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别哭,来生个蛋[香蜜同人]》 1.一个蛋 又名:必须治愈大龙计划 北柠这辈子也是摸过神仙的人了。 在小树林里,润玉受伤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北柠是知道他咋了,在凡间看完锦觅之后,他一时悲伤过度没挺过来,在返回天界途中,昏过去落到小树林。 好巧不巧,她就穿越到了这片小树林。 这条心伤得要死的大龙,真身落下来差点把她砸得稀巴烂。 “干嘛要落到小树林?” “莫不是上天有什么暗示?” 润玉生得真好,气质清雅脱俗。 他鲜血涂满了唇瓣,唇红艳丽,绝美非凡。 这时候若还追究色号,活该单身! 安排在小树林,幽静浪漫,简直就是区分人工呼吸和吻的差别! 上天这暗示,牛气啊! 北柠还是有节操的,肯定不会乘人之危,占了大龙的便宜。 亲是不敢亲的,以现在大龙伤心的状态,她怕是要被祭天的。 北柠翻出书包里的笔和纸,在上面写了几段话,塞到润玉袖口里。 把笔放回书包,拉上拉链。 润玉即使在昏迷中,眼角依旧会有泪水落下来。 看得身为润玉粉的北柠心疼死了,她给他擦擦泪。 顺便喂了他几瓶盖脉动。 但愿能脉动回来吧。 润玉感知到陌生的气息,警惕地睁开眼睛,他瞳孔里掠过穷奇残留的煞气,十分凶恶。 吓得北柠一屁股坐地上,往后推。 妈呀! 这是她的心尖宠吗? “何人?” 声音凌厉,毫无情感。 眨眼间。 润玉直立在北柠面前,他银色的盔甲上布满鲜血,手中剑刃上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地上有一片发光的鳞片。 他割了龙尾的鳞,流了好多血。 “我我我,只是个凡人,途径此地看见你晕倒就喂了几口我酿造万年的脉动。”北柠眼睛盯着润玉手握的剑,慢慢站起来,“脉动一下你就回来了,你你你应该感谢我,不能那么凶的。” 不知道葡萄大法好不好用。 润玉微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说话的可信度。 他尝到嘴里有甜味,腥咸的血味被渐渐冲淡,脸上的威严也就稍微缓和一点。 他转身就要走 北柠差点哇的一声就哭了,这么丢下她在荒郊野岭真的好吗? 润玉走了两步,忽然顿足,侧头:“多谢。” 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就走了! 走、了! 葡萄大法的报恩招数好像没用啊! 蓝瘦,香菇。 北柠赶紧从书包里翻出前天在超市买的撩汉大法,快速看了看,合上,背上书包,一边往里塞书,一边去追拽兮兮的大龙。 狂跑起来,目测快要追到受伤的润玉时,她把心一横,咬牙闭眼,用力往前摔倒。 “哎哟,我的妈呀!”苦肉计这招到底是谁拍脑壳子想出来的,疼死她了快,“疼,我腿快断了。” 北柠加戏挺足,使劲扯嗓子鬼哭狼嚎的。 结果就是 润玉鸟都不鸟她! 她好歹也是微博拥有一百万粉丝的美食大v啊,心尖宠太无情太冷血了。 北柠低头看,膝盖嗑到尖石上,流血了,伤口还挺深。 这牺牲,大龙粉们能给她颁给“前线战士”奖吗? “哼,葡萄大法好,要稳住一个男人,就得吻住他的嘴,等老娘吻到你的时候,看我吻不哭你。” 北柠咬咬牙站起来,哦不,想了想,她还是躺地上吧,“你不报恩真的好吗?” 喊了一声。 没想到润玉回头了,他瞬移到她面前,冷冷的看向她。 刚才只是瞧她那张脸有没有可疑神色,这会儿在她身上,稍微放宽了视线范围。 她穿着很奇怪的衣服,上身白色短褂,可怕的是居然没有袖子,下身也不知道穿的是什么,好像是亵裤? 还是蓝色的。 许久未曾关注凡间了,凡人都穿得这般大胆妄为吗? 润玉快速地从北柠身上移开视线,抬手一挥,凭空变出一套竹青色裳裙,放在她面前,“穿上。” 就在他收袖时,一张纸条从袖口飘落出来。 他伸手接住,展开对折的纸条,垂眸。 北柠抱着他给的衣裳,看到润玉发现纸条了,激动得要死。 没想到啊,没想到 润玉看了两眼就给丢了,他真的不按套路出牌,这让北柠很难办啊。 北柠一脸愁容:“道友看完了?” 润玉:“这字本座从来见过,看不懂。” 北柠卒! 北柠穿越到这边,语言自适应,不过刚写套路的时候,一时忘了用这边的字。 她弯腰捡起来,假模假样的瞅了瞅,“要不然我念给你听?” 润玉似乎兴趣不大,“嗯。”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道友说,公子你近日桃花运不断,会有一位绝世美女用奇品救你,望好生招待。” 说实话,北柠念出来,想笑。 润玉看向她手中的纸,“这东西?” “道友可能不知,这并非凡品。”北柠硬着头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有啊,这上面的字迹一看就不一般,潦草张狂,一看就是得道高人指点的,你应好好收藏才是,万一有什么大用场。” 她把纸条往润玉手里塞,又摸到大龙了,超越妹妹真神。 再拜拜,保佑她,抱到大龙。 润玉存疑,对来路不明的北柠警惕性很高,“若无事” “有事有事。”北柠指着自己的膝盖,“流血了。”委屈巴巴的。 润玉毫无表情的看了眼她的伤,“裳裙上渡了半个月的灵力,穿上伤便会痊愈。” 漠不关心的转身。 北柠的心啊,凉飕飕的。 这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润玉这条受情伤的大龙,冷得要死,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想的治愈剧情,一点都进行不下去。 脑壳疼啊,脑壳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两个蛋 大龙的女孩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她可是被马桶吸过来的,屎味都扛住了,还怕心尖宠这点冷吗! 呵,太小看人了! 北柠两三下穿上竹青色裳裙,瞬时,她膝盖上的伤口愈合,痛感随即消失。 因为灵力的关系,她顿时觉得身体有点轻飘飘的。 舒适,安逸。 北柠摸出手机,举高高,尽可能的拍下全身。 大龙就是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送她一件仙衣,美滋滋。 简直就是中头奖! 拍照纪念一下,为保留电量她把手机关机塞进包里。 高高兴兴的背上黑色书包,鬼鬼祟祟跟上去。 北柠跟着润玉一路走到了山村小店。 她远远的看见他随意走到店外的一桌坐下,似乎是要歇脚的节奏,便偷摸着绕后进了店里,寻着人多的一桌走过去。 润玉在见人前,已经变换了一身清雅长裳。 尽管衣裳平素,但是依然敛不尽自身强大的气场。 店小二看到此人气质不凡,讨笑着走过去,扯下肩上的擦布,边仔仔细细擦桌,边看人脸色说:“客官来点什么?” 润玉淡漠道:“酒。” 店小二没立即走,继续看他脸色,此刻无变化,继而说:“我们这店有上好的女儿红,客官可是要这?” 润玉:“嗯。” “得嘞,客官稍等。”店小二走之前透瞄润玉好几眼,眼底划过狡黠。 他进门前,冲喂马,还有三五个划酒拳的胡茬大汉,对着润玉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点头回应,便继续玩乐。 北柠办完事,偷摸着溜到润玉侧面,拿出手机,对着他就是一阵狂拍。 连拍了好几十张,她一张一张的看下来,嘴里连连称赞,“自带滤镜的盛世美颜啊。” 随便一张都是壁纸。 过一会,舔屏结束,收手机背上书包。 北柠站起来趴树上,看向润玉的方向。 只见有七八个人手里拿着棍,面色凶狠,一步一步的包围润玉。 北柠却没担心,只是皱了皱鼻子,“这也太心急了吧,你们就不能让我大龙吃点东西啥的!哎,都怪我,刚才忘了说。” 咦 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呢?那些人不是她刚才买通的路人啊? 管他呢,时间紧迫,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撩汉大法快速翻到“路见不平,侠女相救”页,用一目十行的速度把台词默背下来。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留点钱财消灾呢,你说是吧公子?”为首的人很魁梧,脸上有触目的刀疤,说话跟他长相一样,凶狠。 他说完话,随手将一把大砍刀砍在润玉的手边。 须臾。 狂风大作,天色骤暗。 润玉面色未惊。 面对落下来的砍刀,眉眼依旧淡漠,无动于衷的端起酒杯,垂眸,细细抿品。 北柠跑过来,看到桌上的砍刀,很气。 不是说好不能用真刀了吗!万一伤着大龙,你们赔我啊? 这话,她肯定是不能说的。 北柠横冲直撞的跑过来,惊扰了所有人。 对万事皆冷漠的润玉,也侧头瞥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 北柠就怂了,这样套路大龙,会不会遭天谴啊? 她可是很怕死,很惜命的。 “老子跟你说话你哑巴了?” 刀疤脸男人吹胡子瞪眼的冲润玉吼了一声,谁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娘的!”刀疤男一挥手,“上!” 润玉猛然抬眸,瞬时掀起一阵暴风,袭退众人。 北柠也被震倒在地,摔得她屁|股疼。 润玉依旧平静地喝着上好的女儿红,其中的迷药,对他毫无作用。 狂风拂动他的长袖,在空中划出华丽的弧度。 那些人恼怒,纷纷丢下木棍,掏出刀来,撕吼着冲向润玉。 而他。 还是没有动。 风扰颤的长睫下,是一双清亮幽静的眸。 他是神。 高高在上,无人撼动的天帝! 北柠看到他们齐刷刷换了刀,就傻眼了,“你们过分了啊,刀剑伤人知不知道?” 演戏演那么真,又不会多加酬劳。 搞不好还会发生赔偿问题。 有人理她这种小鸡喽啰才有鬼了。 “呀!”刀疤男抽出一把匕首,拿在前面冲向润玉。 北柠感叹这演技,奥斯卡影帝啊。 北柠也不能输,努力装出被吓疯,不过她也一时忘了润玉的身份。 她冲到润玉前面,心想这是假的,不怕不怕。 但当刀刃的锋芒折射到她眼中,心里,还是怕得剧烈颤抖 咝~ 北柠傻眼! 刀刃穿过上好的绸缎,刺入北柠腹部。 痛感,铺天盖地袭来。 哇靠! 兄弟,你要不要这么敬业! 真捅啊? 北柠要气哭。 她穿越而来没吃没喝好几天,用讨来的银子本来想套路一下大龙,反而成了自己掏钱捅了自己。 还有那本撩汉大法,买来两次都是自己倒霉,都什么智障主意,他奶奶的熊。 刀疤怒红了眼,非但没把刀子抽出来,还往里使劲补了一刀。 简直欺负人! 还我钱! 被捅刀的北柠气得直翻白眼,实在痛得不行,当即伸手推开了刀疤男。 刀子从腹部抽出来的时候,剧痛难忍,她痛呼一声,眼前一黑,身体无力的往后倒。 北柠摔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感叹人生无常。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剧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看她受伤,这条情伤大龙,管都不管。 摔得她背痛。 死凤凰,快来管管你哥这个钢铁笔直老处|男吧,要不然就真漫漫上神路,凭本事孤独了啊。 不过想来,她自己也是蠢,凡间利器根本伤不了润玉,信“路见不平”这套,脑子怕是起泡了。 润玉坐在桌边,轻轻一挥。 那些人都被挥到了万里之外的荒原。 北柠捂着冒血的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润玉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英姿遮住了阳光,冰山似的气场压过来。 他垂眸,睨了她一眼:“愚蠢。” 眼底,却浮现不明的情绪。 ??? 完了。 被嫌弃了! 她制定的必须治愈大龙计划可能要凉了。 保不齐,她自个也快凉了。 惨兮兮。 润玉却忽然拂袖出手,施法将北柠放进七彩泡泡里。 他负手而立,腾云驾雾飞往天空。 身后,跟着七彩泡泡。 躺在里面的北柠,侧身看着眼前的风景,心中甚是欢喜。 太好了! 达成“被大龙捡回仙界”的成就,血没白流,不亏不亏。 改天放鞭炮庆祝。 北柠合起双掌,“多谢超越妹妹赐福的事事顺利。” 她那张不悲不痛的脸,实在是太明显了。 要不是她刚才舍身挡刀,刺到五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锦觅选择结束一切的画面。 润玉差点就给她丢下去了。 女人什么的,果然不适合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三个蛋 仙界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美。 日光所照之处熠熠生辉,云雾交织七彩光晕在其中微闪。 只可惜,仙界任何一个角落没有一朵鲜花。 刚醒过来的北柠下意识看了下腹部的伤,痊愈的伤一点痕迹都没有,神仙大法就是厉害。 身上的裙裳已是新的,牛仔裤被换掉了,浑身上下没一处是现代。 简直梦幻啊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穿上神仙的衣服。 而且还是大龙给的。 大龙! 咦大龙哪儿去了? 北柠记得被大龙放进七彩泡泡里嘚瑟了没多久,就被流血教做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北柠看了看周围,摆设简约,只有一张玉石桌和一张椅子,显得小屋很宽。 玉石桌上放着她的书包,便无其他。 还是先找找大龙去哪儿了吧。 北柠下床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头晕目眩,脸颊很烫。 书包里有镜子,她拿出一看。 脸颊红红的,像猴屁丨股。 还感觉呼吸很累。 莫不是她有高原反应?! 北柠被这一想法吓呆,摸着烫呼呼的脸蛋,“那这高度可不得了了,怕是要凉凉。” 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在上公共厕所那会背上一氧气罐的。 郁闷的坐下歇气,北柠这下可蹦不起来了,凡人之躯,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界活下来。 真的很绝望。 “啊啊啊啊,好烦呐。”北柠双手烦躁的搓脸,“为什么我身上木有玛丽苏光环,这两坨红彤彤看上去像个傻妞。” 别人穿越自带魅力值。 她穿越,流了两次血。大龙还不带鸟她的。 不敢信! 北柠叹息了半响。 算了,懒得计较,去看看大龙。 出门是庭园,许多的玉树,却不见一朵花。 北柠四处张望,才发现这里类似宫斗戏里面,宫女们一起住的庭院。 如今,她是被扔下了吗? 悲凉啊! 求超越妹妹给点玛丽苏光环吧! 治愈大龙情伤,怎么离他老远呢,叹气。 “姑娘,你醒了。”青衣女踏入庭院,双手交叠在胸前,文秀温婉,“陛下现已办完公务,召你去璇矶宫一趟。” “好的,谢谢仙女姐姐。”北柠笑眯眯的跟在后面。 看来大龙没有忘记她啊,“舍身相救”这套路还是有用的嘛。 北柠内心激动地来到璇矶宫,只见润玉坐在正厅,他面前是一桌子好酒好菜。 听见行礼的声音,他抬眸,朝外看了一眼,“嗯。” 北柠的心猛的收缩狂跳。 大龙这架势,是要与她共进晚餐吗? 哇,这速度,真快。 “邝露,你先下去吧。”润玉出声。 立在他身边的女子,长相虽不说有多惊艳,但气质是一等一的好,淡雅中透着贵气,像公主一样。 邝露行礼,“是,陛下。” 她走过北柠时,警惕的看了一眼。 激动的北柠,莫名紧张起来。 等所有人离开只剩下润玉,她觉得心都要在胸腔里撞死了。 她站在他面前,动都不敢动。 大龙气场好强。 北柠偷偷抹汗的动作被察觉。 润玉开口:“不必拘束,饿了就多吃点。等你恢复,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听到前一句,北柠内心乐呵呵的,大龙关心她了,莫不是玛丽苏光环到账了? 可是没想到 哎,绝望! 望着那一桌子山珍海味。 北柠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她好几天没吃饭了,靠喝河水活下来的,那瓶脉动是特意留着给大龙尝尝味儿的,现在她饿得都没力气。 心尖宠还等着她回话呢。 她特别虚弱的说:“大天帝,草,草民伤着肚子实在没胃口,吃不下。” 也不知道咋称呼,头疼。 “那你去休息吧。”润玉起身,“你的恩情本座虽已还清,但念在你有心护着本座,天界之地,你可随处来往。” “哦,谢谢。”北柠哪有什么心思看风景啊,大龙都撇清关系这招,实在让她没什么后路想。 这条受了情伤的大龙,看着温润,实着寡淡。 眼底冷意,宛如寒霜。 让人心疼,也让人不敢直视。 北柠走出大门,回头看了一眼。 润玉拂袖离去,留下一桌子好吃的。方才近距离,注意到他一筷子都没动过,透过那透明的琉璃杯,看到酒倒是被他喝了一半。 来接北柠回去的,还是那个青衣女子。 旁人都唤她“微青”。 是个在南七星君那儿当值的仙女,负责往云朵里洒七色云丝的。 “请问,这里有做饭菜的地方吗?”北柠想到大龙没吃饭,空腹喝了酒,也不知道神仙会不会受到影响。 微青温婉一笑:“就在庭院后方,我带你去吧。” 她以为是北柠在天帝那儿拘谨。 为了感谢仙女姐姐,北柠请她喝了一小杯脉动。 不多了,就只剩下半瓶,也不知道大龙喜不喜欢,到时候做了菜,一并给他拿去。 万一他超喜欢吃自己做的菜,把自己留在天界,岂不美滋滋。 她好歹也是微博美食大v,西点,中餐,西餐她都会。就不信了,一条大龙的胃她会抓不住! 哼! 做人就是要那么有自信。 对于情伤而言,平常食物肯定没什么滋味。 甜食疗法应该有效果吧。 北柠决定做一个戚风蛋糕,没牛奶可以用羊奶代替,鸡蛋没有,就用朱雀蛋代替。 还好,其他食材,还有果子这里都有。 没有烤箱和电饭煲,就用炒菜的石锅,盖上盖子,用小火慢慢闷烤。 奶油手动打的,打好之后,手酸得很,还发抖。 成品出来,效果特别棒。 奶油手工打的,比用机器打的还要细腻软绵,她加了仙界才有的清蜜,味道清甜不腻。 朱雀蛋做出的蛋糕是红色的,软而不散,入口即化。 因为是用锅烤的,蛋糕底部烤出了一层锅巴,怕影响整体口感,她给分切掉了,自己吃。 脆甜脆甜的,像在吃酥饼。 最后放上白香果,薄荷,还有樱桃点缀。 仙界的夜晚,满天繁星。 美不胜收。 北柠用脉动贿赂了几个仙女姐姐,打听润玉的去处。 得知他在天河,便端着美味蛋糕过去了。 因为太晚的缘故,路上都没什么仙人。 她一个人走得自在了一些,没有那么拘束。 只是呼吸还是有点困难,很累。 刚到天河边。 北柠就瞧见了坐在河岸上的润玉,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毕竟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触犯到他,只能试着往前走几步。 可没想到,却看见大龙在用手拔自己尾巴上的龙鳞。 他真身有点透明,闪着幽蓝。 尾巴那因为有血,幽蓝里流着丝丝的血红,甚是触目。 润玉眉头没皱,可是他鼻尖冒出了很多细密的汗珠。 可见拔龙鳞是很痛苦的。 北柠顾不得触不触犯,跑上去拉住润玉,一时心急,忘了礼数:“大龙,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她看电视,最怕看到他哭。 更别提亲眼看见他伤害自己,浑身血淋淋的。 回神,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尴尬和莫名,连忙补了一句:“我们大家都会担心的。” 润玉的龙鳞只拔了一半,就被打断,他冷冷的抬眼,“谁让你过来的?滚开!” 很凶。 算了,谁让他是心尖宠呢! 宠着吧,还能离咋地。 北柠狠下心,暗戳戳掐了一把大腿,随即眼眶红通通的,委屈巴巴的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润玉不明所以:“害你?” 不能笑场。 千万别笑场。 也别被尬死。 “害我那么喜欢你。” 忍住别笑。 要哭! 北柠使劲抿嘴,眼睛瞪老大了。 润玉:“” 北柠:“”大龙,我错了,别对我进行死亡凝视啊! 土味情话,馊是馊了点,好歹也中听哇。 风起云涌,不过在刹那间。 润玉冷冽的双眸里浮现出一丝情绪波动,他松开了被拔出一半的龙鳞,低头擦着手指上的血,冷声问:“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北柠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啊。” 大龙用“接近”这个词,好严重的感觉。 像在怀疑她是个坏人。 润玉轻呵一声,温润的声线透出寒意。 他双眸讳莫如深,敛去所有的情绪,淡淡道:“此前未曾告诉你我的身份,为何今日见别人称我陛下,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恐怕你早已知道我是谁了吧。” 一字一句,拨动心弦。 “我们这些做凡人的,自然是不敢算计神仙的。”北柠呼吸累,说话慢,“天帝若是不信,你可查我水表不不是,查我,查我。” 润玉盯着她,没说话。 北柠生得不差,一副好容颜在现代夺得过选美冠军,代言过广告。 虽然那家广告公司倒闭了,代言费也没拿到,但她拍的那支广告视频,被b站博主剪辑下来,拿去配他们喜欢的爱豆的女主。点击率还不低。 如今穿上仙气飘飘的裙裳,更是绝色。 北柠被盯得心慌,连忙低头躲避审视的目光,举起双手,献上爱心蛋糕,“大陛下这是我为你做的蛋糕。” 润玉没接。 大龙的女人怎么能轻易投降呢! 没有玛丽苏光环那又怎样,她有的是馊得发酸的土味情话,还有那数不清的烂套路。 仙气缭绕的万年处|男,就不信能扛得住广大网友的洗脑。 北柠看到静止的润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便收了蛋糕,将其放在一边。 看到大龙不再伤害自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尽管过程很馊,很尬。 还好他不懂,单纯的龙宝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四个蛋 “陛下可不要动。”北柠盘腿坐在地上,歪头凝视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润玉,“谁先动谁输哦。” 说完就定住不动了,心中祈祷大龙能给点面子,不然就尴尬了。 润玉愣神,恍惚间。 他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看到了似曾相似的模样,历经千年,此刻萦绕心头。 竟千般滋味。 一千多年了。 许久未曾有人在他面前这般轻松自在,笑颜常开。自从继承天帝高位后,人人同他谨慎说话,小心侍奉着。 虽有邝露衷心守护,但她也是深沉之人,与自己太过相似,不善言辞,万般思绪皆藏于心。她就是他的一面水镜,珍贵无比,但也止步于感激之情。 不能爱。 舍不得。 北柠看润玉没动,以为他在配合自己,心中甚是欢喜。 只要大龙心中还有情绪可拨,那治愈情伤,未来可期。 这天河的美,在于布满繁星的夜空倒映在如明镜般的水面上,形成天映照地,地归于天象的奇美。 夜空变得触手可及。 “呜,我输了。”北柠虽举手认输,但心中是开心的。 润玉尚不明所以,拧眉:“你不是没动吗?” 北柠眉毛耸了耸,笑嘻嘻的,双手托腮,歪头,“谁说我没动啊,有陛下此等温润公子在,我心乱如麻呢。” 但愿,土味情话能暂时缓解一下大龙的百年孤寂与炎凉心境。 话落。 只见润玉的龙尾变回双腿,他起身,转身就走。 北柠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慌得方起,难道大龙也有“尴尬癌”这种东西? 润玉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抬手,长绵锦袖拂起一旁的叶子,他欲意想给北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那飘起的叶子落入掌心,竟幻出旧人之言:“喜欢你。” 耳畔言语,俏皮甜美。 自她以后。 已经千年未曾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三个字了。面对两次对自己妄语的女子,竟生出不忍责怪。 罢了。 润玉微叹,拂袖而去。 北柠看着他英姿飒爽的背影,伸手拇指怼出框,移向他的腰,看得她直摇头叹息,怀疑人生,“这腰,我可以抱一年,哦不,抱一辈子。” 花痴着,直到看不见他,发呆了一会儿。 随意倒在地上,扭头看看被冷落的蛋糕。 辛苦一天做的,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郁闷啊。 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也是捷径啊。 北柠累了一天,一躺下就睡着了。 这时,魇兽出现,看地上那红色的东西很好吃的样子,就走过去把蛋糕拖走了。 润玉正好要找魇兽去监视北柠,看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摊手唤出魇镜,却看到那活泼女子双手比了一个框,对着自己的腰连连啧啧。 “好想抱,摸一摸手感。” 润玉脸颊两侧出现很浅的红晕。 润玉低头看向自己的腰,也摸了一下。 魇镜里传来熟睡中呢喃的低语:“我还可以抱一辈子,嘻嘻。” 女子做梦的坏笑声,害得润玉鸡皮疙瘩掉一地。 有种被邪恶大妖怪盯上的错觉。 润玉收了魇镜,回家把避女邪之物贴到了正门上。 堂堂天帝被一凡间女子给唬住,叫他自己都没法信。 好饿啊! 北柠从睡梦中醒来,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 手撑起身子,扭头 咦? “我的蛋糕呢?”北柠哪儿都寻遍了,就是没见爱心蛋糕的踪影。 难不成仙界也有贼人? 北柠前往璇玑宫,去提醒一下大龙。 不想,半路遇见领着好多仙女的邝露,她没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偏冷,好在亲和近人。 见了北柠,抬手示意后面的仙侍先停下来,微笑道:“姑娘身体还好吧?” 北柠感受下身体状态,呼吸还是有点累,但发烫的症状已经没有了。 说没事了,肯定要被大龙送回凡间。 所以她厚着脸皮,扯了慌,虚弱的回道:“近日感觉腹部疼痛,好在可以忍受,谢谢仙女姐姐关心。” “大胆,此乃夜神。”邝露的仙侍出言呵斥,“岂能乱用称呼。” 夜神? 这倒是出乎北柠的意料。 邝露:“无妨。”她用眼神扫了一眼仙侍,示意退下,“姑娘晨起,跟我一起去璇玑宫那边用膳吧。” 北柠虽来路不明,她留心提防,但护天帝是真,恩情自然是要记着的。 一听是璇玑宫,北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好呀好呀。” 她笑容动人。 邝露见了,眼中也泛起微微的笑意,稍纵即逝。 润玉登上天帝,夜神之位空缺。 他便让悉心守护自己千年的邝露去任职,夜神对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交给邝露,是对她的信任。 还有,弥补。 璇玑宫如今不再是陋室,华丽绝美,大气磅礴。 北柠跟着邝露刚进入璇玑宫,一名仙侍端着托案急匆匆的跑出来。 邝露见托案上有两三盘菜,皱着眉将其仙侍拦下,“陛下又拒绝进膳?” 仙侍惶恐行礼,“夜神恕罪,陛下胃口不佳,已经两日未曾进食。” “两日!”邝露严厉斥责,“为何不早日告诉我?” 仙侍下跪,吓得快哭了:“陛下不让说。” “让我试试吧。”北柠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看邝露焦急的模样,想必神仙不吃东西也是大事,“我会做饭烧菜,质量杠杠的。” 邝露犹豫,“行。” 对润玉有好处的事,邝露都愿意相信并且尝试去做。 尽管,现如今要帮她的人只是一个凡人。 看出邝露有所顾忌,北柠直率的说:“若夜神不放心,可以派人盯着我。” 这关系到天帝的问题,邝露点头,直接点了一位她信任的仙侍。 同时心中对北柠有了一丝好感,信她没有恶意。 仙侍领着北柠到璇玑宫厨房,里面空无一人,听仙女姐姐说仙厨一直做不出天帝喜欢的食物,都被邝露换掉了,在重新找人。 北柠为了让大龙先吃饱,决定投其所好,让他不想吃,也得主动吃。 “北柠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仙侍名为雀云,一脸好奇甚是呆萌可爱。 北柠拿出米面,解开活结,说:“鲜花饼。” 这鲜花饼,是锦觅最爱吃的,润玉也曾吃过她亲手做的。 想必大龙现在也是喜欢的。 雀云一听,顿时感觉失望,说:“可是仙界没有鲜花了,若是想去凡间采来做,也是不行的,花物一到仙界,便会化成粉末被风吹散,没都没了,怎么做呀?” 北柠摆摆手,“没事,我有。” 她平时最爱喝花茶,但讨厌每次喝茶的时候,花瓣都会糊到嘴巴上,所以就把买来的干花碾成粉末,撞进棉布缝制成的小方包里,这样放进水里泡,既能享受花香,也不会喝到花瓣和茶叶了。 还好回学校前去了躺超市买了茉莉花,玫瑰花,还有去燥败火的小雏菊干花,磨成粉,装进了干净的瓶子里。 鲜花饼做法简单,就是没有烤箱,耗时长。 为了大龙能多吃点东西,她加了开胃的山楂。 在烤鲜花饼的同时,打算做两个小菜。 “雀衣,有鱼吗?”北柠到处找了一遍,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鱼类肉类。 雀衣说:“夜神说肉类得保持新鲜,不能放在此地,需要时再去抓鲜活的。” 北柠:“可以帮我抓一条鱼过来吗?我这不能没人。” 雀衣:“哦好。” 没想到。 雀衣抓来一条的文鳐,它还是小的那种,但北柠一碰它就挣扎脱手,抓都抓不住。 反正刮完鱼鳞,她已经累去了半条命。 呼吸愈发困难。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雀衣有事,被召了去。 厨房只有北柠一个人忙着。 文鳐去其内脏,洗净。剁椒备用。 油烧至九成热,下文鳐。 油锅里卷起一热气,炸鱼滋滋的声音,很是热闹。 但被油炸了一下的文鳐,突然挣扎了好几下。 北柠的手在往锅里放香叶,溅起的油滚烫无比,油滴落在手腕上,一时间,剧痛袭来。 “好痛好痛。”北柠痛得在原地跳脚。 润玉经过,听到动静。 来到厨房门口,停下。 看到北柠握着手腕,在那儿吹,她面前的锅里,是一只炸得半熟的鱼。 润玉瞥一眼,便离开了。 神情自若,没什么变化。 过了一会儿。 仙侍来说北柠做了些吃的,希望他能看一看。 润玉放下手中的画笔,卷上快要完成的画像,“让她进来。” 当北柠献上鲜花饼时,润玉眼底浮起涟漪,眼皮垂下,目光黯然。 北柠说:“陛下,尝尝吗?” 润玉沉默片刻,点了头。 北柠也不愿意提起他伤心记忆,但往往最深刻的东西,才能激他想要去做,去碰。 大龙难受了,她看着也不好受啊。 哎,她祈求了一个晚上的玛丽苏光环还没到账。 眼前的鲜花饼,令润玉想起很多事。 尝了一口,继而苦笑,“连邝露都不知道我想吃鲜花饼,你竟然一来就做了。” 他胃口不好,不想吃。 强迫自己去尝曾经拥有的味道,结果就吃了三个。 一旁的邝露,甚是开心。 对北柠展颜,“北柠姑娘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北柠看结果挺好的,就接着上了剁椒鱼头,“陛下尝尝这个吧,开胃,爽辣,保证你没心思想别的。” 她把装鲜花饼的盘子移开,将鱼放在润玉面前。 润玉这才看到她手腕上,一片红。 他微愣,静默。 良久,放下筷子,“本座吃饱了。” “呃这鱼挺好吃的。”北柠想劝他多吃点。 润玉看都不看一眼香味四溢的剁椒文鳐,起身,“不要再做这些,白白浪费了心思。” 润玉变出琼香凝露,“尽快把伤养好,离开天界。” 说话决然,冷漠。 北柠看着放在桌边的玉瓶,鼓了鼓腮帮子。 大龙这么死扛着,难怪一直走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五个蛋 原本气氛都还可以,北柠也不知为何她端上这剁椒文鳐,润玉忽就变了脸,负手而去。 难道是因为润玉不吃辣? 下次,还是做清淡点吧。 不过幸好,他总算吃了点东西。 邝露叹气,“也难为你了,做许久的菜到底还是浪费了。” 她脸色稍显疲态,想必是值夜累的。 “不浪费不浪费,若是夜神不介意的话,可以尝一尝,开胃的。”北柠乐观的很,递上双筷子,“夜神刚下夜班,累得哪里还能等人再做呢,吃了就休息岂不美滋滋。” “夜班?”邝露心想她说的有理,便接了筷子。 “哦,夜班就是夜神在夜晚守值,我们人间那边的叫法。”北柠又说漏话了,只好解释一下。 如今在仙界有特权的,只有邝露。 她可以自由来去。 她可以和润玉同桌用膳,此等待遇,再无第二人。 邝露用完餐,夸赞道:“北柠姑娘的厨艺甚好,比以往的厨仙做得还好。” 北柠一听,觉得机会来了,“若是夜神喜欢,我可以一直做给你吃。” 这样就可以不用被送回凡间了。 邝露却摇头,虽眼中含笑,但不是北柠期待的说辞:“凡人在天界任职,从未有例。” 北柠只得点头。 邝露看出她沮丧失落,便松口说:“三日后,鸟族尊王穗禾寿宴,你在临走之前,倒是可以领略一番天界的盛况。” “多谢夜神。”北柠想到电视里穗禾的结局,实在唏嘘。 不过她也做了许多坏事,怎么还会成为尊王? 北柠一时好奇,便多嘴问道:“请问夜神,这穗禾不是曾伤害过锦觅的吗?” 邝露拧眉,有意帮北柠藏话,便小声道:“休要胡言,你从哪里听来的?穗禾尊王虽然跟她姨母一样,脾气暴躁了点,但跟锦觅是好友,何来伤害一说。” 呃 难不成她穿越过来的剧情有变? “水神还好吗?”北柠试着问了问。 “自锦觅生出小白鹭之后,水神便一直与风神照顾外孙,一家人共享天伦。”邝露觉得这丫头真是奇怪,“北柠姑娘,你到底想问什么?” 北柠只得干笑,“没有没有,就是好奇众神的八卦,我一俗人,实在不好意思。” 邝露便不再说什么。 北柠肯定不能继续问邝露的,只能向没心眼的雀衣打听。 原来。 先花神那部分没变,天帝还是那个伤害三个女人,连带孩子都被牵连的大猪蹄子。 其他剧情都相对发生较大的改变,比如穗禾没有破坏过凤凰的姻缘,水神也还活着。润玉找回母亲不到四日,就被天后痛下杀手,幸亏润玉赶到及时,蔌离虽醒不过来,但也没死,尚有复活的希望,她的身体安放在洞庭湖冰球之中。 在天后和天帝相继仙逝后,凤凰无心天界任职,带着锦觅在人间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其他人结果都挺好的。 除了润玉。 天帝这个大猪提子! 北柠暗暗嘀咕。 时间转眼就到了穗禾寿宴的一天。 北柠醒来,才出庭院,就看见许多的仙女梳妆打扮,满脸笑容,欢乐的很。 早已梳妆好的雀衣,乐呵呵的来到北柠屋前,“北柠,这是夜神刚刚派人送来的云裳,给你的。说是参加上神寿宴,须得体面一点。” 北柠来到这个世界,身上穿的是大龙给的素裙,头发整日扎着马尾总之,普通的很。 邝露不仅给了北柠云裳,还特别找仙侍帮她梳妆。 北柠毕竟是天帝带回来的人,还是不能落了气派。 一身云裳,白而软,银丝锦绣繁花,轻盈华美。北柠喜欢得不行,虽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穿很麻烦,但穿上以后仙得不行。 头饰还是北柠自己戴的,叫鹿莲冠晶花。像现代的皇冠,不过比现代的好看,精致典雅。 鹿莲冠晶花是天界用来招待贵宾的,不过北柠不知道,她以为是批发的。 “北柠,你好美。”雀衣给她整理散下来的头发,忍不住夸赞,“这云裳太衬你了。头发柔顺长及腰,走起路来,背影美得很。” “正面呢?”北柠歪头卖萌。 雀衣笑了笑,“也漂亮。” 寿宴在云霄殿内举行,方便众仙来往。 穗禾锦衣华服,秀美大气。 她与润玉相谈鸟族近日出现的问题,殿中陆陆续续走来很多前来道贺的仙人,二人的话,时时断一断。 北柠由邝露带着,领去云霄殿。 长梯三千尺。 北柠站在底处,仰头,一望无际的阶梯,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怕是爬到云仙殿门口,花儿都谢了。 “不必担心。” 邝露话落,施法在北柠脚下生出水毯。 在起飞时,北柠身子晃了晃。 她十分感激的说:“谢谢夜神。” 这下不用“死”了。 想来她的人生,神了。 跟神仙待在一起。 “火神,花神到。” “水神,风神到。” “缘机仙子到。” 五人一并进入云霄殿,与先到大殿里的其他仙人打招呼。 原本还在说话的润玉,顿时愣住了。 他扭头看见锦觅说说笑笑,心竟然也在痛。 穗禾知晓他的心事,便不再叨扰。 “锦觅花神近日可否多开些牡丹花在地府,我夫人喜欢的很。” “好说好说。” “火神云游四海,实在羡煞旁人啊。” “我的这个傻丫头闹得很,不到处走走,怕把她闷坏了。” 旭凤跟南七星君说了几句,便领着锦觅走向高座之上的润玉。 锦觅牵着小鹭,笑道:“快向伯伯问好。” 棠樾很乖,肉嘟嘟的小手里拿着玉壶,献给润玉,“伯伯好,这是鹭儿和娘亲一起酿造的桂花酿,一样伯伯喜欢。” 润玉微笑,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乖鹭儿。” 锦觅牵着棠樾的手,去祝福穗禾。 旭凤站在润玉面前,看看他,“哥,可好?” 润玉颔首,“嗯。” 三个人之间,气氛免不得有些尴尬的。 锦觅保持距离,叫旭凤多陪陪润玉。 润玉的余光里,全是锦觅。 她与旭凤很恩爱,在一起千年,还是很粘。 润玉苦笑,努力不去注意那个人。 “夜神到。” 仙倌声音好洪亮,跟在邝露身后的北柠,好紧张。 哎,要是带手机就好了。 低着头玩手机,掩饰一下也行啊。 邝露走到大殿中央,作辑:“参见陛下。” 跟着邝露的仙侍齐齐作辑,就北柠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站着,到处张望云霄殿的奇景。 北柠站位显眼,润玉一眼就看到了她。 莲冠云裳,佳人容颜。 美,而不张扬,如玉兰淡雅。 仙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闻天帝带回一凡人,不会就是她吧?” “如此美人,着实惊艳。” ... 邝露听众人都在说北柠,忽觉不对,侧头看向右后方的人。 大摇大摆的站着,东张西望。 邝露不免叹气,摇头。 她连忙抬手牵住北柠的手,“先参见陛下。” 说话,很温和。 北柠惶恐,赶忙跪下,“民女参加参见天帝。” 嘴一哆嗦就容易出错。 烦死了。 “嗯。”润玉盯着她,目光有意看向她的手腕。 很红,不过消退了一些。 寿宴顺利进行。 北柠厚着脸皮帮润玉端茶递吃的,刷刷存在感。 润玉递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你在做什么?” 北柠直言不讳,:“在讨好你啊。” 愣是把润玉给吓着,没说话了。 这么直接的吗? 寿宴结束已是夜晚。 润玉目送锦觅一家离开,看似没关系,实则心如刀绞。 他很努力的在放下,可惜总是失败。 北柠看大龙在寿宴上喝了许多的酒,就做了一碗解酒汤给他送过去。 璇玑宫冷冷清清,一到了夜晚,这种冷清达到极致。 就像被孤立在世上的世界,无人的空旷,纵然华丽奢美,却盖不住荒凉。 北柠站在宫外,看到润玉坐在玉石凳上,面前放着花盆,里面是昙花的绿叶,但没有花。 她看到他在抹泪,便止住了脚步。 润玉在守着一朵,永远都不会再盛开的花朵。 大龙的女孩又难受了。 北柠叹气,端着碗转身离开。 润玉脆弱的样子,太令她心疼了。 “雀衣,你知道世间有什么花能带上天界吗?”北柠怕没有,就换了个说法,“或者,有什么方法可以把花带上来?” 雀衣仔细想想,摇了摇头。 北柠趴在桌子上,“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让大龙在天界永远都看不到一朵花吧。” 她不想他,守着一朵不会开的花。 卑微,苛求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欸,不过我有听爷爷说,传说有古籍记载魔界有个忘川彼岸,岸上存在一种万念之花,以血为壤,万法千咒不能破。”雀衣哎了一声,“但这只是传说。” “有希望就行了。”北柠激动的起身,乘着邝露给的水毯能上天入地,她想要去尝试去做。 “哎北柠!”雀衣去追,奈何北柠乘着水毯飞远了,她急得跺脚,对着北柠的背影喊,“我还没说完呢,万念之花乃是魅灵,就算所有神仙运气都给你,让你先到它,但凡人之血,根本无法让它绽放,成为万念之花,更别提摘下了” 现在喊也晚了,北柠听不到。 再者,魔界忘川,凡人落入,便会幽魂蚀骨,灰飞烟灭。 雀衣心慌不已,可是她又不能禀报夜神。 北柠有护天帝之功,如今听了她的话才入魔界,怕是要领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六个蛋 千年前神魔大战,因锦觅殉身而结束。 此后天帝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不再踏入魔界半步,还以赤霄剑在忘川划出分界。 忘川河畔便被分为两河,中线位置经历千百年逐渐演变成狭窄的河岸,上面草木丛生。北岸有花,西岸有叶无花。 岸区只能容一人行走,脚下泥沙沉积,有岩石夹于其中,仍是一处危险之地,一脚踩空,落入忘川河中,便是永世湮灭。 北柠控制不了水毯,偏偏就摔落在这狭岸之上,若不是抓住了藤蔓,险些坠入忘川河。 吊在半空,她扭头看脚下。 幽绿的河水,潺潺而流,水下时不时出现小小的黑点,不知为何物,指教人心生畏惧。 北柠吓得手心出汗,奋力拉着藤蔓向上爬,可能因为天界真的太高了,她这一下到魔界,呼吸困难之症便消失,好在如此,她才能用力爬上去。 魔界秽物千奇百怪,有时一片看似寻常的绿叶,竟是一利刃。 北柠在岸上喘了口气,将水毯收入袖中,想着尽快寻得万念之花解大龙一丝悲苦,她便见叶就碰。 不料,十指皆被割出口子,鲜血滴滴洒落,宛如火红的珠子,砸到绿叶上。 待她察觉,已是血染双手。 细微痛感,也越来越强。 此时离开天界已过许久。 北柠抬头望天,象征魔界白日的北极光落入忘川尽头,只剩下漆黑的苍穹,一望无际。 魔物划伤的伤口,无法愈合,她血流过多,心脏开始有些快,背心出冷汗。 北柠找了半天,恍然自己不是一般的蠢,都没问雀衣那万念之花长什么样子,就匆匆赶来,如今看来,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还做无用的事。 北柠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缓解一下渴意。 渡人船夫划船来此,闻到血腥味,巡视一番,才发现了北柠,见她衣着萦绕着仙气,渡人船夫仰脸,同她说道:“姑娘小心,切记莫要掉入河中,凡六界生灵落河,灵散身灭。” “无妨无妨。”北柠看这里到处都是藤蔓,走动时,会抓住移动,就不怕摔下去了,不过她看到老者,倒想起一件事,“老伯伯,你可知道万念之花,长什么样?” 老者一听,笑了,摸着须长白胡,道:“世上本无此花,只因念的人多了,便有了。” 北柠激动万分,“那么说,那就是有这种花了?万法千咒皆不破?到底如何找到,还望老伯伯告知,我现只是凡人无以为报,只得身死来偿还。” 老者摇头:“渡人者何需人渡,帮人者何需人记。那万念之花不过是魅灵所生,而魅灵却在世间只现过一次,古籍记载它现世是在亿万年前,却不知它因何而出,因何而逝。至于花型,本无形,是你心中所想。” 天呐! 北柠傻眼了,这一打听,才知道这花根本不存在啊。魅灵又无形,怎么找啊? 这概率,简直为零。 老者又道:“魅灵凡人不可见,也得不到。上神乃至天帝,也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因为他们无念亦无情。若是天选者,遇见魅灵寄生的叶,以非凡人,妖孽魔物之血灌之,心中有情有念,便可得到世间瑰宝——万念之花。” 北柠听了很是失望,微笑着:“谢谢老伯伯。” 这什么魅灵,简直就跟要成为大龙的女人一样,痴心妄想。 难道就没有一朵花能带上天界了吗? 大龙日日夜夜守着那些绿叶,执着或是不甘,都是在折磨自己。 “不行,既然古籍有所记载,就一定能找到。”北柠从岸头,寻到岸尾,一叶一叶的,用自己的鲜血灌溉,觉得虚弱无力,就拼命吐槽,“凡人见不着,哼,这物种搞歧视,待我寻到你,定要你成为一道菜。” 时刻提着自己的精神,免得一睡不醒。 漆黑的苍穹,忽然划过几颗流星。 北柠走回头路的那一刹那 千百绿叶,一缕一缕绿华精魂在半空中汇集,最后竟然变成白色的雾团,落在岸上,滚到她的脚边。 起风了。 拂动一株小草,上面的血滴落到雾团上。 突然,北柠赶紧十指剧痛,低头一看 十指伤口裂大,鲜血溶成一根根丝线,被雾团吸入。 越吸越多,好似的吃不饱的兽,拼命在吸食她的血液。 北柠的身体竟然出现透明现象,一颗跳动的心脏,清晰可见。 她很痛。 身体一寸,一寸的,在被撕裂。由内而外,痛不欲生。 她动不了。 雾团从里变红,发着光。 逐渐开始出现裂纹。 “小鱼仙倌,以后就让这昙花陪着你吧。” “这昙花,是属于我的花。” “大龙,他喜欢昙花。” 雾团吸食了她脑海里所念想的事,便在瞬时破裂。 千千万万的水晶碎片,锋芒四射,散落于忘川河里,那些黑点,被击破,化为灰烬。 “啊!” 北柠痛叫一声,心口一热,继而呕出一口鲜血。 身体受损严重,毫无力气。 直接倒地,她浑身剧痛,艰难的用手支撑起来,抬头看刚才吸她气血的是何物。 那团血雾破裂,竟绽放出一朵洁净的昙花。 绚丽夺目。 “花!”北柠染血的唇角上扬,“我就知道,我是我是天选之人。” 她好累,好痛。 咬牙站起来,伸手取到昙花。 身体太虚,唤出水毯,便用了大半了力气。 腿脚一软,她从岸上,滚到忘川河中。 无数的黑点,向她涌来。 她才看清,这些黑点,是幽灵。 仿佛食人鱼,蚀她的骨。噬血,灭魂。 北柠痛得浑身发抖,努力站起来,往岸上走。 她举着昙花,紧捏着花梗,以防自己挨不住,颤抖得厉害,把花落了。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活着走出了忘川河。 看着手中的昙花,她甚是开心:“我简直厉害得飞起。” 笑容孱弱,话音几乎无声。 身体极度虚弱,可是变透明的身体,却在上岸后,变回原样。 浑身是血,痛已是将她吞噬,苦不堪言。 “水毯,麻烦你带我回回去,谢谢。”北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唤起水毯,便昏死过去。 手紧握着昙花,这是大龙喜欢的花。 它开了。 水毯将北柠送到璇玑宫最偏的林荫小道,它飞去悄悄通知了担心得要死的雀衣。 雀衣一路狂奔而来,在见到北柠的时候,眼眶湿润,通红。 北柠已经不成样子了。 云裳稀烂,浑身是伤,躺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痛得她直颤抖。 唯有她手中的那朵昙花,一尘不染。 “北柠,你还好吗?你怎么样啊?别吓我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雀衣慌乱的将她抱回屋里,迅速给她换了身衣服,洗去她身上的血迹。 但她那朵花,无论怎么使劲都拿不下来。 最后,她也只能作罢。 雀衣给北柠盖上被子,思量再三,决定去夜神那里领罪。 让她来救救北柠。 雀衣抱着血衣,偷偷摸摸跑出璇玑宫,本想着,寻个隐匿之处藏起来。 却不料,被巡逻的破军兵看到。 雀衣纯善,抱着被处罚的准备,将北柠听信自己的话,去了魔界忘川,如今奄奄一息的事告诉了邝露。 因为事情太紧急,雀衣并没有完全交代清楚。 邝露在见到北柠之后,看到她手上拿的昙花,十分惊讶,“花入仙界必消,为何她手中的这” 她说着,抬手,试着碰向昙花。 却被一股力量击退。 “夜神,你没事吧?”雀衣赶忙扶住趔趄两步,险些摔倒的邝露。 邝露站稳,眼睛盯着北柠手中的昙花,眼底浮现的不可思议中,逐渐涌起其他不明的情绪。 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只见指尖有露水渗出。 雀衣瞧见,扑通一声下跪。 邝露的元神受损,当下吐了一口血。 邝露定定神,捂着心口,身体摇摇欲坠,“凡人不可见,神求而不得,魅灵需有媒介,万念须得有情,方可化为所念,得赠之人,将受万世庇护,不伤不灭。她究竟是什么人?” 居然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六界生灵,皆求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七个蛋 热。 好热。 心脏仿佛烈火焚烧出纵横交错的裂纹,泵出的血液似滚烫的火浆蔓延全身。 灼烧五脏六腑。 北柠躺在床上痛得打滚,浑身大汗淋漓。 邝露元神受损,施法功力尚且不足,她还是尽力施法救人。 却不想,一靠近北柠,昙花瞬间发出强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邝露击退。 “夜神!”雀衣扶住她,神色紧张的看着那朵花,“雀衣刚刚碰过那朵花,无任何问题,以为只是寻常昙花,可为什么夜神你” 夜神勉强站直身子,眼底那不明的情绪愈发明显,她看着那朵花,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痛苦的闭上眼,片刻后,拿出一粒丹药,“罢了,你且给她服下。” 雀衣拿着丹药,犹犹豫豫的,害怕靠近。 邝露已是上神,元神的结界竟被轻易破坏,还受了损。 她一个小小的仙侍,元神还没结界,且不是要灰飞烟灭? “啊好痛,好痛!”北柠抱着身体,不断挣扎。 身下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染红。 邝露有些疑惑。 一个凡人以血为命,为何流了如此多的血,都没死? 雀衣看北柠痛不欲生,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冲上去,给她喂了丹药。 后退好几步,盯着自己的身体看,没有出现羽化,也没有任何不适。 那朵花,也没有异常。 开心之余,也感到好奇怪。 为什么夜神会有事? 邝露瞥了一眼像劫后余生一样开心不已的雀衣,捂着胸口,再次去凝视那朵花。 北柠手中的花,是昙花的形态,跟寻常昙花有所不同的是,这花,纯净无暇,一层光雾缭绕着花的轮廓,白得耀眼。 它虽纯白圣洁,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慑力。 北柠服下丹药,渐渐安静下来。 邝露忌惮她手中的那朵花,没有机会去探其是否有元神。 可是,她身上根本没有修行之人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妖物污秽之气。 凡人,怎么可能会看见魅灵这种脱于六界之外的虚灵! 难道古籍记载有错? 不可能! “本神去趟省经阁,她护过陛下,你得好生照料。”邝露警告,“今日之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是,夜神。” 邝露向来慈悲仁德,这次救北柠,出手便是老君在丹炉里练了万年的梵伽荦。以得道升天的狸猫元神精炼,服用者,若凡人,会有九条命,若是上神,会延长一半的仙寿。 当初天帝封她为夜神,撤去夜神无尊位的散仙之名,她晋升为上神。 润玉将此丹赐于邝露,而非用来弥补自己曾经使用禁术损耗的一半仙寿。 而邝露只想长伴君左右,无心长寿。 君生,她生。 君逝,她死。 这颗丹药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一粒救命良药。 给谁都可以。 服用过梵伽荦的北柠,一夜之间,伤势痊愈,连她以为的高原反应都没有了,呼吸顺畅舒坦。 就是心脏的位置有些痛。 “这朵花,真的是万念之花吗?” “我不知道,它现世明明是团吸人血的雾,居然变成了昙花。” 北柠把花插到雀衣找来的净瓶内,瓶身白里透青,很适合纯净的昙花。 雀衣:“我听说这万念之花本无形,会变成昙花是你的执念吧。可是你包里好多都是彼岸花的图,为什么会变成昙花呢?” 花梗上仅有两片绿叶,上面有点血迹。 北柠从书包里找到一张香香的餐巾纸,低头,细心擦拭绿叶上的血迹。 “大龙喜欢昙花。” 当时生死一线,她心中念着的,却是这昙花。 “他喜欢昙花。” “昙花。” 如今这心中所念,在耳边回荡着,带着坚定的信念。 是她要宠的大龙没错了! 命都没了,还想着他的花儿。 等到夜晚,夜空披星挂月。 众仙差不多歇下了。 北柠捧着万念之花去找大龙,看到昙花的样子,他一定会很开心。 北柠寻了几处都没见到润玉的身影,想了想,他可能去了天河。 不过天河是锦觅赠昙花种子给润玉的地方,还是他们常常一起看星星的相约之地。 这未免也太触景伤情了些。 北柠来到天河,不见润玉踪影。 