疑。 “都准备好了?”孝仁帝笑看着李彦许久,突然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彦答道。令箭是皇上给他的,里面自然个个都是皇上的心腹,既然李彦出动了令箭,自己要做的事,想要瞒住皇上自然是不可能了。之所以回答得隐晦,却依旧是怕皇上御书房中另外一个人。 “好,你还有什么需要,说吧,朕一定有求必应!”孝仁帝显得十分热情,却也有一大遗憾,只怕是自己没有时间看着李彦成长了。 “多谢皇上恩典!”李彦忙叩首道。 “…”孝仁帝一怔,不知道李彦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一时心中的怨恨、无奈、悲伤…种种情绪喷涌而出,脸色立马黯淡下来,谨慎萎靡。 正此时,李彦突然感觉一股阴风从头顶传来,瞬间笼罩全身,手脚立刻都动弹不得,心中大骇,忙默念着乞丐教的口诀,移气走穴,将真气贯通所有筋脉。 “不可…”孝仁帝大喝一声,守在门外的顺公公听言,也破门而入,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有心无力,不知所措。 “砰…”李彦一震,差点站立不稳,稍微摇摆了几下,才站好。却见攻击自己的人,连连倒退,碰翻了桌子,余势未消,又撞到柱子上,房屋都因此瑟瑟发抖,这才定住。 孝仁帝依旧端坐在书案之后,想要站起,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焦急地看着李彦,嘴唇吓得颤抖发白。 “有刺客…”顺公公刚要喊,孝仁帝立马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 顺公公吓得差点喷出尿来,双脚一软,滚到地上,眼见孝仁帝大手一挥,直接爬出了房门,仔细掩好,战战兢兢地守着。 “好!”攻击李彦的人突然大笑一声,赞叹道。 李彦闻声一惊,定睛看时,不是他先生刘天赐是谁?依旧是鹤发童颜,依旧是仙风道骨,仿佛如昔,只是李彦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皇宫内与先生再一次相遇。 “先生!”李彦惊喜之后,便是惭愧,因为他口中的先生,正在口吐鲜血,看来伤得十分严重,只怕没有两三个月是无法复原了。 “好!没想到几月不见,公子的内力成长至斯,怪不得能发现我的存在。就是放眼当今整个武林,能与公子一较高下的,不出三位。”刘天赐虽然吐血三升,却依旧神采奕奕,更可以说是兴高采烈。 孝仁帝听言,这才明白李彦刚才保持距离的原因,心内稍稍平复。 刘天赐赞赏完,这才向孝仁帝拱手行礼,孝仁帝含笑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眼睛是人的心灵窗户,虽然刘天赐与孝仁帝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但他们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李彦这才明白刘天赐照顾自己的原因,感慨片刻,却又多一分距离。 “好了,你先走可以说你的要求了吧?”孝仁帝心内也是高兴,李彦或许登极为帝,但拥有这么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彦犹豫片刻,才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孝仁帝与刘天赐皆是一怔,他们当然知道,李彦需要的是时间,这也是孝仁帝可望而不可求的。只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命寿由天不由人! 孝仁帝长长叹息一声,朝堂之上,万万岁之声犹在耳畔。只是一万年太久,若能争个朝夕,孝仁帝便已满足了。 “皇上放心,有臣在一日,便保皇上一日…安全!”刘天赐突然跪在李彦旁边,声音坚定,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孝仁帝虽然不知道刘天赐用什么方法延续他的寿命,但他知道刘天赐不是一个说空口白话的人,是以点点头,又转向李彦,道:“既然你已做了决定,便放开手去做吧,朕不拦你,不过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从今往后,我们也不要单独见面了,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所以今天朕说得每一句话,你都要认认真真地听,牢牢记住,至于能体会多少,只有看你的造法了。” “是!”李彦正襟长跪,静静答道。 孝仁帝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将李彦从上往下看了个仔细,似乎想将他牢牢记在心里,这确也是孝仁帝见李彦的最后一面。 其实孝仁帝的眼睛越来越差了,朝会之时,就是站在他面前的刘堪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堂下之人,若是他们不发声,在孝仁帝眼里便是一模一样的黑点。 “第一点,我儿谨记你自己的一句话,社稷为重,君为轻。虽然朕与昺亲王、睿亲王以及江彬针尖对麦芒敌对了一生,但都有一个目的,便是大明的繁荣昌盛,这也是为什么,朕虽无能,大明依旧能国泰民安的原因。” “儿臣谨记!”李彦俯下身去,答应道。 只是往后的局势能容李彦控制吗?天知道! 孝仁帝骤然听见“儿臣”两个字,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来。此时的他真想抱着李彦,大哭一场。谁能想到人人畏惧与仰望的皇上,竟连自己的儿子也无法坦白相认,落魄至此。 稳定心神,孝仁帝继续道:“第二,凡为将,或为帝,虽不可无情无义,却也不可妇人之仁。就如下棋一般,若能获得大局面的胜利,放弃小部分,也在所难免,除非你有必胜的把握。总之利益为先,没有利益的事,宁可不做,一个人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 “是!”这点其实不用孝仁帝提醒,李彦在夏州的时候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或许是帝王家族遗传的结果。 “另外,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孝仁帝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也因此最不想发生在李彦身上。 “是!”李彦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有同感。 孝仁帝说完,便靠上了椅背,闭上了眼睛。 李彦悄悄退出门外,刘天赐便追了出来,偷偷地将《频湖脉学》交给了他。 “先生,这…皇上…”李彦猜想,若是孝仁帝有意,在御书房内便将书给了他,怎么可能让刘天赐再跑这一趟? “彦儿不必担心,皇上对我有再造之恩,先生绝不会害皇上。这本书你尽量拿着,皇上不是不想给你,只是人言可畏,不得不如此!”刘天赐轻声道。 “多谢先生!”李彦听见“人言可畏”四个字,立刻明白孝仁帝的难处。有什么还能压得住将死的孝仁帝?除了祖宗密旨,还能有什么? 李彦接过书,小心将它贴肉藏好,这书若是让人看到了,只怕刚刚朝向刘谨父子的矛头,立马要指向他了。 ………………………………… 这边孝仁帝刚闭上眼,东宫太子却才刚刚起床。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刘堪从太子妃的丫鬟肚皮上翻下身来,问着近侍:“有俗客来否?” “辛员外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近侍回答道。 刘堪微微一笑,道:“好,带他去偏厅,本太子稍后就到。” “是!”近侍答应一声,便往外出话去。 不过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那俏丽妩媚的丫鬟,一个娇柔无限的哈欠,让刘堪又食指打动起来,禁不住抱着她又运动起来。 不过这并没有让辛文等太久,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刘堪便歪着脚过来了,说实话,床上那丫鬟还在梦中一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辛员外,来得好早啊!”刘堪的声音有些飘,让人无法捉摸。 “太子有礼!”刘堪这话可不好接,辛文只好转移话题了。 “事情都解决了吗?”刘堪明知故问道,当然也趁机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 “多亏太子再造之恩,不然草民也不至于有今日!”辛文这话说得过火了,但是他相信刘堪愿意听,也喜欢听。 果然,刘堪满意地点点头,显得十分惬意。 “不值一提,辛员外今日又有何要事?”刘堪摆摆手,故作谦虚。 “太子英明,草民今日却有要事!”辛文说着,人已跪到了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二、破绽 刘堪心里现在有个矛盾。 当太子之初,他想人人都来找他,那样可以显示自己的重要与权威,说明人人都惦记着自己。 但过了一段时间,又厌烦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来找他,活都让他一个人做了,那大明养那些个官员有什么用? 现在么,人多了烦,人少了心里没底,老是喜欢问身边的人:“他们都在做什么?” “他们是谁?”身边的人很奇怪,不知道刘堪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堪道:“就是天天来问安的那些人,还有一些不来问安的。” 这句话等于把世上所有人都囊括了,身边的人不是神仙,自然不能一一作答,因此十分干脆了回答道:“奴才不知!” 刘堪于是更担心了,一天到晚都会胡思乱想,甚至睡着了还在想,接着就是被噩梦惊醒,人都会疯掉。 刘堪就是怀着这种矛盾心理接见了辛文,所以听说辛文有要事,习惯性的先停顿了一下。 “太子殿下!”辛文见刘堪犹豫,也装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是刘堪先忍不住好奇,先咬钩了,道:“辛员外在本太子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吧,本太子给你做主就是了。” “谢太子恩典。其实奴才也只是猜测,近日来奴才店中多了一些顾客,不买东西,却只顾问东问西的。奴才从中留意了多次,但那些人十分谨慎,没漏出半点蛛丝马迹。直到昨天,店里一个小厮不小心撞倒了一人,从他身上遗落了块玉佩。恕奴才眼拙,看不出来历,又不敢四处张扬,所以今日拿来给太子鉴定。” 刘堪虽然不是玉器方面的行家里手,但生于帝王之家,也算见多识广。 不过鉴定辛文呈上来的这块玉佩,却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刘堪一拿到手上便已十分清楚了,因为这块玉来自睿亲王府。 “不清楚!”刘堪没有说实话,他想看看辛文的反应。 辛文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忧心忡忡的,道:“这…” “本太子再找别人问问吧!”刘堪不等辛文答应,已将玉佩装进了袖内。 “这…奴才之事又怎敢劳烦太子…死罪…”辛文感激涕零地磕着头道,不过刘堪这个掩耳盗铃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辛文何尝不知道玉佩是来自睿亲王府,只是想隐晦地将这个情况告诉给刘堪罢了。 当然,辛文也可以直接地告诉刘堪:你老爹睿亲王再查他。但疏不间亲,刘堪未必会信。话又说回来,即便刘堪信了或者将信将疑,他又能容得下辛文? 这种事情一旦传到了刘谨的耳朵内,刘堪到时候是要他们的父子关系,还是保全辛文?于公于私,放弃辛文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因此这种事情,辛文即便知道,也必须装作不知道,至少要让刘堪以为他不知道。 另外,对于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刘堪会更相信自己推测到的东西,即便它错得离谱。 “还有什么事吗?”刘堪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睿亲王刘谨现在还是在暗处,若是被他拿到了确凿的证据,恐怕就要正面摊牌了。 “就这些,再没有了!奴才早已吩咐下去了,没人敢胡说八道,因此那些有心人也没问出什么。”辛文道。 其实这句话辛文说得很冒险,若不是刘堪早已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定会觉得辛文这句话说得突兀,也定能发觉其中的毛病。 “嗯,做得好!”刘堪心内长吁了一口气,这关暂时是过了,可是日长梦多,迟早会让刘谨知道一切的,还是要想好对策。这个时候他反倒有些庆幸母亲死得及时,将刘谨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虽然有一段时间的经验与财富积累,但刘堪并不觉得这些能与刘谨抗衡。此时想起来,睿亲王刘谨是如此的庞大与高深莫测,简直是自己不可逾越的。 然而自从当了太子之后,刘堪越来越觉得放不下手中的权力了,也正是这个欲望的推使,才让刘堪变得义无反顾起来。 此时他想的不是悔不当初,也不是逃避,只是想怎样才能突出重围。好似金山银山就在眼前了,唯一的阻碍就是中间那条深不可测的河,对于贪婪的人来说,游过去是必然的选择,哪怕他不会游泳。 “谢太子!”辛文眼见刘堪正在苦恼地搔着头皮,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乖巧地选择了告辞离开。 刘堪自然没有心思送,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甩开刘谨。 说来奇怪,以前刘堪觉得刘谨是高高在上的神,顶礼膜拜犹觉不够虔诚,现在却觉得他是一个打不死的讨厌的苍蝇,让人心烦意乱。 人到用时方恨少,刘堪想时才发现,真正的心腹没有几个,却都是派不上用场的。 “怎么办?”刘堪除了问自己这个问题,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来回地踱着步子,眼看着日影移动,却毫无进展,心内焦急,头发都要白了。 “太子殿下,该休息了!”宋讳之不知道好歹地上来打搅,道。 刘堪挥一挥手,道:“滚吧,在本太子还没改变主意之前,给本太子消失,滚得远远的。” “太子殿下,该休息了!”宋讳之如一般的直臣一样,有着执拗的性格与坚定不移的决心,再次长揖道。 “滚!”刘堪大喝一声,本来脑子就没什么东西,这被他一唠叨,更是混乱了。 “太子殿下,您该休息了,主忧臣辱,太子若是有何烦心之事,交代微臣们就是,太子殿下只管安心休息便是!”宋讳之长跪道,一副大义凌然,忠心耿耿,视死如归的表情,让刘堪听得舒服,看得感动。 不过宋讳之能将此话说得通顺,却也有一番拍马屁的功底。 刘堪自然不会说实话,毕竟宋讳之是皇上指派给他的,有着许多的顾及,道:“本太子只是忧心母丧,别无他事!” “太子殿下节哀!听说睿亲王已经抓住了凶犯,太子殿下可以安心了!不过这幕后之人,心肠也太过歹毒了…”宋讳之绞尽脑汁,想将李彦交代的说出来,因为他感觉到刘堪经辛文挑拨之后,正闷气难消,此时的时机再好不过,只怕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 可是刘堪就是死鸭子嘴硬,一点也不愿松口,让宋讳之犹如狗咬乌龟一般,无从下嘴,只有步步引诱。 “哼,若是让本太子抓到他,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刘堪恶狠狠道。 宋讳之却摇摇头,叹息道:“以微臣之见,睿亲王恐怕不想将此事闹大,一切都会到此为止!” 刘堪一怔,听宋讳之的话好像他知道什么内情,忙问道:“此话怎讲?” 宋讳之道:“众所周知,高宠是睿亲王的左膀右臂,而西门青恰巧与高宠沾亲带故,且高宠是极其要面子的人,睿亲王考虑到高宠的感受,定然不会深究,即便要查,也不过点到为止。” 宋讳之心里却说:太子殿下,众所周知的只有最前一句,后面的都是微臣胡编乱造的,别当真啊。 刘堪不以为然,他清楚刘谨的个性,一生的骄傲,岂能容得了一个奴才欺凌到自己头上。 于是笑道:“不会的…” 宋讳之打断刘堪的话,道:“太子岂不闻赵国平原君杀姬取士?高宠每年给睿亲王进贡的金银珠宝,便足以超过国库十年的收入,睿亲王又岂能不重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乃战之根本也,动了高宠便是动了睿亲王的根本,睿亲王又则能不重重考虑?” 刘堪再一次怔住了,宋讳之的一席话说得他心内如蚂蚁抓挠一般,奇痒难耐。 若是自己能有这么个“左膀右臂”多好啊! “哦?这高宠何许人也?”刘堪接着宋讳之的话,还自以为问得隐蔽,却不知宋讳之早张开了嘴,就等着他伸头呢。 “高宠其人不看重钱财,这便是睿亲王器重他的原因,但将官位看得极重,因此睿亲王将他从一个小县令直接跳级,升至刺史时,高宠便对睿亲王死心塌地。高宠有一老母,常年卧病在床,高宠至孝,每次的汤药都要自己煎制,然后亲自喂给母亲喝,睿亲王也经常派人去看望,还送一些补品过去,因此高宠更是感恩戴德…….” 宋讳之的一番话完全是照着李彦的意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刘堪听完,心里有了底,看样子这高宠是破绽百出,若不是有睿亲王一路护着,依照自己的能力,只怕要死在县令任上了。 “睿亲王没有派太医去瞧过吗?”刘堪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心情十分激动,惊喜地看着宋讳之。 这次轮到宋讳之发呆了,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胡编乱造的话,竟能收到这种奇效。他本来心里还有些担心,刘堪日夜呆在睿亲王刘谨身边,多少了解一些事情,害怕谎言被戳穿。没想到刘谨口风这么紧,连儿子也什么事都瞒着。 “瞧过,都说是年纪大了,操劳过度,气血虚弱,补一补就没无大碍了。”宋讳之一脸茫然道。 “果真如此!”刘堪犹如发现了宝藏一般兴高采烈。 一个“气血虚弱”能让人一病就是几年?这不得不让刘堪怀疑,定然是刘谨从中做了手脚,从而抓住高宠至孝的弱点,将他捆在身边。 “怎么了,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对吗?”宋讳之问道。 “啊…没有…没事…本太子听你的,这就去休息!”刘堪笑道。 “是!”刘堪那丰富的表情,让宋讳之看得一怔一怔的。 刘堪更是高兴,竟哈哈大笑起来。 心里念叨:“睿亲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也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人。哼,迟早我会将你打败的,让你乖乖地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三、杀人 “死人了…城门口…”喊话之人幸灾乐祸多于惊吓。 “又是什么人?”一个挑着担的小贩,正经过他的身边,好奇地问道。睿亲王的老婆被人奸杀才不过两天,人人都还在津津乐道的不知疲倦,又出新闻了,果真还是京城热闹。 “这人可了不得,头戴一顶三角帽,身穿战袍可体轻,腰中紧系满汗带,虎头战靴二足登,此人生的青白脸,五缕长髯飘前胸,坐骑一匹花斑豹,狼牙大棒两手擎,看罢多时认得了,他是登州老杨令!”喊话之人一边说着,还配合着手脚动作,十分的炫耀。 “嗤…成爷,你听这赖皮阿三胡编乱造,咱们看看去不就知道了。”又一人路人,似乎对这喊话人极为熟悉,对其嗤之以鼻,对小贩笑道。 “等等,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我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喊话之人急了,忙拉住小贩,央求道。 “那人是谁?”小贩挑着个担子一面说着,一面往城门口走去,他正是赶着开城门出城去的,正好顺路。 喊话之人追上道:“死的那人是昺亲王的侍卫,虽然他手脚断了,脸划花了,没穿昺亲王府的衣服,其实他就是烧成了灰,我王五也能认出来。” “这倒有些可信,这京城之内,怕还没有你不认得的。”路人倒是不偏不倚,说起话来对事不对人,该夸奖时还是赞许了喊话之人几句。 王五听言不觉抬起了小小的鸡胸,对着二人道:“不是我吹啊,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明,剑云关中将士有多少,永州刺史家中有老鼠几个,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毋庸置疑是吹牛。 不过有人不这么认为,街上的巡警立马拦住了他。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两人并没有给王五辩解的时间,便一左一右将他加开了。 “两位大哥,小的…怎么回事…”王五吓了三魂少了七魄,慌张问道。 “早叫你管住自己的嘴巴,才放出了又去胡说八道。那死者是昺亲王的侍卫?吓了你的眼睛,明明是个外地来的小商贩,被人盯上了,劫财又要命。”左边的恨铁不成钢地道。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正是交班的时候,咱们赶紧将他交给主薄大人处置就是,不然回家又要挨老婆抱怨了。”右边的似乎是个妻管严,一脸的焦急,恼怒的看着王五。 王五哭丧这脸,不舍地看着这蓝蓝的天,道:“这还有天理了,我不过说几句吹牛皮的话,伤不着谁,碍不着谁,到底犯哪条王法了?” “得了,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凡是昺亲王、睿亲王、永州、太子、皇上等字眼,尽量少提,最好不提,可记住了。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蹲牢房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就别怪咱哥俩无情了。” 左边的侍卫眼见两只眼睛的泪水打着转,而下面已经尿起来了,心生恻隐,摇头苦笑规劝,又对右边的人道:“路大哥,我看咱们就饶过他这一次算了,也省的麻烦,早些交了班回家去。” “也好!”右边的人点点头,又转向王五,喝道:“下次见着大爷,记得绕道走,不然揭了你的皮!” 王五感觉双手一松,立刻如释重负,双手双脚着地,飞一般地逃开了。 那路人与小贩见了,面面相觑,相互拱拱手,默然散开。 两个侍卫一路往前走着,却不是太原府的方向,渐至人烟稀少处,见前后无人,偷偷地钻进一个小巷子,那里有个神秘的人正在等着他。 “爷,您交代的都做好了。小的敢保证,只要王五知道的事情,不出三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了。”左边的人谄媚笑道。 “很好,你们知道,你们自己该怎么做吗?”神秘人道。 “小的明白,爷请放心,这太原府内谁不知道咱们二兄弟是出了名铁栅栏,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左边的人忙拍着胸脯道。 “嗯,我就是知道这些,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也知道,前日昺亲王王妃之死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昺亲王丢尽了脸面,睿亲王自然不想重蹈覆辙。”神秘人对看来真是对这两兄弟十分看重,竟连故事背后的目的也和盘托出。 “是是是,爷想得周全!”左边的人道。 神秘人点点头,道:“你们很聪明,找个适当的时候,我会在王爷面前提一提,看看王府中有什么适合的职位!” 然后又拿出一袋银子,扔给左边的人,道:“这些,先拿着,王爷知道两位家中都不宽宥,更何况路兄台的妻子一直卧病在床,实在不容易。” 两人对视一眼,忙感激地跪下,道:“谢王爷恩典!” 神秘人笑着点点头,转身而去。 待出了二人的视线,神秘人躲在一个角落,摘掉了自己的两撇胡子,然后将外套脱了,再反过来穿上,手上拿这一支纸扇,俨然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出街闲游的李彦。 蓦然听见有人叫喊,又听见王五的对话,心生一计,从路边摊上买了两撇假胡子,然后将衣服反过来穿着,假装成睿亲王府的家人,随便寻了两个巡警,说之以钱,动之以禄。 这才有了后面一出。 李彦没有再做片刻停留,喊了一顶轿子,急急地回府,召来笑官,将街面上的新闻给他细细讲了一遍。 “看来有人想是想将睿亲王王妃之死嫁祸给昺亲王了!”笑官一语中的。 李彦点头道:“不错,明面上只不过是昺亲王死了个下人,但死得这么离奇,且时间这么吻合,难免会让人猜疑昺亲王的意图。只不过我很好奇,此人到底凭什么让刘谨相信?” “不过,敢杀昺亲王的侍卫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笑官道。 李彦背靠上椅背,悠悠道:“此人好大的手笔,先是离间刘谨父子,如今又来连横两位王爷,看来他是想搞得天下大乱才甘心。” 笑官笑道:“天下大乱不正是大人所期望的?不如我等来个推波助澜,也正好可以浑水摸鱼。”一脸的奸商表情,不过李彦看得心里舒坦。 李彦摇摇手道:“正合我意,不过不是浑水摸鱼,京城这边的手太多了,怕是没摸到鱼,反惹得一身腥。原计划不变,我们的目的依旧在扬州。先生去找相宗安排一下,把昺亲王的罪名给坐实了,京城这边越乱,扬州就越安全。” “是!”笑官拱手道。具体的做法自然不需要李彦来动脑筋,不然要他这些助手干什么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才是真正的将领。 …….. 睿亲王府 刘谨皱着眉头听着一个又一个传递过来的消息,可越听越是糊涂。 “昺亲王府有人出来辟谣了,不过是偷偷的,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打听到死者是西门青的表哥,从小在昺亲王长大,深受昺亲王器重…” “昺亲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已经好几天了…” 都是疑点重重,若不是秦朗的倒戈,刘谨此时只怕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江彬是真的着急了,这么险的招数都用上了,我必需慎重。”刘谨暗暗警告自己。 不过很快他又迷茫了,因为褚行的拜访,和与之带来的消息。 “问王爷安!”褚行的到来是睿亲王刘谨所不曾料到的,让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褚行从来是没有大事,轻易不会与自己联络的。 “是不是顾饮白又说了什么话,还是已经什么行动了?”刘谨倒是希望听到这方面的消息,毕竟在他眼里顾饮白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王爷高明,顾饮白确实已经行动了,而且是天大的动作!”能从褚行嘴里听到这句话,刘谨知道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不过刘谨反倒冷静下来了,招呼褚行坐下说话,两人喝了一通茶,这才打开话题。 “不必惊慌,这个世上除了死亡,便没有什么更可怕的了,如今本王连死亡都看开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刘谨自知做不到所说的这个境界,只不过是自我安慰一下罢了。 “是!”褚行拱手道:“顾饮白今日找小的去,告诉小的,他早已与昺亲王联系上了,并准备趁王府大丧之时,让我去刺杀太子。” 刘谨并没有立刻表态,放下茶杯静静地思考着。 看来昺亲王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么说来王妃的死,说不定还真的与他有干系。那秦朗不是也只是猜测? 这孝仁帝自己说还有一年的阳寿,却谁又说得准?如今看来,每次上场虽然精神萎靡,但已十多年了,见怪不怪。 刘谨当时也派人去打听过,太医院内谁给孝仁帝诊过脉?然而却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许是孝仁帝故意如此说的也不一定。 不行,如此严防死守也不是办法。不然守株待兔,兔子没等到,人却饿死了,不是天大的笑话? 刘谨思虑已定,悠悠道:“褚兄按照顾饮白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褚行忙跪道:“请王爷恕罪,属下万万不敢!”谁知道刘谨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刘谨笑道:“褚兄不必惊慌,相信东宫之中不尽是些无能之辈,褚兄未必占得到便宜!” 褚行会意,道:“是!” 什么“未必占得了便宜”,那是一定占不了便宜。刘谨的意思很明确,是要让褚行做一场戏给顾饮白看,争取他的信任。 不过看刘谨的阴枭的脸色,应该还另有目的,不过这不是褚行所能打听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四、失算 京城正值多事之秋。 昺亲王府与睿亲王府刚刚出事,接着太子刘堪又遇刺受伤,经太医会诊,才勉强脱离危险,真是险之又险,即便是事前就知道结果的睿亲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京城之中,接二连三地发生凶案,且针对的都是皇家之人,手段残忍卑鄙,令人发指,还请皇上下令全城彻查。”睿亲王实在忍无可忍,刚一上朝,便当殿跪下,恨恨道。 现在朝堂之上昺亲王不在,李彦哑火,而何常在根本就一摆设,下面的官员十有八九都是看刘谨的脸色行事。 刘谨话刚落,便有几个“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大臣站了出来,不惜“冒死直谏”:“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凶手这是在挑衅堂堂大明的威严,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 孝仁帝精神特别的好,从头到尾地听着众臣的议论,还不是地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态度与看法,却是等到最后才开了口。 “京城门口的死者,确实是昺亲王的侍卫?有谁做过调查?刘圩何在?” 也许是孝仁帝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众大臣突然觉得十分的陌生与刺耳,也或许是谁也不想听到这番话,似乎觉察到了风向正在改变。 刘圩如今官拜刑部少卿,司刑法,却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个闲职。但如今昺亲王重病在家,刑部上下无论官职大小,也都要看刘圩的脸色。 “臣在!”刘圩出列。 刘圩跟随孝仁帝日久,世故人情虽然还浅薄,但孝仁帝的脸色却是一望而知,继续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已经调查过,尸体面目模糊,手脚不存,虽然穿着了昺亲王府的衣饰,但绝非昺亲王府中之人!微臣已经点算过,昺亲王中并无一人缺漏!定然是有心人栽赃嫁祸!请皇上明察!” 刘圩这话等于是把刘谨也怀疑了。 孝仁帝点点头,让刘圩退下,又问道:“睿亲王可知此事?王妃的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审问的情况如何了?” 刘谨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不过他岂是如此容易屈服的,道:“微臣不知!经微臣细细审问,西门青终于招供,凶手另有其人。西门青的家人受人胁迫,才不得已背下黑锅。” 话到此处,嘎然而止!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接话,都低着头乖乖地敲着地板。先是妻子,后又是儿子,接二连三的惨剧发生,足以让刘谨失去冷静。 若是稍有不慎,被刘谨抓住了由头,那可不是玩的。 “凶手是谁?真的是冲着王妃去的?”只有孝仁帝才敢说这样的话。 刘谨道:“微臣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胡乱猜测!” 刘谨突然发现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棋子,关键的时刻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想到此层,刘谨反而不着急了,如今太子遇刺,即便你孝仁帝有千万种理由,但总得给百官万民一个交代吧。 原来刘谨想利用太子之事,将御林军牢牢抓在手上,顺便将顾饮白连根拔起,现在看来孝仁帝还没有病糊涂,只好去而求其次。 “太子情况如何了?何物所伤?”孝仁帝又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先是昺亲王府,然后是睿亲王府,如今又是太子,孝仁帝可谓面面俱到。然而刘谨听起来,却觉得怪怪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一个太医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三叩九拜后,道:“回禀皇上,太子伤在左胸,伤口宽三寸,深五寸,与心脏差之毫厘。先已止住血,性命无碍,只是…” 太医的一个“只是”让刘谨听得心惊肉跳。 孝仁帝见太医犹豫,似有那言之隐,便道:“说,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只是太子尚在昏迷之中,至于何时醒来,还要看机缘。或许马上就好,或许一年两年也不一定。再者…” 刘谨双手一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褚行怎么做事的? “放肆!皇上,此等无能太医,留之何用。”刘谨不禁喝道。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刘谨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出现任何对于刘堪不利的传言,所以他的这声呵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孝仁帝叹息道:“父子情深,朕虽不曾为人父,但心内十分清楚。睿亲王放心,既然爱卿不放心卢太医的医术,朕不用他就是。另外,朕承诺,一定为太子遍寻世界名医,为他诊治。” 安抚完刘谨,孝仁帝又转向卢太医,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妨,朕与各位官员也都不是傻子,是对是错自会评断!” 卢太医再次叩首,道:“谢皇上不杀之恩。以微臣的推断,伤太子的是一种类似飞剑的小暗器。从伤口的平整来看,刺伤时速度极快,可见凶手武功极高。若是单单刺伤,救治倒不难,只是凶器上涂了毒药,入血即溶,已散布到了太子全身上下,此药毒性其怪,不伤人性命,却惑乱其经脉,因此臣以为,即便太子能够醒来,只怕也将神志不清。” 卢太医的一席话,将在场的大小官员炸得外焦里嫩。 “请皇上赐死这个妖言惑众的庸医!”刘谨虽然慌乱,却不是理智,这个时候自然是止谣为要。 “请皇上早下决断!”刘圩也出来附和,不过话说得不清不楚,不知道是在帮刘谨,还是另有目的。 卢太医耿着脖子,高声道:“睿亲王万安,微臣不过就事论事,若是不信,大可找更高明的人来验证。若是微臣有半句虚言,双手将人头奉上,睿亲王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话虽然有理有据,然而在刘谨听起来,却不是味道,一个个小小的太医也敢跟他叫板了,这世道是怎么了? 这无疑是受了孝仁帝的指使,刘谨不禁猜想:难道孝仁帝开始行动了?难道他就不怕我狗急跳墙? 事情的最终原因还是在褚行身上,必须先问清楚了再说。 孝仁帝微微闭上了眼睛,沉思了片刻,道:“众爱卿之言,皆有理!” 看来孝仁帝准备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和稀泥,来解决眼前的冲突。 “从众爱卿对以上三件事的分析,一个残忍嚣张,一个阴谋狠毒,而刺杀太子之人明显是个职业杀手,一触即退,如此看来这三件事是毫无根联的。但是在京城堂而皇之的杀人,明显是没将朕放在眼里,大理寺卿金同何在?朕限你五天之内,将凶手捉拿归案。另外此事不可过度宣扬,特别是太子被刺一事,以免动摇国本。” “臣等遵旨!” 刘谨万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可孝仁帝句句在理,也对他有利,又不得不接受。 是因为褚行的一个差错,还是刘圩的一句反驳的话?是因为太医的误诊,还是孝仁帝从中做了手脚? 刘谨已无法判断,原本以为握在手心中的事情,却变得如此不受控制,让他一时手无足措。 一切都像是预谋好了的,修好了一个大瓮,就等待他刘谨往里边跳。 “臣遵旨!”刘谨道。 赔了夫人又折子,刘谨眼看这一个又一个的计谋被人看穿,甚至被人利用,有种无奈与无力。 “莫非自己真的老了?”这是刘谨是万万不能接受。 ……. 对于刘谨来说,噩梦还在后头。 刘堪没有死,也没有昏迷,甚至可以下地走动,褚行不过是吓吓他而已,刺的那一剑并不深。 “你确定?”刘堪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听雨道。 陈听雨淡淡道:“顾饮白并没有直接告诉草民,是草民偶然间偷听到他与褚行的谈话。” “哗啦…”桌面上的杯子盘子被刘堪右手一扫,全都散落在到地上。 “为什么,我是他儿子,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刘堪可以接受冷嘲热讽,甚至可以接受无休止的谩骂,但不能接受刘谨派人刺杀他。 诚如他所言,他是刘谨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世界上没有这种理由。 陈听雨突然喝道:“太子殿下,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权力面前没有父子,只有君臣与成败,亲情在无上的权力面前太脆弱了。太子殿下,不可再执迷不悟了,妇人之仁,最终的结果只会害人害己…” “你给我住口!”刘堪指着陈听雨喝道。 陈听雨却挺立起身子,凌然道:“太子殿下可以让草民住口,甚至可以杀了草民,但是太子殿下,您能让睿亲王看在亲情的面子上,停止他的欲望吗?阻止褚行的刺杀吗?请太子殿下三思而行!” 刘堪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仿佛刚才的一句话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不能,从小生长在睿亲王刘谨的威严之下,使得他做任何事都惧怕刘谨的指责,即便如今已是太子之贵,这种畏惧是从心底里发出的。 “怎么办?”刘堪现在就像一只脱了水的鱼,不知道如何呼吸,剩下的只有绝望的呼救。 陈听雨见刘堪心思有所动,便进一步道:“太子殿下,您已不是王孙公子,父母耳提面命的娇娇子,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是将来大明的主人,有何惧哉?” “那…怎么办…”刘堪渐渐恢复了冷静,已把陈听雨当做了一根救命稻草。 陈听雨道:“草民以为,此事不难,却需慢慢来。就像拔草一样,只有连根拔起,才能不使春风吹有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五、决裂 陈听雨道:“卢太医是张神医的徒弟,草民斗胆,已吩咐他不要将太子苏醒之事宣言出去,且尽量说得严重些,看看各人的反应如何!”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且从陈听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一定另有深意,因此刘堪也不急着打板子,反倒觉得这是一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 “先生的话自然是我的话,以后这种事情你做主就是了,也不必来禀报给我。”刘堪一席话,神情与语气都诚恳至极。 不过陈听雨当然不敢当真,到时候一个“恃宠而骄”的罪名,还不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太子殿下!”这个时候陈听雨倒不着急表态,刘堪给什么便接什么,争取他的信任是第一要务,至于以后怎么做,刘堪定会看在眼里。 陈听雨继续道:“草民以为睿亲王派褚行刺杀太子,并不真的是要太子死,而是想吓唬吓唬太子。太子从来在睿亲王的看护下长大,对睿亲王是言听计从。但自从当上太子之后,便开始暗暗地发展自己带的势力,睿亲王自然是不高兴,且心里有些害怕,害怕太子势力强大之后,便会脱离睿亲王的控制。” 陈听雨的一席话说得刘堪暗暗点头,不论别的,单论褚行的武功,东宫内的几个人就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再说他一个绝顶杀手,怎么可能一剑刺不中心脏? “他这么做有何目的?”刘堪不知不觉将父亲“睿亲王”说成“他”了,可见隔阂已经形成。 陈听雨道:“太子不闻汉武帝立子杀母一事?” 刘堪心内一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汉武帝晚年欲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又担心子少而母壮,女主恣乱国家,武帝找了钩弋夫人一个小过失,把她杀了,这就是陈听雨所谓的“立子杀母”。 陈听雨继续道:“太子殿下,当今皇上登基之时,睿亲王与昺亲王联手,遮天大明,说一不二,其威严甚至盖过当今皇上。如今昺亲王已疯狂难治,永州江彬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睿亲王在大明已是唯一一个可主沉浮之人。因此,此时的太子殿下已不是睿亲王的孝子,而是唯一的搏斗对手。” 经陈听雨一番分析,刘堪渐渐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双手握拳,紧张地头脑冒汗。 现在的眼前就是这么一道坎,只要跨过去了,便可以高枕无忧,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太平皇帝,若是跨不过去,便只能为牛后,做一个傀儡,像当今皇上一样,郁郁而终。 刘堪不甘心,他也不是当今皇上,不可能以消极的罢朝来无言地抗争,这是一个弱者先强者乞怜的表现,他刘堪自认为不是。 “以先生之见,本太子该怎么办?”刘堪这个时候把陈听雨当做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不放。 陈听雨道:“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刘堪还是有些脑子的,听了陈听雨这八个字,突然想起宋讳之跟他提起的扬州,一丝灵光闪电般地划过脑海。当初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一再搁置,如今… “哈哈哈,天助我也!” 刘堪突然捂着伤口,艰难而毅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扶起陈听雨,又自退两步,长揖到底,恳切道:“还请先生不嫌本太子粗鄙,辅佐于某左右。” 陈听雨惶恐跪下磕头道:“太子殿下如此大礼,草民万万不敢受。太子殿下但有任何差遣,草民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将戏做得个十足,这才一个犹鱼得水,一个似虎添翼,千里马遇到伯乐般感怀。 刘堪又请陈听雨上座,陈听雨执意推辞,最后各让一步,刘堪让人搬来椅子,让陈听雨在他左手位置坐了。陈听雨告罪半天,这才恭敬不如从命地斜坐了半个屁股。 “先生以为,本太子欲与睿亲王抗衡,需要做哪些准备?”刘堪不耻下问,谦虚道。 陈听雨也不再做作,表面功夫做多了,反而让人觉得你徒会逞口舌之快,却无半点真才实学,不过一个伪君子。 “钱与权,缺一不可!”这是陈听雨的经验之谈。 原来陈听雨有钱,现在也有,陈贤的金库虽然让李彦给搜刮一空,但是几年的经营,他又怎么可能没有从中克扣? 陈听雨若是放下一切,做个聋哑的大家翁,安稳聊度残生,并不是不可以。 但他还是投靠了朱富贵,并且甘愿做一个街头走卒,难道是为他的钱? 然后又甘愿作为内线进入辛文的领地,心惊胆战地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听顾饮白的驱使,接近太子刘堪,小心翼翼地做事,大胆且有些激进地说话,都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权力! 他不甘心,陈天海虽然死了,但是陈天海与陈贤的权力在他心里上的烙印,却永远也抹不去,如今的陈赟更是成了他追逐的目标。 刘堪自从结交富商之后,渐渐尝到了有钱的甜头,所有人的忠心在钱的面前,总是那么的脆弱。当初那个张神医不是三代忠良吗,现在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来舔自己的脚丫子了。 “如何才能得到钱与权力?”刘堪虽然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手中什么也抓不住。“太子”对于他来说除了一个好听的名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陈听雨道:“拿别人的钱来巩固自己的权力,然后用自己的权力,再去拿被人的钱…如此循环而已!” 这句话等于说到刘堪心坎上去了。 “好!”刘堪拍案大声笑道,不觉牵动了伤口,疼得“哎呦”一声,却未等陈听雨问候,接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好!” “太子殿下过奖了,还是小心身子要紧!”陈听雨自认为刘堪不过半吊子二百五,担不了重任,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如今如此卖力,不过觉得刘堪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不过刘堪对于陈听雨可谓是心悦诚服,道:“不用担心,一点皮外伤罢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刘堪迟到了苦头,还是不敢说得太大声,接着将高宠之事,按照宋讳之的版本,一五一十地跟陈听雨讲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草民当个说客,劝高宠归降?”陈听雨道,不过若是刘堪所说,高宠极重“声名”的话,要让他反戈的话,只怕是难度极大。 刘堪道:“不错,还望先生切莫推辞!” 这是刘堪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前话已经撂下,陈听雨自然不能推辞。再说了,若是此次推辞了,下次刘堪未必肯给他任何事做,这是一道难题,同时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因此陈听雨不得不抓住。 陈听雨没有半点犹豫,跪下道:“草民愿意听从太子殿下差遣!” 刘堪道:“好,只要先生将此事办成了,加官进爵少不了你的!” 此话看似随意,却说到了陈听雨最内心的想法,这让陈听雨不得不心生警惕。 “看来这个太子殿下,并不如传说的那么草包。”陈听雨如此想着,回答更加谨慎起来。 陈听雨道:“谢太子殿下恩典!”即便到时候刘堪什么东西都没给,陈听雨这句话却不得不说在前头。 刘堪没有忘记,陈听雨还是顾饮白的人,所以没有留他太久,亲自送到门外,让陈听雨口中感激不尽,心内却把刘堪骂得狗血淋头。 “这么做,不是告诉世人,我陈听雨高攀上你太子了?到时候传到顾饮白与朱富贵的耳朵内,我该怎么办哦?真是白痴,十足的伪君子,一个婊子立什么贞洁牌坊,装得跟真的似的,给谁看?害死我了!” 陈听雨自然不相信,东宫是个水泼不进的地方,这消息迟早会传到两位东家身上。当然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自己迟早是要露底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就惹上麻烦。在还没有建功立业之前,不想有过多事的分心。 陈听雨走出门外,许久才平下心情,暗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 其实在刘堪密令陈听雨之前,李彦早一步已派人去了扬州。 赵萍赵燕姐妹,再加上一个何琦。 李彦每天都必须早朝,张虎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如影随形,突然消失,自然会引人怀疑,而笑官,李彦还是想让在京城历练历练。 至于何琦,纯粹是去凑热闹的,当然另外一个目的,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林茹依。天天听赵萍提起,耳朵都起茧子了。且何琦凭着女人的直觉以为,这个林茹依跟李彦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三人有着赵燕这个追宗宗主在,隐藏身份自然不在话下。且一路上都有相宗的人照顾,更是万无一失。 “大人,夫人她们能行吗?”笑官担心道。 李彦笑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放心吧!再说了,先生,你何时见我做事只做一手准备的?” 笑官点点头,却无法释然。 眼看李彦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了,还能有什么准备,待要问时,李彦已经聚精会神到书中去了,自然不好打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六、恐惧 “人呢?” 睿亲王刘谨见手下两手空空地回来,禁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问道。 手下低着头,默然不知道说什么,看都不敢看刘谨一眼,虽然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但是刘谨责怪的一定是他们,谁叫他们摊上这一趟子事呢。 “没有?不见了?” 刘谨愤怒了,这难道又是褚行给自己下的一个套? 难道我睿亲王就这么好欺负,谁都能耍两下? “你们倒是说话啊?都哑巴了?” 看着睿亲王刘谨就像疯狗一样,嘶哑地吼叫,手下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不过刘谨毕竟是刘谨,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安稳地回坐到椅子上。 “好吧,既然你们都哑巴了,那留着舌头也没什么用了,干脆都割掉算了…” 刘谨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没有半点的商量余地。 “王爷,我说…” “王爷,我们不哑…” “王爷…” 眼看舌头就要搬家了,一个一个不得不开口表态了。 然后刘谨却没有兴趣听了,不耐烦地挥挥手,门口的侍卫便涌了进来,将他们拉拽着出去了。若是有人敢反抗,侍卫便再踢两脚,刘谨发飙了,谁都需要自保。 “来人!” 刘谨的话刚落,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这可是他的最后一道保命符,轻易不会动用他们,然而眼前的局面已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容不得刘谨再隐藏实力。 “给我将褚行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谨再一次歇斯底里喉其来,实在是压抑的太久了,也太憋屈了。 “是,请主人放心!” 黑衣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着急完成任务,没等刘谨再开口便不见了影子。 刘谨一怔,继而冷哼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过这还不是发作的时候,等所有事情解决了,再来收拾这个目无尊长的人。 人虽然派出去了,但是刘谨怎么也坐不住。 “备轿!”刘谨要向找顾饮白问个清楚,大不了这条财路不要了。 顾饮白么?或许有些实力,但在他堂堂的睿亲王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不过令刘谨失望的是,顾饮白消失了,云来客栈早在一个月以前,顾饮白便将他交给了那店小二。 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事,他刘谨竟然不知道,刘谨抓狂的同时,也变得有些落寞,甚至为自己悲哀。 他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睿亲王吗? 刘谨四处派人去找,可是没有一个人带来好消息,顾饮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看来他是早就料好了的,我竟小看了他。”刘谨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刘堪又正在昏迷,被严密保护了起来,他这个当爹的都见不上面。 刘谨心思随着上下颠簸的轿子,慢慢平复下来,然而另有一股莫名的恐惧却从心底散发出来,缠绕了他的全身,越是挣着,越是让他喘不过气来。 迷茫、失望、烦躁、无奈、悲伤、绝望一时全都涌上心头。 连轿子停下来都没有发现,直到家丁提醒,才暮然恍过神来,惊慌地摸了摸脸,才故作镇定地走了出来。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这个时候刘谨真真切切理解了项羽当时的心情。 刘谨走到门口时,眼睛所到之处,全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失神地问了句:“管家呢?” 家丁们面面相觑,怔道:“王爷,管家几天前已经服毒自杀了!” 刘谨刚刚保持好的形象,一下子崩坍了,他惊恐地跌坐在地上,疑惑地喃喃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不对,他不是自杀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说着,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下人们心内震撼,莫非睿亲王疯了? 看着九流谨疯疯癫癫地往书房走去,所有人心内的阴影渐渐扩大,整个王府也变得压抑起来。 …… 当相宗将刘谨的近况告诉给李彦时,他正在隔着铁栏杆在于褚行对话,笑官也在一旁坐着,张虎右手握枪,左手按刀,立在李彦背后,脸色沉沉的,犹如泥塑的一般。 “睿亲王疯了?不过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李彦笑道。 笑官也点点头,道:“不过,睿亲王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这一次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浪花,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们两个明面上是在夸奖刘谨,但更像是在讽刺。 褚行只是脸色稍微变了便,却依旧没有开口。他是个职业杀手,过得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今天这个局面,他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就是死! “你以为我想从你口里知道什么?”李彦望着褚行,冷冷道。 褚行脖子一挺,哼道:“如今我褚行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杀便杀,要刮便刮,不过想从我口中问出点什么,做梦!” 李彦摇摇头,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你知道刘谨知道都少东西?只怕还没有我了解得多,我凭什么要问你?今天我来,就是来示威的。原来你是个天下闻名的一流高手,今天却成了我手中的小老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这种征服的感觉是多么的快意啊。” 褚行脸色一暗,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不变的法则,他无话可说,可没想到李彦如此变态猥琐,还真让他心内发毛。 “哼!”可惜褚行手脚穴位上被李彦密密麻麻地插着银针,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无语地闭上眼睛。 李彦轻轻一甩袖子,那些银针便如长了眼睛一般,往他袖子内钻去。 褚行感觉到了手脚传过来的疼痛,豁然睁开眼,双手握拳,源源不断的真气强劲地涌了上来,让他渐渐恢复了自信,眼前的牢笼在他眼前已经不过是个摆设了。 只见他缓缓站起,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看着李彦,真气渐渐扩散开来,他已经感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要一伸手,李彦便可以手到擒来。 然而李彦似乎什么都没有发觉,还在不断地与笑官言笑着。 “啵”的一声轻响,这个声音只怕只有褚行一人能听得到,眼看着李彦与笑官神态自若地离开,褚行突然变得绝望起来,瘫软地坐在地上。 原来刚才褚行耗尽全力,准备将李彦困住,却没想到李彦却轻描淡写地将他的真气圈给击破了,还毫发无损地带走了笑官。 高下立判,看来先前被抓,并不是自己大意,反而是对方手下留情,褚行突然觉得自己一生奋斗所得来的声名,是那么的可笑,简直是夜郎自大。 这时即便是李彦画地为牢,褚行也不会逃了,哀莫大于心死,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那还有逃的必要吗? 李彦和笑官刚刚走出牢门,又悄然扒在一个小孔内往里看着。 “他不会是装的吧?”不知内情的笑官见褚行垂头丧气,不解地问道,不过其脸上的表情真切,却也不似有假,是以让他十分迷糊。 李彦笑道:“一个如此傲气的人,能逼得他装一装,也是我们的能耐不是?” 笑官点点头,表示赞许。 李彦又继续道:“不过咱们有的是时间,饿他几天再说,迟早能从他口里问出些什么?” 笑官并不觉得李彦的目的是刘谨,正如李彦自己说得,褚行不过是刘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知道不了什么。反而是顾饮白,褚行与他合作多年,肯定知道不少内情。 “难道这就是大人的第二手准备?”笑官似乎猜到了什么,却想从李彦嘴里得到证实。 李彦一见笑官的眼神,便知瞒不住他,笑道:“到底还是被你猜到了。不错,是老三这个土匪头子,又偷偷到扬州打劫去了。” 笑官神色一凌,肃然道:“大人万万不可!” 李彦见笑官如此紧张,不禁担心问道:“为何?” 笑官道:“如今永州江彬之所以蛰伏待机,并不是他没有势力,而是没有借口。倘若老三在扬州闹出一点动静,这不正好让江彬有机可乘,揭竿而起。虽然这是我们所想看到的局面,但是我们首当其冲,损失必定惨重。” 李彦点点头,左右徘徊,道:“不错,只是老三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现在即便制止,也恐怕来不及了,这该如何是好?都怪我,太过急功近利,竟忘了这层。” 笑官也是一面用扇子拍着掌面,一面苦思对策。 “如今之计,只有…转移注意力…”笑官道。 李彦忙道:“如何转移,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足以夺皇位重要,江彬又岂是无能之辈,哪里那么好糊弄。” “若是后继无人呢?”笑官笑道。 “先生的意思是,刘诜?”李彦道。 “不错,只要抓住刘诜,江彬虽然未必会在乎,但是太后一定会在乎。倘若江彬一意孤行,两人之间便会产生内讧,我们便可寻机脱身。”笑官道。 “可是…”李彦想道:这世界真是疯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七、太子之争 李彦没有再坚持! 因为他突然自己干预的太多了,什么时候都想着亲力亲为,就连笑官也渐渐失去位置,变得mí茫起来。 也许是谨小慎微的完美要求,也许是太想赢得一切,也许是夹缝中生存时,任何一次都输不起,也许……,但这都不能成为他孤身作战的理由。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有人能够一个人去赢得全天下,这不是藐视一切的自傲,而是可笑可悲的自负。 如果这个时候都不能让手下人去,或筹谋划策,或冲锋陷阵,难道要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才让他们站上舞台?为时晚矣! “好吧!”李彦控制住了自己强烈的表达,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 继续道:“这里面是老六的联系方式,你自己拿去看吧,该怎么做自己拿主意,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笑官一怔,在他印象中,老六不过一个小húnhún,四处靠人怜悯讨生活,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却不知李彦对他如此重视。 如今重任在身,笑官不敢怠慢,直言进谏道:“大人,老六不过ji鸣狗盗之辈,恐不堪驱使!” 李彦淡淡一笑,他早料到笑官有此一问,于是不慌不忙,道:“当年万大人为枢密正使,先生可知副使者为谁?” “周未民周大人,与家父曾有八拜之jiāo!”笑官脱口而出。 李彦点点头,叹息道:“可惜两位大人雄韬伟略,清正廉明,却刚正不阿,不会明哲保身,终究被睿亲王与昺亲王排挤,连皇上也无能为力。当时为了保住你,皇上甚至用了个‘奉旨讨饭’的荒唐办法,可惜周大人的两个儿子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笑官惊醒道:“莫非老六便是周大人之子?” 李彦没有正面回答,继续着叙说着:“周大人被贬之后,便已猜到两位王爷不会轻易放过他。周大人一身正气,自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忍心两个幼子。” “如何了?”笑官也是时常怀念那两个童年的玩伴,不禁为他们担心起来。 李彦道:“周大人给了管家一笔钱,什么也没问,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不准回头。管家就如此带着两位公子辗转天涯,从此杳无音信。” 眼见笑官又要开口,李彦忙挥一挥手,道:“老六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至于答案,你自然比我更了解他,当然是你自己去寻找了。” “是!”笑官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拱手答应,便告辞离开。 看着笑官的背影,思绪却回到了江州初次与曾冰鸿见面的时候,当时他虽然怀疑过老六,一个小húnhún怎么可能在江州如此风生水起?不禁陈天海置之不问,就是陈贤也有意回避。不过李彦并没有深究,那时候的他只求父慈子孝地平安度日。 谁知一步步竟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老六,特别是在老七出现以后。 李彦回到书房内,静静地翻开书本。 这是他的习惯,无论多么的繁忙,总会chou出一个时辰来看书,充实自己。 前人用血汗证明了的经典经验,是一大宝贵的财富,李彦自知才智不足,因此更加相信笨鸟先飞的道理。 每当读到jing彩出,他甚至会将句子抄录下来,反复咀嚼。若是碰到不懂的,便会默记下来,或许能从其他的地方得到解答,他总以为很多东西是相通的,很幸运,他的“以为”时常能得到证实。 何常在自从太子被刺以后,便开始在朝堂上沉默起来,已经看透结果的他,慢慢变得会享受生活了。即便少了何琦,除了开始两天还会偶然相问,后来自娱自乐,恬然自得,也就不再计较了。 太子刘堪的昏mí不醒,朝堂之上自然少不了一番争执。 “太子在位以来,德行无愧,不宜轻言废弃。太子如今只是昏mí,且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太医多用些心思,臣相信太子一定能尽快苏醒。”这是铁杆的刘谨派。 “郭大人就事论事,怎可含沙shè影?太医做事,皆是听皇上旨意办事,自然兢兢业业,竭尽全力。如今太子毒入心脉,张神医都已束手无策。然皇上身体违和,jing力不齐,正是用人之际,若不尽快选出新的人选,谁能为皇上分忧,主持大局?”这说话的人,自然是刘谕派,眼见太子昏mí,正是千载难逢的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只要大局已定,即便刘堪侥幸醒来,也不会有半点威胁。 “黄大人此言差异,天无二日,一个国家也不可能出现两个太子。如今是太子昏mí,不过几日的时间,黄大人就要急着立他人为太子。倘若他日皇上昏mí,难道我等做臣子的也要另立一个皇上?”姓郭的大人反chún相讥。 “哼!”孝仁帝冷哼一声,却闭着嘴没有说话。 郭大人忙闭上嘴巴,噤若寒蝉,恨不得将头底到kù裆离去,不过还好皇上没有责怪,因此这个时候还不适合解释,越是解释,越死得快。 这时候眼见气氛凝重,另外一个有着孝仁帝真传的人站了出来,他就九州吴侯之子,吏部尚书吴.仪,道:“如今太子昏mí,太医束手无策,至于何时能醒来,只有天知地知,太子自己知道。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等便不可以放弃。当然,皇上身体欠佳,实在不宜过度cào劳,国家大事又一日不可拖延,我等身为人臣,礼教大妨不得不顾忌,微臣以为昺亲王之子刑部少卿刘圩,堪称最佳人选,请皇上明鉴!” 吴.仪的前一句话说得郭大人点头称是,后一句话又堵住了黄大人的嘴,说到最后又将问题抛给了皇上,倒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这话说得连孝仁帝都忍不住点头,而下面的大臣还以为孝仁帝同意了吏部尚书的意见,一个个跪下磕头道:“皇上英明!” 其实多是刘谕派带头跪的,其他人也只有跟随,因为“皇上英明”这句话,从字面上讲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这当然也是孝仁帝想看到的局面,无论刘堪能否醒来,至少让刘谨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于是转首道:“刘全,拟旨:加封刑部少卿刘圩为砷亲王,从即日其代朕监国!” “是!”刘全答应。 下面的刘圩赶紧出班,跪拜道:“谢皇上恩典。” 其实朝廷早有不记载的规定,亲王一子封亲王,余子封郡王。郡王一子封郡王,余子封贝勒。贝勒之子封贝子,贝子之子封镇国公,镇国公之子封辅国公,辅国公之子授三等镇国将军。 只是孝仁帝一直未有所出,为了顾及皇上的面子,是以所有人都约定好了似的,没有哪个亲王后者郡王,敢荫封自己的儿子孙子什么的。刘圩当时装痴卖傻,昺亲王刘谕没敢丢这个脸,而睿亲王刘谨自然不好一意孤行。 这是刘谨不想看到的结局,但又不得不做出的让步,占着茅坑不拉屎,到时候只会ji起更多人的愤怒。如今的关键,还是在刘堪身上,只要刘堪一日能醒,所有的阻碍都不再是问题。 这个时候的刘堪,身上的伤势虽然不如众人所说的那般严重,但心内的压抑还是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前朝他已安排好了眼线,一下朝之后,朝会上所有发生的事情,他便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他真想马上跳到那些议论再立太子的人,告诉他们:“老子还活着!” 可是想到陈听雨临走时说的话,又忍住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luàn其所为,所以动心忍xìng,曾益其所不能。太子要做的,就是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受常人之所不能受,磨练心智,等待最佳的机会,一击将敌人击溃,永世不得翻身。” 但心内另一个自己又在反驳:“这个时候再不出去,就算磨练好了,黄瓜菜都凉了,又有什么用?” 正左右为难之际,刘堪突然想到陈听雨去扬州之前,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在最危急的关头打开,现在太子之位都要被人夺走了,不正是最危急的时刻。 刘堪从身上搜罗半天,终于从袖内找了出来,还好没送给那些丫鬟们,不然可就大大的糟糕。 迫不及待地,刘堪打开了锦囊,只见里面藏着一张纸,摊开看时: “太子殿下,草民揣测太子殿下打开锦囊之时,朝会之上已经开始争论是否新立太子之事了。草民请太子殿下放心,刘诜虽然碌碌无为,但刘圩毕竟不是唯一的人选,皇上考虑到势力的平衡,必然会选择让刘圩监国。” 刘堪击掌赞叹,虽然过程与陈听雨说得不尽相符,但结果丝毫不差,且刘堪更加相信陈听雨给出的解释,也由此对陈听雨更是从心底佩服。 “太子殿下此时切不可贸然出现,其利有二:其一,太子殿下可在朝会上广布眼线,将那些忠、jiān之人,以及中立派默默记住,并仔细观察,寻找他们的破绽,到时候可一一击破;其二,太子病危,永州江彬必然不会错失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一旦争执起来,三方势力对仗,太子殿下则可坐山观虎斗。” 刘堪看完心思大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八、目标 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却没有半点消息,褚行犹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且顾饮白也悄然离开了京城。 “难道他们合伙起来耍我?”从来都是刘谨算计迫害他人的,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刘谨怎么样,这次倒是尝到了其中的苦涩。 不过真正让刘谨震惊的还在后面。 “王爷!”家丁急急地打了个千,便走近刘谨,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刘谨的眉máo都快被挤掉了,快速地呼吸几口,这开稳定情绪,他手边的杯子才算逃过一劫。 “什么时候的事?”刘谨语气淡淡的,看不到一丝的火气。 家丁却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突然将了下来,不禁打个寒战,道:“两…两…天…前…” 家丁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原本深思熟虑的话,竟说得结结巴巴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在打颤,似乎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难道这就是不怒自威? 刘谨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家丁退下。 家丁这才如释重负,走出房mén的刹那,突然发现自己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人也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虚脱无力。 刘谨安然坐在椅上,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刚刚得来消息:刘堪并没有昏mí,而陈听雨去了扬州。 自从陈听雨进入视线以来,刘谨就将他盯得紧紧的。 一个不因为利益而背叛的人,除非他是个疯子,不然陈听雨将有更大的所图。 从来不忽视一个小人物,从来不小看一件小事情,这是刘谨一贯的原则。 刘堪自以为聪慧,但却高估手下人的忠诚。他难道不明白,他手下的人虽然都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自以为荣辱相连,却忘了,个个都是他刘谨安排的。 也就是刘堪的手下,不说全部,但有一半是刘谨的眼线。 刘堪的那些小动作,有哪个能瞒得过刘谨? 刘堪让陈听雨去扬州,刘谨自然明白他的意图,虽然对此嗤之以鼻,小小的一个陈听雨,怎么可能斗得过高宠。却有不得不惊叹,他们几个臭皮匠确实找到了他刘谨的软肋。 他们能够发现,也就说明其他人也能够发现。 因此刘谨还是派出了人手,暗中观察,需要的时候,帮高宠一把,或是送他去上西天。总之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物以类聚,人已群分! 陈听雨才与刘堪相处多久,刘堪就想着背叛了? 这是刘谨所不能容忍的最低底线,他需要拿点实力来告诫刘堪,现在还不是他耀武扬威的时候。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杀ji儆猴。 现在刘谨思索的不过是这个“杀ji”的人选问题。 “李彦…”刘谨想到后,却自嘲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想到他呢。 李彦如今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察御史,不过依仗何常在的威信在朝堂之上有一丝说话的权力,如今何常在沉默了,李彦也跟着消声了。 刘谨很想甩开这个念头,可是越想轻描淡写地忘记,回想起从李彦手上兴起的事情,越是担心。 大明与楚、卫之间的争斗,三朝元老刘本的自退,沈有胜的黯然离开,孙咨的抄家灭族,件件桩桩都是轰轰烈烈,即便是有人能做到任何其中的一项都可以引以为豪一辈子。 但是李彦却硬生生地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就连刘谨也是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竟找不到一丝破绽。 刘谨虽然警惕,但这个时候选择李彦实在是不合适,一来不知道他是友是敌,李彦做事从来占着一个理字,虽然咄咄bi人,但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另外这个时候得罪何常在并不明智,何常在虽然懦弱得没有一点担当,但并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一旦触动了他的逆鳞,投向了刘谕,何常在在朝中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身为一朝宰相,朝中许多大臣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可谓mén生众多。 当然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如刘堪者,一定不会将李彦之辈放在眼里。即便刘谨打压了李彦,也起不到敲山震虎的功效,白忙活了。 这个时候刘谨想到了吴.仪,九州吴老侯爷的儿子,如今的礼部尚书。 “好!”既然做了决定,刘谨说做就做,便开始着手布置。 早有搜罗好的一切资料,就是吴.仪什么时候吃得饭,什么时候逛的窑子,都一清二楚。 只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吴.仪就是一个根本的纨绔子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玩忽职守的官员。 但这些并不能成为扳倒吴.仪的理由,因为皇上跟本就没有打算让他干正经事。 不过有些东西都是可以制造出来的,只要你愿意去huā脑子。 ……… 京城的街道与往常一样,热闹非常。 吴.仪也无往常一样,喜欢逛着琉璃场,并不是为了淘到什么宝贝,来赚钱,他纯粹是想找个乐子,寻些好玩的东西,放在家里摆一摆。 在他出九州之时,父亲就就再三嘱咐:“无才便是德,无能便是智,隐藏不了自己,就让所有人都无视你。” “京城之中,只可对皇上忠诚,却也不可得罪其他任何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嘴。” 父亲吴侯还说了许多,吴.仪都不大记得了,但他找到了一条好的出路,就是自娱自乐,谁也不去理睬。 吴.仪走在琉璃场内左顾右盼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挑的眼huā缭luàn。 “兄台,这个怎么卖?”吴.仪最后的眼光盯在了一只青绿sè的翡翠胭脂盒上。 卖东西的人正打着盹,吴.仪喊了两遍,一点反应都没有。 “兄台…”吴.仪的xìng格妥协,但对于喜好的东西,却十分执拗,不得到誓不罢休,即使得到之后,东西已面目全非,他喜欢的不过是这种感觉。 “嗯…啊…”卖东西的人róu一róu惺忪的眼睛,看了眼吴.仪,问道:“有什么事?” “这个胭脂盒怎么卖?” “这个…”卖东西的人确认了一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忙摆手道:“这个已经卖出去了,买家已经jiāo了定金,马上就会过来取货。公子看看其他的是不是还有喜欢的,这个实在抱歉。” “那…你们有没有书面上的协议呢?”吴.仪问道。 卖东西的人一怔,笑道:“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卖盒子,哪用得着写什么文书…” “既然如此,那你把这个盒子卖给我吧,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这…公子,这胭脂盒虽然是翡翠做的,看似平常,但其sè泽纯正,却也不是一般的俗物,这个价格…可不菲啊…”卖家试探xìng地伸出四个手指。 “四十俩!” “公子,这玩笑开不得…”卖家见吴.仪一脸轻松的样子,笑道。 “四百俩!” 卖家摇了摇头,因为他见吴.仪说得爽快,丝毫没有压力。 “四千俩!” 卖家尴尬一笑,虽然看吴.仪的神sè,并不勉强,但再说下去,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了。 “不过有人已经先给了定金了,我们做生意的,从来都是诚信为本,这个…实在是…”卖家显得很为难,唉声叹气,却不住地拿眼瞟着吴.仪,准备见机行事。 吴.仪早不是初hún江湖的初哥,对这些事早已见惯不怪了。 什么“诚信为本”,不过是唯利是图的借口罢了,只要价钱足够高,“诚信”算个屁。 “那老板的意思是?”吴.仪试探道,一只脚尖开始向外了。 卖家看见吴.仪开始有退意,忙堆笑道:“价格方面倒是好商量,只是已有人先付了定金,如今货却归了公子,总得给人一点点补偿不是?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仪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开个价吧…” “四千这个价格,我们既然已经说好了,就不再说了。那人定金是三百两,虽然没有书面协议,但口头上的承诺也并不是不可作数,依在下之一,按照定金的五成来就算,一百五十两还是要的…公子以为如何。” 卖家先是提醒了一下吴.仪那胭脂盒的价格,然后才说出赔偿金额,若是吴.仪反悔的话,他甚至可以拍着xiong脯说,这笔赔偿金额他自己垫着都可以。 不过吴.仪还是轻松地点头了,从袖中拿出四张一千两的银票,又找出五张一百两的,jiāo到卖家手上,道:“不用找了!” “谢公子恩典,这个,要不要还看一下其他的东西,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卖家还从来没看到这么多的银子,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拿着银票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嘴里说的话都是脱口而出的,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连吴.仪将胭脂盒拿走了都不知道,等他发现一切都不是梦时,连货摊也不要了,直接走人了。知他今宵宿在哪里,且往红楼绿巷寻。 在他不远处的一个摊子上的人,看见发生的一切,也匆匆地收拾了包裹,往回赶。 不过他并没有走进哪个房屋,而是从睿亲王府的狗dòng内钻了进去。 “王爷,东西脱手了…” “好,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五十九、等待 睿亲王府的事刚发生,昺亲王府有人被杀,接着太子又被刺,事情都还nòng出个头绪,如今十六王爷刘诜又出事了。 太原府尹金同匆匆收拾好官服,心事重重地坐上轿子,催促着手下快速往宫内赶去。 刚至宫mén,却见小顺子在外面等着,不过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这让金同稍稍放下心,想道:“事情看来还不算太严重!” 正所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从来太监的脸sè是皇上心情的晴雨表,若是皇上着急上火的话,太监肯定是犹如天要塌下来一般。 当然这也是伴君如伴虎的难处,若是不想在前头,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他们。 金同在宫mén外,远远地就下了轿子,小步快跑地带着下人们,赶到小顺子身边。 “抱歉,让公公久等,辛苦了!”金同拱手弯腰笑着,一脸的愧疚。 “无碍,大家都是为在皇上办差,谈不上辛苦!”顺公公笑道,当前带路。 金同本来是有后话的,可见小顺子神情淡淡的,也就闭了嘴巴,静静地跟着。一路上再小顺子虽然走得不快,但与金同总是有着一段距离,这让金同的心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顺公公,这不是去太后寝宫的方向。”金同明知故问,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到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 “哦,太后与皇上都在御书房!”小顺子虽然回答了,但并没有多话。 金同见小顺子如此保留,也心知问不出什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官位是铁定保不住了,只要不连累家人就好。 两人经过御huā园,遥见御书房,小顺子吩咐金同原地等候,自己先上前通报了,这才大声宣金同过去。 金同收拾了官服,低头进入御书房,瞥见孝仁帝与太后的位置,往上磕头道:“微臣叩见太后,叩见皇上…” 太后的年纪西算起来,比孝仁帝还小几岁,身材丰满,脸似银盆,且保养的极好,两颊的皮肤,白里透红,一双杏眼,水bo流转,让人见而望神。 此刻她虽然表情严肃,但嘴角明显的上翘,依旧保持着矜持的微笑。由于伺候武德帝,这个多年的习惯,她还是无法改过来。 孝仁帝坐在她旁边,更显得老态龙钟了,一双枯枝般的手,轻轻抬了一下,道:“来人,赐座吧!” “微臣不敢!”孝仁帝这个无功而赏的举动,让金同更觉得事态严重,皇上现在很生气。 “哼!”果然孝仁帝并不是真心给金同赐座。 孝仁帝问道:“太子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微臣愚钝,尚没有结果!凶手太过狡猾,微臣搜遍整个东宫,没有发现任何打斗与藏匿的痕迹,就好像凶手是从大mén大摇大摆进去的一样。微臣该死,请皇上降罪!”金同这是在赌,赌皇上对太子的态度,赌太后对太子的想法,这是他唯一可以突围的路径。 金同说得都是事实,只不过加了最后一个主观sè彩的比喻,他相信皇上与太后一定听得出来。 “距离五天期限还有两天,若是再没半点消息,哼…”孝仁帝这个“哼”恰到好处,为金同保留了一线生机。 金同也是吓了一跳,若是孝仁帝改成“提头来见”,可就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了。 “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查出真兄!”孝仁帝算是给个极大的恩典,金同赶紧兜着。 “今日十六王爷微服si访,却有人图谋不轨,在王爷食物中下毒,此事爱卿可曾调查出原因了?”孝仁帝没有说明地点,不是不知道,而是实在不方便说,因为刘诜毒发的地点正是京城最大的红粉之地。 金同可是刚刚才听说事情的发生,便被太后召唤了过来,怎么可能有时间去部署去调查呢? 孝仁帝这话既是在宽慰太后,又是在为金同开脱。无论事实如何,金同的形象在太后眼里,还是兢兢业业,不偏不倚的。 若不是太后在此,金同一定感ji涕零,恨不得抱着孝仁帝的大tui,大哭一场,心内感叹:“我金同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器重?” “回太后,回皇上,微臣已排查了宜搜小说网所有的人员,发现十六王爷曾经与头牌…”金同正准备捡一些刘诜的风流韵事塞责,然后分析出几个可疑人员。 但不动如山的太后终于发话了,道:“十六王爷的事情,用不着你说,哀家比你清楚,你只要告诉我凶手抓到没抓到?其他的事,给我闭嘴!” 江汶自小是江彬的掌上明珠,颐指气使人惯了的。后来嫁给武德帝,一日三级跳,武德帝对她更是与别个不同,捧在手心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就是想烽火戏诸侯,武德帝也一千一万地答应。当时别说孝仁帝,就是昺亲王与睿亲王见到她也得绕道走。 如今又做了太后,从来权势傍身的她,一路顺风地走来,早已目空一切,从来只是听到人的奉承,哪曾见过像金同这么不懂眼sè的人,若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早将他拖出去bāng杀了。 “是!”金同不敢多说,没想到太后小小年纪,发起飙来,皇上都要退避三舍。 “查太子的事情,皇上给了你五天的时间,但哀家的事情也不可耽搁,哀家也给你五天的时间,若是没有一个令哀家满意的结果,哀家劝你还是准备后事吧!”江汶一句话连用了四个“哀家”,让金同倍感压力。 “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金同此时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无奈地应承了太后的话。 江汶冷哼一声,甩袖而去,连孝仁帝也没打声招呼。 “皇上…”金同可怜巴巴地喊了句,可立马又打消了诉苦的念头,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孝仁帝只怕帮不上什么忙,真正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接着道:“若无吩咐,微臣也先行告退!” ……… 何府! 相宗的家丁端着一杯茶,赶到李彦的书房。 笑官去陷害刘诜了,没有等到事情平息不打算回来,寸步不离李彦的只有张虎一人,李彦做任何事也从不避讳,就当他是个影子一样。 “大人,小贩来信说,有人将一只贡品胭脂盒卖给了礼部尚书吴.仪,小偷看见有人进了睿亲王府。”家丁显然知道张虎是李彦的心腹,所以轻声直言道。 “看来睿亲王准备行动了,最近确实也委屈了他。”李彦笑道。 “那…我们是不是要帮吴大人一把?若是能帮他逃过此节,吴大人定然会感ji大人的大恩,再加上笑官与九州吴侯的关系,大人…”家丁的意思明显,就是将拉拢吴家。 李彦摇摇头,道:“不妥,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不对。首先,睿亲王若是想扳倒吴.仪,单单一个si藏贡品的罪名,只怕还不够,睿亲王肯定还有什么后招,可咱们一无所知。这个时候贸然行动,只怕会掉进对方设下的陷阱。其次,我的立场从来是左不挨又不近,加上睿亲王的宣传,名声也不怎么好,若是突然接近吴.仪,反倒容易惹人生疑,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再说了,锦上添huā到底比不上雪中送炭,我们先一旁看着,将睿亲王盯紧了,若是有机会,能为吴.仪平反不是最好?” “不错,吴.仪也过得太顺了,让他尝点挫折的滋味,知道知道这京城的险恶,到时候我们将他从火坑里拉出来,还不对我们感ji得什么似的。”家丁顺着李彦的意思讲着,这是做家丁久了的劣根xìng。 “去做事吧!”李彦挥一挥手,懒得听他唠叨。且家丁在他房间待的时间太久,容易惹人怀疑。虽然李彦并不惧怕这些,但小心总是没错的。 李彦听完家丁的话,心思再怎么也放不到书上,心绪凌luàn,烦躁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张虎!”李彦摇了摇头,实在猜不透睿亲王这么做的目的。 “在!”张虎上前一步,站在李彦身旁,高声道。 “出去走走!”李彦道。 “是!”张虎道。 若是其他人听到李彦这么说,一定会去大张旗鼓地准备车马,以及衣物,甚至小点心之类的,准备将李彦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这可是一个表现邀功的好机会。 但张虎就只是回答了这么一个字,便一动不动。李彦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也不自作主张地做其他的。然而,这却是李彦欣赏他的地方。 李彦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原准备带着纸扇,想想又放弃了。 不想让任何事物牵绊,就必须从小事情开始,虽然有点完美主义的强迫,甚至有些可笑,但李彦觉得自己可以犯错误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什么事情都不能纵容自己。 接近黄昏的京城依旧十分热闹。 李彦漫无目的地逛着,突然见太原府尹金同同自己一样,一身便装,没有轿子跟随,苦着一张脸,四处地看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谈话 金同也看到了李彦。 两人就近找了个茶馆,要了些炒货,一边磕着,一边喝茶聊天。 “京城最近多事,可够金大人忙的了!”李彦无意触动金同的痛处,只是由感而发罢了。 金同苦笑地摇着头,走到哪都摆脱不了这个话题的烦恼,自嘲道:“皇上和太后都下了死命令,也忙不了多久了。”说完叹息一声。 金同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李彦说这些,想要对方出出主意,还是想得到对方的怜悯?或许金同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心中压抑得太难受了。 李彦并不意外,关系到皇室的人,事情不棘手那才怪了,如今又关系到太子与十六王爷两人,多方面的压力接踵而至,金同能从中保全自己就算不错了。 “大人,案子可有眉目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彦悄声问道,毕竟这两个案子多多少少都与自己有些干系,若是能帮上忙的,尽量使把力气。 然而金同听来,李彦的话内似乎另有深意,因此并没有着急回答,微笑一下,捡起一粒瓜子,慢慢地磕着。 “没有,一连三天,什么都没查到!”金同将瓜子壳狠狠地吐在地上,无奈道。 李彦点头,道:“也对,敢对皇室下手的人,必定是个中高手,岂会轻易lù出破绽?五天时间对于金大人来说,确实太短了。不过皇上从来是个急xìng子,当初责令何宰相彻查科举之事时,也只不过宽限了三天,金大人只有勉为其难了。” 金同一怔,想道:“当今皇上真的是个急xìng子?那为何对两位亲王隐忍那么久?皇上难道另有目的?” 回想“科举风bo”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最终何常在只是找了替罪羊,便摆平了。难道今日皇上也是再告诉金同,应付应付就好了,不必当真。 就算如此,瞒过了皇上,太后那边还是不好jiāo代。 金同想着,仕途多舛,心内觉得苦涩,摇着头甩开思绪,努力将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那碗茶身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罢了,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最终结果都已是注定了的。金同越想越是丧气,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说不上为难,皇上与太后既然发话了,我自然会尽力去做,万一不成功,也是天数,怨不得别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说到底,也就是尽职尽忠四个字。”金同说着,又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喝茶!” 说着,两人同时举碗,碰了一下。 金同瞄了一眼如峰如岳般立在李彦身后的张虎,问道:“要不,让这位也坐下来喝两碗,反正也没有外人。” 本来金同一个三品官员赏脸与张虎一介草民平起平坐,已是十分难得,张虎却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大人,小的自有干粮。” 张虎说完,还真从袖内拿出一块干粮,自顾自地吃起来。 金同愣了半晌,继而对李彦笑道:“大人真是个小孟尝,身边竟有如此能人异士…佩服…佩服…” 李彦看了看张虎,整个茶馆就他一人站着,确实感觉突兀,便道:“你去找两路马车来,在mén口等着。” “是!”张虎答道,眼睛却向上瞄了一下,似乎想告诉李彦什么,却没有开口。 李彦笑道:“我早就看到了,你身后的人也是,不过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我,你马上让人去查一查他们的底细。” 李彦没有回头,张虎也没有东张西望,两人就像平时主子对下人一样,淡淡地说着。 “是!”张虎等李彦说完,缓缓地转身,慢慢地走了。 李彦与张虎的对话自然没法避开金同。 金同听了,十分诧异。倒不是因为那个跟踪他的人,为官数十载,破案无数,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虽然跟踪他的人极为高明,但怎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他还正想利用那跟踪之人,来打开局面呢。 金同没想到的是,李彦这么快就发现了那跟踪的人,且立马着手行动。 金同相信李彦既然没有刻意对他隐瞒,自然会告诉他结果,只需等待就是了。此时他虽然不明白李彦的动机,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友非敌。 再说了,李彦若是想害他,不闻不问就是了,凭借五天的时间,想他金同也翻不出什么风làng来。 “监察大人,宰相的令嫒找到没?”金同明知故问。 李彦歉然笑道:“找到了!抱歉,拙荆被她一个朋友接过去游玩了几天,一场误会,害得大人忙前忙后cào心许多,真是过意不去。” 金同笑道:“人没事就好!” 李彦也点头笑道:“是啊,人没事就好!” 金同觉得李彦似乎对这两件案子已经xiong有成竹了,只是有些顾忌,不敢对他倾囊吐lù。 于是试探道:“听说监察大人先父医术高明,大人必定得到了真传,不知对十六王爷所中的毒怎么看?” 李彦会意一笑,道:“嗯,经金大人提起,下官确实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一般食物中毒者,莫不是腹痛、上吐、下泻,然而十六王爷听说当场晕厥,脸sè发黑,口吐白沫,手脚chou筋,仿佛癫痫发作一般,倒像是中了劣行的毒yào所致。” 金同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可就棘手了,谁有天大的胆子,竟然敢害十六王爷?” 李彦也叹息道:“是啊,当今太后乃是十六王爷的亲母,怎忍得下这口气。现在是顾及皇上的面子,若是大人还没有查出个结果来,太后发怒,只怕整个大明都要遭殃了。” 两人津津有味地讨论着,早已忘然物外。然而越是梳理,越是觉得事情复杂,情况不妙。两人虽然再要了壶茶,却谁也没有心思再喝,一边感叹一边摇头。 正这时,张虎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车马已经备好!” 李彦佯装茫然,抬起头看时,讶然道:“啊,都这个时辰了!正好顺路,金大人不如与下官结伴同行?” 李彦邀请,金同自然恭敬不如从命,报声叨扰,便与李彦联袂上车。 三人刚刚坐定,张虎轻轻一声驾,马车便穿梭在人群中,缓缓地走着。 “大人,是太后的人!跟踪金大人的是个太监,现在太后身边当差。追踪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张虎嘴巴未动,声音却传进了马车内。 李彦道:“知道了,你安心驾车,到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 张虎没有回答,不过他正在按照李彦吩咐的在做。 金同怔道:“太后怎么会派人跟踪我?难道太后连我也怀疑了?” 李彦笑道:“nv人心,海底针,太后也是nv人,又是你我能研究得透的?不过太后怀疑金大人也属正常,以前十六王爷每次出来游逛,金大人都会派人看护,这次唯一没有,偏偏就出事了,也太巧合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大人在为太子的事情,劳心劳力,但太后没看到,也不能理解。” 这种话也只有李彦敢说出口,金同虽然心里同意,脸sè却一边再遍,虽然他们坐在马车内小声说话,不可能有人听见,但他还是紧张地坐立不安。 “没事,清者自清!等我抓到了真凶,一切将真相大白。”金同道。 “金大人以为自己能找到真凶?”李彦冷笑道。 金同震惊地看着李彦,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脱口而出:“为什么?” “金大人以为太后派人跟踪,仅仅是因为怀疑大人,那大人也太天真了。”李彦撇撇嘴,话语变得十分刻薄,让金同听了脸sè一红,待要发作,又忍不住好奇想听李彦讲下去,只好强忍着,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李彦不以为意,继续道:“如果下官猜得没错的话,太后一定会在金大人抓到凶手之前,把他给杀掉,这也是他们跟踪大人的目的。” “这…”金同脑海中浮现除了历朝历代最为熟悉的一幕,但情节依旧十分模糊。 “太后此举不过做贼心虚罢了,太后害怕一旦让金大人知道得太多,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可就不好办了。因为太后清楚,既然想着要去毒害十六王爷的,不是夺嫡中的几个势力,便是对十六王爷极为熟悉的人,此人知道十六王爷多少秘密,这还是个未知数。当然若是那人突然死了,也就没那么费事了。”李彦继续紧紧相bi。 “难道太后准备造反…”金同被自己突如起来的想法给吓坏了,以至于“造反”两个字没有说出声来。 李彦一见金同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一二,于是道:“不然太后怎么可能如此紧张?” 金同一时侯还接受不了这么多,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着,xiong中起伏装,可见他正受着多大的煎熬。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还没等金同调整好心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的金同犹如一只惊弓之鸟,疑huò而又紧张地看着李彦。 “不急,下官属下打了些猎物,来送给金大人…”李彦淡淡笑道。 金同茫然地点点头,然而当追宗的两个人将“猎物”送到金同面前时,金同立刻大惊失sè,脸sè煞白,跑下马车,靠着墙根大吐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一、提头来见 金同喝了一下午的茶,实在没什么可吐的,只是xiong中翻腾,干呕了几声。 眼来追踪提进来的哪是什么猎物,而是两个血淋淋的人头,金同一望而知,正是跟踪他的那两位。 “你们疯了,他们是太后的人?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这些人是跟踪他而来的,现在出事了,太后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他金同了,金同感觉一只脚已经走进了棺材。 “谁知道他们是太后的人,我们还以为是刺客呢?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们杀了他们?”李彦说得轻描淡写,看着追踪提过来的两个人头,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杀ji宰鱼一般,司空见惯。 金同垂头丧气,捶xiong顿足,怨恨道:“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在太后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而已,她若是要捏死你们,哪还需要什么证据?无知者无畏,真是….唉…” 李彦也同意金同的看法,这也是他要撇清关系的原因,若是太后发现他与金同有来往的话,只怕自己也将不得安生,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告诉金同知道。 “不错,可是金大人有没有想过,十六王爷出了那么大的事,太后为什么不大张旗鼓亲自命人查找,而是通过皇上让金大人你出面?这不是显得太曲折,而没有必要?”李彦解释道。 金同冷笑一声,道:“太子大案件不是也落在本官手中,京中大小案件都需是如此,偏偏十六王爷的例外,不是遭人话柄?” “你以为太后会在乎这些?自从太后入宫以来,件件桩桩,何事不遭人话柄,难道太后还在乎这些?”李彦忍不住讥讽。 金同一时语塞。 自从武德帝宠幸江汶,带她入宫,一日三迁,封妃拜贵,这可是史无前例的,朝会上不知道多少人反对,当时的口水积起来,都可以将她淹死了。更别说,封刘诜为王爷,差点成为储君,几个忠谏的文臣武将,甚至不惜身死bi迫武德帝改主意。 武德帝无奈地让步了,只封了刘诜一个王爷,最终还是将皇帝之位传给了刘询,不过却将江汶推上了太后之位。那时候武德帝已经去世了,文武大臣们也只能叹息而已,总不能跟一个死人计较吧。 经历了这些的江汶依旧风姿ting拔地高高在上,难道她会计较这些个流言蜚语? 金同也觉得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自己,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着。 “刘诜不能立为太子,一直让太后耿耿于怀,从目前的情形看,太后对于这件事是势在必得了。”李彦感叹道。 金同明白李彦所谓的“这件事”,不单单指的是“刘诜”立太子。 “难道太子的事是太后所为?”这个念头突然跳进金同的脑海,让他兴奋不已。因为这样一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包括孝仁帝的草率与太后的妥协。 同时又发现自己夹在太后与皇上之间,很无辜,也很为难。如此看来刘诜与刘堪的事情要怎么解决,还要看太后与皇上对决如何。但不论结局如何,他金同都是悲剧的,因为太后与皇上两人都需要堵塞众人之口的理由,无疑他金同是最好的借口。 待金同想通以后,才又记起今天所发生的,看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金同不顾形象地颓然坐在地上,闭上眼靠在墙根上,无奈地摇着头,耳边传来李彦的声音:“难道大人准备放弃了,真的准备置一家老小于不顾?” 金同无力回击,胳膊拧不过大tui,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无力改变,自嘲笑道:“行至路穷时,走看云起处。既然已无力回天,我又何必挣扎?” 李彦笑道:“金大人以为太后这个时候还会有时间顾及你?太后此时的低调,就证明她在事情还没有绝地的把握之前,不想惹出任何非议。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后的心思现在全部都在刘诜的将来身上,怎么会因为你这一个小小的太原府尹而毁了整个大计?” “到时候还是会秋后算账…”金同虽然如此说着,心内却燃起了一丝希望,若是太后不计较,那皇上也就不会说什么。想起皇上对自己的器重,心内暖暖的。 “若是太后如秋后的蚂蚱一般,蹦不起来呢?”李彦看着金同,笑道。 金同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半晌没有合拢,许久才道:“你…你想干什么?” 一连番的变故,让金同脑子开始短路,不知道如何转变,如何思考,李彦今天给他的冲击确实太大了。 李彦无语,道:“刺杀肯定是行不通了,别说不一定能成功,即便成功了,万一手脚不够干净,不仅宗族泯灭,而且臭名远扬。我们要做的,只有因势利导。” 金同脸sè一红,是自己想得太笨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追踪的手下从屋顶急跃而下,道:“有人来了…” 李彦点点头,带着金同一起上了马车,缓缓地继续前行。两人各怀着心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李彦并不惧怕金同将今天的事情泄lù出去,这样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金同是个聪明人,只不过需要思考的时间,在明哲保身与投靠李彦之间做决定,李彦也不想bi得太紧。 其实金同已经看到太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他之所以沉默,是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梳理一遍,从中找出李彦如此做的理由。金同自然不会想到李彦也想当皇帝,这不现实,他想的是,李彦现在在帮谁做事。 很快金同便得到了结论,是昺亲王刘谕,毫无疑问,这件事中刘谕得到的利益是最多的。下车的时候,金同没有让李彦送,而是亲自爬了下去,又对着马车拱手相送。 虽然没有一句话,但李彦明白金同已经想通了,嘴角不禁lù出会心的微笑。如果将京城比喻成一个大家庭的话,金同便是最大的看mén狗,只要他不对着自己叫唤,后面很多事情可以做在台面上了。 ……… 睿亲王府! 刘谨背手站在庭院内,看着刚刚才升起的月亮,一脸的平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爷,人跟丢了!” 刘谨听言,脸sè微微一动,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来自己是小看了陈听雨了,能在这么多的高手之下消失,说明他不只是个jiān诈狠毒的商人,还有着聪明的头脑和不错的身手。 “是!”那人似乎没有料到刘谨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自己,愣了一下才道,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好像怕刘谨改变主意似的。 刘谨何处不想处罚手下来出口心中的闷气,但连连受挫的他更需要的是冷静,所以他忍住了。 可是心头却依旧没有一点主意,他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漩涡一样,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旋进去的命运,历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 “王爷…” “是不是褚行也没找到?”刘谨见来人一脸羞愧,开口道。 “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 “算了,是本王太低估这个对手了,他躲在暗处将本王观察得一清二楚,处处打在本王的痛处,却又不落痕迹,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然后刘谨却怎么也猜不到这个“不是一般人”到底是谁,能够收买顾饮白与褚行对太子发难,收买家丁对王妃发难,若是没有点气魄与势力,便是对他刘谨有着极大的仇恨。 然而刘谨自知得罪的人太多了,而其中有如此心机的,却委实想不起来。 “难道是李彦…”刘谨记得李彦第一次来京城时,顾饮白招待过他,虽然顾饮白的目的是想杀他,但他的话刘谨已不再相信了。 不过刘谨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觉得荒唐,他与李彦除了孙咨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冲突,且李彦已经报过仇了,应该不会再怀恨在心了。再说了他一个监察御史能除了动动嘴皮子,能做什么?真要胡来的话,何常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是这个想法让何常在知道了,他肯定会很犹豫,但最终的决定还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彦爱怎么着,随他去吧,我管不着。” 刘谨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江彬与刘谕的身上,太子与他刘谨出事,能得到利益的自然是他们。 若是那日秦朗的话是真的的话,那么江彬是最有嫌疑的一个。因为他现在远在永州,京城发生再大的事,他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到时可以坐看刘谨与刘谕斗个你死我活。 现在还不是下判断的时候,但快了,消息不出意外,今天也能送到。 一切如刘谨所料,第三批人也到了,这次却没有再让他失望。 “王爷…” “查得怎么样了?”刘谨担心地问道,他现在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可疑之人一共一千零三十五人,分成六组,居住在京城四mén旁边,一组居中策应,一组掩护,所有情况与秦朗所说,一一wěn合。” “好!”刘谨眼睛一亮,这是他今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见刘谨脸sè一肃,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给点颜sè他们瞧瞧,还当本王好欺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二、风起 “宜搜小说网中文网”就能找到我们哦!/ ∷宜搜小说网罓:bookha小說罓∷ 上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然而皇上没有发话,所有的大小官员即便有再要紧的事,也不得不耐着xìng子等着。 朝房内何常在与刘谨双双做了上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到古董,礼部尚书大人可是里中行家,是不是?”刘谨似无意地提起。 众人都没有在意,就是礼部尚书吴.仪自己也只是拱拱手谦虚了两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有李彦了解一些内情,知道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刘谨不依不饶,笑道:“吴尚书谦虚了,听说你最近收了一只胭脂盒,颜sè墨绿鲜yàn,乃是极品中的极品,什么时候得空,可要拿出来给大家好好把玩把玩。” 李彦听出刘谨偷偷将“买”换成了“收”,虽然意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若是上纲上线,那就完全不同了。 刘谨似乎害怕吴.仪听出来,后面故意提出一个要求来转移他的视线。 再者,吴.仪身在京城,心在九州,从不主动惹事,吴侯臭名在外,吴.仪稍有不慎,便将置父亲于两难之地,因此能够夹着尾巴做人再好不过。 吴.仪再次拱手,低声笑道:“王爷有命,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他还不知道,他这么一句话已经将自己半条xìng命jiāo了出去,心里还在嘀咕,刘谨对他买胭脂盒的事情怎么如此清楚。 刘谨点点头,这件事便没有再提,依旧找着何常在继续着断了的话题。众人也没放在心上,吴.仪就是明天不拿过来给大家看,相信也不会再有人会想起这件事来。 李彦站在何常在的身后,偷偷地看向刘谨。对方却也如忘了刚才的事情一般,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 随着三声鞭响,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朝房,mén口跪了,朗声道:“皇上已更衣,请给位大人入班…” 刘谨与何常在立刻掐断了话题,各各收拾了自己身上的官服,快步走出朝房。后面的官员,也依次按照品序与部类跟了出来。 入了正殿,只见刘全将拂尘往后掸着,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接下来的程序并不复杂,但也用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算了事,众官员分别站成两列,留出中间一溜五排人般宽的通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刘全喊着。 眼看其他人没有动静,刘谨稳稳地走出了班次,大声道:“微臣有事启奏!” 孝仁帝强打着jing神,点了点头。 刘谨于是继续道:“微臣参礼部尚书吴.仪si藏贡品,勾结外邦,意图步吴侯之后尘,谋反篡位。” 孝仁帝没想到原来故意带在九州吴侯身上的一把枷锁,如今却扣向了自己。 吴.仪大吃一惊,刘谨给他扣的这帽子可不小,急忙出列争辩,道:“微臣冤枉,请皇上明察。” 刘谨冷笑道:“惠州刺史进宫的墨绿胭脂盒不是正在贵府中吗?刚才朝房之中,是你亲口承认的,所有在场的官员都可以作证,事实是抵赖不掉的。” 吴.仪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回想起朝房中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刘谨早已挖好了陷阱,专等着他往里面跳呢。 “微臣…微臣…是拿钱买的…并不是…”吴.仪脑mén上尽是汗珠,因为他知道,刘谨既然有意引他上钩,那卖胭脂盒的人,定然也是刘谨安排的,如今肯定是找不到了,又拿不出有力的凭据。没有认证,没有物证,再加上刚才他与刘谨的那一段对话,等于是不打自招,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孝仁帝还没闹明白其中的关键,并不适合给出意见,或者决定帮哪一边,于是道:“吴爱卿切莫着急,朕自会公断,且听睿亲王将话讲完。” “是!”吴.仪只觉心如死灰,千心万意,竟被刘谨一个小小的伎俩给攻破了金钟罩,悔恨无语。 刘谨拱拱手,继续道:“是,皇上!微臣偶然间听说,吴尚书突然急着大量购进铁炭等物,而他家中又不在大兴土木,于是心中好奇。想起吴侯先前谋反一事,虽然风bo已息,但难报人心静极思动,所以微臣斗胆,si自授意各城mén的官员仔细检查出入京城的货物。微臣越俎代庖,请皇上恕罪!” 孝仁帝见刘谨跪下磕头,不得不开口道:“睿亲王一片忠心爱国,防微杜渐,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京城的最外有大mén八个,皇城有六道mén,而皇宫的内核有九道mén,各有一个主官,两个副官,另外配有十几个小卒,分别把守。另外在皇城内有御林军日夜巡视,而内城内有大内shì卫把守。 虽然城mén官的官职不高,只有内城的九mén提督是从一品之外,其他的都在七品以下,但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任何人染指都是一种忌讳。此刻刘谨说出来,虽然假惺惺地叩头请罪,但所有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刘谨这就话的意思甚至可以理解为:京城已在我掌握之中,你们的xìng命都在我的手上。这让谁人能不害怕? “谢皇上!”刘谨撇一撇嘴,继续道:“然让微臣更加奇怪的是,吴尚书并没有将这些材料运出京城。于是微臣猜测既然使用铁炭,必然与铁匠有关,于是微臣派人明朝暗访,果然所料不错,京城中进来陆续少了许多的铁匠…” “原来如此,怪不得,寒舍对面的一家铁匠铺子突然关mén了…”眼见刘谨开了头,一些铁杆马上出来响应。 “微臣那个区,也确实出现过几个类似的现象,与睿亲王所说分毫不差…”其实生意好坏,关mén者开业者常有,多是一种偶然现象,现在经他们一说,反倒成了吴.仪的罪状。 接着又有几个人出来反应情况,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刘谨这些话虽然能让人浮想联翩,但并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他自然还是有后话的。 刘谨眼见众人安静了下来,又道:“另外,微臣又派人日夜跟踪着吴尚书,终于得皇上庇佑,找到了luàn党集结的窝点,已经藏匿兵器与粮草的地方…” 终于说道了关键,这个时候就是孝仁帝也不禁ting直了腰杆,细细地听着,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刘谨冷笑一声,将秦朗所说的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刘谨虽然谨慎,但他并没有派人去查证,并不是怕秦朗欺骗自己,而是怕打草惊蛇,刘谨相信江彬能派这些人来京城卧底,警惕xìng肯定非比寻常,于是干脆赌一把。 所有人听了都是面面相觑,作为“当事人”的吴.仪更是云里雾里,对于刘谨所言一无所知。 孝仁帝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脸sè一肃,目光凛然地看着吴.仪,沉声道:“吴爱卿,此事是否属实,如实讲来!” 孝仁帝还是希望这事与吴.仪没有关系,一旦闹腾起来,让九州的吴侯听到了风声,只怕一场战luàn是不可避免了。但他也知道刘谨一生谨慎,没有九分把握,是不可能信口雌黄的,因此心头变得十分沉重。 吴.仪慌luàn加húnluàn,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孝仁帝问他话时,期期艾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微臣…不知…不知…”吴.仪此时憋屈啊,真想大哭一场。 孝仁帝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果断道:“来人,将吴.仪带下去,严加看管。” 吴.仪张口意yù申辩,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动了动嘴chún,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如一条死狗一般让御前shì卫给拖了下去。 孝仁帝又道:“杜孝卫何在?” “臣在!”杜孝卫身为御林军总统领,每次朝会的时候都在mén外站着,时刻等候着孝仁帝的召唤,只见他快步跑到大殿中央,跪下低身道。 “立刻封锁京城所有大mén,三天之内不许进出,听候睿亲王的命令,将所有luàn党一网打尽,封锁所有消息,违令者,斩!”孝仁帝道。 李彦还是低估了孝仁帝的警惕与反应速度,这个时候所有的仁义道德都是屁话,最最重要的就是皇城与皇族的安全。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孝仁帝这个时候的决定,可谓将权贵的嘴脸刻画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反对,并不是威慑于孝仁帝的威严,而是所有人都打从心底内的赞同。 这个命令一下,吴.仪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了,即便是御林军没有抓到任何的错处。因为不会再有人来承担这个错误,孝仁帝不可能,其他人更不可能。 李彦叹息一声,眼看着所有人的表演,心内感叹:以仁孝治天下,不过话一句罢了,想当年刘邦还算是个老实孩子。 “是!”杜孝卫领旨出mén,安排了一部分jing锐留下保护皇上与各位大臣,其他的听睿亲王指挥,兵分五路,悄悄地向秦朗所标示的地方扑去。 李彦眼见守在各个mén口的御林军,又看看高高在上的孝仁帝,心道:“这哪是保卫,分明是监视,以防任何人走漏消息。” 京城风雨渐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三、风起(2) “宜搜小说网中文网”就能找到我们哦!/ ∷宜搜小说网罓:bookha小說罓∷ 李彦不明白,孝仁帝既然知道刘谨已经掌握了宫城内外之mén,为什么如今又让他染指御林军,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另有目的? 李彦猜不透,其他人也觉得怪怪的,虽然看上去像是在自寻死路,但见孝仁帝信心满满的样子,又有些怀疑。就连刘谨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生怕一伸手,便落入了孝仁帝的圈套。 外面日移影动,天气渐渐变得炎热焦躁起来,朝中的众官员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体虚惧热,个个留着虚汗,又觉得凉嗖嗖的。 然而此时谁也没有抱怨,虽然面对着皇上,但都恨不得身后长一双眼睛,想看看外面情形如何了。其实他们就算是转过身去,也什么都看不到。 早朝依旧继续着,然而所有人都言不由衷,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在孝仁帝也心思被挂,并没有注意。倒是李彦,早有了准备,饶有兴致地听着,将所有人的表情动作一收眼底。 ….…… “老三,你是怎么做到的?”笑官现在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内,见老三一身结实的肌ròu,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心内感慨的同时,也是由衷的羡慕。 笑官较之老三,更早跟着李彦,如今老三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与奋斗方向,且为李彦打造出了一只铁血的军队。 老三骄傲道:“呵呵,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不过还得多亏了军师的锦囊妙计,可以说,老三今日的成就,一半都是军师给予的。” 笑官一怔,自己跟随李彦还从未为老三出谋划策过,只是在最后制止了老三的扬州之行。不过笑官后来回想,这个功劳,似乎都是李彦故意给他的。 “哪里,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大人此番恩情,笑官就是粉身碎骨只怕也报不了。”笑官说得至诚,让感同身受的老三,也不禁重重地点点头。 笑官突然明白,李彦是将自己的功劳全部给他了,好让他在军中瞬间树立起威望了,以后指挥他们时,也可以得心应手。 感到李彦对他器重,笑官心中多日的愁闷一扫而空,替代它的是豪情壮志。 “不错,若不是大人,只怕我老三还在空谈大志,卖材度日,穷困潦倒虚度,哪有今日的荣华与痛快。”老三大声道。 正说着,一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两撇山羊胡子上下抖动着,此人正是老六,看到笑官留下的暗号,立马赶了过来。 “谁卖柴呢?”老六打趣了看着老三。 老三圆眼一瞪,双拳毫无征兆地扑向老六的面mén,虎虎生威,站在一旁的笑官都被气流带动得踉跄,差点摔倒。 老六也毫不示弱,偏开头部,轻舒两臂,轻巧地从老三的一侧溜了过去,转身反手一指,点向老三的灵台xùe。 老三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原来他那一拳竟是虚招,待老六招式使出,背后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声到拳到,向其手指迎面而来。 老三也见机得快,化指为掌,一招四两拨千斤,内力吐出,后跃几步,这才避开。 “哈哈哈,几日不见,你的功夫又长进不少!”老三高声笑道,话语中虽是赞许,表情却是洋洋自得。 老六恨恨地摇摇头,道:“我说大人偏心,凭什么好处总是让老三先占了,然后才轮到我们兄弟,只怕现在我弟弟的功夫都不如你了吧?” 老三脸sè一变,讪讪笑道:“这个…还不如…” 老六咬牙切齿道:“怎么不如,要不要比试一下?” 老六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却是一脸的嘲nòng。 老三切了一声,不屑道:“要不是他练功早了几年,我老三会怕他…” 老三正准备拍xiong脯,却听见mén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是吗,要不老子闭关,再等你三年,到时候再来切磋切磋。” 老三顿时语塞,人也似乎矮了一截,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笑官越来越是好奇,不知李彦麾下何时有了这么多的猛将。 声音的主人从外而入,脸方sè黑,凶神恶煞般地往这老三,却见笑官在场,忙换成憨厚的笑脸,搔着头,道:“原来是军师啊,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小的老七,这位是我哥哥…”手指着老六。 笑官一怔,不曾记得两人曾见过。就连老六也才回过神来,恍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早想见先生一面,没想到今日竟在此遇上了,真是三生有幸…” 笑官没想到众人都对他如此推崇,下次碰到李彦一定要问清楚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丰功伟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lù馅了。 笑官忙拱手道:“今日学生此来,是奉了大人之命,有些事情需要jiāo待各位。” 三人皆拱手作揖道:“谨遵军师吩咐。” 笑官听得出三人的恭敬的表现,诚恳发自内心,也是由衷地感叹李彦的御下之能。 “七个字:偃旗息鼓,装孙子!”笑官道。 三人面面相觑,这话的意思倒是容易理解,却怎么也猜不透李彦的心思,都同时愣愣地看着笑官。 “以学生之见,大人的意思是,如今王妃被辱,太子遇刺,睿亲王刘谨看似忠厚稳重,其实心机极重,只要抓住机会,一定会伺机反扑。所以这段时间,各位一定要小心谨慎。”笑官也不明白李彦为什么要他这么说,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刘谨正在找吴.仪的麻烦,现在千万不要lù头,不然被人顺手牵羊一锅端了,就不值得了。 笑官刚说完,mén外突然一个农人打扮的汉子,扛着个锄头匆匆忙忙进了mén,道:“里面传来消息,睿亲王刘谨与御林军总统领杜孝卫带人四处搜罗叛党。” 三人皆是叹服,叹的是李彦的先见之明,服的是笑官的人心把握,与运筹帷幄的能力。 笑官心内却在苦笑,不知不觉,李彦又松了他一个展现的机会。此时眼前的三人,还不将他笑官当做神一般的存在。 “是!”三人又向笑官长揖下去。 笑官收起折扇拱手还礼,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各位也就不必如此客气了…不如,带我四处走走如何?” 自从笑官进入这个村子以来,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就像走棋一样,一个棋子放错了,让人觉得十分的别扭,但又不知错在哪。 若是刚开始,笑官或许会冒昧地相问,但是与老三谈完话后,便又不知如何开口了,然而还是抑制不住好奇,于是折中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老三笑道:“自然,这还是先生的妙计,大隐于市,我们将所有的士兵装扮成农人,小商贩…” 老三一路带着笑官走着,一边指手画脚,自豪无比。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竟然在京城的郊外悄然地建立了一个村庄,并且很快地得到了所有邻居的承认,当然这对于大明如今的发展速度,一个村庄的增长对那些只看数据与银子的户部官员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笑官这才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他刚进村庄的时候,无论对他热情与冷漠的人,都对他怀着同样一种芥蒂与敌意,这就是让他感觉奇怪的地方。因为对于任何一个普通村庄的人来说,不会对任何一个外来者当做威胁他生命的敌人看待。 “当然,这还只是我们的指挥部,还有很多的人散落在了其他的村庄,他们都伪装成永州逃过来的难民,或者带着手艺游历四方的惠州人,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根据他们的口音与相貌,编制各种借口。总共加起来…有…”老三试图着计算出具体的数字,但结果是徒然的,一来算术并不是他的强项,二来他还真没有认真计算过。 老七接过话道:“在京城周围,一共两万左右,京城内部有三千,这些人都是杨相的心腹与老三以前的部下,还有部分廉营的人,忠心绝对可靠。” 笑官点点头,如此庞大的一个数字,竟然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这固然与李彦的计策分不开,但没有这些人的完美执行,也是无法办到的。 “很好!”笑官见村内的人,一个个伫立拱手向他行礼,心中豪气顿生。 待参观完了村庄,笑官一直都没有看见姚武,想起当时楚明大战时的情景,大概明白了李彦的用心。忠诚固然重要,但听命行事也是必不可少的,李彦最不喜欢的便是自作主张之人,当然赵萍除外。 如今城mén已闭,笑官无法回去,也不便太多出mén招摇,便又回到了老三的家里,突然想到李彦的话,所有的事情与老六、老七无不wěn合,只是年代久远,儿时的味道已经不再。 “学生冒昧,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笑官转首对老六老七道。 老六老七对视一眼,皆拱手道:“军师有话但讲无妨!” 笑官问道:“不知当年的副枢密使周未民大人,如何称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四、风起(3) “宜搜小说网中文网”就能找到我们哦!/ ∷宜搜小说网罓:bookha小說罓∷ 杜孝卫手中青锋长剑晃动刺向黄天霸的左肩井xùe,黄天霸侧身避开,刀光闪出,拦腰横劈过去。 杜孝卫挽个剑huā,不退反进,人剑合一,快速地往黄天霸怀里撞去。黄天霸一惊,没想到杜孝卫竟如此拼命,急忙后退几步,撤刀护住小腹要害。待见杜孝卫招式使老,金刀如毒蛇吐信一般突现,割向他的手腕。 然杜孝卫依旧不闻不问,暴喝一声,手中长剑脱手,飞向黄天霸的左xiong。黄天霸冷哼一声,又不得不翻身后退。 “找死!”杜孝卫的一连串同归于尽的拼命招数不禁没有吓退黄天霸,反ji起了他一腔的怒火。 双手握着金刀,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简单直接,霸道蛮恨。 杜孝卫脸静如水,然而看到黄天霸的招数,也不免一惊,看似简单的招数,却笼罩了他所有的要害。 好个杜孝卫,面对如此压力,双脚齐点,竟ting着长剑,如箭一般shè向黄天霸,招数同样的简单,又是一个以命换命的招数。 黄天霸一怔,然招数已老,若是此时撤出,内力反噬,必然重伤,再想,凭什么他杜孝卫可以不怕死,而我黄天霸竟不如他,因此也硬着头皮冲上去。 “叮”黄天霸感觉杜孝卫如铁板一样,内力到处,金刀立马断成四五十个碎片,天nv散huā般飞向四处,然悔之晚矣,惊道:“铁布衫!?” 黄天霸话未完,杜孝卫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xiong膛,眼睛瞳孔渐渐扩散,虽然瞪得极大,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个世界。 杜孝卫淡淡地chou出长剑,轻轻地擦拭着,幽幽道:“铁布衫?老子不会。我有宝衣护体,怎么会怕你?没有一两件宝物,也敢随便行走江湖,真是服了你了。” “搜”黄天霸一死,军心散luàn,皆有退意,然杜孝卫狼如羊群,一刀一个将他们全都杀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平常的就像一个百姓之家。 “将金刀带回去!”杜孝卫道。 “是!”旁边的shì卫答道。 这时守在mén口的shì卫,跑了进来,拱手道:“统领,太原府尹金同求见!” 杜孝卫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多做思考,道:“有情!” “是!” 片刻,shì卫便将笑脸盈盈的金同带到了身前。 “下官金同拜见杜将军!”金同拱手道。 “请讲!”杜孝卫的冷着脸,道。 金同不以为意,笑问道:“将军可查出什么?” 杜孝卫转身道:“金大人请!” 杜孝卫的这个动作即是告诉金同,这关系到朝廷机密,不是你所能问的。我杜孝卫不追究,就当我们今晚没见过似的。 眼见金同准备上前,shì卫忙拦在中间,手按在刀上。 金同笑道:“怕是什么也没查出吧?不知将军将如何向皇上jiāo代?朝中的大小官员可等着呢?”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杜孝卫被金同一言说到要害,脸sè稍变,虽然没有转身,但却回答了金同的问题,道:“如实jiāo代!” 金同见杜孝卫心中开始有些松动,追问道:“那什么是事实?” 杜孝卫紧闭着双chún,不是他不必回答,不愿回答,而是不能回答,不知道回答。 长时间的沉默,让体丰的金同有些受不了,忍不住道:“杜将军就是如此待客的,不请下官进去喝两杯?”金同的嘴巴发干,一半是因为这天气,一半却是因为紧张。 金同记得曾经问过李彦对杜孝卫的看法,没想到竟是两个字——圆滑! 这与杜孝卫冷酷的外貌,以及专横霸道的行事风格,极不协调。 但金同深思熟虑后,又表示理解,论武功与才干,杜孝卫虽然出类拔萃,却算不上最好的一个,但他能仅仅凭着一个武状元的头衔,最终爬到御林军总统领的位置,对于没有靠山的他,左右逢源,是必不可少的。 只不过,别人都是用说的,而他是用做的。 金同正是凭借这一点,才敢来拜见杜孝卫,跟他说这些话。既然他是一个圆滑的人,就一定会在乎皇上的看法,在乎他人的看法。 在杜孝卫还没有找到其他方法之前,金同的突然出现,给了他一线希望,却断绝了他其他的想法。 “请!”杜孝卫说完,当先走进了房间。 金同虽然看不见杜孝卫的脸sè,但从他的言语与动作,金同知道杜孝卫已经被说动了。 “谢将军!”金同向那阻拦他的shì卫恭敬地供了拱手,待对方让开,这才快步追上杜孝卫。 阎王好说,小鬼难缠。金同不想为一时之气,而节外生枝。更何况杜孝卫身边的这些“小鬼”都是三品以上的带刀御前shì卫,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都是金同得罪不起的。 杜孝卫进屋后并没有落座,依旧背对着金同,倨傲至极。 “难道我就这么不人眼?”金同虽然自知还没到需要杜孝卫巴结的时候,但好歹也是京城的父母官,就这么不受看重? 金同心内苦水蔓延,不过还是垂手站在杜孝卫身后,等待他的下一个问题,对于这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又无半点脸sè的御林军统领,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等!”这时李彦给金同的唯一忠告。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于金同来说,似乎有一天那么漫长。 “金大人,有话请讲!”还是杜孝卫先开了口。 金同一怔,问道:“杜将军以为皇上想听到什么?” 杜孝卫道:“什么?” 金同苦笑,刚刚争取来的一点优势,竟被杜孝卫如此轻巧便化为无形,道:“杜将军此来不是受皇上之命?皇上让杜将军查找的,不就是皇上想听将军汇报的?不过,杜将军此行是否不辱使命?” 杜孝卫点点头,突然转过身来,一双冰冷的眼睛,shè向金同,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冷笑。 金同打了一个ji灵,然而立刻恢复了正常,笑道:“实不相瞒,下官也是受人所托” “噌”杜孝卫的长剑横在了金同的脖子上,道:“说,谁派你来的?” 金同见此,哈哈大笑,指着杜孝卫,无语地摇着头,根本没将那剑放在眼里,突然又戛然而止,闭目引颈受戮,口中还道:“杜孝卫,今日你不杀老子,你是我孙子。” 杜孝卫脸现微怒,目lùjing光,没想到金同竟如此烈xìng,如今杀又不对,不杀又不是,左右为难。 “滚!”杜孝卫吼道,连守在mén外的shì卫也吓得两脚发软,他们还从未见过总统领发过这么大的火。 待金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看他。 金同其实也是死鸭子嘴硬,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时,雄赳赳,然揣度走出御林军的视线后,便再也站不住了,两tui一软瘫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仿佛身子被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提不上。 “哇哇,吓死我了,差点小命不保!”金同嘀咕着,心内却在狂喜:今日赚大发了,竟白人了一个一品统领做孙子。 金同自我陶醉完,又想道:“李彦不是要拉拢杜孝卫吗,怎么发要我与他闹翻?我说的那些话,杜孝卫应该是听懂了,可是他会照做吗?百官不是都被皇上软禁在朝堂上,李彦又是怎么将消息传递出来的??” 金同自问一句,摇一次头,最后脖子都酸,越想越是觉得李彦不简单。 “看来,这个人即便不能作为朋友,也绝地不能成为敌人。”这是金同最后给自己的忠告。 眼见天sè渐晚,可怜的金同不得不勉力爬起来,扶着尽可能扶的东西,蹒跚地往前走着,留下一路凄凉的残影。 不远处的一个黑影看着这一切,一路追踪过去,直到金同到了府邸,才闪身离开。 待夜sè浓重,御林军渐渐撤退,最后收拢在皇城的一角。 “黄天霸暴lù了,怎么可能?”无忧无虑的秦明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形式危机。 秦朗与葛老两人都没有答话。 葛老是因为被悲重的心情压抑住了心神,让他不堪重负,甚至有种透不过起来的感觉,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朗却是做贼心虚,害怕一句话便让两人看出了破绽,斜瞥着两人的脸sè,拿捏着自己的表情。 “怎么可能?”葛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葛老,我们怎么办?”秦明犹豫道。 “我看,还是先想办法联系上刺史,告知他京城的事情,然后再做打算。”秦朗以为自己也不能太沉默了,不然就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秦朗这个时候还真拿捏不准。 葛老却摇头道:“不可,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可是”秦朗脸sè一沉,觉得眼前这个葛老太过倚老卖老,是越来越讨厌了,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葛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长叹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五、风起(4) “金同怎么会惹杜孝卫生那么大的气,其中会不会另有文章?” “对,这必须得查清楚了!” “这要如何查?” “金同本身就是县令出身,做事十分警觉,只有明察暗访双管齐下,方能见效。” “是了,是了…” 睿亲王刘谨正荟萃了一大帮大小能人,提问题的提问题,出主意的出主意,自己则在一旁听着,然而越听越是觉得无趣,甚至想:难道以前自己脑子烧坏掉了,怎么将这么些酒囊饭袋给招了进来,还管吃管住了这么久。 “咳咳…”睿亲王刘谨一出声,其他人便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屁都憋着等下再放。 “不用查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现在本王不怕事,事情越多,本王越是安全,而杜孝卫靠本王越近…”刘谨冷笑道,眼看着形势渐渐掌握在自己手中,刘谨以往的自信又回来了。 “这…原来如此,王爷高明…,小的佩服…佩服…”刘谨将话抛出去了半天,总算有一个反应了过来,摇头晃脑,似在津津有味地咀嚼,又向刘谨长揖到底,让其他人即是羡慕,又是好奇。 “怎么回事?”有人趁机开始问了。 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让睿亲王亲口告诉给大家,而是要通过那“摇头晃脑”的人口述,一来算是睿亲王给大家一个面子,都这么久了,还不能学会理解上意,俺睿亲王今日心情好,就不说大家了。二来,众人可以趁机拍一下睿亲王的马屁。 就像下面这个样子。 摇头晃脑的人拈出两根手指,侃侃而谈,说出一番道理:“这次王爷虽然是指挥,但只不过标示一下位置,真正的御林军的主导者,是总统领杜孝卫,事情牵连得越大,而杜孝卫的责任也就越重。一旦这个‘责任’超出了他不能承受的范围,他若是想自保的话,就必须来投靠咱们王爷…” “此计甚妙!” “神机妙算…” “赛诸葛,比孙武…” 各种阿谀奉承的话,便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了,夸得睿亲王刘谨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仙一般,睿亲王刘谨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有着极大的水分,或者根本就是水,但听起来还是觉得飘飘欲仙,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却不知被一群笨蛋夸奖的人,那智商也高不到哪去。 待刘谨说完,下面的人自然不能让场面冷下来,又开始了没有油盐的提问与回答,甚至还有些争吵,不过很快就会一方辩论一方妥协,最终达到一致意见。 再又统一看看刘谨的意见,若是刘谨点头,下面就会马上派人去处理,若是摇头,那就再另寻思路。 不过今夜的刘谨却觉得这帮人太聒噪了,成事不足败事无余,就是一帮不做事的笨蛋,心中十分郁闷,以至于一直皱着眉头。 ……… “皇上想听到什么?”杜孝卫待金同出门后,一直坐在椅上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从来待在皇上身边,只要皇上一句话,杜孝卫便可以赴汤蹈火,从来不需要思考这种问题。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多了一个睿亲王刘谨,与皇上从来是死对头。皇上想听的,睿亲王并不一定想听,睿亲王想听的,皇上未必想听,然而杜孝卫谁也不想得罪。 主要是,现在局势未明,杜孝卫还不想这么早决定站队的方向。 再者现在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出了黄天霸的一柄金刀,算是违禁物品,但这还不足以定其死罪。其他地方,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正如金同所说,众大臣正等着呢,杜孝卫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看来睿亲王还有所保留…”杜孝卫已然猜到刘谨的意图,合作或是求人,特别是这个人是自己的官职权力大时,权力小的那个,总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刘谨需要杜孝卫付出的,就是他的忠心。 这并不是能敷衍了事就能解决得了问题的,杜孝卫一旦下了这个决定,这一辈子就无法逃脱刘谨的控制了,即便刘谨死了,杜孝卫也必须垫背。 “该死的金同…”杜孝卫此时竟有些恨自己了,当时不该太过小心,以至于激怒了他,金同今日前来,必定有了主意,早知道听完了再翻脸不迟。 杜孝卫站起身,来回地踱着步子,心里焦躁不安,又抹不开面子将金同喊回来,越想越是可惜,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无路可走。 “受人之托而来…”杜孝卫想到金同的一句话,立马停住了脚步。 “等等…等等…或是事情还有转机…”杜孝卫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一个错误的决定,可以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大意不得。 “金同受人之托?能让金同冒着性命前来的人…等等,金同的态度与语气似乎与以往不同…再等等,金同好像知道我什么…”杜孝卫联想着刚才的对话,自己似乎占据着主动,但金同不卑不亢,竟也不落下风,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似乎对其极为了解。 杜孝卫这才想起,与金同的对话完全不像是两个陌生人,而似乎是两个老朋友一般。杜孝卫不禁觉得心寒,金同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这个人不简单。 杜孝卫第一个想到的是皇上,因为他每天见得最多的是皇上,皇上见得最多的也是他。他杜孝卫可以猜测皇上的心思,皇上自然也会揣测他的心思。 此时杜孝卫已经找到答案了,心道:“没有证据又如何?老子有皇上罩着,小小王爷算什么…哼…” “来人…”杜孝卫像外喊道。 “统领!”门口两个侍卫进门跪拜道。 “将所有人犯都送到大理寺去,包括死的活的…所有东西也都用马车运过去,作为呈堂证物,房子搬不动就算了,贴上封条…”杜孝卫道。 “这…”侍卫不知道今日统领唱得是哪一出,是大闹五台山,还是斗天宫…,这些个桌子椅子也能作证?是自己糊涂了,还是统领失心疯了? “是!”不过两人犹豫片刻,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执行命令就行了,至于原因他们不该管,也没资格管。 这下街面上倒是热闹,一辆辆的马车装载着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玲玲朗朗,叮叮当当,往着大理寺走去。虽然金同有先见之明,早已派人在维持着次序,但观者如潮,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着,场面依旧纷乱不堪。 金同着了身便衣,带了顶软翅帽,身后背了个包裹,也站在人群中看着,心内对李彦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果了。 “差点忘了,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金同忙像个土拨鼠一般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却不敢走远,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随着人流往大理寺方向走去。 ……… 此时的刘堪早听到了动静,也有些忍不住了,然而身边又没个商量的人。 “要是陈听雨在就好了,他一定能为我拿个主意!”刘堪对陈听雨越来越是依赖了。 说曹操,曹操道。 刘堪正在这里念道,门外的侍卫立马来通报,道:“陈员外拜访,正在门外候着呢!” 这侍卫还不知道刘堪与陈听雨的关系,进门之前,狠狠地讹了他几十两银子,这才懒洋洋地来通报。 “混账东西,这么大热的天,怎么能让客人在外面等呢,还不快快请进来?”刘堪要不是怕牵动伤口,早扇了两巴掌过去。 “是…是…是…”那侍卫这才明白这陈听雨乃是太子的座上宾,暗叹晦气,出门未看黄历,赶紧跑到门外去装孙子,好将这过错补上。 陈听雨此时倒没有认真计较,还好言宽慰那侍卫两句。一来这个时候,没有时间跟他计较,二来他也想在太子府上培养几个心腹,以防有人从背后捅刀子。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 陈听雨跪拜下去,话还未说完,刘堪早站起了身,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多礼,以后你我之间的这些客套省了也罢!” “谢太子!”陈听雨道。 “先生怎么去而复返?”刘堪心内忖度,陈听雨这么点时间肯定是到不了扬州的。 “草民被睿亲王府的人跟踪,不得已小施金蝉脱壳之计,才侥幸逃脱。”陈听雨淡淡道,轻描淡写,似乎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刘堪原本还有些犹豫,听陈听雨如此说,疑虑尽去。 “老匹夫,他还当本太子是他儿子吗?”刘堪说这话没想过,他派陈听雨去扬州,就是去挖睿亲王的墙角的,也算是没将睿亲王当老子。 陈听雨忙扶着刘堪,安慰道:“太子殿下小心身子,这个时候不是顾念亲情之时。如今睿亲王利用打击礼部尚书之计,蓄意夺取御林军之权,太子应该早下决断!” 这话算是说到刘堪的心坎上了,他正没有法子出去呢。 “正是,可是…”刘堪犹豫道。 陈听雨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便可以了…” “哦?什么借口?”刘堪听言欣喜若狂,忙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六、风起(5)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 侍卫刚要冲到睿亲王刘谨身前,便被人拦住了。 “说!”睿亲王刘谨控制着一腔怒火,努力保持着短暂的平静,沉声道。 那侍卫忙道:“王爷,金同…金同跟丢了!” 刘谨点点头,道:“嗯,这确实不好,还有吗?” 那侍卫又道:“是,还有,还有就是太子醒了,刚刚听宫里来人报信,太子一醒就向大殿去了。” 刘谨眉头一皱,斜眼看着那侍卫,疑问道:“太子醒了也不好?” 那侍卫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道:“这…是…据说太子上殿后,说是王爷的人刺伤了他…” 所有人听了,齐刷刷地将头低在胸前,默默地数着手指,意在告诉刘谨,我们刚才都在开小差,什么也没听到。 “嗯,说完了?”刘谨温和地点点头,甚至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如同慈父一般看着那侍卫。 那侍卫老实回答道:“是!” “那好吧!来人,拉出去,活埋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他!”刘谨说道最后几乎在狂吼,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背叛自己,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呢。 那侍卫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想到惹刘谨生这么大的气,只好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着承认错误,却怎么也改变不了睿亲王的铁石心肠。 其他人甚至都不敢冷眼旁观,都将头撇向其他方向,装作没看见。 然而外面的侍卫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冲了进来,道:“启禀王爷,顺公公来传旨了!” 睿亲王刘谨正憋了一肚子的火,喝道:“知道了,滚…” 说完话后的刘谨,却闭上眼斜歪在椅背上,闭着眼养神。 半晌,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问着旁边的人,道:“他说什么来着?” “顺公公传旨…” “怎么不早提醒本王?”这次刘谨倒没有再计较,匆匆回到后院,嚷嚷着要更衣。 等刘谨一切准备停当,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不过小顺子并不着急,甚至愿意等,而且等得越久越好。他反正在哪都是站着,站在哪都无所谓,然而今天在睿亲王府门口站着,至少能站出一点意义来。 小顺子现在可是来传旨的,也就是说,他代表的是皇上,连皇上的面子他刘谨都敢驳,好大的胆子,有实力也不是这么显摆的。 刘谨再次经过前厅时,又让人拦住了,劝谏道:“王爷万万不可啊,皇上此来,定然是为了太子殿下被刺一事。小的恐怕这是皇上以太子为饵,设下的陷阱,王爷此去恐怕…” “你是想说本王此去有去无回,是不是?”刘谨冷笑道。 那人忙跪下,请罪道:“王爷明鉴,奴才罪该万死!” 刘谨突然朗声长笑,道:“敢杀本王之人,这个世上还没生出来呢!就凭皇上那点伎俩,还不够本王塞牙缝的。若不是为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孝子,本王凭借当初手中的权力,便可将皇位掌握囊中,还会等到现在。” “是!王爷英明!只是为测万一,还请王爷早作准备!”那人也十分赞同刘谨的话,却依旧不忘坚持自己的意见。 刘谨心中一动,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两只小巧的眼睛,分外有神,宽厚的嘴唇上,一只酒糟鼻子,相貌奇丑无比,就是庞统站在他面前都能显出几分人样来。 就这一眼,刘谨立马收回了眼光,这才忍住了吐的欲望,想想:人不可貌相,说得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刘谨虽然在问话,但目光却对着一团空气。 “奴才姓仇,名筹,人称阿丑!入幕王府已有八年,今日毛遂自荐!”仇筹激动地拱手道,这可是凤凰腾达的好机会,赶紧表露自己的心声。因为这张残缺的脸,他已经失去了生活的信念,如今刘谨一个简单的提问,让他终于发现了一丝生活的光明。 “好,说得不错!”刘谨心想:真是人如其名,要是让他出来做事,不吓死几个胆小的才怪。再说了,做事还是自己宗族的人好一点,就是有便宜,也不至于让外人占走了。 本来踌躇满志的仇筹,眼见刘谨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一帮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地讥笑,他真恨不得将地挖个洞钻进去。 刘谨来到门前时,对小顺子还是十分客气的,小顺子自然不敢流露出什么情绪,况且他本身就没什么情绪。 “顺公公,久等了!这群乱党实在太猖狂了,本王忙得忘了!”刚才还十分硬气的刘谨,这时候对一个太监倒找起借口来。本来找借口是一种逃避责任与惩罚的表现,只有弱者面对强者时,才会不自觉地流露。 小顺子笑道:“不敢,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打扰王爷。” 刘谨几次想问一问朝会上的情况,可又不知如何开口,而小顺子只是表现得十分谦和,其他的只字不提,让刘谨有种明显的距离感。 过了朝门,早有人通报了给皇上,大殿上的大小官员,早已议论开了。 然而等刘谨进了大殿,又都停止了嘴边的话题,静静地等待着好戏开锣。 刘谨两眼四处搜寻着,最终将眼光落在坐在软椅上的刘堪身上。刘堪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显示着他刚刚大病初愈。 刘堪看见父亲如刀子般的眼神,不禁害怕地底下头去。然而在刘谨看来,却是做贼心虚。 “微臣叩见皇上!”刘谨拱了拱手道。 孝仁帝挥了挥手,并没有开始质问,而是抚慰道:“睿亲王辛苦了!” 刘谨道:“谢皇上恩典!” “乱党平息得如何了?”孝仁帝又问道。 刘谨见孝仁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也只有耐着性子回答道:“大部分已经清剿,只有一小部分虾兵蟹将残留,正在全力追捕。” “这次能将乱党扼杀在萌芽状态,使大明免遭兵灾,使百姓免遭涂炭,实在是功不可没………”这时候的孝仁帝在刘谨的眼里,就像一个一辈子没说过话的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十分让人厌烦。 孝仁帝的话刚落,刘谨还没接话,门外突然闯进一个太监。 “启禀皇上,大理寺卿求见!”这个太监也太过冒昧了,王爷与皇上在说话也敢插嘴,是不是不想活了。 刘谨正看不顺眼,却又发现孝仁帝却精神立马来了,端坐好了才道:“宣上来!” 看那架势,孝仁帝恨不得自己下去将那大理寺卿快点拉进来,刘谨心想:看来这就是皇上在等待的人了。 “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理寺卿陈志泽也是三朝老臣,头发胡子都雪白一片,更兼他好穿道服,又爱戴诸葛巾,熟悉的不熟悉的,总爱称他为“白老先生”,确实很少人见他穿官服的样子,就是孝仁帝也特准了他,可以穿着白衣进殿。 “爱卿平身!”孝仁帝这话可比刚才的声音响亮多了,显然心情不一样了。 陈志泽起身道:“谢皇上!启禀皇上,刺客褚行已带到,正在殿外等候皇上的旨意!” 刘谨头脑中突然“嗡”的一声,这可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怎么也没想到,高明如褚行者也会被一个小小的太子府给困住,竟落在了大理寺的手中。 “不可能!”刘谨还是不相信褚行是被他们抓住的,他知道褚行的能力,即便刺杀不成,逃脱肯定不是问题。 “其中肯定有文章?”对于一个阴谋论者,刘谨以为凡事都有可能,褚行在他面前表现地再忠心,依旧可能是某一方面的细作。 “宣!”孝仁帝几乎没有做半点思考,便下了这个决定。 等褚行上了大殿,刘谨更可以肯定自己的答案了,因为褚行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就是衣服也都完好无损,没有褶皱。刘谨心中开始回忆着以往与褚行单独面对面的情况,思考着对策。 问题这个时候浮现出来,刘谨并不认为是什么坏事,依旧可以很好地解决,因为他发现,除了只言片语之外,褚行对于他睿亲王是一无所知,空口白牙说服不了任何人。 “皇上,就是这个人,刺杀儿臣的,儿臣看得十分清楚。”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褚行在刘堪的眼神下已经死无全尸了。 刘堪恨的不是褚行,而是站在那若无其事的刘谨,只不过多年的积威,让刘堪对刘谨还是十分的畏惧,怨恨只有转移到褚行身上了。 “启禀皇上,此人姓褚名行,乃唐代名臣褚遂良之后,建和五年,曾为陈天海节度使手下参军,军功甚伟,然因他人排挤,郁郁不得志,建和十年辞官归田,却不知怎么做起了杀手这个行业,不过据褚行交代,他还从未杀过任何人,刺杀太子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并没有真的想行刺…”年高德昭的陈志泽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些可信度。 这个时候的刘谨反倒糊涂了,听这老家伙的话,似乎有为褚行开脱的意思:“难道他准备站在我这一边?” “不可能!”刘谨知道,孝仁帝期盼已久的人,是不可能帮助自己的,只是不明白他会怎么出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七、风起(6) 刘堪闻言,差点没吐血,又见陈志泽的目光闪烁,更是可气。 不过想起陈听雨jiāo代的话,心内又平静下来,努力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个事情。 “太子殿下,睿亲王能有今日地位,并不是先帝送的,也不是当今皇上给的,而是凭着他的实力,真刀真枪,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太子殿下此番出去,只需要说出事实即可,是非功过,让其他人去评判。” “为什么?”刘堪当时这样问。 “因为太子殿下的目的,是去表明态度的,今日与睿亲王决裂,并不是太子殿下不顾孝义亲恩,而是睿亲王过错在先。睿亲王不是如此轻易就能扳倒的,太子殿下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也只有如此了…” 当时刘堪说出这话时,对今天的结果还心存幻想,毕竟他将来是大明的皇帝,说出来的话等同于金科yù律,朝堂之上谁敢不捧在手上细心地琢磨。 然而陈志泽的一番话将他拉回了现实,有他睿亲王在一天,他刘堪就不可能一手遮天。刘堪此时的心情,就像隔靴搔痒,越是挠不到,就越觉得痒,就越想挠。 褚行发现陈志泽字字讲得都是事实,且处处为睿亲王开脱,并无歹意。听陈志泽提起先祖褚遂良,想起唐太宗曾赞其“鲠亮”,又自愧于心。反复再三,便终于点了头。 “哦,就是只是如此?