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放过自己,就是不要碰以前的感情。 不料。 北柠正准备回头去其他地方找,却瞧见了落在河岸边的龙鳞。 地上的血已经干成暗红色,想来,他已离开这里许久了。 龙鳞闪着微光,她定睛一看,形状半圆,底层鲜红,中间位置很干。竟然是那日他要拔掉的尾部龙鳞。 他终究,还是拔掉了。 北柠小心翼翼的拾起龙鳞,呵护至宝似的,握在手心里。 傻大龙。 身体上的伤,怎敌得过心中刻骨悲痛。 北柠心急,也不知道大龙伤势如何。 离开天河,来到七彩虹桥,发现了躺在桥头的魇兽,它在熟睡中,嘴巴有红红的,头搭着的前脚腿白毛上,也染了些红色的东西。 她走近,想看看魇兽会不会吐出关于大龙的梦境。 “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家伙偷吃了我的蛋糕!”北柠指着他沾上奶油的小鼻子,“你不是吃梦的吗?连奶油你也敢吃啊,就不怕有什么副作用?” 魇兽暴躁的叫了一声,站起来,傲娇的瞅着她。 “你偷吃我的蛋糕,你还有理了啊?哼,小家伙,看我那天非把你做成一道美味的菜。”北柠故意吓唬它。 魇兽胆小,跑了。 魇兽跑的时候,吐出一个蓝色的泡泡。 是邝露的所见梦。 润玉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埋首于臂弯中,双肩微颤。 他在哭。 北柠还想继续看下去,泡泡突然破了。 “嗯?”她还没看到后面怎么样了。 大龙哭了,他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 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回头。 邝露右手收袖,手背在身后,“北柠姑娘身体恢复得可好?” “嗯,好了。不不不,没好没好。”北柠咳嗽了两声,捏着拳头,轻轻捶胸。 邝露方才察觉魇兽吐出的是自己的所见梦,连忙赶来,破掉梦泡,防止被天帝看见,却不想,是北柠看到了,她说:“北柠姑娘若是想在天界多待些日子,有些事,该不该说,望你思量。” “明白明白。”北柠自然是知道的,窥见上神之梦没被罚就不错了,她肯定不会说邝露曾经见过大龙的脆弱。 看到北柠手里还拿着万念之花,邝露自觉后退了几步,“这昙花你要拿到哪儿去?” “给陛下的。”北柠不知道邝露之前发生的事情,笑着拿花靠近过去。 邝露再退,抬手,“陛下今日在花界跟人叙旧,不在仙界,你拿回去,明日再送吧。” 北柠恍然,难怪一直找不到这位至尊,“哦哦哦,谢谢夜神。” 抱着玉瓶转身,想到明日大龙看到花可能会开心,她心情不错,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等等。”身后传来邝露的温和声,北柠回头,只见她眼瞅着昙花,看她想过来,却不见她脚步有动,只得远远的说,“你为什么会选择是昙花的样子?” 北柠指腹摩挲着玉瓶,清凉的感觉在指腹百转千回,“因为大龙喜欢昙花。” 她说这话时,甜甜的笑了,眼眸像月牙那样,明亮。 邝露愣住,有些话,她没问,心里很清楚了。 她暗自神伤,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你比我勇敢许多。” 北柠听不太懂。 “可惜,没了水神,他宁愿孤独。” 邝露深沉,她背负了太多,说话时时深奥,旁人想好久都不一定能懂。 北柠也是想了一会,才明白的。 “没关系,我不求他爱。反正呢我就是要宠到他烦。” “我宁愿他被爱到烦,也不愿让他觉得自个一无所有,孤独寂寞的可怜神。” 邝露诧异。 这个凡间女子,真勇敢!。 她竟然不如万分之一。 因为一旦说出那个字,她怕极了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北柠笑容甜柔,她说:“我希望啊,有一天大龙抱着脑袋,崩溃的呐喊“啊!为什么那么多人爱我,为什么那么多人宠我,好烦好烦,我都没自己的小世界了,你们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戏精上身,夸张的演完,用指尖轻逗昙花,“如果爱,请宠烦他。” 连一丝寂寞都不要给他留。 就是那么没道理! 邝露不知怎的,鼻子泛酸,红了眼眶。 但她笑了。 这是她,在润玉的心“重伤”后,第一次笑。 唇红齿白,洋溢着浓浓的期许。 北柠捧着昙花回了庭院,坐在床榻上,反复摸着凉凉的龙鳞。 夜深,她便困了。 抱着昙花和龙鳞睡着了。 北柠熟睡中,无意间弄翻了玉瓶,昙花正好轻砸到她手心里的龙鳞上。 狂风忽起。 屋外一片漆黑,门口站着个黑影。 倩倩玉影,裙裳乱舞。 她手上的布星宿法术,暗下去。 万念之花在碰到龙鳞上的血迹时,突然绽放更大的花廓,更多的花瓣。 而龙鳞上的血迹,忽然化作一缕红烟,缠着万念之花凋零下来的一朵花瓣,飘到北柠的头顶。 慢慢下降到她的头上,溶进她的脑中。 “小鱼仙倌,我喜欢你,我们要一生一世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我也喜欢觅儿。” 北柠觉得头好痛,快要炸了。 她听到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努力睁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八个蛋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在花界小木屋里。 有两个人。 一个是润玉,一个是锦觅。 “一生一世一双人,小鱼仙倌,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觅儿。” 润玉满心欢喜的将锦觅拥抱在怀中,他笑得温润灿烂,眸若朗星。 北柠走近,却发现他们对自己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甚至还伸了手,在润玉眼前晃,“大龙。” 没反应。 北柠伸手,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可以穿过他们的身体。她身体也是半透明的。 “难不成,我跑到大龙梦里了?”她这一念头刚出来,就被吓了一跳。 润玉是天帝,自身拥有无可匹敌的结界,她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进入得了他的梦。 北柠望着润玉欢喜的样子,真是温润公子世无双,温暖的笑容极为优雅。 颜狗花痴之际,画面突然一转 润玉负手而立于璇玑宫内,他微微仰着头,凝视前方的所见梦。 他的神情由悲痛,转为愤怒。身后的双手,渐握成拳。 北柠在电视上看过大龙黑化的状态,就是现在这样。 眉目间,再无温润。 她心想这是看到什么了,同时转过头去看,继而倒抽一口凉气。 凤凰在和锦觅灵修,缠绵悱恻。 他们都在向对方,给予自己的全部。 用力的,在爱着彼此。 “啊!”润玉撕心呐喊。 使出赤霄剑,劈了寝殿内所有的摆设。 那剑刃,穿过北柠透明的身体,一股强大的剑气,击灭了她身后的鲛人烛。 剑落地的响动清脆震耳。 润玉摊开手掌,蓄力法术。 北柠一看,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干嘛?” 她走近,想去按住他的手,才明白自己现在只是虚无的局外人,改变不了什么。 就这样 北柠眼睁睁的看着润玉一掌拍到自己的胸口,震伤了元神。 一口热血,洒到了她的脚边。 北柠惊呆,甚至心口隐隐作痛。 电视上没这段。 如今亲眼所见,北柠感觉到好闷,浑身上下都难受。 润玉所承受的伤害,不知是否太过沉痛,她明明只是个局外人,却也跟着疼起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润玉的的确确想要自毁元神,但不知道他在挥掌的途中,想通了什么,灵力攻击在击中心口的前一刻,消减了一半。 他蹲在地上,无声的哭。 北柠陪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是,摸不到。 她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真想去找一箩筐陨丹给你吃了算了,在配上忘川水,效果肯定不比孟婆汤差。” 还没来得及安慰他两句。 梦境再次转变 这次是凤凰亲吻锦觅的画面。 润玉强忍情绪,一掌击碎了魇兽吐出的这个所见梦。 然后,逼着自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别说润玉受不了了。 北柠作为一个旁观者,除开对润玉的喜欢,冷静下来,依然无法接受在没解除婚约之前,弟弟把嫂子睡了这种情节。 男女主还挺开心的互许誓言,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全然不念及这是在润玉大婚前夜,他们在做什么。 当时北柠记得自己开了弹幕,一堆人叫好说甜,她瓜子都掉了。 两情相悦,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背叛契约精神,这剧情,甜?? 嗯也不能太绝对,对于男女主肯定是甜的。 两情相悦,再说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心中有愧,就完了?那也是,不然能怎样,做都做了。 她试着为润玉说过话,不过大家都用“大清早|亡了”来诡辩,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清真是个万金油的托词啊,殊不知,它律法严明,尚未解除婚约就私通,是要被刑法处理的。不是因为封建,这是人必须要有的道德底线,不然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罢了,三观不同,也不能说别人有错,只是说什么都是白费。 北柠有些气愤。 她守在润玉身边,尽管无法触碰到他,无法说话安慰他,但是能看着他坚强的熬过来,心酸之余,替他开心吧。 只要能熬过来,以后的小打小闹,皆无关痛痒。 以为此梦比较长,北柠便盘腿坐下来,静静的守着他。 却不想,画面再次转变。 万念之花的光在黑暗中绚丽无比,就算熄灭了灯火,挥云挡月。 推门而进的人,那清雅模样,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龙鳞上的血,已经被万念之花吸尽,变得通透干净,颇有质感。 最后一缕血雾溶入北柠脑海中,龙鳞便幻化成末,飘进了玉瓶之内,与她的血壤融合。 在润玉梦中的北柠,看到了天后杀蔌离的一幕,大龙哭得撕心裂肺,好在他娘亲尚有身躯在,一缕魂,只要能找到法子,就有复活的机会。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北柠的手掌抚上胸口,皱了皱眉,“好奇怪啊,为什么他的心情,我能感同身受?” 明明没谈过恋爱,入了他的梦境,心肺像被划破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扯痛。 尤其是看到凤凰和锦觅灵修的那一幕,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说不清哪里痛,很难捱。 她家境富裕,父母尚在,可看到大龙的娘亲倒下的那一刻,悲凉之痛,何其沉重。 北柠拧着眉揉揉隐隐作痛的心口,她眨眼间,场景更换到天界。 润玉倚在石边,龙尾浸于湖中,阖眼假寐。 待到繁星渐逝,孤独感最强烈的那一刻,突然跑过来一个娇丽活泼的女子——锦觅。 润玉一向温和,但经历了太多不公平的事,实着寡淡凉薄。 直到她赠予他一根红线,“小鱼仙倌,但愿有个人能陪着你。” 她是第一个,跟她说“陪着”二字的人。 他性格孤寂不愿交心,自然也遇不了跟自己交心说掏心窝子的话的人。 或许在寒冷的世界里待久了,一点微弱的温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注入生命的夹缝中。 不是特别强烈,但用力抓住时,就像拥有了一切。 这是他与锦觅的初见。 润玉以为是锦觅第一个看到他真身的仙子,殊不知,只要他轻抬眼帘,就能看见彩虹桥这头,站在那里美眸里尽是仰慕的邝露。 她才是真正第一个看到他真身的人。 有人曾经,在很远的地方看到过他,没有嫌弃,只有喜欢,甚至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因他而努力成为一个很好的仙子,整天勤奋修行,才能来到他的身边,作他最忠诚的下属。 北柠全都看在眼里,只叹天意弄人。 错的时间,错的人。 一世受困。 北柠看到大龙抱着写有锦觅名字的婚书,独自神伤。 他口中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不该诱导你写下名字,存着希望,但放眼一看现实,是绝望和苦果。” 北柠心抽痛了一下,她闭上眼缓和眼睛的泛酸,压出一滴泪,落在地上。 在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眼前的一切,忽而化作一片纯白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北柠姑娘。”耳边有人在喊她。 北柠睁开眼,就看到了邝露。 她神色自若,细细瞧看,借助昙花发出的光芒,可以看到她眼眶泛红,积聚了泪光。 北柠敲敲又晕又痛的头,坐起身,“夜神,你这是?” 深夜来访,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找她? “你刚才都看到了吧?”邝露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北柠愣神,迷茫的仰头,看向端庄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邝露,她自有郁郁寡欢的气质,让人心疼。 屋外,狂风大作。 满地落叶,被卷在空中乱飞。 邝露挥手,使得一切归于平静。 她依然问着先前就问过的话,有强调的意思:“陛下的往事,你都看到了吧?” 北柠点头。 邝露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这是我一直在努力要做的事,真好,你看到了”她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可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眸子中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只要有人能看到,就好。那些是陛下的心结,不是梦境。” 心结? 虽然心头疑虑得到解答,北柠还是想不通。 她下意识看向肩头,没有花瓣。 拿起万念之花细看,却发现花瓣多了,其中有一瓣是龙鳞形状的。 跟她梦见的那片花瓣,一模一样。 难道是万念之花把大龙的心结给她看的吗? 这花......这么有灵性的吗? “夜神是怎么知道的?”北柠看她身上落有几片绿叶,“想必夜神早就来此了吧。” 邝露摊开手掌,刹时出现一滴拇指大小的水珠,圆圆的,清澈通透,“是它带我来的,名曰‘妄念露’。你所看到的都是陛下的心结,放不下,却又拿不起的往事。” 原来不是梦,而是他走不出来的心结。 她就说嘛,天帝何其至尊,她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梦境。 北柠看着邝露手心里的东西,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问:“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邝露静片刻,似在下决定。 末了,她目光凝视着圣洁不可触的万念之花,“我需要北柠姑娘,帮我做件事。” 她神情复杂,北柠看不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九个蛋 万念之花非花,它乃是不存在于六界内的虚灵,名曰——魅灵。 即幻而生,有情则实。 混沌初开,受各界生灵执念而幻生于忘川河畔,美名——万念之花。 仅为苍生绽放过一次,从此化为虚无。 此灵神佛无法灭,妖魔鬼精近则湮灭,凡人不可见。 若得持者真心相赠,便得永世庇护,不伤不死。 与天齐寿。 强夺者,万劫不复。 “本神尚且不深究你是如何得到此灵,如何令它随你所愿幻生成昙花。”邝露将手中的‘妄念露’施法落入北柠的手心里,顷刻间,露化为水珠,融入北柠的手心里,消失不见,“只要你帮我做件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妄念露一离开邝露。 屋外,世间千万草木皆无露水。 正在凝结成露的水滴,刹时,化作白雾,风起,雾散。 北柠握着手,感觉手心里热热的,很温暖。 她疑惑的皱起眉。 露乃是水寒,为何会出现温度? 北柠合上邝露带来的古籍,上面所记载的万念之花,,让她无比震惊。此灵威力同天比肩,神佛皆为下,凡人妖魔鬼怪如蝼蚁。 她只是用血灌了忘川草木,魅灵竟然为她幻生绽放! 难道是因为她是穿越过来的人,不受这里的六界法则规束? 这也解释不通啊 不然她怎么会受伤,应该无敌才对。 北柠甩甩头,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总之穿越过来的事情,还是先瞒着吧。 她抬眸,看向邝露。 夜神尊为上神,灵力强大,此刻竟然虚弱到脸色苍白。 北柠担忧的问:“夜神,你怎么了?” 她放下昙花,连忙把邝露扶到木椅上坐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 邝露对大龙很好,北柠很喜欢她。 邝露捂着心口,她好像很痛,眉头拧得很紧,“我需要你的万念之花。” “万念之花呃,夜神想要与天同寿?”北柠只能想到这么肤浅的理由了。 邝露摇头,笑了北柠一下,“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需求取寿命长短。” 北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干笑,“是我妄言了。” “北柠姑娘,陛下的心结只有你能结。”邝露严肃起来,眉目间,还有一丝痛苦,“都怪我没用,知道所有的法子,却还是让陛下受尽了苦楚。” 北柠一听有法子能让大龙好过点,激动的搓手,“什么法子啊?夜神不必自责,我帮你就是了。” “噬心夺念!” “什么意思?” 邝露说出的四个字,听字面意思,颇为严重,北柠一时呆住。 “进入陛下的执念里,夺走他的心结。”邝露垂眸,看上去,很不安,“简单来说,就是夺走陛下的记忆。” 北柠唇角含笑的弧度,渐渐垂下,“夜神是认真的吗?别说人的记忆不可夺,况且神呢。有些记忆虽然痛,可到底是他的一部分,不如给他吃一箩筐陨丹算了,灭情绝爱,不是更干脆吗?” “灭情绝爱,他!不,他不要再一个人下去了,我只求他能放下心结,找到真正爱他的,为他付出的女子,相伴长乐,而不是剥夺他爱人的能力。”邝露情绪有些激动,“但心结不同!锦觅不值得陛下爱,你可知?那时陛下刚刚登位,每日重整朝纲已是身心俱疲呵!可锦觅仙上呢,每日为了火神伤痕累累,陛下哪一次不是耗尽了自身精力去救她,甚至半条命。堂堂天帝,六界至尊,没了半生寿命,何来万世升平!可她呢,邝露知道陛下利用了她,她狠心离开说些无情之言,情理之中,活该陛下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可她不能将陛下舍了半生寿命和所有的爱都看得一文不值,不屑。锦觅上仙纯善,只是对陛下太过无情,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划上了句号。受了伤,还会知道跑到陛下身边的人,我竟然想不到,在真相之后,可以将一切都撇清。” “为她疗伤,循环往复,仍然得不到一丁点爱。他身边的人,更是令人心寒!”邝露心疼的哭着,“陛下一心想对彦佑好,尽孝于月下仙人,可他们呢!一个,陛下受雷电之刑拼了命保他,他却帮着火神夺他妻子,最后还落得个心堪比淤泥污秽的评价;一个,自小偏心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到最后还骂他不仁不义不孝。还有火神,他生母是如何对待陛下的,一次又一次轻飘飘的别怪我母神,不痛不痒的对不起,到最后陛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火神却有理得痛骂陛下说他不感激天后养育之恩,字字铿锵有力,不似之前那般弱弱无为,倒还多了质问之力。这些心结,都夺了吧,此等令人齿寒之事,何必污了陛下的心境。” 邝露声声有力,似在控诉,却字字透着心酸。 她一向温和,却也积怨已久,眼底竟有些许凉意,“北柠姑娘,令人齿寒之事,何必要留!” “本神这半生,可看够了!”邝露心凉,“也忍够了!” 北柠苦笑,“这些人双标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双标?”邝露不懂,可她看出北柠心是在陛下这边的,”你可是答应了?” 北柠摇头,“记忆除了怀念,还让人长记性。” 长记性了,才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伤害。 邝露听了,许久未出言。 北柠觉得很困惑,不由得打破的沉默,“夜神灵力高强,夺取上神记忆之事,你都不能,为何交给我一个凡人?” “谁都不能,记忆有结界保护,天帝之力无穷,我就算拼尽全力,不过是枉费罢了,况且,还会被陛下察觉。只有万念之花才能无声无息中夺走记忆。”邝露抬起右手,掀开长袖,露出一截着臂,“可能是我积怨已深,才无法靠近至纯的虚灵。” 邝露的小臂出现虚化,不断有露水渗出。 有点像人被扒了皮所露出来的猩红肌理,鲜血淋淋。 北柠看了,都觉得手痛,“你这是?” “昨日被魅灵所伤,所幸姑娘纯善,幻生出的魅灵无害,未能要我性命,只令我元神受损予以警示。”邝露用袖子盖住伤,“北柠姑娘,陛下心结之事,我无法妥协,还请帮我。” 北柠看出邝露一心为大龙,她也没直言拒绝。 她想了想,“容我考虑一下吧。” 若是被大龙知道自己记忆被夺,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邝露叹息,“罢了,不强求你。” 她已身心疲惫,乏了。 北柠看她要走,便摊开手掌,“夜神刚才给我的‘妄念露’很漂亮,您还是拿回去收着吧,我这个丢三落四的,万一给你弄丢就可惜了。” 邝露的笑容很虚弱,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轻风,便可让她倒地,“‘妄念露’乃我元神所炼化。” 北柠僵住,“你疯了吗!” 她冲到邝露面前,手心去握其手,“拿去,别开玩笑了,你会死的!” 大龙爱不爱邝露她不知道,可邝露对大龙极为重要。 从下属变成友情,这些都是邝露千年守来的。 来之不易,虽不及爱情近他心,可终是得了一份不舍情。 邝露摇头苦笑,“死又何惧,唯愿他好。” 拂了长袖,挣脱北柠的手,背手退两步。 每当提起润玉,她眸中,恰似万千柔情,浓如蜜,“姑娘之意我懂,陛下的往事岂是我能干涉,但我真的,不想,不愿再看他哭,落寞,独自叹息了。若姑娘想通,携万念之花可轻松进入陛下结界,以妄念露夺去陛下记忆,存于其中。之后在后日天明奉还元神便可,他的伤痛和心寒,邝露愿在有生之年替其承受。” 话落,她便消失在眼前。 北柠握着手心,“原来,这温度......竟由爱而生。” 她一个活泼开朗的人,自从来到这里,每日都愁得慌,心痛的很。 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法解释。 夜深,本来还很困的。 听了邝露说了那么多,清醒了很多,毫无困意。 北柠把昙花放在长袖里,出了庭院。 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来到虹桥。 湖水澈澈,水中鱼儿嬉戏,好不热闹。 可仍然遮不住夜的清寒,和孤独。 北柠看到润玉趴在桌上,心竟然漏了一拍。 她放缓脚步,慢慢靠近,才得知他这是喝醉了,在熟睡中。 魇兽躺在他脚边,一直在打嗝。 梦吃得很多。 那日它饿得慌,便试着偷吃了北柠做的蛋糕,不料损了灵力,好不容易捱到主人做梦,没想到他梦到太多伤心事,导致它不仅越吃越饿,还打起了饿嗝。 无奈之下,只得把天帝的梦给吐了出来。 与锦觅初见,那根红线。 旭凤与锦觅在凡间香吻,那颗出现裂痕的陨丹。 娘亲被天后所害。 旭凤与锦觅灵修。 旭凤与锦觅亲吻。 全都是所见梦! 扎心了,没一个梦是开心的。 “觅儿,为什么这样对我!” 润玉遗世而美好,连哭都极其温润。 泪水落在人鱼泪手串上,幻化出血,从人鱼泪珠上流下来。 “他的心,在流血?!” 北柠忽然觉得心口闷,呼吸不上来。 为什么,她不是对他只是心疼男二的心思吗? 为什么心好痛!? 北柠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会痛死。 仓惶逃回庭院。 北柠脑海里全是大龙独自哭泣的画面,她心里堵得很。 或许,邝露是对的。 她不应该太圣母,记忆若全是伤痛,狗屁的一部分。 北柠以为不看大龙哭就不会替他难过了。 可是没想到,她像是被硬塞了所有的痛苦,失去,伤害种种苦楚一股脑的塞给她。 愈发的难捱。 那些往事,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样。 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全他妈是一群白眼狼!”北柠捂着胸口,随手砸了桌上的玉壶。 没由来的愤怒和不甘,充斥着她的内心。 “好痛!” “好痛!” 北柠抱着头,“心好痛!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痛我会痛?” 袖中昙花。 在落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十个蛋 魅灵一泣。 众星俱灭,天地荒凉。 北柠痛得浑身发抖,比掉入忘川河中,还要痛苦万倍。 “神了,别人穿越谈恋爱磕糖。”北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穿越过来是被扎心的。” 她觉得大龙再痛下去,她自己就会死。 拿着昙花,跌跌撞撞的出了庭院。 她一出门,便发现偌大天界,竟无一丝亮光。 此时,感觉袖中冰冷刺骨。 她拿出一看。 昙花居然在哭? 像泪滴的一样的水滴落在地上,就结成了冰雾。 难道是在心痛大龙? 北柠将万念之花放回袖子里,捂着心口,咬着牙快步朝虹桥走去。 不管了! 救命啊! 大龙,别再痛了。 她快痛死了。 北柠来到虹桥,就看见润玉伤心欲绝,连真身就显了出来。 她想起之前邝露说的,小声嘟囔:“大龙该不会是去凤凰他们那儿叙旧了吧?真是傻!” 风姿清冽高雅的天帝,竟然为了儿女私情,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北柠想起了大龙丧母后,抱着自己哭泣的画面,不忍往下说什么了。 她决定,听取邝露的意见 夺他的记忆! 北柠深呼吸,强压下心中莫名难以承受的痛苦,站直身子,摊开手掌,试图唤出妄念露时,耳边响起邝露温柔的声音:“北柠姑娘,切记在夺取陛下记忆时,不可产生任何情绪,怜悯也好,同情也罢。” 末了,还有一句:“谢谢你,北柠。” 不过邝露所言的切记,就跟北柠在现代注册个游戏号或账号时,看到的法律法规一样,都没看直接就点了同意。 左耳进右耳出。 邝露话落。 以她元神炼化的妄念露从北柠手心里,腾升于空,波光灵动似星辰。 北柠眼神坚定地看向润玉,他沉醉不醒,郁郁寡欢,更让她无法心软下来,声音细小,却不失有力:“对不起了,大龙!” 长指窕窕,从锦袖中捻出万念之花,置于眼前,万念之花闪烁的寒冷折射到清澈的瞳孔里,宛如白露惊秋水。 她双眸不受控制的闭上眼,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眉心。 万念之花化为一抹朱砂,印于眉心上,似花钿,魅而不妖。 睁开眼的刹那,双瞳里绽放出一朵昙花,奇美圣洁。 北柠顺利进入应龙心。 宛如浩瀚无垠的暗蓝世界,悬空飘着水龙珠,装着不同的记忆。 她就在大龙心里,耳边萦绕着他缓缓跳动的心律声。 北柠仰头,放眼望去,无比惊奇:“原来龙的心,像宇宙一样,有多星星。” 可是有一角,却出现了很大的黑洞。 她走近去看,原来心的一角,竟是坍塌成了废墟。 这里没有光,被阴暗寒冷所笼罩。 “觅儿!” 水龙珠里,润玉长身玉立于璇玑宫内,紧握拳头,满眼愤怒。 看着凤凰和霜花灵修。 这声“觅儿”,叫得好不绝望。 而装载这个心结的水龙珠,快变成红色的了。 北柠的心,猛然揪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对着这颗泛着血光,逐渐被血痂覆盖的水龙珠,抬起手,摊开手掌。 妄念露从手心飞升至水龙珠,绕了三圈。 北柠强迫自己不生情绪,平静的念出妄念露灵传至她耳中的咒语:“三千浮生梦,弹指一瞬间,爱恨本是欲,憎恨两相离!” “噬!” 她屈弹中指,空中忽现千万细小露珠,将被血浸的往事震碎,包裹,顷刻间,耀眼光芒夺目。 妄念露净化了被执念侵蚀的心结,最后像水珠一样,融合成露。 “到时北柠姑娘只需将陛下心结放于妄念露内,邝露愿代其承受。” 真心之言,字字戳心。 北柠抬眸,眼神划过一抹笑意。 她指尖稍动,直指自己的心脏,“北柠,愿为陛下承其痛,尝其苦。” 指令一出,亡忆露似利刃,飞速刺入心口。 她当即睁大双眼,通红悲痛。 万念之花在她体内,排斥这股力量。 而北柠坚持要承担,不放。 两股力量相抗,她不受此力,当即呕血。 身体无力,单膝跪下,一手捂住两种力量交火的心口,一手撑在地上。 万念之花似乎在帮她,不想要她承受,一直将亡忆露往外推。 北柠好痛,唇角鲜血直流,“君若安乐,我......我北柠也可以万死不辞。” 万念之花的力量瞬时弱减。 她借助邝露赐予的妄念露的力量,一掌击中自己的心口。 心头的两股力量,停止了纠缠排斥。 似是随了她的心愿。 润玉的心结入了北柠的心里,她感受到了很强的不甘 甚至,还有被背叛,却无能为力的悲凉。 爱不得,求不到,时时刻刻,诛她心! 原来失去一个人的痛。 竟然比死,还难以承受! 大龙这千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北柠仰头看,还有好多被血痂覆盖的心结,桩桩件件,何其沉重。 “自然会的,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小鱼仙倌,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你的尾巴真是无与伦比啊。” “这根红线给你吧。” “润玉那厮心比淤泥还污秽不堪。” “娘!” “鲤儿。” “来,你把浮梦丹吃了,就能解脱了,你娘亲也解脱了。” “母债子偿!” “天帝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囚徒!” 耳边好多声音,吵得北柠头晕,耳朵快要炸了。 北柠无法凝住精神去控制妄念露。 不料,妄念露飞到润玉娘亲为他挡去伤害的那个心结。 “娘亲好累。” “娘!” 北柠一不留神,受到了影响。 看电视的时候,她就是在这一幕哭成狗的。 大龙黑化的前提,比失去爱人,更为残酷! 如今,在面前重演。 北柠依然扛不住润玉一难过就红通通的星眸,和他崩溃,抛下尊严朝天后跪行的画面。 纯善的润玉失去娘亲,替洞庭湖生灵受刑,无人替他说一句话。 到最后,只换来无数次的背叛。 还有,杀母仇人之子,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母神暴躁,是她不对。” 他抱着自己哭了好久 种种过往,一一覆过北柠的双眸。 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被润玉的伤痛洗礼。 回神时,已是泪流满面。 “啊!” 北柠情绪失控,护着她的结界消失。 万念之花突然钻入妄念露打开的心扉中,蚕食着她。 噬她心,夺她魂。 瞳孔昙花,渐而涌生血色。 可不知为何,魅灵竟然在片刻后,飞出了北柠的体外。 导致北柠被弹出应龙心,她被甩到虹桥上,背砸到桥拱上,摔得她五脏俱裂。 痛不欲生。 这一遭,她身心都苦不堪言。 北柠又夺了润玉几数往事,内心犹如承千斤重石,压得喘不过气。 她看到万念之花的花瓣边绕着一条很细的线,红色的。 好像是在她心里夺噬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眨眼间,便眼睁睁看着万念之花吞了那根红线。 那一刻。 北柠出现心脏猛然收紧的窒息感,心口一热,吐血晕倒。 而昙花,好像很悲伤,敛蕊垂瓣,消失在她的眉心之中。 润玉心中没有了无法释怀的血痂往事,顿时心中畅快,没有那么悲凉了。 他的龙尾,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漫漫长夜,两人相远而眠。 邝露布了七星,洒流星。 唯愿一切顺利。 天明。 北柠醒来,吓到了一旁的雀衣。 她拧着眉,反复看北柠眼睛,“哎?你这眼睛原先水灵有神,为何今日充满了悲戾,好似装了好多深沉之事。” “是吗?”北柠抚上眼角,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凉薄了许多,心中寒意和痛苦,她想尽了平生最快乐的事,都无法遏制。 疼。 每一下呼吸,撕裂般的疼痛牵动每一寸肌肤。 令她想死。 邝露前来,挥手:“雀衣,你先退下。” 雀衣担心的看了看北柠,作辑:“是,夜神。” 雀衣一走。 北柠伸出手,交还元神。 邝露得到元神,竟感觉不到一丝难过,心生不祥,“北柠姑娘你!” 北柠虚弱一笑,“陛下的心结我夺了,在我这儿,夜神不必担心。” “荒唐!”邝露急得原地徘徊,“天帝之痛,你一个凡人如何能受过。” 看样子,这心结在她心里,是没法子拿出来了,否则邝露是不会干着急的。 北柠倒是无所谓,“我那么活泼的人,哪能扛不住啊。只要夜神留我在天界,留在陛下身边,这千千万万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于我而言,不过只是皮肉之痛罢了。待我吃点甜头,就没那么痛了。” 事已至此,已是无力改变。 “我答应你,定去问老君要颗飞升,让你不受轮回之苦留在这里。”邝露想起一事,“对了,北柠姑娘噬夺心结之时,可有产生情绪。” 北柠摇头,“没有。” “真的?”邝露似乎不太信。 北柠笑:“我呢,可聪明了,找到最为严重的心结,我就蒙着眼睛,捂住耳朵指挥妄念露去夺,一点没受影响。” 看她轻松的样子,邝露没有再怀疑,“那就好。” 北柠揉着胸口,自万念之花入她心之后。 总感觉被夺走了什么,又空又疼。 这件事,说了,也没用。 邝露都说了,万念之花神佛皆为下,说了,有什么用,不过只是多添一个烦恼之人罢了。 北柠吃了邝露给的飞升丹,就在天界四处游荡。 一个人,静静的感受着大龙所有的伤痛。 想不到,失恋和失去亲人,竟然是挖空了自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生不如死。 哪儿哪儿都疼,连呼吸都是硬逼着自己做的事情。 “大胆凡人,见到天帝陛下还不下跪!” 若不是破军这一声呵斥,北柠都没发生润玉走到了身边。 她抬头,只见眉眼寡淡凉薄的润玉,正冷眼瞧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北柠吃了飞升丹,昨夜撞伤已痊愈,参拜动作行云流水:“参见陛下。” 她容颜虽好,但润玉也只瞧了一眼,淡淡的移开视线,“嗯。我看你伤势已好,明日便回到该回的地方去。” 北柠断然拒绝:“不要回去。” 此言一出,润玉周身的气场骤降,吓得破军往后退。 北柠怕是怕的,不过想到她吃了那么多大龙扎心的往事,痛得怀疑人生,无论如何,她也是替他承受着巨大的伤害的人了,死都不要离开。 润玉察觉她身上的凡人之息孱弱,皱眉:“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帝王之气,凌厉尽致。 令人臣服。 大龙的眉心晴朗了许多。 北柠虽被他的往事吞噬着精气神,但心中只要提醒自己振作起来,就会好一点。 看到他开心,所以北柠觉得这件事,是值得的。 就算笑她卑微不自知,她也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实不相瞒。”北柠虚弱的笑,有种让人怜爱的冲动,脆弱易逝,直击内心,“我想当我想睡你。” 润玉猛愣。 破军暗笑,这凡人真敢说。 润玉细想出意思,继而愠怒:“看在你护过本座的份上,且恕你这般亵渎上神的罪过。” “我只是想想罢了。”北柠傻笑,“我还说我想做你的天妃呢。” b站几十万璇玑宫天妃扣弹幕表白,她就不一样了,直接在大龙面前说。 润玉一个白眼,“做梦!” 颜值即正义。 以前在b站刷润玉cut的时候,大家都在承包他的白眼,这也是北柠的心头好啊。 北柠可一点都不介意,“对啊,我每天都在做梦我喜欢你,你也可以喜欢我一丢丢。” 经过邝露,北柠觉得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就算结果不好,也不会后悔。 再说,大龙这条万年老处龙,顽固派,不说他怎么知道。 润玉呛了一下,冷笑,直接甩袖走人。 北柠在后面喊:“陛下,来日方长。” 润玉怎么觉得这话好耳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十一个蛋 “北柠,你下次别这样说话了。天帝陛下性情深沉,乃冰冷之人,小心他发怒给你打到凡间去。”雀衣拉着北柠往回走,察觉她凡人气息弱减,“......天呐,北柠你早上还是凡人,怎么过一时辰你就不是凡人了,还有股仙气!?” 北柠抽回自己的手,藏于背后,靠太近,免得被发现有天帝应龙之气,“我偷吃了老君飞升丹,怎么样?厉害吧!” “你!胆子好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熊心豹子胆精怪呢。”雀衣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还把脑袋探出窗外,看看有没有人偷听。 北柠咧嘴笑,“真是个纯善小孩儿。” 雀衣缩回脑袋:“谁啊?” 北柠神秘兮兮的摇头。 北柠感觉自己性情变了许多,开始不愿意说话,更喜欢安静。 这太可怕了。 她意识到这问题,赶紧去凑热闹,却不想一到人多喧闹之地,心生排斥,勉强不来。 无奈,她只能找个借口,独自回屋待着。 午时。 邝露有心惦记着北柠的帮衬之恩,特带了几碟美食招之。 “特地命人下凡寻来的烟火之味,希望合北柠姑娘的胃口。”邝露细心盘放着碗碟。 “谢谢。”北柠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 邝露看她眼神不似从前那般美好,欲言又止。 北柠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看着几大盘美味,无福消受简直就是要命。 “陛下的心结,你可都清了吗?”邝露看她吃完,才问。 北柠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就答:“几数往事已被血痂覆盖,想必是极痛的,我都清了。” 邝露到底是上神,一眼便看穿,“罢了,只要陛下舒心就好。你说的对,有些心结,也不可放下。” 北柠垂眸喝茶:“嗯。” 童年阴影的血痂极为厚重,北柠夺到自己的心里。 仅承了一日,就已经备受煎熬。 不知润玉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还有灵修一事。 润玉错在于婚约书上玩弄心机,以水神之死布局。 可兄弟诱导未婚妻行灵修之事,实在太过不耻,寒他心,伤入骨髓。 虽是因果报应,但终是无法释怀之痛。 此心结,鲜血淋淋。 简直就是诛她心。 北柠精神洁癖严重,此结堪比酷刑! 其余心结,她未清。 润玉失去的,只是亲母,笠泽水族,还有他的尊严。 而二旭凤失去的是他的爱情啊。 如今身为天帝,他需要时刻记住,尔等当时当日何种行径! 勿以小人肚量渡旧人,但昔日伤己者不可解。 自身强大于他人何干,最应称谢咬牙挺过伤痛的自己! 所以大龙的心结,北柠也没清除多少。 不过少了一些血痂之伤的往事,润玉开心很多了,刚刚她还听到仙女们传他主动宣了膳。 北柠知道此事,心情有点好了。 寻思着,找个话题陪邝露聊聊。 “邝哦,夜神。陛下的心为什么会是蓝色的啊?”北柠实在捉摸不透,她听说龙胆为红啊,“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听闻,邝露大惊:“蓝色?不应该是红色的吗?” 北柠很确定的说:“有很多星星的深蓝,有一块地方还塌陷了。” “塌陷?”邝露有了一点头绪,可想不起来,“北柠姑娘,好生照顾好自己,我需要去趟太巳府。” 说话,便转身消失。 “哎,又留我一个人独自哭唧唧。”北柠托着腮帮子,闷闷不乐。 不知为何,经过昨夜后,昙花比之前更为绚丽华美了。 似处于花期最繁盛之时。 她指腹在花瓣上摩挲,触感细腻滑嫩,似极了初婴。 北柠算着在现代是下午茶的时间,跑去膳房做了草莓薄荷味的冰淇淋。经过魇兽那一次吃了朱雀卵蛋糕一事,她才想起大龙食不得食属火之物。 她这次长了个记性。 天界应有尽有,连做冰淇淋的机子都不用了,直接找龙鱼族的雀衣施法即成冰。 薄荷乃是鱼锦草,她找了半天才发现的。 草莓居然叫小腻子,汗颜! 天界也有气节时令之分。 如今正是人间的炎炎夏日,天上一年,人间一天,人间都轮完了数个四季,天界还在夏日。 这冰食,北柠来了几日,未曾看见过,想必这应该是个稀罕。 大龙不可能受了情伤,连新鲜事儿都没劲儿碰了吧? 偷摸着来到璇玑宫大殿,北柠看破军离开了才敢溜进侧殿的。 “超越妹妹啊超越妹妹,保佑大龙别发脾气把我扫地出门。”她这样擅自闯入,心悬得很。 可怕的是,不擅闯,她连璇玑宫大殿的门都摸不到。 矛盾啊矛盾。 “何人。” 淡漠之声未落 缩在藤树后方的北柠突感失重,低头一看,险些晕过去。 腾空两米,毫无保护措施! 吓呆! 她抱紧了冰淇淋玉杯,双腿在空中像小狗腿一样蹬着。 “我我我。”北柠赶紧举手, “我来给陛下送吃的。” 不知道在天界,坦白从宽有没有用? 她说完,拎她背部的力量消失。 北柠确定了,她身上没有玛丽苏光环 哼哼! 她直接被大龙给扔到了地上,悬空两米啊,摔得她直泛泪光。 北柠揉着屁股,站起来,拿着冰淇淋面对润玉。 还好她机智,问雀衣要的是雷打不动的玉杯,多大动作,冰淇淋都没事。 她美眸含笑:“陛下,近日天气炎热,吃点冰的消消心头燥火吧。” 润玉盯她脸一瞬,便扯开视线,重坐于案几边。 “不用。”两个字,冷淡之极。 他确实不领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就差叫破军进来把她拉出去扔了。 好后悔啊,早知道除了灵修那段,其他的都给铲干净,虐哭你得了。 算了算了,她一个做凡人的,还能计较神仙不成。 她的口号是什么 宠坏他! 北柠神情落寞,不断调整受大龙心结影响的悲观心态,不断深呼吸。 她努力扯唇,笑颜稳稳的挂在脸上:“这是龙鱼族的冰泉所做。” 润玉手握笔一顿。 北柠见机呈上去,放在他手边,“儿时的味道不可寻,陛下何不尝尝,若不好,北柠从今以后便不再叨扰陛下了。” 北柠夺噬了润玉的童年阴影,他现在只记得虽然常年被关在幽深阴暗之地,但母亲常常会做许多好吃的给他。 乐大于苦,有娘亲在,一切都可以过去。 润玉看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北柠背着手,笑嘻嘻:“因为喜欢你。” 璇玑宫外,日光倾城。 一草一木,光芒熠熠。 润玉静片刻,“你总是答非所问。” 神情依旧是冷的,但北柠听出了无奈。 她心中欢喜,以至于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 润玉尝了一口,凉爽之意从喉间缓缓蔓延至五脏六腑。 心头烦闷,竟一扫而空。 北柠开心:“陛下喜欢吗?” 难得他吃了,看来除去心结,是有用的。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你难道就不怕我吗?” 这璇玑宫,还没人敢擅自闯入。 北柠小弧度摇头。 润玉见了,自是皱眉。 “因为有陛下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是甜的,北柠何惧罪罚。”她微微歪头瞅着他,眼中尽是仰慕。 润玉吃东西,呛了呛,瞬间变脸,放下金匙,推开玉杯,动作连贯优雅,透着淡淡的凉意。 润玉挥袖,侧殿大门打开,“本座不想看到你。” “正好,我也不想见到你。”北柠干脆利落的作辑。 润玉却是拧眉,“嗯?” 北柠端庄的走了几步,听到大龙的愠怒,她回首,咧嘴笑,笑得眼睛宛如皎洁月牙:“不然总是见你一次,喜欢你一次,一次比一次深。” 润玉似是呆了。 北柠深知自己以下犯上,溜了一嘴土味情话,赶紧提起裙摆,快步离开,顺带帮他关了门。 侧殿,寂静无声。 润玉目光投向玉杯中的冰膳,神色平静,却暗叹一声,低头闭眼扶额。 晚膳时,润玉又见北柠。 利落的膳师打扮,倒衬得她俏皮。 润玉深感 “陛下,这是龙鱼族特有的膳食,虽清淡,但好在回甘持久,唇齿间尽是甜意。” 北柠硬着头皮无视他的审视,介绍菜式。 末了,问:“陛下喜欢吗?” 润玉这次,盯视她很久,“你这是在做什么?” 北柠作辑,答:“回陛下,北柠日后负责陛下饮食起居。” 润玉眼底浮出寒意:“谁许的?” 北柠低着头,“负责陛下所有仙侍裁选的夜神。” 润玉站着不动。 北柠冲着他眨着无辜的大眼,“陛下喜欢吗?” 润玉拂袖坐下,“本座不是很好伺候。” 北柠:“不怕。” 她给他盛了一碗汤,递给他,“陛下喜欢吗?” 润玉盯着她,手接了她给的碗。 润玉总算知道深感后面是何意了 被人缠住的错觉。 北柠每给他一样东西,都会问他喜不喜欢。 润玉心头泛起涟漪。 “你们总是抢我,给我从来都不问我喜不喜欢,需不需要!” 北柠将此话,牢记于心。 冰淇淋大龙吃完了,北柠收拾偏殿空杯时,心里是开心的。 她抱着玉杯,随其他仙侍退下,不打扰天帝用膳。 润玉用完膳,批阅了许久的奏折。 抬眸时,已是夜深。 他下意识抚上胸口,竟无往日那般苦痛了。 以前每当夜深,总会有难捱之痛,今日不知为何,虽忆起旧人,心中泛酸苦闷,但不至于痛。 润玉行到虹桥,举杯解思。 伤郁之际,他从凡间捡回来的丫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惊得魇兽跳起来躲到他身后,因朱雀卵蛋糕之事它被幽禁了,小鹿眼瞪着她,龇牙咧嘴的。 怪她用朱雀卵做吃的。 润玉低眉扫它一眼,它便耷拉下来头,背过身也不忘给北柠吐舌头,翻白眼。 北柠背着的手忽然伸到前面,手中握着昙花,那昙花光芒,映入她的瞳孔中,缱绻温柔。 她笑脸盈盈:“陛下,你喜欢吗?” 长袖下摆悬空波动,随风飘舞。 她春煦风暖的笑容,竟将那一丝忆旧人之伤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12章 清风簌簌,万里星夜落光辉。 眼前人的笑,就如同她手中绚烂绽放的昙花。 静雅华美。 润玉看北柠手中所持,竟然是花。 而且还是昙花! 他眉眼带惊,“昙花?” “嗯,昙花。”北柠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万念之花,只能避而不谈,保持笑颜,“陛下,你喜欢吗?” 润玉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瞥向那一点凡尘之气都没有的昙花,“何处寻的?” “我自个试着种的,呵呵”大龙一脸鬼才信你,看得北柠不由得心虚,直呵呵的干笑,“可能因为我是凡人吧。” 算了,不说话了。 多说多错。 可是光站着也不是办法! 北柠壮着胆子靠近润玉,将昙花放到他手中。 她看着他,目光里堆满了爱慕:“陛下,寒夜孤冷,愿此昙花能一直陪着你。” 自从存了他的心结后,她对他的感情,比之前更浓。 也不说清这是什么理。 润玉望着昙花,心中愁绪千万。 尤记得千年前,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子给他昙花种子,也说了这番话。 北柠看他菱角分明的下颚紧绷,想他应该是想到了往事吧,她说:“陛下,你从来都不孤单,你身边一直有人陪着你的,以后北柠也会陪着你。” 润玉抬眸,没有任何神情,“窥视本座?” 语气冷冷的。 “陛下是北柠的心之所向。”北柠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盯着他的神情,谨慎的笑容是用来照顾他心情的,“你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我光明正大的看你,怎能说是窥视呢。” 润玉没出言,眉目间,对她,无情无念。 北柠看他拿着昙花不放手,心中欢喜。 不过,也觉得有些讽刺。 用情敌的东西,才能惊他心中如寒冰底下的那片水波涟漪。 实在太过残酷。 北柠撑着笑脸,“这昙花不用浇水的。” 看似没心没肺的说完。 她便匆匆作辑,转身快步离开。 背过身后,她抬手抹了抹眼泪,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 自从有那些心结,她有些敏感了。 哎呀,不过还是开心的。 谢谢超越妹妹了,她终于碰到大龙的手了。 虽然凉凉的,但好宽厚啊。 润玉没动,抬眸,盯着快步离开的北柠,眼神讳莫如深。 直到她消失在虹桥那一边。 润玉目光轻飘飘的回到昙花上,长长的五指拿着琉璃花盏,眼底凉凉的,凝视着这朵颜色纯白还泛光的花。 “来人。” “参见陛下” 润玉长身玉立,拿着昙花的手背拂袖绕到身后背着,繁星华光之下,仙人之姿极致优雅,“查查这个凡间女子。” 破军抱剑,“是,陛下。” 他欲退下,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陛下,属下有事禀报。” 润玉:“嗯。” “前日属下在璇玑宫庭院巡查时,发现同这位凡间女子来往密切的龙鱼族精灵雀衣私藏血衣,她当时神色慌张的将血衣埋在庭院草木之中,之后便匆匆离去。” 破军将血衣上交到天帝的侧殿,作辑离开。 润玉坐在案几旁,手中始终拿着昙花,他低眸凝望,良久未动。 大概是血衣散发的血腥味过浓,扰他审视这昙花,他虽随手把昙花放于一边,可放置时,还是能从推进案几以防不慎摔落之处,看出他心细温柔。 昙花与血衣距离很近,它的光晕里,反映着血衣上的红。 一丝丝,入扣于瞳。 长夜漫漫,窥看心之痛处。 北柠回到庭院小睡不到一个时辰,便被痛醒。 她说不清哪里痛。 好像荆棘从心,慢慢向全身生长,蔓延所到之处,千疮百孔。 远远不够 这种痛,竟然在吞噬她的心脏。 一点一点的咬,像一个人细嚼慢咽的将其吃掉。 直至最后,她感觉胸腔处,空空的。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刮得她生疼。 “待婚约解除我自然是愿意的。” “娘亲,娘亲不要!” “你这个怪物,怪物” 锦觅灵修,童年阴影 这些痛,这些伤,接踵而来,一点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润玉的往事一幕幕,伴随着北柠无法承受的痛苦,在黑夜里肆意生长。 她是在和睦美满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从未经历过求不得,或寄人篱下小心翼翼活着的种种。 如今她才承其痛,一日,便感觉五内郁结,痛不欲生。 她逐渐被不甘,孤寂,失望占据满腔。 恨不得抓把匕首,快速了解了自己。 北柠侧躺在床上,她用被子裹紧自己,她感觉好冷。 明明浑身发烫,却不停的在发抖。 好难捱。 北柠下床躲在角落里,蜷缩着。 她太冷了,好冷。 好痛! “北柠睡了吧,明天再给她吃。” “雀衣,你还挺关心这个凡人的。” “她护过陛下,雀衣一生都会感谢她的。” 夜神布星拨云显月。 月光却照不到屋里那一小小的角落,阴凉潮湿。 北柠用力抱紧自己,指甲掐入手心,咬着牙不坑声。 她好痛啊! 眼眶通红,硬逼着自己别哭。 身子一时无力,倒在了地上。 北柠满眼泪光,凝望着两步之外的月光。 她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着抬向空中 好想好想抓住那束光啊。 月似他。 清雅孤凉,可望而不可及。 璇玑宫侧殿。 润玉的手触碰了血衣,凝结成暗红色的血染上了指腹。 轻轻一碾,干凝血块在指尖上碎成末。 宛如尘埃飘零,蒙了烛光。 润沉思时,余光里的昙花忽然落起了晶莹的水珠。 他转眼细看,发现水珠是从各个花瓣边缘落下来的。 看久了,越来越觉得像它流泪。 润玉心生疑虑,便伸手碰了它,没注意手上还有血。 这一碰,整株花变得红艳无比,仅有的两片绿叶,迅速枯萎凋谢。 昙花变红,极艳无比。 润玉看了眼指尖上的血迹,再看看突然变红的花,不紧不慢的收回手,皱起了眉。 他尚未有一丝头绪,红艳的昙花却在眨眼间敛蕊合瓣,刚染上的血灰,竟然化为一滴血泪,落到地上。 继而,昙花变白。 这一奇景,皆在眨眼间消逝。 润玉早知它非凡品,此刻静心捻算,竟然算不出它的来历。 想来也奇怪,他看着昙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明明来路不明,却生不起一丝警备。 而在昙花滴血的同时。 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北柠,忽地喉间一哽,好像是什么冲撞出来,逼着她张开嘴。 当即,喷出大量的暗红色鲜血。 一连吐了好几口。 北柠已虚弱如蝉翼,仿佛只需轻轻一碾,便尸骨无存。 她眼眶红肿泛泪光,咬唇憋声,拼命往月光处爬。 “从来没有人为他承受过什么” “从来都没有人替他承受痛苦,孤寂和悲凉,我,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这一点点的痛不算什么,真的!” 最终,北柠还是没能碰到那一束月光,晕倒在它的咫尺。 她不高尚,不伟大。 她只是想对那个人好。 天帝之痛,于她而言是馈赠。 知他痛,才懂给。 所有苦痛,她都是自愿的。 “这漫漫上神路,你可曾回头看看?” 润玉赶到省经阁,正要推开门,耳边忽然响起空灵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瞬时手垂下,摊手,一把赤霄剑显于掌心。 拿着剑,眼神凌厉的环顾四周。 周边并无异常。 好像刚才那一声,是他的幻听。 润玉收了赤霄剑,推门进入省经阁。 他心头没有郁结气闷,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径直走向书架间,翻找记载传说的古籍。 期间,润玉不小心碰翻了一份古简,他弯腰去捡,锦带松开,古简展开。 他目光扫到上面所记文字:“代受之痛:血痂之忆,可夺不可毁。存心门者,遭成倍反噬,生不如死。” “禁术?”润玉便施法将其封印起来,放回原处,继续寻找古籍。 无奈,翻遍了所有古简,皆无线索。 省经阁暗角处。 邝露抱着古籍,靠在墙角,默念毁咒,将古简消毁。 她不能让润玉查到万念之花,否则会连带出只有她才能炼化的妄念露。 禁术这件事,她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让她良心不安的,是突然出现的意外之人——北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3 捱到夜逝,北柠才勉强得到睡觉,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外面吵闹得很。 她睁开双眼,看了看外面的光线。 想着是用早膳的时候,北柠撑起疲惫的身躯下了床。 洗完脸,梳头发时,门被人推开。 是雀衣。 雀衣拿了些新衣裳进来,看到北柠正在梳发尾,说:“北柠你醒了啊。”她亮了亮手中的衣裳,“看,这是夜神赏给你的云锦绣裙,纱质的,穿上去飘飘的,很美。” 说着,把衣服放在床上。 北柠回头,“谢谢夜神,也谢谢你啦。” 雀衣是只虾,就算成了精灵,也改不了离了水就会跳来跳去的习惯。 一走一跳的来到北柠身后,拨弄她柔顺黑亮的头发,“昨晚睡得好吗?” 北柠愣了愣,随即笑言:“挺好的。” 雀衣:“也不知怎的,昨晚夜神布星宿布到一半就不见了,找她经过你这屋还想着给你吃点柿子饼呢,看你睡了,也不便打扰。” 谈起昨晚,北柠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 她手心抚上胸口处,静下来感受,还是能感觉到一点未尽的微痛。 她也不知道昨夜是如何熬过来的。 北柠看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到膳房做了蟹黄水晶小笼包,红豆粥。 雀衣看到她扣虾线,捂着眼睛,“好残忍好残忍。” 一边尖叫,一边跑出去。 虾做清蒸,早上不宜吃重口味的食物。 太湖的虾肥美,蒸好后,散发着海鲜的味道,有一点点清甜。 配上沾水即可,这样能吃到最原味的鲜味。 “嗯真香。”雀衣舔舔手指,馋兮兮的又用筷子夹了两只,一手拿一只,简直美滋滋。 北柠一个人端到璇玑宫,问了破军才知天帝刚醒。 她便加快脚步,把菜摆上桌。 润玉的气场定格在了黑化后,凌厉,又不近人情。 冷感强于温润。 润玉扯了一下衣襟,走出来,看到北柠,手垂下,面无表情的扫向桌上的菜。 都是些他没有见过的食物。 北柠遵循这里的规则,见了润玉,作辑,尊称一声:“陛下。” 润玉抬手,洁白长袖在空中划出一到洒脱的弧线,示意她起身。 他坐下,未动筷,“这些都是什么?” “都是些人间的美味,我想陛下可能吃惯了天界的美味,北柠想给陛下换换口味。”北柠如是说,“陛下这些都身体好,不会太过油腻或者清淡。” 润玉颔首。 北柠自觉的退下,关上了门。 在门快合拢前,她看到润玉拿起了筷子,心中自是开心的。 只要他不饿自己,才能有好心情。 一连两天,北柠每日三餐都变着花样的去做。 人间烟火的气息,时而繁复,时而淡雅温柔。 叫人无法抗拒。 润玉餐餐都吃得饱饱的。 “陛下气色越来越好了。”邝露送北柠出了璇玑宫,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润玉,他静怡美好,像一幅画,“北柠姑娘的辛苦付出,邝露不甚感激。” 北柠用围裙擦着被菜汤烫着的手,“没事,这些活儿,就算上神你不说,北柠也是愿意主动去做的。” 邝露含笑点头,眼底却浮现出愧疚。 “如果夜神没事,北柠就先告退了。” 北柠这几天没睡好,准确来说,她没办法休息,每逢到夜深人静时 就是她下地狱受刑般的惨痛折磨。 她白天一有空闲,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眯一会儿。 北柠转身。 “每个夜晚你一定要熬过来啊。”邝露忽然拉住她,心疼的嘱咐她,但却刻意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悄然触到那脉搏跳动的位置。 北柠拍拍胸脯:“放心好了,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邝露松开手,“谢谢。” 北柠走后。 邝露看向自己的手,“她真的只是个凡人。” 即使服用了飞升丹,但她始终是平庸仙人,连散仙都不如。 邝露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的不知道,她这些天的夜晚,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如何得到万念之花这件事,在邝露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真担心,她会捱不过。 天帝之痛,岂是一般的利刃。 北柠回到庭院小屋中,打了一盆水,拿了张暗红色的布放进水里。 清澈的水,眨眼间,就被红布染红。 血色,从红,变得黑浓。 她搓掉一些血迹,拧干,拿着干布走到墙角把一滩干血反复擦掉。 幸好刚才雀衣没看见,过多解释,也抹不掉别人心头的疑虑。 北柠清理干净墙角,就躺床上睡了。 她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醒来已是夜晚,北柠匆匆跑去膳房做晚膳,可到底还是迟了。 送去璇玑宫,她看到站在大殿中央的润玉,背着手观赏她送的那昙花,侧颜线条清晰的棱角,让人想到,公子容颜世无双。 北柠走进去,站在的身后,作辑:“参见陛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大龙有点奇怪。 润玉侧头,看她一眼,着她手中食物一瞬,眼球向斜上抬,鄙夷之意甚浓,“端下去。” 北柠想解释:“陛下,我” “没听见吗!”润玉厉声。 北柠难过的起身:“是。” 她仰脸望了一眼润玉,他眼神透着暴厉和狠劲。 温润优雅,全然消失! 不会吧,她才晚了喝一口茶的时间,他就那么生气了。 哎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北柠把吃的给了雀衣她们,和仙女们聊了一会儿,她就赶回了璇玑宫。 “这个时候,该给大龙磨墨了。”她看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想到大龙刚才发脾气,她觉得他应该是讨厌不守时的人吧,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不知为何,今日的润玉,让人感觉好害怕。 北柠磨墨期间,一直低着头,没有像往日那样找话题解解他的闷。 仿佛一开口,她便会碎尸万段! 北柠磨着磨着,没忍住去偷瞄润玉。 却不想,她竟然发现润玉眼中飘散着黑雾。 再一看,什么都没有。 奇怪! 难道是她最近没睡好,看错了? 墨快磨好了。 北柠心想等下就赶紧回去吧,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启禀陛下。”破军快步走进殿内,下跪,抱拳,凝望着天帝,“乌龟精一家已被抓到。” 润玉握笔,“死”一字,最后一笔,下手狠厉,“带上来。” 破军:“是!” 嗯? 乌龟精? 北柠停了手上的动作,小弧度的侧着身子,偷瞄殿中央。 只见五只乌龟精灵陆续被破军押到殿中央,其中有两只乌龟看起来不过是凡人的五六岁,还是孩童。 他们人身,背着厚重有纹理的壳子,长着人脸,但鼻子类似猪鼻。 乌龟精灵一家,有一年长的龟奶奶,满头白发,她是最先向润玉下跪的,满眼泪水和恐惧,“天帝恕罪啊,我儿当年年少轻狂,所做的一切皆是无知之过啊!” 她说完,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很响。 北柠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还在疑惑时。 坐在面前的天帝,冷呵出声,残酷又无情,“好一个年少轻狂,无知之过。” 他起身,袖角轻扇过她的脸颊,清雅之味从鼻边飘过。 润玉站在阶台之上,睥睨着那五只乌龟精灵,君威,浑然天成。 他摊开手,一把赤霄剑显于掌中。 他握着剑,指向那个乌龟老婆婆,“那本座就先从你这个生而不教的乌龟开始吧。” “天帝恕罪,我错了,我错了!”年轻一点的乌龟精灵,听此言,不停的磕头,求情,“所有的罪过,我一力承担,求天帝开恩,放过我的妻母和孩儿吧!求” “奶奶!” “奶奶” 利刃寒光,无情的穿过老婆婆的身体,将她劈成了两半。 血洒璇玑宫。 好血腥。 北柠吓的腿软,撑在桌子上。 润玉没有给人留下一丁点的希望,不仅杀身,还当着老婆婆亲人的面,将她的魂,唤了只灵狗,吃了去。 乌龟婆婆的儿子震惊之余,愤怒到了极点,红着眼,大吼:“天帝!” 从北柠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润玉唇角那抹嗜血的笑意。 润玉拖着剑,慢慢走下台阶,停在乌龟男的前面,半蹲下来,手握着剑柄撑在地上,“当年为天后通风报信,监视本座生母时,坐着天后给你的太湖水灵,想没想过今日。嗯?” 乌龟男痛骂:“蔌离未婚生子辱太湖水族,我只是替天行道” “啊!” 乌龟男的一双儿女,在瞬间,双双殒命。 润玉亲手,将他们的魂捏成碎末,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乌龟男瞪大了眼睛,极度愤怒和痛苦,让他忘了做出反应。 润玉起身,孤傲地睥睨着乌龟男,“好好尝尝这丧母丧子之痛,本座可只恩赐过先天后。” 乌龟男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 润玉在杀他亲人,下命令时,眼神里,毫无情绪波动,这些,仿佛只是寻常的事情,甚至是不值得一提的。 北柠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润玉了! 这是怎么了? 润玉回坐,一仙侍端上来一杯茶,他目光无意间扫到一旁吓得脸色苍白的北柠,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就多看了几眼,期间伸手去拿递上来的茶,没拿住,仙侍便松了盘拖。 啪! 茶杯摔碎。 破碎声令北柠回过神来,看向声源处。 只见地上的茶,热气蒸腾。 还有,被吓傻的仙侍,连忙下跪求饶。 “这点事都办不好。”润玉轻描淡写的声音,现如今,竟令人生寒,“削去神籍,总堕轮回。” 北柠震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仙侍磕得很用力,额头都流血了。 北柠认识她,她叫晴蝶,是一只经历了很多劫难才刚羽化成神的妖。 她很懂事,也热心,常常去帮助其他仙子做事情。 晴蝶很珍惜成神的生活。 “陛下,晴蝶只是无意之失啊,仅是为了一杯茶削神籍,太严重了,求陛下开恩,饶她一次吧。” 北柠跪在晴蝶身边,抱着她,让她别磕了,头都破了。 润玉眼中轻蔑,甚深,“那不如,你替她受过?” 晴蝶一听,推开了北柠,“陛下,此事皆我所过,与旁人无关。” 哇,大龙过分了啊! 咋办呢? 北柠看着润玉就要开口下命令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环顾了四周,找不到一件能用的东西。 咋办咋办?! “来” 北柠起身,大脑一片空白的冲上去,仰头,踮起脚尖 她身体前倾,吻上了润玉轻启说话的唇瓣。 将他未说出的几个字,堵在口中。 夏夜。 繁星闪烁的夜空,一颗帝王星,出现了一点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4 这是北柠的初吻。 死都想不到是给了上神! 更想不到,是用来堵他嘴巴的。 北柠懵了片刻,眼前放大的双眸里闪过错愕。 她能怎么办啊! 她也很绝望啊!哭! 润玉的嘴唇软绵绵的,鼻息灼红她的脸颊,一股清雅的香气萦绕在周边。 她亲了大龙! 北柠的脸变得红彤彤的,瞪大的双眼逐渐蓄满惊讶。 他的唇,让她心脏砰砰跳,小鹿乱撞。 润玉似在看她,可眼神却空灵。 像是被吓到了。 跪在地上的晴蝶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她跪爬到北柠的脚边,偷偷扯了扯她的裙摆,“柠柠!” 北柠回神,连忙松开大龙仅有一尺八的腰,往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北柠连连道歉,看大龙一动不动的,她弯腰把晴蝶拉起来,小声嘀咕,“走了走了。” 不走等着被弄死吗! 北柠拽着晴蝶飞快的跑出璇玑宫。 殿内。 良久之后 润玉眨了一下双眼,她的余温在嘴唇上慢慢散去,手放在心上,那里刚刚好像加快跳动了几下。 在她离开后退时,心竟然落空。 带来失重的空寂。 她的体温刚刚在胸前不断传至他身上,扩散到全身。 浅浅的,击破层层寒冷,直达心底。 除了那个人 这上千年来,她是第一个给予他温度的人。 虽淡薄浅寡,但知世间非凉。 润玉忽感刚才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他低头,看到手中的鲜血,再看看殿内的血泊。 才想起最近查出当年向外公出卖生母生下他的告密者,本想惩戒那一人,却不想全家都死在他的手里。 润玉揉着眉心,他闭着眼沉思,脑海里却出现刚刚冲上来吻自己的北柠,一下子就乱了思绪。 这才没注意精元中,一股浓黑煞气长大了一倍。 尽管发生了很尴尬的事,第二天,北柠还是得硬着头发,把早膳做好,给润玉端过去。 一看到威风凛凛,气质优雅的润玉,北柠脸就红了,他嘴唇的触感还很真实的掠过唇瓣。 她全程低着头,上菜盛汤。 润玉拿筷,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脸红什么?” 声音温润,极好听。 北柠的小心肝,控制不住的在砰砰乱跳。 她声音有点颤,干笑:“炒菜热的。” 润玉的喜怒都不在脸上,旁人看不透。 他没出声,北柠便像以往那样,摆好了菜,便作辑退下。 北柠刚踏出璇玑宫,身后响起不冷不热的声音,很平静:“以后多做点肉。” “嗯?肉?”北柠端着托盘,下意识回头。 只见润玉的筷子伸向那一盘凉拌卤牛肉片,放在唇齿间,细嚼慢咽。 北柠记得大龙不吃肉,所以她平时做的份量很少,充其量就是个摆设。 她思忖良久,再次看向那桌菜时,发现润玉将牛肉吃完了,其他的素菜碰都没碰。 北柠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想不到是为什么。 总觉得大龙跟变了一样。 难道是心结的问题? 夺去心结,连性格也会发生变化吗? 北柠回了庭院,打水匆匆擦去墙角的血。 她每天痛醒,反复折腾到天亮,只得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就得去做早膳,来不及处理那滩血。 只能等回来时,才有时间擦。 她收拾干净,动身前去找夜神,想问个明白。 邝露见到北柠来,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松了一口气。 她亲自倒了一杯茶,端给北柠,“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哪有事啊。”北柠无所谓的笑笑,“就那点痛,吃颗糖就好了。” 邝露垂眸低笑,“找我何事?” 她素来不愿以本神自称,尤其是私下。 北柠也不拐弯抹角了,“北柠总觉得近日陛下性情大变,昨夜杀戮心太重,不像是他了。而且他居然开始吃肉,以前我做的都是被倒掉的,今天他不仅吃完了那盘牛,还亲口跟我说下次多做点肉。” 她犹豫了一番,温声问道:“夜神,夺去心结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情和爱好吗?” 邝露一直都在为大龙付出,真心实意的爱他,肯定是不会害他的,这期间,或许出现了什么她们都不知道的原因。 邝露的脸色闪过愕然,唇角继而下垂,“北柠姑娘放心,夺去血痂之忆并不会影响陛下。至于陛下近日种种变化,在我看来,只是寻常状态罢了。想那乌龟精灵当年卖主求荣,龙鱼族的覆灭,也算是他间接导致的,用他一家人陪葬,难道你觉得是陛下无情杀戮吗?再者,口味这件事,每个人都会时不时变一变,北柠姑娘可能是想太多了。” 北柠皱眉摇头 不对,就算是黑化后的润玉,他也没有迁怒过旁人。 他惩戒的,都是伤害过他的人,无辜者,他碰都没碰。 他唯一动过手的是花界长芳主,如果她不先动手试图偷袭润玉,润玉是不会挥动手中那把剑的。 每日灭一品花木,只是希望能激水神回来。 无奈,水神在意的,只是凤凰罢了。 北柠始终想不明白,是大龙低估了水神对凤凰的爱,还是高估了众芳主在水神心里的地位。 “我” “北柠姑娘。”邝露出声打断,“本神夜值很累了,想休息一下。” “那,夜神就休息吧。”北柠看她背对着自己,不得不作辑,退下。 北柠一出门。 邝露回首,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子窕窕的身影。 一连几天。 北柠做的所有肉,都被润玉吃完。 今日晚膳,她索性一桌子全是肉类,想不到润玉一看,露出了笑容。 那抹笑容,在她看来,很诡异。 一桌子二十几盘肉,最后一干二净! 北柠惊讶之余,也只能干巴巴的瞎想。 她除了做菜的本领,其他一点有用的本事都没有。 她开始恼自己跟个混吃等死的废渣一样。 到了该研墨的时候。 北柠伏于案前,心不在焉的磨着手中的千年黑墨。 润玉就在她旁边照常处理公务,没有反常之处。 北柠磨完,抬眸,看到润玉瞳孔里,一抹黑绿色的雾闪过,心都悬起来了。 她差点喊出声,还好牙齿咬得紧。 连连后退了两步,却不料后背撞到坚硬的东西。 凉丝丝的。 北柠回头看,只见一条萦绕着白雾仙气的应龙尾在她面前,往下,是应龙尾部向上一点的尾巴,很长,一直比到她的脚。 她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须臾,便倒吸一口凉气。 恰时,润玉感觉到尾部被撞,顿笔,侧目看她,神情冷漠。 北柠扑通一声下跪,“陛陛下,北柠先告退。” 说完,原本竖立的龙尾紧贴着她的背向下滑,在臀部的位置,忽然加重了力度,似在占她便宜。 北柠担惊受怕的吞了吞口水,脚步不断后退。 可下一秒,下滑的龙尾猛地将她的双腿紧紧缠住。 像蛇那样,缠绕猎物。 北柠下意识就问了句蠢话:“陛下你干嘛?” 润玉盯着她,“吃你。” 北柠想到被生吞活剥,没出息的抖了一下。 她刚刚没猜错 龙尾在她身后竖起,长度跟她身体一样长,不为别的,只是在测量能否将她生吞下肚。 这行为也只是蟒饿了才会有的举动,虽然不知道应龙这么高逼格的至尊为什么也会有这招。 她之所以会猜到是这样,也只是因为最近的大龙实在是太恐怖了。 气场从凌厉,变成魔的那种嗜血。 就差变得面目狰狞了! 眼看着龙尾将自己缠着,举到空中,北柠一点办法都没有。 “陛下!”北柠试着唤他,却无效。 润玉瞳孔里的黑雾带幽绿,抬头看向北柠时,她恍然大悟,原来是穷奇! 穷奇没死? 那完了! “住手!” 一阵寒风吹过脸颊。 北柠感到双腿的紧力一松,她便往下落。 索性邝露及时赶到,她没被吃,也没被摔死。 而润玉被邝露用昏睡露打中,睡了过去。 “夜神,这是怎么了?”北柠连忙跑去看看大龙好不好。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锻炼出灵力,不让润玉受到伤害。 最起码,能早点发现穷奇没死。 “好好看着陛下,其余的事不用你管。”邝露说完,断然转身,似有不回头的坚决。 北柠心生不祥,连忙喊她:“夜” 邝露的声音悠长空灵:“本神定让你穷奇之魂,彻底湮灭!” 哪怕她灰飞烟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5 昙花纯瑕,花瓣萦绕着淡淡的光晕,洒在润玉的脸上,微光残韵点点,带着一丝慵倦。 北柠伸手轻捏一片花瓣,娇嫩美丽,那浅红的指尖微微颤抖,秀美的眉头一皱,“你心细入微,怎么就是照顾不好自己呢?” 她叹气松开花瓣,走了两步,在润玉床榻前蹲下。 北柠仰脸看向润玉之际,眸子秋水如莹,颇为惹人怜。 她的手,隔着一寸空气,柔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自从来到你身边,我就变成恋爱脑了。”北柠唇角勾起,笑意浅浅,“竟然连你出现异常我都没察觉,对你说爱,实在太浮夸。” 北柠始终想不明白,润玉乃是天帝,自身有何异常应该早就发现了,为何到走到了控的地步? 抱着种种疑问,她等到了夜深。 终于盼到了邝露的身影,风姿飘渺,贵气卓然! 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北柠道不出问题。 邝露摊开手掌,像眼睛瞳孔一样大小和形状的东西悬在半空,一层浓红光雾缭绕,十分骇人。 她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是魂祭瞳,赶紧给陛下服下。” 北柠丝毫不犹豫,“哦哦哦。” 她跑得急了,踩空两层台阶,不受控制的往前扑,趔趄了几步,撞到了邝露。 不知为何,邝露明明可以轻易躲掉的。 但她,好像没办法。 北柠抬眸看快撞上邝露了,只是来不及喊,或者让了。 撞上上神应该很痛吧? 她咬着牙,心想撞就撞吧,痛不死人。 抱歉了,邝露小仙女! 不料! 北柠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从邝露的身体穿过去,她震惊地转身。 邝露送她飞升丹时,也给她拿了天界神录。 除了记载有功绩,说明神阶的,还记载了上神殒身之际,真身会出现羽化,从而导致幻变的躯体虚化。 北柠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神录所载:神之将亡,即触则越,无实渐逝!夜夜神,你” 氤着仙气,光华流转,邝露眉眼盈盈,那双微红的双眸如寂静深潭,看不到底。 她淡笑:“为臣者,以君之命付之。” 佳人之音尚在。 邝露的身躯却瞬间消失不见,她的音容相貌,就定格在那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邝露!”北柠扑空,她不停的拢着空气,却发现,什么都抓不到,她眼泪蔌蔌落下,“邝露!” 她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一旁的昙花,花瓣开始滴落像泪水一样的水珠。 不知过了多久。 北柠忽然发作,满腔绝望和痛苦,她忍着血痂之忆的折磨,含泪,将魂祭瞳给润玉服下。 剧痛让她无法控制的在颤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逃似的离开了寝殿。 润玉服用了魂祭瞳,脸上的黑雾煞气立马就灭了。 他又将会是那个翩然公子。 今夜,没有星星。 苍穹笼罩在无边的浓黑里。 北柠受尽煎熬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休息,而是急忙来到润玉寝殿,早早的守在他身边。 天亮了。 晨曦没有微露,只有光。 叩叩。 “陛下。”仙侍敲门,“朝服已备好。” 北柠紧张起来,努力压制不稳的声音,平静的说:“昨日陛下劳累过度,今日须得,须得稍作休息,还请仙子走一趟九霄殿。” 仙侍犹豫一番,“是。” 润玉登位天帝以来,劳苦功高,不辞艰辛造福六界,如此丰功伟绩,六界之众,皆看在眼里。 天界更甚,希望自己的天帝陛下能好好休息几日。 听闻天帝劳累须休息,无一驳议,甚至希望他能多歇息几日。 北柠把粥熬得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可吞咽。 即便如此,这粥也没能喂到润玉。 他不吞咽,北柠没有办法,只得重新去炖了鱼汤,一点一点的喂他。 一口就喝完的汤,硬是让北柠腰都直不起来,脖子酸痛。 好在不是白费力气,用完鱼汤后一个时辰,润玉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红润健康。 北柠坐在润玉的床榻边的地上,看他气色很好,放心了许久。 她的贴心照顾,魇兽看在眼里,走过来,用头蹭了蹭她的手,似在感谢。 北柠以为它在担心,摸着它的脑袋,轻言细语的说:“不用担心,大龙脸色红润了,没事的。” 魇兽又蹭了蹭她,轻叫了一声。 它趴在北柠身边,跟她一起守着润玉。 北柠很困,直接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大龙。”她说梦话惊醒了魇兽,“等你好了,我给你做满汉全席好不好?” 魇兽的前爪子一跃,张嘴吞了这个梦。 这个梦,温暖又纯净。 对魇兽来说,很甜很美味。 魇兽满足的趴在她旁边。 “邝露,别死,大龙很在乎你的无关爱”北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邝露,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 魇兽看到她的所见梦,看到邝露消失的那一幕,难过的嗯了一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朝外面跑了出去。 北柠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魇兽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去玩耍了吧。 她打水给润玉擦了擦手,脖子,还有脸。 看做午膳的时辰还早。 她走到门外,嘱咐破军千万不能让人进去。 北柠偷偷的跑到省经阁,无奈,外面重兵把守,她一个刚行升天的弱鸡仙子,既不能变身,也不能动武的。 愁死了。 她下定决心,等大龙好了,学技能去! 正一筹莫展时。 长袖忽然被人拽了拽,北柠正郁闷着呢,揪回自己的袖子,“别闹,忙着呢。” 她以为是雀衣。 回头愣是懵了片刻,“怎么是你啊魇兽?” 魇兽嗯叫一声,把嘴上咬的古简挨近北柠的手。 “什么啊?”北柠摸摸它,低头解开锦带,逐字默读,“无境狱?邝露还有救!太好了!魇兽你真棒!” 北柠领着魇兽悄悄的回了璇玑宫,她仔细看完无境狱的记载,牢牢的记住,便给了魇兽,让它放回原位去。 “原来魂祭瞳是在无境狱里拿的。”困扰北柠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可她的神情,反而更凝重。 无境狱乃是混沌初破开的黑洞,无边无际。 此处,本无生灵万物,六界生灵入则无。所有法术,皆无所用! 从有到无,炼狱之苦。 而其中的魂祭瞳,是从无到有,其束力,可使一切归无。 “初九风止云开。”北柠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后日啊。” 她扭头看了一眼沉沉入睡的润玉,“那时候大龙应该醒了吧。” 北柠半步不离的照顾润玉,唯恐他哪里不舒服了。 有时候会跟他说说话什么的,虽然润玉没给反应,但她乐在其中。 “大龙,你知道吗,真心实意为喜欢的人做一件事时,是真的可以感觉到幸福的,我可以理解你对锦觅的感受了。”北柠给他掖了掖被子,“尽管这种幸福,虚无缥缈,患得患失。可就是愿意做个看不清现实的傻子。” “很多时候,这种傻子,叫命都不要了。” 比如邝露。 比如,你,傻大龙! 北柠又极为煎熬的捱过了一夜。 照顾润玉早膳后,她不敢休息了,问雀衣要了本学法术的本本,就坐在润玉床榻边的地上,一边守着他,一边自个瞎琢磨。 “要是伸个手指头就能把碗洗了,把地拖了,就美滋滋啦。”北柠咬手指,翻着小本本,小声嘟囔,“洗衣服煮饭可还行。”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北柠把小本本塞到床底下。 魇兽听见动静,嗯了一声,又合上眼睡了。 北柠前去开门。 “润玉呢?润玉在哪儿呢?”月下仙人一身红衣,好扎眼,他在门口转来步去的,晃得北柠眼睛疼。 “月下仙人有何事?”北柠对他印象谈不上好坏,只要不伤害大龙,她自然是以热情待之。 月下仙人一看这女娃甚是眼生,站住不动,从头到脚打量北柠,“你是新来的吧。” 也不等北柠回答,直接摆摆手,“通禀润玉,就说老夫有事找他。” 北柠把这门,“何事?” 天帝受穷奇若伤之事本就不可以被人知晓,恕她气量小,此事,月下仙人更不可以知道。 月下见她不依,只好作罢,说:“魔界奇鸢身归天地已达数千年之久,润玉何不宽恕于人,让鎏英得立他的灵祠,今日正是他的忌日,是个好机会。” “月下仙人,你搞错了吧!”北柠走出璇玑宫,反手关上门,“魔界的事,你也要插一手吗?” “魔界的事虽不归我管,但魔尊是旭凤挚友,让奇鸢归位不仅是鎏英的心愿,旭凤知道了,也很高兴的。”月下仙人对北柠多话这一举,颇为不满,“一个小仙,莫要碍事。” 北柠轻笑,眉眼间尽是嘲讽:“当年若不是奇鸢向先天后通风报信,陛下的生母就不会落得个身在寒冰之中,魂却不知何处的地步。怎么?你们一众上神是个好东西,陛下就是个违丨逆之徒是吧?” 月下仙人争辩:“是蔌离想先加害于旭凤,天后此举虽然过分,但她也是该得的!” “依月下仙人之言,旭凤的命是命,陛下和他生母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北柠笑:“若是如此,那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们,奇鸢受制于天后,而非陛下,他无论有何苦衷,也不是伤害陛下和他生母的理由。陛下此举,也是他的活该!” 月下仙人:“润玉杀丨弟夺丨位,此等不仁不义不孝之徒,旭凤何曾计较,多年一直尊为兄长,今日,讨个灵祠有何不妥!” 魇兽听见争执,担心北柠。 它一看到月下仙人,和善的眼神,就变得很凶,还冲着他呲牙发狠。 “月下说笑了,要论仁义道德模范何人比及你啊!”北柠掷地有声,“先天帝戮兄夺位,你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上神,到头来还不是屈于权势,臣服于一个奸辱先花神,戮兄,玩弄权谋心机的暴丨政君主!你不是痛恨吗?怎么?逍遥快活的够了,良心又苏醒了是吗?你只看到旭凤失去爱情,身为叔叔的你,何曾关心过陛下失去母亲的崩溃和痛苦,陛下在为三千万笠泽水族承受欲加之罪时,你又在哪儿呢!哦你在帮你的心尖宠,旭凤,牵线呢!” “陛下若当真不仁不义,在他登帝之时,第一个死的人难道不是你这样的人吗?偏心偏到众人皆知,令人齿寒。旭凤夺他妻子你拍手叫好,陛下推翻暴丨政造福六界,你却在骂他是个小人!”北柠深呼气,“有些神呐,真是连狗都不如!龙就是龙,九五至尊,天命所归,任你如何气急败坏也注定你等偏倚之人只是个笑话!” 月下仙人大怒:“你” “魇兽,走吧,别让有些神,辱了你的眼!”北柠推门,踏进屋,便嘭的一声关上。 月下仙人有气无处发泄,气得是心堵。 在门外叉腰,怒吼:“好你个伶牙俐齿,颠倒是非黑白的小女娃,看老夫不给你撤了你的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6 魇兽走到床边,凝望着熟睡的润玉。 眼中噙着泪,哼唧的声音小而柔,充满悲戚。 北柠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魇兽,这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执念,一曲终有别,你又何必在意呢。有人待他淡薄,也会有人视他如命。” 魇兽转过头,蹭着她手心。 它最近跟北柠亲近了许多。 北柠在璇玑宫里进进出出,魇兽就跟个屁虫似的黏在她身后。 她会给它讲故事,给它做好吃的。 她有事外出,它就会乖乖的待在寝殿守着润玉。 夜晚时,它睡不着,醒来发现北柠不在,蹦到床榻上,小嘴咬着被角,拉到润玉肩膀上,给他盖好,便跳下床,穿过玄门去找北柠。 静夜独冷,戚戚哀哀焉而伤。 魇兽寻到虹桥辰星树下,看到北柠的身影,在原地欢快的转了三圈,又蹦跳了几下,咻的一下跑向她。 北柠紧紧靠着那颗辰星树,虚睁的双眸里满是痛苦,听见背后有声音,她艰难的睁开眼,只见她的眼球发红,眼眶红肿。 瞳孔周围的红血丝,在清澈的泪水中,像琥珀封存的交织缠绕的红丝。 清透,动人柔美。 “魇兽!”北柠见它便立刻低下头。 北柠浑身发冷,止不住的在颤抖,指甲扣紧辰星树,咬着唇,慢慢的背过魇兽,面对辰星树。 北柠不能让魇兽看见,她一向小心,睡时也会提醒自己别做不该做的梦,如果被它看见,那入梦时,隐藏的梦境便会被轻易捕捉。 若是被润玉发现,到时深究 窥视,夺取天帝记忆,一万条命都不够死的! 然 下一刻,痛感突然海潮涌来,气势汹汹席卷她整个人。 从里到外,皆如撕裂般噬骨锥心之痛! 北柠死死咬住嘴,不让自己出半点声音, 她努力想些开心快乐的事情,只是炼狱般的惩罚,岂是区区凡尘俗乐能够掩盖抹去的。 她呼吸窒时,心口猛堵一热大口鲜血喷出来,洒在地上。 北柠惶恐,连忙蹲下来从长袖里扯出手绢,擦着地上的血。 她很努力的在遮掩,可魇兽到底还是发现了。 魇兽目光所露悲伤,耷拉着脑袋,走到一滩血的位置,趴下,小声的哼唧着。 北柠俯下身,不停的咳着,只觉得喉咙处疼得厉害,火烧似的。 她抬眸看向魇兽,用力扯出来的笑意虚弱极了,温柔又如瓷般易碎,“真糟糕,刚试菜不小心被鱼刺卡喉咙了。没吓着你吧魇兽?” 话说得轻侃而带着几分无奈,但她不敢直面魇兽,垂头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和咳嗽。 魇兽凝望着她,突然起身,化做一缕光,消失不见。 它离开,北柠自是松了口气。 忍着不适,擦去血迹。 随着夜的推移,剧痛更难捱。 北柠背靠着辰星树,蜷缩着。 咬牙,独自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魇兽回来了。 它嘴里叼着治疗咽喉痛的丹香草,送到北柠手上。 北柠看来,其实就是薄荷,但于凡品不同的是,入口即化为清凉汁液,润在喉部,止痛消咳。 “谢谢你,魇兽。”尽管毫无作用,但魇兽此举却让她感觉好温暖。 最后,还是魇兽陪着她熬过来的。 这漫漫长夜,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独熬。 “魇兽,待会儿我给大龙熬了汤,打扫完璇玑宫,我就给你做炸小鱼干好不好?”北柠背着手脚步轻快,歪头,乐呵呵的瞧着魇兽,“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小鱼干的,若是你不喜欢,我带你去挑你爱吃的,我给你做,好不好?” 魇兽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萌动人心。 “上次那个朱雀卵”北柠提起这个,魇兽的身子抖了抖,她捂嘴笑,“好啦,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忘了,下次注意,哦不,没有下次啦。” 魇兽眯眼,似乎在笑。 北柠熬了汤,照常悉心喂给润玉。 之后给他擦擦手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怕他难受不舒服。 打扫完璇玑宫,北柠回到寝殿看到魇兽等自己等得睡着了,没吵醒它,就自个去膳房先把小鱼洗干净,腌制起来,待会儿炸出来,才好吃。 北柠回到寝殿,盘坐在床榻边的地上,给润玉说故事,说着说着,就趴床沿边睡着了。 她虽然累,但很幸福。 每日如此。 昙花的光,也比往常更明亮,纯净。 屋外仙气缭绕间飘着绿叶。 润玉醒来,支起身子,被褥从身上滑落到腿上,他感到头痛,抬手按揉额头。 末了,想掀开被子下床,被角却被按住,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他带回天界的凡间女子趴在床沿上睡着了,臂弯压到了被子。 他抬眸看了看,这是自己的寝殿,脸色不免有些沉。 润玉正准备开口。 一颗蓝色的所见梦飘到他的眼前。 是拿着帛书的北柠,站在他的床边。 “潮州出现久旱,太巳仙人已命人为其施雨露。” “时令气节有效改善农生,太湖水族得以复苏,众生灵上奉于天谢主恩。” 她合上帛书,“太上忘情,无小爱,怜众生,盛世慈悲,于你亦非慈悲,若要慈悲心法,渡己再渡众生,方是万世升平。这是斗姆元君前日送来的法经,夜神已经归档在披香殿了。” 北柠背对着,润玉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觉得柔柔莺声,多了一些他抓不住的情绪。 润玉从另外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走近魇兽,看到的全是所见梦。 原来,这些天一直是北柠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给他说故事,偶尔还会向他汇报打听来的九霄之事。 只是让润玉很奇怪的是,北柠的所见梦缺了夜晚。 “魇兽,这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执念,一曲终有别,你又何必在意呢。有人待他淡薄,也会有人视他如命。” 润玉看到所见梦里,北柠似乎是在安慰魇兽。 他皱起眉,北柠所说的“他”,是谁? 润玉回首,看着趴在床沿上睡着的女子,倦容苍白。 耳边的所见梦,在他眼前浮来浮去。 静片刻。 他手一挥,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腿也给她枕着软垫。 魇兽听到声响,醒了,一见是润玉安康苏醒,它蹦跳到他的手边,使劲儿蹭蹭。 “本座无碍。”润玉温柔的摸着它。 这时,身后有人出声:“大龙。” 润玉侧目,只见一个黄色的所思梦浮在北柠上空。 其中是,她痴痴看着润玉笑的画面。 只是,他眼中并无波澜。 魇兽仰头,张开嘴,吐出了两个蓝色的所见梦。 继而,咬着润玉的长袖扯了扯,让他注意这两颗蓝色的所见梦。 “哎呀呼呼”北柠甩甩手,“天界的油真烫。” 用于熬煮鱼汤的鱼水很多,当放入热油锅里炸时,滚烫的油渍瞬间噼里啪啦的溅到外面,很容易烫到人。 北柠她一日三餐都是熬汤,守在边上干巴巴的等它好几个时辰,熬好了,还要弯着腰一点点的喂到润玉嘴里,太多不行,他不吞咽,会流出来的,只能很少的去喂,让汤汁慢慢滑进他的喉咙里。 润玉看到北柠直起腰,疼得她皱眉,直捶腰时,眉间淡漠散去,浮上不明显的动容。 为他擦汗。 打扫璇玑宫,一声都没吭。 这颗所见梦破了,化成了魇兽眼角的泪水,落在地上。 另外一颗所见梦的场景是寝殿外。 当润玉见到月下仙人时,面无表情,有种无所谓的态度。 生分,却懒得计较。 直到看完过程,润玉的表情才稍微变冷了些。 这时,门被叩响。 很急促。 润玉察觉有异常,却不紧不慢的施锦服加身,垂眸,“魇兽,看着她。” 魇兽点头。 润玉开门,踏出寝殿,门也随之关上。 月下仙人乘门打开或关上的空隙,只看偷瞄到那张龙床上,是一魇兽。 并没有看到他想要找的人。 “来找本座何事?”润玉漫步于玉桌旁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抿。 气质淡雅,也冷冽。 月下仙人则坐在他对面,“润玉,你这有个新来的仙侍前些日竟敢顶撞老夫,她人现在何处,看老夫不好好教训她。” 润玉把玩着杯子,“本座的人,何时轮到外人教训?” 慵懒随意的口吻,不失威慑力度。 月下仙人一听,急了,“外人?润玉,老夫可是你叔父,怎能算得上外人!” 润玉轻笑,眉间如画,“若月下仙人不提,本座竟忘了跟你还有这层关系。” 他此言,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月下仙人脸红一阵,又白一阵的。 他偷瞄了一眼寝殿大门,暗自拍大腿,忍着不适,说:“奇鸢,哦,也就是暮辞一事,你打算怎么办?” 风起云涌。 润玉捏着杯子,瞬时,被子在他手中化成灰。 他冷冷的看着在手里散尽的玉灰,“既已效忠先天后,自然是要忠到底,永不归祖,乃是本座亲授的荣耀。此事,就不劳月下仙人操心了。” “润玉” “若是月下仙人想要管到底,不如你就牺牲的神籍来换奇鸢,如何?”润玉抬眸,眼中笑意渐深,“润玉素闻叔父一向仁义慈悲。相比魔尊和奇鸢的感情,区区神籍,叔父大抵是不在意的吧?” 月下仙人先是一愣,搞得最后自己反而下不了台。 神可活万年,而凡人不过蜉蝣,转眼即逝,还得受尽人间八苦。 “天天帝说笑,老夫不过是同情罢了。”月下仙人起身,“老夫想起红线少了许多,这就回去织。” 润玉眼中尽显轻蔑,“杀母灭族之仇,叔父都能轻易叫本座放下,可为何要你区区神籍,竟如此避之不及,莫不是叔父以为,润玉自小活在先天后打压之下,反正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世间恩仇皆不记。” “叔父,你这好人。”他不喜不悲,像在谈别人的事,“借不仁不义的侄儿名头,当得可真轻松啊。” 月下仙人落荒而逃。 润玉自然不想跟他计较,摆明立场,及时收好便可,起身,前往璇玑宫正殿,看看近日投来的奏折。 而寝殿内。 跟月下仙人商量好声东击西的彦佑,此时正在翻找奇鸢封录,还有帝印之玺解封封录。 两样齐全,才能立起灵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7 彦佑翻找封录,不小心碰倒灯盏。 北柠睡眠浅,易惊醒,一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直起身来,她伸懒腰,扫到床榻上与无人,心顿时凉了凉。 第一个念头是害怕大龙发生了什么。 而魇兽早被彦佑施了法,陷入昏睡状态。 彦佑碰翻灯盏,心惊的拍拍胸脯,小心翼翼地将灯盏放正,下意识回头,去看床榻躺着的陌生女子。 这一回头,却把他吓一跳,“哎呦~” 北柠方才寻润玉踪影,稍微侧身,便看到穿着浅绿色衣裳的人鬼鬼祟祟的,她放慢脚步,轻手轻脚的靠近,不料,走到一半,那人转身过来,她受惊不轻,往后退了几步。 彦佑细瞧女子片刻,紧绷的面容放松下来,挑眉轻笑:“哟,润玉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个绝世美女啊!” 他撩起一缕头发甩到肩后,信步朝她踱来。 北柠觉得此人举止好眼熟,“你是?” 只见那人笑意略痞,“在下彦佑,不知小美人儿芳名?” 北柠看这只是天帝的寝殿而已,他怎么会来这里,心中提着警惕,并未回答,只道:“这里是天帝陛下的寝殿,还请速速离开。” 她说话间,彦佑已到身边,绕着她,来回踱步,上下打量她。 这一行为,北柠颇感不适,“还请上神自重。” “美哉!小美人儿,你这容颜叫人如何自重?”彦佑忽然靠近她耳边说话,气息扑在她脖颈间,好不暧昧,“小美儿快快让开,别耽误我找东西哦。事成之后,我彦佑定重重有谢。” 北柠抬手抹了抹脖子,没好气:“找什么?” 彦佑方才靠近,察觉这女子虽非凡人,但竟毫无灵力,实在令他困惑。 如此,他并不怕她能做出什么来,便道:“帮旭凤那挚友凶婆娘拿回她夫君的灵祠。怎么样?我是不是让你很崇拜啊!” 语气吊儿郎当,竟无一点忌惮。 北柠猛地推开彦佑要伸过来,放在她肩上的手,她笑:“真是好啊!一个个的,不知道的都以为是陛下故意刁难魔界,以奇鸢要挟,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成为人人都称赞的侠士吗?!” 彦佑愣了一瞬,随即笑言:“小美人眸子水灵灵的,竟识不清人。脾气也那么暴躁,不好哟,会加速衰老的~” 北柠其笑有讽,“假君子真小人,不用你置评,自有公道在人心。” “小美人儿,你刚来,且赎你这般没见识。当年润玉夺位,众生皆知。”彦佑严肃起来,目光注视着她,“我如今所做之事,是在帮他积德积福。” 北柠直面他的眼神,“也就只有你们说着为他好,却行着挖他心伤他尊严的行径!” 看润玉一而再再而三容忍的人,是这般嘴脸,她竟然泛了泪光。 北柠眼中莹莹泪光,震了一下彦佑,他撇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你且让开,别多管闲事。” 北柠看着他开始乱翻东西,反正有人醒了,他没在怕的,东西翻得咚咚响。 “你不也在多管闲事吗?”北柠走到他身后,看他肆无忌惮的样子,她竟然毫无办法。 好没用! 此时。 彦佑竟然在墙上暗阁找到了奇鸢封录,他兴奋极了,施法,封录便取到手。 北柠伸手去抢,他反应敏捷,躲过。 他得意洋洋的朝北柠挥挥手中的战利品,“小美人儿,别白费力气了。” 北柠觉得好难过,秋瞳浸润水光,走近他,抓住他的长袖,抛开傲气:“求你!别再做伤害他的事了,你这样只会让他心寒。一次又次的失望,他的心会死的!求求你!” 彦佑垂帘,目光黯然下去,“润玉的心堪比淤泥,也铁石心肠,真不知你到底图什么!” 他抬手,食指指向床榻的方向,“看见那朵昙花了吗,他到现在还对旭凤的妻子念念不忘,痴心妄想。你再看看夜神邝露的下场,守着一个不会回头的人,我都替你们感到悲哀!” “这件事,谁做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你明白吗!”北柠拽他拽得紧紧的,“洞庭湖君对你有养育之恩,陛下视你为兄弟,奇鸢再可怜,可到底是血亲之仇。” 彦佑拂袖,将她挥开,“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放不下他又如何快乐。” 眼见彦佑就要离开。 北柠撕心一喊,“你又可曾想过这是陛下能为他生母所做的唯一一件事!除了手刃仇人,你还指望他如何尽孝?抱着尸体天天诵经?你以为失亲之痛,人人都可以像你这般洒脱放下吗!” 她说着,在桌上抓了一把匕首,“要不然你试试,伤在自己身上,到底痛不痛?” 彦佑见她此举,嘲笑:“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手掌蓄起灵力,一团绿光悬于掌心,一推,击中北柠,她只跑了一步,便倒下。 北柠呕出一口血,捂着胸口,支起身子,轻蔑的眼神甚深:“不知先天后何时多生了一个儿子,对旭凤真是一心一意的忠诚!” 她坚强的站起来。 彦佑并未出杀心,不过他略施一灵力对北柠来说,犹如重石击卵,看她脸色苍白,他眼底闪过不忍,“你对润玉可真是一往情深啊。可你知,这副痴心不悔为他满身伤痕的模样,何其丑陋!” “彼此彼此。”北柠的身子摇摇欲坠,扶着桌角勉强站稳,笑容不屈,“你又可知,你这副打着正义勇士行着忘恩负义之事的模样,又何其龌蹉不堪。” 北柠记得给润玉擦手时,摘下了他的人鱼泪放在枕下。 在彦佑往外走,她拼尽全力,快步走到床榻边,摸到人鱼泪泪,对着寝殿一挥。 强大的结界瞬时布下,任谁,都插翅难飞。 彦佑不察,靠近门就被结界打了回来,摔到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他拿着封录,跳起来,快步走向北柠,“交出来!” 北柠别过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彦佑一掌拍向北柠的脑袋,但在中途停下,“交出来,别逼我杀了你!” 北柠惜命,也不愿意彦佑这般得寸进尺,“你不就是仗着陛下不会对你怎么样,反复踩踏他的底线。但你别忘了,我不是润玉,也不是你妈,你以为你想怎样就怎样?彦佑,今天你杀不死我,你就是个废物白眼狼,又废又垃圾!养不熟的恶臭蛇!” 彦佑在忍,他的手颤抖成筛子。 但他在蓄爆发灵力,一掌,就能让北柠立刻灰飞烟灭。 北柠却暗暗笑了,继续让他愤怒吧。 “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没听过吧,要不然我讲给你听?”她瞪着彦佑,“就是说一个农夫救了一条蛇,却被蛇反咬毒死。说的不就是你吗彦佑。对仇人像条狗一样摇尾巴,对救命恩人施以酷刑,匪徒大论道义,污者自持清高,真真伪善也!” 彦佑气得面红耳赤,他向来不易动怒。 北柠笑,“气急败坏了吧,戳痛了吧!想杀我是吗?彦佑,你别忘了用在天帝陛下身上的那一套,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动了杀心,不是自持纯善大义吗?天帝陛下的仇恨,怎比你的委屈,是吧?” 彦佑闭眼,“行,我成全你!” 璇玑宫有灵波结界,灵力强大时,会惊动润玉。 彦佑使出了必杀绿笛,一部分击中了北柠天灵盖,一部分被突然飞来的赤霄剑挡住。 彦佑一看,心生不详。 果然。 润玉不消片刻,显于殿内。 赤霄剑飞回他的手中,他侧目扫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北柠。 彦佑乘结界打开,“润玉,谢谢你的封录。” 跃出寝殿。 润玉眼神发狠,“做梦!” 他应龙真身腾飞,浩气荡荡,一下子就飞到彦佑面前,龙尾一扫,将隐身的青蛇拍倒在地。 润玉幻变成人身,剑指彦佑,“本座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彦佑,杀母之仇,本座绝不手软,奇鸢罪有应得,尔等休得驳逆本座!” 彦佑受了伤,润玉收回封录。 彦佑颇为失望,道:“润玉,我一心愿你不要再错下去,为何你如此执迷不悟!” “错?”润玉气场凌厉,袭痛万物,“那本座就继续错给你们看看。” 润玉摊开手掌,封录悬于掌心。 他用应龙极灵,将封录化为灰烬。 彦佑错愕,“润玉!” 润玉负手,转眼消失。 长空,响起空灵飘渺的声音,温润,有情,皆无。 “如今,奇鸢永世湮灭,再无生机。” “鎏英最应呈谢尔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18 魔界听闻奇鸢湮灭。 魔尊鎏英愤怒不已,惊得月下仙人和彦佑不知所措。 他们只是想给鎏英和旭凤一个惊喜。 却不想,酿成大祸! 速去找了锦觅和旭凤,商讨如何平息鎏英愤怒。 月下仙人道:“竟不想到,润玉这厮当了天帝戾气甚重,不听我们规劝也就罢了,还一怒之下将暮辞也就是奇鸢的封录毁了。” “怎么会这样?”