…”孝仁帝失望毫不顾忌地挂在脸上,话语中更是充满了失望与鼓励,恨不得陈志泽爆点内料出来才开心。 不过陈志泽似乎太老了,脑子与眼睛都不灵光了,没有看到孝仁帝的变化,依旧我行我素,惶恐道:“回皇上,微臣愚钝,日夜查问,只有这些…,还请皇上另择贤能…” 现在大家终于看出来了,陈志泽老而弥坚,是不想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干脆甩手,将烫手的山芋jiāo到皇上手里。 “陈爱卿智虑过人,先帝也曾赞叹,既然爱卿查出了这些,那事实便是如此,该怎么做,依法即可,等结果出来了,再告诉朕吧。”孝仁帝的话中充满了讥讽与愤怒。 陈志泽不是听不出来,而是不想听,即便听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跟睿亲王对着干吗?一没实力二没权利,再者确实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褚行一定不会乖乖地招供的。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大家翁,他们爱怎么招怎么招。 “臣遵旨!”陈志泽说完,又道:“启禀皇上,刚刚御林军押来三百五十六名luàn党,并有一推的证据…” 孝仁帝摆摆手,打断陈志泽的话,道:“行了,该怎么审理,爱卿看着办就是了,总之别冤枉了好人,也绝不可放过一个luàn党。” “是!”在其职谋其政,陈志泽也没有诉苦,既然拿着朝廷俸禄,就该出血流汗,这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这个朝会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孝仁帝也实在支持不住了,便赶紧散了。 “皇上有旨,今日各位爱卿辛苦,明日早朝就免了!”刘全刚扶孝仁帝消失在内帘,又急忙跑了过来,大声道。 众人又不得不原班站好,再跪拜了一次:“谢皇上恩典!” 待官员们出朝mén时,月亮已冉冉升起,一sè清凉柔和的月光,如水泻一般扑在街面上。街道人声寂寥,各位官员相互打了招呼,便钻进各自的轿子内,四散往京城各个角落走去。 何常在与李彦也没有什么jiāo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进了何府。 “琦儿呢?”何常在突然转过头来,疑huò地问着李彦。 “她去赵萍那玩去了…”这是李彦早已想好了的借口,没想到何常在今日才想起来。 “原来是这样,有好多天了吧?怪不得府内冷清了不少…”何常在想了想,感慨道,语气柔和中带着伤感,伤感中充满怀念。 昏黄的灯光照在何常在的雪白的头发上,李彦此时才发现,何常在的皱纹已经布满额头的每个角落,上下两chún似乎都不怎么合缝了。 “何常在老了…怪不得如此害怕寂寞…”李彦怜惜地想道,一时却又找不到安慰的话来。 “是啊!要不,孙婿马上飞鸽传书让她回来?”李彦建议道。 何常在却摇了摇头,叹道:“不必了,从小到大,琦儿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我这个做爷爷的,能给她的实在太少了。让她好好玩吧,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是!爷爷!”李彦这一声叫唤是发自肺腑的,眼眶都湿润了。 何常在点点头,蹒跚地往自己的房间去了,毕竟年纪大了,又站了一天,累坏了,然而家丁准备伸手搀扶时,却又被他严厉地推开了。 “放心,我还能走…”何常在喝道。 李彦听了,心内酸楚,想起李安与沈燕双,更是情不自禁,忍着眼泪,也回房间去了。 刚要入睡,房mén上三下快拍三下慢打的敲mén声将他惊醒。 没有等待李彦叫唤,那人停了片刻,便自己推mén进来了。 “大人,夫人来信了…”是相宗家丁的声音。 “哦,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李彦问道。 “这…小的也不知是好是坏,还是大人自己看吧…”家丁将信件jiāo给了李彦,掌了一盏油灯,让李彦靠近观看。 李彦看完,脸sè也是一会晴一会yin,思虑片刻,才点点头,将信件靠近灯火,烧掉了。招呼了家丁,李彦继续睡觉,这才算安稳了。 ……… 李彦安稳,然而睿亲王刘谨却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一路上想着朝会的事情,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陈志泽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了,当年武德帝在位,他忠于的武德帝,现在孝仁帝继承皇位,他便忠于孝仁帝,也就是说,谁是皇帝,他就忠于谁!这就是他陈志泽的忠君爱国的思想,风推不动,雷打不动。 先前睿亲王刘谨不是没有打过他的主意,可是说好话,他听不进,送礼物,他原封不动地送回来。陈志泽除了睡觉看书,又没有别的爱好。不过若是想送书,那就免了吧,陈志泽家中的书可以说皇家的藏书库还要齐全。 刘谨屡试屡败之后,便放弃了。 像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帮自己呢? 可是陈志泽今日却实实在在地做了,甚至驳了孝仁帝的面子。 事有反常即为妖,睿亲王刘谨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刘谨怎么也想不通。 “疯了,我快要疯了…”刘谨此时真恨不得钻进冷水内让自己清爽一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太过迟钝了,一步步都被人牵制着,憋屈极了。 正当他准备以冲刺的速度跑进房间时,另一个让他烦躁的事情又来了。 “王爷…”一个shì卫突然从暗处窜了出来,衣衫破烂,风尘仆仆,旁边的马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涂着白沫。 刘谨吓了一跳,摆好了姿势,大喝一声:“谁?” 其他的人也闻风而动,敲锣打鼓地喊着:“有刺客,有刺客…” 定下心神,刘谨大手一挥,喝道:“别喊了…你,跟我来吧…”手指着那衣衫破烂的shì卫。 “是!”那shì卫嘴chún发白,两个两颊都凹了进去,说话的声音似乎也被挤得细细的,轻微不可闻。 刘谨在前面小步子快走了,shì卫却恨不得四只脚着地,用上了吃nǎi的力气,总算跟上了。 “不准任何人靠近!”刘谨吩咐一声,这才看着那shì卫道:“你是从扬州来的?是不是高宠出事了?” 那shì卫听言,泪眼汪汪的,点点头道:“王爷神机妙算,确实是我家大人出事了,我家大人自从半个月前,便已经不见了。军师让我快马加鞭来给王爷送信,另外求个主意。” “什么…”刘谨在没有nòng清一切真相之前,还是静静地听着,适时地提着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如今扬州群龙无首,军师虽然暂时用计瞒住了众人,但迟早纸包不住火。军师也不敢自作主张,让小的来问王爷拿个主意。”狗头军师显然特意挑了一个能说回道的人,一句句讲得条理分明,让刘谨听得十分透彻。 刘谨又问道:“高宠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当日的详细情形,且跟本王说一说,另外,近日,扬州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刘谨的震惊并没有让他失了分寸,依旧在努力寻找突破口。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高宠,而是要nòng清楚,是谁在其中作怪,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作对。 那shì卫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等刘谨一问完,即刻答道:“刺史大人失踪时间实在十七日前,第一个发现的是夫人,夫人悄悄告诉了军师,军师安抚了夫人后,又对外宣称刺史大人微服si访去了,又让小的过来通报给王爷。刺史大人失踪前几日,确实有一个陌生人入城…” “他是谁?底细可查清楚了?”刘谨不禁身子前倾,因为他知道,这可能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八、风起(7) (感谢湮宇丶千痕和桃huā的打赏!) “薛繁,惠州静安县县令,上任不到一年,便攒下雪huā白银五千两。为人圆滑世故,八面玲珑,惠州刺史甚至将nv儿都下嫁给了他。另外查出,当年科举风bo,便是他领得头,不过得到昺亲王保荐,这才无虞。”shì卫想一段,说一段,尽量选刘谨想听的说。 “昺亲王?”刘谨眯着小眼,喃喃地念着这个萦绕心头许久的名字,看来秦朗并没有冤枉刘谕,原来他一直都在幕后挑拨离间。 刘谨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刘谕,只是一直苦无证据,且为让刘谨安心,刘谕甚至自甘截脉,费尽心机地逃离事外。 “我早该想到,他这是以退为进之计。”刘谨狠狠地想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更何况是一只实力强大的老虎。” 刘谨回过神来,却见那shì卫正偷偷地看着他的脸sè,yù言又止的样子。 “来人,看赏!”刘谨并没有立刻就要求shì卫将话讲出来,再多的话语与承诺也没有实质的奖赏来得更直接,更能安慰眼前人的心。 一盘亮灿灿的黄金端到那shì卫面前时,那shì卫彻底被征服了,原本羸弱的身子,现在仿佛打了ji血一般,竟奇迹般地站ting起了xiong膛。 “谢王爷赏赐,奴才愧不敢当!”那shì卫虽然口中如此说着,手却不老实地伸了过去,在巨大的财富面前,他甚至忘记了眼前可以决定他生死的人。 “这是你应得的,连日赶路,还没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饱了饭再说不迟!”这时候的刘谨反显得淡定了,既然已经知道是昺亲王在搞鬼,水落石出,事情就好办了。 “谢王爷…谢王爷体恤…”那shì卫一边磕着头,站起来还在鞠躬,一步步地退出了房mén。 家丁给他安排了极其丰盛的晚餐,其中不凡养眼的丫鬟穿huā度月般来回地伺候着,那shì卫还以为到了人间的天堂,高兴得连自己的姓氏都快不记得了。 接着又梳洗了一番,家丁还准备让他再休息一阵,然而那shì卫却坚持要见王爷,说什么事态严重,一刻也不能等。 “那…你跟我来吧…”家丁想了一下,只好点头同意。 这个时候刘谨已换了家常的衣服,正慵懒地斜歪在书案后面的座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眼见家丁将那shì卫带来了,温和的笑意如同chun水一般在他脸上dàng漾开来。 “来了…怎么不带小兄弟去休息一会?”刘谨问道。 那shì卫忙抢道:“王爷恕罪,是奴才坚持要见王爷,不干其他人的事。且王爷待奴才恩泽已厚,奴才不敢疏怠。” 刘谨郑重地点了点头,肃然道:“不错,忠心可嘉!看来汪明没有看错人…” 那shì卫一怔,没想到睿亲王刘谨竟能脱口而出军师的名字,可见他们关系不同寻常。 “谢王爷夸奖,奴才愧不敢当!”那shì卫更是将头磕得贼响,心里感叹:祖坟上终于冒青烟了,让咱跟对了人。 “启禀王爷,军师来之前,让奴才转告王爷,以防灯下之黑!”那shì卫原本害怕说得造次,多管闲事,被王爷怪罪。如今形式分明,也就没有了诸多顾忌。 刘谨笑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告诉汪明,他做得很好,本王很欣慰,不日即会有人到扬州,注意接待就是!” “是!奴才告退!”那shì卫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躬身退出mén外。 ……… 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刘谕,他无时无刻不再关注着刘谨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个时候,却多了一个人参与——刘圩。 刘谕半死不活地躺在chuáng上,刘圩搬一张矮椅坐在穿侧,石左则依旧站在一旁。 “睿亲王好大的手笔,一下子既出去了吴侯在京城中的眼线,又拔去了江彬在京的势力,看来他是势在必得了。”刘谕缓缓道,脸sè的肌ròu时不时地chou搐,让他痛苦不堪。 “不过睿亲王父子失和,这倒让我们有可乘之机…”刘圩想到。 石左脸sè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 刘谕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不错!你将有何打算?” 刘圩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思考了片刻,才道:“不知道!” 刘谕微微一笑,道:“不着急,慢慢想,什么时候有答案了,来告诉我,我们再一起来商量其中的可行xìng。” 自从刘谕病倒之后,便变得慈祥温和,彻底将刘圩当做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丈夫,什么事情都愿意与他商量,甚至听从他的见解。 这让刘圩十分感动,反观自己,则发现先前是多么的任xìng与自si,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考虑身边人的感受,特别是父母。 “希望一切都为时不晚!”刘圩如此想着,不禁点了点头,继续思考着。 如今江彬在京城中的暗桩被连根拔去,短期内是不可能有所为的。而吴侯远在九州,即便得到消息,远水救不了近渴,且话说回来,如今吴.仪在皇上手中,吴侯投鼠忌器,未必会由着xìng子做事,亲自来京城请罪的概率比较大。而刘堪威望与经验还不足,还不足以与刘谨正面抗衡。 翻来覆去,最终威胁刘谨地位的,只有自己一家… 刘圩越想越是担心,再联想到父亲也是因此而截脉避祸,于是更加一筹莫展。 刘圩苦恼地皱着眉头,惭愧道:“父亲,孩儿还是不知道。” 刘谕并没有因此而责备他,反而鼓励道:“你肯定想到了什么,可以说出来,不知道,也是有原因可循的。” “是!”这点刘圩没有推辞,道:“孩儿以为,刘谨的下一个目标,可能会是我们。如今真正有实力与刘谨抗衡的屈指可数,而我们首当其冲,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因此刘谨肯定会向我们下手。” “恩,不错!”刘谕欣喜地点点头。 刘圩于是接着道:“所以,即便我们再怎么挑拨他们父子,刘谨都一定会盯着我们,我们无处可逃,无巧可施。” 刘谕听言,哈哈大笑,不过只笑了两声,全身便chou搐起来,让他疼痛的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胀。 “爹…”刘圩一声叫唤,两泪落xiong前。 刘谕见此,冷“哼”了一声,继而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你老子还没死呢,hún账东西…” 刘圩挨了骂,却没有一点逆反心理,反倒听话地擦干了眼泪。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谕终于恢复了正常,轻轻地吁着气,道:“好!我儿说得好!这怎么能说不知道呢?眼前的局势既已明朗,下去着手准备就是了…既然避无可避,何不迎头直上?” 刘圩点头称“是”,便退出了mén外。 待刘圩走远,刘谕突然笑着问石左道:“石左,你以为本王不对?” 石左拱手道:“不对!” 刘谕一怔,疑huò道:“怎么不对?” 石左道:“如今的刘谨便如下山的猛虎,哪个先上,便咬哪个。此时,最该做得便是避其锋芒,缓缓图之…” 刘谕抚掌笑道:“果真知我者石左也,不过公子还年轻,还有犯错的机会,也不必太过苛刻…” “是!”石左心中却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对于刘谕来说,如果利益足够巨大,子孙并不在话下。 ……… 京城中的势力一夜间土崩瓦解,让太后江汶有些措手不及,一面派人刚快将消息通知给永州的江彬,另一方面利用刘诜的事情,给孝仁帝施加压力,从而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尽量为江彬争取更多的时间。 通风报信的人,无巧不巧再次落到了范公公的头上。 他没有将信笺直接送到永州,而是悄悄地来到了东宫,见了太子刘堪。 刘堪看着手中的信笺,正准备拆视,然范公公却阻止道:“太子殿下且慢!这信太子殿下不能看。” 刘堪一怔,皱眉道:“为什么?” 范公公讪讪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太后有个习惯,就是写完信后喜欢在信的表面撒上一层香粉。太子殿下若是现在打开,香粉自然散发出来。到时候江彬看时,一闻便知这封信让人做过手脚,其中的内容就毫无意义了。” 刘堪没想到看似蛮狠单纯的太后竟有如此心机,不过范公公既然将信件带到了他的面前,想必已经有了完全之策,之所以不一开始就告诉他,不过是为了邀功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范公公可有良策?”刘堪诚恳问道。 范公公笑道:“此事不难,太子殿下可将此信放入手中浸泡片刻,只要让香粉粘在纸张上,便可取阅。” 刘堪抚掌赞叹:“妙计!” 如范公公所言,太后江汶所用纸张与墨极好,入水竟毫无变化。刘堪从容看完,这才放进去。两人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信上字迹的颜sè却悄悄地发生了改变,这些范公公是不可能看到的了,刘堪自然更无从得知。 刘堪见信上所言,具说了京城近日所发生的事情,又嘱咐江彬不可莽撞,静待时机,别无他事。 然而难保信中还有什么暗语,刘堪便凭着记忆,将心中内容从头到尾抄录了一遍,准备好好琢磨一番。 范公公不敢逗留太久,接过刘堪手中的信,便离开了,快马加鞭往永州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六十九、风起(8) 江彬看完信,微微一笑,折叠放在桌面上,右手掌压在上面,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当他抬眼看向范公公时,依稀有些印象,但记得不够真切,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正眼看过这些太监。 “你…叫什么来着…上次…什么时候,我怎么忘了…”江彬搔着头,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 范公公没想到江彬还记得自己,心内一紧,忙笑道:“奴才姓范,名字许久不用了,已记不得,上次奴才来时正是三月以前。” 其实这是人的惯性思维,江彬说了一个“上次…”,但并没有说“上次”来的人是他,而范公公作为听话之人,且凭着事实记忆,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他的身上。 可以说“上次”即便不是范公公来送的信,他也会回道:“上次来的不是奴才,而是某某公公…” 江彬的目的达到了,假意以手加额,笑道:“是了,是了,我竟忘了…” 范公公陪笑道:“刺史大人日理万机,奴才等些许小事也不劳大人挂怀…” 江彬点点头,道:“范公公言之有理,你回去吧,待老夫向太后问安。”说完,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去了,再没看范公公一眼。 范公公见江彬如此,反倒安心了,因为他眼中的江彬就是这么个德行,对他爱理不理的。 其实江彬一直没真正合上,眯出一条微微的缝隙,看着范公公的表情,范公公的如释重负以及闪烁的眼神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从而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待范公公走出大门之后,江彬便派人跟踪了他,看看他都跟那些人有了接触。 本来这些事情,他可以直接找太后江汶问个清楚,只是害怕太后身边还有更多的隐患,所有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江彬瞒着太后,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一个惊人的计划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为了确保完全,少一个人知道多一分保障。 “既然不能步步为营,那就来个出其不意。”江彬知道,如今京城虽然没有掌握自己什么证据,但上面的那几位,如孝仁帝、睿亲王等,只怕已经早已了然于胸,迟早会找借口对自己下手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再加上刘诜莫名其妙遭人投毒,这次万幸性命无虞,难保下次不会阴沟里翻船,既然被人盯上了,防是防不住的,除非将那个投毒之人找出来,赶尽杀绝。 然而京城谁会用心去做这件事?朝政几乎被两位把持着,刘诜的中毒受伤正是他所愿意看到的,甚至说不定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来人!备马,去围猎场!”江彬大手一挥,喝道。 “是!”外面的人忙答应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围猎场在永州城西,一个月内,只要江彬高兴,总要去上几次,不过除了几个近侍,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景,反正里面圈禁了许多的猎物就是了,因为每次江彬去了,必定会满载而归。 有几个好奇的人,想进去瞧瞧究竟,然而大门都没进便被乱箭射死了,尸体被扔到荒郊野外,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尝试了。 江彬背着箭筒,里面随意插着几根箭,简从熟路,往围猎场赶去。 围猎场的门永远只是向江彬一个人开着,然而由于他的位贵权高,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不到一刻工夫,江彬便来到了目的地。 “嘎嘎…”大门渐渐打开。 没有迎接的人,江彬驱骑进入,绕过营地,渐渐往林子深处走去。 很难想象,这些树木都是江彬派人栽种的,方圆有十余里,仅仅五年的时间,已经郁郁葱葱。 约莫走有一里光景,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岗卡,那守卫的士兵见江彬过来,忙上前牵住马,笑道:“早听前面的人说,刺史已经来了,怎么这时候才到?” 江彬笑着回答道:“一路看了看,非常时期,还是小心点好…” 守卫听言,脸色一整,且闭了嘴巴,恭敬道:“是!”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去。 穿过一面浓密的树林后,视野突然变得开阔,处处尘土飞扬,马嘶人吼,见到江彬皆驻马而立,拱手行礼,江彬则颔首而已。 再往后走,便是列列营帐,外圆内方地摆置着,其中巡逻的士兵,手执长戈,腰悬短剑,来回其中。 江彬一直走到中间的大帐,这才下马,将马鞭扔给了哪个守卫。 里面做着一个将军打扮的人,正府在桌面上看着地图,指指画画,又思考片刻,连江彬进来了也没有发觉。 “温农兄,刺史大人来了…”那守卫不得不提醒他一句。 温农却依旧不肯抬起头来,右手轻轻一挥,道:“先休息片刻…马上就好…” 那守卫还要再言,然江彬却出手制止了,守卫也不得不摇了摇头,让江彬上座了,奉上香茶,又拿了一盘围棋,两人摆上走了起来。 若是李彦能够一旁围观的话,定能发现,江彬的棋力与他的不相伯仲。 江彬与守卫快速走了两盘,温农才算想好。 “让刺史大人久等了,属下罪该万死!”温农等江彬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才问候道。 江彬坐好,笑道:“是不是该死,那要看你给的答案是不是另我满意了,说吧…” 温农道:“唯有直捣黄龙,才有一线生机。” 守卫听言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江彬。而江彬渐渐舒展开来的脸色却告诉他,温农所说的就是他所想的。 “不错,看来这次的任务,我可以放心地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现在可以提。”江彬想保持一份从容的笑容,可是怎么也笑不起来。 温农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江彬从五年前便开始了今日的谋划,他们也早已想到了今日,原以为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激动与期待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温农没有思考多久,便道:“需要有人给我们开城门!” 江彬一怔,心想:城门要是随意能够开启,我还需要千方百计地养你们做什么。 “兵贵神速,我们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皇上与太子,才能掌握局面,不然黄天霸就是我们的后果。”温农也看出了江彬的怀疑,于是解释道:“其实最关键的不是在攻打,而是在守卫,我们牵一发而动全身,京城一乱,两位王爷与九州的吴侯定会趁机谋乱,因此我们需要别人投鼠忌器的法宝。” 江彬点点头,温农说得没错,再想想:其实要打开城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太后江汶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了。在这歌舞升平的年代,谁还会警惕如此? “好!这个问题我来解决!还有什么问题?”江彬道。 温农道:“没有了,末将等从今日起,秣马厉兵,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倾巢而出,杀上京城。” 江彬也被温农的斗志点燃了激情,朗声笑着站起身来,大声道:“将军真乃本刺史之张良与韩信也!有将军在,本刺史何愁大事不成?”说完又大笑起来。 守卫与温农也跟着笑了起来。 ……… 何府! 何常在正在招待一个难得的客人——刘圩! 李彦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着,慢慢地品着手边的茶水,虽然它并不好喝,但比起无聊来说,要强得多。 刘圩这次来目的不是为了跟何常在套近乎,而是来找李彦的。 不过他说话的对象却大多是何常在,目的自然是不想让两个人知道他的目的。 这似乎有些繁琐,其实想想也很简单。 刘圩想给刘谨与刘堪之间制造一些矛盾,但是又不想自己动手,然后他想到了朝堂上的愣头青李彦。 李彦与睿亲王刘谨有些梁子,这事人尽皆知。若是有刘谨父子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相信李彦一定会感兴趣。 但刘圩又不敢做得太过明显,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被人利用,况且李彦并不是个傻子。 所以他想将此事说给何常在听,李彦在一旁,自然也能“偷”听得到。 “宰相大人身体一向安好?”刘圩笑问道。 何常在道:“有劳监国过问,下官身体还算健康,若上战场,犹有一战之力。” 何常在这个冷冷的笑话,惹得两人微微一笑。虽然刘堪转醒,但孝仁帝以太子需要安心静养为由,然由刘圩监国,不过诸事都需要向刘堪汇报一下。 刘圩笑道:“宰相大人果真老当益壮…”又摇头,叹息道:“昨日我去看太子,依旧不见好转…” 何常在心内警惕,淡淡道:“病来如山到,病去如抽丝,这恢复总是需要一定的过程的。” 刘圩却似随口说说罢了,又转向其他的话题了,这让何常在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自嘲: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然而李彦却知道,刘圩绝不会是简简单单地一句带过,说不定是为下面他所想说的做个铺垫而已。 李彦听言,不禁放下了茶杯,人真坐好,或许有好戏听也不一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风起(9) 刘圩来之前确实做了不少功课,从天文到地理,从治国到施政,从jiāo通到军事,件件桩桩都向何常在请教,且问得十分仔细,何常在能够发挥一下余热,自然欣喜。这一老一少,你来我往谈得十分投机。 何常在说什么,刘圩自然都一一赞同,且在后面加上几句夸奖的话,捧得何常在跟老佛爷似的。刘圩偶尔也会说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却也能令何常在折服。 李彦虽然身居局外,却也没有闲着,该听的都听进去了,何常在不愧是三朝元老,虽然担当小了点,但是很多方面的见解确实jing辟。李彦暂时只是默默地记下,何常在所说的,很多事情并不是说凭空想象就能得到的,而是需要经过人生的一番历练。 “不知老大人对新法怎么看?”刘圩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学生的姿态,低眉顺目,极其的恭顺。 “新法”是最近孝仁帝提出来的,但还在商榷之中,虽然经过了几次朝议,但依旧分歧很大。这个分歧并不在两位王爷与太子之间,而是何常在与刘本。 刘本虽然退出官场,但他在庶族中的威望与影响,是无人能够替代的。与之对立的何常在,则代表的是士族。 如今孝仁帝仿效王安石变法,损害了士族的利益,何常在自然要力争到底。这不仅是群体利益问题,更主要的是,何常在若是不主动争取,他便会失去所有士族的拥戴,在京城也就无立锥之地了。 “皇上反对朋党,微臣无话可说,此乃国之毒瘤,不除不快。且废除贱籍,也无可厚非。只是士民当差,摊丁入亩,却万万要不得,我等士族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并不是平白无故得到,而是先祖用鲜血换来的。国家危难之时,那些庶族又做了什么?…”何常在越说越是ji动。 “新法”虽然是孝仁帝近日才提出来的,且并没有强制执行,但李彦明白,孝仁帝一定是深思熟悉了许久的,只是碍于重重阻力,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近日突然提出,一是害怕,此时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二是准备先给众人一个印象,下次继承者若是想要执行,也积累了一定的基础。 刘圩点点头,道:“不过太子殿下觉得新法利国利民,希望众官员能统一意见。最近还派人到九州与扬州去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希望通过民众的力量,来说服朝中官员。不知老大人觉得如此否可行?” 何常在将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不以为然道:“不妥,不妥!竖子小民怎么懂得国家之大器?太子此举无异于缘木求鱼,不妥,不妥!各人所站的高度不一样,自然看到的事实也不尽相同。就如一个升斗小民看到的不过是自家的米缸,而一个县令却需要考虑一个县的百姓。如何让一个只看眼前利益的小民来掌握国家之前途?不妥,不妥!” 何常在一连说了六个不妥,甚至不惜得罪太子刘堪。 倒不是何常在胆子大了,而是他以为,在此得罪,总比在朝堂上得罪要好。既然准备力争,也就没有退路可言,因此何常在只能尽量将危害将到最小。 李彦听刘圩这话,倒觉得他有另外一层意思。 九州是哪?吴侯所在地,当今天牢中吴.仪的父亲。而扬州是睿亲王的金库所在地,他刘堪派人去干嘛?挖睿亲王的墙角?总之耐人寻味。 若是这话落在睿亲王的耳内,又会有怎样一番解释? “难道刘圩觉得我李彦会去挑拨离间?”李彦回忆他以前所做过的事情,虽然当时并没有想过针对睿亲王,但不得不说,还真凑巧,都与睿亲王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李彦想着,又见刘圩向自己看来,忙端起茶杯,似乎想掩盖什么。 “是!老大人说得极是,若是人人如此,朝廷还不luàn了套。君君臣臣,本是国家纲常,怎能轻易说变就变的?”刘圩接着何常在的话,接着道。 何常在抚着胡须,点头肃然道:“正该如此!少卿之言,正合我意。” 刘圩接着又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水利方面的事情,何常在也不觉疲倦,侃侃而谈。 两人一直说到日落时分,刘圩在恋恋不舍地告辞,而何常在更是欢喜地送至mén口,两人虽然初次jiāo谈,却已成了莫逆之jiāo。 李彦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句话也chā不上嘴,其实他也不想chā嘴,刚才端茶的动作已经告诉刘圩,他什么都听见了,现在他正想着怎么利用这次机会。 ……… 东宫! 太子刘堪此时还不能达到宠辱不惊的地步,眼见身体一天天好转,而孝仁帝却一直没有还政于他的意思。刘圩始终在中间chā一杠子,让他十分惊慌。 如今眼看孝仁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万一什么时候驾崩了,刘圩不是也有了与他同样的机会,在没有刘谨的权力支持下,刘堪心内没底。 刘堪心内不安时,总喜欢摔东西打人,这次陈听雨站在旁边,他总算克制住了。 现在他只是在房间内来回地转着圈子,但对于眼前的局面却不知所措,想都不知从何处开始。 “先生有何高见?”刘堪沉声道。 陈听雨自然了解刘堪的xìng情,若是此时他再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刘堪所挤压的情绪就会一时间全部爆发在自己身上,可就葬身无地了。 “太子殿下担心刘圩干政,窥伺皇位?”陈听雨先确定刘堪到底想听什么,好对症下yào。 刘堪长吁一口气,坐为椅子上,道:“不错!一旦刘圩得到大臣们的支持…” 这时候刘堪也不藏着掖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陈听雨突然打开纸扇,笑道:“太子殿下且放宽xiong怀,此事草民早已料定,至少有上中下三策可解。” 刘堪见陈听雨如此xiong有成竹,虽然疑虑,但也不觉轻松了许多,问道:“下策如何?” 陈听雨脸sè一肃,纸扇当空一划,轻声道:“杀!李建成得父亲李渊赏识,屡次监管,代为处理朝政,其实文臣中的威望早已高过李世民。然而李世民却突然发难,将兄弟二人杀与玄武mén之外,使得李渊不得不该立李世民。” 刘堪一怔,他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敢下手而已。 “如今皇上没有子嗣,而诸位王爷中除了太子,便只有刘圩一位年长的世子,若是刘圩一死,皇上与众大臣不支持太子,支持谁?”陈听雨继续劝说。 刘堪被说得有些动心了,不过他还想要更稳妥的方法,笑道:“先生且将中策与上策一并jiāo出来吧。” 陈听雨颇为失望,刘堪虽然表面暴躁,却只会欺负弱小之辈,没有迎难直上的勇气,虽有他父亲刘谨的过分小心,却没有发现机遇的眼光与胆量。 “回太子殿下,上兵伐谋,其次伐jiāo。皇上在这场争斗中无足轻重,但毕竟掌握了国家重宝,越是上位者,越注重名正言顺。这就是为什么燕王朱棣虽然雄韬伟略,却不得不背上一个篡权夺位的千古骂名。因此草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应该多亲近亲近皇上,尽量投其所好。”陈听雨道。 刘堪点点头,这个倒不难做到,原先一直以为可以依靠父亲刘谨的力量,少言谨行,便可以安如泰山地坐上皇帝宝座。可如今与刘谨决裂,又努力地培植着自己的势力,这才让刘圩在他遇难之时钻了空子,趁虚而入。 眼前血淋淋的教训,让刘堪也不得不开始审视孝仁帝在其中的作用了。 “这个自然,每日晨昏,本太子都会去问安的。”孝仁帝在刘堪的印象中还是十分的模糊,除了朝会上抬头看得那不真切的几眼,还真不知道其他的。 陈听雨更是无奈,刘堪本来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除了一点点的察言观sè,什么都不会,跟才华横溢的刘圩比起来,却是不如之甚。要他去投爱好古学的孝仁帝所好,确实很为难。 “谋者,诡计也!只要太子殿下事事都抢在刘圩之前,将他的意图一一破解,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此草民所谓上策也。”陈听雨拱手道。 刘堪觉得陈听雨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若是他能知道刘圩在想什么,还需要他陈听雨在这里唧唧歪歪? “如何抢在刘圩之前?”刘堪心道:本太子可不是刘圩肚子里的蛔虫,具体要怎么做,你陈听雨必须给我讲清楚了。 陈听雨听出刘堪话中的怒气,依旧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最近皇上提出新法,刘圩是什么意见?” 刘堪脱口而出,道:“反对,而且反对的很坚决。” 陈听雨又道:“刘圩一向与皇上走得很近,怎么此时却突然跳到了皇上的对立面?太子殿下可知其中蹊跷?” 刘堪恍然,这才发现其中的奇怪处,本来说刘圩的一切都是孝仁帝给的,按理应该无条件支持孝仁帝的,却怎么突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一、风起(10) 陈听雨没有打搅刘堪,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想着。 “难道说刘圩是故意的,为的是引出那些反对者,好一网打尽。”刘堪惊讶道。 陈听雨忙道:“太子殿下英明。” 心内却不得不怀疑刘堪的智商,如今孝仁帝已时日不多,怎么还有心思做如此长远的打算,至于孝仁帝的目的,陈听雨却也猜不透。 刘圩先下手为强,通过强烈地反对新法,已经获得朝中大部分官员的支持,而刘堪的犹豫不决,也让他的位置变得岌岌可危。 如今陈听雨也只有顺坡下驴,只要刘堪肯坚决支持新法,就会得到庶族官员的拥戴,将原来依附刘本的官员全部拉拢过来,再加上孝仁帝的威望,尚有一较高下之力。 刘堪却洋洋得意,笑道:“若不得先生提醒,本太子几乎误了大事!” 陈听雨道:“草民不敢!” 相较于以前,陈听雨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自从顾饮白失踪以后,陈听雨感觉到事情越来越脱离他的计划,他现在依附刘堪,与其说是为其出谋划策,不如说是为了避难。 他相信顾饮白一定还在京城,换成是他的话,也不可能抛下偌大的基业不顾,换成谁也做不到。每次走在大街上,陈听雨总能感觉到,有一双如刀剑一般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让他感觉背脊生凉。 然而在刘堪看来,陈听雨似乎渐渐被自己顺服了,他喜欢像安慰哈巴狗一样的声调来训斥陈听雨。征服一个聪明人,比征服一个烈性的女人,还让刘堪感觉兴奋与自豪。 刘堪心情好了,急需要找他的太子妃去放松一下,便将陈听雨打发了。 陈听雨拜辞刘堪,一路走着一路想,感觉如今的命运,与三国时的陈宫有些相似。不过好歹吕布勇武过人,而刘堪有什么?不过事事能听他的主意,才让陈听雨安心跟随。 只不过以刘堪的为人,可同患难,却不可同享福。 “我为了什么?难道是千古流芳的名声?”陈听雨没有这么大的抱负,且名声这东西并不能够给他带来实质的用途,反倒是一把被人夺命的利剑。他需要的是权力,一种生杀予夺,令人不敢仰视的权力。然而刘堪能够给他吗? 陈听雨每次说话的时候,总会在前面加上“草民”二字,虽然这是一种谦虚,但何尝不是在提醒太子,他陈听雨跟着太子还无名无份。 不知道刘堪是听不懂、没听进去,还是在装傻充愣,开口“先生”闭口“先生”,却没有任何的允诺,让陈听雨心内的温度一降再降,直至冰点。 还能祈求什么?路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无法回头了。 正想着,轿子突然停了下来,陈听雨掀开帘子看时,已到了云来客栈。 陈听雨随手给了轿夫几个铜钱,便举步往里走去。顾饮白失踪了,陈听雨顺理成章地接手了云来客栈。店小二还是原来的店小二,陈听雨没有更换任何一个人,虽然他知道其中肯定有顾饮白的眼线。 若是想击败一个强大的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对手感觉你是安全的,然后在他疏于防范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陈听雨也是因为有着这样一层考虑,才会一如既往。 “老爷!”店小二见陈听雨进门,笑着打招呼。陈听雨不需要有人想哈巴狗一样地跟着他,也不喜欢听阿谀的谄媚之词,他自己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因此云来客栈的人见到陈听雨后都只是规规矩矩地做事,等陈听雨经过他们身边时打个招呼而已。 “老爷,有客人拜访,正在客厅用茶!”店小二又加一句。 陈听雨点点头,淡淡的表情,也没问是谁,便径直地客厅方向走去。 ……… “陈员外,别来无恙!” “托福,李大人也风采依旧!”陈听雨淡淡道,对于李彦的到访,他不是不惊讶,只是多年的练,他早已不将真正的表情放在脸上。脸对于他来说,真正的用途是用来做戏的,真正需要时,才会刻意地出现某种表情。 如往常待客一般,请坐,上茶,只是李彦不开口,陈听雨也不知道说什么。 “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想聘请员外为幕僚。”李彦开门见山道。 陈听雨心内一动,不知道李彦为什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多谢大人赏识,草民浅陋,恐不堪驱使!还请大人另请高明!”陈听雨仔细回忆,原来他一直将李彦与陈家看成是一个阵营的,毕竟中间有曾冰鸿牵线,然而实际上李彦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尽力避免与陈家正面冲突,且李彦今日的一切,也都是陈家逼出来的。 陈听雨不得不重新审视李彦,随口的拒绝不过是一种试探。 李彦似乎早有所备,笑道:“能在陈贤、朱富贵与顾饮白之间游刃有余,且令太子言听计从的人,都浅陋的话,那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就不多了。” 陈听雨知道自己的事情迟早瞒不过众人的耳目,是以已有了心理准备,针锋相对道:“这世界聪明的人本就不多,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争斗?争斗,不过是些愚蠢之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陈听雨并没有把话说绝,而是在最后留了一道缺口让李彦来攻克。在世人看来,陈听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一个接一个的背叛,让天下人耻笑不已。然而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若是他所忠于的人不能给他想要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李彦笑道:“若是没有争斗,哪来的你我机会?” 是的,聪明的人就是从他人的争斗中找寻机会,陈听雨很高兴李彦能一语道破,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李彦给出能够打动他的条件。 “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怎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此生能够安命乐道,也就先满意足了。”陈听雨道。 陈听雨的话显然没有任何的说服了,若是他真是那样的人,还需要左右奔波,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背弃顾饮白而为太子出谋划策。 李彦听言,便明白陈听雨这是想谈条件了,于是笑道:“若是员外一旦不再是草民,还会安于天命?” 陈听雨见李彦讲话说得如此直白,便也不再遮遮掩掩,道:“大人,你我相交之日不长,且因为大小姐,你我之间甚至有些误会。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仇人,就是你的敌人,想必大人对我陈听雨也已知之甚深了。只要大人能够给我想要的,我陈听雨一定鞍前马后更随大人绝不背弃。” 李彦抚掌道:“既如此,你就敬候佳音吧,十日之后,定见分晓!” 说完,李彦便告辞而去,陈听雨起身相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二、风起(11) “怎么办?” 说话的是江彬围猎场的守卫,他正苦着脸看着地图,问的对象是正在一旁喝茶的温农。 “你是在问我吗?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该说的我都按照你的话说了,至于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温农说完,又继续喝他的茶去了。 守卫无奈地摇摇头,低着头继续钻研着,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所以一直留着后手,让温农什么事都顶在前面,准备一有事就趁机开溜。 谁叫他们被江彬看上了呢,且一上来就登堂入室地将他宏伟的计划说出来了,让他们连反对的借口都不敢找。那时候找借口,就等于找死。 上梁山的都需要纳投名状,就是杀个不相干的人,才有资格入伙。而江彬用得也是这个法子,温农他们是聪明人,不能为我所用,便只有杀了。所以江彬一上来便将他要谋反的事情和盘托出,还虚心地请教两位,有何捷径。 两位若是不答应,便死路一条,若是答应,便是从犯,说出去同样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只好半推半就,跟随了江彬。 不过两人却留了个心眼,将勇武有余智虑不足的温农推到了前面,而温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见平庸,简直名不副实。 不过江彬能得到一个,也就心满意足了,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刘诜突然遭人暗算,事情尚未过去,京城的势力突然被清除,如今又突然发现太后也被人监视了,这让江彬慌了手脚。 葛老是江彬亲自派过去的,是准备用来监视黄霸天的,对于温农,江彬算不上怀疑,但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可是黄霸天死后,葛老也没了半点消息,连个飞鸽传书都没有。这让他有些心急了。 本来当天不是约好“狩猎”的日子,但江彬还是耐不住,不请自去了,温化因此猜到江彬一定收了刺激,想提前行动,也因此有了温农那未卜先知的一幕。 温化以为江彬对于他的问题,至少会有几天的思考,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这让温化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办?”温化除了温农还能问谁?可是温农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的,自然不会给他任何的意见。 此时的出击,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然而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江彬看似待他们温和,但他的话,却从来是不容置疑的。除非江彬亲自想通,否则他们也只有听命行事。 “集结军队吧!”温化将地图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这上面的东西,他早已看过千百遍了,就是要他重新画出来,他都能够做到,且不会漏过一个细微的小节。 “好勒!”温农听言,来了精神,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一摔,碰在石桌边沿,破成碎片。 “等等!”温化又突然阻止。 温农硬生生地刹住步伐,怒道:“又怎么了?” 温化摇头笑道:“你还是做你的军师,这事还是我来吧!” 温农瞪大了双眼,继而明白温化所指,“呔”了一声,又想到这场战还指不定能打得顺畅,便也感觉十分憋闷,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子快憋不住了。” 温化听言,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给我起来!” 温农眼见温化脸色凝重,不得不乖乖地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站起了身来,口里嘟嘟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却不敢正眼看着温化,似乎对他十分惧怕。 “下次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小心打断你的腿!”温化冷冷道。 温农忙绽开笑容,呵呵道:“是是是,小弟失言,还望大哥见谅。只是,你看我们都在这待了这么久了…” 不过看见温化的脸色越来越冷,温农又赶紧闭住了嘴巴。 “放心吧,困境未必不是机遇,只要这次利用得当,我们便可以鱼游入海!只是切不可在他人面前多言,虽然个个表面上称兄道弟,但你要记住,这整个军营中都是江彬的人。我们在江彬面前演戏,难保江彬不会派别人在我们面前演戏。”温化轻声道。 “是!小弟一定听从大哥的吩咐!”温农忙拱手道。 温化叹了口气,道:“你我的才华是用来建功立业的,而不是为这些谋逆之臣财害百姓忠良的。” 温农听言一怔,笑嘻嘻地问道:“莫非大哥已经有了法子?”自幼一起长大,温化的一个表情,温农便能读懂他心中所想。 温化忙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道:“隔墙有耳!你先休息一下吧,我集结好了军队再来叫你。” “是!”温农此时也终于放下心来。 ……… 刺史府! 江彬怎么坐怎么不觉得舒适,干脆站了起来,又觉得两腿无力,他甚至怀疑,最近是不是忧思过甚,才导致了身体的不适。 刚刚得到消息,温农已经开始集结部队了,粮草器具都已经准备好。 只是江彬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借口。他不可能相武王伐纣一般,祷天起誓,然后汇合诸侯一起,大张旗鼓地往京城进发,那是谋逆,是改朝换代,江彬还没有这个魄力,且他自己本身就是皇族中的一员。 另外一个常用的借口就是清君侧,以往许多的人都用过,可是清谁呢?何常在,还是刘本?昺亲王,还是睿亲王?反观大明十几年来,歌舞升平,除了几次天灾,还没出现过什么。且皇上除了最近的新法,一切都是按照武德帝的规矩来的,这个借口显然无法说服任何人。 江彬正在犯难,突然又有快马来报:“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箭已上弓,拉到了尽头,是不是要放出去,等的就是江彬一句话。 “知道了!原地待命!”江彬无力地挥了挥手。 “是!”报信的人又翻身上马,快速回去了。 现在江彬仿佛在进行一场生死赌局,买定离手,绝无更改的可能。唯有这“买定”的前夕,还有思考的余地。 眼看着天色渐渐阴暗下来,然而江彬却没有一点饿意,而是两眼看着门外,侧耳倾听者。 “得得得……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江彬的脸色也跟着变幻不定。 “报…启禀大人…”那人刚下马,便道。 “怎么样?”江彬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好的结果。 “一切顺利!九州的百姓已经开始了慌乱,甚至准备出逃了…永州这边也是…”那人笑道。 “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去吧。”江彬终于露出了笑颜,这下借口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三、风起(12) 道路上几骑骏马,正急驰奔跑,突然见为首的老者打了一个手势,皆急忙停下。 “先喝杯茶再走!”老者穿着并不华丽,然神色不怒自威,一言一行,都表现出十足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是!”左右皆答应一声,率先下了马,将老者围在了中间,自有一人上前去招呼店家。 茶馆简陋,茅为顶,树为梁,孤零零地伫立在道旁,仿佛只要风一吹便会四分五裂似的,摇摇晃晃。好在顾客的座位是摆在外面的,否则这些人誓死都不会让老者在这喝茶的。 “店家,上茶!” 那店家正拍在炉火边睡觉,骤然听言,抬起头,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在他旁边的一个牌子上点了点,道:“绝无二价!” 那人一怔,低头看时,牌子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只见上面写着:“十两一碗,谢绝还价!” “你…”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虽然他们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愿意被人当笨蛋宰。 “怎么,没钱就别喝茶啊!”那店家又低下头去睡觉去了。 其实他一只眼睛却还看着那人…腰上挂的刀,生怕那人一生气,抽出刀来威胁他,他也只好从了。 那人不敢擅作主张,径自出门去了,与老者说了两句,又折了回来。 “店家,上茶!”比起先前的客气,那人此话多了几分王八之气。 店家也不敢过分做派,一跃而起,欢声道:“好勒!” 眼见众人落座,店家先细细地虑了一杯新茶送上给老者,又折回为其他人捧了几大碗粗茶,然后又回到了屋内。 老者见了,暗暗点头,这店家倒是极有颜色之人。再喝茶时,入口香甜,回味无穷,更是惊叹,如此荒郊野外,竟有此等高人。 “好茶!店家,再来一碗!”老者情不自禁,高喊一声。 老者话一出口,其他人也就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眼见店家再次泡了一碗茶出来,让其中一人放在老者身前,这才放心。 “各位,每碗茶十两,总共是一百五十两,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茶就喝到这吧。一来你们也省着点银子,二来我的茶,还要留给后面的人呢。”店小二说完,便回屋去了。 众人不解,这是何意?又要狮子大开口,又为别人担心银子? “放心,茶只管上来,我们自然不会赖账!”还是刚才进门要茶的那人。 那店家也不出门,听言直接回应道:“茶没有了,各位放下银子,请自便吧!” 眼见老者正喝得高兴,这店家却一点不给面子,那要茶的人怒道:“奴…我刚才不是还看见你有一大缸茶,哪里只有这几碗?” “客官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的刚才已经说了,这是留给后面的人喝得。”店家回道。 “卖于我们,与卖给他人有什么区别,我们又不是付不起茶钱。再说了这里又不只有你一家店,且你家的茶这么贵,往后还有谁会来光顾?”那人争辩道。 店家悠悠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些就不牢各位费心了。且客官说得没错,这方圆五十里,还真只有小店一家。” 两人正说着,道路上又扶老携幼走来一群人,其中一个老汉从袖内摸摸索索,搜出几文钱,又看看了眼下的孙子,爱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露出了一丝惭愧与爱怜的微笑。 “店家,来一碗茶!”那老汉将“一碗”说得特别重,生怕那店家听不懂似的。 那店家忙从里面出来,手上捧了几个大碗,笑着放在桌面上。 “这…店家,老儿只要这一碗就够了,我们也不甚渴!”老汉说话时,后面站着的一对年轻夫妇羞愧得将头埋在胸前。 店家笑道:“赶来五十多里路,是头牛也觉得渴了。老人家放心,本店的茶水都是免费的。” 老汉道:“这怎么敢当…” 店家摇手道:“这也是家师的遗愿,请各位不必争辩,安心地喝好茶。这兵荒马乱的,赶路要紧…” 老汉忙拱手道:“是了,那老汉也就不矫情了,多谢店家大恩…” 店家笑着点点头,便又屋子里去了。 那人见了,心中气愤,又要争辩,老者却将手一挥,制止住了。 老者一开始没有制止他们的争吵,并不是因为他纵容属下,而是他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此时他觉得事情已经一清二楚,所以他让那人闭嘴了。 “侯爷,这人欺人太甚…”那人抱怨道。 老者肃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店家每次送完茶总会回到屋内的炉火旁边,这大热的天,别人扇扇子还来不及,他怎么就烤起火来?而且从未见他流过一滴汗水?这说明什么?” 那人恍然道:“这人有病在身…” 老者道:“不错,而且听他的呼吸之声,已经大限不远,可惜…”老者不知道是在可惜店家英年早逝,还是在可惜他煮的一手好茶。 那人也就不再争辩,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做出什么来,都有可以原谅的理由,况且店家这么做虽然过分,却仁心可悯。 片刻功夫,老汉四人便将店家送来的茶水一扫而光,涓滴不剩。 那老汉一手牵着孙子稚嫩的小手,一面慢慢地走到门口,往里面道:“店家,这…”说着拿出仅有的两枚铜钱,却有些羞于出口。 店家笑道:“老人家不必多言,反倒辜负了家师的一片心意,若是他老人家看见小的如此不肖,定然会生气的…” 老汉抹了抹眼角的泪迹,感叹一声:“贵师父真是个大善人啊…” 店家忙拱手拜道:“多谢老者之言,家师一定万分欣慰!” 老汉点头叹息,又见店家拿出一个包裹塞到他手上,沉甸甸的,似乎有许多黄白之物。老汉见了,断断不敢手下。 “这个万万使不得!”老汉摇手道。 “这个不是给您的,而是送给您小孙子的…他年纪还小,就经历如此变故,若是不设法安慰,将来的人生一定会留下阴影。”店家道。 “不怕,自有他爹娘照看…”老汉说着又忍不住爱怜地摸着孙儿的小手。 店家早已看出两位年轻之人心地虽好,却都是没有作为的人,便宽慰道:“老人家也不用太过苛刻,这乱世之间,又有几个能得展才华的,都不是逃命要紧,苟延残喘而已。” 两人推搪了许久,老人终究拗不过店家,只有收了,让小孙儿给店家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不舍地离开了。 然而此举在另一拨人眼里,店家这是在慷他人之慨,并没有什么高尚之处,反倒有些让人觉得沽名钓誉。 连老者也是眉头紧蹙,喝完茶,忍不住好奇,问道:“店家,如今天下太平,何来乱世之说?” 那店家笑了笑,道:“各位还不知道,这些话不都是在说你们吗?” “我们…”老者疑惑道。 “不错,九州吴侯谋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那店家也不隐瞒,道。 这老者正是九州的吴侯,他是听闻儿子被囚禁的消息,准备只身上京去见皇上的,无论这理说不说得清楚,至少能父子死在一起。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他要谋反的事情? 这其中肯定有人捣鬼,吴侯立刻下令:“两人一组,一组回九州,一组去关州,一组去扬州,一组去永州,一组去并州,一组去江州,一人随我进京,即刻出发。” “是!”十四人的声音虽不算大,然气势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吴侯虽然没有给他们分组,但是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向吴侯拱了拱手,便往四面八方而去,留在吴侯身边的依旧是那与店家争辩之人。 “我们也快点赶路吧…”吴侯扔下几锭黄金,便跃上马背,风驰电掣地往京城方向跑去。 既然知道此事,吴侯再不敢停留,一路走来,又见批批流民,流言四起,心中更是确信,于是换马不换人,披星戴月而行,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越是晚到,越是说不清楚。 “侯爷,我们如此去,皇上会召见我们吗?”那人担忧地问道。 “不,我们不去见皇上…而是…去见另一个人…”吴侯道。 “谁,我们去见谁?”那人忙问道。 然而急促的马蹄声,将他们的对话声给掩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四、风起(13) 清晨,何府!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京城的宁静。 “吱呀…”何府大门开了一个小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 “请问监察御史李大人在家…” “哦…你们是九州来的…”何府的人道。 “正是!”叫门的人一怔,道。 “怎么这时候才到,我家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何府的人慢慢悠悠地将大门打开了一般,放了二人进去。 原来此二人正是吴侯以及他的一个随从。 其实他们在昨日黄昏已经到了,只是眼见京城还十分祥和,没有任何异样,便找了间旅店先住下了,四下打探好消息,这才耽搁到今日早晨。 他们换了一身行头,犹如商贾一般。 吴侯听言也是怔住了,不过想到笑官只能,也就释然。 何府的人将吴侯两人领向了李彦的书房,自己却不进去,站在门口道:“二位请,桌面上有些小点心,请慢用,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我这就请我们大人。” 吴侯笑看着这个何府家丁,将让人有些看不透,点点头招呼了一下,便道:“不必招呼,我们自便就是…” 何府的人再没有说什么,退身离开。 李彦的书房设置与他在江州时的类似,除了一张书案及书架,中间还摆了一张茶桌,这固然有李彦喜欢在书房中待客的缘故,也是因为李彦本是就极其喜欢喝茶。 吴侯四处看着,茶桌上摆满了几款简单的点心。 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李彦终于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抢步上前,正准备给吴侯见礼:“抱歉,抱歉,昨天晚上看了一个晚上的书,今日睡死了…” 然那随从忙隔在两人中间,将手中兵刃抽出一半,警惕地看着李彦。 吴侯喝道:“让开!”又摆手向李彦笑道:“哪里哪里,是我们不速前来,唐突了大人的雅静!” 李彦却笑看着那随从,道:“怎么,吴侯将二公子也带来了…京城这段时间,可不安稳啊…” 吴侯听言,犹如一声焦雷炸在头顶上。 众所周知,吴侯有一儿一女,哪来的“二公子”之说? 这本是吴侯最深的秘密,待与武德帝关系恶化,便想着后路,一直宣称二儿子是个女儿,就连当今皇上也瞒在股里,却没想到被李彦一语道破。 “哪到被笑官发现了?”吴侯心内一惊,却又觉得不可思议,他隐藏得那么深,甚至连侯府都没让“二公子”进去过,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难道有内奸?”若是这个都不能成立的话,吴侯不敢想象,李彦到底有多少实力没有显露出来,原来一些有底气的言论,此时反倒不敢随意拿出来了,生怕被李彦笑话了去。 吴侯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彦却没有打算放过,笑道:“吴侯就不怕被人发现,判你一个欺君之罪,而诛灭九族?” 吴侯犹豫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摇头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当初如此想时,不过不想吴家从此绝后,愧对先祖,没想到反成了作茧自缚之举。随着时间的推移,本侯越来越觉得事情无法善终。” 这话李彦自然不会相信,吴侯何等样人,怎么会范如此低级的错误,他一定是想好了对策,有了万全的把握,所以才敢如此放手去做的。不过吴侯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他在放低姿态,甚至愿意将把柄放在李彦手中,从而寻求李彦的帮助。 两人相互竟了茶,这边“二公子”与李彦各自认识,原来这“二公子”却时有一个女孩般的名字——吴依,家丁则忙守在门外去了。 李彦不说话,吴侯既然选择以退为进,便又开口道:“不瞒李大人,老夫此次来,是想借着当日笑官主子的面子,请大人帮个忙。” 李彦点点头,道:“侯爷客气,但有所命,只要是下官所能,一定竭尽全力。” 吴侯没有感觉到李彦这句话中有多少诚意,心下怀疑,是不是自己让步的还不够,不过暂时还不适合再放低自己的底线,需要等李彦开口了,再来讨价还价。 吴侯与二公子对望一眼,各各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道:“那就有劳大人了,只要大人帮忙递向皇上递个话…” 李彦忙截住吴侯的话,为难道:“不瞒侯爷,贵公子是睿亲王下令抓的人,就是皇上,只怕也改变不了分毫。” 这句话虽然没有李彦前一句说的响亮,但对于吴侯来说,却又看到了希望。冤有头债有主,接下来就看自己怎么做睿亲王的思想工作了。每个人都会有弱点,那就是他们的,睿亲王的却是众所周知的。 “大人说得是,老夫自然不敢有所奢望,只求大人能够代为向皇上引荐,与皇上单独见上一面,也就心满意足了…”吴侯说得可怜兮兮的,然后又叹息一声。 这次轮到李彦不解了,吴侯要与孝仁帝相见,本是十分简单之事,怎么轮到自己代为引荐? “难道他知道了我与皇上的关系?”李彦心内惊慌,然而却微笑地点点头,道:“侯爷放心,一切都包在下官身上。” 吴侯虽然不知道李彦与孝仁帝的真正关系,但在江州李彦曾救过孝仁帝,而孝仁帝对李彦的关照,也是让人看在眼里的,就譬如当年的科举风波,若是放在其他人手上,不就只有一死了之?还能流放到夏州? 进了夏州而能出来,并成为朝廷命官的,李彦可算是前无古人的,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险要之职,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有机会,往上一步,也是极为容易的。 再说了,逼刘本辞官,害沈有胜被流放,这样的人,能不成为皇上的眼中钉,还不找个机会将之除去而后快?然而李彦却没有,依旧春风得意得很,甚至在两位王爷中都游刃有余,这其中没有孝仁帝的作用,能办得到? 由是观之,吴侯相信孝仁帝即便不是李彦的亲戚,也是寄以厚望之辈。 只要自己与李彦有了这层关系,孝仁帝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能够保全吴.仪的生命。 当然若是孝仁帝硬是狮子大开口,吴侯也只有将老底都拼上。 “多谢大人…”吴侯忙站起向着李彦作揖道。 李彦赶紧起身还礼,道:“万万不可,侯爷既然为事而来,我们就不再耽搁了,具体之言,路上再谈?” 外面吴侯造反的流言四起,李彦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打算了上这条贼船,便也需要为这条船浮沉考虑。 “好!”吴侯终于看到了李彦的合作态度,心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五、风起(14) 一行四人,吴侯带着吴依,李彦带着张虎。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一顶顶不同颜色的轿子,不急不缓地往朝门口走去。吴侯并不与其他路州长官相同,久在九州,除非皇上召见,才难得上京一次,这赶朝的情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心情放松后,更有兴致观赏一番。特别是吴依,竟心生仰慕。 李彦却是见惯不怪,带着三人快步抄小路往皇宫方向走去,刚到宫门口,小顺子早在一旁等候多时,见李彦等人,忙笑脸迎上。 “这时候才来…若是晚来一步,皇上就要早朝了…”小顺子一边前面带路,一边道。 吴侯再次听到这句话时,心内突然“叮”的一声,想道:“看来李彦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自己前来。时间若是不巧,自己放低姿态的时机不早,只怕…” 吴侯庆幸的同时,也感觉后怕。成功并不是一定非要留给有准备的人,更会青睐运气好的人。 “是!”李彦答道。 几人便再也没有说话,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巡逻的侍卫,见吴侯两人陌生,皆心生警惕,然看见李彦与小顺子一起,便没有过问地放行了。 吴侯这时候真是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若是自己贸然地来求见皇上,见不到见得到皇上还很难说,即便能够见到,也不会如李彦这般想见就见。先道驿站登记,在往吏部汇报,然后等候消息,等到见到皇上时,自己只怕已经成了通缉犯了,一个十足的乱党了。 几人辗转,却没有往皇上的寝宫走去,而是径直往御书房来。 “皇上正在更衣,得咱家进去通报一声…”小顺子对李彦道,又向吴侯笑了笑。 吴侯点点头,拱手作揖,这个时候不是讲究身份与面子的时候,最为重要的能够清清白白地活下来,吴侯这点想得很清楚。 小顺子进去不到半刻功夫,便打开了书房的大门,悄悄地宣四人都进去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侯纳头便拜,声音沙哑,似乎随时都有哭的可能,吴依更是跟在父亲身后,默默抹泪。 孝仁帝此时的精神还不错,笑着道:“起来,都起来!” “谢皇上!”吴侯起身后,便低头顺目地站在一边,将房门口的光线让了出来。 孝仁帝已经穿戴完毕,任由着小顺子再左右牵扯一下,让黄袍显得那么一丝不苟,方才放心。 “皇上,该早朝了…”小顺子低声提醒道。 孝仁帝“嗯”了一声,又向吴侯看了一眼,道:“吴侯,你很好!” 说完,便起步上朝去了,李彦也跟在孝仁帝身后往大殿走去,唯有留下发怔两父子,站在原地,走又不是,留又不是。最为让人头疼的话是,皇上的话根本没有前后照应,让人无从猜测。 如此愣愣地目送了所有人走远,吴侯正自灰心丧气之事,却见小顺子又折了回来。 “侯爷,公子,且随咱家来。”小顺子还不是总管,所以殿上陪皇上的事情,还都是刘全。 “好的…多谢公公…”吴侯虽然不知道小顺子这是准备做什么,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紧紧地跟随其后。 “侯爷客气了,做奴才的只是按照李大人的吩咐做事…”小顺子趁机把所有的功劳都献给了李彦。 ……… “启禀皇上,温州、惠州、关州、并州…相继传来折子,参劾九州刺史,揭竿而起,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为保百姓免去涂炭之祸,请皇上兴帝王之师,一举将其歼灭…” “皇上,吴侯当年早有叛逆之心,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宽柔御下,不忍责罚,如今却有变本加厉,妄动干戈。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切不可已在忍让,而喊天下百姓之心啊!” “卫大人言之有理,还请皇上三思啊!” ……… 这时候无论是睿亲王一派的,还是昺亲王一派的,众人都是同一个心思,搬走一个绊脚石,便多一条路,是以纷纷表态,建议清剿。 何常在一如往常,没有动,注意看着孝仁帝的脸色,若是没有得到孝仁帝的提问,便是雷打不动的一言不发。 “睿亲王,有没有永州的折子?”孝仁帝突然问道。 睿亲王忙出列,低头道:“回皇上,暂时还没有,永州较之京城虽然比其他的州较近,但动荡只是发生在九州边缘一带,应该还没有波及永州才对!” 孝仁帝点了点头,又问何常在,道:“何爱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何常在从梦中惊醒过来,将早已大好的腹稿,深情并茂地念了出来:“回禀皇上,当年淮南王谋反之事昭然若揭,然汉武帝依旧派人传旨,先礼后兵,而淮南王又怎能比得了皇上对吴侯的恩重?还请皇上三思!” 何常在的意思是让孝仁帝调查清楚了再说,能够和平解决问题最好,若是解决不了,再动干戈不迟。这个时候虽然说吴侯谋反迹象分明,但作为朝廷,门面功夫还是必须做的,不然如何让后人信服? “爱卿言之有理!”孝仁帝说完并没有再说多话。 这时候,门外御前侍卫拦下一个人老者,并赶紧往里面汇报道:“皇上,刘本有事求见…” 这倒让孝仁帝有些意外,刘本自从辞官之后,从未过问过朝廷之事,更是一心一意地躲在家里看书写字种花养菜,闭门谢客,就连朝中的官员也一概不见,这个时候怎么突然闯到大殿来了? “快快有请…”孝仁帝的两个“快”和一个“请”已经充分表明了,他对这位老臣相当的尊重。 “是!”御前侍卫刚放开手,刘本便踉跄着跑了进来,当中跪下向孝仁帝叩着头道:“草民鲁莽,不曾闻召而来,最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孝仁帝忙大手一挥,道:“给老大人赐座!”然后又道:“老大人快快请起,朕从始至终从未责怪过你半句,即便是任何时候,老大人什么时候想道朝堂上来坐坐,朕一定十分欢迎。” 孝仁帝的一席话,直震得在场的官员一怔一怔的。还没有谁辞官还有如此待遇,就是刘本在位之时,孝仁帝也不曾有多少和颜悦色的话,难道真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刘本也是一惊,眼看这两个太监将椅子搬上殿来时,才如梦初醒。 此时刘圩更是将眉毛都挤到一块了,忧心忡忡的样子,而刘堪则是欣喜若狂,孝仁帝的一个举动,便是行事的标准,以为孝仁帝如此作为不过是想争取到“新法”更多的支持者。 “草民愧不敢当!”当时当宰相时尚且不敢坐,如今成了一介草民,上上下下都是比他高几个甚至几十个等级的,这让他如何能做得安稳。 孝仁帝笑道:“无妨,不知老大人此来,所谓者何事?” 刘本忙跪下道:“回禀皇上,天佑元年,河东路监司张山状告吴侯私造黄袍,意图谋反,同样是说证据确凿。然皇上一纸书信到,吴侯泪流满面,顿首大喊冤枉。且经草民查证,确信张山之说乃莫须有之言。因此观之,是不察不明,还请皇上三思…” 这些话从刘本的嘴里说出来最为合适,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张山已经被处死,自然无人敢置喙。只不过,谁也想不到刘本为什么要来为吴侯做说客? “皇上,当时不过捕风捉影之言不足采信,然如今各路州已四面起火,吴侯铁骑已出九州,如果这个还不足以令人信服,难道还要吴侯打到了京城才能...微臣失言,请皇上赎罪!”那官员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突然发现孝仁帝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忙跪下磕头请罪。 “皇上,路大人虽然失言,却衷心可鉴,请皇上三思而行...” “请皇上三思...”众官员用上了最为常用的一招,集体请命,虽然不一定能够奏效,但一定不会受罚,是一个问赚不赔的买卖。 孝仁帝突然大笑起来,道:“各位有心了,朕也有个证据让大家看看,足不足以采信?” 孝仁帝一挥手,刘全点头,走上前去,高声喊道:“宣,九州吴君潜觐见...” 众人一听,皆做声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六、风起(15) 江彬正鼓舞了士气,打着保卫京城的口号,浩浩荡荡地领军出发了。 他虽然不知道京城现在发生了什么,太后江汶也不知道江彬后面还有这么一出,是以没有派人提醒,但江彬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因此他亲自带着一万人马缓缓前行的同时,另外派了五千轻骑绕道九州,然后偷偷地快速往奔向京城。 江彬带兵治下极严,有着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规定,凡违犯者,无论官职权位,一律处死,所到之处,秋毫无犯。 刚开始确实说到了一些阻碍,渭州的刺史下令关闭了城门,甚至将所有的厢兵都派上了城楼,还将自己的家属偷偷地送出了城,放出了豪言壮语,准备誓死保卫州城。 不过江彬并没有硬来,而是派人进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告诉他:“要么跟着自己的家人一起死,要么手下江彬的金银,发一笔横财。” 渭州刺史得之家人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中,无奈地放下了所有的勇气与尊严,选择可以富贵一世的财富,打开了城门。 接下来的事情是渭州刺史没有想到的,江彬入城之后便出榜安民,且所带士兵都乖巧地像个小兔子似的,饿了自己从背包里拿出干粮来,晚上困了便就地而卧。连当地百姓也先是惊慌,后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听老祖宗们提起过岳飞的事迹,没想到今日却能亲眼见到如此好的军队。 江彬的安民榜是写得别出心裁,前面一段讲:路过而已,不必惊慌,后一段则露出了他的司马昭之心,开始大言当兵的好处:无论贵贱,今入伍者,赏银五十两,以安家小。 “后面还说什么?”围观的人看到前面便热血沸腾,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好像是一些军规….”天下哪有只吃肉不出汗的事,听言者心怀忐忑,希望这些条条框框不要太严格才好,不然还是安分地做自己的良民好了,至少衣食无忧。 “凡夺敌粮草一旦者,赏银十两;杀敌一人者,赏银三十两;第一登城者,封为军校,赏五十户,田地五十亩;克一城,诸共赏…”念的人说一句,听的人内心叫一个好,谁也没想到当兵有这么多的好处,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 “克…是什么意思…”有人虚心问道。 “呃…就是攻下…真没读过书…就你这样也想去当兵?”有人讽刺。 “呸,上面不是说了吗,无论贵贱,怎么就不可以?”有人反驳。 “哼,我现在就去报名,当上给你瞧瞧…”有人提议。 “好,我也去…”有人跟随。 “走,大家一起去…”有人发动。 很快江彬的军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京城这才感到了实在的威胁。 不过江彬打的旗号是:灭乱党,卫京城!因此孝仁帝在准备防御的同时,让刘全带着圣旨去安抚江彬,告诉他实情,要他带兵回永州去。 然而不巧,刘全到时,江彬正在开大宴,全军上下正在狂欢。 刘全刚被领进门,便被江彬拉着喝酒去了。刘全有任务在身,不敢多喝,只是江彬喝得酩酊大醉,圣旨只得隔日再宣了。 可是江彬却一连三日都不省人事,下属们也都瞧出了不对劲,赶紧派人找来了大夫,却都是众口一词:“喝醉了,开点醒酒宁神的汤药,一日三次,两日便能好转。” 这让急得如坐针垫的刘全也放下了心来,只好再等两天。 果然如大夫所言,江彬隔日便自己揉着太阳穴,清醒地起床了,眼见刘全一脸的焦急,忙歉然道:“下官糊涂,竟耽搁了这么久,没有误了皇上交代的事情吧?请公公见谅,到时候还望在皇上面前帮忙美言几句…” 刘全也是无奈,江彬既然认错,也不想太多计较,道:“好说,刺史大人请更衣接旨吧!” 江彬这时候表现得极为配合,连连答应,让下人们赶紧带来官服,就地穿戴好,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其他的官员,也都到场了。 在江彬房门外的庭院内摆了香案,便三呼万岁,准备接旨。 刘全暗暗长吁一口气,从袖内拿出尚被黄纸包裹的严严的圣旨,解散摊开,开口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怎么回事?”眼见刘全突然哑巴,一个个纷纷抬起头来看看究竟。 江彬见刘全脸色煞白,全身发抖,灵机一动,忙站起身来,抢步上前,喊道:“来人呐,刘公公旧病复发,快请大夫…” 武德帝游永州时,江彬与刘全已是老相识,江彬如此说,自然无人怀疑,纷纷喊的喊,帮手的帮手,将刘全抬进了江彬隔壁的房间。 众人跟着江彬时日久了,也知道江彬不喜欢太监,自然不敢将刘全抬到江彬的房间。 那大夫就像早已准备好了的似的,很快就随着众人的脚步进了房间,随手把了脉,便怔住了,一脸不解地看着刘全。 刘全的脸色更白了,犹如一张宣纸一样,不知所措地拿眼瞅着江彬。 江彬忙道:“据本官所指,当初总管犯病时,御医总是要求静养,不知对不对…” 那大夫也是个极会眼色的,也跟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太医院人才果真高明,确实应该如此,我再给总管大人开两幅静气的药,三日便可痊愈…” 眼见众人被江彬赶出了房门,刘全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彬这才靠近刘全,问道:“总管大人,怎么圣旨念到一半就不念了,莫非其中对我不利,下官在次谢过了…” 刘全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将圣旨掏出来,交给江彬,道:“你一看便知!”又长叹一声,彷徨无策。 江彬疑惑地摊开看时,只见圣旨表面一片空白。 “这…”江彬也是震惊万分,然而话还没出口,便又闻到了什么似的,将圣旨凑近鼻尖,重重地吸了口气,道:“是鱼腥味…” 刘全一怔,道:“莫非有人在圣旨上做了手脚?”继而又否定:“不可能,这圣旨是皇上亲自交给我的…” 江彬也点点头,谁也不敢怀疑皇上,疑惑问道:“那总管还记得有谁碰过这圣旨没?” 刘全仔细回想,却没有半点头绪,在军中的这段日子,更是圣旨不离手,刚刚拿出来时,连外面的黄纸都没有拆开。 “没有…”刘全道。 “看来是有人在这墨上做了手脚,总管知道这墨经过几个人的手?”江彬道。 “这…”刘全向来熟悉宫中的争斗,只是一直位高权重,还没人敢对他窥伺,却没想到今日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江彬表示理解,宽慰道:“不知总管大人知不知道圣旨的内容,且告诉下官,下官照办就是了,如此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至于什么人对公公不利,回宫后再查不迟…” 刘全当真感激涕零,江彬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道:“刺史大人…奴才感激不尽…”刘全说着,竟跪在床上给江彬实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刺史大人,九州吴侯已经到了京城,并没有谋反,因此皇上想让刺史大人撤兵…”刘全道。 江彬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虽然料到刘全来的目的,但没想到吴君潜的动作这么快,让他无从反驳,心内彷徨之际,又想到派出的骑兵恐怕还没有这么快到达京城。 “这是真的?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江彬一脸的不信。 刘全着急了,忙道:“刺史大人,这么大的事情,咱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胡说。吴侯进京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还上了大殿,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可以作证。” 江彬不敢逼得太急,万一刘全回去胡说,可就全功尽弃了。 “既如此…不如这样,下官咱且驻军不前,先派人打探一下消息,若是确实,再做打算,如何?”江彬又解释道:“不是下官不相信总管,只是此事关系到大明的安危,不得不慎重行事…” 刘全能得到这种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十分干脆了点头同意了,只不过停留数日,皇上就算怪罪,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江彬再安慰了刘全几句,便去派人侦查去了,然而目的却与刘全想的大相迳庭,去京城打探的不是吴侯的消息,而是想得知骑兵的位置,好做下一步打算。 一日过去了,二日过去了,五日也过去了,江彬每天好酒好肉地招待,然而刘全却没有半点胃口,每次问起京城的消息时,江彬总是一个回答:“快了…快了…”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江彬的话终于兑现了,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证实了刘全的话。江彬也当场下令,撤军回永州老家去。 刘全耽搁了许久,不敢在多留,一得到消息,便不顾江彬的殷勤挽留,急火火地往京城复命去了。 ……… “刺史大人,你看我们…”那得到命令的,还没有离开,眼见刘全走远,又溜了回来。 “撤…当然要撤…让那些新招了的士兵,没人发一张旗子,浩浩荡荡地回去…”江彬冷笑道。 “是!”士兵得到了真正的命令,赶紧执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七、风起(16) 云来客栈内今天冷冷清清的,店小二站在柜台后面直打瞌睡。 天字一号房内,李彦与吴君潜隔着方桌,面对面坐着。 “多谢李大人救命之恩!”吴侯这话说得并不过,若是再晚半刻,一旦朝会有了结果,孝仁帝做了决定,事情便已成定局,到时候再想换回,恐怕就不是今日这般轻而易举。 李彦却笑道:“话说,若欲取之必先予之,今日下官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另有要事,还请吴侯看在笑官的面子上,帮下官一个忙,如何?” 吴侯没有片刻犹豫,拍着胸脯将事情应承了下来:“李大人尽管开口,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本侯也不皱一下眉头。” 李彦赞道:“侯爷爽快!”拍拍手,早在门外伺候的陈听雨听声,赶紧推门入内伺候。 “草民参见大人,参见侯爷!”陈听雨行礼并没有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而是先向李彦见礼,让吴侯更加清楚,他陈听雨是李彦的人。 吴君潜不禁细细打量起陈听雨来,能让李彦如此重视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然而陈听雨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材,沉如死水的神情以及明亮却不够深邃的眼睛,再让吴君潜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李彦又道:“不知九州还有什么空缺没有?看看他适合做些什么?”指着陈听雨。 吴君潜想了几个,终究觉得不合适,又是转念想,既然准备还人情,干脆大方一些,于是笑道:“李大人以为,什么职位合适?” 如此说既给了李彦一个台阶,也为自己留有一丝余地。 李彦却老实不客气,道:“下官当然是想越高越好,侯爷以为呢?” 两人就像在玩着蹴鞠,你来我往,谁也不想这个鞠落在自己的领地上。 吴侯想了想,偷眼看向陈听雨时,只见对方竟然毫无反应,仿佛他与李彦的谈话,不是在说他一样,饶是这份镇定,让吴侯看重不少。 “长史,李大人以为如何?”吴侯再次将鞠踢给了李彦。 李彦并没有多少惊喜,在九州吴侯就是土皇帝,长史在别的州或许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但在九州或许连一个县令都不如。 不过这话听在陈听雨耳内,却是做梦也意想不到的,想起当年陈恪的风光,不禁也浮想连翩起来。 “多谢!”李彦点头,算是达成了一致。 陈听雨赶紧上前跪道:“多谢侯爷赏识!” 吴侯并没有接话,而是拿眼看着李彦。 李彦抬抬手,道:“你先下去收拾收拾,马上与侯爷一起去九州上任…” 如果说陈听雨刚才还有所疑虑的话,这时那颗不安的心也都装到了肚子内。 吴侯却是眼前一亮,没想到李彦就是支开个人也顾虑得这么周全,对自己将要提出的疑问,已有了七分的把握。 待陈听雨下去,吴侯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侯爷莫非还在为谣言而担心?”李彦道。 吴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突然来京,表面上已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然而孝仁帝并没有释放吴.仪,也没有将他扣留在京,这让吴侯着实猜不透。 “还有犬子,一直饱受牢狱之灾,身为人父,于心不忍。”吴侯道。 李彦笑道:“只要侯爷是真心忠于皇上,下官以为,尚书大人不会有事。” 吴侯爷知道这个道理,如今皇上虽然对吴.仪关押,但并没有提审,更没有判罪,也主要是在意吴侯的态度,在意他手中的一股力量。 “真心又如何,本侯岂能挖心证明?本侯远离圣驾,难防小人的伎俩,唉…”吴侯无奈地摇了摇头。 吴侯显然对于谈判的伎俩极为娴熟,在不知道李彦的底细与对时局错误估计的情况下,开始想李彦大倒苦水。 李彦心知吴侯所讲都是事实,历朝历代都曾发生过,但皇上不是神明,无法有通天的洞察力,偏听偏信是无法避免的。李彦一时之间又能找出什么办法,只有点头称是,却不知此时却让吴侯悄悄地占了上风。 “李大人以为,到底是谁在造谣,非要置本侯于死地?”吴侯趁机道。 若是吴侯一开始就如此问,李彦或许言之不尽,然听了吴侯的一大堆苦楚,心生恻隐,沉思道:“尚宜搜小说打尽,难保刘谨不会趁胜追击,他的嫌疑最大;昺亲王与太子刘堪虽声色不动,但为乱中取利,而设计侯爷与睿亲王反目,大动干戈,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他二人也有嫌疑;另外侯爷被人造谣,各路州纷纷上折,只有永州不见只言片语,却先动了兵马,江彬也有嫌疑…” 吴侯一怔,几方势力都被李彦说了遍,虽然都是理由充分,但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李彦的突然一个转折,让吴侯心扑通地跳了两下,又将身子前倾,凑近听着,生怕少听了哪怕一个字,“这谣言起得奇怪,虽然来自九州,但寥寥无几,多是在九州附近州县。另外若是两位亲王或是太子的人所为,一定不会让侯爷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入京城,还让侯爷找到宰相府邸…” “这么说,只有一人最有嫌疑…”吴侯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人心知肚明。 只有江彬有这个实力与理由,而且最主要的是,江彬大张旗鼓地行动了起来,将他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我想这也是皇上要求侯爷尽快离京的原因…”李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加一句道:“看来京城也不安全了,可惜几个势力相互争斗不息,皇上害怕随便放出一句话去,被那些有心人抓住了,便会一无所有,因此有心无力,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侯爷身上了…” 吴侯听言,设身处地,自己若是江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心内一惊,拍案而起,拱手对李彦道:“与君一席话,令本侯茅塞顿开,本侯这就回去,犬子就摆脱大人照看了。” 吴侯相信凭着李彦的能量,定能保住吴.仪的性命,而且既然知道皇上将宝压在了自己身上,便也有了底气提出条件。 “侯爷请放心!”李彦也起身行礼道。 吴侯坚毅地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陈听雨早已准备好了把车在门外等候,他知道此时并不适宜露面,便打着自己的旗号,正大光明地走出了城去。 眼见二人走远,那睡意正浓的店小二突然精神百倍,左右看了看,便提了壶茶水,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进了李彦的房间。 李彦见店小二獐头鼠目的样子,笑道:“不用紧张,四处都是我的人…” 店小二尴尬地笑了笑,放松地给李彦沏了杯茶,道:“宗主,有消息刚送过来,永州的人就快到了。先头部队是五千骑兵,五日后到,而江彬亲自领了两万兵马,随后就到。” 李彦点点头,道:“知道了,让笑官他们留神戒备。” 店小二骚了骚头,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待见李彦的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壮着胆子道:“宗主,军师的意思是,能不能瓮中捉鳖,打一仗也好!” 李彦忙摇了摇头,道:“别,千万别,还不是他们露头的时候,回去告诉他们,谁敢擅作主张,老子灭他九族。” “军中很多都是孤身一个…”店小二无奈道。 “那就…净身…统统净身,以伍为单位,连坐执行…”李彦狠狠道。 店小二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李彦的想象力如此丰富,相信此话一出,谁也不敢自作聪明了。 “是!”店小二听完,却没有出门,等待李彦的下一个命令。 李彦想了想,道:“没有了,你去做事吧…” “是!” 然而待店小二转身,刚出门,李彦突然喊住他,笑道:“上次多谢你…” 店小二道:“保护宗主是小的的指责所在。” “上次”指的是李彦初来京城时,毫无防备之心,顾饮白蓄意加害于他,却被店小二从中破坏。 ……… 经过岁月的磨练,秦明的脸上明显少了稚气,成熟了许多。 只见他提了一包药,辗转了几条街道,确定后面无人跟踪,才快步走进了一间破旧的房屋内。 里面一盏乌黑的油灯孤零零地立在桌面上,秦朗坐在一侧,正想着什么。葛老坐在床上,被靠着床后面的墙壁,用被子盖住了身子,嘴唇发白,两眼更是浓浓的黑眼圈,显得十分疲倦。 秦明随手关上门,将药放在桌面上,靠近床弦,关心问道:“葛老好点了没?” 葛老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又反问道:“外面有什么消息没?” “吴侯进京了,一切谣言不攻自破,且下旨让刺史大人撤兵…”秦明一面找着什么,一面轻声道。 葛老长吁了一口气,道:“希望刺史大人能够奉旨而行...时机不到,贸然不得…” 秦明找了炉子,正准备生火,秦朗突然制止住,道:“不可…” “可是葛老的病…”秦明焦急道。 葛老却点点头,道:“听秦朗的话,我暂时还不要紧,将那些药用水泡一泡给我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八、云动(1) 傅老大,排行第三,然前面两位哥哥生下没多久便夭折了,待生下傅老大时,父母害怕出现前面同样的事情,便给他取名为傅伯存。 傅伯存没有十分的才华,读了几年诗书,赶上了三甲的最后一名,成就了他一个城门官的职位,仕途也从此止步。不过傅伯存安于平淡,几十年如一日,也为他博得了“傅老大”的声名。 今天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昨下午一帮子属下凑份子在醉仙楼给他摆了一大桌子酒菜,为他送行,直到宵禁才散。 傅老大虽然没喝醉,但总觉得脑子晕沉沉的,两眼皮发涩,却怎么也睡不着,跳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傅老大没敢回家,一夜和衣在城门楼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唤,一咕噜爬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说着亲自跑到外侧去看着。 “有人想进京,可是开城门的时间还没到…”这边一个守卫解释道,毕竟这个时刻十分敏感,吴侯造反之事让他们风声鹤唳,万一此刻放进一个奸细进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按部就班是不二的选择。 “快开城门…咱家有急事要见皇上…”城下的人一身员外郎的打扮,高声尖叫着。 傅老大眯着眼仔细瞧着,待他看清楚时,心内一惊,忙喊道:“快…快…快开城门,城下的是内务府的总管刘公公,皇上身边的红人…快…” 一连五个“快”让下面守门也睡意全消,门刚刚吱呀地开了空隙,刘全便拍马赶到,挤了进来。 刘全要务在身,没有诸多计较,挥洒着马鞭,催促着坐骑快速奔驰着,清脆的马蹄声响彻整个京城,路上巡逻的士兵见了,也赶紧避开一条道路,目送着走远。 “傅老大,今日好早啊!刘总管怎么那身打扮,不是傅老大提醒,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为首的士兵奇怪道。 傅老大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不论好事还是坏事,对我们来说都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今天各位可要打起了十五分精神…” “是!”所有人听言都答应一声。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虽然傅老大身份不高,但眼力却是极好,认事极准。原本松懈之人,也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不再交头接耳,各自认真地守着自己的岗位,紧张地环顾四周。 眼看着开门的时间就要到了,傅老大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背抄着手,远远地往外看着。本来正是城外之人赶集的时候,一个个挑着担子争着抢着往里面挤,然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城外不到两里,便是郊区,那里的繁华热闹不输京城,然而此时竟不同寻常地安安静静的。 “傅老大,该开城门了,昨日太后下了懿旨,今日准备巡游,正是从此门出去…”一个守卫上前提醒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怎么没人告诉我?”傅老大恍然大悟,虽然问话,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昨天承魏来通知时,大家都正喝道尽兴,就没说出来,往后便忘了,是以今日才想起来…”那守卫歉然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如往常一般注意点就是了,开城门吧…”傅老大终于松了一口气,暗暗责怪自己太多心了。 “是!”守卫忙下面通知去了。 傅老大也晃了晃酸胀的脑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着也下楼去了。 然而在他转身的瞬间,远处便出现了浓浓的灰尘,渐渐响起了振聋发聩的马蹄声。 “老大…老大…有人…”那守卫话还未说完,一直利箭便穿透了他的喉咙,飞溅的鲜血,淋得傅老大满头满身都是,把他惊呆了,竟不知闪避,一动不动地站着。 “师父,小心…”傅老大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推倒在地,一直飞羽白花花地堪堪从眼前掠过。 接着又是如蝗的飞羽凭空而下,傅老大赶紧推开身上正在瑟瑟发抖的徒弟,喝道:“快…快…快关上城门…” 底下的人早不需要他的吩咐,已经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而傅老大又转头,推搡着他那徒弟:“快去宫中报信,乱党来了…”却见他一动不动,也被吓坏了,傅老大不得不踢了他两脚,喝道:“快起来,不然来不及了,记住,千万不可走大路,抄小路…快…” “可是,师父你…”傅老大的徒弟哭丧着说道,然抬起头时,傅老大的胸前脚上已经多了十几只箭,两眼争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却没了半点声息。 “师父…”即便他叫得再大声,傅老大已经听不见了,想起师父的遗言,这才振作精神,往楼下跑去,贴着城墙,钻进了小巷子。 京城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就是闭上眼睛,他也能找到皇宫的所在地,可是凭着他这微小的职位,能见到皇上吗?他此时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拼命地奔跑着,因为他只记得傅老大临死前说得那个“快”字。 ……… 睿亲王府。 “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睿亲王安然地坐在椅子内,仔细地再将原来的计划过滤一遍,哪怕是一个微小的细节,也不曾放过,确定没有破绽了,这才张开双眼。 “很好…”睿亲王刘谨道。 “另外,城门口那边传来话,乱党已经进城了,是永州军,江彬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其实这一切都是秦朗告诉他的,而秦朗却有是听葛老猜测出来的,这时候刘谨话语一出,手下还以为是刘谨有神机妙算,各各叹服不已。 “王爷英明!” “大概有多少人?”敌人就在眼前了,然而刘谨并不着急,反而耐心地问着。 “千军万马,不计其数…”那打探消息的自己逃命还来不及,怎么会去细心地数数,只是凭着自己的心里感受说出来的。 “未必,能轻易避开众人的耳目,最多也就五六千人。况且他们的目的是皇上,必定会全力攻入皇宫,还无暇照顾我们,不必着急!”眼见一干手下都脸有惧色,刘谨镇定道。 “是…” “一切安计划进行,有敢懈怠者,杀无赦!”刘谨突然脸色一肃,沉声道,接着大手一挥,“都下去吧…” 刘谨并没有表面的镇定,眼见手下离开,便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走去,其中一群妻妾与家丁正在等着他的消息,眼见刘谨进门,众人都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暗暗舒了一口气。 襁褓中的小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竟也一声不敢吭,一双大眼睛转过来,怔怔地看着刘谨,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 刘谨见了,宽慰一笑,向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卧房走去。 众人没有刘谨的吩咐,一动不敢动,待听见刘谨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又都心内一惊,继而听见房内“嘎嘎”的声响,又都有些期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了,原本整齐的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大坑,一排排长满青苔的台阶不知道通向哪里。 “快点,没时间了,下了通道,一直往前走,路上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刘谨道。 众人听言,都没有说话,默默地一个挨着一个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着。直待最后一个走完,刘谨又重新将通道合起。 又往花园走去,重新开了一道门,悄悄地钻了进去。 ……… 刘全赶到皇宫后,快速地换好了衣衫,马上就要上朝了,以他的经验,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内更衣,便跑来过去。 遥遥见小顺子正守在门外,心内吁了口气,放慢了脚步,重新调整好气息与心态。他在永州已经耽搁太久了,若是上朝再提起宣旨的事情,势必会招来大臣们的一番责难,到时候只怕皇上都保不了他。因此刘全便想着,提前先说给孝仁帝听了,事情也就不会上纲上线那么严重了。 刘全正想着,眼见孝仁帝正好出门,忙抢步上前,跪安道:“皇上万福金安,奴才刘全办事不利,请皇上恕罪…” 孝仁帝心内一紧,道:“怎么了,江彬还是不肯撤兵?” 刘全忙跪下磕头道:“江刺史已经退兵回永州,只是奴才因为染恙,途中耽搁了许多行程,这才晚到了几日,请皇上责罚…” 孝仁帝关切问道:“怎么突然病了,严不严重?下次这种小事,就让下面的太监去做就行了,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的忠心朕都知道。” 刘全可谓感动得稀里哗啦,没想到一句谎言,却换来的孝仁帝的如此关爱,心中的兴奋早已盖过了惭愧。 “谢皇上关爱,奴才已经没事了。”说着上前扶着孝仁帝,一同上朝。小顺子倒是乖巧,悄悄地立在一旁,恭敬地弯下腰去。 然而刘全突然想到江彬的话,不禁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想到:“难道是他在圣旨上做了手脚,过了今日早朝,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两人正走着,突然一个黄色衣衫的侍卫闯了进来,跪下道:“皇上…” “大胆奴才,小心惊扰了圣驾,你担待得起码?”刘全喝道。 那侍卫忙磕头请罪,急道:“皇上…乱党…乱党进京了…” “乱党?”孝仁帝皱眉问道。 “是,永州江彬…” 听言,刘全瘫软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七十九、云动(2) 朝会的气氛变得意外的紧张,所有的官员几乎不约而同地三五成群地议论着,然而除了恐慌,却拿不出任何的办法。 只是孝仁帝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闭目养着神。 若是从前,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太子刘堪病愈后,朝会一直都是刘堪主持,刘圩从旁协助。孝仁帝便像个雕像一样,如今天一般安静地坐着。 刘堪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情,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时地瞅着安稳的孝仁帝,不时地往着门外,是不是乱党这么快就杀到了。若是真杀到了怎么办?逃跑的话,一生的前程就算完了,不过不逃跑,只怕性命都要丢在此地。 “皇上,请速速派遣御林军保卫皇城!”最先开口的是何常在,太子虽然参政,但真正代表至高权力的御林军还在孝仁帝手中。 其他人也赶忙跟着附和,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御林军的身上,只要能撑得了一时半刻,等到附近州县的勤王之兵赶到了就好。 不过孝仁帝没有开口,杜孝卫也无动于衷。 “皇上…”有些胆小的开始哭出声来了。 这时候,小顺子弓着腰走了进来,站在了刘全的位置上,道:“皇上,奴才办事不利,让太后与十六王爷逃走了…” 孝仁帝听言,这才睁开眼睛,挥一挥手,道:“杜孝卫!” “奴才在!” “去看好大门!”孝仁帝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哪个皇帝被人杀到家门口还十分高兴的,且此时的孝仁帝正感觉自己的身体与这个朝廷一样,都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是!”看着杜孝卫稳健的步伐,与自信的口吻,在场的人都心里安定了一些。 ……… “统领,我们怎么打?” 杜孝卫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危急的时刻,孝仁帝还是不肯相信于他,而非要派个言官在他旁边唧唧歪歪。是以当李彦问起他怎么打时,干脆果决地回答道:“迎头痛击!”想以此来吓退他。 然而李彦却抚掌赞叹,道:“好,痛快!乱党之所以能够悄无声息地逼近京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除了借助了吴侯谋反的东风之外,还有就是他们的速度够快,人员够少。” 杜孝卫对此嗤之以鼻,这些东西谁都知道,在他看来李彦此举,有种自卖自夸之嫌,但杜孝卫从不轻易得罪任何人,更别说是皇上身边的人。 “那大人以为,末将应该从何处入手?”杜孝卫道。 李彦见杜孝卫表面平静,甚至恭顺,但骨子里有股傲气,从这句问话便可以看出,他对皇上的这次安排的不满。 他也知道,朝廷中所有的人的看法也一定与杜孝卫一样,认为皇上是为了派个“判官”来制约杜孝卫,以防他胡作非为。 “皇城!”李彦思忖道。 京城最外层为外城,中间为内城,最为核心的部分是皇上的居住地,即位皇城。 如今乱党清一色的骑兵,又有太后为他们开门献关,一路畅通无阻。而御林军虽然人数众多,且勇冠三军,但毕竟有多年没有参与过战争,没有经过残酷的生死洗礼,难免临阵怯场。 若是选择在内城与外城,一旦被乱党冲破防线,进了皇城,御林军投鼠忌器,反而步步受制,倒不如选在皇城,与乱党背水一战,方能绝处逢生。 杜孝卫听言,脸色一肃,没想到李彦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大人高见,如此末将便依计行事。”杜孝卫道。 李彦听出杜孝卫话中有推脱责任的成分,并不点破,道:“好,杜统领小心行事,下官虽然为皇上指派,并不想指手画脚,成为统领的包袱。不过但有任何用得着下官之处,统领尽管开口。” 杜孝卫此话不过在试探李彦,没想到李彦一口应承下来,且句句心腹之言,通情达理,毫不做作,既让他感动,又觉得对脾气,不禁开怀一笑。 “多谢大人!”杜孝卫拱手真心道。 “杜统领,你我都是在为京城的百姓着想,也就不必如此客套了。”李彦拱手回道。 杜孝卫又是一怔,李彦若是说为皇上效命,他自然不会奇怪,没想到的是,李彦的心里想得却是京城的百姓。 “莫非李彦选择在皇城,为的也是不多伤无辜的缘故?”杜孝卫如此想着不禁对李彦肃然起敬,此时对李彦已是真正的拜服。 ……… 马如狂风,箭如闪电,人如无云,铺天盖地般卷进了京城。 还好正值清晨,京城中的百姓大多还在梦中,只有几个赶早的商贩,可怜地死在了箭羽之下。 温农一马当先,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皇城而去。 “二弟,回不去了?”温农的心早已将到了冰点,如此烧杀下去,叛贼的名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脸上,这辈子是没法抹去了,可怜自己一颗雄心壮志,却不料报国无门,沦为乱党,被世人唾骂。 “未必,听我的就是,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温化一边催着快马,一边向温农解释着。 “这…是!”温农大喝一声,加快了脚步,再一次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列,他此时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只是固执地选择了相信温化。 没有任何的号令,所有人都唯温农马首是瞻,他们或许有如温农一样的热血报国之人,但此时也都固执地选择了相信温农。 只因为一种无法言表的兄弟之情。 ……… 破旧的房屋内,两个无法安睡的人,各怀着心思,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吱呀”秦明突然闯了进来,他甚至没有拍暗号,可见他是多么的着急,不过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忧,低声道:“进京了,刺史大人派兵杀进京城了…” 秦朗心内一喜,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并没有笑出来,而是转头看着葛老。 对方却脸色苍白得吓人,因为病得太久,连喜怒也表现得不够明显,不过紧紧皱着的眉头,已经表示出了他的担忧,微弱地问道:“怎么会是今日,怎么是这个时候?” 葛老的话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眼前的两个人。 “不对吗?”秦明没有发现其中任何的问题,直到葛老问起,也思索不出奇怪之处。 秦朗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一脸的迷茫。其实自从秦明活跃起来后,他便很少说话了。 “不对,不对,一点都不对!若是要出奇制胜,他们早就应该到了,至少要比现在早两天,甚至三天。如今却等到刘全进京时才到,只怕刺史大人也该到了。且时辰也不对,不早不晚,正是上朝的时间,所有宫中的人正是最为警觉的时候,却又是大多数百姓还没有起来的时候,如此突袭,效果最弱。” 秦明此时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越是人少,越需要混乱的场面来造势,越是偷袭,越需要在所有意想不到的时刻,然此次突袭却处处有悖常理。 “葛老…那我们该怎么办…”危难的时候,两位少年都看向了病床上的老人。 “快,想尽一切办法,通知刺史大人,一定要他暂缓进攻…”葛老道。 “这,可能吗?”秦明疑问道,如今江彬的军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且此时暂缓进攻,等到其他的缘军一到,还不是自寻死路。 秦朗却拍案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必须尽力一试。秦明,你留下来照顾葛老,我想办法出城,劝谏刺史大人…” 不等秦明反对,秦朗已抢出了门外。 ……… “报…” 江彬意气风发地坐于马上,重铠骑兵护在周围,远远地听见侦查兵长亮的嗓门,精神一震,心内期望着能得到好消息。 “报,启禀刺史大人,温将军已经攻入京城,正在皇城之内与御林军厮杀…” “好!”江彬点头道。 “邻近州县有什么动静?”江彬谨慎地问道。 “还没有…” “如此甚好!”江彬大笑道,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只要攻下了皇城,便可以如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等孝仁帝不行了,再退位给刘诜,一切都不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此时的江彬似乎看到了美好的前景正在向他挥手。 “太后与十六王爷呢?”江彬遗留的一丝冷静,问出了一个理智的问题。刘诜虽然不中用,到底是他的外孙,且没了他,往后做事就没那么光明正大与肆无忌惮了。 “还没找到,不过听里面传来消息,太后与十六王爷已成功逃出,只是暂时还不知去向…” 江彬点点头,只要他们没有落在孝仁帝手上,便大可放心了,江彬相信,太后江汶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开京城的各路大门,就一定有办法逃出京城。 “好,知道了,再探…”江彬道。 江彬抽出长剑,动员一番,然后大手一挥,军队便如潮水一般向京城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云动(3) “火,谁在放火?”温农看见莫名的火光越燎越大,问道。整个京城瞬间变得混乱起来,惊慌的百姓,发喊着四处逃窜。 温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可能是我们的人,一定是京城中有人想趁火打劫,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快点催促兄弟们加紧脚步,进入皇城就安全了…” 心内却在想:“真的安全吗?有谁能理会我们的意图呢?只有交给老天了…” “是!”温农大喝一声,扬鞭快马,往皇城闯去。 杜孝卫站在城楼上往下望去,人如虎,马如龙,铠甲辉煌,旌旗猎猎,羡慕之余,暗叹可惜,这些都是大明的大好男儿,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百步…五十步…一直等到三十步之内,杜孝卫才下令:“放箭!” 有人倒下,但并没有任何人后退,依旧望着温农手中的剑鞘,无畏向前推进。 “放…”第二轮箭雨飞下,温浓已经快要逼近城门了。 太后做事够绝,竟不声不响地将开启城门的千斤闸都给弄坏了,因此眼前的大门虽然合上了,但不堪一击。 李彦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放…”杜孝卫下了第三次命令。 李彦这才如梦惊醒,想道:“是了,他们到此为止,一箭未发,为什么?” 随着杜孝卫的命令,又有一排排的乱党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次李彦看得很清楚,他们的箭筒内都装了满满的箭矢,手中的弓也都完好无损,可是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就是等待杜孝卫他们屠杀似的。 再看最前面的将军,手中握的竟不是利剑,而是一把腐朽的剑鞘。 “难道他们不是来攻城的?”李彦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继而激动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若真是如此,这可是一招引蛇出洞的好计。” 可是要怎么说服杜孝卫呢?乱党已经进了皇城,一旦判断失误,必定会引起灭顶之灾,即便杜孝卫可能会相信,但他敢冒这个险吗? 李彦来不及思考,乱党已经撞开了城门,冲了进来。 高大的骏马,踩在一排排的鹿角上,痛苦地嘶吼着,抬起前蹄却又翻身倒地,一起身亡的还有马上的将士。 温农不忍看了,依旧往前跑去,即便前面是长长的矛戈。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李彦惊呼而起,双脚一点,便如风如电一般,射向温农,一把将他抱起,然后身子一扭,竟在空中强行转了个弯,向高空窜去。 李彦的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温化赶紧勒住了马,杜孝卫这个时候也忘记了发号施令,谁能想道,一个文文弱弱的李彦,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夫,都惊呆了。 待李彦一手提着温农飘然落下时,所有的人,不分敌我,竟都喝起彩来。 “关闭城门!”李彦的一声高喊,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赶紧将城门闭上了,重新摆满了阻碍之物,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动手厮杀。 因为乱党的首领温农已经落在了,杜孝卫也没有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办。 杜孝卫此时也清醒过来,温农刚才的举动明显就是在寻死,其中肯定有缘由,不过他也不敢大意,重新又布置了一下,将所有的乱党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彦将温农轻轻放下,笑道:“各位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温农刚刚站稳又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气流,差点再次将他掀翻在地,还好在他即将摔倒时,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然而他往后看时,哪有半个人影?这才明白,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像个书生的官员所为,没想到他竟将内力化为有形之物,应用自如,叹为观止的同时,也深深拜服。 “弃械!”温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人犹豫,都放下了兵刃,甚至连铠甲也脱去了。 温农也心服地将手中的剑鞘仍在了地上,向温化点了点头,却又向李彦拱了拱手。 李彦没想到温化的一句话,将让温农刚才临死都不愿抛弃的剑鞘,如此轻易放下了,这才明白,温化才是导演今天这场戏的人物。 “这位一定是李大人了!罪臣听凭处置!”温化说着,跪了下来,其他人眼见温农跪了,也都跪了下来。杜孝卫看着这才放心,却不知李彦什么时候与温化联系上的,怪不得他如此信心满满。 其实李彦也是第一次见到温化,却没想到地方一开口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是怔住了,忙扶起温化道:“将军辛苦了,本官若不得将军为永州内应,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实现引蛇出洞。” 温化听言,身子一震,李彦这话不仅将所有人的污点都洗白了,反而获得巨大的功劳,不禁感激地叩了几个响头。 温农嘴角一咧,也觉得李彦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与温化朝夕相处,知道他们压根儿就没见过面。 不过杜孝卫先入为主,却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看来皇上早已安排好了!”他当然不信李彦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江彬身边安插眼线。这也正好解释了,皇上为什么这么看重李彦,事事偏袒。 “各位都起来吧,乱党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李彦道。 “是!”异口同声的回答,整齐划一的步调,就是穿衣背箭执弓,所有的动作几百几千个人做起来,如同一个人一般,且自然不做作,让杜孝卫看得口瞪目呆,这是他手下的御林军无论如何也怎么做不到的。 ……… “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乱党吗?怎么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到?” 一个士兵扶了扶歪斜了帽子,背对着马,手中长戈对向外围,道:“都进了皇城了!” “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说不定被御林军给杀光了…”那士兵回答道。 “不可能,杜孝卫再厉害,江彬手下也都不是吃屎长大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了…”说话之人正是睿亲王刘谨的心腹闻人雷,只见他高扬起下巴,闭着眼睛,细细地嗅着,突然睁开眼睛,精光四射,道:“才这么点血腥味,其中一定有问题,召集所有人,不要再制造事端了,全力攻击昺亲王府,速战速决…” “是!”那守在马边的士兵听了,赶紧跑了出去,一路呼哨。 闻人雷高举起旌旗,往昺亲王府赶去,其他正烧杀得高兴的人见了,随手捞了些银两珠宝,也都如潮水般呼啸着跟了过去。 然而事情远没有闻人雷想象得那么简单,眼见这一个个冲入昺亲王府的人被抛了出来,断手断脚,挖眼割耳,有的甚至还在痛苦地呻吟,让外面的人不寒而栗,有的胆小的竟口吐黄水,当场昏厥。 “有敢后退者,格杀不论…”闻人雷知道逼迫是打不开局面的,不禁皱起了眉头。 “驾…”闻人雷一马当先,闯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必须站起来,只有将不惜死,才能重新唤起士兵的斗志。 昺亲王府内士兵的尸体早已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竟没过了马蹄,这让平时杀人如麻的闻人雷也心中一悚,寒毛直竖。 “将军,不如放一把火烧了干脆…”还是原来的那士兵,他传递完消息,又回到了闻人雷的身边。 闻人雷事前也没想到,一场突袭会打的如此惨烈,有些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就用火攻,反而一批批地放人进去,打起了添油战术,给了昺亲王一个反击的机会。 只是如今付出了如此巨大的损失,再改变策略,只能告诉别人:因为我闻人雷的战术指导失误,才给军队造成了如此重大的损失。心高气傲的闻人雷怎么可能让人指着脊梁骨,大不了轰轰烈烈的一死。 “本将何尝不想,以史为镜,建文帝朱允炆之事历历在目,若是让昺亲王刘谕金蝉脱壳趁乱跑了,我们就功亏一篑了…”闻人雷道。 士兵见闻人雷强词夺理,也就不再说话,答了一句“是”,便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 闻人雷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突然左右“咻咻”两声,利箭破空冲向自己。那士兵轻巧拨开了一只,另一只被闻人雷手中的剑一粘一引,安稳地落在自己手上。 “不过是普通的箭。”闻人雷不敢相信凭着这么简单的机关,能够杀死他这么多的部下。 然而正在闻人雷疑虑之时,脑子突然变得晕晕的,手脚使不出一丝力气,整个人如沙包一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待运真气时,身子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半点也真气也没。 “毒气?怎么可能?”闻人雷绝望地躺在地上,想要挣扎都不可能。 “是毒,不过不是在这院子内,而是在这箭上,随着箭矢发起,便散发出来。且不需要任何的呼吸,自然会扩散到每个人口鼻中,甚至会钻进人的耳朵内…”那士兵突然站了起来,靠近闻人雷笑道。 “无孔不入…”闻人雷狞笑道,“此药无解,你也必死无疑…” “没错,自从跟随将军以来,我早就等待这一天了。不过在死之前,我还可以割下我的头颅,而将军只能受尽所有的折磨,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腐化,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怜悯…”那士兵一笑,便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头颅砍去。 “不要…”闻人雷此时才发现,死对于一个人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可怕,而对于他来说,反而显得十分奢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一、云动(4) 江彬望着打开的城门,竟无一人防守,又惊又喜,指挥着军队加紧脚步。 眼看就要进城,忽闻一声炮响,背后喊声震动,惨叫连连,正自迟疑,又见左右旌旗蔽天,杀声四起,连绵不断地涌出许多御林军来,将他的部队冲散截断绞杀,死者不计其数。 “中计了!”江彬猛省,忙后军改为前军,前军改为后军,准备撤退,然而来时甚急,一时怎么停得下脚步,混乱之间,永州兵自相践踏,哀嚎遍野。 慌乱之际,城内突然万马奔腾,冲向永州的军队,许多永州士兵还没反应过来,马蹄已经踏到了眼前,被踩成了肉泥。眼见此情,哪里还有人有抵抗之心?个个丢盔弃甲,掉头就跑。 然而两条腿的哪有四条腿的跑得快,不幸被马匹撞上的,非残即死,永州兵马乱成一团。江彬虽然极力指挥,但队形被马匹冲散,又被御林军有意分割,前后不能照应,因此收效甚微。也只好各自顾各自,逃命去也。 杜孝卫带兵后面追赶,喊声甚是响亮,却不紧迫,远远地放了几只冷箭,便收拾军队回城去了。点算人马,不过折损百人,却歼敌数千,得到辎重粮草无数,不禁大喜。 登上城楼,李彦正吩咐士兵加紧布防,如何守卫,如何进攻,如何掩护,如何应急,都说得清清楚楚,且有具体任务与责任分配到个人,其缜密程度,让杜孝卫听了,也不禁咋舌。 “大人…”杜孝卫下马拜服于李彦身前。 李彦忙扶起道:“江彬虽败去,然只是一时不察,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未伤元气,待其整顿了军队,回过神来,必定会全力反扑,我等必须加紧防备。另外,派遣人员往邻近州县求救,越快越好。” “是!一切听从大人调遣!”杜孝卫拱手道。 李彦叹道:“下官不敢贪功,只是危难值此危难时机,暂时僭越,待风波过后,一切照旧,还望统领不要见怪。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多多为温氏兄弟美言几句。” 温化听言一怔,李彦的话软中带硬,让人猜不透心思。 杜孝卫吓得忙跪下哭道:“大人何出此言,末将是真心拜服,愿听驱使,还请大人不要生疑。”甚至叫出了兵符。 李彦接过,道:“将军无需如此,下官战后定然归还。” 李彦并不是想夺权,只是此时危难甚急,杜孝卫稳重有余,却电光火石间的智虑不足,若是一旦慌了手脚,便将面对是灭顶之灾,因此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是!”杜孝卫表现得俯首帖耳,十分配合,让李彦不禁暗暗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有劳将军了,下去安排吧。”李彦得了兵权,虽然客气,但威严不显自露。 ……… 待杜孝卫走下城去,温化与温农忙上前行礼,道:“多谢李大人救命之恩,今日若非大人,我等几无葬身之地。” 李彦笑道:“将军此言差矣,若此行先锋不是将军,京城危矣,大明危矣,因此下官替天下的百姓感谢两位将军的忠义…” 两人连称不敢,道:“愿投大人麾下,效犬马之劳…” 李彦接着又问他们:永州兵马的人数以及组成情况,江彬麾下的各个将领的特色以及相互关系,甚至家庭背景,然后又问起江彬的个性与喜好,虽然李彦与江彬有些接触,但都是表面的功夫,看不出什么,如今听温氏兄弟讲解,这才有所领悟。 再又问起永州的民声以及江彬的施政手法,还有此次行军他们的目的与路线,这些刚才忙着分兵御敌,并没有来得及细问。温氏兄弟既已投诚,便知无不言,虽然有些问题他们也觉得莫名奇妙。 “江彬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黄色,不过更多的时候穿紫色。” “喜欢听什么曲子?” “后.庭.花…” “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比如说瓜子脸的,或者是丰满一点的?” “娇小一点的…”最了解自己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敌人或者属下,因为一个在仔细找寻他的弱点,准备打败他,另一个在找寻他的喜好,准备巴结他。 看着眼前两个刚才还正正经经的两位爱国将领,现在却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江彬的风流韵事,李彦不得不思及自身来,是否有他人可以钻的空子。 “他还喜欢吃什么?比如说有几个厨子,一餐多少个菜,然后又吃多少,喜欢南方风味的,还是接近北方的。其他什么,无论什么细节问题都可以。” “喜欢吃鱼,不过只吃鱼下颚,其他的一概不沾。还有猪…”这些方面因为有些谣传,李彦不过证实一下,不过听两人细细将来,江彬确实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 ……… 如此的一问一答,竟有两个时辰,李彦似乎意犹未尽,然而三个咕咕叫肚子告诉他,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李彦放了他们,自己却斜靠上了椅背,细心地消化这两人的答案,渐渐地江彬的形象在他脑海内鲜活起来,喃喃笑道:“江彬此时肯定是暴跳如雷了,不过他或许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死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江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变现了在他面前似的。 ……… 京城内所有的人都关上了门窗,躲在了床底下,直到永州兵马退去,这才偷偷地从窗户处伸出半个脑袋往外看着。然而又见四处都是明晃晃的刀枪,便又赶紧缩了回去。 “到底还是来了…”蜗居在京城角落的葛老有气无力地叹息着。 “还有办法的,葛老,你说是不是?”秦明初生牛犊不怕虎,拼命地思考着,寻找解决的办法,然而想了一个又否定一个,但他并没有放弃。 葛老两只眼睛渐渐地无神地黯淡下去,自以为聪明,却一生都活在灰暗之中,自以为得志,却从始至终得不到江彬的完全信任,有志不能伸,有谋不能被接纳。江彬嘴上爱惜他的才华,处处照顾,然而自始至终却又独断专行,他到底爱的还是他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葛老自知不能回头,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不用想了,没有用的…”葛老也放弃了,因为他感觉到江彬已经放弃了自己,或许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咳咳咳…”葛老的身体本就是一股意志在支撑着,如今已心灰意冷,他也渐渐感觉到了身体得虚弱,一股寒冷的气流,从脚上慢慢爬上身体,穿过肺腑,穿过心脏,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灰暗。 “为什么…葛老…葛老…你怎么了…”秦明的声音近在咫尺,然而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葛老伸出了手,他想最后抚摸一下他想儿子一样疼爱的秦明,然而手到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该怎么办…药…药在哪里…”秦明四处寻找时,眼见桌底下的包裹,然而打开时,里面尽是泥土,“啊,不…怎么会这样…是秦朗…是他想害我们…为什么…” 人在危难的时刻总能表现得异常的清醒,秦明回想起秦朗近日来的表现,暗恨自己愚蠢,怎么当时没有看出来。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自我责怪的时刻,关键是怎么救葛老。 “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秦明暗自强迫自己。 “秦明…”骤然听见葛老的声音,秦明忙跳了过去,抓住他再次伸出来的手,道:“葛老,我在这,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千万不可以放弃…” 葛老微微一笑,看着秦明坚毅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年轻时朝气蓬勃的自己,他不能再让他步自己的后尘,绝对不能,葛老如此想着,竟奇迹般地自己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凡人都会有生老病死,我也不能例外,这是无可挽回的。”葛老终于摸到了秦明稚嫩的脸颊,笑道:“不必再做无谓的努力了,刺史大人已经放弃了我们,你也回不去了…” “这…”秦明的脸色立马变得煞白,从小到大,如神如佛一般存在的江彬,却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放弃了自己,“不可能…” 秦明从来没有违逆过葛老,因为葛老不仅是他的上官,更是他的慈父,从小无父无母的他,是葛老一手带大的,而江彬的一切也都是他告诉他的,然而此时却说出相反的话来。秦明从来没有想过反对葛老,只是不敢相信。 “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将你们卷入其中,对不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葛老低下他那骄傲的头颅。 秦明震撼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悲伤,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种彷徨无助的迷失,原本光明的一切,全部盖上了一层灰暗暗的尘土,外面光亮的阳光也变得阴沉沉的。 “这是怎么了…”秦明痴痴呆呆地道。 葛老看着也觉得无奈,突然心中一痛,感觉一股热潮正冲向自己的喉间,急忙道:“秦明,后面的路你自己选吧,一定不要辜负了自己的才华…”然而话还没有说完,那股热流便喷涌而出。 是鲜血,秦明看着渐渐软下去了的葛老,有心无力,仿佛一个被丢弃在路边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着,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悲伤与无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二、云动(5) 秦明烧掉了房屋,甚至也想烧掉自己。可是不幸的是,被路过的士兵发现了,将其救下。可是士兵救下他后,便匆匆离开了,秦明再次被遗弃。 在这个举目。 “我早该想到的…”只是世界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大人不是不让你说话吗,偏要自作主张,这不吃亏了吧。还好这个比较笨,遇到聪明点的,我这条老命都要被你送进去…” “就是,动作还那么慢,我看到他还一边走一边偷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在旁边看了,心里都发毛,差点没把他扔进去陪那小子一起…” ……… 可怜那御林军被一帮的同伴围攻,却丝毫没有还嘴的余地。 不过还好他是个大而化之的人,眼见众人的责骂,只是嘿嘿一笑,道:“是是是…还是大人英明神武,不过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刚才那距离足有一丈,还能将老子打飞。若是再近一点,老子可能就翘辫子了。你我几个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去去去,要死也被带上我们…” “就是…” 听着众人的议论越走越远,秦明的心渐渐冷到了冰点,只觉得身子凉嗖嗖的。 ……… 城楼上的李彦此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杜孝卫给他带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我们的消息没有送出去,所有出京城的路都被江彬派人堵死了。”杜孝卫此时才发现,有时候当属下比当领导的舒服得多,至少这些头疼的问题他再不需要去思考了,直接扔给李彦就是了。 “嗯,预料之中的事情。”李彦遥看着京城郊外,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居民,战事一开,所有的人都蜂拥着进了城内,幸好当时的江彬是个惊弓之鸟,没有采取强硬的错失,否则京城就没有今日的短暂安宁了。 杜孝卫见李彦如此自信放心不少,不禁笑道:“听说大人抓到了一个永州的奸细,不知将如何处置?说不定能从他身上问到些什么…” 李彦却遥遥头,道:“此事先不忙,饿他几天再说。且不过一个小虾米,还没看到正主,恐怕问不出什么。” “不错,凭着江彬的谨慎,只怕也不会泄露太多东西。”杜孝卫从这件事上也深刻体会到了江彬的老谋深算,不禁叹息一声。 眼前江彬已经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外围的人短时间还看不出什么,即便看了出来,又有谁敢在没有皇上的旨意下轻易发兵向京城,稍有不慎,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不过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吃螃蟹的人出现。 而京城这边,一下子涌入了大批的无家可归之人,为了安稳人心,朝廷不得不出钱出力,可是此时的国库并不宽裕,别说连年来没有征得多少稅银,就是永州与夏州的消耗,已经是入不敷出。此时来打土豪、榨官员又怕节外生枝。如此缚手缚脚,朝廷也是为难,恨不得战争马上就结束。 从这点上来说,朝廷的心思与江彬是一致的,都想速战速决。然而对于李彦来说,这是最不利的,因为他没有这个资本去跟江彬拼,最好的办法是拖,拖到江彬筋疲力尽时,与援兵一起合力围歼。 可是朝廷会给他这个时间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三、云动(6) 刘谨正坐在地下华丽的宫室内,安享着精美的晚餐,虽然没有换回刘堪坚决背叛的心,但所有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江彬狗急跳墙,终于与朝廷闹翻,打进了京城。 美中不足的是,到现在还没有收到闻人雷的消息。 “王爷实在等闻人将军的消息吗?”秦朗正如秦明所料,并没有去找江彬,也没有立刻来找睿亲王刘谨,他知道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无法留在刘谨身边的,然而令他惊喜的是,发现了刘谨准备在趁江彬攻城之时趁火打劫的计划,这才按照刘谨当时的吩咐,找到了接头的人,将他带到了刘谨的面前。 “不错!”在睿亲王刘谨的眼里,秦朗便是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因此也没有保留想法的必要,淡淡地回答道。 秦朗却紧张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他下面说的话,将是一把双刃剑,若是令刘谨满意,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少,若是讲得不好,便只有死路一条,刘谨没有理由留下一个既对他没有用处又知道他许多事情的人。 “奴才以为闻人将军此番肯定是有去无回…”秦朗躬身道。 刘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秦朗。 这时一个家丁突然跑了过来,打了千,上前道:“王爷,前方传来消息,闻人将军死了,请王爷示下…” 刘谨又是一惊,沉思片刻,方道:“传令下去,且烧了昺亲王府,撤军!” 眼见家丁准备折回,秦朗突然出言阻止,道:“慢!”又对王爷拱手,道:“王爷,此消息是半个时辰以前传来的,此时闻人将军的部下只怕已成刀下亡魂了。若是外面的眼线被人掌握,一直顺路追踪下来,恐对王爷不利!” 秦朗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刘谨此时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怎么可以小看了昺亲王刘谕?幸好现在的损失还不算大,收手还来得及。 “不错…”刘谨仔细地看着秦朗,心里想着:其实有个人时常在身边提醒自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自觉地微微点了点头,让秦朗终于看到了希望。 刘谨又对着家丁道:“停止一切对外的活动。” 家丁怔住了,刘谨突然改变主意,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在以往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不过更令他惊奇的还在后面。 秦朗又道:“王爷,奴才以为此时王爷可以主动出击,与其等待机会,不如创造机会。” 刘谨一怔,反思今年来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退缩防守,他甚至猜测,若是当时他能够主动一点,或许今天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孝仁帝,而是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害怕的?天下若是五分,他已经拿到了其中的三分,还有谁能与他争? 刘谨沉默了许久,让秦朗摸不透他的心思,提心吊胆地偷看着刘谨脸色的变化,一时坚毅,一时疲惫,一时醒悟,一时悔恨,一时喜,一时忧… “接着说…”刘谨推开身边的食物,轻声道。 秦朗心中一喜,这个动作表明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刘谨,他现在愿意听自己讲了,为了把握这次机会,秦朗没有张口便言,而是思考了片刻,才道:“目前摆在王爷面前的有三个难题,其一,江彬已经兵临城下,京城吃紧,若是此关过不去,一旦江彬得势,王爷势必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刘谨听秦朗说得委婉,不禁微微一笑,心道:若是江彬得势,还不想方设法将我除之而后快,江彬可不必孝仁帝,怎能容忍一头老虎睡在自己的枕边。 “其二”秦朗继续道:“当初天下势力分割,江州陈天海与夏州十八皇爷独霸一方,王爷与昺亲王分割朝政,何常在与刘本结党造势,另有九州吴侯与永州江彬暗中谋划,谁也不是当今皇上所能左右的。可如今局面,陈天海已死,十八皇爷贡奉来朝,刘本罢官,何常在传出退缩,吴.仪入京,而今江彬又不得以谋反,王爷与昺亲王结怨,这些只对一个人有利,那就是当今皇上。皇上自称有病,一年退位,可不过话一句,有谁真敢将皇上推下皇位?” 刘谨心内咯噔一声,秦朗所讲句句属实,但刘谨从来没有将它们联系到一块去,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十分自然,而皇上又似乎没有什么也没有做,这也让刘谨放慢了心思。如今回想,结果不正是秦朗所讲的? “李彦…”此时刘谨再次想到了李彦,今天的局面几乎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以上事实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参与。此时刘谨再不敢轻看李彦,如果孝仁帝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屠夫,那么李彦就是孝仁帝手中那把锋利的匕首。 秦朗等刘谨的脸色变得平和,再次开口道:“其三,便是王爷所料想的,昺亲王与刑部少卿刘圩,其余诸王爷皆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如今有资格争皇位的,除了当今的太子,便只有昺亲王之子刘圩。世人皆如此以为,可皇上为什么封了太子,又处处维护刘圩。皇上若是中意刘圩,当时完全可以力排众议,为什么皇上没有那么做?其中的理由,耐人寻味…” 秦朗见刘谨的脸色越来暗,便按住了话头,静静地等待他的思考。 这次的时间并没有经历太长,刘谨突然抬头看了看秦朗,疑惑道:“莫非皇上的目的不过是想激发本王与昺亲王之间的争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若是如此,皇上已经达到了目的。又或许皇上还有更好的继承人,但草民委实想不出来。”秦朗说完躬下身去,等待刘谨的判断。 刘谨的思路渐渐被秦朗打开,想着朝堂上一言不发的孝仁帝,他就像是一个武功入化的绝顶高手,杀人与无形无影。无声无息之间,竟将所有人都蒙在股内。 刘谨此时竟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被人耍得团团转转,还自以为是地在帮被人作嫁衣裳。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当他想要反击时,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因为局面已经形成,单凭一己之力,能够挽回吗?即便自己愿意,昺亲王会放过他?毕竟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是无法调和的。 “以你之见,本王该怎么做?”刘谨咬了咬牙,才不得已问出这样的话来,这表示他已经屈服于如今的形势,却又心有不甘。 秦朗心内狂喜,却不敢表露在脸色,依旧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如今江彬谋反,立场鲜明,王爷何不暂居人下,屈服于皇上?待度过难关,再挑起昺亲王与皇上的矛盾,如此方能一石二鸟。” “只是,皇上能够中计吗?”刘谨怀疑的不无道理,从一连串的事情来看,孝仁帝可不是轻易就能蒙混过去的。 秦朗笑道:“此时正是最好时机。王爷攻击昺亲王不利,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不得不依附皇上才能保全。若是王爷站在皇上的角度想一想,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汉朝三国鼎立,吴蜀联盟,不就是害怕唇亡齿寒?” 秦朗的一连串反问没有让刘谨生气,反而心内说得十分舒坦。闻人雷对于他来说不过冰山一角,去之不过九牛一毛,一点影响都没有。秦朗的话的意思,便是让刘谨隐藏势力,坐山观虎斗。 “好!”刘谨心情大好,不禁抚掌赞叹。 ……… 江彬整顿了军队,发现损并不过五千,折将两人,心下长吁一口气,看来御林军的数量不多,战斗力也不过如此。只是刚刚到来,便仓皇败阵,对于士气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江彬骑着马,四处营地走了个遍,他想利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的将士们,他江彬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并没有泄气。然后才让属下去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自己则窝在营帐内看了一天的地图。 当日黄昏,江彬带着一两个随从,沿着京城四周看了看。 京城八门外四通八达,虽然城高沟深,但无险可守,虽不如樊城一般纸糊的,但易攻难守是显而易见的。江彬一时间没有偷袭成功,并没有急于攻城。因为一旦攻击的时间拖长,不禁会消耗士气,而且有可能会激起城中的民众的反击,一旦城内之人众志成城,这可是江彬最不想看到的。 因此江彬在找寻可以一击致命的方法。 京城的围墙保护得极好,几乎所有的地方都重新加固过一次,江彬看了不禁点点头。不过可惜,黄天霸死了,而葛老又没了消息,太后与刘诜又联系不上,这让他对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这才是最为不利的根源。 “打起来了…”这个时候江彬突然发现了大批的流民,蜂拥地赶进京城去,突然心生一计,在一个随从耳边说了几句,那随从点点头,便下马冲入了百姓的洪流之中。 “刺史大人,我们何不趁机带兵冲进去…”一人疑惑道。 江彬只是微微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四、云动(7) 江彬即便是谋反,也不可能做到外族入侵一般,毫无顾忌地砍杀与利用,更何况他自认为他这是在勤王,而不是谋反。 因此虽然利用流民入城的机会大举攻城,或许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江彬还是犹豫了,并不敢下手。而只是派了个奸细混于其间,或打探一下情况,或制造一点混乱。 ……… 围城的第三天。 “米多少钱一斤?” “五贯…” “多少?五贯?这么贵?昨天不是还是五文钱吗?怎么今天翻了这么多?你们掌柜的是不是弄错了?”问话的人唾沫横飞,一脸的激愤,好似一言不合便会打起来似的。 “没错,明码标价。”店小二淡淡道,一脸的慵懒。 “不可能,我在城外卖了十几年的米,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价钱…” “去去去,买不起就别洛里啰嗦耽误我们做生意。”店小二不解释,直接下逐客令,照顾其他客人去了。 “哎…” 一个个都遗憾地出门,穷人买不起,富者也不愿吃这个亏。且这是在京城,正是战争关键时刻,皇上不可能不理会,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控制物价,暂且忍耐两天就是了。 围城后的第四天。 所有的米粮店都大门紧闭,挂出了已售罄的牌子。 “怎么可能?昨天下午我还看到有好多的,怎么可能一下子能卖那么多?一定是这些奸商想囤积货品,期待高价…” “我们现在没饭吃了,又不卖米,又不能出城,难道想饿死我们不成?” “对对对,这是朝廷不能不管,走...去太原府问个明白,大家都去…” “问完了黄瓜菜都凉了,还不如将这门撞开了,揭露那些奸商的假面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不服谁。 随着争吵,人数越聚越多,渐渐将前面的人都挤到了门口。 也不知谁撞了第一下,接着第二个装上了门板,外面接着也吆喝起来,所有人的情绪渐渐被挑动起来,一下子高涨,变得十分激动。 四五个人三下五除二,便将米店的门撞得稀巴烂,众人欢呼一声冲了进去。 然而看到眼前的情景,又皆心内一凉,因为屋内一尘不染,却是如牌子上所言,所有的米粮都卖完了,就是一颗也不曾剩下。 “没米了”一人大呼,接着千万人大呼。 “没米了”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几处呼叫汇合到了一起,声势浩大。而且随着移动,人数越来越多。 ……… 突然从天空中飞下几只无矢之箭,上面各绑了一张纸条。 好奇的人展开念道:“权臣当道,太子无德,置百姓于水火,吾永州刺史,今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兵勤王,愿陛下另择贤能,以安社稷。” 其他的纸条话语中或有些差异,但大概的意思都相同。 本来刘堪在民间的形象就不好,这下新帐老底一下被挖了个干净,便是没有受过他欺负的人,也绞尽脑汁将原来听书听来的一些故事安插到了太子身上。如今太子的形象在这些人眼里,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穷凶极恶,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 一边怒骂,人群很快移动到了城门前,却见城门大开,旁边的守卫都撤走了,就连城楼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原本愤怒的人一下子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反而一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 其实这个时候李彦正躲在城楼的一角,含笑地看着下面。 “大人,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江彬趁机打过来…”杜孝卫对眼下的百姓倒是不屑一顾,只要他的御林军几个冲刺,便可以全部搞定,只是害怕江彬趁虚而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将军放心,江彬既然要勤王,就不会乱来。”回答他的并不是李彦,而是肥胖的辛文,他正忍耐着这酷暑,却又不敢扇扇子,正想找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大人的意思是?”杜孝卫对于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一筹莫展,眼见李彦既不怀柔安慰,又不强硬镇压,不知道他此举何意,是以问道。 辛文诲人不倦,笑道:“唐太宗李世民曾言,百姓如水,既然风起浪涌,迎上去自然不是好办法,那就只有疏导,将他们引到我们想要的地方去。” “什么地方?”杜孝卫此时觉得自己打脑子不够用了,看眼前的两个人都觉得高深莫测。 辛文正要解释,李彦突然轻声道:“要走了…” 杜孝卫往下看时,人群正在渐渐后退,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这是要去哪?”杜孝卫入同一个刚入私塾的新生,对一切都感到十分的好奇,忍不住发问。 李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看来江彬这次倒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辛员外,下面就看你的了…” 杜孝卫这时候不开口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问,该从何问起。 辛文肃然道:“是!”便转身下了城楼。 ……… “大人…”原本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杜孝卫,此时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屁颠屁颠地跟在李彦身后,发誓一定要弄个明白。 两人凡经过之处,伏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杜孝卫这才发现一路上,将全都是大锅的滚烫冒泡的油,另有装有机括的弩矢,和一柄柄带血的刀剑,随意堆放,怪不得那些百姓不敢上来,敢情是被这些东西给镇住了。 但李彦他们又为什么要躲?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军队,难道他们就敢上前来了? “统领,保护好御林军的粮草,江彬今晚肯定会有所行动。”李彦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笑容,似乎还有些担忧。 “是!”杜孝卫隐隐觉得李彦并不想自己知道得太多,因此放弃了原先的疑问,打算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 “皇上,朝门外聚集了大批的百姓,请求罢免太子…” 所有的人一时看向皇上,一时看向刘堪,不过此时的刘谨却出奇的冷静。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这虽然是国事,但说到底又是皇上的家事。好时,倒可以锦上添花,若是坏事,就如今天,只能装聋作哑,侍卫上前,谁找死。 最为紧张的倒是数刘堪了,左右求援,却碰到的都是冷漠的眼光。 “皇上,儿臣冤枉…”刘堪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孝仁帝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却抛出了一句极其不负责任的话:“各位爱卿有何意见,不妨都说出来,就从吏部侍郎沈爱卿开始吧!”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 “皇上,臣以为,此时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那门外边的百姓该如何处置?”孝仁帝突然目露精光,喝道。 “臣该死…”沈文匍匐在地,不说话了。 其他大小官员看着,不是同情,反倒十分羡慕,有机会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户部侍郎…”孝仁帝叫出了第二个名字。 “臣…臣以为此乃皇上家事,请皇上独断乾坤,微臣不敢妄言。” “朕的家事就不是国事了?强词夺理…”孝仁帝反唇相讥,大声道。 “是是是,臣知错…”又一个跟在沈文背后趴在了地上。 “下一个…”孝仁帝都懒得叫名字了。 “臣以为该先稳定民心,再做打算。” “臣附议,百姓动乱,为的不过是粮草而已…” “皇上,臣以为可以开仓放粮…” “放粮?各位爱卿可知道如今国库中有多少粮草?”孝仁帝说话时脸上的笑容不减,却谁都听得出来话中的阴狠。 “微臣愚昧…”又跪倒一大片,那些刚才没有发言的也趁势跪了下去,省得站着受罪。 如今剩下的只有几个泰山级别的人物,何常在其实也想跪,但不敢,别人可以说该死,可以说愚昧,但他必须坚持站在皇上这边,否则他的一切就到头了。 “皇上…”何常在刚准备开口,孝仁帝突然挥了挥手,制止住他的话头,这让何常在如释重负。 “各位爱卿都言之有理,今天朝会就到此为止吧,朕乏了…”孝仁帝丢下话便真的就离开了,留下一帮大小官员莫名其妙。 ……… “睿亲王,这该如何是好?” “皇上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是什么意思?” “皇上想让我们怎么做?” ……… 一个个的人都围上了刘谨,七嘴八舌地问着,失魂落魄的刘堪反倒无人问津。 现在大家都知道形势在急转,巴结谁都有可能站错对,所以都不约而同地将目标指向了刘谨。 “圣意不可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听命行事就可以了,知道的太多,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既然散朝了,各位就先回去吧。”刘谨一甩手,也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刘堪不是他儿子似的。众人正疑虑之时,何常在也从旁边飘了过去,偷偷地从后门走了。 其他人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他们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既然上面的人都不担心,他们这些小虾米担心个屁。 “散了,散了…”也不知谁说了一句,便都一哄而散了。 可怜的刘堪,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上不知所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五、云动(8) 世界就仿佛是一个大赌场,有人下注,紧张结果,有人观望,等待机会,底子厚的坐庄,没有底子的人或仰望,或叹息,或羡慕,或钻营投机,期望有一天达到庄家那个高度,或者接近一点。 太子刘堪虽然陷入了绝境,但还有一个虚名,也就还有一线机会。 “太子殿下,如今已?我想江彬此时只怕正在做着春秋大梦呢…”杜孝卫跟了李彦几天,别的不见长,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有进步。 李彦摇摇头,笑道:“你啊你,快去巡城吧,还是小心点好,别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杜孝卫脸色一肃,拱手道:“是!”立刻带人去了。 黑衣人一字不漏地听完,心中一痛,鲜血直蹦,即可断了气,只是两只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是的,他死不瞑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六、云动(9) 江彬向报信的细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刘堪终于忍不住了,不错!”江彬心里十分兴奋。 看来这次没有强行攻城,不禁换来了一个价值连城的消息,而且与里面的人取得了联系,可以算是意外的收获。 待细作退下后,江彬没有开口,两边的官员却忍不住了。 “刺史大人,以属下之下,何不趁机佯装攻城,已牵制御林军,好让太子可以在京城内为所欲为。到时候等太子夺了天下,刺史大人再以勤王之名夺之,不就顺理成章,相信再没有人挑得出刺来。” 江彬微微一笑,撇了撇嘴,若是强行攻城,便可以达到目的的话,他江彬还需要等到这个时机?如此围而不打,为的不就是个仁义之名、爱民之德? 再说了,若是逼得太紧,一旦过犹不及,让刘堪赶到了危机,与皇上连为一体,岂不是得不偿失?依刘堪那怕死的性格,让他到皇上那去跪地求饶,是稀疏平常之事。 另一个官员瞧着江彬的脸色,立刻反对道:“不妥不妥,如此明目张胆地攻城,知道的明白我等勤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助纣为虐。不妥不妥…” 那官员见江彬点头颇为满意,不禁欣喜若狂,继而道:“明面上我们不可以大张旗鼓,却可以暗地里搅乱御林军的阵脚,让他们无暇分身。属下以为,我们可以借演练军队之名,威慑京城守卫…” 江彬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真怀疑这些人脑子里是不是全是浆糊。 “启禀刺史大人…” 江彬听言,再一次睁开了眼,只见一人正拱手站在他的正面,恭敬地弯下了腰。 “属下以为,为今之计,当以不变应万变。” 江彬不禁坐直了身子,可见这官员的一番话总算说到了他的心上。 “古语有言:多行不义必自毙。刺史大人何不已怯懒之心,以骄太子之志。一旦天怒人怨,到时候自然会有许多人来求大人出马,刺史大人再行动不迟!” 江彬暗暗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然而回想那官员的说话顺序,先是利用一句话提起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又抛出一个谜题,让自己猜测,然后又缓缓揭开谜底,从而使得自己句句听得认真仔细,不禁往那人身上多看了两眼。 只见那官员一身漂白的官服,虽破旧,却整洁干净,犹如他这人一样。看样子,年龄只在十七八岁上下,以往似乎没有见过,不知在永州担任何职位?怎么突然间冒了出来? “你是何人?”江彬威严满面,问道。 那官员忙跪下,拜倒道:“吴宛县县令王云之拜见刺史大人,属下无知,冒犯大人虎威,罪该万死。”然而看他的样子,并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不知道是对死亡看淡了,还是知道江彬根本不会对他怎么样。 江彬哑然失笑,此次事关重大,江彬随身跟随的自然都是忠心无二的近臣,只有这吴宛县的县令除外。王云之自恃才高,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却一心一意地想要巴结上江彬,不过却几次阴错阳差,没能让他与江彬见得上面。 江彬偶然打听到王云之,仔细查探了一下他的底细,这才特意将他带在了身边。谁知原来猴急着要给江彬献计献策的王云之,自从进了军营,便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是以连江彬都一时忘记了他。 “无妨!尔所言正合吾意!起来吧!”江彬笑道,心想:原来王云之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在等待机会,等待一鸣惊人的机会——他真的做到了。 “谢大人!”王云之淡淡道,恭敬地起身,又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不骄不躁,让更是让江彬欣喜不已,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 ……… 刘谨皱着眉头,原本他开启的事端,随着发展变化,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不错,依照太子的性格,一定会被他人左右,反叛只怕是迟早的事!”刘谨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若是皇上将刘堪牺牲掉,将他扔给江彬来化解事端,刘谨无话可说,甚至乐见其成。然而现在是刘堪要牺牲皇上,准备利用皇上的头颅,来祭奠他梦想中的新的朝代,这刘谨便不能答应了。 看看,这是多么的讽刺。 “奴才以为,王爷应该不顾一切地支持太子…”秦朗建议道。 刘谨无奈地点了点头,无论太子谋反事情的结果如何,世人不可能将他们的关系分割开来,皇上也不会。因此太子一动,刘谨就不得已地被牵扯了进来。 “必须如此…”眼前的局势下,刘谨已不知是自己在改变时势,还是时势在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万万没想到,终究还是要走自己最不想走的那条路。 ……… 李彦站在城楼上,眼看着远处的江彬正偃旗息鼓,没有再冒进一步。 一张椅子摆在城楼之上,李彦笑了笑,退后舒服地坐了上去,一边摇着,一边问旁边的杜孝卫,道:“统领大人,也是带兵多年的人,将军以为,什么对军队是最重要的。” 杜孝卫脱口而出道:“粮草,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继而眼睛一亮,抚掌道:“对了,我们何不趁江彬松懈之时,烧了它的粮草,也好乱其军心。” 李彦摇头道:“不可!现在我们与江彬,就像两人同时拉着一根弦的两头,只要其中一个人稍微使力,这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现在好不容易各退了一步,还不好好歇一口气?” 杜孝卫听了似懂非懂,依旧拿着求知的眼神看着李彦。 李彦吊足了他的胃口,又开口道:“江彬之所以不选择强行攻城,因为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倘若你一下子将他的粮草给烧了个精光,没有后路了,他还不破釜沉舟、狗急跳墙?到时候你来抵挡他的千军万马?我们这点御林军能抵挡几天,还真说不准。” 杜孝卫听了暗觉惭愧,此时他真是庆幸当初将兵符交到了李彦的手上,若是自己来处理,只顾着硬打硬拼,京城早已被攻破了好几回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杜孝卫问道。 “你见过温水煮青蛙吗?”李彦不答反问。 “不知道…” “就是将青蛙放在锅中的冷水内,让他慢慢地游荡,而在锅底一点一滴地加热,缓缓地将它心甘情愿地煮死。你知道其中的缘故?” “为什么?” “因为青蛙身边的环境每时每刻都在变,然而变化都只有一点点,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然而等到水开始发烫,变得青蛙不能承受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蹦跶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这与当今局势有何关联?” “如今京城越乱,江彬便越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更重要的时,给了他无数个可以搬用的借口,最后只要等待两败俱伤即可乱中取利。” “这么说来,江彬之所谓按兵不动,是因为得知了京城的百姓暴.动。”杜孝卫疑惑问道。 李彦摆摆手,道:“这些只怕还不足以动其心,一定还有什么更大的矛盾,被江彬发现了。” 杜孝卫叹息道:“若是将那日晚上偷跑之人抓住了就好,也好问个明白…” “不可能的,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细作,而是一个暗杀高手,足以与专业杀手媲美,我们问不出什么来。而且细作就是一个靠消息吃饭的人,消息若是丢失了,人也就失去了意义。消息若是传不出去,消息自然也所用了,那我们抓他还有什么意义呢?”李彦若有所思道。 杜孝卫没想到李彦在放过那细作之时竟还想了这么多事,愣得说不出话来,真不知他脑袋是怎么长的。 “不过,大人,京城之地,四通八达,一望无际,若是放出一两人去,还有可能隐藏,但是若是放出的人太多,只怕不可能不惊动江彬。再说了,所有外出的路都被江彬堵死了,没水,我们一肚子的肝火,也没办法煮江彬这只青蛙啊?”杜孝卫突然想到,李彦这个计划没有多少可执行性。 李彦却闭上眼睛,躺上了椅背,信心满满道:“这些就不必你操心了,下官早已安排好了,将军只要好好守卫京城,等待好消息就是了。” ……… 京城郊外,一座破旧的茅屋内,床底下的石块突然咯咯地松动开来,这时老三从里面钻出一个头来,长吁一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嘴边的两撇胡子,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兴奋。 自从江彬的兵马再次往后退了一里之后,便对村子内的排查松懈了许多。他也因此有机会跑到外面来透透气。 “老三…” 老三刚要爬出来,便又听见下面有人喊他,又不得不重新盖好石块,无奈地往下走去。 洞口狭小,只够通行一人,有的位置甚至低矮,不得不弯下腰才能通过,一路上都没有灯火,但老三却驾轻就熟地迈着大步往前走着,一路走了十丈多远,眼前才豁然开朗,仿佛一个地下宫殿,其中桌椅茶点一应俱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七、云动(10) 老七正与笑官下着棋,老六皱着眉头摸着胡子不耐烦地看着,两眼直冒金星,眼见老三来了,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笑逐颜开,迎了过来。 老三暗暗运起真气,这几日老六为了赶超老七,逼着与他对练,无所不用其极,是以老三不得不防备着。若是一不小心被他偷袭,断了两根肋骨,就只好自咽苦果了。 “叫我回来做什么?难道计划有变?”老三远远地站住,话虽问着笑官,眼睛却看向老六。 “大人派人送来消息,太子准备谋反了,我们还有些时间,军师的意思是,可以再做得稳妥些。”老六抢着道,对老三的防备不管不顾,欺近身前,拉着他。“既然江州与关州的兵马已经汇集,没有理由让九州吴侯独善其身,且听说他们正在回京的路上,军师让我们前去截住他。” 老三见笑官点了点头,便无奈地跟着老六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了。 地下道路宽敞,足可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行走,两边都是青石垒成,整齐无缝,巧夺天工。老六走在前面,手中拿着火把,老三静静地跟在身后,谁也没有说话,头顶上似乎能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与呼喊声。 凡五十步出便有另一个入口,门口各有两个士兵把守,眼见两人经过,皆肃然敬立,老三或点点头,或满意地拍着他们的肩膀。这些士兵原本都是老三啸聚山林时所带领的山贼,然而经过两年的艰苦训练,现在都是一等一的士兵,让他不禁有些感怀。 老六一路看了,也不禁有些羡慕。他原来手下也有一些小混混,不过因财聚,因贫散,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承蒙李彦收为麾下,才能一展所长。 约有半个时辰,两人中途又转进另一路口,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路口渐渐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行,老六放下火把,重又前面带路,摸黑走着,渐渐往上,走了一段阶梯,推开头顶上的盖子。 刺眼的光亮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两位爷,这是准备去哪?”两人爬出洞口时,竟是一间卧室,一个干瘦的老头守在洞口旁边,陪笑道。 老六抖落身上的尘土,呸了一句,问道:“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特意守着?” 老头笑道:“爷说笑了,老汉还有前面的生意要照顾,怎么好长时间窝在房间里,不是惹人生疑么?”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老汉一辈子卖马,之所以没走过一次眼,凭得是老汉的这双耳朵,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一些东西。”老头笑道。 老六与老三对视一眼,果然人人不可小看。 “邵老!”两人敬佩地拱了拱手。 “不敢!老汉先出去了,后院已为两位爷准备快马,随时可以出行。”老汉也拱了拱手,将身边的竹筒烟拿着手上,快速出门。 ……… 东宫! 太子刘堪现在看见什么也没有胃口,即便是太子妃的搔首弄姿也不能引起他的半点注意,只是不停地看着门外,经常询问着身边人当下的时辰。 “现在什么时辰?” “回太子殿下,现在是申时一刻…” ……… “现在什么时辰?” “回太子殿下,现在是申时一刻…” “刚刚不是申时一刻吗?现在怎么还是申时一刻?时间难道停止了吗?还是你在欺瞒本太子?是何居心?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 “太子殿下,奴才冤枉...” “什么?你说本太子冤枉你?本太子会冤枉你吗?有这个必要吗?” “不不不,太子殿下英明…” “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就打你十几百板子算了…” “太子殿下,你还是杀了我吧!”那人泪眼婆娑,感觉折磨也是死,还不如一刀来得干脆。 “本太子成全你,给你个痛快,绞死算了…” “太子殿下,奴才错了,奴才…”还不如挨板子。 “滚…”刘堪大喝一声,可怜的人,被骂骂咧咧地脱走了。 这时胖瘦两个官员正赶进门,眼见此情此景,正准备劝解,然见刘堪乌黑的脸,以及抖动发白的嘴唇,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的刘堪背负着太大的压力,不然他发泄一下,说不定会把他逼疯的。现在正是进攻的最为关键时刻,任何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 “太子殿下…”两人渐渐接触,瘦官员在两人之中明显担任了领导的角色,而胖子更多的时候愿意听命行事。 刘堪忍住对他们的责骂,轻声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瘦官员上前拱手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有的人马都准备好了,等到戌时,皇上就寝,我们便可以发出突然袭击,一举将之拿下,然后将皇城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只见刘堪还有些犹豫,胖官员瞧见瘦官员的一个眼色,接话道:“只要皇上在我们手上,相信,杜孝卫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再逼迫皇上下旨,命令杜孝卫率兵与江彬决一死战,到时候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天下必定成太子掌中之物。” 刘堪听得热血沸腾,虽然每次朝会上离龙椅只有几步之遥,但只有今日才感觉它是如此的亲近,仿佛只要自己伸手,便能抓住一般。 “可是,皇上能够乖乖听话吗?”刘堪疑虑道。 “太子殿下,圣旨只需要盖上打印就是,到底是不是皇上亲笔,还不是太子说了算?”瘦官员解释道,他实在没想到刘堪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但又不能解释的太过露骨,只有半隐晦地讲出了道理。 刘堪问完也觉得多余,因此没等瘦官员讲完便点头了。 “好…一切就拜托两位爱卿了…”刘堪突然向两位拱了拱手。 “不敢!”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也是狂热至极,终于等到这个时刻了,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看今朝这一战了。 ……… 睿亲王府! “王爷,刚刚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已经聚集人马,看来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 “具体什么时辰?”刘谨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 秦朗站在身侧,突然问道:“多少人马?都聚集在什么地方?” 那回话的人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看了看刘谨,见睿亲王点头,这才赔笑道:“事情一直都是温、马两位大人负责,大概五千人马,也许更多,大多在东宫与两位大人的府邸周围活动。” 没再其他问题,刘谨便挥手让来人离开了。 “有什么收获?”刘谨相信秦朗的话不会无的放矢。 秦朗躬身道:“王爷英明,奴才的半点心思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拍完马匹,这才进入正题:“杜孝卫虽然被派上外城守卫,但皇上身边不可能不会有人保卫,单单温、马二人聚集的五千乌合之众,能成多大气候?看来太子不准备正面围攻,而是想突然袭击。因此以奴才之见,太子选择的攻击时间肯定是皇上防备最为懈怠的时候,也就是皇上就寝之后一个时辰左右。” 刘谨点点头:“这么看来,戌时最为合适。” “不错,不过皇上既然有意逼反太子,能够没有半点警觉?不会做好准备?太子此举,只怕要凶多吉少了。”秦朗看着刘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择词,眼见刘谨陷入沉思,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刘谨想了一阵,突然又道:“怎么不说了,我正听着…” 眼见刘谨并没有表态,心内一阵紧张,不得不暗自给自己打气,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奴才以为,王爷可以趁此机会,暗中帮助太子殿下拔去皇上的内桩,让太子的行动变得轻而易举。” 刘谨依旧没有说什么,而是在洗耳恭听着,似乎犹豫不决,又似乎另有打算,让秦朗心内十分不安。 正忐忑之时,刘谨又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不说了?” 秦朗暗暗觉得事情变得不妙,但又不敢此时退缩,不然真只有死路一条了,于是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恐惧,陪着笑脸,道:“王爷,奴才的话已经说完了,还请王爷裁决!” 刘谨后知后觉,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道:“这个计策不错,只是不知道昺亲王现在在想什么?” 秦朗听言,暗暗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原来刘谨考虑的时昺亲王的行动。袭击昺亲王府失利让刘谨从心里上对昺亲王更加的重视,做起事情来也变得畏首畏尾。 秦朗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奴才料定,昺亲王定然不会插手此事。” 刘谨眼睛一亮,这才仿佛岸上的鱼回到了水内,恢复了一点活力,疑惑问道:“为何?” 秦朗道:“王爷,若是此次是刘圩谋反,王爷会马上插手吗?” 刘谨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不错,目的都是相同的,既然有人代劳,又何必急于出手呢?何不让太子殿下将皇宫中的内情打探清楚,且担了恶名,再来收拾残局呢?”秦朗接过刘谨的话道。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安慰刘谨的话罢了,现在最主要的是鼓动刘谨出手,一旦错失了良机,便什么都不过是一句空话,悔之晚矣。 “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刘谨终于消除顾虑,下定了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八、云动(11) 昺亲王府已被冲刷一新,完全看不出打斗的痕迹,窗明几亮,纤尘不染,更让人无法想象这里曾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只是来来去去的人,脸上都显得十分苍白,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昺亲王刘谕依旧坐在他的书房内,双手环抱着,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臂膀,若无其事地与石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高宠跑了,不知道带走了睿亲王多少财富,扬州其他人呢?太失策了,要是我,就该给汪明一个具体的职位,也不会有今日的尴尬。”昺亲王淡淡道。 “江彬能怎么样呢?既然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结果…看吧,结果只能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现在的江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刘谕又道。 “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一个个默默无闻隐忍这么多年的人,岂是容易放弃的?”刘谕继续说着。 ……… 石左依旧站在他的身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昺亲王说一句,他回应一个“是”,有时候甚至不用回应,昺亲王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并没有将石左当一回事。 石左跟随昺亲王多年,知道这是他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其实他心中思虑的是太子与睿亲王,只是到此为止,他还一句未提及此事,也没通知刘圩过来商量,显然还有许多的细节没有思虑周全。 太子谋反,已是公开了的秘密,不仅两位王爷知道,李彦知道,江彬知道,只怕何常在也知道,只是何常在却不得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他还在左右摇摆,到底该站在谁的一边,然而想得多了,又发现这种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 “什么时辰了?”刘谕说着说着,突然转过头问道。 “酉时!”石左与刘谕一样,也时刻在关心着。 “睿亲王该行动了吧…”刘谕似叹息似怨恨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停止了滔滔不绝地谈论。 “是!”石左的回答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他此时脑子里想得却是“薛繁”,当年那个他放过的科举学子,如今改头换面成了安平县的县令。石左本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但这几日才发现,昺亲王身后竟还隐藏着一股如此高深莫测的势力,让他不禁对自己的信心动摇起来。再加上薛繁曾在扬州出没过,这更让他害怕,说不定昺亲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一直在隐忍。 “刘圩在做什么?”昺亲王又问道,他从来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儿子的,就仿佛他是一个外人,毫不相干的人,连一颗棋子都不如。 “睡觉!”石左如实回答。 “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昺亲王冷笑一声,此时方觉刘圩输给刘堪并不冤枉,至少一个知道积极争取,一个只会自恃聪明,却塞听闭闻,安泰淡然。 “是!”石左肯定道。 “好吧,去把他喊过来…”昺亲王彻底失望的同时,也希望刘圩能堪当一个棋子的作用,是以准备告诉他一些实情。 ……… 京城的今晚的夜色异常的浓黑,犹如上好的墨一样,清风拂面,让人能感觉到其中的细腻,月光穿梭在云层内,忽明忽暗,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然而谁也无法领略这美好的时光,辛苦劳作的一天的百姓,早早地便进入了梦想,而此时依旧睁大了眼睛的人,却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无法感受周边的一切。 皇宫的门早早就闭上了,自从孝仁帝登基以来,这道门便从来没有晚上开启过,缺了管束,守门的侍卫早早开始了轮换制度,一半人守着上半夜,另一半人守下半夜,却又多半是窝在一个角落里,用宫灯照着,百无聊赖地玩着牌九。 “多久了?”一副牌玩完,一个侍卫摊了摊双手,示意他已经输完了。 “酉时刚过,你不会今天才带这么点银子吧,这才刚刚开始,也太抠门了…” “没办法,最近老母亲犯病,钱都送家去了。”那侍卫虽如此说,脸上却没有半点凄色。 “呸,昨日个是儿子,今日又是老母亲,就数你借口最多。罢了罢了,快换了小文子来,他都比你爽利…” 那侍卫没有反驳,起身走开了。 侍卫们也知道玩牌是明令禁止的事情,为以防万一,因此也留了个心眼,每次开始的时候总会留一个人望风,好及时通风报信。 那侍卫摇摇晃晃地四处看着,哪有小文子的身影,还以为他也躲在哪个角落内瞌睡去了,正奇怪,突然觉得后面风声响动,然而还未来得及转身,脖子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人便没了知觉。 ……… “怎么去了这么久?” “怕是小文子也怕了咱几个…” “能不能不说咱这个词,瘆得慌!”天天听那些没把的人说,已经够了。 “他不来正好就算了,也是个破落户儿,扣不出几个前来,反搅了我们的兴致。” “对对对,只要他们老实些就行。” ……… 几个人正兴致勃勃,却不知几个黑衣人已经渐渐在向他们靠近,明晃晃的刺刀,悄无声息地顶到了心脏,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能说话了。 没有任何的停留,黑衣人处理完尸体,便分散开来,各自寻找下一个猎物。 ……… 东宫! 刘堪披上了铠甲,随时准备战斗。 今天晚上,无论成败,都会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退到了一边,这个世界成了他的舞台,因此他格外的珍惜。 等待胖瘦两位官员急匆匆到来,刘堪一声立下:“攻城!” 五千铠甲辉煌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了皇城,正如战前预料的一样,一路上进展顺利,几乎没有任何有威胁的阻碍,就让刘堪杀进了皇宫。 部分御林军的负隅顽抗,并不能阻挡已经疯狂了的刘堪,指挥着军队,四面全力攻击,使得皇宫几乎在眨眼间别被攻破。 “哈哈哈…”刘堪终于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长剑指着慵懒的孝仁帝,趾高气扬道:“皇上,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早知道谋反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刘堪早就做了,干嘛要忍受这么多的罪。 “想到了又如何,没想到又如何,难道你敢杀朕?”孝仁帝冷笑道。 刘堪现在心情极好,并不受孝仁帝刺激,笑道:“杀与不杀,又有何区别,你还不是我手中的一块肉?” “是吗?你有这个自信,朕很欣慰,只是究竟谁能笑到最后,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孝仁帝又道,并没有将刘堪的一言一行放在眼里。 刘堪冷“哼”一声,不再与孝仁帝斗嘴,现在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是孝仁帝那偌大的后宫,里面可是佳丽三千,美女如云,相信凭着孝仁帝这身子骨,应该还有许多都是没有动过的。 刘堪已是摩拳擦掌了。 ……… 同样的结果落在睿亲王刘谨的眼里,却没有那么兴奋,刘堪的一切都来得太过顺利,而刘谨所派出的人员,至今未回。此时刘谨已经能够猜出他们的结局了——死! “怎么回事?”刘谨不可能怀疑这是一场布局,孝仁帝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即便别人肯,那些御林军的侍卫也不可能答应。 因此,这其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除了皇上、太子和他之外,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刘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谕,无论如何,也只有刘谕才可以如此是无忌惮,且游刃有余。 不过刘谨并没有急着下定论,他在等待另外一个消息。 对于从来以谨慎闻名的刘谨,自然不会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内,没有五成把握,是不可能倾尽全力的。 然而这个消息却来得比想象中的晚了许多。 “王爷…”一个黑衣人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只穿胸透背的长箭。刚进大厅,微弱地呼喊了一句,便伏倒在刘谨的身前。 “啊…”刘谨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不禁蹲下了身子,将耳朵附在黑衣人嘴边,因为他已发现黑衣人已经十分微弱,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 “王爷…属下无能…”黑衣人说了句抱歉的话,便无气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刘谨怔怔地看着黑衣人的尸首,一时之间心内五味杂陈。 “怎么回事?”刘谨并不需要下属的歉意,他需要知道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以为生活在阳光下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并不真实,若有梦境一般,被打碎以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秦朗一直呆在刘谨身边,但此时的他并敢不试图靠近,因为他知道即便有千万种理由,甚至是回天的计谋,也已经挽回不了刘谨的信心。 刘谨的形象此一瞬间,在秦朗的心里彻底崩塌,同时崩塌的还有他那荣华富贵的梦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八十九、云动(12) “嘘…他来了…” 黑暗之中一人侧着头,静静地听着:“我怎么没有听到脚步声,怕是大人出现幻觉了…”不过接下来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那人的话。 “大人怎么知道太子一定会来这?”[.] “是自卑心理作祟啊,他自以为征服了珍妃,就如同打败了孝仁帝…” 珍妃慵懒地躺在床上,听见刘堪的脚步声已是心中砰砰地直跳,却没想到床底下的两个大男人还开启了自己的玩笑,不禁不满地拍了两下床板。 床底下两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 “吱呀…”门打开了,刘堪带着无比惊艳的眼神,看向珍妃,嘴巴里的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着,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上。 珍妃似乎拥着被子,提心吊胆地装睡。 “珍儿…”这话也只有刘堪叫得出来。 此时的珍妃再也忍不住了,一激动,忙伏在床弦,将隔夜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连声咳嗽。床底下的两人听了更是鸡皮疙瘩掉满地,其中一人更是跃跃欲试,准备冲出去将刘堪就地正.法了,然而还是被另外一个人拉住了。 “啊,真香!”刘堪的无耻与急色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无法忍受。 珍妃更是吓得一身冷汗,像刘堪这样的小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不禁暗暗提防,身子开始往床后边退去。 “你…你大胆,来人啊…”珍妃惊慌之间,焦急地叫了出来。 刘堪也是做贼心虚,不禁往后面看了一眼,见房门没有关上,却笑道:“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 虽如此说,但还是顺手关上了房门,否则春光乍泄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见关门声,那人才放开另一人的手,轻声道:“记住,一刀毙命!” 黑暗之中那人点了点头,悄悄地往外看时,刘堪已经接近床边三尺,突然真气一吐,突然暴气,刀光闪出,刘堪便被一分为二了。 而此时的珍妃不需要床下的人提醒,已经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接着,宫灯灭,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门外的守卫见了,皆摇了摇头,对视苦笑。 ……… 昺亲王府! 刘谕与刘圩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石左跑步进门,抱拳,道:“王爷,太子谋反了,刚刚已经拿下了皇城…” 刘圩一怔,惊慌地看着刘谕。 “这么快?”这让刘谕也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并没有着急,又问道:“睿亲王呢?” “没有任何动静…” 刘谕冷哼一声,暗想道:老狐狸还在等吗?不过现在的刘谨却是有资本等待,而他刘谕却不得不在攻守之间立刻做出决定。 “爹,我们不能等了,万一被别人抢了先,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刘圩焦急道,自从当上了刑部少卿,自从做过监国,刘圩越来越发现生活在权力之下的人的悲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只是不愿父母还受着煎熬。 刘谕摇摇头,道:“还不行,前有狼,后又虎,即便拿下了刘堪,万一杜孝卫和江彬联手扑过来,我们即便能够胜利,也只怕宝不了多久。” 刘谕说完,突然抬头问了石左一句:“石左,你以为呢?” 石左拱手道:“合纵连横,近交远伐!” 刘圩听言不禁拍手叫好,从来以为石左不过是个粗人,却没想到有如此深的心机,难怪父亲对他如此看重。 “父王…”刘圩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想变现自己而显得浮躁,不如刘谕与石左两人沉静如山般的镇定。 “有话就说,现在正是锻炼的好机会,倘若一天真的掌握天下,做父亲的就是想帮也无能为力了,不趁着这个时候积累经验,更待何时?”刘谕并没有生气,反而不懈地鼓励刘圩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儿臣以为,刘堪谋反后,杜孝卫如今的状况如我们一般,正是受着两面夹击。因此我们若是准备与杜孝卫联手,就必须快,不然杜孝卫一时顶不住压力而将江彬引了进来,我们便前功尽弃了。”刘圩尽量保持着平缓的语速,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可见其情绪已不受自己控制。 刘谕微笑地频频点头,指着刘圩向石左,道:“本王之子如何?” 石左拱手道:“孺子可教也!” “哈哈哈…”刘谕一边笑一边咳,手脚虽然抽筋痛苦,但脸上依旧盎然,道:“能得到石左这般夸奖的,普天之下不多矣,看来吾子已长成。我很欣慰!” 刘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如此发自肺腑的开心,自己的心里也感觉暖洋洋的。 “多谢石叔夸奖!”刘圩不禁站起身来,想石左拱了拱手,石左泰然受之。 ……… 城外营帐! 江彬居中,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个舞女,伴着优美的丝竹声,正翩跹起舞。其他的大小官员,足有上百人,围在左右,也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美女! 一阵焦急的马蹄声渐渐靠近,马背上的人,一身黑衣,走到营帐门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东倒西歪的样子,随时都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只见他从袖内掏出一只黑黝黝地腰牌,在空中晃了晃,守门的士兵便急急地打开了营门。 “刺史大人在哪?” “今日在西营大宴群臣,这时辰舞应该跳完了…” “吁,还好赶得及时,多谢!”黑衣人抱拳后,快步往西面走去。 等到门口时,里面正乱哄哄地在相互敬酒,说着一些阿谀奉承的话。那人没有走正面,而是溜到一边,在旁外一个士兵前耳语了几句,便跟着那士兵往中营走去。 没让那人久等,江彬很快就来了。 “刺史大人…”黑衣人纳头便拜。 “起来,辛苦了…”江彬先没有问别的,扔给了那人一壶酒,笑道:“先解解渴。” “谢大人!”黑衣人也确实累了渴了,端起酒壶便咕噜噜地喝得涓滴不剩。 ……… “刺史大人,太子谋反了,奴才来之前,已经攻下了皇城,抓住了孝仁帝。”黑衣人道。 江彬点点头,笑道:“不错,太子动手够快的。”眼见黑衣人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接着道:“好好休息!” “是!”黑衣人答应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累了,身子便如沙包一般倒了下去,却不知自己从此再也不能起来了。 江彬见此,冷笑一声,飞鸟尽,良弓藏。虽然他们都十分优秀,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但他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因此江彬不能不妨。 眼前胜利在望,一旦自己登上了权力之巅,到时候不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喜新厌旧本就是人的本性。 走出中营,来到西营时,只见所有的官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中间的舞女也都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江彬大手一挥,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独留一帮大小官员,面面相觑地看着江彬。 “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刘堪谋逆乱上,已经杀入皇宫谋反了,如今皇上生死未明!”江彬说完,不忘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其他的人也都沉默。 “江大人,惠州刺史赵正任尔差遣,一起杀进京城,救出皇上…” “不错,并州刺史韩当也当仁不让…” 原来江彬在围城之时,并没有闲着,早已说动了几个州的刺史同心协力,共创美好未来。如今事情弄假成真,江彬的腰板更是直了。 眼见群情激愤,江彬也有些兴奋,大声道:“好,我们三更造反,五更拔寨,攻入京城,杀叛贼,保我大明江山…” 江彬这时候并没有提起孝仁帝,这个时候,孝仁帝死了才好,到时候太子可就没有了任何的威胁。 正此时,突然营门外有人叫唤:“报!” 江彬双手一压,将那人叫了进来,问道:“何事?” 那士兵只在门口跪了,大声道:“御林军总统领派人前来,求见大人!” 江彬心头一喜,众人也都拍手叫好,若是有了御林军从前开道,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且轻而易举。 “快快有请!”江彬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喊道。 “是!” ……… 片刻之后,一个御林军穿戴模样的人泪眼婆娑地跪倒在江彬脚下,道:“江大人,不好了,太子突然偷袭皇宫,皇上被劫,危在旦夕,还请大人不计前嫌,同舟共济,使大明度过这个难关!”说完还砰砰地磕着响头。 江彬一怔,着实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御林军也可以如此放得下身段,原来准备的一些搪塞的话反而说不出来的,只好装出一副动容的样子,点头道:“杜统领此话严重了,我江彬岂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此时正在商议进军之事,将军一路辛苦,且先去休息片刻…” “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大明正值危难之时,御林军此时离不开末将,还请大人见谅…”那人道。 江彬再次愣住了,还有这么大口气的人,可理由又光明正大,让人无可反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云动(13)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昺亲王府,只是刘谕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倒迟疑地将刚要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人总是觉得送上门来的东西一定不如自己争取的,昺亲王刘谕也坚信这一点,甚至怀疑杜孝卫对他有什么意图。 然而接下来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厮杀声,让昺亲王打消了一切的顾虑,看来杜孝卫真是急了,为了皇上,抛弃了所有尊严,将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顾京城的沦陷。[.] “好,我们也行动吧!”刘谕终于拉出了冲锋的号角,准备加入杜孝卫的疯狂进攻之中。 刘圩也是一阵兴奋,正是峥嵘岁月的他,对于这样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自然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的表现,至少拿给父亲看。 “睿亲王怎么办?不然,也趁此机会,杀他个措手不及?”刘圩通过前几日睿亲王的突然发难,已是彻底看清了他的嘴脸,不禁耿耿于怀,快意恩仇是每个少年的梦想,刘圩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刘谕老年稳重,却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睿亲王刘谨既然想到这一招,肯定也有所防备,此时去,只怕占不到什么便宜,反倒容易打击士气,拖累整个部队的进攻步伐。 因此,刘谕坚决地摇头,道:“贪多嚼不烂,战争就在于集中优势兵力,打敌人的薄弱环节。我相信,对于刘堪的处境,睿亲王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刘圩顺着刘谕的思路这才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正是如此,若是没有睿亲王的暗中协助,儿臣相信凭借刘堪这么点实力也不可能如此快速地拿下京城。主动攻击刘谨,反倒让他龟缩防守,牵制了我们的大部队。只要我们攻击刘堪,睿亲王就必定会出动,到时候他四处救火,主动权便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得到刘谕的肯定与鼓励,刘圩明显活跃了许多,什么都敢想,脑子里的想法一个个跳跃出来,令他自己都有些惊叹。 “不错!正是此意…”刘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就让石左跟你去,不过凡事要听从石左的意见,不可擅自做主,建功立业倒在其次,积累经验对你以后的人生,才最为宝贵。” “是”刘圩真切地感受到了刘谕的为父之心,不禁乖巧地起身答应,并向石左作揖道:“还请石将军不吝赐教!” “遵命!”石左说完,便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待见刘谕挥了挥手,刘圩便知趣地退下,石左形影不离地跟随其后。 ……… “杀啊…” 鼓声、叫喊声、漫骂声、刀枪交碰声、惨叫声…在夜幕下、在闪烁的火光下,横七竖八的将士,汇织成一道道诡异的风景。 城门打开,永州的前锋部队率先冲了进来,眼见一个个御林军如蚂蚁一边依附在城墙之上,舍生忘死地拼杀着,又见皇城中的士兵手忙脚乱地防守,仓促应战,大多死在乱刀之中。优略一望而知,皇城中顷刻间便可能会被攻破。 “给刺史大人发信号,其余的人,跟我一起杀进城去…” 一道…两道…三道连续的明亮的火光飞向了天空,远处的江彬见了,欣喜若狂,催促着车马快速前行,甚至连步卒都舍去了,轻骑上路。 “众位将士,前锋已经得手,跑步前进,杀入皇城,救皇上…” 江彬一句话更是如在油锅里撒了一把盐,所有的人顷刻间都鼓噪起来,生怕晚了一步,救皇上还在其次,功劳不要被别人抢走了。 大部队须臾即到,虽然看见道路上血流如水,但眼见摇摇欲坠的皇城,仿佛再多吹一口风便能马到成功似的,心内之火早已腾的一下,冒了出来,一个个嗷嗷叫着搭上云梯,快速地往上爬着。 然而江彬兴奋之余,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想一盘棋,复盘后总觉得少了两个棋子,却不知是少在了哪里。 不过战争越战越惨烈,已容不得他来得及思考更多,一支支箭羽从城墙上飞射下来,大多是冲着他来得。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所有的箭羽都被江彬拨开之后,城上之箭便开始射向他的马匹。 然而黑暗之中难辨对手,江彬也只能疲于奔命,渐渐也被卷入战团。 ……… 正杀得激烈,城中的士兵仿佛打不死的小强,看似脆弱得像块豆腐,但却顽抗地抵挡住了永州兵马的一次次进攻,反倒让江彬损失了不少兵马。 突然一声发喊,又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批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但冲进永州军后便左砍右杀,肆无忌惮。 “他们是谁?”江彬气愤地问着身边的人。 “这…不像是御林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因为昺亲王勤王的大旗威风凌凌地正迎风招展,浩浩荡荡地往着江彬而来。 “快拦住他们…”江彬吓了一跳,赶紧倒转马头,往后逃去。 昺亲王见了一怔,还没来得及问明缘由,已有无数的刀戈对向了自己,甚至还收到了许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冷箭,让人防不胜防。 昺亲王仓促应战,却进退有度,两边骑兵突出,踏入永州兵中,如入无人之境,一下子便将他们给冲垮冲散了,接着步兵发喊而出。很多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吓得赶紧抱头鼠窜,偷偷地想远离这个战场。 然而,就如游到了大海中央的人一样,方向都难以辨明,更别说如何突围了,或是被自己人,或是被敌人,无意间便身首异处了。 “王爷,他们是永州兵马…”突然一个士兵快马来到昺亲王身边,嘶吼道:“江彬突然带人抄到了我军背后,请王爷示下…” 昺亲王大喝道:“示下个屁,各自组织兵马随机应变,失败了统统回去等着砍头吧…”眼下都乱成了一锅粥,战机瞬息万变,需要的是灵活的应变与指挥,昺亲王即便是个天才军事家,也不可能指挥得过来,示下指挥让手下的人束手束脚,反而发挥不出水平。 “是!”那士兵又拨转马头,回去了。 这时候,石左带着刘圩杀出一条血路,赶到刘谕身边。刘谕自从截脉之后,手脚已不灵便,多亏了忠心的侍卫拼死保卫,才毫发无伤。然而刘圩放心不下,非要亲自保护才行。 “父王,你没事吧?”刘圩担心地问道,脸色因为激动与害怕而显得十分苍白。 刘谕微微一笑,道:“没事,看见睿亲王没?” 场面这么混乱,刘谕相信,刘谨不可能不想插一脚,顺手捞点便宜。 刘圩摇摇头,道:“天太黑,什么也看不到。” 刘谕这才惊慌地往天上看去,何止是黑,此时正是四更左右,天上不禁没有月亮,反而半颗星星也没有,若是没有点亮火把,只怕伸手不见五指。 “今天是望还是朔?”刘谕问道。 “十五!”石左见刘圩不关心这些事情,便开口道。 刘谕摇摇头,心道:“只怕是自己多虑了。” ……… 一声鼓噪,突然听闻一声轰然大响,竟是皇城的大门被打开了。 无论是刘谕的兵马,还是江彬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改成用脚,争先恐后地往城中跑去。城中自有黄金屋,城中自有颜如玉,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皇城之门虽然阔大,上下足有四长,左右也是两丈有余,只是如此,也架不住千千万万个人往里面冲,推搡摔倒,脚下扳倒,崴脚跌倒…反正只要扑到了地上,便会被踩成肉泥。 挤不过去的,便拿起小匕首捅开身边碍事的人,渐渐又打起来。小小的护城河内早已被尸体堆得慢慢的,层层的血,已经让河内的水涨船高。 可是,此时谁也不愿停手,因为只有城门前如此小的地方,只要你稍微停手,其他人便可能一刀刺进了你的胸膛。这时候杀人,已经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一种自卫。 即便如此,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军队后面又传来了喊杀之声,睿亲王的旗子高高竖起,清一色的重铠骑兵,冲入人群之中,犹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 昺亲王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却不得不忍痛撤兵,就好比煮了半天的鸭子,眼看就可以放进嘴里的去品尝美味了,却突然被人抢走,怎能让人心甘? 此时的昺亲王却不得不撤,不撤只怕要全军覆没在此,只是即便想撤兵,又能撤出多少人来,只有天知道,三军胶着,已是敌我难分。 昺亲王顾不得许多,率先驾着马车,冲开一条血路,仓皇而逃,手下将士见了昺亲王大旗越走越远,也无恋战之心,皆恨不得身生双翼,飞出重围。 ……… 江彬人马也夹在人群之中,眼见昺亲王退去,心内没有半点庆幸,反而也心生退意,只是已经退过一次,再次后撤,军心只怕难以安定,到时候他江彬还能够回来吗? 这次或许是睿亲王设下的一个陷阱,但又何尝不是他江彬的一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一、云动(14) 昺亲王刘谕刚刚退出战团,回看身后,不过几百人跟随,心中难免一痛。然而惊魂未定之时,又听一声炸响,四面八方涌来的御林军将他们围在中央。 昺亲王看时,只见为首的杜孝卫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可见刚才也是经过了一番惨烈的争斗才好不容易退了出来的。而他手下的御林军,一个个皆衣衫褴褛,有气无力的样子,昺亲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昺亲王,皇上待你不薄,对令郎更是青眼相加,而我杜孝卫自问平生谨慎,从不与人结怨,对昺亲王更是礼遇有加,今日为何这般害我?”杜孝卫长枪一指,虎虎生风,声色俱厉地喝问着。 昺亲王先是一怔,不是他杜孝卫去请他的吗?怎么他倒恶人先告状起来?继而思索片刻,越来越发现其中的味道,三军混战中,个人的消耗都非常的大,而唯一占到了便宜的便是最后赶到的刘谨,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杜统领何以如此强词夺理,若不是将军派人传话,下官一向不问战事,且父王重病在身,才不顾艰险,以救国爱民为要,挺身而出,却不料遭将军如此讥诮,下官实在不知是谁害了谁?”刘圩忙上前回道。 杜孝卫冷哼一声,喝道:“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少卿抵赖,尔等以为那报信之人能逃得过末将之手?事实胜过雄辩,末将这就带人来到两位面前对质…” 杜孝卫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人拍马赶到,惊慌道:“统领,不好了,那报信之人自杀了…”只见他身后两人飞快地推了个车子上前,里面用竹席盖着一个尸首,全身开始变黑。 “想必昺亲王现在一定不认得此人了吧?”杜孝卫讥笑道,此时证人已死,傻瓜才会开口承认,“不过天日昭昭,昺亲王今日若是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末将就只有得罪了。” “哼,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以下犯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刘圩的话显然没有什么底气。 杜孝卫冷笑一声,道:“不必少卿提醒,末将之罪,自有皇上定夺。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少卿若是要论法,末将奉陪到底。” 刘圩还要反驳,然感觉父亲刘谕牵了牵他的衣袖,只得忍气吞声,闭上了嘴巴。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石左突然开口道:“这人我倒认识…” 众人听言,皆转头看向石左。然石左依旧不紧不慢地,淡淡道:“此人姓黄名石,自曾祖父,世代为睿亲王的家奴。”然后转向昺亲王,拱手道:“王爷,此人曾在监察御史大人大婚时,跟在睿亲王后面捧过礼物,是以末将还有印象。” 刘谕点点头,这才对杜孝卫道:“杜统领,其中缘由,石将军已经解释得非常明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杜孝卫茫然向身边的人望去,却见其中一人犹豫地点了点头,只其中一部分不假,若凭此查找下去,定然能够水落石出。且凭石左的身份,他的话足以说明一切。 滚鞍下面,杜孝卫豁然拜倒在刘谕的车前,大声道:“末将冒犯王爷虎威,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神情坦然,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如果事情还回到原来,他杜孝卫还会如此干。 刘谕摇摇头,叹息道:“难道杜统领还不清楚其中的阴谋?若是本王小肚鸡肠,在此重罚了你,这不正落入了他人的圈套,致使亲者痛仇者快?” 杜孝圩恍然道:“难道王爷指的是睿亲王?”仔细回想事情的始末,又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叹道:“末将愚蠢,害了皇上…”说时向宫门方向磕着头,咚咚作响。 不过很快,杜孝卫便镇定下来,翻身上马,对手下将士道:“众将听令!” 话音刚落,原本散漫的御林军立马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得笔直,收起了长枪,垂直放置,等待着统领的命令。 “皇恩浩荡,养兵千日,而今皇上遇难,国家危急,正是我等报效之时!”杜孝卫举起长枪,道:“上马!” 哗啦一声,不错,就只有一个声音,在场足有上万人,竟然连呼吸都丝毫不差,仿佛一个人一般。 “杀叛贼,救皇上,众将当不惜身死,以全忠义!”杜孝卫正准备大手一挥,却被石左突然喊住。 石左中气十足,且这句话是带着内力喊出来的,全场的人都耳朵一震,愣了片刻,就是杜孝卫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爷有话要说!”石左淡淡道。 刘谕趁着这个安静的空隙,开口道:“杜统领,你这是意欲何为?仅凭尔等,能抵挡得住睿亲王的骑兵?全了尔等忠义之名,却又有谁能救得了皇上?” 杜孝卫被刘谕刺到痛处,胸中提起的一口气,又被放走了,低头叹息一声,并不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诉了所有人,他杜孝卫早已知道这个后果,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我们何不从长计议?”刘谕道。 杜孝卫眼睛一亮,刘谕说得是“我们”,而不是“你”,这就说明昺亲王刘谕有意相帮。又感激地跳下马来,拜在刘谕脚下,道:“王爷深明大义,末将愿听驱使!” 刘谕也是因祸得福,虽然损失了许多人马,但得到了御林军的拥护,又有江彬与刘谨对仗,自己的手中的筹码又多了几分。 ……… 宫门外! 刘谨远远地看着自己的骑兵,正来回驰骋着,肆意杀戮,却又能毫发无伤,不禁欣慰,看来银子没白花,终于看到了成绩。 自从刘谕退出之后,战争形势渐渐明朗,城中的士兵一触即退,只是等待江彬忽略他们时,又突然冲过来,占了点便宜,又缩回去,滑溜得像个泥鳅。 而城外的骑兵却表现得十分直接,他们个个人与马都套上了厚厚的铠甲,刀枪不入,是以无论何地,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江彬很快发现,自己的军队太过密集,也是睿亲王能够发挥最佳威力的另一个原因,若是换做平原,拉开架势,这些骑兵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个个都披着如此重的铠甲,就是跑都能跑死他们。 “进城!”江彬立马做出了决定,当然他也考虑到,城内的士兵是有意引诱他进城,然后左右设伏,将他们歼灭。然除了进攻,后退不如等待,等待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江彬果断地选择了进城。 这些士兵也是被有些蒙了,杀得兴起,早忘了原来的目的,此时听江彬一声大吼,个个才如梦初醒,纷纷往城中跑去。睿亲王的骑兵虽然追击,终究由于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奔跑,体力已经明显不支,因此并没有再占到什么便宜。 令江彬惊喜的时,城中的士兵都犹如兔子碰到了大灰狼一般,全都跑得没了踪影,又派人四下查探,没有任何的暗桩与埋伏。 “没想到睿亲王如此聪明,却生了个如此脓包的儿子,看来今日我是命不该绝。”江彬想着,都差点从马背上笑落下来。 ……… 睿亲王见江彬龟缩到了皇城之中,心内也暗自吁了一口气,他最害怕的是江彬会不顾面子而逃跑了,那他的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追击得上。既然江彬入了皇城,就好比进了一个大瓮,打垮江彬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刘谨立马换了一批骑兵,呼啸地撞开了江彬即将关上的城门,浩浩荡荡地杀进了城区,而又留一部分守在护城河边上,防止江彬的人马逃跑。当然最有兴致的还是,看着灰头土脸的江彬,而沾沾自得。 “昺亲王呢?”此时的刘谨才从紧张的情绪中稍稍回过神来,问着旁边的人道。 “回王爷,昺亲王早已撤出,带着五千人左右,往西南方向去了。” “杜孝卫呢?”刘谨问完之后才发现,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见杜孝卫的人影,难道他是最早退出的一个,还是他根本没来?作为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御林军的统领,皇上有难,他应该是最紧张的一个才对,怎么没看到杜孝卫的动静。 继而顺藤摸瓜,却又不知江彬如何突然间就突破了外围的城门,即便是五十年的烂木头,有那么多御林军把守,岂是那么容易攻进来的?怎么他刘谨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难道御林军都睡着了,而又有奸细从里面开门?这也太离谱了吧?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城中的士兵怎么会如此胆小,难道江彬就是洪水猛兽?还是根本没有出战的打算?就凭这些人,刘堪怎么会让这些人来守城,不是自掘坟墓? “太子呢?有没有消息?”刘谨越想越是不对,已失去自信的他越来越害怕失败。 “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进去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刘谨摇摇头,都已经过去半个多个时辰了,即便是爬过去,也该回来了,怎么可能还要等个“很快”的时间,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哎呦,不好…”刘谨突然惊慌地跳了起来,喝道:“快,撤兵…”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声,心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二、云动(15) 放走昺亲王刘谕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刘谨手下的骑兵只适合阵地战,长途奔跑不是他们的长项。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昺亲王刘谕会回来得这么快,这么坚决,而且还是后面还跟了一个杜孝卫。虽然两人看似都很狼狈,但三拳难敌四手,江彬还有一战之力,刘堪又不见踪影,可以说刘谨突然面对的是三面受敌。 重骑兵虽然厉害,但又不是无敌的神仙,且刚刚经历过一番苦战,已是人困马乏,如何抵挡得住。 “王爷,撤兵吧…”左右眼见情势危急,忙一个个跪下劝谏,心里其实在嘀咕:你死了不打紧,可别连累了我们。谁都知道罪不罚众,此次跟着刘谨的官员,至少也有四五百个,难道到时候都被砍头?那朝中一半以上可就空了,皇上不会这么做,太子不会这么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会这么做。当然,还需要他们有足够的理由。 刘谨暗叹一口气,到口的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硬生生地被人从喉咙内拖走了,不仅让人不甘,更让人觉得反胃。 “放屁…”刘谨此时气急了,竟暴出了一口粗话。这个时候退,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可事实又摆在面前,即便不退,也将什么都得不到。 “王爷,不如进皇城?一来地方下载,昺亲王的大军虽多,但也占不了绝对的优势,二来,江彬与昺亲王的联手也是一时兴起,一旦回合,我军示弱,两人必定会起争执。” 刘谨听出来了此话的其在意思:三军混战,总比被两军夹击要好得多,需求突破的机会也就多一些。 “好,进城…”刘谨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意见,目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 昺亲王见刘谨已经开始后退,忙指挥着部队趁胜追击,而杜孝卫更是当仁不让,飞马跑在最前面,一柄长枪在手,舞得虎虎生风,令人闻之丧胆,凡经过之处,皆披靡倒地。 刘谕见了不禁赞叹,更是不敢示弱,催促着部队加紧脚步,跟着杜孝卫一路飞奔,也斩获颇丰。 随着前军遇到阻击而慢下来,而后军犹有未进城门的,却还在加快脚步催促着。一时间人挤人,城门内外人满为患。刘谕虽然几次指挥,但都无功而返,两军已经胶着住,想要分开岂是那么容易的?刘谕虽然心机过人,但依旧欠缺实战的经验,是以事前没有想到这个境况。 早知如此,便不贪功冒进,在城门外等待,何尝不是一个好的机会?刘谕此时心想。皇上的生死关他什么事,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更加让刘谨父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还好杜孝卫变现勇猛,左右驰骋,杀敌无数,场面上不至于落于下风。 又只是,杜孝卫杀得太投入了,以至于凡是近了他身的,便一刀劈下,一枪穿心,所以包括了江彬的人。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永州兵岂能忍得下这口气,复又将矛头对向了御林军与昺亲王。 刘谕暗暗皱了皱眉头,眼见战况越来越乱,重又回到了当初混乱的局面,而且此时已经进了皇城,地少人多,城门口也是急的满满的,想要撤兵已是不可能了。眼下所有的人就像是,一群争光的蚂蚁,不拼死到最后一个,绝不可能罢休。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刘谕怎么也没想到杜孝卫看起来稳重,却这么不知轻重,关键的时刻把握不住。 ……… 刘谕却不知,杜孝卫这是有意为之。 杜孝卫眼见局势已乱,便且战且退,悄悄地退出了战团。 此时天色渐明,杜孝卫顾不得身上的疲倦,一路踏着晨露,小心翼翼地往后宫走去。虽然前面打得热火朝天,而后宫却安静得异常。 又走几步,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关口,随意打了声招呼,便大步流星地进去了。 待渐渐靠近甘露殿,并听见一阵阵唱戏的声音从里传出,还不是地能够听到爽朗的笑声,又转过几可翠绿的柳树,眼见门口小顺子正在兢兢业业地守着。 “公公,里面唱得是哪一出?”杜孝卫不敢贸然前往,这一语双关,目的是想打听里面的情况。 然而,小顺子微微一笑,道:“《西游记》里的大闹天空,正唱得热闹着呢!?”小顺子话虽然说得是里面的戏,但又何尝不是想知道外面的战争形势。虽然李彦稳操胜券似的神态自若,但听说两位王爷与江彬三人同时发兵,岂是容易对付的? “还好!”杜孝卫长吁了一口气。经过此次战乱,杜孝卫已经对李彦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招一式都摆在明处,让然摸得着看得透,却在关键时刻突然出手,一出手便将对手连根拔起。 小顺子也点点头,心也放了大半。 ……… “杜统领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里面传出李彦的声音。 杜孝卫向小顺子拱了拱手,整理好盔甲,走进甘露殿。这可是珍妃的闺房,除了太医与皇上,谁能有这个胆子进去?是以杜孝卫进去之后,忍不住好奇,虽然低着头,两颗眼珠子却在四处乱瞄。 只见甘露殿本就小,院中摆放了一个戏台子,更是显得局促,再加上院子的四周摆满了花草,更是觉得空间不够用了。杜孝卫若不是亲见,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孝仁帝最为宠爱的妃子的住处。 正如小顺子所说,台上正唱到高.潮的武戏,孙悟空的金箍棒正四处飞舞,将四面八方而来的天兵天将打得落花流水。然而杜孝卫心思不在戏上,他自问没有李彦那般泰然,赶紧加快了脚步,往戏台另一面走去。 孝仁帝与珍妃两人并列坐着,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开心地看着戏。杜孝卫还是第一次发现,孝仁帝原来是如此的精神,不禁怀疑皇上在朝会上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李彦站在他们两个的身后,端茶倒酒地伺候。杜孝卫可不认为这是个苦差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抢着做,那也得皇上看得上眼。 “微臣叩见皇上,珍妃娘娘…”杜孝卫差点将“李大人”三个字说出口来,不过即可恍过神来,李彦的官职不知比自己低了多少个等级。 “起来讲话吧!”孝仁帝说着,两眼依旧定在戏台上。 “谢皇上!”杜孝卫虽然起身了,但依旧不敢站得太直。 “杜统领,外面战事如何了?”问话的是李彦,其实自从他看见杜孝卫毫发无伤地过来,便已猜到了一半,只是觉得皇上与珍妃的镇定还只是浮在表面,其实内心还是十分担心。 杜孝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孝仁帝,等待答复。李彦喊他进门之时,便已明白,孝仁帝已经将权力下放给了李彦,只是此时孝仁帝没有明确给出答案之前,杜孝卫不敢擅揣圣意。 “宰相大人问什么,你尽管回答就是,不必顾忌朕。”孝仁帝淡淡道。 “宰相大人?”杜孝卫不禁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疑惑与震惊,好像做梦一般,看着李彦,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孝仁帝微微转头看向杜孝卫,又回望着戏台子,道:“不错,朕已迁监察御史李彦为左相。” “是!”杜孝卫见过升官快的,却没见过升官这么快的,少不得上前恭喜了李彦,然后才回道了李彦的问题:“两位王爷与永州兵混战一起…”其实事情的法阵皆如李彦所预测的一样,然而杜孝卫害怕孝仁帝听得不够明白,是以讲得十分仔细。 孝仁帝没有说话,不过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下面该怎么做,还请大人示下…”虽然外面战得正酣,一旦让三人回过神来,杜孝卫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毕竟御林军也消耗不少,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彦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面小小的红色旗子,道:“再过半个时辰,杜统领便将这名红旗升上城楼,到时候自然会有贵人相助…” 杜孝卫默默地接过旗子,没有再问半个问题,向皇上与珍妃跪安后,便退了出去,心中却感慨万千,没想到李彦默默无闻,却早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 京城的郊外静悄悄的,偶尔几处飞鸟惊慌地跃上天空。 “什么时辰了?” “这话你都问了几十遍了,等着呗,大人迟早会发出信号的。” “以我看,快了,三路兵马已经混战了好几个时辰了,渐渐露出疲态。大人肯定是准备等到所有人都最为松懈的时候给他们致命的一击,如此我们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 第一个问话的是老三,第二个回答的是老六,最后笑官做了解释,两人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其实他们并不孤单,旁边坐着的还有悠闲的吴侯,以及江州刺史吴浚,他此时一副文人打扮,身后站着的还有杨相,他们与笑官一样,也是在等待着李彦的信号,虽然很着急,但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还能保持着镇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三、风卷残云 没有任何的预兆。 永州江彬、昺亲王刘谕、睿亲王刘谨,三支人马战杀正酣,城楼上悄然升起了一面小小的红旗,迎风飘起,当然这并不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是昺亲王刘谕看了之后,觉得有些怪异,但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喊声四震,马嘶地动,惊得战场上人人变色,他们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光是这种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就已经让他们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 所有人都惊慌地看着大门,希望这些声响不是为他们而来。但是率先进门的骑兵,让他们彻底地失望了,恐惧得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了。如果此时,哪个人喉上一句,缴械不杀,只怕人人都会从命。 接着城墙之上渐渐涌出大批的士兵,身背箭筒,上来就张弓搭箭,不问情由,飞快地往下射去,几轮下来,三支人马即刻减员大半,哀嚎跪地祈求。 “停下,我是睿亲王,谁敢放肆?”刘谨知道已无力回天,不得不放下面子喊了一句,希望能得到一些怜悯。 士兵们听言皆停手驻马,却没有散去的意思,更没有人上前行礼跪拜,当然刘谨也没有这么祈求,他还在等待,等待领头的人来与他谈话。然而等待了许久,谁也没有上前,他们似乎也在等待。 ……… “皇上驾到!”终于还是小顺子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长空,惊醒了所有的人。 孝仁帝坐在软椅上,被抬了过来,右边自然是小顺子的位置,自从刘全没了,他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太监总管的职位,而左边愕然是李彦,这是其他人不能想到的。此时的刘谨与刘谕不禁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均已猜到今日之事绝对与李彦有关。 刘谨不是没有想过李彦,只是一次次地忽略掉了,虽然李彦曾经有过辉煌,到京城之后也有一些令人震惊的动作,但是在他眼里,李彦毕竟是无依无靠的人,何常在虽然身居高位,但是没有担当,孝仁帝也是自身难保,且没有根基,对于这样一个人,刘谨自信可以随时捏在手心里。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一个个小小的蚂蚁,悄然的努力,却扳倒了三个大象,怎能不让人震惊。当然还有不甘,若是再给他刘谨,或者刘谕,或者江彬,再来一次机会的话,李彦一定活不到今天,时局也就不是这个样子。只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士兵们忙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路,原本还是以命相博的人,现在却乖乖地站在了一起,甚至为踩到了对方的脚而露出歉意。还有什么好争吵的呢,都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性命已经都不再是他们自己所能决定的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的朝贺声,让刘谨与刘谕不得不委屈地跟着拜伏在人群之中,江彬也无奈地掉下马来,跪倒在地。 孝仁帝睁开惺忪的眼睛,其实今天他精神百倍,一直都睡不着,闭上眼睛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皇上的眼光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杜孝卫的身上,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杜孝卫忙开口答道:“回禀皇上,末将以为御林军常年饱食终日,恐战斗力日降,是以与两位王爷以及永州刺史一起,准备了一场实战演练。”心里却道:下次打死也不演练了,简直是要命啊。 其他三人眼见如今的情形,知道形势比人强,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至少可以保住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不过孝仁帝会轻易就如此放过他们吗? 孝仁帝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哦,即如此,各位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朕也被吵得一夜没睡安稳,也要回去补个觉了。”说着便吩咐抬椅的太监们在众人的错愕中往回走去。 就这么结束了?轰轰烈烈地一场大战就这么结束了?死了这么多人,包括刘谨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刘堪,包括刘谕的儿子,也就是刑部少卿刘圩,或许还包括太后与刘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对于江彬与两位王爷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然而谁又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孝仁帝这不是一场演练,而是逼宫,是造反,是…谁有这个胆子?而且结果会比现在更糟糕。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能怎么办?只有忍了。 然而孝仁帝似乎还没有结束意外,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身边的李彦道:“李爱卿,朕的头痛已经好多了,不用再伺候了。爱卿如今身为宰相,对两位王爷,应该多多抚恤才是。” “宰相?”所有的怔住了,一个个小小的七品言官一夜之间一飞冲天,变成了宰相,而且李彦现在才不过二十几岁,这恐怕历史上除了甘罗,没有人比得上了。但是没有敢反驳,才死里逃生,谁又敢此时去触皇上的逆鳞? “是!”这个时候李彦的点头彻底证明了事情的真实性,不是他们在做梦,也不是孝仁帝在开玩笑。 看着李彦稳重的脚步缓缓地向众人走过来,一步步仿佛都踏在了他们的心上。一将成名万古枯,枯的他们,却造就了李彦的一步登天,这让谁也接受不了。此时的李彦脸色虽然平静如水,但是谁都听见了他心内的狂笑。 李彦什么也没说,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谕与刘谨便率先起身先走了,江彬也跟着离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无声走出皇城。此时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对于今后的命运,只有看皇上与李彦的心情了。 ……… 睿亲王府! “王爷…”秦朗没有离开,他已经背叛了江彬,是他逼得江彬不得不造反的,也是因为他的主意才使得睿亲王如此疯狂,如此急迫,甚是可以说是因为他,才有了今日的局面,现在他已经无路可去了,留在王府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睿亲王无奈地抬起头来,想起前生往事,他真恨不得杀了秦朗,可是此时却提不起半点精神,事情都已经发生,败局已经形成,再多的怨恨也改变不了事实。 “王爷…”秦朗也看清楚了刘谨眼中的怨恨,但是他清楚危机的背后往往蕴藏着巨大的机会,关键是看能不能把握得住。然而秦朗没得选择,试一试或许还有一线机会,若是不试,就只能碌碌无为地一直等死。 睿亲王刘谨终于接了一句:“怎么?”他心中的怒气不肯能一时间消除。 “王爷就这么认输了吗?”秦朗实在见刘谨半死不活的表情,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刺激了一句。 刘谨没有回话,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秦朗继续道:“王爷此战损失的,不过一点兵马而已,为何如此丧气呢?王爷的根基并没有因此而动摇…” 刘谨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力,确实,他将此次的失败看得太过重大了,甚至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可是…”但是另有一点,刘谨又想不通了,为何孝仁帝不趁此机会杀了他与刘谕呢?如此不是干净利落,永无后患?孝仁帝难道就不怕他们再次发难吗? 秦朗此时现任已经看透了刘谨的心思,其实自从刘谨失败归来,所有的表情都落在了脸上,再已不现当年的深藏不露。 “王爷以为,皇上放过昺亲王的理由是什么?”秦朗没有等待刘谨的回答,继续道:“这表明皇上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害怕因为杀掉昺亲王后,会引起一连锁的反应,而导致全国的动荡,诚如当年的关羽在华龙道放在曹操一般。” “可是…康熙…”刘谨此时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看到了可以依托的大人一般,唯唯诺诺,心里总算找到了一些踏实的感觉。 “康熙虽然没有自己的班底,但孝庄…”秦朗的话没有说完,但刘谨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世界毕竟还是靠实力说话。 “哈哈哈…”此时的刘谨性情舒适多了,怎看秦朗怎么舒服。 此时秦朗再补了一句:“王爷,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王爷,您说是不是?” 秦朗这个台阶让刘谨下得更是舒坦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说得对,机会迟早是有的,但也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 “王爷教训得极是…”秦朗赶紧跪下道,将姿态放得极低,这个时候的刘谨最需要的是自信,这点秦朗比谁都清楚。 ……… 虽然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是没有热闹的庆功宴,也没有精彩的论功行赏,所有的人怎么回来的,又都怎么回去了,悄无声息,京城很快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等待了刘谨与刘谕回过神来,再去查问时,什么痕迹都已经找不到了,只能无奈地咽下这口苦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四、是结束,还是开始? 孝仁帝今天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想睡,只想四处看看。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因为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些时光,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此时他才发现皇宫是如此的美丽,处处的景色都让他新奇。 当他迈步走进百花宫时,更是被眼前的花海给惊呆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还是已经走出了皇宫。然而当他看见熟悉的宫女的装束时,又回到了现实。 那宫女一张鹅蛋脸,十分清秀,正在认真地给一盆花浇着水,抬头瞥了一眼孝仁帝,但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匍匐地跪下给孝仁帝请安,而是又低下头去,细心地呵护她的话。 花分三瓣,皆白色,几只单调的叶子托着,然而却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孝仁帝看了,不禁也停下了脚步,似乎害怕打搅了这宫女与花。 “你是谁?是不是迷路了?”那宫女便是紫珠,她从未见过孝仁帝,更不会想到眼前的人,看上去还有些落魄,便是当今皇上,因此还以为孝仁帝也与李彦一般,不知道宫中的路径。 孝仁帝回过神来,在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清楚那宫女是在跟他讲话,在以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宫中还有人不认识他的,但见那宫女的眼睛澄澈,如同秋水一般。 “啊…这个…”孝仁帝第一次碰到这种尴尬的场面,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既不想欺骗这个小宫女,又不想破坏这难得轻松气氛。朝堂之上,后宫之中,哪个不是对他又怕又敬?虽然嘴里有时候也说着玩笑话,但谁的心里都不可能完全放松,生怕一不小心便掉入了他人的陷阱之中。 紫珠咯咯一笑,道:“要去哪?我带你一程就是了…”却又恋恋不舍地看着手下的花。 孝仁帝摇摇头,道:“朕…正不知道往哪去呢!”他确实没有固定的目标,走到哪算哪,只是想四处看看,有时或许能想起童年的一些往事,这便足矣。眼睛也自然地看向那宫女手下的花,颇是喜欢。 “你也喜欢这花?”紫珠高兴道,似乎又找到了一个知己似的。 “嗯,能不能把它送给…我?”孝仁帝的这个“我”字说得十分生涩,从不求人的孝仁帝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第一次竟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孝仁帝确实很喜欢这话,朴实无华,却韵味十足,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这一生的写照。 孝仁帝自从登基以来,便将所有的权力下放,萧规曹随,无为而治,因此还“罢朝”十年,然而天下虽算不上太平,前有楚后有卫的侵犯,但百姓也都富足欢乐。无论功劳最后落在了谁的头上,但孝仁帝总的那一份是少不了。 虽然都知道孝仁帝根基浅薄,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正面对抗过,哪怕是权势熏天的刘谨与刘谕,也从来没敢动摇他的位置与威严,这点上与当年的豪气万丈的武德帝不相上下。 “不行,这个是我已经答应过别人的,不能送给你!”紫珠的回答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让孝仁帝颇多尴尬,没想到以前自己不要的时候,下面的人却拼命地塞给他,然而当他第一次伸手要东西时,却得来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紫珠似乎也看出了孝仁帝的丧气,转言道:“若是你喜欢,我那里还有好多,你尽管挑选就是…”说着向孝仁帝招了招手。 孝仁帝反正无所事事,也便随了紫珠来到了花院的中央,果然摆了十几株小雪素,与旁边的姹紫嫣红相比,失色幼小不少。 孝仁帝爱不释手地抱起了一个小盆子,犹如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双手小心地捧着,看着这些白色的小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立马都沉静了下来,什么功名,什么争斗,都离得远远的。 “谢谢!”孝仁帝又是第一次出自真心地去感谢一个陌生的人。 紫珠见孝仁帝傻头傻脑的样子,想笑,却又不敢笑,毕竟孝仁帝呃长相比起他的真实年龄,要老上许多。笑一个长者是不礼貌的,紫珠虽然不懂宫中的诸多礼仪,但这些民间常识还是一清二楚的。 “不用。我送你出宫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宫门上锁就出不去了…”前面震天的战事显然并没有影响道她平静的生活,犹不知宫门已经被人砸得稀巴烂,根本上不了锁。而且即便上了锁,孝仁帝要出宫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当然,孝仁帝开始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此时更不会说出来。而是犹如一个迷失的孩子,可怜巴巴地跟在紫珠后面,生怕失去了方向似的。 “这么好看的花,你怎么不献给皇上?”作为一个皇上,拥有者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想得到世上最好的东西,而且更喜欢一个人独享。然而,紫珠在百花宫内中了那么多的花,却没有一样是自己曾经看过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你怎么知道我没送?”紫珠的一句话让孝仁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还以为自己要暴露身份了,忙心里思索一番托词,然而听到下面,心里又轻松了起来。“送了!绿珠姐姐原来每天都有送,可是后来才发现,‘秋老虎’将进贡给皇上的花,都偷偷地运出了宫外卖钱,从此,绿珠姐姐就没再送了。可能是皇上不喜欢花吧,他从来没来过百花宫。” 紫珠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多少凄惨悲观之色,也没有半点的怨恨,只是所到“秋老虎”时皱了皱眉头,便快速地过去了,似乎对此人既讨厌又忌惮。 “哦!”孝仁帝反而有些失落,他竟不知皇宫的底层竟然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人物,这简直是对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的一种讽刺。 ……… “紫珠…紫珠…”绿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紫珠转头看向孝仁帝,往前指着,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后面的路你再问一问其他人吧。前面便是‘秋老虎’的地盘,你小心点。绿珠姐姐正叫我回去吃饭呢…” 孝仁帝没有停留,点了点头,便转身快步走开了。一来,他是害怕被那个“绿珠”认出来,下次若再见她的面,可就不这么轻松了。二来,他也想看看‘秋老虎’是何许人也,竟让紫珠害怕成这个样子,看来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不过令孝仁帝失望的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来来去去的一帮宫女太监都是慈眉善目的,且并没有一个名字中带“秋”的,也没有一个人的外号叫“老虎”,查了半天一无所获,也只好放弃了。准备回去给小顺子大声招呼,让他把那个“秋老虎”揪出来。 有时候用一把砍斧去对付一只小蚊子,并不是明智之举,反而不如一个小小的扇子管用。如今的孝仁帝就是那只开山劈地的砍斧,而小顺子便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宫扇。 然而,这其中发生的一点变故,让孝仁帝终其一生,也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 孝仁帝自问这是第一次独自行走在皇宫内,但却一步不错地走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然后又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御书房。 此时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看着奏折,虽然并不批阅,但是对于朝中的动态还是察觉到一些。而是从最底下抽出那本被他摸得有些破了的《频湖脉学》,他即便不翻开看,也能一清二楚地知道其中的内容,甚至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是什么,他也能不假思索地回答得出来。 静静地摩挲了片刻,又拿起李彦当时送给小顺子的那副字来,仔仔细细地看着,甚至情不自禁地模仿着其中的笔迹。等孝仁帝看完,天已经黑了下来,孝仁帝也觉得自己开始疲惫了,身体中的力气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疯狂地往外抽走。 屋内突然亮了,小顺子点亮了书案上的一盏油灯,即便孝仁帝有意避开人群,想安静地过上一天。但并不代表小顺子可以不跟着,其实即便他不跟着,上下的太监都是他的耳目,随时随地都能得到孝仁帝的最新消息,只是小顺子还有些不放心,只有孝仁帝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才能让他觉得妥帖。 孝仁帝猛然睁开眼,微微一笑,道:“朕差点就睡着了…” 小顺子一怔,从今日孝仁帝的表现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又不忍心破坏孝仁帝的好兴致,于是笑道:“许是皇上游了一天的皇宫,累着了。” “是吗?”孝仁帝并没有再在此事情上纠缠,看着小顺子雪白的双鬓,叹道:“小顺子,你在朕什么多久了?” 小顺子道:“奴才今年五十六,自十五岁进宫,便跟在皇上身边,至今已有四十一年了。” 孝仁帝点点头,也是颇为感慨,不舍地看着手中的《频湖脉学》,苦笑道:“四十一年了,朕自从得到此书,也有二十多年,却至今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看来要让先帝失望了。” 小顺子不敢接话,低头默默地听着,不知孝仁帝的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拿去吧?”孝仁帝突然将《频湖脉学》举起,交到小顺子手上。“交给李彦,希望他不再覆朕辙…” 小顺子一怔,接过孝仁帝手中的书,不知这是一个结束,还是一个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五、传位 孝仁帝强打着精神写完最后一道诏书,盖上玉玺,便躺下了,然而这一躺下,便再没有起来。 太医进进出出地忙前忙后,嫔妃们齐刷刷地跪在帘子后面,低声地抽泣着,也不知她们是真心关系孝仁帝,还是担心自己将来的命运,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外最前面跪的是几个小王子,睿亲王的小儿子也在其中,他年纪尚小,还是由乳母抱着跪在一旁的,饶是如此,但谁也不怀疑,这个小小的婴儿有着夺取皇位的机会。 “快…盐水…”太医院的院使吴用轻轻喊了一句,然而所有的太医听言都垂下了头,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吴用的一句催促,只是唤起了一个人的匆匆脚步,其他的人渐渐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项典远远地看着,提起笔缓缓地记下了吴用的这句话,然后将眼光看向半躺在床上的孝仁帝,他知道现在所有该忙的不该忙的都忙完了,接下来的这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是孝仁帝一个人的。 “李彦呢?”孝仁帝的声音极度微弱,小顺子要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才勉强能听得清楚。 “宣李彦觐见!”小顺子喊道,这个时候容不得一点私情,一切都必须摆在明面上,不然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没完没了了,小顺子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是以处理起来更加地经验老到。 李彦听言,赶紧从两位亲王背后爬了起来,在门口回复了一声,得到应允,这才进去。 自从李彦突然被封为左相,最为尴尬的要数何常在了。 自己辛辛苦苦地熬了一辈子,几经波折,这才得了个右相的位置,还坐得胆战心惊,害怕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李彦小小年纪,不声不响地就爬到了自己的头顶上,看样子还游刃有余,这让外人怎么看?这不是华歆比甘宁,高下立判了?这让他如何见人? 再想起先前自己做的那些个事,确实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而且在几次关键的时刻,他甚至抛弃了李彦。虽然李彦表面上恭恭敬敬的,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李彦现在的想法?想起范雎睚眦必报的个性与李彦有些相似,何常在心里就有些发憷。 “我是他老丈人,就不信他能翻了天了?再不然,让琦儿收拾他,总是绰绰有余。”何常在看着李彦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自我安慰道,心里却难掩悲情,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不是一两日能够消除的。 此时何常在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请退,那么今日之事,就是天下美谈了。 ……… 孝仁帝看着李彦,眨了眨眼睛,微微点头,便示意他站在一旁。又叫过小顺子,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小顺子一怔,轻声问道:“谁?”因为在地上跪着的不仅有大小官员,还有宫女嫔妃,到底让那个进来,可有这很大的差别。 孝仁帝看了看门外,又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每讲一句话,身体内的气力便随之流走,生怕讲的多了,最重要的却讲不出来了。 不过小顺子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再次走出门外,高喊道:“宣百官与众王子觐见!” 小顺子虽然这么喊着,但职位底小的并不敢稍动,这种决定将来朝中命运的事情,并不是他们所能搀和的,他们也不想掺合。 “臣等遵旨!” 王位王爷与何常在当仁不让地走在了前面,后面是各部的侍郎,以及一些州的刺史,自从“逼宫”之后,谁也不敢再回到封地上,现在若是还不向皇上表忠心,到时候就只有等待天朝军队的围杀,与天下人的唾弃了。 谁之孝仁帝外强中干,一两天的时间又突然犯病了,眼看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早知道如此,现在这帮刺史团,又后悔了,早点跑了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倒落得干净。到时候新皇登基,即便不是睿亲王之子,其他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更是不值得一提了,为了巩固朝中的实力,谁还有心思与他们计较? 怨恨与后悔自然是不可取的,真正要做的,是如何面对当前的情景。 ……… 孝仁帝望着最前面小孩,大的不过六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然而个个生地粉雕玉啄,十分可爱,不由自主地看向李彦,自己唯一一丝血脉,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悔恨终身,至此不能公开。 其他人也顺着孝仁帝的目光,看向李彦,皆是一怔,还以为孝仁帝准备让李彦来选择皇上的继承人呢!不过李彦并没有丝毫移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眼睛依旧向着地下,众王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孝仁帝突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卷圣旨,交给小顺子,道:“念!” 这时候各位王爷的心情,可比几个当事人要紧张得多,个个屏住呼吸,侧耳听着,生怕听错了一个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建和十三年秋登基,萧规曹随,依赖众爱卿之慧苦…”小顺子打开圣旨,一路念着,足足有半个时辰,别说听旨的人腿脚酸痛,听得不耐烦了,就是小顺子也不好受,口干的都要冒出火来,可是宣读圣旨哪有中途停下来的道理,看着手中还有厚厚的一叠,他心里直发慌。 睿亲王更是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孝仁帝在到什么鬼,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让他的心里不禁慌乱起来。 “早知如此,就该听取秦朗的意见了,这下可算是弄巧成拙,把自己的家底都输了个干净。”睿亲王暗自后悔。 睿亲王刘谨从来不认为孝仁帝会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当时的刘堪没有得到,现在的小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孝仁帝更有充分的理由拒绝。 刘谨暗地里观察了一下皇宫周边,以及郊外的动静。外来的军队都撤走了,而杜孝卫因为打了一次大胜仗,正志得意满,疏于防范。因此刘谨表面上意志消沉,暗地里却在耐心地布置,准备再偷袭一次皇宫,一举拿下。他自信有了第一次的失败,各个方面做得更加的细致。 而此举,秦朗是反对的,可惜的是刘谨没有听进去,而他也没有坚持。 刘谨还抱着一线的希望,万一孝仁帝迫于压力而选择了他的小儿子,不必动刀动枪的,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即便事情不如人意,他也自信,听完了孝仁帝的圣旨,他依旧有着充足的时间,从容应付。 只是,没想到的是,孝仁帝用上了他惯用的一招——赖皮,但却是阳谋,光明正大,让刘谨没有一点脾气。 刘谨这个急啊,不停地往外看着,眼见门口的御前侍卫已经越来越多,外面御林军走过的声音,车马粼粼,更是让刘谨绝望。此时他真恨不得扇小顺子几百个耳光,心道:他就不会挑一些重点来念? 这当然是自欺欺人,对于圣旨,谁又敢打半点折扣?而且此时的孝仁帝还在旁边看着,一边听一边感叹地点点头,仿佛圣旨中的某些话,触动了他那感性的心弦。 ………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眼看小顺子快要念道末尾了,刘谨才稍稍按下心来,此时焦急不可能解决问题,只是期盼自己的布置能够瞒得过杜孝卫的眼睛。 “故,立宁王之子刘垦太子,待朕驾崩,持服二十七日,继皇帝位。又迁宁王为太尉,同宰相李彦共相辅佐,钦此!” “吁——”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吐了口气,没能抢到皇位的,虽然有些遗憾,但并没抱怨,毕竟无论是依照祖制立长,还是依照实力,他们都没有希望,当然除了刘谨。 能从睿亲王手下抢到这个皇位,宁王却也有些意外,甚至差点笑出声来。对于李彦,他并不放在眼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仗着孝仁帝的宠信而一步登天,到时候幼子一旦登基,天下之权还不尽握自己掌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王率先叫唤起来,其他的人也有样学样。 然后刘垦又在小顺子的指导下,站到了皇帝身边,让孝仁帝看了一眼,然后面向大臣,开始接受大臣的第一次贺拜。接着又在李彦的言传身教下,向着眼下的臣子们训着话。 所有人又一次领教了李彦的啰嗦,不过小刘垦却表现得极为稳重,言语与动作丝毫不乱,有一种大家风范。此时,李彦也不得不佩服孝仁帝的眼光。 “谢太子殿下!”众人终于结束了这无奈的煎熬。 ……… “启禀皇上,御林军统领杜孝卫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轻声道。 刘谨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孝仁帝还不至于因此而杀了他,但消除他的势力,比要了他的命更让他难以忍受。 “宣!”孝仁帝摆摆手道。 小太监听言,赶忙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六、流放 杜孝卫缓缓地迈着坚定的脚步走了进来。 “末将叩见皇上!”待杜孝卫跪下,所有的人才发现杜孝卫的脚上占满了鲜血,不禁心内发寒。 刘谨更是心如死灰,双脚早已跪不住,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难道李彦早就料到我有此举,而故意安排?莫非他放我们是假,而斩草除根是真?”若是开始三人混战于皇城,是刘谨忽略了李彦而失策,这一次却输得心服口服。怪只能怪自己心太急躁了,眼里只想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以至于利令智昏,而一错再错。 “如何了?”孝仁帝问道。 “回皇上,乱党已全部铲除!”杜孝卫铿锵有力的话彻底破碎了刘谨所有的奢望。 一切都完了,刘谨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没有辩驳,没有掩饰,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承受,因为此时再多的作为都只是徒劳。 “好…好…好…”孝仁帝非常高兴,连说了三个好,突然体力不支,身子歪了下去,想要撑起,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无奈地如死狗般趴着。 不过小顺子并没有让孝仁帝太过难看,以最快的速度放下了帐子,然后将他扶起,然而发现孝仁帝的身体渐渐在冷却,嘴角开始抽搐,两眼想要挣开,却只能眯成一条缝隙,而且尽是白珠,赶紧让他躺下了,然后喊着太医。 其实太医早等候在身边了,也知道皇上的大限将至,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皇上能够开口,留下最后的遗言。 床帐再次打开时,孝仁帝终于睁开了双眼,然而脸色苍白,唇黑手抖,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了情况,都静静地等待着。 “………”孝仁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小顺子忙将耳朵凑近,孝仁帝又说了一遍,小顺子点了点头,又问道:“皇上的意思是:乱党之事,交给宁王处理?” 孝仁帝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闭上了。此时的太医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忙再次上前把着孝仁帝的脉搏,不出所料,已经停了。 “皇上驾崩了…”吴用大声宣布道。 一时间,所有的嫔妃宫女哭得稀里哗啦的,然后这些话随着太监的四处奔走相告,所有的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京城的守卫也都接到了同样的一条命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一个时辰之后,孝仁帝驾崩的消息才传向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孝仁帝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两位王爷为收买人心,却也下了不少苦功夫,加上刘本的清廉与不为权势的个性,深得民众之心。正是没有宋仁宗的宽怀博大,哪来的北宋繁荣兴盛,同样,没有孝仁帝的爱才惜才,与忍辱负重,哪来的大明安居乐业?是以百姓心中,对这个不作为的皇上,还是心存爱戴的。 京城一时之间,万人空巷,所有的百姓都头戴白巾,自发地走到了宫门外,伤心泪流,来送孝仁帝最后一程。城上守卫看到如此场面,虽然害怕出现骚乱,却不敢驱使,也经不住留下两滴男儿之泪,手中的矛戈不禁握得更紧了。 然而在孝仁帝的床前,除了暗自伤神的李彦,没有一个人心存悲切,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孝卫,和正在缓缓站起的宁王。他首先将儿子从李彦手中轻巧地牵了过来,然后才看向杜孝卫。 “杜统领,事情的经过,还得劳烦你在说一遍!”宁王嘴上说得客气,毕竟杜孝卫为人中规中矩,先前并没有得罪过他,而且现在手中握着御林军,还有许多用得着的地方。 “末将不敢。末将昨夜三更时分,蒙皇…先帝召见。”杜孝卫停了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才道:“先帝告知末将,睿亲王有谋反的迹象,让末将稍加留意。先帝果真慧眼,一眼辨识忠奸,今日绝早,睿亲王得之先帝病重的消息,便开始排兵布阵,准备再…围攻皇宫。” 至于最后的结果,正如杜孝卫先前所说:全部铲除。对此,刘谕并没有一点高兴,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想当年,都是大明的巨无霸,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不过二十年,他们眼看就要被淘汰了。 最为兴奋的便是宁王了,他原来不过是个边缘的人物,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好生了个好儿子,让他一步登天。可是没有任何的威信,到时候还不是跟孝仁帝一样,窝窝囊囊地活一辈子,自己即便是皇上他爹,终究无所作为。 现在好了,如今睿亲王谋反,证据确凿,杜孝卫的这个礼物送得真是及时。宁王从前看不起孝仁帝,现在同样看不起他,他认为杜孝卫当时的停顿,便是思考着怎么为孝仁帝说好话,将他杜孝卫的功劳给到孝仁帝,在众人面前还是比较好看。 从这点看来,杜孝卫不仅有能力,而且还十分的忠心,更令他心花怒放的是,杜孝卫竟将差点出口的“皇上”改口为“先帝”,虽然刘垦登基是迟早的时,但此时此刻宁王听起来,还是无比的兴奋。 宁王看向睿亲王,双眼犹如刀子一般,在他全身上下划来划去,如果眼睛能够杀人的话,此时的刘谨已经被宁王给凌迟了。 然而,刘谨经过一阵的悲叹,已变得平静了许多。对于宁王这种小人得志之辈,还真没放在眼里。 “睿亲王,你还有何话可说?”宁王一脸的严肃,仿佛阎罗包老。 刘谨闭上眼睛,嘴角竟挂着一丝的冷笑。此时的他已是无牵无挂,彻底地放下了。 宁王并没有着急,就如刚开始抓老鼠的小猫一样,总喜欢在手上戏耍两下,然而刘谨这只老鼠似乎并不打算配合,于是宁王看向李彦。李彦虽然新官上任不到几天,但好歹是孝仁帝分配给刘垦的辅政大臣,凡事必须商量着来,太过刚强,则容易折断,宁王自认为还是会把握的这个度的。 “李大人,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宁王没有称呼李彦的职位,问话更是居高临下,仿佛李彦就是他的下属一般。 李彦心中正值悲痛,没有在意宁王的语气,不过宁王既然问起,只得略微思考了片刻,才道:“下官以为,睿亲王虽然图谋不轨,但终究是皇室宗亲,且历任户部尚书,勤于政务,爱民如子,深受百信爱戴。于情于理,应该轻判。” 宁王道:“大人以为,如何轻判?”这时候连姓都省去了,显然对于李彦的回答十分的不满。 李彦一怔,也听出了宁王的意思,心思一转,坚定道:“软禁!” 李彦此话一出,就是刘谨也吓了一跳,他的所作所为,李彦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一个两次逼宫的人,竟然只是软禁,这在刘谨自己都不敢想象。而何常在更是紧皱起眉头,觉得李彦太过妇人之仁,这在今后的道路上肯定会吃亏的。身为宰相,肚量自然少不了,更需要的是果敢的杀伐决断。 “哼,既为皇室宗亲,知法犯法,已是天理难容!大人难道不知,睿亲王勤政爱民,乃是收买人心,笼络百官,更是结党营私的铁证!一个轻巧的软禁,难道就想文过饰非,粉饰太平了吗?我等身为上位者,最为紧要的是大公无私,为百姓着想,还天下人一个公道,朝纲不能乱。”宁王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凛凛然有大臣风范。 李彦拱手道:“宁王之话有理,只是皇上刚刚驾崩,太子刚刚确立,下官以为,此时最为紧要的不是惩戒,而是安定。” 宁王没想到李彦如此不识时务,要不是害怕外人说三道四,孝仁帝尸骨未寒便改他的旨意,又急着处理刘谨,没有与李彦诸多计较。又想到,反正李彦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蚱,蹦跶不出自己的手心,心态便放宽了下来。 “国有国法,若是法不能伸,如何能够驯服众人?正所谓乱世用重典,现在虽然不是乱世,但正如大人所言,新皇刚刚登位,正是杀伐立威之时…”宁王一时最快,竟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不禁自顾自地咳嗽两声,然后才道:“不能因为害怕,而不去治理,大人之言,本王并不赞同。” 在场的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两个辅政大臣,在孝仁帝刚刚咽气,便如此不让地争执,不知以后还怎么协作。当然在所有人的眼里,李彦跟宁王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正所谓亲疏有别,宁王好歹是刘垦之父,李彦崛起太快,这注定了底子不厚,弱点与弱势都十分明显。 当然最为惊讶,也最为感叹的要数睿亲王了,锦上添花者,大有人在,而雪中送炭的,却寥寥无几,虽然刘文是他的铁杆,但此时却没有胆量说上一句半句,反而是他的死敌李彦,据理争着。 虽然这其中不乏李彦的另外目的,但是从最根本上的利益来说,刘谨无疑是受益者。李彦的争执虽然改不了他刘谨的命运,却能够给他的家人一个难得的安定。 宁王无论多么的强势,但刘谨相信,他还不敢一开始就不考虑李彦的意见,这样不仅得罪的是他李彦,朝中的其他大臣也将看到,那么宁王也将孤立无援。宁王虽然急于表现,但还不是蠢笨之辈。 “是!不过下官可以保留意见!”李彦表现了一贯的强势,当初他还是一个七品的芝麻小官,就敢跟刘本叫板,甚至将孙咨整倒,现在身为宰相,更是不惧任何人。 就像卖东西讨价还价一样,李彦出了这么低的一个价格,宁王自然不能做得太过分,想了想,道:“那就判为流放吧!太轻了难以服众,太重了则丢了皇家的脸面!”宁王自以为最后一句解释很是合理,却不知道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流放——对于刘谨来说,总算有了一线生机,却不过是苟延残喘,东山再起,只怕没有机会了,但他还是感激地向李彦看了一眼。 李彦也没有再说话,对于他来说,话已尽,既然宁王已经下了决定,再争执也是徒劳,而且宁王所说的,也正是李彦所想的。刘谨自然不能死,一旦死了,被他提拔上来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朝中必然动荡,然而又不能让他活得太过自在,不能让他有反击的可能,流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李彦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此次争执,巩固自己的根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七、拜访 宁王既然想因此而立威,刘谨的判罚,李彦无论如何争取,也无济于事,流放的结果终于维持到了最后。不过宁王将押送的任务交给了金同,同朝为官,金同与刘谨的交集虽然不算少,但并没有什么深交,甚至没有单独再一起谈过话。 在金同看来,刘谨的成败,正好成全了他的功名,也将不再划入大奸大恶的历史行列。且刘谨在自己的位置上,也确实做出了一份可观的成绩,对于百姓来说,刘谨还是那个有名的“贤王”,颇受爱戴。 因此,金同对刘谨的家人很是照顾,虽然没有车马,没有坐轿,但是刘谨对此已经感激不尽了。 “大恩不言谢!”刘谨此时已体会到了人情的冷暖,对身边的人格外的珍惜。 金同一身布衣,朴素得不成样子,他当然这是在照顾刘谨的感受,因为刘谨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这不仅是做给宁王看,也是在时刻提醒自己。 “不敢当,下官也是听命行事。”金同早已与李彦绑在了一条船上,李彦好,他金同就好,为了自己的将来,金同当然不惜一切地位李彦拉帮结派。 刘谨点点头,心想,他今生唯一的错误,就是忽视了李彦,或者他本就不该与李彦为敌。却没想到,在最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李彦为了他竟如此不顾危险地挺身而出,这让他很受感动。正如他刚才所说:大恩不言谢! 对于李彦,刘谨觉得此时说得太多,反而矫情了,只有实际的行动,才是表明心迹! 刘谨沉默地向金同拱了拱手,便举步向着长长的人群走去,在绯红的夕阳下,佝偻的身形显得十分落寞也悲凉,不过他的脚步坚定,告诉金同,也告诉所有人,他刘谨并没有放弃,迟早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金同见此,不禁无奈地摇头,人一旦沾上了权力,便一辈子都放不下了,不死不休。 ……… 户部侍郎沈文散朝后,刚刚回到家中。乳娘便惦着小脚,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笑逐颜开地向沈文随意福了一福,便急不可耐地说:“老爷,小少爷来信了。” 沈文微微笑道:“那都说了什么?” 沈有胜是乳母一手带大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最为关心沈有胜的人。因此沈有胜所有的事情,她都要第一个知道,若是好事,一定马上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若是坏事,便会独自一人唉声叹气,哭鼻子掉眼泪。 乳母知道沈有胜有意取笑,却依旧忍不住炫耀之心,道:“小少爷不仅战功赫赫,而且管理方面也十分出色,还得到了十八皇爷的赞赏,又升官了,小少爷可真是了不起,我早就知道,小少爷一定有出息…” 沈有胜也知道乳母的这个癖好,所以信件都写得十分的简单明了,一一交代清楚了就可以了。乳母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人得的几个字,还是为监督沈有胜的功课而苦攻下来的。 沈文听言也点点头,当初流放的时候,也只是想让沈有胜多多历练一番,并躲开这京城的帝位之争,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番作为,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李彦的功劳。 自从李彦一跃登龙门,沈文不得不对李彦更加重视起来,早在先前他就派人到夏州去查过,事情竟出奇的顺利。沈有胜自从进了夏州之后,便有了立功的机会,不到两个月,便升为十八皇爷的副手,所有的事情,从军事到管理,十八皇爷都手把手的交。沈文从中,看到十八皇爷似乎有将夏州交给沈有胜的意思。 当然得到这样的消息,沈文第一个想到了李彦。自从李彦登上宰相之位,沈文更加有理由相信,李彦对沈有胜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是孝仁帝与李彦自编自导的一场戏,瞒过了自己,也瞒过了天下人。 更加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彦竟为了睿亲王,不惜与宁王反目。虽然在宁王的强势之下,刘谨还是被流放。但他又了解到,负责押送的金同,在李彦的授意下,对刘谨十分照顾。 “看来我是要去拜访一下这个新任宰相大人了!”沈文想道。 乳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厌其烦,好话说了一遍,又说一遍,渴了累了,便坐下来,喝口茶,接着说。 “好了,帮忙安排个轿子,我马上要出门去了!”沈文不耐烦地打断乳母的话,苦笑摇头道。 乳母虽然恼怒,但挥一挥手帕,道:“就知道老婆子的话你不爱听,你不听,老婆子说给别人听去。” 乳母说到做到,不过沈文要的轿子,她还是麻利地安排好了,她脑子并不糊涂,事情的轻重总会分得清清楚楚。 ……… 何府! 沈文的来访,虽然打着向何常在请教的幌子,但谁都清楚,他想见的人是李彦。 李彦并不奇怪,这可以说是他帮助刘谨的目的之一。刘谨一旦失势,跟随他的官员便从此群龙无首,重新找一个依靠,自然是他们最佳的选择。此时李彦突然站了出来,而且处处维护刘谨,这正给了那些彷徨的官员们一个明亮的暗号,也给了他们一个舒服的台阶。 李彦现在身为左相,权力更在何常在之上,又身兼刘垦的辅政之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当年的刘谨来说,表面上不遑多让,更是让这些官员与有荣焉,至于李彦的年纪,自然是末节中的末节。 “当年李存中,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已是佳话绝唱,没想到今日下官荣幸,能见到祖孙两宰辅的盛况。”沈文见了何常在,便开玩笑道。 然而这个马屁拍得何常在又舒服又别憋闷,毕竟他的官职比李彦的低,并列在一起到没什么,一旦分开,便觉得丢人。这也是何常在与众不同的地方,没有担当的人,总会有一些自私的想法,因为他们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对于身边的人,关心的太少了。 何常在干笑几声,便将沈文请进了偏厅。沈文虽然身居吏部侍郎,但在李彦与何常在面前,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沈文玩笑归玩笑,但礼让甚隆,也让何常在心内舒服不少。 茶过三巡,何常在与沈文客套了几句,沈文却也问了一些官员爱民之道,何常在细心地教导了一番,但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沈大人来了就好,以后你我可得同心同德,放能保全万一。”李彦淡淡道。 沈文刚端起茶杯,手一颤,又放了下来,不料李彦竟然说得这么直白,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来人,送客!”李彦没等沈文的回应,便下起了逐客令。 早已守在门外的家丁,忙进来向沈文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过李彦也站起了身来,两人一直将沈文送到门口。 这时候家丁又换来一顶轿子,李彦坐了,与沈文并列走着,而且一路上都掀开了轿帘,与沈文谈笑着,让街道的人看了议论纷纷。 沈文彻底服了,李彦这一招,等于是在告诉天下人,他沈文已经上了李彦的船了,洗是洗不清了。沈文原以为两人至少要接触一段时间,就如媒人相亲一样,总要先了解一下,再考虑下不下手。没想到,李彦突然霸王硬上弓,让沈文的主动,变成了被动。 不过沈文又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激起宁王的反感,毕竟李彦并没有根基,而刚刚依附上来的人,心不齐,没有凝聚力,很难帮得上忙。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世间的繁华总是容易冰消,只是希望李彦的辉煌,不是昙花一现就好。 沈文正想着,轿子已经到了沈府,两人这才依依拜别。 ……… 自从刘垦登基为帝,便一改孝仁帝往日的萎靡不振,坚持每天早上都会上朝议事,无论是常朝,还是大朝,从不塞责拖延。 不过刘垦年纪还小,所有的事情自然都是由两位辅政大臣商议裁决,不过由于宁王的强势,李彦的发言从来都被他当做空气给省略掉了,渐渐朝中的人都看出了风向,皆以宁王马首是瞻。 李彦并没有阻止,甚至自己阵营中的官员投向宁王时,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对于自己的意见,他从来都是异乎寻常地坚持,即便知道不会被采纳。 “皇上,北宋的党争明人都看在眼里,王安石的新法得到宋神宗的支持,才得以顺稳发展,虽然有所收效,但上下积怨,难免墙倒众人推,宋神宗一旦疲软,失败是在所难免的。皇上以为,王安石错在何处?”李彦学识渊博,刘垦每个月都有一两天来到何府听课,当然是在宁王的保护之下。 刘垦盘腿坐在炕上,歪着脑袋仔细想了许久才道:“错不在王安石,而在宋神宗…” “哦?”李彦心头一喜,追问道:“错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八、受教(求收藏) (求收藏红票...) “王安石的新法虽然以富国强兵为目的,但改革的范围比较广,甚至连科举也做了相当大幅度的改革,这对于文人士者本身就是一种震动。王安石的新法反应当时的问题,都十分的尖锐,难免惹人非议,宋神宗本可从中斡旋,然而他却一力支持,甚至可以说是包庇,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从而堵塞了言路。” 刘垦说着,不时地拿眼看着李彦,只见李彦一直微笑地面对,心里也渐渐放松下来,继续道:“事情不时一两个人就能想得清楚做得好的,纵然王安石逻辑清晰,追求完美,但有句话爱卿常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宋神宗一味追求变法的成果,却忘了去听从他人的意见,吕晦罢官,曾公亮告老还乡,司马光隐退,整个朝政几乎成了王安石的一言堂,否极泰来,满则易亏,从而变法的失败也就在所难免。” 李彦不禁暗自点头,没想到刘垦小小年纪,却将问题看得如此深刻。 “若是皇上身边也有一个王安石,皇上会如何做?”李彦接着问道。 刘垦再次陷入了沉思,突然笑道:“朕将什么也不做,让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抒己见,如此才能采众家之长,渐渐完善新法。” 李彦默然,刘垦收拾了笑容,紧张问道:“爱卿绝对朕说得不对?” 李彦叹道:“皇上说得很好,若是当时神宗不像爱护自己的子孙样的,爱护王安石,变法的结果可能是另一个结局。王安石的变法,并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且通过王安石自知鄞县以来的种种实践经验,也证明了变法的可行性。王安石虽然性子刚硬,但他也知道变法需要的是一个循序渐进过程,所以提出了‘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十二个字的变法策略。” 摇摇头,李彦继续道:“只是当时的宋神宗,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过错。” 刘垦听李彦说得如此煞有介事,不禁一怔,身子靠前了一点,以便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 “宋神宗自知改革,必然会遇到强大的阻力,然而他没有进行疏导,或者借力打力以缓解,而是选择以硬碰硬,甚至将王安石也落下了水。王安石本是性情中人,遇到有人发对变法的事情,便容易激动,甚至用以退为进的手法来逼迫宋神宗,宋神宗总是无理由地就范。这样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将王安石推向了其他官员的对立面,朝廷中,两极分化,也就是所谓的党争。” 李彦缓缓地说着,当然若是宁王在侧的话,以上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朋党之争,向来是所有帝王都忌讳的。 刘垦照本宣科,段句说道理,倒是十分地在行,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对于人心的把握,却生疏的很,所以听到李彦说起党争,不禁一脸迷茫。不过刘垦没有立刻就反问李彦,而是自己静静地思考,联系李彦的上下句的意思,渐渐理出了一点头绪。 “欧阳修,曾论朋党,其中言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小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贪者货财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如此看来,朋党就如一把剑,若是用不好,便容易害己害人,若是用得好,反倒能明心正气,爱卿为何说这是宋神宗一个不可弥补的过错,难道爱卿以为宋神宗驾驭不了?” 刘垦说完,望着李彦,期望能够得到一些关于朋党的事情,此时他才觉得书本上的东西有限得很。 李彦却心头一震,还以为刘垦在拿宋神宗自比,从而敲打自己,但见刘垦一双澄净的眸子,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想他如此小小年纪,怎能有如此修为。 “那谁人为君子,谁人又是小人?小人便一直都是小人?君子便一辈子都是君子?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吕惠卿…他们其中哪个又不是君子?宋神宗用了又如何?”李彦一连串的反问,让刘垦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且天下国家之事,败于小人者十一,败于君子者十九,盖小人之骨柔,其气馁,其愿欲易售,其营垒亦易破;惟君子之才品自不同,而业己为众所惟,其自负也常亢而不肯下,于是为深刻,为褊浅,为执拗,不能舍己从人,以佐国家之急。” 刘垦更是一怔,一般正史内不可能有这些精辟的言论,更没想到李彦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心中佩服,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痴痴地仰视着李彦。 “孔子虽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也说过,有教无类,作为君王,碰到的不禁是真正的君子,更有很多伪装的很好的小人,皇上在注意识别他们的同时,更需要利用他们,如此才能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李彦今天所讲,从党争,到君子,到小人,每一样都是刘垦闻所未闻的,就好比一个读厌了枯燥的正史的人,突然听到一些传奇野史,怎叫人不津津有味。 “太傅常言,亲贤臣,远小人,这与爱卿所言,颇不同,为何?”刘垦终于忍耐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李彦笑道:“若汉武帝用杜周,武媚娘用周兴,其岂不知两人是十足的小人?正因为小人浅薄,唯利是图,所以容易控制。历代贤君都喜欢使用,一来可以做一些皇上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情,二来若是利用完了,可以一刀斩之,还可以收揽民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刘垦渐渐明白李彦现在教的,不是历史风云,而是做人用人的道理,比之常天听太傅所说古典经典,要实用得多。且李彦所讲,全都是自己的心得体会,并不是人云亦云之言,可见其用心之深,令刘垦感到十分感动。 “爱卿所言甚是,朕说教!”刘垦说着竟单膝跪在炕上,向李彦拱手。 李彦慌忙也跪在炕上,将头低得不能再低,惶恐道:“微臣不敢,皇上快快请起,这可折杀微臣了。” ……… 两人的聊天只有一个时辰,宁王便派人来接刘垦回宫了。 刘垦无奈,只得依依惜别李彦,默默地走上了父亲宁王为他安排的轿子。 “朕该怎么做呢?”这本是刘垦问李彦的最后一个问题,但由于宁王的侍卫冒失闯了进来,两人不得不终止了探讨的念头。 当时李彦没有看那侍卫一眼,依旧对着刘垦道:“皇上年纪还小,许多问题不必深究,得快乐时,且快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垦立马就愣住了,这口吻觉不像平时的李彦,随即明白这是因为那侍卫出现的缘故,继而又开始思考起来:“莫非李彦想通过这些话,告诉朕什么?” 刘垦本就聪慧,再加上成长环境的磨练,他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童年的青涩与玩乐,自从他登基那天开始起,便已不复返了,这是作为一个君王必须的代价。 轿子一直走到宫门外,宁王早已等在门口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可不能马虎大意了,这可是他将来一生的荣耀,自然要揣在手心里。 在宫门口换了轿子,一路来到养心殿,这时正是学功课的时间,刚才去何府不过是去玩而已。教功课的太傅是宁王亲自挑选的,乃是有着大明第一儒之称的吕鹤北,刘垦也渐渐被他的渊博的学识所吸引。 吕鹤北将学,并不是如乡村私塾般古板,反倒经常在讲解中,插一些逸事野闻,师生见的气氛显得十分活跃。 ……… “有一次,魏征在朝会上与唐太宗李世民顶撞,一点都不留情面,让李世民下不了台,脸都气得发紫。”吕鹤北见刘垦正耐心地听着,但没有表现多少兴趣,于是长话短说:“李世民愤然而起,走出宫外,在花园内散了一会步,待心平气和,这才回到大殿,将魏征的话听完。” 刘垦点了点头,道:“朕想,李世民是害怕会在盛怒之下范错误,甚至可能杀了魏征,故而离席。” 吕鹤北欣然点头,他的一生,可谓桃李满天下,然而最让他喜欢的还是眼前的刘垦,无论他讲到哪,刘垦都能敏锐地发现其中的问题,然后举一反三。 “皇上所言极是!急躁的结果往往是浅显的,虽然当时快意人心,却容易犯错误。控制情绪,更加表现的是一个君王的胸怀!” 刘垦听到“急躁”二字,脑海内犹如一道闪电劈过,终于明白了李彦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禁喜形于色。然而刘垦的表情,落在吕鹤北的眼里,却理解了:皇上对他所讲的课,很是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九十九、女人(求收藏!) 新皇登基后,外出许久的何琦以及赵氏姐妹也回到了何府,另外还带来了林茹依和她的弟弟。 何常在也在一个月之后,做出了他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辞官,不再尸位素餐。由于宁王的强势,让何常在无所适从,渐渐被边缘化,在占着位置,只能自取其辱,因此何常在做这个决定,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何常在子女不幸,大多英年早逝,唯一一个儿子生下了何琦,不过伴随着何琦的成长,何常在并没有享受多少含饴弄孙的惬意,倒深刻体会了爷孙相依为命的悲苦与无助。 武德帝新亡,孝仁帝登基,将何常在提上宰相之职,虽然何常在一直身居军机大臣之职,更是武德帝的内阁,对治国带兵并不陌生,但真正上任时,却发现依旧有许多的事情要去熟悉,甚至学习,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因此与何琦交流的机会,也变得异常难得。 待何琦成大成人,其性格与气度已经形成,何常在心怀愧疚,更是对其过分地包容与溺爱,这才使得何琦在京城闯出了无法无天的名声。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延续多久,李彦的一拳一掌,便将何琦拉回了现实——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从她与李彦完婚后,更是满心地牵挂着李彦,原来的一点戾气都化作了浆糊。同时,对何常在也更加的孝顺,这让何常在很是欣慰。 这次何琦出门日久,回来之后对何常在更是用心,终于让何常在感受到了一份难得的温馨,同时何常在也觉察到,自己确实是老了,现在这个时代应该交给年轻人去折腾。由此放宽胸怀的何常在,反倒表现得十分平静自得。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何府内突然一下子多出了四个女人,整天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让原本清静的何府,变得热闹起来。 其中自然以何琦为首,不过赵萍年纪最小,也能胡闹,自然谁都让着她。赵燕沉默冷静,倒比之何琦的怀柔,更有一番大姐的风范。林茹依自小家教最好,为人谦让有礼,更是勤快,又烧得一手好菜,众姐妹对其最为喜爱。 四人无所事事,开始还打扮成男装,准备出去游玩,或逛街,或狩猎,但每次惊艳的出场,引起了京城不少的骚动,几乎牵动了所有少男的好奇心,以至于何府差点被踏破门槛。何常在可谓应接不暇,这比他权力最盛的时候还要忙。四女也因此老实了许多,轻易再不敢出门了,窝在家里,或打双陆,或走围棋,或斗草,或关扑,终究人多热闹,同样玩得不亦乐乎。 刘垦年纪还小,不足以亲政,凡上朝俱由李彦与宁王主持,不过宁王的积极进取,与李彦的退缩让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宁王趁机将所有的权力霸占在手中,甚至开始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亲信。 在李彦的授意下,杜孝卫选择委曲求全,将宁王的话当做圣旨来执行,且杜孝卫本是孝仁帝的亲信,在御林军中威信颇高,而在刘垦登基之处,送上了一份大礼,宁王都记下了,因此并没有动他的意思。 而金同作为太原府尹,只要没出什么幺蛾子,宁王还看不上眼。 礼部尚书吴.仪放出来之后,身染痼疾,便主动辞官,并要求回九州静养,宁王也答应了,在根基不稳之时,宁王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昺亲王刘谕在没了刘谨这个对手之后,也选择了退隐,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刘谕原来的名头太大,宁王依旧不敢放心,后来得到消息,刘谕已并入膏肓,性命堪忧,这才放下心来。 三省六部,除了李彦占了门下省的一半,又兼了一个吏部尚书的职位之外,其他的全部被宁王安排了人手。加上李彦近来上朝时间次数越来越少,且即使上朝,也难得提出几个意见,吏部自沈文以下更是沉默寡言,致使朝廷上下,唯一能够听到声音的只有宁王一人。 就是刘垦,也听之任之,即便有人进言,刘垦立马将所得到的奏折,派人送到宁王手中,让他来处理,自己则专心读书。 宁王看着手中的奏折,笑了笑,歪在炕上,对着手下的亲信道:“如何?”其实这奏折是宁王派人刻意安排的,目的便是试探刘垦的反应,结果让他出乎意料地满意。 “皇爷英明!”接下来自然是阿谀奉承的话不绝于耳,让宁王更是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王爷,到手掌天下权的皇帝他爹,时间不过短短的半年,这是成就,放在谁身上,也都一样的难以抗拒。 “不过,还要小心李彦!”虽然李彦低调了,但宁王依旧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此时的宁王也并没有打算将之清除。 一来,李彦自觉,知进退,识时务,并没有与自己争抢,二来,李彦是孝仁帝亲自委派的,如此早地将他清除,难免引人非议,再者,他也不想过早地将权力达到顶峰,若是朝廷中只剩下自己一派,便容易产生内讧,想到自己处理国事经验尚浅,一旦出错,自己没法承担,又找不到替罪羔羊,可不是什么好事。 出于以上理由,宁王这才保持了一点点的理智与冷静,并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 “皇爷放心,李彦在皇爷眼里还不是个小小的蚂蚁,想要捏死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说话的官员并不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倒是老派官员内第一个依附宁王的,可算是宁王的嫡系,姓江名新海,皮肤黝黑,矮个子,圆头圆脸,一旦笑起来,两只眼睛便被脸上的肉给盖住了,现居礼部侍郎之职,原先是太后的亲信。 江新海对于宁王的心理早已摸得熟透,是以宁王话一出口,便马屁拍了上去。果然宁王立马有了爽快的感觉,此时的他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了,用俯瞰天下,只手遮天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是再适合不过了。 “哈哈哈…”宁王爽朗的笑声,牵动了所有在场人的肾上腺,也跟着大笑起来,宁王的府邸,显示出一派祥和的气氛。 ……… 李彦这几日再次称病不上朝,倒不是他自愿的,而是何常在逼的。 “快点…”何常在催促道。 “这种事着急也没用啊?”李彦哭笑不得,而一旁的何琦更是脸色羞红,头都不敢抬起来。 结婚已有两年多了,然而何琦的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何常在自从退了之后,便经常如此催促,让李彦厌其烦。实在扛不住了,就拉何琦一起来挨训,分担一部分火力。 两个人都让皇宫的太医检查过无数次了,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事情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李彦倒是无所谓,但何常在得到李彦的允许,将第一个儿子过继给何家,延续何家的香火,也就等于说,李彦现在要生的,是他何常在的亲曾孙,能不让他着急? “这…府内不是还有三个丫头吗?爷爷给你做主,一并收了…”何常在的话传到门外偷听的三人耳朵内,惊吓得差点叫出来,没想到何常在为了后继有人,无所不用其极,都这把年纪,还为老不尊,在后辈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何琦一怔,不过立刻就释然了,赵氏姐妹自然无话可说,林茹依虽然内敛,但她对李彦的情意,众人都看在眼里。自从何琦嫁给李彦,满心满意地都只有他,即便再多几个人来照顾李彦,何琦也会双手双脚赞成。只是,让何常在提出来,倒觉得有些怪异。 李彦暗自苦笑,看来何常在真是急了,自从子辈命薄,他将何琦看得简直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细心呵护,若是不能看见曾孙健健康康地成长在自己面前,如何叫他放心得下? “这恐怕不妥吧…”李彦正要抗辩。 何常在大手一挥,道:“好了,好了,爷爷知道你脸皮薄,这事爷爷来帮你安排,最迟一月,立刻让你们完婚…” 门外的人再也听不下去,都红着个脸,偷偷地溜开了。 李彦听何常在的意思,她们三个要是不肯,只怕绑都要将她们绑到李彦的床上去。 “爷爷…”何琦皱了皱眉头,三女与自己相处日久,已是情同姐妹,她们若是执意不从,而何常在又固执坚持,只怕不好收场,她可不想见到这种结果,正要提醒。 何常在似乎已料到她要说什么,道:“放心吧,爷爷过的桥比你们走得路都多,会掌握分寸的…” 何常在一旦倚老卖老起来,李彦与何琦还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苦笑地摇了摇头,听从了吩咐,告辞离去。 ……… 元明星稀,鸟雀过往! 何琦依偎在李彦的手边,静静地呼吸着雨后的空气,感觉十分温馨甜蜜,不时地抬头看着李彦,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甜甜地笑着。 “在想什么?”李彦抚摸着何琦长过膝盖的秀发,笑问道。 何琦摇摇头,又是一笑,道:“彦,你喜欢她们对不对?” 李彦见何琦的表情纯真,眼中并没有半点忿怒,知道这个傻丫头已经接受了何常在的安排,而且在为他高兴,在为他着想,不禁心中一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洪水 淅淅沥沥的雨从五月下到六月,又从六月下到七月,潮湿的空气,让人感觉难以呼吸。 何常在的大计终究没有成功,所有的人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似的,寻找各种天马行空的理由躲开他,别说促膝交谈,说教说服,就是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然而情至深处,水到渠成。三女本就同命相怜,日久亲生,早已不忍分离。 赵萍年纪最小,胆子却最大,敢爱敢恨。赵燕寡言,听之任之。林茹依最为矜持,却心系其弟,也只有满心留下。三人婚事,正值赶上百年不遇的洪流,并没有大操大办。 婚后第二天,李彦便接到皇上的圣旨,即日启程,准备去并州抗洪救民。李彦不敢违抗,遂拜别何常在与众女。 “儿女私情,一家之福,怎比国家之急?孙婿自当前往,家有一老,不必顾虑!”何常在此时胸襟,比之平时,可谓天壤之别。 “出门在外,注意身体!”众女腹内虽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关怀无限。 李彦连连答应,冒雨上车,快速上路。 马车外虽简陋,内却宽敞,李彦斜卧其中,看着手中的水坝建筑图,终究不是内行,看不出什么,又想着接圣旨时,宁王看他的眼神,又是急迫,又是担心,心情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说江州是大明的门户,那么并州便是大明的水坝。自南向北,地势渐低,江州城厚,且通过渭水,疏水倒流,却将身后的并州逼入了绝境,一旦水涨,必然第一个遭殃。武德帝深知此理,便力排众议,大力修筑水坝,以防不测。 倘若并州被淹,身后的一马平川,京城自然不能保全。宁王此时用上李彦,虽然急迫想解决问题,却又担心李彦因此而收揽民心,是以患得患失。李彦心内清楚,若不是问题严重,害怕失败而承担责任,宁王不可能想到自己。 李彦并没有往并州方向,而是找到辛文,要求他务必十五天内,准备好五十船的粮草,走水路到惠州,然后转陆路进入并州。这虽然看似一桩亏本的买卖,但是因此而进入官粮行业,将来的利润肯定是无限的。辛文的眼光长远,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一连几日,雨越下越大,一路上所遇皆是并州灾民,李彦更是感觉事态紧急,催快马流星,披星戴月,兼程赶路,务必早到并州。 ……… “家丁,去大坝!”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李彦与家丁虽然隔得很近,但李彦不得不喊出神来,家丁才能听得见。 “是!”家丁答应道,只是如此疾风骤雨,家丁控制马车已是十分的艰难,且日夜奔跑,人马皆困,如何走得动。 李彦听见鞭响马嘶,从车内探出头来,几十条豆大的雨线便划脸而过,风更是吹得他睁不开眼睛,自己安稳坐在车内,没想到天气已是如此恶劣,看着正极力挥舞着马鞭的家丁,感觉确实让他为难了。 马似乎感觉到了前面有威胁,任凭家丁怎么抽打都不动分毫,反而错在脚步往后退去。 “畜生,养你这么久,现在要你干点活,就不愿动了…”家丁开口骂道。 李彦听了,笑道:“它本来就是头畜生,别折腾了。” 家丁专注于御马,没料到李彦突然走近了身边,吓了一跳。 “你先把马车赶回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一个人过去看看,待会再去找你…”李彦又道。 “大人,风太大了,等风停了再过去视察不迟!”家丁虽然知道李彦武艺高超,但此时风雨太大,这还是离水坝一里路的地方,要是到了边上,那风浪可想而知,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所为的。 正说着,突然听闻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剑声,两人愕然望去,只见一人道袍鹤发,正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软件,将落到自己身边的雨点一粒粒弹开,犹自闲庭信步,一脸轻松地看着两人,道:“丁老弟,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家丁原名丁贾,入相宗之前,曾也微有名气,只是入相宗之后,都只是称呼职业,是以连李彦也不曾知道家丁的名字。 “贺真人有礼!”家丁心中激动,没想到堂堂武当掌门贺行,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讳,这是何等的荣幸,不禁稳稳地站在了马车上向他拱手行礼。 贺行微笑着点头,指尖轻弹,手中长剑便化作一条长龙一般萦绕在他的周围,风雨虽劲,却怎能近得了他半点? 只见他拱手向李彦道:“宰相大人,久违了!” 李彦自然记得,当初人江州之时,贺行曾赐丹药一壶,救了自己性命。 “道长身在江湖,却忧思朝廷,用心了!”此时并州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个人恩情暂且放在一边,在没有清楚贺行是敌是友之前,李彦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贺行并不为忤,反倒耐心解释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并州百姓有难,贫道身为其中一员,自然该出一份力。” 李彦也没有再过多纠缠,毕竟时间不等人,抚掌赞道:“好!” 转头看着迷雾蒙蒙的远处水坝,巨大水流撞击大坝的声响,轰隆隆传入耳内,李彦闻之色变,故不得礼仪,率先抢步跃了过去。 贺行左脚斜踏向上出半步,右脚快步跟上,家丁第二眼看时,贺行的影子已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洒家来也…” 家丁闻言转头,却只看见一片衣角扇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待要看那人样貌时,已渺然不知去向,甚至不知他是胖是瘦。 眼见有两个如此的决定高手帮忙协助,家丁心安不少,遂赶了马车往城内走去。 ……… 随着大坝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大,李彦甚至感觉衣服都快要被撕裂了,忙运起真气,护在周围。然而他身后的贺行,却渐渐感觉吃力,不得不手握长剑,缓缓地挥动。李彦也看出来了,这与刚才的快速不同,贺行每次挥动时,都带着呼啸的真气。 “贺真人,大坝就在眼前了…”李彦喊道。 贺行只是点头,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一般。然而在他身后的一个和尚,比之二人,显得十分狼狈,原本的袈裟,也不知被风吹向何处了,只得运起千斤顶的功夫,稳住身形,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然而每次只能踏上半步,可以说是步步维艰。 三人渐渐近了水坝边上,风反而小了许多,都背靠着大坝,这才有机会歇息片刻,和尚实在支持不住了,望着两丈多高的水坝,摇头道:“洒家不成了,上去了也会被吹下来。” 贺行与和尚一同行走江湖多年,即便遇到再强的对手,碰到再艰难的时刻,也不曾听他有一句抱怨,更没如此丧气过,是以听言非常震惊。 然而看着头顶上的大风飞掠,听着轰隆隆如雷如鼓般的声响从对面传来,大坝震动,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倒裂开一般,也不禁骇然。 所有的都已超出了人类的想象,对面就仿佛锁着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愤怒地想挣脱牢笼一般,狂暴地嘶吼着,奋力地敲打着。 “大人…”贺行看着李彦,喘息着问道。 李彦不禁暗自摇头,刚刚还只是水坝边缘,两人已是气息不稳,要是上了大坝,只怕坚持不了半刻就会被吹下来,看来只能是自己单独行动了。 “贺真人,且帮忙照看好大师,在下且上去看看,即可便回!”李彦也没想到这次的洪流竟然如此来势汹汹,不禁有些迷茫,也感觉无助。 贺行点头回应,此时不是逞匹夫之勇之时,自己上去只怕不能帮上忙,反而会成为李彦的拖累,况且李彦的话已经说得够委婉客气,再不识相,那就是自找没趣了。 “大人保重!”贺行道。 李彦转身,贴着大坝爬了上去,任凭风雨再大,竟连他的一片衣角都吹不起,贺行与和尚两人看了,又是惊讶,又是仰慕,如此强的内功,只怕当年天下第一的蓝盟主也望尘莫及了。 李彦爬近大坝顶端,却也不敢抬出头来。此时他手脚都没有一个坚硬的着力处,如此贸然上去,还没站稳脚,人便会被吹走的。 观察良久,李彦终于发现,风虽然急骤,却不是连续的,一段接一段,快速无比,但对于李彦来说,其中一点点的时间差,就足以让他跳上坝顶。 “好,正是此时!”李彦心里默念着,身如灵鼠一般,爬上了坝顶,忙双手双脚固定,身子与头都贴在了地上,他已经可以感觉到有暖暖的河水打在自己的脸上了,风雨比之大坝背后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李彦再次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了一周天,渐渐手脚开始有了感觉,这才尝试着慢慢抬起头来,然而仅仅一眼,李彦就惊呆了,眼前茫茫的河水,一望无际,大浪滔天,随着风起浪动,卷起万丈堆雪,轰然砸在大坝之上,地动山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一、问计 一阵风吹过,屋顶上便仿佛养了几百只猫一样,沙沙作响。 屋内的人抱着细软,前后快速跑动着,紧张忙碌。 “咳…咳…咳…”大堂的上位坐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体羸弱,正低着头,捶着胸部,拼命地咳嗽。 “爹,快收拾好了,赶紧动身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中年汉子姓路,名云中,是家中的长子,然而却违背了父亲的意愿,趁着进京考功名的机会,带着那微不足道的路费,开始在京城开了一家小铺子,做起了皮毛生意,不到两年,便发财致富,成为了大明屈指可数的人物。 正当他衣锦荣归时,其父路飞天老爷子,却当着他的面,摔碎了自己最爱的那只茶杯,甚至差点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路云中不得已,才开始学习建筑,钻研医道。 几年下来,顽固的路飞天终于不得不承认,路云中的确没有建筑这方面的天份,当然后天勤奋,加上他的指导,或许登堂入室不成问题,但天生的那份灵气是无法弥补的,因此路飞天打消了传艺给子孙的念头。 “来了?”路飞天抬起憔悴的脸庞,显然外面的风雨声太大,他并没有听清儿子的话,一脸迷茫道。 路云中苦笑道:“爹,都过去一个月了,朝廷要派人来,早就派来了,还等得到现在?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呢,爹,我们赶快离开并州吧?” 路云中深知父亲执拗,吃软不吃硬,虽然心中急迫,却不得不逶迤开解,以及低声下气地祈求。 “哼!老子不走,哪里都不去,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你们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等着。朝廷不会不管我们的。”路飞天死鸭子嘴硬,一点没有被儿子感化的意思。 路云中无奈,退了下去,让妻子带人先行一步,然后又催促叔父兄弟一路相互照应,一切安排妥当了,又孤身一人回到了大堂,站在了父亲身边。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与父亲一起面对未来的困难,是路云中应尽的职责,是孝义,然而这并不关其他人的事。因此路云中安排他人先走了,但他并没有离开。 老头子看了儿子一眼,眼前一亮,不禁赞赏,又有些不忍。洪水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风雨渐渐变大,眼看大坝就要保不住了,并州将成为一片汪洋。路飞天是有心无力,并州的官员早已六神无主,朝廷却又迟迟不派人来主持大局,无尽的等待最容易消耗人的意志。 此时的路飞天看见儿子的举动,心里开始有点松动了,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就可以完成的。 正准备开口的路飞天被踉踉跄跄跑进来的管家打断了。 “老爷,少爷,夫人同家人都已送走了,有小林子照顾,一定万无一失。”管家先说出了两人最为关心的事情,然后才道:“门口有位少年,自称朝廷来的钦差,正要求见老爷。” “少年?”路飞天听到这三个字,心内凉了一截,朝廷派个毛头小子来干什么,难道准备放弃了并州了? 路云中却没有父亲情绪波动,不动声色地问管家道:“他可曾通报姓名?” 管家忙以手加额,歉然道:“他说他叫李彦!”一时间忙得糊涂了,竟然等少爷问起才说出来者的姓名,这可是一大疏忽。 路飞天一片茫然,他从来关系的都是桥路坝屋,两耳从不闻窗外之事。而路云中身在商场,官场上的变动在熟悉不过了,李彦的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他甚至在管家说出名字之前,已猜到了是李彦了,问一声,不过是想证实一下。 “果然如此!”路云中笑道:“爹,这李彦南却楚,东击卫,朝廷中敢于权贵叫板,可谓是年轻有为。” 路云中察言观色,自然看出父亲脸上的失望,是以尽量详细地给父亲介绍了一番。 路飞天还没见儿子如此夸耀过一个人,不禁对李彦多了几分信心与期待,对管家道:“快快将他请进来!” 管家答应一声,然而刚转身,李彦便冒着大雨从院子内跑了过来,也不给管家打招呼,径直走向路家父子。 “老先生,可有良策救这水坝?”李彦顾不得身上已经湿透,扑通地跪在老头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 路飞天顿觉眼眶都湿润了,因为李彦这一跪,他是在为并州百姓跪自己,因为李彦那一句平实的话,他看到了眼前的困境,正在努力寻找解救的办法。爱民如子,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而是要真真切切地付诸行动。 路云中眼见父亲怔在当地,慌忙扶起李彦,笑道:“大人,快快坐下说话,如此…实在…呵呵…”说话的艺术,有时候说很多的大道理,不如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表达的意思清楚。 “多谢路员外!”李彦随口道,站了起来,却没有坐下,接着道:“在下已经上坝顶看过了,水离坝顶不过三尺多高,照这样下去,只怕不出五日,水就要满溢出来,不知老先生有何良策,还请不吝赐教!” 路家父子都惊呆了,当初风雨小的时候,并州刺史曾从厢兵中挑选了十五人,又从县城中选出五个最为强壮之人,准备去看看情况,然而屡试屡败,还没有靠近坝身,便被大风刮走了,因此还丧失了八条人命。而眼前的李彦看起来柔弱如书生,且今日之风雨比之当时,简直不可同日耳语,他是怎么上去的? 李彦顾不得惊世骇俗,竟站在路家父子二人身前,运气真气,身上的衣服立刻便冒起雾来,片刻便干得像晒过七八天的太阳。 这下路飞天不再怀疑儿子的话了,看来李彦确实不是泛泛之辈。可是李彦带过来的消息,却又让路飞天着实地头疼。 “截流,然后疏导!”路飞天思虑片刻,果断道。 李彦完全是个门外汉,听了路飞天的话不禁迷茫问道:“如何截流?如何疏导?” 路飞天指着仔细身边自己亲笔画的图画,告诉李彦道:“江州地势高于并州,又有剑云关保护,渭水涨起后再次被疏导,进入伏虎山脉,然而水流向下,终究还是找到了路径,倾泻向并州而来。” 李彦抚掌赞叹,道:“人多以为并州之难,来自高山深谷,泥沙淤积,导致河底升高,而即便一点小水也能变成大灾,却没想到原因竟出自江州,老先生一言,在下终于茅塞顿开!” 路飞天也是一怔,没想到李彦竟连这方面都做过功课了,也由此看出了李彦现状的决心,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道:“大人说得不错,这泥沙淤积虽不是根本原因,但却是洪水变大的最主要的原因,但要真正排除,却耗时耗力。然此时事态紧急,只有先顾了眼前,再做打算。” “是!”李彦默然地点头赞同。 路飞天指着河流后面的一处狭窄处,道:“此处人称鱼嘴,宽度不过五丈,且离伏虎山有一段距离,水流平静,正是截流的最佳之处。我们可以效仿李冰修都江堰之法,编制三丈长的竹笼,里面装满鹅卵石,放入杩槎之中…” 说到此处路飞天突然发现,他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当前如此大的风雨,在岸边站立尚且不能,更别说还要抬起如此大的竹笼,这几乎不是人力所能为的。思来想去,终觉没有办法。 “老先生,怎么不往下说了?”李彦问道,突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不禁笑道:“老先生放心,武当掌门贺真人与少林大师,已经去联络江湖上的各路豪杰来助阵,这点斤两,还不在话下。” 李彦说得轻松,但想起水坝上的那惊涛骇浪,自己也不禁心里发憷,只是此时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偏向虎山行。