锦觅细想,“我不相信小鱼仙倌会是蛮横无理之人。” “此等杀父杀弟的不仁不孝之人,何时不无理了?”月下仙人想起润玉竟然为了一个小仙侍,居然讽刺他暗骂他,真是急煞他也,“凤娃,你以后别叫他哥了,离他远点,小心他某天看你和锦觅恩爱有加,心生妒忌,下场就跟奇鸢一样!伴君如伴虎哦。” 旭凤让孩子自己去玩,隔绝这些纷争,才说:“此事,我需得去魔界一趟,想必鎏英此时悲痛万分,急需劝慰。” 彦佑点头赞成:“润玉简直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实在太无情。若不安慰魔尊,怕是日后神魔大战免不了了。” 月下仙人:“大青蛇所言极是,为了无辜生灵,老夫陪凤娃走一趟。” 天界。 润玉回到璇玑寝殿,此时,魇兽已醒,守在北柠身边哼声不断,似在呼唤。 见润玉前来,魇兽跳下床,跟在他身边。 北柠虽服下飞升丸,但到底是个半人不仙,天灵盖乃凡人所有,被彦佑击出裂缝,危在旦夕。 润玉沉眼看她须臾,伸手,两指并拢指于她的眉心,给她渡入大量的灵力,修复她的裂开的天灵盖。 此举,无不在耗损他的修为。 魇兽在一旁吐出方才吃掉的北柠所见梦,彦佑在寝殿与她的对话,都入了润玉眼中。 润玉见此,剑眉紧蹙。 末了。 北柠天灵盖已被修复,脸色逐渐好转。 润玉消耗太多,虚力蔓延至全身,他脚步略飘下了一台阶。 身后,一声响起:“大龙。” 润玉回首,眼底深沉,旁人不察其心。 他顿片刻,扭头就走。 踏出门,忽道二字:“傻子。” 庭槐疏影倚风动,神静饮酒望昙花。 一龙尾显尽威仪,直入浮云间,惊万物生灵。 北柠醒来走出寝殿,便看到了龙尾人身的润玉,他举杯慢饮,与手边昙花相衬,融合成一副冷清寡淡之画。 她情不自禁的,轻步靠近。 润玉抬眸,看到她,眼下瞥到自己的龙尾,脸上掠过厌恶,放下杯子,“好了?” 他灵力受损,显出一半真身,若非如此,这难得一见的龙尾北柠也看不到。 他排斥自己的真身,也不愿被人看见。 “谢谢陛下为我耗损灵力。”北柠捱近大龙的尾巴,一股凉气袭上身,甚是清爽宜人,她忍不住夸赞一番,眉眼含笑,“陛下你的尾巴好漂亮。” 眼神里,充满仰慕。 换而言之,就是花痴。 润玉的厌恶之色,散去。 眼底深沉变得温润许久,他唇角竟勾起一抹笑,“曾经何时,也有个人称赞这尾,无与伦比。” 相思亦如海潮,一涌而上。 北柠凝望着他,“无与伦比的又何止这条龙尾,令人流连忘返的而是陛下你。” 润玉不动于色,心中却惊愣一瞬。 “要是我有陛下这样的尾巴,我呀,绝对要在六界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北柠双手叉腰,扎个马步,在润玉面前横着走来走去,“一定要拿出拆二代,暴发户,唯我独尊的气势。” 润玉轻醉,歪头,拳心支着耳后,醉眼迷离,看着眼前横来横去的丫头,寡淡乏情的双眸,笑弯成月牙。 她笑颜如画,活泼灵动,在这薄情天界,画下了抹不去的浅痕一笔。 天帝一笑,六界四海千秋绝色,十方众生独携福康。 润玉不甚酒力,醉倒浅睡于槐荫下。 北柠去膳房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端来时,天色已暗。 只见润玉端坐于玉桌旁,他面前跪着一个仙侍,走近一看,便是那日逃出穷奇应龙魔爪之下的晴蝶。 她一见北柠来了,心中甚是激动,但不敢在润玉面前表现得台太明显,依旧哆哆嗦嗦的说:“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夜神了,陛下恕罪,夜神踪影并不知晓。” 润玉并无为难晴蝶的意思,他只是看星宿尚未完成,找来问话罢了。 这么大的反应,不免让他感到有些莫名。 但晴蝶的话,却让北柠手心出汗。 润玉晓得问不出什么,便动身前往邝露府邸。 北柠放下醒酒汤,连忙追上去,不近不远的跟着。 来到邝露府邸,守在门口昏昏欲睡的仙侍听见脚步声,睁开眼,一见天帝亲自来此,便慌了神,站起来。 整个人,局促不安。 润玉走近,“邝露呢?” 一出声,仙侍惊得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夜神近日身体不适,正在房内修养,待到安康时再向陛下请罪。” 润玉预感事情严重,不再多言,挥袖,仙侍身后的门,瞬间敞开。 微风拂过,软帐飘起来。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许多光点光晕不断从她身体里浮起。 此况,润玉一眼便知是上神在殒灭之际。 震惊之余 那一刻,他脚步忽然变得很沉重。 每踏出一步,那人的声音便敲击于耳旁。 怅然若失! “希望殿下,能像信任魇兽一样的信任我。” “我认识的那条龙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今日殿下能对着我发火,不再隐忍自苦,是好事。希望殿下能够常常这样,释放真性情,不再把自己的痛苦和烦恼憋在心里,甚至骂骂邝露,对邝露多发发脾气,邝露也很开心。” “邝露此生,只愿待在陛下身边。” ...... 仙侍见天帝进入,从门外跪行到屋内,有些崩溃:“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润玉盯着床榻上的人看,声音冰冷之极:“向本座如实道来!” “三日前不知夜神去了何处,回来便是这般模样了。”仙侍并不知情。 当然,邝露并不会将穷奇一事透露给任何人。 也罢,问不出什么。 润玉:“退下。” 仙侍惶恐,连忙退出房,关上门。 润玉为了北柠已折损修为,他伸手探了探邝露,发现她元神竟然不在。 但他仍然不想放弃,使出最大的灵力,渡给邝露,为她争取一些时日,此后再做打算。 却不想 邝露知他心意,早就在自己身上下了断脉引,任何法术都无法渡给她。 已成定局,无需费力! 北柠透过门缝,看到大龙坐在床沿边,不言不语,不眠不休,直直的看着邝露。 整个人无精打采,毫无生气。 邝露于他而言,非情爱之人,却胜于亲人。 这偌大的天界,邝露是第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这千百年来,也是最后一个。 一个人的心,真的会像生病一样痛。 自从承载了润玉的血痂之忆,他的心情,北柠能够真实的切身体会。 都说每个人的痛,是不共通的。 但她居然可以! 润玉现在很痛很痛 北柠给他做了饭菜,他一直没动。 冷了热,热了冷。 北柠在虹桥坐了很久,喂饱了魇兽,她回到庭院,找到雀衣,“雀衣,你能给我一些笠泽里的贝壳吗?” 雀衣鼓鼓金鱼嘴,“贝壳也能吃吗?” 北柠摇头,“明天初九,我想做贝壳风铃给一个人。” “哦~这好办。”雀衣施法,只见堆成小山的各种贝壳突然冒出来,“随便挑啊,什么样儿的都有。” 这般可爱,惹得北柠笑了笑。 北柠挑了很多珍珠,还有会闪光的贝壳,谢过雀衣之后,她一个人来到虹桥,坐在辰星树下,开始串风铃。 她做了很久,终于完成,腰酸背痛脖子不适,但听见贝壳清脆的响声,一切疲劳,都不值得一提了。 润玉守了邝露一夜,未眠。 北柠能感觉到他心里,一阵一阵的在抽痛。 她便不去打扰,唤来魇兽,摸摸它的头,“乖魇兽,来帮我把这个贝壳风铃交给陛下,随便帮我录个像呗。” 所谓录像,就是她把想说的话,都说在了梦里。 北柠静悄悄的离开,魇兽望着她的背影,眉眼下垂,显得很伤心。 根据偷来的古籍记载,进入无境狱只需逆光而行,到达最黑暗的地方,甘愿牺牲自己的元神祭之,便可进入像无底洞,又像炼狱的无境荒凉之地。 入无境狱说简单,却也难。 以牺牲个人为代价,世间无惧勇者,为数不多。 北柠乘着水毯来到黑乎乎的地方。 这里是光的尽头,她带了些在天界收集的蜡烛,风吹不灭,水浇不熄的,点燃。 这里寸草不生,脚下踩的是黑漆漆的石头。 这里没有季节,也没有风。 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了,孤独,恐惧,围绕着她。 “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北柠一屁股坐在水毯上,愤愤的说,“也搞什么歧视,没元神的还不能进了啊,血行不行啊?” “光天化日索要大红包,也不怕被举报#%#” 逼叨逼叨给自己壮壮胆。 她手上的刀子颤颤巍巍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瞬时,鲜血冒出来。 “真疼!”北柠丢了匕首,对着伤口吹气。 她怕疼啊,割也没敢割多深,离动脉差老远。 不过吧,割动脉还没找到邝露元神呢,她怕是就凉了。 就一丢丢血,也不够喝的呀。 郁闷。 北柠想着想着,忽然灵机一动。 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备用活鸡,割了它脖子,洒了一地的鸡血。 心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北柠把鸡放一边,对着地打招呼:“给你打鸡血了啊,动起来吧北鼻!” 无知者无畏。 她或许并不知道无境狱意味着什么,在这里,一切归零。 万物枯萎,化为乌有。 就连九重上清天,也会被它吞噬,炼狱成灰! 北柠话落,地动山摇,震得她站不稳。 她搓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点小激动。” 或许,百万年来。 她是第一个那么放肆的人,不给元神就算了,给洒鸡血,洒鸡血就算了,还一点都不给点面子的人。 这让无境狱很气! “啊啊” “哎哟!” 北柠居然被丢出了逆光之地,四脚朝天的趴在璇玑宫外。 路过的破军看她如此逗侃模样,忍不住偷笑。 接着,水毯,书包,一一从天而降,砸她头上。 还有那只鸡,一屁股坐她脑袋上,继而跳下去,大摇大摆的扭着屁股往庭院鸡舍方向前进! “啊!居然把血都还给鸡了!?”北柠下巴都要掉了。 过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一件事,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腕,“喂,你倒是还我血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19 真的是惨。 北柠爬起来,坐在地上,把东西一样样的捡回书包里。 她心疼的看看自己的手机,好在没坏,这里面全是润玉的照片,还有视频啥的。 平常不拿出来看,死之前,就不怕没电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包里还有她用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都忘了放家里的相片墙上了。 北柠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收拾收拾好东西,拉上拉链,背上书包。 就是蜡烛只有一根了,她得去偷几根。 北柠鬼鬼祟祟的溜进杂房,往书包里塞了几根蜡烛,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有人进来,吓得她赶紧缩到桌子底下。 “今日是人间的中秋佳节,二姐,我想下凡去看看热闹。” “去吧,记得给我带点月饼上来。” “中秋?”北柠看她们拿扫具出来了,摸手机看了一下日历,“不是吧!我要死在节日上啊?从此中秋成她忌日这可还行” 不可行不可行。 死前也得过个节日,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北柠看看时辰,尚早。 她便去了膳房撸起袖子,开始做月饼,雀衣会法术,这月饼啊,做得极快,两个时辰就好了。 “雀衣,帮我拿去给魇兽,还有算了,剩下的你和晴蝶她们吃,我就拿四个吧。”支走雀衣,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北柠拿了四个月饼,走出庭院,她看鸡舍那只鸡福大命大,也就不为难它了,拍拍鼓鼓的书包,唤来水毯,朝无境狱出发。 北柠做的月饼香味浓郁,魇兽一闻味便知是她做的。 雀衣来的路上觉得今日的北柠很不对劲,放在魇兽面前便立刻折回去。 这匆忙脚步声,惊动了倦慵的润玉。 润玉踏出门庭扬手布下结界,魇兽乏乏的抬头看他,随即站起身来,哼着悲调走过去。 他掌心轻抚于魇兽软绵绵的头,“何事?” 魇兽嘴边一阵仙雾缭绕,用象征温暖和爱的红丝线串起来的贝壳风铃落在润玉手上。 他手指拿着玉环扣,往上一提,风吹过。 叮咛叮咛 清脆的响声,毫无杂音,宛如清泉般洗净内心纷乱。 “这是何物?”润玉的声音温润柔和,有种淡然自若,不为事扰的气质。 魇兽吐出北柠给的所思梦,似是不忍,垂着头,往邝露的寝殿里走去。 润玉觉得魇兽不太对劲,多看了一会儿。 “大龙哦不对,天帝陛下你好啊。”耳边传来声音,润玉侧目,只见北柠站得端直,双手在胸前来回小弧度挥动,看上去有些不安。 见此,润玉微动了一下眉心。 “陛下看到这段时,想必已经收到了贝壳风铃了吧。” 润玉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手中不断轻响的东西,疑而蹙的眉头霎时松平。 “这是我托雀衣在笠泽拿来的贝壳和珍珠,那一条一条圆金条不好意思,是我撬了陛下的桌腿子,声音好听吧!哈哈好像很尴尬哈。”北柠笑容灿烂,但她眼睛有泪光,“这风铃声希望是陛下心中那个是家的声音,愿它能解陛下一份忧。” 家? 润玉身子一僵,不知作何反应,仙人之姿立于长风仙雾中,飘渺虚无,神情笼于雾更不知是何种心情。 犹记得当年在笠泽,娘亲也喜欢收集一些海螺贝壳,用鱼骨轻轻敲打,嘴里哼着哀思忧郁的曲子。 所有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娘亲总会闭着眼流泪,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宛如在凡尘极苦中寻得的一丝甜,弥足珍贵却又像易破的气泡。 但就是这瞬间的快乐,也让人甘之如饴。 润玉凄然淡笑,将这风铃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敛去感动和哀愁之色,负手,唤来破军,“守着。” 他孤身前往布星台,以往,他一左一右,是魇兽,还有邝露。 想不到做惯了人人簇拥的天帝,如今回到一个人却发现不自在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很讨厌安静,一个人,孤独。 所谓习惯,不过只是掩盖不甘的托辞。 “今日白日月圆乃吉兆,就布宫禄福星君吧。”润玉缓缓道出,可惜他为察觉身边没有聆听的魇兽和邝露。 星宿布完,他回头。 空旷安静的布星台,原来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他神色闪过一丝慌张,继而苦笑。 天界仙气袅袅,日光洒在云朵里出淡晕的七彩,梦幻绚烂。 北柠坐在水毯上,看着仙境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呀!大白天也有星星,还有好大的圆月。”北柠被奇景吸引,阳光与星光同在,竟是如此美丽。 她不知。 这星宿本是润玉为蔌离,邝露,以及她而布下的。 于蔌离和邝露,感恩亲情陪伴。 于她,相赠这风铃,加之以往陪伴解忧,两次维护,润玉不甚感激。 北柠若是知道,定然会很开心。 北柠往包里掏手机,要留下这百年难遇的天文奇观,说不定回到现代还能得张摄影奖呢。 不料,眼前突然就黑了。 北柠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来到了光的尽头,不免又惊讶,又不爽,“这么快?都要死了还让我心情不好,摆明了欺负人。” 她跳下水毯,正好来到两个时辰前来过的位置。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盲摸出书包里的蜡烛,却不小心连带拍立得一张他拍相纸给摸掉到了地上。 四根蜡烛的光勉强能照亮两个人范围之内,并不会扩散出去。 那些黑,好像实体的,能堵住光。 光这一点,就让北柠觉得毛骨悚然。 她脑补出这些黑,就像是会蠕动的虫子时,更是哆嗦着“咦”了一声。 北柠不想再对着未知的东西胡思乱想了,咬咬牙,狠下心,拿出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这次,她用了力。 虽然没割到动脉这种要命的管子,但是血比上回多了很多。 北柠等了老半天,“为什么还没动啊?” 再这样下去,杠杠的凝血功能让血不流了,她还得往自己身上来一刀。 想想都痛。 她是一个惜命,怕疼的宝宝啊! 北柠闹小脾气了,不停的甩手腕,连环甩,“信不信我溅你一身血啊?” 许多血滴,四处乱飞。 有几滴飞到了黑漆漆的地方。 她话落。 脚下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颠簸得她歪歪倒倒。 北柠被颠来倒去的晃到差点吐,她身边四面黑漆漆的,突然像眼睛一样睁开,不过没有眼球瞳孔,而全是红色,尤其骇人。 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绳索,缠在她的腰上将她往中间最大的血孔里拉。 那四根蜡烛的光,只是被吸到血孔前,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北柠眼睁睁的看着光,居然被血孔扭曲,撕裂,然后变成粉末! 北柠相当害怕,鬼吼鬼叫的,“别拉我!别拉我!啊别整得像黑洞似的,我害怕!给我留个全尸行不行啊大哥!” 哪有她反抗的余地,眨眼间她就被拉到了血孔前。 完了完了,要死了! 她都没拿到元神。 北柠吓得傻眼,瞪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的,一直重复着:“我害怕,疼不疼啊” 近距离,她看到了血孔中布满了水露,中间有个圆圆的东西正闪着光。 北柠一眼便认出,那是邝露的元神。 当初夺大龙血痂之忆时,她还拿过以邝露元神炼化的妄念露。 北柠害怕得吞了吞口水,“那啥,我用我交换那颗小露珠可以吗?我没元神啊,我有一颗心。” 明明很空旷的黑暗,却压抑得吓人。 她的声音像是落进了无底洞,没有任何回声。 神秘的力量不断将北柠往里拉,她看到血色旁边的黑呼呼,就像门框似的,她下意识的反身,双手扒在上面。 真的拉住了像木板似的东西,她惊呆。 无境狱,一切为虚,可见却无法碰! 就在北柠抓住黑暗时,震动和强大的吸力突然静止。 被拉拽得巨痛的下半身,顿时不痛了。 北柠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开心的松开手,“终于不用死了。” 那小露珠就在手边,拿着就赶紧溜。 然后,北柠却不知她是被拉到了十几米的高度。 一松手,便往下掉。 往下坠了一秒都没落地,北柠感觉自己真的要凉了。 摔死可还行? 此时,静止的血孔突然动了! 它侧歪,北柠便落进了血孔里,而且,毫发无伤。 只是摔得屁股疼。 北柠“哎哟”了好几声,揉揉痛处,仰头,然后呆住了。 只见那红点好小,差不多跟红豆一样。 她再环顾四周,黑漆漆的。 “不是吧!我掉进了深渊里????”北柠不信,到处找血孔,找不到,除了头顶那抹小点点。 北柠并不想承认有种现象,物体离地面越高,从地面看去就越小。 她很茫然,胡乱抓到了像柱子一样的东西,害怕的抱着。 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见。 北柠仰头大喊,“神啊,狱啊,我给你月饼吃,你放我出去吧!神啊,狱啊” ...... 也不知喊了多久,嗓子疼。 “不吃算了。”北柠盘腿而坐,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视野一下明亮起来,她心里的恐惧感也没那么强了。 月饼啃了几口,干巴巴的,还好脉动有一点点,足够解渴。 “小露珠还给我好不好?”她托着腮,尽量喊大声,“我用命给你交换了。” 北柠话多,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 就像走夜路时,她会大声唱歌一样。 北柠把月饼全倒出来,摆在一起,“给你吃,全部都给你,只要你给小露珠,我的命都是你的。” 北柠累了,后果很严重。 她一个个的把月饼外面的一层都啃了,只留了馅,“不好吃的都给你。” 突然,类似冰雹一样的东西往下砸,砸得她满身疼。 听得懂? 把她吓得像目瞪口呆的纯种二哈! 北柠抱头四窜,“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出去给你重做。” 她只是瞎碰,没想到,冰雹不下了。 她一时高兴啊,就随便往一处抛了一个飞吻,“爱你哟么么哒。” 笑着笑着,她就想哭。 死前的狂欢。 她一个电影学院的,居然沦落到在黑漆漆的地方,对着空气尬演! 北柠深知邝露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在拖下去了,她扯起裙摆塞嘴里,“既然如此,何不看看我的诚意!” 刀尖对准心口,手颤抖无比。 她很怕。 她怕死。 死了会去哪里,会不会被困在黑暗中 种种未知,让她窒息。 就在北柠下刀时,她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抓起,往上丢。 连同邝露的元神,都被扔出了无境狱。 无境狱。 在北柠消失的刹那。 所有的血孔融合成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面容俊美,身形挺拔高大。 他长腿步到四根蜡烛前,忽然顿足,深眸微垂,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像”。 其上是一名女子,娉婷袅娜,浅笑嫣然! 那人,眼神流露出和煦般的笑意。 手中的被啃得只剩下馅儿的月饼,让他失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20 北柠又被丢回了璇玑宫外,她的东西一样样的砸头上。 除了邝露的元神。 小露珠飘在空中,围着她转了几圈,似在感谢,之后,便极速地朝夜神府邸飞去。 北柠紧追其后。 润玉刚挥去结界,一道微光从垂下的眼皮上划过。 他敏锐察觉,抬眸扫向床榻。 一颗小小的露珠落入邝露心口之处,片刻后,一道白光从她身边里迸发出来。 许多带着微光的露珠腾起,在空中静止,白光渐渐黯淡下来,空中所有的露珠突然变成七条水流,汇入邝露的元神中。 邝露虚无的身躯,慢慢变有实。 天地间,雨露均洒万物。 润玉站在门外,微抬眸,掌心接住了水露,凉意渐渐浸入掌纹。 他常年与这冰凉相伴,每每触碰内心都会很宁静。 他喜欢安静和感受这种淡淡的凉,却讨厌孤寂。 如果可以,他多想能有一个人,哪怕只是草木都好。 明白他,虽可以接受世态炎凉,但不愿面对自己总是一个人。 邝露好转,他是开心的。 又忽然明白,一个人又如何。 倘若一直是一个人,何来生离死别。 润玉踏入房内,站在床边,面容没什么表情,微微附身,用手背悬在邝露额头上一寸,却忽然站直,也收回了手。 他唤来黄岐仙倌为邝露治疗,目光淡淡的扫过她苍白的脸庞,转过身走了出去。 一阵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拂过,渐逝,邝露内心一颤,眼泪随即从眼角滑落。 邝露支起身子靠在床头软枕上,细柔长发垂在肩头,任黄岐仙倌望她病况,她的眼里只有立在门口的那个人。 她知晓,他一向守礼。 他们之间,是君臣之礼,他从不逾越半分,渐渐的,她恪守着君臣之间的距离,不逆他。 不给她任何希望,但在功劳奖赏上从未亏待过她。 黄岐仙倌诊治完毕,来到门边,恭恭敬敬地说:“启禀陛下,夜神元神受损严重,需采集人间八苦情一甜之泪,以晨曦微露为引服用方能痊愈。” 润玉颔首,没说让谁去,只轻“嗯”了一声。 黄岐仙倌行礼,退下。 润玉走进屋,站在邝露面前,她气色很差,他眉头微蹙:“好生修养。” 邝露掀被下床,恭敬而害怕的跪在地上,“陛下,邝露知错能改,还望陛下恕罪。” 他轻轻扶她起来,“何罪?” 邝露受宠若惊,一时乱了心,侧着目直直的盯着润玉看,“因病未能做好夜神本分。” 他扶她这件事,已过千余年 她乃记得,那日陛下很开心,因为水神答应嫁给他。 他开心,她便开心,可是心痛却无法控制。 润玉只是淡然一笑,“你为本座尽心尽力甚苦,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便是。” 邝露再次以君臣之礼谢过,“正好,邝露可以去人间寻八苦一甜。” 润玉:“不必,本座会安排。” 邝露从来不会对他说一个“不”,这件事,她同样也没有,只道:“谢谢陛下。” 润玉来时无声,去时,亦无影。 北柠见到邝露,看她一脸郁郁寡欢,便提了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行到虹桥处,邝露呆望那池水好久不见回神。 北柠心知也就没多问,还是邝露主动提起的,她说:“第一次见到陛下还是在这里,那一日,我误闯此地看到了他,却不想竟令我终生受困。” “回太巳府后,我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那一眼万年的梦,却不想,漫天繁星是他,万里山河是他,连绚烂多姿的凡尘景象,也是他。那时我便知,我逃不掉了。” 沉默许久。 “你后悔吗?”北柠扭头看向邝露,“不言不语用全部去爱,但只字未提你的付出。” 邝露轻轻一笑,很坚决的摇头:“不后悔。” 北柠:“若你提了他万一回头了呢?” 邝露浑身一僵,随即笑言:“那便不是陛下不爱的我了,这也是最真实的我。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什么都不说,正是这样的我,并非是陛下喜欢的样子。” 至此,北柠便不再问了。 因为邝露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润玉所布星宿,夜空到来时,何其繁华唯美。 北柠忽然记起一件事,“对了,陛下乃天帝至尊,怎么会被只有一缕气息的穷奇所害呢?” 邝露眼神闪烁两下,面带内疚之色,“我的错,只顾陛下不再受心结折磨,竟疏忽万念之花会把上神精元的保护结界破出裂缝,这才被尚未完全消失的穷奇有机可乘。穷奇还剩两缕残魂而并非一缕,陛下灵力在不知不觉中被它吸收,它便会长大侵蚀陛下精元占为己有,到时后果定然不堪设想。每每想起此事,令我寝食难安,难以面对陛下。” 这事细细想来,确实很后怕。 不过事情得以解决,诸多担忧和自责已是无用。 北柠安慰道:“换个角度想想,穷奇终于彻底消失了,后患已除,陛下长乐安康才是,夜神还是不要太过自责了。” 有一事令邝露不解,“我的元神已交换给了无境狱,北柠姑娘是如何得到的?” “对啊,我也整不明白啊。”北柠看那古籍上说得那么凶残恐怖,可是除了那比一座小镇还大的血孔之外,没一处是恐怖的,她提起来,自然显得格外的轻松,“就是运气不好,掉进过那好大好大的血孔里。” 邝露蹙眉:“血孔?难道你说的是血门!你掉进去了?” 北柠不太确定,“大概吧,你说的这个名字挺像那东西的。怎么了?” 邝露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差,“能把一切都撕裂,粉碎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炼狱。我去那边也只是站在中间,以防被吸进血门你!” 邝露看向北柠的瞬间,突然大惊失色。 “我怎么了?”北柠看邝露这眼神,不免茫然不安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呆住了,从头到脚仿佛置于寒冰之中。 北柠被无境狱丢回天界时,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用死了,以后就能在大龙身边,给他做好吃的,偶尔说说土味情话刺激一下他的小心肝。 她想努力成为一个真正懂得爱他的人。 她很想告诉他,放弃一个或许是错的执念,并非负人,他是个专一长情的人,爱情太苦可能并不适合他。 倘若他选择太上忘情,她也高兴的。 不过在此之前,正如斗姆元君所言:若想渡人,先渡己。 真心爱他,就惟愿他好。 如今命数降至该叫她如何放下,心生妄念俱灭,情不过一字而已,却动则痴痛则死,所有贪恋痴狂皆无以所托。 只是一眼而已,她竟做了很多旁人看来的蠢事。 她自认自己惜命,却在润玉这里将自己的命视为草芥。 正当北柠绝望无泪时,雀衣赶来,对夜神行了礼,跟北柠说:“北柠,陛下找你。” 北柠喜忧参半,不知如何应对。 而雀衣也发现了北柠的异常,“北柠你” “我去,带我去。”北柠站起来,整理身上的裙裳,“这是大龙第一次主动找我,我舍不得拒。” 她舍不得,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21 舍不得? 邝露看着北柠,她容貌极好,透亮的眸子毫无杂念,只余有情痛叫人心生怜悯。 情一字,她竟比想象中,还要顽固。 “不行啊,我这副样子怎么可以去见他!”北柠沮丧地抬起手,看着已经变透明的指尖,泛红的眼眶湿润了。 她的手,不止她的手 出现了被焚烧的情况。 就像一张纸,点了火苗,纸慢慢燃烧起来,烧过的位置化为灰烬,脱离身躯,分散在空中,风一吹就散开了。 她感觉不到一点痛! 但身体支离破碎的感觉,很真实,她在感受着身体一点点的在分解,在消失。 布着光晕的白色灰烬,脱离身躯后,就化成了仿佛尘埃的光点。 不断从她身上飘散,以至于她看上去像被大片的光尘笼罩。 画面唯美,梦幻。 “罢了,你且随我去趟翼洲找穗禾。”邝露走了两步,突然顿足,“为了陛下救我,值得吗?” 北柠轻轻勾起唇:“值得。” 邝露闭上眼,那一瞬间,仿佛已过千万年。 雀衣行到她右后,忽感一滴水落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 只见天空飘落着无数滴露珠,只需仔细一看,会发现每一滴水珠里都是她的回忆。 北柠掂起指尖去接露珠,但露珠穿过她指尖,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的细微水珠。 她只能看着。 邝露睁开双眼,眼底的笑意洒脱又真挚。 她挥散了所有的露珠,将北柠收入袖中保护着,飞往翼洲。 具体原因邝露不便多说,只向穗禾道了北柠为了救人,被无境狱焚了身躯,需借助鸟族宝物延缓焚化,暂时恢复实体。 穗禾对北柠印象深刻,她生辰时,大殿上绝美容颜的一张脸。 那时,她便看到北柠的目光所停之处,是润玉。 “可借于你。”穗禾知会下属去拿,随即续补一句,“因延缓焚化是将白凤之羽变成你的皮肤,到时脱下必定受尽活剥之痛,你可想好了?” 北柠感恩行礼,“想好了。” 穗禾瞧她这般义无反顾的坚决态度,想起了很多往事,背随意往后一靠,目光定定的落在北柠脸上,长叹,道:“看破放下的,太上忘情自处洒脱,放不下痴恋的,却是葬送了性命。” 邝露听言,侧头看着北柠,欲言又止。 轻萝羽裳衣乃鸟族白凤的羽毛所制,华美非常。 纯白得刺眼。 北柠穿上后,那种身体分崩离析的感觉消失了。 凤凰白花冠显于头顶青丝间,尽显贵气优雅。 穗禾声音甚是威严,但其中却透了一丝不忍:“凤冠会在两个时辰后消失之际,也就是羽化而终时,望你知。” 北柠行礼,“女王之恩,若有来世,北柠定会报答。” 北柠临走时,请求与穗禾单独谈谈。 离开翼洲。 北柠求邝露带她前往凡间一趟,有时,人间烟火最美。 “人间的月饼比天上的有情有味。”北柠做好走出门,“夜神尝一个吧。” 邝露尝着,笑了笑,“不知为何,有些苦。” “是吗?我记得我放了许多的糖啊?”北柠赶紧拿了一个尝尝,“很甜啊。” 邝露笑而不语。 北柠与穗禾单独聊聊一些什么,邝露并不愿多问。 只愿爱着陛下的这位女子,能走得不那么痛苦。 润玉习惯了与夜长伴,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畅快了许多,看这夜色不再难捱,反倒爱这片只属于他的寂静。 如今又有这昙花在旁,孤独感稍轻了许多。 说起这昙花,他真要谢谢那个凡间女子了。 润玉捻着昙花的花瓣,细细感知它的真切。 “陛下。” 这声轻言细语绕在耳畔。 润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 有被惊艳到的目光,轻轻划过她的脸。 他柔声说:“来了。” 北柠垂眉,笑弯了眼:“恩,来了。” 她走近,将挽在手上的食盒放在玉桌上,拿去层盖。 一盘精致的香甜月饼落在眼中,香味浓郁。 润玉看一眼月饼,“本座今日宣你来,是为了昙花一事。” 北柠从食盒中端出饼盘的手一顿,唇角笑意渐浅。 胸腔微颤,甚疼。 她的双眸好似陇上一层薄雾,强压下才不至于露出矫情一面红了的眼眶,“素来听闻陛下种爱这昙花,如今为它宣微如尘埃的北柠陛下尝尝这月饼吧,人间做的,人情味浓些。” 她知自己乱了心绪,有些不安。 北柠放好盘子,收拾食盒拎在手上,站在润玉面前静听。 他们之间的距离,疏远客气。 润玉端坐着,手搭在桌上,却没碰那月饼。 他一向温润,气质虽清冷,但不会令人畏惧,声音冷而柔:“本座想赐你物件,作为赠昙花的答谢。” 北柠手上一松,食盒滑落在地,响声稍大,惊得她心脏紧缩,连忙蹲下去捡分散的食盒,“对不起对不起,惊扰陛下的安静。” 润玉看着笨手笨脚的她,微微一笑:“无妨。” 北柠捡好站起身。 润玉忽然伸出手,递给她一张手绢,面容俊美,声如其名:“手上可是破了?” 当下。 北柠嘴唇微颤,眼睛浮出泪光,模糊了他的手。 她哽咽,不敢开口,只得点点头。 她低着头,用力克制自己的手,镇定地伸出去借过他给的手绢,生吞下如刺般的哽咽,“谢谢陛下。” 手指上的刀口原不是很明显,邝露在旁帮她都未曾察觉。 竟不想到是他看到了。 “想要什么?”润玉仰眸瞧着她,容貌美而幻,给他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不知是多想,还是她本身气质就有些飘渺。 北柠勉强一笑,“陛下,北柠想要”她咬唇,但终究是怯懦了,“北柠想要陪陛下一个时辰。” 润玉愣了愣,他没想到会有人这般不在乎帝王所赐之物。 他凝望她须臾,便从桌中央取了新杯,满上清酒,轻言道:“坐吧。” 北柠就近坐下,在他对面。 一杯清酒入喉,火热之后,是酒的凉。 她不甚酒力,两杯即醉。 看着温润的润玉,北柠想到在死在还能再见到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声莺莺。 润玉不解,“笑什么?” 酒壮怂人胆,北柠支起身子站起来,双臂撑在桌上,俯身,隔着桌子靠近润玉,“陛下心怀六界众生,有没有想过娶妻?” 润玉:“从未。” 北柠醉语显露出小脾气,霸道的问:“为什么?” 润玉品着月饼,不语。 北柠心疼,她坐回位置上,托腮,凝望着他,“你心怀六界,我也是六界内的一份子,是不是是不是你心怀的人中,也有我呢。” 月华照她身,叶影遮其伤。 润玉放下月饼,“你醉了。” 北柠倔强极了,用力摇着头,“我才不会醉,我还要多看你几眼呢。”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做月饼用了一个时辰,如今陪他的时间不多了。 她虽然醉了,但心里很清楚,是时候走了。 北柠突然红了眼,带着哭腔说:“润玉,我爱你。” 润玉的身子猛得一僵,长睫颤动。 突然 他一下子昏了过去,在闭上眼之前,他看见北柠的哭容转变为笑颜。 她笑容带泪的画面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不知为何,他许久未真切痛过的心,像被针刺般,尖锐的痛了一下。 北柠在月饼中,加了酒心。 上神食用,会醉倒。 北柠从最初的挣扎,到坦然面对,期间经历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她想从容的在他世界里消失,带着洒脱和坚强。 北柠站起来,走到润玉身边,俯身,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 她的眼泪落在润玉心中凉成荒芜的角落,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我是你六界中的一份子。”她从背后抱着他,“可你却是我的六界,独一无二。” 繁星降寒光,点燃一身焚光。 “在离开之前,我想送你最后一件礼物。” 北柠直起身,摊开手掌,一块长圆形玉循环转动在空中,它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很美。 玉麒是北柠求穗禾借的,此玉能逆天改命无限延长寿命。 只可惜,她用时到了神形俱灭时,已无回天乏术。 此物名为——浮诺决。 需得无私奉献者,方能触碰并且使用其法。 它之所以为禁术,是因为它需得牺牲一人之命,才能救赎他人。 二选一的救赎,本就有过于残忍,何况它还是逆道而行。 “了不近浮生缘斩夙愿。”北柠念出咒念,身体便被玉麒力量支撑到上空,她双手合十放于眉心,“痴心不悔血洒虔诚执念。” “向死而生!” 死魂灵从天地间规律而来,穿过她的身体直入润玉身。 应龙真身盘旋在润玉身躯上空,无数的死魂灵包围着应龙,它们被应龙吞入腹中。 天地间无数的死魂灵皆吸了北柠的生气,穿过她的身体,来到润玉身边盘旋。 “啊!” 好痛! 北柠双手紧紧合十,不让自己松开。 润玉为救锦觅损耗的一半仙寿,如今北柠已尽数归还! 在死魂灵全都融入应龙身的瞬间,玉麒变暗,力量消失,而北柠没了力量的支撑,狠狠落在地上。 一口热血喷洒在地上。 北柠的眼泪仿佛流不尽,“锦觅是你的劫,而你是我的你给她的,我给你。” 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渐渐的,她头顶上的凤冠开始变透明,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再见了,润玉!” 水毯飞来,将北柠裹着,带她离开了天界。 魇兽跑到她摔下来的位置,仰着头,含泪看她远去。 趴在桌上昏睡的润玉,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雷霆雨露,尽出天门! 润玉醒来时,他摸到眼角的泪水,下意识抬眸看对面。 无人。 他心口不知为何堵得慌,不安极了。 正当他端起昙花时 原本纯白的昙花,突然流下好多血泪。 以往从未发生过? 昙花泣下血泪,让他恍然。 “润玉,我爱你。” 心上一颤。 润玉放下昙花,唤来破军,“找到北柠,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22 万念之花血泪漫天飞舞,染红月华拂清心扰寻常。 执爱惹得尘埃遍地开花,一滴泪百转千回偏偏灭。 润玉从未见过如此红的颜色,不,他见过 一件血衣,经他手,染红了昙花。 他右手枕于腰际,左手抬高去接空中飘落下来的红色星光,那红光蔓过掌纹时,照亮开成花朵的尘粒,心境虽变得有些不稳,但他姿态仍然优雅,自若。 他向来都是这般模样,不惊不乱,不喜不悲的面对种种困惑和苦难。 他自知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好美啊,我从未见过尘埃落地开成了花,天界终于又开起了花。” 众仙子各上神纷纷外出,望着最美的一处,聚到了一起。 尘埃飘在空中时红,落在指尖或衣服上,或地面上,草木上,会像含苞已久的花一样绽放出瓣片。 绽放后,风扬起,像雪一样,漫天飞舞。 “哎。” “老神爷爷你叹什么气啊?” “不知是何人的执念太深,血染天地间无数生灵,就连这卑微尘埃都被染尽,只为那人盛开一片花海。” “是好事还是坏事?” “唯情不分好坏,痴傻或体面,生也好死也罢,我等旁观者,并无资格妄加评断。” 众神观望,无不动容。 润玉面无表情,但眼瞳中始终覆着一层水雾,看不清其中情绪,波澜不惊。 静得令人心碎。 他行姿谦谦,踱到披香殿,不知何时,红尘落满白衣,屈指欲弹,却终是放下了手。 润玉展开经书,眼前出现斗姆元君的幻象,庄严神圣。 “天帝,太上忘情,无小爱,怜众生。盛世太平需慈悲,但于你亦非慈悲,若要悟透慈悲心法,何不渡己再渡众生,如此,才是天帝心中的万世升平。” 前些日,他寻得斗姆元君问如何太上忘情,断情绝爱,才能真正做到不悲不喜。 如今看来,这并不容易。 润玉挥去幻象,走出披香殿。 正巧,破军前来禀报:“陛下,尚未找到北柠,恐怕她早己不在天界。” 润玉点头,柔声,却不失威慑:“退下吧。” 破军行礼:“是。” 润玉仰面,凝望着越下越大的红尘花海。 沉默许久。 他想起小时候,娘亲曾经告诉过他,红尘万丈,是最悲的美景。 它是心口的红,是命中劫。 润玉唤出昙花,轻轻说:“其实我知道,这并不是那个人送的昙花。” 是你。 风携红尘涌,天地皆成相思色。 润玉将昙花放入精元处,释放应龙真身,腾飞而起下至凡间天空,于云层中沿飞寻觅。 龙之声气势磅薄,震慑天地。 魔界闻声赶来。 以鎏英为首,三十余魔将。 其中,有两位乃是天界之人——彦佑,月下仙人。 还有,旭凤夫妻二人。 鎏英挥出长鞭,劈向上空,瞬间,电闪雷鸣,“润玉,我夫君湮灭之事你有何解释?” 她怒火烧成一团黑雾,淹了这里所有的草木。 应龙见此景,施布雨露,将魔雾驱散,护了草木。 润玉变成人身,踩在云端上,垂眸,第一眼便是那素净的锦觅。 不知为何,今日相见,心中竟无那一丝不甘和背叛。 如此,他坦然了许多。 月下仙人仰头,指着他,出口变指责:“润玉,枉你还是六界至尊,竟不分说道,就毁了奇鸢封录。” 润玉目光淡淡的划过锦觅,轻蔑于月下仙人等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对鎏英说道:“奇鸢害本座生母枉死,其罪当诛,身为魔界统领最应清楚杀人偿命。” 其声空灵,浩荡。 鎏英自是不甘,“天帝陛下,暮辞错了,我认,可灵祠一事就不能随了鎏英的愿吗?” 彦佑说:“如今润玉贵为天帝,律法有情或无无情,都是他说了算,随不随你的愿,还不是看他心情。” 锦觅用手戳了戳彦佑的腰,“扑哧君,能不能说话不要那么夹带刺,你这样会刺激到小鱼仙倌的。” 月下仙人赞同:“是啊,他那么小心眼。” “兄长,旭凤恳求兄长一件事,奇鸢既已湮灭,求兄长御用封录残片给他立出祠碑如何?”旭凤声音低沉,态度很诚恳。 锦觅:“是啊,小鱼仙倌,仇恨了了,何不放手给自己一个放下的理由。” 旭凤带头,向润玉下了跪。 月下仙人和彦佑也纷纷跪下,不情不愿,但道义使然,“求,天帝陛下开恩。” 润玉很在乎他的亲人,很在乎。 尽管这些亲人,对他都不在乎。 在看到旭风朝拜的那一刻,他心下一软,罢了,抬手一挥,将残录化为墓牌,挥送到鎏英面前。 至此,鎏英等人便收了手。 鎏英抱拳行礼,“多谢天帝。” 随即,拿着墓牌飞向天空,远去。 她的部下,紧紧跟随。 其中包括,属天界不属魔界管辖以及保护的上神,月下仙人,还有散仙彦佑。 他俩齐齐跟着旭凤去了那魔界,这些,润玉亲眼见到,实在心寒。 他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其中月下仙人笑言:“还是彦佑的办法好,用亲情让那无德的润玉软下心肠。” 彦佑:“还好他良心未泯,不然也不管用。” 鎏英拿到了夫君的立祠,自然高兴,“多谢大家了,请你们大鱼大肉。” 旭凤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锦觅没跟来。 那处,还剩一个锦觅。 她仰望着润玉,说:“小鱼仙倌,桂花酿我酿好了,有空来喝。” 润玉看她一眼,便偏过头去,望向别处,“恩。” 锦觅犹豫了一下,“小鱼仙倌你别介意彦佑他们说的话,他们肯定是无心的。” 突然。 润玉体内一痛,细查之下,才知是精元之处在痛。 他忆起此处放了昙花,便拿出来看看,不想,却看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昙花的颜色和血泪,从正红,变成了十分骇人的黑红。 好像就是这红,在灼烧他。 锦觅看到是昙花,心中自是有些惆怅,“小鱼仙倌,还在喜欢昙花吗?这花怎么感觉像在流血呢?” 润玉对锦觅说话的声音与别人是不同的,由心而发,情之所动。 温柔,无奈,更多的是呵护:“觅儿,你可知这是为何?” 锦觅细想,“我听长芳主说过,花若是食得一人魄,便会生情有灵性了。” “魄?”润玉垂眸看向昙花,不解。 锦觅抱歉地笑笑,“至于是什么魄,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不知晓。小鱼仙倌,你这是别人所赠吗?” 润玉:“恩。” 昙花黑红的血色,几乎融进黑夜。 而在万念之花发生异变的同时,躲在凡间偏僻山村树下的北柠,受尽了折磨。 万念之花流黑红血泪时,正是她撕下肩膀那一块的白凤羽。 她现正在咬牙,去脱身上的白凤羽裳。 就像亲手,撕下自己的皮。 动每一寸,便痛得厉害,生不如死。 她现在只想求死,可白凤羽必须活体撕下,否则就会跟她一起灰飞烟灭。 北柠的手剧烈的在颤抖,撕着胸口处的白凤羽,撕掉之处,是鲜血淋漓的肌肤纹理,流着血,然后被无境狱的力量焚化。 撕到胸前真的太痛了,尖锐,很明显的痛。 北柠到底是个脆弱的人,痛得她边哭边撕,但是不敢出声。 “啊!” 北柠受不了了,咬牙,狠心一把撕了凤羽,从胸前撕到腹部。 痛得她大汗淋漓,冒出来的汗水,浸湿血淋淋的伤口,就是伤口上撒盐,她在这一瞬间差点没撑过去。 上半身前面撕干净了,而她接下来要面临的,是全身! 北柠找了一根比较粗的木棍,咬在嘴里。 闭上眼,深呼吸几下,一鼓作气,咬牙,一下子把白凤羽从腹部撕到膝盖的位置。 很痛。 但长痛不如短痛。 北柠的汗水从额头大滴大滴的淌,她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的汗水。 “很快就解脱了。”她说。 恶狼闻着血腥味赶来。 北柠恰好撕完了白凤羽,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对付凶恶的动物了,连呼吸都很累。 成群结队的恶狼将她团团包围,对着她龇牙咧嘴,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瞳贪婪又嗜血。 被剥下来的白凤羽裳化作一只白凤凰,在她头顶上盘旋,鸣叫了好几声,便朝翼洲飞去。 北柠这时,彻底昏死过去。 恶狼前仆后继,扑向她。 它们将她掩埋在饥饿消瘦的身躯之下,啃食着不够塞牙缝的肉。 树林阴森可怖。 就在狼群食乐之时,一道堪比天宫大小的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击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北柠。 狼群被这道光柱震飞,四处散落,全都死了,它们的嘴上还有北柠的血肉。 北柠的周围,被光柱夷为平地。 所有草木生物,全都化为灰烬。 这道光柱不断注入她的体内,白光如昼,她在光柱之中,仿佛小小的尘埃。 北柠的身体完全变得透明,身上萦绕的光灰已经被风吹散。 那道光柱,完全注入北柠的身体里,周围霎时失去光芒,重新归于黑暗。 北柠的身体散发着微光,渐渐的,竟然从虚无的透明,变为实体。 那颗静止的心脏,慢慢的,慢慢的跳动起来。 她又有了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23 北柠的身体不断散发出尘光,在她胸口出现起伏时,尘光绚烂无比。 从她身上一点点凋零脱落的残片,全都褪尽。 炫目过后。 她宛如破茧的蝶,以崭新绚烂的姿态重生。 染尽天地间的红尘,继而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还这六界一片原色。 空地起风,很凉。 北柠被冷醒,她睁开眼看到满天繁星时,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死后的世界? 她在想,好像也不是很差啊。 北柠已经习惯了咬牙去承受身体或心上的痛楚,即使在她以为自己死了之后,在支起身子时,也做好了咬牙拧眉哼疼的准备,却没想到身体出乎意料的轻盈,舒服。 就像大病被治好,全身从里到外都是健康的。 天堂没有疼痛! 北柠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开心地站起来,在原地蹦跳着,“我解脱了吗?” 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北柠看着眼前这片望不到边的空地,深感被遗弃的孤独和寂寞。 还有好多遗憾。 她空有一颗想要好好爱一尾龙的心,怎么想都觉得难过。 好在她开朗,想得开,也就没哭鼻子了。 其实仔细想想,她送了大龙最爱的昙花,也将他的半生寿命补上,她心中想要为他做的,都做了。 北柠突然想起了他,却笑了笑自己。 这世间美好的事物数不胜数,就比如,这天上的繁星独月流光溢彩,这地面上的万里山河何其秀美。 可当他走来那一刻,或温润谦雅,或君王威严 他,就是这天地间的第三种绝色。 长街长,孩童嬉闹,大人商贩讨价还价,尘世喧闹,也没不过那个人低柔的声音。 人会遇见好多人,到头来,却只会被一人独占了心,遮迷了眼。 看不到大龙的第一个时辰,想他。 北柠蹲在地上捡起树枝画着他的龙尾。 看不到大龙的第二个时辰,想他,想他。 龙尾在手中将画完,她试着描绘他的脸,被人称赞会做菜,还会画画的巧手,却怎么也画不好他的脸。 只要一去努力想他的面容,落笔时,那张清晰无比的脸,便会模糊不清。 北柠沮丧的丢掉了树枝,托着腮,望天长叹。 看不到大龙的n个时辰,想他,想他,想他 润玉在上空看到这边有异象,腾飞而来,却发现蹲在地上用手指画着圈圈的北柠。 他眼底深莫的情绪,一哄而散,看到手中的昙花变回纯白,竟暗自松了口气。 于人之间,他不善言辞,总是沉默过多。 降下云端,踩着尘土,一步步靠近她。 “若想回凡间应当知会一声。”润玉的声音很轻,却一点也不缥缈,给人很沉稳,冷静的感觉。 刹那间。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他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萦绕,一次比一次清楚,一次比一次震撼心底。 北柠听到他声音,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出现润玉的那一张脸,很清晰,仿佛是用笔墨认真画在记忆深处的。 她抬眸,翦水秋瞳盛满盈盈倾慕。 他站在对面。 天地万物,尽失色、 她的第三种绝色来了! 北柠心里略慌的站起来,她看着润玉,手上小动作在偷偷整理着像被烈火焚烧过后的裙裳,破破烂烂的,好在不失大雅。 在指尖摸到自己的皮肤,察觉她是有温度的,面容上的遗憾和悲戚经由一阵震惊,渐渐散去 这一刻。 看着他,千言万语终融汇成一声又一声的呵呵傻笑。 润玉静雅的站着,“笑什么?” 这一声太过真切。 北柠笑着笑着,便哭出声,情不自控的迈步,奔向润玉,一下子抱住他,踮起脚尖,身子往上伸,让自己的耳朵尽可能的离他的心口近一点。 真切的听着那一声声,砰砰砰的跳动! 润玉纹丝未动,神情难测。 微风扬起他裳角,在她指尖划出轻柔弧度。 浅温隔衣,将寒冰破出细如发丝的裂缝。 二人共乘一云。 润玉负手而立,俯瞰着众生。 北柠却一直偏着头,痴痴的看着他的侧颜,还笑得傻不拉几的。 润玉自认静心已到一定境界,今日,却被“痴傻”女子,给乱了心境。 他腾云驾雾,稍不留神,竟飞错了方向。 润玉:“本座脸上有东西?” 北柠笑起来是属于治愈系的那种女孩,她摇头,一本正经的说:“不是脸上,是眼睛里。” 润玉拧眉:“什么?” 北柠捧着脸,表现得特别不好意思,“有我。” 润玉:“” 失策失策。 北柠指了指眼前的景色,“陛下,你看云海万里,繁星闪闪,好漂亮啊。” 润玉抬眸,一只葱白娇嫩的手指落入眼瞳,匆匆划过,看向她指着的方向,面无表情:“嗯。” 北柠:“但都不及你。” 润玉回她一记谈不上冷漠的眼神,“今日佳节,且恕你这般没上没下。” 北柠暗暗吐了吐舌头,蹲到他身后,用手戳云,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润玉平视前方,片刻,唇角轻勾。 前往天门接驾的邝露,在见到北柠时,大惊。 她没表现出现,镇定自若地对润玉行了个礼,“邝露参见陛下。” 润玉侧目看邝露一眼,见她气色好了很多,便只“嗯”了一声。 润玉在前面走着。 邝露和北柠,还有其他仙侍跟在其后。 有些话不便此时说。 邝露侧目,看了北柠半响,轻言细语的,笑说:“北柠,你可比以前更美了,现在动人无比。” 只是,越看北柠,她心中疑惑更浓。 北柠被夸得不好意思,悄咪咪的说:“爱着大龙的模样都美。” 邝露愣了一下,抬眸看了眼前面的人。 