不努力试一试,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路飞天听言,信以为真,欢心鼓舞,笑道:“若是能断流成功,我们便可以进行第二步,疏导和加固水坝。” 李彦听言,不禁眉头一皱,望了路云中一眼,问道:“加固水坝,不是在水来之前就应该做好的吗?难道没人知道?” 路云中见李彦不怒自威,忙躬身道:“是…是…据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路云中的答案模棱两可,可说是等于没说。李彦毕竟只是一个过路的钦差,经后他一家还要在这并州住上一辈子,可不想因此而得罪了那些官员。 李彦也觉得自己问得唐突了,忙转移话题,又问路飞天道:“又该如何疏导呢?并州南有关州,西有九州,却地势比之并州都要高,而东边的惠州,尚且连接伏虎山脉,可以说无处可去。” 路飞天墨笔一划,却将长线指向了远在惠州之后的运河,道:“就在这…” 李彦茫然不解,然而路飞天再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摆手摇头道:“不过此事尚不成熟,究竟能不能行得通,还需要看最后截流的成果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二、吏治 李彦与路飞天再谈了一些方案运行的细节问题,眼看两个时辰就过去了,管家已经安排好了饭菜,不过三人各有心思,草草吃完了饭,李彦便告辞离开了。 根据家丁留下的暗号,找到客栈,匆匆换了官服,李彦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并州刺史的府邸。一路上,家丁已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了李彦:并州所有的官员都已经将亲眷迁出并州,现在并州留下的只剩下一些安土重迁的可怜百姓。且留下来的那些官员,也都已经找好了退路,随时准备撒手不管。 家丁撑着伞,李彦脸上的表情与今天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他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径直往门刺史府内走去。 门口两个侍卫也是极懂眼色的,看了李彦的官服一眼,便不敢阻拦了。 “啧啧……之听说当今宰相年纪小,却没想到比我们还要小上许多……”一个侍卫看着李彦的背影,轻声地赞叹。 “正是!你在这守着,我立马去向刺史大人通报!”另一个侍卫不等同伴回答,便箭一般冲入了雨中。 那侍卫一怔,喃喃道:“怎么猴儿今日变得这么积极了,往常还不是能怎么偷懒怎么偷懒?”想了会,恍然大悟,大声骂道:“好你个猴儿,第一个通报的人有奖啊,五十两银子,难道你小子想独吞不成?” 于是,也冒着大雨,快速地跑了过去。 ……… 并州刺史柳诚正在家中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子,焦躁不安。 宁王已经派人传下话来了,左相这两天就要到并州来主持大局了,让他们准备准备一下。原本柳诚的靠山是刘谕,如今刘谕无声退出,能够这么快就得到宁王的传票,柳诚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危机尚在眼前,并不是松懈的时候。且他也清楚,只有通过了这一关,他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宁王的阵营。 “大人…” “大人…” 两个声音从门边就传了过来,那侍卫终于赶上了猴儿,一起到达了,两人争先恐后地抢到中厅。 “大人,宰相大人到了…” “正在刺史府喝茶呢,脸色很不好看!” “对对对,就想别人欠了他几十辆银子似的。”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书生打扮,手里撑着一把伞…” “废话,不拿伞,还不淋着了宰相大人。大人,那书生手里还拿着黄纸抱着的圣旨。”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书生…” 两人先是一人一句地汇报情况,渐渐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起来,完全没把柳诚放在眼里。 “好了!”柳诚简直怒不可制,大吼一声,道:“好了,你们这个月的薪资没有了。” 两侍卫立刻面如土色,那猴儿依旧不死心,问道:“那赏银呢?” 他旁边的侍卫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是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柳诚,只要有了那赏银,这个月的薪资,扣了就扣了吧。 “哼!什么赏银?本官说过吗?你们是听谁说的?”柳诚正是心急火燎的时候,这两个侍卫不幸地成了他的出气筒。 发火并不能解决问题,柳诚依旧觉得心情简直糟透了,又不耐烦地在门槛上踢了两脚,疼痛的感觉才让他舒服了一些。 柳诚扔下两人,走入后院,穿戴去了。 “都是你!跟我抢什么抢?现在好了,鸡飞蛋打,都没有了。你高兴了?”猴儿恶人先告状。 那侍卫也委屈啊,心说没了银子又不只有你一个,咱也是受害者,不过性子弱,气势较之猴儿却差了许多,无奈问道:“不然怎么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哼!他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做人就是这样,该是自己的就一定要争取。”猴儿咬牙切齿道。 那侍卫却摇头:“你想做什么,不要命了?人家可是刺史,我们不过两只看门的狗而已。” 猴儿不答话,反笑着问道:“若是我一定要做呢?你会不会去举报我?” 那侍卫耸了耸肩,叹口气,板着猴儿的肩膀道:“你我二十多年的兄弟,即便前面是个火坑,你既然要跳,我也别无选择了。” 猴儿听言,呵呵一笑,道:“放心吧,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八分的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 ……… 正是小人难养,远之则怨,而心怀忐忑的柳诚却不知道这些。柳诚自从洪水不受控制后,知道京城迟早会派人来,是以早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次竟来了一个宰相,这让他有些慌了手脚,还好宁王事先给他打了招呼,这才让他来得及准备。 等柳诚赶到时,门外已经站了好些个官员,眼见柳诚,个个如同见了父母一般,簇拥了过来,嘘寒问暖。 “都到齐了?”柳诚轻声问道。 “是!”为首的长史何庆文回到道。其他的人在人群中,纷纷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一起进去!”柳诚有种独木难支的感觉,这些人简直就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殊不知,他自己也是心里没底呢。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该面对的迟早要去面对,既然要牺牲,干脆来得壮烈些。 柳诚领头,其他人按照官阶,一个个尾随,鱼贯地进入了刺史府。 李彦此时正高高在上地坐着,悠闲自在地喝着茶,眼见众人进来,只是微笑地点点头。众官员皆是一怔,心想:这宰相看起来还是蛮随和的。然而柳诚却认为,李彦这是在笑里藏刀,不然他李彦巴巴地从京城赶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给他们说安慰话的。 “各位同僚,不必客气,都坐下来说话!”李彦指了指两旁的座位。 “谢大人!”柳诚带头,其他人附和,纷纷摸着椅子座了。 又是一阵沉默,李彦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将所有的官员从前看到后,从左看到右,凡事被他看到的官员,立刻如同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敢动。 “各位大人,可知本官此来的目的何在?”李彦温和地问道。 所有人立刻刷的一下,全部盯上了柳诚。 既然是众望所归,柳诚只好开口道:“下官愚昧,还请宰相大人指示!”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自然就不会有错,李彦既然卖关子,柳诚就干脆装糊涂。 李彦并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道:“本官来得匆忙,没来及给各位打声招呼,确实是本官的疏忽!” 众人面面相觑,这李彦是怎么了?难道他不是来解决眼前的水患的吗?看到并州这样一番局面,李彦竟然无动于衷,还有心思来跟他们蘑菇。 柳诚立刻想到了宁王,不也是主动向他们示好吗?看来朝廷中两位辅政大臣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了,并州的官员倒成了香馍馍,谁人都想咬一口。 “不敢,不敢!”柳诚想通了此中关节,心情便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起来。 众官员虽然不知道李彦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柳诚的一举一动,却瞒不过任何人。眼见柳诚的改变,众人也放下了心。 李彦笑指着家丁手中的圣旨,道:“圣旨下来了,说是让本官来帮忙抗洪救灾的,可是看到并州这个情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况且本官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难啊!”李彦嘴上说难,然而语气却平淡的如同说家常一般。 “确实如此,如今这风雨,别说百年,就是千年也难得遇到这么一次,下官虽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人难胜天。”柳诚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有宰相大人同意了他的意见,然后在皇上多多美言几句,那他们这些并州的官员,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其他官员自然也开始听出点味道来了,也纷纷大吐苦水。 李彦一个个都认真听了,然后又抚慰几句,真是体贴入微,让在场的人都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整顿吏治!此次本官得到皇上口谕,有先斩后奏之权,凡是有半点身污者,格杀不论,即便他只是贪了那么一文钱。”李彦话一出口,场面立马静了下来,顿了一下,李彦又继续道:“当然,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廉政爱民的清官,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这可说不好,所有人又糊涂了,怎么这宰相大人一出又一出的,心思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柳诚此时却心里明镜似的,李彦此举虽然名义上是整顿吏治,目的却是在逼迫并州的官员马上投靠道他的麾下。 “宰相大人放心,下官以人格担保,在并州,绝对没有一个贪污受贿着。倘若有半个害群之马,不用大人出手,下官便会第一个不放过他。”柳诚也表达清楚了,你李彦要咬谁,只需吩咐下去,我柳诚就做你的狗,张口便咬过去。 其他官员也看出来了,柳诚这是在表决心呢,也都不敢落后,纷纷离席,跪在地上,高声喊道:“下官等愿意听从宰相大人吩咐,接受调查!” 李彦道:“如此甚好!送客!”声色俱厉,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刚才表态的人木然不知所措,而柳诚暗呼糟糕,心道:“看来被李彦给算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三、暗斗 “刺史大人,这宰相大人到底什么意思?”长史何庆文似抱怨似紧张地问着柳诚,心里却想,这宰相太年轻了,不懂得深浅,做事该有个先后缓急才是,迫在眉睫的洪水问题不解决,却来管什么吏治。 柳诚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原来他以为李彦的心思跟宁王一样,准备利用此事要挟并州官员来结党营私,但看到李彦最后一个表情,说明柳诚想错了,而李彦看来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但是,作为一州之主,还是忍受不了何庆文这种带有质问的语气,不禁冷“哼”一声,却并不开口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何庆文也是一时心急,才犯些这个错误,待要补救,看见柳诚的表情,又不敢那自己的热屁股去贴人家的冷脸,指不定脸面里面都要丢光掉,因此讪讪笑着,心里却骂道:装什么装,你不是把女儿卖给了刘圩做小老婆,能有今天? 何庆文只怪自己的妻子肚子不争气,一连出来三个都是小子,虽然英俊潇洒如他年轻时候,但不能送人,做不成政治资本,反倒要吃自己的老底,真是亏本。 其他人见柳诚的态度,也全都闭了嘴吧,这个时候不触这老太爷的霉头也罢,但没有等到结果,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各位大人,宰相大人来并州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柳诚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后,他身后的军师立刻提着折扇走了上前,开口问道。 “这个…难道不是整顿吏治…”一个人疑惑地问道。 “那皇上的圣旨有什么用呢?”军师反问道。 何庆文突然拍手赞叹:“妙啊!宰相大人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抗洪救灾,只是见我们无动于衷,这才想出此计来逼迫我们就范,堵住了我们推三阻四的理由。” “是是是!可是这么大的洪水,我们纵然有心,也无能为力啊!” “这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本官相信宰相大人一定有了万全之策,只要我们勉力配合就行了。”何庆文笑道,此时的思路一开,所有的问题一下子迎刃而解,不得不再次妒忌柳诚,什么好事都让他给占了。 “对对对!一切都有宰相大人做主,主持大局,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招啊!本来抗洪救灾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们只是智断,才束手束脚不敢胡乱指挥,现在有了宰相大人的指挥,并州一定能够渡过这个难关的。” “胡大人言之有理!我们时刻都在准备着!” ……… 众官员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统一了思想,而柳诚却坐定了没有开口,刚刚才与宁王搭上线,现在一下子要转向李彦的阵营,让他有些犹豫。 在他看来,李彦无根无底,先皇或许对他很是宠信,但当今皇上却是宁王的儿子,亲疏关系一望而知,在宁王与李彦之间,柳诚自然更是看好宁王。 另外,宁王已经先打好招呼了,现在投奔李彦,会不会被宁王视为背叛,还很难说。且李彦也不一定会用尽全力去保他,只怕就是想保,也没有这个能力。 经过深思熟虑,柳诚的肚子突然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哎呦…”柳诚突然捂着肚子轻声地叫唤,口里还吐出一坨又浓又稠的血痰来,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刺史大人……快请大夫……”何庆文离柳诚最近,眼见如此,赶紧上前搀扶,叫唤起来。 军师也惊愕地转过身,一面相扶,却暗中一手搭在柳诚的寸关之上,发现柳诚并无大碍,立刻想通了此中关节,忙止住何庆文道:“没事!大人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休息一下就无大碍了!” 众人眼见柳诚痛苦地点着头,也就确信无疑! 目送着军师将柳诚送往后院,这些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群龙无首,都自然地望向何庆文。 何庆文虽然身为并州的长史,但没有任何的话语权,此次临危受命,柳诚又有故意之嫌,然而何庆文并不想浪费这么一次机会。 “其实刺史大人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但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清楚,究竟要如何抉择,就看各位的本事了,何某也爱莫能助!”何庆文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目的是在告诉眼下狗眼看人低的众人,他何庆文也是有脾气的人。 果真,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却可怜没有结果。 “属下等皆愚昧,还请长史大人赐教!”经过商议,终于推出了一个年高德昭的,上前说话了。 何庆文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瞥见下面的人脸色都变了,这才开口道:“其实你我都知道,眼下并州这洪水,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到时候朝廷顾及名声,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处罚一些,然后保住一些。” “那到底会处罚谁呢?”其实那问话的人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意向,为了稳住人心,皇上惩罚柳诚与何庆文是再好不过的,他们下面的官员都只是听命行事,最多也是个从犯,最了不起也就是罚俸罢官。 “这就要看宰相大人的意思了,宰相大人不是奉皇上之命来抗洪的吗?谁在抗洪中不作为,甚至从中阻挠,还不是宰相大人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自然要那他们开刀…”何庆文冷笑道。 “这…原来如此…” 这时候众人却都只是各自点了点头,并没有讨论,中厅内反而安静的异常。 “各位不要拿出以前的那三板斧,送钱,拉关系,送女人,据何某所知,如今的宰相大人并不缺少这些。若是如此,反倒让宰相大人将把柄抓在了手里,到时候死不瞑目,可别怪何某没提醒各位。”何庆文接着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因为他知道,只有让眼下的人崩溃,上天无地下地无门,彷徨恐慌,这样他们才会想到自己,才会让他们给自己想要的。 “长史大人误会了,属下等岂敢!” 这下所有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了,却听何庆文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何某也是这么一说,不过现在去表忠心也晚了,宰相大人既然开口整顿吏治,就一定会做出点成果出来,到时候谁会倒霉,那就只有看天意了。” “长史大人救救我,我的钱都是岳父大人给的,并不是贪污所至,还请大人帮忙在宰相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有胆小的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了,忙跪下向何庆文坦白。 “属下的古董字画也是朋友寄存在我那的,过了年就会拿走的。” ……… 一个个理由,纷至沓来,何庆文一个个小心地记下来,这种资料不是想收集就能收集得到的,这可是他以后控制这些人的资本。 正吵闹时,何庆文突然听见柳诚军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忙止住众人的话,道:“好了,各位的话何某都记住了,但是要共度难关,还需要各位群策群力。只是各位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不然聪明反被聪明误,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是!”“是!”……… 柳诚军师走近时,所有的人都自动地闭了嘴巴,在他们看来,依照何庆文与柳诚先前的关系,柳诚很可能会是最终被牺牲掉的对象。柳诚虽然有个做女儿在做小王妃,但刘谕已经没落,大家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何庆文一脸焦急地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刺史大人怎么样了,无碍吧?”这次关心倒是真的,若是柳诚病得这么凑巧,那背黑锅的对象可要另外寻找了。 “无碍!让各位大人担心了,刺史大人只要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柳诚军师说话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看何庆文一眼,向众人拱拱手,道:“各位大人请回吧!” 这下不仅何庆文舒了口气,其他人也是欢欣鼓舞,各各欢喜地拜别而去。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是回自己住处的,都走向了同一个地方——何府。 何庆文自知无能无靠,因此为人做官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被柳诚抓住了把柄,清理出局。何府比之柳府,可谓是小巫见大巫,总体的面积还不如柳府的两个客厅大。 “大人真是一心为民,两袖清风,让属下等十分惭愧!” “爱民如子,长史大人真是我等之楷模!” ……… 纷纷的马屁拍得让何庆文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听得多了,却又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就是做梦,他也没想过会有今天。 “哪里,哪里,各位过誉了…”何庆文毕竟脸皮比较薄,有许多的话别人说出口的不觉得什么,可自己听了反倒觉得脸红,因此赶紧转移了话题,将打屁放在一边,开始说正事。 ……… “属下等一定听从长史大人吩咐,共同度过难关。” 何庆文也不再遮遮掩掩,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拿出实际行动,向宰相大人表明我们的决心,让他看到我们是实实在在在做事,而不像某人那样…” “那怎么行动?如此大的风雨,要我们去修坝架桥,那还不是找死?” 何庆文骂了句:“放屁!”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又道:“我们是做官的,官字懂吗,两张口,什么抗洪?只要你开口闭口就可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积极地指挥,真正做事的自然是那些厢兵和百姓,要你去做什么,身无三两肉,上去了反而碍事….” 被骂的人不仅没有半点脾气,反倒觉得十分荣幸,高兴地猛然点头,笑道:“是是是!很碍事!” “至于怎么将百姓调动起来,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四、选择 何庆文带领着并州的一帮大小官员,展开一场又一场声势浩大的宣传,就连许多官家子弟都被他们的热情给感动了,自愿加入了抗洪的行列,更别说那些老百姓,好不容易见这些官员做一次人事,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拿出十二分的热情,誓与并州共存亡。 “大人,听说柳诚病了,一切都是长史何庆文发动起来的。”家丁道。[] 这个时候何庆文正站在前面,他早已花了五百两银子,打通了家丁的关节,目的就是为了刚才那么一句话。而李彦也吩咐过了家丁,有多少收多少,来者不拒,家丁收礼也是没有一点负担。 “小的不敢居功,这些都是下官分内之事!”何庆文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极为希望李彦将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他的头上。 李彦微微一笑,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何庆文兴奋得差点哭出来了,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不过在李彦面前,感情还是不敢外露,只是微微拱手弯腰的时候,偷偷地笑了笑。 “多谢宰相大人赞赏,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李彦的一句话,等于是给何庆文贴了一个合格的标签,正式接纳了他。有这么一颗大树靠着,后面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柳诚,你先不用管他,到时候本官自有打算!”李彦又思索片刻,道:“好了,就这些,你下去做事吧!” 何庆文犹如听了仙曲一般,身子轻飘飘的。就连准备办柳诚的事,李彦都没有瞒他,可见李彦对其信任。而且说话时的动作语气,随便地像在吩咐一个家人似的,更让何庆文觉得李彦将他当做了自己人看待。 “是!”何庆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了刺史府的,走到家中时,犹觉在梦中一般。 ……… 天公作美,李彦来到并州的第三天,雨水渐渐变小了,风也不再似先前疯狂,刚刚组织起来的百姓,更是欢欣鼓舞,一个个踊跃地跑上了街头。 从各地赶来的武林人士也陆续赶到了并州,其中有许多人是李彦小时候便见过面的,此时重逢,倍感亲切。再想起父亲李安时,在李彦心中,美好的回忆已经多过悲痛。 路老头自从儿子口中得知,当天给自己下跪的,乃是当朝的宰相,已惶恐不安,早想拜访谢罪,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与机会。直待家丁来请时,竟连家丁安排的轿子都不上,径直冒着大雨,跑到了刺史府。 “草民参见宰相大人!”路老头突然闯进,跪在李彦面前,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谁也不曾预见,在场的数十名武林高手,竟无一人来得及阻拦。 李彦忙上前扶起,道:“老先生不可如此,折杀小辈了!”又害怕路飞天性子执拗,忙将一些有头有脸的武林人士介绍给他。 只是,路老头两耳不闻窗外事久矣,李彦所介绍的,他没有一个听说过,只有介绍到武当掌门贺行时,路老头才叫了句:“真人!”其他的都只是“久仰”带过! 然后李彦又让路老头给众人讲解截流方面的细节,本来李彦大概地讲过一些,有了基本的概念,但听了路老头细致的讲解,才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思路变得清晰起来。路老头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此时甚至每个任务需要多少人,做什么,都表达得一清二楚。 正讲解,长史何庆文突然到访,一脸的忧色:“大人,百姓缺粮,而粮仓中的粮食也已派出大半,恐坚持不了五天了!” 李彦愕然,果断道:“先劝服百姓节衣缩食,尽量多争取点时间,本官这就通知临近州县支援!” “是!”何庆文答应了,却并没有离开,为难道:“临近州县虽不如并州灾难严重,但也都堪堪自保,恐怕抽不出多少粮食来支援我们。” 李彦思索片刻,转头看向路老头旁边的路云中,问道:“路员外对商场比较熟悉,不知这附近有哪家是粮食大户?” 路云中听见何庆文的汇报,立马便猜到李彦会将问题转嫁到自己身上,而此时有路飞天在场,他是不得不帮忙的。尽管这是要得罪一批人,甚至今后可能无法再商界立足,但李彦他也是不可能得罪的。 “只有并州城内的曹家与唐家,各有储备粮食一万石左右。”路云中知道迟早要吐出来,所以说得十分干脆与合作。 “价格几何?” “一两一斤!” 路云中的话一出,举座皆惊,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简直是明抢。然而路飞天倒没显得多少意外,只是一脸的茫然,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粮食的价格,且从来不关心钱财的问题。 “好!那劳烦路员外帮忙跑一趟,帮本官务必促成这笔生意。”李彦的话更是让所有人震动,只有路云中心内暗暗赞叹。 “草民遵命!”路云中不得不答应下来,他此时能够想象,到时候他提出李彦的主张,曹家与唐家的反应。 所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这世界上没有几个傻子,李彦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吃了亏,谁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凭着他宰相的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那些人就是一个个任人宰割的鱼肉。 李彦句句说在明处,让人抓不出半点破绽,然而路云中真正执行时,却不得不顾及其中的潜在规则,自动地做出让步,可以说吃了哑巴亏,还要受委屈。 李彦接着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何庆文来跟进,心里盘算着,加上一个月后辛文的几十船粮草,并州百姓可以轻松地过到重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在水坝,若是路飞天的计划不能成功,一切都成泡影。 ……… 柳府! 柳诚开始还能安静地躺着,然而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时,终于按耐不住,想出去看看。没想到自己的退让,却成全了何庆文鱼跃龙门,自己的犹豫,却换来了并州官员的众叛亲离。他很想生气,却不知该生谁的气,他想骂人,然而除了自己,他还可以骂谁? 柳诚还是原来的柳诚,但是大明的主人变了,宁王不再是从前的宁王,刘谕不再是过去的刘谕,李彦也不再是那个七品官了。柳诚还在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与对待身边的人,得到这种结果,在所难免。 柳诚何尝不知道世道变了,可正应了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柳诚已经习惯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即便没有刘谕,他还是并州的刺史,一方的大员。可是何庆文的突然崛起,严重打击了他。 “混账东西…”柳诚这句话打击面很广,似乎在针对何庆文,但实质上把所有并州官员都骂了进去。 军师站在一旁,垂手低头,他以前所说的所做的,都是需要先禀报了给柳诚,才敢在外人面前张嘴。此时柳诚不高兴,按照惯例,说什么都会被驳回。因此军师选择了沉默,柳诚需要冷静,他也需要思考。 “本刺史倒要出去看看,这并州还换了天不成,他何庆文不过是条摇尾的哈巴狗,竟然敢爬到本刺史的头上来,反了他了…”柳诚口里说得激愤,但脚步却只在房间内打转,因为他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庆文现在成了人家宰相的座上宾,自己即便回心转意,也只能坐第二把交椅,屈居何庆文之下,这让柳诚如何能够忍受。 军师察言观色,突然决定破例开口。 “大人…”军师说了这么一句,便停了下来,眼见柳诚闭了嘴,心里多了几分把握,开始往下说。 “大人,奴才以为宁王肯定才翘首以盼并州方面的消息,大人何不派人进京汇报一二,也好安宁王之心?” 柳诚心下思虑,眼下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希望能抱上宁王这个大腿,不然两手空空,将来的形势可就不大妙了。 “这次责任重大,你就亲自去一趟吧!”柳诚此话多少有些口不应心,虽然军师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但又怕他太聪明了,主动搭上宁王,把自己晾在了一边,可就难看了。 军师何尝不了解柳诚的心思。柳诚虽然表面上落落大方,胸怀坦荡,但说到底,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就是那个被他当做礼物送出去的女儿,他也是心存怀疑。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若是女儿出力了,他就不应该只是在并州做个窝窝囊囊刺史,最起码也该是个京官。 “可是,在下一介草民,恐怕见不到宁王!”军师的话很明显,他想要官了。 柳诚不怒反喜,甚至设身处地地位军师考虑,思索道:“本刺史封你做个司马,从五品下,如何?”他这里有刘谕先前给的空白文书,需要封赏本州的官员,只要填个名字就可以了。当然柳诚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给别人,外人见他说一不二,还以为他手眼通天呢。 “谢大人!只是下官家居狭窄,田地薄寡,难以配得上下官如今的身份。”军师这次说得更加的直白,他不禁想要官,还要财。 然而柳诚听到的却是:“俺的家人都握在了大人手里,还敢一去不复返吗?”柳诚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信誓旦旦,一定会照顾好军师的家人,让他后顾无忧。 “锦衣玉食,车马从簇自然少不了他们的,放心!”柳诚笑道,虽然是在军师的一步步引诱下促成的,但对于柳诚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揣摩人的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五、受伤 “起——” 东南风起,呼呼咧响,草木低头,站在并州鱼嘴处的几十位武林高手,正合力举起了一只盛有两只足有三丈长竹笼的杩槎,在路老头的一声呐喊声中,慢慢地往缺口走去。 一步一个脚印,凡人所经过的地方,无论是花岗岩,还是大理石,都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印记。李彦也暗赞路飞天眼光老到,鱼嘴处不禁缺口狭小,且两边俱是坚硬的岩石,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 “放——” 李彦突然叫道,所有的武林高手,一齐发力,竟将那杩槎硬是抛上了空中,虽然不够高,但这一瞬间,足够他们离开。李彦早已将全身的真气运到了双臂之上,话音一落,排山倒海的攻势吐向杩槎。 原本笨重的杩槎竟如玩物一般,停留在空中,被李彦肆意摆弄,然后才安安稳稳地恰好落入缺口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口瞪目呆,若不是亲眼所见,还都以为在听神话故事。 “啧啧啧…什么叫牛人,今日才算见识了,洒家就是再练上几辈子,都不能达到如此高度!”和尚朗声笑道。 然而李彦动作虽然优雅自然,但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待杩槎放下后,身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轻如鸿毛,随风一吹,便飘荡在空中。众人还以为李彦在表演高超的轻功,不禁拍掌喝彩。 只有贺行偶然瞥见李彦脸色惨白,心知不妙,大喝一声,长剑龙鸣出鞘,划破长空,靠着李彦的背部,将他托起。众人见李彦无骨般柔弱地躺在剑面上,这才明白李彦为安放杩槎已耗尽了真气,正虚弱不堪。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贺行叹道。 和尚也附和道:“洒家从前只服道长,如今大人之举,更是令洒家汗颜,不得不诚心拜服!” “正是——” 路飞天本就医术精湛,忙在贺行的护送下,走到李彦身前,探了许久,却怎么也抓不到脉搏,不得已双手齐上,依旧毫无所获。 “快带大人回府,这里风太大,不宜救治。”路飞天其实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这个理由与其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到不如是给自己的找的。 “是!” 贺行与和尚一左一右架起李彦,其他人护在周围,未免被别有用心的人见了,引起事端。 不到片刻,一行人早到了路府,路云中正在门口翘首企盼,眼见父亲与众武林人士一起前来,忙让管家前面开道。 路飞天带路,径直来到自己的房间。 刚开门,一股平和的药味隐隐传来,让人精神为之一畅,两边摆满了人体穴位图谱,另有两个长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医学方面的著作。而另一边,则全部是建筑图画,从桥梁到房屋,从宫殿到水利,从内道到机关,无所不包。然而除了这两方面的书籍,其他的却一本不见。 “学贵在精在专!”这是路飞天经常教导路云中的话,他自己也是身体力行。 只是路云中所学颇杂,从地理志到历史,从医学到算数………但都只是浅尝辄止,颇有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的味道,这与路飞天的思想正好背道而驰。 一行人却顾不得左顾右盼,将李彦安稳地放在床上,静静地等待路飞天的诊断。 “怎么样了?”贺行第一个忍不住了,急道:“要不,用我的虫花玉露丸试试?” “还有我的天蚕膏…” “还有本门的疗伤圣药…” 然而就在众人争议不下时,路飞天却叹息地摇了摇头,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见此,无不感觉手脚冰凉,仿佛现在死的不是李彦,而是他们一样,屋子内静悄悄的。 “太奇妙了…”路飞天说出让所有人都为之暴走的一句话,而且他的脸上竟还散发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让人无法忍受。 路云中本是站在门口,突然听见父亲如此发狂,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 “老匹夫…”和尚火爆脾气,自从李彦受伤到现在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如今对路飞天幸灾乐祸的笑,再也耐不住,拎起砂锅般大的拳头,就要往路飞天的小小的头颅上打去。 而路飞天似乎还沉醉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觉局势的变化,路云中看得清楚,但本身没有任何武艺,且远水难救近火,只是本能地大喝一声:“不要…” 就是这一声,喊出了一个惊天的奇迹,也救了他父亲一命。 和尚本来就离路飞天近,旁边的人要阻止,要么功夫没他高强,阻不住,要么鞭长莫及,阻不了。然而饶是如此,和尚的拳头打到一半,便如泥牛入海,所有的力量全部都消失了,打在路飞天上的一拳简直比摸他还要轻。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和尚手下留情了,却不知和尚也是惊奇,犹如鬼魅附体了一般,感觉全身凉嗖嗖的。 “怎么可能?”待要再试,突然听见一声暴喝,突觉两耳轰鸣,身子摇摆一阵,竟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大师,出家人已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声音分明是从床上发出来的。 所有人转眼看时,只见刚才尚没有半点脉息的李彦,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怔了片刻,一屋子的人都欢喜庆祝起来,路云中也是放下了一颗脆弱的心,对李彦更是感激不尽。 “是!洒家聆听大人教诲!”和尚恭敬道,原来在一旁看时,犹自不觉,现在亲身感受李彦的武功时,才明显地感觉到两人根本就不再一个档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师虽近年来说随贺真人修行修身,但贺真人终究性子过于羸弱,凡事不愿勉强,大师性子依旧无法改变。刚才一喝,已将大人功力费去大半,若再有下次,一定不会轻饶!”李彦一句话更是将所有人都镇住了,仅仅一声吼叫,便能废人武功,这是怎样的境界,简直可以化羽登仙了。 “是!多谢大人!”和尚恭敬道。 不论和尚这话是否出自真心,但贺行看在眼里,却知道李彦此举实是为和尚着想。和尚看似体格强壮,却有外强中干之嫌,外加功夫并不适合他,反倒极耗元气,这也是和尚近年来苦练,却没有半点长进的原因。 李彦废去了和尚大部分的功力,这让和尚有了更多的选择,贺行也可以因材施教,为和尚量身打造一套武功。两人曾历尽千山万水,寻觅桃花源地,终于看透凡尘,一个出家,一个修道。从来,两人之间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时,李彦正要起身,却被路飞天强行制止,只好坐在床上谢过各界武林人士。 ……… 众人不再打搅李彦的休息,纷纷告辞而去。虽然截流成功,但危险并没有消除。 何庆文正冒着风雨,指挥着百姓检查水坝的缺漏,然后立马补上。 厢兵没有柳诚的命令,谁也不敢指挥,他们此刻也并不安稳,一个个竖起耳朵来听着远方的呐喊声。这本该是他们尽职尽忠的时候,却如个乌龟一般,将头缩在了房子内。 “我们不能再等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可临危难时便缩头?” “不错,张兄,算上我一个。反正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不了从头来过,能救得了这并州的百姓,就是死了,也值得。” “说得好,我胡三也是站着撒尿的主,看下个头,也不过是个碗大的疤,怕个熊!” “我也去,豁出去了,不禁为了自己,为了并州的百姓,还为我的父母,他们现在肯定正在水坝之上,等待着你我的支援。”凡是厢兵都是各地招募,若是人员不足,才会被允许从邻县召集人员。 “正是…如此忠义两全之事,受点惩罚又何妨?” 几个说话的人计议已定,便等到天黑时,一起换了装束,手提着短剑,轻悄悄起往外跑去。 “啊,你们怎么也来了…”那走在最前面的人望着,一个个蹑手蹑脚,做贼一般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在往后看时,也是密密麻麻的人,大门竟然敞开了,看守大门的一队士兵,竟也换了装束,背好了行囊,看来目的也是同他们一样。 “嘿嘿…管他呢,人生难得轰轰烈烈一回,错过了不就终身遗憾?” 众人听了,皆是朗声大笑,豪情满溢胸膛。 ……… 柳府! 一个侍卫踉踉跄跄地跑进柳诚的卧室,惊慌道:“刺史大人,不好了,祸事了…东西营的厢兵全部跑光了。” 柳诚仿佛被闪电击到了一般,身子立马僵硬地直立起来,失声道:“什么?” “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今天就只剩下两座空营了。”那侍卫委屈啊,怎么这种倒霉的事轮到会轮到自己头上。 他虽然是个侍卫,但近水楼台,有着柳诚撑腰,在并州就是横着走也不敢有人抱怨半句。他们的指责就是每天巡视东西两营,对他们的士兵进行监管,凡有不合格的,立马向他汇报。这等于是直接将厢兵的所有领导权都抓在了手里。 柳诚从来相信权力的力量需要武力来维护,不然像周朝一样,幼子弱母,最终只有受欺负的份,因此他想到了厢兵。厢兵虽然受他直接指挥,但又害怕其中拉帮结派,或是让一些将军形成很高的威望,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所以,柳诚想到了这么个无赖的主意,直接派人拿着他的鸡毛令箭,往军营中视察,有赏则降,有过则罚,基本上接替了那些将军的指责,渐渐将他们排挤在外。 “反了他们了?他们都去哪儿了?”柳诚已经气愤填膺,问道。 “小的…”那侍卫差点将“不知”说出来,可看柳诚的眼神,随时可能将他撕成碎片,赶紧改口道:“小的看到他们都往大坝的方向去了。” 那侍卫也是灵机一动,本来水坝的长度够长,这话的打击面也就够广,且最近也就这么点事,这些厢兵不是一次两次闹着要去水坝了,只是没有得到柳诚的允许,谁也不敢放人。那侍卫说完后,再一思虑,越来越觉得自己说得有理。 “什么,又是李彦?我让你们闹吧,迟早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柳诚想也不想,喊道:“拿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六、故人 京城! 宁王连续接到了两封从并州而来的八百里加急,两封都是柳诚发过来的,第一封是具写了李彦到并州之后不依抗洪救灾为大任,反而整顿吏治,中饱私囊,结党营私,搞得人心惶惶。这一封是由一个年轻的司马亲自送过来的,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封比第一封只是迟到一天,柳诚更是将李彦骂得一文不值,并状告李彦策动并州厢兵,意图夺权谋反,乃欺君欺民,死有余辜。 “就这些吗?”宁王望着这个年轻的司马,终于耐不住好奇。 “是!”司马拱手答道,坦坦荡荡,并没有一点怯场。 “哼!就凭这些,你们以为扳得倒李彦?”宁王冷笑道,将两分奏折随意仍在地上。 司马并没有俯身去捡,反而附和着宁王道:“若是并州平安无事,就是有再多的理由,李彦也不能被打败。若是并州水坝崩塌,全国洪灾泛滥,这些足矣!” 宁王一怔,突然指着司马大笑起来。 若是站在司马的角度,这个办法不是行不通,但现在的大明朝就恍如宁王自己的家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扳倒李彦,而牺牲数州的百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去想的。一旦洪灾泛滥,李彦自然死不足惜,但他宁王就未必好过。 然而,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李彦只有一个,一旦身败名裂,普天之下,舍我其谁?而州县,慢慢去兴建便是了。 宁王没有急着回答司马,他心里是希望李彦能够成功的,但是李彦若是失败,宁王也不会手软。 “做得不错!”宁王点头称赞道,“不过,李彦那边,也不必闹得太僵!” 司马听出来了,宁王是想在李彦成功之后,重新让柳诚来主持大局,将并州握在自己手中。 “高明!不在直中取,而往曲中求!就如钓鱼一样,不到最后,不亮钩子。”司马既感又叹,没想到宁王远在京城,竟将并州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 “是!”司马恭敬答应道。 ……… 并州! 自从李彦病倒后,虽然当时就已经好转,但从此之后,在呼啸的人群中没有再看见他的身影,仿佛他就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只有路老头高兴了一阵,因为李彦每天与他一起专研医学。 路飞天学识渊博,旁征博引,任何病症病因都能够分析得条条是道。而李彦有这丰富的治病救人经验,一切奇怪的变形的病例,娓娓道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妙处,竟打得热火朝天,就是路云中在他们眼里都成了路人。 “大人,你不去现场看一下?”路云中有时候无奈道。若是这是自己的生意,他可不能如李彦这般放得下心,一定要亲自到场指挥才行。 “术业有专攻,我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反倒拘束了他们…”李彦道。其实他只是说了一半,另有一些原因却是不足以让外人知道。 路云中无奈地摇了摇头,顾不得这一老一小,也亲身加入了那修坝补坝的行动。 ……… “宰相大人,门外有为将军求见!”管家这几天可是红光满面,自从李彦住进路府,来来往往的人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除了敬畏,竟有许多的谄媚。 “哦,请进来吧!”李彦一手握着书本,一手轻轻一挥,轻声道。 “是!” ……… 管家退出没多久,李彦便听见铠甲铿锵碰撞着地上岩石的声音。 来人是姚武,他自从得知李彦来了并州,又得到何庆文的求援,姚武便向杨相要了将领,押运粮草来到了并州。 上次京城两王之乱时,杨相与吴浚都有建功,而陈赟不得不守卫剑云关,而错过了,至于自己,则是杨相根本就没有通知自己。 “末将参见大人!”姚武不禁感叹,才短短不到五年,李彦从原本的一个廉营总管,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此时的他依旧饱受争议,但已无法让人小看了。 自从楚国入侵失败,孝仁帝回京,而李彦也接着入了京城。姚武知道,李彦与杨相、吴浚都有着默契,有着联系,但对于他这个嫡系已经渐渐疏远了。 “起来!坐吧!”李彦抛书笑道,姚武脸上开始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且精神大不如前,就是话语也变得少了许多。 “末将不敢!”姚武已经不敢再如从前般无拘无束地与李彦相处,心中除了敬畏,亲切已经少得可怜。 李彦摇摇头,道:“我让你坐,你就坐,废那么多话干嘛?” 姚武一笑,坐了在末尾。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姚武此时才想起,李彦对他的态度改变是那次围城开始的,当时自己忍不住想见识一下一弩十矢的威力,便派了一个福将守廉营,而亲自带兵包抄到了城门口。 当时孝仁帝在千军一发之际,从城门口逃了出来,并是由他护送回剑云关的。当时孝仁帝为此记了他一功,并因此官升一级。 但说到底,他还是违抗了李彦的命令。 “难道就是这个原因吗?”姚武自思,当时偷袭楚军,也是不听从陈天海的劝告,而最终全军覆没的,“非战之罪,是我自己害了自己啊!” 两人随意聊了一些往事,姚武将粮草交割了,便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 江州! 江州虽然与并州不过十里之隔,但汹汹的洪水,在江州却温驯地像只小狗一样,只有摇尾乞怜。 姚武刚到城门之外,早见杨相正牵着马笑吟吟地等候着。 “怎敢劳烦司马大人…”姚武此时倒有些受宠若惊。 杨相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将军若是知之而改之,则为大智大勇也!” 姚武听言恍然,不禁拜服,道:“多谢大人!” “不!你我现在同在一个阵营,谢字不提也罢!”杨相大手一挥,摇头笑道。 姚武更是精神一震,有种久离家门的游子突然回到了家一般,温暖至极! “大人之智慧,愚不及也!”姚武这个姿态即是在告诉杨相他改过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七、难题 老天给所有人开了一个玩笑。 开始还是平静的天空,突然间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原本修补好的大坝变得摇摇欲坠,一阵阵的惊天动地的水拍击大坝的声响,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宰相大人,快要撑不住了…”何庆文不无悲哀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花心血来做的一件事情。 这个大坝不禁牵动着所有并州百姓的心,更牵动着官员们的心,他们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在并州这个大家庭中的温暖。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宰相大人,刺史听说大坝快要塌了,已经全家搬到关州去了…”挤过人群来汇报的,正是那被柳诚惩罚过的猴儿和他的同伴,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周围许多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已经累得全身没有力气的百姓,立马愤然地站了起来,拿出了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骂人本领,将柳诚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李彦却显得十分平静,对身边的何庆文道:“准备马车,将这里的百姓全部送出城去,越快越好…” “宰相大人…那你怎么办?”何庆文是一万个想离开,可是李彦在此,他即便离开了,也难逃惩罚,因此迟迟不敢举步。 “让百姓先行!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还不知道这场洪水要淹没都少个家庭…” 何庆文眼见李彦态度坚决,也只好同意。 然而在执行时,众百姓听说宰相大人不走,却让他们先行,立马回绝了他们的好意。 “不,我们要与宰相大人一起,誓与水坝共存亡!”百姓的思想总是很简单的,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 “对,我们要与水坝共存亡!” ……… 何庆文看到此情此景,不禁眼酸鼻热,差点哭出来。而其他的官员并不如他,有的甚至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此时才良心发现。 所有的人竟不再回家,就地搭了个棚子,造饭果腹。虽然有几锅饭,甚至搞得生熟参半,但都吃得津津有味。一来,累了几天,实在是饿了,二来是氛围使然。民与官走得这么近,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都快要心贴着心了。有的百姓甚至与官员说笑起来,彼此的隔膜一下子全都消除了。 吃饭完,便就地坐卧等着,不过因为是夏天,虽然下着雨,但并不冷,反倒觉得十分舒适。渐渐夜深,也都没有一个人离开,困了便合衣睡一阵,那惊涛拍岸,就如一阵阵催眠曲一般,让人听得觉得异常安宁。 待五更过去,四处鼾声如雷时,却不知此时的月亮已经渐渐爬上了树梢,照过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帐篷,照过一个个横七竖八的人,照过平静地湖面,照过远处瑰丽迷人的景色。 ……… “啊,雨停了!”一人大呼! “大坝保住了!”三五人疾呼! “我们有救了!”一群人大声喊着。 “啊”“哈”“哇”….…… 更多的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个个单音节的字符。更多的是兴奋得难以名状,只能用跳跃歌唱拍手来表现。 “并州幸甚!大明幸甚!”李彦不禁感慨,刚刚从鬼门关内饶了一圈,突然感觉生命是如此的可贵。看着一群群欢喜雀跃的百姓与官员,感觉幸福是如此的简单。 ……… 刺史府! 李彦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首位,最靠近他坐的是何庆文,这个时候柳诚只怕还没有收到消息,正在关州做着春秋大梦呢,其他的官员按照阶位,依次往后坐着。 “各位都是同甘苦共犯难过的了,以后可要相互帮衬着一些。”李彦开口道,“柳诚贪污巨额款项,且在此次并州洪灾事件中的表现让本官痛心疾首,更在百姓中造成了不良的影响,这个必须一追到底。” “是是是——” “以后并州的事情就由何长史暂代处理!”李彦又转向何庆文,道:“柳诚的折子快点写出来,加上本官的盖印,便八百里加急送上京城。” 何庆文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笑道:“回禀大人!下官早已写好了,上面还附有百姓的签名。”说着捧着厚厚的一本,让李彦过目。 李彦拜拜手,笑道:“何大人做事,本官放心,就按照你的意思,发出去吧!” “是!”何庆文才真正领略到了权力的味道。 “并州水患解决的折子先发,而参柳诚的折子晚一天再发。”李彦道。 何庆文暗暗赞叹李彦的招式狠辣,并州水患得到解决,在京城一定会引起强烈的轰动,到时候再来参柳诚,在如此大的功绩面前,加上宰相的权势,自然不会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也就是说柳诚是必死无疑。 李彦接着道:“除了这件事,并州的灾后重建,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次能够保住水坝,并州的百姓出过不少力,一定要好好安抚,不要为朝廷省银子。” “是!”一听到“银子”二字,所有人都笑了,这可是他们发财的好时机。 却不知李彦这是在给宁王出难题。 何庆文的折子李彦看过,并要求将自己的功劳全部抹去了,只是一笔带过,反而更加详细地夸赞了并州的官员在其中的作用。 这些官员明眼人都知道,已经是他李彦的心腹了,他宁王要不要赏?不赏则不公,赏则不痛快! 柳诚已经几次三番给宁王报信,甚至派人来京城,直接觐见宁王,也是被宁王看好的一个棋子,现在却落得众叛亲离,他宁王要不要罚?又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孝仁帝萧规曹随,但许多州县已尾大不掉,真正的稅银少得可怜,还要被永州江彬与夏州十八皇爷搜刮,能剩余多少,李彦心里有数。但并州受灾确实是百年一遇,现在我李彦止住了洪水,你宁王要不要拿出点银子来补偿? 宁王倒是可以拿,不过这个功劳却必须记在李彦的名字之下。这种给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宁王会不会做? 结果却让李彦失望了,宁王所有的都做了,可以说不偏不倚! 可见宁王并不是个利益熏心的人,有着自己的思考问题的方法,能够冷静地从大局着想处理问题。这样的对手让人尊敬,也让人畏惧。李彦不得不提高警惕,做好长期的周旋。 ……… 李彦在并州待了足有一个月,待何庆文被升迁为刺史,并州政务渐渐归于安定,李彦这才悄然离开。 清晨的街道,一声声单调的叫卖声:“好心人,买个玉环吧?” 李彦卧在马车内,听见了,豁然起身,叫住家丁。 “刚才你听见了什么吗?”李彦爬起来时,却见街道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禁问向家丁。 “好像是有个卖玉环的,刚才还在哪个巷口。”家丁用手指了指。 李彦正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见路飞天父子正骑马过来,浓重的露水沾湿了马脚,两人确是气喘吁吁,显然来得匆忙。 “宰相大人怎么走得这么匆忙?”路飞天恭敬问道。 “皇命在身,不得违抗!且打扰老先生多日,心有不安!若他日得空来京城,李彦一定略尽地主之宜,招待老先生。”李彦道。 路飞天也对李彦倍有好感,少年得志,竟没有一点架子,且为国为民,竟然拿得起,放得下。更主要的是,精通医道,与他道同志合。 “一定!”路飞天爽快地答应了。 正说着,并州的一帮大小官员也闻风而来了。李彦的行踪早已被他们盯得死死的,是以李彦刚一出门,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宰相大人…” “一路顺风…” 与这些人,李彦自然难免不了一些客套,虚与委蛇。 渐渐路上又多了不少的百姓,个个都提着篮子,或手上捧着瓜果,扶着车子,拉着马,一路将李彦送去了十多里,依旧不肯回去。李彦好说歹说,才劝服了众人,从容往京城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八、捧杀 朝会上,刘垦尴尬沉默地将身子陷在了龙椅内,李彦与宁王一左一右的站立,几乎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不希望看着别人的背影生活,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他太小了,娇弱的肩膀还不能承载整个的大明的重担,因此需要两位辅政大臣的牵引。 今天的朝会比往常晚了足足两个时辰,因为宁王要等李彦的到来,要等这位抗洪英雄,虽然远在京城安乐窝中的大臣们,并没有几个领情的,但宁王一再坚持下,也只有选择了默认。 “哼哼!”一个犹如猪一般肥胖的礼部侍郎朱未民哼唧了两声,眯眼咧嘴道:“刚做出一点成绩,就闹翻了天,竟然几百年的祖宗规矩都不顾及,太不像话了。” 朱未民才刚刚被提拔上来,并没有多少盟友,甚至由于他那火爆的脾气,能说上话的都没几个,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与宁王不是一般的熟悉。也因为这个关系,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的话至少有七分可信度。 “嗯…不像话…”除了吏部的一些人,以及摇摆的中立派,都开始鼓噪起来,将还在赶往京城的李彦评价得一文不值。 待李彦的车马赶到城门口是,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拦下。 “宰相大人…”太监拦得匆忙,不是家丁的技术一流,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了。不过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些,而是急急地走到马车门口,叫住李彦。 “这位公公,有何要事?”李彦刚刚睡醒,一脸的风尘,疲态尽显。 “这…宁王让咱家来通知大人一声,去参加今日的朝会!”太监显然不知道如何择词,这样的情况,以前没有任何的经验。 “哦!”李彦看着已接近午时,不禁疑惑道:“朝会还没有散?” 这样一问一答,是小太监最熟悉的方式,所以回答得十分从容,道:“今日朝会还没有开始,宁王正在等宰相大人…” 李彦脑子嗡然作响,没想到人刚到京城,宁王便来了一招如此狠毒的回击。 “捧杀!”李彦明白,这捧杀的效果不比棒杀差,原来他在并州的功劳,现在反而变成了他的负担,宁王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过李彦还是回家洗漱了,然后换上官服,才趋步来到了大殿,他不能够让人再找出另一个错处,虽然第一个错处是宁王强加给他的。 宁王看见李彦一直低调地垂手拱立,沉默寡言,似乎想让人忘记他一般,但如此好的布局,宁王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宰相大人,在并州做得不错,救民于水火,救国之倒悬!”宁王笑道。 然而下面的官员却都一脸异样地看着李彦,李彦脸上的谦虚与惶恐的表情,被他们看成了作秀。 “下官不敢居功,都是王爷教导有方!”李彦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功劳拱手让给了宁王,但心内并没有一丝遗憾,在他看来,如今脚根未稳的情况下,太大的功劳反而是祸乱的根源。 “哪里!哪里!”宁王就像一个守财奴一般,别人送他钱时,嘴上总是客气推辞,手却已经将钱往袖子内塞了。 眼见宁王很虚心地接受了他的胜利成果,李彦却长吁了一口气,至少可以消除一些居功自傲的谣言。 宁王何尝不知道这样做等于是放了李彦一把,可是面对如此巨大的功劳,实在经受不住诱惑,最后还是在李彦的半推半就下,从了! 刘垦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李彦与宁王,原本以为要经历一番激烈争辩的朝会,竟然在两个辅政大臣的暗自交易下,平稳地过度了。不禁思虑起来,朝会中接下来的进行便与自己无关了。 ……… “皇上!”说话的是那个拦马车的太监,人称小德子,是最近才净身进宫来得,据说他从小与刘垦要好,宁王才给了小德子这个机会。 但在刘垦看来,这是宁王在给自己下马威,每次他看到小德子苍白稚嫩的笑容,都有一种由衷的愧疚与悔恨。 刘垦惊醒过来,却没有看向小德子,因为他只能看向一个地方,就是透过李彦与宁王的缝隙,看向大殿中央,那些朝拜他的官员。 没有人能够给刘垦一点提示,宁王孤傲地站着,他自然希望刘垦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若不然,就是晚点成熟也好,正在等待看笑话一般看着刘垦。而李彦垂拱而立,似乎在等待刘垦的训示,而下面的一些官员则低着头,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人站出队列之外。 刘垦并不能因此判断,到底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开口了,并且说得很大声,道:“先圣曾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朕与诸位爱卿共勉之!” 这句话大而实,然而无巧不巧的是,刚才众人议论的便是柳诚的问题,所有人都怔住了,倒不是刘垦的反应能力,而是刘垦这句话说得太有味道了。这本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唯独放在此处让人觉得别扭。 柳诚的行为可以说已经构成了“不忠”,但是该不该“恕”呢?这些两千年前的曾子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而此时的刘垦也没有给出答案。倒让宁王有些措手不及,他再没想到刘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柳诚是个棋子,死则死矣,不足惜!然而现在刘垦发话了,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便是一道不可违抗的圣旨,宁王无论处理轻了还是重了,肯定都会引出闲言碎语,关于他与儿子刘垦的。 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毕竟最终伤害的是刘垦,还是他宁王,最终损失的都是自己人。 “是!”宁王这个时候又开始了他的斗转星移神功,道:“依本王之见,宰相大人对于并州的情况最为熟悉,此事交给宰相大人处理,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各位爱卿的意思呢?”刘垦又破天荒地问了句,从宁王的回话中他已经隐隐猜测出了问题,此举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众官员的态度,就如要洗澡了,先用手探一下池子内的水温一般。 “臣附议!”没有半点的怀疑与犹豫,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包括吏部的沈文,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跟着磕了几个头便站了起来。 刘垦平静地点头同意,倒不是因为他已经选择跟宁王站在一条阵线上,而是他更想知道李彦将如何解决这其中的问题,只有实际的经验,才是他学习的宝贵财富。刘垦此时不害怕时局混乱,反而更害怕平静,害怕没有成长。 宁王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刘垦的突然开言,让他不禁忐忑起来。此事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多几次的话,自己只怕都不能安稳地站在这个台阶上了,而是要与那些现在俯视的官员站在一起了。这让他十分的不甘,即便能够站在最前面。 ……… 朝会在宁王的宣布中散了,各人怀着不同的心事,各自回到了住处。 刘垦还和往常一样,看着吕鹤北交给他的功课,然后一个时辰的骑射,用过晚膳,又开始听吕鹤北的讲课,最长不过两个时辰,刘垦便在小德子的催促下,回房间睡觉了。却不知,从今天开始,宁王已经派了一个人,正在日夜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地对他的行为进行查看、监督、汇报。 李彦回到了何府,这才来得及与几位娇妻叙得上话,诉说着一个多月来的衷肠。虽然一路上有相宗沿途照顾,在并州之时,有追宗贴身保护,且从开始到结束,都有不知道多少人在给她们汇报李彦的行踪与并州的形势,对于李彦的情形,她们已经是了如指掌。 然而如今再次听起李彦讲起时,然不免有些担心,林茹依更是双手紧紧地抓住李彦的胳膊,担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赵燕沉默不语,却脸上的表情,比以前丰富多了,放下身上的胆子之后,有着赵萍的带动,人也活泼不少。只是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成了他个性的一个方面,要更改还是需要时日的。 几人正说着,家丁过来传饭,虽然不忍打扰他们的团聚,但让何常在等太久,更是不礼貌的行为。 食不言寝不语,何常在只是饭后喝茶的时间,问了李彦一些并州的情况,但都没有涉及到官场,基本是一些民风民俗,是何常在以前从未关心过的问题。听了李彦的讲解后,何常在甚至有种出门游玩的冲动。 羞涩的等待,同样让人焦急,甚至是一种煎熬。何常在识趣地闭上了嘴巴,然后自顾自地回房间了。其实人老了,想睡眠的时间很少,更多是希望有人陪伴。此时闲赋在家的何常在,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寂寞。 小别胜新婚,一夜的莺歌燕舞自不必细说。 “彦,宁王捧杀你不成,又将难题扔给了你,想到对策了吗?”赵燕伏在李彦的怀里,其实自始至终她都在为这件事担心,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法子,不知道怎么说。 李彦抚摸着赵燕如缎子般柔滑的背部,笑道:“放心吧!你忘了,升堂审案可是我的强项。” 赵燕一双眼睛温柔地看向李彦,眼见他自信十足,疑惑问道:“怎么审?”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零九、醉酒 宜搜小说 “憎苍蝇竞血,恶黑蚁争穴,不因循苟且,急流中勇退,还是汪尚书潇洒自在,最后一句:老先生去也!读之人心大快!” 自从李彦扶摇直上做了宰相,便有数不清的书生、商客、官员的帖子,希望能与之一谈,甚至成就一番师生之缘。不过近日李彦实在太忙了,忙于应付皇上刘垦的好奇,忙于应付宁王的猜疑,忙完了婚姻,又接着忙救灾,没有时间来应付这些琐事。 今日终于得空,李彦干脆将所有投帖的书生都叫了出来,汇聚酒楼,一边喝酒,一边谈论诗歌,气氛十分融洽。令所有书生所没有料到的是,宰相大人不仅健谈,而且海量,一杯杯下肚,难得的是,脸色竟没有一点反应。 “凡入官场,必为名利所累,本心难受,世事难料,其中难处不足于外人道也!” “晓峰如画参差碧,藤景摇风拂槛垂。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景,已将书剑许明时。李白之名高千古,视仕途为性命,最终却不得不叹息,安能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一直都是李彦在说教,而书生们便如乖巧的学生一般,细细地听着。然而李彦所讲所说全是一些厌世之谈,让他们回答“是”又不对,“不是”又不能。 还好,李彦一直滔滔不绝,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也没有因此而责备他们,让他们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心入谷底。人家宰相大人既然觉得官场是个火坑,还会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吗? “喝酒!喝酒!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李彦挥动着筷子,一边夹菜,另一只手上的杯子已经送到了嘴边,“哧”的一声,又一杯下肚了。 “是是是!”可怜的他们,只敢将筷子伸到离自己最近的菜盘子,胡乱夹了两根囫囵塞进嘴里,嘴里不知味,心里更不是滋味,费劲了心机,削尖了脑袋,却得到这么个结果,让他们看不到一点希望。 ……… 午时刚过,街道上突然锣鼓喧天,两个何府的侍卫,高声叫喊着:“快来看咯,宰相大人要当街审案!快来看啊!” 这时候多数人刚开始吃饭,酒店茶楼人满为患,皆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大街中央,低着头,人们只能看见他脸上那长长的胡子,身着四品官服。 “呵,这么大的官?犯了什么罪,竟要游街示众!”一个人从酒楼内刚刚探出头来,奇怪道。 “兄台差异,刚刚那侍卫不是说了,当今宰相要当街审案!”另一个人听了,提醒道。 “哎呦,这不是文才兄,几时来得京城?”那人觉得回话的声音极为熟悉,仔细看了一眼,竟是个熟人。 “原来是国正兄,小弟才刚到,本想结交一下辛老前辈,却听说他老人家云游去了,归期不定,真是遗憾!这两天就要离开!国正兄又为何事?”卫文才道。 左国正脑子一转,便知卫文才并不是真的专程来拜访辛文的,肯定是扬州的生意遇到了麻烦来请求协助的,看他现在如此悠闲的样子,应该是事情已经解决了,辛文已经动身,他才会如此借口。 “京城有些茶饼生意出了问题,过来处理一下!不过现在都基本上解决了,准备明日离开!”左国正的借口却简单得而且实用,并不拖泥带水。 两人正谈着,突然听见人声欢动,忙转过头看向街道上。 两个侍卫正在摆放着桌椅,又将软若无骨的柳诚拉了起来,塞在一张椅子上。 “本官无罪,本官无罪!尔等如此待我,本官要上告给皇上!”柳诚近似歇斯底里地突然喊起来,这李彦也太能搅和了,如此下去,他的脸面何在?即便再官复原职,这段屈辱也将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笑柄。他这一生是完了! 其实李彦早已看到了这一切,不过他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装着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旁边的书生先是一怔,窃窃私语地讨论了一番,最后得到的一致结论是:这个审判官正在他们眼前大吃大喝。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提醒,眼看李彦渐渐有些醉意,且神态落寞,心中似有难言之痛,就是坐在他身边的人,也悄悄地拉开了半个身位。 “大人,门外有个丁老爷,正在等着您的回话呢。”还是酒博士打破了僵局。 李彦突然想起了什么,以手加额,笑道:“啊哈!是本官糊涂了,竟忘了这么一件大事!”说着,站起身来,向各位书生抱拳道:“抱歉了,各位,本官有些俗务要处理,下次有机会再聚!” “岂敢!岂敢!”待所有人见李彦吃完抹嘴,拍拍屁股走人后,你望我,我望你,终于发现一个大问题,饭钱没付,一双双可怜的眼睛看向酒博士,意在询问。 “加上酒水,一共三百五十八两,不过看在大人的面子上,零头就不要了,就收你们三百两吧!”茶博士不紧不慢地计算着。 “呃….”所有人都低下头,抹着头上的汗水,摸向囊中羞涩的口袋,无限地紧张,简直犹如大考一般。 “老罗,别逗他们了,大人已经结过账了!” 这时候酒博士冲那声音一瞪眼,嘟嘟喃喃地转身走开了。这才让一帮子书生如释重负,不过再没脸呆下去了,一溜烟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 李彦拿捏着歪歪斜斜的步子,来到街道中央的座椅上时,柳诚已经在烈日之下暴晒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白净的脸,变得黝黑黝黑的,加上他那长而茂密的胡子,看上去跟李逵似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与倾听,围观的人都已明白了柳诚的身份,就连他在并州的所作所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些人听了甚至放肆地向他吐着唾沫。 “嘭….”李彦已有七八分醉意,手中拿着惊堂木,没轻没重,一下拍下去,竟将惊堂木都拍短了,桌子还算结实,纹丝不动地坚守岗位。 所有围观的百姓皆为之一惊,立刻闭上了嘴巴,此时场面安静地听到人的呼吸。 “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罪?给本官从实招来!”李彦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隙,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本官无罪!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柳诚心道:我就不信你能只手遮天。宁王昨天已经派人给他传过话,只要他能咬牙坚持住,便可以让他官复原职。宁王是谁,连皇上见到他都等让七分,他李彦算什么东西?正是有着这样的支持,柳诚才变得硬气起来。 “放肆!本官问你什么,你只要如实回答便是,是不是有罪,在场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还轮不到你来定论!”李彦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本官念尔初犯,不加罪责,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哼!”柳诚冷着个脸转过头去,准备选择沉默来对抗,反正面子已经丢光了,你李彦爱咋咋地。 李彦却犹如一张狗屁膏药似的,就是追着柳诚不放,继续问道:“本官再问你一遍!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罪?给本官从实招来!” 百姓中的四位娇妻,正女扮男装紧张地看着摇头晃脑的李彦,生怕他酒后糊涂犯下大错。然而又不敢上前,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且赵燕想起昨夜的话,心里有些怀疑,所以她一边劝慰其他三人,却一边想着李彦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柳诚干脆闭上了眼睛,屁都不放一个。 “他说什么了?”李彦煞有介事地问着旁边的家丁。 “回大人,堂下之人什么也没说!”家丁自然了解李彦的想法,马上配合道。 李彦听言愤然地拍起惊堂木,喝道:“尔等竟敢藐视公堂,来人呐,给我重打三十大板!” 柳诚一听,马上慌了,他可是朝廷重臣,怎么可以说打就打,正要出言反驳,然而背后突然被两只大手推了一把,不得已摔了个狗吃屎,紧接着屁股上便传来难忍的痛楚,原本申辩的话,变成了句句哀嚎。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让围观的百姓惊呆了,然而得之柳诚的所作所为之后,都鼓掌叫好起来。 “啪啪啪…”三十个板子转瞬即逝,然而柳诚的屁股却收到了永久性的创伤,此刻他正匍匐在地上,口中不断地哀求着什么。 “我是并州刺史柳诚,是四品大员,朝中重臣,本官无罪!本官无罪!你没有证据,就胡乱打人,我要告你…皇上不会放过你的,宁王也不会放过你…”柳诚虽然心里不服,但嘴上还是回答了李彦的问题。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要证据吗?本官给你!来人呐,带人证,带物证!”李彦高喊一句,柳诚立马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审判 宜搜小说 随着李彦所唤的证人一个个陆续登场,柳诚心的温度也渐渐降到了冰点,手脚都发凉得打颤,往事一幕幕地回应在脑海,此时的他是如此的后悔,甚至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可能?宁王不是说已经帮我全部解决了吗?”柳诚心里震撼到了极点,没想到生活中如此细微的小事,都一一被李彦挖掘了出来,这其中有许多柳诚都差点忘记了。[] 然而证人的不绝的数落,打破了柳诚的梦境,这是活生生的事实。 “就是这个畜生,不仅霸占了我家的田地,还害死了我的父母…”说话之人声音嘶哑,面容憔悴,加上素雅的装束,显得楚楚可怜,话说到此处哽咽得流出两涟泪水。 人群更是引起一阵骚动,纷纷出言指责柳诚,不过没见过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京城中的人什么没见过。柳诚身为一朝刺史,打死两个贱民,占两亩田地,在他们眼里,其实算不了什么。 待人群安定了下来,那人也止住了泪水,继续道:“他还…还…强…要了我的身子…”说道此处,更是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这下出于痛恨,也出于对那人的同情,一个个鸡蛋,一堆堆烂菜…悄无声息地砸在了柳诚身上。 “草民乔治,原是东升票号的伙计,去年五月八日,小的正准备开门做生意,当时的刺史大人突然带人冲了进来,说鄙号藏污纳垢,需要停业整顿。东家准备解释,就被抓了起来,票号也即刻被封了。”说话的人一身布衣,但彬彬有礼,举止间有股大家风范,说话文理清晰,若是省去说话的内容,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唉!”围观的人也随着他的一声叹息,感觉天地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心里酸酸的:“可怜我们东家一生为贾,不以名利为重,救危扶贫,广积善缘,颇得乡人敬重爱戴,谁之一朝入了衙门,晚上被送回来时,人就已经没了!一生的积蓄,也因此被柳诚霸占了!可怜世道不公,小的状告无门,以至于…唉…” 又是一声叹息,许多百姓都被他强烈的感染力惹出了眼泪。李彦心里也是暗叹,什么时候能有他这说话水平,他和宁王之间的矛盾,也就不会如此纠结了。 “我师父不是妖人,只是靠算命糊口罢了,他杀了我师父,我要为我师父报仇…”一个黑黝的汉子突然站到证人的最前面,高声喝道。 “他抢了我老婆…” “他诬陷我…” ……… 一个接一个地痛斥,一个接一个的事实,让柳诚渐渐将头低到了胸前,却将围观百姓的情绪挑到了最,嘈杂之声越来越大,一个个激愤地想冲进来扒柳诚的皮,仿佛受伤的是他们似的。 “彭………”一声震天响的惊堂木,让所有的人安静了。 “并州刺史柳诚,你还有何话可说?在这些铁铮铮的事实面前,你还有何话可说?”李彦暴喝道,人也因此而战了起来。 柳诚无言以对,只有面如土色地低着头,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即使就是搬出宁王来,也不能救得了他。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什么?就是多了你这样将百姓视如草芥的官场败类。你知不知道,你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毁了一个百姓一生的幸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你做了什么,你只是在利用手中的权力,肆意践踏百姓的尊严!你还有何话可说?” 柳诚扯着嘴角,无奈地痛苦着,心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好!”然而百姓却因李彦的一席话炸开了锅,纷纷鼓掌叫起好来。 此时赵燕也明白李彦为什么要设这么一个局,做的就是要光明正大。然而一个清醒的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因为民告官,且其中还包括妇人,按照大明的律例,这些都是要经过层层关隘。其中的艰辛,林茹依是再清楚不过了。正因为如此,李彦才不得不装醉。 但结果出来之后,且依照李彦此时的权势,谁又敢说三道四? “杀了他…”“五马分尸…”百姓已经开始纷纷谏言。 李彦突然左手高举,百姓犹如受了遥控的木偶一般,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把这个官场的败类,大明的蛀虫,百姓的公敌,拉出去,砍了,砍了!以儆效尤,让天下所有的官员们都看看,伸手必被抓的下场!”李彦此时还有些分不清场合,他依旧觉得自己是坐在了大堂之上,明镜高悬之下。 两个侍卫没有任何犹豫,就地拔出了身上的朴刀,摸着柳诚肥嫩的脖子。 柳诚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什么理智不理智,疯狂地叫唤起来:“我是朝廷重臣,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宁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彦突然挥手,急道:“停…”转头问着身边的家丁:“他刚才说什么了?” 家丁大声道:“他说宁王不会放过我们,不会这么对他…”前面一句是真的,后面一句就是子乌虚有了。但刚才百姓正吵闹得正欢,哪里分辨得出真假,一个个都看向了李彦。 柳诚倒是想分辨,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照着他的嘴巴就是一拳,将下巴给打脱了。 “好!本官就如你所愿!你们两个,将他送到宁王府邸,一定要亲自交给宁王,我倒要看看宁王将怎么保全你!”李彦冷笑地看着柳诚。 此时的柳诚恨不得找块豆腐就地撞死算了,到底是谁让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宁王,现在不只是自己的性命保不住,全家保不住,只怕祖坟都要被挖出来被鞭尸。 “不用,本王现在就可以给各位一个答案!”李彦的话刚落,宁王的声音就先人而到了。 原来人群中早已埋伏了宁王的亲信,听见柳诚喊出宁王的名字,感觉大事不妙,赶紧汇报了上去。而宁王自从听说李彦要当街审案,也身着便衣来到了附近看热闹,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无巧不巧,正让他听到了李彦的那句话。 不得不说,宁王比之李彦,气场明显大得多,原本嘈杂的百姓,都噤若寒蝉,拘束得甚至不知手脚怎么放。 “对于这种败类,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了!照本王的意思,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宁王冷冷地看着柳诚,继续道:“另外,还必须抄家,男的流放,女的卖入官家。” 柳诚自然知道“卖如官家”的意思,便是沦为“官妓”,当时的一念之差,成就了今日的痛苦。他想恨,却又恨不出来,想哭,却没有半滴眼泪。哀莫大于心死,柳诚终于深刻体会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是李彦与宁王之间的博弈,然而他很不幸地成为中间的牺牲品。柳诚相信,换成任何一人,都可能是他这个下场,即便那人家底清白,李彦要制造点证据出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时也命也!柳诚无奈地感叹,他可以与任何人争,但谁又斗得过命运的安排?因此柳诚选择了放弃,闭上眼等待着惩罚,无我无他! 宁王刚刚下完命令,正准备看看李彦的反应,谁知李彦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轰隆隆的大呼声,嘴角还不雅地流出了口水。任家丁怎么吆喝,就是不醒。 家丁讪讪地看着宁王,笑指着李彦,歉然道:“宁王,您看!这…”铁的事实告诉宁王,李彦确实醉倒了,既然睡着了,要叫醒很有难度。 只有人群中的四位小娘子才知道,李彦睡觉从来不打呼噜不流口水的,他这睡觉绝对是在装,不仅装给宁王看,也在装给围观的百姓看。 宁王本想通过柳诚之事来敲打一番李彦,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他套了进去,结果竟是他自己亲自乖乖地跑过来给他擦屁股,愤恨的同时,不得不佩服李彦的急智。 现在李彦与宁王两人往这一站,虽然这次的审案极为的不规范,即便漏洞百出,但所有的言官都乖巧地闭上了嘴巴,什么都不好说的时候,最好是什么都不说,否则祸从口出,死得就冤枉了。 不过市井之间,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将李彦这次怪诞的审案挂在嘴边。一些好事的,竟将它改头换面,编成了一扎故事,与包拯的街头审石头一起传唱,让李彦的头顶上升起了一个清正的光环。 当然这些李彦并不知晓,原来他确实在装睡,但闭眼之后,酒气渐渐上头,慢慢地也就真的睡着了。 梦见自己在云端行走,欢笑地像个孩子一样,又梦见了曾冰鸿,清纯地像个仙子,一颦一笑还是如当初一般牵动着他的心。 然而当他靠近时,却发现他们是李安与沈燕双,李安正在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而沈燕双在手帕上绣着一朵朵梅花,不时地拿眼望着门外。 李彦正准备打招呼,却见另外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沈燕双面前,李安也抬起头来向那人微笑地点头。 “不,那不是真的,爹,娘,孩儿在这,他不是真的…爹…娘…” 李彦呼喊着,突然清醒地坐了起来,却见四位娇妻正怔怔地看着他,眼里都含着泪水,李彦也感觉到了脸上的冰凉,伸手摸过去,原来是泪水,他流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一、进言 宜搜小说 宁王已经坐了很久,自从他从街道上回到府邸,便一直低着头思考着什么,不曾开口说一句话,表情淡然,姿态却显得十分紧张。左右都知道他怎么了,却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谁也不敢靠近,只有一个丫鬟,掐着时间给宁王换着茶水。 宁王喜欢喝温茶,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这并不是他的脾气不好,而是与身体有关,虽然太医嘱咐他不能喝太多的茶,但宁王这爱好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想改是改不掉了。 等到那丫鬟第三次换茶水时,宁王突然问道:“外面有没有人来拜访?” “有一个,不过见王爷不高兴,不敢上来问安!”丫鬟的话语清脆随便,让人不得不猜疑她与宁王的关系。 宁王却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很失望,又问道:“来了多久了?” “王爷进门不到一刻钟,他就来了,不过管家没让他进门,现在还在门口站着呢!”丫鬟说完,见宁王脸上依旧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不满地嘟着嘴巴,然而转瞬又恢复了常态。 “让管家把他领进来!”宁王淡淡道。 丫鬟心内一喜,脸上的笑意自然表现了出来,答了一句“是”,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宁王看着丫鬟袅娜的背影,苦笑地摇了摇头。丫鬟姓古,名恩宁,她原是街头上的一个乞丐,由于饥饿,昏倒在街头,恰巧宁王的马车经过。当时的宁王刚刚喜得刘垦,父爱拳拳,便心怀恻隐地救下了她,谁知一养就是十多年。 古恩宁原来的名字早已不记得了,这个是她后来为自己取的,取意不忘宁王恩德,宁王待之如女,她伺之如父,甚至因此而发誓终身不嫁。 古恩宁与管家的矛盾由来已久,至于什么原因宁王并不是十分清楚。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大家翁,宁王对这些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无伤大雅,便听之任之。 然而这次宁王却稍微帮了古恩宁的一个忙,一个“让”字,给了古恩宁命令管家的权力,对于一直被管家高一头的古恩宁能不兴奋? 宁王正想着时,管家已经将拜访的人领进了门。 “王爷,人带来了!”管家见宁王还在发呆,不得不提醒一声。 “哦,你下去吧!”宁王头也不抬地抿着茶水,丢下一句。 “是!” 待管家退去,宁王举目看时,来拜访的人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属下官员,而是一个穿着县令服装的胖子,不禁一怔。 “微臣安平县县令薛繁叩见王爷!”薛繁越来越胖了,以至于腿脚跪下去差点让他摔倒,几个叩拜便气喘吁吁。 宁王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徒劳无功,他从来关心的时四品以上的官员,至于县令这种七品芝麻官,还不能进入他的视野,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照顾。 “有什么事吗?”宁王闭上了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失望的同时,实在不想再这种小官上面耗费时间。若是古恩宁早点告诉他,来访的是个县令,他可能接见的意思都没有。 薛繁对于宁王的表情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等在门外时,甚至都没有料到能见到宁王,不过他已经打算好了,以后每天都会来宁王门口投帖,直到宁王觉得烦了,肯见他了为止。 薛繁考过科举,光明正大地投帖拜名师,做过乞丐,阴谋诡计地交易得县令,疯狂过,偷盗过,杀戮过,贪婪过,悲叹过………他这一生虽然才开始不久,但他所经历的,却比常人要多得多,因此他等得起,耐得住。 薛繁做安平县县令时,一直默默无闻,虽然贪墨,但不多,虽然荒政,但不过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为什么?就是为了等待机会,等待能够一跃而上的机会。他并不想通过一点点政绩积累,然后慢慢往上爬,那样太累,而且竞争太过激烈,他没有把握。 上次去扬州,本来想结交高宠,攀上刘谨,谁知高宠突然消失了,薛繁没抓到狐狸,反惹得一身味,若不是抽身得快,只怕反成殃及的池鱼。 自从刘谨被流放,刘谕退出,江彬被软禁于京城,大明的形势急转,薛繁早已翘首以盼京城的消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看到了宁王与李彦的矛盾。 “微臣不敢,今日午时正在街边喝茶,恰巧看见宰相大人审理并州刺史一案…”薛繁说到此处故意看了宁王一眼,眼见对方瞪大了眼睛,脸上已有怒色,赶忙缩了一下脖子,地下头去,显得十分害怕的模样。 这个伤疤,宁王刚刚修复好,没想到薛繁哪壶不开提哪壶,竟一点都不懂眼色。宁王心中之火腾的一下,窜了出来,狠狠地对向地上的薛繁,眼看就要发作。 “微臣该死!微臣只是以为王爷并没有放在心上,才特意来提醒一声!”薛繁这句话无异于火上焦油。什么“特意”?难道当时街面上看的笑话还不够吗? 宁王越想越气,然而怒极反笑,道:“好!好!好!” 薛繁纵然胆子再大,此时背脊也感觉到了阵阵凉意,他自然听得出宁王是在说反话,他本来是有后话的,但是此时的宁王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还有机会将后话说出来吗?即便说出来,宁王会相信吗? “微臣不敢!”薛繁突然表现得极为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卑不亢。 宁王见此,反倒怔住了,没想到小小一个县令,却能如此处变不惊,再次细细品味薛繁的话时,感觉讽刺少了许多,却有种耐人寻味的意思。 “说!你真正的来意是什么?”宁王表明了立场:要么说出你的真知灼见,要么接受本王的愤怒。 薛繁自知不是什么贤圣,也不是什么大智之人,从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一个投机分子,不可能牵着宁王的鼻子,让他跟着自己的意图走,只要能捞到一点点的政治资本,他也就心满意足了。眼见宁王肯仔细听自己的,薛繁早已喜出望外,自是什么也不敢隐瞒。 “是!王爷,微臣以为,大人物受辱,那是大辱,小人物受辱,则是小辱。受大辱者,天下皆知…”薛繁见宁王的脸色又开始严峻起来,忙改口道:“受小辱者,不过被无知之人作为街头巷尾的笑谈,三五天就过去了,于人,于王爷,并无半点损伤。然而殊不知,小风也能掀起大浪,蚂蚁也能毁掉千里之堤!” 宁王点了点头,也许是刚刚尝到权力的滋味,所以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也因为一直都顺风顺水,而忽视了很多细节。此时被薛繁提起,不禁顾虑起来,自己毕竟是一国之父,说到底,大明都是他家的,而李彦不过是个小小的臣子,怎能轻易与他扳手腕?赢了不够光彩,输了反而失了体统。 “本王知道了!”宁王并没有给薛繁一个明确的答复。 当然,薛繁也没有奢望宁王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毕竟自己在宁王眼里还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在街上碰面了,偶然谈两句,也算不上结交。宁王此时能够将他的话听进去,薛繁已成功了一半,后面只要自己多露两次脸,一回生,二回熟,他有自信,宁王会“看上”他的。 “微臣告退!”薛繁眼见宁王端起了茶,便识趣地选择了告辞! 这个果断的举动,让宁王不禁再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是那个县的?” “回王爷,惠州安平县!”薛繁虽然答得平淡,心内却激动得波涛翻滚,恨不得大叫一声。 “哦!”宁王淡淡地回了句,便挥了挥手。 薛繁重又打了个千,却没再说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嘴唇正在颤抖,只怕说出的话也是哆哆嗦嗦的,反而给宁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待他走出宁王府,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加紧了脚步,跑到了客栈,不过他还是忍着,收拾好细软,趁着城门没关,冲出了城外,快马奔出十里,这才狂声大笑起来。 现在的薛繁已不是那个轻信白面书生的薛繁,他不相信刘谕会如此快就全盘退出,他不相信石左不杀他没有目的,他不相信他来京城的消息瞒得过许多人,因此一旦与宁王碰面之后,他相信有很多人都会找向他,包括刘谕与石左,因此他不敢停留,甚至京城的郊外,他也不敢稍停脚步。 谨慎!这是薛繁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的! ……… 第二天的朝会,李彦再次请了病假,原因是昨天喝多了,晚上又受了风寒。 宁王一声冷笑,以为李彦旧事重提意在讽刺他,不过即刻心情便平复了下来,自从听了薛繁的一席话,宁王感觉自己的眼光开阔了不少,不再只是看着眼前,甚至觉得李彦作为对手,分量还不够。 其实宁王误会了李彦的意思,这个借口是何琦随意帮他想的,而李彦却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二、真相 宜搜小说 司马迁《报任安书》: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这不过是一种无奈的安慰罢了,人一旦身死,一抔黄土掩尽,时间依旧在流逝,世界依旧在运转,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改变原来的精彩。 何府!李彦的卧房内! 刘天赐不再往日神仙般的飘逸,而是全身无力地躺在了床上,两边的脸颊已经干瘪地凹了下去,夜色青灰,如同一块烂木头似的,两眼无神地转动着,不是地发出哼哼的声音,这是在对阎王的祈求,祈求能给他一点点的时间,他还有许多话要对李彦说。 李彦心酸得再次流下了眼泪,一个个原本最亲近的人,毫无征兆地离他远去,让他对性命变得猝不及防,甚至害怕眼前的人,也会一个个突然消失。 这并不是刘天赐想要看到的结果,至少他不希望自己死在李彦面前,他想让李彦永远记住他的光彩,而宁愿一个人孤独远逝。但老天爷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他还有许多的使命没有完成,他不能如此自私。 “彦儿….”刘天赐对李彦的称呼从来没有改变过,在他心中,李彦永远是一个乖巧的学生。 “是!先生!”李彦恭敬如以往。 “对不起!”刘天赐说出这句话之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这个郁结在他心中压了二十多年,今日终于可以解脱了。 然而李彦却是一怔,还以为先生病得糊涂了,茫然问道:“学生不敢!” 刘天赐本想摇头,却只是闭了闭眼睛,缓缓问道:“彦儿以为,你既成为李安之子,还有可能重回皇族?又有几成机会夺取帝位?” “没有!”李彦左思右虑,果断道。对于一个非皇族中人,夺取帝位的唯一方式就是谋反?然而在这个还显得十分太平的乱世,这种做法无异于向全天下人挑战。另外,让李彦站在所有皇族的对立面,他做不到,更不忍心。 即便孝仁帝以一个极端的方式,让李彦认祖归宗,然而一个“庶出”的身份,便让李彦永远不敢窥觊皇位。不要说别人不允许,李彦自己也不敢得陇望蜀。 刘天赐重复道:“没有!一点机会都不能有!” “为什么?”李彦虽然知道刘天赐一定会说,但是依旧忍不住要问,自认为摆脱了一切的他,原来还是一直被人当做棋子一般的摆弄,他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好了一切,从来由不得自己。 “是我的错!”刘天赐道。 “不!我只想知道原因!”李彦知道刘天赐即便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念而决定大明的未来。 “当年孝仁帝出生,一直都没有哭,武德帝十分担心,便唤来太医诊治,太医诊断的结果是:孝仁帝天生绝脉,无药可医,最多活不过十岁!武德帝一时生气,杀了那个太医,然后又唤来另一个太医,结论依旧如此。………武德帝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 “孝仁帝从小聪颖,让武德帝十分怜爱,几乎是捧在手心里供养,虽然体弱多病,但庆幸的是,孝仁帝熬过了第一个十岁!武德帝又将所有的太医汇集在一起,诊断的结果却是:孝仁帝天生绝脉! “武德帝虽然是一个父亲,但他更是大明朝千万百姓的皇帝,他必须时刻考虑着江山社稷,武德帝虽然十分中意孝仁帝的才华,却不可能将这个重担压在一个随时可能会倒下的人身上,因此他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只是,十年的寻找,并没有让武德帝如愿以偿,心灰意冷之际,让他遇见了当今太后,很快十六王爷出世,不得不说,少时的刘诜,简直与当年的孝仁帝一模一样,也因此让武德帝重新找到了目标与希望。只是武德帝此时的身子已被掏空,这才不得不慌忙之中传位于孝仁帝。” 李彦苦笑道:“武德帝是害怕学生威胁到刘诜?甚至不惜委派先生随时监视!”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李彦无疑是刘诜最大的威胁,这也难怪李彦会如此想。 刘天赐缓缓道:“不错,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孝仁帝自知天生绝脉,随时可能倒下,对于彦儿更是珍比性命,又怎么肯将你拱手送人呢?只是迫于武德帝的压力,不得不为之,原本准备等待武德帝驾崩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彦儿悄悄接回宫中。 “只是…唉…我见昺亲王与睿亲王强势,又利用孝仁帝对彦儿的重视,便以防止两位王爷釜底抽薪为由,劝孝仁帝将李安送出京城。又利用自己在武林中的威望,四处散播谣言,这才…” 一席话,让李彦重又回忆起当年出京的那一幕,也难怪自己一直都猜不透,也难怪一路上的风风雨雨,原来原因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打开这个锦囊。 “事情一拖再拖,等到彦儿在江州名声渐起,孝仁帝再急迫,却已于事无补,即便最后杀了李安与沈燕双,换来的也只是彦儿的一句不共戴天。十八皇爷虽然劝慰,彦儿的回心转意,也不过是孝仁帝垂死时的挣扎。历史的车轮已经滚动,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刘天赐意味深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眼中的光线渐渐散去,胸中的气息渐渐平稳,然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做了起来,让心情复杂的李彦吓了一跳。 “还有圣旨,武德帝的遗旨,放在大殿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是给你…”然而阎王似乎忍耐不住了,终于没有等待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头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抢先把他勾走了。 ……… 阴间! “牛头马面大哥,就最后一句了,我说完了马上跟你走!”刘天赐祈求道。 “哼!既然已经死去,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活着的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精彩,你自认为所作所为是在帮他们,其实质不过是为了恕去自己身上的罪孽罢了。”牛头很少说话,一说话总能所到点子上,达到一语定乾坤的效果。 刘天赐听言,也不得不叹息一声,耷拉着头跟着他们身后走了。李彦的精彩,他已经管不了了,也看不到了,但他相信,一定会比自己好,或许比任何人都好。 ……… 李彦的手掌已经抵向了刘天赐的灵台穴,正准备利用真气延续刘天赐的性命,让他说完他想说的一切,然而真气刚刚吐出,便发现刘天赐的身体内空空如也,竟一点真气都没有剩下。 惊疑之下,李彦无力地看着刘天赐的身子渐渐软下去,身子慢慢变冷。 此时的李彦反倒没了眼泪,这些年来为了曾冰鸿,为了李安与沈燕双,为了孝仁帝,他已经哭得太多了,男儿的眼泪已经被他挥霍耗尽,剩下的只有一腔铁血。 没有惊动任何人,李彦悄悄地将刘天赐安葬了。然而在盖棺入土的最后时刻,小顺子还是赶来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相依为伴了多年的老朋友。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太监的,却没有臣子们自由,不能做官,还可以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家乡,从新开始。然而做太监的,一旦失去依靠的臂膀,就等于永无翻身之日。小顺子昨天还是万人之上的太监总管,说话震地彻天,今天便知能挑粪扫马桶,人人避之三舍。 “先生从来最了解先帝,为了给大人争取到更多,不惜将全身的内力,全部输给先帝,这才保住了先帝三个月的性命。”小顺子虽然是孝仁帝一起长大的近侍,但孝仁帝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会告诉他,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孝仁帝送李彦出京,是刘天赐的主意,即便知道,也不能了解其中的内情。但刘天赐在最后关头为孝仁帝的舍生忘死,他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觉得有必要让李彦知道。 李彦点点头,所有的谜底都已经解开,但事实已经造成,历史不可能回头。即便回头,局势又将如何?说不定在两位王爷看到李彦的这个威胁,会联手对付孝仁帝?结局会比现在好多少?或许更坏。 李彦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生活还在继续,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谁又能在如今这个位置上,李彦不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刘天赐的尸骨被李彦埋葬在郊外,当年的何琦的马匹旁边,以后李彦是否还有机会来看望?李彦自己也不得而知! 独自坐在马车内,李彦看着窗外的风光,虽与初次进京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心境已大不如前,没有了当时的自在潇洒,也没有了当时的紧张忐忑,没有了当时的激情豪迈,也没有了当时的思情万丈。 刺痛时,不再闪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熟?李彦寻找时不曾得到,然而来到时,却又想甩掉它。 “快点!”李彦催促了句。 家丁听言,大声喊一句:“驾!”接着频繁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啪啪作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三、出招 柳诚既死,并州刺史空缺,出乎恭顺帝刘垦意外的是,不仅宁王提议由京城派遣一人出任并州刺史,而且李彦也没选择直接提拔何庆文,只是指使吏部选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人选交给他,让他定夺。 “孔兴方,乃先圣孔子六十六代世裔,为人端正敦厚,讷言敏行,曾任路成县县令,三年政绩斐然…”沈文提拔的人,可以说与自己现在的“朋党”八竿子打不着,李彦让他随意提拔一个人,只有一个要求:不准是自己人。[] 沈文虽然不知道李彦的意图,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可以说,沈文在上朝的前一个时辰,还不知道这个人名字,随意翻看州县的升迁记录时才无意翻到的。 不过,按照声名、家世以及过去的成绩,加上现在的地位,孔兴方却也有当这个并州刺史的能力。 “谢朱成,晋谢安之后,年逾花甲,有乃祖之风,高卧东山四十年,一堂丝竹败苻坚。至今墩下萧箭雨,犹唱当时奈何件。当年虽先帝征战江州,战功赫赫。”宁王也只是提了一个人。 李彦闻之嗤之以鼻,谢朱成是最近才被宁王提拔上来的,至于曾跟随孝仁帝云云,当年的谢朱成还没那个资格。而谢朱成是谢安之后,恐也有待商戳。而人品,世人皆知,乃小人一个。才能,则中人不及。 但是,谢朱成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杀人! 凡事他看不顺眼的,能杀的就就地处决,不能杀的,也要创造条件来杀。反正在他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李彦心想:宁王或许是看中了谢朱成这个优点,才举荐他的吧。 宁王比之当年的睿亲王与昺亲王,吸取他们的经验教训,没有忽视李彦,不能让他有一点点的抬头,想尽一切办法,将李彦的势力扼杀在摇篮之中。 刘垦没有独断乾坤,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将两份名单都交给了宁王。现在宁王还没有准备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所有的举动,在刘垦的眼里,都是一种试探。刘垦不能表现的太过急迫,许多事情他还没看明白。 根基,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只要朝廷之中不是朋党泛滥,还是比较次要的的,要扭转乾坤,关键的还是机会,一击即中的机会。 宁王受之泰然,却又将孔兴方与谢朱成的命运,假惺惺地交给了下面的百官来讨论。沈文只是简单地坚持了一句,便选择了沉默,其结果可想而知。谢朱成第二天,便轰轰烈烈,风风光光地离开了京城,带了一大批的心腹,往并州上任去了。 ……… 散朝后,沈文与李彦联袂来到了何府,一路上有说有笑,并不避讳路人。 然而,刚进何府,沈文便长叹了口气,脸色也黯淡了下来。现在的生活,就像在演戏一样,笑脸并不代表高兴,眼泪并不代表伤心,一切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准备的道具。 李彦却笑笑,道:“沈大人何故做读书人一声长叹?” 沈文苦笑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多付笑谈中!何等的快意!然你我却深陷此泥潭之中,自拔不能,诸事欲为不能为,郁结于胸,是以长叹。” 李彦道:“没有你我去创造历史,鱼樵笑谈中岂不空无一物?” 沈文没想到李彦竟如此的自信,感概的同时,心中宽怀不少,不觉也笑了笑。 家丁领着两人进了偏殿,捧上温茶,家丁守在门外,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这是?”沈文虽知下面自己讲的不足与外人道,但是这毕竟是在何府,李彦自己的地盘,竟也表现得如此疑心,让他有些意外。 “小心使得万年船!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自然越是安全的地方,人越是容易放下戒备之心,反而越是危险!”李彦解释道。 沈文心道:那人岂不是活得太累了?但这样的话并没有反驳出口,或许李彦发现了府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也不一定。事情并不是越深入了解得越透彻才越好,有时候难得糊涂未尝不对。 “是!大人,难道并州的官员就这么放弃了?”在沈文的眼里,并州可以说是李彦的第一批死党,若是如此轻易放弃了,一来可惜了,二来只怕后面再想聚集人就难上难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后面想跟着李彦厮混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李彦有这个能力来保全他们。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没有一点好处,即便李彦的官阶再高权力再大,也不会有人来巴结他的。就像当年的刘本,虽然清廉,但自己举荐的人,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会极力周全,这才使得寒士愿意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这才有了与何常在分庭抗礼的资本。 “有吗?是宁王不放过他们,是皇上没有给他们机会!你觉得我应该在朝会上与宁王争,甚至不惜撕破脸皮,你觉得这样值得吗?”李彦冷笑道。 沈文一时哑口无言,但心里却以为,李彦如此一味地被动挨打,并不是制胜之道,此消彼长,迟早会在与宁王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至少,能给并州的官员一个喘息的机会!”沈文如此辩驳时,没有说服李彦,反倒问清楚了自己。现在宁王一手遮天,风头一时无二,这个时候李彦即便能够争到一些,但付出的代价也将是巨大的。 沈文此时才发现,自己想保住并州的官员,并不是因为将来的朋党之间的对垒,而是出于怜悯之心。谢朱成简直就是个屠夫,何庆文他们就是一帮待宰的羔羊。将来的并州一定会是血流成河,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想看到的。 李彦故作没听见,缓缓地喝着茶水。沈文暗暗叹息一声,也端起了茶杯,掩饰着脸上的不忍之色。 “沈大人,你知道狐狸是怎么吃刺猬的吗?”李彦突然问道。 沈文茫然摇了摇头,道:“还请大人指教!”当然李彦指教的肯定不是狐狸吃刺猬的方法,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说明如今的形势。 “刺猬浑身有着坚硬而锐利的刺,遇到危险时,就会卷成一团,将唯一柔软的脚与头,包在其中,但狡猾的狐狸却有自己的办法,将刺猬抛向空中。刺猬一时好奇,伸出头来打探,狐狸就是抓住这个瞬间,咬住刺猬的头部……”李彦缓缓道。 沈文惊讶于狐狸的智慧时,也感觉到了此时他们的险境,谁都知道宁王对付并州的目的是李彦,但这种表面上的东西谁都看得出来,却没想到宁王举动的深处竟然也暗藏着如此险恶的杀机。 “难道宁王对付并州是假,而逼大人现身是真?”沈文道。 “不错,但宁王对付并州也是一定的,他不会任由我肆意发展。”李彦道。当初并州的政事李彦并没有过多参与,诸事皆交由何庆文等筹措,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至于路家父子,李彦前脚出并州,他们便被相宗的人秘密安排着搬出了并州。 沈文现在感觉是进亦不可退亦不行,踌躇不定,若不是看见李彦神态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要暴走了。 “大人…”沈文话未说完,又叹息了一声,感觉自己现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李彦笑道:“沈大人知道剑为什么是兵器中的君子吗?”这次李彦并没有等待沈文的回答,接着道:“因为剑有双刃,一方对着敌人时,另一方却对着自己。做事为人莫不如此,一件事情的好坏,一个人的对错,往往看得不是事情的本质,而是看这件事情都谁有好处。就想蹴鞠一样,平局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有一方胜利,另一方会悲伤失望,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追求胜负呢?” “因为谁都想成为胜利的一方!”沈文回答道。只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他的心中肯定会有必胜的信念,这也是人为什么能够活下去的借口。 “不错,宁王在利用并州的事情来对付你我时,却不知此事的另一面却对准了自己。而谢朱成一旦威胁到了他人的利益时,并州必定会有人站出来,且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湖水内有一丝波澜,便是对你我有利。”李彦笑道。 沈文似懂非懂,待还要问时,李彦却摆了摆手,道:“知道多少做多少,下面的只需要静静观赏就是了,暂时还不是你我登上舞台的时候。” “是!”沈文虽然不知道李彦将要做什么,但心中的石头却已落地,他相信既然李彦能够力压睿亲王与昺亲王,成为当今宰相,就一定有能力与宁王一较高下。 李彦点点头,笑道:“不过,你今天出这个门时,还是表现得郁闷点好,晚饭就回家去吃吧,我就不留你了!” 看李彦的意思,心中的计较,准备自己的家人也瞒着,却告诉他沈文,让沈文不禁有种知遇之感,心中更是感激。 “是!”沈文刚出门,便听见李彦摔茶杯的声音,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四、离开 谢主成刚刚出发,惠州又闹起蝗灾,奏折雪花似地飘向了京城,情势之恶劣,后果之严重,旷古绝金,恭顺帝开了几次朝会,宁王始终拿不出确切的办法,且危急时刻,“众爱卿”又都闭口不言。 “皇上,微臣以为,此百姓为难之时,非宰相重器不能挽于危亡!”宁王先提了个建议。[] 下面的人有了方向,便开始旁征博引起来。 “微臣附议!天佑元年,关州六月飞雪,当时先帝委派左相刘本亲往救灾,效果显著,百姓出城十里相迎,感叹皇恩。” “微臣也赞同!当今宰辅大人曾为监察御史,监查巡护各道州,了解各处民生,为救灾之事宜,经验丰富,想必一定能够对症下药,救惠州百姓于水火。” “微臣附议!………” 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证明宁王的话是有理有据的。宁王听了也相当舒心,原本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将李彦踢出京城一段时间,然后将朝中的官员重组一番,靠不住的剔除,忠心的上。 原来还害怕利用“惠州之灾”这个借口有点大题小做,让李彦有机会反驳,没想到孝仁帝已有了先例,且还有许多深层次的道理,看来李彦无论如何是拒绝不了了。 刘垦看了宁王一眼,见后者微笑地点头,便开口道:“有劳李爱卿跑这一趟了!” 恭顺帝虽然说得客气,但他的话就等于甚至,李彦是不容违抗的,只有乖巧地接下了。 “微臣遵旨!”李彦跪下道。 能够痛打落水狗,宁王怎肯放过这么个好的机会,接着又拱手弯腰对着刘垦,道:“宰相乃国之重器,不可须臾离京。然赈灾之事迫在眉睫,百姓乃国之根本,不可不察也。天佑元年改制,将宰相为二,而今左相离京,兹事体大,还请皇上另择贤能充实右相之职,以防延误国家大事!” 宁王这番话几乎是孝仁帝当年的翻版,没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就是李彦,也不得不感叹宁王真会挑时机。前月去并州防洪时不见他提出来,却在这个时候提出,其志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的李彦有种伸出脸去让人打的感觉,不仅不能还手,还要拍手叫好,其滋味可想而知。 这下宁王党的可欢喜坏了,却急坏了沈文一帮原先谨亲王手下的老臣,自从跟了李彦之后,庇佑没有,好处没捞到,反而在与宁王的对阵中一次次败下阵来,眼看着身边的权力被宁王一步步蚕食殆尽,让他们不得不为自己将来打算。 沈文正准备上前辩解,却见李彦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又不得不放弃了,耷拉着脑袋,任由宁王党的人发挥。而其党内的其他人见沈文都底下了头,也只好闭了嘴。不过还是有几个按捺不住,直接倒向了宁王。 宁王见此大喜,实在没想到今日随兴的一句话,竟能收到如此奇效。 经过一番激烈大讨论,最后宁王拍板,定了礼部尚书康良为右想。其他人即是羡慕又是嫉妒。这康良的升迁速度确实太快了,原来不过一个员外郎,不出一月,迁为主客郎中,又一月,封为侍郎,又两月,成了礼部尚书,没想到这尚书的位置还没坐热乎,一个宰相的头衔又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一人得道,仙及鸡犬。朝中有人好做官,在康良身上算是发挥到了极致。 “微臣皇上恩典!谢宁王千岁恩典!”康朗虽然将皇上与宁王两人的次序分开了,但这句话说得也太过直白,让坐在龙椅上的刘垦都有些心潮起伏,这是一种完全的挑衅,当他偷眼看向宁王时,却见宁王一脸的微笑,受之坦然。 李彦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然而宁王父子的表情却清楚地看在了眼里,心内一阵冷笑,刘垦不能永远弱小,他毕竟是皇上,是天之骄子,宁王也迟早会因为自己的肆无忌惮付出代价。 现在宁王所在的不是当初的王府是皇宫,而宁王也不再是一家之主,刘垦也不是那个年幼无知小王子,可以任由他来安排未来,很明显宁王还没有从原来的角色中调整过来。 “起来吧,在其位,谋其政,为皇上效忠,为百姓造福,当不负本王一番举荐!”此时的宁王心情舒畅到了极点,竟忘了等刘垦说话,自己先让康良起来了。 而康良也是极为的配合,宁王一开口,他便理所当然地站了起来:“谢王爷!”两人直接将恭顺帝刘垦给无视掉了。 刘垦年纪虽小,但礼仪先后却也清楚,胸中郁结不乐,却突然发现李彦依旧匍匐在地,低着头,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脸上依旧表现得惶恐恭敬,不禁有些感激,至少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李彦没有抛弃他。 但刘垦并没有马上叫起李彦,这样做会让宁王以为他是在抱怨,直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他才找了个机会,让李彦平身了。 宁王站在李彦身边,自然早已看了出来,只是故意让李彦多跪一阵,正所谓打狗看主人,现在宁王不打狗,直接在主人脸上扇耳光,目的就是那些狗识相点。 “爱卿准备何时出发?”刘垦问道。 李彦忙再次跪下,答道:“回禀皇上!救灾如救火,微臣想即刻出发,请皇上恩准!” 刘垦此时已将宁王与李彦做了一个比较,无疑李彦的表现让刘垦舒服满意得多:“就依爱卿之言!”这是刘垦第一次擅作主张,不过宁王此时也是存着这个心思,未免夜长梦多,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只是没想到李彦倒是识时务,自己就提出来了。 “谢皇上恩典!”李彦起身后便直接退出了大殿,留下沈文等一帮无助的眼神。 ……… 李彦看似走得匆忙,但这都是做给宁王看的,散朝后,沈文换了便装,出城不久便赶上了他。 “宰相大人!”沈文坐上李彦的马车,便急着开口道。 李彦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卷,摆手笑道:“不急,先吃些点心,喝口茶,我们再平心静气地谈。” 李彦的马车最后摆有一张五尺长的床榻,又在中间放了矮桌,上面搁着两盘精致的小点心,旁边又有一只茶几,上面正放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马车内颜色温暖,仿佛一个小的房间一般。 沈文见李彦不急不躁,也只得耐下性子,喝了两口茶,又欲开口,只见李彦依旧全神贯注地看在书本上,又再吃了两口点心。点心中藏有话梅山楂,酸涩之味让沈文心气稍平。 “沈大人以为皇上如何?”李彦抛卷问道。 沈文一怔,想了想,摇头道:“不知!”确实刘垦在朝会上并没有发表过任何的意见,事事唯宁王马首是瞻,或说他不知所以,也或者是他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如楚庄王一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仅凭这几个月的表现,还不足以判断。 “宁王如何?”李彦再问道。 “专横却不跋扈,有勇却无谋,贪心不足,却又谨小慎微!”沈文评价道。 李彦点头笑道:“大人可曾记得昨日刺猬之言论?现在的宁王就是那只谨小慎微的刺猬,而皇上将会是那只狐狸!依你之见,我还适合留在京城吗?” “可是…京城之官员不比并州之人,皆根基深厚,且背后都有一个个庞大的家族,大人也如此放弃,一旦落入宁王手中,皇上还有反击之力吗?大人此时出京,下官恐大人去得回不得!”沈文真是急了,没想到李彦如此懦弱,不仅处处为人作嫁衣裳,且一退再退,竟将大好形势拱手让人。 “下官失言,还请宰相大人见谅!”沈文虽然道歉,但语气依旧强硬。 李彦一怔,道:“沈大人此时能说出此话来,可见是真心为我,李彦岂是懵懂之人!只是不经历风浪,怎能练就好的水手,我此次离开京城,便是想趁此次机会,借宁王之手将党派之中志不坚、道不合者剔除。 “正如你所言,宁王专横却不跋扈,这主要是因为宁王久居人下,受尽白眼,突然一跃成为掌权人,不过他时刻都担心着,恨不得将所有的权力都攥在手里,这也是为什么我是他要对付的首当其冲,所以他专横,然而心中还是有一股自卑作祟,所以不显得跋扈 “另外宁王不是无谋,而是缺少处理大事的经验,在他的经历中,都是一些勾心斗角的小打小闹,哪有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处理国家大事的大局观,并不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够积累得起来的。这也是他谨小慎微的原因。 “因此,我料定,宁王即便想清洗掉一部分人,但他并不敢过分而为,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更害怕一旦有人反弹,会引起他所控制不了的局面。就拿沈大人你来说,宁王想要将你除掉,又害怕你身后的抱团的党派,又害怕远在夏州手握兵权的沈有胜,因此宁王一定会试探你,却不敢过分强求。 “还有一点,就是你我都将宁王看在眼里,一举一动都洞若观火,而宁王却不知道你我的真实实力,他还是太急了,反而让你我有了防备。” 沈文心内暗暗摇头,没想到李彦早已考虑周全,只怕此次出京也是另有目的,只是宁王还自以为得计。让沈文惊讶的是,李彦如此年轻,却表现得如此老辣城府,不得不让人从心底叹服。 沈文点点头,苦笑着出轿,一路绝尘回京。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五、惠州 要李彦带着圣旨,不日赶到惠州,出乎意外,百姓竟出城十里,扶老携幼相迎,既进城,更是宰鸡摆酒相待,让一行人受宠若惊。 然酒酸不堪入味,李彦等人吃时,主人却站在一旁看着。 “老人家,此既不是在公堂之上,官民一家,就不必如此拘礼了,且一起坐下来共饮同乐,岂不妙哉?”李彦这时候倒反客为主地邀请主人来。 “小老不敢,大人乃当朝宰相,是我等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好唐突了?”老人说话时低头看了看手下的孙儿,正睁大着眼睛看着桌面上的肥鸡,流着长长的口水,歉然道:“且我等粗陋村夫,卫生不检,规矩不明,恐坏了大人的胃口。” “老人家多虑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李彦双亲虽故,但礼义廉耻不敢或忘,岂能因职位高低而论卑贱,而不顾人伦?”李彦说着,也低头看着那小孩,笑道:“小朋友,一起来吃!” 岂知那小孩咬着指头,抬头看了看爷爷,脸上虽然动容,但脚步却不曾挪动一步,使劲地摇着自己的大脑袋,身子往后缩着。 “很好吃的!”李彦再次引诱。 小孩吐出声声稚嫩,道:“我知道,我去年过年的时候吃过了!这个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我不能吃!” 李彦心弦为之震动,脸色一肃,停杯投箸,对家丁吩咐道:“到厨房去看看!” 家丁答应一声,正要动身,老人却着急了,想要阻拦,却见家丁厉色凶目,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老人家,怎么不见令郎?此时正当午时,烈日当空,酷暑难耐,还在外面劳作?”李彦问道。 老人突然长叹一声,原本的笑脸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道:“不瞒大人,犬子正在屋内睡觉,若是大人不嫌弃,倒是可以让他出来拜见。只是儿媳妇,尚且衣不遮体,恐不能见人,望大人见谅。” 李彦却没想到惠州的困境已到了如此地步,不由心生愧疚,站起抱拳,向老者鞠躬道:“下官来迟,令百姓受苦如此,惭愧,惭愧!” 老人听言,黯然泪下,忙扶着孙儿跪下道:“宰相大人言重了,冰冻三日,非一尺之寒,自天佑十五年惠州大旱至今,每况愈下,这才有了今日之难,非宰相大人之错。 “近闻愚兄路飞天之言,大人为并州一城百姓,不惜下跪求之。洪水来潮,更是亲冒生命之险,与百姓同甘共苦。京城当街审案,柳诚伏法,堪比包拯,乃当世万民之伞。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此乃大明之幸,惠州百姓之幸也!” 李彦此时才知道百姓为何出城相迎,搞了半天,是路飞天给做的宣传。刚开始交谈的时候,李彦便觉得老头择词文雅,不似寻常百姓,却没想到是路飞天的弟弟。不过让李彦佩服的是老头的倔强,即便是守着这么个残垣败屋,也不愿往兄长开口。依照路飞天的秉性与财力,岂有不帮衬之理?看来是这个老头拒绝了。 不过从另外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老头在城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不然仅仅凭着他的一面之辞,也不能说服如此多的人出城迎接自己。 这时候家丁正两手空空走出,瞥见李彦的眼色,忙将老头扶起。 李彦也不失时机地说道:“老人家请起,下官奉旨救灾而来,然初到惠州,诸事不明,还请老人家多多指教!” 老头听闻李彦有事要问,忙爬了起来。家丁拉出两支马札,放在李彦与老头身后。老头见李彦没有半点架子,原本畏惧之心渐去,也做了半边屁股,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主要还是不好意思。 “老人家,据下官所知,惠州东临幽惠运河,南有关州富庶之郡,今年来又是风调雨顺,可谓天时地利与人和占尽,却还是如此潦倒?”李彦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对于其他的州郡来说,惠州可谓是得天独厚,却没想到发展成这个样子,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头忙道:“鄙姓路,名无为。”接着又是叹息一声,道:“惠州刺史严溪,也是个清正廉明的父母之官,劝农兴耕,不遗余力,所牧之县,也都无大奸之徒,即便无所能,但各守本分,并不骚乱百姓。正如大人所言,天时地利人和因有尽有………” “原因何在?”李彦忙问。 路无为摇了摇头,道:“老汉不知!” 李彦没有继续再问,路无为生于斯老于斯,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而是有难以出口的理由,或是出于对他的不够信任,也或者没有十足的把握,害怕说出来误导了李彦。 此时李彦才明白,路无为之所以出城十里迎接自己,不一定是出于对自己的崇信,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给自己施加压力,不想自己同其他一些监察御史一般走个过场就罢了,结果杳无音信。 这时家丁终于插得上话,回禀李彦道:“大人,厨房内除了两个馒头,米面皆无!” 李彦点点头,自然不会再留下来吃饭,让家丁留下一锭银子权为茶水之资,拜别路无为,上了马车,不顾一路上各县的县令挽留,直奔刺史府去。 ……… 惠州刺史严溪早已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早早地带领着各级官员,跪于道旁迎接。 李彦下马车后,丢下一句话:“偏厅议事!”便径直往刺史府内走去。 严溪一怔,忙率先起身,屁颠屁颠地跟在李彦后面陪着笑脸,但见李彦一脸寒霜,几次话到嘴边都吞了回去,尴尬不已,后面的官员也都默默地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跟着,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围观的百姓见了,皆想笑又不敢笑。 所有州的刺史府陈列摆设大同小异,因此李彦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位置,也不用礼让,自顾自地坐上了上位,故作思考状。其他人也都轻悄悄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生怕打搅了李彦的思绪。 “都说说吧!”李彦见所有人都已坐定,开口道。 严溪本来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夜宴,给李彦接风洗尘,然后再是沐浴更衣,若是李彦觉得累了,便安排他休息,若是宰相大人还有兴致,早准备好了几个有名的戏班子,生旦净末丑呼之即来,完全可以满足李彦的胃口。当然李彦若是文化人,还可以浏览一下惠州的名胜古迹。 总之严溪已做好了几十种准备,然而李彦这么快就直奔主题,还是让严溪措手不及,这可是事先没有想到的。严溪的意思是,先摸清了李彦的秉性,再投其所好地说,岂不便宜。现在这情形,却要摸着石头过河,心里实在没底。 “宰相大人指的是?”严溪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李彦眼睛一斜,不屑道:“难道严刺史不知本官为何事而来?” 严溪直感觉一股冷气袭来,让他不禁缩紧了身子,讪讪笑道:“是是是!下官一时糊涂,宰相大人恕罪,这个…本州受蝗虫灾害严重…百姓生活疾苦…这个…饿殍遍野…” 这次轮到李彦惊讶了,第一眼看向严溪时,他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因为一个人,到了四十后,他的面相基本固定,即便是笑是哭,他的表情已经脱不了一个臼。 严溪第一眼看见李彦时,脸上是放大的笑,而李彦丢下一句话,神情便由失望转向阴沉,甚至可从怨恨中看到一丝狠毒。虽然严溪后追上来再次陪笑,但李彦敢肯定,严溪真正的表情只有那一瞬间才是最真实的。 而此时李彦一句讽刺挖苦的话,加上自己的身份地位,要是换了其他任何州郡的官员,即便不会惶恐请罪,也会跪下来说话,这才是一种承认错误的姿态。但严溪没有,反而结结巴巴地跟李彦讲着,且是想到哪说道哪的那种。 李彦没有打断他,不过他已感觉到了严溪的强势,却不知道严溪的背景与理由是什么。 严溪吞吞吐吐地说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叙述完整,一边说着,还一边手擦汗水,眼见李彦脸色波纹不动,心内才稍稍安定。 “嗯!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将所有受灾范围和人数,以及受灾程度调查清楚,到时候汇报上来!”李彦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对下一群错愕的大小官员。 从头到尾,李彦一共说了三句话,句句不离本分,越是如此简单直白,越是让人捉摸不透。送走李彦后,众人并没有散去,而是一个个围着严溪,期望得到一些提示。 “刺史大人,这宰相大人到底…”惠州长史代表着众人发问道。原来也有许多的监察御史,开始都是面冷手狠,但目的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得到更多的好处。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宰相,已是位极人臣,要什么有什么,他们这些小官小吏能给他什么好处呢? 严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先不管这些,只要没抓到我们什么错处,他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我们现在最为紧要的,查出奏折是谁递上去的!” “哼!除了那个自命清高的布政使,还能有谁?”人群中一人道。 严溪皱了皱眉头,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六、杀贤 李彦出刺史府时,家丁早已安排好了轿子在外面等候,一路无话,打尖客栈,无事到天明。 次日,李彦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之书,安心等待严溪三天后调查的结果。 见李彦低调如此,严溪等也放下心事,一面派人四面八方调查造势,一面暗中聘请能手将惠州的账目做得难看些。 严溪倒是会做事,每次事情有发展,或者有难处,都会第一时间向李彦汇报,事情等到了结果,或是疑难得到了解决,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李彦。这样做的目的倒不是在显功,而是要让李彦觉得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不过,李彦似乎并不怎么关心,每当严溪说得口干舌燥,李彦却看也不看一眼他,两眼定定地盯着书本,津津有味地看着,看到精彩之处,甚至摇头晃脑地念起来,让严溪尴尬不已。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李彦如此玩忽职守,但他是宰相,当朝的辅政大臣,而严溪虽然在惠州是地头蛇,却不过四品上下,因此说话时谨小慎微。 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现在严溪的每次来见李彦之前,都是将想说的话背熟了,又思考了李彦可能会问出的问题,周全了答案,才来李彦的门。只是,李彦从来没有问过他问题。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第三天的晚上。 严溪一如既往地说着,不过这次李彦倒是没有看书,而是改喝茶了,每次严溪讲一段,李彦点一次头,似乎在很认真地听。 “讲完了?”李彦问道。 “回禀大人,调查事宜已经全部完成,正在整理,明天会有一个具体的结果给到您!”严溪说着,又从袖子内拿出一张宣纸,双手捧着递给李彦,道:“这是一份简单的目录,请大人过目!” 李彦伸手结果,细细地看着,严溪已经将调查的具体内容以及几个重要的结论都罗列了出来,并给出了一些概括性的建议。 看完之后,李彦也不得不佩服严溪的能力,单单只是这么一小张纸,李彦已经能窥视整个调查的全貌,且一些重点都已勾勒出来,也都是李彦想看到的。 “做得不错!”李彦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事情能够做得如此细致,且让人十分舒服,李彦是自叹弗如。 “下官不敢,小小的一个蝗灾竟造成如此严重的损失,是下官所未曾预料到的,身为一州之父母官,这是严重的失职,请大人降罪!”严溪战战兢兢地从座椅上滑了下来,跪在李彦身前,恳切道。 李彦心内撇一撇嘴,没想到简简单单地一句话被严溪随兴发挥,竟反将他一军。 李彦若是安抚,也就是原谅了严溪的失职,到时候要秋后算账,便会落人口舌,若是不安抚,他严溪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有过失并不推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李彦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嗯!”李彦挥一挥手,道:“天色已晚,刺史大人先回去忙你的,明天将结果交过来就是了。” 李彦耍了个太极,先是“嗯”的一声回答了严溪的话,不过答案并不明确,后面干脆下逐客令。严溪听了,心内一紧,他这话的目的,“将军”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想看看李彦的对自己的态度。 刚才李彦的回答,给了严溪一个明显的暗示,就是:对于他,李彦还不怎么信任,至少有所保留。 ……… 严溪一路回去,心内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李彦凭什么不信任自己,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只是,凭着这三天来的调查结果,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就是一向嚣张的布政使,也安静得很,并没有给自己填麻烦。 “大人,事有反常,必为妖!”倒是管家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严溪点点头,对管家道:“将所有人都叫过来,本官有事情要说。” 管家的动作并不快,毕竟年纪到了,脚步不灵便,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惠州城内的官员都到齐了。因为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甚至在家里也不卸下官服,时刻等待严溪的召唤。 “什么?”当所有人听完严溪的决定,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心里都暗道,却谁也不敢做声。 “本官思来想去,唯有布政使是一个隐患!从前布政使,无论本官做什么,总会出来吹毛求疵,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不见他露面,太过反常!”严溪缓缓道。 “不错,以属下之见,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布政使正在已经索罗到了一些重要的证据,准备在关键的时刻给我们之命的一击,另一种可能就是,布政使已经联系上了宰相大人…”司理参军袁进接着道。 司理参军袁进与司法参军丁孝强一向是严溪的左膀右臂,且袁进掌讼狱勘鞫,对于阴谋诡计方面,分析起来更是入木三分,十分地有见地。 以至于其他官员听了都不仅点头,无论哪一种可能,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时又不得不转到了严溪的决定上。 “一定要杀了布政使吗?宰相在此,事情会不会闹得太大了?”毕竟布政使掌管一州的人事与教辅,虽然权力不似刺史总览全局,但官阶与地位不在刺史之下,眼下这种行为,可以说是以下犯上,不仅法刑德理不容,而且从心理方面来说,也很难过这个槛。 严溪冷笑道:“正是因为宰相大人在此,有了这个变数,我们才好下手。” 这下连两个参军也怔住了,严溪的口气之大,颇有吞天裂地之势,竟想着要宰相来帮他善后擦屁股。可是李彦会心甘情愿地背这个黑锅吗?对于李彦的历程,所有在座的都能够倒背如流,得出的一个结论是:凡是与李彦相对的,都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若不是他有着逆天的运气,便是李彦真正有实力。 “请大人示下!”既然上了贼船,想要下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这些人都是习惯了走夜路的,因此也没有再过多地挣扎。且严溪做出的决定,还从未有人动摇过,所以大伙也干脆严溪怎么说就怎么做了。 严溪微微一笑,杀布政使确实有些过头,不过反对的声音寥寥无几,这让他十分满意,不过想着布政使,脸色旋即阴暗下来,犹如黑云漫过一般,冷冷道:“杀人这种事,最怕的就是复杂,越简单越好,一刀两断,干净又利落。” “是!”上面传达思想,具体下面怎么执行,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 严溪却不知,他们晚上讨论的结果,未过三更,李彦便已经知道了。 汇报消息的人一身六品的官服,脸上显得很焦急,道:“大人,最迟明天晚上,他们便会下手…” 李彦“哦”了一声,却没有过多的回应。 “大人,布政使一向清明,为国举荐贤才不遗余力,为民请命不畏权威,乃当今大明为数不多的德才兼备之人。”汇报消息的人见李彦无动于衷,于是又解释道,终究口才笨拙,不然恨不得将所能用上的好词语都加到这个惠州布政使身上。 “不过自命清高罢了!若是他真的有能,惠州又怎会有今日之面貌?就是一个庸才,无为而治,惠州也不至于如此!”李彦轻蔑一笑,不屑一顾道:“若是他真正有才,凭他如今的权势,惠州的吏政,又怎会如此污浊?沽名钓誉之辈,不值一提!” 汇报消息的人闻之一怔,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然而对于李彦的表述,却无从反驳。他一向待在严溪身边,知道他的为人,但他在惠州的声名却也是无可挑剔的。终究人心隔肚皮,布政使的真正为人,他还真没有仔细调查过。且布政使从前是孝仁帝亲自委派的,因此其中内情也无从得知。 “是!”汇报消息的人在李彦的注视下渐渐平和了心态,这才想到了自己的职责,并不是发表意见。 “本官不如孝仁帝多矣!”李彦突然道。 “属下该死!”汇报消息的人忙跪下道,从袖中抽出摸出一把小小的戒刀,正要刺向自己的左胸,然而手高高抬起,却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怎么也放不下去。 李彦长袖一甩,那人手中的戒刀脱手,飞刺在窗户之上。 “下次注意就行了!不过你不再适合箭盟,改做官吧!到时候严溪下了,你来接替他的位置!”李彦说完闭上了眼睛,表示累了。 汇报消息的人没有违抗,表情不喜不悲,磕了个响头,便默默地退出了门外。对于他来说,无论职位大小,执行命令是他的天职。 家丁将他送至门口,回来时,却见李彦依旧在沉思着,比之刚才与那官员说话,表情凝重了许多。 “大人…”家丁忍不住打断他道。 李彦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严溪深藏不露啊!” “大人,这布政使或许可以留着,狗咬狗对我们未必没有好处!”家丁提议道。 李彦笑了笑,摇头道:“我也知道,这布政使是个好官,但太过孤傲,难以驱使,当年孝仁帝尚且对其礼让三分,更何况我不过一个小小年纪的宰相?留之无味,去之又难,且谁知道他高兴了,什么时候闹出个幺蛾子来,凭着他的声名地位,更是难以控制,有时候君子比之小人,更能误事!何不此时假严溪之手除之?反倒落个干净!” 家丁知道李彦这是要学姜太公杀贤了,也就不再辩驳。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七、惊喜 误会,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错误的人交会在了一起。 惠州布政使刘啸云,身材瘦弱,自小体弱多病,当时甚至有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五岁,就连他父母都绝望了,因为他母亲自从生育他之后,已被诊断不可再育,然而刘啸云一路跌跌碰碰,几次走到了黄泉路的边上,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从刘啸云挺过五岁之后,进入学堂,才思之敏捷,答辩之巧妙,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更有许多的名师大儒争着抢着想收他为徒。十四岁选为孝廉,十五岁考科举,一路过五官斩六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连夺六元,震惊世人。 然而,世人的震惊还未平息,孝仁帝又在刘啸云的人生上,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场破格提拔为惠州布政使,这犹如凭空的一个雷,将大明上下炸得外焦里嫩。对于刘啸云来说,有种布衣拜相的感觉。当年的夸街,他无疑成了最耀眼的一个。 就在世人还有所期望的时候,刘啸云却默默地在布政使这个位置上一做就是十几年,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话题。刘啸云也因为一再的倔强与固执,失去了孝仁帝的信任。 严溪到任惠州不过四年的时间,比之刘啸云要晚了许多,但是不到半年的时间,便争取了所有官员的信任与百姓的爱戴。而刘啸云反而被孤立,成了一个边缘人物。此后刘啸云的反击,反倒被人看成了书生的无病呻吟,这不能不说是这个曾经风云人物的悲哀。 不过此次刘啸云并不是有意放过严溪,也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更不可能与李彦有任何交集,因为他病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再一次让他看到了黄泉的路口。 刘老爷为此而心力交瘁,而刘夫人更是垂泪到天明,这倒不是因为刘夫人不能生育,刘老爷已经娶了十多房妾身,儿孙早已满堂,而是因为刘啸云是他们一家的支柱,倒了便大厦倾。 药石无医,刘老爷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请了来,可是无一不是垂头丧气地离开,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愚等已经尽力!”其结果刘老爷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这个消息传到参军的耳内,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这下倒省下我们许多麻烦,只要买通刘府内的一个人,在药中加一点料,刘啸云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阎王了。”袁进笑道,搓着手掌,跃跃欲试。 司法参军丁孝强却皱了皱眉头,道:“听说当今宰相乃医学世家出身,恐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无妨!只要做得干净,就算查出原因,又能奈我何?”司理参军袁进长久地更一些罪犯斗智斗勇,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让他对这种事情有着饱满的自信。 “再说了,布政使与刺史大人斗了那么久,突然间无缘由死去,人们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刺史大人,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袁进再次解释道。 丁孝强做事一向稳妥,事情没有八分把握从不出手,这次也被袁进的自信与分析打动,不禁点头同意了。 ……… 李彦从严溪手上拿到调查报告时,说了一句话:“这调查上的内容,本官近日会派人一一核对清楚,一旦属实,便会向朝廷复命,拨款发粮,全力救济。” 严溪早已习惯了李彦的懒散与不务正业,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他前脚走出客栈,李彦便派出了人手,每人负责一个区域,四面八方,撒网式排查。这也让严溪抹了一把冷汗,幸好之前没有马虎应对,不然就被李彦抓到了错处。虽然不痛不痒,但要是被李彦上纲上线起来,也是难以应付的。 不过李彦的忙碌,却为两位参军赢得充分准备的时间,得以从容制定策略,悄悄地执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李彦早已将他们的一切看在了眼里,等待他们的将是致命的一击。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大人在扬州时的故人!”家丁通报道。 待来人进门,李彦眼睛一亮,原来是朱顺,当日扬州一别,还以为他从此归隐,最多也就是仗剑江湖,却没想到他还会来找自己。 对于朱顺的能力,李彦向来看好,不然从永州到扬州,李彦也不会处处退让。不过朱顺向来厌倦官场,看淡世情,倒是辜负了他一身的武艺与才华。 李彦了解朱顺,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次说不定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相对于李彦的满怀期待,朱顺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原本留在扬州,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萍的出现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幻想,现在那个让他着迷爱怜的林茹依已嫁做他人之妇。 本来心灰意冷的他准备就此归隐,聊对空山,了此一生,然而行程走到一半,却不料碰到了赵萍等人苦苦监视的高宠。真是命运的捉弄,高宠欲哭无泪的同时,朱顺也觉得无奈,挣扎逃离了许久,命运还是让他再次回到了原点。 “草民参见宰相大人!”朱顺恭敬地跪下道。李彦的崛起让朱顺也是刮目相看,凭着永州与扬州的接触,朱顺对于李彦多了几分信任。 朱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高宠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彦。 李彦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没想到朱顺的惊喜是如此巨大。 当时睿亲王准备挑起事端时,便已做好了两手准备,将大部分的财产转移到了扬州高宠手下,自以为有汪明的监视,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谁知还是被高宠偷偷地溜走了,这对睿亲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逼得他不得不破釜沉舟,这才有了以后的三王会战。 现在朱顺拿下了高宠,就等于拿下了睿亲王辛苦一生的积蓄,这如何不让李彦惊喜。 “现在高宠人在哪?”李彦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现在养的一些势力,九州吴侯、杨相与陈赟都是自给自足,而笑官以及老七,却需要靠着何琦的关系,动用何家的老本,当然还有相宗与箭盟,处处都要花钱,他快穷得揭不开锅了,甚至做和珅的想法都有。 “就在门外,随时恭候大人的传唤!”朱顺淡淡道。 李彦一怔,随即释然,高宠本来就不是无能之辈,捧出汪明一来是忌讳睿亲王刘谨,二来是想让汪明作为一个幌子,遇事可以随时抽身。 “好!家丁!去将高大人请进来吧!”李彦说着,示意朱顺坐在一旁,朱顺此时也不再拘礼。 高宠既然准备来见李彦,便做好了一起准备。利益并不是越多越好,最好是能够在合理的范围内,既能够让自己晚年富足,又能够不激起李彦的怒气。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高宠觐见李彦时,表现的极为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才提出了自己小小的要求。 “一万两!”若是放在以前,李彦一定不可能同意,但此时的李彦已经完全一副暴发户的心态,现在高宠提出的是一万两白银,即便是黄金,李彦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李彦爽快地答应了。 高宠并没有趁机要官,不是他对权力没有,而是他已经背叛了睿亲王刘谨,即便收到李彦的庇护,也难以立足,更加难以走远,因此他果断地选择了钱财。一万两白银,已经足够他肆意挥霍一生的了。 坐在一旁的朱顺原来只是以为,既然李彦有意让赵萍等人盯住高宠,一定有他的用意,却没想到高宠身后竟是一座金山银山,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地址还是扬州,不知大人准备派谁同小的一同前往?”高宠倒是狡猾,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金银虽然被他偷偷地运走,然而依旧留在了扬州,即便以智慧著称的汪明也被晃了一道。 “朱顺!”李彦脱口而出,道。他相信既然朱顺有办法将高宠带到他面前,就一定有克制他的方法。况且此时若是再派其他人,一来对高宠不熟悉,万一被他鲤鱼脱钩,游入江湖,再要找到他,就难上加难了。另外也不想节外生枝,让严溪注意盯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李彦干脆让他们怎么来,便怎么去。 “是!”朱顺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感激涕零李彦的知遇之恩,从而坚定了跟随李彦的想法。 ……… 家丁送走两位之后,眼见李彦心情大好,不无担心地提醒道:“大人,严溪做事周全,处处都落在了实处,我们恐怕很难因此而抓大他的错处。”家丁说的“因此”自然是指李彦这次地毯式的排查行动。 李彦嗤然一笑,道:“这样的结果我早已预料到了,查找严溪的过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收揽惠州的民心。” “民心?”家丁重复念叨道,豁然醒悟,怪不得李彦宁愿放弃并州的官员,为的不也是民心吗?只有危险关头,人们才会想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也是有苦难之时,李彦好处才会被无限地方大,然后深深地印在百姓的心中。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八、应对 经过一个星期的抢救,刘老爷终究没能挽回刘啸云的性命。 严溪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然而当刘府派人来传信时,依旧表现得很惊讶,表情悲切得似乎死的是自己的兄弟。 不过,严溪并不是第一个赶去吊丧的,生怕别人说他幸灾乐祸,而是整肃了官服,等其他官员都到场了,这才隆重登场。这个时候的表情少了悲切,却多了些许同情,特别是看到哭得泪人似的刘老爷,更是语重心长地感叹。 “刘老爷节哀顺变!”严溪说完,并没有过长地逗留,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人走茶凉,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过分地表现,别人反而你在惺惺作态,严溪可谓把握得敲到好处。 其他官员见严溪离开,絮叨絮叨也就差不多了,跟着走了。 “做得干净吗?”严溪阴沉着脸,问道。 司理参军袁进谄笑道:“刺史大人所指何事?下官这几日忙着救灾安民,并无其他时间。” 严溪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欣赏地对袁进点了点头,便没在说什么,继续前行。 ……… 李彦一直不在惠州城内,第三日才得到刘啸云去世的消息,快马赶到惠州城时,刘啸云已停厩三日下葬了,只得到坟前拜祭了一番。 严溪道:“布政使大人病逝,下官痛感腑内,只是不敢自专,尚未上报朝廷,不知宰相大人之意若何?” 李彦沉重地点头,叹息道:“如此紧要关头,难为刺史想得如此周全,赶快拟好奏折,盖上本官的打印发出去。布政使乃一方大员,突然病故,必然朝野震动。早早禀报,也好让皇上早作决断与安排。” “是!” 严溪一怔,刘啸云已经病了七八天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无计可施,所有人都早有了心理准备,李彦一句“突然病故”显得没有由头,难道他还有所怀疑? 不过,让严溪放心的是,李彦没有再在此事上纠结,而是将话题转到了蝗灾身上。 “经过连日来的抽查,基本可以证实刺史的调查结果是正确的,本官马上将上报朝廷,救济银两与粮食也会不日抵达,严大人尽可放心!”李彦说这话时并不显得十分高兴,反倒有些失落。 严溪心内冷笑一声,觉得李彦也不过如此,斗不过,就占嘴上便宜。什么“抽查”?明明是地毯式排查。什么“基本”?应该是“完全”。不过严溪并没有反驳,人家毕竟是宰相,总得让着点,哄着点,只要这个老太爷能够安安心心地离开,他就阿弥陀佛了。 “谢大人!”严溪道。 李彦却不怎么领情,甩袖出门去了,似有不甘! ……… 严府! “哈哈哈…” 众人听了严溪的议论,哄然大笑。 “听外人议论,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确实,程咬金的三板斧使完,便黔驴技穷了。” “不错不错,可惜我等错过当时宰相的表情,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么说着,又都大笑起来,显得十分轻松。 “这主要是多亏了刺史大人的谨慎,才能将一个个危机消除…” “是是是,不然就我们,只怕早已成了宰相的阶下囚了。” “………” 说完了李彦,又都开始拍起了严溪的马屁,一时间严府内臭气熏天,就是站在门外望风的两个侍卫也差点吐出来。不过严溪却很享受,不是为了顾及颜面,差点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一觉。 感觉差不多了,严溪终于按了一下手,道:“虽然我们之前一直做得很谨慎,但是只要宰相大人还在惠州一天,我们就不能够掉以轻心。” “是!”谁都知道,这是严溪开场白的习惯,先总体概括叙述,然后一点点将每个步骤讲清楚,甚至能够具体安排到个人要完成的任务。 这种超常的大局观与对细节的把握,是谁也学不来的。更为难得的是,这么多年来,严溪从未犯过任何错误。即便有人偶然失误,严溪也能当机立断,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也正是这种无往不利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站在他的周围,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可以说严溪的存在,已不仅仅是一种利益的合作,还有一些崇拜与信念。这便是刘啸云不如他的地方。 “宰相大人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既然有心寻我们的错处,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无论是否是布政使上的奏折,都已不是问题的关键,我们也不必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安下心来做事便是!这是其一!”严溪说话的时候脸色总是阴沉沉的,稍微低下看着地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又继续道:“其二,无论漕运、盐贾、铁矿、造钱、茶叶、绸缎…一切生意都必须停下来…” “可是,刺史大人,扬州来的两个大豪,已经到了惠州,不知如何是好?”丁孝强心内惴惴不安,本来他打算第一时间就告诉严溪的,可是一连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现在听严溪提起“茶叶”,这才想起。 “嗯!”严溪并没有责怪丁孝强,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团结一心,至于其他的,秋后算账就是。 严溪想了片刻,道:“派人通知他们离开…” “是!”丁孝强心想:这个时候惠州官员的一举一动都让李彦盯着,只怕要送人离开,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可也知道,严溪从来说一不二,丁孝强也只得自显神通。 “其三,蝗灾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让宰相大人闲下来,大家有多少卷宗还不完善的,可以多多请教,有什么关于吏治民生的建议,可以多多地提,既然宰相大人是个脚踏实地的人,我们就应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是!”众人见严溪有些倦意,也没再打搅,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 渐渐地夜幕降临,严府内变得静悄悄的,里外伺候的除了几个扫地的白发妇人,便只有两个佝偻的老头,看样子也都有年过花甲了,耳聋眼瞎的,都做不了什么。 严溪踏着轻轻的步子,生怕搅了这宁静,也害怕引起心内的波澜。事情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李彦虽然聪明如狐,但都被他一一化解了。为什么严溪还是有些担心呢,甚至烦躁地不敢信任自己。 严溪长长吁了口气,他从未有过这种压抑的心情,即便以前遇到了再大的困境。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自然!”严溪如此想着。 可问题出在哪里?严溪将李彦所有的话过了一遍,犹自找不到蛛丝马迹,只是觉得李彦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便如一头狼看到了美味的猎物一般,嘲弄且兴奋,让严溪不自觉地胆寒。 “一定是错觉!外头的传言都是那些刀客的誉美之词,不足采信!”严溪如此安慰着自己,渐渐穿过大厅,来到严府的右面书房内。 严溪的卧房并不在上面,其实在他的书架背后,别有洞天,沿着一排排大理石砌成的台阶,缓缓走下,渐渐一个如皇宫般奢华的殿宇出现在严溪的眼前。这里正有如花的侍婢与袅娜的妻妾,正在排着长长的队伍,搔首弄姿地等待着他的宠信。 严溪听着一声声娇嫩的问候,心中的烦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是的,惠州便是他的地盘,谁敢在此撒野?能够摆得平一个布政使,一个宰相也差不到哪里去。即便皇上来了,又能如何? ……… 近日,虽然李彦前后忙碌着,深入百姓,解决一些基本的问题。却没有让家丁相随,而是让家丁将相宗的一切力量如棋子般地散在了惠州的每个角落。 不负李彦所望,仅仅三天,家丁便收集了严溪大批的罪证。 “刚刚司法参军正准备将两人送走,小的没敢阻拦,不过已派人缀上,只要大人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抓他们回来。”家丁笑道。 李彦看着家丁收集的一些事实,结果只从中挑出了一份,道:“好!总算有些收获!” “那,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动手了!”家丁问道。 李彦摇摇头,道:“还早着呢!这些东西,放在我们眼里是罪证,却经不起推敲,一旦上了公堂,在律法面前,半点作用也没有。” “这…”家丁有些丧气,严溪的谨慎已经达到了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境界,相宗能够在三天之内搜集到这些,已是十分难得了。 李彦见此,笑了笑道:“不过也不必泄气,在朝廷的赈灾物资未到之前,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既然正面不可行,就来邪的!” 家丁疑惑道:“邪的?”这话还是第一次从李彦口里说出来,不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不错,严溪谨慎可以说是他的优点,但又何尝不是他的弱点。一个谨慎的人,必然多疑,我们便可从这方面入手。”李彦笑道。 “请大人吩咐!”家丁这次本来牟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却没想到结果这么窝囊,这次听说李彦有主意,马上主动请缨。 李彦道:“既然没有矛盾,我们为何不制造一些矛盾出来?”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一十九、撒网 严溪提心吊胆数日,而李彦却风平浪静,偶尔便衣私访,也不过是为采风踏青,炫耀风流,并无他事,乐此不倦,似已接受了这结果,严溪见此也因此渐渐安心,其他官员虽较平时安分,却已放开了手脚。 “就他那熊样,还做宰相?看来传言不虚啊…”曾有传言,孝仁帝之所以看重李彦,不过因为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虽没人敢公开谈论,却也是个无人不知的秘密。 “嗯,有理!看来我们将他太过高看了!” 说话的两人都做商客打扮,在他们旁边坐的两位,也是一样的装扮,不过却拘束严谨,多半是陪着笑脸,并不怎么插嘴。 “这也难怪,并州与江州的百姓都将他夸的,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怎能叫大人不妨?” “唉,还是赶紧送走了好!不然要耽搁我们多少事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后面一人说完,端起酒来先跟同伴碰了一下,又对向旁边的两位笑道:“来,一起喝一杯!” 两位听言,忙双手托起酒杯,主动往他的杯底碰去。 “一切还得仰仗两位大人,小的一定感激不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外两人对视一笑,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自然知道他们所说的“感激不尽”,便是大把大把的金银。 四人酒足饭饱之后,也没雇轿子,闲庭信步,往城门口走去。 正午时,烈日高照,八面无风,四人又喝了不少的酒,渐渐便汗水直流。 “两位,本官就送到此处了!”说话的身体微丰,汗水沿着额头滑下,滴在眼睛里,睁都睁不开。 “正是,送人千里,终有一别!有劳大人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将手伸了过去,借着长袖遮掩,一大把银票就顺到了那官员手中。 “哪里哪里!颜兄客气了…”此时眉跳嘴扬,眼睛眯成一条线,更是睁不开了。 ……… 惠州郊外! “喂…怎么还没到?”说话的愕然是赵萍,却不知什么时候来惠州了。 旁边的家丁一张苦瓜脸,见赵萍急躁得差点跳出来,又不得陪着笑,耐心宽慰,道:“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心里却想:他们爱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我又不能去催促。 “害本…夫人等这么久,等下有他们好看的!”赵萍本想说“本姑娘”,但想到自己已成妇人,赶紧改成了“夫人”。 家丁见赵萍气得两腮鼓鼓的,心内叹息:不是你非要这么早来的吗,关别人什么事? 不过话还真让家丁说准了,渐渐两个商人打扮的出现在两人眼帘。 “来了…”家丁话刚出口,却见赵萍双脚一点,人已跃出一丈开外,两下三步,早到了两商人面前,一手一个向提小鸡似的将他们扔了过来。 家丁无语地摇头,不得不也从灌木从中现身,将两人接下,不然被赵萍摔出个好歹来,可没法与李彦交代。 “喂…”赵萍正准备审问,却郁闷地发现两位商人已吓得晕过去。 家丁暗舒一口气,还好自己见机得快,将两位商人点了穴,不然让这姑奶奶折腾起来,可就没完没了。 “夫人…大人还在等小的回话呢。恐出来久了,让大人担心!”家丁一口一个“大人”,赵萍也没奈何,若是耽误了李彦的事,几个姐姐发起威来,可不是自己微弱的身体所能抵挡的。 ……… 又过几日,李彦派人通知严溪,救灾粮草已到城外,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到城门口。 严溪马上召集所有官员,并敲锣打鼓,将此消息告诉了城中的百姓,准备就地分粮,一起来到城门口。目的十分明显,便是公正公开公平地处理所有的救灾物资,不给手下官员一点侥幸心理,也不给李彦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一辆辆的马车装载着满满当当的粮食,有序进入城门。 李彦细细点算了一下,每车足有二十多旦,且有足足五十多车。这较之严溪在奏折上所写,可谓是增加了一倍。 粮食的监押官,竟是已被宫中人忘记了的小顺子公公,他还带来了十万两银票,这更是李彦所没有料到的。 这一切安排肯定是出自宁王之手,却不知他作何打算。 当然,这对于惠州的百姓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有了这些粮食,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便可安安稳稳地度过了。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百姓立马轰动起来,个个拍手叫好,甚至想挤过阻拦的他们的士兵,亲手摸一摸那些可爱的粮食。 不过,这么多大官在场,谁也不敢过分。 严溪双手向下压了压,待场面渐渐安静下来,道:“各位,蝗灾猛如虎,下官无能,不能救各位于水火,这都多亏宰相大人………” 下面的话还没有开始说,百姓便高声叫喊起来,拍着手掌向李彦致敬。 李彦也只有苦笑,看来严溪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便功劳都不敢要了,全部都推给了自己。李彦眼见如此,也受之泰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说有奶便是娘,但李彦这一月一来,放下宰相高高在上的架子,竟猥自枉屈百姓的茅庐,嘘寒问暖,解决可以解决的问题,这可是旷古绝今的佳话。即便没有这粮草,这致敬也当发自肺腑。 “谢宰相大人恩典!”也不知谁带的头,接着一个个都跪了下来,高声喊着。 严溪冷笑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功劳,但他知道李彦在惠州肯定是待不长了。即便再待下去,也不能够无忧无虑地来查。现在的李彦就像黑暗里的一盏明灯,走到哪里都是能让人第一时间发现。 还有一个比喻,李彦此时就像是一只猫,而现在的名声就像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只铃铛,走到哪响到哪,那怎么还能抓到严溪他们这帮机敏的老鼠? 李彦也拱手鞠躬还礼,一番折腾,这才安稳下来。李彦害怕闹出再多的事端,干脆将所有的粮草与银两交给了严溪处理,自己却逃也似地离开了。 ……… 李彦匆匆来到客栈,此时的家丁已回。 “准备好了?”李彦问道。 家丁笑道:“是的,一共两人,都是从扬州来的,做的是茶叶生意。” “哦!先放一放!饿他们三天再说!”李彦点头道。 “是!另外,路过严府,顺手将刺史打印拿了…”家丁说着,却两手空空,无奈地耸着肩,苦笑看着李彦,道:“不过,四夫人觉得好玩,要了去!” 李彦一头黑线,脸皮抽了抽,道:“什么时候的事?还有没有其他人?” “三天前,还有二夫人,不过四夫人不肯让小的言明,说是要给大人一个惊喜!”家丁没有办法,左右都是领导,谁也得罪不起。 李彦点点头,“惊”是有了,至于“喜”,即便没有,也必须装着有。 “好吧!那就当你没说,我也没听见!”李彦听说赵燕也来了,便安心不少,赵萍有了管束,想必不会胡乱闯祸。 “是!”不该管的家丁绝不会管。 ……… 城门口却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严溪眉头都皱成了山一般高。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在这关键时刻,竟犯这种低级错误——大印找不到了。 “只要有官方的证明,随便找一个应付一下算了。”严溪不耐烦道。粮食无法交接,总不能让百姓在这等不是?且话已经说出去了,更是不能再将所有人赶回去。 刺史大印找不到,这个理由虽然是事实,但听在众人耳内,肯定是荒诞无比。再说了,掉了大印,这可是大罪,说不定要罢官去职,可不是能随便说出来的。 “早知如此,让李彦交接了再走!”严溪一面为刚才的过早动手而后悔,一面又觉得小顺子也太过刻板了,百姓要紧还是规矩要紧?先派了粮食,再盖打印不是一样? 得了严溪的命令,所有的官员都手下去了,然而又过了一刻,所有的人都空手而回。 “到底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严溪声音虽然不大,但谁都听得出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司理参军袁进不得已,被众人推搡着上前,讪讪笑道:“启禀刺史大人,下官的官印…也都找不到…不见了…” “是吗?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严溪有种搬着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本来是想通过公开的方式,保证公平公正,让李彦找不到任何错处,而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大印集体失踪,让整个事情反倒针对向了自己,陷入困境。 司理参军袁进心道:事情是你搞出来的,现在却来问我干嘛?不过这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刺史大人,下官以为此事来得蹊跷,恐怕与宰相大人脱不了干系!”对于眼前的事情,袁进是没有这个智慧也没这个魄力,对于诡计,却还是有一定的洞察力。 严溪冷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困局,而袁进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是在推脱责任。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风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且李彦自问不是个惧内之人,便主动找上了两位娇妻,也算给她们一个惊喜。 谁知李彦刚进门,两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正对着门口,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密密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印,赵萍正坐在一侧,手里拿着两个仔细研究着什么。 “家丁不是说只顺手牵羊了一个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李彦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事情闹大了,下意识将刚迈进门的一条腿给撤了回来,准备开溜。 “啊,相公!”这是赵萍第一次叫得这么亲热,李彦知道一定没好事! 李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其实比哭还难看,却着实无语,只是讪讪地转身看着赵萍。 “彦,你来帮我看看,这上面怎么找不到严大头的名字?”赵萍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两只眼睛纯洁地看着李彦,期待着答案。 “傻丫头,这是署印,又不是私章,怎么可能会刻上个人的名字呢?”李彦哭笑不得,有不忍打消她好学的积极性,是以脱口而出。 赵萍恍然点头,突然又“哎呦”一声,懊恼道:“相公,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要耽误他们许多事情?啊…小女子错了,甘愿受罚!” 李彦一头黑线,原来这丫头在套自己话呢,她才不笨呢,从京城到永州,从永州到扬州,从扬州到关州,从关州回京城,她的言语看似童真,行为看似无知,但哪件事不是处理得敲到好处? 赵萍此次所为一定有她的道理,可能是被赵燕训了一顿,才不得已向李彦道歉,赵燕的此时不在场便是最好的佐证。赵燕本就寡言少语,加上久居追宗之主,自然养成了铁面无私的习惯,因此她若在场,求情不成,反倒推波助澜,对赵萍不利。 李彦摇了摇头,扶起赵萍,笑道:“罚自然要罚,那你可知道错在何处?” 赵萍听见有罚要受,便将嘴巴翘上了天,不过听李彦问,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不该偷东西!” 李彦语重心长,道:“不错!但这不是关键!恶人之所以为恶,善人之所以为善,并不是他们所想的不同,而是他们做事的方式不同。就如两个商人,何为奸商?以压倒对方而站起者,奸商也!而能够在别人落魄时拉上一把,则为善商!难道后者就不想成功,不想独享红钱?当然不是,而是他看得更远。” 赵萍见李彦将话题越扯越远,玄妙难懂,不禁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早把受罚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示不懂:“什么意思?” 李彦这话其实是说给躲在房间内的赵燕听的,他相信没有赵燕的默许,赵萍还不敢如此放肆。 果然,赵燕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依旧冷着脸,对赵萍道:“就好比打架一样,你一拳我一脚能够消气也就罢了,但是若是一方开始使绊子想阴招,动刀子,另一方会善罢甘休,手无寸铁应战?也一定会找同一个级别的武器来,这就是恶性循环。” “哦…”赵萍乖巧地点了点头,看了看赵燕,有转过头来盯着李彦,并没有插嘴的意思。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遇到危险,便斗转星移,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现在我们所在惠州,还是严溪的地盘,且这与并州不同,几乎没有内斗,上下一心,并不是随意就能打开缺口的。若是被他抓到错处,下无根基,上无靠山,反倒被动了!”李彦郑重其事道。 赵燕听言,脸色凝重起来,道:“是!贱妾这就把所有的印章物归原主!” 李彦摆手笑道:“不必,这事还是我来办吧!” ……… 临走时,李彦并未提起赵萍受罚之事,但她依旧显得落落寡欢。 “彦…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赵萍看着门口,诺诺道。 赵燕叹了口气,道:“妹妹,你这就看错相公了!他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在为你我担心!官场中的争斗并不如我们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与光明正大,其中的黑暗、龌龊与血腥也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概括的,比之江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文人才华横溢,但到了官场,却或失意,或挂印而去。因此相公不想让我们涉及得太深,以至于失了自己的本心。” “可是,夫妻同心,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赵萍毅然道。 赵燕笑道:“难道你对我们相公没有信心吗?” 赵萍不禁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赵燕的问话,她自然是无比地相信李彦,而是因为她第一次看见了姐姐笑容竟也能如此精彩动人。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赵萍说这句话的时候,人都是痴痴呆呆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完全是潜意识的。 赵燕见赵萍痴迷、崇拜、羡慕的眼神,忙低下头,脸现潮红,抿嘴浅笑,女人谁不爱美,如面冷赵燕者,也不例外。 赵萍妒忌地跳了起来,道:“若是相公在此,一定恨不得咬上两口。” 赵燕忍不住“啐”了一口,就要来封赵萍的嘴。赵萍又岂是轻易肯服输的,两人你来我往,便撕闹开了。对于她们姐妹来说,这还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无拘无束地释放着青春,笑声真正发自心底。 ……… 城门口! 严溪所率领的惠州官员,小顺子以及他身后的运粮官,还有围在外围的百姓,分成了三个小组,就这么僵持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可谁也说不服谁。 百姓们原来乘兴而来,眼看粮食就在眼前,却迟迟不见派发,又见两个阵营的官员眉毛不是眉毛,嘴巴不是嘴巴,并不对付,不由得担心事情会往坏的方面发展。等了许久,有些百姓已持悲观态度,心生退意。 “搞什么鬼,还不派粮,难道想独吞不成?”一个人低声抱怨着。当然谁都知道,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要命了才想要独吞这粮食。 “就是,难道还想贪墨?”不过事情僵局在此,也不是个办法,给这帮当官的施点压力,也是必要的。越是大众堆里,无风起浪之人越是多,因为声音淹没在了人海之中,每个人都没了自我,也就不怕要承担责任。 “快点派粮…”一个声音高过一个声音,一句话比一句来得直接。 “我们要粮食…” ……… 眼看着群情激愤,这时候司理参军袁进又不失时机地,在严溪耳边道:“刺史大人,我等何不利用百姓之情,来打动公公呢?”他的意思是,将百姓的压力转移到小顺子身上。 严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心道:“我现在想堵住顺公公的嘴还来不及,难道还要主动引起争辩,让顺公公将没有刺史大印为凭证之事说出来,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严溪无语地转过脸,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时候仓库出纳,蹒跚地走到严溪身前,佝偻的身子即便站直了也跟哈着腰似的。只见他抬头仰望着严溪,尽量舒展着脸上的沟壑,恭敬道:“刺史大人,不知下官这个…”说着从袖内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印,上面刻着一直灵巧的仓鼠。 严溪见了,眼睛一亮,凭着直觉,他已猜到仓库出纳手中所拿何物。也许是因为仓库出纳之印章经常要用,是以随时带在身上。不过严溪也顾不得许多了,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正是…快去将粮草与银两交接了…”说着,严溪不等仓库出纳回应,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来到了小顺子身前。 仓库出纳本就矮小,且人已老迈,背驼腰弯,走路不灵便,怎赶得上严溪的大步流星,与其说是被他拉着,不如说是被严溪拎了过去。落在小顺子面前时,犹惊魂未定,严溪说什么,也就做什么,简直跟木偶一般。 小顺子见有仓库出纳之印章,交接也算合情合理,且有严溪的签字画押,因此也不再坚持,便点头同意了。 仓库出纳看着自己小小的印章印在硕大的玉玺印迹之下时,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来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与荣誉感充斥了脑海,差点让他晕过去。就在严溪让他签上自己的名字时,他的手一抖,写了一辈子的名字竟在此时写歪了。 严溪总算松了口气,至于下面怎么派粮,怎么分银,便交给了长史、司法参军以及仓库出纳三人酌情处理,又增派了许多厢兵帮忙。自己急急地回府去了。 司理参军袁进看着丁孝强抢了风头,心里颇不是滋味,又想到先前两次献策,均遭严溪白眼,心内惴惴不安,生怕因此而失去了严溪的看重,忙紧紧地跟在严溪背后。其他没有任务的官员,也不敢离去,悄悄地挤出人群,也望着刺史府方向走去。 此时,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难道风雨要来了?”如此想着,渐渐地,所有人都已聚集到了刺史府大堂,两扇广亮大门轻轻地闷声合上。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一、谋动 客栈,一间小小的破房间内,李彦正一手支着脑袋,食指与中指不停地上下敲动着,眉头皱成一座山似的,满脸的郁闷与无奈,没想到赵萍一来就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现在他甚至可以想象,严溪此时的嘴脸与心情。 “唉,麻烦大了…”李彦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毕竟理亏在己,气势上已经输了一筹。严溪任惠州刺史足有五年,上下一心,民声极好,比之李彦初来乍到,地利人和占尽,李彦又输一筹。加上京城的宁王虎视眈眈,恨不得抓住李彦的错处,将之拿下,与严溪道不同却目的相同,沆瀣一气,李彦再输一筹。 正所谓,有理天下去得,无理寸步难行。先前,李彦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理可依,有法可寻,即便将对方踩在脚下,也问心无愧,然而这次,却站在了法理的对立面。 人总是趋福避灾,即便知道有时候是不应该的,李彦也不例外,他现在不可能去向严溪低头认错,将所有的印章都还回去,事情也不可能因此而结束,恐怕不只是自己罹难,就是何家,也无法幸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家丁…”李彦叫道。 家丁一直守在门外,眼见李彦心情不佳,没敢打搅,直到听到叫唤,忙跑了进来。 “看看,这些,能不能一天之内将它们无归原主?”李彦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底气。 家丁望桌上看时,大大小小的印章堆得跟山似的,也觉得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没有问其中的原因,而是立在当地想了想,道:“若是机缘巧合,或许有一线希望,不过要还,迟早是能够还得上的。” 李彦知道家丁说得是事实,可是严溪会给他时间吗? ……… 刺史府!严溪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人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沉默地等待,以不变应万变。心照不宣,这件事肯定与宰相脱不了关系,然而都是欺软怕硬惯了的,以下犯上之事可以不可再,万一下面的人也跟着效仿,他们这些为官者,又将如何自处? 而且李彦不比刘啸云,刘啸云孤傲寡绝,且失去了孝仁帝这个靠山,孑然一身,事又凑巧,也就顺水推舟将事情办了,而李彦乃当朝宰相,位高权重,得孝仁帝看重托付国事,又是何常在的孙女婿。虽然何常在已退,但虎威犹在,依旧是禄派的领袖。李彦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即便理由再充足,谁有能够有好下场? “这个盗贼,分明是在向我们惠州所有的官员宣战,是可忍,孰不可忍!”严溪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愤怒,但是让人耳目一新的是,他没有直接将矛头对象李彦,而是针对于一个虚幻的盗贼。 众人心内立刻轻松了不少,即便这是对付李彦的招数,但进可攻退可守,有了回旋的余地。 “刺史大人英明,若是我等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不但尊严被人践踏,会被天下人耻笑,而且我等恐无法在惠州立足,在官场立足!”司理参军忙将功补过,附和道。只是他还不知道严溪具体想怎么样,因此只是笼统地说了句“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也给严溪,或者其他的一些好表现的官员,一个大的自有发挥的空间。 话已经说开,众人也就没了顾及,纷纷表态。 “如此盗贼不惩不足以平公愤,不惩不足以安民心!”这倒不关百姓什么事,不过既然要个说法,自然越是冠冕堂皇,越是让人产生共鸣。 “千刀万剐,罪不容诛!”说话的是司法参军丁孝强的心腹,对于刑法那是烂熟于胸,若不是不知各位的口味,他至少要说出几十种惨无人寰的杀人方法出来。 “不错,决不能姑息,一定要一查到底!”又有人说了。 ….….…. 然而众人虽然议论的激烈,但多是表述一下自己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措施,时不时地看着严溪的反应,一旦见乌云袭来,忙闭嘴不言。 一来不知道怎么做,毕竟大印有失,一旦宣扬出去,对惠州官员的威信必定是一个损失。当然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多人害怕的是,即便敲锣打鼓地去找,结果依旧一无所获,那就尴尬了,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 二来,谁都不知道严溪的真实态度,袁进或许知道一点,但没有人愿意为这一点而轻易冒险,还是想等到结果再说。 严溪冷笑一声,道:“各位的见解都不错!”虽然这句话夸奖的意思明显,但所有人都有种被打脸了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见严溪说这么重的话,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皆噤若寒蝉,更是呼吸都不敢大声。 “我们既然要做,就不要怕把动静搞大一些,就不要怕家丑外扬,就不要怕丢官去职,要做,就要做得轰轰烈烈,对得起我们为官者的尊严,不惜一切代价,将如此盗贼绳之于法。”严溪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一口口的唾沫星子直接喷向众人的脸上。 “………”谁也不敢接嘴,没想到严溪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请大人示下,下官唯马首是瞻!”司理参军袁进看了看一个个耷拉着头,都认真地看着地板的一帮惠州官员,似乎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于是率先站了出来。 严溪还是太高看自己的声望了,官场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所有人都感到了威胁时,皆自觉地选择了后退。 还好这个时候袁进站了出来,第一个开始赞同。 当严溪凌厉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时,其他官员左右衡量,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因为比较于李彦那个“县官”来讲,他们还是比较害怕眼前这个“现管”的。 “下官等唯刺史大人马首是瞻!”异口同声,却又口是心非。 严溪满意一笑,旋即脸色一肃,道:“本刺史刚到府中,发现皇上的密旨被盗,若不得寻回,后果十分严重,因此自今日始,紧闭城门,城中戒严,调集所有惠州厢兵,挨家挨户所查,一个也不许漏过。” “是!”这下所有的官员的回答得响亮,这次倒是出于真心,也放下心来。严溪刚才雷声大,着实吓了他们一跳,现在却雨点小,看来他也是顾虑重重。 既然有了战略安排,具体的战术执行,下面的官员自会办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于刚刚严溪的话,众人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而严溪也做出如此这个决定,也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感觉有些累了,便也不想在说什么。默默散去! ……… 严溪待众人离去,突然睁开眼,拿起笔来一挥而就,轻声道:“来人——” “是,大人!” “快马赶去京城,将此封信交到宁王手中!”严溪从袖中拿出一块玉色令牌交到那人手上,道:“以此为凭,定然畅通无阻!” 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严溪为官多年,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其实在宁王刚上位不久,严溪便已闻风而动,攀上了宁王这颗大树,甚至在睿亲王被流放之事中,还出过不少的力,可以说是宁王第一批可用的心腹。 当然,这种事情还不足为外人道。宁王是为了严溪有更重要的用途,而严溪则是害怕宁王不过一现的昙花,各有所虑,秘密的保守,也就顺理成章了。 现在要对付的是李彦,且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严溪自然第一时间向宁王邀功,另外也需要宁王的庇护。 “是!”来人悄悄地退出了门外,在所有人还在平平静静地过着安详日子的时候,快马跑出了惠州,直奔京城而去。 ……… 正如家丁所料,有些官印轻而易举便送回了,然而另外有几个却遇到了麻烦。不过李彦没有让他们继续等待机会,而是将所有的官印都收回了。 “大人,这是为何?”家丁疑惑道。 李彦摇摇头,道:“不为什么,只是空气太沉闷了,让人透不过起来!”说着,长长呼吸一口。 “这…严溪…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家丁笑道,不过看李彦一脸凝重的表情,又有些尴尬。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人?况且严溪可不是个软柿子,想捏就能捏的。他是一头狼,一旦惹急了,即便是山中之王的老虎,也会撕咬。”李彦叹息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家丁也是心有所惊,要按照李彦的说话,他们可以说是掉进了狼窝里了。他本想说:“不如现在拍拍屁股走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他知道,凭李彦的性格,不将这些狼杀个片甲不留,是不会撒手的,也只有听之任之。 “还能有什么意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李彦笑道。 家丁早猜到会有如此结局。 不过,李彦做事从不盲目而动,对付严溪方面,他至少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势:李彦知道严溪正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而严溪对于李彦的了解,不过一些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这无疑让李彦处处占了先手!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二、机会 对于官印,分紫、绿、青、黄、黑五种颜色,按照官阶品次依次向下,大小尺寸也有着严格的规定,就如惠州仓库出纳的官印不过两寸方,且制作材料也不同,皇上的玺,以玉雕琢,二品以上的皆为金印,三品、四品为银印,五品到七品为铜印,至于七品以下皆为石印,一般以福州的黄田冻石为主。 李彦看着一堆的铜印,外加一个银印,囔囔笑道:“既然有人想我毁尸灭迹,那我只好成全他了!”[] 看严溪看来要毁掉这么一堆官印,非火销不可,而在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严查之下,李彦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它们掩藏,然后想办法转移,而这正是严溪所盼望的,只要李彦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严溪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之拿下。 然在李彦眼里,不过举手之劳。他现在正在揉面粉一般地将所有的官印混在了一起,不到一刻钟,所有的官印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李彦有意考较一下自己的功力,将揉成一团的官印扯出一点,放入掌中,闭上眼睛,感受着真气从体内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手上,完全不必用力,而手中之物立马化成尘土沙砾一般,从指间间溜了出来。 如法炮制,原来的一堆官印片刻化为了一堆铜屑,就是找最原先造这些官印的师傅来,也不可能认得了。 站在门口望风的家丁偶尔瞥到这一幕,也不禁暗暗咋舌,比之并州,李彦的功力又提高了不少,比之刚年的乞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地方扫一扫,脏死了,这客栈的伙计怎么做事的?”李彦对着门口的家丁抱怨道。 家丁一头黑线,心道:“别装了,俺早就看到了!” 对于李彦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家丁一直无法理解,让人有种锦衣夜行之叹,却又不得不佩服,也正因为如此,李彦常常能出现在敌人所意料不到的地方,给他们以致命的一击。 现在别看宁王与李彦斗得正狠,白热化的程度几乎不亚于当年的孝仁帝与两位王爷,然而别说其他的官员,就是宁王自己,对于李彦的了解也是少得可怜。分析以往李彦所做过的事迹,以及一些日常举动,依旧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以至于宁王与李彦交手时,每次出拳,看似打到了实处,却又达不到理想的效果,甚至从李彦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不痛不痒。其实,就算李彦觉得疼痛了,宁王也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都是李彦装出来的。 也正是找不到对付李彦更好的办法,宁王才想方设法地将他调出京城,然后再来大展拳脚,只要京城的官员在掌握之中,他就不信李彦孤家寡人能蹦跶得起来。 事情也正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而且李彦的每次出行都不太顺利,上次是柳诚,这次是严溪,而此次的严溪显然比柳诚冷静得多。 “给各位大人看看——”宁王看完严溪的密信,让手边的太监传下去给其他人看。 宁王与昺亲王在处理事情方面完全是两个极端,昺亲王喜欢黑暗,喜欢独自一人,最多带一个石左,然而宁王每次要做什么事,都喜欢召集一大帮的心腹,黑压压地坐在他之下,一起共商大事,也确实,有很多主意并不是出自宁王最直接的想法,且最后的结果都不错,也因此宁王更加确定了这种行事风格。 密信并不常,删去客气与拍马屁的话,删去称呼,删去日期,删去决心,不过十来个字,因此从第一个人手中一直到最后一个,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官员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这么机密的文件,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便拿出来给他们看了,这在以前,任何一个上官都是不可能做到的,接着又是兴奋,这不正说明了宁王对他们的信任吗?也就是说,在座的无一不是宁王的心腹。 “各位意下如何?”宁王在众人看信的时候,并没有闲着,而是仔细思索着,此时开口的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答案。不过他并没有立马公开来,因为他想听听下面的人怎么说,说不定还有比自己所想的更好的方法。 “以下官之见,将惠州之事朝议。此时左相正在惠州,数名官员丢失官印,发生如此大的事情,左相即便没有过失,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到时候无论事情是否有结果,结果是好是坏,对于左相来说,名誉受损是必定的。更何况如严溪所言,此事必定与左相脱不了干系,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说话的首先是刑部侍郎吴俣。 宁王立马点头,吴俣这招不谓不狠,让人防不胜防。不过宁王并没有定论,他相信还有更多更好的意见,集思广益这才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下官以为吴大人之见,美则美矣,不过尚有不足之处。如此一开始就等于是放弃了惠州刺史严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说,气势上先输给了左相。”这时候刚刚上任的右相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开始是看着吴俣的,眼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却莫名的欢喜,不过他没有忘记今天的主角,因此说到自己的意见时,转向了宁王,低头拱手道: “王爷对之严溪,一方面安抚为主,只要他提的要求不算过分,尽可能地答应,让他与李彦相互牵扯,拖延李彦进京的时间,而另一方面又不可留下任何的痕迹,为及时抽身做准备。而在严溪出于被动之时,吴大人之见可以作为备用方案,定可保万无一失。” 其他官员也都拈须点头称是,宁王微笑道:“不错,正合本王之意!” 宁王这句话有多少真实成分,并没有人知道,其实宁王自己的想法只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吴俣与右相讲过之后,自然不好拿出来献丑。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右相去办了!”宁王道。 “谢王爷!”从一个员外郎,几月时间鱼跃龙门成了宰相,康良知道肯定有许多人不服气,甚至猜疑他与宁王有什么裙带关系,或者他给了宁王什么天大的好处。 康良没有立刻回应,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言多必失,不如低调做人,但他也没有放弃,他在等待与寻找机会,只需要一次,利用铁的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狠狠地抽那些猜忌他的人一个耳光。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日表现的如此积极,甚至一点面子都不给吴俣,他需要的就是这种痛快淋漓的感觉,而吴俣不幸地成为了第一个祭旗之人。 ……… 而这些远在惠州的严溪,肯定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也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猜测。 惠州的所有兵马全部都调动了起来,一时间,惠州的大街小巷风声鹤唳,鸡飞狗跳,惊慌、哀嚎、尖叫、哭泣…喧闹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刚刚有一些好心情的百姓,立马被不安与恐惧占满了心田。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不正是眼前情景的写照吗? 惠州百姓来不及听那些敲锣打鼓吆喝的士兵解释与命令,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破旧的茅屋,快速地关上大门,甚至躲到床底下,这才稍微定下心来。家,对于百姓来说,是永远的、最好的避风港。 “刺史官印被盗…盗贼十恶不赦…凡有举报者,赏银一万两…”听着外面飘进屋内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一些胆大而又好奇的百姓,终于忍不住从门缝地往外看着。 “老头子,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快回来…”茅屋中一个橘皮老妇人轻声叫喊道,手中将骚动的孙子抱得紧紧的。 正在往门外敲着究竟的路无为向后面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却全身灌注地往外看着,侧着耳朵听着。 “刺史大人的官印被盗了?竟有这事,这个盗贼也太大胆了吧!”路无为喃喃自语着,继而转念想道:“莫非此事与宰相大人有关?” 不过路无为的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这听起来太过荒唐,在他看来李彦若是要惩戒严溪不过一句话的事,完全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会是谁呢?”路无为思索着,只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一点头绪都没有,让他实在无从想起。 “你管他是谁呢,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就被瞎操这个心了!”老妇人眼见士兵并没有破门而入的冲动,也放松了警惕,听见路无为的自言自语,便反驳道。 路无为“呸”了一声,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快回后面去,把孙子也带过去,说不齐马上就会有人来问话了!” 老妇人听言,忙抱着孙子躲藏不迭,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路无为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严溪一声令下后,所有的士兵开始分区分位,开始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进行搜索,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做给李彦看的,只有在公平公开的情况下,李彦才不能抗拒,才无所遁形! 路无为不做亏心事,自然坦然面对,而士兵们见他家徒四壁,早没了耐心,随意看了两眼,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当这个念头跳进路无为的脑海里时,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然而当他静下心来,却又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一旦错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下次,而且路无为也没有时间再等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三、转机 三天过去,一无所获。严溪感觉压力剧增,又放出了第二个重磅消息,司理参军袁进与司法参军丁孝强的官印一夜之间同时被盗,事态越来越严重,追查依旧继续。本来百姓中的埋怨之声,立马都消失殆尽。 早晨,严溪起身,闲庭散步。 “宰相大人在做什么?” “回禀刺史大人,宰相大人正在睡觉…” 中午,严溪正吃午饭,突然抬起头。 “宰相大人在做什么?” “回大人,在吃饭!” 下午,严溪翻阅着卷宗,转头问向左右。 “宰相大人在做什么?” “在午睡,大人!” 这样的场景,一天可以发生至少要发生几十次。严溪虽神态自若,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心内的紧张。是以府内的仆人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犹如林黛玉初进贾府一般。 李彦所下榻的客栈,严溪已派了一百多人,装扮成各种职业的百姓,或明或暗地将之团团围住,就是客栈内的小二、掌柜也成了他的内线,一天十二个时辰,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彦。 然而任外面风声再大,李彦依旧不动不摇,似乎未知未觉。自然手下能给出的答案,除了李彦在吃饭,就是睡觉,不能尽如严溪之意。 严溪心内抱怨,暗道:“他是属猪的吗,吃了睡,睡了吃!”却又没奈何,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没有人敢冒险进入李彦的房间。谁都有脾气,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宰相,惹毛了将会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我等下一步该怎么做?”严府的花园内,晴空万里,凉风习习,让人舒爽,袁进与丁孝强两人并排地站在严溪身前,脸上却挂着焦急与疲惫,完全无视了这满园的繁花美景,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严溪。 严溪也感觉到了,原来的强势出击,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效果,反而节奏渐渐缓慢下来,被李彦掌握在手中,一切都按照他最不想的方向发展。 自从他公布两位参军之印被盗,他知道眼前两人承受了许多的舆论与压力,而其他的官员也如同死刑犯一样,无望地等待着严溪将他们的事情一一抖露出来。惠州官员的关系,空前地紧张地起来,一个个无头苍蝇似的,迷失了方向。 “再等等…”严溪近来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伤透了心,这么危机的时刻,正是他该站出来的时候,却退缩了。 “是!”两位参军对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比之眼前的困境,严溪的无计可施,让他们更觉得悲哀与无助。 却不知严溪所言的等等,并不是指李彦的异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宰相肚子能乘船了,没有这点定力与胸怀,是难以堪当大人的,而是在等待京城的回应,将一切希望都寄予宁王身上,这也是他苦苦撑下的原因。对于严溪来说,现在还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唉…”严溪长长叹了口气。若是换做从前,对于李彦这种不按常理的牌,他完全有几十种方法化解,也不会落到今日如此尴尬的境界。他甚至怀疑他做出如此决定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鬼附身了,竟如从冲动。 “大人…”袁进与丁孝强从未见过严溪如此苦恼,不禁生出英雄末世的悲怜,正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见严溪挥了挥手。 “既然事态急转而下,已不是你我所能控制与担待的,便将此事上报给宰相大人吧!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严溪道。 “是!”两位参军眼睛一亮,没想到严溪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招后手,到时候李彦将所有官印拿出来便罢,若是拿不出来,他做宰相的脸同样没地方搁。 两人领了锦囊妙计,急慌慌地出门,赶快将好消息通知了所有人,这个时候两位参军的门槛早被迎来送往的官员给踏破了。 ……… 李彦迷迷糊糊地被人吵醒,哈欠连天听两位参军将事情的经过讲完。 “什么时候的事了,此时才来汇报?”李彦皱眉抱怨道,脸上的带着睡意的怒容,并没有让两位参军有所惊吓。 袁进心内一笑,他早已猜到了李彦会如此推脱,便开口道:“回宰相大人,事情刚一发生,刺史大人便封锁了城门,全城戒严,正挨家挨户地搜索…” “那有什么结果了吗?”李彦问道。 袁进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于是顺势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民怨颇大,还请宰相大人主持大局!” 李彦不禁对袁进刮目相看了,李彦只要正面回应这句话,便进入了他的圈套。 若答应,便是赞成严溪的所作所为,将所有的事情接手过来,若是反对,那么好,我们错了,你是宰相,你说了算,拿出一个方案来,我们照办就是。到最后,结果自然是李彦来承担。 “怎么会有民怨?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李彦的回答并没有问题,却直接忽视了袁进的请求,又进入了另一个话题。 袁进暗暗叹息,不过他并没奢望李彦能够一次就掉入自己的陷阱,一招不成,还有下计,总之只要能抓出李彦的一次忽视就行了。 袁进向丁孝强使了个眼色,丁孝强会意,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面鼓声雷动,长久不绝! “嗯,看来司理大人说得不假,看来民怨确实存在!”李彦突然起身,一脸严肃道:“走——,一起去看看——” 两位参军皆是一怔,这件事情并不是在他们的安排之内,不过李彦既然已经发话,也只有听命从事,起身跟随在李彦身后。 ……… 街道上到处是瓜皮果壳,又有臭水横流,蝇虫飞舞,显得脏乱不堪。 袁进一直在等待,等待李彦的批评指导,然而李彦只是走着看着,脸色虽然不好,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原本藏在屋内的百姓听见鼓声,也好奇地推开窗户,悄悄地往外看着。却见李彦一脸严肃地带着两位参军,正沿街走着,更是觉得发生什么大事。 三人走到刺史府门口时,只见击鼓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门口两个侍卫正在劝阻,而远远地依旧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别敲了,别敲了,我们都听到了,会向上面汇报的。”一个侍卫不耐烦道,本来近日的事情就让他们忙得晕头转向,这老头又来捣乱,若不是有许多人盯着,他敷衍都懒得敷衍,早一拳过去了事。 “哼!今日我若是见不到刺史大人,就不走了…”老头甩开那侍卫的手,又继续敲起鼓来。 “有什么冤屈,告诉给本官如何?”李彦见那老头是路无为,心头莫名地惊喜,于是不动声色地上前,道。 “原来是宰相大人——草民——叩见——”路无为忙跪下磕头。 侍卫自然也是认得李彦的,忙跪下身去,心里暗叹倒霉,好不容怠职一次,却让宰相大人逮着正着,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处罚呢!自然地便将所有的怨气,都算到了路无为的头上。 “都起来吧,通知刺史,召集衙役,升堂吧!”李彦发话道。 “是!”两个侍卫见李彦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赶紧答话,跑着通报去了。 李彦跨入刺史府时,不忘吩咐两位参军:“将老人家也请进来吧!” 两位参军自然是惯会听话的,李彦既然说了“请”字,便谁也不敢怠慢,一左一右地将路无为扶进了刺史府。路无为倒也作态,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觉得两人扶着十分舒坦,一脸享受的表情。 ……… 片刻,衙役先到,穿戴整齐站在大堂左右,李彦做了主薄之位,两位参军站在身后,路无为则跪在中央。继而严溪赶到,向李彦告罪之后,便上了主位。 其实严溪在李彦刚出门,便得到了消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严溪马上安排了人手进了李彦的房间进行搜索,等两个侍卫来通知他升堂时,他正在等待结果。 严溪打发了两个侍卫,马上穿戴好了官服,却没有立即行动,知道搜索的结果出来,他才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刺史府。 “没有!”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可是这确实最终的搜索结果。 难道轰轰烈烈地一场“逼宫”就要这么草草收场?严溪有种无力的感觉,一开始的先入为主,让他做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错误决定。现在他能期望的也就是宁王,但有多少把握,他自己也不敢过大的估计了。 “嘭——”严溪重重地拍了惊堂木,终于将所有的思绪都拉回了现实,继而高喊道:“升堂——” “威——武——”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从实招来!”严溪仔细看了看路无为,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凑热闹。 “草民路无为,状告之人,便是惠州司理参军袁进——”路无为语出惊人。 站在李彦身后的袁进突然觉得两脚发软,更是一脸惊讶,他压根儿不认识这个老头,事情怎么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宰相——刺史——大人——下官——”袁进已经语无伦次,只觉告诉他,他被人阴了,可是又不知道是谁。 袁进在众人的聚焦下,无奈地站到了大堂中央,开口便道:“下官冤枉,下官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没有人相信,因为所有犯罪的人都会为说自己冤枉,并为自己提出一大堆的理由作为辩解。 “所告何事?”严溪也是不解,不过有李彦在场,又不好动用大刑,只得忍着好奇,耐心地问着。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四、线索 (一个理由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楼下的确实是把空城的网线给剪了,郁闷!) (一声“抱歉”虽然不能弥补什么,但空城确实感觉十分愧疚,见谅!) (今日恢复更新,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天一更,不多不断!) “草民路无为状告司理参军袁进,任职期间,私开铜矿,铸炼银钱,勾结商贾,贩卖私盐,打压绸缎商,断绝茶路,独霸市场………”路无为大声道。 “胡说八道——”袁进心惊肉跳地打断着,他不知道路无为从何处得知这么多的事实,但这个时候不得不死鸭子嘴硬,否者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一旦自己获罪,惠州所有的官员都将牵连进来。 严溪何尝不胆颤,不过镇定的功力显然在袁进之上,只是紧紧地按着手上的惊堂木,漠然地听着路无为说完,心里却在思索着对策。 站在李彦背后的司法参军丁孝强还好,可以偷偷地擦着头顶上的汗水。 而李彦依旧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现在的李彦不是来审案的,而是来听审的,一切裁决自然由严溪执行,自己不适合说三道四,不过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却让他尽收眼底。 “原告路无为,可有证据呈上?”严溪冷静地问道。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就连门口的衙差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路无为,都知道审案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只要路无为证据充足,严溪便是有意包庇,但在宰相大人眼下,恐也爱莫能助。 “没有…草民没有证据…”路无为道。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叹息与悲悯,路无为的勇气与胆识,确实让人心生敬佩,然而污蔑上官,唯有死而已。 严溪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我严溪做了那么多事,虽死难恕,但凭什么能够活到今天?谨慎,十年如一日的谨慎。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历无咎。 李彦却知路无为心机不知如此,却委实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应对之策,依旧静观其变。 “彭——”严溪拍响惊堂木,脸色马上锐利严肃如钟馗,狠狠地看着路无为,仿佛要一口吃了他一般。 “威——武——” “扰乱公堂,污蔑上官,你该当何罪?”严溪喝道:“来人呐,掌嘴三十,押入大牢,择日量刑裁决!” 路无为却挺起胸膛,仿佛一只好斗的公鸡,目光凌凌地看着严溪,毫不畏惧,微微冷笑道:“刺史大人,草民的话还未说完,何以如此着急定罪,莫非想封住草民之嘴?” 严溪一怔,这才明白路无为并非草莽之辈,今日定然是有备而来。然其终究一州之牧,岂将他一个如蝼蚁般的贱民看在眼里,且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李彦权力再大,也翻不起天来。 再者,自开始审案,李彦的态度一直平淡安然,看来与路无为并没有太大的干系,这也让严溪放下警惕。 “慢着——”严溪挥手示意衙役退下,复又看向路无为道:“事不言不明,理不辨不清,然天纵悲悯,法不容情,若是尔等虚张声势,肆意损公,必然两罪同罚,绝不宽怠!讲——” 严溪讲出这些话时,依旧不见任何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就是跪在地上的袁进也心内打鼓,暗暗心惊。 “是!”路无为并没有感觉惊慌,反而顿了一下,似在调整思路,片刻才缓缓道:“草民虽没有什么证据,但有几条线索,请刺史大人过目!” 路无为说着,从袖内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目,让衙役递了上去,又开口道:“司理参军大人袁进自幼家贫如洗,凿壁偷光,玉兔映雪,十六岁高中,得入仕途,十七岁娶妻贾氏,却也是寒门士族,德昭财薄,至今已二十年年有余,袁大人也从一个小小的县令,荣迁一州司理参军!” “哼!英雄不问出身,本官迁升,有吏部评定,皇上裁决,自是公正严明。”袁进这点倒不含糊,能有今日低位,与他的先前的表现是分不开的。再说了,将吏部与皇上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敢胡乱担待? 严溪认真翻看着账本,脸上阴晴不定,倒没有注意两人的争辩。 路无为不为所动,待袁进言毕,接着道:“近年惠州大灾不断,小灾不止,皇上垂怜,屡派监察御史过问巡按,其中有五次,是由司理监军接待,其中吃穿用度所用花费,总共高达四千五百六十三俩,且不包括在余香楼玩乐之费用! “另有两年前关州郑员外在双旦巷所开丝绸庄,本经营良善,突遭强盗洗劫,司理参军袁进受理查明,然因无人过问,事情不了了之,而如今的庄子早已改名换姓,成了他人财物,袁大人可知其中曲折,不妨向众位透露一二…” 路无为不等袁进开口,接着道:“私开铜矿,铸炼银钱,却是草民亲眼所见,虽句句属实,但草民也知道,这并不能作为状告袁大人的证据。 “但刺史大人,草民手无缚鸡之力,家无升斗之粮,儿女衣不遮体,而袁大人高高在上,手中文案武士百十,财富千万,草民如何才能找到真凭实据?还请大人谅解草民的无用…” 路无为说完,便匍匐在地,谁头脸都贴在地板上,等待严溪的判罚。 严溪看完路无为的账册,叹息他的用心良苦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袁进的这些点点滴滴,在官场之上早已司空见惯,然而细微末节加起来,却透露出了一个极大的数据,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参军所能担负的起的。 这本账册,从前到后,总共经历四年的时间,且每个场合与人次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当时的账单与签字都存留了下来。严溪相信路无为手上绝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只是因为这些没有任何的纰漏,才拿来出来。 严溪看完,又让衙役将账册交到李彦手中,李彦看完,也不得不惊叹路无为的毅力与恒心。 “且将原告路无为暂时收监,待将账单所述之事查明,再行审判,退堂!” 严溪并没有判罚袁进,一来袁进功名在身,没有证据,单凭路无为的一面之词,不足以扣押,而路无为之为乃民告官,按律应受惩罚,且为了防止泄露消息,不得不将之扣押。且严溪想给袁进一个缓冲的空间,不然一时头疼脑热,闹出事端来,就不好收拾了,既然名正言顺,也就将之放了。 李彦点点头,便率先走出了刺史府,身后跪了一地。 ……………………………… “放心吧!刺史大人一定有办法的…”丁孝强这句话并没有多少把握,与其是说是在安慰袁进,倒不如说是个局外人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袁进自然听不下去,此时他心内的烦躁与恐慌早已超过了对严溪的崇拜与信任,现在他唯一相信的只有他自己,这不止是人的本能,而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在面对生命受到危险的时刻,最先想到的是尽快逃离,而不是需求依靠。 “嗯——”袁进轻轻回应了一声,并没有看向丁孝强,这个时候,他不敢看向任何人的眼睛,害怕被人发现心中的秘密。 “刺史大人将你当堂释放,便是有意维护,而至于那个账本,不是已经落入了刺史大人之手么?到时候,查还是不查,怎么查,查的结果怎么展现给众人看,还不是全凭刺史大人掌握?再说了…”丁孝强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刺史大人若是放弃了你,不是等于放弃了他自己吗?…” 袁进点点头,道:“听君一席话,让小弟茅塞顿开,丁大人放心,小弟自有主张!” 眼见袁进被说服,丁孝强长舒了一口气,再问候了几句,便匆匆抽身离开了。其实现在袁进被人告上了,官场中人人都如躲避老鼠屎一般绕着他走,丁孝强自然也不想过来触这个霉头。只是无奈于严溪的吩咐,谁叫他平时与袁进走得比较近呢。现在得了满意的结果,不赶紧走,更待何时? 至于严溪到底会有怎样一个态度?若是放在平时,一切都好说。但此时宰相从中一搅和,谁也不能保证严溪弃卒保车,甚至惠州的官员还倾向于放弃袁进。毕竟这是一了百了的好方法。 然而袁进的“小弟自有主张”却也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知道自己的死不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严溪与下面官员之间的来往,表现得极为谨慎小心,他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不足以咬出任何一个人。 且李彦的不言不语,又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与态度,此时的严溪肯定经受着极大的压力,甚至不必自己的要小。这么多年的合作,袁进就是用大腿也能想出严溪的态度。 ……………………………… “老爷,府外面好像怪怪的…”管家欲言又止。 “哦?有话尽管说!”袁进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憨厚的管家,忍不住激动道。 “总感觉走到哪都被人盯着似的,且街道上有些人看着眼熟,却都不认得…”管家如实回答。 袁进冷笑一声,没想到心中的猜想这么快就得到了证实,严溪真是谨慎的太过分了,这么快就把自己监视上了。 忍住冲动,袁进没有冲出去看,反倒长长舒了一口气,人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五、欲擒 “我家大人不在,被刺史大人请去府上喝酒了!”家丁将李彦早已交代好的话淡淡地说了出来,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袁进府上的管家是个佝偻的老头,一脸的憨厚,听见家丁的回应,惊讶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支支吾吾道:“哦,这样啊…真是…真是…不巧…”[] “是啊,真是不巧,若是早来两个时辰,我家大人还在呢!”忠厚的人永远值得人尊敬,家丁于是收起了玩味的心,认真客套起来。 管家拱手作揖,遗憾告辞,心事重重地回府,轻轻地将事情向袁进如实回报了。 然而袁进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 不一刻,又进来一位家人,向管家打了个千,又跪向袁进道:“大人,老夫人派人送信来,说刺史大人突然赐了许多家奴与侍婢,说是近年大人劳心劳力,功高忠敏,特赏的。” 若放在平时,这或许是恩惠,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严溪的心思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这是明摆着监视、软禁,这是在向袁进示威,告诉袁进只要他敢胡说八道半句,便送他的家人归西。 袁进冷“哼”一声,一掌砰然拍在桌面上,跳了起来,喝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严溪既然做初一,就别怪我袁进做十五,这点手段,就想困住我,也太看低我了,哼——” 即便是忠厚如官家,也渐渐明白,这次袁进的事情可不小,严溪看来动了真格的了。每走的一步都在人的监视之下,让袁进进退不能。 “大人…上善若水,夫为不争而争天下…小的以为…以为…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管家道。 若是他人说出这句话来,袁进一定会将他骂得狗血临头,可是管家例外,因为他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别看他忠厚老实,但关键的时候总能一语惊人。是以,袁进不仅没有发怒,反倒对管家下面的话有些期待。 “鱼死网破,乃是下策…非不得已…不为之…小的以为…大人此时应不变应万变…凡事至少不能搬到台面上来…此其一也…”管家说着,偷眼看看袁进,抹去头上的汗水,又继续道: “其二…对于…严…刺史大人的政策,大人可以见招拆招,也可以…也可以…不管不顾…而让刺史大人更多地了解大人的实力…” 虽然袁进知道管家一定有非常的见地,但当他听到管家说出这么一番话时,还是很吃了一惊,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看着管家的眼神都变得迷茫了,这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人吗? 至于管家所说的“了解大人的实力”,自然是让袁进也拿出点足以威胁到严溪的证据来。 “好,就这么办!他严溪自认为做事谨慎完美,当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他也不想想,我袁进没有点实力,能得到今日的地位?”袁进冷笑一声,从衣袖内拿出一本折子,交到管家手上,道:“给刺史大人送去,算是饭前甜点吧,若是他还得到更多的东西,就让他的手下将我母亲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否则大不了来个两败俱伤。” “是…是…”管家听言,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结果袁进手中的折子,蹒跚地出门去了。 …………………………………… 严府! “宰相大人,稀客啊,稀客!里面请…”严溪对于李彦的到访有些意外,却不得不拿出一副笑脸,客气相迎,不解与疑惑只得闷在肚子内,问是不好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彦摆手笑道:“惭愧,惭愧!本官这个不速之客,冒昧之处,还望刺史海涵——” “宰相大人猥自枉屈驾临寒舍,乃下官的荣幸,岂有冒昧之理…”严溪皮笑肉不笑,不知道李彦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有小心应付着。 李彦被抄着手踩着院子内的树叶,一路走着看着,不停地点着头,叹息道:“刺史真是两袖清风,廉明淳朴,此次回京一定奏明皇上,树为百官之楷模。” 严溪听言更是将头底下,腰也弯了下来,低声道:“岂敢岂敢!”越是收到夸奖,越是要谦虚低调,这样才能显出一个人的气度,严溪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从心里来讲,他确实不想要这个名声,名声越大,受关注的目光便越多,到时候即便想做个什么事,也缚手缚脚。 在扫地老翁的引导下,两人来到了大厅上,安坐奉茶后,李彦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道:“眼看惠州的事情也巡查的差不多了,这两日本官就要回京城,不知刺史大人还有什么困难之处,是本官所没有看到的,尽管说出来,到时候本官一并向皇上回报一下。” 在严溪惊讶的眼神下,李彦拿出了自己刚刚写好的奏折,交到他手上。 严溪见李彦向自己点了点头,也就大着胆子打开看了。奏折上面十分具体地写明了惠州县各乡的受灾情况,以及救灾物资到后的反应,然后笔锋一转,开始论述本标,另外在最后还提出了一些成熟的建议。 这下严溪更是不懂了,奏折上所述所表,俱是李彦近日所作所为之结果,严溪忍不住心想:“难道自己误会了他的意图,这个宰相真的只是来救灾的,并不是有意跟自己作对?” “没有了,宰相大人所言已面面俱到,下官无话可说——”严溪心中欢喜,却不敢放松任何的警惕,谁知道李彦这是不是在表演欲擒故纵。 李彦点点头,道:“好吧,既如此,本官就这样上报皇上了!”然而今日却再次让李彦看到了严溪的嚣张。 李彦拿出奏折给他看,这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然而严溪竟真的打开看,而且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这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有谁有这个胆子?还不胆颤心惊地送回来。 虽然是简简单单地一看,然而在上位者看来,这是下属对自己的不敬、不信任。 “到底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李彦不禁疑惑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六、选择 其实,严溪看得很穿,他阅读李彦的奏折,是李彦让他看的,光明正大,而且破?严溪首先想到的是:威信受到了威胁!换做从前,袁进万不敢拿此来要挟自己。 智不足期期艾艾道:“我家大人…说..说…刺史大人…一看便知…”说着还不时地抹着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屋内太闷了。 “好!很好!”严溪说完这两句,便点点头往后院走了,留下智不足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智不知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动身,因为他还没有等到结果,回去肯定是交不了差的。于是他便如此跪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依旧一动不动,如龟息了千年王八一般,寂然无声。 果然,严溪终于出来了,刚才的愤怒早已烟消云散,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的神情,只是看见地上的智不足时,眼神中透出一丝欣赏。 “起来吧!”严溪放松语气道,但他不可能因为智不知这一个举动,而对袁进的行为有所改观。 “谢…谢…刺史大人…”智不足双脚都跪得麻木了,站起身来时差点摔倒。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安心养病!”严溪这句话完全是从鼻子内发出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是!”智不足答应一声,便退出门外。至于袁进是不是真的有病,有什么病,又或者他们官员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他可不管,也没有资格管。虽然袁进对他有些看重,但此时他不过是个传话的,不该知道的便不去知道。 作为半个局外人来说,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这何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法? ………………………………… “哼!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严溪将盒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脚将账本踢得远远的,脸上狰狞得吓人。 袁进的这一举动无疑冲动了严溪的逆鳞,作为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刺史,远离京城,便是一方的土皇帝,况且在惠州经营数十年,从来无人敢有半句置喙,连监察御史都不放在眼里,对于宰相李彦,也敢明着来,暗着去,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怎能地下高贵的头?怎能受得了袁进的要挟? “看来这两年让他们太过放松,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李彦已经明确提出,过两天便会离开惠州,严溪肯定不是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袁进较劲,因此他选择了让步,但并不是退步。 严溪让袁进“安心养病”,便是准备拖延时间。惠州是严溪的大本营,天时地利与人和,他耗得起。但李彦不成,他有皇命在身,事情完结便必须回京复命,不然可是欺君大罪。严溪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从而提醒袁进装病,一切等到李彦离开再说。 至于结果,到时候还不是他严溪说了算? ………………………………… 袁进得到消息,静静地坐着。 “病?行得通吗?” 若是换做没有针锋相对之前,袁进可以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蒙混过关。但是现在时局瞬息万变,严溪还会如往昔般地照应自己吗?将心比心,袁进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不见严溪低头,一本厚厚的账册,只换来一个不痛不痒的对策,袁进突然觉得害怕起来,严溪往日的威严在他心头渐渐变得清晰庞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本的千万个对策,如今想来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 “大人…大人…”管家智不足见袁进脸色渐渐塌了下来,忙唤醒他道。 “啊——”袁进茫然抬起头,见管家正在抹着头上的汗水,也不禁抬起手来摸着额头,竟也是淋淋地冷汗。 “大人…若是此时…放弃…只能是任人宰割…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管家道。 袁进深深呼吸一口气,甩掉头脑中繁琐的思绪,道:“不错,我命由我不由天!严溪说什么,就当他放屁好了,老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爱玩不玩…”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七、证据 袁进正在发脾气,严溪又派人过来传话。 “袁大人,你荣华富贵诸般享受,一生尽欢,生死自然可以不在乎,但大人有没有想过令堂令尊,含辛茹苦半辈,终于盼得苦尽甘来,却又遭此浩劫,如何能够承受,妻儿子女,本应衣食无忧,安稳度日,是否愿意改变?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 “宰相大人,今日不过一时之快,我家大人只要愿意低头,惠州终究还是跳不出手掌心,来日方长,孰轻孰重,想必袁大人一定分得清楚。” ……… “我家大人叫小的来给袁大人说这么多,并不是因为怕了大人手中的所谓证据,而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善意提醒一句罢了。即便大人手中确有真凭实据,又能如何?我家大人有宁王庇佑,依旧能够万无一失…” ……… 袁进看着来人递过来的信件,果真是宁王的印迹,句句拉拢,字字熨帖,仿佛严溪是他的子侄一般。 “哼!既然刺史大人已经傍上宁王的大腿,袁进蝼蚁般的人物,岂能入得了刺史大人的法眼?回去转告你家大人,我袁进有自知之明。”袁进将信件甩回给来人,突然转过身去,喝道:“来人,送客!” 袁进司狱多年,早已锻炼出了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与思辨。 自严溪的人一进门,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来人即便巧舌如簧,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关键是这个动作。若是严溪真正地有把握,便不会让人来说服他,这便是告诉袁进,他严溪也有所忌惮。 而且,从宁王的字里行间,袁进看到的是恭维与客气,别说没有一句家常之言入肺腑,更是没有一句实用的承诺,这不像是两人之间的来往,更是一封文书。这足以说明,严溪与宁王之间,还没有达到来人所说的“庇佑”关系。 也因此,袁进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反击的机会,只要能够真正打到严溪的痛处,他相信李彦一定不会放过,而宁王未必会出手。那么他袁进就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等李彦离开,而严溪再反过来对付自己,便无反手之力了。 严溪派人来劝解,更加说明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没有了转寰的余地,袁进也被逼得只能进,不能后退的绝境。 “袁大人,三思!”来人似乎没想到袁进突然会变得如此绝决,不得不拱了拱手,再三劝道。 然而袁进头也不回地道:“不送!”竟将来人的话当做耳旁风过掉了。 ………………………………… 严溪的人一走,袁进突然叹了口气,原本的一丝傲骨也软了,瘫软地半躺在椅子上。 “怎么办?盲目应对总不是办法,严溪并不是易于之辈,这次斩了来使,他必定大怒,说不定马上会有所行动,我得快点想出对策来才好!”袁进摇着头道,越是下定决心,便越是感觉到严溪的气势压迫。十多年的积威,让袁进感觉严溪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突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便是先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实。 管家一边想着,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片刻才道:“大人…兵贵神速…何不立即开始…行动?” “那该从何处着手?”袁进此时心中只有一股气势,却没有半点想法,怔怔地看着管家,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管家受不了这求知若渴的眼神,忙弓下身子,低着头道:“大人…奴才小时候…受人欺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向父母告状…求援。因为…在奴才的眼里…父母的力量是无穷的。百姓受到伤害…便会…想到县令…想到大人…想到刺史…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官员的力量是无穷的…” 袁进无语了,管家原本说话就结巴,竟还长篇大论地将起道理来。 “你的意思是,本官把严溪看得太高了?”袁进打断管家的话,问道。 管家一愣,想了想,道:“大人高见…正是…正是…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是这个道理…大人忌惮严溪之心…也正是严溪忌惮宰相大人之心…人心皆然…”管家顺着袁进的说法,直呼“严溪”之名,这更能让袁进接受。 “不错…”袁进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可是怎么接近宰相大人呢?” 事情总必须名正言顺吧,若是没有半点理由,李彦忌惮宁王,也未必肯出手。 “抽丝剥茧…顺藤摸瓜…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严溪就是想堵…也…也…”管家一激动,后面的话就被“也”掉了。 袁进却已听得明白,冷笑道:“好,既然网不可破,那让我鱼儿先死。” ………………………………… 李彦回到客栈,虚度两日,收拾停当,这就准备回京。 “消息可靠?”李彦右手手指敲着桌面,犹自放心,问着身旁的家丁。 “绝地可靠!”家丁保证道。 “那好吧,我们启程…”李彦来得低调,去时依旧静悄悄的,一辆马车,一个奴仆,不过现在多了两个娇妻,再有几个侍卫,缓缓地往城门口走去。 道路两旁的百姓显然对于李彦的马车已是十分熟悉,但李彦常常巡视郊野,并不知道他这次是要离开,是以皆注目而已。 家丁见此,以为被外人知晓了,忙向两侧拱手行礼,这分明是在拜别。 “宰相大人,这就要回去了吗?”终于有些胆子大的人问出了声来。 “啊…这可如何是好…”不忍的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忘了合上。 “快…快把咱家的那只老母鸡哪来,给宰相大人送上去…”肯放下架子,站在百姓中间,做实事的宰相,惠州百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可是一般的县令都无法做到的,惊喜的同时,带着绵绵的感动。 且惠州之灾,能够立解,惠州百姓自然也将这一功劳算在了李彦的头上,对之更是感激涕零。 再加上并州之事,大肆宣扬开来,李彦的形象,便犹如再世包公,救难菩萨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了百姓心中。 又有好事之徒,说书的,算命的,将李彦原来在江州、夏州、扬州、永州、京城…之故事,添油加醋,省简加繁,被敷衍成了一个个离奇的故事,李彦早已成了一个土生土长的神灵存在,是百姓不可多得的保护伞。 这时候,离开是多么伤心的一件事情?这时候,不供奉他供奉谁? 话一旦传开,街道中的人便越聚越多,或挽留,或哭诉,或惠赠,或感激…嘈杂不断,水泄不通,家丁忙控制住车前的马匹,要是激起它的性子,踩伤了两个,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同时也暗暗心惊,原先还将李彦的“民心”之策不放在眼里,如今看到成效,不得不叹服李彦的高明。 ………………………………… “让开,让开,本官要见宰相大人…” 人群中一阵骚乱,李彦闻声望去,之间袁进披头散发,正往里面挤着,然而百姓密密麻麻,任他怎么冲突,竟前进不了半步,只得高声大叫起来。 “总算来了!”李彦会心一笑,他走的这么慢,等的就是袁进。 家丁已打探好消息,知道严溪已派人训斥过袁进,而袁进并没有理会。李彦知道,袁进迟早会找上自己,但出京日久,李彦已没有了时间,是以才出此下策,逼迫袁进尽快拿定主意。 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若是袁进犹豫了,便前功尽弃,但也有它的好处,便是逼得袁进没有过多时间思考与布局,唯有亮出底牌。 “是袁大人…” “让一让,袁大人求见宰相大人…” ………… 你一言,我一语,百姓终于艰难地让出了一跳通道,让袁进得以靠近李彦的马车。 “袁大人客气了!”李彦从车内走出,拱手笑道。 袁进却将衣摆一掀,双膝跪地,拜倒道:“下官叩见宰相大人,下官此来并不是相送宰相大人,而是另有要事相告。” “哦?有什么事,可否当着众人的面言明?”李彦诈皱着眉头,从容道。 袁进再次磕头,直起身子,肃然道:“自然,事无不可对人言!本官想说的是:刺史大人的大印被没有丢,而是被严大人藏了起来。” 李彦先是一怔,继而摇头道:“此话当真,不然,你可知其中后果?而且,袁大人本身便在被调查,本官不能不怀疑你这是在挟私报复...” 袁进道:“宰相大人公正严明,明察秋毫,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正所谓事不查不明,且本官有证据呈上,请宰相大人过目——” 李彦心内暗笑,严溪的大印已被他捏成米粉了,怎么可能还留下什么线索,袁进自然不会有什么证据了,这肯定是袁进捏造出来的。 然而李彦接过袁进的“证据”看时,却不是什么印迹,而是一幅细致的图画,上面房屋楼舍,下面地室宫殿,间间道道,犹如迷宫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八、地下 参照袁进的话,李彦仔细看时,上面的房舍与严府有几分相似。 “莫非这是严溪利用移花接木的法子掩人耳目,而在其府下另有洞天?”[] 李彦震惊地看着袁进,只见跪在地上的袁进,坚定地向他点着头,似乎早已料到了李彦的想法。 “真是该死…”李彦愤然一掌,拍在车上,大喝道,“私藏官印,难道他严溪想大逆谋反不成,岂有此理,真是该死…” 众人并不知道李彦看到了什么,但知道袁进既然准备状告严溪,必定有着十足的把握,自然比不得路无为羊入虎口那般冒险。是以众人听了李彦的叱责,更是确有其事,心中也是震撼。 但严溪向来官声极佳,一时角色转换,还真让人无法接受,各各窃窃私语。 “来人,驱车严府,一探究竟!”李彦说完,又转过头来看向袁进,道,“袁大人前面带路,众人一起随行!” “是!”袁进听言,心花怒放,作证的人越多,严溪的罪恶便越大,而自己的功劳便越多,到时候别说功过相抵,就是加官进爵都有可能。 袁进一扫原来的惶恐与晦气,昂首挺胸地牵着李彦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足有半城的百姓。走到目的地时,更是一个足有一里长的大圈,团团地将严府围在中央。 “开门…开门…”袁进狠狠地拍着严府的大门,他还从没有这么理直气壮地对抗过严溪,心中快意的不得了。 开门的老头渐渐地将门打开,冷冷地看了袁进一眼,哼了一声,便不招呼,又回到院子中央扫他那扫不完的地去了,仿佛眼前的事情与他无关,甚至通报都懒得去通报。 ………………………………… “哼,好个袁进,竟然让他知道这么多的秘密!早知如此,本该一掌打死他好了,却也不会有今日之难。”严溪依旧端坐着,淡定从容,嘴里喃喃自语着,没有恐惧,只有悔恨与遗憾。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李彦到底有多少神通。老子今日定然要你来得去不得,哼!” 严溪整肃好衣衫,脸上的表情由从容,转变为迷惑与恐慌,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步快走地出门,迎上李彦与袁进。 “下官叩见宰相大人…”严溪跪拜后,茫然问道,“大人不是已经准备回京,怎么又回来了?袁大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严溪的言辞配合着他的表情,让袁进看得直反胃,被人或许不了解,但袁进却知道,惠州即便是少了一只鸡,严溪也能比它的主人先一步知道,现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严溪能不知道?只是袁进没想到,严溪竟有如此好的表演天赋,若不是对他了解甚深,几乎要被他骗过去了。 不过,袁进见严溪如此淡定,也心生警惕,毕竟这是生死之争,一步错,便万劫不复。 李彦冷笑道:“本官所谓何事?严大人心知肚明!你是要本官亲自去去找,还是主动坦白,寻求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这不过是顺口之言,若是严溪真的私造地下宫殿,只怕一死难恕其罪。当然严溪也不会将之放在心上。 “下官愚钝,请宰相大人明示。”严溪打定了主意,要一装到底。 李彦皱了皱没有,心思百转,袁进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然而严溪却表现得如此冷静,那就足以说明一点:严溪已有了脱困之法。 “袁大人说你将刺史大印藏了起来,可有其事?”李彦问道。 严溪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虽然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但随便被黑锅,可不是他的原则,是以矢口否认。 “下官冤枉,大印丢失,这是不争的事实,下官不敢欺瞒宰相大人,请明察!”严溪镇定自若,言语平和,竟没有一点祈求与恐慌的迹象。这不得不让袁进更是惊奇,甚至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否可靠。 “哼!本官此来,自会详查!”李彦转过头,对袁进道,“前面带路…” “是!”既然功已上弦,不得不发,袁进只好硬着头皮,按原计划继续,是福是祸,在此一举。 越过痴痴呆呆木然的严溪,袁进抢步往后院走去,来到书房内,转动书桌后面的罗盘,嘎嘎一声连响,在众人的讶异目光中,书架后面竟开了一道口子,阵阵香气从中喷薄而出,又有悦耳的丝竹之声,缓缓在空气中如水一般流淌,让人一下子沉醉在了天堂般的遐想之内。 李彦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袁进竟然连机关法门都掌握了,看来他暗中研究严溪,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恐怕比之路无为盯梢他还要久远,可见其人心机之深,比之严溪有过之而不入。 喜的是,这些铁的证据摆在这么多人面前,就算严溪有千万张嘴,也是说不清了。打到严溪,一来可以还百姓一片乐土,而且可以趁势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惠州。 当然李彦并不想将棋子摆得太过明显,车马炮目标太大,被宁王盯上,便死的难看,反涨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倒是摆几个卒子,慢慢往前推。 “严溪何在?”李彦突然唤了一句。 这个地下室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说不定其中有什么机关,李彦自然不能走在前面,最好的还是严溪打头阵,而袁进做先锋,而自己则殿后,放可保万无一失。 “下官…在…”严溪也是惊讶,不过除了刚开始有些紧张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他的结巴与恐惧,都是装给所有看的。 “这些,你将做何解释?”李彦喝道,声虽不大,但威严尽显,就连身后的一些百姓也不寒而栗,纷纷退后半步。都知道,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只怕严溪会因此九族泯灭。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严溪磕头道,“这个地下室,下官入住之前,便已存在。下官发现它,也不过是去年,没能及时通报皇上,是下官的错。” “哦?”李彦没想到严溪倒会编故事。反正到时候大印丢失是事实,一旦遍寻不见,袁进之言便成谎话,还有谁能相信他?到时候,只怕所有的人的矛头,都会指向袁进,更有许多的猜疑,说他故意无事生非,诬陷严溪,便让袁进百口莫辩。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这地下室,下官曾进去过几次,种种迹象表明,这是远古隋朝隋炀帝杨广的地下宫殿,其中更有各种奇花异草,终日香馨浓郁,迷漫环绕,竟千年不绝,让人叹为观止。其中金为砖玉为地,极尽奢华,宝物更是数不胜数,就连下官也忍不住心为之动。”严溪说着神情摇曳,似乎在回忆其中的景象,口中啧啧赞叹。 然而看见李彦肃然的神情,即刻转为惶恐,身子瑟瑟发抖,拜倒在地,道:“下官知罪!但请宰相大人明鉴,下官虽心羡之,绝无贪墨之心,只是…只是…想一探究竟,这才忘了上报,请宰相大人明察!” 人都是好奇的动物,被严溪说得如此玄乎,早已蠢蠢欲动,甚至恨不得冲进去瓜分其中的财宝,对于原来的目的,更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袁进没想到严溪几句话便将劣势掰了回来,将隋炀帝搬出来,其地下室就是再奢华,也不算为过了,加上一个帝王的能力,其中有再奇特的景象,也说得过去,还真亏的严溪想得出来。加上利欲熏心,众人只怕先入为主,更是不会相信他袁进了。 “大人,其中装修还是崭新的…”袁进看着众人烁烁的眼神,感觉自己的话只会越描越黑,赶紧改口道:“简直一派胡言,这地下宫殿分明是严溪前两年才建造而成的,下官惭愧,也曾助纣为虐,出过几分力气,是以才如此清楚这开门的机关。其中的奢华建筑,都是严溪利用职务之便,私开铜矿,铸钱造银,贪墨所得,构造而成。” 袁进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严溪以虚击实,我袁进又何尝不能以虚对虚。其实他哪里参与过其中的建造,这个机密,还是他通过细心的观察,无意中发现的。 如此之言,却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下子不知道该相信谁好了。严溪的话虽然有诱惑力,但袁进的话也不能不信。 两位一时间争论不休。 ………………………………… “好了,不必争论了,到里面一看便知究竟。”李彦大手一挥,打断他们的话,下了定论。 “是!”严溪咬牙切齿,言辞笃笃。 “是——”袁进猛然给自己鼓起,心中惴惴。 “大人,此处狭窄,不宜人多,便挑选数人同去,如何?”严溪建议道。 李彦点头同意,袁进早已上前,自己上手挑选十多人,生怕严溪从中做什么手脚。 “进去吧——”眼见两人争议完毕,李彦开口道。 “是!”严溪最为熟悉,自然领头,而袁进寸步不离跟随,随后是李彦,左右是袁进挑选的人,一同进了地下室。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二十九、条件 一行人,刚刚进入,身后的大门便突然合闭。 “啊,怎么回事?”天地一时黑暗,随行的百姓忍不住,惊叫起来。[] 不过,很快,室内又亮了起来。四面已站满了身穿亮衣华服之人,个个手持火把,皆笑盈盈地看向众人。而原来前面领路的严溪,已不见了身影。 “你们想干什么?”袁进赶忙护在李彦身前,外强中干地喝道。他此时十分后悔与严溪作对,但是也明白当下的处境,严溪是不可能善罢甘休,而李彦是他唯一的保命符,若是不拿出点表面功夫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是以他纵然十分害怕,也要让李彦看到他的忠心。 手持火把之人,如同看闹剧一般看着众人,似乎李彦等人已成为他们的瓮中之鳖。 “好了,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我家主人还等着各位拜见呢!”其中一人走出圈外,向众人挥了挥手,径直往前走去。 李彦拨开袁进的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当先跟了过去。袁进一怔,恍若梦中一般,他实在没想到,严溪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宰相都敢关押。而且看这仗势,只怕李彦稍有半点坚持,十数人都将命丧当场。 然而此时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袁进忙招呼了其他人,也快步跟上李彦。而其他手持火把之人则围在他们外围,不留一丝空隙。 ………………………………… “宰相大人,别来无恙?”严溪微微抬起头,看了李彦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此时的严溪正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衫,躺在一张长长的软椅上,左右六个妙龄少女,皆薄衫蝉纱,捏手捏脚,捶胸揉背,真是说不尽的温柔乡软玉府。 李彦大大方方地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捏起白玉桌上青花盘内的一只翡翠透亮的葡萄,送到嘴内,一边咀嚼,一边笑道:“果然好葡萄,只怕皇宫的贡品也不过如此!” 严溪没想到李彦竟如此镇定,诧异万分,不过想想胜券在握,也就放下心来,又懒懒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微微笑道:“不如者多矣!我想朝廷进贡的不过一些残羹冷炙,皇上吃的,比我手下的奴仆都不如。你们说是不是?” 六位少女见问,皆含羞答道:“是!多谢主人关爱!”其声柔,若青丝芦苇,其声悦,若百灵莺燕,其声软,若水若风,饶是李彦定力非凡,也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更无论在场的其他人了。 “哈哈哈…”严溪忍不住逗弄着其中一位,大笑起来。 袁进见此,顿时心灰意冷,双腿一软,摔倒在地。而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各自扶持,才不至于趴下。 严溪皱了皱眉头,厌恶地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关进地牢。” “是!”除了李彦,全部被抬了下去。 ………………………………… “说吧!谈谈你的条件!”李彦依旧面无表情。他以料定,严溪若是没有得到什么宝库,而还想如此奢靡地过下去,就必须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这个刺史之名不能丢,权力是严溪现在经济的唯一来源,因此严溪放不下,这也是严溪为什么不肯一上来便杀他的原因。 严溪突然坐在椅上,看着李彦,一字一顿道:“《频湖脉学》,孝仁帝交到你手上的《频湖脉学》。只要宰相大人叫出此书,下官便放了你,也放了其他人。一本书,换几个人的性命,宰相大人以为值得否?” 李彦一怔,孝仁帝给自己《频湖脉学》,此事除了小顺子,这世界上再无第三人知晓(刘天赐与孝仁帝已经去了两外一个世界),却不知严溪怎么知道的?哪到是小顺子泄露了?不过李彦马上否定了这种可能。 “哦?”李彦依旧不动声色,再捡了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吃着,淡淡道:“什么《频湖脉学》?严大人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李彦自从拿到孝仁帝给的《频湖脉学》,便没有一刻停止过研究,可并没有发现一丁点线索。这时突然听严溪说起,而且语气中狂热而又自信。李彦相信严溪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忍不住套问。 严溪却冷笑一声,闭上嘴巴,又重新躺了回去,竟对李彦不闻不问。 李彦正自疑惑,一个奴才突然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只血淋淋的人头,向严溪汇报道:“主人,已按照您的吩咐,杀了一人。从下一刻开始,便每隔一刻钟,再杀一人,直到大人命令停止位置。” 严溪点点头,看向李彦。谁知李彦竟还有心思端正坐着喝茶,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仿佛那奴才提的不是一个人头,而是一个猪头鸡头。 “宰相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严溪以为李彦这不过是装出来的假象,又是阴冷地问道。 “没有,不过本官也没有你所谓的《频湖脉学》,即便你杀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李彦淡淡道,推开纸扇,潇洒地扇着,气定神闲,宛若大局在握一般。 “哼!”严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消片刻,那奴才又进来了,不过他这次带来两个人头,让在李彦旁边。 李彦探过头,看了看,叹息道:“好刀法,皆是一刀毙命,看来他们临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痛苦,谢谢严大人了。” 心里却道:当初为了攻克卫城,老子利用十多万人为饵食,尚且不知悲天悯人,如今利用这些蝼蚁般的人物,便想威胁我?简直是做梦。 严溪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喝彩道:“好——好——”继而转言道,“既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宰相大人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哦?外面那么多人等着,这么出去,不知严大人准备如何跟他们解释呢?”李彦冷笑道,依旧淡定自然。 严溪冷冷道:“古殿年代久远,腐坏已久,一时崩塌,也是平常之事。” 李彦抚掌大笑:“好计策,好计策!” ………… 两人正争辩,那奴才又带来一个人头,送到李彦的脚下。原来两人谈论,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刻钟,那奴才没有接到停手的命令,便一刀下去,又结果了一个,此人正是袁进。 李彦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严溪脸色一冷,杀机立现。 ………………………………… 客栈! 赵萍与赵燕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李彦的消息,却突然见家丁去而复返。 “怎么去了这么久,宗主呢?他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事?”赵燕似乎预感了什么不祥的消息,还未等家丁开口,便一连串地问题抛向了他。 赵萍见家丁张口无声,也是着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家丁忍不住笑了笑,道:“宗主被严溪诱进了地下室——” “什么?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那你还跑这来做什么?赶快想办法将彦救出来啊!”赵萍也学着她姐姐,话语如铁骑突出刀枪鸣,快速急切。 赵燕见家丁脸带笑意,想到李彦的一身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反倒冷静了下来。再想到自从跟随李彦以来,几曾见他吃过亏?李彦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的人,今日如此举动,必定有其深意。 家丁正不知如何回答赵萍时,赵燕又开口了,道:“宗主可有什么交代?” “搜集严溪的犯罪证据,静待消息!多则三日,少则一日,便见分晓!”家丁笑道。他虽然嘴里如此说,心内却没底。这次事发突然,李彦不得不孤身犯险,家丁也是十分担心,不过为了安抚两位姑奶奶,不得不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我们就从那两个商人开始,顺藤摸瓜!”赵燕沉思道。 赵萍说干就干,还未等赵燕话说完,便早已夺框而出。赵燕无奈,也只得带着家丁紧跟其后。 ………………………………… 已经一天一夜了,严溪与李彦依旧被困在地下室内,任凭巧匠能手,竟解不开那机括,反倒因此而伤了几个人。却又不知那门是什么制的,竟凿不动,撞不垮,烧不化,然而又找不到别的出路。 束手无策的众官员,不得不再次聚首刺史府,商议对策! “刺史大人与宰相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其中可有食物与水?长久下去,恐凶多吉少。” “正是!虽然不关我等什么事,但宰相大人若命陨惠州,你我终究脱不了干系!还是尽快上报朝廷的好!” “不妥,不妥!一旦皇上追究下来,现在没有刺史大人做主,恐怕弄出事端了,不好收拾!”此人说的“事端”,自然是他们原先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原先又严溪担着,现在个个六神无主,皇上威严一旦下压,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此官员话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现在是进亦难,退亦难,已茫茫无路矣。 “如何是好?”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句,正正说到了所有人的心上。 “我来为各位大人排忧解难如何?” 正沉默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在门外可是设了重兵把守,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听这声音,还是一个女子。众官员惊吓的同时,竟还一些期待。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秘密 不过声音的主人未到,先飞进来两个鼻青脸肿的商人。 “救命…”其中一个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但看到的俱是冷漠的表情与事不关己的眼神,便也跟另外一人一样,干脆晕了过去,眼不见为净。[] “小生为各位大人排此忧愁,如何?” 说话之人齿如皓月,肌肤胜雪,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话语清脆,容貌秀丽,一身书生打扮,更是显得别具一格,让在座的官员都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浑身轻松自在,原先的烦恼忧思,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往后看去,却是与李彦形影不离的家丁。 众人都是心思百转者,一望便知此女扮男装之人的身份,便收了猎色之心,多了一层堤防。 “不知阁下有何高见?”说话的是司法参军丁孝强,现在所有的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 严溪被困地下室,暂时还不能明白其中原因,还没有人敢在此时得罪他。而长史更是不愿参这趟浑水,不想强出头。因此此时丁孝强虽然官职官阶不够,但俨然成了在座的第一代言人。 丁孝强这话说得有攻有守,他利用了赵燕先入为主的想法。看似这句话直截了当,但若是赵燕若有半句忌讳,丁孝强完全可以抵死不认。且这是赵燕主动找上门来,丁孝强一问,她必须得答。 赵燕既为追宗宗主,何等聪慧,丁孝强的一点小伎俩,岂能瞒得过她,只见她双手抄在背后,笑道:“小生初到惠州,不过半月,能有什么高见?只是长年伴在宰相大人身边,知道一些各位想知道而又不知道的。” “哦?不知阁下所指者何,我等在此洗耳恭听!”丁孝强笑道,觉得这个小丫头道行还是浅了点,这么快就露出底牌了。若是能够了解李彦如何想,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 赵燕卖了一个关子,却又要吊人胃口,再次改口道:“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各位大人怎么想?是继续与眼下的这两位同流合污呢?还是脱离严溪的控制,重新做人?” 众人听了心内一惊,站在墙边的侍卫,更是拔出了长刀,随时准备将眼前两人拿下。 丁孝强也是一怔,没想到赵燕说得如此直白,看看地上两个商人,也渐渐腾起杀机,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地看着两人,淡淡道:“近君子,远小人,阁下岂有不知?无耻小人之言,怎么能够尽信?刺史大人的清正,天下人人皆知,岂是这两个草包所能诋毁的?………” 赵燕未等丁孝强的话说完,突然将家丁手上的一本厚厚的纸,“砰”的一声,扔在大堂中央,道:“空穴来风,必有因。参军也将小生看得太过蠢笨了,只是空口白牙,怎能没有证据与事实?各位可以随便翻阅,若其中有半点偏差,尽可上高皇上,说小生诬告朝廷大员,小生定然只字不言。” 在座者也随着这一声“砰”响,吓得哑口无言。他们都是跟随了严溪多年的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蝇营狗苟?却没想到赵燕仅仅凭借这两个商人,便查出这么多的事情来,真可谓是手眼通天之人,非他们所能比。 丁孝强更是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与袁进从来是严溪的左膀右臂,如今袁进被路无为逼到了绝路而倒戈,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他左右为难,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如何?”赵燕再次逼问道。 “这………”丁孝强无奈地低下了头,谁都知道现在是选择的关键时机,一旦猜错了结果,便一生英名尽毁。 “当然,各位可以慢慢地想,但恕小生不奉陪了!”赵燕脸上显出一丝冷笑,左右扫视着在座官员的脸上,毅然作揖,便准备转身离去。 “公子且慢!”丁孝强急忙喊出一句,感觉赵燕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完全可以在没有他们这些人的支持下告倒严溪。之所以找上门来,一来可以说是为了更为稳妥,二来便是为李彦拉帮结派。 当然落草为寇尚且要投名状,这官场上的结交,自然也不只能是停留在金钱与姻亲方面,还需要利益相关,甚至生死与共。就拿严溪来说,若不是他手中有着眼下人的一些把柄,他敢如此开诚布公? “司法参军有何高见?”赵燕心内舒了一口气,这严溪还真是谨慎异常,从两个大家商豪身上竟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别看地上那么一大坨,不过仅仅从一些细枝末节上查到的东西,完全不够扳动严溪一根手指的。不然赵燕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拿到众人手上,一个个翻开给他们看。 赵燕利用的就是众人的忌讳与害怕心理,跟随严溪这么多年,唯有歌功颂德份,谁人敢去窥探他的缺失?更别说当众看他的罪过了。当然还有一个忌讳,就是生怕一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或者在座其他人的名字,往后可就没法安生了。 “这个…惠州从来政绩不佳,民生疾苦,我等也有着…莫大的责任…”丁孝强一边说着,一边向长史使眼色。 “是…是…为民父母,却没能尽职尽责,惭愧惭愧!”长史忙接过话茬。 “惭愧!” “惭愧——” ………… 其他人也见风使舵,各各表态。 赵燕道:“哦?各位大人想如何尽责呢?” 丁孝强抢道:“唉!向来都是刺史大人主持大局,我等…说来惭愧!要不,宽限两日,容我等理清思路,这才好各抒己见。” “是…是…是…”长史这才明白,丁孝强这是缓兵之计,赶紧附和。 “恕我等愚钝…暂且宽限两日也好…” “不错…一时间事情千头万绪,容我等思虑成熟…” ………… 赵燕没想到一下子进了丁孝强的圈套,让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姚这些奸猾之辈,当场说出自己的观点,确实有些难度,不过赵燕并不愿意妥协。 “一天时间!不论各位有何想法,写好折子,送到宰相大人所住客栈,过时不候,后果自负!”赵燕扔下一句话,便甩袖而去。家丁捡起地上的一坨纸,双手拎着两个商人,如抓小鸡一般,大步流星地出门而去,让在场之人看得口瞪目呆。 ………………………………… 地下室内! 严溪笑道:“我有的是时间与你耗着,里面的食物,足够十年的费用。” 李彦微微一笑,道:“是吗?你可知道孝仁帝给本官《频湖脉学》中所记载的是什么?” 严溪摇摇头,道:“别拿我当做三岁小孩子,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的任务是乖乖地将它叫出来,不然…” 严溪话未完,又一个人头被扔了进来。 “哼!”李彦不屑一顾,道:“那我来告诉你吧,《频湖脉学》中所记述的是一门武功绝学!” 严溪闭口不言,嘴角一撇,并不答话。然而蓦然瞥见李彦搁在桌子上的手时,只见它正慢慢地往下沉入桌面,而原本的白玉桌面将如同遇到了烈火一般,滋滋作响,融化成一滩滩乳白色的水汁,流淌开来。 “不可能,不可能——”严溪豁然站了起来,表情中没有恐慌,而是又惊讶,又绝望。 李彦冷笑道:“难道你还不死心吗?”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里面明明是………”严溪停止,摇头道:“你一定是在骗我,想我说出其中的秘密。哼!你妄想,你就算杀了我,也是不可能的,我严溪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杀你?不错,我自然会杀了你,不过不是现在。等出去了以后,我会向全天下人公布你的罪行,然后绞死在律邢台上!”李彦道。 “你想杀我来立威,做梦!”严溪突然往后跳去,接着当当四声连响,在李彦的周围凭空落下四只铁栅栏,将之困于其中。 “射箭!” 严溪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四周的奴仆乱箭齐发。 “哈哈哈…纵然你…”严溪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掐住了。 “什么人?”严溪抬头看时,竟是被他关在铁笼子内的李彦,怎么突然跑出来了?顿时心内凉到了谷底。 “怎么,才一会功夫,连本官都不认得了?严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李彦笑道。 “射箭,快点射箭,不要管我,连我一起射死…”严溪知道,一旦落入李彦手中,定然生不如死,还不如一起上路,一个刺史换来一个宰相,自己还有得赚。 那些奴仆愣了片刻,便又重新张弓搭箭,射向二人。 “果真心狠手辣!”李彦赞叹道,继而右手轻轻抬起,轻轻挥动,那些飘过来的长箭,便如水入了大海一般,乖乖地跟着李彦的手指指引,上下浮动,竟不能前进半分。 严溪见此,彻底绝望了,正准备咬舌自尽,却发现自己的下巴不能动弹了,不仅如此,双手双脚,也如同被绑住了一般,都不受自己控制。 李彦的算无遗策,终究让严溪不得不放弃了反抗。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一、转策 宁王府! 康良手中拿着一本刚刚呈上来的奏折,忧心忡忡地来到宁王府,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对策。 这奏折是刚刚从惠州发到刑部的,上面有李彦的宰相印章。不过刑部侍郎吴俣并没有立马献给皇上,而是找来了右相康良。[] 上次吴俣被康良狠狠地揍了一个“耳光”,并没有因此而怨恨,反倒让他看到了康良在宁王心中的分量。因此吴俣甚至利用这个“不打不相识”的关系,渐渐与康良套起近乎来。 康良拿到奏折时,便被李彦的雷鸣手段给震撼了。 一个三品大员,没有经过太原府,没有经过大理寺,没有经过刑部,没有奏明皇上,如此说杀便杀,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喧闹的街市之上,这不仅是严溪的耻辱,更是令朝廷脸面无光。 单凭奏折上的寥寥数语,并不能让人了解事情的整个面目,一切都还需要等到李彦回京,再来分辨。 现在康良要做的,便是与宁王商量好对策,希望能将此事利用一下,能将李彦一拳打死最好,不然杀杀他的威风也不错。 一次并州,一次惠州,李彦每出行一次,便诛杀一个刺史,这样的威猛手段,即便是志得意满的宁王也当自叹弗如。 康良跟在管家的背后,竟径直来向正厅。 刚进门,便见宁王早已在上位坐了。 康良赶紧小步快走上前,打个千,谄然一笑,道:“下官叩见王爷——” 康良乃当朝一品,宰相及第,而宁王虽然爵位隆重,但论阶排辈,康良比之宁王还要高一点。虽然自称一下“下官”,乃谦虚本色,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叩见”却是完全说不上的。 但宁王权势愈重,却是康良所比不了的,这也是康良低调的原因。平头百姓,或许有真情真性,但真正的上流社会,便是弱肉强食,半点马虎不得。 “嗯——”宁王凝重地点了点头,鼻子内嗡嗡了发出一点声息,并示意康良在旁边坐着。 “谢王爷!这是李彦刚刚从惠州发过来的奏折,请王爷过目!”康良并没有坐,而是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 他知道宁王不可能会仔细奏折的内容,果然宁王接过奏折,翻开的意思都没有。康良不失时机地解释道:“上面说,严溪之罪行罄竹难书,败坏朝纲,李彦巡视四州,代天牧民,不忍百姓之苦,故杀之于野!李彦在奏折中并未详细提起严溪的罪责,也没有相关的证据文书,想是准备回京之时,一起带来。” 宁王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你有什么想法?”宁王问道。如今京城的官员已经收服得七七八八了,没想到李彦突然强势归来,只怕一些中立派会因此动摇。 宁王何尝不想给李彦来个迎头痛击,但又怕大蛇不死,反被咬。但是隐忍,更是不可取。 康良自然是建议该出手时便出手,但见宁王脸色犹豫,忙心思急转,不答反问:“下官斗胆,敢问王爷,所忌惮李彦者,何也?” 宁王一怔,看向康良,却陷入沉思。 李彦之所以一步登天,乃是孝仁帝的眷顾,另有何常在这座靠山。不过孝仁帝早已人死骨寒,一朝天子一朝臣,孝仁帝能带给李彦的光环,早已消弭殆尽。而何常在历身四朝,一向为禄派头领,但他素食餐位,历任都没有任何可歌可泣的政绩,不过是禄派争权夺位的工具罢了。如今人走茶凉,虎威不再,又能帮到李彦多少。且李彦如今的地位,早已超过何常在。 李彦在朝中真正的党派,却是睿亲王残留下来的部分官员。其中除了沈文职位在侍郎,官阶在四品,其余的都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在宁王眼里,不过蝼蚁般的人物。 宁王也是想不通,对于这样一个凭空而上的人物,根基空乏,靠山隐没,为什么自己还如此忌惮?难道是小人物当惯了,心内依旧存在阴影? “下官以为,原因有二——”宁王正自迷惑时,康良再次开口了。 “嗯!”宁王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似乎有意考较康良一番似的,其实此时的他心内空无一物。 “其一,李彦不畏权威,在江州之时,不过一介草民,便敢顶撞陈天海;入京城,任监察御史,杀孙咨,逼刘本、沈有胜,如今身为宰相,更是雷厉风行,竟连刺史也说杀便杀,此时的李彦在百姓心中,早已成了包青天再世,是世人公认的天朝支柱,是万民之伞——” 宁王听言暗自点头,且为历来的一切举动而懊恼。不仅没有阻止李彦四处撒播爱的种子,而且还将谢朱成提拔成并州刺史,一时间将并州搞得乌烟瘴气,民怨载道,倒成了李彦的反面教材。 “其二,边防!李彦虽文弱书生,当经历过江州与夏州之乱,且在其中献策献计,当时不仅救下了孝仁帝,与十八皇爷有着八拜之交,而且重挫了南楚西卫,声名大震。十八皇爷甚至将受功给了李彦,且一代枭雄更是愿意给李彦牵马。李彦在军中威严隆重,对于邻国更是一种震慑。这也是王爷忌惮李彦的原因。” 康良说完,忙跪下道:“下官浅见,还望王爷海涵。”他知道这些话无形中是在打宁王的嘴,因为宁王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走在李彦最为舒服的地方。 “不错!自误许久,这才迷途知返!”宁王叹息一声,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门口,心胸似乎开阔了不少。 康良也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宁王并不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辈,这一赌注,看来自己是下对了。往后的康良,在宁王的心中定然有着上位。 “看来李彦也是命好,看来本王这次是不得不放过他了!”宁王自嘲一笑。 康良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终于忍住,没有做声。便低下头去,静静地等候吩咐。今天他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先不说言多必失,就是即便有着奇思妙想,也得攒着花,不然才思枯竭了,就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再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偶尔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宁王或许因为新鲜,而能够接受,但次次句句都反驳,就是李世民在此,也会控制不住地反感。斥责事小,就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可就冤枉了。 宁王背对着康良,并没有发现他这举动,竟越想越是有理,笑道:“往后就让李彦留在京城好了,你们有机会多跟他亲近一些,可以的话,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喂他。既然打不死,干脆来个温水煮青蛙,慢慢地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 康良嘴角微动,然而讲出来的却是一句违心的话:“王爷英明!” 宁王还是太过自信了,这些才刚刚投靠过来的官员,都信得过吗?如此送到李彦面前,不是羊入虎口?到时候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后悔莫及! 但看到宁王如此兴高采烈,康良实在不忍打扰,也不敢,谁愿意自己的杰作,被他人看成一坨屎?康良自信没法承受宁王的愤怒与执着,因此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 十日后,李彦回京了! 当时正是正午,朝会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彦在车上便换好了官服,匆匆忙忙地便进入了朝门,由看门的太监一路领向了大殿。 “皇上有旨,召左相李彦觐见!” 恭顺帝也是眼睛一亮,原本昏昏欲睡的脸上,立刻散出一圈圈的喜悦,将困意冲散开来。 自从李彦离京这段日子,宁王已经完全把握了朝政,现在不仅没有他说话的权力,便是吃饭、睡觉、走路、读书、玩乐,都被规划的好好的,不能出一步错,不能说一个不!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成为宁王的木偶了。 如今李彦回来了,宁王便不得不分心应付,而他恭顺帝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彦跪拜道。 “爱卿平身!”恭顺帝这句话可谓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他发现,宁王此时的眼光正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李彦,这正是他所想看到的结果。 “谢皇上恩典!”然而李彦并没有爬起来,依旧跪着,道:“微臣该死!没有经过皇上恩准,便贸然斩杀了惠州刺史严溪,望皇上宽恕!” 恭顺帝刘垦此时觉得心内十分舒坦,宁王做事便不会给自己台阶下,从来都是规矩严定,将他这个皇帝当做小孩子看待。 “爱卿此乃代朕巡牧,自有便宜行事之权,朕岂能怪你?且爱卿所行之事,快意恩仇,不仅为天下百姓着想,更是在为朕考量,何罪之有?朕恕你无罪,快快请起!”刘垦笑道。 却不知此番话让宁王听在耳力,又是震惊又是恐慌。刘垦在宁王眼里不过一个玩闹稚童,却没想到能说出此话来,可见他也在默默地成长,甚至连宁王都忽视了。 “谢皇上!”李彦起身道,“皇上,严溪的尸首已被惠州百姓分而食之,微臣保护不力,不能带来。不过却将其罪证带来了,正在朝门外等候召见。” 刘垦一怔,心道:这是什么证据?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二、教唆 随着恭顺帝刘垦一声令下,太监们尖长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直传到了朝门口。 “吱——呀——” 朝门再次打开,一批批的骡子拖着四五十辆大车,慢慢悠悠地走进了朝门,听在大殿的院内。[] “李爱卿这是?”恭顺帝一时没反应过来,竟好奇地问着李彦。 李彦躬身答道:“回禀陛下,此乃惠州刺史所犯下的罪状,桩桩件件都记在了纸上,装册成书,足有十五车之多——” 这下不仅是殿下的大小官员,就是站在台阶上的宁王也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李彦说严溪“罄竹难书”,还有点抬举他了。 宁王一面庆幸自己没有与严溪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另一方面也暗暗警惕,下次收揽人心之心,得先做个详细的调查。不然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他这一锅米,可就得不偿失。 “另外一些是…?”恭顺帝刘垦先是气愤填膺,继而悲悯百姓,最后竟有一丝兴奋。从暂时的情况来看,李彦还是他一个战壕内的,共同的敌人便是宁王。只要宁王不高兴的事,都能让恭顺帝刘垦觉得快意。 由此观之,谁说疏不间亲?只是因为利益不够而已! “其中三十六车,是严溪为官多年所贪墨的银两,另外有六车,是账本,请皇上明查!”李彦再次跪了下来,甚是不敢抬头看恭顺帝刘垦。 皇帝的威严,本应如此!但是自从恭顺帝刘垦登基以来,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即便是一个六品小官,一旦受到宁王的指使,便也敢打着忠言直谏的名义,硬着脖子跟他作对。也只有李彦才唯唯诺诺、惶惶恐恐像个奴才,让刘垦不禁有种雪中送炭的感动。 “嗯!爱卿平身——”刘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时宁王不失时机地开口道:“李相言之有理,本王以为此事交给工部处理,大理寺与内务府双重监督,最为妥当!” 虽然宁王此计划可谓尽善尽美、滴水不漏,但恭顺帝刘垦听在耳内,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不过长久的隐忍,早已让他喜怒不行于色,于是便顺口答应了,而且表现得木讷温顺,完全想一个乖巧的小猫咪。 “谢皇上!”宁王拱手还没弓腰,便又挺起了胸膛,转身向着大殿,喝道:“工部尚书、大理寺卿、内务府总管何在?还不来到殿前听旨——” 一时声音绕梁,浑身王八之气外泄,使得所有官员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被点到名的三人,更是一阵激灵,趋步上前,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尔等三人,即刻将惠州刺史严溪所贪墨账目,三日之内无比清算,呈报上来,不得有误!”宁王道。 “臣等领旨谢恩!”三人心中皆是问号,更是一头的雾水,不知宁王突然发什么疯,竟做得如此强势,这不是明摆着让皇上下不了台? 再看刘垦时,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身子瑟瑟发抖,竟说话都不利索了,最后的散朝,也只是挥了挥手,便灰溜溜地跑到后宫去了。 李彦自然明白宁王的心思,畏惧的阴影只有与生俱来的,才足以让人刻骨铭心。此时的刘垦眼见他李彦归来,终是忍不住心中喜悦,以及受不了权力的诱惑,而表现了两句。 此风不可长!一旦让刘垦形成了习惯,下面的官员便会开始适应,然后得陇望蜀,循行渐进,最终哪里还会有他宁王的位置? 不!这绝对不行!也因此宁王的态度才如此坚决,行为才如此过激! 然而,事情总会有两面性!人不必动物,其中的韧性,更是因人而异!从前的刘垦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尚且知道时刻准备着,不断学习,不断充实自己。现在有了李彦的辅助,岂会轻言放弃? 未必! 宁王一向高高在上,并深入事中,自然无法看透真相,更不能明白儿子的心思。倒是李彦这个旁观者,似乎懂得一二。 ………………………………… 散朝后,各各怀着心思,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大殿。一出朝门,便呼啦一声,做鸟兽散了。 李彦打发了家丁送两位夫人回府,却没想到散朝得这么快,三言两语不合,便完事,此时的他既没有轿子,也没有马车,只得徒步回府。 京城并不比并州、江州,做散客生意的轿夫并不多,一般在郊外区,更不会来朝门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大员,哪个不是有专门的轿子? 两外还有一个原因,京城的轿子颜色分明,无论从装束到规格,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一旦不合定律,说不定犯了什么忌讳,很容易被人恨上,且抬轿此行获利并不富足,因此也只有一些没有手艺、没有资本的人在做。 此时的京城刚过正午,八月的日头依旧毒辣,街面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两个挑着担子卖冰糖水的商贩,扯着浑厚的嗓子,挨家挨户地叫唤。 ………………………………… “那不是当今宰相李彦吗?” 也是冤家路窄,李彦经过“一家酒楼”时,被一人看在眼里,而与他同桌共饮的,便是刘本之子刘苑。 刘苑虽然一直不知道当时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并断掉一个肋骨的罪魁祸首是李彦,但他父亲刘本是因为李彦的逼迫,才不得已辞官的。 刘本宰相肚内能乘船,自然不会怪罪与李彦。且刘本也不愿意参与后面的夺嫡之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本还有点感激李彦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借口。 不过,刘苑并不是什么君子,且是个气量狭小、目光短浅的小人,虽然在刘本的威严下,老实了半年,默默无闻但怨气冲天地乖乖地做了一回好儿子。 也因此,得到刘本的认可,才好不容易地让他自由出入。 “哼!”刘苑撇过头去,今天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出门,可不想惹什么事端,不然再被刘本知觉,指不定关他一辈子。 坐在他对面的华服少年,瘦猴般的脸颊,额头突出,两鬓修长,眉清目秀,虽然五官单个看上去,都是绝佳之品,但排列在少年这张脸上,便显得极为拥挤,而且极不协调。好比一双筷子,一支是象牙做的,一支是玛瑙做的,一支三寸短,一支三尺长,根本无法相融,且毫无用处。 此人姓康,名中正,乃当今右相康良之子,平时好些走鸡斗狗,却不沉溺,虽也风花雪月,却不迷恋。书法才名也是一般,却在京城众公子中有着不错的声名,且有着一呼百应的本领。这虽然有康良的关系,但康中正的手段也是不容忽视的。 康中正花眠柳宿正醒,四处游逛,偶然遇见刘苑。京城之中的公子哥儿,低头不见抬头见,康中正虽然与刘苑没有多少交集。但此时遇上,便立刻都认出了对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康良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而刘本乃当朝宰相,康中正更是令刘苑不屑一顾。没想到今日相见,身份竟然颠倒过来。 刘苑因为羞愧,本想躲开,拦不住康中正的好客,且没有一点一品公子的架子。再者两人年纪相仿,很快便谈得十分契合,特别是谈到各自的父亲,都是一样一样的。 “此人好手段,到惠州救洪,杀了刺史柳诚,到并州灭蝗,又杀了刺史严溪,还带来了三十几车的黄金,令龙颜大悦,现在的权势可是一时无二。”康中正说话时,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沮丧。 “中正兄,如此良辰美景,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败了咱们的兴致,来——来——干了——”刘苑此时是有心无力,刘本已无权无势,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原先像哈巴狗一样围着自己拍马屁的人,现在都敢大声对自己呼来喝去了。这也让他明白了事实的残酷,世态炎凉。 “贤弟说得正是,人比人死,货比货扔,我等现在在人家眼里,不过蝼蚁般的人物,能够忍辱偷生,已是天大的福分,何不万事尽随风雨去,戏酒月下待天明——干了——”康中正说着,摇了摇头,也痛快了满饮了一杯。 刘苑听言,嘴角一抽,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脸上僵硬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却强自镇定,客气地招呼着康中正吃菜。 康中正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点破,顺着刘苑的意思,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与他周旋。 ………………………………… 两人酒足兴尽,便各自分手东西。 “康少,这小子以为他是谁啊,这么牛气哄哄的——” 待刘苑走远,从侧屋内走出几位少年来,皆是光采照人,意气风发,围着康中正的桌子坐了起来。 “你们说,这小子有没有胆子找那李彦的晦气?”其中一个好事的一面挑着手中的折扇,一面问道。 “就凭他?李彦一根手指头都能拍死他!”这人说的是实话,且不论李彦的权势地位,就凭李彦的一身彪悍的武功,一个指头真能把他拍死。 “那也不一定,像他这么憨货,一时头疼脑热的,还真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来!”肇事主角康中正笑道,“到时候,我们可有好戏可看了——” “哈哈哈——”一时间满桌子的人哄堂大笑。 然而早已被愤怒填满胸臆的刘苑,并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一切,正在酝酿着一个自认为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三、利用 “今日月色正好!”何琦笑道,柔和的月色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晶莹玉润,一双眼睛看着李彦,更是如水般柔和。 林茹依的弟弟一岁过半,正是最顽闹的时候,难得今日安静,她便陪着早早歇息去了。[] 赵萍与赵燕刚从惠州回来,舟车劳顿,精神疲惫,又值天葵刚至,两人草草吃了些饭,便百无聊赖地回房休养。 何常在老迈,天色一暗,便觉得两眼皮打架,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叹息岁月无情,是以与李彦嘱咐几句,便也回书房了。何常在虽然困顿,但长夜漫漫,并不久睡,半夜便会转醒,是以他派人将卧房挪到了书房,如此两便。 “正是!”李彦原是听错了,何琦说的是“正好”,而李彦听在耳内,却以为是“真好”。 原来何琦听说李彦已经同意何常在,将自家的第一个儿子过继给何家,为之延续香火。父母早死,已是何琦的无法弥补的伤痛与遗憾,自然最想这第一个儿子由自己来生,如此也名正言顺。 何琦自得消息,李彦将回,便每日忧心。一日游逛京城,偶遇一个算命先生,自称老子传人,知古识今预来,何琦好奇,便算了一卦,谁知每言必中,何琦因此便讲出了心中之隐。 “八月十三,戌时云出,亥时正好,最宜沐浴,子时胎神坐东南,施主好自珍惜!” 也是求子心切,何琦本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强之人,此时也竟相信起三教九流之言,迫得李彦不得不一一从命。 ………………………………… 刘苑自从酒楼走出,满心闷恨,无精打采,游逛的心思也没了,便早早回府,将自己锁在书房之内,不乐非常。 然刘本听下人汇报,以为刘苑已被圣贤之言所感,从此改邪归正,眼见如此,老怀安慰,甚至让吩咐厨房,多做了些点心去慰劳他。 “小人——小人得志——”呆呆地坐在书案之后,越是想起先前的境遇,车如流水马如龙,却已成昨夜之梦,刘苑眼中滴血,心内成灰,恨不得杀了李彦,吃其肉,寝其皮。 原本刘苑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然而今日被康良提起时才发现,恨的种子早已埋在了内心的深处,生根发芽。 然而境况今非昔比,刘苑又有什么能力跟李彦争斗? “不行,绝不能让李彦如此嚣张下去!”刘苑左思右想,这才发现自己真是一无所长,除了穿花问柳,还能做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刘苑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地问自己,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的愤恨、惭愧、自卑、冲动…种种激荡在一起,让他简直要疯掉了。 ………………………………… “少爷,刑部侍郎吴大人之公子吴鑫,派人送来请帖!说是在天香楼摆下一桌酒席,望少爷赏脸捧场!”一个下人端着一碗汤水进屋,笑道。 刘苑听言一怔,正要起身,突然又坐了下来,冷静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下人犹豫了片刻,才道:“是一个时辰以前…老爷看少爷正在用功…吩咐小的们不必打搅…”说着低下头,大气不敢喘。这做人难,做下人难,做两头受气的下人难上加难,说不好里外不是人。 “哦!”刘苑点点头,看来父亲还是不太放心自己,便对那人道:“回绝好了,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不宜出门!” “是——”下人长吁了一口气,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当然刘苑拒绝吴鑫,除了刘本之外,还另有原因。 刘苑自思,自家已经是落水之狗,人人喊打,而吴鑫与康中正却名声正旺,为何如此殷勤对待自己? 想当年,刘本虽为宰相,但两位亲王也正如日中天,刘堪、刘圩等正为嫡位相争,刘苑自然而然地投入了刘堪之列,却没有让刘堪看重,当牛做马一般地使唤。刘苑不得不小心谨慎伺候,长久下来,自然而然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真当我刘苑是傻子不成?”刘苑骤然冷静下来,想到吴鑫二人的目的,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来给李彦找些晦气罢了。 但人与人之间的利用,本来就是相互的,既然吴鑫与康中正可以利用自己,难道刘苑就不能利用他们? 刘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也许甚至可以因此而进入官场,从此再耀门楣。 ………………………………… 次日,刘苑读了一上午的书,中午小歇,傍晚时分,带着一两个随从,不过只是在府外半里内外,半个时辰便回。 半月来俱是如此,有时甚至整日关在书房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刘本之妻心疼独子,少不得唠叨,刘本渐渐也觉得过于苛刻,这才放松警惕。 “这小子,都是被你惯的!”刘本无奈笑道,这已不过是一个丈夫在妻子面前,维持自己矜持的“威严”,已没有了实质上的意义。 刘本之妻笑了笑,与刘本相扶这么多年,虽然平淡,但是温馨,两人并没有口角过半次,并不是刘本地位崇高,性格强势,反倒是刘本处处依着她。 “是!”刘本之妻点头同意,却没有半点承认错误的意思。 刘苑并没有因此而放肆行为,反倒越发恭谨,每日晨昏问礼,都不曾间断,出门最多一个时辰,便回来。 这日,刘苑正在温习《大学》,刘本路过门口。 “这是近日来的请帖!”刘本将一些京城公子的请帖放在刘苑眼前,笑问道:“你将如何处理?” 刘苑平静地将一封封看下去,淡淡道:“烧了!” 刘本一愣,不仅是刘苑大泰然与镇定,而且因为刘苑的决定,似乎另有深意,而且城府似乎比自己不低。 “原因?”刘本言简意赅的习惯还是改变不了,用最简单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我已是一无所有,能被人看中的,只有父亲的余威,与这个臭皮囊而已!这些都是我不能够放弃的,因此——”刘苑笑了笑,脸上颜色苦涩得让刘本第一次有种哭的冲动。 “不错!”刘本满意地点头,老脸上沟壑拥挤在一块,展现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爹,放心吧!我现在要照顾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你和娘,不会再糊涂了!”刘苑保证道,言语与脸色的坚毅是刘本从未见过的。 “嗯!看来鹰长大了,迟早要独自面对长空!” 这天刘本与刘苑如朋友、兄弟、父子一般,长长地谈论了一整天,刘母难得见到这么温馨和睦的画面,早就通知了下人,谁也不能打搅。直到晚饭时候,才无奈地自己去提醒他们。 “该吃饭了,你们一老一小都饿了一天了!”刘母虽然抱怨,却是无限的欣喜。 幸福就是如此,彼此的关怀,彼此的看重! ………………………………… 自此之后,刘本再不限制刘苑的行动自由。 “刘兄架子好大啊,请了那么多次,都不曾回复!还是康大哥有面子,一句话便将你唤出来了!” “就是,我不知投了多少帖子——”此人肥头大耳的,正是吴俣之子吴鑫,个子矮得像个冬瓜,站起来刚好到刘苑的腰部,然而皮肤细腻,光滑粉嫩得如婴儿一般,是人都忍不住上前捏一下。 “惭愧!惭愧!家严实在是——”刘苑招牌猥琐的笑容摆上,两眼一溜,立刻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立体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听言观行,轰然大笑起来,就是康中正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像刘苑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弱了,简直不堪一击! 康中正果真京城第一公子,一声号令,京城有点头脸的公子哥儿都放下了一切,包括手上的蛐蛐,怀里的姑娘,屁颠屁颠地跑来参加这次平常的宴会。 “贤弟最近都做些什么?”康中正问道。 “看书——然后,继续看书——”刘苑沮丧地叹了口气,原本觉得香甜的饭菜,也变得食之无味,神情颓废得像从牢里面出来的一般。 众公子又是哄笑,这些经历他们都有过,其中滋味不言而喻。 “来,既然有幸出来,且忘了那些不快,我们喝酒!”康中正笑着举起杯子。 “对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 众人也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那个,对酒当歌…大乔小乔…”刘苑也笑着举杯,看别人头头是道,也冥思苦想了一句。 “哈哈哈——” “不愧苦心勤读——” 众人纷纷赞道。 康中正与吴鑫对望一眼,皆是摇头,心内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可怜刘本一世英名,却生了这么一个脓包儿子,可叹! “喝酒!喝酒!” ………… 这一次的聚会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欢快,刘苑给人的新鲜很快就过去了,渐渐地在这喧闹声中消失了一般,就是康中正一直注意着刘苑,也经常将会不自觉地忘记他。 刘苑则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只是不同于以前的是,他不再急于表现自己,默默地坐自己就好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四、家事 李彦回京之后,除了每日上朝应付,闲暇时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倒也逍遥自在。偶有同僚相邀,欢歌笑舞,李彦也能随喜风流,何琦等也不十分管束。 然而刘垦依旧御书房、朝堂、寝宿,三点一线,枯燥乏味,却无怨无悔![] 自从李彦归来,宁王将他看得更是严格,便是宫门都不让他踏出半步,想见母亲一眼,都必须得到宁王的同意。 孝仁帝临终之时,将恭顺帝刘垦托付于李彦,然而此时的李彦除了节日问安之外,难求单独一面。 吴俣见此,曾想谏言,毕竟刘垦身为帝王,迟早会成年腾飞,翱翔于天,如此束缚,刘垦一旦爆发,宁王便会首当其冲,而他们也将被连累。 然而却被康良阻止了,微微言道:“不可,此乃王爷的家事,你我一旦卷入其中,必死无疑!” 吴俣听言,唯叹息而已:“如之奈何?不过三五年,皇上羽翼将丰,你我将成为俎上之肉,祸期不远矣!” “吴兄,此时宁王如日中天,依附者如蚁,左相不曾动,皇上不曾动,你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康良又道。 吴俣一怔,并不明白康良所说的意思。 “大人此话怎讲?”吴俣疑惑问道。 “你我皆大明臣子,吴兄然否?”康良微微笑道。 吴俣豁然醒悟,从而不得不佩服康良的心机与城府,拱手叹道:“果真如此!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自误了!” 康良这句话的意思并没有错,然而单独强调“大明臣子”却耐人寻味! 康良与吴俣向来攀附宁王,从实际上来说,宁王便是他们的主子,便是在皇上面前,也照样只能看宁王的脸色行事。 然而康良此时却要否认这个事实,便已说明他心存二志。 若仅仅于此,吴俣也不会因此说服。 此话却有另一层意思,便是只要在大明范围内,识时务者为俊杰,总是没错的。此时宁王权大势大,自然巴结于他。来日李彦突起,又投向于李彦,又有何不可? 关键是,怎么注意其中的尺度:既不被宁王看穿,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在宁王眼里,康良与吴俣不过草芥,但在他们自己眼里,生命重于泰山。为了自己,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子孙后代,他们也都会有自己的一番计较,这便是本能! 因此,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不然你将会受到突如其来的惩罚! ………………………………… 太史公曰: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者,二国之谋不和也。若从一家之谋,魏必分矣。故曰:“君终,无適子,其国可破也。” 酉时,御书房! 恭顺帝刘垦,耐性地听着吕鹤北的讲解,脸上的表情犹如古井之水,透彻明亮,却看不出任何的内容。身上的稚气早已没有任何踪迹,稳重去不成熟,城府却不老练,但一股帝王之气渐渐油然而生。 即便吕鹤北年过古稀,万事皆如空,长时间面对刘垦时,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是因为死的压迫,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与敬畏。 “秦即如此!秦始皇嬴政身死,赵高李斯谋权,陷害扶苏,捧上胡亥,以至于秦不过二世,便身死名灭!”吕鹤北道。 刘垦点头,努力消化着,从来吕鹤北讲课的时候,刘垦不曾发表过任何的意见,闷声不言,犹如在朝堂前面对宁王一般。 “皇上,今日的课便上到此地,明日继续,如何?”吕鹤北虽然是老师,但也是皇上的臣子,因此不得不有此一问。 “哦?怎么今日课程如此短暂?”刘垦忍不住问道,毕竟《资治通鉴》刚开始,吕鹤北便煞了尾。 “言已尽矣!”吕鹤北拱手道。 “是!谢先生教诲!”刘垦站起来拱手道。 吕鹤北正准备退去,刘垦突然问道:“先生,若韩懿侯、赵成侯为一国之大臣,身为国君,如之奈何?” 吕鹤北笑道:“杀之!” 刘垦嘴角微微一弯,却没有笑出来,即刻恢复了平静,拱手道:“谢先生!” ………………………………… “皇上,该歇息了!”小德子轻声道。 “嗯!不用摆驾了,坐了一整天,走走舒筋活骨,最好不过!”刘垦笑道,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不得不再次让人记起,他此时不过十二岁。 “是!”小德子轻松答道。 刘垦仓皇上位,不可能有自己的心腹,势单力薄,就是身边从来无话不谈的小德子,也是宁王弄过来的。 青梅竹马的少年回忆,总是纯真无暇,完美无缺的,但是随着心性的磨练,刘垦甚至连小德子也不敢相信了,谁知道是宁王的强迫是不是一种假象? 刘垦如此想着,觉得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的沉重,眼前的道路传来微微的光亮,闪烁的烛火将地上的影子摇曳的影影绰绰,犹如鬼魅一般,呼呼的风声迎面出来,让人不禁神清气爽,然而刘垦心中压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几月份了?” “回皇上,九月初九!”小德子笑道。 “重阳佳节?”刘垦苦笑道:“外面一定十分热闹!” 自入宫以来,他几乎忘了“热闹”是什么样子了。 “下面不用伺候了,你且回家团圆去!”刘垦道。 “这——”小德子一脸苦笑,他何尝不想回去,只是如今的恭顺帝未必做得了主。 “按朕的话去做吧!”刘垦并没有展示强硬的态度,甚至语气中传出丝丝沮丧,然而小德子听在耳内,却无从拒绝。 “是!谢皇上恩典!”小德子跪下磕头道。 刘垦没有让他起来,独自一人往前走着,只是步伐坚毅,如同一位誓死如归的勇士! ………………………………… 身为皇上,刘垦便不会有任何的可言。 包括一句话,一步路,一个咳嗽,甚至一个眼神,都会被身边的太监记录下来。 更何况恭顺地刘垦的话语本来就少,起居录的太监经常会有交白卷的尴尬,如今刘垦终于开口,岂能放过? 当然这一切都掌握在宁王的手中。 宁王看到吕鹤北最后一句话时,心内一震,冷笑道:“吕鹤北好大的胆子,竟敢吃里扒外!” 刘垦的所说的“大臣”,自然指的是李彦与他二人,吕鹤北狡猾如狐,焉能不知?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言不惭。宁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将桌面上的茶碗拂袖在地,想当年,吕鹤北还是他亲自为刘垦挑选的师傅,没想到多日弄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睛。 “王爷…” “王爷息怒…” 坐下的众官员见此,都是一愣,忙跪了一地,连连安慰。 “哼——你们看看——”宁王气尤未消,将《录》扔在地上。 跪在最前面的康良捡过,翻看后,又传给其他人。 “依众位看,该怎么处置这个吕鹤北最为妥当?”宁王喝道。 毕竟一个是皇上,宁王之子,一个是宁王亲自挑选的人,无论得罪谁,到最后都会让宁王不痛快,是以众人交头接耳,皆不敢表态 康良见此,笑道:“王爷,臣以为此事该从根源抓起!” 宁王冷哼一声,他倒是想将刘垦也一并处理掉,但自知,刘垦是他所有荣耀的基础,没有他刘垦,也就不可能有他宁王。 虽说孝仁帝直系子孙已断绝,但是旁系的依旧繁荣昌盛,从这点上来说,宁王与恭顺帝的利益是一致的。 但并没有因此而阻止康良的话,宁王从来不是断章取义之人,更重要的是,他要保持海纳百川的姿态,不想让任何说闲话。 “皇上年已十二,身心成熟,下官以为,当为大明的千秋万代而计,为皇上选后纳妃!”康良继续道。 宁王心中一亮,手中的权力越大,越是放不下。甚至觉得只有刘垦时刻放在手心内,才安定稳妥。是以只看到了眼前的紧迫,却没有好好为以后而打算。 “嗯!近日忙碌,竟将此事给忘了!”宁王笑道,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康良见此,忙道:“王爷,下官以为此事可以不必计较。皇上久居深宫,少言寡语,从来没人能猜出其中想法。如今既然皇上肯对吕鹤北吐露心事,王爷何不洗耳恭听呢?” 宁王点头称“善”,大赞康良之能。 其他官员见宁王心情好转,也趁机溜须拍马,甚至开始为皇上物色妃后人选,你一言我一语,不亦乐乎。 关键不是长相容貌,而是家庭背景,关键不是性格年龄,而是其忠心程度。这是真正的攀龙附凤,是以每个人都挖空了心思,想要举荐自族中人。 只有原先的康良笑着,偶尔附和两句,并不提人物表意见,即便宁王问起,也只是无奈地摇头。 吴俣自从被康良点化,也多了一个心眼,虽然心痒难耐,但并没有急着表态。一来,这个皇后与妃子的人选,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定下来的,此时即便说的天花乱坠,结果还是要看宁王的态度。二来,他注意到康良并不热心于此,因此想着过后问个清楚。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五、各奔前程 离开宁王府邸,吴俣急迫想追上康良的轿子,然而眼看就到,康良的轿夫突然加快了脚步。待吴俣灰心放弃时,康良的轿子又慢了下来。待吴俣准备上前时,又加速奔跑起来。如此反复一二,吴俣渐渐明白,便在岔路口,调转方向,回府去了。 吴俣好不容易宁耐到次日黄昏,才找了个借口,专程驱轿来到康府,投帖通报,管家引路,这才见到了康良。 两人茶过三巡,吴俣才开口道:“宰相大人——这——” 虽然康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是烧在了吴俣头上,但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吴俣明白康良是个十分随和的人。而昨日没有让他跟上,也一定有其中原因。却为何今日还显得如此客气?吴俣疑惑不解,但又不知该如何问,毕竟所有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纰漏。 “吴大人见谅,本官如此做派,也是怕被别人看到了,说三道四的,一旦传到了宁王的耳内,可就不好了!”康良笑道,温和缓缓地解释着。 “我等忠心天日可表,且你我清白做人,有什么可说的,宰相大人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吴俣听康良如此说,心也彻底放下了,神情自然随和了许多,说话时顾忌也就少了。 康良摇头道:“虽说举头三尺有神灵,但人心隔肚皮,我们是否忠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有谁能够证明?” “这——”吴俣倒是觉得康良的话很无赖,却无从反驳。 “再者说,当年宋太祖对后周不是一样忠心耿耿?到头来,还不是取而代之?”康良继续道。 吴俣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康良竟然引用这个典故,只好摇头不语,只是还是不知康良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历来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吴大人可知晓!”康良这次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权臣、外戚与朋党!”吴俣毫不犹豫道。 康良摇着喝了口茶,点头道:“不错!当年雍正一生都被党争困扰,难堪至极,手脚如缚。两宋更是从头到尾,党争不断。党争不但耗费国家资源,更容易削弱皇上的权力。因此历代帝王,无不深恶痛绝。” “这——与你我有何干系——”吴俣茫然道。 恭顺帝虽然年过十二,却依旧没能亲政,凡事无论大小,皆由宁王处置,朋党之争,似乎与皇上牵扯不上。 康良摇头,叹道:“人同此心!皇上害怕下面的臣子相互勾结,沆瀣一气。难道你我就不害怕下面的奴才,拉帮结派,形成一定的势力与你我对抗?” “宰相大人的意思是,宁王也——”吴俣恍然大悟,对康良的佩服之情,又添几分,谁在春风得意之时,还能有此番冷静? 康良低声道:“不错,你我都是宁王的臣子,也是宁王的棋子,因此只有可以掌握在手心的棋子,才是好棋子。宁王虽然喜欢会聚数十位官员,相互讨论,却不是为了你我沟通感情,加深了解的,只是希望你我都能够围绕他而转。” “是!多谢大人开解!”吴俣起身道,“天色已晚,下官告辞!” “不送!”康良欣慰地点了点头,吴俣已经在自己府邸呆得太久了,他相信宁王的眼线一定将之看在眼里,即便吴俣不提出要走,康良也准备下逐客令了。 ………………………………… 京城! 街道之上,马蹄之声嘈杂,行人纷纷躲避。 “让开——让开——”哗啦一声鞭响,一对骏马飞驰而过,留下阵阵灰尘。 看到此幕的百姓皆是一怔,这已是今天第三批人马了,都是急吼吼往城外而去的。 “这不是程家的人马?看来京城的大族之家都出动了,也不知所谓何事?” “嘿——你还不知道吗?听说皇上今年冬季要开始选秀了,这可是当今皇上第一遭,若是哪家能幸运选上,指不定就是一代皇后了!” “真有此事?怪不得各大家族如此积极。” “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不是当年杨玉环一朝得宠,泼皮无赖杨国忠能一朝为相,痴人说梦——” “噤声!丁二,你不要命了,瞎说八道什么。此话还是被我听到了,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听了去,让上面知道,不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 “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听说此事是宁王定的,皇上圣旨都还没下呢,这些人就急成这样——” “你有所不知,当今皇上登基到至今,尚且没有亲政,一切号令都是出自宁王之口,只怕这次也由不得皇上…” ………… 一连串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已到了眼前。各各顾不得讨论,忙往两边跑开,逃得慢的少不得挨上两鞭子。 众人心中虽然有怒,却不敢争辩,忍气吞声,各各收拾了生意,早早回家去了。 ………………………………… 何府! 李彦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相公,如此看来,宁王野心不小啊!你打算怎么办?”赵燕自从惠州回来之后,俨然充当了李彦的军事角色。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离人!若是任凭宁王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李彦点头道。 赵燕牵着李彦的右手抱着自己的腰肢,安静地躺在他的胸前,双脚伸长蹬开被褥一脚,如同一只小猫似的蜷在其怀中,吹起如兰,抬头看着李彦,笑道:“莫非相公已有对策了?” 李彦笑道:“不急!京城百姓刚刚经历两王之乱,心有余悸,此时若是再添事端,恐民心生变!且此时皇上隐忍不发,时机尚不成熟,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赵燕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往李彦身上拱着,道:“嗯!看来相公已胸有成竹了!” 李彦笑道:“何以见得?” “无他,心有所感而已!”赵燕撅起嘴,可爱的模样是李彦从未见过的。 李彦刮着他的鼻子,笑道:“知我者,莫若夫人!” ………………………………… 皇宫内,烛光幽暗! 恭顺帝仰望着星空,只有他此时才觉得宁静。 被无穷的黑暗包围着,刘垦甚至能感觉到夜色的流动,一种实在的安全感席卷全身,犹如母亲的怀抱,让人身心温暖。 “顺子公公,有没有想过有今天?”恭顺帝刘垦并没有回头,他的身后是一个正守着香炉的老太监,蹲在黑暗之中,埋下头,不知是不愿意看人,还是害怕被人认出自己。 那太监听恭顺帝的问话,跪下双膝,轻声答道:“回禀皇上,奴才自打进宫那天起,便已料到有今日的结局。能在这宫中善始善终的,又有几人?就连武德帝与孝仁帝也是含恨而终。相比与其他人许多人,奴才得意过,已是十分幸运的了!” 恭顺帝冷笑道:“难道你就不想东山再起?” “奴才不敢,奴才就是奴才,不比权贵,不比皇上,奴才坐得越高,摔得越重。何况奴才年事已高,再也经不起这折腾了。”那太监道。 恭顺帝轻轻舒了口气,道:“朕又有何不同?” 那太监道:“奴才便如那蹴鞠一般,鞠即便飞得再高再远,也是命中注定要落下。而皇上受命于天,身系大明百姓,必定有神明保佑,脚踏彩云,凌空于万人之上!” 恭顺帝转头,喝道:“你这是在取笑朕吗?” 那太监淡淡道:“奴才不敢,在皇上眼里,奴才不过一只蚂蚁,即便想捏死,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奴才怎敢取笑皇上!奴才不敢!” 那太监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敢,却听不出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 恭顺帝步步逼近,脸上的表情一时怒一时愁,一时悔恨,一时惭愧,待走到那太监身边时,唯有一声叹息,心中便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孝仁帝可有此困境,又是如何挣脱的?”恭顺帝颓然坐在地上,问道。 那太监答道:“没有!” “没有?” “是的,孝仁帝没有挣脱,因为这权力便如困在一个人脖子上的牛皮一样,越是挣脱,便困得越紧。” “哦?那孝仁帝又是如何做的?”恭顺帝突然问道。 “不聋不哑,不做大家翁。孝仁帝萧规曹随,什么也没做,权力下放,无为而治!” 恭顺帝自问做不到,他不想做别人的棋子。在其位,谋其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是孝仁帝没有选他做皇上,刘垦安安稳稳地修身养性,便做一个太平的王爷。但命运让他站在了权力之巅,恭顺帝便要一展所想,做个青史留名的有为之帝。 他能等,等到宁王百年之后,万事皆休!但他不想等,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朕能做到吗?”恭顺帝无奈道,他刚刚从宫中的太监口里,无意中得到消息,宁王要给他选妃定后了,外面已经为此事,已是满城风雨,然而身为主角的他,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宁王的通知,这是何等的讽刺。 “皇上可以做到,却不定要去做!”那太监抬起头时,竟是小顺子,当年的太监总管,孝仁帝身边的红人,却没想到沦落至此。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六、对抗 小顺子正要说话时,骤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忙闭住了嘴巴,退向黑暗的边缘,将头转向香炉,装着正在调香的样子。 恭顺帝也从地上爬起,在屋子内来回地走动着,一面将眉毛皱在一起,一面若有所思地唉声叹气,待来人走到门口时才收起一切表情,安然地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微臣叩见皇上!宁王千岁有请!”来人身穿铠甲,腰佩长刀,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向恭顺帝汇报着。 “嗯!”恭顺帝刘垦点点头,整理衣袖,举步正欲出门,突然回头看向那人,问道:“爱卿如何称呼,现任何职?” 那人一怔,机械答道:“微臣潘庄,现为二等侍卫!” 恭顺帝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着,径直往宁王府去。 宁王府是最近才落成的,与皇宫不过一墙之隔,然而其中布置与陈设,与皇宫内的养心殿有几分相似。恭顺帝虽已贵为皇上,但大明历代帝王皆以仁孝治天下,恭顺帝自然不能例外,每日晨昏,必定回向宁王问安,是以对于宁王府的路十分熟悉。 ………………………………… 宁王府! “皇儿向父王请安!”恭顺帝站立拱手道。 母亲向来爱静,对于子女从来爱答不理的,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做些女红,宁王也劝过,但她答应了,却做不到。 “嗯!最近读什么书?”宁王并没有让恭顺帝坐下,脸色慈祥,话语柔和,一副耳提面命的架势。 若是放在平常之家,是何等温馨,可是偏偏是在帝王之家,这便是梦幻,是利益的博弈,是各怀鬼胎的争斗,每一个动作,都变成了一个个争斗的讯息。 “正在读《资治通鉴》第一篇!”恭顺帝缓缓回道,动作语言如同他的称号一样——恭顺。 “有什么感想?”宁王似有因似无意地问道,眼睛微微闭着,显得十分疲惫。 恭顺帝心内叹息一声,道:“早立后嗣,以免百年之乱!” 刘垦感觉自己心内在滴血,本来选妃定后之事,早被宁王提了出来,已通告天下,除了他这个皇帝之外。 然而,此时宁王竟还不准备正面通知他,即便说一两个理由来搪塞他,也懒得编排。到如今还要他恭顺帝亲口提出。 这就好比宁王偷了东西,却让恭顺帝来顶这个“贼”名声,让人如何能忍? “皇上既然这么想,那么我们就尽快张罗起来。皇儿年纪也不小了,是为父的疏忽了!”宁王口里如此说着,语气却凝重得像在训斥恭顺帝一般。 “皇儿谢过父王!”什么话都让宁王说完了,恭顺帝还能说什么呢? 宁王睡意袭来,差点从倒在椅子上睡着了,砸吧着嘴巴,看着刘垦,摆手道:“回去吧,你母亲晚饭前就睡下了,不到第二天是不会醒的——” 说着,宁王起身,在管家的扶持下,打着哈欠往后院走去。 恭顺帝少不得拱手相送,直至宁王消失在眼前,才敢离开。 ………………………………… 翌日,圣旨颁布下来选秀的消息。 一个个煞有介事地听着,信誓旦旦一定勉力而为。 恭顺帝却不知,眼下的这些人早已准备好了人选,而且初选都快要结束了。 虽然恭顺帝暂时还没有亲政,但名义上、规矩上、律法上…他还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想到今日给自己选妃子,不仅做不了主,竟然还不能后知后觉。 大臣们山呼的同时,都感觉到这朝廷的局势已渐渐地向宁王倾斜,就连欺君都做得如此坦然,他宁王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李彦此时也站在恭顺帝旁边,看着茫茫多的官员上下起伏,正三叩九拜着,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明真相。由此可见,朝中上下已被宁王清洗一空,全部换成了信得过的人。 “皇上,今日京城东西两市连续发生命案,境况惨不忍睹,此时选秀,恐不吉利,臣请皇上三思!”李彦低低地匍匐在地,建议道。 恭顺帝并没有开口,而是转头求救地看向宁王。 “左相何时变得如此迷信了?皇上乃天之骄子,有六丁六甲护身,何惧之有?况且圣旨已下,岂有朝令夕改之理?”宁王居高临下,冷笑道。 李彦并没有回应,因为他在等待恭顺帝的回答。 刘垦眼见李彦良久没有反应,也即刻明白李彦的意图,心内一震。李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除了皇上,我李彦谁的话也不听。 “李爱卿多虑了,朕决心已定,不必再议!爱卿平身吧!”恭顺帝道,内心却翻腾蹈海。 李彦对他这个摆设皇上向来礼数周全,却没有向今天这样当众表露心迹。他相信有了李彦的支持,便有了与宁王抗衡的资本,虽然话语权一时半刻还不能落到自己手上,但宁王至少会收敛许多,做事说话自然小心在意,这就给了恭顺帝更多的空间。 “是!谢皇上恩典!”李彦低眉顺目地站起。 宁王见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他没有去招惹李彦,李彦却来主动招惹他。 “难道我这几日太过低调,他李彦欺软怕硬,以为我好欺负吗?”宁王狠狠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当场把他给撕碎了。自从恭顺帝登基以来,他还没有受过如此的漠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眼看两位大佬争风吃醋,下面的人自然噤若寒蝉,谁若开口,必然撞到宁王的枪头上,不死也得多个窟窿。 凄凄冷冷,朝会因此不欢而散,各怀心思地各回各窝! ………………………………… 刘垦早早来到御书房,按捺着心思听完吕鹤北的讲解,便匆匆回到寝宫内。 “哈哈哈——痛快——”恭顺帝朗声笑道,一年多的郁闷心思,此时才得以舒展。 恭顺帝刘垦肆无忌惮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心内舒坦,身上也觉得十分凉爽,就连筋骨都变得松软起来,整个天地都变得不一样了,往日的阴霾已一扫而空。 等宫女太监送上晚膳,刘垦竟史无前例地吃了三碗,桌上的每一样菜都尝了一遍,直到肚子鼓胀得难受,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这让侍候的宫女太监皆瞠目结舌,他们还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恭顺帝。 恭顺帝刘垦早早就睡下,平生第一次没有向宁王问安,这倒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忘了。 不过由于兴奋的缘故,睡到半夜又醒来几次,穿着睡衣,四处走着。 “皇上,该就寝了!”小顺子静静地跪在香炉旁边,低声劝道。 黑暗中,刘垦摇着头,道:“朕睡不着!民间人生有四大喜,其中一喜便是,金榜题名时!朕虽贵为皇帝,上位一年有余,然而此时才深刻体会到这一句话的意思!昨天,不就是今天早上,朕还是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然而现在,朕已看到了希望,虽然只有一点点的曙光。 “但是,这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其中的心情,是什么也无法替代的,是谁也不能体会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快两年了——” 小顺子缓缓道:“奴才虽然不能体会皇上此时的心情,但是能明白一二!当初孝仁帝听见陈天海猝死的消息时,也如皇上现在一般,以为坚硬的局面终于出了一条缝隙,可以大展拳脚。于是大胆认命吴浚,不顾一切御驾亲征,开科举,呈新法。结果却不得不草草收场,一无所获!” 小顺子的一席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恭顺帝身上,让他感觉到了从头到尾的凉意。 恭顺帝席地而坐,静静地思索着,小顺子并没有打扰,皇宫顿时宁静得可以听见他们的心跳声。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得失!李世民诚不欺朕也!”恭顺帝叹息一声,渐渐冷静下来,对小顺子道:“多谢顺公公提点,来日朕若能掌权,当然不忘今日之恩!” 小顺子微微咳嗽一声,惨然笑道:“皇上不必介怀,奴才之命,天已注定,不敢有半分奢求。今生有幸能够伺候两代帝王,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恭顺帝并不强求,此时说得再多,不过空口白牙,只会让人觉得浮躁,一切还需要等到成功以后,那是大大方方赏赐,看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顺公公以为,朕下一步该怎么做?”恭顺帝不耻下问道。 小顺子轻轻匍匐在地,道:“国家大事,奴才不敢妄言!不过孝仁帝曾言:一个人是否有存在的意义,关键是看他有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恭顺帝一怔,对一个帝王说“利用”,这仿佛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想想此时的情形,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是李彦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会如此安心地为自己卖命?无论多么崇高的理由,恭顺帝相信,只要李彦觉得彻底失望了,一定会琵琶别抱,将自己弃之如敝屣。 现实的残酷,便是弱肉强食,皇宫之内,尤为如此。 恭顺帝听言,暗暗下定决心!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七、不速之客 宁王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随着权力越来越重,宁王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刚一进府内,便旁若无人地咆哮起来。 他实在想不通一直低调如同虾米一样,越是碰触越是后退的李彦,怎么今日如此反常,是忍无可忍地无理取闹,还是有恃无恐地绝地反击? “人呢?都死哪去了?”宁王再次大叫起来。 人是有,眼见宁王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早躲得远远的,生怕引火烧身,不死即伤。 “奴才在!”管家实在无奈,躲过了一时,便过去了,但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也只有硬着头皮盯上。 “把所有人都给我叫来!”宁王倒没有难为管家,丢下一句话,便气呼呼地往内院去了。 管家点头似小鸡啄米,擦着汗水目送宁王消失在眼帘。 “人呢?都死哪去了?”管家喊道。 由此观之,谁人不当官,当官都一样。 ………………………………… 古恩宁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放有一杯浓茶,站在宁王身边,乖巧地默默不语。 宁王静静地坐着,木然地看着眼下匆匆赶来的官员。 如此清冷地对峙,半个时辰后,宁王终于开口道:“都来了?” 康良左右看了看,上前小心道:“启禀王爷,都来了,请王爷指示!” 大小官员自从大殿出来,便已经料到了此结局,是以朝服都没有脱,等宁王府传来信讯,便快马加鞭赶来了。 看这阵势,宁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哼!指示?你们还想要什么指示?主辱臣死的道理,各位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宁王望着康良,冷道。 康良惶恐,忙跪在宁王脚下,道:“下官该死!” 其他官员也吓得不轻,看来李彦这火烧大了,不知道要多少人要遭殃了。少不得也都跟在康良背后跪了下去。 古恩宁眼睛一转,伸出芊芊素手,轻轻托起茶杯,送到宁王面前,软声道:“王爷,请喝茶!都快凉了!” 毕竟异性相吸,宁王并没有立即呵斥,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对于古恩宁宠爱,但并不喜欢身边的人自作聪明。 不过在众官面前,还是克制了下来,接过茶水,将他放在一旁。 也因这一间隔,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活动起来。 “都起来吧!”宁王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是生气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谢王爷!”所有的人规规矩矩地起身,站着并不敢坐下。 宁王一怔,这才明白古恩宁“都快凉了”这句话的意思,看着眼见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属下官员,心内有些无奈,只怕之后相处不会再如先前那么融洽了。 “康良,坐!其他人也坐下来说话!”宁王说出这句话,已经有些道歉的意思。 “奴才不敢,谢王爷!”康良率先坐了,不过只垫了小半边屁股,脸上的笑容内充满了恐惧。 “右相以为,左相今日朝上之言,是何用意?”宁王少不得再次安慰康良敏感的心灵。 康良笑道:“左相素来以‘莽’著称。刘本贵为百官之首,左相便敢捋虎须。因此,下官以为,左相不知天高地厚惯了,当时有孝仁帝护着,自然没事,如今以为可以抱上皇上的大腿,真是痴人说梦!” “还有其他观点吗?” “宰相大人言之有理,这李彦太过嚣张了,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柳诚、严溪之流所能比——”这官员眼见宁王的眼光凌然中冒出丝丝杀气,赶忙闭上了嘴巴,暗责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想拍马屁却拍到蹄子上去了。 “………”下面的官员刚要发言,不过有了前车之鉴,赶紧闭了嘴巴,这个时候的宁王最为敏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干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其他的人也都咽了咽口水,便是将原先想说的话,也一起咽了下去。甚至有人如鸵鸟一般,连头也埋了起来。 “嗯!”宁王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给出最后的结论,此时并没有人真心给出自己所想,就是康良也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思来表述的。 这使得原本盛怒的宁王反倒犹豫起来,到底现在向李彦发难,时机是否成熟?掂量着如今的实力,是否有必胜的把握?越想越是烦闷! 最后,一场紧急的召唤,便不欢而散了! “王爷——”古恩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宁王背后。 “嗯!”宁王叹了口气,挤出一丝苦笑,此时的他觉得有些累了,正要揽过古恩宁妙曼的腰肢依靠一下。 然而,古恩宁却一反常态地躲开了,低眉顺眼道:“王爷,王妃——”似有不忍,终于又加了一句:“欲速则不达!” 古恩宁说完,便掉头跑远。 宁王并没追赶,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喃喃道:“欲速则不达!看来,还得让李彦再蹦跶几天——” ………………………………… 何府! “相公,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冲动了!这个时候,我们正积蓄力量,最该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宁王不惹我们也就罢了,相公为何此时还要去招惹他呢?”赵燕一面照着镜子,一面数着落在胸前的秀发,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反倒做着各种的表情,反复地照着。 赵燕的转变,即便是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赵萍,也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赵燕转变时,她就在身边,还真不敢相认。 李彦笑道:“怕什么?我对他宁王可是知根知底,但宁王却不知道我的底细,这是其一。再者,宁王自认为聪明,是以谨小慎微,凡事没有几分把握不敢出手。这种人最喜欢的是吃软怕硬,我若一旦低调下去,反倒被他踩着不能抬起头来,现在我突然强势,他肯定还要疑虑一番。” 赵燕跳跳蹦蹦地走到李彦身边,歪在他身上,软弱无骨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说不出的轻松自在,脸上的笑容虽然微微的,却有着浓的化不开幸福。 若不是因为父亲的仇恨,若不是追宗的重担,这才是赵燕所想要的生活。自从惠州一行,赵燕终于看到了李彦的实力,也看到了李彦的真心,是以将心完完全全地放开了,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相公是想利用宁王这个迟疑的时间,打破京城宁王一言堂的局面,希望利用这种强势,与皇上的支持,来拉拢一些有良知的官员?”赵燕笑道。 “嗯!不过这是其一,另外一点——” 李彦正要说时,家丁突然在问外道:“大人,刘本来访!” 赵燕听言一笑:“相公的其一来了——” 李彦将书抛在一边,回了家丁一句,牵着赵燕的手,笑道:“不如一起去听听,或许能听到其二就在其中——” “嗯!”赵燕乖巧道。 ………………………………… 刘本并不是一个人,与其同来的还有刘苑。 如今的刘苑变得内敛了许多,脸上镇定的神色,显得比以前更为成熟。 “小生参见老大人——” 李彦正要打招呼,刘本带着儿子早已跪了下去,慌得李彦赶忙上去扶住,赵燕赶忙下跪。 “不敢,不敢!若是老大人不见怪,就如爷爷一般,将小生当做一个晚辈看待,如何?” 刘本感觉李彦的手如同钳子一般,双膝跪在半空,便被李彦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倒是刘苑,实实在在地给李彦磕了头,恭敬得异常,似乎并不是看在刘本的面子上。毕竟是不是在做戏,李彦自认为还是看得出来。 “这——” 刘本犹豫时,一旁的何常在打圆场了,笑道:“哈哈哈,刘老头,别难为小孩子了。况且令郎也没有失了礼数,够了,就别在磨磨唧唧了。” 也只有何常在才有资格在刘本面前倚老卖老说这些话,毕竟历经四朝。 刘本只得从命,刘苑又向何常在磕了几个响头,一番折腾,这才安安稳稳地分宾主坐下。 “刘老头,这几年过得很自在啊——”何常在笑道,自从退位以来,已经很少有人来家中做客了。虽然何琦等十分孝顺,诸事妥当,但终究不能说上心里话。此时刘本不速之客,可是让他喜出望外。 “惭愧!惭愧!此时才来拜访老宰相,实在惭愧!”刘本笑道。 两人都有着同样的经历,也都告别了政坛,自然有着共同的话题,谈笑十分投机。刘苑与李彦等只能成为看客了。 “听说,大人在朝堂上让宁王难堪了?”刘苑似没话找话地低声向李彦问了一句。 “嗯!”李彦点点头,不好意思笑了笑。赵燕看着李彦的笑容,心里偷偷一乐,李彦向来稳重,表现的成熟并不像他如今的年龄,唯有此时的笑,才显出他的稚嫩。 “宁王散朝后召集了京城所有的官员讨论了一天了,看来他很生气!”刘苑也是一笑,两个人谈论都十分随意,似乎早将以前的芥蒂都揭过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八、朋友与敌人 刘本与何常在聊得热火朝天,意犹未尽之时,何常在甚至留下刘本吃了晚饭,直到黄昏,将要宵禁,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刘苑与李彦早已冰释前嫌,两人虽不同两老头一般唾沫横飞地高谈阔论,但并没有因为没有多少共同话题而尴尬,似乎已熟得不能再熟悉。 赵燕则站在李彦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熟悉,又惊讶,又觉得陌生。她不是觉得眼前这一幕不可能发生,而是觉得太突然了,一切来得太快! “为什么?” 送走刘苑与刘本,赵燕迫不及待地缠上李彦,好奇地问道。 “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李彦笑道,不过从刘本的态度来看,今天的拜访,很可能是刘苑提出来的,这倒让李彦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哦!”赵燕摇摇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谁又能猜得透呢? ………………………………… 家丁领着赵虎,默默地往李彦的书房走去。 并不是赵虎不识道路,只是他已经习惯了站在别人的身后。 “大人!”赵虎拱手道。 李彦豁然抬头,愣愣地看了片刻,笑道:“不错,黑了,也壮了!看来并州一行,没有闲着!” “谢大人!”赵虎难得咧嘴一笑,这是李彦第一次让他执行任务,是一个难得的成长机会,赵虎格外珍惜,也格外卖力。 “有何收获?”李彦没有问事情的结果。 并州刺史谢朱成虽然癖好杀人,脾气暴躁,没有什么大智慧,却有的是小聪明,不然也不可能被宁王看中,是个难缠的角色。 赵虎自从跟随在李彦身边,勇武忠诚自然无话可说,自从郊外遇险,李彦惊艳赵虎冷静理智的同时,更看到了他的智慧。早有培养之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此次并州洪灾虽解,但民心稍安,引流之事方始。李彦生怕谢朱成这么一闹,前策尽去,动乱再起,功亏一篑不说,反倒波及他州。 李彦让赵虎去并州,只给了四个字:“稳定民心!”却没有给出具体安排,目的就是训练赵虎的应变能力。 赵虎答道:“谢朱成刚入并州便撤了何庆文之职,震慑官场。一月之后,便巧立名目,增加税收,二月又开寿宴,凡到场官员都分派了高昂的礼金。百姓不忿,敢怒不敢言,官员不忿者,便拒绝参加寿宴。不过三日,谢朱成便快速找全了理由与证据,杀了仓库出纳与司户参军,雷鸣手段,振聋发聩!当时人人自危!” 此情此景,李彦早已想到了,不然也不会将路家藏匿起来,另外庆幸何庆文虽然撤职,却保住了一条性命。一旦谢朱成事发,李彦顺势将何庆文再次提拔上位,必定又是大恩一件。只是苦了并州百姓,此时的李彦,可谓有心无力。 “哦?你又如何自保?”李彦见赵虎自信满满,又想或许他能够给自己带些惊喜也不一定。 “自保?”赵虎一怔,笑道:“大人说笑了,为大人做事,为百姓解忧,小的不敢丝毫怠慢,怎敢看着身家性命?” 李彦点点头,赵虎之忠在于大义,杀身成仁更是其为人处世之本,由此可见一斑。 赵虎继续道:“小的在并州只做了两件事,其一,给百姓一个希望。将大人之故事编程一段传奇,广为传唱。其二,引流湖水,装扮成普通百姓,挖壕沟,筑提坝,其中的所有的纰漏,不敢向并州官员汇报,全部都用纸张记录了下来,请大人过目!” “好!”李彦听言果然惊喜,接过赵虎手中的图纸,仔细看着,其中图画仔细,丘壑分明,情景一目了然,可见赵虎的笔上功底。 赵虎标示河道宽约两丈,深足三丈,长度更是十五华里。即便动用并州所有人力,只怕也需要一年的时间,这比当时路飞天所设想的要超出许多。 不过这对于李彦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即便百姓有再多的抱怨,也都会算到谢朱成的身上,而等到他接手时,便可坐享其成。 最为令李彦高兴,自然要数赵虎的办事能力与老到,颇有大将风范。 “好!好!好!”李彦实在是喜出望外,两眼看得赵虎都有些寒毛直竖。 赵虎颤颤地拱手低头道:“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小的先退下了!” 李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分,摆手道:“不急!另外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还好李彦说完,便转过身去,让赵虎放心不少。李彦从书架上抽出一张文书,交到赵虎身上,道:“这是去夏州的文书,你的职位是副尉,正九品!可否愿意?” 赵虎听言,心内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当年应募入廉营,虽因生活所迫,但也是历来的梦想,不然依照他的功夫与才气,岂会甘于一介“门童”? 自从跟了李彦之后,眼见老六、老七、杨相等辈较于自己皆强于百倍,便不敢再有此想法,安心当着李彦的贴身侍卫。 谁知李彦今日却突然提了出来,怎能不让他信心若狂? “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依你的才华——”李彦有些可惜,准备收回文书。 赵虎却突然大手一抓,将李彦的小手一起握在掌心,急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家丁在一旁见了,差点没被吓倒下,摇头无语! 正此时,赵萍突然闯入,瞧见这一幕,心内骇然,捂着嘴巴,欲哭无泪! 还好李彦反应得快,当机立断,甩开赵虎的手,怒声喝道:“滚!当老子什么人了!滚远点,再不要让老子看到你!” 赵虎此时还没有从兴奋中苏醒过来,对于李彦的话浑不在意,频频点头,道:“是是是——” ………………………………… 赵虎走远,赵萍也拍着自己的小心肝,气喘吁吁地走了,走之前不忘白了李彦一眼。 李彦那个冤枉啊,看向家丁时,那家伙却在那偷着乐呢。 “咳咳——”李彦一脸幽怨,干咳着提醒。 家丁忙收起了取笑的心思,挺胸收腹低头。 “宫内有什么消息?”李彦不想有些无语,虽然自己是长得白净一些,难道就这么像小白脸吗?先前是孝仁帝,如今又是赵虎,别人怀疑也就罢了,赵萍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她应该知道自己是个完全正常的男人才对。 “是!箭盟刚刚传来消息,顺子公公已经与恭顺帝接触过几次,不过具体说了些什么。箭盟没有得到宗主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家丁的话打断了李彦的胡思乱想。 李彦点点头,小顺子是孝仁帝的心腹,忠心耿耿,自从孝仁帝驾崩,不过两月,宁王便默默地将他给撤去了职务,分派到了外宫做事。 皇宫既是大明的忠心,更是恭顺帝的家。宁王想选择什么样的奴才来伺候他的儿子,可以说是他们的家事,李彦并不适合参与。 再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使用自己趁手的人物,此乃人之常情,李彦就是参与,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因此,李彦别让箭盟帮他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好让他安享晚年。 “不必!从此之后,不必再打搅他了!我这么做并没有想过要达到什么目的,只是不想帮过我的人如此下场。只是能做的,就只有这么些了,惭愧。至于顺公公想什么,做什么,随他的心意好了,不必管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李彦只能相信一个人的话,那他不是何琦,不是孝仁帝,而是小顺子,也正是基于这种信任,李彦知道小顺子不可能害他。 “是!”家丁回答道。李彦的这番话,是每一个当下属的听了,都不得不为之感动的,家丁自然不会反驳,轻轻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 康府! 康中正坐在父亲对面,有些局促,都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了。 虽然康中正在京城公子哥儿中,无人能出其右,但在康良面前,总觉得自己渺小与微不足道。 从小到大,父亲便是一家的支柱,无论发生多少的变故,母亲总会抚摸着康中正瘦小的脸庞,微微笑道:“别怕,有你爹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母亲的话,也总能被父亲实现。 也是正因为这样的耳濡目染,康中正从小对于康良有种不可抑制的崇拜。 “爹,是不是宁王——”康中正见父亲脸色不怎么自然,忍不住问道。 康良摆手,道:“不必问!现在还不适合你参与其中,你也不必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康中正点头道。 康良微微一笑,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从小乖巧,诗书精通,科举虽不能夺得状元,但寒窗苦读五年,竟不曾抱怨过一句,还拿到一个进士,康良并没有过分苛求,对于这个结果已是十分满意。 “听说你最近与刘苑有接触?”康良淡淡问道。 康中正心中一紧,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点头道:“是——” 康良笑道:“不必如此紧张,为父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不过是听到一些消息,兴许对你有些帮助!” 康良的说话犹如对着一个平辈之人,让康中正心中悠然生出一丝自豪与欣喜。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三十九、庭训 更新时间:2012-08-17 康府! “为父听说,刘本昨天去拜访过何常在,聊了一整天!”康良道。 康中正似乎早有预料,胸有成竹笑道:“刘本倒是出手得快,不愧是宰辅,就算远离朝政,也能细微见著,这么快就嗅到了危险。” 康良并没有给出评价,而是低头喝茶耐心地听着,直到康中正讲完,依旧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康中正一怔,再次思索着刚才的话,突然对自己原本信心十足的话产生了怀疑。 “莫非…是凑巧?”康中正说完,又觉得可笑,刘本自从退位,深入简出,闭门谢客,更别说出门拜访官场上的人。突然出门,若不是为了刘苑,还有什么能打动他似铁的心呢? 康良微微摇头,笑道:“没有确实的证据,便不要随便胡乱猜测,这样会误导你的判断不说,更有损威信。” “是!”康中正恭敬站起,垂首道。 康良也起身,严肃道:“刘本之所以会拜访何常在,是因为刘苑没错,但这并不是刘本提出来的,而是刘苑自己。” “什么?”康中正大吃一惊,不过很快他便平静下来,虽然心潮起伏,但表情上还看不出什么,道:“这么看来,刘苑这小子藏得够深的,难道他想扮猪吃老虎吗?” 康良见康中正虽然样子做得十分到位,然而语气已显不平与不服,心内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官场自有官场的法则,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都只不过想得到更多更稳妥的利益。因此永远不要去轻视任何一个人,他或许便是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康良娓娓道来,想到自己当今的处境,自从员外郎提升至宰相职位,世人都以为是宁王的功劳。虽然在处理严溪之间的关系时,自己的主意挽救了宁王陷入尴尬局面,但这点并不足以消除世人心中的疑惑。 “这些道理,连刘苑都看得透,难道你还看不清?宰相肚内能乘船,其实说的不是他的肚量,而是他的理智,无论在任何时刻,都能够以平常的心态衡量利害的能力,这才是为官之道。感情也不过是一种工具而已!” 康中正心内佩服,渐渐努力放下,平静地点头,道:“是!孩儿记住了,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 康良欣慰一笑,接着道:“当然,为父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但为人与处世是两回事,处世可以圆滑多变,选择趋利避害,但为人却一定需要坚定的原则,让人一眼便能看透你一般。就好比刘本,让人闻之便能心生敬畏,自然地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官!” “这——”康中正有些迷糊了,这当如何做到? “这便会外方内圆,现在不必着急,慢慢地你就会明白的。关键是努力地学习别人的长处,而不是一味地抱怨!”康良道。 “是!” 康良觉得差不多了,便转移了话题,说了两句,又看到康中正显得十分拘束,于是随便找了理由,打发他离开了。 ………………………………… 京城街道! “不好了——不好——出大事——大事——”一个三十岁的汉子,肩上扛着锄头,脸色吓得煞白,颤颤地喊着。 “怎么了,怎么了,东街周处也吓成这样,看来真是出大事了。” “什么…什么…怎么了…” “难道是碰到鬼了…” “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胡说八道,说不定是碰到了怪兽…” “怪兽?你确定你没有喝醉?” 街道上议论纷纷着,然而作为当事人,周处被人围在中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被人忘记了一般。 “不是——不是——是死人,就在街头,好大一滩血,好——” 周处终于找了个空,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 “啊?” “什么人?在哪里?” 周处身在人群,渐渐感觉安全,心态也慢慢平复,道:“锦衣华服,看来身份不浅。不过脸都被人划花了,看不出样子,也不知道我们认不认识。” “说不定是情杀,肯定是冲着自己有两个钱,花街柳巷玩腻味了,学着勾引人家老婆——”一个仇富中年狠狠地猜测着,并肯定地给出了理由。 “也可能是为了劫财,为了不让官服很快地锁定凶手,故意不让官府很快地确认死者的身份——”另一个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笃笃笃——” “让开——让开——” 阵阵脚步之声,夹杂着喊叫之声,越来越近。议论的人忙闭上了嘴巴,闪开一条道路。 太原府尹金同骑着马跑在最前面,脸色凝重,似乎知道这案子牵扯着什么大的背景似的。 “大人——” 金同大手一挥,道:“保持现场,仔细检查一遍。” “是!”衙役有些惊异,金同很少亲自到案发现场,即便到场也从没有开言过,就是下属有些疑问或者想要请求指示,金同也不会胡乱指手画脚,因为他觉得在勘察现场,搜集证据方面,他还不如衙役一半。 金同并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喊道:“仵作何在?” “在!大人!” “快快检查——”金同不耐烦地吆喝着。 仵作也是吓了一跳,金同今日严厉的表情非比寻常,也不敢多言,赶紧做自己的事,麻利地将所有重要的讯息,一件件地记录下来。 “好了没有——”金同这已是第三次催促了。 “是,大人!” 金同带着衙役,勘察检验,前后不到一刻钟,可谓来去匆匆,便是想看热闹的人,刚伸出脖子,便发现尸体已经被人用席子给卷了起来,准备扛走。 “金大人这是怎么了?” “是啊,好像十分生气,眉毛胡子都直起来了!” “不对,他似乎在害怕——” “害怕?” “嗯!看来这案子大了去了,就连金大人也压不住,我们以后也要小心点了,尽量少议论,不然无辜牵扯进去,只怕人头落定!” “有这么严重?” “唉——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金大人都这么紧张,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是是是——高先生说得有理,有理!” 随着太原府的人散去,议论的人听见“高先生”的话,也悄悄地各自走开。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机遇 更新时间:2012-08-18 皇宫,御书房! 恭顺帝刘垦来回地走动着,看着门外月光下的院子,凄凄凉凉的枯叶缓缓地飘落,心内也烦躁到了极点。 “那金同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时候来找朕,想干什么?难道他也想给朕难堪吗?”恭顺帝对着自己发脾气。 门外的太监也着实懊恼,早不当班,晚不当班,偏偏今日诸事不宜,却来当班,这不,应验了,传个话便传出这么多事来,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滚——给朕滚远点——”恭顺帝自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火,下面的人都怔住了,四眼相望,皆心内骇然,忙悄然无息地退出了门外,远远地站在院子外围。 ………………………………… “怎么办?要不要去通知宁王?皇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竟如此反常?” “不妥吧,金同有事,不找两位宰相大人,也不找宁王,单单来找皇上。便说明这件事情十分棘手,也十分的麻烦,外人插不上手,也不应该插手。” “话虽如此,但发生这么大的事,若是宁王后知后觉,一旦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啊。再说了,我们通报是一回事,至于宁王怎么做,也只有他自己能够做主,我们又何必操那份心呢?” “不错不错!而且凭着宁王的通天本领,只怕事情一发生,他便已得到了消息。我们这一去,不过就是表个忠心而已,真正也做不了什么。” “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了。小风子与小雨子留下,小调子与我去通报,如何?如若不然,颠倒过来也可以!” “哪里哪里,安公公的话便是你我的心声,那我们各就各位了——” 四个太监悄悄地议论一番,做出了决定,两人悄悄地隐蔽着,往宫外走去,另外两个则轮流守在门口,时刻恭候皇帝的传唤。 ………………………………… “你看看这些人的嘴脸,一有好处了,便往宁王那去巴结,遇到麻烦了,却往朕的头上推,这是什么世道?”恭顺帝气愤地向着小顺子,大放厥词。 然而恭顺帝刘垦没有说李彦,一来李彦低调,从不拉帮结派,二来孝仁帝在世时,听说小顺子与李彦的关系密切。恭顺帝好不容找到一个趁手又称心的手下,不容易,因此还是很照顾小顺子的感情的。 小顺子心内笑了笑,依旧低着头闭着眼,细心地磨着香料,缓缓地说着:“皇上,不知为何事烦恼,奴才能否恭听一二?” 恭顺帝冷“哼”一声,将金同原本的目的仔细说了。 原来,金同乃京城的牧官,对其中的官家公子,大家纨绔,早已了如指掌,是以一听到来人汇报,便已大概猜出死者的身份。 等到现场确认,金同更是确信无疑:死者不是别人,便是失踪了多时的十六王爷刘诜。却不知因何缘故,而暴死于大街之上。 金同害怕停留时间过长会被在场的百姓看出端倪,便草草过了一下程序,便将尸体搬走了。毕竟当年的十六王爷刘诜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物,整日游街访柳,臭名远扬,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 金同左思右想,李彦那是不能去的了,他可是金同的一个牢固的靠山,自然不能给他出难题不是。 再想想,右相康良那与宁王那也不能去,这或许会被看成挑衅,而更加激化两大阵营的矛盾。虽然李彦还不怕他们,但是现在还不是两虎相争的时候。 因此金同犹豫再三,只好来找恭顺帝。况且这是皇家的家事,从表面上来说,名正言顺。 “你说气人不气人,现在就连这些芝麻大的小官也敢拿事来刁难朕,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把朕当做皇上看待?”恭顺帝喝道。 小顺子默默听完,等着恭顺帝的脾气发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皇上,奴才以为,危难之时,未尝不是可乘之机,关键是局中之人如何看待。” “此话怎讲?”恭顺帝心内大慰,听小顺子如此说,肯定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皇上,自从三王叛乱以来,睿亲王刘谨逼宫不成,反被宁王流放,永不见天日,而昺亲王刘谕自独子死于乱军之中,而自己又身受截脉之苦,自顾不暇,更是不可能翻身了。 “只有永州的江彬,虽然已从刺史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只是封了个有名无实的王。即便如此,江彬只要军权在手,他在永州的地位,便是谁也不能动摇的。 “当时先帝也料到过这一点,但国库空虚,民心厌战,也只得作罢。却正好留给了皇上您,一旦把握住,这或许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自睿亲王、昺亲王与江彬叛乱之后,孝仁帝便另取名目将所有的事情都压了下来。睿亲王与昺亲王虽然保住了王位,但势力已被消减许多,这也是睿亲王不肯听从秦朗意见的原因,因为他害怕未来。 而只有江彬不仅被免去了职位,而且连爵位也消除了,另封了一个“丑王”,孝仁帝还特意派人往永州带去密信,道:“家丑不可外扬!” 因此将他软禁在江府,并道: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便终生不得踏出江府半步。 恭顺帝听言,心内砰砰直跳,紧张地瞪大了眼睛,暗自自责:朕怎么没想到呢? “公公的意思是说,朕可以利用这个事件,而拉拢江彬,从而稳固根基?”恭顺帝一面说着,手脚却激动地发抖。只要计划一旦成功,他刘垦便有足够的力量与宁王周旋,便可以真真正正地做一回皇上。这对于压抑得太久的刘垦,简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小顺子忙将头低的更低了,几乎已经贴到地面上了,轻声言道:“奴才不敢,皇上,至于是要杀掉江彬以立皇威,还是拉拢他,而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奴才不敢做主,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恭顺帝也是太过兴奋了,竟忘了还有宁王惯用的一招,此时被小顺子提醒,不得不重新思考着,衡量其中的利弊,以选择最适合的一种。 只是可怜了金同,自从发现尸体,再到皇宫汇报,一共三个时辰不到,然而他却在宫门外跪了两个半时辰,两只脚都酸软麻木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一、放虎归山 更新时间:2012-08-19 “哐当——” 一扇厚重的铁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一条缝隙,原本懒懒地躺在地上的那个犯人,一骨碌爬起来,一面用手遮住眼睛,却又忍不住往门边上看着。 已经有一年多了,除了每个月的月初会有一个聋哑的老头给他送吃的之外,他便再没见过任何人,闷都快闷疯掉了。 犯人掐指算了算,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月末,这时候突然有人来这种的地方,毋庸置疑,肯定是自己的事情有转机了,说不定抓住机遇,还能够出去。 牢门打开后,家丁看着污秽的牢房,满地的老鼠,皱了皱眉头,用手扇了扇鼻子,不耐烦地往里走着。 身后跟着的侍卫,一身戎装,赔着笑脸。 “过得还好吗?”家丁走近犯人,淡淡问道,顺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侍卫帮来的椅子上,依旧四处打量着。 “呜——呜——”也许是长久没有说话的缘故,犯人开口仿佛嘴里塞满了东西,只是发出丝丝呜呜之声,然而从他焦急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实在是受够了这个鬼地方,即便不能够出去,也希望家丁行行好,将他一刀给宰了。 “不必着急,你若是想出去,我马上便可以放了你!”家丁摇摇头,似乎很失望。 犯人一怔,忙拨开散落在眼前的长发。此时家丁才能真正看清他的脸部,剑眉星目,秦明俊丽如昔,只是少一股英气,多了几分颓废,虽然人依旧不过十八岁,然而心态却似迟暮的老人。 “真——的——?”秦明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又是惊喜又是疑虑。 “自然!再说了,江彬已败,我们留着你又有什么用处?若不是我家大人近日巡按各州,无暇顾及,你早已获得了自由。”家丁说着,又叹息道:“可惜,倒荒废了你许多时日——” 秦明听言,身子一震,却强忍着情绪。只是牢中岁月何其残酷,早已将他的心性磨灭殆尽,此时的悲伤、绝望全都涌上了脸面,让家丁看得一清二楚。 家丁扶起椅子的把手,如释重负一般站了起来,道:“好了,就这么着吧!这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什么时候想出去,自己决定!” 走到半路,家丁又想到了一件事,回头道:“哦,忘了告诉你,秦朗虽然背弃了你们,而投靠了睿亲王,但自从睿亲王被流放之后,他也跟着自尽了,最后也算是有始有终。” 秦明原本积累的一点气力,又被家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抽调了。 没有恩情可养,没有冤仇可报,他秦明孤孤单单一个人,天下之大,还有哪里能容得下他,他还有什么用处? 秦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乐趣与目标,出去,原本是它极为期盼的一件事,但此时却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去只可惜。 “爷——”听见家丁的脚步声,秦明突然清醒,忙将他喊住。 秦明被关得太久,虽然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但脑子不笨,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家丁不可能好心地亲自来放他出去,随便吱个声即可。 如此装腔作势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秦明还有利用价值。他可不相信家丁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只怕今日家丁一走出大门,他秦明便永无翻身之地了。 家丁微微一笑,然而转过头来时,却换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就连站在他身边的侍卫也只是觉得眼前一晃,还以为是幻觉呢。 “还有什么事吗?”家丁问道。 “是——是——有——事——”秦明一字一顿地说着,一年多的沉默已经让他的声带变得僵硬,说话都说不清楚,只怕恢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家丁似乎早有预料,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侍卫忙捧出一叠宣纸出来,另外从篮子内摆出笔墨,交到秦明手上。 既然已经开口,秦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于是爽快地接过笔,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内容,一股脑地竹筒倒豆般地写了下来。 家丁在一旁看着,不时地点着头。 足足两个时辰,秦明才将一切写完,交给家丁。 家丁将厚厚的一沓宣纸放在手上,却掏出火折子,焚之一炬。 “爷——”秦明再次愣住了,家丁这是唱哪一出? 家丁笑道:“大人果然说得没错,良臣择主而事,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又向秦明鞠了一躬。 “这——“秦明心内疑惑,不知李彦是过于自信,还是另有所图? 家丁起身,摆手道:“秦兄请坐!“家丁也席地而坐,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瞒你说,昨日十六王爷刘诜突然被人谋杀,朝野震惊。江彬上次判乱虽败被贬,且软禁在永州,但虎威犹在。皇上为此夜不能寝,食不甘味。而宁王更是早已做好了军事部署,一旦江彬有任何异常举动,准备先下手为强。 “百姓疾苦,一旦战事开张,必将生灵涂炭,这不是我家大人想看到的,相信也是秦兄不想看到的,还请勉力为之——“ 家丁说完又一次站起,向秦明深深作揖。 这已是家丁第二次鞠躬了,秦明心内冷笑:刚才还冷言试探,如今又热语收买,倒是算计得好。不过任尔说得天花乱坠,我秦明且先答应了下来,等出去了,见到了刺史大人,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秦明脸现哀悯,点了点头,道:“自——当——尽——力!” 家丁听言,欢喜笑道:“如此,愚弟在此为天下百姓谢过秦兄了!” 秦明赶紧站起,也做了做表面功夫。 家丁又将外面一年多来所发生的事情挑拣一些重要的说了,然后又将如今的形式局面简明扼要地提了提。秦明偶有提问,家丁便耐心地讲解着。从中午一直到黄昏,两人依旧恋恋不舍。 虽然家丁一力诚邀秦明往何府休息一个晚上再走,但秦明还是据理拒绝了,只是接受了家丁的馈赠,便趁着城门未必出了京城。 …………………………………… 看着秦明远去的背影,家丁站在李彦的身后,疑惑道:“大人,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李彦笑道:“究竟是不是放虎归山,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倒是秦明写下来的东西,可都记住了?” 家丁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脑子,笑道:“大人放心,都在这里面呢,少不了一个字!” 原来家丁站在秦明身边看他写得时候,早已将所有内容背得滚瓜烂熟。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二、争辩 更新时间:2012-09-01 “查,一定要彻查到底,还天下人一个公道!”宁王斩钉截铁的话掷地有声。 李彦慌忙站起来,脚上一不小心,甚至踩在了官服之上,但此时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仓皇跪下道:“皇上,微臣以为不可!昨日事发之后,微臣斗胆过问了事情的经过,觉得其中尚有疑点,在真相未查明之前——” 李彦话未完,恭顺帝没有开口,宁王先是冷哼一声,继而笑着向李彦,道:“左相忠君之心可嘉,此事关系皇家声誉,本王何尝愿意家丑外扬?只是若是草率轻易处置,公道何在?皇家声威何在?” 宁王说到后面,往向殿下所有大臣,眼光凝聚,迸发出凌凌寒霜。 “臣等附议,请皇上圣裁!”虽然并没有人真正了解其中的真相,但所有人都做出了决定。官者,站队需要理由,然而做事却不需要任何原因。 不过这个结果是恭顺帝所预料到的,也是李彦所想看到的,只是两人都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表示不能大事化小,十分遗憾。 ………………………………… 当日金同跪了两个时辰后,依旧没有见到恭顺帝,只是由太监传出一句话来:“皇上口谕:朕已就寝,有事明日朝议即可!” 金同领旨谢恩回去,其实离恭顺帝就寝时间还早,然而金同并不计较这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答复,一个甩手的理由。 既然皇上发话了,金同的目的便达到了,不该过问的,不能过问的,过问不了的,金同不会也不愿去过问。 刘垦确实清醒着,且较比以往,显得更加亢奋,待金同走后不久,他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宁王府,向宁王问安,并将京城发生的命案禀告了上去。 ………………………………… 宁王府! “皇上准备怎么处理?”宁王听完有些动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是习惯了群策群议,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于是灵机一动,问起了恭顺帝的意见。 刘垦一怔,在宁王面前从来只有听命行事的份,何曾有他说话的权力,将欲开口,又犹豫不决,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还好他低着头,不然被宁王看到,又要猜疑。 “明日朝议。”刘垦尽量保持着平淡的语调,但听在宁王耳内还是有些发抖,不过宁王却不以为恭顺帝在激动,而是以为他诚惶诚恐,心内害怕。 “嗯,一切由皇上做主就可以了!”宁王觉得刘垦的答案中规中矩,却不失一个好方法,只要自己在其中再加几把火,将事情闹大,牵扯出江彬来,然后步步引诱,就不信江彬不上钩。 “是!”刘垦已经恢复了平静,恭顺地回答着宁王的话。 ………………………………… 正是出于如此考虑,才有了今日大殿上,宁王过激的反应。 眼见大势已成,李彦却依旧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态度,坚定地跪在地上,脖颈僵硬,道:“皇上大婚在即,诸忌皆当避讳,微臣以为,即便命案需要处理,也当退后进行,请皇上三思。” 这个叫“皇上圣裁”,那个叫“皇上三思”,可是坐在龙椅上恭顺帝,什么也不能想,什么决定也不能做,他今天的唯一目的,就是看戏,看着一个个口是心非的人,如何表演忠君爱国。 宁王蓦然想起此事,两者确实冲突,然而选秀圣旨已下,这边又夸下了海口,若是朝令夕改,将来如何服众? 不过宁王并没有为难,道:“选秀之事才刚刚开始,且其中人品个性,不是三两天就能够看得出来的,还需要给她们一些考验,皇上大婚之期尚有时日,而眼下之事最为急迫,需要快速处理,只要得当,并不忌讳。” 宁王能够对于婚期能够松口,最为高兴的当数恭顺帝了,不由感激地看了李彦一眼。 而此时的李彦并没有低头,接着辩驳:“皇上,微臣还是觉得不妥。查案之事,虽然与办事之人的能力不无关系,但是更讲究的是证据,是机缘,而皇上大婚之时,已上日程,半点耽搁不得,也容不得半点差池。请皇上三思!” 宁王听言,原来自己没有将话说绝,为的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没想到李彦针锋相对,紧紧咬住不放,不由得暗暗悔恨,虎目看向李彦,冒出丝丝火花。 不过眼下的大好机会,宁王怎肯轻易放弃? 宁王之所以能取得今日的成就,虽然与他的身份脱不了干系,但其中何尝没有他的手段,若是手下之人不是真心归附,又怎能讲出真心的见解,那么宁王的群策群力,不是摆设?然而事实证明,群策群力总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宁王不是没有野心,但作为一个空有头衔的王爷,没有权力,没有实力,甚至连财力都没有,因此微时的宁王如同草丛里的跳蚤一样,蓄势待发,却又默默无闻。 而今,已是万人之上,在朝廷上甚至可以完全压倒恭顺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这并不能让他心安,因为没有实力。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旦有人不高兴了,完全可以肆意摧毁,而宁王却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除了一些州县不中用的厢兵,宁王发现,他连最起码的御林军都指挥不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其中的将领,强行来一次大换血,又害怕将他们逼得太急,而心生异动。 正是有着这番的担忧,宁王才急切地想拉拢一些有军权的人,而江彬恰巧在此时跳了出来,怎能不让宁王心动? “皇上,若是左相觉得太原府之人无为,本王愿意立军令状,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绝不耽误皇上的婚期,请皇上圣裁!”宁王虽然站立着,但低下头拱了拱手,这在下面的官员看来已是十分难得。 对于恭顺帝,更是惊喜连连,没想到今日竟还有事情有他做决定的。 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位辅政大臣,向自己低头,欢喜异常,只是表面却诚惶诚恐,手无足措,左右转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又望向殿下的大臣,却没想到一个个都将头贴在了地板上。 “这个——这——既然宁王已经立下了军令状,李爱卿——就——就算了吧!”恭顺帝轻轻道。 “微臣遵旨!”李彦答道,对于恭顺帝,他从来没有过半句违逆,完全做到了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的恭敬。 “是!”宁王答道,只是恭顺帝的话,让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听着十分不舒服。 朝会散去时,三五成群,陆陆续续又来到了宁王府邸。 这个时候,不是逞个人意气的时候,更多的是群体的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关键的时刻,必须一致对外。 这些自然是宁王所想看到的,也证明他这些天来花费的心血并没有白费,现在他这个群体,有了相当的凝聚力,可以抵御一定的冲击。 宁王一挥手,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找到先前的座椅,井然有序地坐了下来。 康良最先开口,脸色显得十分凝重:“王爷,要不要先将朝会上所发生的事,让永州的人知道,以免被小人利用,节外生枝!” 宁王听言,微笑地点着头。当然这并不说他赞同康良的说法,而是喜欢康良的态度。 虽然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建议,但在宁王听来,它却包含了两层意思。 其一,康良没有就宁王在朝会上所做的决定,问三问四,说明他看重宁王的权威,无条件地信任与支持宁王,康良已经熟悉并已习惯了作为宁王谋臣的角色。 其二,对于上次的小小风波,也因为康良的这句话而轻易地化解了。有了开始,其他官员便会放下心中的畏惧,重新融入其中。 也因此,宁王不禁对康良刮目相看。 “下官以为不妥,如此刻意,反倒引起江彬的疑心,不如顺其自然。朝中之事,并没有多少秘密可以隐藏,且凭着江彬的实力,一定很快就能探听清楚。”吴俣也是一点就通的人,听康良提出如此下策,便知他另有目的,于是顺水推舟,也不痛不痒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宁王微笑地再次向吴俣点头,表示赞许,这当然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江彬正是最为危难之时,能得王爷提拔,自是喜不自胜,只是如同钓鱼一般,须得循循善诱,耐住性子才行,这时间恐怕有些仓促。”又一位官员讲道。 “李大人莫要忘了,这皇上的婚期,还不是王爷说了算的?”一人笑道。 众人听言,也都笑了起来,就是宁王也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八颗牙齿。 ………………………………… 何府! 赵萍持着着蘸满浓墨的毛笔,歪着头想着,迟迟不知如何落笔。 “写什么?”赵萍转头看着姐姐,问道。 赵燕正默默地看着何琦与林茹依下棋,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今天就写个‘间’字好了!” 何琦听言一笑,道:“莫不是姐姐已猜出相公的作为?” 林茹依放下手中棋子,也抬起头来,笑道:“如今,也只有燕姐姐能猜出一二来,我们自不用说,只怕连宁王现在也蒙在鼓励。” 赵萍皱了皱鼻子,一手挽着秀发,低下头去无奈地写着。 “哟,我怎么听这话,还想有些醋味!”何琦调笑道。 林茹依忙摇晃着双手,脸色急得通红,急促道:“没有——我没有——” 赵燕与何琦见此,皆有些不忍,不敢再逗这个心里善良,又有些卑怯的妹妹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三、问计 更新时间:2012-09-03 何府,书房! 李彦食指轻敲着桌面,摇头看着家丁,笑道:“并不是如此。现在的局势,看上去十分明显,就是我与宁王之间对碰!” 李彦将两本书,分别放在桌子的两侧,代表着两边的势力。 “难道不止如此?”家丁疑惑道。 “其实不然,永州有江彬,虽然被软禁,但实力犹在。另外,你可曾想过,当时孝仁帝知道江彬有谋逆之心,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杀死,即便软禁,为什么不选择京城,而是选择江彬的老巢永州?” 李彦没有等家丁回答,拿起一根笔摆在两本书的中央,道:“这是第三股势力。” “这——大人为何不争取联盟,反倒要拱手送给宁王,岂不是彼长我消,得不偿失?”家丁更是疑惑。 李彦摆摆手,继续自说自话:“另外,刘谕自从三王之乱,便如销声匿迹了一般,难道他的实力仅仅如此而已?据我所知,刘堪名义上是他儿子,实际上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罢了,刘谕怎么可能为了一颗棋子而放弃自己!这是第四股势力。” “第四股势力!”家丁默默念着,觉得李彦越说越是离谱,原本清晰如表的局势,渐渐变得变幻莫测。 “还有刘谨,你以为现在围在我周围的那些官员真的利益依附?” 家丁没有回答,他知道李彦一定会给出答案。 果然,李彦停顿了一下,又拿出一根笔,放在桌面上,摇头道:“不,他们还是在等待,随时准备另择明主。” ………………………………… 随着李彦渐渐讲解,桌面上的笔越来越多,几乎覆盖了整个书桌。 “他们之所以没有跳出来,那是因为我与宁王虽然争斗,却还没有达到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白热阶段,朝廷没乱,天下没乱,没有机会浑水摸鱼!”李彦冷笑道。 家丁垂着双手,看着桌面上密密麻麻地书本与毛笔,苦笑道:“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是善茬,为什么就如此默契,这么多年来一直蛰伏不出?” “不是多年,而是一年!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三王之乱为什么无疾而终,因为疑惑而恐惧。而且他们也不是在蛰伏,只是在默默地试探。看着吧,一旦我与宁王之间失衡,便会有耐不住的跳出来。”李彦道。 家丁若有所悟,道:“大人是想让他们一个个冒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你相信吗?”李彦突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家丁,问道。 “这——”家丁虽然跟随李彦时间不短,但是除了追宗、相宗、箭盟以及江州杨相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但仅仅凭借这些,要将这么一个庞大的势力一网打尽。 别说现在李彦没有孝仁帝的支持,没有何常在的靠山,就是这些条件全部具备,李彦也不可能办得到。 家丁有些不懂了,也渐渐感觉,自从李彦从惠州回到京城之后,性格越来越强势。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对家丁无话不说,有问必答,但是家丁却觉得李彦的话内有话,不如以前直率。 “莫非大人已经不再信任我了?”家丁如此想着,不禁打了个寒战,心内的秘密一页页翻开,并没有什么遗漏之处,这才稍放心胸,然而看着李彦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李彦见家丁愣愣不语,摇着头笑道:“别说你不相信,就是我也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李彦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上的笑脸也渐渐隐没,情绪也低落下来,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下去吧,别让人来打搅,我想睡一会,晚膳让人给我送到这来。”李彦长吁一口气,便斜歪着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家丁一丝疑惑,悄悄地退出了门外,微微叹息。 ………………………………… 家丁来到后院,随意打了个千,禀报道:“大人在书房睡着了,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晚膳也准备在书房吃,各位夫人不用等了——” 赵燕微微抬头看了家丁一眼,轻轻“哦”了一声,淡淡道:“知道了!”接着又低头看两人下棋去了。 林茹依与何琦更是头也不抬,沉溺于棋盘之中,就是赵萍,也只是认真地练着字,皱着眉头,一笔一划都仔细不苟。 家丁眼见如此,便又退出了门外。 他本想从她们口中护着神色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确定何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但令他失望的,几人也都对他怀着一丝戒备。 “怎么会这样?”家丁突然看到了危机,然而如同在迷雾中一般,不知如何抉择。 ………………………………… “姐姐!姐姐!怎么回事?”赵萍等家丁一消失,便甩开毛笔,跳跳蹦蹦地来到赵燕面前,急切地问道。 四人一起照应度日,早已心心相惜,彼此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便都能意会。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林茹依,更是脸色微红,刚刚见赵燕送来的目光,心内一怔,就是下棋都忘了,只是看着棋盘发呆。而家丁分神在赵燕身上,还以为林茹依在思索棋步而忽略掉了。 何琦也是好奇,手撑着下巴,看向赵燕。 赵燕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家丁的举动有些奇怪而已!” 赵萍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所以,等待着赵燕公开答案。 “他既然说相公在书房休息,不让人打扰,那来通知我们干嘛?为什么不在书房门口守着?”赵燕道。 何琦点头道:“相公的晚膳在书房吃,不让我们等,这一点倒是没错!” 赵燕却不以为然:“单独来讲,确实没错!但是不应该是他来讲。后院本是女眷之所,家丁怎能不懂其中规矩,没有招唤,而自作主张地闯进来?如此,只能说明他心中有事,而忽略了——” 林茹依不禁有些担心,急切道:“如此说来,相公不是有危险,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她说着,先站了起来,就要过去。 赵萍忙拉住,笑道:“放心,就算家丁真想搞什么伎俩,最后倒霉的也不是大骗子,你就安心地看好戏吧。” 林茹依犹自不放心,却见赵燕与何琦都信心满满地点头,也不再坚持,只是心内还有些担忧。 不过当晚见到李彦安然地出现在她面前时,才真正安心,开颜一笑。 “大人——”林茹依心情的松弛之时,竟不觉留下了两行眼泪。 李彦一怔,爱怜地抚着林茹依的脸,问道:“怎么了?” 林茹依将下午家丁汇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双手抓着李彦的衣服,还是十分紧张。 李彦听了,讶然失笑,又感动至极,安慰道:“不必担心,家丁不可能害我的。” “嗯!”林茹依虽然不相信家丁,但对于李彦的话还是如一如既往地崇拜。 ………………………………… 永州,江府! 江彬独自坐在偏厅内缓缓地喝着茶,一双眼睛却看着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管家从匆匆跑了进来,低声喊了两句:“来了!来了!” 江彬身子一震,忙放下茶杯,豁然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然而刚到门口,外面便进来一个人。 “学生拜见刺史大人!”那人修长身材,面朗俊秀,一身秀才服饰,飘然潇洒向江彬作揖下去。 江彬忙双手扶着,急道:“先生肯来,是江某莫大的荣幸,快快请上座!” 原来此人姓林,名骆,乃大明十大才子之首,贵族大豪纷纷想要聘为上宾,就是宁王也曾出动多人,屡次劝服,只是林骆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 “多谢大人,承蒙大人错爱,学生一定结草衔环,誓死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林骆笑道,再次作揖。 “哈哈哈——”江彬听言更是喜得眉开眼笑,忙问道:“如今局势,还请先生教我!” “不敢!刺史大人既然有言,学生自当尽力而为!”林骆收起纸扇,指着地面,笑道:“众所周知,朝廷之中,左相李彦与宁王两分天下,宁王寸土必争,而李彦步步退让。只是宁王没有手中没有军权,各边防势力唯李彦马首是瞻。且各州刺史又阳奉阴违,宁王虽然雄霸京城,却对于各路力不从心,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宁王花这么大的力气,也要彻查十六王爷的事情。” “正是,且不知本官下一步该如何?”江彬点点头,这些他自然清楚,只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宁王的态度。一来,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二来,他不知道现在的时机是否适宜。 林骆微微一笑,坚定道:“主动出击!一者,十六王爷当年失踪,如今又离奇死亡,刺史大人主动参与,与宁王自然切合,乃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二者,刺史大人可以趁机将势力光明正大地深入京城,在宁王的帮助下,渐渐壮大。” “这——只怕宁王不会甘愿为他人做嫁衣裳!”江彬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找来林骆,自然也是不想长久地等到,如今听林骆如此说,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放心,学生自有妙计!”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四、才子之心 更新时间:2012-09-04 江彬很快来了京城,拖家带口,梨花带雨,一路从永州嚎啕到京城,说是泪流成河,一点也不夸张。 “怎么啦?太夫人过世的时候,也不曾见刺史大人哭得这么伤心!难不成皇上准备向他下手了?” “嘘!江大人心苦劳苦啊!他这哪里是在哭十六王爷,分明是哭给皇上看的。” “这是为何?” “事情不时明摆着的吗?有谁敢对十六王爷下手,当今世上除了皇上,还会有谁?皇上又为什么要拿十六王爷开刀,不正是做给江大人看的?再说了,你刚才看到了没有,江大人此次进京可是拖家带口的,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带上了,这是去奔丧,怎么搞得跟搬家似的,其中原因不是不言而喻了吗?” “先生的意思是,江大人为了消除皇上的戒心,而不得已利用奔丧的名义,举家迁往京城?” “孺子可教!” “听先生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也亏得先生目光如炬,仅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细节,便能探知事情的真相。佩服,佩服!还未请教?” “嗤——”那秀才打扮之人还未答话,旁边一人嗤然一笑,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那人道:“真是孤陋寡闻,眼前这位便是咱们永州的第一才子章晖章探花。你打哪来啊,莫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章晖微微一笑,摇着纸扇,安然坐在一旁,并不接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真幸会,幸会!”说话之人站起身来向章晖见礼,坐下后才道:“我做的是皮匠生意,走南闯北,章探花的大明早有耳闻,只是不曾目睹真容,不想今日有如此机缘,不是老哥提醒,还真是错过了!万幸,万幸!” 几人说着话,车马已经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只是这一路上,如此自以为是的人大有人在,议论、谣言自然无可避免。 不过,但凡是身在其中之人,便都明白,今日江彬哭的不是十六王爷,也不是给皇上看的,而是给宁王看的,而带这家眷来京城,目的自然是向宁王表忠心。 在没有投名状的情况下,家人是最好的质子了,江彬知道,宁王自然也清楚。 ………………………………… 宁王府! 宁王此时真正是开心的合不拢嘴了,没想到轻而易举便将江彬这条大鱼给钓到了手。宁王知道江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量,有他的想法,但宁王自信,只要江彬人在京城,就翻不了天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看来江刺史给王爷带了一个大礼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这江彬手脚倒是干净利落,王爷才刚刚要查十六王爷的事,他就哭哭啼啼地来投诚了。” “这不是正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要省力气得多。” 宁王一脸镇静地听着下属们谈论,不过这是他自以为的,其实嘴角,眉头,眼睛里尽是喜悦,就是最不懂人情世故的,也都看得出来。不然他们敢说得如此肆无忌惮? 只有康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头想着什么,几次欲言,又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右相,怎么了,莫非觉得此时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在宁王眼里,自己现在就是在驾着一辆急速的马车,风驰电掣,稍有不慎,便会人仰马翻。因此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无聊无尽的马匹,当然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但他更想听到的是如何驾驭好这辆马车的建议。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一齐看向康良。 康良再次思索了片刻,道:“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宰相大人这是杞人忧天了,江彬自然有他的想法,可是只要他进了京城,便如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吴俣眼前一亮,也忍不住道:“下官以为,宰相大人忧虑的不无道理,而且江彬的表忠心方式,也太过激烈了。这才刚刚开始,江彬如此一来,不是弄得人尽皆知了?下官也觉得有不妥之处,还请王爷三思。” “这有什么,在武德帝之事,江彬何等风光,如今却沦落至此,凭谁也熬不住吧?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自然会拼了命地抓住。” 吴俣讪讪一笑,并没有接着反驳。因为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怀疑,至于什么“忧虑”“不妥”云云,不过是说给宁王听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这就好比打预防针一样,若是什么事都没有,自然皆大欢喜,谁也不会再想起这件事,若是真的出了事,那些开始兴兴地拍马屁之人,自然逃脱不了干系,而他则变得有先见之明,规避一定的罪责。 宁王这时候,也急着出来打圆场,作总结,笑道:“各位先不着急下结论,到时候江彬来了京城,各位有的是时间,好好将他看清楚!” 宁王才不关心江彬怎么样,他关心的是江彬手中的那一份沉甸甸的军权。 …………………………………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月亮刚探出个头,便又隐了下去,点点几颗星星缀在天幕之上,显得孤独寂寥。 江彬走出马车,站直了身子,往前方眺望。 “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江彬问着车把式。 “回禀大人,依照这样的速度,最快七天,最多十天,便可赶到京城!” “嗯!那就十天吧!”江彬说完,又回到车内去了,眼前的景色如同他的心一样,迷雾遮掩,看不分明,所以干脆再接着睡一阵。 然而刚刚躺下,便又想起林骆的一番话来。 当日,林骆说出一个计策来,竟是:以疏间亲!谁能想到他江彬今日进京,不是去投靠宁王,反倒是准备去分化其内部。 “刺史大人,若是要发展京中势力,只是得到宁王的信任,这还远远不够。大人需要的是宁王对您的依赖,犹如身体的一部分,割舍不了。因此,学生以为,大人此次进京,可以分两步: “第一步,带着家眷,入住京城,虽然动静是大了点,宁王可能也会有所疑虑。但是,往后什么事情都做在宁王眼皮子地下,戒备自然松弛。 “第二步,从康良开始瓦解宁王的势力。” 江彬复问:“本官该从何处着手?” “自然是从宁王最为忌讳的地方——朋党开始!” 江彬想着,嘴里不禁默默念着:“朋党!”心内想到:“看来宁王野心不小。” 这次出行,江彬没有带上林骆,一来是林骆主动坚持留下,二来江彬也害怕林骆在京城太过扎眼,毕竟宁王可是早已对其垂涎三尺了。 一路上,江彬并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都是吩咐手下的人代哭的,然而他也并不轻松,总觉得肚子中有着吐不完的气,显得十分压抑。 往事幕幕浮上心头,总让有种迟暮晚年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一趟到底是对还是错!”江彬每天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白发日复一日地增多,甚至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自从三王之乱之后,江彬是有许多不甘,是有许多期许,可是一年多的平静生活,早已将他的雄心壮志消磨殆尽。此时的舟车劳顿,他才发现这些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所谓的宏图大志,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期待了。 可是,决定既然已经做了,进京城的马车是不可能再回头了,不然宁王怎能轻易放过自己。 听着外面车马粼粼,江彬眼前浮现的宗族中人疲惫的身影,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甩甩脑袋,江彬尽力使自己忘却这些想法,继续躺下,准备在睡一会。 ………………………………… “得得——得得——” 眼看京城在望,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江彬从睡梦中惊醒。 “老——爷——老——爷——” “什么人?不是让你们到了城门口再叫醒本官吗?岂有此理——”江彬恼怒地喝道,越是到京城,心情越是糟糕,犹如一把干枯的稻草,稍有一点火星,便能腾起一团大火。 “老爷——是奴才——该死——该死——”这么说话的,自然是管家。 江彬一怔,不是让他留在永州服侍林骆的吗?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莫非永州出事了?还是林骆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怎么回事?”江彬没有等到管家回答,早看见他手中拿的一封书信。 江彬猜得没错,是林骆写给他的。 “刺史大人,当你看到这封书信之时,相信大人已步入京城,而林骆也已经远避山林。刺史大人已年过古稀,风雨遭际远非常人可比,金裘玉马,富贵荣华,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享尽人生福祉。连日相处,本以为大人已金缕不问,惜时惜今,林某愚钝,本想化解这段干戈,才出此下策。可叹,可悲!可叹学生自负才华盖世,终究不能兼济天下。可悲大明百姓,终究躲不过这场浩劫!顿首百拜!” 江彬看完,叹息不已,望着不愿的京城大门,正自犹豫,却见远远走来一行人,华冠丽服,不由得摇头无奈,看来已无法回头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五、还有机会 更新时间:2012-09-05 出城迎接江彬的,不是宁王,不是皇上,更不是李彦,而是金同。 金同虽然早已料到这一天,每天派人打探着江彬的动静,是以能够第一时间出城迎接江彬。 江彬现在可是皇上与宁王都要拉拢的对象,金同怎能不在意他的心情? 金同一定要把话稳住江彬,不然后果严重! “江刺史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自从三王之乱以后,江彬的称号只有这么一个了,金同此时刚想挤出一点笑出来,又觉着不合适,只好板着脸别扭地说话。 “金大人客气!”江彬微微拱了拱手,现在他已没有心情与任何人周旋,于是直入主题,问道:“十六王爷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金同正愁如何开口,没想到江彬先问了,倒省了不少麻烦。 十六王爷的案子,金同全程跟踪,是以对其中的情况了如指掌,见江彬问起,忙详详细细地说开了。 ………………………………… “就这些?”江彬不满地问道。 案子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然而金同所讲,除了知道十六王爷是被一刀划破喉咙毙命的,其他的一无所用。 金同想想,确实再没有其他的了,不能说他没有尽力,只是杀手太过老到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真实的线索。 “不错!”金同无奈地承认。 江彬并不想关心这个案子,但他既然是因为这个名目而来,也就不得不做出一点表示,因此,他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不高兴。 “这样下去可不行,明天本官会派人介入这个案子的调查!”江彬的态度强硬,毋庸置疑。 金同心里倒是求之不得,但言语上还是显得十分迟疑,道:“江刺史,这恐怕——” “金大人放心,这些我自会向皇上禀报!”江彬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开。 金同应了一声,并没有追上去,他毕竟是京官,无论时势多么的艰难,自尊还是必须给自己留点。再说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与江彬纠缠就有点犯贱了。 江彬何尝不知道金同的想法,只是既然来了京城,他好歹是一州刺史,虽然现在有点家道中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子还是有的。 因此他必须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若是不拿出点强硬手段,别人还以为他江彬没了底气,好欺负了,而十六王爷的案子,恰恰是最好的切入口。 两人各取所需,自也无话可说。 ………………………………… 皇宫! 恭顺帝自当日朝会之后,便已清楚,宁王对江彬势在必得,虽然不甘心,但凭着如今的形势,也是无奈。 眼睁睁看着将到口的肥肉被人抢走了,恭顺帝心里烦闷,不敢人前表现,回到寝宫内,便对着小顺子唉声叹气。 在刘垦看来,天地之间,父母兄弟虽是至亲,却不可相信,唯独只有这个低等下贱的小顺子,才算得上唯一的心腹。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对于小顺子,除了诉说之外,更有一种依赖。似乎问题只要到了他这,便变得简单了,一切都都可以迎刃而解。 “顺公公,这几日睡得可好?”刘垦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撵了出去,整个人舒舒服服平躺在地板上,写着一个“大”子。 顺公公心内一愣,却暖暖的,孝仁帝虽然对他极为宠信,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关怀的话。顺公公是做奴才的,命里无时不强求,命里有是也不能强求,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安安分分地坐着本职的工作,闲暇时刻,摆摆威风,如此而已。 却没想到今日恭顺帝竟然关心起他的睡眠来,虽然他不知道恭顺帝这话有多少真情,但他依旧十分感动。 “多谢皇上!托皇上的鸿福,奴才一直都睡得很好,咳咳——”顺公公因为激动而咳嗽起来。 恭顺帝依旧双眼看着屋顶上金黄闪闪的图案,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朕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让朕毛骨悚然。” 小顺子哑然一笑,原来恭顺帝刘垦不过是为了下一段话做铺垫,才随口这么一问,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如此一想,小顺子渐渐恢复了常态,一时心暖闹热,变得冷静下来。 “奴才无欲无求,自然睡得香甜,皇上天天为国事烦忧,自然难免多梦失眠!”小顺子顺着恭顺帝的话说道。 恭顺帝微微一笑,好听的话他还是喜欢听的,而且此时候会对他说些恭维的话的,也只有小顺子而已。 “朕听说,至人能洞悉万事万心,也同样无梦,要是朕也有这么一门道行,该有多好!”恭顺帝笑道。 小顺子猜不出恭顺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接着道:“皇上只要认真修炼,定然超凡入圣,越圣至至。” 恭顺帝似乎不愿破坏这宁静的气氛,安稳地轻轻躺着,深深呼吸两口气,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然而转瞬即逝。小顺子怔了一下神,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外面渐渐暗了下来,一盏盏明灯被点亮,挂在宫门四周,依旧将整个皇宫照得跟白昼似的。 因为没有得到恭顺帝的允许,没人敢随意敲门进来。 而且,对于恭顺帝来说,他喜欢这黑暗。 在黑暗的包围时候,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他反倒觉得安全,可靠。因此在恭顺帝睡觉时,一定会特意安排宫女们将所有的灯都灭了。他原本要求宫外的也不许点亮,不过在宁王以“不安全”为由,而拒绝了。 “江彬来京城了!不过是冲着宁王来的!”恭顺帝突然再次开口,道。 小顺子早已猜到一二,也能预算到这个结果的原因。 “皇上怎能如此肯定?”小顺子在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并不想马上抛出自己的答案,否则便是自作聪明,结果只会惨不忍睹。 恭顺帝一怔,原来他本以为顺理成章的事实,在小顺子重复问过一次之后,他反倒有些犹豫了:“是宁王一直要求追查十六王爷的案子,这不是十分明显吗?” 小顺子没有马上回道,而是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皇上觉得江彬是个怎样的人?他会以德报怨,还是恩将仇报,还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恭顺帝再次怔住了。每个人思考事情,所有的结果都是在符合逻辑的情况下,合理推演出来的。然而却经常犯一个错误,那就是什么才是“符合逻辑”的?而“合理”的情况下,就不能有“意外”?此时的恭顺帝,他不正是如此。 “奴才也曾风光无限过,也曾提拔过几个人,或是因为他们能力不错,或是因为他们嘴巴子甜,然而如今奴才沦落至此,皇上几曾见过有几个人过问过奴才?”小顺子的话语平淡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恭顺帝听言,感觉抓住了什么似的,然而却有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心内痒痒的。 小顺子见此,又是接着说道:“不是奴才看破红尘,悲观弃世,而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就是皇宫,谁能给他们最大的好处,他们便跟着谁,奴才自然失去了利用价值。” “不错!在江彬彻底表态之前,朕还有机会————”然而话说到一半,恭顺帝便蔫了,他有什么,要权没权,要实力没实力,他有什么利益可以引诱江彬的?就是钓鱼,也得有饵啊,他刘垦两手空空就想套白狼?没有这么好的事,就是天上掉下馅饼来,也抢不过人家。 “哎!——”恭顺帝刚刚憋足的一股气,再一次泄了。 小顺子心思急转,立马猜到了恭顺帝心中所想,接着道:“皇上以为,江彬最在乎的是什么?” 恭顺帝皱了皱眉头,他发现自己做的功课实在太少了,对于自己的对手,竟然一无所知。现在就是宁王站在他的面前,除了觉得他可恶可恨之外,竟然想不出宁王的喜好及特点来,别说弱点,就是优点也知之甚少。 恭顺帝自责的同时,暗暗觉得这是小顺子在教诲自己如何思考问题,如何分析问题,如何解决问题,于是再次打起精神,更是以一种恭敬的心态来听取小顺子的意见。 “为了地位,他不惜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武德帝,相比于亲情来说,他更在乎地位。然而又不愿在京为卿为相,宁愿守着一个永州,天高皇帝远,独霸一方,相比与地位来说,他更在乎手中的权力。” “皇上圣明!江彬在永州为官一方,却不贪墨,不扰民,声望极佳,即便缺金少银,也只是编个名目向朝廷伸手,可见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且,为了青史留名,不惜谋逆造反,捧十六王爷上位!” 恭顺帝听言差点拍手大笑,经过两人的层层剖析,江彬便如透明的一般,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说来,朕便可以以理感之,以名动之!”恭顺帝笑道,仿佛江彬已经让他手到擒来了一般。 小顺子趁热打铁,道:“不错,不过在皇上没有绝对实力之前,还必须秘密进行,一来可以安抚江彬之心,二来,可以在宁王身边钉上一颗钉子。” 恭顺帝听言,从地上跳跃起来,忍不住来回踱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小顺子继续看守者他的香炉,一丝不苟!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六、偷得浮生半日闲 江彬来到住处,原打算进宫面圣,这本是常礼,就像每到一个地区,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拜山头,而在京城,皇上名义上便是老大,自然要见一见的。 然而江彬又不想单独与皇上碰面,不仅仅因为宁王,更是由于他对京城的环境还不够了解,在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江彬也不打算就这么一直等着,他还是选择了去见一个人——李彦。 李彦为监察御史时,曾巡按永州,与江彬称兄道弟,当时赵萍也在,三人走棋玩笑,十分投缘。可以说,李彦是江彬在京城唯一熟悉的人。 当然,这是外人的看法。 三王之乱的事情被孝仁帝压了下来,知之此时者甚少,就是太史令项典也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进行猜测,且由于太过扑朔迷离,他甚至不敢写进正史之内,不过在自己的笔记内,详细论述了一番。 江彬没有让人跟着,自己带着帖子,徐徐徒步在京城的大街上。 自从女儿嫁给武德帝之后,江彬便很少来京城,最近一次来还是带着大批的军队来的,坐在马背上,心里眼里都只有杀戮,哪里顾得上看风景。 不过江彬出门已是酉时,街道上的小商贩已开始收拾摊子往回走,就是客栈茶楼,也不再吆喝了,繁华去尽,都归烟云。 江彬倒是兴趣盎然,就是看着疲倦人的脸庞,以及听着劳碌后的叹息,也是觉得新鲜,暗想:早该出来走走了,不然人未老,心先老了。 京城的路横平竖直,加上所有的房子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似的,让江彬很不习惯。问了几个路人,一口的京片子不说,还故意卷着舌头说话。江彬知道他们听出自己是外地口音,看不起他,故意这么说的。结果光顾着生气,反倒把话给忘了。 然而踏破铁鞋无觅处,转转几个来回,正气闹着准备回去时,却柳暗花明又一村,正碰到了何府门口。 江彬整好衣衫,走上抬价,正准备自报家门时,一衣着华丽者,点头哈腰上前拱着手,笑呵呵道:“哎呦,这不是永州刺史江彬江大人吗?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江彬怔了一下,即刻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与李彦形影不离的家丁,于是笑道:“丁管家有礼!不知宰相大人可在府上?江某不速之客,还望没有打扰到大人!” 江彬说这话时,不得不感叹时势造化,与李彦的永州相聚仿佛还在昨日,自己早已不如往昔,而李彦已是一步登天,原本自己的下属,已是不可望其项背的存在。 “刺史大人客气了,宰相大人知道您要来,肯定非常高兴,哪有打扰的道理,快快——里面请——”家丁忙将江彬引进门内。 “非常高兴?”江彬暗想:“未必吧!” 江彬表面上笑脸吟吟的,可是若是能偶给他一个机会的话,他倒是希望能将李彦碎尸万段,方才解恨。他相信,李彦虽然不恨他入骨,但一定也不希望他活在世上。 高兴?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江彬知道,李彦看起来微微弱弱的像个书生,心中的城府却深不可测,自己不是也在他面前栽过跟头。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晕乎乎的,甚至不知道怎么栽的,问题出在哪? 家丁将江彬带到偏厅,奉上茶,又笑道:“刺史大人请稍坐,奴才这就去唤大人!” 江彬客气道:“若是不方便的话,本官改日再来拜访!” 家丁会意,知道江彬误解他的意思,忙解释道:“无妨!我家大人正在后院,陪着夫人一起斗草,奴才去去就来。” 江彬听言,会心一笑。李彦身在后院女眷之所,自然不是人人都能进出的,家丁亲力亲为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李彦堂堂宰辅,竟然会有玩斗草这种小姑娘才玩的游戏。 家丁见见吧点头,弯着身子退出了门外。 ………………………………… 家丁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的人的声音绕过围墙,传了过来。他不用看,只需要听着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长春!”这是林茹依的声音,微弱而温柔,犹如春风一般。 “半夏——”李彦很快对做出了回答。 “金盏草”说话的是何琦,清脆如同莺鸟初绽,听之欢快不已。 “玉簪花”李彦依旧没有思考。 “观音柳——”赵燕抢着说出了第三个草名。 “罗汉松!”李彦说着,自己先笑了。 赵燕听言,啐了他一口。家丁听了,会心一笑,心想此时赵燕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赵燕刚进何府的那段时间,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一般,近日却时常欢笑,而且每次害羞的时候,脸色潮红得如同天上的晚霞一般精彩。家丁偶尔瞥见,便心跳不已,念念不忘。 家丁如此想着,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脑袋,尽快将这个念头丢开了。 又听见赵萍出题了:“狗尾——”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也只有赵萍才能想到这样的名目。这时候家丁正走到门口,往里看时,赵萍双膝跪在地上,直挺挺着上身环顾着其他四个坐在地上的人,鼓着腮帮似有不服,可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彦也看见了家丁,却并没有立刻站起,回答道:“鸭舌,你看如何?” “雅虽不雅,倒也可以过关了!”林茹依说道,到最后声音低得也只有自己听得到,因为她发现其他三个姐妹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都是一脸玩味的笑意。 “我说我们怎么老是输呢,武斗武斗不过,文斗文斗不过,原来里面藏了内奸啊,姐妹们,还不快快将之拿下!”原来四人琴棋书画样样都比不过李彦,便拉着他来斗草,原本武斗都被李彦取巧获胜,现在文斗,四人围攻一个,依旧难解难分。 赵燕一发话,何琦与赵萍立马大声回应:“是!” 四人立刻扭做一团,也不知怎么的,竟还是让林茹依逃脱了。林茹依挣开她们的包围之后,快速地往房间跑去,三人不甘示弱,也发喊着追了过去。 家丁见众夫人散去,这才上前给李彦见礼,禀报道:“大人,永州刺史江彬到访!” “哦?”李彦拍在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抬头时,问了家丁一句:“你能猜到他来做什么吗?” 家丁笑道:“还能做什么,无非问问路罢了!现在两条路摆在面前,靠拢皇上得名,贴近宁王得利,他可能正犹豫该选择那一条路。” 李彦以手加额,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是了,正是如此!” 家丁听言,并没有一次喜悦,反倒心内重重叹了一口气。李彦真的是听了他的话,才想到江彬的目的的吗?未必!李彦如此言行,表面上是在夸他足智,实际上是不愿说出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说李彦对自己开始有所保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定不是从自己开始意识到的时候,家丁跟在李彦后面胡思乱想着,一路上没有再说什么。 ………………………………… “刺史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彦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家丁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家丁这才发现自己堵在了门口,忙往一边站了,弓着身子等待吩咐。 “下官叩见宰相大人!”这是江彬在这坐着的时候想到的,因为以前都是李彦给自己磕头,而今李彦已是当朝一品了,江彬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他看见香案上的金剑时,他才醒悟过来,感慨的同时,也暗自庆幸早点发现了这个细节。 “刺史大人客气了!”李彦如此说着,但并没有上前扶着,直到江彬真真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才让家丁上前托了一把。 李彦大大咧咧地往上位坐了,指着左边的第一个座位,笑道:“快快请坐,刺史大人一路劳顿,累坏了吧!” 等江彬刚刚坐下,家丁又换了两杯新茶,先给李彦奉上了,再轮到江彬。江彬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只能苦笑。 “多谢宰相大人关心!”江彬恭敬地拱手道。 “用过晚膳了吗?京城不比永州,酉时夜禁,一般人家都在申时吃饭。这若放在永州,只怕还没人开始淘米呢!”李彦说着,先笑了。 江彬随喜着笑,然而干干的,显得极不自然。 “是!确实如此!”江彬应了一句,李彦的话语亲切中带着疏远,和气中带着从上至下的威严,让江彬极为不适应,一时不知如何接应不过来。 “用过了吗?”李彦再次问道。 江彬这才恍然,敢情刚才还没有回到李彦的问话,于是忙道:“下官——下官——用过晚膳了,谢——谢——大人——” 越是着急,江彬的话越是说不清楚。他甚至惊慌失措,想停下来都不可能,眼看着一个个结结巴巴的字从自己嘴里蹦出来,又急又臊。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今日会如此失态,难道是因为李彦的官位高了,气势不一样了。可他是江彬,是永州的刺史,造反他都敢,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的,区区一个宰相,就能吓得到他。 “不可能,不会的!”江彬心里虽然不承认,可又明白,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长,只怕越到后面,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哦,江刺史此来,不知所谓何事?”李彦随意问道。 “没有!只是初来京城,想——过来拜访拜访宰相大人——”江彬这么说着,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说的话。 “原来如此——” 没等李彦再问出话来,江彬忙拱手道:“时间不早了,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告辞,告辞!”说完,逃也似地退出了门外。 江彬走出门后,跑出很远,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何府大门,长吁一口气,按捺着怦怦直跳的心脏,百思不得其解。 “我这是怎么了?”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看来京城变了,京城的人也变了,所有的都变得自己不认识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七、并州旧事 更新时间:2012-09-07 江彬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眼睛一闭上,便是獠牙的怪兽,吓得他立刻惊醒。本来年事已高,过了夜半,便又睡不着。 只好一个人披了衣服,再次爬了起来。 “天气这么燥热,看来夏天就要来了!外面的月光应该还好吧?”江彬胡思乱想着,打开了房门。 ……… “小的参见刺史大人!” 江彬还没来得及欣赏京城的夜色,便被脚下的一声喊叫声惊醒了,自然往下看时,见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犹如乞丐一般的人,正两眼泛光地看着自己,他的第一反应是:有刺客! 然而见那人又磕下头去,吐字清晰文雅,这才让江彬将他与一般的乞丐分开——一个读过书的乞丐。 “嗯——”江彬抬头看着天色,高高的玉色圆盘挂在天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是晚上,且住处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让乞丐随便进入?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刺史大人,小的秦明,葛老的徒弟——” 秦明原来出了京城,本想快马加鞭赶去永州,谁知半路便听闻十六王爷被害之事,江彬哭丧着回了京城,两人便如此,然后将他囚禁一年多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江彬。然后又说出家丁放出他时的谈话,已经最近在京城打探的一些消息。 “嗯!看来李彦果然有些手段!”江彬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笑了笑,摇着头笑道:“他既然敢放你,只怕你阳奉阴违一事,他们也早已料到了。” “是!”秦明低头细细想着,却还是不明白李彦有什么理由放他出来。 “京城这水可真够浑的,看来你我还不适合趟的。”江彬笑道,突然又转头看向秦明道:“刚才本官表演得可还有什么破绽?” “啊——”秦明这才醒悟江彬刚才是装出来的。 ………………………………… 皇宫大殿! 朝会上,江彬佝偻着身子走在堂上,慈祥的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正在与恭顺帝攀着家常,偶尔说到十六王爷之事时,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并没有多少悲痛。 “老了,老了,老臣一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管不了许多了。余下之年,弄儿饴孙,最好不过,其余之事,顾不得许多了。且此乃皇上家事,老臣一个外人,插手也是不妥。” 十六王爷乃江彬的外孙,然而却被他说成外人,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怔了一下,站在台阶上的宁王更是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就是宁王与皇上日思夜盼的江彬?这就是独霸一方,声震宇内的永州刺史? 宁王不知道江彬是真的糊涂还是假糊涂,然而看江彬头上丝丝银丝,也是一声长叹。希望又多大,失望便有多大,宁王此时的失望,都已爬到了脸上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宁王正郁闷,右眼皮突然急速跳了两下,一声叫喊便传进了大殿。 ………………………………… “皇上,并州暴.动——” 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大殿,甚至没有来得及等待皇上的见召。 然而谁也没有在意这点,所有的人都停留在“暴.动”二字的震撼上。 “暴.动?” 宁王感觉刚被雨水淋了一身,现在又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什么暴.动——” 恭顺帝的问话,颤抖中带着丝丝兴奋与担忧。 “是——是——鲍栋有要事要觐见皇上——” 所有人有种感觉,原先以为脖子被吊起来,眼看着马上要窒息了,突然上吊的绳子短了,屁股却又被摔得开花,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恨。 “胡闹,没看到朕正在与大臣们商议国事吗?”恭顺帝喝道。 太监颤颤抖抖地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稳定了心神,道:“奴才该死!” 可平静的语气,完全没有认罪的态度,而且还没有停嘴的意思:“奴才让鲍栋停在了朝门外,不过他让奴才带来了一份名单,请皇上过目!” 说着,双手举过头顶,大声道:“请皇上过目!” 在其他人都还在愣神之际,李彦忙走下台阶,将太监手上的一沓宣旨捧了上去,交到皇上面前。 “这是什么?”恭顺帝见李彦正在向他使眼色,这才接住。 “是并州近两年来的死亡名单!”太监愤然道。 “这——”恭顺帝看着宣旨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一张接一张,足足有四五十页,“这么多——” “是!这还只是非正常死亡之人的名单!”太监接着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混账!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没人教你吗?干什么吃的,来人哪,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宁王实在忍不住,喝道。 那太监镇定地磕了三个响头,微微一笑,道:“宁王说得极是,奴才是南城门的刚刚净身的小太监,并没有人指教,但也知道私闯朝会,乃是大忌,定然是律法所不容,是以小太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两边的侍卫听了此言,也将押解的动作变得缓慢,只是走在小太监的背后,再次等待恭顺帝的命令。 “皇上,鲍栋正躺在钉床上,已是奄奄一息,只求皇上召见,将并州之事说个清楚!”太监再次开口道。 也难怪,小太监刚才说鲍栋“停”在了朝门外,原来他压根儿没办法站起来。 “见!你去把他带过来!要活的,若是他有半点闪失,你也别回来了!”恭顺帝冷言道,虽然这话是对小太监说的,但是在宁王一旁听得身上凉嗖嗖的。 谢朱诚是他推荐的人选,宁王虽然知道他喜好杀人,但分寸还是把握得极好,更是对于一般的百姓分毫不动,这也是宁王放心谢朱诚上任并州的原因。 对于今天这种情况,倒是让宁王措手不及。 “是!奴才接旨!”那小太监兴奋地跳跃了起来,一溜烟地往外面跑去。 片刻,小太监扶着鲍栋走进了大殿,旁边围着许多拿着药材药瓶的大夫,手忙脚乱地正在给鲍栋止血,其中竟还有几个太医。让朝中的官员看得口瞪目呆,也不知道这小太监是怎么做到的。 “草民鲍栋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鲍栋边说边喘,跪下身去。 “并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恭顺帝的问话显得迫不及待。 正说着,又听见隆隆之声在殿外响起,几个黄色衣衫的侍卫,领着四辆马车。 “后面又是什么?”恭顺帝问道。 “回皇上,此乃并州近两年非正常死亡之人的背景,皇上一看便知!”鲍栋恫然道。 “怎么回事?” “这些人都是死于鲍栋之手——”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八、娘娘千岁 “这些人都是死于谢朱诚之手——” 当鲍栋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他们早已经猜到事情经过与结局。 恭顺帝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拿眼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宁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暗道:“你宁王也有今天,既然落在了朕的手上,就有你好看的。” 恭顺帝自登基以来,是第一用正视的眼光看着宁王,也是第一带着皇帝的威严与不快,这让宁王心里很不爽。 但现在不是不爽的时候! 怪之怪自己看走了眼,谁能想到在宁王眼下如同小白兔般温顺的谢朱诚,到了并州便成了一个白眼狼,宁王现在十分后悔当初的决定。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眼下的局势,宁王显得十分被动,然而他并不想向恭顺帝低头。人做事都是有惯性的,有了第一次,便很容易有第二次,久而久之,便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的习惯。宁王显得十分犹豫。 但现在大殿内安静地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都是在等待宁王的应对,已没有犹豫的时间! “依本王之见,此乃鲍栋的片面之词,事情是否属实,有待查证!”宁王就那么站着,自然得像是在唠家常。 这话虽然有着明显的袒护,但谁也找不出任何的漏洞。 所有人都重重舒了一口气,按照宁王护犊的性格,这的确是最合情的一个结局。 然而事情已经被鲍栋公诸于世,恶劣的影响已经蔓延开来,宁王又怎能压制得住呢? 恭顺帝正在想着如何开口时,宁王突然又发话了。 “倘若证据确凿,腰斩于市,以谢天下!” 话语斩钉截铁,但众人也听出来了,这事宁王并没有准备承担责任的意思。 恭顺帝无奈地点头,宁王的话并没有任何的偏袒,谁也无话可说。 此时最为精彩的要数殿下的官员们,沈文表情平淡,对于宁王的做法似乎早有预料,更在他背后的一些人,也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而康良微微皱着眉,低着头,默默不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而吴俣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其他人,或有高兴地松了一口气的,宁王三两句便应付了过去,不禁皇上与李彦哑口无言,就是鲍栋也无话可说,不得不点头赞同。 或有低头微微叹息的,因为他们想到,一个连错误都不敢承认,责任都不敢承担的领导,你还能要求他什么呢?若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将来自己若是有半点差池,宁王又会不会弃之如敝屣一般将自己抛弃呢? 或有点头赞同的,宁王之话,从感情上来说,确实有逃避之嫌,但从道理上来说,却不偏不倚,有着大家的风范。 “宁王以为,派谁人查证最为合适?”恭顺帝问道。 宁王脱口而出:“左相李大人,本王以为乃是最佳人选!” 这次倒轮到恭顺帝吃惊了,他本来的意思,也是想让李彦去的,只是自己提出来害怕遭到宁王的反对,毕竟李彦与宁王之间的矛盾已久。 恭顺帝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没有问群臣的意见,而是看向鲍栋,温言问道:“鲍栋,你以为如何?” 鲍栋没想到恭顺帝会问起自己的意见,忙磕头道:“草民——草民——求之不得——” 有比较,才有差距。有了柳诚的前车之鉴,又有了谢朱诚的胡作非为,李彦即便无为而治,其光辉形象也会被衬托得耀眼夺目,更何况李彦曾救并州万民于水火之中。 自然在并州人的眼里,只有李彦,甚至摆上了香案,天天供奉。 然而鲍栋却不知道宁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恭顺帝眉头皱得跟一座山似的。 是的,宁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子承父业,等宁王百年之后,这江山还是自己的,没有人能动摇得了。 本想依仗李彦的耿直强硬与宁王对抗,从而求得自己的发展空间,谁知道这李彦也不务正业,干起收买人心的勾当,他想做什么,难道想坐自己的位置吗? 恭顺帝如此想着,不禁瞄了李彦一眼,只见对方正低着头,一脸虔诚地等候自己的发落。 “也许是朕多心了,毕竟昔时此刻,也只有李彦对自己毕恭毕敬,真正是一个臣子!”恭顺帝自我安慰着,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戒备与隔膜在所难免。 “好,如尔等所愿!”恭顺帝笑道。 话音刚落,殿下群臣轰然跪下,高呼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山呼海啸,如惊涛骇浪一般向恭顺帝袭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又是惊喜万分。 宁王也不得已弓下身躯,低头顺目。 ………………………………… “小太监,几时入得南门?”恭顺帝心情极好,笑着看向低着头跪在鲍栋一旁的小太监,突然问道。 小太监灵动的眼睛一转,突然笑了起来,磕着头道:“草民该死!草民冒充小太监,乱闯朝会,最该万死!” 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女孩。 这时候门外的杜孝卫也远远跪下,高声道:“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恭顺帝挥一挥手,示意杜孝卫退下,又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女孩笑道:“民女鲍青,今天刚满十二。皇上,你会杀了我吗?” “哈哈哈——”恭顺帝笑道:“那朕问你,你怕死吗?” 女孩想了想,摇摇头,道:“民女不知道,死很疼吗?我很怕疼!” 女孩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毕竟在场的人都没有死过,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没有发言权。虽然很多临死前的人都会发出惊天的嚎叫,但这并不能说明是疼引起的,也也能是恐惧。 恭顺帝微微一笑,道:“古有缇萦救父,汉文帝为此废除肉刑,今有鲍青为并州伸冤。朕虽不如汉文帝贤明,更不能因此而改变国家法度,但见贤思齐之心尚有,朕有什么理由杀你呢?各位爱卿以为呢?” “皇上圣明!” “各位爱卿皆无异议,朕心甚慰!当时是,钟离春谏齐宣王,励精图治,方有五都之兵克燕,称霸诸侯之齐,朕心慕之,特效古人之故事——”恭顺帝侃侃而言,突然转向鲍青,问道:“青姑娘,可有意中之人?可有何愿望?” 鲍栋本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听不出恭顺帝言外之意,本想提醒一下女儿,怎奈手脚无法动弹,只有悄悄地打着眼色。 然而鲍青看着恭顺帝,笑道:“民女从小爱吃葡萄,可是偏偏个子矮小,总是摘不到,爹爹便告诉我说,只要我长大了,长高了,就可以摘得到了。” “哦?那现在呢?”恭顺帝较有兴致地听着,越来越觉得这女孩有意思。 其他人竟也没有反对的声音,都竖起耳朵听着,并试图猜测着女孩下面要说什么。 “随着年岁的增长,民女发现,其实并不是一定要长高了,才可以摘到高出的葡萄,只要在脚下垫高一点,自然也能够拿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我爹爹总是怕我爬得太高,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就不得了了——”女孩说着,便指了指恭顺帝,道:“皇上,我看你现坐的地方最高,能不能跟我爹爹说一说,让我爬上去玩一玩儿——” 轰—— 所有人心内的震撼,犹如被雷劈了一般。 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拐弯抹角,将所有人带了一圈,竟然说的跟恭顺帝是一回事。 “鲍栋,既然青姑娘有这心思,就宽容她这一回?你放心,朕绝对保证她的安全!”恭顺帝也装模作样的配合着。 鲍栋自然不敢与皇上叫板,且这对于他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草民遵旨!”鲍栋艰难地磕头道。 “怎么样?你爹爹答应了,过来吧!”恭顺帝挥手招呼着鲍青。 鲍青犹豫了片刻,便欢快地爬了起来,跳跳蹦蹦地,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径直往皇上身边走去。 走到宁王身边时,宁王终于忍不住,伸手拦了一下,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娘,站在这里就好了!那儿只有皇上的位置,谁也不能窥伺!”李彦却开口了,低声地劝着鲍青。 然而宁王听了,心内一时如火烧,一时如冰冻,难受得差点口吐鲜血。 恭顺帝却点了点头,竟与李彦达成了一致意见。 “转过身去看看,站在高处的感觉如何?”恭顺帝笑道。 鲍青在下面还侃侃而谈,然而真正走上了台阶,心内却又紧张起来,听了恭顺帝的话,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看向殿下的文武百官。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历朝历代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做。 一向默默无闻的沈文突然动了,只见他跪了下去,高声欢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了开始一句话,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去,谁料沈文又说出第二句:“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稀稀落落,但所有人都是跪着的,倒像是都在恭喜鲍青一般。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四十九、艰难困苦的生活 鲍青的册封顺理成章地进行,让宁王大张旗鼓的选秀,变得上下不得,左右不是,尴尬异常。 这些还不是宁王考虑的,更加可怕的是,他感觉手中的权力与威信,如同气球中的空气一般,被人戳了一个洞,正在快速地流逝。 看着鲍青晶莹剔透的眼睛,温柔如水的微笑,脂玉白皙的脸庞,宁王心里更是苦涩,她仿佛就是一个天生的皇后,站在恭顺帝面前,李彦身边,群臣之上,竟然泰然自若,天真灿漫。 恭顺帝对鲍青的表现也十分满意,不时地露出会心的微笑,瞥见宁王无奈与无语的表情时,快意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担心。 这还是恭顺帝第一次如此挑明着与宁王对着干,李彦也因为推波助澜而站在了同一个针线上,然而往常的宁王就如泰山般高岳,在恭顺帝心中早已埋下了不可超越的种子。 鲍青见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又转过头望着恭顺帝,寻求帮助。 恭顺帝手掌向上,双臂轻轻抬起,做了个上扶的姿势,轻轻道:“叫他们起来吧!” “嗯!”鲍青点点头,转过头,看着下面,道:“起来吧!” 声音自然,完全没有半点怯场的做作。 沈文听言,早带着一班人谢恩站了起来。 其他人犹豫着,想从宁王的脸色或眼神中需求答案,但此时的宁王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眼看着沈文等都起身了,唯独他们跪着,显得极不自然,倒像是故意要跟恭顺帝作对似的。 既没有了强有力的支持,又没有了冒险的理由,其他人也慢慢地站了起来,心里的失望却都写在了脸上。 鲍青待所有人都站起后,再次转向恭顺帝,一双妙目愣愣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他们都起来了,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事情总是要适可而止,恭顺帝如今便宜占尽,也就想着见好就收。 “小德子,带娘娘下去安顿——”恭顺帝道。 鲍青看着殿下的父亲,想要说什么,眼见恭顺帝向她挥手微笑,又忍住了,只是恋恋不舍地望向鲍栋,跟着小德子往后宫去了。 恭顺帝自然明白鲍青的意思,只是谢朱诚的案子道理上尚不明朗,此时就照顾起越级状告上官的鲍栋,怎么说都不合适,宁王肯定有话要说。 未免节外生枝,恭顺帝便制止了鲍青的话。 眼见鲍青退场,除了鲍栋,谁也没了心思,朝会变得沉闷起来,不过三两句,也就散了。 ………………………………… 散朝时,恭顺帝让宁王与李彦留下,说是一些案子上面的问题需要吩咐。 李彦欣然答应,宁王确是左右为难,最终默认。 “并州的案子左相切不可怠慢,宁王也当全力配合,以求尽快破案,还并州众多冤魂一个公道。”恭顺帝说完这些,便挥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而自己却往后宫方向走去。 前后的时间,不过喝一盏茶的,且此时的文武百官甚至开刚刚开始退场。 等宁王反应过来时,早不见了恭顺帝的身影。 “王爷,既然皇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你我,还请多多指教!”李彦向宁王拱了拱手,谦虚客气道。 宁王正在发呆,被李彦的话语惊醒,恼怒地甩着衣袖,喝道:“皇上让你审理,什么时候攀附到我身上——” “是,王爷!下官一定秉公办理!”李彦肃然道。 正是趁你病,要你命。李彦原是害怕宁王从中指手画脚,便有意上前搭讪。果真,此时正憋着一肚子气的宁王,说什么驳什么,正中李彦下怀。 而等宁王反应过来时,李彦也已潇洒远去,恨得他是咬牙切齿,心内暗道:“哼!你们等着,老子一定会让你们好看。” 也因为鲍栋这么一搅和,又是立案,又是封后,乱得一团糟,三个人掐得正欢,反倒把永州刺史江彬给忘了。 江彬却是求之不得,悄悄地退出大殿。 没有上面的权力倾轧,怎么可能有他趁虚而入的机会呢?开始江彬还有所顾忌,害怕李彦与宁王联合起来演戏,但接下来几天发生的火爆事件,便让他彻底放下了包袱,开始了新的运作。 ………………………………… 原来的昺亲王府早在三王之乱之时飞灰湮灭,新的府邸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较之中等富民尚且不如,刘谕自从儿子刘圩死于战乱之后,妻子痛苦绝望以至于远走出家,再无信讯,奴仆婢女眼见昺亲王家道衰落,管理混乱,趁机偷鸡摸狗,人员钱财渐渐流逝殆尽。 宁王曾派人问候过几次,但见刘谕苍白的面孔,气若游丝,也渐渐对这个苟延残喘的王爷失去了兴趣,从此再无登门。 如今的刘谕便如一株畏阳喜阴的小草,默默地挺着脊梁,曲折而又艰难地活着。谁也不曾想到,即便是这个时候的刘谕,还是想着要拼尽全力往上爬。 “石左,什么时辰了?”刘谕从书本内抬出头来,灰暗的暮色照着他疲惫的脸色,乌黑的眼圈以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酉时!”石左依旧是一身戎装,铠甲长靴不离身,腰间陪着一把大刀,手握柄上,随时准备出鞘一般。 “哦!听你这么说,都已经五个时辰了,我肚子还有点饿了!”刘谕抛却手中的书本,斜靠在椅背,轻轻闭上眼睛,不消片刻,便鼾声如雷。 石左没有动,依旧静静地站着,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稍有一点异动,他便将手上的刀柄握得兹兹地发响。 “放心吧!现在的刘谕,已不是当年的昺亲王,虽然没有什么人想我活着,但也没有人愿意我死,因为在他们看来,我现在活着比死去更难受。” 刘谕自嘲地苦笑道:“去,给我准备点吃的。” “是!”石左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根本没有在听,刘谕吩咐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即便他不会烧火,不会做饭,不会弄菜,但他还是去了,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随着一阵地震般的摇动,与爆炸一般的声响,刀枪剑鸣,水火两重天,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被烟火熏得黑不溜秋的石左,终于不辱使命,将一碗烧得发黄的白米粥送到了刘谕面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生怕打了一点又要重新来过,这可是不亚于一场战役般的艰辛。 “这是什么——”刘谕看着石左给他端上来的一个精致的小碗,里面浅浅地盛了一小半的黄黄的稠稠的东西,忍不住发问,随即一股浓重的烧焦气味扑向鼻子,更是让他皱深了眉头。 “粥!”石左大言不惭地回道,若不是天色已黑,刘谕一定能看到石左脸上的红晕,这可是比铁树开花还要难得一见的奇观。 “哦!”刘谕点着头,仔细研究着眼前的所谓的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粥不是白色的吗?这个——你在里面加了什么?简直比毒药还难闻——” “火太大,所以粥糊了!”石左第一次为所不能及的事找了个理由,也是第一次叹息,在强大的家务事面前,石左只有承认失败。 刘谕理解地点点头,鼓起勇气放在嘴边,无奈地轻轻呷了一口,也不得不放弃了努力。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还不饿!若是你饿了的话,你可以先吃!”刘谕摸着饿得瘪瘪的肚皮,违心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撒了一个不能自圆其说的谎。 “多谢王爷!奴才也不饿!”石左畏惧地看着那半碗粥,急忙恭敬地向刘谕表明心迹。 两个落魄的男人,就这么选择了沉默,都集中精力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幕,想以此而转移果腹的注意力。 “石左,叛乱以来,王府零落,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最后甚至连一个婢女都没有留下,面对着半死不活的我,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 刘谕说完,长吁一口气,接着连连咳嗽起来。 石左并没有抚慰,因为刘谕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任何人帮他的忙,这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王爷,三王之乱以来,天下格局已定,睿亲王被流放,永州刺史被软禁,其他各大家族势力,皆归于宁王旗下,宰相李彦拥有万民之心,边防之兵,谁能与之抗衡?王爷为何还要如此刻苦准备,为什么没有选择放弃?” 石左的话虽然啰嗦,但删一字觉短,增一字觉长,让刘谕听得口瞪目呆。 “不错,不过我别无选择!”刘谕说着,目光坚定,神色毅然,仿佛即便前面是战场,也愿意以身试之。 “正如王爷所言,天下之大,石左无地自容!”石左决然道。 两个人再一次沉默,不过这一次很快被一个黑色人影给打破。 “谁?”石左一声暴喝,立刻发现了那黑色人影的藏身之地,然而刚刚拔出腰刀,那人却已跃近身前,一柄短剑格在石左的刀口上。 “啧啧啧,太慢了——若是我这一剑不是挡在你的刀口上,而是刺进你的小腹,你已经看不到今晚的月光了——” 说话的竟是个冰冷的女人。 “哼!幸好你是格在我的刀上,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石左也不甘势弱。 “是吗?”女人正准备嘲笑一番时,竟发现自己的衣服从中裂开,不禁脸色大变,看着石左,便如见到了鬼一般。 而此时的刘谕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朗声大笑。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重中之重 更新时间:2012-09-10 女人鹅蛋脸面,上面镶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滋润如滑的肌肤吹弹可破,加上冷艳如霜的表情,即便石左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看着身上的衣服化成碎片,纷纷脱落,渐渐露出白花花的身子。然而女人并没有惊呼,也没有躲避,反而一双眼睛热烈地盯着石左,挑逗地渐渐靠近。 “哼!”石左的声音从鼻孔内冷冷发出,腰刀寒光一闪,横劈出去,发出惊雷一般的声响。 女人嘴角微扬,双脚轻点,正准备后跃躲开。谁知石左刀劈是虚,一掌从中诡异穿出,眼看就要打在腹部死穴之上。 “啊!”女人躲避不及,惊呼一声,没想到石左如此狠辣,交手之间,不留半点余地。正准备闭目待死,黑暗中一股吸力如同漩涡一般,将之卷了进去。 石左并不追赶,翻身回转,依旧站在刘谕身侧,横刀立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准备下一场战斗。 而此时的刘谕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朗声大笑。 “好了!婷婷,别再玩了!”刘谕道。 话音刚落,屋子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女人的回答之声:“是!”或清脆,或温柔,或娇媚,或病弱,细数起来,足有数百之多。 然而石左心无旁骛,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前。 “唉——”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汇成一声哀怨缠绵的叹息之声,从石左所望之处飘进屋内,回荡旋环,久久不止。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次小女子是彻底服了!”声音柔弱得似有似无,说不出好听在哪,然而听在石左耳内,犹如天籁之音一般,让人如痴如醉。 石左一怔,拼命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这才让他稍微清醒,一股鲜血流喉入腹,石左手脚这才活动开来,待往刘谕座椅看去时,早已人去椅空,更是吓了一跳。 “啸——”石左大喝一声,风驰电掣追出门去。 “回来” 石左听见刘谕的叫唤,犹如婴儿之见父母,蓦然回首,只见刘谕正安然坐在书案旁边的桌子上,正与一女子对弈。棋盘之上摆满了黑白的棋子,显然已经走了许久,已经到了两人收官之期。女子旁边站着的,便是刚被他击退之人,不过已换了一套白色的纱裙,脸色安宁,飘逸清纯。 “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石左豁然跪下道。 “我叫王童,你能逼得我姐姐出手,已是难得了,岂曰无能?起来吧,王爷正在下棋,才懒得理你呢!”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石左差点要了她的性命,笑脸盈盈的,看着石左,温柔如水,娇艳如花。 石左充耳不闻,依旧低头跪着,一动不动地等待刘谕的赦免。王童却也不恼怒,摇了摇头,继续转过头去,看着棋盘。 王婷正手拈冷玉,凝神思索,久久不能落子。 刘谕也单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棋盘。 “此珍珑棋局,果真出于师父手笔,弟子叹服!”王婷叹息一声,将棋子扔会坛内。 刘谕哑然一笑,道:“小师妹也不必太过灰心自责,师父临终遗言,若有人能解此棋局者,非当今第一智者刘天赐莫属!” 王婷淡淡一笑,道:“多谢师兄宽解!” 石左听言,心内惊出一声冷汗,王婷刚才不显山不露水轻描淡写的一招,便让他招架无力,可见其武功之高,已不是自己可望其项背的。 而刘谕竟与她师出同门,还被她尊称为师兄,可见刘谕也不是泛泛之辈。 若石左不是心有顾忌,才迟迟没有向刘谕下手,不然早已横尸当场了。 石左一时惭愧,一时灰心,惭愧跟随刘谕如此多年,竟没有看出半点蛛丝马迹,灰心报仇无期,将来无言面对江东父老,五味杂陈,脸色数变,还好低着头将脸贴在了地上,不然定然让刘谕看出其中的端倪。 “起来吧!”刘谕看着依旧跪在上的石左。 “谢王爷不杀之恩!”石左站起身,却挺立当场,没有站回刘谕的背后,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是否合适,于是干脆等待刘谕的命令。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刘谕笑道。 “是!”石左早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罚你——做饭——做一顿可以下咽的饭!”刘谕说着,皱了皱眉头看着依旧躺在书案上的那半碗粥,摇头不已。 王婷抿嘴一笑,轻轻地拍着刘谕的胸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对王童吩咐道:“妹妹去帮帮他,不过万事还是石将军做主。” 王童拱手道:“是!” 石左看向王童时,只见她秋波如水,不禁有种抓狂的冲动,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家务事,不得不咬着牙,暗暗安慰自己:“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太原府! 金同正在翻阅着近日来所查到的,关于十六王爷案子的线索,一个个地仔仔细细地看过去,但千遍一律,全都是一些正确的废话,没有一点点的实际进展。 “大人,这——该怎么办——”金同也是多年的官场老油条,能在京城做到清正廉明,不畏不屈的,金同也算是足智多谋了,然而今天这个案子,还是让他无计可施,就是下巴上的胡子也被他扒光了。 李彦对所有材料也囫囵吞枣地过了一遍。 当年,江彬入侵京城之前,十六王爷与太后便被李彦控制住了。三王之乱平息之后,李彦便将之交到了孝仁帝手上。自此之后,便再没了音讯。 孝仁帝过世之后,李彦以为十六王爷与太后的秘密将永远埋藏在历史的长河里。谁之今日却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是一种不忿的反抗?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嗯!不必查了,随便找个替罪羊,将此事揭过就是了!”李彦思索片刻道。 “什么?”金同吓了一跳,别的事还好凑合,这可是皇家之事,稍有不慎,便是泯灭九族的事,可大意不得。 “是自杀!”李彦叹了口气道。 十六王爷死的时候满目全非,衣着鲜亮,但李彦第一眼看到他时,却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此时才想起,他的手脚都满是老茧,下巴之上的胡子气短不一,倒像是个不修边幅的农民一般。 “啊?”金同一脸的疑惑,他倒不是不愿意相信李彦,只是这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也意料之外。 李彦点点头道:“三王之乱之后,太后与十六王爷作为江彬的内应,被孝仁帝当场抓获,不过碍于皇家颜面,并没有公之于世,但终究律法不容,只有将他们送出了京城,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那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京城呢?”金同一怔,忍不住问道,暗道:走就走了呗,还来京城捣什么乱,可害死我了。 “————”李彦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回答。 其实李彦对这故事,纯属猜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他如此做不过是安金同之心罢了。再者,对于这个案子,无论是宁王,还是皇上,就是与十六王爷最亲的江彬,都没有期望得到什么结果,不过想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宁王想借此拉拢江彬,江彬想以此入势京城,皇上想借此拖延选秀的日期。时至今日,无论对于谁,这个案子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而且,死者十六王爷,虽然失踪多年,但终究是皇家之人,就是想利用这件事的三人,也不想真正牵扯出太多的故事,更不想因此三王之乱曝光于普天之下。 便是基于这些考虑,李彦才敢断定没有人会对金同的结果斤斤计较。或许太史令项典会心存疑惑,而写入历史,但这已不是他现在所需要考虑的。 “是!”金同也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皇家之事,知道的越多,自身便越危险,是以见李彦微笑不答时,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十六王爷的案子,也不能办得太过轻便,必须煞有介事,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李彦坐上上位,静静地喝了口茶,又接着道:“不过并州的案子,却必须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 “大人的意思是,夜长梦多,担心宁王从中作梗!”金同轻声道,既然十六王爷的案子有李彦担着,金同的心情难得轻松了许多。 “不止是宁王,还有谢朱诚!从谢朱诚以往的经历来看,虽然滥杀无辜,但从不无理取闹,绝对是个心细如发之人!鲍栋进京告状之事,一定早已传到了他的耳朵之内。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谢朱诚身为一州父母官,想要毁灭证据,还是轻而易举的。” 李彦手指点着桌面,接着道:“再者宁王本是谢朱诚的推荐者,若是谢朱诚有问题,不仅对于他的威望有影响,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会因此而让皇上骑到头上,这可是宁王不能容忍的。我想,若只是前一个原因,宁王还可能不闻不问,但有了后一个理由,宁王铁定会不依不饶。” 金同双肩一耸,问道:“那——怎么办——” 李彦瞪着双眼看着金同,愣道:“你问我?” 金同嘿嘿一笑:“小的唯大人马首是瞻——”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一、我看好你 更新时间:2012-09-11 “不!”李彦反对了金同准备偷懒的借口,坚决道:“这事必须你自己想办法,虽然这事皇上交给了我,但是在这里,你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你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可以趁早退位让贤。” 金同听言,感觉脊背之上凉嗖嗖的,不禁打了个冷颤,讪讪地笑着,一个劲地道:“是是是!下官一定尽力,大人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只是下官一没有皇上的文书,二没有吏部的公文,这样单枪匹马地跑去并州,名不正言不顺,实在为难——” 看着金同苦恼的脸,李彦从袖子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吏部文书,于是金同的脸色更加苦恼了,才出狼窝,又进虎穴,这日子怎么这么苦啊! 金同无奈地接过,言不由衷道:“有这个就好办了——” “好好干,我看好你!”李彦站着说话不腰疼,给予了金同精神上的支持。 “谢大人赏识!只是,这破案的期限?”金同随口问道。 李彦满意地拍了拍金同的肩膀,轻松地说出了三个让他双腿发软的字:“十五天!” “什么?”金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京城到惠州最快也要六七天的时间,也就是说留给他真正办案的时间,就只有一两天而已,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如此草草,要不肯定是李彦说错了。 “多一天不行!”李彦笑道,另外还给金同加了一个紧箍咒:“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金同现在终于能体会茶壶煮饺子的味道,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既然宰相大人这么看得起自己,说什么也得好好表现一番。 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做的便是狠狠地闪自己几个嘴巴,有事没事,干嘛胡说八道。 “是——!大人,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了,为节省时间,下官这就出发!”金同这也是不得已,浪费自己睡眠的时间,这在以前可是天塌下来都不能惊动的事情,谁让他投靠了李彦呢,正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是随遇而安了。 “好!快去快回!”李彦点头道。 对于这件事情,李彦早已深思熟虑。 谢朱诚的案子,其实再简单不过,然而时间拖得越久,反而对金同、对李彦十分不利。而李彦之所以激怒宁王,便是让他保持愤怒,等到他清醒时再来做决定时,金同已经将事情解决了。 另有一个原因,在李彦看来,做一份事情所需要的资源,与事情本身并没有太大关系;一件事情膨胀出来的重要性和复杂性,与完成这件事情花的时间成正比。也就是说,李彦规定的时间越紧,金同反而能一击出手,短时间内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花时间在犹豫不决上。 金同换了一身便装,便往后院牵了马,并没再回转与李彦告辞,快速地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去了。 金同刚出城不久,后面又赶来一个急着出城的,不过此时城门已闭,只见他在城门前来回徘徊了片刻,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折了回去,就近选择了一间客栈,投店打尖。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明日出城也是一样!”此人正是宁王的手下,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想法,才给了金同一丝喘息的时间。 ………………………………… 京城,天子脚下。 表面上风平浪静,即便再嚣张再跋扈的人,身在皇威之下,也当收敛许多。即便一个枢密使,也抵不了一州的刺史来得自由舒坦。 然而暗地里,却波涛汹涌,龙蛇混杂。 各国的细作与传教士,投机的商人,攀附大族的政客,等等等,因有尽有。 因为,京城,即便在一个小茶馆内,也能听到最新鲜的朝廷变动,新政消息,皇帝动向。即便是如蝼蚁般的小人物,也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政治上的风云。这当然不是术业有专攻,只是生活日积月累强加到他们身上的结果。 “彭兄,今日风向似乎不对啊!好好的夏天,风怎么这么冷?” “嗯!” 说话两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正是原在江州潜伏的两个细作,高个子名贾正,矮个叫段明。 因为司空剑离奇死亡,楚国兵败,国内动荡不说,上层之间的争斗也从暗地转向表面,如火如荼,此两位原是承旨心腹。 江州自胜楚以来,外有陈赟,内有吴浚与杨相,已变得铁板一块,对于细作的排查,也变得异常谨慎起来。 此次从江州调往京城,本是避一避风头,然而无论待遇还是任务都有了实质性的变化,两人可算得上是升迁了。 由于两人实际做的是瓷器生意,走南闯北,自是习惯了的,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是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矮个子段明用力地嗅了嗅空中的气味,凝重地再次点头重复道:“嗯!确实不对!” “看来又要变天了!”高个子贾正较有兴致地看了看一片无云的天空,若有所指道。 “且不管这些,前面正好有家茶馆,你我进去喝两杯?”段明提议道。 贾正点点头,又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步子,虽然他每次都尽量放慢速度,但旁边的段明总是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也只有从这里,贾正才找到一点平衡。 贾正是个有自知的人,论胆略,论谋断,论机智,论气度,他没有一样比得上段明的,然而他却做了主要位置。不仅在他们之间,贾正的官阶高于段明,就是在整个京城,所有的细作都必须由贾正来发号施令,这当然是贾正的身家背景决定的。 段明无奈,也只有认命了这个结果,不过好在贾正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凡事言听计从,也是他们能够精诚合作的原因。 此时并不是三伏天气,但京城的茶馆依旧爆满,多数人并不是为茶而来,而是借此机会,找个老友聊聊天,听听曲,打发打发时间,舒缓舒缓筋骨。 段明选择一张靠墙角的桌子坐了,要了一盘花生,一盘小茴香,再点了一壶君山雾针,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说着,等东西上全了,才真正聊开。 “江彬又出了老巢,看来动荡将为期不远——”贾正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压低了声音地跟段明说着话。 段明不答,将一粒花生米抛入口内,细细地嚼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阳光渐渐热烈起来,晃得他眯起了眼睛,然后又转过头去,喝着茶。 “是清明后的老茶,难怪这么苦!”段明皱着眉头,艰难地将茶水咽下。 贾正一笑,继续道:“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要不我们把这个消息传上去?当然,至于要怎么做,还是让上头决定!” 段明轻微地晃了晃脑袋,道:“不着急,这种人人都能知道的消息,你我即便不说,我相信早有人抢先一步了。若此时报上去,反倒显得我们落后了!” 贾正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话总有个开头。与段明相处这么久,即便他什么也没说,贾正也猜得到,他心里肯定有着贾正不知道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贾正正准备求证。 “这倒是——”贾正瞥了段明一眼,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省了,喝茶喝茶——” 段明显得心不在焉,提起杯子呷了一口,皱了皱眉头看着杯子,又细心地剥着花生。 “消息倒是有一个,只是——”段明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难喝的苦茶,终于下定决心道:“是关于刘谕的,好像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没有一点把握——” “哦?”贾正不禁用余光看了看四周,这可是天大的消息,刘谕加上江彬,这水想不浑都难了。 “这没关系,我们先占得先机再说——”也只有贾正敢说这样的话,一是因为他的地位,二是因为他的背景,若是换做段明,信口开河的话可不敢乱讲,一旦有半点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段明依旧只是低头沉思,至于贾正的话他听进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说话就如蹴鞠一般,有去无回,便没什么意思了。 贾正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段明却纠结于自己的想法,话不投机,两人很快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让开——让开——” “哎呦——不长眼睛啊,马怎么能跑到集市上来,知道王法不——” 一阵吵闹惊醒两人,抬眼往外看时,只见一批血红色的骏马已绝尘而去。路上的行人,还有气愤不过的,依旧指指点点地骂着,一些认命了的,便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继续吆喝着做生意。 “这是什么人?这么嚣张——”也因为刚才街道上的那一幕,让原本有些沉寂的茶馆,变得热闹起来。 “唔!说不上来,看他们的衣着褴褛,好像是乡下来的,却不知拿弄来的一匹骏马,怕不是偷的吧?” “不像!乡下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娴熟的马上功夫,那人最多不过十五,没有日积月累的勤加苦练,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 众人正在纷纷猜测时,突然一个人道出了惊人之语。 “这个人,我认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二、皇帝的爱恋 “是谁?” “谁——” 唱曲的老头眼见吸引了众人的兴趣,快意地拉了一下二胡,旁边的孙女心领神会,锣鼓叮咚一阵细响。 “各位看官,且听小女子慢慢道来——” 一声长音拖足了众人胃口,老头孙女更是迈着步子两步作势,老头再次拉起二胡,舞动开来。 台下看客也都是场面上见惯了的,知道这是要赏钱了。原本说书唱曲的,讨的就是一个“新”一个“奇”,便如相声中的包袱。 当然有了好的段子,凭着一些名角的唱功与人气,也能讨得观众的欢心。 这些在京城早已见怪不怪,是以有些慷慨的,纷纷解囊,将一些散碎的铜板扔上台面。 老头动作也不慢,眼见有现钱,无论多少,立马开了口。 “你且道,他,神情落魄,衣衫褴褛,不似那人上人——”老头走惯了江湖,随口从刚才的议论中挑词摘句,加上熟套的曲调,竟然唱了出来。 “却不知,那衣乃是苏杭沈家座上虹彩绸,那鞋乃惠并刘家库中登云履——” 此言一出,个个惊奇,谁人不知沈家做的衣衫,刘家做的鞋子,都是用来进贡给皇家御用的,平常百姓,哪里穿得了这些。 众人猜疑时,女子又拿出竹板来,敲敲打打,唱出一番曲调来:“只见他,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夸玲珑马,——” 又是一番客套的话,众人的口味既然被那老头吊了起来,也只有宁耐着,又扔了些钱上去。女子忙识趣地一声鼓响结束了话语。 二胡再次响起,老头这次再没有装腔作势,毕竟下面的都是自己的上衣食父母,对于他们的情绪把控不能不做到位。 “他,便是曾经的娇儿郎,今日的囚中王,丑王宗中的孙长,血马背上的刘湘。” 二胡低沉时,老头不禁叹息一声,接着一阵急骤的锣鼓碎碎响,二胡也跟着快速起来,老头唱道:“可怜当年高高在上云中坐,今日破落阑珊无人问。” 随着老头话落,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下面的人听了也不禁拍手称快。