北柠的声音其实不大,但他却听见了,保持匀速前进的脚步出现微顿,但没停,也没说话。 邝露眼神,随即目光黯然。 北柠看到邝露有些伤的表情,察觉自己口无遮拦,她轻轻拍了拍嘴巴,“对不起,夜神。” 邝露勉强一笑,“北柠姑娘说笑了。” 润玉前往璇玑宫见重臣,而仙侍和下属只能等在偏殿,听候吩咐。 邝露把北柠招呼到璇玑宫外面,最安静的地方。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北柠一番,“你的身体明明已经出现羽化湮灭的情况,这是殒身之兆啊。” 倒也不是疑惑北柠怎么没死,而是太诡异了。 北柠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润玉身上,现在才好好看了看自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身体比以前轻。该不会是跟白凤羽有关吗,碰了它,难不成我还会跟凤凰一族一样涅槃重生不成?” 邝露肯定地否决了她的猜测,“凤羽只是延缓灰飞烟灭的时辰,并不是救命法宝,况且,你跟凤凰一类毫无关系,何来涅槃重生。再者,无境狱半人半仙进了只会死,连弥留前的灰飞烟灭对你来说都是奢望。可我真的确定,焚化你身体的就是无境狱的血门。”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北柠就越懵。 该不会是浮诺决吧? 可是穗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浮诺决只是引来死魂灵,通过牺牲一方的生命气灵,无限延长寿命,但这被延长的寿命只能渡给心爱的人,却不能留为己用。 念出“向死而生”的法咒,被延长的寿命就会被斩断,将一方损耗的年岁弥补上。 有得必有失,斩断寿命的人,会死。 北柠分析下来,其他的不说想没想清楚,有件事,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她“死”了两次? 那现在站在邝露面前的人是谁? 细思极恐! 邝露看北柠没事,惊讶之余,还是替她开心的,“别想了,没事就好,以后陛下那边就由北柠你多照顾了。” 北柠也只能点头。 邝露笑颜,“以茶代酒,恭喜北柠姑娘阴差阳错之间,脱胎换骨,从半仙直接成了仙上。” 北柠四肢僵硬,跟邝露碰杯,“仙上?” “是啊,仙上。”邝露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许多生灵经历千万轮回,历尽数不清的劫都只能到达散仙品阶。” 没死?还成了仙上? 什么鬼? 北柠觉得自己的身体跟以前一样啊,除了轻盈,没别的了,连法术都没有。 沉默许久。 邝露轻抿一口清茶,忽然出声:“北柠,我想,我会亲自去查你的来历。” 北柠垂下的长睫,颤动,“没事啊,查吧。” 天界的夜晚,同凡间是一样的。 星辰布满天,灯熄人眠。 邝露放下茶杯,理了理袖子,起身,高雅端庄,气质实在极好。 她垂眸看着北柠,“若北柠姑娘非神,也未曾为人,邝露定然不会慈悲。” “我知道了。”北柠莫名有些发慌,“夜神,何不探我元神,这样不是更快吗?” 邝露是个极好的人,若是没有异常,她定然不会说出这番话。 她一个上神,要探自己是人是神,亦或是修为不佳的精灵,举手之间而已。 哪知邝露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你,没有元神。” 北柠惊愣了好一会儿,“我我不是羽化了吗,夜神不是也说我胎换骨成了仙上吗?没元神?” 邝露说:“这就是你没灵力和法术的原因。” “”北柠被打击到了。 随手一挥,饭菜做好,地扫干净的梦破了! 在天地间自由来去的美好愿望,没了! 悲催。 难道是因为她不是正儿八经修炼来的,就不给她分配元神了吗? 北柠嘀咕:“我这个怎么跟上了野鸡大学,得不到认可似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24 许多奇事,无法解释得同,北柠也决定自己去查了。 跟着邝露走到璇玑宫前侍驾,她目光寻着那门缝中,不太明朗的身影。 心泛出欢喜,许是只需看他一眼,便知足了吧。 神树上落满的红尘花,因天界仙气绕绕留存尚久未灰灭,风一吹,便散落下来,飘到站在门口等候的仙侍身上。 北柠身上的衣裳还是润玉施法给她换了件新的,很素净,落着红尘,竟有别样的风情。 夜已深,风刮在身上很凉。 北柠忽感内心一痛,她仰头看了眼星空,才知自己太高兴竟忘了血痂之痛的时辰,她慌张的将衣裳,眼神陇上一层很沉的雾气,垂下时,其中痛苦被眼帘遮住。 邝露回首,只瞧见她粗细正好的高鼻梁,上面泛了些汗珠,其余异常,并未察觉,柔声道:“北柠姑娘帮过我一次,也救过我一次,一情一恩难以回报,若以后有事尽管向我道来,要邝露的命都可以。只是很多事情不必向陛下透露,这样,只会为他徒增烦恼。” 北柠敛去难捱的神色,抬脸,笑言:“好的。” 其实邝露不点明,她也不会说的,除去二人默认不可说的血痂之痛。 剩下的事,说了有什么用呢,深究下来,只会回到所有事情都是从夺润玉心结开始的。 很冷的夜,北柠刚经过洗髓脱骨般的折磨,脸色本就苍白,现又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疼,目光触及之处的肌肤更是白如纸,毫无气色可言。 她没有灵力为自己舒缓痛苦,心上疼痛一级一级的往上升。 她努力深呼吸着,发现没什么用,眼看润玉就要出来了,她抬手点了点邝露的肩膀,极力压制着脸上的表情,平静道:“我想回去了。” 邝露转眸时,便看见了她捂在胸口上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了看夜色,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便点了头。 北柠转身,她走了很长的路,一直都到不了目的地。 好难捱! 脚步沉重,挪一步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痛得天旋地转。 北柠站直,身影在月光下,孤冷,凄凉。 身子摇摇晃晃,随时都要倒下去。 “这次真的熬不住了。” 她说完,便倒了下去。 她身后是一汪池水,清澈无鱼。 就在北柠快要倒进池水里时,有种席卷一切的力量从高处坠下,扫去所有障碍物,稳稳的接住了她,并且将她慢慢的托在空中。 一条似千丝万缕的红线的灵力红光从虚无的空气中绕来,从她眉心渡入。 挂在夜空的炫月,变成红月。 许久之后。 邝露实在担心北柠,在天帝宣其退下之后,便沿路赶来。 只见北柠安静的躺在草地上,气色竟红润许多,她蹲下身探其气息,均匀沉稳,便松了口气,“北柠,真是苦了你。” 邝露施法将她送回房中,给她掖好被子,瞧住她容颜,发了片刻的呆。 忽叹,“倾国倾城不过此颜罢,心肠也好,若陛下真动心于你倒也好,也不枉你为他宁九死不选一生。” 但愿,所查真相是好的! 润玉折了半生寿命起,精力不似从前那般充沛,今日倒也奇怪,连夜处理了大量的事物,抬眸时,已是天明,身子竟不感疲乏。 手边昙花依旧绚烂,他手指沾水,往花瓣上弹水。 水珠光芒之下,晶莹璀璨,明艳动人。 北柠领数十位仙侍步入偏殿,她垂眸行礼,“陛下,请用膳。” 润玉见她,轻轻扫一眼,合上折子:“嗯。” 此次早膳,比以往丰富。 北柠昨日没那么痛了,也不知是否因脱胎换骨成了仙上,抗痛能力变强,像是吃了止痛药似的,可以勉强睡一宿好眠,晨起精神抖擞,便有了精力做许多的美味。 待天帝用完膳,北柠跟着一群仙侍收拾收拾便退出了偏殿。 在离开之际,她听见身后,大龙清冷的声音响起:“宣夜神。” 北柠成为仙上一事,雀衣一行人都为她开心,还特意做了果子宴庆贺。 雀衣倒了杯葡萄酿的酒,递给她,道:“哎呀呀,北柠以后怕是不做这呛人的厨子了,那也不能放过你给我们做吃的。” 北柠被逗笑,“不会不做的。” 晴蝶品了果酒,唇齿甘甜,“天帝可封仙上仙讳了?” 北柠摇头。 北柠有自知之明,她只能做个厨子,简单点就是天帝的钟点家政保姆 说得好听点钟点贴身管家,这个也不对。 头粉管家还有邝露呢。 晴蝶觉得挺可惜的,“修成仙上不容易啊,还得历劫,竟无仙讳,天帝莫不是忽视了你?” 雀衣知道北柠对天帝是什么心意,听此言,戳了戳晴蝶,“别乱猜了。” 北柠笑而不言。 自从她死皮赖脸蹭天帝的光上了天界,还沾了邝露的面儿蹭了老君的飞升丸变成半人半仙,留在膳房负责给天帝做吃的这么大的差事。 说实在,这一系列操作实在太明显了,也太快了,破坏了天界规则。 如今不封她仙讳已经算仁慈了,没被赶下凡间就不错了。 北柠想得很开,只要留在大龙身边,努力对他好,让他开心,就够了,什么仙讳事业,她并不在乎。 雀衣沮丧的说:“天帝一向严明,从不主动近女,北柠你做那么多,其实不值得,得不到所愿回应的。” 晴蝶在凡间经历许多事,一听,便明白了,“难怪仙上一提陛下就眉开眼笑的。” 得不到心中回应,北柠有何曾不知。 不过别想那么多就好了,大不了,前有邝露,后有她嘛。 正聊得甚欢。 一名小仙童急匆匆赶来,他是雀衣的好友,是一条鲤鱼。 雀衣是金鱼。 他们都是被天后残杀的笠泽水族遗孤,无依无靠,润玉在回到太湖重建当年笠泽时,发现的他们,并将他们带回了天界好生照顾。 “鱼儿,你来的正巧,来来快吃果子。”雀衣起身,热情招呼着。 仙童鱼儿摆摆手,面色严肃,瞧着他径直来到北柠面前停住,行礼:“仙上,天帝哥哥此时正在天门,等仙上一同下界。” 被礼重的感觉有点总之北柠愣了好一会,连忙起身,不小心绊倒了身后凳子,“谢谢谢,我马上就去。” 鱼儿笑态可掬:“姐姐还是这般闹腾。” 众仙发笑。 北柠故作生气的瞪了一眼他们。 一仙侍笑她:“成了仙上可得端庄一点,别大叉叉的走路了。” 雀衣也是说她:“就是就是。” 哎,都交了啥朋友。 北柠到天门,只见润玉负手直立,见她来了,便唤出云朵,“上来。” 见了心上人,她当下脸一红,踩上云端晃神没站稳,云腾飞起,险些摔下去。 润玉侧目,反应迅捷地将她揽住,“别看本座,看脚下。” 腰际是他宽厚的手掌托着,虽然他很快就松开了,但触感是渐逝的。 北柠垂着眸,“哦哦哦。”慌不择路的缩在他身后。 路途太长。 后来,北柠索性站在云端上,双腿荡在空中,好不悠闲。 “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风吹动她长发,银花串珠冠于顶箍着三千青丝,不至于被吹乱。 北柠欢乐的语气,让凝固的气氛变得松缓许多。 润玉轻言:“皇城。” 北柠咦了一声,“去哪儿做什么啊?” 润玉:“寻八苦泪一甜泪。” 北柠捧脸笑,迎着风,大声说:“陛下下凡间都不忘带着北柠呀,我这是被陛下认可在身边了吗?” 润玉面无表情,“痴傻。” 他神情未动,却拂袖,止了吹她的凉风。 北柠揪云绵捏成心形,“陛下不喜,那北柠便不说些痴傻话了。” 她吹走掌心里被捏成心形的云棉,从润玉目光下飘走,他眼底,深不可测。 “润玉,我爱你。” 不知为何,耳畔忽然响起这句话。 弄不清是幻听,还是 润玉不动声色的转身,瞳孔里映照着她小小的身影,“前夜,你可曾说过什么?” 北柠正捏着心形,听言,手里动作一顿,“没说什么啊,陛下不甚酒力醉倒后,北柠自知待在陛下身边不妥,便起身离去了。” 至此,润玉便不再问下去。 皇城繁华,人多热闹。 “哇,好多美男子啊。”北柠看到一行白衣学子进京赶考,个个白净高大的,露出了花痴属性。 润玉抬眸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游转到她脸上,痴迷,呆望。 他剑眉微动,却没表现什么。 北柠想到雀衣他们,激动得很,“好像把这个美男子抓回去啊。” 不知道这个世界,人和天上的神仙能不能恋爱的。 润玉脚下忽似快了些,向外靠一点,便挡住了那些人的身影。 北柠倒也没在意,看不到就东张西望,寻些好玩的东西去了。 路过一家买衣服的,她看见一件很漂亮的红裙。 看大龙慢步的样子,估计也走不了多远,便跑进店里要了这件红裳穿上。 长袖及地,裙摆华美。 很适合她。 此前晴蝶有一件红裙,甚是好看,问她原由,原是这里的凡间生辰时,女着红衣吉祥富贵,男戴美玉前途似锦。 今日是她生辰。 年纪小,没啥可过的,就穿一件红裙图个好兆头便是。 出了店,步行紧跟上已走了一段距离的润玉。 周围的人目光皆在她身上,脸上惊艳之色甚浓。 北柠被围观得很不自在,她瞧了一些女子,比她穿得美丽的很多啊。 难不成,她穿得很奇怪? 润玉忽感不到她的气息,全是凡人亦正亦邪的气息。 他回身,只见身穿红衣的北柠身边全是人,难怪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仙女啊。” “莫不会是哪家千金吧?” “去查这位女子谁家千金。” “是,王爷。” 润玉步近,扫了一圈身边的人,他们心里的贪恋全都被他洞察,最后,他目光定格在北柠脸上,不出一言。 北柠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别穿得那么”润玉抬眸,好多人围看了过来,声音便有些厉,“扎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25 扎眼? 北柠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红裳,忽然想起大龙很讨厌别人穿红的。连邝露这么漂亮的仙女都被说了。 她连忙跟上扭头就走的润玉,看得出来,他脸色较沉,害得她有些惶恐,连忙小跑到他身侧,小声的说:“陛下,若你不喜欢可否让我寻家衣铺换了?” 润玉平视前方,“不必。” 他依然温润,瞧不出一丁点的冷意,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北柠抬眸环顾四周,那些人脚步虽未止,但目光却是在她身上的这件红裳上,心中颇为别扭。 是她疏忽了,有天帝在侧,不应招人目光,为他添加烦恼。 况且,他喜静。 晚上穿也不太好,长发散在肩后,这古城红灯笼会把她照得跟个鬼一样,还是不要吓到路人了。 北柠跟着润玉进了他凡间的大住宅,便径直前往安排给她的客房里,换了原先的素衣。 她把红裳折叠整齐,放在床上。 再去面见润玉时,他很安静,没说什么,可是北柠却自在了很多。 “陛下饿了吗?”北柠看这天,估摸着也是中午了吧。 润玉坐在亭子里,静心垂眸,望着池子里的锦鲤,或许是因为怕惊扰畅游的鱼,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你若是饿了便去吃,不必事事依着本座。” 北柠耷拉着头,下嘴唇往上怼,努着嘴巴,却没有出言。 荷花娇艳,绿叶托衬,满池皆夏色。 凡间比天界美的在于生气二字。 天帝降临之所,皇城散仙汇集一起,前来恭迎。 到最后,北柠怀里抱着一大堆奇珍异宝,桌上还有一些她没见过的稀罕玩意。 北柠看散仙们都离开了,才问:“陛下,这些都放哪儿啊?” 润玉没抬头,“若是喜欢,都拿去。” “嗯?”北柠愣愣的,回神,唇角扬起小窃喜,“陛下这是送我的意思吗?” 润玉并未回答。 “小仙迎驾来迟,还望天帝恕罪!”白发老人忽现于北柠的跟前,吓了她一跳,他见了,非常和蔼得笑着,“让仙上受惊了,都怪老夫慌得找不到北了。” 北柠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她轻呼出一口气,好险,手里拿的百灵珠差点掉了。 润玉声音清冷:“找到了吗?” 北柠一脸懵。 只见她站在她前面的仙翁作辑,答:“回陛下,小仙寻得忘川河有一魂生前尝尽八苦,死后因心有怨恨无回。” 忘川! 想起这个地方,北柠浑身一阵恶寒。 幽魂蚀骨之痛,犹如昨日。 想起渡人船夫曾说,凡人落忘川河者皆魂散身灭。 不知为何,她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但她那时尚未服用邝露给的飞升丹,确实只是凡人。 穿越而来,种种疑惑已是堆满心头,不知如何。 老者散仙一言。 不止让北柠想起痛苦的往事,也使得润玉陷入很久的沉默。 千年前,神魔大战。 锦觅曾殒身于忘川彼岸,润玉曾立下誓言,有生之年绝不踏入魔界半步。 作为魔界与天界分线的忘川,虽属天界,但润玉并不想靠近。 “陛下,陛下”老者散仙轻唤了几声。 润玉:“何事?” 老者言:“此魂徘徊数百年,戾气甚重还望陛下小心为好。” 散仙离去。 润玉一直未出声,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纹丝不动,仿佛石像。 北柠苦思冥想许久,才猜到可能是因为锦觅,大龙不想去靠近忘川。 她一个不怕死的仙上萌新便主动要求去,不让他触景伤情,不料,润玉厉声驳了她,“好好在本座身边待着。” “我”北柠瞅着大龙沉冷的眸子,竟怂了。 哎,贪恋越多,顾忌也就多了起来。 萌新仙上对灵力一窍不通,便坐在他身后的红木栏上,翻看雀衣给她的六界修炼大全。认真学习,天天向上。 她看得正入迷,手上的书便被夺了去。 抬眸,棱角英朗的下颚线条入目,目光向上牵动,一双清冷眸子拨她心。 润玉细长而白的手指拿着古书,垂眸,快速扫了一眼,随手丢在身边的桌上,“你并非正经修炼的仙上,切勿盲目学法。” 北柠手背在身后,吐吐舌头,对对手指,得到官方认证的不正经仙上,内心很是复杂。 既然不让看灵力修为,她还有一本六界美男大全。 雀衣就是她的叮当猫啊。 第一页就是旭凤,上面写着他是六界第一美男,上面的信息还实时更新似的,连妻子是锦觅,还有儿子棠樾都写在了上面。 凤凰实为战神,战功赫赫,可电视里一点名场面都没有,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错。 不过北柠真的挺羡慕他的,他喜欢什么,什么都会留在他身边。他很善良,不然怎么会在与有婚约在身的锦觅灵修之后,得到压倒性的支持。 若是换做润玉,即使有婚约与锦觅灵修,也只会得到铺天盖地骂声。 头一个骂他的就是月下仙人。 北柠想到就生气,拖着腮,用手指在古书上整些幼稚行为扣掉旭凤亲属那一栏里的月下仙人。 润玉见她专注,扫眼一看,她整掌都在摩挲旭凤脸颊。 他并无不悦,脑海里浮现锦觅受到委屈后的表情,眼神便沉了下去。 他放下杯子,唇瓣上是沾了水的盈盈光泽,“不知你想学什么属性的法术?” 北柠扣着名字,片刻后,茫然地看向润玉,“啊?哦水水系。” 不同于动植物修炼,凡人可自由选择属性。 润玉轻言:“本座教你。” “”北柠受宠若惊,连忙放下一点都不重要的什么美男大全,站起身,像个乖学生似的,“谢谢陛下,我一定会好好学。” 润玉走近,他身上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萌新仙上很是羞涩,他双指指向她眉心渡入水系法时,她就脸红得不行。 像夏天高挂枝头的青果子在阳光下晒,很青涩,镀上暖光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萌新仙上的巩固水系灵力进展,就没她那么令人欢喜了。 润玉察觉她并无元神,留下心中困惑,不改初衷,为她提供水系基础,以便她日后修炼起来不那么困难。 简单的口诀,她记了几个时辰都没背下,招式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润玉体谅她是初学,所以,即使她看上去像个望着大饼只会傻笑的呆子,他也没说什么。 经历了一天。 北柠毫无一丝进展。 说真的,润玉很想找只猪的元神给她塞进去。 润玉也自我反思了,可能是他属上乘,教得东西太难。他便随手揪了一只窜出来偷吃的老鼠,渡了水系,输了一招半式给它,放在地上。 只见胖老鼠站立起来,小手手往空中比划了那么一下下,它面前就凝出了一片小云朵,它爬上去,轻松的飞了起来。 北柠见此,风中凌乱,目瞪口呆。 一脑门撞面前的木柱上,眼睛惊呆成斗鸡眼。 凡间有专门的人做膳食,时辰到了,润玉去用膳。 北柠把嚣张得冲她扭屁股的胖老鼠从云朵上揪到针线盒里,叉着腰,“等着看,我就不信了,不就是飞嘛。” 胖成仓鼠的耗子,看不起她,别过头,吃甜点去了。 好气啊 后来北柠自己一直练练练,没大龙在身边,她静心了好多。 虽然还没有老鼠厉害,但她能凝住一小丢丢的云了。 润玉看到,好歹有进步,眉心自然舒展很多。 夜晚了。 北柠想去外面玩,就说:“陛下,我可以去外面走走吗?” 生日呐,大龙不喜欢红裳,她可以去外面啊。 润玉看着折子,“只许在附近。” 尽管昙花可以像上次一样指引他找到北柠,但距离远了,很多事情是来不及阻止的。 其实只要北柠还活着,有气息,万念之花就可以找到她。 只因他们之间有一魄相连。 不过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愉快的换上红裳,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胖鼠也跟着她偷溜了出来。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中秋之后,还余留的节日气氛,红灯笼,花灯,猜迷。 北柠买了花灯,让胖鼠带她去河边。 “妈妈,今天是女儿生日,也是您的受难日,原谅女儿不在您身边。愿您还有姐姐,爸爸一生平安。”北柠写了纸条,卷起来放进花灯的圆筒里,放进了水里。 望着越飘越远的花灯,她眼睛红了。 她想家了。 穿越而来,她也试着找了回去的办法,可是没用。 在北柠陷入思念之中抹着泪时,她背后的上空,出现了千丝万缕的红光,如同柔顺丝绸般的飘到她身边,幻变出一个方形的小锦盒,放在她身边,随即消失。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北柠起身,不小心碰到手边有个盒子。 “刚才明明没有啊。”北柠犹豫着拿起盒子,转头看趴在地上随时都在抱着东西啃的胖鼠,“你看见是谁放的吗?” 胖鼠摇脑袋,嘴里不停的嚼动。 盒子里是一颗神龙元神,威力无穷。 北柠并不知,还以为是谁落下的小夜明珠,合上盒子,“走吧,我们问问是谁刚在这里放花灯落下了。” 她拍拍裙摆上的杂草。 重看胖鼠那位置时,只见它凝了云朵,在天空飞来飞去,关键是还特别得瑟的绕着她脑袋飞。 北柠好想捶爆它。 北柠被它绕晕,“我生辰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胖鼠还算有良心,一听,便停了闹腾。 只是它不知道在北柠身后看见了什么,连最爱的馒头都丢了,溜进厚厚的云朵里藏着。 “你生辰想要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不冷不热,北柠下意识转身,并回答:“想要满天星星。” 因为她第一眼看到大龙的那时,他正在布星。 从此,每一颗星星,都是他。 北柠站稳,只见眼前的温润男子抬手一挥。 她抬头望天,只有明月的天空,刹那,满天繁星。 润玉出府寻她,是为了带她去忘川。 恰好听到她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26 北柠一看是他,内心万分高兴,“谢谢陛下赐繁星。” 润玉淡淡的划过她红润的容颜,“区区繁星,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对着这身红裳,他眉眼透着冷。 即使他顺手将她红裳变成素色,北柠也深知所谓扎眼,不过是因为锦觅而已。 若执念太过轻易放弃,便不是他了。 “跟着本座。”润玉转身就走, 北柠跟上去。 北柠望着润玉的背影,笑容渐浅。 没关系,虽凉薄冷情,却留在他身边。 不求来日可期,但来日方长。 在她心情低落时,润玉感觉到贴于精元处的昙花有些凉。 皇城繁华无比,张灯结彩,万家灯火通明。长街人群接踵而往,喧闹吵散北柠心中的烦忧。 北柠到小贩摊前给胖鼠买了一串糖葫芦,润玉在前面放慢脚步等她。 行到外城空旷地。 北柠看到有人在放孔明灯,便来了兴致,“胖鼠,我们去那边看看。” 胖鼠的抱着糖葫芦,啃着果子,才不管她怎么闹,去哪儿。 它毛发颜色灰白,头顶有一撮歪歪扭扭黑色的毛,看上去十分滑稽。 这里的人都叫孔明灯为天灯。 点上红烛,它白纸透红,在暗夜之下,流光魅影。 北柠想起润玉常年与星辰为伴,不信祈星之愿,心中自少了许多乐趣,星光清冷遗世如他。经历许多事情,依旧克制自我保持温润却已不是当时少年,情伤黯然与亲母逝去使他心亡哀痛抹杀了本渴望温暖的期许。 她只愿他能回到当初遇乐便展颜的谦谦君子,能够敞开心扉抛下过去残酷的记忆,看一看人间烟火,感受那些他从来不敢,也不可以奢望的温暖。 北柠点燃天灯,举得高高的,仰面凝望红热烛光摇曳,从暖色光晕里看他挺立在湖边的身影多美啊。 若他回头,选择触碰和煦阳光,不再执着于用孤寂将自己冰冻起来,该多好。 “胖鼠,你帮我一个忙吧。”北柠低头悄悄在它耳朵边说了一些话,蹲下身将它放走。 胖鼠去缠润玉求它将魇兽唤来陪自己玩儿,他对世间生灵一直有慈悲之心,这等小事,他自是不会驳了胖鼠的兴致。 胖鼠命中注定是要遇见他的,这些他都知道。 如同娘亲带养的那条泥鳅,只要在他身边,他都会善待,也会教导它们成为有自己准则的人。 润玉到凡间来,比在天界寡言。 这人间,有太多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娘亲的死,锦觅和旭凤的情深 唤来魇兽需要些时辰,胖鼠在润玉肩上等来魇兽,对着魇兽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对他吱吱了几声。 润玉听了,微愣时 身后便传来清甜的声音,“陛下。” 润玉回头。 北柠不知何时躲在他身后,见他回首便顽皮的跳起来,双手在头顶比作耳朵,鼓着腮帮子,为了逗他笑,她做鬼脸。为了他不思念天界那份自在,找来他最信任的魇兽送他一壶清酒寄托安稳。 “陛下笑了。” 润玉眼中的笑意很浅很浅,虽然神情平静又清冷,但也他终究是产生了情绪,很淡很淡,不过没关系。 来日方长。 润玉不言,目光划过她含笑却闪着泪光的眼睛。 北柠维持着笑意,用手指了指天上,“陛下,可否抬头看看。” 她为他明灯三千,放于皇城上空,盛大又璀璨。 她说:“三千天灯,愿陛下能感受到卑微烛火散发的温暖。” 润玉抬眸,看到空前繁华的那一霎那 眼底闪过一丝无法看透的情绪。 润玉看着那些为他放出的天灯,静了许久。 那些烛光细微的温暖汇聚在一起,使得整个天空变得暖暖的。 连如清泉般透亮却凉的星光,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色光晕。 可润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直到北柠问问他,“陛下,你喜欢吗?” 他未有波澜,温言,“走吧。” 北柠看看天上的三千天灯,越飞越高了。 抬手捂着心口处,也愈发的痛了。 北柠跟着润玉,一步步的踏入忘川彼岸。 在临近魔界时,润玉犹豫了,此前做过很长的心里预想,但亲临目睹那人曾死过一次的地方,心尖上还是会痛。 “陛下,要不我去唤那魂吧。”北柠心知其伤,于心不忍。 她走了两步,便被润玉施法昏睡了过去。 润玉将她放在天界这边的彼岸,让魇兽看着她。 他垂眸,看了许久的女子,脸色不知为何苍白。 “既是生辰,便好好休息。”润玉用了法术,让这荒芜忘川开满了花。 为她花开魔界。 润玉正准备去寻那缕经历过八苦的魂,便被随他们而来的天灯吸引了目光。 他瞧见上面有字,摊掌引来。 ——不求来日可期,但求来日方长。 一滴蜡融掉到润玉手上,他低眸一看,眼底迅速浮上一层冰。 他,毁了天上所有的天灯。 “心头血为烛?”天帝气场,不怒而威。 他输了灵力渡她心口伤,拂袖而去。 后来,北柠醒来知道了一件事。 这件事,是胖鼠太心疼,无奈之下告诉她的。 希望她不要再做无用的事。 原来他教她仙术只是转移她对旭凤的注意力,让锦觅免于受第三者仰慕夫君的委屈。 他一直都在保护她幸福和安康。 “哟,没想到是小美人儿在这里啊。”彦佑手里揪着胖鼠的后颈,提在空中摇,“这只偷吃我果子的耗子是你的吗?” 北柠想着心口伤若是动作大了会撕裂,便伸手捂着,却不料抚上去时发现伤口愈合了,她下意识环顾了四周,眼神烦忧,不见润玉,自是松了口气。 “你别一直揪着它晃。”北柠上前把胖鼠抢回来。 魇兽很讨厌彦佑,离他很远。 彦佑看这魔界满是花,摘了一朵细嗅,眼底闪过惊讶,随后丢了花,看着到处找人的北柠说,“这些花你可喜欢?” 经他提醒,北柠才注意到满地都是花。 而且是她喜欢的。 “别跟我说是你变的?”北柠看到对面的魔界也开满了花。 彦佑笑,“那有何不可?”他走到她身后,语气讽刺,“你该不会以为是润玉变的吧,小美人儿看上去清心寡欲的,没想到野心还挺大的。” 北柠拧眉。 她没说什么,往魔界方向的方向走,却不想,看见了润玉跟锦觅在说话。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顺路,也跟了上来,彦佑见她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是笑了出来,看她一副虚弱的样子,说:“姑娘,就润玉那种惦记别人妻子的人,算了吧。” “你闭嘴!”北柠瞪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去看他。 “小鱼仙倌,这是我这千年来用百花和一些罕见的草药炼制而成的蜜丸,你吃了便能弥补你为我折去的寿命,一次虽只能补一年,但我会一直炼下去直到小鱼仙倌完好的那一天欸,那位女子怎从未见过呀?” 锦觅目光越过润玉,看到了被彦佑君围着的女子,她叹,“生得那般动人,该不会是扑哧君从哪“骗”来的吧。” 润玉感知到北柠的气息,回头,果然是她。 旁边还有彦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直直的走向他们,便听到彦佑说了句:“离润玉远点。” 北柠见了润玉走过来,迅速的往后退。 彦佑见她这般模样,侧过身,便看见了盯着他的润玉。 彦佑假笑,“天帝怎会降临这污秽之地啊?” 润玉从小听惯了阴阳怪气之言,自然内心不会产生波动。 他眉心微拧,说:“别靠近她。” 平常语气而已,却不禁令人胆战。 彦佑用下巴点了点跟上润玉而来的锦觅,“那你也别靠近锦觅啊。” 锦觅连忙解释:“扑哧君,你误会了,是我自己要找小鱼仙倌的,他为我折了一半仙寿,我得还。” 听了“我得还”,润玉脸色骤冷。 锦觅说这话时,把小瓶子塞到润玉手中,却碰到了他的脉搏,无比震惊:“小鱼仙倌,你什么时候将寿命补了回来!?” 润玉眉头蹙更深。 北柠别过头,装作没听见。 赶来的月下仙人听了,指着润玉,谴责道:“好啊润玉,明明寿命已全竟不告知,不就是想锦觅给你多送几趟药吗,你真是心里深沉。” 彦佑变了脸,“润玉,我以为你只是从前心机重,没想到现在还是。” “小鱼”锦觅出声被打断。 润玉侧过身,把北柠挡在自己身后,他看着这些亲人,竟是心酸笑了,“彦佑,你此前对本座说你有你的准则,如今与魔道之间交往甚多,本座也尊重你的准则,鲤儿会派人悉心照顾,太湖,你也不必去了。” 彦佑恼怒:“润玉你” 润玉再次出声:“叔父若是喜欢这魔界,能牵红线的上神自是有的。” 月下仙人万万没想到,润玉真的会做这般割亲之事。 润玉不给任何人辩驳的机会,决绝转身,寻他要的东西。 锦觅看着手中润玉并未接收的药瓶子,准备追上去,被北柠拦下,“上神留步吧,不然你的朋友又该给陛下泼脏水了。” 锦觅:“若不是因为我,润玉不会变成折了仙寿” 北柠温声,可是她却打断了锦觅的话,“上神也知道陛下是因为你,才受了许多妄加揣测。上神若是早日明白他为了你,何必在此前一次又一次受了伤,不去花界,不去太湖,次次偏往璇玑宫跑,不就是仗着他一定会为你付出吗。你心中明白他对你的执念跟不舍,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他,然后再次反悔,他的心就那么廉价吗?” 月下仙人训她:“别仗着润玉就敢这么跟上神说话。” “对不起,是我出言不慎,若各位上神想要惩罚,北柠受之便可。”北柠看向月下仙人和彦佑,“只是在之前,我想问问你们,陛下对你们两位做了什么?在他大婚,把他妻子往魔界带,真是好亲人呐,旭凤的好亲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27 月下仙人把头发甩到后面,提着红裳托摆从彦佑旁边绕到北柠面前,用手指点着她:“我说你这小女娃,懂什么?有情人应当终成眷属,不能因为他润玉是天帝就拆了别人的姻缘。” 他颇有些理直气壮,“我都是为了他们好。” 北柠苦笑:“我原以为神仙是没有强盗逻辑的,想来是错了。” 她轻轻说完,有意看了眼彦佑,很是失望。 锦觅紧跟着北柠,“姑娘,麻烦帮我把这个带给小鱼仙倌吧。” 北柠低眸看见她手中拿着很小的瓶子,她张了口,“不需要”三个字蔓到唇边,努力的咽了回去,她抬手去接,也在中途放下了,她说:“上神私事,北柠不便。” 她低头行了礼,转头,抬起眸子,走得很快。 长裙尾,飘起,渺渺动人。 锦觅还想追上去,却被彦佑伸手挡在前面拦下,“葡萄,你没看出来这女子对你有敌意吗?别去了。” 锦觅:“没有。” 彦佑叹气,拿她无奈,便说:“你忘了你跟旭凤吗?润玉爱不得是怎么做的?耍手段,害你,害他兄弟总之,离她远点吧。” 锦觅想起往事,犹豫了一番,但还是点头,算是听了彦佑的话。 润玉站在忘川河边,背着手,目光沉静地望着河中流浪的亡魂。 北柠放轻脚步来到他身后,她看到他会时不时抬眸看看对岸那边,神情尽管未变,但许多沉痛在她代受的痛苦里蠢蠢欲动。 看这天色,不早了。 “早是这河中之魂,是否就不存在爱不得,天生孤独、” 润玉平视忘川河里的幽魂,背在身后的手,长袖及地,风一吹掀动到她指尖上,很轻 如同他的轻言细语,温和地刮过心尖,留下浅浅的伤痕,微痛而已。 润玉 北柠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润玉寻了一会儿,便找到了那个生前在人世间经历八苦的魂魄,他施法将她快散的灵汇聚成一缕生气,渡给了她。 那缕魂便有了人形,是女孩。 他施法将女孩牵引到眼前,因他面容谦和,女孩并未受惊。 就在一切还顺利时,彦佑突然跑过来,挡在了女孩的面前,与润玉对峙,“润玉,你这次来魔界是做什么的?” 润玉的目光,现已不会在出现彦佑身上了,寒了的心,就让它慢慢死去。 面对情绪激动的彦佑,他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扑哧君。”女孩拍了拍彦佑的肩膀,她灰头土脸的,笑起来竟然十分天真纯净,“我终于重新有了人形,多亏了这位公子。” 相比女孩的感激,彦佑则对润玉充满了敌意,直勾勾的盯着他,对女孩说:“小祈,你根本不了解他。” 北柠听言冷笑。 但润玉没反应,他身为帝王,高高在上的气场,睥睨天下的威严是绝不可能被撼动的,他目光始终定格在女孩脸上,轻言:“可否愿意回到过去。” 小祈一听,脸上露出了惊恐,立即躲在了彦佑的背后,用一只未被遮挡的眸子,万分惊怕的看着润玉。 彦佑护着她,“小祈是锦觅的好友,你是不是连她都不放过!?” “小祈。”润玉伸出手,“面对过去,才可以放下。” 小祈使劲摇头,“不要,他们他们不喜欢小祈。” 彦佑一掌拍开润玉的手,“她一旦放下,就会灰飞烟灭的,润玉,你太过分了!” 锦觅本想避嫌,但看到情况不对,便跟着月下仙人赶过来。 她听见了彦佑怒吼润玉的话,把小祈拉过去,护在怀里,“小鱼仙倌,小祈很乖的,她没有害人。” 小祈躲在锦觅怀里,她害怕极了。 彦佑:“是不是跟锦觅和旭凤有关的人,事,你润玉都看不顺眼!” “我,我已经叫旭凤来了。”月下仙人不敢靠近润玉,缩头缩脑,“让他看看你这兄长是如何!” 锦觅求情,眸子里无辜极了,她看着润玉,“小鱼仙倌,你还是以前那个放鹿布星的小鱼仙倌吗?小祈虽然怨恨重了些,但她没有伤害任何人,不用受到惩罚吧。” 润玉侧目,望进她眸,看到了不信任,疏离,逃避。 一一击中他的心,他付出的,全都化成了泡沫。 没所谓了,早就累了,筋疲力尽,厌倦陷入执念的自己,憎恶不断想要解释,想让人懂的自己! 润玉无视他们的话,直接施法,决绝地将小祈从锦觅怀里夺走,拂袖,消失在魔界极光之中。 北柠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彦佑和月下仙人,她看着锦觅,“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你们就可以随便揣测他所有的恶意,到底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身上!?” 她吼出声,她真的快疯了。 她真的想掐死这些人! “就凭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月下仙人振振有词,“伤得锦觅和凤娃遍体鳞伤。” 彦佑插话:“自从他选择一条不归路,就该意识到注定与人为敌!” 月下仙人:“他自小心机深沉,早就不讨人喜欢了。哪有旭凤那般纯真善良。” 夜已深。 代受之痛开始发作。 “呵锦觅上神,我问你,吃了陨丹会是非不分吗?会丧失人伦吗?”北柠咬牙挺直背脊,藏着袖口中的双手,剧烈颤抖,眼前有点晕,但还是看到锦觅在她一番反问之中,僵住的脸,“不会,是吧!既然不会,为何尚未解除婚约就与人灵修,以爱之名可以超越道德吗,如果是,那真是凡人的悲哀啊!既然陨丹只是断情绝爱,为何你在亲口要润玉娶你之后,被彦佑他们骗到魔界与旭凤成亲时,开心吗?两次背叛,他何尝不是遍体鳞伤,。上神诛心手段,跟润玉过之无不及啊,即使如此,为何罪名,都让他担了?” 锦觅愣住,无法说出话来。 月下将锦觅慌乱,出言:“好你” “还有你,牵红线的。”北柠有点站不稳了,她说话有点虚弱,“你要不要去人间看看由你的红钱到底造就了终成眷属,还是痴男怨女?最没有资格评断天帝的人,只有你,月下仙人。他自小若不心机沉,活不下来,你怕是要骂他没出息不懂自保了吧?靠自己隐忍而活,你又骂他不讨人喜欢。怎么什么话都给你说了,上神的强盗逻辑,真是妙的很。谁不想活成旭凤的样子,是不是。” “你们天界灭他纯善天真,却怪他剑戟森森。” 彦佑挡她去路,“你这是强词夺理。” 北柠推开他,用尽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她仰面,青丝垂落肩旁,双眸微红,“别再用无端揣测伤害他,无论要我付出任何代价,我不怕做一次刽子手。只有死人,才会闭嘴。各位上神,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我解释吧。” 她没有灵力,瞬移不了。 摇摇欲坠起身时,被彦佑抓住了手腕,“休得走,拿你去跟润玉那厮换人。” 北柠挣扎,耗尽精力,一口血,吐了出来。 黑红的血,很多,刺目极了。 彦佑被吓到了,连忙松开她,犹豫了一下,去摸她脉搏,惊道:“搞了半天,那天灯烛是你心头血,你疯了!” “不用你管!”北柠甩开他。 “是,不用我管。”彦佑指着天空,嘲讽地笑她,“你抬头看看天,三千天灯,还在吗!” 北柠僵住,心中泛过针扎般的痛。 她抬眸 天空,三千天灯,无影无踪。 北柠痛得浑身冒汗,整个人凉飕飕的。 “他只动动手指,便将你心血抹灭。”月下仙人嗤笑,“对一个铁石心肠自作多情,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深知,杀人诛心。 锦觅温柔斥责他们,“别说了。” 北柠双手撑在地面上,低眸,她好难受,明明只是润玉的心结痛,为何她浑身都痛,痛得她窒息,好难捱。 她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花上,灼烧着娇嫩的花蕊。 一口气不来,妄生执念置于死。 北柠突然吐了一口黑血,彻底倒下,昏了过去。 在倒下之前,她好像看见了一抹红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28 北柠倒在花丛中,极光所及之处遍地是枯萎凋谢的花。 所谓繁花盛开,不过一瞬而已。 她闭眼前所看到的红,是润玉贴于精元处的昙花在流血泪。 这朵昙花,常常这样。 润玉来时,万物俱静。 他长裳掠过草木,脚步轻盈,挺立身姿在夜里仙气缭绕。 “润玉。”彦佑挡住他平缓不惊的脚步,他清冷的瞳孔里,那抹蜷缩在枯败花丛里的身影,被恼怒的彦佑所代替,“你把小祈带何处了?” 润玉目光骤冷,轻飘飘扫他一眼,不言,抬手,一甩袖,将其挥飞摔到一旁的石柱上。 彦佑支起身体,痛得他头上青筋爆出,连忙捂住胸口,却阻止不了热血呕出,“润玉,你” “本座也是有忍耐限度的!”润玉冰冷的目光一一掠过旁人,包括锦觅。 锦觅觉得他好陌生,身上再无那般亲近气质,“小鱼仙倌,请你放过小祈吧。” 润玉并未答她话,屈膝弯腰将北柠抱起,转身消失在忘川的尽头。 月下挽着锦觅的手,仰头看润玉消失的方向,直叹:“小祈恐怕凶多吉少了。” 锦觅一听,眼眶红润,“小祈是我最好的朋友,小鱼仙倌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月下仙人冷哼,“难说啊。” 旭凤赶来,他前脚与他们会合,润玉属下后脚出现在他们面前。 破军震崖抱手,对旭凤行礼后,看着月下仙人和彦佑,道:“遵天帝旨意,撤去彦佑太湖君之名,永不得入太湖。月下仙人擅离职守,罚禁闭天界一年,若月下仙人念魔界,可向陛下奏请永世削去神籍,与魔为伴。” 二人皆错愕不及! 旭凤听得愣了愣,道:“兄长可是认真的?” 破军原先是旭凤部下,对他尚有尊敬之礼,“他二人连番扰乱天界法则,干涉凡间生死,为上神却与魔族交往密切,陛下,乃至天界众神,已容忍多时。” 破军说完,手抬至与肩其高,手掌往前微微倒,他身后便凭空冒出十个破军将士,他下达命令,“请月下仙人返回天界。” 旭凤挡住,“可否让我与兄长解释一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望君知晓。”破军招手,月下仙人就被五位破军“请”上了云端。 而彦佑身上的太湖令,则被没收。 “凤娃,老夫不想被禁闭啊。”月下仙人挣扎着。 但旭凤早已被削去神籍,根本无法插手。 “扑哧君。”锦觅将彦佑扶起来,“没事吧?” 彦佑装作轻松自在,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就是太湖令,谁稀罕呢。” 在他知道鲤儿真的被润玉带走后,便笑出不来了。 “润玉,你连亲人都不给我留,你连干娘都不让我祭拜,就这气量,还当什么天帝!” “彦佑,别说了。” 旭凤按住彦佑肩膀,防止他发疯,冲到天界去。 彦佑负气,甩头发,坐在地上,扯着枯萎的花,连根拔起,他道:“我才不怕他听见。” 其实,润玉一直没有离开。 他就在忘川上空的幻境之中,催动灵力渡给北柠疗伤,耳听下面的话对亲人的期许,终是错盼了。 “天帝,你是天帝!”小祈站在润玉身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时又害怕,“天帝抓小祈做什么呢?” “想见你娘亲吗?”润玉收手,起身。 小祈害怕地摇头,“不要,他们不喜欢小祈。” 胖鼠笨拙地拖着薄被,给北柠盖上,中途还踩空,从她身上掉到云端上。 魇兽顽皮地冲它吐舌头。 润玉看了,眼底浮现一丝温和。 这一刹那的温润,像暖阳下的回眸一笑,整个世界都融化了。 小祈第一次看到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跌入无尽深渊的人。 从来没有像他那么温润的人。 润玉察觉小祈眼神,敛去眼中波动,面无表情地抬手,催动法术变幻出一面水境。 小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润玉:“密镜。” 小祈愣住,她听锦觅说过,密镜可以让不甘而亡的孤魂回到过去,解开羁绊,了无遗憾的消失。 而这种消失,通常都是他们化作八滴泪水,一缕甜念,用去救人。 这也意味着,从此再无轮回的可能。 消失得彻底。 润玉:“若愿安于当下,本座自不会勉强,倘若还念着,不必害怕,本座陪你一同前往。” 小祈僵硬地勾起唇角,“我不想。” 润玉自是不强求,随即挥散了密镜,要送小祈回去。 “等等。”小祈看润玉施法,连忙叫住。 润玉手中的灵力,便散了去。 小祈静了很久,润玉不知她所想,只是静候在一旁,不打扰。 代受之痛到时辰便没了,北柠安然醒来。 胖鼠抱着它啃了一半的馒头,跑到北柠脸前,想跟她吃。 北柠侧着睡的,右胳膊有些酸,默默暖心的胖鼠,她正欲翻身 “我去。”背后响起稚嫩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信,我不信娘亲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润玉说。 小祈破涕而笑,笑容是苦的,“不就是再死一次吗。” 北柠听见一阵风呼啸而过,她起身看的时候。 只见悬空的密境,闪进两个人影。 “大龙不会跟着进去了吧?”北柠问魇兽。 魇兽点头。 她起身,想要扑进去,却被魇兽和胖鼠及时咬住了裙角。 胖鼠跟着润玉,得到了不少的灵力,会写字了,扯了一撮毛现变出毛笔和纸,“傻柠,陛下让你等他回来。” 北柠看了,坐回去。 胖鼠:“别总想赶着去送死行不行?” “你说什么呢?”北柠拍它脑袋。 胖鼠:“你现在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你死了,本大爷就得啃千万年的馒头。” “身份?”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胖鼠啄了一口馒头,“神龙珠,你身上有上古神龙的元神,嘿嘿,我刚蹭你胸发现的。谁送给你的啊,问问他还有没有啊?” 北柠看到这里,一拍脑袋,“哎呀,我忘记找失主了。” 胖鼠:“你脑子里除了天帝,还是记着什么呀。别说其他的,你吃了这个元神,就可以拥有很强的灵力,去杀那个锦觅,死凤凰,轻而易举啊。” 北柠拎起胖鼠,它嗷嗷叫,“别胡说八道,他二人好歹良善,我凭什么杀人家。死耗子,心肠别变坏啊。” 胖鼠傲娇地别过头。 北柠拿出在河边捡到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透亮的珠子。 虽是珠子,但其中蕴含着很强的力量。 面对超强灵力的存在,北柠内心毫无波澜。 看得胖鼠急,若是吃了,谁还能欺负她。 想给天帝浪漫,那不是很容易吗,还用着心头血使烛光充满温暖并不灭吗,施施法,他要什么给什么,还能变成锦觅讨他欢心呢。 它所想,北柠未必知晓。 她揣好盒子,静坐在密镜前等着。 润玉带着小祈进入密镜,回到她的以前生活的地方。 大雪纷飞,寒气逼人。 小祈被冻得直发抖,脸蛋红彤彤的,她不断往手心里呵着气。 这里的世界是真实,并且上神也会受到影响。 润玉童年的血痂之印被北柠代受了,以往他不为所动的寒冷,侵上身,竟也感到了冷。 这里,不能使用灵力。 只能承受。 小祈回头看跟着自己的天帝,即使是让人驼背折腰的寒冬,他身姿依然挺拔,翩然动人。 “天帝陛下,你不冷吗?”她问。 白雪皑皑间。 润玉气质轩昂,声音轻缓似水覆过每一片雪花,“不冷。” 他垂眸,摊开了掌心。 小祈目光稍动,看到他掌心里的一团火光,有些惊喜,“天帝陛下竟不受密镜制约!” 润玉握紧那一团暖,“有些东西,即使是天帝也无可奈何。” 这些雪花,染白黑发,落满肩头,实在令人伤感得很。 小祈甚是不解:“那这团火光是什么?不是天帝陛下的法术吗?” 润玉轻摇头,并不言说。 眼底讳莫如深,无人看透。 几千年来,润玉认命孤寡,常年与寒夜为伴,从不奢望温暖,当然,也没有人给过他。 可就在昨天夜里,他得到那三千烛火的温暖。 从前,一点星光般细微的奢求,也不敢。 却不想,第一次所见的倾世之光,竟只是他一人所有。 这些 润玉发现红烛乃北柠心头血所制时,都是胖鼠告诉他的。 他并未毁掉那三千天灯,而是用灵力将那些烛火凝结成永不熄灭的火光,置于他的手心里。 这一丝丝的温暖,从掌心蔓延至心间 心头血,手中光。 何惧这区区冰雪之寒。 而润玉并不知,北柠赠他的万念之花,在悄然中,为他布下了结界,护他一寸不伤。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小祈以前生活的地方。 一间泥土堆砌的房子,破旧不堪。 周围都是瓦片盖的房子,唯独她家不同。 “娘,救救我,救救我啊!” “小妹长大了,滋味可好得很。” “爹,求求你放过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29 小祈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小村落,她家是这个村子里最穷的。有一个大姐,两个哥哥。 大姐在年芳15时,便被卖给了镇上的地主当妾。 在此之前,大姐14岁开始被爹爹抓进房子里,那是小祈还小,不知道他们在房子里做什么,只听见姐姐喊娘亲救命,叫爹爹不要放过她,这样的哭泣持续了许久。 后来爹爹打开破门出来了,小祈看到他一边提着裤腰带一边指着两个哥哥让他们进去。 透过门缝,小祈看到大姐衣衫被撕烂,头发凌乱,蜷缩在床头,她埋着头看不见表情。 而娘亲,她在招呼几个“客人”,笑脸盈盈,让小祈一度以为那天,只是大姐不下地又和隔壁村的男孩玩闹,被惩罚了。 再后来,小祈再也没有看到过大姐。 听说她死了。 小祈14岁了,可以学她喜欢的刺绣,想做好多香囊送给爹爹,哥哥,还有娘亲。 但她却开始重蹈大姐的路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那天大姐经历了什么。”小祈远远的看着那扇破烂不堪的窗,里面两个人不断上下起伏,耳畔是一个女孩在哭,求饶,她紧捏着拳头用力压在胸口处,声音颤抖又显惊恐,“原来,大姐先后被爹爹和哥哥玷污。我爹教导两个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先吃了干净的第一口,再卖给娘亲从各个村子里找来的“客人”。” 其实小祈不说,润玉亦能从这密镜轮回往事中看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很多苦,需要倾诉。 他侧耳倾听,不打扰,专注且怜悯,但无可奈何。 久而久之,小祈成为风尘女子传遍大街小巷,同她相许的男子娶了别人家的女孩。 她说,“那女孩生得好,即使再穷,父母仍护她周全,守得清白遇良人,好羡慕啊!” “你最放不下的何人?”润玉轻声。 小祈听了,止住哭泣,脆弱的眼神里溢出恨意,“娘,我娘。” “她先卖掉了大女儿,让她被那地主当成玩物,死在了七八人的手中。后又毁我,从始至终,她一直默默无声,没有维护我们,嘴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哥哥的房子,哥哥娶媳妇的事,要我们去赚钱,去完成这些事。从未看见她为我们流过一滴泪,同为女子,竟如此残忍。” 往事一幕幕,不堪回首。 小祈的爹爹因杀人被斩首,两位哥哥也中毒死了。 而这些,她并不知道,当看见的时候,震惊无比。 “这些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润玉侧过头,看鲜血满地,眼中并无波澜,“既对你不起,何必再悲不能控。” 小祈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哭,她什么也没说,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被亲爹奸污,不服从失手所杀。 娘亲不为所动,收尸并且报了官。 小祈娘亲终日守在她的墓碑前,坐着不动,很多天后 在她亲手下毒终了两个儿子的命,小祈便看不懂这个女子了。 此后,娘亲在她墓前一跪不起,以泪洗面。 直到死去 一幕幕,望到结束。 小祈越到后面,越沉默。 跟着润玉回到忘川,一直未曾开过口。 “小祈。”锦觅看她相安无事,高兴地将她抱住,看着润玉,“小鱼仙倌,我就知道,也信你不会伤害她的。” “润玉,还算你有良心。”彦佑坐在地上疗伤,见了润玉,是有些火气的。 润玉的视线轻轻划过锦觅紧张的脸,定格在失了神似的小祈身上。 她一直往忘川河里走,锦觅问她话,她一直不出声。 锦觅见情况不对,“小鱼仙倌,你对她做了什么?” 润玉侧目,瞧她半响,“不是才说信我之言?” “我”锦觅一时语塞。 “兄长,小祈与在这忘川相识百年,感情深厚,一时心急,也不是故意揣测兄长,还望兄长海涵。”旭凤目光所及,是锦觅。 锦觅甜甜的对他笑了笑,小鸟依人紧偎他怀中。 看得出许多年过去,他们恩爱有加。 润玉轻飘飘移了目光,脑海里的许多人,早已变了初见时的模样。 “天帝陛下,我愿意离开这里。”小祈突然转过身,眼眶里蓄着泪,对润玉说,“累了。” 单单两个字,心甘情愿。 一出言,她顷刻间灰飞烟灭。 “小祈!”锦觅扑过去,却扑空,她什么都没有抓到,“小祈!” 彦佑怒骂,“润玉,你真叫人心寒!” 小祈辗转于上空,须臾,化作了一滴水,飞到了润玉的眼前。 还有她身上一串银铃,作为感谢,赠给了润玉。 这串银铃是忘川老者给她的契约灵,可知系者所处之境地。 