随随便便一瞥,便能从中看出这么多的名堂来,并将之编出一套曲调,没有几十年的底子,是不能办到的。 “好!” “好!” 随着下面纷纷的叫好声,又有一些铜钱往上扔去,竟还有几粒散碎的银子,这些都是真心对他佩服的。 接下来,老头与孙女趁热打铁,又唱了几曲拿手的戏目,让众人都过足了瘾。原先都是图个热闹,今日才发现这戏曲原来也有一番味道。 贾正与段明入乡随俗,也扔了两个钱,但对于老头下面唱的却没有半点兴趣。 “丑王?那不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睿亲王刘谨?他不是被流放了吗?”贾正心内震撼,今儿是怎么了,刚才还听段明说刘谕蠢蠢欲动,现在一阵风又把刘谨吹来了。 “刘谕、刘谨、江彬、宁王,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这帮人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看来京城要出大事了?”段明原本犹豫的心一下子坚定起来。 这倒不用段明提醒,知道那骑马人的身份后,他也知道,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有什么奇特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不错,我这就去上报!”贾正说是风,便来雨,没等段明再次开口,便急忙忙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段明在他身后“诶”了一句,正此时茶馆内一阵轰然叫好将他的话给盖住了,再要叫唤时,贾正已然出了大门,消失在外面的人群之中。 段明正要追上去,店家小二却不依不饶了,抓住他的衣服,喝道:“吃完抹嘴,没给钱,就想偷溜——” 听了小二的话,所有的眼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段明身上。 段明一下子脸红到脖子跟上,此时的他恨不得找个老鼠洞给钻进去,不是他没钱,不过今日确实是忘带了,没想到贾正跑得那么快。 ………………………………… 何府! 正是那老头口中所说的刘湘,此时正在何府门外跪着。 家丁听了守门的侍卫汇报,偷偷往外看了两眼,又见手中的玉佩,对事情的始末,已猜出七八分,吩咐了侍卫两句,便往书房找李彦去了。 李彦每天都有半个时辰练字,一个半时辰看书,一个半时辰练武,两个时辰处理文书,其他时间便自由安排,或陪妻子,或陪何常在,或见拜访的客人,或走访京城角落。 此时李彦正在练字,全神贯注,家丁推门进来,竟一点也没注意。 “大人——”家丁不得不出言提醒。 “哦!”李彦依旧头也不抬,扎着马桩继续练字,道:“有什么事,说吧!” “丑王派人来了!”家丁拿出玉佩,递到李彦面前。 李彦瞥了一眼,点点头,淡然道:“不见——”说完又补充了句,“现在不见——” “是!”家丁听言,低下头答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知道就这么一句话肯定打发不了千里迢迢赶来的刘湘,且看李彦的镇定神情,似乎事先早已料定,想必一定有了应对之策。 李彦静静将字写完,搁笔站起,一边洗手,一边继续道。“告诉他,让他今日晚上找个客栈先住下,吃好喝好睡好,买件衣服穿好,明天散朝后往宫门口等着——” “是!”家丁意犹未尽,又问了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叮嘱好了,若是有半点差池,告诉他,后果自负!”李彦歪着头想了想,确定似的点了点头,道:“先就这么着吧!” “是!”家丁答应一声,便退出了门外。 若是换做以前,家丁一定会问个“为什么”,但自从感觉李彦开始疏远自己时,在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时,还是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给人一种虽近实远的感觉。 家丁出去将李彦的话,对刘湘《》了。 刘湘也与家丁一样,先是疑惑不解,不过也没有问原因,磕了头便打尖投店去了,因为来时刘谨便一再吩咐过:“李彦怎么说,你便怎么做,不折不扣,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线希望!” 刘湘不想放弃这么一线希望,因此即便满心不解,也不敢过问。 ………………………………… 皇宫! 早朝时,宁王没有心思,一直担心着并州的事情,李彦没有心情,一直想着与刘湘的碰面,恭顺帝没有心思,一直念着刚刚进宫的鲍青,殿下的官员更没心思,近日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发生,精神从早到晚都如绷紧了的琴弦。 话不投机半句多,小德子早早将朝喊散了。 恭顺帝迫不及待地正往后宫跑去,顺便叫上了李彦。 “李爱卿!你来看看,朕——”恭顺帝左右想了几个词语,都觉得不合适,最后笑道:“你来看就知道了,朕也说不好!” “是!” 李彦早有耳闻,恭顺帝听鲍青好武好侠,为博取她的欢心,从太监内挑选了十几个摔跤的好手,天天对练。 恭顺帝肯定是害怕此事被史官文客听到了而胡乱编写,因此拉上他,而让此事显得冠冕堂皇,拿的出手。 李彦跟随恭顺帝一直来到御花园。 还未走近,早听见里面“喝”“哈”之声此起彼伏。拨开树枝看时,只见一片平地上,十几个人正撸起袖子,热火朝天,开练起来了。鲍青笑脸盈盈地坐在旁边,吃着盘子内的水果,吃了两颗,便端起,交给了旁边的宫女,正说着什么。 恭顺帝颇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加快了脚步,甩下李彦,走在前面。 “怎么了?不好吃吗?还想吃什么?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怎么不说话?”恭顺帝一连串的话,如连珠似的蹦了出来。 鲍青几次想开口,都没来得及。 李彦见了,微笑着低声道:“皇上,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让娘娘怎么回答啊?” 恭顺帝以手加额,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是了,是朕的错,倒难为你了——” 鲍青忙溜下座椅,早被眼疾手快的恭顺帝制止了。鲍青不得已,脸色通红,歉然地看了看李彦。 “让皇上担心了,东西都好吃,民女不饿!”鲍青笑道。 “哦!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睡得不好!”恭顺帝这献殷勤,是完全顾不得李彦在场。 “宫内比起蜗居来,好得不止百倍,皇上——” 鲍青正不知如何往下说时,李彦突然笑了,躬身在皇上面前,道:“娘娘能得皇上如此关爱,真是三生有幸——” 恭顺帝对于李彦的恭维十分受用,又见鲍青开颜浅笑,更是心花怒放。 李彦看在眼里,心里却暗暗感叹,恭顺帝只知道用好的东西来讨好鲍青,却一点也没想过问过,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的鲍栋还在天牢内,身上又伤痕累累,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如何能够吃得着睡得安?刚才她之所以东西吃了一点便交给了宫女,便是惦记了牢内的父亲。 而鲍青又句句克制,生怕为难恭顺帝,不恃宠而骄,这更是难能可贵之处。 李彦暗道:难得!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三、宫门口打擂台 更新时间:2012-09-13 刘湘离开何府之后,牵着马,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千里迢迢,风雨兼程,此时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放下心思,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吃完饭,按照李彦的吩咐,精心挑选了两套衣服。 原本见刘湘衣衫褴褛而爱答不理的店家,等他穿上干净的衣衫之后,眼前骤然一亮,什么叫貌胜潘安,什么叫飘然若仙,店家算是见识到了。 店家也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的过来人,一眼便看中了刘湘的前途——绝非池中之物,在将衣服的价钱抬到高的不能再高的同时,将这一身衣服送给了刘湘。 奇货可居,聪明的商人总是能看到长远的利益。 独在异乡为异客,刘湘对于世态炎凉早已看淡,突然受到如此厚待,自是感激不尽,浑身暖洋洋的,不禁感激地向店家拱了拱手。 大恩不言谢,店家自然知道,越是感情不外泄的人,越是将感情记得深刻,不由得暗自庆幸,这两件衣服送得值得。 回到客栈,刚躺上床时,还在胡思乱想,一时想到流放的睿亲王刘谨以及宗族中人的苦难,百感交集,一时想到李彦明日的安排,忐忑不安,不过很快,困意袭来,双眼开始招架不住,便早早合上,睡着了。 翌日,刘湘被门外的脚步之声惊醒,披衣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看时,一顶顶的轿子,绿色蓝色紫色,如潮水般,纷纷往朝门口走去。 “这应该是去上朝了!”刘湘暗忖,自小呆在京城的他,侯门深院中长大,原先自然没法看到这般景致,不过耳闻目染,能够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湘看着眼前景象,想到睿亲王风光之时,自己虽是旁宗远系,却也与有荣焉,即便是大官贵族,也不得不给自己三分脸面,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睿亲王一旦失势,便如大厦崩塌,凡是沾亲带故的一并不能逃脱。 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刘湘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盘坐起来打坐,将那和尚师父交给自己的内功心法,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待静下来时,再次想起师父临走时的那一番对话。 “徒儿气度不凡,天生奇才,练武,必将成为江湖上的一朵奇葩,习文,必是王侯将相,今后定然有一番大作为。只是凡事不可贪图,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不然劫数难逃。” “是!徒儿一定谨记师父教诲!” “和尚平生自傲,超凡脱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逍遥自在,恬然自得,谁知却被陈欣怡与她的一个丫鬟点破。又自以为武功了得,与叫花子缠斗一生,终究没能如愿,眼见李彦节节高升,处处惊人,常常自叹弗如,而今能收徒儿入室,也算是老怀安慰。光阴荏苒,和尚大限将至,老叫花在阎罗地狱也一定觉得孤独寂寞了——” “师父!” “不必多言,缘分尽时莫强求,只是为师之言,徒儿切莫忘记!” “是!” 刘湘想着,暗暗道:“不知师父所说的李彦,是不是如今的宰相大人,当初师父走得突然,也没来得及问。” 胡思乱想一番,又不敢再睡,生怕错过了时辰,便匆匆洗漱梳妆,徒步出了门。 街道之上已陆续有了许多人,吆喝之声在这清晨破晓之时,显得格外嘹亮,甚至有点刺耳。刘湘虽然只是离开了一年多,但仿佛第一次来到这京城似的,心内激动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搓着手掌,竟手无足措起来。 熟悉地穿过街道,往宫门方向走去。 ………………………………… “麻子,还敢来?想死也不看看地方——” 被说的人,瘦弱得跟柴火似的,一脸的麻子,倔强地摇头挺胸,迈着外八字,横着便上了台,说道:“皇上选的勇士,怕死不是好汉,麻子我可不是个孬种——” “哧——”人群中一人笑道:“就你那身子骨,打肿了脸也不是个胖子,还不够黑炭一拳的,怎么跟人家打?” 说着众人轰然一笑。 黑炭正是麻子面对的对手,如山如岳一般立着,袒胸露.乳,全身如同被火烤了一般,乌黑发亮,刘湘见了,不禁想起自己的师父,只怕比之黑炭来说,还要胖几分。 黑炭已经撂下了十几个对手,手段都非常的简单,抓着他们的手或者脚,往台下一扔便了事,简洁快速。 麻子上前摆开架势,弓左腿,曲右手,出拳,在外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招式,然而刘湘却是一怔,麻子出手似慢实快,瞬间便到了黑炭身前,且认穴奇准,专攻对方要害。黑炭几次出手都被他滑溜过去。 黑炭显得有些急躁,眉头皱得老高,脚步漂浮,竟被麻子带着转了两个圈。但麻子也不轻松,由于不敢近身肉搏,一旦被黑炭逮住,便无力翻身,是以精神绷得紧紧的。 两人缠都许久,终于还是黑炭忍耐不住,胡乱挥着双手往麻子攻去,就在所有人惊讶麻子的能力之时,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麻子竟然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结果可想而知,麻子被扔了下台,摔得屁股开花,号啕大叫。 “哈哈哈——”众人比之前一次更是笑得开怀,前俯后仰,不亦乐乎。 然刘湘看得十分清楚,黑炭在扔下麻子之前,右手在麻子的左手少商穴上点了一下。 “莫非他冲过去的时候,便已经定住了麻子的穴道?”刘湘既然看出黑炭非等闲之辈,不禁技痒,跃跃欲试,又听说李彦被皇上叫进宫去了,想必一时三刻还不会出来,便打定主意,登上了比武台。 “在下刘湘,还请多多指教!”刘湘上来便自报名号。 台下的人听了又是哄然一笑,接着就有人说了:“指教?黑炭到现在连‘一’字都不认得,你请他指教,不是缘木求鱼?怎么不让人笑话?” 黑炭冷“哼”一声,道:“我若是识字,早去考武状元了,哪里还在这里厮混!”由于他肤色极黑,众人也看不出什么脸色。 不过黑炭看上去是个大块头,然声音细声细气,如娟秀的女孩子一般,话语一出,众人更是笑歪了嘴巴。 黑炭头再不理会,快一步冲到刘湘面前,双手上下两拳,虎虎生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湘不得已,一个驴打滚惊险躲开,暗叹:“这黑炭粗中有细,一眼便看出自己功夫不弱,便想来个偷袭。若自己不是早有防备,只怕已经被他打下台去!” 一招未果,黑炭第二招又至,伸脚便想踩住刘湘。刘湘跃起,只见黑炭双手又至,不得已又往后退,不过已是到了武台的边缘。 “要打便打,只顾逃跑算什么?”黑炭怒道。 刘湘不禁暗赞,黑炭看似粗野,心机却深沉,他显然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负,才出言挑衅,让刘湘不得已与自己正面对抗。然而此时的刘湘已是站在了武台边缘,就算功力胜于他,由于担心会掉下去,精力不能集中,必然败下阵来。 外人看来,黑炭是被众人嘲笑,是以恼羞成怒,将怨气发泄在刘湘身上。然内行人看门道,只有刘湘才懂得黑炭的真正意图。 “好!”刘湘喝彩一声,脚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挺身站立,朗声笑道:“打便打,我刘湘还怕了你不成!” 黑炭心中一喜,未等刘湘将话说完,两个砂锅般大的拳头,朝他面门打去。 刘湘冷笑,也双手出击,竟准备硬碰硬。 台下人见了,皆愕然惊呼:“哎呦——”他们都是早已见识过黑炭的拳头厉害,再五大三粗的个头,只要一挨着便会晕死过去。何况刘湘看上不去不过十四五岁,个头还没长成,且皮肤白白净净的,完全是个小孩子,怎么经受得了。 “不好了——” “接不得——” 众人话刚出口,接着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刘湘竟将在中途将黑炭两个拳头接住了,互相角力,还不相上下。 “好——”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感觉如同做梦一般,一旦发现其是真实存在,都是热血沸腾,轰然叫起好来。 黑炭心中的惊讶更是不下于台下的人,本来他将刘湘逼到台角上,又出言激将,再出手偷袭,本是天时地利与人和占尽,却没想到还是跟刘湘拼了个旗鼓相当。 不,应该是刘湘还稍胜一筹,黑炭发现两只拳头如同被两只大钳子衔住了一般,疼痛难忍,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再要抵抗时,后力难续。 “一山还有一山高,我输了,心服口服!”黑炭叹了口气,道。 刘湘忙放开手,抱拳笑道:“承让!” “没有,我尽力了。不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再来比较,我不定会输给你!”黑炭抱拳后,便转身下了台。 眼见黑炭中途认输,虽然众人看不出其中名堂,但也知道,黑炭肯定是吃了亏,又是起哄又是鼓掌。 ………………………………… 皇宫! 小德子气喘吁吁地跑进御花园,载笑载言:“皇上,皇上——”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四、谁都不简单 更新时间:2012-09-14 “小德子,怎么了,火烧屁股了,这么着急?”恭顺帝言语轻松,笑看着踉踉跄跄的小德子,开玩笑道,不过还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鲍青,只见对方浅浅地笑着,恭敬中带着畏惧,心内暗暗自喜。 “不是,皇上,奴才的屁股没事。是外面,结果出来了!”小德子还从未见恭顺帝如此轻松自在过,一时不太适应,是以语无伦次。 “哦?怎么样?”恭顺帝如同一个发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问着,笑逐颜开。 “很好!很不错!很——”小德子一时也无法找出更多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看着恭顺帝傻傻地笑,道:“就是很好——” 恭顺帝佯怒道:“那你还不快带他过来?在这磨磨蹭蹭地干什么?信不信朕把你这个月的俸禄全部扣了?” “是是是——”小德子刚转身,便感觉有人从背后踹了他一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帽子拂尘都抛得老远,接着又听见恭顺帝与鲍青的笑声,于是毛手毛脚地赶忙爬起来,却又不小心踩到了衣摆,又一次差点跌倒。 恭顺帝笑得更欢了,鲍青一直都是那清脆轻声地笑着,她其实不想笑,只是看到皇上笑,随喜一下而已。李彦站在旁边,也微微含笑,却是冷笑。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恭顺帝这是真心在关照鲍青吗?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鲍青现在需要的是什么,聪明如恭顺帝,难道会不清楚? 玩世不恭,沉溺美色,装模作样以蛊惑世人,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意图。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鲍青已被皇上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就如周幽王之褒姒,商纣王之妲己,为了掩饰皇上的过错,而站在舆论的中央,成为错误的根源。 李彦虽然对于聪慧的鲍青新生恻隐,却不会因此而责备恭顺帝,毕竟这里是皇宫,感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显得奢侈。 作为一个皇上,登基这么久,手中无权无人无力,处处受人监视摆布,换做是李彦,也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 无疑,这次鲍青给了恭顺帝一个很好的机会。现在宁王焦头烂额,对于恭顺帝的荒唐,不会管束,反倒喜闻乐见,也正是因此,给了恭顺帝一个很好的喘息机会。 ………………………………… “草民刘湘叩见皇上娘娘——”刘湘恭恭敬敬地地下头去。 恭顺帝一怔,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德子,含笑地点头。鲍青之事,才刚刚发生,一个平台百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必定是小德子为讨他欢心,故意让刘湘这么说的。 小德子见得到恭顺帝的肯定,也暗自得意。 “皇上,这人从早上到现在,一共打败了八十三个对手,奴才过去时,已无人敢上前挑战——”小德子觉得说的还不能表达心中的想法,另外还竖起了大拇指。 “哦——”恭顺帝微微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因为他发现“刘湘”这个名字特别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于是淡淡道:“抬起头来!” 小德子忙招呼刘湘。 刘湘并没有犹豫,慢慢地将头抬起。他本来求见李彦,便打算让他引荐自己给皇上,一路上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就是刘湘?” “回皇上,正是草民!” “听小德子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打两拳给朕瞧瞧——” “是!” 刘湘答应,退出十步之外,抱拳,运气,起式,这才慢慢将一套伏虎拳施展开来。 连李彦看了也不禁暗暗惊叹,刘湘不禁外形花巧,虎虎生风,让外行人看到了热闹,且暗劲十足,真气连绵,更让内行人看到门道。 “好!”恭顺帝不禁拍掌大叫,不忘转头看向鲍青,笑道:“怎么样?功夫还不错吧?” “是!皇上的眼光自然不会错!”鲍青笑道。 刘湘听闻鲍青之言,如同仙乐一般,心内不由荡漾。刚刚只是顾着应付皇上,此时转头看时,蓦然心惊,仿佛在哪里见过她一般,感觉如此熟悉,其音容相貌,似乎早已铭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而鲍青的惊讶更是远胜于他,然而碍于皇上在侧,几次想躲开刘湘的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凝视,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她一般。 “我是怎么了?”鲍青甚至听到了自己快速的心跳声,思绪如同乱麻一般,不由得担心道:“千万不要被皇上看出来,一旦误会了,我自己遭殃倒无碍,怕只怕连累无辜的刘湘与苦难的父亲。” 眼看着鲍青低下头去,刘湘豁然惊觉:“该死,该死!刘湘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娘娘也敢窥伺?难道你忘了今日来的目的了吗?” 想到千辛万苦面见皇上的目的,刘湘不禁打了个寒颤,心神摇曳,恐慌地看向恭顺帝。还好皇上正在与李彦交谈着什么,李彦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谏,而恭顺帝目光游离,并不发表意见,然而脸色不善,显然心中极为不舒服。 “好了,好了!只要能哄得了鲍姑娘开心,朕还顾得了这些?罪臣,什么罪臣,当时也只是听了杜孝卫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已是不该。况且难道我堂堂一个皇帝,连个罪臣都不能开恩赦免。什么都是宁王宁王,如果你觉得宁王有能耐,去跟宁王说去,还来找朕干嘛——”恭顺帝不耐烦地打断李彦的话,说道最后,简直是在咆哮。 “是,微臣知错,微臣该死!”李彦匍匐在地,惶恐地颤颤发抖。 恭顺帝话一说完,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趴趴地靠在椅子上,对李彦挥一挥手,同时又想小德子使了个眼色。 这一切都让刘湘看在眼里,这才知道李彦与皇上在争论的是自己的事。 由于鲍青好侠喜武,恭顺帝便在宫门口设了个擂台,预备筛选一二以博取美人欢心。 恭顺帝与李彦显然已经知道了刘湘的身份。 刘湘本是被流放之人,如今却衣着鲜亮站在众人面前,显然是从流放之处逃逸而来,罪加一等。 李彦劝谏恭顺帝杀之以儆效尤,然而恭顺帝却极力反对,各不想让,是以争持不休。 虽然恭顺帝嘴上强硬,但最后还是打发了小德子去问宁王的意见。 “这是怎么回事?”这与刘湘当初设想的完全相反,让他摸不着头脑,站在当地,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还好,恭顺帝与李彦争吵完后,便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有搭理刘湘,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皇上——”鲍青温柔地走到恭顺帝的背后,轻轻地揉着他的肩膀,低声软软道:“皇上,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说来也怪,鲍青的一句话便如天上的仙药一般,恭顺帝听了,精气神立马恢复,甚至较之以前,更加生龙活虎。 “是是是,爱妃让朕不生气,朕一定不生气!”恭顺帝说着,笑逐颜开,手舞足蹈,简直是欣喜若狂。 这下连鲍青也迷糊了,看着恭顺帝凌厉的眼神,突然感觉自己如同他的猎物一般。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鲍青心里突然闪过的念头,深深打击了她,“难道皇上之所以做出这个样子,就是为了吸引我过来安慰他?” 事情仿佛是如此,又仿佛有什么不对,然而鲍青已放不下这个猜测,接下来将会一步步证实。 “多谢皇上!”鲍青的浅笑还僵硬在脸上,淡淡地回应着恭顺帝。 “好!就冲爱妃这一句话,朕豁出去了,你看好了,朕今天就送你一个大礼!”恭顺帝转身看着李彦,拍着胸部道:“李爱卿,你可听清楚了,朕既然已经答应了娘娘,岂有朝令夕改之理,刘湘朕留定了!” 李彦依旧执拗劝谏:“皇上有旨,微臣不敢不从,只是如何昭告天下,如何信服百官,微臣恐有心无力,有理无据——” “好了!睿亲王虽有过错,但念在他当年卫国为民劳心劳力的份上,便让他将功抵过,再加上他年事已高,该罚的也已经罚了,就让他回京安度晚年吧。” “皇上——”李彦正要开口。 恭顺帝大手一挥,打断道:“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李彦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好了,去做事吧!”恭顺帝不耐烦地将李彦指使开来。 李彦心里暗暗赞叹,恭顺帝现在处理问题越来越成熟了。 圣旨一旦由李彦嘴里发出,宁王肯定会将此事猜疑到他身上,即便有所阻挠,也会针对李彦,皇上便可挂着一幅无辜的表情,躲在整件事的后面。 而皇上与李彦的争吵,却是被刘湘看得清清楚楚,也一定会将之传到刘谨等人的耳内。到时候,刘谨是相信皇上,还是相信他?李彦可想而知。 这么一来,皇上好处占尽,反倒是李彦,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 “是!”李彦磕头退出了宫门外。 ………………………………… 回头看着高高的宫墙,许久,李彦才慢慢地转身离开,叹息不已,仿佛一下子力气全部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都蔫了。 躲在一侧的小德子看得这一切,得意洋洋,风一般地跑到恭顺帝身边汇报去了。原来他并没有去向宁王汇报,不过是与恭顺帝演了一场戏给李彦看罢了。 殊不知,小德子看到的不过是李彦的背影,却没有看到他转身后的一抹微笑。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五、死而复生的人 更新时间:2012-09-15 李彦离开皇宫,已近午时。 家丁早在门外等候,不过却没有准备好轿子。 “有事?”李彦疑惑问道。 “是!”家丁跟在李彦身后,低着头,轻声说道。 “说来听听!”李彦显得十分惬意,随意地四周看着,天气正好,浑身舒畅。 京城的繁华比之江州,又有许多不同之处,京城是一种克制后的优雅,内敛后的堂皇,就是那吆喝之声,也显得方方正正,如同京城的道路一般,而江州便显得嘈杂,龙神混杂,各显神通,是一种挣扎生存,是一种恬然自得的热闹。 对此,李彦也说不上来喜欢哪一种,讨厌哪一种,这当然也与他内敛的性格有关。 整日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正如李彦当初告诉曾冰鸿的一般:生命可贵,而富贵似浮云,他并不在乎。若非宁王咄咄逼人,两人的关系又何至于如此,剑拔弩张。 “听里面的人传出话来,储秀宫内见到曾冰鸿小姐了!”家丁慢悠悠道。 李彦闻言,身子立马僵住了。 “什么——”李彦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初失去曾冰鸿时,已让他心如刀绞,生不如死,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家丁似乎想让李彦再平静一下内心,缓了缓,才接着道:“是的,大人。当初奴才也不敢相信,不过里面的人信誓旦旦,而且还查过秀女的名册,确定是曾大小姐不假,这才敢传报下来。” “哦!”李彦长叹一口气,淡淡道。 “大人——”家丁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这怎么可能是从李彦嘴里说出来的话?难道他还没有听明白?是曾冰鸿,曾经与他生死与共的人,并没有死,还活着,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波澜?难道短短的几年时间,已磨平了一切? “我没事。当初为牵制楚国,而故意放走周昱,谁知反倒害了曾家。对于曾冰鸿的死,我与琦儿一直愧疚在心,今日得知她还活着,心中的结终于总算解开了。”李彦娓娓道。 “是!”家丁跟在李彦身后,不知是喜是悲,低着头,再没有开口。 而李彦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狂澜。 在得知曾冰鸿还活着的消息时,他欣喜得差点跳了起来,恨不得狂叫几声以舒发自己快要爆炸的内心。 只是她当初为什么要骗自己?不对,不对,应该是受伤了,从桥上跳下来,不小心碰到石头,虽然大难不死,但一定受了很重的伤。那么,曾谌骗他的事情曾冰鸿一定还不知情。 为什么这些年没跟自己联系?难道是因为李彦官越做越大,曾冰鸿自惭形秽,不敢高攀,还是因为他娶了何琦,生李彦的气了?不会,不会,当初曾冰鸿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形,还送了一个玉环给他吗?那又是为什么?难道又是曾谌在作怪?还是她受伤后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又为什么会去参选秀女?是被逼的,还是她自愿的?是谁推荐他去的?曾谌最近在干什么?他让曾冰鸿去选秀女有什么目的吗?莫不是曾谌利用周昱的事情做文章,逼迫曾冰鸿? ………………………………… 李彦心头一下子涌出千百万个问题,他此时真恨不得抓住曾冰鸿一次问个清楚。然而想起曾冰鸿的音容相貌,又不忍心为难于她。 “难道去找曾谌吗?又能问出什么?他可以欺骗我一次,就可以欺骗我两次。没用的。”李彦也没有再开口,而是默默地想着主意,“不行,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曾谌找出来。” 李彦虽然做宰相,并不长久,然而却已能够做到心不外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以家丁也觉得看不透李彦。 ………………………………… “啊,快,快,出大事了——” 李彦刚进家门,便让火急火燎的赵萍,没头没脑地老拽着往内院跑去。 “怎么了?是你被人欺负了,还是你欺负了别人?”李彦笑道。 赵萍听言并不着恼,依旧飞快地跑着:“都不是,是天大的好事——” “哦?” 李彦满肚子的疑惑,可是赵萍左右解释不出,反倒越描越黑,让李彦云里雾里,疑心更重了。 不过当他们走进后院时,看见一帮人围着何琦,又是小心拿椅子,又是小心扶着腰,又是小心端茶递水,又是小心嘱咐,又是小心祝贺—— 而旁边的何常在,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想要帮忙,又不知道该帮什么,时而紧张兮兮的,时而长长吁气,如同疯癫了一般。 李彦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心情也是异常的激动,却又有些担心,忙走近何琦,右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冷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暗自提醒:“仔细,仔细,一定要仔细!” “没错,是喜脉,琦儿有喜了,是真的,我要当爹了,哈哈哈——”李彦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并爆发了出来,发出了如雷一般的笑声。 赵燕嗔怒地刮了他一眼,捂着何琦的耳朵,道:“要死了!狼嚎似的,别吓着了孩子,要疯一边去——” “就是,当爹怎么了,谁没当过似的,得意的劲!”赵萍也忙帮腔,不过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林茹依抿嘴一笑:“这次相公确实不该——” 李彦没想到自己一个笑声,却引来了众人的口诛笔伐,就连一直百依百顺的林茹依也站在了敌对阵营,不禁一怔。 这时何常在忙将李彦拉在一边,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说孙婿,看没看出来,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这个——要不让太医给瞧瞧——”李彦随从李安学医,虽然较之一般郎中好点,但终究不是专攻,比之宫廷中的太医,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何常在听言,脸色立马塌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彦立刻明白,依照何常在与宫中太医之间的关系,只怕早已看过了。 “没用的,我让太医院来做了个会诊,谁也摸不准。”何常在沮丧道,却依旧不肯死心,“你要不再看看,再仔细瞧瞧,说不定能参详点什么出来。” 李彦心道:看来老头这是急了。 “这事,就是孙思邈来了也没辙啊。不如这样,我再努把力,让她们一人怀一个,总能碰到一个男的,爷爷,你说是不是?”李彦现在的心情乐得快要爆了,是什么话也敢说出口来。 何常在也是乐在其中,对于李彦的话,不仅没感觉出什么不妥当,反倒心内踏实了许多。 “好好好,这样最好,那辛苦孙婿了!”何常在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份所应当,份所应当——”李彦忍不住朝着四个美娇.娘看过去,口水流了一地。 而何常在则是看着她们的肚子,猜测着他何家的香火会从谁的肚子内出来,当然他最希望的还是何琦。 四女被两人看得有些不自在,纷纷怒目而视,冷哼连连,这才让二人有所收敛。 “走走走,去我书房说——” “是是是,顺便传授我一点经验——” “这个,只怕说不上来,我就生有一个——” “对啊,仅仅一个就是儿子了,成的,一定成的——” 何常在摇着头,十分为难,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呢。 然而李彦正在兴头上,怎么可能放过他,好说歹说地哄着,左手右手地拽着,总算将何常在带到了书房之内。 这时候家丁正准备跟着伺候,何常在虎目一瞪。 “老爷,这——”家丁一时怔住了。 “去去去,要听找你家老子娘去,给我滚远点。”何常在喝道。 家丁这才明白,为了能延续何家的香火,何常在是豁出去了,真地听了李彦的怂恿,准备给他传授生儿育女的秘诀了。 “是——奴才——”家丁光是想想就觉得两耳发热,哪里还敢呆在房内。 “滚!”何常在可没耐烦听家丁的絮叨。 家丁再不敢接嘴,忙退出房门,关上门,撒开两脚丫子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 “孙婿,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现在可以把事情说出来了吧?”何常在端正地坐在书案之后,而李彦就恭敬地站在他的身边,哪里还有刚才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 “爷爷,请恕孙婿暂时还不能说——”李彦是打算支开家丁,而偷偷进皇宫见一见曾冰鸿,更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些当然不能告诉给何常在。身为何琦的爷爷,怎么可能帮助她的相公去见别的女人。 因此这种事情,李彦暂时不能说,就是将来也不能说。 “恩!官场与江湖,我都已经退下来了,自然也不便过问。只是家丁虽说是相宗的人,也是我何家的人,有什么信不过的吗?”何常在疑惑道。 何常在并不是很看重家丁,而是需要一个理由。 李彦反问道:“爷爷,您觉得家丁在为谁做事?” 何常在迷惑道:“家丁属于相宗,本来是为孝仁帝,自从孝仁帝去世,不是一直都在你手上吗?怎么——” “不!相宗不是孝仁帝的,而是历代帝王的。”李彦打断何常在的话,坚定道。 何常在恍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武德帝传位于孝仁帝,而孝仁帝封你为宰相,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是如此!”李彦说出这句时,心中有着说不尽的苦楚。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六、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李彦一身便装,翻过后院的围墙,绕开相宗的眼线,径直往皇宫走去。 世事无常,曾几何时,相宗与箭盟是李彦手中的王牌利器,事到如今,反倒是他前进路上的一道屏障。 李彦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却不是因为失去这两个重要的组织,而是因为孝仁帝的用心。 是的,孝仁帝是曾试图将李彦拉到他的身边,甚至想为他恢复声名与地位,然而李彦的一句“不共戴天”让他有了一种一筹莫展的挫败感。再次经历夏州之行时,即便李彦回心转意,但孝仁帝感觉已经无力回天。 孝仁帝将李彦扶上宰相之位,又将箭盟与相宗交到他的手上,与其说是在帮他,倒不如说在监视他,遏止李彦的皇帝之梦。 “一定要做皇帝吗?”李彦闪到假山之后,躲过守卫的巡逻,心内微微一笑,这个念头,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 皇帝之位,李彦从来不敢窥伺,即便是孝仁帝在世的时候。 醉卧美人膝,手掌天下权。 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然而即便如此,人生便一定丰满快乐? 这不是李彦想要的。 一切的一切野心,都是孝仁帝一点点强加到李彦身上去的,又是宁王一步步推动的,现在的恭顺帝也开始变得自作聪明起来。 李彦一直在挣扎,挣扎从这个权力的泥沼中脱身而出,因此一直低调从事,只求自保,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而若是有人不识相,故意捋他虎须,李彦也不是随意便能捏的软柿子。 想起前尘往事,李彦唏嘘不已。 原本有个父慈母爱的祥和之家,却被自己的一个身份搅得支离破碎。 原本有个蕙质兰心的红颜知己,却被一场政治婚姻给毁灭。 原本以为找到了亲生父母,却又始终不能相认。 原本以为终于有了依靠,却没想到,变成了如今的枷锁。 “唉————”李彦叹了口气,眼见巡逻的士兵过去,便继续前进。 对于皇宫的布置,李彦早已熟悉,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去往储秀宫的方向,而是来到百花宫。 因为李彦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穿梭于储秀宫花丛之间,极为惹眼,便想着找绿珠与紫珠帮忙。 ………………………………… “大人,你终于来了!”紫珠高兴的跳跳蹦蹦,抢在绿珠说话之前,便拉着李彦的手,往院子中间跑去,“我带你去看,你一定喜欢。” 李彦向绿珠微微一笑,无奈地摇着头。紫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绿珠理解地点头,她又何尝不是把紫珠当做妹妹看待,尽心呵护。 “你慢点,小心摔着——”李彦劝道。 然而紫珠如同蝴蝶一般穿梭在花丛之中,熟悉的如同自己的家一样,竟然片叶不沾,反倒是弄得李彦手忙脚乱。 “没事,马上就到了!”紫珠回转过头,看了李彦一眼,眉开眼笑,嘴角的两个小酒窝深深地凹了进去。 说话间,原本的羊肠小道豁然开朗,一片片的丰满鹅黄的牡丹映入眼帘,清香扑鼻,光彩照人,李彦顿时感觉心情舒畅。 “果真不错!”李彦感叹之时,又往地上看去,在牡丹之下,整齐地拍着几十盆的小雪素,比之牡丹的高贵典雅,更显得清新脱俗,沉静洁白,其阵势竟不属于牡丹。 紫珠蹲下身子,凑近小雪素,闻了闻,笑道:“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喜欢吗?” 李彦一怔,微笑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然而碰触到紫珠澄净的目光时,李彦立马否定了。 紫珠一派天真,别人对她好,她便双倍地对别人好,这只不过是人之初,性本善。李彦不禁为自己的多想,而暗暗自责。 “喜欢!”李彦加了一句。 “那与这些姚黄相比呢?”紫珠指着头顶上的黄色牡丹,问道。 李彦想了想,道:“各有千秋吧,毕竟不是一种风格,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小雪素,因为它们很安静,不如牡丹招摇。” 此时,绿珠正走近,扑哧一笑,道:“说那么复杂作甚,这不是正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两人听言,皆站起,看着绿珠。 绿珠点着紫珠的脑门,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小雪素就好比我们可爱文静的紫珠,孤芳自赏,而这姚黄就好比那储秀宫的曾冰鸿,耀眼夺目。如何,我有没有说错?” 李彦还没得及询问,只听紫珠摆手叫道:“真是如此,这世上也只有曾姑娘配得上这天下第一的姚黄,而我比起这小雪素,虽然静雅不如,却也自在得很。” 李彦听言,暗自心惊,若说绿珠心机深沉,或许有意为之,然而紫珠是万万不可能撒谎。也就是说,曾冰鸿之名在皇宫之内早已传开,然而家丁却事到今日才巴巴地跑来告诉他。 他不相信相宗的消息滞后到如此程度,其原因只有一个,相宗在故意隐瞒。 目的何在? 显然,相宗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真正主人,而李彦已被抛弃。至于他们的真正主人,李彦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恭顺帝。 “唉————”这已经是李彦一天之内的第二次叹息了,既然相宗已确定背水,那么箭盟只怕也保不住了。 “大人——” 李彦闻言惊醒,发现二珠都在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歉然一笑。 “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紫珠连忙发问,旁边的绿珠怎么使眼色都没用。 李彦摇头,苦笑道:“没事!我此番秘密进宫,便是想请两位帮忙,打听这曾冰鸿的下落以及来历,若是可以,最好能够把她约出来,见上一面。” 紫珠连连答应:“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喊她过来,她也最喜欢花了。” 绿珠赶紧拉住紫珠的衣袖,跺脚恼道:“不要如此毛毛躁躁的,你没听见大人说吗,他是秘密进宫的,所以此事不能让他人知晓,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叫唤,不被人怀疑才怪!” 紫珠闻言,俏皮地吐了吐香舌,向李彦微微一笑,便低下头去认错。 绿珠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绿珠又转向李彦,笑道:“大人莫怪,不是小女子不近人情,确实是有诸多不便。如今的曾冰鸿,艳丽之名,人尽皆知,更有甚者,将她与古时四大美女齐名。因此攀附之人必然不在少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大人只怕想单独与曾姑娘说上一句话都很难。” 李彦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暗责自己,既然已经有所防备,就不该对相宗太过依赖,不然也不会如此闭塞误事。 “不怪,不怪。我也是因为刚刚听到此事,心内有所着急。”李彦解释道。 紫珠又要开口,绿珠忙拉着她的手,率先开口道:“大人,虽说不能见到曾冰鸿之人,但她的任何信息,只要大人能问得出,小女子便能回答得了。而且小女子琴棋书画略懂一二,若是大人愿意等,小女子可以现在就将她画出来,如何?” 绿珠知道紫珠想问什么,只是李彦既然没有说,也就说明,他不想说,或是不能说,但无论何种原因,绿珠都不想拿这种事情来为难李彦。 李彦听言,自是喜不自禁,忙将二人让到大堂之内。紫珠忙从卧房内拿来笔墨纸砚,摆在中间的方桌上。绿珠略一思索,便开始画起来。 李彦也趁此时,问起紫珠。待绿珠画完,李彦也已经能够确定,储秀宫中的曾冰鸿,便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曾冰鸿。看完绿珠的画像,更是十分把握。 “胖了点,看来这几年生活的还可以。”李彦痴痴地看着曾冰鸿的画像,想起初次进京时,一路相送的场景,想起夏州之行的共甘共苦,想起最后一次见面,那种楚楚的眼神,是李彦一辈子的伤痛。 无声的泪水,终于从李彦的眼里夺眶而出,畅快地划过脸颊,他心内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犹如决堤了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他此时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他多想此刻就能站在曾冰鸿的面前,哪怕没有话语,没有拥抱。 “你的悲伤与被人的幸福无关,若是你觉得不自在,请你离开,你没有伤害他人的权力。”李安第一次带这李彦出诊时,不知道对谁训斥了这么一句,一直让他记到现在。 是的,难道因为自己心中喜欢,就去破坏他人原本美满平静的生活? 那不是爱,是自私,是伤害。 李彦强自按压住心中的冲动,深深地呼吸两口气,没有向二珠告辞,没有避讳宫人的责问,没有回避相宗的眼线。这一切的一切,比起他此刻的心情来说,比起曾冰鸿来说,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 “绿珠姐姐,大人,他没事吧?”紫珠感觉到了心内的震撼,此时她正紧紧地抓住绿珠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彦的背影。 “没事的!记住,放手便是最大的爱!”绿珠叹息一声,拍着紫珠的手,缓缓道。 “啊——”紫珠不知道是记住了答应了,还是不敢相信,目光依旧在追寻着李彦远去的方向。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七、大人发飙了 更新时间:2012-09-17 “放手?怎么可能?” 李彦心里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回荡,但是他没有回头,没有反驳绿珠的话,因为这个皇宫之中,已没有他所可以信赖的人,包括绿珠。 只是,袖子内,李彦紧紧地握紧双拳。 此时此刻,身在何府的家丁,立马得到了李彦进宫的消息。 “放手吗?”家丁紧紧地坐在厨房的灶火口边,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相宗,世代效忠大明皇帝,这是传统,也是不可更改的使命,家丁自从孝仁帝手中接手到相宗,便已猜到了今天的结局。 只是可笑,当今皇帝,权威不再,然而那微不足道的尊严却唔得严严实实的。 不仅对于家丁的劝谏与谋略听一半记一半用一半,而且更多的时候,喜欢自作聪明。 本来家丁准备利用曾冰鸿牵制李彦,然后驱使李彦对抗宁王与江彬。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李彦对曾冰鸿的感情。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李彦的真正实力。 也正是基于家丁对李彦的认识,家丁才得以断定,李彦是一把锋利的剑,足可以用之诛妖四方,争霸天下。 若要说李彦真正的弱点,那便只有曾冰鸿。 然而恭顺帝显然不这么想,他更在意白手起家,徒手打天下,而不是假手于人。且根据家丁的多方面分析,其原因竟是,恭顺帝强烈的自卑与自尊。 这也就有了后来的鲍青。 将家丁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眼下,储秀宫中的曾冰鸿,不仅没能成为牵制李彦的枷锁,反倒成了李彦仇恨的利器。 听见宫内传来李彦放弃的消息,家丁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会的,绝不可能。”家丁立马否定了这种侥幸心理。 烦躁的心情,让家丁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回地在厨房内踱着步子。因为若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就足以证明,相宗已经暴露了,等候的将是李彦无情的打击。 “我必须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家丁如此催促着自己,此时此刻,他多想去找恭顺帝,一起商量着对策,可是一想到恭顺帝那淡淡的神情,便放弃了。 “哎————”家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原来面对李彦时,相宗是那么的无力,而没有恭顺帝的支持,担子又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得家丁都有些想要放弃。 ………………………………… 家丁正在胡思乱想时,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管家,原来你在这里,大人从外面回来了,正急着派人找你呢?”丫鬟手中拿着冥纸,往里看了一眼,向管家打个招呼,便又转身出去。 “哦,知道了!”家丁淡淡地应声,又指着她手中的托盘,问道,“你这是?” 丫鬟茫然道:“奴婢也不知道,大人让人在门口烧的。” “那小姐怎么说?” “大小姐听说是大人的主意,也没过问。” 在何府中,老爷是何常在,大小姐是何琦,而李彦便是姑爷,其他的赵燕、赵萍与林茹依,统称为姑奶奶,而林茹依的弟弟,便是小哥儿。 因为在底下人眼里,何常在与何琦才是这个府邸里的真正主人,而李彦不顾是上门女婿,至于其他三女,不过是李彦的小妾罢了,之所以能活得自在,还不是因为何琦人善心好? 当然这都是私下里的称呼,表面上还是一视同仁,赵燕等与何琦一般,都称作夫人,这也是因为何琦的安排,然而人心的习惯,又是那么容易改变得了的? “嗯,大人现在在哪?” “书房——” 待丫鬟离开,家丁整理好衣袖,关闭厨房,径直往李彦的书房走去。 刚走近,便听李彦已经开始咆哮了。 “人呢?怎么还没来?死了,还是不好使唤了?” “就来了,就来了——” “滚——没把人给我找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是,是——” 接着,家丁便见三五个人从李彦的书房内,抱着脑袋冲了出来,惶惶若丧家之犬。 一本书从房间内飞了出来,纸张散乱飞舞。 那些人见了家丁,一个个又是兴奋,又是委屈,拉着家丁的手,又是感叹,又是庆幸。 “哎哟,正是,大人正找您呢?” “快进去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啊——嗯——” 催促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再进李彦的房间。 家丁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轻轻地迈入书房。 ………………………………… “你们相宗是吃什么长大的?曾冰鸿的事情再宫中已是人尽皆知了,这才来告诉本官?是他们,还是你,是第一次跟随本官?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啊——你说啊——我现在等着你一个解释。” 李彦指着家丁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一批批地溅落在家丁的脸上。 家丁听言,脸色一时白,一时红,动了动嘴唇,却没敢说出声来。 无论名义,还是实际,家丁在相宗的地位,以及何府中的身份,都不低,更是从未受过如此的训斥,即便是何常在,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没想到今日被李彦这么指着脸骂,一点情面都不留,自是心中不快。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事实没有挑明之前,李彦在相宗中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在何府中,还是他必须听从的主人。是以纵然有不快,也得忍着。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还是我说错话了,心中不服?我说不得你还是怎么着?还是你觉着你的面子比本官的面子还大,伤不得?” 李彦更是叫得大声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奴才不敢!”家丁只有开口了,生怕李彦将更大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一步便罢了。 “不敢,不敢,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说曾冰鸿的事情,你也是才得到消息的,不要将本官当做三岁小孩子,手起你那套伎俩——” 李彦愤愤地坐回椅子上,等待着。 “奴才知错!”家丁现在是打定了主意,李彦说什么也不理。他感觉此时跟李彦硬碰硬,只是在找虐,还不如明哲保身。 李彦狠狠地点了点头,怒道:“好,好,看来真有人盯上我李彦了,还敢给我来这一手。给我查,一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老子一定要让他好看,让他知道本官的厉害,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了。” 李彦也是气急败坏,一句话,连续对自己换了三个称呼。 “是!”家丁的意思很明显,李彦来什么,他接什么,接什么,扔什么。至于后续问题,只需要坚守一个原则:拖! 是的,现在就是家丁与李彦之间在博弈,谁能撑到最后,谁便是胜利者。 “另外,派人往江州走一趟,告诉吴浚与杨相,让他们准备好人手,随时带兵过来,给本官出气。再派人去夏州,知会十八皇爷,本官心里不舒服了!娘的,老子就是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看看,本官是随意就能欺负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李彦说完,王八之气一撒,手下的楠木书案便碎成了一片片几百块,想要拼接都不可能了。 家丁闻言浑身一颤,江州兵马一动,并州与惠州之人便会闻声而动,再加上九州遥相呼应。而十八皇爷,也趁机来凑一份热闹,加上沈有胜对李彦的感激之情,定然也会偏袒李彦。如此一来,不仅是京城,就是整个大明,都要被这帮人搅得天翻地覆。 “这个,大人恐怕不妥吧,若消息一旦传出,此事因曾大小姐而起,只怕谁也保不住她,请大人三思——”家丁终于忍耐不住了,这个时候再不反击,而任由李彦乱来,不然他将成为大明罪人。 “哼!你放心,本官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来个生不同裘死同穴。不过,你给我挺好了,所有的事情必须五天之内给所做好,不然你便是曾冰鸿的第一个陪葬品。” 李彦看着家丁,双手捏着拳头,狠狠道。家丁心内抽搐,仿佛自己此时此刻就在李彦的掌心内,被他肆无忌惮地揉捏着,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的力气。 “听到了吗?” 家丁猛然抬头,看见李彦尖锐寒冷的目光,不寒而栗。 “是!” 在这场交锋中,家丁颓然地发现,自己完全不是李彦的对手。李彦不仅有手段,而且有能力将之捏死,就如捏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那还不快滚——”李彦喝道。 家丁这才如梦初醒,恍然若失地抱拳走出了书房。 他十分清楚,凭着李彦的性格,以及他对曾冰鸿的感情。 哪怕即使只有一点点的机会,李彦也不可能放弃,也不可能选择冒险。 然而回想起李彦决绝的眼神与斩钉截铁的语气,家丁又有些动摇了,若是真如李彦所说,那事情可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不仅仅是家丁与相宗会有灭顶之灾,就是皇上与大明,也将迎来一场空前的浩劫。 哪怕即使只有一点点的可能,家丁也不可能冒险,也不可能选择坚持。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八、扑朔迷离 更新时间:2012-09-18 家丁从何府出门,便往皇宫赶去。 既然李彦已经与相宗撕破了脸皮,家丁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赶紧找到恭顺帝,商议对策是正经。 现在京城之中,宁王被李彦逼迫地气急败坏,随时都爆发的可能,而江彬却在一旁虎视眈眈,寻找机会蓄势待发。更有阴暗之处的刘谕,还不知道存有多少能量,正在酝酿着一场天大的阴谋。 正是这纷乱之际,恭顺帝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又将睿亲王给招了回来。 这些人,哪一个是好伺候的主?随便一个跺一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况且,还有李彦,不论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自然也是不敢小觑。 家丁此时真正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皇宫,心内沉重地如同吊着一个秤砣,因为他现在还不敢确定恭顺帝是否愿意相信他。 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当年的相宗在哪里不是能够翻天覆地,怎么到了今天,反倒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家丁摇着头,尽力驱散脑海中的悲观。 “只要相宗实力还在,一切都还有可能!”家丁如此想着,走到宫门口,掏出一枚金牌,在守卫面前晃了晃,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深处。 刚走到半路,早见小德子正迎面赶来。 小德子哈着腰,笑道:“皇上果真神机妙算,早料到丁管家会来,一早就在御花园等候了!” 家丁一怔,觉得小德子的笑容十分的诡异,又对小德子的话摸不着头脑。 “是吗——”家丁茫然道。 “请随咱家来!”小德子随口道,便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为家丁引路。 家丁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小德子没有先前的恭敬,反倒语气之中含有讥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家丁心内暗暗猜疑,在没有完全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前,谨慎地选择了沉默。 两人一路走来,许多太监和宫女见了,都向小德子躬身行礼,却对家丁冷眼相向,似乎看到了一个可恨的臭虫。 家丁心内更是沉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进心头。 ………………………………… 在御花园内,家丁没有看到鲍青,只有恭顺帝一人,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仰躺在长椅上,一个容貌俏丽的宫女正细致地为他口里送这精美的水果,恭顺帝舒服地呻吟一声,双脚高高地搭在大理石桌上,微微闭着双眼,十分享受的样子。 小德子站在一侧,没敢打扰。家丁默默站在小德子身后,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恭顺帝这是唱得哪一出。 “来了——”恭顺帝就那么舒服地躺着,口里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悠悠的,仿佛梦中的呓语。 “回皇上,正如您所料!”小德子笑道。 站在他身后的家丁,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地说话的小德子,竟然还有这么一副好嗓子,柔软得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赐座!”恭顺帝微微撇嘴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似的。 小德子笑道:“不敢,在皇上面前,哪有奴才的位置!奴才万万不敢!” 小德子这话似乎在说他自己,然而家丁却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让他明白其中的尊卑与规矩。 “奴才不敢!”虽然这话是从牙齿缝内蹦出来的,但家丁却不得不服这个软。 恭顺帝用手挡了挡微微的阳光,睁开眼睛,坐立起来,舒活这自己的筋骨,清风吹动,恭顺帝身上的纱衣随风飘起,露出他白皙的胸膛。旁边的宫女立马缠绕上来,又是捏背又是捶腿,神态娇媚,摄人心魄。 家丁见此,感觉心内在滴血,原本想好的话语,此时此刻一句也说不出。 “丁管家,朕有一事不明,还望不吝赐教!”恭顺帝说着,嘴上出现一丝玩味的微笑。 “皇上请讲,奴才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家丁恭敬道。 然而旁边的小德子却冷哼一声,在他看来,家丁一点都不懂尊卑。皇上说“不吝赐教”,你家丁还当真了,连个跪地磕头都不会。 恭顺帝向小德子做了个手势,于是接着道:“你说,朕若是能够击败宁王与李彦,权霸朝政,接下来该如何?” 家丁听言,心内震动,重又燃起一丝希望,感觉身上的一丝力气开始死灰复燃,忙答道:“诏令四方,惠泽万民!” “大明之内歌舞升平,国泰民安,之后又做什么?” “整顿军备,横扫宇内,功过唐宋,遗名千古!” “再然后呢?” 家丁一怔,微微道:“到时候,皇上便可以休养生息,受万人传诵。” 恭顺帝笑道:“哦?为什么要等到以后呢?朕现在不就在修养生息,受万人传诵?” 此言一出,那捶腿的宫女再也忍不住,娇滴滴地笑出了声来。 而小德子更是夸张,笑着捂着肚子,匍匐在地上,大声道:“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右的守卫听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跟着跪了下去呼喊。 家丁不得已,也跪了下去。 “你所谓的那些遗名千古的人现在在哪呢?就算汉武帝强悍,成杰思汗霸道,现在在哪呢?还不是成了一堆黄土。他们所成就的千秋大业在哪里,还不是全部落到了朕的手上?天下民,莫非王臣,天下之滨,莫非王土,你说,朕还有什么好争的?今天是宁王得势,明天是李彦出头,争来争去,不过从朕的左手放到了右手,何必呢?” 恭顺帝越说越是激动,最后都不禁为自己的言论,也击节叫好。 家丁听言,却是死的心都有了,面对恭顺帝从心底里的放弃,他还能如何挣扎呢? “得快乐是且快乐,爱卿自重啊!”恭顺帝叹息一声,又躺了回去。 家丁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恭顺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道:“退下吧!没什么事别来麻烦朕!” 家丁无奈地低下头,道:“是!” 就在家丁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时,恭顺帝突然道:“哦,忘了你此行来的目的了。小顺子是朕杀的,这下你满意了?” 小德子冷笑道:“做奴才的不忠于主子,却偏袒外人,皇上杀之,乃大快人心之举。” 家丁身子僵住了,这才明白小德子为什么会半道相迎,而且冷语相向了。原来他们都以为,家丁是来质问他们的。 “奴才不敢!”家丁说着,已渐渐退出了门外。 ………………………………… 然而天下之大,家丁还能去哪呢?何府已无他容身之地,他这个家丁还算得上家丁吗?身份已经暴露,作用便也消失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一股脑的问题,让家丁心里慌乱。 这时,小德子追了出来,伸出手,笑道:“丁管家,交出来吧?” “什么?”还未从刚才的慌乱中惊醒过来的家丁,茫然不知所措。 “丁管家聪明盖世,自然清楚,就别让小的为难了!”小德子冷笑道。 家丁一愣,随即明白,恭顺帝为了不让他再打扰他的清梦,是要收回他身上的那枚金牌了。 “唉————”家丁无奈地将手伸进衣袖内,然而还没动手,小德子早一步抢到他的面前,也伸入手,将令牌摸走了。 “你——”家丁为之气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现在一个小小的太监,也竟然敢藐视他。 “放心,咱家会替你好好地照顾皇上的,觉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小德子仰起头,看着家丁,冷冷道。 眼光冷得如同冰霜,语气锋利如同尖刀。 “你——你想干什么——”家丁骤然领悟,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惊叫起来,然而就在他不经意间,突然感到脑袋上传来巨大的疼痛,接着一股殷红的鲜血和乳白的脑浆滴落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我的?”家丁始终没能再发出声音,这不是他所设想的,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了。原本拥有强大野心,希望能在历史舞台之上光芒万丈的他,最后竟一事无成地死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手里。 小德子厌恶地吐了口唾沫,对身前那个拎着大锤子的人道:“扔到郊外去喂狼!” 可怜的家丁,最后竟然尸骨无存。 “是!”那人接过小德子手中的令牌,恭敬道。 等小德子消失在门口,那人才敢抬起头来,一张黝黑的脸庞,胡须环绕,灵动的眼中凝聚着幽冷的光亮。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刘谕形影不离的石左。 他怎么来到了皇宫?是自作主张,还是刘谕的命令?为了什么?怎么会和小德子联系上?又为什么会听从小德子的差遣?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一个个的谜底,也只有等待石左开口才能解开。 不过石左此时此刻沉默得像个雕塑,抓起家丁的尸体,堂而皇之地往外走去,淋漓的鲜血流了一路。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五十九、群芳议策 更新时间:2012-09-19 皇宫! 小德子收拾好了脸部表情,踏着自以为欢快而又不是恭敬的脚步,碎碎地跑回了恭顺帝身边伺候。 “皇上——”小德子温顺地唤了一声,声音甜媚,犹如皇上是他的初恋情人一般。 “打发走了?”恭顺帝猛然坐起身来,双手握拳,眼里迸发出丝丝怒火,与刚才的懒散全然不同,怒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彦简直欺人太甚!” “是,皇上明鉴!”小德子忙跪下去磕头,嘴角却若有若无地显着一抹冷笑。 恭顺帝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小德子,冷哼一声,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起身用脚蹬了他一下,又将他踢到一边,就像对付的是一条死狗。 犹觉怒气难平,将身前的大理石桌,掀翻在地,水果杯盘,琳琅四溅。 那宫女见了,顿时花容失色,吓得赶紧跪下身子,低着头,生怕恭顺帝一时看自己不顺眼,生受祸害,心里暗道:“难怪世人都言,伴君如伴虎。” 恭顺帝发泄了一阵,这才安定心绪。 “更衣,朕要去宁王府,不许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恭顺帝说完,便重又心躺下。 小德子听了张口结舌,原本他就想撮合他们父子两的,没想到恭顺帝竟然与他想到一起了,这倒省了他不少口舌。 于是赶紧向那宫女使了个眼色,附耳吩咐,让她拿来一身太监服饰,一身恭顺帝平时的便服,让恭顺帝挑选。 由于恭顺帝,无论朝上朝下,所有衣服的颜色都是明黄色的,极为碍眼。这次他要秘密会见宁王,自然选择了那套普通的太监服饰。 这些小动作是小德子故意安排的,本来他可以拿来一套侍卫的服装,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侍卫走路,必须抬起头来,眼观八方,而太监走路,却必须低下头去,且需脚步轻巧,如同生怕踩死一只蚂蚁。 而一向自尊的恭顺帝哪里学得了这些,那么露出马脚也就变得自然,而省了他大费周章地联系与安排。 而且,欲盖弥彰,如此更能让得到信息的人,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此时的小德子还故意表现的兢兢业业,恭恭敬敬地走在恭顺帝的前面为他引路。恭顺帝自是早已习惯这种阵势,倒也没有在意。 ………………………………… 家丁被石左一锤打死后,被宫内的侍卫用一辆破牛车,直接拖到了郊外乱葬岗。 一路上,绕着京城街市走了几个来回,现在已是人尽皆知。 稍微明白点事理的人,便清楚,这是恭顺帝给李彦的一个下马威,也是公开地表明,君臣之间彻底决裂。 只有李彦自己知道,家丁已不再是自己的人,而是皇上的人。 只是,李彦看不懂的是,为什么恭顺帝要如此自断手足呢?难道只是为了给他示威,又或者制造一些矛盾?这么做,未免得不偿失了? 恭顺帝在想什么? 李彦正琢磨不透时,沈文突然派人来传话,告诉他,恭顺帝秘密向宁王示好。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李彦虽然看不透,但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恭顺帝所做的一切,无一例外,目标都是冲着他来的。 包括,强烈坚持放睿亲王回京。本来沈文等人,对于李彦的关系,似近实远,知道了睿亲王将回,更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向他靠近。 一旦,宁王与恭顺帝之间达成默契,势必会向李彦展开全面攻击。 如今的形势,对李彦来说,十分不利。 李彦右手食指点着光滑崭新的书案,喃喃道:“看来是有人从中作怪了——” 而这作怪的人,其目的便是要朝廷乱起来,好从中渔利。 那么随意想一想,可以的人员,便呼之欲出了。 对此,李彦并不想深究,一下子失去箭盟与相宗,李彦在京城的势力变得空虚起来。 辛文商贾之辈,锦上添花还可以,此时却是一点也帮不上忙。 何常在去位多年,威严虽在,却难动人心。或许平时见面,虚伪客套尚可,然而生死抉择关头,谁也不会真心撞南墙。 其实,若是恭顺帝足够细心,宁王足够放心,相宗足够知心,从李彦的这些日常行为,便可看出端倪。 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岂能不结党,而发展自己的势力?睿亲王已是昨日黄花,李彦若是真心收服,朝廷之上又岂会是今日局面?轮得到宁王一言堂如此长的时间? 也正是一次次地算计,一次次地逼迫,李彦迫不得已奋起反击,而在最后关头,总会忍住收拳。 宁王不知道,恭顺帝不知道,难道家丁也不知道?只是一再的不关心,不放心,不问心,这才有了今日的下场,今日的局面。 李彦点算着自己手中的势力,九州、关州、惠州、并州、夏州等,笑官、老三、老六、沈有胜、陈赟、杨相、吴浚、吴侯等,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李彦不想烦劳他们。谁知道他们都是哪吒般的人物,随便红绸一抖,便是翻江倒海,天翻地覆,这也不是李彦所期望的。 “再等等看!”李彦终于还是暂缓了决心。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将之告诉了四位娇妻,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 “相公所言正是,一家之存亡并不足惜,国之安,民之福,方为大!”林茹依虽然柔弱寡言,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是异常坚决。也正是因为此,不惜身家性命,也要告倒高宠。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她一人之事,然而在她心里,却是扬州千万百姓之事。 赵燕闻言,不禁重重地点头,当年他接替父亲掌管追宗,心中慷慨,何曾不是万水千山,百姓万民。听信谣言,竟不惜带领追宗隐忍十年。 “不过,何姐姐刚才有身孕——”赵燕忍不住提醒李彦道,“为国为民,自是分所应当,但孩子是无辜的,不该受此苦楚。” 何琦一双眼睛,雾气弥漫,两滴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自从嫁给李彦,也有所收敛,但骨子里的要强,却是从未变过。只是如今怀有身孕,母亲的天性,此时显露无疑。 “彦——”何琦轻轻喊道,却有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李彦将何琦缓缓地挽在怀内,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道:“放心,我怎么舍得你们去冒险呢?茹依的话不过微言大义,却没有说你的意思。” 何琦听言,与林茹依对望了一眼,皆微微一笑。 这次李彦倒是猜错了。 四女朝夕相处,早已莫逆知心,即便林茹依说出再重的话来,何琦也能理解。此时四人俱是同一心思,李彦怎么决定便会怎么跟随。虽然何琦或许舍不得腹中的孩儿,但也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相公放心,我们四人既然成为姐妹,自然是生死与共,不会有隔阂的。”赵萍一语道破。 李彦欣慰地点了点头。 倒是赵燕心细,听李彦的意思似已早有安排,忙问:“那依照相公的意思,我们该准备怎么办?”心里却提了起来,生怕李彦说出自己独自承担风险,而让她们先避开的话。 李彦笑着也一把将赵燕拉到怀中,左拥右抱起来,道:“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赵萍一根玉葱般的手指在腻白的脸上比划着,笑道:“羞羞羞!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跟人打?还是赶快跑吧,天涯海角逍遥,也不错啊!” 想起曾经自在江湖的日子,赵萍不禁眼睛一亮,觉得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李彦却摇了摇头:“岂有不战而降的道理?就他们可以借刀杀人,就不许我借力打力?战争才刚刚开始,胜负还是未知呢?” 赵萍听言吐了吐香舌,做个鬼脸,笑道:“官场就是这么复杂,我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东西——” 李彦笑笑,并不准备解释。刚才之所以辩驳赵萍,不过是为了给她们一个信心,让她们知道自己胸有成竹,并不畏惧。而现在不解释,却是不想让她们卷入这些黑暗之中,一颗纯洁的心,是她们最为珍贵的,也是李彦最为珍惜的。 赵燕有过类似的经历,而何琦生于官宦之家,自小受爷爷宠爱,其中道理也是听过不少,而林茹依也是大家闺秀,家教礼仪严肃,虽不懂得其中原因,但也不再好奇。三人虽不同心思,却从不同的角度理解了李彦的行为,都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宽怀了许多。 赵萍见此,也不再追问。 正此时,丫鬟过来问信:“大人,夫人,晚饭是在厅堂用,是摆在这后院,还是送到房间去?” 家丁死后,管家之位空缺,暂时由何琦房内的丫鬟何荷担任。只是她年纪小,许多事不曾经过手,需要从头开始学。 “老爷呢?”何琦一怔,问道。 何荷笑道:“老爷觉得有些困,先睡下了,晚会再吃点夜宵。” 何琦转头看着李彦,询问他的意见。 “嗯!那将晚饭摆到院子里来吧!”李彦道,心里却感叹,岁月不饶人,何常在真的老了。 “是!”何荷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张良计 更新时间:2012-09-20 “不——”宁王豁然站起,断然拒绝了恭顺帝。 恭顺帝心内一怔,为了与宁王达成合作,他不仅放下了身段,低声下气不说,而且将要求将到了最低点,只求皇宫内的安宁与奢侈。 难道宁王这点权利也不肯放过,还是他想自己当皇帝? “不行,这个黑脸必须由本王来扮!”宁王坚决道。 恭顺帝听言,心内惊讶,看着宁王严肃的表情,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恭顺帝本能地想到了这个问题,然而却迷茫,宁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原因有三。本王自来与李彦不合,朝野皆知,若是突然帮着他说话,都会猜测,本王不过阳奉阴违,是个虚伪的伪君子。而皇上一直对李彦颇为看重,突然颠倒,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问题,此其一!” 恭顺帝点了点头,暗道:不错!事有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他都明白,朝中的那些老浆糊自是不用说的。 “其二,本王纵然功高盖世,嚣张喧哗,终究是一个大明臣子,而皇上才是大明的未来,这是不可能改变的,本王也不容许改变。”宁王说着,叹一口气,语调转软,道,“本王知道皇上一直忌惮,甚至憎恨本王跋扈,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对任何异己分子,包括皇上,都肆意排挤。是不是?” 恭顺帝没料到宁王有此一问,正要准备回答,然而宁王却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安然坐下。 “皇上不必骗我!”宁王惨然一笑,道:“历朝历代都有权臣,霍去病、张居正、严嵩、和珅等,有真心为国的,也有为一己之私的。即便没有权臣,便有外戚内宠专政。纵观历朝历代,越是年纪小的皇帝,越是容易被人利用,走上邪路,不然就会过早夭折。皇上请想,若是当年的康熙皇帝没有孝庄的严厉掌控,会有后来的千古一帝?” 恭顺帝默然地低下头去,静静地思考着宁王的话,想起先前的一些做作与行为,不是觉得可笑,便是觉得浅薄,心中甚是惭愧。 不过心内并不赞同宁王的话,人是需要在实践的磨练中才能成长的,没有一次次错误的经历与失败的考验,怎能完善一个人的性格与气度。性格决定命运,气度改变格局。恭顺帝并不希望成为温室内的花朵,纵然知道宁王这是好意。 宁王却不知道恭顺帝心内的想法,见他如此认真思考,颇为安慰,微笑地点点头,继续道:“因此,本王之意,这个权臣与其让李彦来做,还不如本王自己做。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招揽权力,二来可以消除其他党羽,一旦皇上年长,时机成熟,本王交接过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恭顺帝心内暗笑,“皇上年长,时机成熟”,宁王这两句话说得真是妙极。 什么才叫皇上年长?康熙传位的时候,雍正已经四十多岁了。若是按照这个标准,那恭顺帝不是还要做二十多年的傀儡? 什么才叫时机成熟?若是宁王一直没有消除朝中其他势力,便一直不下台,恭顺帝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见宁王“感情真挚”的表演,恭顺帝也不能不捧场,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感叹”道:“父亲良苦用心,皇儿一直错怪了,惭愧,惭愧!”顺便挤出两滴眼泪,再次叹息! 宁王也是受到感染,泪水湿了眼眶,道:“这也不能怪皇上,本王刻意隐瞒,便是害怕皇上城府不够,露出了马脚。而只有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信以为真了,才会以为有机可乘而跳出来。” 恭顺帝忙道:“父亲做得极是!” 宁王点点头,安慰恭顺帝坐下,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其实,这也是本王所要说的第三个原因。不能让外人看出来本王与皇上达成了默契,否则不仅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而且容易被人利用,而将计就计!” 恭顺帝再次站了起来,赞叹道:“妙极!到底是父亲老到。皇儿考虑不周,差点误了大事!” 宁王被恭顺帝说得心花怒放,不过还算理智,虽然洋洋自得,言语上还是谦虚得很。 ………………………………… 江彬自从永州到京城,刚准备大放光芒时,便被李彦一瓢冷水浇得透心凉。 且十六王爷的案子,前后可以查的都查了许多遍,金同也尽心尽力了,而江彬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派人介入了其中,不过结果却让他苦笑不得。因为金同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十六王爷是自杀的。 自杀?开什么玩笑。江彬自然不信,但自己人也查不出个名目来,也只得依了金同,就此上报了。宁王、李彦与恭顺帝都表现得很淡然,似乎都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其他官员也只是适当地叹息了一番,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自从这件事之后,发现不仅是李彦,就是宁王与恭顺帝,一面想拉拢他,另一方面又全神戒备,毕竟他是外来的,究竟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还有着很多的不确定性。 对于李彦,能够堂而皇之地站在朝堂之上,撑起一片青天,他很知足。对于宁王,能够肆意揽权,独霸朝政,不论其他,至少在京城之内,他说一不二。虽然算不上知足,但也常乐。而对于恭顺帝,猜疑心种,面前已是有两条狼了,他不知道找来江彬,会不会又成为一只老虎,他暂时还不觉得有驾驭这帮老狐狸的能力。 正是基于种种猜忌,原本炙手可热、风风光光的江彬,没多久,便被人冷落了。 如此,江彬却乐得自在,每天种种菜,浇浇花,也十分逍遥,甚至有点乐不思蜀了。 这天,江彬正在苦思冥想,准备修缮一支梅枝,管家从门外进来。 “老爷,宰相大人——有请!” 江彬头也不抬,问道:“宰相大人,哪个宰相大人?” “左相李彦!”管家这句话似乎准备了好久,说得十分顺畅。 “哦——”江彬点点头,却道:“不去,就说本老爷病了!” “这个——”管家濡濡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江彬思路被打断,十分不耐烦地抬起头。 管家讪讪笑道:“这个——奴才已经给来人说过了——可是宰相大人早已把张神医请到了府上,就是为了给大人——看病——” 江彬一怔,接着“呔”了一声,怒道:“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好歹也是堂堂一个上州刺史,又不是他李彦手下的小喽啰,岂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江彬心里还是有些发憷,本能地对李彦敬而远之。 “是——是——”管家忙道,生怕江彬发起彪来,殃及了自己这个池鱼。 江彬却喝道:“是什么是?还不快去给本官准备官服更衣,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管家又点头如捣蒜,忙飞奔了去了。权力就是如此,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对的,即便没有半点理由,管家自是习惯了。 江彬颓然叹息,看来自己的清淡日子是过到头了,不舍地看着身边的花花草草,颇为不舍,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怀念永州的日子。然而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 “来人!”江彬轻声叫唤道。 “在!”门边上的一个人忙快跑了过来。 “派人,把这些都铲了,铺平来!还有那些盆栽,那些花,都丢了,本官回来之时,不想看到它们。懂吗?”江彬一面说着,一面心内在滴血,可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以后不会再有时间照顾它们了。 “可是大人——这都是您——”那人不由得为江彬肉疼,他可是知道,从前江彬是如何照顾这些花草的,简直比亲生儿子还亲。 “哼!”江彬虎眼一瞪,那人立刻把刚才说得话全部吞了回去,最后咽了咽口水,点头,听命行事。 ………………………………… 一路上,坐在轿子上,江彬都努力想猜测李彦找他的目的,可是敲破了脑袋也不成。 “看来,这几天漏掉了不少好戏!”江彬拨开轿子的窗帘,往外看去,一股凉爽的风吹拂到脸上,让他倍觉舒适。 街面上的喧嚣热闹,人来人往,一切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江彬看了羡慕不已,暗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做个平凡的安乐之王,何必卷入这无休止的争斗之中,即使年过花甲,也不得安稳。” 胡思乱想一番,不料何府早到。 然而让江彬意外的时,出门迎接他的不是李彦,而是何常在。曾经龙行虎步的何常在,已显得老态佝偻,且头上白发森森,比之前两年,要多得多。 “江刺史来得快啊!”何常在乐呵呵地拱手向前。 江彬自嘲笑道:“宰相大人召唤,下官岂敢有半点迟疑!” 何常在听言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这都是老朽的主意。也是怕无端生出些闲言碎语来,故不得已而为之啊——惭愧,惭愧——” 江彬听言也是一笑,道:“哪里哪里!下官自来京城,本该早来拜访老大人的,只是一些琐事缠身,还望老大人见谅——” 心内却不相信何常在的话,但他没有提起李彦,江彬也乐得回避。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一、唱白脸唱黑脸 从始至终,李彦都没有出现。 江彬心内疑惑稍解,与何常在多年不见,两人相谈甚欢。何荷甚至原地摆下晚膳,让两人享用,觥筹交错,两人在酒桌上想起前尘往事,或捶胸顿足,或开怀大笑,或慷慨激昂,或遗憾叹息,真正入心入肺地交流。让旁边站着的侍婢都觉动容,即便夜色已深,也不敢打扰。 “哎呦,都这么晚了,只怕已宵禁,不好回去!”江彬看着满天的星光,脸色红扑扑的,他今天确实喝了不少。 “无妨!无妨!今日既然乘兴而来,怎可扫兴而归,待会老夫还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呢!”何常在说完,豪气冲天地笑了笑。 江彬自从来了京城,陪伴花草度日,并不是因为他的兴趣转移,而是没人真心陪他下棋。京城之内,举目无亲,也谈不上有什么朋友。今日何常在主动提出,江彬自是求之不得。 “好!来,老大人再干一杯!”江彬举起酒杯,自己倒先喝了。 撤了酒席,两人又就地摆下棋局,对战起来。 一直到午夜时分,何常在到底年事已高,早已熬不住,困得哈欠连连。而江彬酒意上来,也是双眼皮打架,头一上一下地摆动着。然而两人心内都委实不想放下,都勉力简直,最后竟齐齐双双都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何荷早得到李彦吩咐,先派人将何常在抱到卧房安顿了。又安排了轿子,前后各亮起十八盏明灯,将江彬一路送往住处。 李彦也跟着队伍到了门外,看着远去的轿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相公,怎么了?”赵燕见李彦脸色悲切,不由得柔声问道。 “江彬老了——”李彦轻轻道。 “老了?”赵燕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从他召来林骆,却不能用不敢用时,便已老了!自从他从我这仓皇逃离,如今又躲躲闪闪时,便已经老了!心志不再,人已经不过是空壳,消磨时光等死罢了!” 李彦说着这些时,脸上的悲切越来越浓,又接着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知道我李彦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天!” 赵燕没想到一个江彬便让李彦生出这么多的感慨,悲情最容易让人消磨志气,一旦沾上,便如毒药一般,不断侵蚀,最后颓废而不自知。赵燕正不知如何安慰,却见李彦对自己笑了笑。 “不必担心!”李彦拉着赵燕的手,往里走去。 赵燕长吁一口气,自己在李彦面前仿佛就是透明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心内却极喜,正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妻当如是。 当然这一幕幕,自然无法逃脱黑暗中的眼睛,李彦也知道这些眼睛是在为谁做事的,也乐得得到这个结局。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谁能笑道最后,尚未可知。 ………………………………… 当日,寅时上朝。 李彦穿戴完毕,出门时却见沈文的轿子在门外等候。两人打了招呼,便联袂往朝门走去。 原本蜜蜂般嗡嗡议论的官员,看见此情此景,都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李彦与沈文不是没有一起上朝过,但是从来都保持着一段距离,而此时两人不仅同时下轿,而且下轿之后的沈文,竟主动向李彦靠近,乖乖地站在他的背后。李彦说什么,沈文便老实恭敬地回答,甚至附在耳边说。 外人自然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那么多私密的事情,即便有,也不急着这一时一刻,也没必要在众人眼前说,如此做作,不过是告诉眼前的人,沈文真正跟随李彦了。 随着三声鞭响,朝会开始,官员们都怀着不同的心情,有序地排着队伍,往大殿走去。 “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小德子现在腰板挺得直直的,声音也显得刺耳许多,下面的人都听得耳膜差点破掉。不过恭顺帝与宁王心内有事,并没有察觉。 “皇上,本王有本要奏!”宁王依旧倨而不跪不礼,傲慢地看着正襟危坐的恭顺帝,冷笑道。 下面听话的官员却觉得新鲜,从来只见宁王处理事情,何曾见他提出什么事情?再说了,当今朝廷,还有什么事情宁王处理不了,而皇上又处理地了的。 众人想着,立马将眼光转向了宁王身边的李彦,心道:看来宁王要主动出击了! 恭顺帝自是早有预见,不过他的表情把握的极好,惊讶之余,多加一分堤防。 “宁王请讲!”恭顺帝表现得很警惕。 “本王要奏的是:当朝辅政大臣,一品宰相,竟无凭无据,私自掳杀朝廷命官——”宁王说着,手指李彦。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更是如同白天被雷劈了一般,委实意外,且难以承受。 “怎么可能?”恭顺帝心直口快的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彦身为大明宰辅,年纪轻轻,遭人妒忌是在所难免的。但他的所作所为,敢说敢干敢承担,铁铮铮的骨气,让人不得不叹服。自从上位,凡是李彦经手的案子,即便是宁王阵营中的人,也不禁会竖起大拇指,或拍手称快。更别说民间的百姓了,并州惠州之人,更是将李彦当做神灵一般来供奉。 如今宁王如此说,如何叫人信服?又如何不让人惊讶? 宁王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大人虽然做事小心巧妙,但是纸迟早包不住火,还是让人知晓了。” 李彦这次并没有立马跪到恭顺帝的脚下,人家既然已经将巴掌打到脸上来了,若是还客客气气的,那他李彦也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于是当场讥讽:“清者自清,宁王既然自以为证据十足,便请放马过来,徒逞口舌之快,不是男儿本色。” 宁王知道李彦的意思,嫌他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不过现在的主动权在宁王手上,他沉得住气,并不与李彦计较,甚至愿意欣赏一下李彦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恭顺帝一贯地端坐着,没有波及到自己身上,便不理不问,看戏一般地看着李彦与宁王相互争斗。 这时沈文也立刻站了起来,厉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左相之为人为事,众所周知,不是任何莫须有的言辞所可以诋毁的。且下官奉劝宁王,切不可相信片面之言,而误人误己。请皇上明察!” 此话更是肉痛重磅炸弹一般,将身边的人炸得外焦里嫩。 刚才门外虽然看见沈文与李彦走得很近,但都以为做戏的成分多,一旦遇事,便作鸟兽散。谁知沈文在此情况下,不仅出面维护李彦,甚至将矛头直指宁王,分明是在划清界线,向李彦递投名状了。 既然沈文做出了反应,其他人自然也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康良等宁王阵营,也不敢落后。是以事情只是刚刚开始,便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有人甚至抱着新帐旧账一起算的考虑,几个大男人在大殿之上争得脸红脖子粗。 “咳咳——”恭顺帝看文雅庄严的大殿,变得跟菜市场似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然而有人闭嘴了,有人却还没有听见,依旧叫嚣得厉害。 这时,宁王也不想看了,于是也学着恭顺帝咳嗽两声,场面立马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唯有恭顺帝颇为尴尬,他与宁王之间的差距立马显现出来,这不由得让他怀疑宁王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恭顺帝的意思,本来是让他来唱红脸。 公开与李彦闹翻,甚至可以公报私仇,一句话便让可以让李彦回家种田,甚至连京城都无法待下去。他是皇上,他有这个特权,可以昏庸,臣子们可以指责他,但是不能废除他,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理由。 而让宁王唱白脸,尽量安抚下面官员的心思,甚至可以为李彦的事情求求情,这样不是更加方便宁王收买人心?而恭顺帝也发泄了心中的不快,然后躲到后宫的温柔乡内,逍遥自在,而朝前的事情便交给宁王了。 这本是一举数得的计划,却被宁王一口拒绝了,还说了一番感人心扉的话语。 当时恭顺帝还只是不信,现在甚至怀疑宁王是别有用心。 “或许他就是见不得朕自在!”恭顺帝脸色有些苍白,狠狠地瞪着宁王,腹中的不满简直要溢出喉外。 宁王现在正恬然自得,哪里看得到这些,冷冷地盯着沈文等人,心道:“你们总算跳出来了,也好,这次本王要来个一网打尽!” “哼!”宁王鼻子内大出气,沉声道:“本王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岂会蓄意捏造?尔等也太小看本王了——” 于是向门外的侍卫挥了挥手,喝道:“宣扬州安平县县令薛繁上来!” 听着一路喊下去的声音,扬州二字在李彦的脑海里回荡着,立马想到高宠身上。现在的高宠应该在朱顺平手上,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莫非是相宗从中作梗?”李彦见薛繁亦步亦趋地走上大殿,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思考,现在这个时候最不智的便是先入为主,不然从心态上,从气势上,便输了一筹。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二、恭顺帝临场倒戈 更新时间:2012-09-22 “微臣扬州安平县县令薛繁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如今的薛繁已经三十而立,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只为了一朝金榜题名,鱼跃龙门。 可天意弄人,上次科举,本已万事俱备,可偏偏降下西风,烧得自己遍体鳞伤。傍上石左,以为可以接上刘谕,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攀上枝头变凤凰了,谁知容易冰消,刘谕转身便被拉下马来。 还好保住了县令之位,觅得机会连上宁王,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薛繁知道自己小小的一个县令在宁王眼里,不过芝麻大小的官职,并没有什么用途。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时刻地关注着京城的动作,期待一语惊人,一飞冲天。 是的,就在今天,一切的成败就在今天。 “抬起头来!”恭顺帝淡淡道。 薛繁激动地欠了欠身子,抬起肥厚的脑袋。自从当了安平县的县令,较之以前发福了许多,也白了,脸上更是精心修饰了一番,两只眉毛细又长,根根斜立,不杂不乱,小小的一对眼睛,加上才露尖尖角的几根胡须,犹如凌烟阁的图画一般精致。 看得出,薛繁是一个极会享受生活的人。 薛繁是第一次目睹天颜,然而本就身材弱小的恭顺帝,穿着一件大号的龙袍,手脚包容其间,而宽大的帽子前面的吊坠,更是将恭顺帝的整个脸都遮住了。 还剩下了什么?令薛繁失望的是,除了衣服与帽子,他什么也看不见。 帽子下面突然传来声音:“你就是薛繁?” “正是微臣!”薛繁慌忙低下头去,心内惶恐,刚才看得太入神了,差点忘记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整个大明的主宰者。 “说吧!”恭顺帝不喜欢薛繁这个人,或者说这类人,一双眼珠子,总是在眼眶内滴溜溜乱转,好像随时都在想怎么算计谁。 薛繁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第一次面圣,没什么经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怎么开头,怎么结尾,就像写文章一样,总该有个套路什么的吧。可是仓促上朝,薛繁也不知道找谁问,是以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宁王。 宁王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薛繁这才正正经经地磕头道:“微臣遵旨!” 恭顺帝见此,真恨不得跑下去抽他薛繁两个耳光。一个个的京官,好歹天天在宁王眼皮子底下,温顺一点无可厚非。但你一个天高地远的小小安平县县令,看宁王的脸色行事,也学得跟小绵羊似的,这让我这个做皇帝的情何以堪? “看来,世人皆知有宁王,而不知有皇帝了!”恭顺帝也替自己感到悲哀,暗道,“有宁王在的一天,也就没有朕安宁的一日,现在若是李彦再被赶出朝廷,还有谁能真正与之对抗?” 想起小顺子与家丁的事情,恭顺帝这才发现,他并没有多少的真凭实据,不过是听了小德子的话,一时意气所做出来的事情。最后才迫不得已,选择与宁王合作。 “小德子也是宁王安排到朕身边的!”恭顺帝颓然低下头去,懊恼非常,因为此时终于明白,原来所有的事发生后,都只是对宁王有利。而恭顺帝不过一个傀儡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就在恭顺帝自怨自艾之时,薛繁已经将要讲的话讲完了,可是他发现皇上一直低着头,没有半点动静,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仔细回忆一遍,并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这些话都是他深思熟虑过的,可以讲的。 就连当事人李彦也觉得薛繁的话丝丝入扣无懈可击,一时还真找不出任何的错处。宁王更是十分满意,没想到自己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轻视他了。两人也是奇怪,为什么恭顺帝只字不吭,他到底在想什么? “呃,就这些吗?”恭顺帝眼见场面静下来了,而下面各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便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段好戏,于是大手一挥,道:“再讲一遍给朕听听——” 这下,所有人都怔住了,今天的恭顺帝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是皇上,是至高权力的象征,他既然要求下来,谁也不敢说个不字。是以当薛繁疑惑地看向宁王时,宁王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是,微臣遵旨!”薛繁口内答应,心里却暗暗怀疑,难道真的有什么地方有漏洞,被恭顺帝看出来了,原本自信满满的话,反倒迟迟不敢说出来了。 “皇上,微臣安平县县令薛繁,前年九月,微臣惭愧,敝县发生一件杀人案件。微臣当即派人调查,功夫不负苦心人,经过三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锁定嫌疑人犯。只是人犯案发之后,便般离安平县,落户于临州的贵阳县。微臣因此派人报知扬州刺史高宠,然而一等月旬,没有半点消息——” 薛繁再次耐心地讲解着。 恭顺帝手拍龙椅,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说重点——” 薛繁听了身子颤抖一下,忙磕头道:“是是,微臣遵旨!微臣——这个——微臣派出去的几批人都杳无音信,眼看案子不能再拖延,微臣便自作主张,决定亲自往扬州城一趟——” 又见恭顺帝的帽子抖动了一下,吓得赶紧把头埋在胸口,道:“微臣——微臣——这才得知,高刺史已失踪多时——微臣惶恐——惶恐——” 薛繁努力想镇定下心神,可是越是在意,越是害怕的厉害,身子发抖得像打摆子一般,前后汗水流淌,衣服都已浸透。脑子一片空白,嘴里机械地说着,究竟说了些什么,自己是一个字也不知道。 “微臣——好奇,不是,是紧张案情,不得已四下打听高刺史的下落,一个偶然的机会——高刺史不是失踪,而是遇刺身亡。虽有确凿证据,但畏惧宰相大人权威,微臣一直不敢拿出来——” 薛繁的话终于讲完了,虽然已经漏掉了许多,但大概的意思已经说明白了。 “呼——”薛繁松了口气,他感觉,这比走了十几里路还要累。 “呼——”宁王松了口气,前面的话无足轻重,至少他最后一句关键的话没有忘记,说了出来。 “呼——”李彦也松了口气,原本被薛繁稳重的外表给迷惑了,谁想被恭顺帝一句话,便将他打回了原形,到底是个稚儿。 恭顺帝点点头,突然问道:“爱卿去扬州,可带随从,带了几个?” 薛繁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就微臣一个!” 恭顺帝又点了点头,道:“可曾见到高刺史的家人?” 薛繁一时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有。微臣——” 恭顺帝右手一抬,薛繁立马识趣地闭了嘴巴。 “来人,将安平县县令薛繁拉下去,重大二十大板,再带来堂上问话!”恭顺帝喝道。 门外两位黄衣侍卫,立马答应:“是!”便走近大殿,将薛繁往外拖去。 “皇上——”说这话的除了惊魂未定的薛繁,还有莫名其妙的宁王。 “皇上这是何意?”宁王忍住胸中的怒气,虽说两人分派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最终的目的是整垮李彦。若是没有这个目标,那么他们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今天的情形却是,宁王搭台唱戏,恭顺帝拆台,而且不顾一切地拆,彻彻底底地拆,这算哪门子事? 可又不好明着质问恭顺帝,因此只有忍着,或许等下了朝再说,又或者当场翻脸,谁有多少斤两,还不是掂量掂量就出来了?说实话,宁王还真没将皇上这点分量看在眼里。 恭顺帝却笑道:“宁王息怒!本朝的规矩,无论薛繁是否有理有据,但为犯上之举,必须先打三十的杀威棒!朕只是让人打二十下,已是宽宏大量!” 宁王无言以对,但并不代表心里没想法,暗道:“一般衙门的棍棒怎能与朝廷的相比,这二十棒子下去,薛繁即便不死,只怕也只剩下半条性命了。” 黄衣侍卫见宁王默认,便拉着面如死灰的薛繁出了朝门。 ………………………………… 仅仅两下,薛繁便大叫着晕了过去。 浇了凉水,棒子一下,又晕了!再浇,棒子还没下,又晕了!侍卫们也烦了,干脆,噼噼啪啪,将二十下一次性打完了。最后再给薛繁赏了一盆凉水。 “薛爱卿——”恭顺帝试着叫唤了一句,看着薛繁人变得跟落汤鸡一般,且脸色发白,双唇颤抖,出气多入气少,原本积郁在胸中的一口闷气总算出了。 “微微臣在!”薛繁尝试着跪起来,可是稍微移动,背后股部便疼痛难忍,只好照旧趴着。 “依照你刚才所说,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咯。没有人为你作证,也没有人见过你去扬州。如此说来,你刚才所言,不过片面之词!” 身体上的疼痛让薛繁已不再会思考,而是顺着恭顺帝的话想着,于是点点头道:“是——请皇上明察——” “明察!凭什么?就凭你的一个县令的片面之词,便让朕怀疑当朝的辅政大臣,一品宰相?你此举将朕置于何地,又将大明百姓置于何地?混账东西——”恭顺帝霍然站起,指着薛繁怒骂道。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恭顺帝竟布局如此巧妙,不禁将薛繁带进去了,就连宁王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三、逼迫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 从来将恭顺帝捏在手心里的宁王,没想到恭顺帝会突然且明目张胆地背叛。 背叛?是的,对于宁王来说,恭顺帝这就是背叛,不仅仅因为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口头协议,而且在宁王看来,恭顺帝对自己低头,已经是自然而然的礼节。 除了背叛,还有挑衅。 宁王此时若是忍了,下次恭顺帝还不骑到他头上去拉屎撒尿? “皇上,薛县令只是据实奏报而已!倘若只是论官讲权,易塞忠谏之路,请皇上三思!”宁王冷冷回击道。 恭顺帝反讥道:“朕说过不调查了吗?”又坐下,问道,“难道宁王觉得薛繁这种行为是该提倡,还是该宣传?若是人人都利用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告到金銮殿上,朕与众大臣还将如何议政?若是人人仅仅凭着片面之词,便指责甚至诬告当朝大员,大明威信何在?宁王将心比心,也愿意因为一个小小草民的一句无中生有的话,而接受朝廷的调查吗?” 宁王噎住了。 若是反驳,说不定恭顺帝还真派个人来诬告他一番,对他宁王府来个彻底大抄家。宁王自以为还算洁身自好,但谁又能保证自己清如水明如镜呢?万一真查出个什么,好歹让外人笑话一场。 若是同意,那不等于是在说,他宁王一开始就错了。在听信薛繁的话而指责李彦时,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最不济,也该向李彦赔礼道歉。 “哼!”宁王鼻子内出气,不过声音并不大,倒是脸色冷得可怕,犹如一把刚出鞘的剑,凌冽着杀气。这次宁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然而作为事主,恭顺帝却没有危险袭来的觉悟,依旧嚣张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不过先给朕查一查这薛繁,九族众人,一个也不准漏过。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个三头六臂的靠山,敢如此放肆!” 这话十分明显地含沙射影,此时的宁王是躺着也中枪。不过宁王知道多说无益,关键还是要在具体的调查上做文章。 而已经奄奄一息的薛繁,听了恭顺帝的话,立刻晕了过去。他自以为有宁王保驾护航,便可以万事大吉了。别说在当地,他的民声政绩不好,就是在老家,也不知道贪墨多少。这些他甚至连隐藏的表面功夫都没做,便这么兴冲冲地来到了京城,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这让薛繁情何以堪,于是晕过去了事。 这个情景落在宁王眼里,心里又凉了一截,看来“调查”这个环节也得放弃了,脸色更是冷到了极致,就连整个大殿,都有种寒冬突至的感觉,下面底子弱的官员,甚至开始打颤。 “杜孝卫何在?”原本的朝会,恭顺帝从来只是个泥捏的摆设,沉默是金,而今天的朝会,却颠倒过来,成了恭顺帝的专场,从头到尾,只听见他一个人在絮絮叨叨的。 “末将在!”杜孝卫凛凛地走上大殿,铿锵跪下,中气十足地回答着,震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太原府尹金爱卿人在并州,一时无法抽身,扬州之行,便请杜将军代劳了。”恭顺帝道。 康良从始至终,看到现在,已经惊奇不断,没想到恭顺帝最后还来这么一手。 杜孝卫乃御林军总领,乃京城的门户,一般京城之事,若是插手,也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要案,更别说离开京城办案了。这个案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杜孝卫插手。再说了,侦查办案并不是杜孝卫的强项,他的强项是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而且,众所周知,杜孝卫一直都是李彦的亲信,恭顺帝如此做的目的,是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康良见宁王默不作声,便也选择了低头。 其实宁王这个时候早已怒气填满胸臆,对于恭顺帝自是不满,然而对于下面自己阵营中的官员也是生气。连一向保守的沈文都站出来为李彦说话,而这种时候,却没见自己人为他宁王说上过一句。从头到尾都是他宁王一个人,孤军奋战。 “末将遵旨!”杜孝卫咚咚磕完头,又退至门外。 其实恭顺帝也是在赌,赌天塌下来,李彦会帮他顶着。 恭顺帝原本想坐上观虎斗而乐得清静,原本想逍遥后宫而乐得安稳,原本想联盟宁王而乐得自由,然而宁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并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处处藐视。 这让恭顺帝的自尊心无以自处,因此他不得已选择了临阵倒戈。 经过家丁的死与相宗的纷乱,恭顺帝也不知道李彦会怎么想。此时此刻,他只想发泄心中的不忿,看着宁王的脸色越是吃瘪,便越是兴奋。 现在宁王选择了沉默,恭顺帝便也失去了再表演的兴致,匆匆地将朝给散了。 ………………………………… 散朝后,所有人都静静的,各自埋头走着,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个人都不敢有一丝懈怠,甚至一点交流的时间都没有。 吴俣本想追赶上康良,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挡住了脚步。 各自回到家中,吴俣立刻将手下的人派了出去,而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才悄悄出门,从康府后门偷偷闪入。 “大人——” 吴俣在朝上看着宁王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天上的乌云,随时都有大雨倾盆的可能,心里便着实没底。本想路上悄悄地问一下康良的主意,却被拒绝,因此只好亲自再跑一趟。 “嘘——”康良将儿子康中正拉到身边,道:“前面来人,给为父挡着,若不是宁王派人来,便说为父已经睡下了。” 康中正道:“是!” 康良点点头,又转头对吴俣道:“随我来!” 两人来到康良的书房,康良一开其中一个书架,突然地底下缓缓开出一道门户。 吴俣并没有惊讶,京城任何一个官宦之家,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所在,他自己也有,而且不止一个,他相信康良也不只这一个。 康良在前,拿着火把,吴俣在后,两人如此静静地走着,不多久便到了一间小小的房间所在,里面除了四椅一桌,便什么也没有,不过干净无尘,显然经常有人收拾。 “大人——”吴俣知道,这个话头还需要自己来开。 “嗯,不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康良脸色凝重,更是让吴俣心内感觉事态严重,十分不安,又怎么能坐得下,屁股刚贴到石凳,又弹了起来。 “大人,发生这种事,宁王势必很生气——我们——” 康良这次并不阻止,缓缓道:“不论如何,事情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想必宁王即便怪罪,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头上——” 康良说着,觉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加了句:“至少没有理由——” “但愿如此!”吴俣自己也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忍不住叹息一声。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康良道。 吴俣缓缓地坐下,忍不住问:“可是,宁王迟早会召见,我们又该如何行事!” “听命行事!”康良镇定道。 “这——”吴俣自然明白这句话本身的意思,只是直觉告诉他,康良所指,肯定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我们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也不好给出任何的建议,唯一能做的,便是听命行事。宁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不过凡事都要替自己想想,替家人安排,多一点准备,多一个心眼。”康良解释道。 吴俣身子一颤,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还好扶住了石桌。 “有这么严重?”吴俣惊讶道。 康良这么说,表明他已经做好与宁王撇开关系的准备。这个世上,什么人需要撇开关系?除了危险的人,就是不需要的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难道说宁王会就此垮台?这不是才刚刚开始?吴俣不敢想象。 康良心内却十分透彻,三岁看老,宁王一开始的作为,便注定了他的结局。康良也曾几次暗示,然而宁王一再地顽固坚持自己的作为。若不是宁王身上有着伯乐的“头衔”,康良早已与之划清界限。 “小心驶得万年船。”康良道。 吴俣显得有些颓丧,毕竟他是宁王阵营中的人,宁王若倒,他的政治生涯也恐怕要到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李彦,或者恭顺帝掌权,他们这些眼中钉肉中刺,便成了被清理的对象。 “是!”吴俣口中答应,心内却还是抱有一丝的幻想。 “吴大人,历朝历代,若得明君,便天下兴盛,管仲出魏征显。若是昏君当政,便万物凋零,比干死宜臼废。然而只有不死的兵才可能成为将军,才有资格谈论未来!”康良接着道。 吴俣一怔,康良显然说中了他的心事。 其中管仲本是齐国公子纠的老师,公子纠死后,又被鲍叔牙推荐给了公子小白。而魏征本是唐朝大公子李建成的谋臣,自玄武门之变后,又被唐太宗李世民收为旗下。说得便是,一个人只要才能还在,便有利用的价值,当朝者若是明君,便会放开一条生路。 然而当朝者若是昏庸之人,如周幽王、商纣王,那么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与皇叔,也不能够幸免,更何况我们这些臣子呢。 “大人教训的极是——”吴俣听言,犹如醍醐灌顶,不禁对康良拜服。 两人说完话,康良便带着吴俣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而自己则折回房间,正出门,儿子康中正也急急地迎了过来。 康良心道:“来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四、讨论后的结果 夜幕渐渐拉开,将整个京城笼罩其中。 一顶顶轿子,放轻了脚步,披着刚起的雾气,缓缓地前行。轿子内坐着的人,都敛声息气,眼观鼻,鼻观心,端正沉思。 很快,宁王府前,便一排排摆满了轿子。官员们各自整理好衣冠,相互抱拳,便联袂往里走去。 没有嘻哈喧闹,没有通报,没有客套,一切都在无声中有序地进行着,如同葬礼一般肃穆,如同朝会一般庄严。 众人进门时,才发现康良已先到了,正与宁王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 没人敢打扰,各自找着熟悉的位置,坐了下去,静静地等待着。 管家眼看椅子已经坐满了,这才上前附耳提醒。宁王只是点了点头,又向康良说了几句,这才让他回到座位上。 康良点头答应,回身时,只见所有的官员都在看着他,都想知道宁王对他说了什么。这个时候,用一句人心惶惶,犹及不过。 唯有吴俣,一脸的疑惑。 康良却心内有苦难言,待得到宁王的召唤,他便仔细更衣,不急不缓地过来了。待到宁王府,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先到。 宁王一脸和蔼地问着他的儿子学习状况、他的子侄生意状况、他的家人身体状况,康良虽然不明原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期间已陆续有官员登门。 接着,宁王又一脸严肃地给出一些训子之策、持家之方。这时候,下面的官员都已经就座,而管家也过来提醒。宁王点头回应管家,又接着告诉康良,要保重身体,注意饮食,才让他回到座位。 康良此时即便讲出实情,有谁能相信?就算吴俣,只怕也会嗤之以鼻,甚至觉得受到了戏弄吧?是的,康良此时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康良总算明白了宁王的别有用心。他是在利用这种方式,向所有官员传递一个信息,康良是他宁王的心腹,同时也在敲打康良,别妄想有二心。 “宁王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康良确信宁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的话,完全可以毫不留情面地将之拉下马来。 不错,任何人都容不得背叛,更何况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宁王。 其实康良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自从被宁王提拔上位,便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也是这种中规中矩,让宁王觉得康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给他一种十分不安全的感觉。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宁王才想出这一出,特别警告一下康良。 “咳咳——”宁王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今天朝会上也看到了,皇上这是有意在偏袒李彦,颠倒是非。若长此以往,公理何在,人心何在?更没有了我们说话的权力!” 宁王虽说得隐晦,但意思却清楚:皇上与李彦联合,宁王的势力势必被打压,不能沉默,必须想出应对的策略。 下面的官员也纷纷点头,议论开来。 恭顺帝如此张扬包庇,凭谁都看出来了其中的问题。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宁王若倒,跟着后面倒霉的肯定是在场的一些亲信。这个时候不出智出力,更待何时? 由于关系到众人的切身利益,这次倒省了许多恭维的废话。 “王爷,下官以为,皇上之所以在处理李彦的问题上有失公允,问题不在皇上,而在李彦。只要我等抓到了真凭实据,摆在皇上面前,皇上自然会醒悟过来的。”一人道。 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即便是内部人说话,也带了三分谨慎,斟词酌句,既要让在场的人听明白了,又不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话即便是恭顺帝听了,或许会生半天闷气,却挑不出什么毛病。 然而听在宁王的耳内却是另一层意思:李彦是皇上的唯一靠山,只要李彦倒了,皇上自然会乖乖听话。 “闻大人之言虽有理,却难行之有效。依下官旧日查访,李彦为人做事小心谨慎,并不亚于当年的睿亲王。且自从升任宰相以来,反倒比之从前低调许多。要查出其真实问题,只怕难,难比蜀道。”又一人道。 宁王听言,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自从恭顺帝登基以来,李彦一直被宁王踩在脚下。然而李彦就像那顽强的杂草一般,任尔怎么践踏,依旧长势良好,现在甚至还有疯狂蔓延的趋势,确实让人头疼。 且存在这么一个问题。 两个高手对照,你一刀我一剑相互比拼,见招拆招,还有方法可循。然而李彦就像个完全不懂功夫的毛头小子,处处都是破绽,却运气极好,每次与之对抗时,总有贵人相助,反倒让人防不胜防。 这不,前几日还才听闻刘本携子亲自登门,然而就在朝会之前,便又听人传报,江彬主动拜访了李彦,也不知道这小子有哪门子的魅力。 “正是如此,我等何不合力劝劝皇上?”在宁王沉思之际,又有人开口了。 吴俣还是决定听从了康良的见解,什么都不知情,少说少错,听命行事。然而听见此话时,不由得一怔,偷偷瞥了一眼宁王的脸色,只见对方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然后又用余光看向康良,后者正低头沉思,一脸镇静,反倒看不出什么。 “合力”“劝皇上”?合力就是群臣一起,劝皇上便是进谏,说白了,也就是逼宫!在这些人看来,皇上较之李彦要软弱得多,正是两军交战,以虚对实,以实击虚。 “真的到了这一步吗?”吴俣想到来之前听康良所讲的话,不仅有些气虚,如此过激的行为,一旦失败,面临的将是满盘皆输。 宁王并没有表态,这两个方向他都想过了,并不是万全之策,针锋相对,无论面对的是李彦还是恭顺帝,绝对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最终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况且在他们之间,想冒头的势力还有很多。 所有的人听言,都沉默了下来,似乎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也或许是在座的都太过紧张,将问题往这方面引导了,不过气氛已造成,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处理不了的问题,下官以为,可以先放一放,过几天,再回头看时,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形势不明,战机不定,草率做出决定,有时会将人带入绝境。”这个时候,康良说话了,不过话语中,尽是“或许”“说不定”“有时”等不确定的词语,让人听了心里不踏实。 “哦?”宁王拖长了声音道,对于康良的回答,显得极不耐烦。看来刚才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康良的警觉。 “王爷,金同此去并州已有数日,以下官估算,这两天就该回来了——”康良道。 此言一出,纷纷惊讶不已。 “这么快?” “不可能吧,如此惊天大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事,也太过草率了吧。” “况且我们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金同一定能查出什么?” “宰相大人多虑了。” 然而宁王却不这么认为,多算胜,少算不胜,对于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都不能报以侥幸心理,否则事到临头,必然措手不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康大人考虑的不错。”宁王一句话便将康良的话定了性,其他人也不再怀疑山雨欲来,个个闭了嘴巴,等候宁王的吩咐。 “王爷,金同路上形单影只,要不我们派人在半路将之——”一个官员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道,左拳化掌,做了一个往下切的动作。 “万万不可,此时下手,任何人都会猜测到我们头上!”吴俣忙阻止道。 “吴大人,你也说是猜测了,只要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奈何?况且受怀疑的不只是我们吧,也有很大可能是并州人。”此所谓的并州人,显然指的是谢朱诚了,由此可见,在场的各位已经与之划清界线了。 宁王没有回应,也没有点头,只是淡淡道:“谢朱诚既然不堪重任,不过并州不可一日无主,看来又要让本王头疼一阵了——” 说着,自嘲地笑了笑,道:“今天就到这吧!” 但在那建议的官员心里,宁王的不应答,便表示已经默认了他的做法,不禁暗暗谋划。 ………………………………… 清夜无尘,夜色如银。 何府内,银烛华树,花园内亮如白昼,美酒佳肴,玉盘珍羞,李彦正与四位娇妻举头望明月,相互把酒,言尽温柔。 似乎皇上的所作所为,宁王的紧张筹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浑不在意,还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胸有成竹,还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洒脱? 或许真如宁王所言,李彦不过运气好罢了,却不知这一次谁又会是他的命中贵人。 一府尽欢,直到丑事,李彦眼见何琦有些犯困,这才不得已将酒席散了。何琦如今怀有身孕,睡时多醒时少,李彦也是处处迁就。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五、痴情女子 “什么?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思搞什么生日庆祝。知不知道宁王已经召集了大批人马,正在商议怎么对付他?知不知道,他将大祸临头了?” 话语中的“他”指的是李彦,而为“他”担忧的人是刘谕,这个一向沉得住气的人,今天显得有些反常。陪师妹王婷下棋,神情总是不能专注。 “那宁王那边呢,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 刘谕现在连椅子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左右来回地走动着,双手烦恼得不知道放在哪里,于是紧紧地握成拳头,上下晃动。 “没有——”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宁王不敢了?没用的东西,我早看出来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刘谕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上前去为他们拿主意。 “不过——” “不过什么?你能不能一次将话将清楚,都什么时候,还这么不牢靠。” 被说的人着实够冤枉的,不是他没说,而是刘谕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是王爷,挨骂就得认错,挨打就得伸脸。 “是,宁王已经默许手下半路截杀金同。” “就他们那些个脓包,也想截杀金同?送死还差不多。也不用脑子想想,单枪匹马的,李彦敢让他一个人去并州办事?他既然在并州都能毫发无损地出来,足以说明了一切。谢朱诚不是个草包,谁知道鲍栋是不是他放出诱饵,早等着金同咬钩,好来个瓮中捉鳖。” “这——”汇报情况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该如何接茬。 刘谕依旧没有听话的习惯,挥舞着双手,狠狠道:“谢朱诚是什么人,他是个喜好杀人的疯子,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上至大官贵族,下至名流百姓,就是在京城尚且肆无忌惮,没人能抓住一点错处,难道人到并州便糊涂了不成,让一个小小的百姓掌握这多的资料。笑话,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可是宁王已经有放弃谢朱诚意思,另择贤能,充任并州刺史。”来人自以为,宁王既然这么看重谢主诚,便一定最为清楚他的个性与为人,怎么反倒疑惑起来。 刘谕冷笑一声,道:“事不关己,明哲保身,这是宁王的一向做派,在本王眼里,便是胆小懦弱,不能做到用人不疑,没有一点冒险准备,如何能够成就大事?宁王从卑贱转变成高贵,没有一点点历练的经历,不可能有多大的格局,这也终将会导致他走向失败。” “是是——”他不得不叹服刘谕的眼光,仅仅从一句话,一件事,便将宁王看得通透,仿佛一起生活了百八十年一样清楚。 “真正厉害的人,是李彦,本王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翰林医官的儿子,竟能有如此的见识,竟能随时随地保持在外人的视线之外,竟然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壮大,将让本王也不能察觉他的真正实力,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叹服。睿亲王想必也输的心服口服吧,不然也不会人没回来,话便传到了。” “莫非沈文突然转向李彦,是睿亲王从中作用?”汇报情况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再仔细想想,除了这方面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刘谕仰天长啸,朗声笑道:“好啊,常言道,知音难觅,然而对于一个高手来说,对手又何尝好找,更别说一个能够旗鼓相当的真正对手。好——好——好——,本王得遇李彦,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王爷所言极是,奴才佩服!” 刘谕听言再次大笑起来,宏大的声音直震得房屋都簌簌发抖,更别说那汇报情况的人,连耳膜都要震破了一般,然而在刘谕面前,又不敢抬手,只得忍着。 一边的王婷见此,妙目轻抬,看着那人,冷冷道:“宁王那边,还有什么情况?” “回夫人,就这些,再没有了!” “好,那你下去吧。”王婷道。 “是!” 然而刘谕并没有打算让那人离开,一双手化拳为掌,暴喝一声,雷霆出击,将那人从背往前,穿胸而过。那人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来不及改变,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消失,便安详地去了另一个世界,可见刘谕出击的速度之快。 “哼,你知道得太多了!”刘谕快速收手,冷冷道。 “唉——”王婷叹了口气,轻轻伏在在刘谕宽厚的背上,双手环绕着他的腰,温柔地婆娑着,轻声道:“师兄,冷静点。” 王婷的话,便如魔法一般,原本狂躁的刘谕片刻间,脸色渐渐平复,最后竟露出了满足般的微笑。 一旁的王童见此,立刻上前封住刘谕的穴道,却过来王婷身边,拨开她的手臂,将之扶到椅子上坐下。 “姐!”王童看着姐姐苍白的脸颊,王婷这幻音之术,本就是极为消耗真气的,更何况是对付比她内功还要高上一层的刘谕。还好刘谕心智失常,没有反抗,不然真气反噬,王婷非走火入魔不可。 “姐,这么做,值得吗?”王童爱怜地抚摸着姐姐的身体,叹息道。 王婷微微一笑,看着妹妹,摇头道:“爱一个人,是不会去计较得失的,哪怕就算失去一切,姐姐也心甘情愿。” “可是你又能换来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知道。”王童不服道。 “姐姐什么也不想要,也从来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只是委屈你了。”王婷道。 王童的出现,不过是一场戏。更确切地说,是一场测试,测试石左对刘谕是否忠心。虽然结果让王婷很满意,但她依旧不放心,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最后不得已,委屈妹妹王童施了个美人计。 她相信再铁汉的男人都一处柔软的内心,那就是自己的女人。 “我没事!”王童如此说着,却将头撇到一边,轻轻地枕在姐姐的双腿上。 王婷无奈地摇着头,爱怜地抚摸着妹妹的秀发。 再转头看着刘谕时,对方正在凝神聚气地打坐,头顶上升腾起阵阵的白雾,先是散乱地如同一条条小蛇一般,四处游荡,渐渐地,好像嗅到了什么好吃的,一个个都聚拢在刘谕的发观周围,然而很快,又发现它们都上当了,一个个想要逃离,却为时已晚,四周都仿佛布满了结界。 眼看这它们疯狂地撞击,一次次都只是差那么一点点,王婷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拨开身上的王童,调动真气聚集再在双手上,随时准备帮助刘谕度过这次难关。 “妹妹,帮忙护法,现在是王爷治病的关键时刻,决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打扰,若有违抗者,格杀!”王婷凝重道。 “是!”王童答应着,走到门边,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刚刚伏在姐姐身上的那一刻的温馨,如同梦寐一般在她脑海里,在心田里,久久回荡。 此时此刻,她是如此地怀念在山中与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没有争斗,只有彼此,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不仅因为姐姐心里深爱着这个男人,而且因为这个男人的野心。 刘谕头上的白雾虽然挣扎,却没有能够消散,很快便认命了似的放弃了,一条条的小蛇相互缠绕,最后拧成一根绳子一般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细,最后聚成头发丝大小,缓缓地钻进了刘谕的脑袋。 王婷见此,才满意地放心。 “恭喜师兄,终于破而后立,练成了不世神功。”王婷笑道。 刘谕从地上站起,手脚活动两下,也觉得全身舒坦,不禁微微一笑,道:“果真不错!”神情欢喜却不骄纵,与刚才的狂躁相比,判若两人。 “我听说宁王派人去截杀金同了,是不是有这回事?”刘谕似乎忘记了刚刚才发生的事,问着旁边的王婷。 “是!”王婷回应道。 “嗯!宁王的手下,我都知道。金同既然敢去并州,一定有着万全的准备,宁王只怕要空手而回了。”刘谕思索道,却不知道这些话他刚才已经说过了一遍,而且详细解释了其中的原因。 王婷一怔,没想到刘谕清醒之后,说话只是点到而止,若不是刚才听了他的一番疯狂指导,只怕其中的原因,现在依旧蒙在鼓里。 “王爷莫非已有了万全之策?”王婷淡淡笑道。 刘谕心中一丝疑虑,一闪即逝,这还是王婷第一次称呼他为王爷。 点点头,刘谕点着王婷的鼻子,调笑道:“知我者,婷婷也!不错,虽然宁王办不到,但你我要做,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婷也是第一次听见刘谕对自己说谎,心中黯然。若是先前的话他没说,她也没听到,肯定会对刘谕的话坚信不疑吧。因为王婷对于李彦并没有多少真实的概念,向来目空一切的她,对自身的功夫更是自信满满,去杀一个朝廷官员,还不是探囊取物? 可是李彦被刘谕说得如此可怕,这场任务还能够简单? “他就不但心我的性命吗?”王婷苦涩地想道,但他并没有拒绝刘谕,不是她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心里不允许她拒绝,刘谕已经深深地铭刻在她心里的每个角落,这种爱,即便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也会义无反顾。 “是!小女子但请王爷吩咐!”王婷的话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却说得一本正经,甚至毅然决然。 刘谕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心中疑虑更盛,道:“装扮成宁王的人,半路截杀金同。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用你亲自出马,让王童去就可以了。” “不!这是王爷第一次给婷婷分派任务,婷婷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的,所以这次我要亲自去!”王婷感觉到了心内滴血的疼痛,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去冒这个险,擅作主张,让王童跟随石左,已是牺牲了妹妹一生的幸福,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刘谕点点头,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对待自己深爱的孩子一般,无奈地顺从,笑道:“好好好,就依你,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婷虽然武功高强,毕竟还是初涉世事,并不能够掩饰自己的感情,话一出口,便被刘谕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刘谕并不以为,王婷能够想到其中的曲折,是以不解。于是顺水推舟,一方面答应了王婷的要求,另一方面他还想利用王童作为人质,就不怕王婷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王婷知道了刘谕此时心里的打算,会怎么想?还会不会为这个男人,甘心付出一切?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六、下一代 更新时间:2012-09-25 刘苑自从与李彦冰释前嫌,便变得沉默许多,即便与京城的公子一起出去游玩,也是寡言少语。然而并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冷漠与无聊,因为该说的他一句也没有漏过。 能将氛围控制到如此恰如其分,让旁边暗暗观察他的康中正也心惊,甚至有些恨意,因为刘苑刚开始的时候,还在他面前装傻充愣,这不是愚弄自己是什么? 然而康中正将刘苑的转变告诉给父亲康良时,康良只是微微一笑,道:“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永远敌对的,真正永恒的,是利益。放心吧,只要刘苑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便会将这份愧疚放在心里,而送你一个大礼的。” 康中正对于父亲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却不知凭着现在刘苑的身份与地位,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礼物。 刘苑的内敛与稳重,让他迅速成熟起来,不禁刘本看在眼里,欣慰心喜,就是在府上,原本一起撕闹的丫鬟小厮,也变得恭敬起来,从心底里发出敬畏。 眼见刘苑的成长,刘本原想利用自己朝中余威犹在的时候,给他找一份体面的差事,至少让刘苑在仕途上有个好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再清正,但刘苑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要能给儿子带来幸福,就算刘本牺牲掉性命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现在需要只是牺牲一点声名而已。 然而刘苑还是坚决拒绝了,道:“父亲,您的声名不仅仅是您自己的,更是整个大明的精神支柱,孩儿不能如此自私。且孩儿要像父亲一样,凭着自己的双手,打造一份属于自己的名声,而不是一直活在父亲的翅膀之下。” 刘本既是感概又是欢喜,笑道:“我儿有此志向,为父着实欣慰。” “是,不过孩儿知道,孩儿年少纨绔,不学无术,如今方才彻悟,毕竟底子薄弱,人脉浅陋,到时候少不得攀附权贵以求名利,还望父亲谅解。不过父亲请放心,孩儿绝不会做半件伤害百姓,伤害家族,伤害您与母亲的事,更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孩儿也会像父亲一样堂堂正正。” 刘本看到了儿子眼中的真诚,重重地点着头,道:“世界时时刻刻在便,规则也是如此,只要你能利用好,便是你的,为父不会擅自插手。不过我儿记住,为父以及这个家,永远是坚实的后盾与港湾,万事尽力而为,失败了可以再回来,重新鼓舞振作。” 刘苑坚定地给父亲磕了几个响头,由此完成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躲在一旁角落偷听的刘母,不停地用丝巾擦拭着眼泪。不知道是心疼刘苑,还是高兴,或许兼而有之。 刘苑每日在家,一面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一面却关心着朝中的大小琐事,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于是早早地梳洗完毕,向父母问了安,便准备出门。 “苑儿慢走——” 刘苑刚走到门口,被刘本喊住了。 “父亲!”刘苑垂手恭立,准备洗耳恭听刘本的教导。 刘本长吁一口气,道:“为父知道我儿志向远大,最后还有一句话要说,可愿听否?” 刘苑惶恐道:“孩儿岂敢,父亲但有教诲,孩儿求之不得。” “好——,有此心态,为父便放心一半。”刘本点头,道:“少一个敌人,便多一个朋友。” 刘苑听言一怔,继而恍然,道:“是,孩儿谨遵父训,就此告辞!” 看着刘苑出门远去时坚定的背影,刘本顿时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扶着一旁过来的妻子,感慨万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对望,唯有叹息。 刘苑并没有乘轿,徒步径直往康府走来,投了名帖,拜见康中正。 ………………………………… “哦?除了他,还有谁在一起?”康中正接过刘苑的名帖问道。 侍卫道:“没有。” “那他有没有说是为何事?” “奴才问了,可是他没说。” “那他穿着打扮如何?” 侍卫一怔,不知康中正为何想起这个问题,回想片刻,才含糊道:“较之平常,隆重一点。”毕竟只要一个人穿得足够体面,谁也不会太在意这些。 “既然如此,本少爷也不能失了礼数,待本少爷更衣,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他。” “是!”侍卫回答着,却不知其中有什么玄虚。 康中正却有些激动,暗道:“莫非父亲所说的大礼,刘苑这么快就要送来了吗?让本少爷拭目以待吧。” 康中正并没有让刘苑等待太久。 而对于康中正的亲自迎接,也仿佛在刘苑的意料之内,两人客套地寒暄地几句,刘苑便道:“中正兄,可有闲暇出去走走?” 康中正抚掌笑道:“愚兄眼见今日风光正好,也正有此意,你我可算是不谋而合。” 旁边的侍卫却是知道,康中正本来身子有些不适,早打算在家休养一天的,哪来的出行安排。 两人都没有携带随从,一路散漫地走着。 “刘兄不会只是找在下来踏青散步的吧?”康中正摇着纸扇,笑道。 刘苑不失时机地恭维道:“中正兄真是火眼金睛,小弟正准备拜访李大人,不知中正兄意下如何,可否搭个伴,赏小弟这个脸面?” 刘苑所说的李大人,自然是左相李彦,他之所以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主要还是避讳康良,同朝为相。 康中正自然心知肚明,不由得停滞了一下脚步,惊讶地低头沉思道:“哦?” 却不明白刘苑这是何意。世人皆知,康中正的父亲康良是宁王阵营中位居首位,乃是李彦的敌人。康中正相信,刘苑不可能不知道,而为何又要发出如此邀请? 刘苑笑道:“中正兄莫非心中尚有疑虑?却不闻,当年沈文乃是睿亲王之心腹,而其子沈有胜与家父同为孝仁帝的左膀右臂。” “刘兄所言有理,只是君臣父子,沈家父子虽曹汉两营,却都是有一个忠字,现在却不好说吧——”康中正为难道。 刘苑微微一笑,看来康中正也看到了其中机遇,早已心动,只是一直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于是劝道:“中正兄不过受小弟相邀,不是也是占了一个义字。忠义两难全,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想必宰相大人也不会见怪吧。” 康中正不得不佩服刘苑的才思,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同时又暗叹,父亲康良真是先知灼见,一切事情在他眼里都洞若观火,自己是万分不及。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七、登门拜访 更新时间:2012-09-26 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本来夜宴丑时才结束,李彦又被何琦、赵萍、林茹依三人推到了赵燕房内,风流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寅时,李彦更衣上朝,辰时散朝,赵燕依旧媚眼惺忪,懒懒的直不起腰来。 “什么时辰,怎么都这么晚了?”赵燕惊见李彦去而复返,掩口而道,忙娇羞地欠身披纱,忍不住白了李彦一眼,薄嗔微怒,道:“都怪你——” 李彦见赵燕大梦初醒,颜如荷香如桃,两颊淡淡的红晕,让人食指打动,不由得目光灼灼。 “哼!”赵燕见李彦大有再次推山倾玉的趋势,忙提前警告了一声。 “唉——”李彦故做叹息,道:“难怪有人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心实感焉!” 赵燕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板着脸道:“一大清早的就说这样的话,不怕姐妹们听到了,还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心里却暖洋洋的。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赵萍在前,林茹依挽着何琦,分花拂柳走进房内,嘴角脸上,尽是笑意春浓。 “姐姐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曾听相公夸过我们两句,你就不怕我们吃醋?”何琦调笑道。 赵萍笑着,自顾自地脱了蹑云履,套上睡鞋,跳上床去,钻到被子内便要去抱赵燕。 赵燕轻轻拍打着妹妹的手,怪道:“我都要起来了,你又上来做什么?” 赵萍红着脸鼓着嘴,嘀嘀咕咕:“最晚我在隔壁,被姐姐吵了一夜,都没怎么睡,今天你必须赔(陪)我。” 话语一出,林茹依与何琦又是哄笑,赵燕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忍不住瞥了李彦一眼。李彦只是摸着鼻子,微微含笑,对于这种闺房之乐,让人舒心安乐。 如今何琦怀有身孕,不仅何常在,便是何琦也是十分看重,为了以防万一,坚决不肯服侍李彦于床第。而林茹依弟弟尚小,需要人照顾,又不肯假手于人,是以还不敢怀孕,对于此事也是一再退让。赵萍身为妹妹,自然想让拔了头筹。 三人原因不一,却是同样的心思,故而赵燕爷爷恩露,倒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心中常怀歉意,是以对于姐妹们的调笑也失了几分抵抗,而受之泰然。 几人正说着,何荷急忙过来,递上名帖,道:“大人,门外两位公子求见。” “是哪两个?”赵燕没有看帖,问道。 “一个是原来刘相之子刘苑,另一个是当今右相之子康中正。”何荷道。 李彦也点了点头,表示何荷并没有说错。 “怎么是他们?”何琦皱眉道,在他印象中刘苑因为刘本之事,对于李彦可是有着很深的仇恨,虽然刘本曾带着刘苑亲自登门,但她认为,这种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化得开的。而康中正是康良之子,乃正牌的宁王阵营,怎么突然倒戈相向了? “怎么是他们?”赵燕也是一怔,他知道李彦在等人帮忙解决现在的困境,却没想到是两个毛头小子,原本最有可能的是江彬,或者即将到来的睿亲王。 “怎么不是他们?”赵萍疑惑问道。 “怎么不是他们?”林茹依微笑反问。 四人说完,发现都是前一人说完,后一人重复,皆都笑了。 何琦笑道:“我们这是怎么了,只知道自顾自地胡猜乱想,倒把客人晾在门外,怕是要失礼了。” 赵燕与林茹依也是催促李彦赶紧更衣,而何琦则吩咐了何荷将客人带到偏厅奉茶,说:“大人马上就来!” “是!”何荷含笑着出去了。 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是觉得何府的环境能够如此温馨,为自己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但也知道何琦有意支开她,有些话不想让她听到,不过她也不想知道太多东西,这对于她一个当下人的兵没有什么好处。 是以听了何琦的话何荷便匆匆地离开了,且吩咐下面的人远远地看着,自己则来到门口。 ………………………………… 刘苑并不知道几时散朝,是以两人早早地来到了何府门口,却没有轻易敲门,而是在对面找了家茶馆,坐着喝茶,安心地等待着。 眼见李彦散朝回府,康中正便要起身,却又被刘苑拉住了。 “刘兄这是何意?”康中正道。 “中正兄莫急,且走下听听小弟的分析,看看有没有道理,如何?”刘苑笑道。 康中正只好再次坐下。 “小弟请教,若是中正兄刚刚操练完弓马骑射,会不会马上去看书写字?”刘苑问道。 康中正略一思索,道:“不会,我会先休息一阵,喝口茶,然后再做其他的。” “不错,人往往如此,做完一件事情之后,第一件事想到的是休息,这个时候最烦的便是让人打扰。是以我们何妨等上一刻,我们喝完这杯茶,也让李大人好好休息一下,再去拜访?”刘苑道。 康中正自觉惭愧。在京城公子圈中,自以为看人视物,一向不差,却没有刘苑这么心细如发,更不知道如何低人一头而照顾别人的感受。他此时才发现,自己许多的成就与威信还是来自于康良,而自我修养,只怕连刘苑都不如。 “正是!”康中正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知道自己有优势便要充足的利用,他不可能因为刘苑一席话而改变自己原来做事的方式与态度,不过对于自己的缺点,也不会忽略,若要选择往上爬,就必须克服。 康中正一边喝着茶,一面问道:“刘兄怎么不选择黄昏时节,最为休闲,且凭着暮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容易拉近,不是更能达到效果?” 刘苑点头道:“中正兄所言不错,若是对于他人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然而李大人不同。” “有何不同?”康中正忍不住好奇。 “因为李大人可有四位如花美眷,个个娇艳欲滴,一夜,还能记得谁谁谁之前说过些什么?”刘苑轻声笑道。 康中正听言,一时没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继而哈哈大笑:“刘兄果真高明,高明!” 刘苑也是笑着附和,谦虚道:“哪里,哪里,只因年少荒唐过,如今也不过是以己之心度人罢了。” 此话一出,又让康中正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喝完茶,笑说一阵,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这才下楼,走到对面递上名帖,过不多久,何荷便来到门口,将他们带往偏殿奉茶。 “老爷一会便道,请二位稍待!”何荷亲自奉上茶水,解释道。 “多谢管家!”两人都是极为精明的人,从其言谈举止,便已猜出了她的身份。 何荷一笑,道:“二位慢用!”便退出了门外。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八、决心投靠 更新时间:2012-09-27 三人你来我往的客套,始终没有人愿意将话题引入正题,不是不愿意开口,而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合适。 当康中正讲到当今的时势。 “当今大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朝服,盛极一时,然十多年的沉寂,并没有什么长足的进步,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州县压力提升,民间的矛盾,以及百姓与官员之间的矛盾渐渐加大,若是不趁早想出办法解决,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李彦肃然地点点头,赞赏一句,尽管康中正只是讲出了最基本的东西。 “康公子鞭辟入里,分析一针见血,不仅仅是下层的矛盾,下层与中层的矛盾,其实还有中层与上层,中层之间也有相当的矛盾。正所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正是因为这些矛盾的激化,而不断地消耗人力与国力,一旦爆发,甚至会引起内乱,我们不可小觑。” 刘苑最近也读过一些圣贤书,跟在刘本身边,对时事政治耳濡目染,也有不少见识,于是皆话道:“谨遵大人教诲!只是自夏周商,而后春秋战国,而后汉唐宋,乃至今日,整个民官的架构,以至于生活方式,都从未改变,也就是说当今大明的难处,以前各朝都出现过。以小人愚所见,眼下这种状况,向来有两种处理的方式。 “第一,开荒扩土。唐朝太宗皇帝,为了养活泱泱大国,竟不得已将军队驻扎在不毛之地,让士兵屯田自养,以达到开荒之效用。而今大明东有楚西有卫,两国之地不过百里,即便屯田开荒,何处去?第二,开疆扩土,便是战争。因为战争即便不能达到扩大土地的目的,至少能降低人口数量。” 李彦与康中正两人听了,皆抚掌喝彩:“好!” “只是,大明久安乐平,短期内开辟战场,只怕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便需要开战,为国计民生,为黎民百姓而虑,也是不合适的。能够避免尽量避免,毕竟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康中正笑道。 刘苑拱手道:“康公子高见,小人看书时日尚短,终究只是识得表面皮毛,不登大雅之堂,也只敢在大人面前卖弄,不然说出去,只会被人耻笑了去。” 李彦摇摇手,笑道:“两位都是大家之才,更是将来家族之支柱,不必谦虚。” “哪里,哪里!”两人异口同声道。 李彦见两人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入正题,便也不藏着捏着,继续道:“依在下之见,矛盾便是以己之矛攻彼之盾,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一样。正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两个人各让一步,问题不就解决了。无论是民间百姓的琐碎小事,还是两国交邦的大事,都是一个面子与利益的纠葛,只要能够将心比心,相互谅解,也就无事了。正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刘苑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康中正赞道:“善!” 又转头看向李彦,拱手道:“大人,天下攘攘,来往者皆为利。除非圣贤,利益驱使所向,怎能不争斗?是以孔老夫子,虽有大同之念,却难造大同之世。” 李彦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可以去而求其次——” “请大人赐教!”康中正道。 “只要求强者一方罢手即可!”李彦道,“六国之亡原因,虽众说纷纭,但若是秦国不争霸,不动兵戈,会有而后的大秦?两人相争,若是强者罢手,弱者还敢上前自取其辱?” 康中正与刘苑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怔,又见李彦笑着站了起来,踱步到门边,便也跟着立起,垂手恭立,等候李彦的训话。 “就拿当下的例子,宁王上有皇上,下有朝廷百官,权威之盛,无人敢仰其鼻息。然而在下看来,宁王不过是个没有牙齿的老虎罢了,相貌凶狠,却咬不了人,吼声响亮,也不过徒有虚表。是以,先是扬州,后是并州,再又惠州,几次三番的驱使,在下尽皆俯首,宁王又能奈我何?” 李彦说着,微微冷笑:“如今,皇上更是不堪宁王专横,倒戈相向,宁王唯一的屏障都没有了,他凭什么立足于朝廷?君不见,昨日黄昏,万官匆匆忙忙而去,又垂首丧气而回?宁王生气是必然的,但生气又能怎么样,手中无兵无将,京城外州,更不得百姓之心,除了在家里发脾气,宁王的生气还能带来什么,他又敢做什么?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不然只有自取其辱。” 康中正与刘苑听言,皆骇然不能言,呆呆地看着李彦的背影,似乎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李彦竟能如此嚣张,凭的是什么,这让他们越来越是好奇,当然还有惊喜。 原本二人也不过是猜测,到底是能抗住宁王雷霆之怒的人,没有深厚的背景,便一定有卓越的能力,却没想到李彦高傲如此。 “怪不得宁王在大张旗鼓之时,李彦还能安安心心地过生辰,原来胜负早已分明。在李彦眼里,宁王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一个随时都可利用的上升跳板。哎——”康中正如此想着,发现人比人气死人,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宁王,竟是如此的可悲,不禁暗暗叹息。 “是!”两人长跪道,这算是正式加入了。 李彦转身,忙将两人扶起,笑道:“不必拘礼,都坐下说话。” 待三人坐定,李彦又道:“在下不过作个例子,今日相会,且不论国事,但谈风月。听闻康公子曾邀一帮好友,组建了个桃花社,其中必然有不少大作,不妨拿出来一起分享一二?” 康中正听了心内震动,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没想到李彦连这个都知道了,可见其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对其刚才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康中正确实秘密组建一个桃花社,确是组建帮派,结党关照,好为后来的仕途打下基础,其中讨论的内容,却不是什么诗词歌赋,不是国事民生,便是当今形势。 既然李彦知道这个名目,康中正相信他也一定知道了其中不少内情,至于不说出实情,必然是不想告诉刘苑,以免引起他的猜疑,毕竟刘苑当时还是个不学无术之人,诗词一窍不通。 “大人见笑了,不过一些娱乐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康中正掩饰道。 刘苑笑道:“康兄且莫推辞,大人既然开口,说出一二来,大家参详参详。” “正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也不是正经做诗词的人,内行看门道,我们外行看看热闹也好。”李彦也劝道。 