润玉并未计较彦佑一番言论,接住一滴水,背过身就要走。 锦觅哭了一会儿,突然转身,盯着润玉,“仇恨而已,逼她做什么!?你再也不是以前温润,心怀瑾瑜的小鱼仙倌了。” 润玉未回头,踱步前行,“锦觅,你知我最怕什么吗?” 彦佑起身催动灵力,对准了润玉。 极光之美,梦幻缥缈,拖地摆掠过的枯花,皆成灰。 润玉温声,道:“最怕你偶尔这般有心。” 旭凤轻唤了一声,“兄长” 彦佑发动灵力,朝润玉击去,“怪我彦佑眼瞎,竟帮你寻回亲母。” 就在灵力就要击中润玉时,他身上出现了一道白光屏障,挡掉了彦佑用了七层的法术。 润玉对他们并未防备,若不是这道来自万念之花的结界,七层法术,他是会受内伤的。 他洞察身上屏障,垂眸看了一眼,心生疑虑。 可背后的人,一直喋喋不休。 彦佑第二次催动法术,“润玉,你一次又一次伤锦觅和旭凤,真令人讨厌。” 润玉转身刹那,拂袖挡住彦佑的伤害,并挥手,将法术反打还给彦佑,“放肆!对本座的有恃无恐,到此为止!” 彦佑手疾眼快,避开,他身边的石柱被法术击中,碎成粉末。 旭凤赶紧护住锦觅,“兄长,彦佑并非故意,实在是气急,还望兄长能够体谅。” “我彦佑不稀罕他体谅。”彦佑气势汹汹的变幻出长笛,摆好了战斗姿态。 说完,彦佑飞去正面攻击润玉。 旭凤紧紧地抱着锦觅,将她护着。 “润玉,枉我干娘还一直以你为荣,简直不耻。” 彦佑招招致命,当看到润玉只是闪躲,并未出手时,他笑了,“大可不必因干娘对我手下留情。” 润玉身为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应龙,一出手,彦佑必死无疑,他真不想,或是,已不屑染上他的鲜血。 润玉无心战斗,出手轻易束缚了彦佑。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锦觅,便消失在这忘川河畔。 北柠看着密镜一直没动静,当润玉从侧面出现时,她先是愣了一下,“陛下?” “交于彦佑。”润玉说罢,返回了天界。 北柠低头看手中之物,乃洞庭湖令。 魇兽载北柠下至忘川河畔,在她把洞庭令交给彦佑时,他冷嘲,“打一巴掌,给点蜜?” “彦佑,你别以为陛下欠你什么,若不是你身上承载了陛下娘亲的爱,你以为你是谁?不要仗着他对你的诸多容忍,便可行着令人齿寒之事。” 北柠把令牌丢到他身上,转身便要走,却被锦觅叫住,“润玉,为何要害小祈?可是因为锦觅?” 旭凤对她不熟,便没说什么。 魇兽见到锦觅,生疏了许多。 甚至带了点防备。 北柠看着锦觅无害的眼神,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深爱过,亦或者深爱着的女子,只能平静下来,和善的说道:“锦觅上神,说笑了。” 锦觅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她盯着北柠深看,却发现她身上有种道不明的强大灵力。 彦佑用洞庭湖令解开润玉加持的束缚,来到北柠面前,“还给他,不稀罕做什么洞庭湖君。” 北柠斜目扫了他一眼,“陛下为什么把洞庭湖交给你,身为簌离养大的孩子,竟然不如我这个局外人看得清,彦佑,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彦佑:“当初若不是我帮润玉找回干娘,你以为他有机会见到生母吗?” “当初若不是你怀有私心,为了你的葡萄不受到伤害,引导陛下去见生母,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然后他违背了你所谓的准则,你便将他诋毁得里外不是人。”北柠上前,戳着彦佑的心口,“别忘了,是你带他踏上复仇之路,最后搬出所谓的准则,中途将他抛弃让他孤军作战的人,是你,是你啊,彦佑!” 锦觅看彦佑脸色变得很不好,就叫北柠别说了。 正好北柠也并不想跟他们说什么,只是临走前,她还是对彦佑说了一句,“你对得起锦觅,对得起旭凤,却独独负了他。” 这波人,跟润玉就不是一路人,北柠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随便吧。 北柠回到天界,天色已晚。 她很困,在虹桥只是做了一会儿,便困得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在魔界时,胖鼠恨铁不成钢,伙同魇兽挠她咯吱窝,让她笑开嘴,把神龙珠给她吞下。 灵力强大身体负重,很容易就乏了。 润玉把修复元神的泪珠给了邝露,便去处理公务,事情全部处理完,便习惯性地去了虹桥。 便看到熟睡中的北柠,脚下轻盈起来,无声靠近她。 魇兽醒来,发出叫声,润玉伸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它安静。 周围都是魇兽吐出的梦,润玉看见了北柠跟彦佑他们说的话。 润玉并未责怪,静坐在她身边,沉默了很久。 他拿出小祈所赠的银铃,戴在了北柠的手腕上。 北柠身体里蕴含的强大灵力,被润玉所感知。 在润玉使用灵力去探知时 神龙与应龙之灵相斥,两股灵力交战,天地雷霆不断。 神龙之灵被润玉压制的同时,也震碎了润玉身上的结界,将昙花从润玉精元震出。 万念之花,从高空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30 祥和的天界忽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折了草木。 邝露布星时见虹桥的位置,出现异动现象,她收起灵力,瞬移至虹桥位置。 她一来,就看到了从高空往下掉的万念之花,心中最是惊恐,来不及多想,催生灵力,飞跃过去,伸手将万念之花及时接在手中。 万念之花并未伤害邝露,于寻常无异。 她侧身将玉长瓶放在昏睡的北柠手边,周围狂暴风掀起她长裳裙摆,她刚恢复身子,险些被吹倒。 此时,头顶突然响起震俱十方的应龙声,短促有力的叫声震耳欲聋。 邝露正欲仰目一瞬,余光扫到趴着沉睡的北柠背心处,腾飞出一尾金色龙,直冲云霄,气势恢弘压倒世间万物。 邝露看见一尾金色龙义无反顾的飞向应龙,似同归于尽般的一去不回头,她瞬时屏住了呼吸。 而金色龙就在靠近应龙的刹那,化作夺目的璀璨明珠,直入应龙嘴中。 水蓝色的应龙从内至外透出淡淡的琥珀色光辉,六界之内电光石火。 众星汇聚成一柱白光,直击应龙。 应龙从天而降,在降至地时化为人身。 润玉单手撑在地上,一手支在蹲着的膝盖上,瞳孔里掠过惊人的力量,雷霆万钧之灵,毁天灭地! 他仰天长啸万物复苏! 雷霆皆静,风停雨止。 邝露看看北柠,再看看变得比以前更为强大的天帝,惊不能语。 愣神须臾,润玉在她面前倒下 “陛下!”邝露措手不及地跑过去,跪在地上,手颤抖着探他脉搏,忽而常常松出一口气,“原来只是累了。” 邝露送润玉回到寝殿歇息,返回虹桥却见北柠已醒,坐在那星辰树下,托着腮望着那莹莹池水,眸子清亮纯净。 “昙花得好生护着。”邝露行到北柠身边坐下。 北柠放下托腮的手,侧目,瞅到邝露手中的昙花,疑惑道:“不是在陛下身上吗?” 邝露将昙花放在她面前,“刚从陛下精元落出,差点就碎了。” 北柠抓住一重点,但怀疑是自己听错,“精元?” 邝露点头,目光投向昙花,唇角似笑:“陛下一直将此花存于精元处,我也是刚探他脉搏知晓的,他精元处有昙花芬芳。” “昙花对他果真是重要的。”北柠垂眸,长睫遮住苦涩的情绪,低低的念了一声。 精元于上神而言,便是命之所在。 许多事,大家心中自是明白的。 邝露没听清,“什么?” 北柠却是摇头,不言语。 北柠本是开朗活泼的,若要想笑,其实并非难事。 她含笑,关切地询问:“夜神好些了吗?” 其中伤情,并未被邝露所察。 “自然是好了,多谢北柠姑娘一直陪在陛下身边。”邝露感谢润玉时,也捎带上她,许是欢喜她罢。 北柠也就放心了,邝露对大龙很重要,她无事,他自然就少了一桩哀愁。 “昙花不能被毁,北柠待在陛下身边需得小心照看。” 没头没尾的越了话题,北柠凝望着邝露,疑惑地“嗯~”了一声。 邝露便解释道:“滋养昙花的血壤一旦被毁,陛下就会知道你夺了他记忆,按照陛下对锦觅上神的心意所深程度,恐怕” 北柠紧张起来,双手攥得紧紧的,“我知道了。” 她倒是不是担心润玉会因为锦觅而对她做出什么惩罚来,若真是此缘由便好了。 她忧的是润玉自小在夹缝生存,看似温润实着寡淡冷薄,自尊心强,相对应的心理状态也就是卑微如尘。脆弱敏感,这本不应该是他该有的缺口。 北柠心中最清楚,润玉最讨厌别人不过问他,擅自决定给他什么,夺他什么。 哪怕以爱为名,只会被他当作同情,施舍。 只会再伤他一次。 当然,爱不是可以随便干涉别人人生的借口,北柠知是错举,便不会以诸多赞美之词加于自身,卑劣就是卑劣。 日后若润玉有任何惩罚,她都甘愿受之。 邝露看北柠脸色苍白,印象中,她好像从未有气色好的时候,身子总感觉病怏怏的,好在她活泼快乐,才不至于让那份难以承受的心结反噬之痛流露在外,影响他人情绪。 这点,邝露由衷感叹,她很坚强,什么都愿意自己扛。 邝露拍拍她的手背,凉到心底,神情不免有点伤感:“以后北柠姑娘还是多加体贴自己。” 北柠唇角上扬,笑言:“自然会的。” “会吗?”邝露乏乏的摇摇头,叹气,“一见陛下,你便如虾兵蟹将那样不战而败。” 北柠只是笑笑,“哪有那么夸张。” “方才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邝露局外人,看得最是清楚,“好不容易得到可以为所用的神龙元神,护自己周全,却乘陛下结界被破时,将神龙元神归于陛下,你什么好的都给他,可曾记得自己只是个无灵力的仙上而已,同断手断脚的凡人并无差别。” 想到陛下醒后多少会有些感动,或因她而产生情绪,邝露扪心自问,却生不出一丝伤心。 北柠那时昏沉,隐约感到润玉气息甚浓。 神龙元神正在与她仙体相融,不知为何,手腕处一疼,原是神龙元神出窍,与应龙相斗。 她想着润玉不能受伤,掠过她心头的神龙元神得她甘愿放弃的念头,便如她所愿,为润玉所用。 只留了主人的些许灵力相陪她。 说起这件事,北柠看得很开,“如今比拟他法力的,只有那尊佛了吧。” 邝露说:“以陛下的灵力足够对付所有人了,没人能伤得了他。” “一人两人尚可,但防不住那群伪善小人联合对付他,我只希望,若真有这一天,他只需动动手指,便让那些令人齿寒之辈,灰飞烟灭。”北柠眼底浮现一丝寒意,“陛下不够狠,太仁慈了。” 在忘川,对两个人的惩罚,不痛不痒。 可见,润玉心中永远都想要亲近之人的回顾。 但他是等不到的,因为他们的准则太迷。 “陛下得你所赠万念之花,连了命劫,已是不伤不灭。你真的,给得太多了,我担心最后,你会把自己掏空。” “不会的。” 北柠细想,现如今,她身上已经没有可以给的东西了。 除了命。 润玉醒来,已是三日后。 是锦觅和旭凤成婚的期辰,每每这时,润玉便会应邀前去花界祝福。 代受之痛因没了神龙元神,或润玉灵力舒缓,好似比从前更为痛苦。 北柠拧干抹布,倒掉血水,便前往璇玑宫大殿。 润玉穿着华丽,气质温润之中多了凌厉。天帝之威,令人敬畏。 “仙上,这是锦觅上神遣人交给天帝陛下的请柬。” 北柠在璇玑宫外静候润玉同其他上神商议公事,未多时,来了位一面生仙侍,递上了一封火红的柬子。 待仙侍离开,北柠见折信上写有“锦觅亲笔”,因为柬子是红皮对折,并无用粘上,半开状态。 北柠犹豫了一下,拇指顺势滑入折孔之间,轻轻往上一抬 “小鱼仙倌,觅儿与夫君交亲之日,盼君至。” 亲笔:锦觅。 北柠逐字阅后,微怔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轻蔑。 她合上请柬,抬眸,远远的,看着花界的方向。 有些人,“情”一字,青山绿水随你游,佳人盼君苦,却不敌她揪住的那颗“心”旁管用。 偶尔赏赐资格,便叫人欢喜疯狂。 真高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31 等上神退下后,北柠把红柬交给润玉,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合上折子,将它放在书案右侧长柜中,以龙玺压整。 书案长柜是隐蔽的,若不是今日位于案左,而润玉恰好侧了身,她才看到那里竟然存了一堆红柬子。 目测不止几百张。 “锦觅上神他们,每年都会纪念交好期辰吗?” 润玉扬袖坐在书案后,听旁人之言,随意轻“嗯”了一声。 北柠甚是不解,便多问了一句:“上神之期不是以百年而记的吗,为何锦觅上神他们却如此频繁?在花界却按人间一年为期算?” 恩爱有加每日都是情人节或者纪念日,但其中有一事,北柠心中甚是不悦。 锦觅和旭凤他二人明知润玉的心意,却每每都要邀请他前去祝贺,旁人对伤口上撒盐心知肚明,若真将他看重为兄长,本不应为他心中添堵。 “大约是棠樾在人间出生的罢。” 润玉从未细想过上神之期与人间交错的问题,锦觅叫他,他只当是觅儿心中是有他一份的今日经北柠提醒,他大概也一时想不明了。 仅仅一张红柬,他都悉数收好,保存。 此情,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忍心消遣他的。 北柠不想再问为什么了,研磨完黑墨,起身欲告退。 润玉忽然抬眸,“胖鼠一路上需得照料,你随我一同前往花界。” 北柠愣住。 正在和魇兽闹腾的胖鼠听言,扭头看向天帝,表情呆愣成一只傻鼠。 后,润玉沐浴更衣时,北柠在天门盘坐着等,胖鼠抱着松子坐她膝上啃,魇兽躺在她身边熟睡。 北柠逗着胖鼠,不让它吃东西,它似想堵这丫头心,撇着前爪在地上写:“天帝傻了,明明是我照料你一个没灵力的仙上。” 方才听天帝那说辞,胖鼠差点没哽死。 北柠笑得灿烂:“那多谢胖鼠小精灵啦。” “给个杆就顺着爬”胖鼠白她一眼,扭着屁股跳下她膝盖,抱着比它脑瓜子还大的松子坐在台阶上,陪她看天边那日光。 魇兽的所见梦,串联起来,给她和胖鼠讲了一段很小的故事。 是说八百年前,棠樾在人间出生,锦觅和旭凤便搬回花界长住。一家三口,长乐未央。 润玉长情深不能忘,祝他俩交好期辰后返回天界,在布星台拔龙鳞缓解心头难捱相思苦,期间落了一滴泪,击破了花界的水镜结界。 次日,润玉得旭凤邀往花界一叙,原来是为了结界。 锦觅以求之姿要润玉帮他们为水镜施加应龙之咒,理由是棠樾尚小,为护他周全,此镜中,即便是天帝也不能使用灵力,除了花界的众芳主,外来人者,皆被此咒制约。 其中,被制约的,包括润玉本人。 “怎么感觉怪怪的。用天帝之灵,防天帝?” 北柠看胖鼠写的字,静而不语。 魇兽愠怒起身,撞破了令它不悦的所见梦。 花界百花齐开,繁花锦簇,置于其中仿佛天外人,无心中情,自当愉悦。 花界因先花神与先天帝一事,始终坚持自立门户,乃为一界,由于品级有灵有仙也有神,终归天界管辖。 许是知有锦觅,之前天界众神商议令花界统称为天界,众芳主坚持半步不退。 旭凤见到一面之缘的北柠,问润玉:“这位仙上是?” “老样子?”润玉侧目看她,并未作答。 旭凤顺势抬手引向那檀木桌,“也好,许久未能与兄长尽兴了。” 锦觅此时端着酒舟出藤屋,笑容满面,“小鱼仙倌今日来得早,桂花酿还未烧好。” 小祈一事,旭凤开导许久,锦觅才放下。 润玉瞧她笑颜一瞬,平静地说:“不急。” 北柠跟在润玉背后,走了两步,他忽然止步回首,她险些撞上他后背。 她后退了一步,仰面凝望他,双瞳翦水映剑眉星目。 “此处花繁多且真实,你可去尽观赏。”他说。 北柠作辑告退。 锦觅从酒舟中拿出玉壶春瓶放到檀桌中央,酒杯先后拿出放在旭凤与润玉面前,许是太过安静,她开了话茬:“那女子可是小鱼仙倌的仙侍。” 润玉余光匆匆瞥那抹背影一瞬,静片刻,从嗓子里压出一个“嗯”字。 锦觅没在继续往下问,返回屋里去做点下酒菜。 旭凤抿了一口甘洌清酒,“邝露之后,兄长再未留仙侍于身旁,今日见有一人相伴左右,心中甚是欣慰许多。” 润玉唇角微扬,却不似笑,关于北柠所有问题,他并不作回应。举杯,默默吞咽清酒。 旭凤真心为他忧,念着他孤身一人尚久,不免话多了些,“如今我儿长大,却不见兄长有一红颜,着实令我担忧。” “不急。”清酒入喉,迷醉了嗓音,润玉轻声温润,淹没世间喧嚣。 “如何不急,若非兄长真要太上忘情断情绝爱不成?这世间本可以用爱治理,为何非要用理智对待,偶尔荒唐才是活着的证明。太上忘情,跟行尸走肉有何区别?”旭凤放杯重了些,“邝露与兄长太过相似,做知己也罢,现如今身边出现个,兄长可否回头看看?” 润玉轻言:“旭凤,你醉了。” “兄长说笑了,两杯而已。”旭凤仰头,喝下第三杯。 润玉拇指细细摩挲杯身,眸中静,气息缓,在旭凤远远的同藤屋里的锦觅说了些恩爱之言,他喝了第四杯后 润玉忽然开口:“她不是我会爱的人。” 语毕。 一杯清酒灌入喉,灼着心间暖。 旭凤的第四杯酒含在嘴里,再未说下去。 魇兽守着润玉感到有些闷,闹着要去找北柠。 润玉允了。 北柠对花界不熟,漫无目的地闲逛,误闯花静阁。 胖鼠和魇兽嗅到阁里有很香的花味,便推门入阁。 胖鼠回头看北柠还傻站在外面,十分顽劣的咬她裙摆拖她进了阁。 阁中,有很多北柠从未见过的花,百花香味汇聚很浓,但一点都不闷。 北柠好奇的四处张望,却发现头顶上挂着许多魇兽吐出梦珠。 所见梦和所思梦。 旭凤的所思梦居多,每个梦珠下面都挂着一长形花瓣,上面有锦觅的亲笔题写。 北柠抬手触碰锦觅和旭凤在魔界大婚之时的所见梦,翻过花瓣,看题写——回不到过往,可以重头开始。 仰头踱步浏览他二人的幸福,行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 看着其中一所见梦,她眸中逐渐泛红。 布星台上。 一翩翩公子蜷坐而抱膝,脸上尽是脆弱之色,无助痛苦极了。 他说:“痛苦给我,幸福留给你” 流下一滴泪,击中水镜。 北柠玉指轻翻锦觅为此题写的话 “一个在心中,一个在远方。”她念。 当下,北柠心中情绪众多,无言以对。 她后悔去念这句,心中犯了呕。 如碰污秽之物,松手后退,揪起裙摆狂擦手指。 魇兽见了这所见梦,终于找到了当初天帝脆弱不堪的一梦,它显得有些暴动,跳起来,一次一次的想要撞破这个所见梦,却是白费力气。 北柠成为仙上,虽无灵力等同残废,但到一境界自会领悟一些学问。 她看得出这颗所见梦,被施了结界保护,一般灵力毁不得。 独独这颗梦珠施加了结界 她看不懂。 “别撞了,我知你不想天帝脆弱让人当作满足被爱的人虚荣心,要是把其他梦珠毁了,你会受到惩罚的。”胖鼠劝阻,“我把北柠拉进来,咱会连累她的。” 胖鼠一语道破。 北柠深深地看着那颗梦珠,真是如此吗? 魇兽和胖鼠将北柠带离花静阁,来到一望无际的花海处,它两沉默地趴在花丛中,任蝴蝶飞舞,也提不起兴趣玩闹。 北柠在花海里找不到回去的路,此时看天色尚早,想必正是润玉同旭凤他们相谈甚欢之时,她也只能悠悠的闲逛着。 百花齐放,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美景。 可北柠无心观赏,因为看到了在一棵树下采花的锦觅,她本意是转身就走,却被身后人叫住。 “仙上是小鱼仙倌的仙侍吧。”锦觅把手中花瓣放入花篮中,直起身,朝北柠招手,“可饿了,需吃些什么?” “不饿,谢过锦觅上神关心。”北柠温言细语,也保持着微笑。 锦觅弯腰拎起花篮,挽在手臂上,抬手捻下一簇桂花,拿在手里,走到北柠身侧,慢慢的将桂花洒在花篮里,“仙上可要学做桂花酿,我教你做吧。” “什么?”忽然而来的话,北柠一时晃神,下意识言了疑问。 锦觅笑容很甜,跟成熟的果子似的,甜甜蜜蜜,她道:“我听闻仙上寻了昙花讨小鱼仙倌欢心,今日你学了这桂花酿,仙上讨得的欢心会更多。” “讨?”北柠艰难的咽下一口水,“我没有讨他欢心,我没有。” 她只是希望润玉手边有他想见到的东西罢了,“讨”一字,由他深爱的人说给她听 锦觅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激动,继而说:“仙上,若嫌酿酒太麻烦,鲜花饼也可以。” 北柠僵住。 “仙上。”锦觅走近,瞧到北柠手腕上是小祈赠给润玉的银玲,惊了一下,眸光沉了沉,随手变幻了一株忘忧草给北柠,转了态度,“我了解润玉,太上忘情于他而言最好不过,真心劝仙上莫要扰他心,他不适合爱情。他虽温润但非喜欢之人,定不亲近,你也是知道的吧。” 北柠什么都没接,转身就走。 锦觅:“若让他因小失大,不值得。” 北柠走了两步,突止步,片刻,脸上感觉凉丝丝的,她抬手一碰,竟是泪。 她苦笑,肩头一颤,抖落散下的花瓣。 手起手落,银玲清脆作响。 北柠不知邝露赠她此玲做什么,邝露那时同她说话未曾注意,她离开后,也来不及问了。 看着手腕上银玲晃神茫然,她踩了树桩,崴了脚,侧摔在花丛中。 她痛呼一声,眼眶红得令人怜惜。 锦觅见她摔了,放下花篮,快步朝她走过去,却在中途止住脚步,连连后退。 她眼中掠过复杂的神色。 北柠用手揉着脚踝,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掌,白而宽厚。 目光顺着手掌向上延伸 “能起来吗?”润玉轻问。 北柠望向他的目光,中途退缩,垂下去,“可以。” 她咬牙,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润玉大幅度倾身,将她横抱起来,低眸扫她一眼,没说什么。 花界用不了灵力,若不是银玲自有瞬空能力,他是不知的。 他正在喝酒,突然就被带了过来。 锦觅头一次看润玉亲近的抱着一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说什么,便默默的转过身走了。 润玉一路将她抱回藤屋,放她到木凳上,离开他怀抱的那一瞬间,一股很强的空寂充斥着她整个人。 旭凤让锦觅去拿药了,他自己去端下酒菜。 只剩下他二人。 北柠看着桌上的桂花糖,低低的问:“陛下,你喜欢桂花酿吗?若是喜欢,我给你酿一坛。” 想的时候,就能喝了,这样多少缓和一些苦思。 “不想。” “陛下不是喜欢桂花酿吗?” “那是从前。” 一句便止了话题。 拿药酒笑着出来的锦觅,一下子就僵住了笑容。 润玉蹲在她面前,帮她脱了鞋子。 北柠受宠若惊,想要挣扎,却被他握紧了脚腕,“别动。” 润玉布过星,掌管六界众生生死的手,揉着崴伤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抖和生疏。 他的手温在脚踝不断向全身蔓延,她咬唇,红着脸别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32 “小鱼仙倌,崴脚这伤还是我来吧。”锦觅微笑着把药放在桌上,低头看看北柠的脚踝,又红又肿,确实有些严重,“这灵药上一柱香便会好了。” 润玉未起身,抬手拿走了药,给北柠搽着,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自与旭凤成婚后你多是奔波劳碌,这等小事你不必在意休息一下吧。” 锦觅甜甜的笑了,“好的,小鱼仙倌。” 润玉手温似水柔转在肌肤上,让人沉溺。 药擦完后,润玉依然不准她动,老实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们三人相谈。 他们喝得尽兴时。 锦觅突然起身回了屋,拿出香蜜递给润玉,说:“虽只补一年神寿,但日日食用,慢慢就补回来了。” 她道完,望着润玉的脉搏沉默的一下,“差点忘了,小鱼仙倌折的一半神寿已经恢复了,甚至甚至还延长了将近三万年的寿命。” 以她不精进的修为,只能勉强推算大概的年限。 旭凤不得惊讶万分,“兄长寿命为何如此之长?” 润玉从忘川返回天界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根据他自己探精元命理所得,他延长的寿命根本不止三万年,甚至更多,他不知道具体延长了多少。 似乎有种他探不到的灵力和庇护,往深了想,此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润玉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北柠,她低着头逗着胖鼠,无异常,寻不到任何想要的信息。 “暂时未知。”润玉回答旭凤后,抿了一口酒。 旭凤举酒,敬他,“总归好事。” 润玉并无表情,也不语。 与润玉而言,长寿并非好事,倒是他在意的亲人一个一个相继离开,他连抓住温暖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方面,他是癫狂的。 当锦觅只是给了一寸光,他抓住就不放,不知是爱,还是执念于第一个肯照亮他黑暗的光。 旭凤有涅槃重生之灵,可探命中缺或命源,但独独探不到润玉的。 “兄长,可否与我走一趟,几步就到。”旭凤似有法子为其解惑。 润玉颔首,起身后,目光忽然转向左旁的北柠,“劳烦锦觅帮我照看。” 锦觅寻着他的目光所到之处,眼神闪过失落,“好,放心吧小鱼仙倌。” 北柠忽然不懂润玉这般是为何,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扭伤了脚而已。 润玉一走,她感觉脚好些了,便要下凳。 “仙上可是为了小鱼仙倌做了什么?”锦觅出声。 北柠停了穿鞋的举动,“什么意思?” 锦觅含笑,眸中永远都是那般无辜动人,“依他性情,你付出越多他对你只是感激之情,你想要的是得不到的。比如他今日抱你,为你疗伤,仙上以为是出于什么?” 北柠神情冷漠,“我一个等同凡人残废的仙上,其中心思,就不劳锦觅上神费心猜测了。” 锦觅伸手握她手,“仙上,我这番话并无恶意。我承认,爱着自己的人忽然间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我会难过,心里会不舒服,这是每个人都有的自私心态,因为那颗心毕竟曾经属于自己。我想要提醒仙上的,是没有目的性的付出,只能得到他的感激,可感激并不是爱,我了解他,默默付出不被重视的前人,就有邝露。” “我知上神心底纯善,但你只是对芸芸众生罢了,于润玉而言,你是什么心思,我不懂,只有你自己知道。”北柠勾唇,和善的看着锦觅,“谢谢上神为我着想,但我要说的是,邝露并非不被重视其实谁都不了解润玉,包括被他爱着的你。” 别的北柠不清楚,可抱有目的性靠近润玉。 他只会厌恶。 “只怕到时,你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只是渺茫。”锦觅肯定的看着北柠,“他从来都只喜欢孤独一人。” 北柠一笑而过,“无所谓。” 锦觅忽就不言语了,收拾着桌上的下酒菜,空盘子。 她将桂花酿倒入丹心玉壶之中,推到北柠前面桌沿,“现酿麻烦,回天界他若是想了,也能及时品。” “锦觅上神,别再给他希望了,真的。你明明不爱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将要放弃重新开始的时候,把“万一你回头了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抛给他,你一边厌恶他没骨气,一边又极其享受被至尊爱着的过程,你心善,可独独没有对润玉有过一丝善意。”北柠不由得露出自嘲,“就如同我一般,他从来没有决绝的要我离开,他给的那丝希望,犹如大海浮木,让我这个溺水者只想拼命的抓住。” 锦觅不以为然,“仙上严重了,只是一壶桂花酿而已。” “上神可知润玉并非纠缠不清的人,他有他的尊严和骄傲,我想你是不知的,当初润玉生母绝情叫他走,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在他心中,娘亲可比什么权利爱情重要得多,为何他能决绝转身离开洞庭湖,却无法自拔在你给的渺茫希望里呢,这其中,想过是因何原因吗?”北柠看锦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在沉思,她继而说出缘由,“若真为他好,狠心才是良药。” 显然,锦觅不想懂。 她再次把桂花酿推向北柠,“小鱼仙倌是一尾好龙,叫人如何狠心。” 北柠轻叹气,自从锦觅吐掉殒丹之后,便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葡萄了,现如今,她只是个心中情感犹如一团乱线,理不清事情的霜花。 北柠喜欢的,是那颗葡萄。 砰! 一声脆响,划破长空。 北柠抓起玉壶,当着锦觅的面摔在了地上。 锦觅错愕不已,这玉壶可是几百年前她赠给润玉的生辰之礼。 北柠冷漠的看着从破碎的玉壶里流淌出来的酒,空中弥散着淡淡的桂花香,“上神,如今壶碎酒洒,不必在想一人在远方了。” “仙上弄碎了玉壶,就不怕被责罚吗?被赶走吗?”锦觅冷静下来,蹲下身收拾碎片。 北柠扯唇:“若他决心让我离开,我定然不会犯贱乞求,虽说命愿为其付之,但小小的尊严还是有的。” 锦觅忽然摔了手里捡起来的碎片,猛地起身,眼中有些怒意,盯着她的眼睛,正要说什么,传来旭凤说话的声音。 润玉来前,见地上是玉壶碎片,眉心未动。 锦觅却先笑起,蹲下去收拾碎片,“仙上不小心将它摔坏,改日夫君为小鱼仙倌做个吧。” 碎了东西,本不是大事,旭凤自是点头答应,“兄长不急,后日便做个送你。” 而润玉并未立即出言,听锦觅说辞,看向北柠。 她无畏地直视着他的眸子,毫无领罪之意。 那纤瘦高挑的身材挺得直直的,颇有些硬撑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润玉并未发怒。 润玉侧目扫一眼捡碎片的锦觅,“不必拾了,有些东西碎了便是碎了,即重做也不似当初那般。” 锦觅手一顿。 后,返回天界途中。 北柠站在润玉身后,道明那时心中之意:“那是我故意摔的。” 润玉负手而立,并未出言。 快到天门时,润玉忽道:“那延长的寿命可与你有关?” 北柠当即垂眸,不言不语,轻微摇头,却又不想骗他。 她不想要那份感激,人是贪婪的,于她而言,比感激更好的,是爱。 她知道,这只是梦而已。 润玉侧目,见她这般犹豫沉默,眼底沉了沉,似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不答,他也没再问。 刚回到璇玑宫,邝露形色匆匆而来。 跟着她来的,还有十方众神。 场面十分震撼,北柠位于他身侧而立,心中忐忑不安。 众神齐声:“参见陛下。” 润玉手微抬,示意众神起身,“十方聚集,所为何事?” “陛下。”日神行礼,“如今已过万年,众神商议,望陛下早日竞选天妃成婚,诞下龙子以安天命。” 润玉不接此奏。 没想到,众神今日前来,全是为了天妃一事。 邝露见润玉疑惑,上前,小声道:“此事因月下仙人而起。” 润玉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天妃? 北柠心是一颤,她忽然想回避。 却动弹不得。 “陛下莫要再拒,天界之稳固,其中包括陛下在内,若无一人,怎叫众神,六界生灵安心。” 祈真人一句,众神附和。 润玉垂头闭眼,指腹轻压于眉心。 不言语。 众神已是有备而来,就为了防止天帝如同以往那般拒绝之词,齐齐的展开手中画卷。 皆是六界美人图。 食神:“陛下,此女为雪峰神女,贤良淑德,属性为水,与陛下甚配。” 北柠望他手中画卷,雪峰神女的模样很是美丽,雍容华贵。 润玉抬眸一扫,毫无兴趣。 卯日星君上前:“陛下,星月女尚有大智慧,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几百幅画卷,美人进画,皆被润玉无视。 众神无奈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若陛下并未实在欢喜之人,可否在其中选择一二名看得顺眼的?” “是啊,陛下可先选为妃,这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太巳仙人是唯一一个没有拿画卷出来的,他见众神逼得紧,连忙为润玉说话,“这其中实在没有喜欢的,叫人如何勉强嘛,众神可莫要强人所难。” 食神收了画卷,便说:“既然陛下瞧不上我们推举的仙子,那还有谁未曾推举的,都拿出来吧。身为天帝,孤家寡人,成何体统。” “我实在没有人可推举的啊!” “我那潭水哪有什么贤惠美人。” 众神交头接耳,他们能物色的,都为润玉悉心考虑了。 北柠看着,也没发言权。 但她看润玉一贯拖延,知他是想让众神耗尽心力,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众神敬仰润玉,不会强迫他的。 只要静候,就没事了。 而就在此时。 一片喧闹声之中,一个女声震住全场。 “我有一推举之人!” 众神寻声望去,竟是夜神邝露。 太巳仙人还不知自家女儿认识哪路神仙,“谁啊?” 润玉微惊,侧目望她,先前不为所动恩眉心,一下子蹙紧。 即使他未出言,邝露深知他想说什么。 现在,她就是要胡闹一次。 顺他千百次,也该逆一回了。 邝露干脆直接地跪下,“陛下,邝露推举之人,便是北柠仙上。” 众神哗然。 北柠错愕不已,懵愣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33 怎么说呢 当邝露说出她名字时,耳朵好像被震得耳鸣了,传不进任何声音,大脑里嗡嗡作响。 她看着大殿内的上百位众神,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得到众神表情有惊讶,有不悦 总之,并无欢喜。 润玉神色如常,深邃眼底更无波澜,高高在上,根本无法看清他在想什么。 他一向深沉,虽平易近人与夜神那时并未差别,但他终归是历了一场劫,气质中,有让人难以靠近的疏离。 任何人想要去直视他的眼,都会在中途落败。 邝露推举的北柠,此时成为众神目光的焦点。 北柠从未被许多人注视,甚至审视过 站在那里,十分紧张,不安。 邝露抬眸望她,温柔一笑:“北柠,你可是愿意?” 北柠手指绞在一起,目光投向润玉的背影,他很安静,坐姿端正,手掌轻覆在书案上,动都没动,她深吸气:“我” “不行!她一个凡人未历劫便晋升仙上已是违反天界法则,而且还是个无元神的空壳仙上,无灵力与废人毫无差别,怎配得起天帝至尊?” “是啊是啊” “此女来路不明,无父母无家眷如何能放心她做天妃!” 北柠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众神七嘴八舌地打断了她的话,厉色之态,甚是令她害怕。 天界也讲究门当户对,虽不强求,但最好如此。 她一个未有功德,也没有强大灵力的女子,选入天妃,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谁说她没有家眷,父母。”邝露起身,挽着太巳仙人的手臂,“她乃家父几日前认的闺女,是吧,爹爹。” 润玉剑眉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 太巳仙人愣了一瞬,他一向宠爱邝露,如今这荒唐,他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失了颜面,愣神片刻,继而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看此女性情纯良,无依无靠便将她收到我膝下,好生照顾。” 北柠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一点余地都没有给她。 众神没劲儿讨论了,齐目看向润玉。 现在只想听听他的选择。 “十日后便是本座生母忌期,选天妃之事延后再论。”润玉气势非凡,说出的话,自然无人能驳。 加之十日后,确实为蔌离祭。 此事,再度,不了了之。 众神退散。 大殿内只剩下邝露,润玉还有北柠三人。 璇玑宫大门关闭的同时,邝露位于润玉正前,毫无征兆地下跪,“邝露唐突,还请陛下责罚。” 润玉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邝露附身磕头,“一切皆为邝露临时起意,与父亲和北柠仙上二人无关,邝露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解难。” 润玉声色微冷:“临时起意?” “今日邝露听闻众神受月下仙人鞭策,说陛下登帝万年尚未娶妻,乃众神之罪,众生之苦,邝露知晓陛下心思不想娶妻,可众神逼得紧,而北柠仙上真心为陛下,若陛下真要娶妻,邝露以为,她是最好的人选。” 邝露虽是领罚,但仍然力荐北柠。 月下仙人? 润玉蹙眉深想。 邝露见北柠一直未曾开口,她抬头,“北柠,你可否愿意?” 这次,相比刚才慌张时灵光乍现的主意,显然诚恳许多。 却没想到。 北柠突然跪在润玉面前,面容清秀柔和,但声音铿锵有力:“北柠不愿意。” 许是没想到 润玉听她说完,静眸微动,侧目扫向她。 女子眼神坚定,毫无胆怯。 邝露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以润玉为中心的北柠竟然毫不犹豫地坚决拒绝。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通,为何北柠会做此决定。 润玉:“你二人退下。” 他似乎不想再讨论,低头揉着眉心,谁也不看。 午后的昙花没有夜晚那般艳丽,有种娇弱美人的感觉。 不败昙花他是见过的,那时他是以亏损自己灵力为代价维持着昙花日日夜夜都盛开着,好像是为了让他心中的小葡萄锦觅开心吧。 可那时他被不安和争夺蒙蔽了双眼,他要争的那个人,是霜花,并非活泼天真的果子了。 如今,他是不知这昙花,北柠用了什么法子,让它常开不败的。 润玉忽然忆起旧事,便拿着昙花前往璇玑宫西侧中殿。 中殿,用于安放蔌离的牌位。 与外面的白昼不同,用厚重帘子遮光的殿内,漆黑一片。 蔌离生前甚是喜欢花,头饰,裙裳皆有花纹。 许多年了,由于花朵一到天界便化为乌有,也未能让她看看鲜花是何模样。 润玉摆昙花,点烛,焚香。 安静地盘坐在母亲画像前,他的语气,极度温柔地讲述着这些年发现的故事。 有悲伤的,有快乐的。 脆弱,渴望爱的一尾龙,才是真正的他。 润玉说着,便提起了今日的事:“润玉几千年来,从未想过娶妻。本就不懂爱人,如今,前尘往事虽已放下,但终归是颗凉如冰的心,任谁家仙子下嫁于我都会受了委屈。” “好想听听娘亲的意见。” 风中,淹没声声抽泣。 “夜神为何一路上都采着露水?” “自然是有用处。” 行到凉亭处,邝露收好装满露水的瓶子,坐在木栏上,看着对天界好奇张望的北柠,她道:“为何不想离陛下近一些?” 六界一片祥和,天界的仙气浓厚缭绕,没过小腿。 透过薄薄的仙气,北柠看不清邝露是什么表情。 “我虽真爱那尾温润的龙,但我也有我想要维护的尊严。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并不想喝这样的苦汁。”北柠微笑叹气,“我知道自己卑微如尘,在唱独角戏。但用爱将他捆绑在自己身边,我做不到。爱总归是我自己的事情,付出多少并不指望被知道,若他能懂,并且接受自然是好的,若他觉得亏欠或感激就许我一名分,我并非自大,我真不稀罕这天妃头衔。” 在现代做什么不好,玩个游戏可比爱一个心中有人的龙自在多了。 有wifi,有电脑,饿了点外卖 身边人人都爱她,以前的生活真美好。 心中无人,真的比爱人舒服。 “是我唐突了,没有问过你便擅自让你在众神面前接受审视,议论,实在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了。” 可北柠没有想到,经由邝露推举,她现在已经成为天界讨论的焦点。 无元神,无封号,无父母,来路不明 却被推举为天妃。 何德何能。 几日内,北柠便受到了许多言论伤害。 “她一凡人未立功德却晋升仙上,还无元神,简直就是天界的品级污点。” “元神都没有,以后多为难为难她。” “没有元神俗称寡仙,空有美貌而已。” “可不是嘛众神称她为残废。” 嘲笑声萦绕耳畔,北柠退回墙角,靠着冷冰冰的墙,闭眼,深呼吸。 调整好状态,端紧茶舟两耳,走出去。 仙子们见了她,立马止了笑声,不情不愿的给她行了个礼,“北柠仙上。” 北柠颔首,从她们中间有过。 背后,又是一阵阵议论声。 最大的敌意,是从“天妃”一词而起。 润玉是天帝,暗中想要攀附的并不在少数。 “没元神怎么了,你们有元神也不见你你们在天帝陛下身边啊。” “身为天帝疼爱的龙鱼族精灵,竟公然护着一个没有功德靠手段晋升的仙上,简直耻辱!” “你再说一遍!” “她没有历劫就成了仙上,错了还不让说吗?” “你怎么知道北柠没历劫!” “那你倒是告诉我们她历什么劫了?” 雀衣和小鱼,还有晴蝶跟仙子们打了起来,奈何寡不敌众,不但被众多灵力弄得鼻青脸肿的,还被邝露罚了禁闭七日。 “维护自家人是好事,但需得理智,惩罚不可少。” 北柠求情,才让邝露减了他们两日。 走了几步,邝露忽然停下脚步,“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深受非议。” “多大点事儿啊,说我我又不会死。”网络暴力她都经历过,还怕这种小儿科吗。 “那好,只要你不放在心里,我便放心了。”邝露说完,摊开手掌,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悬空,“这是给你的。” 发着微光,不知为何,她感觉这珠子里有种特别熟悉的气息,但邝露的灵力将其掩盖了,她无法从丝丝气息中获知是谁的。 北柠伸手指点了一下水珠,凉凉的,“这是什么啊?” 邝露:“给你的元神。” 北柠指自己,“我的?” 看她一无所知的懵懂,邝露实在喜欢得不行,笑脸盈盈的将水珠推入她的心口,“有元神了,以后定要多加修行。” 有元神,北柠高兴极了。 捂着胸口,感受着它的静和力量。 北柠看到手上的银玲,忽然想问一个问题,转身 “布星时辰到了,我得离开了。” 北柠也就没问了,“好,明早给你做好吃的。” 邝露:“谢谢。” 邝露前往布星台时,绕了一段路。 她打算去说说那些整天没事干,就知道交头接耳的仙子。 却没想到,会在庭院里看到润玉的身影。 “陛下。”邝露行礼。 润玉:“嗯。” 邝露看到润玉身后站着一个仙上,心中不解,但还有事在口边,也就没问,“对了陛下,您用人鱼泪着露水以灵力炼化的元神,北柠用着还好,暂时未发现异常。” “那便好。”润玉娘亲给他的人鱼泪手串上,少了一颗,线链上空出一大块,看上去有些残缺。 润玉静思在中殿三日,水珠邝露代为转达。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天妃一事,竟会连累无辜者惹来非议。 若非月下仙人,定然不会出现今日局面。 润玉自是前往他住处,问个究竟。 润玉离开后。 邝露才知,那等候在他身后的仙上,是负责管辖一众仙子的。 属下无德,属上层管理不善。 被天帝轻罚而已,但不知润玉说了些什么,她心服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34 人鱼泪,其泪为情而流,百年深情终成深蓝透珠,意将死者护深刻之人,生生世世安康长乐。 以露水炼元,引精血布灵,属水系,性温和,其中灵力柔暖可安抚不安。 夜空之下,星光洒过人鱼泪残缺处,串连人鱼珠的剔透珍珠线上,血光淡淡。 润玉踏入月下阁前,手指扯袖遮挡腕伤。 “润玉把你贬出太湖了” “你来做甚?” 彦佑也在,前一刻还在和月下仙人喝酒交谈,下一刻便变了脸色。 他摔了酒杯,从袖口里摸出洞庭湖令,拍在桌子上,“还你,我可不稀罕当什么洞庭湖君。” 大约是一同生活了几千年吧,彦佑的眉目与蔌离有些相似,生气懊恼时倦而无畏。 他的举止之间,还能从中依稀看到生母的影子。 润玉恼不起波澜,习惯包容。 月下仙人置气重放酒杯,哼一声别过头去。 润玉走两步靠近酒桌,倾身,默不作声地拾起令牌。 他的安静,像被冰封在雪山下的清泉,无波无澜。 很多人都只瞧见了他的静怡美好,却未曾发现侵入他心中的彻骨寒意。 润玉的问题来得不急不燥,姿态从容优雅,让人形愧。 他不是个容易发怒的人,所谓的隐忍,多亏了先天后,不过是经历得多了,也看多了,费不起一点心思去计较。 “润玉,如今你已是天帝,不可能万万年孤家寡人,说到底,你终究是太微长子,六界君王,娶妻生子延续纯正血统是不可避免的。老夫自知偏倚旭凤许多,因他活得单纯,想做什么便做了,是惹人喜爱了些,可我们也希望你能好。” 月下仙人长者之态尽显,语重心长。 许多事,润玉已不想陈述。 听得多了,神情有点冷,但不至于不屑。 没人知道,他也想活得单纯些。 所有劫难他甘愿承受,锦觅也可以放弃,天帝不稀罕,只要一切都停留在与生母重逢时。 他并无大的抱负,也从未想过争抢,唯愿与生母平平淡淡的在洞庭湖生活,看爱人嫁做他妻,心中是可以含泪祝福的。 一个没有仇恨的自己,他欢喜多了。 既有了明确话题,彦佑仰目瞧着润玉,叹了一声,“何必呢润玉,你违背良心夺得天帝之位,扪心自问,现在的你快乐吗?身边没有人爱你,守着天帝尊座,能找到一个为你开心庆贺的人吗?” “我以为有你。”润玉眼角弯起,苦涩潺潺流淌,“却是错想。” 彦佑吊儿郎当地甩着手上的红线,不言语,面容沉重却满不在乎。 月下将一红线打了结,起身,递到润玉眼前,“好好物色个仙子过日子,莫要再念前尘往事,放过锦觅吧。” “这才是叔父真正的目的吧。”润玉接过红线,垂眸,指腹辗转红线,眸中一抹红,在瞳孔中肆意蔓延。 在成为天帝之后,他很累,一边安抚痛失爱人的锦觅,一边忙碌整顿天界威仪。 后来,听闻旭凤在魔界大婚,他是开心的,意味着锦觅会留在身边了,他此生唯一的温暖不会散了。 那夜,他笑着陪痛苦难过的她喝醉,听她的心一遍遍的喊着凤凰,他告诉自己,没事,人在身边就好。他放纵自己喝酒,发泄登位天帝的苦恼。 锦觅主动要求成婚时,好像全世界的温暖都冲破了重重冰冷屏障,只为来到他身边。 他不介意锦觅和凤凰灵修过,这不算什么,她总归还是他的。 可锦觅主动许诺成婚,却跟人逃走的那一刻起。 润玉的心便死了。 所有的热情,耐心,全都被耗尽了,只剩下不甘,被背叛的痛苦,发狂的愤怒 润玉本是果断的,生母叫他走他就走了,头也不回。 可偏偏就陷进了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里,心就是那样卑微,每每夜深人静劝自己快要放弃时,锦觅又回头冲他笑了。 他不懂得爱,只知心中因她欢喜着。 隐瞒真相害死旭凤父帝,他错了,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他从未夺过,做次世人口中卑劣的小人又如何,佼佼者易于污,他不惧怕那点污。 他也真心爱过,却被否定得心如死水。 如今曾经真心再度被提起,依旧被冠以廉价。 原来,他所有的付出,只换来一句放过她。 他何曾没有放过她,任她哭闹,任她去谈情说爱,违背婚约 他想,闹腾的孩子,她总归是会想到要回家的。 月下仙人看不到润玉脸上的表情,只瞅着他指尖不停地转动着红线,沉默许久后,便开口安抚道:“这也是放过你自己啊润玉!” 润玉从不是失礼之人,多年约束自身培养出无人匹敌的涵养,红线,完好无损地归还月下仙人,“叔父红线绕得甚好,今后便在这月下阁中静心做线,政事,包括本座私事就不劳叔父操心了。” 月下仙人尚未理解润玉的意思,心里默默重复他说的话。 彦佑反应快,思瞬,抬手指点润玉,惊讶道:“润玉!你这是在架空月下!” 润玉侧目,眼底冰冷,直接干脆:“是。” 月下仙人险些没站稳,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他仗着彦佑所说的润玉最在意的亲情,肆无忌惮,在职不谋其功,身为天帝,用了私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违背了原则,却不想,竟敢夸大其词煽动众神行逼婚一事,已经耗尽天帝的容忍,让他继续做皇亲贵胄,已是最大的仁慈! “若你想入魔,追随旭凤,本座也是可以帮你实现的。”润玉清冷的说着这话,所谓帮助,不过是他最后能给的体面和礼貌。 听言,月下仙人没说话。 润玉便明白了。 润玉白袖渗出血色,彦佑眼尖看见了。 他并未矫情扭捏,掀起袖子,扯下已被染红的白绢,伤口愈合还早,微痛。 白绢折几下,施法,便在瞬时裹住了手腕。 彦佑拧眉,语气突然变得更加不悦:“干娘给你的人鱼泪怎么还少了一颗?” 润玉:“救人。” “是那个凡间女子吗?你用人鱼泪救她,想过干娘吗,这可是她的血泪,送你一生的祝福,你怎么可以轻易将它毁了!”彦佑情绪激动,吼得额头青筋暴起。 润玉气质很静,淡漠地看着彦佑:“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一句,便让彦佑哑口无言。 他自己否定了润玉这个兄长的资格,也不是他的臣。 彦佑拿不出立场说什么,最后死撑着,说了一句:“不值得。” 只见润玉眉眼冷笑渐染,“她都不值得”他抬手,伸出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想想,你们这些亲人算什么。” “干娘给你的人鱼泪,你知道还意味着什么吗?”润玉的讽刺,让彦佑实在无话可说,干脆不回答,直接跳过,“赠者,需得相许之人,这是她作为你生母,将来送给她儿媳的物件。她一个凡人羽化的仙上而已,错过了那么好的锦觅之后,你眼界竟如此不堪。” 月下仙人冷不丁插了一句:“生得也没我小锦觅美,嘴也不似她甜。身为天帝,应是找个比锦觅,或更好的才能服众。” 润玉静声。 周遭温度骤降。 彦佑瞧他是愠怒了,冷哼,“近千年亲人情,竟不及一个相处了几日的凡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35 月星隐耀,静影沉璧,润玉站在门前宛如画画中人,他眉眼间带凉,“千年不见君情,空谈相比大论。” 他垂眸撩起裳边,踏出门槛。 身后,那声所谓正义的声音,已是让他厌倦到不屑在去试着谅解。 “润玉,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彦佑跟出来,“道不同不相为恶,我也为你违背过我自己准则,在你想谋反时视而不见,知而不报!若是早知你会伤害葡萄和旭凤,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更不会帮你!” 润玉勾唇,却不是笑:“那真是委屈你了,从今以后你不必勉强,终是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月下仙人听言,急忙跑出来似乎要求情,却被彦佑拉住,他只是急着却做不了什么,“润玉,你当真如此?” “有你们或没你们,从来......不曾有过差别。”言语坚决遮掩其中心寒,无人可知。 彦佑不知是忽然难过起来,还是觉得无所谓,一动不动,脸上少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润玉负手前行,再也不回头。 仙气缭绕枝头,月华朗照眸中人,北柠手挽长袍立在那里,青丝于肩后任清风拂舞,与他对视一瞬,其中沧凄仓皇沉入眼底。 夜侵入天界,很静。 二人,相对无言。 月下仙人出门见到北柠时,羞愧地捂住嘴巴,逃避似的看向彦佑,“她可是听见了?” 彦佑未点头,也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月下难堪的脸容,移到北柠那里,远远看着她,眸中逐渐浮薄雾,瞧不清其中情绪。 北柠缓步走到润玉面前,拿下挽着的长袍,展开来,踮起脚尖,给他披上,声音依旧甜糯,不急不躁,轻得有些虚:“陛下,夜深了,小心凉。” “我知近日委屈了你,邝露若要安排仙位给你便接着罢。”她系好颈带,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一时摇晃,润玉目光凝不住。 北柠欠身行礼,垂脸:“陛下,北柠莫名晋升仙上已是违背天界法则,再得职封怕是会惹得众神不满。” 她抬眸时,竟是对他笑了:“北柠愿意......”欲言又止,垂眸,眼眶红透,“坠入凡间,离开天界。” 疯狂的掏空自己,去填补他内心,本就好累,现如今,她不想再陷入天界的众多纷争中。 这份决定,临时起意,本不够坚定,又在心爱的人面前说,更难以稳住。 但他只要同意了,再痛苦,还是要走的。 一个人的尊严,在爱里多多少少总会塌陷。 不至于别人让滚了,还赖着不走。 她始终想要为自己留一份体面。 星光潋滟容方好,北柠抬眸将他容颜深深地凝望进内心深处,却见他眼神有些恍惚,下颚绷紧,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为谁所动。 她垂下眸子,将心中那份不够坚定的选择整理一番,好让自己再面对他离开时,微笑真切些。她错过润玉眼角浮现的微红。 她想起第一次看到香蜜剧时,是因杨紫,由于看得杂乱,彦佑在先入她目,无感,后是润玉,匆匆一眼,她便与朋友笑谈这两张脸怎么都一样,中途因为旭凤和女主灵修跌破三观,她弃了剧。 逐渐长大的过程中,磨掉了她许多的耐心,不追剧,看剧只看第一集和结局,实在无聊至极,再度打开微博和朋友们都使劲安利的香蜜,这一次,是从第一集...... 谦谦君子而已,她却入了迷。 他笑颜绽放,她跟个老母亲似的傻笑。 她也会带着个人情绪,骂女主眼瞎,骂月下仙人偏心,骂时不时站在道德制高点嘲讽润玉的彦佑...... 穿越而来,不知是上天的馈赠,还是惩罚。 他不过是回眸一望,她却红了脸想要用余生做代价。 眸中白裳,轻风拂动。 是生命中唯一的纯白。 关于爱的。 “倘若本座偏要惹一次呢。” 字字由他而出,本可以不为所动,但串联出来的意,却轻易击垮她艰难的决定。 他第一次主动碰触她,虽只是捻去她肩上的落叶。 北柠僵住,许久未动。 终是周公迷了蝶,他是恩赐,也是劫! 她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千万年过去,他容颜未改。虽有霸气凌厉之君威,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亦未变,孤傲清冷是他的本色,他从未笑过。来时,她便发誓要让他一展笑颜每日欢喜,再在自残拔龙鳞,不惜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到最后连肉、身都被无境狱焚成了灰烬,还是没能让他笑。 本想用自己活泼开朗的性格感染于他,却不曾预料到她却逐渐丢失了本来自己去贴合他。 如今,再也拿不出初见时的无畏和勇气,春光明媚般的冲他笑,死不要脸的再对他说一声——我想要的,是你。 职封那天,场面并未多热闹,小的封位是不值得兴师动众的。天帝送了一支雪凤步摇簪作为贺礼,不知为何并未到场。雪凤步摇簪是润玉按照书籍上,亲手所制,上面有他刻一“安”字,让前来的仙上及上神闭了嘴,撑足了北柠的面子。 雪凤步摇簪别于发丝中,璀璨夺目,佳人一笑,了了明媚。 北柠是美的。 众人对其容颜赞不绝口。 彦佑听来往仙人赞言,抱臂冷眼旁观:“就算比锦觅美得动人,也不过只是个不地道的仙上。” 月下仙人盘坐在天门槛上,“对对,还是你说的对。” 北柠被封为星微仙子,掌管太湖及洞庭湖日夜流转。 却是狠狠打了彦佑的脸。 湖中日夜与天界不同,虽是在天界布日披夜,但要比天界和人间的夜长。 太湖,是润玉最在意的地方。 而洞庭湖则是彦佑最珍视的地方。 雪凤步摇簪已是最让北柠惊讶不已,她原以为为了堵住众神的嘴,封个仙子后厨便是了,没想到,竟然把太湖给了她管。 天帝一句话,便让她从众神瞧不起的不正经仙上,摇身一变,成了有头有脸的星微仙子。 邝露授她令牌时,意味深长地同她道:“不要把道路让给瞧不起你的人,他们舒服也好,不满也罢,不应是影响你要留在陛下身边的决心。” 她说:“北柠,陛下并非铁石心肠的人。” 在日轮夜宿转珠前,北柠第一次将太湖的日转为夜。 她认真学习,不休不食,花一整日熟读六界时日之转换,才使得一切顺利。 毕竟是第一次,她始终不放心是否准确了时辰,有没有把深夜失误转为黄昏时分。 与邝露说了一声,便下凡,来到太湖前。 “参加星微仙上。” “不必参拜的,我只是来看看。” “星微仙上初任,若是有疑问尽管向我们道来,定知无不言。” 在洞庭湖跟随蔌离的,是龙鱼族仅存将士,他们自知受恩于润玉那十万天雷,心中一直怀着感恩,从不忘记。 润玉的一切安排,他们全都甘愿接受,对北柠这个虽然不是正经修炼的仙上,态度也是极好的。 正说道着,从太湖中跃出一条泥鳅,孩童面容不善,很是恼怒:“你就是彦佑哥哥说的,靠大哥哥得到星微仙上尊号的女子吗?” “鲤儿不得放肆!”将士首领颇有父亲之态,呵斥了他的无礼,又替他说情,“星微仙上,童言无忌。” 北柠自然不会介意,微笑的摇摇头,“天色已晚,各位巡查时应注意安全。” 真心关怀,赢得众人好感。 他们领着泥鳅走后,北柠看转夜并未失误,欲起身返回天界,彦佑却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彦佑依旧没有改变其颜上的玩世不恭,嘴里依旧是他以为最好不过的讽刺:“小美人儿可以啊,才上任就知道靠仁德拉拢人心。” “彦佑,我并不想看见你。”北柠最讨厌夹带尖刺的嬉皮笑脸。 “可我很想见你啊,长得那么美。”彦佑伸手就要碰北柠的脸,却被她躲开,笑言,“都美得把润玉迷得神魂颠倒,封了这离上神竟一步之遥的尊号给你。” 北柠一直都知道彦佑最喜欢用讽刺这招,预见过,便激不起半点波澜来。 “蔌离怎么说都曾是龙鱼族公主,你经她一手养大,本该是有超越常人的教养,却不想竟毫无教养,不仅在外招摇丢尽她颜面,还伤她最挚爱的孩子。”北柠冷笑,有力反击,“当初天帝救你还不如救只狗!” 彦佑珍视洞庭湖的原因是因为蔌离,北柠恰好击中要害,他不断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在理智状态内,“你手上的小祈银玲是润玉送给你的吧,等你什么时候当上天后......不,天后在润玉心中只有锦觅配得起,你北柠只能是个可怜的天妃罢了。当不上天后,你就没资格评说我。” 银玲? 北柠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手腕上银玲,她刚刚听见彦佑提到了小祈,这跟那女子有何关系? 彦佑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继而步步紧逼,道:“你可知......润玉为何没到场亲授星微之令吗?他此时在照顾受伤的棠樾呢,锦觅只需流一滴眼泪,你以为你算什么?” 北柠的长睫颤了颤,沉默片刻后,忽然含笑,“你说得对,我什么也不是。” 只是这样就刺激到了她,未免太瞧不起她了。 她爱润玉没错,可不会下贱到把自己摆在是润玉妾的位置,去想他去锦觅那里,她应该歇斯底里说他偏爱正室。 彦佑被她的平静惊到。 “对了彦佑,你最恶心的就是润玉登位,殊不知,若真让你家旭凤登了位,先天后弄死你,我拍手叫好。但你为了所谓的准则死了不要紧,那三千万水族不应当给你这种只分对错,不顾大局观的脑残陪葬!你以为旭凤会护你吗?天真,他除了满脑子爱情,最听他母妃的煽动,能用一杯酒泯恩仇的人,你能指望他能有多大义!” 彦佑哑口无言,拧着眉盯着变得有些厉的女子。 他意识到,她说的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北柠幻变出一水滴悬于掌心,声音铿锵有力,冷漠之态丝毫不逊色于万年寒冰,“再有,我北柠并非软包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辱到我头上,你身上并无我的牵挂,既仗不了润玉的情,也托不了旭凤的福!” 她捏碎凝结成冰的水滴,“给你脸,千万别不要脸!” 彦佑耻笑,“你虚情假意对润玉迷了他的眼,这般冷漠面孔,让他看了去,是何感受。润玉给你那人鱼泪,真不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36 北柠再未同彦佑力争口头之快,只是润玉突然封她掌管太湖和洞庭湖,他是恼的,乐此不疲地讽刺她。 她只当他恼羞成怒罢了,用沉默作为回应,他的铁拳仿佛揍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彦佑一直以自身准则要求润玉,可他不是他,没有经历过泥潭之中的挣扎生存,何来感同身受,他以为谁都可以是旭凤。 他更不知道,这太湖和洞庭湖管辖权,本来是润玉想在他生辰时送他的礼。 旭凤只差一个锦觅。 而润玉,却只有锦觅。 可在彦佑心里,润玉什么都想抢旭凤的,连爱情都不值得拥有,只有抢,只是嫉妒而已。 太湖水波涟漪,倒影沉美人闭眼一瞬,风止水静。 润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千年一梦,未有残余。 北柠心中承载着润玉最为沉重,最为刺骨锥心的童年悲惨,此刻站在太湖边上,闭上眼,那些不堪回首,令人悲不能控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里上演。 她仿佛就是那尾想要变成鲤鱼的龙,遭遇被生母拔龙角,剔逆鳞 向命运妥协,自己重复着拔龙角,剔龙鳞,椎骨之痛,清晰地在她娇小纤瘦的身材里嚣张蔓延。 童年的痛苦,掩盖了失去锦觅的痛。 面对太湖,她才知道,令润玉真正死心的是没有人明白他。 他的反抗,只不过被那些人瞧成困兽之斗。 子时到寅时,又是一场狱炼! 体内元神颤抖着,想要从这个满身浸痛的身子逃脱。 元神抖散邝露露水的味道,天帝应龙之息溢流而出,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的力量,还有温度。 北柠手贴放在心口,她能看见那颗元神的样子,露珠散成灵力的光,笼罩着深蓝色的人鱼泪。 代受之痛,其反噬力度没有谁能扛得过三次! 她不仅扛过来了,没有求饶,没有大哭,忍着痛楚咬牙坚强起来,邝露每每关心她都微笑而过。 可就在触碰心口,看见润玉视若性命贴身戴着的人鱼泪时,积压多日的情绪,瞬间爆发她泪如泉涌。 她不懂爱是什么 在此刻体会到“我想见他”这种人间疾苦后,才明白,有些人真的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所谓洒脱只是做给旁人看好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些。 好想见他。 北柠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邝露为润玉布了九九归一的大局繁星,美不胜收。 她倒在地上,花草茂盛似软垫,撑着她脆弱不堪的身躯,月华笼罩着仿佛随时都会粉化的仙体。 蝴蝶歇翅静寐,蝉鸣声声泣,翠绿草地渐染血红,在黑夜里美得悲怆。 被血没过的银玲没有了唤君至的能力,绑在她手腕上像极了枷锁。 北柠蜷缩在地上,痛得打滚浑身发抖,不消片刻大汗淋漓。 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昏厥,因靠近血痂之忆初起,比以往更痛苦,在梦里都不能幸免反噬之苦。 天空中还是那几朵吹不散的厚重云,明灭闪烁的星光洒不尽然。 千丝万缕的红光万里飘来,汇入北柠的身体里,像温泉一样,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帮她减弱禁术反噬之痛。 地上鲜血如泡影灰散。 还她一片净土。 北柠醒时也是痛着的,看看星轮,离寅时还很遥远,还在子时里挣扎抓住一口气苟延残喘。 身子不知为何暖暖的,痛只消了一点程度,相比之前竟松了许多,难捱不至于昏死过去。 与其被黑暗梦囚禁不得动弹,生生挨着不止是身心上的反噬,倒不如,看看这辽阔的天地看看那个人生活的地方,有忆自来伤不是伤。 北柠蜷缩坐在草地上,抱膝埋头苦捱。 她身后上空的红光像有意识一样,仿佛是在盯着她颤抖不止的背影,匆匆漂流到她身后,忽又定住慢慢缩了回去。 她就在咫尺之处,亦如繁华的梦,恐是醒来时的一场空。 默不作声地陪着她熬过了子时,涌入云层中,消失不见。 得到过润玉多少的爱,眼前这昙花便是最好的证明,那些往事忆起来时心中是暖的。 锦觅撑着脸颊歪着头,耳听屋里夫君与润玉的声音,和睦美好让她心中甚是欢喜。 锦觅笑容惬惬,手指拨动昙花花瓣,却不料洁白的花瓣突变成红色不断地往下滴落红色的水珠,好像泪一样。 她受惊而起,下意识叫了一声:“凤凰!” 因锦觅语气急促害怕,片刻,旭凤拨开珠帘瞧见红艳的昙花,连忙将惊吓的妻子抱入怀中,“这是” 锦觅摇摇头,“我不知道。” 外头有异动,润玉收起灵力,棠樾醒了他温柔地摸摸孩子的头,含笑起身走出。 昙花艳红,血泪他看见时,心一滞。 跟着出来的棠樾一眼便看到了母亲面前的花,抬手指着,惊讶道:“大伯,你的花会哭!” 润玉拿起昙花,指尖去接滴落的血珠,细细碾着。 竟是真血! 锦觅看着他的侧脸,下颚绷得紧,温润中浮出一层她看不透的气质。 锦觅忽然想起些什么,“这花是你身边那位女子送的吧。” 旭凤接言:“兄长,花界立下誓言不在天界盛开一柱鲜花,但这花却能在天界完好,说不定是什么魔物,待我拿去让鎏英看看便知” 润玉扬手,止了旭凤的话,“不必了。” 血红的昙花贴入精元,是炙热的。 锦觅目光盈盈,“小鱼仙倌,这花你一直都这般放着的吗?” 想不到,千万年过去,他竟还珍视她初时赠的昙花一类。 从此他喜欢的花,都是她最初送的模样。 她的问题,涉及到润玉最沉默寡言的部分,并未得到答案。 即使如此,锦觅心中也窃喜。 见润玉催动灵力,棠樾跑来抱他手,“大伯,不要走,陪陪棠樾。” “兄长不是答应留宿吗,为何忽然要走?”旭凤说,“锦觅已经备好饭菜了。” 润玉淡然道:“还有事,就不留了。” 要走的人,自然是留不住的,他们也就没有挽留。 旭凤还是给润玉做了玉壶,里面装有锦觅亲酿的桂花酒,距离稍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花香,甘甜沁脾。 这曾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润玉垂眸,目光从树下那堆玉壶碎片掠过时,伸出的手顿了片刻,眸中闪烁着明朗的碎光,继而手自然垂在身侧,没有去接。 “难得酿出留着罢。”他婉拒。 清风扬起两袖尽怅然,锦觅忽察君心散闲逸,变幻出昙花的种子,“小鱼仙倌,我同众芳主说说情,恩怨纠葛止终让天界盛开出花朵,这种子你且拿着,日后便可以种出昙花了。” 旭凤附和:“是啊兄长,天界颜色皆虚不免空了些。” “不属于我的,已不会再勉强。”润玉神情静如止水,“天界本应素雅清净,那样也好,你们就不必费心了。” 置于精元出的昙花,更为炙热了些,微烫着一旁的心。 他捂了一下心口。 旭凤担忧:“兄长!” 润玉抬手让他不要靠近。 这次离去,没有告别之词,也没有回头。 走得比以往更加干脆。 锦觅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紧捏着昙花种子,没说话。 少了个人,终究是少了些热闹,空寂得很。 旭凤拿着玉壶,有些沮丧回了屋去放着。 棠樾仰头望着天空,“娘亲,为何孩儿总觉得大伯不会再来了。” 锦觅揽他入怀,“娘最了解你大伯,他一定会来的。棠樾可是他唯一的后人,还未教你仙术,兵法君王之道,他怎么会不来呢。” 身在苍茫辽阔的天地,闭眼静思。 幽梦初回,重阴未开,晓色催成疏雨。 北柠伸出手去接绵绵细雨,脸上的泪痕,已被细密的雨珠覆盖,微红的眼眶水盈盈显沧凉。 她独自捱了许久,无数次念及他的名字。 痛中想要去梦,很难,手腕银玲作响,惊走困意。 太湖入夜生寒,阵阵袭来围绕周身,北柠只得将自己抱紧使体温散慢些。 腿忽觉被轻推,指缝间是那物的漂亮长角,不用抬眸望她依然知道是什么。 “魇兽。”她声音沙哑,虚弱无力,令人心碎,“吐个梦可好,我想见他。” 魇兽蹭着她身子,低低吟叫,很是难过。 “魇兽。”耳边响起润玉的声音。 北柠猛的愣住,头从双膝间僵硬地抬起,锦绣龙纹的纯白长袖入目,在风中轻飘。 她目光上牵,掠过静止的湖,掠过隐匿在星光里的山,掠过繁星明月的天边,终是躲不过他的那张脸。 润玉举着红油伞,遮在她上空,他在细雨蒙蒙中低了头,无声地凝视着她。 天帝于天地万物,从未低过头。 润玉心细如尘,星光黯然,却依然看到北柠眼眶上的微红,凝神,细察到空气里有彦佑的气息,拧眉,却是轻言细语:“何事这般模样?” 浮生三千青丝,故梦翻涌成新忆,劫或福又如何。 北柠心中的怯懦被冲动击退,不知何来的力量,她一下子站起来,在眼前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上前抱住了润玉。 润玉身子被轻撞得微微后仰了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没动,但眼底是破冰而出的浅淡笑意。 魇兽仰头对天长鸣,围着他两欢快地跳。 云端上的胖鼠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用雀衣给它制的玉笔在小本本上写着,“一个傻子和一个呆子。” 邝露教导的每日一句任务完成,合起本本,倒头呼呼大睡。 北柠手腕上的银玲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开心地将心爱的人抱紧。 昙花欢喜,从润玉精元飞出,悬在二人的上空,绚烂绽放,散发出明亮圣洁的光将他们笼罩。 红伞倾城,亦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37 天界的晨曦与凡间是不同的,行走于晨光中沐浴着贴肤的温暖,触手可及的光和云揉在一起,便成了令凡人向往的七彩祥云。 北柠是在璇玑宫侧殿醒来的,她茫然地推开宫门,眼前是一朵又一朵似棉花糖般的蓬松七彩云,听前来为她更衣的仙侍说是胖鼠和魇兽两只顽劣的小家伙弄的。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起意是如何,只当是顽皮之举。 它们曾听北柠提到过满天祥云之日,便是得偿所愿之时。 璇玑宫侧殿离天帝寝宫仅一墙之隔,从未有过女子入塌就寝。 北柠闭门更衣,众仙侍路过皆会扭头看看,贴耳私语。不过神情并不无恶意。 由于魇兽和胖鼠顽劣乱了祥云出现的期辰,被卯日星君带到天帝跟前问罪去了。 北柠听了,急急地穿了衣裳便出了门。 天界每不同的品级,都有相应的衣裳,皆以素雅为主调,浅淡的纹饰点缀即可。 北柠的星微品级有三十五套定制的衣裳,大多都是飘逸白纱料,全裳皆有细碎的星光铺洒,一举一动,衣裳都能在不同的角度折射出很碎的星光来。 裙裳尾拖地漫过一层又一层的长阶,清风最爱拱及地长袖,九霄云殿高耸,烟云茫茫,一白裳似蝶飞入其中,不知其样,遥叹仙如惊鸿。 九霄议|政之事完毕,众神身退,只留魇兽与胖鼠在大殿中央罚跪自省。 北柠虽为星微仙上,但终究是半途而上者,灵力微弱,还不足以支撑她来到九霄云殿上,行到一半便累得呼不出起来。 她弯腰喘气,实在不行了,便转身坐在台阶上,用手扇着风。 一行仙侍腾云驾雾前往九霄云殿洒扫,见星微仙上坐在台阶上,便停下来行礼:“星微仙上。” 北柠正想说话,只见她们忽然侧过身看她身后。 郁闷之时 “参见天帝。” 北柠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而润玉行到她身旁,见她红彤彤的脸蛋,再看看那一截被仙气没过的长阶,心中明了。 润玉散了脚下的飞云,脚落地,轻言:“走吧。” 北柠仓促行礼,吭了一声,低着头,跟着他。 走了一半又倒回去,真是对膝盖的一种折磨。 走了有一段距离,北柠一直闷不吭声的,大概是没好意思看他,索性连话也不说了。 她目光盯着他的步伐,小女孩的心思很容易满足,此刻跟男神步伐一致便是最美的画面。 光与云擦肩而过,指尖渡过似有若无的仙气,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本想着这样就好,耳边却忽然响起润玉的话:“你来做甚?” “恩看看胖鼠和魇兽。”北柠音色娇甜,轻言细语特显悦耳。 “它们灵力修为皆在你之上何须你担心,何不好好精进修行护自己。” 这感觉好像没做好作业被老师说了。 北柠抬眸侧头望他,长睫剪影投于高鼻梁上,时不时眨一眨,像极了停歇的蝶影。 看得痴了些,润玉转头,她目光刚好撞进他深邃清冷的眸子里。 心猝不及防地惊快许多,她呼吸重了起来,脸比刚才更红。 想着若是逃避低头让自己看上去太怂了,只好硬着头皮盯着他。 总而言之在美貌里尬死也是值得的。 北柠的大胆让润玉眉心一跳,对视片刻,反倒是是他有些窘迫的撤了目光,转正头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不是很自然。 “陛下。”她喊。 润玉:“什么?” 北柠盯着他耳朵,双眸明亮:“陛下耳朵怎么红了?” 润玉侧目,女子面容疑惑又无辜,尤其那双眼睛,像清澈的湖,好似能透过她的眸看到自己。 她真诚的疑问,让他动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心中正默着好像是有些烫时,却见眼前的女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身边那些奇观美景尽失颜色。 耳边是她欢乐的笑声。 北柠背着手,乖乖的歪着脑袋,“红得像初秋微熟的果子,一定很好吃。” 好吃? 润玉愣住,僵硬地垂下手,沉默许久,忽道:“痴傻。” “那两只顽劣的小家伙也是我这般痴傻。”北柠踮起脚尖给他锤肩,“陛下就饶它们一次,时辰尚早,我去把祥云弄回原样还是来得及的。” 润玉侧她一眼:“寅时昏倒身子不佳,你如何弄回?” 说起寅时那会儿,北柠都想钻地缝。 抱着润玉哭鼻子,许久没撒手,现在想想简直没脸看他,也不知道那时哪儿来的勇气去抱他的。 逾越了君臣之礼,好在他并未计较。 北柠突然昏倒之后,由于星微府邸暂未定下,润玉便让邝露将她送到自己的侧殿,令人诊治的事宜皆由邝露负责,他一夜都在虹桥处静思。 润玉向来守礼,尊重与避嫌都做得很好。 这才是北柠在璇玑宫侧殿醒来时,没有被众神非议的原因。 “那我可以找夜神帮忙吗?”北柠弱弱的问。 膝盖有些痛了,但也不能喊苦啥的。 女子当自强!默默给自己洗脑。 润玉没有说话,目光瞧见她下台阶有些不稳,想是锻炼不了,便催动灵力凝了云雾在她脚下乘飞。 “哇,舒服。”北柠坐在云端上,晃荡着双腿。 祥云是以灵力揉的,要想分开变回原来的样子,对于灵力微弱的北柠来说并不容易。 满天祥云,怕消耗尽她所有的灵力也弄不回原样了。 北柠站在璇玑宫外,面对数不胜数的祥云,准备催动灵力试试。 “去做早膳。”润玉卸了沉重的正冠,带了寻常的龙吟冠。 北柠收了灵力,“哦”了一声,看了一眼两只小家伙弄的烂摊子,垂头丧气的走了。 好不容易有灵力了,哎 润玉换了轻便的衣裳,站在璇玑宫外,长身玉立于树影下,负手而望天边许久,忽然抬手施展灵力,两指并拢指向七百里祥云,霎时之间,一切回归正常。 云是云,光是光 邝露拿来时令的折子,放在润玉一旁的桌上,说:“陛下,重整人间时令之事已经办好。” 润玉坐下,邝露自然地给他倒茶,他端起喝了一口:“你做了夜神负责整夜星宿已十分辛苦,上元仙子一职早日寻一位有能者。” “邝露不怕苦,这两职都是陛下亲封的,邝露想一直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 对于邝露的坚持,润玉向来都是依她的。 二人谈了公事,安静下来,邝露不见北柠在润玉左右,便问:“陛下,星微仙上可是好些了?” 她政务繁重,吩咐黄岐仙倌诊治后,便让仙侍照顾着,去处理事情了,现在才来,心里多少有些对不住,她毕竟是为了陛下,才会受那极重的罪。 “恩。”润玉看着玉杯,问:“症状是何?” 邝露眼神闪烁,转目逃避,慌乱之中道了慌给天帝交代:“旧疾,每晚总会痛些。黄岐仙倌说采来雪灵国的荆棘便可。” 故作镇定,才能让自己的话有可信度。 润玉没说话。 北柠虽是星微仙上,但润玉并未撤去她在身边的职务。 一连好几天,她一直都住在侧殿,服侍润玉的饮食起居。 这几日,润玉除了去九霄云殿,总会在午膳时消失,直到黄昏才回来,而北柠恰好去了太湖掌控日夜流转。 她早早做好放在他璇玑宫的饭菜,从午时到傍晚,凉透。 他每每回来时,匆匆吃了些,便拿着从冰山雪地用手生挖来的荆棘进了中殿。 润玉手上全是划伤,几天的磨,没一处是好的。 北柠比较害怕太湖,因为一靠近,她就会痛不欲生,加重她的身心痛苦。 今夜,血再次将她淹没,没挺过来,昏了过去。 她身后,还是会出现千丝万缕的红光,不留余力地释放自己的灵力,帮她减轻痛苦。 自从知道银玲有让润玉察觉的异常情况后,她就摘掉了放在侧殿枕下。 到花界暂住的彦佑始终担忧北柠来路不明,会对润玉不利,从而连累太湖还有那条泥鳅。 这天,天刚亮,他便来了天界到璇玑宫见润玉。 纵使心寒,润玉并未对彦佑下限令,仍然由他自由出入。 润玉问了黄岐仙倌几句话,脸色并不好。 他走出大殿见彦佑时,面容沉冷,让人不敢靠近。 “她要真不是想高攀之人,许她天妃承诺。润玉,真正爱你的人并不会让你与众神产生矛盾,若她同意只会让你陷入难堪之地。” 彦佑注意到润玉双手上有一条条细细的伤痕,言语便软了一些,“你好好想想吧润玉,来路不明者身为天帝应当诸多防范。” 彦佑说完,心中知道润玉如今不太想看见他,便飞走,同月下仙人叙旧去了。 邝露从旁听闻,惊了惊,连忙帮北柠说好话:“陛下,她一个灵力薄弱的女子,能做什么呢?做菜也好,掌管太湖日夜流转也罢,都毫无差错啊。” 防范这个词,对于润玉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朝夕相处。 先天后布局,监视,他处处防范,才能够活下来。 如今,又要防范什么呢? “何况,北柠把神龙元神都给了陛下你,若她心存恶意,此举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邝露甚至都跪下了,“昙花日日夜夜在陛下身边,不是没有异常吗。不可听信一人之言,伤害了真心对陛下的人。” 竟想不到她居然为他做了那么多。 润玉眼神柔了一瞬。 他看着邝露,神情却冷漠至极。 他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去炼制的荆棘药,在掌心里逐渐被捏成灰,“传省经阁主事。” “陛下!北柠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与你有感同身受的人!” “邝露,本座有些事需得问清楚。” 润玉手从长袖中伸出拿笔,触目伤痕令邝露惊谔不已,“陛下!你去了雪灵山!” 润玉清冷:“邝露,为何欺骗本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38 雪灵山荆棘生在万里冰川之下,为药,也可制剧|毒。 由于本体为冰,使用灵力只会毁掉荆棘,只能徒手,但有毒,被划伤会导致神识五感尽失,成为废人。 好在神龙与万念之花庇体,润玉除了出现被划伤的痕迹,其实并未受伤和中毒。 润玉是谨慎的,说是习惯倒也不为过,多仰仗从前如履薄冰的生活。 往长远了看,是好事。 这荆棘丹药本想吩咐仙侍送过去,润玉依旧不放心,唤了黄岐仙倌问这药炼制可否入腹,却不曾想,邝露骗了他。 这荆棘只是用于修复受损肌肤,并非用于所谓的旧疾。 省经阁主事拿来草本籍,展开荆棘那一页放于润玉眼前。 而润玉并没有去看,他看的是邝露。 铁证在前,邝露心下一沉,起裙下跪,迫使自己冷静应对:“陛下,家父总收集各种古籍,邝露受其影响便也看得杂乱,各类草药汇在脑中,用时方知记不得其效是何。邝露并非有意欺瞒陛下,只是一时情急误言,害陛下费时费力,还请陛下治罪。” 润玉扬手示意主事退下,布满荆棘刺伤的手指拿起草本籍,合上,丢在邝露面前,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干净利落的举止中透露的是失望、冷漠,他并未说一个字,却一下子让邝露乱了心曲。 “陛下,希望你能像信任魇兽一样的信任我。” 尤记得当初的话是那么的诚恳,邝露的心沉甸甸的,最怕润玉这般不言不语。 她知道,润玉敏感脆弱,是容不得一丝差错的。 谨慎衍生出的,是多疑。 许是邝露跪得久了,润玉不忍,便开了口:“你向来心细,怎可出此误?” 邝露附首于地,咬牙,昧着心:“事做多了,总会有错的。” 润玉后槽牙轻压,以至于侧鄂出现微凸,使得他神情凌厉了一些,但看得出来在隐忍。 邝露长发散在地上,有些乱了,润玉扭头,闭眼,“退下吧,好生休息。” “是陛下。”邝露捡起草本籍的手抖了抖,不好去瞧润玉那张脸,恐见一丝失望。 邝露是这几千年来,唯一一个安心信任的人。 当年,在先天后尔虞我诈的布局中,她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净土。会说话,有情绪,会认真听他倾诉并给出回应的人。 恼也好,悲也罢,她对他的一切守口如瓶。 这次,即便她破绽诸多,他选择相信。 说不定,是他错判了。 邝露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邝露转身走了几步,慢慢的,慢慢的停下脚步,踌躇再三,回了头。 润玉撑着额头,拧紧眉头,看上去很头痛。 “陛下。”邝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唤他。 润玉放下手,抬眸。 邝露低头一瞬抿了抿干涩的唇,克制不安从眼里泛,看着她从始至终未曾改变的心之所向,“往后若是有不能使用灵力解决的事情,请交给邝露吧,邝露皮糙肉厚的不怕伤着,天帝应珍重些,现在不止是邝露一人会担忧了,众生众神都敬仰您也会为您忧心的。” 有句话的关心和爱是真,但背后的真意却是关于北柠的。 邝露真的不希望再看到润玉受伤了,因为受苦的,另有其人。 万念之花虽给了庇护,不伤不灭。 润玉伤得多重,其痛便会如数尽北柠身上, 伤在他身,却痛在她身。 至强灵术,都会有反噬的。 午时将至。 北柠风风火火跑进膳房做几盘菜,也不知这几日怎么了,双手跟针扎似的,可又没见伤,她想应该是代受之痛的反噬加重了罢,也无所谓了。 就是做菜做得一点都不愉快,老是手抖,索性饭菜勉强做好了,吩咐仙侍端去璇玑宫。 胖鼠偷吃了她做的正宗剁椒鱼头,辣得它满地跳,润玉来了,停下来,立正站好,瞪着辣红的铜钱眼对天帝行了礼,便一头栽进了一旁的洗手金盆里,大口喝水。 魇兽在一边嘲笑它,幸灾乐祸时,不小心踩到从胖鼠身上蹦掉的朝天椒,辣得它直吹前爪。 润玉只当它两顽皮,坐下,看菜肴色泽上佳,胃口自然好了些。 起筷,夹菜,嚼了两下 重辣是什么呢就是把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偶尔凌厉威严的天帝,辣到显了真身,龙游天际寻水喝。 罪魁祸首倒偷吃得津津有味,坏笑完全暴露了她这餐就是恶搞。 这几天做得菜肯定是太中规中矩了,估计没胃口,才会让他吃都不吃就给倒了。 这黑暗料理,就是让润玉在几百年后,还能感叹一回:“我也是有过重口味的经历。” 水系龙喷火,多么难得的体验! 顺带就会想起她,当年那个火辣辣的鱼,还有个火辣辣女子 后续意料之中,北柠被罚了。 倒也没多重,就是去洒扫整个璇玑宫,十二宫,一中殿,一天帝寝殿和一侧殿。 还要捡齐那两只辣疯掉撞得七零八落的星辉,散落在各个宫殿里,几千束呢! 而且不准找人帮忙,不许用灵力。 北柠看见润玉遣散了所有待在璇玑宫里的仙侍,这是为了防止她们勾|结么! 果然啊,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为何,北柠把星辉捡到手时,它便没有了。 为了不被罚,赶紧跑去向天帝汇报啊。 谁知润玉看折子,头都没抬,“继续捡。” “确定?消失了就没了。”北柠比划着星辉是怎么从她手上消失的,样子活泼极了。 她说个不停,润玉突然一个眼神杀过来打扰了打扰了! 她立马转身,田径跑出大殿,老老实实去捡。 洒扫加捡星星,她差点没累昏。 受了情伤的大龙啊,何时才能爱护她这个可怜娃,打扫十几个宫殿,手和腰都要折了。 邝露日常送安神汤来璇玑宫,见北柠正焉焉的蹲在地上捡星辉,她走过去,笑言:“星辉不是被陛下装在瓶子里了吗,为何满地都是啊?” 哎,不作死就不会死,不提也罢。 “夜神来了啊,正好,有件事问一下,这东西为什么捡我手上就不见了啊?那还捡来干嘛?”北柠捡得没劲儿。 邝露笑她:“这些星辉都是灵力,只要仙体碰上便就得了这灵力,这里有五千年灵力。” “五千年!?”北柠惊呆,就跟中了五千万似的,天知道她就需要这五千年灵力才能成为一个及格线上的仙上,有了这五千万灵力,可以不用平躺任嘲了。 灵力是好东西啊,她捡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月华浮枝头,庭院树影婆娑,有一女子在斑驳的星光下与胖鼠和魇兽嬉闹。 长裳飞舞,星辉洒宫阁,美人懒慵展笑。 “竟想不到璇玑宫也会这般热闹。” 邝露站在润玉身旁,含笑看着门外那嬉闹不停的画面,长夜也可非孤寒。 润玉落笔一字,抬眸,看向宫殿之外,清眸瞬如明月。 “天色已晚,邝露望陛下早日歇息,调息灵力。”邝露盖上墨砚,“近日耗费内凡精元陇聚日月精华,得这五千万星辉实属不易。” 加之她随口道出的雪灵山荆棘,他竟然当真,害得他未曾入眠过,君乏出了岔子,她如何能安。 润玉自身含蓄,自懂事后从未让人在旁伺候更衣。 每当夜晚渐深,他说的最后一句便是“退下”,轻言细语,面容平静,凉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今日是太湖入溽暑前渡,转夜延迟,北柠看星轮也该去太湖星亭守着了。 那夜之后,润玉总会吩咐胖鼠跟着北柠,若彦佑再去打扰,便可找他前去。 夜深了。 北柠知道,炼狱般的子时将要来临,找些借口放胖鼠去人间游玩,以防被察觉。 这件事,除了邝露,不可以有其他人知道。 因为后果,谁都不清楚。 润玉布星守夜习惯,千年后,仍然没有改变多少,睡不着便坐在床榻边,看些古简,或精进修为。 昙花在去雪灵山之前,便取出内丹精元放在了寝殿里。一切如常。 不知过了多久,润玉看得脖子有些酸,抬眸,透过镂空窗孔,瞧见圆月已升到天顶。 子时到了没多久的时辰,他放下古简,揉揉眉心,却瞥见昙花在滴血,怔了怔。 他回想起这已经不是两三次了,拿起昙花,施法瞬穿锦裳,出了璇玑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39 润玉腾了云飞往太湖亭,却不见北柠踪影,他低头看手中的昙花依然在流血,拂袖挥散脚下云层仙雾,清眸俯视整个太湖,日夜流转毫无差错。 他将炙热昙花收入内丹精元处,负手坠入凡间。 寻了整个太湖及洞庭湖,连北柠一丝气息都未告知到。 此时昙花出现了微烫,灼着心口。 昙花到底跟北柠有什么关联? 润玉伸手捻算,闭眼凝神,云翻雨落之间,他眉心突然皱起。 他仍六届主宰,清算一个区区仙上的命理只消茶凉而已,但根本算不到北柠的任何事! 更为惊谔的是 神不能自察,他却从属于北柠的虚无中,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 默片刻,他忽然抬头望天,瞬间化为应龙真身飞上九重天之外的上清天。 龙啸九天,十方诸佛皆震。 太湖水面因震动出现无数的破起水柱,有一红茧,从太湖底飞出,破壳,将昏睡的北柠托放于岸,便恢复如青丝般的红光,千丝万缕,缠绕密生。 天帝之威散尽,天地间恢复平静。 许久之后。 红光化为一男子,坐在昏迷的北柠身边,离她并不近,远远的看着,安静守护。 他为她用尽了所有的灵力,人形很难维持,不用多久,溃散成红雾。 轻风如重石,拂在上空汇成红伞,为她遮风挡雨的雾,瓷一样,成碎片,化成千千万万的红辉,落一地相思色,尽他最后的温柔。 多少人,选择了画地为牢。 “算得到或算不到于天帝而言毫无意义,渡人者先渡己才是慈悲,爱无能者总妄自菲薄。” “还请斗姆元君明示。” “天帝,你素爱品茶可知其中深意?” 上清天空渺,心中勘不破的,便是身处境地。 润玉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寒气逼人。 他习惯了,神色自若。 斗姆元君一问,润玉许久不言。 斗姆元君和蔼微笑,悠长灵动之声娓娓道来:“品茶无非拿起,放下,二举本为常,可天帝从未拿起,谈何放下?霜花为冰与水虚义实无情,命中将寒光错认为暖阳,缥缈流于指尖从未握过,论拿起和放下即使为帝亦是空谈。” “算不了自己,何谈清算众生。” “那姣姣星微,本是你的。” 香炉生烟,隐于黑暗中,不见其影,只闻其香。 润玉微低头,拱手礼行得虽仪态端庄仙人之姿尽显,可没了从前那般洒脱干脆,带了顾忌和担忧:“为何有一“本”字为首?” “天帝,命中劫非果非花亦非露,而是你自己。回头看看,答案就在从前。” 言尽于此。 斗姆元君始终未明示,字字入耳,其言,令润玉难安。 时辰晚,明日需得前往花界,请长芳主查着昙花是否真如那日锦觅所言,食了一人魄。 食了北柠的哪一魄? 润玉回到璇玑宫是辰时初,愁绪满怀,并无困意,坐在璇玑宫外的庭院树下那张与旭凤儿时一起做的玉桌旁,桌沿有些残缺不整,却是他最喜欢的桌子。 不整和残余都是回忆,嬉闹,开心,破损的表象之下,包含了最单纯的美好 可惜,回不去了。 从前 答案? 日朗晨曦暖,一张笑脸映入迷茫的眸中里,仿佛不畏惧黑夜绚烂的烟火。 “陛下,陛下都叫你好几声了。” 润玉凝视着眼前人,她的声音此时像空谷里的回音,清瞳中是她一颦一笑的画像,她眸似浩瀚星辰又如四季山河,只一人便赏尽天地繁华。 北柠从菜舟里端出八宝粥放润玉面前,还有消暑去热的绿豆粥,“熬了两个时辰的,可香了,陛下尝尝。” 润玉从容地将目光从她眼睛移到食物上,长指拿起匙舀一些入口,甘甜细糯,十分合他胃口。 除了昨夜那一餐,仔细一想,她做的菜都是他从未见过,却十分合他心的。 想到昨夜的辣,他多吃了一些粥。 润玉用完膳,北柠收拾收拾便要退下,他端起茶,却又放下:“等等。” “陛下有事吗?” 润玉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一眼在她身后的仙侍,心领神会的仙侍上前端过她手里的菜舟,欠身,退下。 北柠有点懵。 “带你去个地方。” 润玉说着,便起了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40 站在天河上,伸手便能触碰星辰,北柠围着润玉转着圈,一圈比一圈远,她脚下天河波动,像石子激起的水中涟漪。 “好漂亮啊。”北柠仰脸,指尖划过一颗星星,璀璨星芒流于指纹间,覆盖极难被察觉的血色。 指尖星星浮上一层,她跳起来,润玉见她一双素平萝鞋,沾了些泥浆,他记得这种乌黑泥浆只有太湖底才有的。 “喜欢吗?”润玉轻问。 北柠点点头,转眸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中自是多了一份腼腆羞涩,“喜欢。” “天地间最美好的都在这里。”润玉微仰着脖子,环顾着他一直守护的星空,不计其数的星芒折射着众生欢喜,山河日月的变迁。 “是的,最美好的在这里。”北柠深情地凝望着润玉,她笑起来,侧脸唇角的弧度特别美。 润玉原本仰望星空的目光,垂直划到她的眼睛上。 她并非是出于自卑而低了头,背着手,脚踮起,站平,踮起,站平不断重复。跟润玉单独相处,她虽紧张得手心发汗,但她内心是欢喜的。 因他心结而变得沉默伤情的性子,本质不是多愁善感的。 她有一个优渥的家境,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家人明事理且和睦,他们教会她很多道理。她是爱自己的。 现代太高压,她努力学习做一个好女儿,好学生,好妹妹的角色,其实并不觉得苦,就是有点累。 在那个世界每天都在学习,拼尽全力做好人家和自己规划出来的蓝图,她没有时间爱一个人。 而在这个没有残酷竞争的世界,她想好好爱一个人。 不过 北柠想着想着,便无奈地笑了。 赴汤蹈火的个性,好像改不掉欸。 润玉忽然之间,发现她的眼睛会笑,会说话,特别灵动。 这六界,他来回近万年,竟没有一个同她相似的女子。 “小鱼仙倌,你的尾巴真是无与伦比啊。” “不嫌弃不嫌弃。” 北柠身上并无锦觅的影子,却让他想起了往事。 润玉自卑,却不知为何如此。 他的面目可憎由来北柠承受了去,每每妄自菲薄时甚感莫名。 没了前因,后事多茫然。 不过有一事,他始终无法走出 大概是因为锦觅的影响,其实北柠对润玉的诸多夸赞都石沉大海。 很久以前,润玉因为别人的一句夸赞而开心很久,小心翼翼地存在脑海里不想忘,舍不得忘。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夸言跟父帝对他说“都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考验你”一样,缥缈而已,是很想要,但他无论如何努力争取都得不到的东西。 让他开心快乐的言语,很有可能只是别人随口一说,可悲的自己却当了真。 往后,他便不再耳听赞妙之言。 只用眼,用心。 润玉目光从北柠灵动的眸移开,“为何将神龙元神给我?” “惟愿君好。”四个字,北柠说得轻飘飘,可其中深情,只有她自己的心知道。 润玉挥袖,千千万万的星云成极光,将他们笼罩。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神龙元神一事,你若有何心愿说于本座听来。” “是要回报我吗?”北柠问。 润玉不言,颔首。 北柠认真想了一下,嘴角有一丝小坏笑,“我可以抱你吗?” 她一直都不想称他为陛下,或者天帝。 他是她未改变过心意的大龙或润玉。 北柠很多时候是任性的,没等润玉回神答复,便上前,伸手穿到他垂着的双臂下,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侧脸往他胸膛上靠。 润玉身子僵住。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未经你允许做些什么。” 她手臂软软的,绕在他的腰肢上,面前很温暖,是她的怀抱。 她从他怀中抬头,眸中清澈明亮,仿佛能透过他眼睛看进他的内心,他目光稍动,躲了。 她说:“原本我好冷,还好你特别温暖,我不冷了。” 千万星云涌动,无声无息。 润玉听了,僵硬的身子缓缓自然起来,手心不知为何,发麻,好像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蚁虫在掌心里惊慌失措的乱爬,从手心窜到他手臂上,整条手臂又麻又酥,不得动弹。再到心上心乱如麻。 她说他温暖! 二字寻常,却击中他最敏感的心间。 心机深沉,沉默寡言,凉薄,防备之心慎重 无与伦比,如切如磋 上万年。 没有人能懂一个渴望温暖的人,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给在乎的人一点暖意。 竟想不到,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面,被触碰了。 有生之年。 被说温暖。 被拥抱。 北柠受了很多的苦,这一拥,好像那些痛苦都跟她一笔勾销了,心中只剩下感激。 谢谢,她终于拥抱了最想爱的人。 北柠短暂地停留在润玉怀中,便抽身而退。 在她抽离的瞬间,一股很强的空寂钻入他的心间,孤独感倍增。 北柠微笑:“方才,小女子多有得罪啦。” 润玉眼底划过清浅悦意,他未言语。 他目光在她脸上。 天帝无霜,亦可欢喜。 润玉政事繁忙,天界没有涉|政一说,光明磊落,无需担心。 许多时候北柠一直伴在君侧,听他同与众神对话,天帝之威,天帝的智慧与仁德大爱,入目入耳,心中远远不止是爱。 傍晚将至,北柠告退。 前往太湖亭,布夜转日。 夜深,繁重的政务早在白日做完。 润玉看了一眼空空的手,他起身前往中殿,做起了星辰辉云鞋。 是一双女鞋。 他突然想为一个人做一件事 为一个从头将自己护到尾的人。 付出这件事,不能自控。 纯手工,没有使用灵力,花费了很久的时辰。 润玉耐心地做完了一双女鞋。 是他终日守护的星空之色,在烛光下星辉耀眼。 润玉看着生母的画像,勾唇,眉眼顺而溢出卑微的笑意,小心翼翼,刺目至极。 他说:“娘亲,有人同我说我是温暖的,她竟然拥抱了我。” “我也会有人揽之入怀的一天孩儿惶恐。” 润玉长睫垂下望手中一针一线缝制的鞋子,瞳中辉色黯然。 他是天帝。 喜之,众生万物雨露滋润。 一怒,十方诸佛惧灭。 明明什么都“有”,什么都是他一声令下的事。 可他仍然一无所有。 北柠做的贝壳风铃,他一直都挂在蔌离的画像旁,让家乡的声音陪伴着生母。 此时无风,它自然无声。 眼前昙花忽而落血泪,润玉怔了怔,抬眸看窗外弦月——子时。 又是子时。 若昙花泣血,是关于北柠之安危,为何小祈送的银玲未起作用? 润玉将鞋子放在中殿,起身前往太湖亭,仍然不见北柠身影,太湖和洞庭湖也没有看到。 她气息全无。 连胖鼠都不知所踪。 “那皎皎星微,本是你的。” 斗姆元君的声音荡在耳边,“本”一字为何首一字是为“本”? 为何 润玉一直都在参,始终无法悟。 润玉拿着昙花,飞向花界,去寻对花物甚是了解的长芳主。 “棠樾你看,娘亲最了解你大伯了,我说过,他一定会来的。教你君臣之道,教你习灵练武。”锦觅揉了揉棠樾的脸蛋,“你是他唯一的后人。” “唯一?大伯是天帝,难道不娶天后吗?”棠樾懵懂。 锦觅笑着摇头:“娘亲最了解你大伯的性子。” “兄长,今日为何突然到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好让我与锦觅做些准备招待兄长。” “不必,我有事,见见长芳主。” 润玉从锦觅和旭凤中间,径直走过,目光和脚步皆无停留。 在与锦觅擦肩而过时,他垂眸,抬手,非常温柔地摸了摸棠樾的脑袋,但是没有说话。 “小鱼仙倌” 润玉贴于内丹精元处的昙花,忽而滚烫,他不禁加快了脚步,仿佛没听见锦觅的声音,没有回头,亦无任何神情,连眼里也毫无感情色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41 千年前,牡丹长芳主因袭天帝反受赤霄剑一伤,仙体受损,已不再出房很多年,许久事务都交给了海棠去办。 此时润玉前来,牡丹是固执的,她疼爱锦觅,不会原谅当年那个用花界众花威胁锦觅的天帝。 可她又是心中怀有仁德的,六界在润玉的任职天帝期间,享乐安稳,众生唯他以良君厚爱,敬仰。人间供奉天帝的香火鼎盛,千年来,不减反增。 识别花草小事一桩,牡丹没有拒绝。 天界有一良君,是好事,她自然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已过去千年的恩怨。 万念之花是魅灵,因有一魄便有了灵识,会伪装自己的真实本质。它没有攻击心中还因锦觅的关系,对润玉有所防备的牡丹。 润玉就站在旁边看着,昙花泣血无止,长芳主眉头紧锁,催动灵力去探润玉来时交代的“食人一魄”的事。 “长芳主,你可探出什么来了吗?”锦觅走进来,端了两杯茶来,一杯拿给棠樾让孩子放在长芳主手边的桌上,一杯,亲自走到润玉面前,递给他,“小鱼仙倌,这是你最爱的龙井新茶。” 润玉看她一眼,客气的说了声谢,礼貌接过,但随手就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没喝。 棠樾放了茶杯便转身跑到润玉身边,抱着他的手摇啊摇,很是黏人,“大伯,您何时又能教棠樾灵术?” 润玉抚摸孩子的头,“棠樾乖,你娘亲和爹爹都会教你的。” “可是谁都不及大伯厉害!”棠樾小脸蛋尤为真诚,“棠樾想早日学上乘灵术,在天界为大伯分忧解难。” “谢谢你了棠樾。”润玉喜欢孩子,他羡慕幼童身上的纯真无邪,所以十分温柔。 他俩和睦,锦觅放心多了。 过去半柱香的时间,紧闭双眼施展灵力的长芳主突然睁开眼。 “真有?”润玉神情寻常不变,从容优雅。对外,他一直如此。 长芳主点头。 润玉:“哪一魄?” 他们周围的花,纷纷凋落成花雨。 唯美动人。 润玉听了长芳主的答案,很久都没有动作和言语。 花,落满房外坎。 万念之花受了命定之人强大的执念现世,以血为壤,本无意识与普通花草无异,若有媒介破命定人的守魄结界,便会被夺一魄,与命定人产生共鸣,从此知她痛,懂她苦。 此灵诸佛皆无力可察,更何况只是修为上乘,却万年都只是个仙上的花界暂管者。 长芳主并未探出昙花的来历,自然不知其中深奥,她实在不明白此花就是一朵普通的花,却能被带到天界。 长芳主想起有本古籍,记载了天地间所有的稀罕的珍宝和神器。 但那本古籍早已被邝露用灵力销毁,问润玉要来的省经阁主事,是邝露亲信,坚称从未有过存放过记载稀罕物的古籍,记载草药的古籍倒是有。 总之,长芳主问的所有问题,主事一问三不知。 邝露将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任他们如何怀疑这昙花不正常,也追究不到北柠夺取了润玉心结一事,若非知情者,这两者之间并无关联。 “夜神。” “为了陛下的安康着想,也为了无辜的北柠不因暴露而受到我们都不清楚的后果,这件事,世上只有我和北柠二人知道便可。” “属下明白。” 邝露施动灵力,掌心悬在主事头顶上,吸出有关销毁古籍的灵忆,还有主事的七情六欲,当即捏碎! 主事脸色毫无感情色彩地离开。 邝露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是残忍的。 编造一个谎言,圆得久了,连她自己都不想面对自己。 邝露站在太湖亭上,看到北柠从太湖水中走出,很虚弱,身后来了些上神要与她商议南国祭司祈祷夜神布天危星一事,事关南国君主更换,责任重大,她走不开。 她暗自叹息,咬牙转身离开。 太湖底有一处偏僻角落,千年蚌精壳被一层微红色的结界包裹。 北柠记得,昨日她在昏倒前一直在念在求,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润玉 之后的事她便不知道怎么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能容纳两个人躺下的蚌壳里,她走了出来,抬眸望天,却发现是在太湖底,还不曾注意到围绕蚌壳布着结界的红光,忽然就被裹了起来,摔到了岸上。 今日痛起来,她感知到了润玉的很浅的气息,想躲,便想到了太湖底有一被神秘结界包裹的蚌壳。 直到寅时结束,她才出来。 北柠若无其事地回到侧殿去睡觉,她倦了,也太困了,倒头就呼呼大睡。 终于不痛的世界,简直就是天堂。 早上起来,精神是好的。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北柠做了早膳给润玉送过到他平日用膳的偏殿,而他似乎才回来,短短一夜仿佛跋过山涉过水一样,白衣裳染了尘土,鞋子也泥泞不堪。 “陛下你出去了?”北柠连忙放下早膳,找出干净整洁的衣裳给他。她深知脏乱,会让润玉十分不安和压抑。 “恩。”润玉接过她给的衣裳,看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润玉进了屋,北柠把门关上在外面耐心的等。 黄土沾衣,铁棘将天|衣划破,换下衣裳,润玉放在一旁。 鞋子泥泞,他自己就处理了。 先天后在润玉还小的那会儿将他引|诱到天界,即使被欺骗吃了浮梦丹,他内心仍然充满对周遭的害怕和警惕,尤其是在先天后有了旭凤之后,他便不再是受宠的大殿下,只是个用完就被抛开的棋子。 他只是个被先天后用来巩固后位的棋子,被诸多仙人嘲笑的私生子。旭凤一出生,他所有的权利被先天后架空,他明白,她这是在为旭凤除去后患。 守在璇玑宫里,一个人吃住,衣服破了自己补,父帝也不是没派人送来衣物,但天后不许,就再也没送了。 没有守护的日子里,他学会了与孤独相处,与长夜为伴。 他会雕刻,会缝缝补补,直至后来,他能雕刻花样,能绣出小花小草,还有鱼。 没有龙角的鱼。 他小事都力求完美,让先天后知道,他只能做个小家子气的龙。 成不了大统,威胁不着旭凤的地位。 但灵力修为,他不敢精进。 因为先天后,会废了他。 后来旭凤会领兵打仗,他只做个先天后眼中的心机深沉却无用的夜神。 其实这样挺好的。 只要娘亲还没死,天帝之位于他而言,还不如虹桥那张石凳。 做个与世无争的散仙就好,无所谓情爱娶妻一事,无所谓人懂。 所有的苦难都扛过来了,他只想要平淡的生活。 世事无常。 原来只有位高权重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够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只可惜,明白得太晚。 润玉收拾干净,从侧门去了趟中殿。 紧闭良久的寝殿门忽然打开。 北柠抬眸,见润玉手中拿着一双鞋子,他走近,那鞋子上,图案是——星辰有鱼。 好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北柠捧起他近日爱吃的八宝粥,送到他面前,眼睛看着那双鞋,心中甚是喜欢,配色好看,那条鱼绣功差了点,线还有些歪,但整体就是给人很治愈的画风。 鞋子小小的,好像跟她的鞋差不多大小。 看得出是一双女鞋。 她好喜欢这双星空鞋,喜欢那条鱼。 色系简直跟她的星微一职不要太搭! “陛下,这鞋子好漂亮啊。” 是给锦觅的吧 后面这句,北柠没说,心中感慨有人爱真好。 往重了说,就是嫉妒使人质壁分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42 数万年,好像从未给人做过针线活。 布星宿,主众生万物的手,竟然会担心做出来的鞋子不好看。 鱼身上的线歪了一些,那时烛火,不算明朗,刺歪了一针。 润玉想重做,却听得眼前人一句“好漂亮啊”。 一夜的疲倦,被清风吹了去。 “陛下。”北柠轻轻喊他,“这粥快凉了。” 润玉见她双手捧着白玉碗,手指纤细修长,指尖微红,透着女子的娇嫩。她含笑而投的眼,倒映着他自己笔直的身影。 他拿着鞋子递到她面前,眸中情绪未明。 北柠听到仿佛从水中,树叶罅隙的阳光,星辰中穿越而来的声音,悠长空灵。 迎着风,听到他说:“送给你。” 星辉鞋款式太寻常,他一男子不懂花样,绣两条鱼是觉得星空无垠,什么都没有,太空,太孤单。 润玉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 是苦的,是诉说也道不尽的痛。 北柠拿到那双女鞋,它真切地在自己手里,润玉残余的温度散到她掌纹间。 她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现世锻炼出来的冷静,一瞬间,便没了骨气。 垂眸落泪,红红的眼睛眯起来,笑得甜蜜。 