康中正违逆不过,只得道:“那小人就献丑了!” 康中正本也是个极好附庸风雅之辈,平时都有做诗填词的习惯,此时顺手拈来,倒也便宜。一个刘苑学诗不久,单单听着结构严整,便已赞叹,一个李彦,心思根本不在诗词之上,更是开口闭口夸奖。 如此谈风论月,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快三人便无话不谈。谈风论月,也最能消磨时光,瞬间便已午饭时间。 何荷见三人谈得正欢,不敢催促,先请示了四位夫人,也都说再等等。一直过了午时,何荷再来请示,赵燕才道:“可以了!” 何荷见何琦点了头,才赶往偏厅,请示李彦是否传饭。 康中正与刘苑见此,赶紧起身告辞。不过李彦哪里肯让他们就此回去,让何荷将午饭摆了过来,三人草草吃了,这才分手。 ………………………………… 康府! 散朝后,康良被宁王叫到了身边,说了许久的话,待出了朝门,又立于当地,嘱咐了许多无油盐的事,让后面的官员都不得不远远伫立注视等待。 一起走了一段,将宁王送上轿子,康良目送宁王走远,这才上了自己的轿子,长吁一口气。 回到家中时,便听闻管家汇报,康中正跟着刘苑出去了。 “哦,知道他们去了哪?”康良道。 “何府!”管家道。 虽说康中正说不用人跟着,但管家不可能就此无视公子的安全,因此康中正前脚出门,后面便有高手尾随其后。等到康中正进了何府的大门,早有人来汇报府上了。 “哦?”康良深深地皱着眉头,继而又淡淡一笑,道:“孩子长大了,心里想什么,做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 管家垂手笑道:“老爷,不是有句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鸟儿翅膀硬了,迟早是要自己飞的,老爷就不必操心了。” 康良听了,摇着头,笑道:“果真如此,到底你是过来人。” “谢老爷夸奖!” “这也算夸?”康良笑道。 “这——”管家一怔。 康良见此,更是朗声大笑。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六十九、隔墙有耳 更新时间:2012-09-28 (第二更,求个红票!) 宁王一再在人前与康良“亲密”接触,从而施加压力,这是康良的无奈。 但并不代表康良会就此屈服,他虽然没得选择,但他可以有所坚持。并不是愚忠的人,就一定值得赞赏,只有有原则的人,才能有骨气地站立,才能赢得尊重。 康良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想法,也因此有自己的立场,不是宁王一点小小的伎俩能够动摇的。 反倒是这个“小伎俩”,让康良看到了宁王心中的不安与黔驴技穷。毕竟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眼界总会多多少少受到限制。如今的谨慎,反倒成了宁王的枷锁,考虑得越多,越是糊涂,越是无从下手,因此想留住一个个身边的人。 “如此亲疏有别,却不知道会伤害到多少人?”康良一面舒舒服服地踱着步子,从前院往左转向花园,一面想着,当时宁王与他讲着一些陈词滥调时,后面却是议论纷纷,各人的脸色都是十分的精彩。 康良原本早想找个人试一试李彦的深浅,当然不一定是康中正,却没想到知父莫若子,康中正早先一步行动了。不过,自然一些也好,宁王即便见怪,康良坚持起来也理直气壮。 “这个小子!”康良想想,又笑了,忍不住喃喃说出声来。 管家伺候在一旁,见此也是十分欣慰,一家的和睦是他最想看到的,做起事来也就不会左右为难。 “老爷,路家与闻家都让人派来帖子,说是给公子说媒的,您看?”管家趁机将为难的事情说了出来。 “嗯,依你看呢?”康良语气淡淡的,似乎不太在意。 管家忙道:“公子的终身大事,还是老爷亲自拿主意,老奴可不敢多嘴。” 康良笑道:“滑头,你即便不知道,但跟随我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你还猜不透?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有谁知道?” 管家笑道:“岂敢,就算给老奴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妄加揣测老爷的心思。只是,老奴觉得公子年纪还小,过早行礼,难免儿女情长,怕耽误了功名。” 康良摇摇头,转过头看了管家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道:“中正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你比我了解得多,这事你看着办就行了,若是有好的,帮他物色物色,成家立业嘛,先成家也没什么。” “是!”管家躬身恭敬答道。 康良闻着一路的花香,继续往前走去,不过管家并没有继续跟着。等到了午饭时间,管家才又过来问候。 康良当时正在看书,眼见管家过来,不禁看了看天色,疑惑道:“还没回来?” “是,少爷还在何府!”管家答道。 “哦!不必等了,我们先吃。”康良将书抛在案桌上,伸个懒腰,淡淡道。 “是!”管家说着,忙在前面引路。 吃完饭,一刻后,又上来甜点,各人吃了点,喝了茶水,依旧不见康中正回来,康良便先回房睡午觉了。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康良便又醒来,复问管家:“回来了没?” 管家答道:“少爷刚刚回来,正在门外候着呢!” 康良这时反倒不着急了,洗了脸,安静地做好,这才让管家带康中正进来。 “好好好,先坐下说!”康良一连三个“好”便出卖他此时急迫的心情。 康中正答应一声,坐在父亲对面,却摸着肚子,笑道:“第一次在外人家里吃饭,真是不习惯,都不敢多吃,肚子到现在还是瘪的。” 管家忙笑道:“奴才这就去给少爷准备吃的。”话音未落,人已经退出了门外。 康良不禁暗笑自己心急,竟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并不是说他们不相信管家的忠诚,而是有些事,少一个知道,便多一份安全,对事情,对他们自己,也对管家。 康中正这才将刘苑的突然拜访,拜访前在茶馆内的谈话,以及进入何府后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康良,甚至所有人的衣着,音容笑貌都描绘得仔仔细细,让康良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他知道桃花社?”康良奇怪问道。 “是的,孩儿也是奇怪,不过怕引起刘苑的怀疑,并没敢深问。”康中正道,不由得皱着眉头。 康良微微一笑,道:“果真不简单!不过这种鸡鸣狗盗并不代表实力,拿来唬唬人还可以,真正对敌,却毫无用处!” 康中正心内一紧,虽不大清楚康良想表达的意思,但语气不善。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 “父亲——”康中正想要表达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李彦虽然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些狠话罢了,并没有一句落到实处,都不过是唬小孩子的把戏,他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康良冷笑道,眼睛正正地看着康中正,慢慢地往上移了移。 康中正即刻恍然,康良这是在告诉他,上面有人。只是不知这人是李彦的派来的,还是宁王的手下。 康良接着说道:“再说了,李彦手上又何尝有兵有人?他在江州虽为廉营总管,手下兵士万人,不过都是些残兵老将,乌合之众。况且时隔多年,时过境迁,江州早已不是陈家的天下,也不是他李彦的天下。吴浚是当时孝仁帝的心腹,跟李彦又有什么关系?宁王会怕了他?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康中正无言以对,又道:“不过,李彦无论官拜监察御史,还是迁至宰相,皆为民请命,深受百姓爱戴,这总没错。正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康良不耐烦地打断:“民心可用,却不可依仗!四处收揽民心,这本就是臣子之大忌,让百姓都只知有李彦,不知有皇上,这让皇上情何以堪,李彦又怎么摆正自己的地位?再说了,现在百姓的命运,并不是掌握在像李彦这样的清官手中,真正掌握他们命运的是那些大家名族之人手上。” “这——” “不知道为什么?”康良问道。 康中正老实地点了点头,道:“我且问你,百姓的土地是谁给的?” “原来如此!” “正是因为百姓的命运掌握在这些大族手中,因而不得不为他们卖命。你觉得他们会放弃一家老小的性命而跟随李彦?” “是!父亲说得极是!只是孩儿还是想坚持自己的眼光!” “哼!”康良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康中正忙跪了下去,却脖子鲠直,道:“请父亲责罚!” “出去吧,我累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反非礼 话说金同奉命去了并州,原本以为会出现饿殍遍野满目苍夷的画面,到了才发现,一切都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富者歌舞升平,穷者安居乐业。 金同惊讶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当日天色已晚,金同便找了个客栈投店,连日来舟车劳顿,让他很快便与周公会面了。 然而与周公刚打完招呼,便被人唤醒,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突然从窗户外飞进三支箭羽,划空呼啸,快如闪电,无巧不巧,正中金同所在床铺。 正要询问,又是三支箭羽,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尾随金同而至。那人更是二话不说,单手将金同如同小鸡一般提着,向一旁跃开,千钧一发之间,这才躲过。金同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尿没尿裤子,反正是吓得不轻。 眼前白光一瞬,金同立刻闭上了眼睛,继而脑子一片空明,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祥和安定,只是下一刻那人将手一甩一松,金同便又屁股着地,平沙落雁,从二层掉到了一层的桌椅上,好不疼痛。哎呦才刚喊出,两只箭羽正从他头顶上堪堪飞过。 几个呼吸间,外面的人已经射出了三弓箭,每次三发,都被金同险之又险地躲过了。 “快跑!”敌不见,友未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金同脑子闪过这两个字时,已经撒开了脚丫子往外跑去。 并州,金同并不是第一次来,条条道道,十年如一日,并没有多少改变,是以金同驾轻就熟,很快他便找到了目的地——青楼! 没有任何的前。戏,金同便如同一条泥鳅一般,溜进了这彩蝶纷飞的所在。 青楼,虽然是许多的洁身自好的官员避讳之地,却也是有钱人的天堂。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才有钱,又有时间快活?当然,文人骚客除外,他们是来青楼,是卖文乞讨的,而真正消费的不是名流商贾,便是官员大族。 再说了,一个小小的青楼,其中却有着数不清的猫腻与污垢,若是身后没有强硬的背景,能够做得长久? 金同向来与这些人打交道惯了,自然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关系,这个时候可不是计较节操的时候,性命要紧。 追赶他的人,本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甚至也预料到金同狗急跳墙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才刚刚开始,便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慌不择路。 “哼!没想到这么不中用,快去通知大人!”说话的人一时捕快的打扮,腰中悬着朴刀,手上拿着弓箭,背上背着箭筒。 “是!”另一人也是同样的装束,听言答应一声,便走开了。 ………………………………… 金同很快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起来,一口一个大爷叫得十分甜蜜,就好像她们八辈子前就认识金同似的。 金同很无奈,轻声解释道:“小的身上的钱不多!” 这话倒是有效,瞬间便做鸟兽散了,一个开口便自称“小人”的,钱确实不可能多。 卖油郎独占花魁,虽然脍炙人口,但传奇终究是传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现实之中,金钱才是王道。 不过还是有几个残花败柳,对金同恋恋不舍,走的时候给金同抛了两个媚眼,希望有机会,金同亲自去找她们。 金同无奈地耸了耸肩,四处走着,熟悉地形的同时,找寻可以逃出的机会。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拖得越久越是对自己不利,一旦外面形成了合围之势,他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跟我来!” 声音是从金同后面发出来的,然而待他转过头去,却不见半个人影,此惊非小,莫不是见鬼了不成。 “金大人不要东张西望,一直沿着游廊走到尽头,那儿有个短茶送水的丫鬟,你跟着她就是了。” 金同摸着下巴仔细辨别着,不过毫无根基,想也是白想。现在四处受敌,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听了那人的话,在走廊的尽头,果真见一个标致的妙龄丫鬟,也学着大人模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手中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几个喝空了的茶杯,扭着小蛮腰,一脸的笑意,向每一个经过的人抛媚眼。 “就她?”金同头上流下几条黑线,心内不禁怀疑,看她那风流模样,真值得信赖? 眼见丫鬟下了楼,便往后门走去,突然感觉身后有异,转头看时,见金同一双眼睛色迷迷地盯着他的绷紧的臀部,不禁魅然一笑,两片脸颊红润得都快滴出水来,于是扭得更欢了。 金同待丫鬟转过身去的刹那,再也受不了了,鸡皮疙瘩掉满地,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嘈杂的人群,进入一个月门,再过一箭之路,便又是一道单扇的门户。那丫鬟吱呀地推开,自顾自地走了进去,便消失在了金同眼前。 金同远远看见门户之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心内惴惴,不知该不该进去。 “拼了,都走到这了,哪有折回去的道理。”金同咬咬牙,便埋头溜了进去。 然金同刚伸进一个头,便被一只芊芊素手给揣了进去,之后“啊”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荡漾在这暧昧的夜晚。 这个声音显然是晚节不保的金同发出的,他能切切地感受到身上女人的柔软,与下面包裹的温暖,他甚至到现在为止,还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这说出去谁能相信,老子被一个女人给非礼了,而且毫无还手之力。”金同哭笑不得地尝着这种痛苦的甜蜜。 女人欢快的呻吟声响彻在金同的耳边,吹气如兰:“大人,这是谢朱诚的罪证,收好了。” 金同听了一怔,感觉女人正在往自己耳朵里面塞东西。 “往后走,进入厨房,将水缸搬开——”女人说道此处,已经支持不住,高叫一声,扑到在金同的身上。 “唉——这——”金同正要说话,女人却用手轻柔地盖住了他的嘴。 “大爷真是厉害——”女人的声音骄辣中充满着满足,还有贪婪的。 然而听在金同心里,却是一滩说不出的苦涩。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一、继续逃命 更新时间:2012-09-29 待女人踉踉跄跄出门,金同骨碌从地上爬起,一面拾缀好衣衫,一面快步往后面走去。 进入厨房,所幸没有半个人影,金同再不犹豫,使出吃奶的力气,挪动水缸。 稍微撼动,突然脚下的土地裂开一个口子,金同便莫名其妙地掉了进去,刚一落地,头顶上盖子又立刻合拢,里面变得漆黑一片。 金同感觉脚下踩着一个凹凸不平的石头,像是开关的机括。 “唉——祝你平安!”金同如是想着,不过后面的事情,没有发生时,谁也不能预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同看着这黑漆的四周,暗叹:“如今,我自身都难保,怎么顾得了别人,还是祝自己好运吧。” 如瞎子摸象一般,金同从左到右,地毯式搜索,终于找到缺口,然后慢慢地扶着墙壁往前走。金同感觉走了一段下坡路,然后是一段平路,最后是明显的上坡路,不过路途平坦,没有半点磕磕碰碰,倒是一路平安。 走后的出口有阶梯,这倒让金同舒了一口气,要是如同进口一般,他可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还不困死其中。 走出洞口,金同愕然发现已身处城外的树林内。东方既白,点点金黄的阳光透过低矮的灌木,射入树林之内。刚才金同一身紧张,哪里还记得时间,没想到都这么久了。 金同不敢耽搁,眼看着远处的并州,往相反方向走去,越过两个山头,渐渐见农舍稀疏,随意讨了两碗粥喝,便继续赶路,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上,这才又见州县大道。 “呼,累死了!”金同这时候已经如同一个死狗一般,两脚虚浮,差点没晕过去。 挡了路上的一辆牛车,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与黄白之物,车主才答应载他一程,往县城而去。 金同爬上车的那一刻,已坐了坚定抉择——天塌下来,也必须睡一觉。荒唐了一夜,紧张了一夜,逃跑了一夜,害怕了一夜,金同再也忍不住,睡着了。 ………………………………… “车上装着什么?” “是草民的儿子!唉,这——脑子从小烧坏了,一天到晚痴痴呆呆的,从南到北,老小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可怜一无所用——” “行了,行了!”守门的侍卫不耐烦地打断车主的絮絮叨叨,从手中拿出一张纸,看了看,又转向金同,摇了摇头。 此时金同也被两人的谈话给吵醒了,睁开眼时正看见那侍卫打开手中的那张纸,愕然发现,正是自己的头像,心内暗暗惊讶。 “爷,犬子怎么了?他虽然傻,可是心里善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定不会做坏事的。爷一定明鉴,我儿可——”车主颤颤抖抖地笑看着侍卫,不过惊慌的模样参杂其中,显得比哭还难看。 金同一怔,即刻明白,车主这话是说给他听的,马上镇定下来。 “行了行了,过去吧!”守门的侍卫又往挡在门口的两人挥一挥道:“放行!” 金同不用看,也知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定然是车主在自己脸上做了手脚,这才逃过了这一劫。 “谢朱诚果然还是有些本事,不禁发现了自己逃跑了,而且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金同如此想着,又回味着这一路的经历,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刺入脑海,惊的他从座椅上豁然坐了起来。 “这——这——难道谢朱诚一早就准备好了这瓮中捉鳖之计,因此这些关卡都是一再准备好的。若不是遇到这车主,掩盖一番,不然自己一时疏忽,只怕大事去矣。”金同想想就是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不过,这牛车,这车主,只怕也是准备好的吧? 金同耸了耸肩,轻松地再次躺下了,暗道:“既然宰相大人已经安排好了,我金同何不好好享受这惊险而又刺激的旅行。” ………………………………… “大人——” 金同再次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干瘪的老头,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像个高手,鼻子出气“嗯”了一声。 “该下车了!” “下车?”金同嘴里咬着一支稻草,疑惑道:“下车去哪?” “大人想去哪就去哪,草民怎么知道?”车主愕然道。 金同挠挠头,暗道:“难道自己想错了?”再看车主的表情,不似伪装。 “是是是!”金同点点头,道:“那,这一段,谢老哥哥了!” 待金同下车,车主便拉着车自顾自,头也没回地走了,这让金同更是疑惑了。 眼见天色尚早,既然知道自己换了一张脸,金同想着快点进京,便大大方方地买了匹马,加鞭飞速前行,披星戴月赶路。 出了刘县,渐渐出并州境内,金同此时心里才算彻底放下,却不敢放慢脚步。 此时此刻,他还不敢将女人放在耳内的证据拿出来,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有没有时间限制?更害怕谢朱诚发现自己出逃,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销毁。 “还是尽快赶回京城,让大人来做决定!”金同想着,这就往马背上一鞭子,呵斥着马匹加速。 “落——” 金同正快速前行,突然感觉前胸压力骤然增,光亮闪出,寒气逼人,不得不用手勒住了缰绳。马也是受到了惊吓,前蹄提起,嘶叫连连。 “当——” 双剑交错之声响起。 金同感觉寒气立刻消失,压力解除,长吁一口气,此时的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双手抱着马脖子,紧紧地抓着马鬃。 “什么人?” 说话的是个女人,其声甜美,金同听了,如同躺在了母亲的怀抱一般,舒适温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黑暗之中,另一个人回应道。 “哼!” 一声娇喝,寒光再次出现,片片落叶,枯黄残败,从树上落下,如同秋天一般萧瑟,如同冬天一般寒冷。 “咦?” 女人嘴里心内疑惑,不过手脚并不慢,再次挥出一剑,干净利落,快如闪电,此时却如夏日一般灼热,就连金同身下的坐骑,也忍不住咳嗽一声。 可是依旧不见黑暗中另一个人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喝!” 女人再次发喊,长剑如同刀一般,力劈华山,这次女人却是砍向伏在马背上的金同。因为他料定,黑暗中的人的目的是来保护金同的,是他必救的对象。 果然,又是“当”的一声,黑暗处的人又格出一剑,不过太快了,如同鬼影一般,女人只觉眼前一闪,便又消失不见。 “看在静慈小尼的份上,老夫不想杀你,你可以走了。” 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人一怔,自己师父静慈师太年已过百,乃是当今江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没想到在对方眼里却成了“小尼”,难不成他的辈分比师父的还高?那如今多大岁数了,怎么会来保护区区一个金同,是不是大题小做了? “老前辈关爱,小女子不该推辞,只是小女子奉命而来,恕难从命,请见谅!” 女人正是王婷,奉的自然是刘谕的命令,她自出发时便已知道此次刺杀的艰难,是以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奉命?小尼姑从小尘归尘土归土,心如古井无澜,什么时候也开始动起凡心,管起官场内的纷争了?哼——” 黑暗中一声冷哼,犹如虎出山林,威严中带着凌冽的杀气。 “小女子不是受师父之命而来——小女子所做一切,都与师父无关——”王婷如此说着,心内这才感觉有些愧疚。 “师父?”黑暗中的人似乎听到了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在这世界上的事情一般,惊讶地叫了出来,突然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王婷面前,一双青蛙眼,眯眯地看着她,良久发出一声叹息,道:“果真如此,小尼姑到底还是放不下,善哉善哉——” 金同更是惊讶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来两个说话的人,竟然都是站在树叶之上。刚出来的人,一身黑色衣衫,从头到脚地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月亮照应之下,如同幽灵一般。而王婷则是一身素衣,微风过处,飘然若仙。 黑衣人左手竖掌在自己胸前,道:“小尼姑一生无牵无挂,心无明镜,却没想到行将就木,最后还是让她见到了你,并收你为徒,这或许就是天意。阿弥陀佛!” 王婷此时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压力,才真正认识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站在黑衣人面前,她感觉自己就想一只受伤了的蚂蚁,此时此刻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了,首先心里的防备便已被黑衣人的气势压迫得差点崩溃,哪里还想得到去战斗? “回去吧!”黑衣人随手一挥,王婷便如失去了重量,随风飘远。 王婷远远地跪拜在地,知道此次又黑衣人保护,她是不可能有半点机会,于是知趣地准备回去,又突然想起黑衣人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于是决定连同师妹一起回山看望师父,或许还能打听打听这黑衣人的来历。 黑衣人说完,便再次隐没。 金同久久目睹此情此景,久久不能平静,只是愣愣地看着中天的玉兔。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二、决定 更新时间:2012-09-30 赶到京城,在城门口,金同便被人拦了下来。 “金大人,我家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金同一怔,认得说话的人乃是何府的侍卫,却不知他是怎么认出他来的,难道自己脸上并没有变化?一路奔波,金同还真没来得及照一照镜子,甚至为了保持这脸型,连脸都没洗过。 “嗯!”金同应了一声,上了侍卫旁边的轿子,一路往何府而来。 轿子从侧门抬进去,一直到了大厅前面才停下来,金同不敢怠慢,下轿后便急急往李彦的书房而去。两人书房议事,早已成了习惯。 “大人——”金同在门口跪了,向里面请安。 “快进来。”李彦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人也立马出现在了金同面前。 “大人,这是谢朱诚的罪证,下官——下官惭愧!”金同原本想说“幸不辱命”,但想到那青楼的丫鬟,以及一路的风波,最终还是说不出口来,倒是自己两次大意,差点坏事,要不是李彦早有安排,自己只怕有命去,无命回了。 李彦接过金同从耳朵内抠出来的一个小纸团,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辛苦了——” “谢大人——”金同再次双膝跪起,匍匐在李彦的脚下,重重地磕下头。 金同与谢朱诚一样,都十分清楚,这个案子无论皇上交给谁,最终都会落到他金同手上,因为这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再说了,天下间或许有不了解皇上的官员,但不会有没看透谢朱诚的人,谁都明白并州就是一个绞杀场,去得回不得,除了名正言顺的金同推脱不掉,谁还会接这个案子? 因此,金同这是在谢李彦的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坐下说话!” 李彦轻轻一托,金同便毫无反抗之力,只得站了起来,脸上的感激之情犹在,只是多了一份惊讶,没想到李彦看似文弱,却有这么大的力气。 金同按照李彦的指示,坐在了他的对面。 李彦将纸张摊开在桌面上,不过三寸见方,上面乌黑一片,定睛看时,却是一个个小圆点,比针尖还要细,横平竖直地排列着。 金同看了一会,便觉得头晕,很快就放弃了,然而李彦却目光转动,一瞬不瞬地看了半个时辰。 “大人,上面说了什么?”金同见李彦看完后,浓眉紧皱,背靠在椅背上,单手捏着下巴不说话。 金同与李彦相处久了,一些小习惯早已看在眼里。李彦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用手指点这桌面,然后很快便能拿定主意。而左右为难时,便会像现在这样,尽量远离外人,形成一种自我防备。 “都是谢朱诚的罪证,鲍栋并没有说谎,不过他所掌握的证据,只怕都已经不存在了,这些是新的罪证,同样惨绝人寰,让人目不忍视!”李彦双手抱在胸前,淡淡道,目光并没有与金同对视,显然还停留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那大人决定怎么处置?”金同疑惑了,这不正是绝佳反击宁王的机会?怎么李彦反倒犹豫了? 李彦摇着头,叹息一声,道:“不知道!” 金同一怔,这还是第一次见李彦如此沮丧,于是问道:“难道大人怀疑这证据有假,或者又是谢朱诚的一个阴谋?” “不是,这证据绝对可靠。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案子是自己来办,还是交给皇上!”李彦无奈道。 “交给皇上?这——”金同立刻醒悟,一旦谢朱诚事发,新帐旧账搬出来,宁王的威信必然受到极大的打击,而李彦的身价地位再一次水涨船高,朝廷中的平衡必然打破,这显然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倘若将此事交给皇上处理,自然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只是关系到宁王,父子伦常大纲,乃天下之大不韪,向来自称仁义治国的恭顺帝,能够下得了这个决心?一旦犹豫,给谢朱诚足够的时间,必然被其所趁,金同所做的一切便付之东流。 一边是自己的前途性命与家族的兴衰成败,一边是并州的千万百姓,孰轻孰重?金同自然是一眼便能分晓得出来,只是将心比心,只怕谁都难以下这个决定。 想及此,金同也沉默了,垂着头,寻词择句,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家父在世时常道:唯有怀仁人之心,方能克欲止望,唯有怀救人之心,方能看轻自己,珍重自然!家父从来言必行,行必果,然我不如多矣!”李彦突然叹息道。 金同豁然抬头,看着李彦惭愧的面孔,心内油然升起一股敬畏。 “大人——”金同站起道。 李彦挥一挥手,道:“你先回去,什么事也不许做,什么话也别说——” 金同一手按在书案上,砰然响动,桌满上的书笔都为之跳了起来,盯着李彦的眼睛,大声喝道:“大人何出此言,难不成以为本官是贪生怕死之辈?谢朱诚所有的证据都是本官从并州带过来的,本官乃当事人,觉不能临阵退缩!” 金同之言,声如洪钟,斩钉截铁! 李彦微微一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急躁什么。你留着两个耳朵,仔细听,留着两个眼睛仔细看,到时候自然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金同这才舒了口气,笑呵呵地装腼腆,道:“大人,刚才下官鲁莽,这个——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如就当我是个屁,放过如何?”眼见李彦一脸的为难,忙转言,“当然,不放过也是应该的,等案子一结,下官定然亲自负荆请罪,从自家爬到何府来。” 李彦感觉脸上有些抽筋,这金同不是挺稳重的一个人吗,怎么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难道真是自己御下太松了?以前的老三与笑官,再以前的姚武,怎么都是这幅德行,刚开始都是挺老实的一个个,跟了李彦不到三个月,便全都变味了。 “好了,打住!别等案子了结了,现在你就给老子滚回去!”李彦喝道。 金同一个劲地点头,嘴里答应“是是是”,退出了房门外。 这边何常在来找李彦,正巧听到最后面一句,心内嘀咕:“这是在说谁呢?年纪没长成,儿女还在媳妇肚子内,这么快就要装父亲了?” 正想着,装儿子的金同点头哈腰地从房内退出来,笑脸嘻嘻的,显得十分高兴。何常在见此,老脸一热,忙闪到一边,躲开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三、安心 更新时间:2012-09-30 等金同离开,何常在刚要起步,又见赵燕施施然地进了李彦的房间,闪入何常在脑海内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上去听听,不过强烈的羞耻心与自尊心制止了他这一不智的行为,无奈地摇头离开了。 赵燕轻轻推开门,见李彦依旧端坐在书桌之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彦——”赵燕轻轻唤了一声。 “啊,你来了!?”李彦话刚说完,便闭了嘴,对着赵燕微微一笑。 赵燕听李彦的话,哽咽得完全不像他的声音,其中的沧桑与悲痛,让她觉得心酸,不禁走到李彦的背后,轻轻抱住他的双肩。此时此刻,她感觉李彦就像一个小孩子一般,需要母亲的温暖,需要母亲的宽慰。 “真的决定了吗?不改了?或许还来得及——”赵燕摩挲着李彦的脸庞,下巴上已经长了一些短短的胡须,将整个人衬托得十分憔悴。 李彦身子一震,惊慌地转头看了赵燕一眼,又回过头,叹息道:“你们知道了?” “嗯!是何姐姐告诉我们的!”赵燕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却不是为自己,是为身在储秀宫的曾冰鸿。 “对不起!我该早些告诉你们的!”李彦说着,想道曾冰鸿,心里难免刺痛。 赵燕走到前面,坐在李彦的脚上,微微一笑,道:“傻瓜,我们既是夫妻,还用得着说这些吗?”继而脸色转暗,“倒是冰儿姐姐,相公真的打算就此放弃了吗?” 李彦没有说话,而是将赵燕紧紧地抱在怀里,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如此依偎,如此陶醉。 良久,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但是我身为一朝宰相,有许多事情并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妥协,不然不仅愧对天下,而且枉为人。冰儿若是知晓自己的幸福是千万条人的性命换来的,只怕也会恨我恨自己一辈子吧!” “所谓相知当如是,即便不能长相厮守,冰儿姐姐心里想必也是甜蜜的。”赵燕道。 李彦感觉现在整个人空空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当赵燕离开时,犹自惶惶不觉,跟做梦一般。 ………………………………… “曾冰鸿的事情,老夫听说了——”何常在已经进门坐了许久,可是李彦依旧痴痴呆呆的,没有半点反应,于是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道。 “爷爷——”李彦豁然惊醒,道:“您什么时候来的?” 何常在摇摇手,道:“曾冰鸿的事情,老夫已听说了,不知孙婿做何打算?” 李彦苦笑道:“人各有志,随她去吧!” 何常在点点头,道:“不错,孙婿能够这么想,老夫就放心了。虽然老夫已退出官场日久,但也听闻得一些消息,其中的玄机,老夫一望而知。” “是!”李彦忙站起受教。 “皇上不惜与宁王闹翻,而选择于你,是因为他觉得他足够了解你,觉得终于抓到了你的软肋,只要利用好曾冰鸿,你就会乖乖听话。所以皇上觉得帮你,就是在为自己做事。你比我更了解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何尝在道。 “爷爷说的是!”李彦道。 “但是你可知何为仁?何为忠?”何常在问道。 李彦道:“请爷爷赐教!” “百姓为先,君为次,家为末。只要凡事心中装着百姓,才为忠,急百姓之急,才为仁。不忠不仁者,不成孝,不为人!”何常在望着李彦厉声道。 “是,孙儿受教!”李彦暗暗点头,何常在虽然性格懦弱,但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却绝不低头,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正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 何常在说了这些,便觉得有些累了,困意袭来,向李彦嘱咐两句,便自顾自地回去了,李彦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何常在一巴掌拍开了。 “早点休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心中有个先后原则,便坚持到底,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事情更是不必求全责备!” “是!”看着何常在蹒跚而又坚定的背影,李彦恭敬地答应道,心内却渐渐放下了。 ………………………………… 这边送走何常在,林茹依又偷偷地跑了过来,羞怯地看着李彦,两腮通红,想是刚刚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是以心中羞愧。 “相公,爷爷走了!”林茹依不打自招地问道,继而又掩嘴跺脚,暗恨自己不会说话。 李彦见此,心情反倒轻松不少,笑着点点头,道:“嗯!睡着了?” 林茹依知道李彦问的是她弟弟,“嗯”了一声,又道:“燕姐姐说相公在书房,让我来找你,说今晚——”如此说着,原本红晕未消的两腮,再添一层绯红,映照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动人。 李彦微微一笑,暗赞赵燕想得周到。赵萍心直口快,害怕她问出一些不该问的。而何琦对曾冰鸿之事更是知之甚深,即便克制,也难免口不对心,到时候都觉无趣。唯有林茹依对曾冰鸿之事模糊,而且对于官场之事似懂非懂,最主要的是,她温柔体贴,李彦不想提不想说的,便避之如尘。 “今晚什么?”李彦含笑道。 林茹依更是脖子都红透了,扭扭捏捏,眼见李彦问了,不得已地走到他的耳边,轻轻道:“相公去我房里——” 声音软滑如绸,润蜜如肤,李彦不禁陶醉其中,忍不住顺手将林茹依抱在怀内,一面望着中天的月兔,一面围着花园四处逛着,各色花朵正争艳开放,院内馨香四溢。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李彦喃喃念道,想起当年将此念给何琦时候的心思,与今日却是如此的相同。 林茹依听着,嘴角不禁挂着浅浅的笑,挣脱李彦的怀抱,随手在一棵树枝上,摘了朵粉色的小花,戴在头上,舒展开身体,竟在原地翩翩起舞,轻如鸿毛,飘然潇洒。 “相公,好不好?”林茹依跳完一支,气喘吁吁,又回到李彦身边,牵着他的手,问道。 “好!”李彦舒心一笑,赞叹道。 林茹依格格地笑了起来,又转了个圈,突然吻在李彦脸上。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四、表心 皇宫! 天上的月亮渐往东行,此时的恭顺帝并没有一丝睡意,自从得到金同回来的消息,他的心便一直没有安稳过。 今天是最为至关重要的一天,他在等待一个人,他想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足够正确。今天将会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滴漏叮叮咚咚地在耳边响了不知几百几千下,越到后面,越是让他心惊。每次听闻脚步声,他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往门口看去,然而一次次总是让他失望。 正当恭顺帝希望快要变成绝望时,突然听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禁让他全身颤抖,想要站起,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是小德子,慌乱地跑着,脸上的汗水流淌,嘴巴咧开着,让人不知道他是在高兴,还是在痛苦。 “怎么,来了没?”恭顺帝急不可耐地问道。 “来了来了,皇上,他来了!”小德子兴奋道。 恭顺帝长吁了一口气,身子却瘫软在龙椅上,怎么也起不来,仿佛刚才的一句话便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好好好——”眼见小德子准备出传唤,忙喝止住,道:“再等等,既然来了,不着急——” 恭顺帝想到自己这个样子怎能让人看到,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再说了,若在平时,此刻他早已就寝,最起码起床更衣的时间总是要的,不然让人知道他是在这刻意等他的,那不是反倒让自己落了下乘。 “是是,奴才这就给皇上更衣!”小德子一怔,眼见恭顺帝还是穿着上朝时的那套朝服,于是自作聪明道。 恭顺帝被他一提醒,也就顺水推舟,点了点头,自己这个打扮确实不合时宜,主要是,刚才心内有事,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恭顺帝更衣毕,还特地洗了个脸,清清爽爽,将近半个时辰过去,这才重新坐定,吩咐小德子下去传唤。 ………………………………… “微臣李彦,叩见皇上!” 是的,恭顺帝苦苦等待的人,便是李彦。自从恭顺帝了解了李彦与曾冰鸿的全部故事,终于觉得自己发现了李彦的弱点,从而忍不住抓在了手里,今天便是验证自己这一猜测的时刻。 结果,李彦没有让恭顺帝失望,带着诚意来了。 “爱卿这三更半夜的,所谓何事啊?”恭顺帝加重了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甚至有点生气。 “搅扰皇上的清梦,微臣该死!”李彦不知道,若是今日不来搅扰,眼前的这个皇上可能会彻夜难眠,哪来的什么清梦? 恭顺帝摆摆手,道:“爱卿有事说事,朕不怪罪你就是了!”恭顺帝感觉自己越来越习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的人都如同一条哈皮狗似的,都需要对着自己摇尾乞怜。 “谢皇上恩典!”李彦从袖子内拿出一本册子,高高举过头顶,高声道:“并州刺史谢朱诚一案,臣已查明,其中罪状,均记录在案,请皇上过目。” 这是何等的惊喜! 恭顺帝摩拳擦掌,看着小德子慢吞吞地脚步,恨不得自己跑下去接过来。 恭顺帝终于还是拿到了册子,不到一刻钟,便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悠觉不够,又再翻阅了一遍,哪怕其中一个小小的细节,也不肯发过。 “爱卿辛苦了!这件事朕知道了!”恭顺帝道,此时的他早已熟练见人只说三分话,没有给李彦任何明确的答复。 “是,微臣告退!”李彦恭敬地磕了头,退出门外。 ………………………………… “哈哈哈哈——”直到李彦走远,恭顺帝才敢肆无忌惮地大声笑出来。 怎能不让他高兴?有了这个,他便稳稳地抓住了李彦,且在对付宁王方面,进可攻,退可守。朝中所有的局面,都牢牢地控制在了他恭顺帝手中,这在以前,可是想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小德子站在一旁,也跟着笑嘻嘻的,心内却是另外一幅脸面,阴气沉沉的,眼光中透着杀气,恨不得将正在床榻上手舞足蹈的恭顺帝给剥皮抽筋。 他恨宁王,更恨恭顺帝,他们从来没有将他当人看。早知如此,原本就不该怜惜他们,就不该好心地去搭理他们,现在倒好,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所有的尊严落了一地。 因此,他攀附上昺亲王刘谕,想尽一切办法,暗杀小顺子,离间相宗,让恭顺帝与李彦决裂。甚至让他们父子联合,与李彦对抗,让天下大乱。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亲手将恭顺帝一刀两断。 可是,谁曾想半路杀出个曾冰鸿,将他所有的一切计划大乱。更没想到的是,宁王竟然谨慎到了懦弱的程度,别人打落了牙,还含血吞进肚子。 小德子又是怨恨,又是咒骂,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他不能亲自指挥宁王去做事。 恭顺帝笑够了,望着一旁傻笑的小德子,兴奋道:“什么时辰了?” 小德子掐指算了算,恭敬道:“回皇上,已经丑事三刻,快到寅时了!皇上一夜未睡,不如早些歇息吧!” 小德子知道,这时候的恭顺帝就是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他睡觉,他也睡不着。小德子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在默默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只要自己不犯错误,迟早能够抓住恭顺帝的漏洞,然后趁虚而入,一击而中。 “不必,朕精神的很,就是再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没问题。”恭顺帝果然神情高涨,连连将小德子唤到身边,道:“快快,给朕更衣,早朝马上要开始了,可不能耽搁了!” 事情真是奇妙,上朝,原本在恭顺帝看来是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一件事,今日却显得迫不及待了,如同刚刚成亲,准备入洞房的新郎一般兴奋。 “是!”小德子答应一声,便转身出门。 原来小德子早料到恭顺帝会有这么一出,是以恭顺帝刚刚将朝服一脱下,便准备了人手,就地洗刷整理,仔细检查是否有什么瑕疵,他可不想,万一朝会上恭顺帝不高兴了,拿朝服来做文章。伴君如伴虎,因此每个细节都必须小心在意。 此时得到恭顺帝召唤,小德子很快便让人送了进来,整洁溜溜的。 “好!好!”恭顺帝见了也是眼睛一亮,不禁连声赞了两个好,暗喜小德子极会做事。 “奴才不敢,谢皇上!”小德子低头弯腰,如同一个虾米一般,回答着恭顺帝的话。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新时间:2012-09-30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海啸的朝拜,如同情人的话一般,听在恭顺帝的耳内,怦然心动。 “众卿平身!” 恭顺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话语间透着志得意满的自信,透着美梦成真的愉悦,不仅一旁的李彦与宁王感受到了,就是下面的脸朝下头朝上的官员们,也感同身受。 小德子待众人起身,依班次立好,上前一步,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所有人都缄默着,期待着恭顺帝的表演。 恭顺帝微微一笑,并没有推辞,将眼睛看了看李彦。 李彦立刻会意,恭顺帝要他帮忙搭台了,于是跪下道:“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爱卿有何要事,但请讲来!”恭顺帝见李彦神情肃然,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下面的人冷眼旁观,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演戏,暗暗觉得好笑,然而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谁也不敢笑出声来,甚至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是肚子内笑得打滚。 唯有一旁的宁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得到消息,金同已经回来了,闻大人派出的手下,连面都没碰到金同,更别说刺杀他了。却不知为何今日金同没有来参加朝会,但宁王敢肯定,今日两人所说的事情,一定与并州脱不了干系。 果然! “微臣不负皇上所托,并州之事具已查明,与鲍栋所言并不相符!”李彦话语一出,立惊四座。 李彦什么时候转性了,难道他不知道为谢朱诚开脱,便是在帮助宁王吗?就连宁王也是心惊肉跳的,不知道李彦这是唱得哪一出。 恭顺帝也是脸色一变,不过心里早已猜到了结局,是以只是假装皱了下眉头,向小德子吩咐道:“带鲍栋上殿来!”鲍青本是个事外之人,且已封为妃子,是以就没有带上来的必要了。 小德子答应一声,转向下面,喊道:“宣鲍栋上殿!”接着便听见一声声如同回音一般,小德子的话渐渐往下传递着。 趁着鲍栋未到,恭顺帝低头思考的时间,下面的人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这局势太过扑朔迷离了,先是恭顺帝公然与李彦决裂,然后恭顺帝又突然倒戈,联合李彦与宁王对抗,谁知今日,峰回路转,李彦反倒为宁王说起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仿佛一个环环相扣的三角恋,你中意我,我看不上你。他中意你,我看上了他。我中意他,他看不上我。 ………………………………… “草民叩见皇上!”鲍栋恭敬地给自己的女婿磕着头,咚咚作响。 恭顺帝并不领情,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一把尖刀,刺向了鲍栋的心脏:“鲍栋!” “草民在!” “宰相已将并州所有真相查明,你所言并不属实,可有何话可说?” 鲍栋一怔,却挺立着身子,正气凌然道:“草民无话可说!” “哼!你这是在戏耍朕吗?”恭顺帝拍着龙椅,喝道。 鲍栋拱手道:“草民不敢!皇上,草民自出并州,便早已料到,谢朱诚能够安心地让微臣来京城告御状,一定是将所有的证据销毁了。” “那你为何还要来告这状?难道就不怕朕诛你九族?” 鲍栋再次磕下头,道:“怕,但草民相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皇上被草民说动,肯去彻查,草民就敢保证,一定能查出端倪来。哪怕一件两件,只要能够扳倒谢朱诚,拯救并州百姓,草民即便是死,也死的值得。” “哦?”恭顺帝再次将头转向李彦,目光中满是疑问。 这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时候李彦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事情的走向。宁王即便不相信李彦能够为自己说什么好话,但还是暗暗期望,忍不住也看向了李彦。 “回禀皇上,鲍栋此言不假!微臣确实查出一些其他的罪证,请皇上过目!”李彦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高举过顶,小德子接了,再献给恭顺帝。 恭顺帝虽然已是第三遍看这册子上的内容,但依旧觉得兴奋,再一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脸色从严肃,渐渐越来越是阴沉,最后变成愤怒。让人即便没有看到其中的内容,也很容易猜测其中的大概。 恭顺帝大喝道:“混账东西!” 宁王很是尴尬,一个是薛繁,一个是谢朱诚,两个都是他举荐的人,两个都被恭顺帝骂成了“混账东西”,这完全是打他的脸,而且耳光响亮。 “宁王,你也看看!”恭顺帝愤怒地将册子扔到小德子手上,传递给宁王。 宁王看时,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册子上所记载的,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以权压人,宿柳眠花,走鸡斗狗,不理州政,纵容下吏胡作非为,等等等等,至少这在宁王看来无伤大雅。谢朱诚纵然保不住,但问题并不如鲍栋所说的那么严重,宁王的责任也便无足轻重了。 “宁王,谢朱诚是你举荐的人,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呢?”恭顺帝问道。 宁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腰斩于市!” 恭顺帝一怔,没想到宁王此时倒反将他一军,仅仅凭着这些东西,就斩杀一州刺史,不是说笑吗? “这——李爱卿觉得如何?”恭顺帝没有办法,只有找李彦求救了。 李彦微微一笑,道:“微臣附议!” 这次轮到宁王愣住了,自己可以说是为了表现公正无私,而大义灭亲。而李彦又凭什么如此说话,难道他不懂朝廷律法吗?凭着这点证据,想要置谢朱诚于死地,如何能够信服天下人? 此事,即便他李彦有意,皇上也不可能同意。因为一旦规则破坏,后面的人必然竞相效仿,他皇上将来如何治理国家? 恭顺帝一时有种被鱼刺卡住了喉咙的感觉,下,下不去,上,上不来,滋味相当难受,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丢到了九霄云外。倒是一边的小德子,心情比之先前要舒坦得多。 恭顺帝又将册子传给下面的人看了,最后落在了鲍栋手上。鲍栋为了告这御状,自然刻苦学了不少大明律例,也知道仅仅凭着册子上的东西,最多只能将谢朱诚革职。既然谢朱诚是宁王的心腹,一旦风声过来,还不是照样水涨船高,一下子就能鱼跃龙门?鲍栋如此想着,不免有些失望。 “各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恭顺帝不得不向下面的人求助了。 人人听言,先是一片寂静,继而皆跪下道:“臣等附议!” 恭顺帝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想到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宁王欺负自己也就罢了,今天这些小虾米也跟着起哄,拿自己当活宝耍,要是依着他的性子,他真想一个个将之拉出去,斩首,全部斩首,留着他恭顺帝一个,还清静一点。 眼看朝中所有人都跪下来趴在地上,唯独只有鲍栋还挺立着,恭顺帝就如同抓了根救命稻草一般,问道:“鲍栋,你怎么不说话?” 鲍栋是第一体会这官场,感觉其中的妙趣,即是好笑,又觉可怜。 “回禀皇上,草民无话可说!”众人皆醉,为何我要独醒,鲍栋不想装醉,但也不想醒来,所以选择了沉默。 恭顺帝也觉得无趣了,原本以为有一个好的开头,却没想到这么草草地结尾,于是淡淡道:“既如此,这事就交给李爱卿去办吧!” 既然李彦不帮忙,便让他来收拾残局好了。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六、同林鸟 更新时间:2012-10-02 回到何府,李彦简单收拾了细软,对四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聚,各自珍重吧。” 何琦摸着爱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站在众女之前,坚定点了点头。 何常在站在门外,眼见李彦走出,拱手道:“家既为国之累,弃之不足惜!” 李彦唯唯拱手而已,再不耽搁,跃上早已准备好的骏马,加鞭而行。 天边一抹夕阳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风尘仆仆,天涯路远,何常在尽管风雨飘摇一生,经历无数,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悲凉。 李彦又何尝放心得下? 今日朝会之上,李彦交给恭顺帝的证据,不过冰山一角,三千弱水之一瓢而已,恭顺帝便得意忘形如此,这是一个何等容易满足的人啊? 若是全部证据都落在了他的手上,结果将是怎样呢?是一番轰轰烈烈的改天换地,还是患得患失地不了了之?这些都不是李彦想看到的。 恭顺帝从小受宁王管束,耳提面命,从不敢有半点疏忽,乖乖娇娇。如今即便做了皇帝,依旧身不由己,令出命行,皆出自宁王之口,没有恭顺帝半点置喙的权力。 从头到尾,恭顺帝彻头彻尾的沉默。 正是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然而恭对于顺帝任何的一个极端行为,并州百姓便都只有被牺牲的可能。 “驾——”李彦沉声喝了一声,以此发泄心中的闷气。 刚刚走出城门,笑官与老七早以骑马等候,与李彦点头呼应,便默默地跟在背后。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谢朱诚现在就是一个慵懒的老虎,一旦京城中的风吹草动惊醒了他,再次消除证据,李彦就是圣人贤者,也无力回天。 “大人,夫人——”笑官眼见李彦孤身一人,忍不住问道。 李彦头也不回,到:“先公后私,时间紧迫,我已顾不得许多,只有各安天命了。” 笑官一怔,对于安排何常在等,并不需要李彦亲力亲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能说没有时间呢?难道他不顾何常在的死活了吗? 笑官还待要问,然而一个愣神,李彦早已将之抛开许远。此时老七正亦步亦趋地与笑官同步,两人对视一眼,却见老七点了点头,便也跟了上去。 “哎——”笑官突然醒悟,不禁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叹道,“大人定然是不想走漏风声,让谢朱诚有了准备,而功亏一篑,只有以妻喂虎,舍子套狼。” 如此想着,也加快马步,赶上两人,绝尘往并州而去。 路上听了笑官的建议,三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隐蔽路程,城中坐轿,披星戴月赶路。 ........................... 京城! 金同正被五花大绑地悬挂空中,两个狱卒一个正用盐水清洗着鞭子,一个将铁块放在炭火中滋滋地烧着。 “我说两位,意思意思下就行了,宰相大人不过想闹着玩而已,别当真啊!”金同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在空中摇晃着,脑子晕晕的,实在不清楚李彦这是唱得哪一出? 眼看着两个狱卒准备来真的,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金同不得不拉下脸面,服软地向他们求情。 那洗鞭子狱卒的无奈地看着金同道:“大人,小的们也难做啊,宰相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俺们不按命令办事,别说饭碗保不住,就是这项上人头也要搬家了。” 金同既疑惑又无语,李彦怎么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回事? “嗷——”金同正胡乱想着,突然感到背脊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大叫。 “别别别,停手,停手,你们一定搞错了,宰相大人不可能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不信的话,你们再去请示一下。两位兄弟,帮帮忙,一定去再去问一下。”金同声嘶力竭地喊着,说到后面,更是深情并茂,差点哭了出来。 烧铁块的那狱卒,将一块正烧得通红的铁块放在水中泡了一下,便拿着向金同走来,摇头道:“金大人就别白费力气了,是宰相大人亲自将大人送到这来的,错不了。而且宰相大人已出京多时,我们也无从请示。金大人,小的们爱莫能助了。大人就忍一忍,过一会就好了。” “忍个屁,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又不是打在你们身上,当然不知道疼痛——”金同听言,眼见路路不通,不禁急躁,叨叨不休地骂着。 两个狱卒眼见文的劝不了,双手一摊,便开始疾风骤雨般地“伺候”,一会是辣椒水,一会是盐水鞭,一会是铁烙,一会是夹棍,反正金同曾经看过的听过的刑罚,两个人统统将之在金同身上试验了一遍。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金同早已承受不住,仅仅一个时辰,便醒了晕晕了醒了几十次。 趁着两个狱卒片刻的休整,而金同还有一点模糊的意识。 “大人有没有说要打到什么时候?”金同舌头不大,但嘴巴已经红肿得动不了了,说话时瓮声瓮气的。 “这个——大人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就可以,不能死了,但也不能活着。”一个狱卒道。 “哦,我知道了!”金同道,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或是心里想通了什么。 “不过大人也说了,不能打脸,更不能留下伤疤。”另一个狱卒补充道。 “啊——那你怎么还打得这么重?”金同欲哭无泪,虽然没有镜子,但他想象也想象得出,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即便自己老妈也不能认得。 “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没听到?”原先一个狱卒惊讶地看着对方道。 “因为大人只是给我一个人这么讲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惨了惨了惨了,这凭谁都看得出来,就是用冰敷都平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狱卒抓着头,烦恼地走来走去,看着金同的脸便如同见了鬼一样。 “我以为你知道。”另一个狱卒无奈地摊开手,又道,“或许宰相大人原本就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那狱卒突然停下脚步,一双小眼烁烁地看着对方。 “因为大人跟我说这事之前,故意支开你去搬刑拘去了。” “对了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你放心,我不会向大人那去告状的,你从来没有让我知道这个秘密。这既然是大人给你的秘密指令,就一定不能让其他人也知道了,金大人,你说是不是?”那狱卒突然转向金同,眼光中泛着蓝色的凶光,仿佛随时要将他吃了一般。 金同欲哭无泪,正是龙翔潜底遭虾戏,人在屋檐不低头,金同无奈地屈服了。 “什么?” “我的耳朵不好使,什么也没听到——”金同感觉真是造孽,别人非礼了,屈辱至极不说,还要逼着喊爽,这叫什么世道? 两个狱卒见此,满意地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金同郁闷不已,这本该是他的台词,今日却反倒被别人说教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哎——”金同叹息一声,谁知牵动伤口,又一次疼得晕了过去。 ........................... 昺亲王府! 刘谕平静地听着王婷的诉说,心内震惊,却又不无怀疑。 “师兄,此事非同小可,以愚妹之见,还是回山请示师父为妥——”王婷想起当夜情景,心内犹自簌簌发抖。 刘谕见王婷脸上的凝重并不似伪装出来的,心内也是十分沉重,道:“不错,是该请示。不过师叔一向不问凡尘琐事,只怕未必能够问到什么。” 王婷点头道:“愚妹也知道这点,不过——” 刘谕皱了皱眉头,打断道:“不如这样,也许只是一个巧合,我们再打探清楚。为兄总觉得,如此贸然打扰师叔的清修总是不妥。” 王婷犹豫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自从说话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妹妹。不知道是事有巧合,还是刘谕故意安排,但王婷总觉得不放心。自从上次看清刘谕内心之后,王婷凡事都多了个心眼,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师妹,这些天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去吧!”刘谕道,对于王童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王婷“嗯”了一声,终究忍不住,问道:“王童呢?怎么没看到人?” 刘谕以手加额,歉然笑道:“啊哈——忘了告诉你了,王童与石左出去办事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王婷无言地点着头,心里却感觉有些累。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尔虞我诈的人,只是为了刘谕而不得不不断地牺牲自己,甚至妹妹的利益,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而且,她也开始怀疑刘谕,是否真正值得她付出一切。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七、入并州,杀刺史 李彦一行三人,来到并州,寻找客栈住下。 一路上,李彦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脸色阴沉得吓人,笑官几次欲张口,都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吞进了肚内。 “在真相未明之前,一定要注意安全。”李彦将金同找来的证据分成两半,一份交给笑官,一份交给老七。李彦并不是不相信金同,但事情太大,涉及的人员太多,李彦甚至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谨慎行事,容不得半点失误。 “是!”两人接过册子,肃然拱手,沉声道。 “你们都是面生之人,一切小心在意,若遇非常事件,我不在乎你们用非常手段。你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查清事实,然后将事件相关的人,全部控制起来。” “是!” 两人见李彦说话沉稳有力,只是面无表情,如同冬天的水一般,冰冷阴沉,便默默地退出了门外,相互抱拳,各道珍重,便各奔东西忙去了。 李彦自从他们出去,便如此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吃不喝,一直到第三天的清晨,两人折返回来,李彦依旧头也不抬,手脚不动。 “大人,一切都办妥当了,件件桩桩皆如册子上所言,分毫不差!”笑官拱手低头道。 一天的忙碌并没有让笑官觉得有多累,而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事实,让他强大的心脏一次次地承受着冲击,几次书生意气上来,都恨不得单枪匹马地冲进刺史府,将谢朱诚大卸八块,甚至寝其皮吃起肉。可是想到李彦,想到何府,想到冲动的后果,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调查。 “我的也一样。”老七黯然道,不只是事实,一样的还有心情。 李彦闭目点点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按着桌面站起身来,道:“走,去刺史府,抓人!” “是!”两人答应一声,给李彦让出一条道路,坚定地跟在他的身后。 时间正是八月,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薄薄的雾气弥漫在他们的周围,穿梭流动,萦绕包围,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飘然之感。 水汽拍打在李彦的脸上,十分清凉,暖暖的微风,轻轻吹拂,然而李彦的心早已冰封,什么也感受不到。 “吱呀——” 做早点生意的,每天都会早早起来,打开大门,哈欠连天,第一眼打量着这个清净的世界。然而今天开门时,却意外地发现他并不是第一个,街道上一行三人正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刺史府方向走去。 “他们是干什么的?”生意人揉着眼睛再瞥了一眼,突然心内一紧,暗暗惊讶,“怎么这人如此眼熟?不似并州人,难不成我认识?” 下一刻,一个高不可攀的名字跳进了他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是宰相——当今宰相——来并州了——” 旁边正在开门的同行,听眼一怔,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也是吓了一跳,甚至连手上正握着的门板都忘了,一松手,正好砸在自己的脚上。 “哎呦——” 一声惊呼,比之刚才的声音不知大了多少倍。于是街道上的被惊醒的人,有才留小编的小孩,有眉黛未修的女人,有衣衫不整的壮汉,有白发如雪的老人,一个个从窗户中好奇地探出头来,一眼便看见了街中不紧不慢的三人,个个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仿佛害怕打扰三人的步调,竟没有一个人再发出一点点的声响,唯有浓重的呼吸与砰然的心跳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此时无论是仇敌是对手是朋友是亲戚是祖孙是夫妻,两两相望时,俱是一眼眶的泪水,与再也抑制不住的激情。 “并州有救了——”虽然这句话没人说出来,但谁都在心里不知道默念了几百遍。仅仅是因为李彦的出现,对于李彦类此膜拜一般的信任,个个如同当时听到皇上命令李彦彻查谢朱诚的鲍栋。 所有人都默默地穿好衣衫,不约而同地来到相聚街道。女人再没有时间浓妆淡抹,将小孩抱在怀里,也跟在男人们的背后,往刺史府走去。 片刻,刺史府便被围得水泄不通,然而数千个人的队伍中,没有一点嘈杂之声传出,就是襁褓中的小孩,也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安静地滴流着小眼睛,看着这一切。 李彦早已坐上了上座,老七与笑官一左一右如同门神一般守护着,神情肃然。堂下两侧的衙役手持木棍排好,心里既是紧张又是害怕。 堂中谢朱诚似笑非笑地站立着,轻松潇洒地扇着纸扇,无所畏惧地看着李彦,仿佛事不关己般随意自然。 “升堂!”李彦拍响了惊堂木。 “威——武——”衙役不敢怠慢,抖动着木棍,喊起来。 “咚——”李彦再次响起惊堂木,喝道:“谢朱诚,你可知罪?” 谢朱诚冷笑着,傲然向上拱了拱手道:“宰相大人好说,本刺史虽说只是三品之职,却也是一方大员,直接受皇上管辖,本官是否有罪,好像还轮不到宰相大人来管吧?莫非大人身怀甚至不成?” 李彦将之置若罔闻,再次喝道:“谢朱诚,你可知罪?” 谢朱诚见此,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李彦并没有圣旨在身,如此做作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一旦自己服软,被李彦抓住了把柄,反倒不好说了,因此打定主意,死硬到底。 再说了,并州在谢朱诚手上虽然时日不长,但早已是他的天下,就是当今皇上来了,也别想奈他何。更何况李彦不过是个无根无底无靠的宰相,靠着孝仁帝的宠信才登上今日之位,能有多大能耐? “本官无罪!若是大人别无他事,本官就此告辞!”谢朱诚说着,便欲转身离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谢朱诚今日不过一时心血来潮,往刺史府内转转,谁曾想遇到李彦。也只不过是短暂的犹豫,便陷入了如今的局面,谢朱诚不得不惊叹李彦的办事速度与号召力,因此急着想要脱身。 “哼!”李彦冷哼一声,道:“带人证!” 随着刺史府门外的一阵骚动,几十个人,或披头散发,或咬牙切齿,走进了大堂,当看到谢朱诚时,皆瞪大了目光,杀气腾腾。 不过看到坐在上位的李彦,又不得不克制着心头的愤怒,一个个向众人介绍完自己,便开始讲自己的故事,然后呈上证物,给李彦查证。李彦看了,又让笑官将之传递下去,给门外围观的百姓查看。 谢朱诚自知纸已保不住火,可是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他不是不怕,而是越想到血,越是兴奋。他就是这么个人,一个嗜杀如命的人。 这样一个人,也是并州的父母官,由是并州的悲哀可想而知。 故事慢慢地往下讲着,并州百姓对于谢朱诚的所作所为早已耳熟能详,如今苦主就站在面前,一个个血淋淋的片段呈现开来,还是让他们显得热血愤怒。那些血气方刚之人,甚至觉得自己的情绪都要爆掉了。 “杀了他——” “杀了他——” 人群中的叫唤越来越高,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冲进刺史府内,恨不得将谢朱诚撕成碎片。不过衙役们显然早有准备,长枪长棍将他们挡住了。 “杀了他——” “杀了他——” 眼看着冲不进去,有些人选择了跪下,拼命地磕着头,咚咚作响。接着更多的人效仿,小孩儿也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咚——”李彦拍响惊堂木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所有的声音与动作都定格在那一刻。 “谢朱诚,你还有何话可说?”李彦冷冷喝道,一双眼睛如同冰刀一般射向谢朱诚,让后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没有圣旨,你不能杀我!”谢朱诚暗自悔恨,由于托大,没有一开始便逃离刺史府,导致现在陷入困境。 “是吗?”李彦缓缓站起,将头上的官帽摘下,脱去官服,喝道:“如此,我能不能杀你?” “你——你——你就不怕诛灭九族吗?”谢朱诚脸色发白,第一感觉,便是李彦已经疯了。放着轻松自在的宰相不做,来讨这份罪,不是疯了是什么? 正是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与这股疯劲将谢朱诚吓住了,让他诺诺唯唯,竟然忘了他还有许多的后招,还有一批人马在整装待命,只要他一声吼叫,一个提示,便能浩浩荡荡地杀来;还有许多的机关陷阱,只要他挪一步脚,便能逃之夭夭;还有———— 千辛万苦的准备,却因为他的一瞬间的失神,而功亏一篑。 李彦不仅将谢朱诚的惊讶看在了眼里,还发现他一直拽在手中的折扇放松了,脚步轻浮,身子僵硬。李彦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或许这也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行动了,突然跃起,快如闪电般出现在了谢朱诚的面前,双手一合,便将他的头颅扭向了背后。 此时此刻,李彦已经顾不得惊世骇俗,顾不得即将到来的后果。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八、相见时难别亦难(求收藏,求红票!) 更新时间:2012-10-04 (今天两更,求红票,求收藏!) 谁也不曾料到李彦会突然出手,更加不曾料到当今的宰相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夫,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谢朱诚的头颅已转了个个,人已断气。 前一刻是死一般的静默,后一刻是沸腾的海洋。无论经过怎样,但结果是,谢朱诚死了,并州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将从此划上一个句号。 此时此刻,唯有笑官与老七还能保持冷静,默默地看着李彦将谢朱诚手中的折扇取下,静静地往后堂走去。 笑官收拾好案宗,与老七点头示意,也跟了进去。 眼见李彦离去,那些衙役再也拦不住疯魔了的百姓,让他们冲进了大堂,潮水般涌到谢朱诚的身边,如同禽兽争食,将谢朱诚剥皮挖心,分而食之。 一旁的衙役见了,既觉快意,又觉凄凉,更多是恐惧带来的恶心,一个个都躲到了角落,呕吐起来。 许多老弱妇孺则再次跪在大堂之上,对着后院拜了又拜。是李彦给了他们一片澄净的天空,是李彦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是李彦给了他们永久连绵不断的生命,这份恩情,只怕结草衔环也没有机会报答,唯有心内感激,每日焚香祷告。 但他们以为李彦还有许多后续事情需要处理,并不敢冲进后院打扰。 其实李彦自从前堂出来,进入后院,便直接从后门出去了。谢朱诚已死,他在厢兵中的几个亲信也已被追宗诛杀,并州交由何庆文主持。一切安排妥当,李彦思虑周全,便换下衣衫,悄悄地乘着马车,带上笑官与老七,由两个侍卫护卫,准备离开并州。 然而刚到城门口,早见何庆文领着并州百官排列等候,一个个跪在道旁,低头叩首,忍不住的男儿泪水肆意地滑过脸颊。他们都是官场中摸爬滚打的人,知道李彦今日之举犯下了多大的罪过,谢朱诚并没有说谎,李彦此刻一去,只怕永远不能够再回来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官场即便是心,也不再是自己的了。所有人都沉默着,眼看着李彦的车缓缓地经过身前,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即便说了,也没有用。律法与权力,是谁也不能够更改的。 “哐——啊——”城门打开。 城门背后的并不是一条通往京城的道路,而是一双双热切的眼睛,与一张张伤痛的脸庞,黑压压一片,一望无际。即便是理智的笑官与老七,也忍不住偷拭着眼角的湿润,心中感叹:为官者,当如是! “何庆文!”李彦轻轻道。 李彦从帘子缝隙处往外看了一眼,便已猜出这是何庆文的原因,因为只有何庆文知道他的离开。 不过李彦并没有打开车门与众人相见,相见时难别亦难,还不如不见。 “大人恕罪,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将事实公之于众,并州百姓会恨下官一辈子的,下官又如何能够承担大人委托的重任,又如何治理并州?大人恕罪!”何庆文道。 李彦道:“让大家都回去吧,本官还要回京向皇上复命,不能耽搁!” “大人——”何庆文张口结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哽咽得鼻酸眼泪,只是匍匐在地上,而没有执行李彦的命令。 众人见李彦的车马开始行动,再也忍不住,都冲了上来,牵马攀辕,将李彦几人围在了中间。 一个百姓拉住身旁的侍卫,泪眼婆娑,哽咽询问:“大人真的要走了,不做官了?是不是受我们并州百姓所累?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大人不肯开口,小爷一定要说,若是能够换得大人回心转意,便是舍了老汉这条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在他身边的人也纷纷拍着胸膛,一个说:“禾老一人不够,再加我一个!”一个说:“还有我,小爷尽管开口就是,并州百姓个个都愿意为大人抛头洒血。”都纷纷表态。 侍卫听了,也是泪湿眼眶,却只有摇头叹息:“各位乡亲好意,小的一定转告大人。只是各位想想,大人从来嫉恶如仇,舍生取义,又岂能做出此等事情来?大人此次出京,乃是抗着皇上的旨意而偷偷前来,为了不打草惊蛇,而让谢朱诚有时间准备,更是将家眷留在了京城。抗旨不尊,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皇上又岂能轻饶了夫人与老爷?大人与夫人感情向来极好,曾共立誓言,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眼看夫人即将罹难,大人又岂肯独活?这次回京,各位就不必阻拦了,没有用的。” “你这是什么话?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你我也不能够放弃。”一个壮汉听言将那侍卫一把拎起,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猛睁欲裂。 侍卫虽有一身武艺,却没有心思反抗,叹道:“律法如此,岂是你我能够更改的?自古忠孝两难全,小的受大人之恩,不比各位的浅,此次护送大人进京,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期待在黄泉路上也能有福周全大人的一切。” 那壮汉听了,忙放开了那侍卫,恭敬地拱手道:“原来是为义士,小弟冒犯了!”继而恨恨道,“这个世上难道就没有好人的容身之地了,那还要这老天做什么?” 其他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上前向侍卫拱手谢罪。 笑官见人数越来越多,原本聚在刺史府的人也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群情激奋,眼看就要不受控制。 “大人——”笑官向李彦请示道。 李彦叹息一声,不得已掀开车帘,走出了车门,场面煞那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翘首以盼地看着。 “各位乡亲,小生这厢有礼了!”李彦躬身向众人道,长揖到地。 “大人——”原本推推搡搡的人,都井然有序地跪了下去,虔诚地喊着。在他们看来李彦不再简单的是一个官员,更是他们心中的神灵,比之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彦道:“为国为家为情为义为仁为孝,小生都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请各位乡亲谅解。相信各位乡亲也不想让小生,做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不仁不孝的人吧?” 李彦再次长揖到地! “大人——”百姓们只能如此叫唤着,却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李彦的离开。李彦的话如同一把重锤,将他们的心击碎如粉。 那壮汉突然站了起来,高声道:“既如此,草民便跟大人一起回京,反正大人去哪,草民从此跟随到哪——” 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问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呃,这句是顺手写出来的,不喜欢的就喷吧!)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七十九、逆天改命(1) (第二更,求收藏!) 笑官听言一怔,继而一惊,再又是一喜,然后看向老七,见对方也是嘴角微弯,想必也是一样的心思,相互对视地点了点头。 李彦还没有开口,笑官与老七先拱手了,向所有的人苦口婆心地解释,终究还是将众人拦住了,车队如期而行。 饶是如此,李彦却没有半点轻松,当年江州之时,身份微不足道,周旋于众大官小将之间,犹如深海之孤舟,飘荡起伏,完全身不由己,力不从心,只能需求夹缝中生存,或扯着虎皮虚张声势,或借力打力以彼击此,没有一拳打到实处的真实感。 如今位任宰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令行命止,谁人敢违抗?本以为可以随心所欲,谁知依旧被职务所累,左右冲撞,依旧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现在一时热血,为民请命,违抗圣旨,本来与恭顺帝那点微薄的交情彻底消失,还连累了何家一族。 李彦坐在马车内,静静地思索着自己的一生,想到李安夫妇,想到陈天海,想到杨相,想到曾冰鸿,想到孝仁帝,想到身边的四位妻子,想到何琦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想到紫珠绿珠,往事幕幕,皆历历在目,好像刚刚发生的一般。 “哎,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也不知我现在是否也在做梦!”李彦自嘲地叹息一声。 走出车外,天边残阳如血,彩霞满天,分外瑰丽。 李彦跃上车顶,仰天躺着,口中唱道:“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想当年,正是一个雪夜,李彦与曾冰鸿彼此相知相解,也正是因为这首歌,李彦遇到了乞丐,慢慢地走进孝仁帝给他准备的臼套。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若是回到当初,李彦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默默无闻,还是峥嵘意气?李彦也不知道,或许命运的可贵之处,便是不能重来吧。 车马辚辚,缓缓东行,随着歌声渐行渐远,消失在暮色之中。 .............................. 京城!何府! 赵燕突然接到笑官的飞鸽传书,上面具说了李彦在并州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没有任何的意见与建议,但赵燕何等聪明,早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也是一个难以承受的风险。 赵燕来到何琦房间,赵萍与林茹依正在陪着她说话,又让何荷请来了何常在,将笑官的传书对众人说了一遍。 “看来有人在帮我们——”赵萍笑道。 何琦一怔,没想到赵萍聪慧如此,刚听完便明白了其中关键。倒是赵燕见怪不怪,妹妹的才华并不输于她,只是性子散漫,这才让人不知不觉。 林茹依芊芊素手摸着柔嫩的下巴,静静地思索着,摇头道:“是敌是友,尚未知也!” 赵燕笑道:“无论这人是好意还是歹意,但此时此刻,我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反正都是横竖是死,与其跪着死,何不站着死?” 何常在本就是官场的老油条,何尝听不出其中的道理,不禁拍着桌子,豁然站起,喝道:“不可,万万不可,尔等想陷我何家于不忠不义,遗臭万年吗?” 何琦没有说话,正是知道赵燕与众人的心思,也明白何常在的性格,是以两难。 “爷爷,难道现在就是忠义,何家还能留香百世?”赵燕诘问道。 赵萍笑道:“相公之事若发,皇上只要掌握了真凭实据,我们也都要被满门抄斩了。何家的祖坟不被挖出来,就算皇上念及旧日恩情了。” 何常在被两人噎得说不话来,虽说自己早已退出官场,但谁人见到了不是客客气气的,几时被人这么说过,不禁气急败坏。 “你们——“ 正欲甩袖而去,何琦忙上前拉住,林茹依也上前,柔声劝道:“爷爷息怒,两位姐姐话语虽重,却都说的是事实。当初爷爷放相公只身往并州,本事仁心爱民,一片好意,但终究是抗旨大罪。你我心里都清楚,皇上与宁王都不可能放过这个彻底铲除我们的机会。“ 何常在这才黯然坐回桌旁,叹息道:“老夫又何尝不知如此,只是——“ “爷爷以为,这历史是谁人在书写?“林茹依突然打断问道。 何常在愣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正是如此,失败的人是没有历史可言的,即便有,也不过为衬托成功者的丰功伟绩而已。不然春秋战国,多少惊天动地的故事,为何至今只留下五霸七雄而已?爷爷,我们若是就此腰斩于市,我们将来还会有历史?我想最多不过是项典在笔记中的一笔,右相李彦抗旨杀并州刺史,腰斩于市,卒年仅四六之秋。“ 林茹依的声音,吴侬软语,甚是悦耳动听,虽然说起残现实的历史,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萧杀之气,即便是何常在也提不起半点脾气,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只有这一条路了吗?“何常在颓然道。 “正是,唯有逆天,方能改命!“赵燕玉齿一咬,断然道。 何常在却挥一挥手,说道:“不可,至少现在还不行。“ “为何?“这时何琦才松了一口气,出声问道,”当今皇上上位两年不到,官员未附,百姓不明,正是最好时机。“ “还有一点不合适,当今皇上虽说平庸,但并没有犯任何的错误,恐有人不服。“何常在思索道。 赵燕笑道:“正是,此时还请老大人多多费心了。“ 何常在听言,这才发现赵燕请他来的目的,便是为此,继而摇头,朗声大笑,道:“原来如此!李彦能娶尔等四位,真实三生修来的福分,果真不错!“ 四女听言皆是慰然一笑。在她们心里,天下是什么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家的存在,重要的是何琦肚子里的孩子,重要的是李彦的平安,其他的都不过是维护这个家的一个借口。 “好了,下面就看我的吧。“何常在豪迈地摆着胸膛,又是爽朗一声大笑。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逆天改命(2) 马车还在路上缓缓前行,无论是日照当空,还是繁星满天,一行人就这么走着,仿佛不知道疲惫,也仿佛没有尽头。走在天地之间,安详静默,仿佛融入这自然。 “得得得——”一阵琐碎的马蹄声踏破这份宁凝,如同一片树叶落进那如镜一般的湖面,泛起涟涟波纹。 骑马的人在马车前一丈远便跳了下来,跑到马车旁边,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大人,前方村子发生了瘟疫,当地县令已将此村前后封死,马车恐过不去。” 李彦点了点头,示意马车停下,却没有说什么。 不久,又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为首的一人,头戴黑色的软翅帽,身穿绿色官府,脸方眉浓鼻挺,表情严肃。 跟在那人后面的几个做文人打扮,几个做捕快打扮,不过神情都如那人一般严肃。 “安庆县令余晖照叩见宰相大人,不知大人驾到,下官接驾来迟,还请恕罪!”领头的那人下马叩首道。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了一地。 李彦微微一笑,当年他为监察御史,巡按永州时,曾与余晖照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多年过去,自己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余晖照依旧守着安庆县,磕磕碰碰。 “凭余大人之才,何至于此——”李彦讶然问道。 余晖照也是一眼认出当年舌战难民的李彦,却摇头道:“大人若想知道,下官可与大人促膝长谈三天三夜,不过此时安庆百姓性命要紧,还请宰相大人施以援手。” 李彦点头赞叹,从袖中拿出官印,转头向笑官道:“速速将此事办妥!” “是!”笑官弯腰接过,与老七二人便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余晖照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李彦说做就做,半点不拖泥带水,倒让他觉得有些无法适从。为了此事,他已经将刺史的大门给踏破了,得到也不过一两句话不能兑现的话而已,几曾见过李彦这么爽快的大员。 “余大人也去忙去吧,百姓为先,本官就不必你们伺候了。”李彦挥手道,重又坐回马车内。 “是!”余晖照听了李彦的话,半刻不敢耽搁,骑上马匹,带着众人便走了。 旁边的侍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都走了,也不留个人给我们做向导,现在城里乱糟糟的,让我们怎么走?” 李彦听了,微微一笑,这或许就是余晖照虽有才却不能升迁的理由吧。 “进城,走一圈!”李彦道。 “大人,这城里正闹瘟疫,我们还是忍耐片刻,在外面扎帐住下,小的们给大人去打些野味来烤着吃,如何?”侍卫听言,忙劝慰。 李彦担忧道:“正是因为城里正闹瘟疫,我们才要如此。看余大人的颜色,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他们尚且如此,城中的百姓更是不堪。我们此去,正是让他们重新鼓起勇气,给笑官争取更多时间,好营救更多的人。” 侍卫感慨拱手道:“大人说的是。” 李彦点头道:“在其位,谋其政!我现在既然还是大明的宰相,就不能弃大明的宰相于不顾。走,进城——” 侍卫毅然点头,催促马车,快速前行,一路如镖车一般,喊着嘹亮的号子:“宰相巡按安庆县——邪恶趋避——” 余朝晖正领着一帮属下四处查问情况,没想到李彦竟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且高调如此。心有所感,对李彦不禁升起一股恭敬。 “大人,这宰相也太过小心眼了吧,不就是没有留人招呼他,至于如此睚眦必报吗?难道不知城中瘟疫横行,为了面子不要命了?”旁边一身武装的县尉忍不住讥讽道。 主薄却收起手中的折扇,摇头叹息道:“阮兄此言差异,宰相此举并不是来给大人难堪的,反倒是来帮助大人的。阮兄请想,瘟疫爆发,已经持续十多天了,死了数百人,刺史不问,朝廷不管,你我早已黔驴技穷,县城中的百姓早已做好了等死之心。治病更需医心,不然再好的药也没有用处,宰相大人此来正是医百姓之心的。” 县尉犹自不信,又听那侍卫叫声渐近,余晖照突然起身,道:“走,我们迎接宰相大人,摆上香案。” “是!”县尉不得已与众人一起,拱手答道。 李彦的马车走到时,余晖照早已领了大小官员跪拜着等候,两旁的百姓见了,脸色也闪出一丝希望的光亮,默默地跟在余晖照等人的背后磕着头。 ....................................... 走下马车,李彦第一个将一位年过八旬的老汉扶起,道:“我大明皇帝,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小子虽然懵懂,但也知不该让长者折腰事己,快快请起。” 老汉即便头昏眼花,耳朵还算好使,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当今的宰相,心中激动可想而知,被李彦扶住的双手颤抖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这——” 老人颤颤巍巍,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任由李彦扶着,回到茅屋中坐下。 李彦则半蹲在旁边,将老人的左手平摆在膝盖上,三指按住寸关尺,调整呼吸,默默地诊着脉。 “老人家最近吃什么食物?喝了什么?几时发的热?用过什么药?晚上睡眠如何?——”李彦平心静气地问着。 老人机械地回答着,当真不敢半点隐瞒。李彦微笑地点头听着,有不详细的地方,又引导着反问。说完,又看了看老人的舌苔,这才走到原本郎中所坐的桌椅旁边,笔蘸浓墨,刷刷地写了一个方子。 “余大人,烦劳派人将这些药抓齐,将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交由老人服下。”李彦道。 所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这刚来的宰相唱得是哪一出。就连从并州更随过来的侍卫,也是茫然,他们虽然与李彦相熟,却并不了解,更不知道李彦还会医术。 县尉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宰相大人,这药方真的管用吗?医药不是儿戏,乃人命关天。” 李彦并不恼怒,反笑道:“家父本是翰林御医,小子三岁便随父亲学医,自入关州,又得张神医青眼相加,亲传医术。不过自任宰相,公务繁忙,倒是少给人看病。今得张县尉提醒,感激不尽。医者父母之心,还往各位不嫌本官唐突,不如请一位各位信得过的郎中看看本官的方子如何?” 县尉一怔,没想到开口便叫出自己的名字,可见李彦之心细,绝不是如他自己说言的那么鲁莽。不过人命关天,张县尉为求谨慎,还是道:“属下正有此意。” 于是接过李彦手中的药方,叫了那刚刚坐诊的郎中过来看了。 “都只是一些平常的药材——”郎中一面看,一面喃喃道,又捻着胡须细细思索,又走到老人身边细细检查,又翻看旁边的医书,又坐到门槛上,一遍遍地看着药方,良久不语。 “陈老,有话但说无妨!”县尉见此,眉头紧蹙,催促道。 那郎中慨然长叹,道:“活到老学到老,此药方返璞归真,小老儿不及大人万分之一也。” 张县尉驱盗擒凶,也受过不少伤,正所谓久病成医,是以也有所认识,接过李彦写的药方,不过几种平常的药材罢了。然而细细品味,确实有些韵味。 “真有这么好?”县尉犹自不敢相信。 “小老儿愚见,此药方堪比药王孙思邈。”那郎中听了县尉的话,忍不住大声道。做为医者,最容忍不了的,便是被人怀疑,是以郎中听了县尉的话,隐隐有些不快。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然而对于安庆县的百姓来说,更多的还是兴奋与希望。 余晖照忙让人就地取药,现场煎了,即刻端到老头面前。 老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不过见李彦站在一旁,脸上一直微笑恭敬,又是感动。自己不过是个无名的百姓,在儿女的眼中也不过是个累赘的存在,在那些官员眼里更是如尘土一般。没想到李彦身为宰相,竟能如此对己如此看重。 老人没有接药,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李彦面前,磕了三个响头,道:“大人厚爱如此,草民三生之幸。”又转头对身边的子女道,“家中人都听着,此次试药,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准有半点怨恨大人,此乃天命所归,并不是大人的错。” “是!”子女们虽然不情愿,但即便老人不说,他们也不敢向李彦发难。 李彦笑道:“老者不必忧心,尽管服药就是,本官就是不顾及自己,难道会败坏张神医之名?” 老人呵呵一笑,端起碗一饮而尽。李彦忙将老人扶上椅子,又是揉背又是抚肚,良久才止。郎中也在一旁帮忙,又过了一个时辰,老人的脸色渐渐红润,看在众人眼里,都忍不住惊呼。 郎中再次检查了老人的身体,更是惊叹,大笑道:“好了,好了,不仅如此,身体反倒比以前健壮多了,再活个十来年都不成问题——” 听着郎中的喋喋不休,没有人感觉腻味,反倒想让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鼓掌的鼓掌,欢呼的欢呼,更有人找来鞭炮,噼噼啪啪地放起来,整个县城如同过节一般,生气勃勃。 县尉见此,也是愧然心悦诚服,走到李彦面前,拱手下去,道:“恕罪!” 李彦笑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张县尉刚刚是忠于安庆百姓,本官岂有不恕之理?” 一句话说得众人哄然大笑。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一、逆天改命(3) 这两天,京城发生了两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 一直蜗居自家的何常在突然活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拜访了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除了寒暄还是寒暄,并不曾传出什么“绯闻”来,众人虽然好奇,却也无从猜测。 另一件事,便是康良病了,而且不轻,虽然不至于奄奄一息,但皇宫内所有的太医都看过了,查不出原因,也不敢胡乱用药。宁王第一天也探望过两次,虽然心内怀疑,却也无可奈何。 康府中前来慰问的确实不少,不过都是在宁王来的前后一两个时辰,家门槛都差点被踏烂。第二天却是另一番模样,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唯有两个太医,不时地过来观察病情。还有刘苑,他一早就来了,不过他的目的不是看病,而是找康中正的。 两人走在葡萄架下的游廊之中,淡淡的阳光照射下来,微风送爽,让人倍感舒适惬意。 “中正兄,令尊之病严重否?”刘苑肃然问道。 康中正摇着纸扇,微微一笑,道:“多谢刘兄关爱,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宁王知道,皇上知道,就是这些天天过来的太医也都知道,家严的病该好时自然会好。” 刘苑听了也是哑然一笑,自从上次一起拜访何府,两人结成联盟,已是无话不谈。然而康中正这话却又在告诉刘苑,康良或许不支持他们这种联盟,但也不反对,甚至不愿成为他们发展的障碍。 两人随意走着,下了游廊,走进花园羊肠小道,刘苑不动声色地退出半步,跟在康中正的身后。花园中各色繁华都已褪去,唯有各色菊花,妖娆绽放。 花园中央,两个妙龄丫鬟正争抢着秋千架,打打闹闹,云歪鬓乱而不觉,笑语如碎玉一般散乱在花园的每个角落。又见蝴蝶飞过,推推搡搡,皆又追了过去,轻轻的脚步之声,仿佛正踩在那慕艾少年的心上。 刘苑与康中正两人看了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对视一笑,心情都变得明亮许多。 “中正兄可知令尊此举之意?”刘苑问道。 康中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招呼刘苑往石桌旁边的石凳上坐了,自己坐在对面,见刘苑求知一般的眼神,心内暗暗点头。 “左相入并州杀谢朱诚,此事已是无人不知的秘密,现在不仅宁王逼着家父表态,就是何常在也来要求家父站队,既然如此,家父便给他们一个答案。”康中正笑道。 刘苑听完弯了弯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将眉头皱得高高的。 “中正兄,此举似乎有不妥之处——”刘苑选词择句,还是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哦?不知刘兄有何高见?”康中正似乎早有预料,嘴上意外,脸上却淡淡的,轻松自在的样子甚至让人感觉他有些恬然自得。 刘苑一怔,心中豁然醒悟,暗道:“康良装病的主意定然是康中正出的,且得到康良的大加赞赏。”既然如此,两人肯定做了细致的分析,权衡了利弊,才做出的决定,不然康良怎么可能跟着康中正瞎胡闹? 如此想着,刘苑反倒放下了心。 “高见不敢当,只是害怕外人有所非议!”刘苑本是害怕康良思虑不熟而翻悔,是以想劝说两句,坚定其心,如今得知康中正在其中的作用,到嘴边的话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是以提出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康中正笑着摇了摇头:“刘兄还在乎这些?”继而道,“况且家父光明正大,又有谁能说什么?” 刘苑佯装呆了片刻,继而也跟着笑道:“正是,正是,小弟先入为主,反倒当局者迷了。” 康中正也是跟着哈哈大笑,与刘苑的醍醐灌顶不同,有一种志得意满的豪情。 ............................................. 安庆县! 陈郎中将李彦的药方反复琢磨研究,先将之用在病情稍弱的人身上试验,都得到了奇效,不过对于病情严重的并没有太多的作用,于是小心翼翼地稍加改良。几番尝试,终于病情严重的百姓也得到了控制。 李彦也没有闲着,参与了营救的队伍中,其他的官员小吏见宰相都亲力亲为,自然不敢怠慢,一个个拿出了十二分力气,昼夜不肯停歇。 经过三天的努力,瘟疫终于得到控制,不过李彦却病倒了,高烧不退,意思模糊。 安庆县城百姓听了,个个悲伤,扶老携幼来看望。 原本气馁懦弱之人,竟也变得胆大包天起来,连那一粘即染得瘟疫也不害怕,纷纷要求将李彦送到他们家中去疗养。即便是那最贫穷的,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李彦得到最好的照顾,吃最好的,住最暖的。 不过李彦都一一拒绝了,最后选择了郊外的一处偏僻所在。 余晖照也向众人解释,宰相大人需要静养,且得到陈郎中的点头肯定,百姓这才不再坚持,毕竟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是想对李彦好。 遵照李彦的吩咐,安庆县城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着的,不准进出,不过百姓心里已经安稳,又听说李彦早已派人求援,即便现在条件辛苦,也都甘之如饴。 再说了,人家宰相都受得这样的苦楚,难道作为平头百姓,身子还要娇嫩一些?如此想着,安庆县诚反倒活泼起来。 李彦模糊了两天,陈郎中一旁细心照料,一刻也不敢离开,直到第三天早上,李彦睁开眼睛,陈郎中才舒开笑颜,心中的大石头方才落地。却因为积劳成疾,当场晕了过去。 安庆百姓虽说不敢来打搅李彦休息,但每日都会派人来探望,得知李彦安泰,也都欣喜。又稳陈郎中病倒,又免不了一番骚乱,终是被张县尉接进了县衙静养。 不日,笑官与老七也带着一车车的草药以及粮食感到,还将附近州县知名的郎中都请到了安庆。一时间,小小的安庆县城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笑官与老七向余晖照交接完毕,又来向李彦交令。 两人赶到郊外李彦的住处时,发现门口一帮小孩正在热火朝天地玩着蹴鞠,而李彦拿个马扎坐在门口与一个老妪,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李彦见了,向他们挥一挥手,让他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那老妪眼晕耳聋,并没有发现两人靠近,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都好几天了,赶也赶不走,老婆子嘴皮子都磨破了——” 李彦笑道:“老者身上有铜钱没,在下倒有办法让他们离开。” 老妪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老婆子无儿无女的,钱财是身外之物,死也带不走的,并不是舍不得这两个钱。老婆子也曾给过他们钱,可是他们反倒踢得更凶了。大人可别小看他们,这些小鬼灵精可狡猾着呢——” “老者放心,这么大的国家在下都管得过来,害怕这几个小毛孩子。不出三天,在下就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李彦自信满满,笑道。 老七看了笑官一眼,意思在问,你知道大人在想什么? 笑官耸了耸肩,意思在说,我哪里知道,自己看呗! 相识摇头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言语来表达,仅仅一两个动作,便能明白多方的想法。 老妪见这年轻的宰相这么有兴致,又是慈爱又是好奇地眯着眼笑了笑,从兜里拿出几十个铜板交给李彦。 正如老妪所言,她一生无儿无女的,现在看着李彦,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的官职,而是他的年纪。几天的相处,让老妪有种难得的温馨,她早已把李彦当做自己孙子般看待了,是以事事充满宠爱之意。 李彦也不跟老妪客气,接过铜钱便往那群小孩走去。 ............................................. “你们踢得太好了——”李彦由衷地赞叹,还配合着鼓掌,于是拿出从老妪那得到的铜钱,匀出一些,分给每人十个铜钱。 小孩们虽然奇怪犹豫不解,但还是接了。正是天下掉下馅饼,不捡白不捡。 “你们以前都在哪里踢,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李彦还是一脸惊羡,仿佛还沉醉在他们的球技之中。 几个小孩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推出一个个头较大的出来答话:“我们以前也都在这踢,不过,以前都是下午,今天正没什么事,所以上午就来了。” 李彦恍然大悟,叹息道:“可惜了,我下午要去忙生意上的事,不能看到。”突然想到什么,“你们能不能明天还上午来踢球,到时候我再给你们一点铜钱。” 小孩们个个眼中冒出喜悦的光亮,纷纷表态。 “好!” “一言为定!” “那我们明天早上来!” “嗯!” ———— 他们完全相信李彦的诺言,刚刚不是已经得到了铜钱了吗?个个兴致勃勃地回去了,竟忘了他们今天才踢了一会。 老妪见李彦转回,忍不住提醒道:“他们今天走了,明天还会回来的,你看吧——” “没关系,支持不了几天的。”李彦笑道。 笑官与老七听言,也是笑了,他们显然已经猜出了李彦的计策。 老妪豁然抬头,见笑官与老七,才道:“哎呦,原来有贵客到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句,快快,帮我提桶水来,老婆子这就去弄饭,别让客人等久了。” 李彦答应一声:“诶——” 倒是笑官与老七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李彦与老妪成了一家人了?眼见李彦真要去提水,忙上前帮忙。别说李彦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李彦才大病初愈,怎么能够干重活?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二、逆天改命(4) 更新时间:2012-10-07 黑暗的地牢内,两个狱卒一边喝着酒,一面各自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如同爱抚着自己的情人一般,专注温柔,且眼里流露出狂热的激情。 “你我自小相识,又是同时拜师学艺,同时投入宰相大人门下。交深言浅,但你我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曾真正服过谁。”一人道。 “不错,我从来没有输过,但也没有赢过你,就连喝酒发拳,都是异口同声,连怜儿都觉得你我生来就是兄弟。”另一人笑道。 “亲兄弟明算账,为了怜儿,你我也必须分个高下。”那人又道。 后一人也站了点头,笑道:“我们总能想到一块去。不错,今日我们必须分个高下,为了怜儿,也为了——天下苍生!” 两人将酒坛子掼碎在地,再不二话,突然挑起长剑往对方的要害攻去。 金同卧在一旁,脸还肿得跟猪头一般,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惨烈又悲壮的一幕。心里突然明白,事情远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眼看两人已经斗了十几个回合,招招式式竟都完全相同,不分胜负。你砍我手臂,我也刺你一剑。两人为了这酣畅淋漓的一战。似乎都将性命豁出去了。 金同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才发现,自从他关进着地牢,李彦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难道大人真的出京了,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 正胡思乱想时,金同瞥见两人都长剑一晃,弓马弯腰,脚下轻点,快速地跃向对方,直指左胸。只是结果却不尽相同,一人刺穿了另一人的心脏,而另一人的剑却被中途折断。金同见此,也忍不出心中暗暗惊呼。 “为什么,你可以躲开的——”那狱卒悔恨无地,顿足道。 那被刺的狱卒,惨然摇头,笑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很好,你没有忘,若是我这一剑刺实,你也将死在我的剑下。只是遗憾的是,从始至终,你我还是没有分出个高下。” “笨蛋,这时候还说这些混账话做什么?”那狱卒手无足措,就要扶着对方往外走去。 那被刺的狱卒忙抓住他的手,坚定道:“没有用的,况且,你我这么一出去,先前的计划还不前功尽弃,金大人怎么办,宰相大人交代的事情怎么办,怜儿怎么办?” “这——” “不用担心,你我兄弟一个尽忠,一个展才,何憾之有?” “唉——”那狱卒忍不住握拳往地板上砸去,鲜血蹦出犹自不觉,此时也唯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让其心坚持。 “照顾好怜儿!放心,我们的事情,我早已告诉怜儿了,她是个好姑娘——”被刺的狱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软软地躺在对方的怀里,如同熟睡了的婴儿一般,安详自在,嘴角竟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金同虽然不知事情的始末,但从他们的话语中,也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是为自己而死的,心里更是疑惑:“宰相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那存活下来的狱卒走向自己,微微拱手,道:“大人,小的这就带你去见皇上。” 脸上的凄楚,如同乌云遮住了的天空,可见活着的未必比死去的更容易。 “为什么?为什么?”金同只能在心里呐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随即,金同便感觉自己被那人拎起,背在肩上,虽然金同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敏感的神经稍被碰触,整个人便如同遭了点击一般,抽搐着晕了过去。 ................................................... 安庆县的郊外! 第二天,小孩们果然如约而至,较之昨日,他们踢得更卖劲,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李彦也回报了他们大声喝彩与骤雨般的掌声。 一局踢完,李彦满脸愧疚地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铜钱,歉然道:“各位见谅,昨天晚上与朋友一起贪杯多喝了几口,今天只有这些了,先拿着,如何?” 小孩们一听,个个皱起了眉头,议论纷纷,最后还是那个个头较大的小孩出来说话:“好吧!” 聊胜于无,小孩们数了数,每人也分到了五个铜板,也算小有收获,便不再抱怨。 “你们明天再来,我一定补上——”李彦忙挽留道。 “嗯——” “好吧——” 回应李彦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声音,众人的情绪显然都不高,说完便怏怏地垂头丧气地走了。 第三天,小孩们又早早来了,他们期望李彦能够补上上次缺少的钱数,于是踢得更认真,将没一个动作都做得尽量完美华丽,就连他们自己也感觉满意。李彦自然叫得更欢,甚至忍不住穿插到他们中间踢上两脚,兴致盎然,乐在其中。 这次应着李彦的要求,他们还多踢了半个时辰。 最后要走时,李彦的脸色较之昨天的更加愧疚,语气更加柔软。 “实在抱歉,最近生意亏了不少,今天实在是——”李彦摸索了半天,才掏出十来个铜钱,如此算来,每个小孩才能分到一个铜钱而已。 小孩们不干了,别说昨天的没补上,今天反而又少了这么多,心里极不情愿。 大个子站出来道:“我们踢得不好吗?” 李彦摇手道:“不不不,三天来,一天比一天好,让人叹为观止——” “那为什么给的铜钱,反而一天比一天少呢?” 小孩们也纷纷指责。 李彦忙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囊中羞涩——唉——” 小孩们确定李彦再也不可能拿出钱来,只有无奈地离开了,愤愤不平。 “明天——”李彦追着问道。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小孩们便回应道:“不来了——不来了——” 老妪见了,又是欢喜,又是疑惑。 李彦笑道:“朱子曰:循天理,则不求利而无不利。当初小孩们蹴鞠,是循天理,兴趣驱使,是以虽不求利,但老者怎么赶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又曰,循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之。而后,在下要求给他们铜钱时,他们蹴鞠的目的也就随之更改了,不再是兴趣,而是为了某种利益。所以在利益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便会产生怨恨,而迷失本来的目的,选择离开。” 老妪听了,眯着小眼,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娃儿原来比谁都看得明白透彻,倒是小老这个局中之人糊涂了。” 李彦将老妪扶着坐在马扎上,自己则半蹲在一旁,牵着她的衣袖,缓缓低声。、 “老者哪里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不想伤害这群孩子的天真罢了。在下年少之时,曾好读杂书,喜看传奇,家父便常常责怪,甚至将那些书拿去撕毁烧掉,不听话则大打出手。打在儿心,痛在亲身,在下知道家父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而是以这样一种姿态来阻止在下经受大人世界带来的诱惑。老者是将这群孩子当做自己的骨肉来疼爱,这才不忍驱使吧?” 老妪安详地听着李彦的话,抿着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微微闭上眼点了点头。淡淡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老妪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李彦微微一笑,将之扶起,小心翼翼地往屋内走去。 “不中用了——”老妪叹息一声,又郑重地拍着李彦的手,道:“朱子还有一句话,说得极好,做事顾利害,终未有不蹈于害者,与娃儿刚刚所言,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在下一定谨记!”李彦答应一声。 老七与笑官站在李彦背后,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内,越到后面,越是玄妙,不禁面面相觑,好像李彦与老妪所说的话是在说给他们听的一般。 两人想起近日所作所为,又是背脊生凉,忙垂首恭立,细细咀嚼,也同声道了一句:“是,下官一定谨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们这些当官的,若是不能为百姓做主,还不如回家读书写字算了——” 老妪挣脱李彦的手,独自蹒跚地往自己卧室内走去,留下一路的感叹与喘息。 李彦没有跟随,站在门口,突然双膝跪下,轻轻地磕了三个头,喃喃道:“孩儿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笑官与老七听言,愣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大大的,恨不能再冲进去重新打量一番那个老妪。 确定没有看错,那年老羸弱如此的女人,便是当年容貌冠绝天下,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孝仁帝宠爱一生的珍妃娘娘? 但见李彦如此虔诚,笑官与老七半点不敢置喙,母子连心,这种感情是外人无从捉摸的。只好也跟着跪在李彦身后,匍匐在地,半晌不敢起身。 房间内,老妪再也忍不住留下泪水,世事变幻,造化弄人,本以为按照孝仁帝的安排,就此孤独终老,却没想到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与之朝夕相处数日。 看着李彦一天天的成长、欢笑,珍妃不舍之心越来越是强烈。但她明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且大明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李彦去做,她留不住他,甚至李彦自己也身不由己。一个人权力越大,利益团体越大,束缚也就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www.ysxiaoshu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三、逆天改命(5) 更新时间:2012-10-08 京城,皇宫内! 恭顺帝如同一只正发情却无法满足的野兽,找寻着各种不是理由的理由,叫唤怒吼,然后摔着宋朝的官窑唐朝的三彩,极其奢靡地发泄着。 “茶?怎么是茶?朕说过要喝茶了吗?还是凉的,为什么不是热的?难道你就是这么伺候朕的?当朕是傻瓜,还是玩偶?用青花瓷杯,为什么不用黄金杯子,朕就这么好打发?当朕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笨蛋,还是无知的蠢货?” 恭顺帝将茶杯摔碎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那宫女欲哭无泪,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她实在不明白今日的茶与往日的茶有什么不同,恭顺帝要发这么大的火。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恭顺帝大声冷笑,道:“你也知道求饶?你也知道恕罪?你先前不是很嚣张吗?啊——”一声厉喝,莫大的仇恨化做一股戾气,冲进恭顺帝的脑海,朝眼见柔弱宫女的香肩,重重一脚踩下,口中喃喃念着,“让你瞒天过海,让你欺君犯上,让你自以为是,让你道貌悍然——” 一脚接着一脚,从香肩到腻背,从头顶到脖颈,宫女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想着先前自己恭敬卑谨的行径,与恭顺帝所言大相径庭,委屈地掉下眼泪。 自从入宫那天开始,便有太多人在她面前提醒,在权力面前没有对错,只有高低,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忍耐。宫女以前还不愿意相信,今日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因此她听话地咬着嘴唇,默默地忍着。 小德子早已站在了门外,却没有立刻进去,向门口的小太监问明了情况,等恭顺帝脚踢累了,这才弓着腰跟个虾米似的,悄悄地进门。 “奴才叩见皇上!”小德子几乎是走到了恭顺帝的脚下,磕头时都能碰到恭顺帝衣服的下摆,仿佛随时恭候恭顺帝下脚。小德子比谁都清楚恭顺帝心中的不安,他害怕身边的人不受控制,害怕背叛。 恭顺帝养尊处优惯了,骑射更是很久没有习练,稍动拳脚,便有些气喘,乜斜着眼睛看了小德子一眼,鼻子内冷哼一声。 “皇上——” 小德子刚开口,便也遭到了恭顺帝一脚。 “朕让你开口了——朕让你开口了——” 听着恭顺帝歇斯底里的怒吼,小德子虽然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心里却极为快意,他实在是想笑出声来,但恭顺帝面前,他必需忍着。 “奴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德子本想说“奴才该死”,又怕恭顺帝一时头痛脑热,随口一句便“成全”了他,于是赶忙改口。 “呼——”恭顺帝确实觉得累了,这一年多来,他忍耐过,期望过,挣扎过,抗战过,放弃过.........可是时局从来不会因为他的选择而改变什么,宁王还是宁王,李彦还是李彦,大明还是大明,仿佛有没有他这个皇帝都无所谓。 此时此刻的恭顺帝,不仅手脚身体累,心也更觉到前所未有的累。 “朕或许就不该做这个皇帝——”恭顺帝走到书桌后面,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支额,静静地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 ......... “小德子,怎么回事?”恭顺帝恢复了从前懒洋洋的语调。 小德子忙道:“回禀皇上,太原府尹金同找到了,就在门外等候召见!” 恭顺帝突然睁开眼,用一种幽冷的目光看着小德子。 “是他?”恭顺帝喃喃道,“让他进来吧——” “是!不过——”小德子为难地看了看恭顺帝的脸色,碰触到那幽冷的目光,忙将脖子一缩,低下头去,道:“金大人已昏迷不醒,找到他的那个狱卒也是伤痕累累——” “哦?”恭顺帝冷笑一声,“瞒天过海不成,还要施苦肉计,真当朕好骗么?将人都抬进来,朕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表演的。” 小德子无语地看着恭顺帝,心内暗叹:“今日让金同进了此门,你还杀得了他们吗?性格决定命运,这话一点不假,即便上天能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也注定是宁王与李彦手中的一颗棋子!” “是!”小德子答应道。 .......................................... 安庆县! 郊外,马车一大清早便已准备妥当,李彦没有打扰珍妃,悄悄地带着笑官与老七离开了。 直至走到一里之外,却见到余晖照早领着安庆的官员,跪在道路两旁。后面更是扶老携幼,黑压压的一片。 不过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目送着李彦的马车。笑官与老七微微颔首挥手,知道他们是不忍心打扰正在熟睡的李彦。 马车没有一丝停滞,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载着安庆百姓的感激与虔诚祈祷,离开了这片土地,缓缓地往京城走去。 “今天天气真好!”每到黄昏的时候,李彦总喜欢躺在车顶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却没有人知道,他这是在思念曾冰鸿。 “到京城,还有几天的路程?”李彦近乡情怯,反倒愿意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笑官道:“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第三天宵禁之前就能赶到!” “如此最好!”李彦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 一路无话,夜色渐浓,三人借宿农家。 草草吃了些晚饭,踏着月光,李彦清闲地散着步,身后自然有笑官与老七一文一武一左一右护卫。 “刚刚路上,想到一个故事,觉得有些意思,讲给两位听?”李彦笑道。 笑官与老七似乎早有预料,恭敬道:“愿闻其详!” “话说,有个小孩站在屋顶之上,眼见楼下有匹恶狼走过,便忍不住讥讽嘲弄。狼很愤怒,但是因为屋顶太高了,狼没有办法爬上去,于是感叹对小孩道:骂我的不是你,而是你所站的屋顶啊!” 李彦说完仰首看着高处不胜寒的圆盘般的玉兔,清辉亮丽,感慨道:“我们现在所忌惮的并不是宁王与皇上的实力,而是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宋太宗即便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尚且惹得一身骂名,贤明宽厚如唐太宗依旧不能免除世人的指责。我们现在有什么呢?” “大人,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笑官道。 “这是小节?你知道这个小节需要多少时间与功劳来弥补?我们真的做好了准备?”李彦喝道。 笑官心内一惊,李彦的一句话,让他明白了这几日的担忧所在。 ww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四、逆天改命(6)(第一更) 更新时间:2012-10-09 (第一更,求红票求收藏!) 金同被抬了进来,那狱卒也因为失血过多,人已虚脱,脸色惨白,两腿发软,由侍卫半扶半抬进了御书房。 “奴才,叩见皇上——”狱卒说完这句话便趴在地上,头也不抬,一刻钟过去了,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再没有第二句话。 金同现在身子浮肿,肥头大耳,如同一直刚吃饱的肥猪,翻个身出口气都麻烦,别说说话了。 恭顺帝也没有说话。当金同被抬进来的那一刻,那悲惨模样,着实让他快意了一把,谁让他吃里扒外来着? 可是时间久了,恭顺帝又觉得厌恶,金同的熊样却是让人看得心里不舒服,有些地方溃烂了,散发出阵阵腐臭味,让恭顺帝胃里也不舒服。 眼看两个时辰快过去了,恭顺帝又觉得自己无聊与可笑,他这到底是在跟谁较劲?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问题既然已经出现,他不急着想法设法脱困,反倒在这胡搅蛮缠地发脾气,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小德子,传太医,给他们看看——”恭顺帝背靠上椅背,叹息般地说着。 小德子恭敬轻声道:“奴才遵旨!” 迈着琐碎的步子,悄悄地走到御书房门口,吩咐下去后,又飘然然地回到恭顺帝身边。 看着恭顺帝白皙的脸庞上,严肃紧绷的表情,心里既觉可恶可恨,又觉可怜可叹。 当年仓促上位,彷徨无措,李彦教导他,忍一时风平浪静,暗蓄力量,等待时机,于是恭顺帝忍了,任凭宁王把持朝政,任凭官员之间结党营私。乃至于今日,皆尾大不掉。 又听小顺子的,为平衡朝政,不偏不倚,眼看着李彦与宁王相互争斗,企图从中渔利。却没料到,两人越是争斗,势力越是庞大,最后甚至波及到自己身上。 慌乱之时,又听了小德子的挑唆,杀了家丁,决裂相宗,企图偏安内宫一隅。然而现实与梦想的差距,再一次让他失望透顶,又不得不选择与宁王合作。 恭顺帝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有能力改变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是,只是,结果总是让他不能自主。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心灰意冷,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也正是如此,恭顺帝面对宁王的合作,竟选择了临阵倒戈。 一次次的改变,一次次的失落,小德子看得最是清楚,在他眼里,恭顺帝就如同一个装得老成的小孩子,却真正地活在一个大人的世界里,彷徨无助,有心无力,一切的一切,在小德子看来都是那么的幼稚。 这也是为什么,老七选择从恭顺帝下手的理由,也是为什么小德子能够猜到,恭顺帝不可能杀掉金同与狱卒的理由。 很快,三个太医赶过来,给狱卒止了血,给金同服了药。狱卒很快就能够再磕头了,金同却依旧不能动弹,不过喉咙蠕动,模糊不清地说上两句还是可以的。 恭顺帝眼见如此,点点头,挥一挥受让太医退下。 “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恭顺帝道。 狱卒恭敬道:“奴才遵旨!奴才奉杜统领之命,追查金大人的下落,昨日得到线报,从地牢内发现了金大人。” “地牢?”恭顺感觉脸上抽搐得厉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牢是什么地方,除了金同自己,谁能把他关在那个地方。 “是,请皇上明鉴!”狱卒答道。 恭顺帝又不得不皱起眉头,若是金同真要做假,这似乎太过明显了。 “地牢中可有其他人?”恭顺帝问道。 狱卒答道:“只有一个狱卒守卫!” “人呢?” “死了!” “可曾问出什么?” “奴才只知道抓人,并不知道问话,一剑将他刺死了。” 恭顺帝似乎早知道了结果,轻蔑一声冷笑:“是吗?他就没说什么?” “有,那人支持不住之时,曾喊道:没有宰相大人之令,谁也不能将人带走——” 恭顺帝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犹如一个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猴子。 “当真?” “奴才不敢撒谎!” 恭顺帝又呆呆地坐回椅子之上,继而朗声大笑,前俯后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良久不止。 小德子也是暗暗惊讶,这李彦不是自掘坟墓吗? “好好好,既抗旨不遵离京,私设公堂,谋杀并州刺史,又动用私刑,谋害朝廷朝廷命官,无论哪一条,都够他李彦死一百次的。朕倒要看看他李彦还有何话可说,还有几条命够朕砍的。” 金同一怔,这才明白李彦如此待他的原因。 李彦自知即便能够诛杀谢朱诚,只怕也是自身难保,满门罹难,更害怕将此事牵连到金同,才不得已施了此苦肉之计。 “糊涂,糊涂——”金同心内不断地重复着这么一句。 李彦乃大明的一片青天,他金同算什么,不过一个又脏又臭的垫脚石,死又何足惜? “我早该想到的,该死的应该是我,我就不应该将证据宰相大人,自己带人过不是一了百了?”金同暗暗懊悔,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可是越是激动,越是说不出话来。 恭顺帝也看见了,金同身子正在簌簌发抖,原本修复的伤口,又开始蹦出乌黑的血来,全身通红,仿佛被人放在了火种烤了一般,异常狰狞恐怖。 恭顺帝吓了一跳,忙让太医治疗,安慰道:“金爱卿放心,朕一定会给你做主,你所承受的冤屈与苦楚,朕会让李彦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小德子却知道恭顺帝这不是对金同的承诺,而是在坚定自己的内心,他决定不再忍耐,不再等待,不再受人摆布,而是要反击,用最强的声音来宣告给所有人,他才是大明真正的主人,没有人能够背叛他。 “来人,传朕旨意,左相李彦,逆旨诛杀并州刺史,私刑囚禁太原府尹,谋逆不轨,天理不容,当抄家灭族。马上,全国通缉,给朕抓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恭顺帝紧握双拳,暗暗发誓:“再没有人能够在朕面前大吼大叫——” “放肆!” 恭顺帝话音刚落,一句雷鸣般的声音传墙过户,快速地传到了他的耳内,让他刚刚升起的一股豪情,立刻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拉也拉不回来,不得已脸色数变,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之上。 小德子忍不住摇头苦笑。 ww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五、逆天改命(7)(第二更)(求收藏) 更新时间:2012-10-09 (今日两更兑现,请打赏点红票呵,空城拜谢啦!) 声音的主人——宁王出现在御书房门口,挺拔的身躯,傲然的面孔,在恭顺帝眼里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他现在才知道,对于宁王的惧怕,自小已埋在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 此时的恭顺帝如同一个刚刚做了坏事突然被大人发现的可怜小孩,脸色惨白,内心紧张害怕羞愧,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德子低着头,冷冷地笑着,若是知道此刻恭顺帝的心思,一定会帮他挖个地洞,让他钻进去。一个皇帝当成恭顺帝这样,也是天下一朵奇葩,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为过。 宁王大手一挥,在场的人风卷残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金同也被侍卫抬了出去,地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皇上——”宁王微微拱手,厉声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恭顺帝哭得心思都有了,有他这么当皇帝的吗,有臣子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吗?宁王的话停在恭顺帝耳内,成了莫大的讽刺。 “朕——李彦胆大包天,谋逆犯上,朕——朕要治他的罪——以儆效尤——” 恭顺帝那个累啊,感觉心被万千吨的石头压着,身体更是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句话断断续续,简直比绕着皇城跑一圈还要吃力。 “凭什么?”宁王冷笑道。 “证据确凿,律法无情,朕即便有所偏袒,天理也容不得他——”恭顺帝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信心十足,不禁双拳再次握紧,然而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唯有虚汗如细雨一般,滚滚下流。 “证据,什么是证据,皇上知道哪些可以作为证据?”宁王诘问,颜色越来越严厉,目光凶狠,如同见到一个犯了错误却不敢承认的孩子。 虽然两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但这个时候,无论是语言语气,还是心里的感觉,他们不再是君臣,而是一对父子。 恭顺帝一怔,茫然道:“我——朕——刚才你也看到了,李彦囚禁了太原府尹,还动用了私刑——还有,还有,他没有得到朕的旨意,就私自离开京城,入并州,杀了谢朱诚——这些,都是罪证,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李彦无从抵赖——” 恭顺帝一句句,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偶尔忘了,还低头沉思着,想到了一点,又立马说出来,应付功课一般,生怕被宁王不满意,给他打个不及格。 “是吗?那皇上还不动手,将李彦全家老小都抓起来,更待何时?”宁王冷哼一怔,语气中的讥诮即便是慌乱惶恐的恭顺帝也听得明明白白。 恭顺帝委屈地低下头,这个时候他真庆幸有身宽大的衣服,可以讲脑袋埋在胸膛,谁也看不到他的脸。 “朕是要去抓啊,这不是你拉着,李彦一家老小早已被关进天牢了。”恭顺帝唯有肚子内反驳两句,却万万没有勇气说出来。 “证据?若是手中有无上的权力与实力,莫须有也是无可争议的证据;若是什么也没有,证据便什么也不是!《春秋》《左传》《东周列国》《资治通鉴》里面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还不能让你警醒?” 宁王喝道,语气之中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态。 “————”恭顺帝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他在逃避在自责,甚至想逃离这个世界,什么皇帝,什么权利,什么地位,统统都不要了。 “哎——”宁王叹息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这个时候的恭顺帝,豁然被人责备,所有的一切被人推翻,是最为难堪,心情最为脆弱的。然而宁王却又考虑到,恭顺帝这个年龄是最为叛逆的,为了争一时之气,甚至可能不顾一切地与他翻脸。 虽然宁王是恭顺帝的父亲,但更是他的臣子,一旦执拗起来,宁王很难自处。 所以宁王准备给恭顺帝冷静与反省的时间,让他自己感觉愧疚,让他自己承认错误,让他亲自向宁王低头。 宁王的一声叹息,满含着忧伤与失望,还有一点点柔软的怜爱,击打在恭顺帝的心上,让他自责不已,悔恨不已。 “人人都说,疏不间亲,朕在做什么?一味地听从外人的蛊惑摆布,却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恭顺帝如此想着,不禁鼻酸眼热,一滴悔恨的泪水冲出了眼眶,滑过脸颊,落在精致的龙袍上。 良久,良久,恭顺帝一次次鼓起勇气。 “父亲,我——”恭顺帝终于如宁王所愿的抬起了头,哽咽道。 宁王微微摇头,摆手道:“皇上,本王是您的臣子,自从您登基成帝的那一刻开始,本王便不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时时刻刻守护在皇上身边的臣子。” 宁王欠身拱手,情绪也缓和了许多,句句话都显得语重心长。 “嗯,朕记住了!”恭顺帝的表现完全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 宁王点头微微一笑,示意恭顺帝,你不仅及格了,甚至堪称优秀,本考官十分满意。 ............................................. “王爷,眼下——李彦就这么放过他吗?朕还听说最近何常在活动频繁,已经接触了京城所有的世家,谋逆的迹象十分明显——”恭顺帝道。 宁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本王就是为此事而来,生怕皇上一时宁耐不住,而打草惊蛇。” 恭顺帝讪讪地笑了笑,想到刚才的场面,心内终究还是有些介怀。 “是,还请王爷赐教一二!”恭顺帝又道。 “本王的意思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现在就算抓住了唐僧,孙猴子还逍遥在外,迟早还是会坏事。唯有将李彦抓住,你我才能心安。”宁王道。 恭顺帝抚掌赞叹,笑道:“宁王高明,这正是康熙擒鳌拜之计!朕这就派人去安排,只要李彦敢进京城,一定让他来得去不得。” “皇上——”宁王忙道。 “放心,朕自有分寸,哪些人可以用,什么人不可以用,早已心里有数,宁王且稳坐钓鱼台,看朕如何收拾李彦。”恭顺帝自信满满道,仿佛早已胸有成竹,李彦在他眼里不过砧板上的一块肉。 宁王点点头,心里却不怎么放心,暗暗也做着自己的打算。 两人商议停当,突然见门口小德子犹豫徘徊。 恭顺帝眼睛一亮,似乎猜到了什么,叫唤道:“小德子——” 小德子忙碎步快跑到恭顺帝面前,惊慌失措,汇报道:“皇上,刚刚传来消息,李彦已过了扶承,预计明日清晨可到京城!” 宁王与恭顺帝听了,皆是一怔,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而一个是惊讶,另一个是兴奋。 ww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六、逆天改命(6) 更新时间:2012-10-10 荒漠尘土飞扬,骏马如虹,四蹄翻飞,嘶吼奔腾狂野。秋风如梳,吹起少女秀发,如水如波,让人宁静。少女脸色红润,如同美酒,又让人沉醉。 王婷娇喝一声,双脚夹着马肚子,催促着马匹快速前行,双眼凌厉,目光如星,望着前方红霞精彩的天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小姐——大小姐慢行——” 声音如裂帛一般刺耳,王婷听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挽缰驻马,脸上的愁容,如怨似恨,我见尤怜。只见她拿眼再次看了看远方,许久才收回目光,毫无缘由地叹息了一声。 说话的人转眼间便到了眼前,瘦骨嶙峋的马匹,马上的人一身短褐衣,看上去像一个下等的家丁。然而王婷却知道此人的功力,比自己并不弱多少,是刘谕手下的得力干将。 “大小姐——”说话的人表情如同刚出鞘的刀剑一般阴冷,话语更是嘎噪得像个乌鸦,其中阴冷,整个人仿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王婷并没有听出半点恭敬地意思,低下头去,轻轻地抚摸着马背,没有接话。 “王爷有令,让大小姐回去!”来人说完之后,人马都已经堵在了王婷的前面,仿佛王婷有半点反抗,便准备用强了。 王婷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拨转马头,缓缓地往回赶去。 再次回到昺亲王府,看着静静地坐在书桌后面的刘谕,王婷俏然立于他的对面,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冷冷的,如同冰石一般,眼中原本岩岸高俊的刘谕,此时此刻仿佛已是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李彦明日清晨进京——”刘谕微微一笑,眼见王婷并没有接话,也不在意,继续道,“安排人手,好好保护他的安全!” 王婷心中一怔,冷笑道:“怎么,不想我杀了他吗?” “对于你我来说,活人比死人更有用处!”刘谕淡淡地回应。 王婷何尝听不出刘谕话中的双关意思,只是触动到了内心深处,刚刚埋藏好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奔涌而出。看着这个让她付出一切了的男人,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着转。 “不能哭,我不能哭,就是哭也不能在他面前哭——”王婷不停地警告自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良久,王婷使劲地咬紧玉齿,怒道:“是不是我帮你做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放了我妹妹?” 刘谕听眼,眼中的阴冷一闪即过,继而撇嘴笑道:“自然!” 王婷点了点头,内心却失望灰心已极,到了这个时候,刘谕依旧不肯光明正大地给自己一个承诺。 “好!”王婷毅然转身,出门而去,决绝非常。 刘谕也是惊讶,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不见王婷转身之后满脸的泪水。 倒是隐藏在一侧的石左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暗暗感叹。 “王爷——”石左眼见王婷走远,忙走出阴暗,走到刘谕身前。 刘谕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之上,啪的一声,指着王婷远去的背影,喝道:“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跟本王讲条件?等本王登基之时,静慈那个老尼姑,也只配给本王端洗脚水的。就她,算什么东西,不是看到她还有些用处,本王早就不愿留着她了。” 石左默然不语,唯有微微拱手而已。 “怎么,觉得本王讲得不对?还是以为本王没有这个能力?”刘谕瞪着眼睛看着石左。 石左忙跪下磕头道:“末将不敢!” “哼——哼——”刘谕坐下后,长长地呼吸了两口气,这才让心绪平静,暗道,“这几日为何一直如此,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或许是眼看成功在即,压力越来越大,才显得心慌意乱吧?” 却不见石左表面恭敬,埋在两膝之间的脸上的那抹冷笑。 .............................. 京城郊外,李彦正挽着缰绳,静静地等待着城门打开的那一刻。 突然一个黑点从城墙之上沿壁滑下,落地后,几个起落,由远而近,向李彦而来。 那人看了李彦一眼,长袖一挥,将之卷入,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晨雾之中。城楼上的守卒见了,还以为在做白日梦呢,待见李彦的马匹尚且留在原地,这才不得不咂舌相信。 “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 李彦全身十八个穴道全部被那人封住,唯有一张嘴巴还能够说话,裹在柔软的纱练之中,其中还带着磬人心脾的香气,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李彦甚至有种睡一觉的冲动。 “两样都不是,是小女子对大人有所求——” 说话的人正是王婷,她从王府中走出的那一刻,便知道刘谕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们姐妹,完成了一个任务,还会有下一个任务。要是等到刘谕功成梦圆,她们姐妹没有了利用价值,更是没有结果。因此,她想到李彦,这个唯一让刘谕忌惮的人。 “你就这么求人的?” 李彦转着两个眼珠子,四处打量着,哭笑不得。 “得罪之处,还望大人见谅,等到了安全处,小女子一定给大人磕头赔不是!” 王婷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若不是为了王童,就是在刘谕与师父面前,她也不曾说过这种软话。 说话间,两人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眼看到了一座山林之间,其中隐蔽地藏着一个小巧的茅屋。王婷感慨地看着这一切,这本是为躲开众人耳目,与刘谕厮守之地,只是物是人非,怎么也不能料到,原来最为亲密之人,竟要刀兵相见。 王婷将李彦放下,解开穴道,果真一诺千金,跪在李彦脚下,磕头赔罪。 李彦见了,不由得赞叹其聪慧。原本不过随口一句,即便王婷不能兑现,李彦也不会说什么。然而如此一来,既表现了王婷的诚信,更表现了她求人的诚意,让李彦心怀愧疚,不得不应承下来她相求之事。 “好吧,有什么事你说吧,能做到的在下一定尽力,不能做到的,在下也不可能牺牲掉自己与家人的利益,而满足你的心愿。”李彦忙将丑话说在前头。现在自己一头的包,哪里顾得来他人的许多闲事。 “谢大人成全!”王婷站起,再万福拜谢。 李彦微微一笑,心道:“看她如此重视,看来此事一定棘手得很!” 王婷也不隐瞒,将自己投身刘谕门下,到截杀金同,以至于这才行动的任务与目的。从人物、时间,到背景、关系,王婷都说得仔仔细细,除了她与刘谕之间的关系带过,其他的都一点不漏地告诉给了李彦。 王婷虽然初次入世,但并不是头脑简单之辈,自从刘谕说起过李彦之后,她更是好奇,将李彦所做过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从中她看出,李彦的性格中不乏睚眦必报的果敢与勇猛,更多的是悲天悯人的博大与宽容。 她之所以没有隐瞒事实,一来是赢得李彦的信任,二来是不想影响李彦的判断,再者是想打动李彦那颗柔软之心。 果然,王婷说完之后,李彦便陷入了沉默,从他认真执着的表情,王婷便知道她猜得不错。 王婷没有打扰李彦,甚至半蹲在他的身旁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稍微一点响动,便打乱了李彦的思绪。 “哎——”李彦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姑娘见谅,此事在下只怕无能为力——” “啊——”王婷没有想到李彦最后还是拒绝了,心中的一丝希望突然破灭,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方,“为什么?” 李彦怜惜地看着王婷的脸庞,又转过头去,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她那悲伤的眼睛。 “在下若是猜得没错的话,你妹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李彦道。 王婷听言,颓然地坐在地上,她完全相信李彦的话,因为她比谁都了解刘谕,只不过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刘谕会看在他们之间的感情的份上,会放过王童一次。现在,李彦的一句话让她幡然醒悟,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谈感情,那是多么得可笑。 “姑娘且慢!” 王婷茫然地抬起泪眼,看着一脸焦急的李彦,看着自己被李彦抓住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了长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若不是李彦反应及时,此时只怕自己已经魂归天外了。 “呜呜——”王婷满心满身都被悲伤充斥着,竟然忘乎所以,扑倒在李彦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反复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彦轻轻抚摸着王婷的秀发,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反复咀嚼,想起种种往事,想起即将到来的挑战,竟也有种想哭的冲动。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为什么? ..............................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过去的王婷,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睡在了李彦怀里,不禁娇羞无限,脸色微红。 “大人——”王婷轻轻唤了一句。 李彦“嗯”了一声,轻轻松开手,笑道:“醒了——” 王婷微微点了点头,柔声道:“该进城了——” “该进城了!”李彦不禁重复了一句。 ww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百八十七、逆天改命(7) 得——得——得——得—— 两人走出茅屋时,只见李彦的马已沿途寻来,见了主人,忙抬起前蹄,嘶叫一声,仿佛在跟李彦打招呼似的。王婷见了,又免不了一番感慨,兽尚且如此,人何以堪? “大人——”王婷突然盈盈下拜,道,“小女子想随大人一起进城,还望大人成全——” 李彦眼珠子一转,便明白其中的原因。 王婷想让刘谕亲眼看到她的背叛,从而借助李彦的手来对抗刘谕。 “你可想好了?身在局中,你应该明白本官现在的处境,比之昺亲王要艰难得多,本官保护不了你,你也不必争这一时的意气。”李彦叹息一声,毫不隐晦道。 王婷一怔,面色渐渐沉下,仿佛天空的颜色,一下从晴转多云,原本的微笑被擦拭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悲伤的痕迹都烟消云散,真正一个入佛入定的出世之人。 “大人误会了,小女子——”王婷说着,突然觉得一口气接不上来,什么都无所谓了,辩不辩解已没有什么意义,道,“罢了,小女子从哪里来便会哪里去,就此告辞!” 李彦见此,心中疑惑:“莫非我错怪她了?” 眼见王婷转身欲行,于是朗声一笑,抓住她的手臂,跳跃上前几步,落在马匹身边,另一只手托住马的肚子,双脚一蹬,两人一马便如飞箭一般直插云霄。等王婷反应过来时,人已身在三丈之处的空中,不由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心中的震惊大过一切的悲喜,一双眼见瞬也不瞬地看着李彦,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李彦微微一笑,左脚踏在右脚背上,再往上跃起丈余,将王婷置于马上,自己随后落下坐在他的身后,双脚夹着马肚子,挽住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儿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虽然四蹄不着地面,但听了李彦的驱使,也作势动了起来。此时的王婷这才记得双手捂着嘴巴,欢呼起来。 京城,城门官刚刚打开城门,突见一匹马从天而降,马上俊男美女更是恍若神仙下凡。不知是被吓呆了吓傻了,还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怜的城门官将一壶珍藏了半辈子的好酒都灌到鼻子里去了。 “啊——”城门官惊叫一声,不过他来不及心疼,接着就剧烈咳嗽起来。 “是宰相大人——大人回来了——”一个眼尖的守卒认出了李彦,惊声呼喊。 “是是,宰相大人——” 随着口口相传,立刻所有围在城门口准备趁早进城的百姓,也都认出了李彦。李彦并州诛杀谢朱诚之事,又在安庆治病救人之举,皆被当地的人传得神乎其神。再者,刚才的情景,众人更是看得真真的。 “大人真是神仙下凡啊,救苦救难的菩萨——” 一个个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放下手中的担子,跪拜在地上,口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脸上的恭敬,心中的虔诚,乃是人间至真的情感。王婷见了,心内触动,又是感动,又是自豪地回头看了看李彦,浅浅的笑着。 李彦正准备下马时,突然从城门内涌出一批批披甲持戈的士兵,一步步警惕又缓慢地将他团团地围在了中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李彦,聚众谋反,即刻追拿归案,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声音从城楼顶上传来,李彦循声看去,说话的人一身银色铠甲,腰间悬着双锏,白色面皮,却眼生得很。 那人似乎看出了李彦的疑惑,笑道:“末将赵之普,普普通通的普,从前不过御林军中普普通通的一员,近日才得皇上提拔,委以重任,宰相大人自然不会认得。不过宰相大人之名,末将倒是如雷贯耳。大人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得陇望蜀,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终将害人害己。人死之后,所占不过方寸之土地,末将奉劝大人一句,欲海无涯,回头是岸!” 李彦听了,不禁暗暗赞叹,且不知此人武功如何,仅仅凭这口才,他就堪当此任。 此时此刻,李彦若是反抗,便是抗旨不遵,若是妥协,便正落入赵之普之臼,便是在承认谋逆之实。 “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果真不假!”王婷轻轻一声叹息,在场的人听了,都有种心酸的感觉,“宰相大人阻楚救主,驱卫保国,扬我大明国威。一入惠州,两进并州,惩奸除恶,与民共苦,撑起澄澄青天,却没想到落到今日下场。可悲,可叹,哎——” 众人听了,又想起民间的传言,各各忍不住点头。有两州赶往京城做生意的,听了更是感同身受。 “不准抓大人——” “不能让他们将大人抓走——” 一人高呼,其他人也是热血上涌,个个高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隔在李彦与士卒之间。 赵之普早已料定李彦不敢应答,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他苦思良久的计划功亏一篑,不禁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双锏,在城墙上一磕,怒喝道:“皇上圣旨在此,有违抗者,格杀不论。来人啊,给我上,抓住那个叛国之贼——” 李彦微微一笑,心道:“看来赵之普还是欠些火候,一遇挫便慌了手脚。” 王婷本想拉着李彦的手,毕竟这个时候冲突越大,对李彦越是有利。 然而李彦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喝道:“慢!” 原本杀气腾腾的士卒,即刻停下了脚步,看看李彦,又看看赵之普,后者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李彦翻身下马,又伸手向着王婷。王婷一怔,随即一笑,伸出柔荑握住李彦的手,也跳下马来。 一怔,是因为王婷以为李彦会留她在马上,随时可以轻松逃离现场。 一笑,不仅因为李彦的自信,自信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她的安全,而且因为李彦就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也没有忘了自己。 李彦扶下王婷,想抽出手时,王婷却不干了,紧紧地攥着,好像抓住了什么宝贝似的。李彦无奈,只得听之任之。 “清者自清,本官相信皇上,也请各位父老乡亲相信,皇上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李彦肃然道,又转向赵之普,“赵将军,既然事在本官,请不要伤及无辜——” 赵之普听了差点吐血,原本大好局势,被一个小女子扳回,现在因为自己因为一时气愤而说出的话,又被李彦利用,自己反倒成了个反面角色。可这种情况之下,赵之普又不得不点头。不过他没脸再待下去了,吩咐了抓人,便气哼哼地回去了。 .............................. 京城之内,酒楼。 刘苑与康中正对面坐着,杯中满斟了酒,各色佳肴摆了一桌,两人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两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从家丁嘴里听着外面的消息,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中正兄,这皇上真的动手了?”刘苑讶然道。 康中正摇了摇手中纸扇,笑道:“没有宁王在后面撑腰,皇上就是有这个胆子,也没这力气。” “如此说来,皇上与宁王总算是同仇敌忾了。两人虽然都实力不足,但宁王借皇上之威,皇上借宁王之胆,却也不好对付!”刘苑沉思道,“也不知,大人此去是否有危险——” “无妨!赵之普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在京城,没有杜孝卫的首肯,谁人敢动大人一根毫毛?”康中正不屑一笑,指点道,“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大人真正退步过?” 刘苑听言一怔,这才想到李彦入京,城门口不仅未见何常在与四位夫人的身影,何府甚至连一个家丁都没有派出去,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今日此局,不禁放下心来,拍着大腿,笑道:“果真如此,倒是小弟多虑了!” 康中正也跟着笑了,其中的关键却不是他自己看出来的,是康良指点给他的。李彦给外人的感觉是,鲠直低调。然而在康良看来,却是无利不往,哪一次失落后不是迅速崛起? “我们现在也不可坐享其成,既然敬佛,就要拿出点实在的东西出来。”康中正笑道,“为此,刘兄可有妙计?” 刘苑伸出两根手指,笑道:“中正兄既然有言在先,小弟且抛砖引玉,就献丑了——” 康中正悠然地摇着纸扇,将耳朵靠近过来。 “一句成语:揠苗助长,中正兄以为如何?”刘苑轻声道。 康中正点头,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既然如此,你我且分头行动,待功成名就之时,再把酒言欢,喝个痛快!” “正当如此!”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相互拱手告辞而去。 康中正回到康府,钻进后院与他那半死不活的爹合计去了,而刘苑则溜进了小街暗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技艺手段不同,为的却是同一个目的。 ww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