两个不懂爱的人相撞 重伤之后,彼此的伤口相联愈合。 肉中肉,骨中骨,全是你! “陛下,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北柠低头,踩着星辉云锦鞋各个角度来回看,她很喜欢,说起话来,轻松自在,没当润玉是天帝那般拘束。 润玉目测的鞋尺刚好合适,见她刚好能穿,他便吃起了粥,“办事。” 北柠抬眸,笑脸盈盈的对他“哦”了一声,天帝的事,她不便多问,也没立场。 北柠越看这双鞋越喜欢,她以为是送给锦觅了,没想到居然是给自己的。 难道是祝贺她当上星微了? 看这绣功,肯定是新手小仙女绣的,不过歪歪的一条线,倒显得它顽皮活泼了些,像胖鼠。 “陛下,还要吃吗?” 没一会儿碗就空了,北柠心中欣喜,润玉近日也没有自虐拔龙鳞了,还吃啥啥香,以后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这般瘦弱得经不起一阵风的身子,也要给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不用了。”润玉食量小,一小碗盛满粥已是他吃得最多的一次。 北柠只好乖乖的收拾饭碗。 “你可曾有想要守护的?”润玉望着井井有条收拾饭碗的北柠,动作文静,她好像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 他们两个人,一静,一动。 像画。 润玉寅时离开花界,去过凡世,踏过无间地狱,行过山川大海小溪 他跋山涉水,找寻北柠的踪影。 期间,累了神志,摔到了黄泥水中。 润玉想知道,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是否有言不由衷? 或许,他可以帮帮这个给他很多不同体验的女子。 因为她,润玉才知,温暖是有很多种的,有颜色,有形状,也有语言。 其实听到润玉这个问题,北柠脑中还是一双星辉鞋,话就那么不经大脑的说了:“我最想要拼命守护的人,就是你!” 邝露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守护天帝,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但北柠一直未曾惧怕过。 润玉愣了片刻,“痴傻。” 只见他起身,负手离去。 留给北柠一抹萧条的背影,冷冷清清,是他。 在北柠看不见的地方,他勾了唇。 眼底笑意,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青涩真诚。 润玉已经回不到不顾后果,相信一切的童心了。 但就在刚才的某一刻,他似乎坚信了,这世间万物,总会有属于他自己的温暖。 阳光就是阳光,寒光错认,不过是他的罪与罚。 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一个人患得患失久了,就会在失中如溺海者。 润玉坐在书案前,注视着昙花。 它通体纯白,圣光包裹着嫩白的花瓣,无妖魔邪气,也无神佛之息,完完全全就是朵普通的昙花。 但异常的就是,它会变红,或在圣洁美丽时,泣血。 难道食了北柠的情魄,就能知她痛,晓她喜吗? 这只是润玉的猜测。 对于花食一人情魄,前因和后果,长芳主并未给出确切的答案。 “陛下。”北柠扒着门边,头往殿内探,说话很小声,怕惊扰到润玉。 润玉目光从昙花上抬起,北柠只露上半脸在门边歪歪倒倒,瞪着双水灵大眼往里瞅,模样着实灵动可爱。 他道:“有事进来说。” 话落,润玉垂下眸子,用双手端开昙花放置在书案一边,拿了几本折子压在手下。 北柠走近,看看案边的昙花,柔情的眼神里滞了一瞬忧,“陛下,不忙的话就出去走走吧。” 润玉习惯在深夜处理事务,白天政事经九霄云殿后,午时会歇一歇。他不喜欢在白天入眠,所以北柠就想着,让他出去透透气。 润玉没有拒绝,是让北柠惊讶的。 他起身还不忘随身带着昙花,刚才她就看见他盯着昙花出了神,来人都没有察觉到。 看来昙花对他来说,是珍贵的吧,毕竟睹物思人。 “陛下就一直这样带着吗?”北柠想说这花可厉害了,枯萎不了,也没人都伤毁得了,也不必这样天天护在身边,总会是有不方便的时候。 不过他喜欢,也没什么可提醒的,开心就好。 润玉并未回答,而是走出了璇玑宫。 阳光明媚,他一身白衣,超凡脱俗。 “本座知道这朵昙花是谁送的。” 胖鼠和魇兽闹得很,北柠没听到润玉说的话。 他也是不勉强的,将昙花贴在精元后,便跟上前方的北柠。 北柠回头:“陛下,我带你去踩马路带你去到处走走吧。” 她指了指凡间的田野小道,周围清泉小竹屋,特别雅致。 “做甚?”润玉问。 “走一走嘛。”急得北柠尾音都拖出撒娇了,他防备和抗拒实在太严重了,想太多,只会扰他自己的雅兴。 润玉瞥到她急得跺脚的样子,眉目忍俊不禁。 田野小道的风夹杂着水田秧苗的清香,很淡,但沁入心脾,将烦恼一扫而空。 人间的集市很热闹,有和小贩讨价还价的,有吆喝卖东西的小贩,也有跑来跑去的孩童。 欢声笑声,人间繁华。 北柠带他走过安静的乡野,行到热闹的街上,从静到闹,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 氛围递进,没有突兀,没有刻意营造,一切都刚刚好。 “润玉。” 润玉环顾着一片祥和的人间,有些出神,北柠喊他名字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到声源处。 只见北柠手里拿着冰糖葫芦,举到他面前,“吃一串吧,酸酸甜甜的。” 他的名字,几乎没人喊了。 就算有人喊,也是带着敌意和不尊重。 在人间掩饰而已,但润玉二字居然可以在一个人口中,听上去特别温柔。 润玉怔了怔,接了冰糖葫芦,拿在手里,目光却注视着北柠,并且没有移开的意思。 北柠看着润玉充满疑惑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脚踢着小石子,反应过来是润玉送她鞋子,她立马就不乱动了。 她说:“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做足一百件事,那个人就会得到给予者全部的福气”她突然抬眸,眼眸清澈,溢满笑意,“我想把我小小的福气给你啊。” 阳光灿烂,北柠转身小跑的身影渡上了一层金辉,她的身影朦胧极了。 “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做足一百件事,那个人就会得到给予者全部的福气” “我想把我小小的福气给你啊。” 待润玉完全听进了她的话后,拿着冰糖葫芦的手,忽然发麻。 这是第二次,让他呼吸有些重。 润玉抚上心口,里面很温暖。 是昙花出现了温度,暖着他凉凉的心。 润玉肯定,这朵昙花就是食了北柠的情魄。 主人开心时,得到情魄的花才会变得温暖。 表象可以欺骗用眼去看的行为,但这件事是真的。 润玉视线定定地看着北柠。 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他付出时,是开心的。 开心到昙花能动情。 “公子,买花吗?” 步履蹒跚的老婆婆提着木兰花,她见润玉气质不凡,就停下来问问,“这是自家的花,落了地可惜了,就看看谁喜欢这玉兰。” 润玉性子虽被磨砺得只剩下寡淡,但他心中仍然对世间充满仁爱,老人贩花,可敬也令人不忍。 他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加上去也没多少,就五十两,都给了老人,轻言细语:“我都要了。” 玉兰花清雅易枯萎,没人愿意花钱买。 老人十分感激,多言了一句:“公子需要老妇给你编手环还是花环啊?” 润玉看看手中的花,不太懂其中意思,“有何用?” 老人缓慢的说:“用处也不大。就是编成手环送给一女子她便可随时闻到花香,倘若是花环,就不同了,做冠是吉祥,愿她活得快乐,像皇室公主那般优雅高贵,祝她不为世事烦恼。” 润玉让老婆婆把玉兰编成了花环,走到人不多的地方,他施法给北柠戴上花环。 她戴上花环,气质更高雅了些。 润玉不太能克服主动与人亲近这件事。 走过热闹的市集,她带着润玉散步散到了洞庭湖。 陪他散散心,即使一路上无言,北柠心中也是开心的。 北柠玩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头顶顶着玉兰花环,这里没人,她是要唤他陛下的,可她不想,索性不带前称,“我头上怎会有花环啊?” 润玉浅浅地勾唇,摇头,“不知。” 北柠不信,看着他的眼睛:“真的?” 润玉:“真的。” 北柠蹲下捧着脸思考,时不时看看站在洞庭湖边眺望的润玉,“现在居然都会逗人了,看来散步还是有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43 润玉成为天帝近万年,从未真正面对过洞庭湖及太湖。 在天界偶尔想起,心中难捱,不知为何,这次直面童年在生活过的地方,以往在心头的压抑全然不见。 不知北柠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她望着他注视的那片湖,语重心长地说:“我听老人家说,当人敞开心扉面对辽阔的天地,它会以同样的方式回报给你,舒心,愉悦,什么事能大过于天地呢。是吧?” 她说着,扭头,扬眸看向润玉。 润玉听了,沉默片刻,也侧目。 两人目光相接,落叶之间,便各自侧开视线。 润玉常常沉默,这次没回答北柠的问题,她并未在意,听进去总是好的,不能理解也很正常。 北柠就在他的身边,不再说话试着开导,她懂,有些人需要的是安静。 北柠低着头,看到水面上倒映着自己和润玉的身影。 她盯着那双影,心头浮现很小很小的开心。 她悄悄的,向润玉迈步。 靠近 再靠近一点点。 水面双影,紧紧靠在一起。 风吹过,拂起水上的阵阵微波。 润玉在想着北柠刚才说的话,他试着深呼吸,慢慢抒出心中的情绪。 他不习惯,努力了很多次,还是半途而废。 “谢谢。” 润玉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北柠没听清,但确定刚刚他说话了的,这里没别人,她下意识看他,并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 润玉长身玉立,比她高出不少。 他的心口,她无需踮起脚尖,头一侧,耳便可轻易贴尽。 “这洞庭湖底有一种螺,叫聆螺,小时候我有什么不开心,都会说与它听。它不会说话,不会反驳我,不会泄露我所言,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伙伴。”润玉说到“伙伴”时,无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北柠。 润玉忍性极强,从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心事。 若非北柠带他散心,放开自己,他自是不会随口喃喃。 让倾诉的人安心的唯一举动,就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专心地听他说话,这样才会让人感觉到在被关心。 北柠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只是润玉看了她一眼后,心中开心许多。 润玉愿意说与她听,说明他对自己很信任,几乎没有防备。 这对于一个付出型的女子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肯定。 润玉还说了一件从未与人谈起的事情。 起初,润玉其实很喜欢他的龙尾,水晶晶的,通透漂亮。 只是家人和伙伴都不喜欢。 他也慢慢开始厌恶这条尾巴,就是因为它和龙角鳞片,他才会被嘲笑。 他想,是不是他讨厌他们讨厌的,才会被喜欢。 事实证明,不是。 道了一些事,心头的重负减轻了很多,这令润玉心情舒畅了很多。 他很感谢北柠。 润玉转眸一瞬,忽而感知到身旁没有北柠的气息,他侧目,身边空无一人。 在瞳孔扑空的刹那 就像寒冰扎进心口,轻轻一撞,破成无数锋利的碎冰刺进心脏,撕心裂肺,跳动停滞,窒息感扑面而来。 在脑海里的那个女子,好像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子。 现在梦醒了,她不见了。 润玉第一时间,去感知内丹精元处的昙花。 它在。 这说明,那个女子不是他的梦。 是真实存在的。 一丝窃喜,从他心头闪过。 还来不及捕捉。 润玉目光寻觅,当他看到岸上的星辉云锦鞋时,愣住了。 此时。 润玉面前的水突然出现大面积波澜,他察觉,回神,从鞋子上侧目看去。 只见戴着玉兰花冠的北柠在水中站起来,浑身湿透,在水中艰难地向他走过来,头发上的水滴到眼睛里,她伸手擦了擦,然后捧着灰白色的聆螺,举到与自己眉头的高度,高声说:“哈哈,我居然给找到了,是不是这个啊?” 润玉紧紧皱起的眉,在看到北柠以后,松开。 但是看她浑身是泥,还湿透了,又蹙起。 有种人,会傻到让你出现心绞痛。 润玉定定地看着她,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只是因为找到他的聆螺,便不知苦境,笑得明媚。 北柠一边朝润玉面前走,一边拍拍裙子上的泥。 她下水时,手脚突然抽筋,灵力也使不出来,就被水淹了,好在会游泳。 就在北柠来到岸上时,脚下踩滑,往前扑了去。 润玉有洁癖啊,他会想死的吧! 她下意识就喊:“让一让。” 润玉毫不犹豫的伸手,接住了又湿又脏的她。 在碰到真实的她时,他忍不住心中一紧,鼻子泛酸,眼眶继而很红。 他将北柠揽入怀中,抱得很紧。 过了千百年,润玉再一次感受到患得患失带来的折磨。 真的好痛! 北柠耳朵听见他的心跳声时,僵住。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 润玉低头,薄唇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曾经,爱过一颗纯真的葡萄。” 北柠从惊讶中缓过来,未语泪先落。 许久之后,她说:“我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44 泪滴划过她脸颊,像心上人温热的掌心轻盈地抚过眉间,又添新念。 头倚在他的心口处,传来的不止是心跳声,还有他从未变过的温柔声音。 “她给我昙花种子,我种出来的,不仅是花。” “我知道。” 满天飞花地堆落叶,香零落于指尖消融,女子的点头举动,亦如这花这香,轻渺不可察。 北柠拿着聆螺的手,手腕上的玉兰环出淤泥而不染,指尖轻轻触碰润玉的背,点到为止。 润玉不喜欢被僭越,许多时候,她很懂事, “人间的花很多,人间的情各有不同。陛下闲暇时,不妨多走走。”北柠主动推开了润玉,动作轻缓不惊他,后退一步是各自的天涯,她仰目凝望他的眸,微微一笑,眉梢微动是愈人之情。 润玉接过她找来的聆螺,眉目清冷安能辨是他。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擦过她轻柔的睫尾,举到她的头顶,指尖触到玉兰花瓣上,催动灵动让枯萎的花再次鲜活起来,花香在刹那流于四周空气。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手。 玉兰上的应龙之灵像光帘,倾洒而下,将北柠身上的水和泥一一清尽。 北柠赤着脚,拉展裙摆转了一圈,星辉在阳光下,碎光缀眼。 润玉看脚下都是小石子,走过北柠,弯腰捡起她的鞋子,他长袖甩向后,自然而优雅地蹲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温热的掌心抓住了她的脚踝。 失了重心,北柠身子一歪,下意识伸手撑在了润玉的肩膀上。 “陛下” 尽管润玉就着略厚重的纱裙角隔了二人的肌肤接触,但他的手温若有若无地透过纱裙传导在皮肤上。 北柠的心跳得很厉害。 “五千年的灵力需得努力精进。”润玉给她穿好两只鞋,起身,屈指弹去落在她肩上的花。 北柠想到自己刚才满身泥泞,想必十分狼狈,红着脸掩饰性地扣着额头,笑笑:“一时贪玩,以后会改进的。” 润玉如今能坦然地游走于洞庭湖和太湖,他散心的地方,又多了两处。 润玉手中的聆螺渐渐染上他的温度,一步一动态,极致优雅唯有他才配得上仙人之资。 北柠跟在他身后,因看手上的玉兰手环入了迷,走得有些慢了。 一直平视前方的润玉,不自觉回首看了看,见她离得比较远,脚步停下来,站在阳光花雨中,静候。 胖鼠在附近的小镇上带了些吃的,远远的看到北柠,跟匹奔腾的马似的,一下子窜到她肩上,“应龙玉兰冠?有福气哦。” 它是只很上进的老鼠,刻苦修行了几天几夜,能说话了。 小奶音,很甜,不耳腻。 北柠看它扛了鼓鼓的小袋子,摸摸肚子有些饿了,开心地朝胖鼠低了低头,给它看看头上的花冠,同时说:“有什么好吃的吗?” 胖鼠一屁丨股做她肩上,把袋子放在自己面前,埋首,爪子在袋子里面找了找,“有包子,有葡萄干,还有在皇城掳御厨给我做的皇家全席。” 它说掳的时候,特小声。 “但我给银子了。”这句特大声。 北柠摸摸胖鼠的脑袋,“我要吃全席。” 胖鼠护住袋子口,“哇,你吃那么多干嘛?” 北柠想了想,逗小家伙:“长高啊。” 说话间,北柠带着胖鼠走到了润玉的旁边。 “长高做什么?” 这句话,不是胖鼠问的。 在润玉的印象里,北柠比邝露要高些。 她似乎是天界里,最高挑的一个仙女,也娇柔,不显干瘦,身形是玲珑有致的。 北柠转正脸,笑脸盈盈地看着润玉,“长高好啊,最好比陛下高。” 她指了指天,“万一天塌下来,我好给你顶着啊。” 润玉眉目含笑,看着她,没说话。 胖鼠斜眼,“油嘴滑舌。” 北柠给了它一记板栗,“就你话最多。” “下手一点都不痛。”胖鼠傲娇地撇嘴,揉了揉脑壳,“你还是多吃点吧。” 它从袋子里拿了一个热腾腾的甜馒头,给了北柠。 “谢谢。”北柠歪着脸,蹭了蹭胖鼠软软的毛。 胖鼠嫌弃,“我是公的,注意一下言行啊。” 他两闹腾着,不知为何,不喜喧闹的润玉,忽感心安。 北柠跟魇兽和胖鼠在太湖岸上的绿草坪上,互相追逐,嬉闹。 她在笑。 耳边欢声笑语,眼前碧波微漾。 润玉掌心轻贴于心口处,昙花此时温暖如阳。 润玉拿出透着寒气的龙之逆鳞,眸中倒映着它散发的寒芒。 它曾因他接受过一个人,日夜守护,却不想,到最后悉心呵护的人将它丢在脚下,抛之无情外。 寒气布满逆鳞,无论他如何做,这股寒意始终不散。 昙花种子开出的,不止是花。 是劫。 劫数之后 昙花之谊,情魄之失,神龙之恩 条条皆重,又岂止一缕光。 “北柠。”润玉沉思再三,终是唤了她的名字。 北柠热得脸颊红晕,听他喊她,便放下胖鼠,来到他面前。 润玉将逆鳞递近北柠手边,“我用它丈量过世间的山川河流,也借它勘破过人心易变,如今修为至尊圣物,惟愿苍穹之力护你一世。” “绝对服从,永无怨言。” 天帝之誓,撼动九州大地,十方神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45 北柠眼中泛了泪,逆鳞的光折进水莹莹的瞳孔里,耀光倾万里。 逆鳞落入掌心,轻而薄,寒意触掌顷刻间渗透进血肉里,涌进她温热的心脏里,破成星辉。 于外,化为满天飞雪。 冰自融,散余温。 她心头,是潺潺暖流。 逆鳞赠她千年灵力。 万年天帝之灵使北柠脱胎换骨,肌肤雪白,眸中覆着神圣的光泽。 北柠身上全部都是应龙之灵,强大的龙灵气息萦绕她身,循环往复,看不见,却让妖邪退避三舍,震慑诸神。 北柠是世间唯一一个 ,未见其人,只感之灵,像他的人。 大雪纷飞。 北柠生于南方,从未见过鹅毛大雪,处于雪帘中,仰目,抬手去接雪花,轻绒微凉。 这里的每一片雪花,散发着逆鳞的气息,也都是他。 佳人在大雪中缓慢旋转,一举一动,一瞥一笑,天地间,骤然失色。 北柠握紧手中雪时,忽感背上微重,扑面而来的是润玉清雅的气息。 “走吧。”他轻轻的言语,像极了触感轻盈的雪。 北柠侧目,银白色披肩正搭在自己的肩上。 润玉放下的手,从她背后擦过,牵动了披肩,引得肩头细绒微动。 北柠捏紧肩上衣,转眸看他,“谢谢。” “举手之劳。”润玉放缓脚步,同她并肩。 逆鳞之泣,是最为寒冷的。 润玉让腾云带着胖鼠和魇兽飞回了天界,保它俩安康。 地平线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步痕,在身后,延长。 北柠牵了鬓发,垂眸看了一眼,“真好。” 喃喃自语,被润玉听到,他问:“好什么?” 北柠对他露出神秘的笑,话也打了哑语,“满头发白。” 润玉不懂,侧目深看北柠。 在他印象中,眼前人,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尤其是那双眼,清澈干净,愈人心。 皎皎明月,竟不比笑而弯的眼眸。 “在凡间最动人的感情,莫过于年老身旁仍是最初深爱的那个人,与自己白头偕老。” 北柠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低眸,凝视着它最初的模样,“老,是寿命的归途,却不是相爱的终点。” 润玉静静听她讲,不禁瞥了她头发一眼,满头白雪似华发,目光稍动,才看到自己身上已堆了较厚的雪。 竟感觉不到一丝寒意侵身,抬手,摊开掌心 手心里,燃烧着一团红火。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旁人寻不出一点情绪。 这就是他。 北柠的心头血,以三千天灯为媒介,祈愿而诞的福,都给了润玉。 这些他都知道,所以紧握。 回到天界,步入天门。 润玉催动灵力消了北柠身上的雪,让她回去休息。 返回天界,他就是六界的君主,她自唯命是从,不比在凡间,规矩是要守的。 “北柠告退。”她转身,顿了一下足,加快了脚步。 而润玉迟迟未消身上的积雪。 这次,他目送了北柠,直至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返回了大雪纷飞的太湖,一个人站在湖边,眺望着不断落雪的湖水。 不知何时起,仿佛服用了浮梦丹,童年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母亲时常会做些他爱吃的食物,她不爱笑,偶尔还会偷望到她独自哭泣。 如今忆起旧事,只感心中压抑,心痛母亲的容忍和悲惨,再无其他。 “小鱼仙倌。” 细腻不失活泼的女声好像是从湖中传出来的,悠长,延绵不绝。 明如镜的湖面,浮现那盘着发髻的俏女子,笑容如春风,一展,便花开百里。 “小鱼仙倌。” 她长裙缥缈,她笑颜如花。 一湖,转了千百幕。 最后。 终止在那个人变成了一颗葡萄,在湖面上,化成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生命中的第一缕光,灭了。 润玉并非绝情之人,心,还是会痛的。 只是从前分明有的恨意,却烟消云散了。 润玉抬手举至眼前,指间竟是一片逆鳞,因它纯真无灵便泛着幽蓝。 纯真,曾经最配她。 如今,佳人已远,即命也该放了。 他凝望片刻,指腹用了力,逆鳞便化成了粉末,融进了皑皑白雪中,再难寻觅。 这片拥有那个人气息的逆鳞,连同心中那个人的模样和对其万般的感觉,彻底化为乌有。 润玉的身上,再也寻不到那个人的一丝踪影。 仅有的两片逆鳞,如今只剩一片。 勘破人心,丈量天地的逆鳞是心口那一处的,拥有至高的灵力和威力。 它虽染尽繁华,纯真不再,但恰好,正因经历太多才最懂惜疼他所珍重的人。 纯鳞被弃,作为护鳞,感知悲痛,积累了千年的寒芒下了这场大雪。 润玉立于雪中,静默。 白雪染了君发,他不曾想过消融。 他想,看看白了发的自己。 和她,像不像。 今日天气寒冷,但他心是温暖的。 积雪堆砌的,偶尔也非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46 这场雪,下了一日。 常有阳光,哪管寒冷,众多仙上皆下凡赏雪,与人吟诗作对。 逆鳞之殇,寒雪倾六界,鲜有人知。 很多事,润玉与锦觅提过。 虽只是从前,但记忆不消抹。 傍晚,魇兽饮露而寝与胖鼠息于璇玑宫外,夕阳红云,梦是梦。 北柠在膳房做了些好吃的分装在盘子里,叫醒了它俩,喂食并逗乐 。 她时常忘记已非21世纪,想拍照留下心中最留念的,可手机电量维持在13%,不敢再动了,不知如何回去。 短信最后一条是妈妈说奶奶出院了,一切安好。 微信最后一条,是姐姐的,她说她恋爱了,男生人不错,是她的理想型。旧人以老照片的方式,藏在了相册里,哪怕灰尘很厚,也不会再去翻开了。灰会迷眼,姐姐不喜欢眼眶红红的自己。 购物车里,三百件送往贫困山区的学生用品在运送中。 填支教的志愿申请表还放在电脑旁,只写了名字和学历那一栏。 她都是记得的。 北柠灵力在体内蓄多,身子不再孱弱,适应了天界的高度,呼吸顺畅了许多,精神甚好。 同魇兽和胖鼠说了些心事,解沉释重,她便游在天界到处看看,路过行人见她都行礼问好,不太习惯,匆匆点了头,转了一个弯,来到安静的虹桥。 只见润玉负手伫立在星辉灿灿的池边,积雪堆满身,头发,长睫皆是白,眉目无情无欲。 三重雪,白衣配许。 北柠见此,来到他身后,欠身:“陛下这是?” 润玉身子一寸未动,只是侧了头,目光在接触北柠的那一刻,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人间烟火,“想看看人间的雪。” “雪终会化成水,湿了衣服着凉便不好了。” “无妨。” 北柠解下此前润玉给她披上的长袍披肩,挽在手臂,举步来到他身侧,仰目凝望,“陛下,人若自伤,万物将成悲色。” 她低头行了个礼,施法消了润玉身上全部的雪,继而,走近他,踮起脚尖为他披上长袍。 清风穿过他指尖,像她的呼吸。 她说:“陛下,北柠希望陛下能好好爱自己,如此,眉眼如初,岁月如故。侘寂是你,夏花绚烂也可是你。” 润玉静止,星芒流动在眸,很浅的情绪破静,波动着止水般的心。 北柠再次行礼,身退几尺,不扰他清静,转身离去。 虹桥星辰树落辉染鬓,许久之后,黯然。 润玉转了身,抬眸望去她来时去时同样的路。 他忽然红了眼,他从不曾在意的自己,她却从未停止过在意。 千万年,即使是生母,也从未让他爱过自己。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让他看看自己,是怎样把形销骨立的自己如何践踏。 恨死了过往,恨死了命理,也恨了自己! 润玉垂眸,看了一眼缺了一颗的人鱼泪。 彦佑和叔父问他值得吗 值得吗? 润玉眉间雪融成浓露,笑意浅浅显尽高贵与不屑。 值得二字,怎配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47 转夜将至。 北柠在虹桥外徘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手中逆鳞平滑,渐染上她的温度。 她洒扫璇玑宫时,把玉兰手环和花冠放那儿了,长夜漫漫,施了天帝灵术的花不枯萎,拿去太湖亭陪一旁也是好的。 从前润玉不敌先花神的上神之咒,留不住天界的一朵花,只能凭空想着那昙花的模样。 而今,他获得至高境界的灵力,却不见天界有花。 不知何时起,云幻化出来的,是人间百象,是地狱之火,是上清天的光。 五颜六色,繁华绚烂。 邝露曾为她解惑,“论色漆彩,岂只花一物。” 润玉动用自身灵力,只留了那玉兰一环一冠。 其他仙神已习惯了无花世界,有没有,意义于他们而言不大。 北柠只戴了玉兰手环,冠放回了暂住的璇玑宫侧殿。 璇玑宫所有的宫殿都有结界,陌生来客会使结界产生波动,她在走出门槛,关门时,门上的结界出现了涟漪。 涟漪弧度很大,说明很近。 “小鱼仙倌。”她才反应过来,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侧殿和天帝寝殿仅一墙之隔,来找润玉的锦觅刚走近便看到了一个软发长及腰的仙子。 天帝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浓也不淡,锦觅很熟悉润玉的仙气,以为他在寝宫里,没有问,直接略过背对着她的仙子,拿着一些东西,上了两层台阶,叩响了门,喊:“小鱼仙倌。” 北柠关好门,走了几步,“上神,陛下不在。” 锦觅听这声音略微耳熟,侧了目,一道寒芒撞进她目光里,定睛一看,是润玉的逆鳞。 此刻,被北柠紧握在手中。 难怪这里弥漫着润玉的气息。 “小鱼仙倌的逆鳞!”锦觅视线上移,惊讶地看着神色如常的北柠,“怎会在仙上这里?” 北柠还不懂如何将心爱或珍重的东西,存于内丹精元护着,放在别处难安,只能握在手里携带在身上,锦觅问起,她如实说来,“陛下赠予我的。” 锦觅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像是笑意。 花界下雪,在他们眼中。 每一片雪花都是六瓣霜花,像她真身。 她原以为,是润玉伤了情,特来天界探望。 原来是另为其人。 锦觅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子微侧,看向天边,眼神如何,旁人看不清,“这场雪很像霜花啊。” 霜花? 北柠怔了一下,回想到那三重雪覆君之躯,手中不自觉收紧,握着逆鳞的指尖因用力泛白。 锦觅收回视线,回到眼前人,笑说:“听闻仙上任星微一职,锦觅在此祝贺仙上了。” 北柠保持微笑,轻言细语:“谢谢。” 锦觅低头,从藤蓝中拿出一瓶玉壶,含笑递给北柠,“这是我给小鱼仙倌酿的桂花酒,要不仙上拿去尝尝?若是喜欢,我能教于你,一来自己得喝,二来小鱼仙倌身边也有会做这我这份桂花酿的人了。” 北柠接过,摩挲着润玉曾亦或是现在依旧喜欢的玉壶,瓶身光滑,色泽温润。 他爱的这淡雅和素冷,看入眼中,拿在手里,确实挑不出瑕疵。 “既是天帝最爱。”北柠将玉壶轻放进锦觅手中拎的藤篮子里,她眸子灵动清澈,语气也真挚,“旁人插手岂不坏了原味。” 锦觅看放进藤篮里的酒,叹息:“仙上说得对,每个人酿的味道是有不同的。”她看了眼北柠身后的侧殿,“麻烦仙上帮我把这鲜花饼和桂花酿放侧殿吧,我入他偏房不妥。” “放前殿或者寝殿吧。”北柠暂住侧殿,天帝的东西不便入此房,免得叫人误会。 “润玉私寝,仙上还是避一避吧。”锦觅扭头,推开寝殿门,走了进去。 北柠垂眸,看着手中逆鳞,反复摩挲着,方才用力捏逆鳞,寒气凌冽冻红了她的手,此时知觉有些木了。 她走下台阶,长裙尾拖在身后,清风卷起裙边舞动。 锦觅进一会儿便出来了,关上门。 “星微仙上,这套华服就放你宫中了,午时我等得回去交差。” 北柠看到面前站着几个仙侍,手中抬着身上穿的裳和鞋,还有一些发饰,十分不解,道:“我的?” 仙侍含笑,肯定地点头:“是的。” “做什么的?” “陛下吩咐的,我们也不知。” 锦觅走近,看了眼华服,赞叹:“好美啊。” 众仙侍行礼:“上神。” 锦觅颔首,示意免礼。 北柠不便多问,就侧了身,给仙侍们让路,“那就放宫里吧,谢谢了。” 仙侍眉目和善地看向北柠,“星微仙上客气了。” 锦觅看到她们走的位置是侧殿,不禁感到惊讶,“星微仙上住此地?” 北柠温婉,“只是暂住。” 锦觅的眼神沉了沉,她视线向下瞥时,扫到北柠手中的逆鳞。 锦觅记得当初将逆鳞丢在地上时,它是裂了一细缝的,而北柠手中的,却是完好的。 可这逆鳞的确是润玉所有 锦觅看着看着,摊开空空的掌心,不禁问:“这是我的那片逆鳞,对吗?” 这句话,北柠不知如何回答。 心中有根被紧拉的线,突然断裂。 她不知道润玉是出于什么心情,将这片逆鳞给她的。 北柠虽对润玉义无反顾,但心中是分得清感激不是爱。 她不需要。 润玉也不必如此。 “我可以拿一下吗?”锦觅询问着,伸手过来,“从前放在心口处,竟也忘了它是何种凉。” 北柠没说话,手不伸也不缩。 锦觅的出现,让她对这片逆鳞的拥有,是尴尬的。 锦觅指尖才碰到逆鳞,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摔到地上。 北柠大惊,收起逆鳞奔向锦觅,将她扶起,担忧道:“上神没事吧?” 锦觅捂着被震得剧痛的心口,咬牙摇头,硬挤出笑容:“无碍。” 她轻拨开北柠,步履不稳地离开璇玑宫。 天界的叶,盘旋在空中,也像花。 润玉落笔一卷字——先自爱,而后爱。 丹青只先描了脸的轮廓,没有五官的脸庞向上,头顶,是玉兰冠。 岁月似乎静好。 丹朱和彦佑在府前下棋,忽闻一急促不稳的步声,二人抬眸 只见锦觅捂着心口,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走着,见了他们便眉目含笑,硬撑着站直身体。 却不想,走了两步,喉咙一热,一下子吐了很多血。 彦佑手疾眼快,及时接住了锦觅,坐在地上,抱着她,问:“锦觅,你怎么了?” 丹朱扔了棋子,连忙跑过来蹲下给她把脉,一脸愁容:“小锦觅,是谁把你伤成这般模样的?” “北北柠。” 锦觅说完,昏倒在彦佑怀中。 丹朱和彦佑相视,交换了彼此的怒意。 丹朱起身,“老夫这就去找润玉那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48 皎月出云,华光倾六界。 今日,邝露根据白日残败的红霞,布的是残星,东有雀尾,西却无首,双爪弃六星。 当年璇玑宫人少,又不找到值得相信的人,润玉便领着邝露来到这布星台,教她布星规律,看百态掌控布星象,诉祥、险;控大局,乱大局,亦能。 布了千年的星,邝露已经轻车熟路,正是布完双爪之下的六星最后一颗。 “夜神!” 身后的破军来势急促,声音洪亮,邝露方才布星时,心中就生出不祥,她转身时,没注意,未来得及收起的灵力,焚落了双爪下的一颗星。 六星,剩五颗星。 邝露未察觉,收起灵力的双手在腹前交叠,端庄典雅,语气无波无澜:“何事如此慌张?” 破军一向沉稳,她一时也想不到会有何事,让训练有素的战士慌张成这般模样。 破军抱拳行礼:“回夜神,花神的一瓣真身遭到破坏,天帝请夜神前往月下仙人府上走一趟。” 邝露拧眉细想:“花神?” “就是让长芳主暂代花界的锦觅上神。”破军解释。 邝露跟着急步的破军走出布星台,她忽然侧目看了眼璇玑宫的方向,说:“天界暂无花神一职,未立先称,置天帝于何地?” “月下仙人说与天界众神诸佛听,大家也默认了。”破军也是跟着他们喊的,不喊怕得罪水神一家。 邝露唇角忽勾一丝冷意:“当年他们一行人欺瞒天帝将其妻子骗到魔界,与魔尊成婚,身为天界的人,竟不顾天界众神诸佛乃至天帝的颜面,如今还这般不知悔悟吗?” 说话间,邝露行到众神游玩之地,在他们参拜之时,凌厉沉声道:“你们到底是听天帝的,还是月下仙人的?雀衣,传我令,未立之人,不得僭越神称。” “是。”雀衣领命。 众神虽没有听全邝露的话,但隐约猜到了她说的是谁。 邝露对锦觅,是尊重的,无论是从润玉的角度出发,还是她自己。 只是在许诺润玉婚约后逃婚,尊敬就变成了客客气气,礼数周全的同时,对应尽是冰冷的上神规则。 犯润玉者,皆与她为敌! 霜花真身遭遇摧毁时,天空中会飘红色霜花。 润玉的天帝常服素净纯白,红色霜花落在衣裳上,又是别样的风姿。 “我的小锦觅啊!”红色霜花,惊得月下仙人仰头扫满天,手颤抖着去接霜花,始终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彦佑最了解霜花的特性,沉默之后,责问润玉:“锦觅难得来一遭天界,你居然没有保护好她,让你下属伤她,倘若锦觅出事,润玉你要如何向旭凤交代?” 月下仙人抽泣了一声,抹了一把泪,“润玉你身边那个小女娃心术不正,不知从哪儿盗的灵力,竟然能动霜花真身,一定要从重处罚!可怜我的小锦觅,眼中尽失了颜色,这次恐怕要失了五感。” 周遭闹哄哄,润玉仿佛立于躁动的人群中,而他,冷静如常。 他抬手接住一片霜花,只看了一眼,便放它随风而去。 “北柠的灵力,是本座渡的,此为一。”他眉目淡然,“其二,上神真身,即万年修为者,虽可毁但有痕,北柠乃我亲授灵法,伤者有冰凌印。” 看到彦佑和月下仙人交换眼神,润玉便止了声音。 “有吗?”月下仙人问抱锦觅进屋的彦佑。 彦佑摇头,“锦觅身上,除了有润玉天帝灵息,无其他。” “其三。”润玉等他们说完,随即开口,“此事无论与北柠是否有关,其重罚之事,我的人,不容他人干涉。” 彦佑听润玉一言,不悦地抬眸,看了一眼凌厉的天帝。 “夜神到” 宣倌洪亮的声音,止住了彦佑想要跟润玉理论的冲动。 “参见陛下。”邝露行礼。 润玉颔首。 彦佑不情不愿,并未行礼,只同邝露道了一声:“参见夜神。” 邝露看在润玉的份上,并不介意,但彦佑不配堪比天帝,他所谓的准则不过携众亲背叛他的兄弟,她不敢苟同,也笑而不语。 她也没客气,微笑到他脸上就敛了去,说:“不必勉强,天界仙神礼数周全,所谓率性者像彦佑君的不多,难得。” 暗讽之意,在场的人不是傻子。 “邝露,以灵露可否修复锦觅受损的一瓣真身?”润玉问。 邝露仰面看了看飘零的红色霜花,虽红但浅,她便道:“可以。” 润玉蹙眉:“不要勉强。” 邝露自然是开心他的关心的,眸中含笑:“明白。” 邝露走进月下仙人的阁中。 “润玉,你以前都是亲自救治锦觅的,如今却让邝露去试试,你不怕耽误时辰吗?” 主要是邝露如今的身份与锦觅平级,其灵法恐怕不足以救治锦觅的真身,彦佑担心耗费时辰太长,反而不利于锦觅。 “润玉,怎么说,也是在你璇玑宫出的事。”月下仙人也想不明白,以润玉现在的修为要修复受损真身,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润玉并未做任何回应。 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未传来消息。 彦佑急道:“润玉!锦觅只剩下三瓣真身了,你于心何忍!” “正是于心不忍,才不让锦觅欠本座什么。”润玉负手而立,望着天边的星,细察掠过指尖的风,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过月下阁一眼。 他一向不喜解释,从前的事只有锦觅知道,这句话说来,彦佑和月下仙人听了不解。 润玉一直记得,锦觅不想欠他什么。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欠了。 “小锦觅与凤娃何时欠过你,天帝之位都让给你,如今让你救个人也不肯。”月下仙人实属无奈,摇头叹息,“如今作为天帝连伤害锦觅的人,都不让破军去捉拿。护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开心么?” 润玉的语气不冷不热,“嗯,开心。” “你!你你你真叫妖女迷了眼!”月下仙人气得甩袖而去。 彦佑冷漠地看着润玉,“天帝不查就护着,恐怕不太好跟水神交代。” “彦佑,你可知,龙之逆鳞不可触?”润玉反问。 彦佑听过簌离谈过润玉悲惨的往事,自然是知道的,“平白无故说这个干嘛?” “无故?”润玉似是笑了。 也不愿谈下去了,如今看清,谁都不是邝露和魇兽 还有她。 润玉离开了月下阁,快要走到璇玑宫时,看到了笔直站在宫门外的北柠,他眉心拧紧,走近。 她身上堆满了红色的霜花,一旁的仙侍原本着急的脸色,看到润玉后,变得害怕。 晴蝶仍对穷奇天帝心有余悸,惶恐行礼,道:“陛下。” 润玉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问北柠:“站了多久?” 北柠捏着手中逆鳞,循规蹈矩行了个礼,而后,低头不语。 “陛下前往月下阁之后,仙上就一直站在这儿了。”晴蝶意识到多嘴了,说完,便退下了。 润玉见这红色霜花都快把好端端的白裳染成了红衣,伸手拂走北柠身上的霜花,说出两字同她听来,“痴傻。” 距离,似近非近。 润玉与她擦肩而过,“走吧。” 他走了两步,终于听到她的声音。 “陛下不怪我吗?”北柠听到雀衣说了,锦觅此次受伤非同小可,水神必定会前往璇玑宫讨说法的。 润玉止步,回了头:“其罪非你。” 北柠握紧逆鳞的手,松了松。 他说:“若无逆鳞,也信汝。” 满天霜花,一片片落下,再次落在他拂感觉的云裳上。 北柠红了眼眶,一片霜花擦过她的长睫,剧烈颤动了一下,眨眼后,泪光更明显。 “为什么?”她下意识就问。 人的贪恋,是没有尽头的。得到了认可,还想要原由,想把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历程,洞察得干干净净。 “因为信你。”润玉眼角微弯,“会比较开心。” 她说,好好爱自己,他让自己开心了,会不会更有资格,谈论放下或拿起? 凡间不知哪家在般喜事,夜晚烟火繁华。 吵到了天界的静寂。 视线被泪光模糊的北柠只听到了前半段话,眼前逐渐清晰时,她看见他正站在眼前,温润极了。 润玉摊开手心,幻变出一把红油伞,遮住了锦觅的霜花。 他望着北柠,“过来。” 北柠走过去,润玉将她身上的霜花都消了。 让她衣裳白净,不染一点是非。 一把红油伞,遮了霜花伤。 邝露为水系,其露灵润花滋根,锦觅的一瓣真身得以修复。 外面的霜花雨也停了。 邝露与他们并不亲络,救了锦觅后,不客套,谢绝谢礼拜访,转身就离开。 “谢谢啊,小露珠。”月下仙人送走邝露后,开心地蹦跳回去。 锦觅左右看看,都不见润玉身影。 彦佑以为她是在找旭凤,便说:“这件事是瞒着旭凤的,怕他做毁元神的傻事。” 锦觅却是摇头,“凤凰今日在魔界,我是知道的。” “那你方才寻什么?”月下问。 锦觅:“小鱼仙倌,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他给北柠的逆鳞伤了自己”她笑得憔悴,“还以为他会来看看呢。” “逆鳞伤了你?那”彦佑脸色有些沉。 锦觅长叹:“我是想说北柠的逆鳞。” “总之不管怎么样,也是他润玉的逆鳞伤的你,那他也不能不管啊。”月下仙人转身,“我去找他过来。” 锦觅连忙拉住丹朱,“狐狸仙,别为了我伤了你和小鱼仙倌的和气,为了我,不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49 月下仙人一向仗义,坚决要替锦觅讨个公道:“那不行,怎能让凤娃的媳妇儿在我天界受了委屈。” 锦觅自成为母亲后,笑容就多了一份女人味,“算了吧狐狸仙,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再说,北柠也不是故意的。” 月下仙人走到门口,听身后出言,往后甩了袖子,头也不回:“管她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伤我家葡萄就是不行!” 锦觅虚弱地捂着胸口,“扑哧君,你去跟着狐狸仙吧,免得他一时冲动受到什么伤害。” 彦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头走了两步,回头看锦觅,“锦觅,你既已嫁作他人,又何必叨扰润玉清静呢?鲜花饼,桂花酿可以托人转交,若不放心,想必旭凤是愿意上天看看他的兄长。”他难言,但还是说了出来,”你明知他是放不下你的。” 锦觅眸中从悦成不悦,浅淡得很,旁人看不清,她拧眉,“扑哧君,锦觅只是想弥补天帝曾经给的半条命罢了,何苦猜我心思辱我对夫君之情?” “别误会” 锦觅出言打断彦佑,别过头,看向别处,“扑哧君不必担忧,锦觅只是念在天帝乃是夫君唯一的哥哥,才对他诸多关心,莫要将亲情亵渎成了我的妄念。” 彦佑信任地点点头,“那是我多虑了,主要是怕你和旭凤再受到伤害,毕竟润玉今非昔比。” 听言。 锦觅展眉,嫣然一笑:“小鱼仙倌为人专情,怕是要太上忘情了。棠樾是他唯一的后人,想必,日后会教他驭权之谋,熟读兵法,修行灵术的,锦觅对他好,也是应该的。” 满庭草木皆染霜,月照出色很美,让人流连忘返。 北柠转身而侧目,手中红油伞旋了半圈合上,抖落了不少霜花,放在侧殿里的门后靠着墙。 看时辰未到转夜时,便关门离开,前往璇玑宫正殿整理书案上已处理的折子,拿去给宣厅侍返发。 昙花如烛明亮,润玉很是喜欢,偶尔会忽然对北柠说声:“谢谢。” 但他并不说明缘由,北柠有时候会惊一下,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有心结和被背叛之感的润玉,接近从前,但也回不到从前。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天帝凌厉,肃而沉冷,皆是他。 润玉处理完一折子,放下笔,抬眸看向安静在案前砚墨的北柠。 她眉目清秀静雅,仔细看来,不像天地间的任何人,却给他一种浅浅的熟悉感。 北柠察觉前方有目光注视,抬眸,视线撞进了润玉深沉的眸子里,太突然,她心狂跳了几拍,短促地看他一眼,便低了下头,“陛下,夜深是否点一盏香?” “好。”润玉轻言。 北柠将砚块平整放到墨盘上,直起身,挪一步,走到润玉右侧的书案,端起香炉。 “不知仙上可否教润玉厨艺?” 润声潺潺而流入耳中,将北柠的记忆拉到润玉初见锦觅时,那温柔的“小仙表字润玉”之言。 穿越至此,竟能听见他卸下天帝威严的随和声音。 北柠双手捧着香炉,微微颤了颤,抬眼,入目的是润玉最初那双似水瞳孔。 仿佛心上的壳子忽然裂开了缝隙,有一种狡猾的东西乘机钻入,令呼吸一滞,让她有些缺氧。 “好好啊。”北柠大拇指指甲扣着香炉镂空的花纹,呆了一下,回神,“陛下事务繁忙,想吃什么,北柠都可以做的。” 润玉简言:“你教我就好。” 北柠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弄了香片在香炉中,放在大殿中央,对润玉欠身:“太湖转夜时辰将至,北柠先行告退。” 润玉颔首。 北柠走出正殿之前,含笑着,悄悄跟闯祸被罚禁足的魇兽和胖鼠招了招手,“明天见。” 两个小家伙恹恹的,冲她点头。 自从魇兽认识胖鼠后,更加顽劣。 不是打翻老君丹瓶,逗神犬满天界追着它们咬惊众神,就是胡乱踩踏云朵,还会捏些奇奇怪怪的形状,坏了织云仙子的劳动成果。 魇兽和胖鼠一被禁足就犯困,经常睡到禁足结束,释放后激动得乱奔,砸了东西,又被禁足,然后又恹恹的睡去。 润玉见它们睡着,便变成长毯子加它们身上,以免着凉。 看着两个小家伙没心没肺打呼噜的模样,他深感无奈,宠溺地看看它们,便低头继续处理政丨务。 “嘿哈!” 宁静许久的正殿,突然响起活泼的声音,空旷之地,声响较大。 润玉顿了笔,抬眸看向声源处。 只见魇兽吐出了蓝色的所见梦,梦飘在殿中央,梦珠内,乃是北柠的身影。 梦,却是他自己的所见梦。 “好吃吗?”北柠摸着魇兽的脑袋,看它点了头,便碎碎念,“要是有人也给我做一桌子美食就好了,饭来伸手可美滋滋了。” 胖鼠鄙视地瞅她,“年纪轻轻就知道懒。” 北柠揪它胡子,“就你话最多。” 此梦,是魇兽前些日子吐来,润玉无意间看到的。 没想到,成了梦中所见梦。 润玉瞳孔中,倒映着一女子和两灵兽嬉闹的画面。 她的眼眸水灵清澈,让人心愈。 他面色未变依然平静,但眼角却是溢出了浅浅的笑意,丝丝入扣。 梦珠在空中沉浮了一会儿,便破了。 这时,邝露来殿,作辑,道:“参见陛下。” “免。身子可有不适?”润玉询问。 邝露:“灵露乃身外之物,邝露并无大碍。” 润玉察她面色,确认无常,才道:“好生休息。” “多谢陛下关心。”邝露想起一件事,便继续说,“三日后,是陛下生母忌期,邝露已吩咐人准备好了该用之物。” “劳邝露你费心,不过这次本座不打算用祭品,常年一样,怕娘亲厌了。”润玉说。 邝露体谅地点头,然后告退,去守夜。 北柠转了夜,到凡间太湖巡查有无异常期间,碰见路过的商人,买了桂花糕和果子挤压而成的甜枝,她回到天界,去了璇玑宫。 润玉还在埋头做事,北柠悄悄地踏入殿,叫醒熟睡的两个小家伙,“提前宵夜,要不要?” 闻着味了,它俩自然是醒了。 扑腾美味时,惊扰了润玉。 “陛下赎罪。” “无妨。”润玉面如止水,望着北柠手中分剩下的糕点,“可有我一份?” “有的有的。”北柠买得不多,在她印象里,润玉不喜吃的这方面,今日种种,有些反常了。 北柠将软糯的桂花糕给润玉,他伸手接的同时,看得不是吃的,而是她。 他说:“三日后,可否与我去趟太湖?” “嗯?”北柠疑惑地瞅着他。 润玉拿起桂花糕看了看,竟然勾唇,言:“就用人间美味去祭拜我娘亲吧。” 北柠听懵了,呆呆地点头,退下离开正殿好久,也没缓过来。 因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说天帝祭拜,不带一人的。 人间美味 她又不是。 北柠小声嘟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50 我本是无欲无求之人,遇见你之后,我不仅要与你长长久久,还要你的生生世世。 北柠捱过代受之痛,已是寅时,浮出水面,可以看到天空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抹浓黑。 过了一会儿,天边翻涌成鱼肚白。 以星辉而织的锦裳折出曦芒,少女肤如凝脂极为耀眼,红唇是昏暗天地间唯一的鲜色,热情与冷然相融碰撞出醉人之态,她双眸最冷清也最深情,恰好与这告别黑夜的黎明相似。 赤脚踏行与软草之上,眉间伤痛未散,弯腰拾起心上人赠的一双鞋,如一场幻灭的美景,她在太湖的黎明晨曦中,粉化不见。 如梦幻泡影,是你的执念。 北柠返回天界,却不想在那金色熠熠的太湖亭外,瞧见了身着常服的润玉,他脚下的一双鞋,鞋边染了褐色泥泞,想必时辰已久,干成了土屑,落了不少细沫在地上。 他一向是爱洁净的。 她惊一瞬,不着痕迹地抖散宽长袖,遮住手腕上的割伤。 经历得多了,便能应对自然。 也不知,她该感谢自己的应变能力,还是无奈圆谎的途径充满了欺骗。 “陛下在此做何事?”北柠垂眸,余光扫了亭中星轮,被人转动了半圈。星轮前,是褐色鞋印,带着泥。 星轮有二用。 控制洞庭湖和太湖的日夜之外,若旋半圈无需耗费时间迅速寻到人。 北柠站得较远,不似平日里那般靠近。 润玉举步,干成土块沙石的泥一碾响了碎裂声,他来到她面前,低头,注视着白额之下,在双颊投下剪影的长睫,她眨眼时,扇动的微小弧度亦如惊颤的蝶翼,孱弱与不息相间,美得不可方物。 他目光有意从她鞋处略过,一尘不染,松了些重气,轻言道:“在等你。” 子时,昙花又泣血了。 前些日子,润玉看到北柠鞋上泥泞,便往千千万万的泥潭或湖或海中寻觅。 连忘川河他也入了。 每到子时,她就会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在天地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动用所有的灵器,依然不察。 他是无可匹敌的应龙,也是天帝,寻一个女子竟然犹如大海寻针。 第一次,感到挫败。 在等你 三个字,很轻很轻,却清晰入耳,仿佛无意掠过心间的清风,偏就起了洪水般思绪。 北柠抬眸,是他白衣,向上,是他俊朗脸庞入目,“不知陛下,特意等北柠有何事?” 她容颜灿笑,他瞧不出一丝的破绽。 润玉凝望她笑颜,眸子沉了又沉,静默须臾,说:“转日夜在天界便可完成,日后不必下凡。” 声音一如既往的和气,温润,但语气放重了些,带出强硬不容许反驳。 换而言之,这是道君令! “陛下,转夜时,因太湖水流暗通天河,星轮与星辉相应,而太湖为水,是不得有星点乱了明暗。不容差错,是北柠职责所在。”北柠时常会忘记身在何处,行礼之事也一并忘了,“北柠飞升仙上品阶,已是触怒众神,这次初任星微一职,唯恐做得不好,我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可北柠终究是陛下带上天的,你的颜面,一定是要顾的。” 喜忧参半。 润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反复忖度就她笑脸背后的意思,可人心隔了一层皮囊,猜错猜对,皆会伤己伤人。 邝露布的满天繁星,被白昼淹进了亮光里。 抬头,看到的是刺眼的初升太阳。 润玉试着握紧洒在指缝间的晨曦,却不想,反而握住的是黑暗。 他松开手,阳光洒满掌纹。 “为何子时,你就不见了。”润玉瞧着她,一丝神情皆他在的洞察之中。 北柠选择了直面审视,含笑:“我会回来的。” 依然是令他喜忧参半的回答。 润玉看她避开了问题,叹出无奈之息,垂眸,摘下手腕上所戴的人鱼泪。 灵力施展,便可为她戴上这串蓝色人鱼泪,可他却不用。 抬起她的右手,他两指指腹轻覆着她的腕骨与尺骨,温度淌在她肌纹间。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触感,将她的温度和部位轮廓刻画进心里。 每当闭上眼回想时,才是真实的。 润玉在北柠想缩回手时,用了些力度,捏紧她的手腕,以一种不放过,且干净利落的姿态,将人鱼泪戴到她手上。 他说:“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回家。” 在压抑中成长的人,是隐忍的,包容的。他爱过一个人,曾经放纵那个人到处玩乐,想她累了总会回家的,他以为,他就是那个人的家,可后来才知,一厢情愿不仅恶心别人,也伤透自己。 如今寒光已过,说他多情忘旧人也罢,留住给他的所有皆胜过世间一切繁华之人,他不屑别人如何置评。 于旧人,有错但他问心无愧。 冷冷清清的爱无能者,变得热情生贪欲,步步紧逼不放过,却不忍强人所难让人按照他所想象的模样在乎他,只怕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偏执。 “人鱼泪?!”北柠感觉手腕上的人鱼泪,其中凉意渗透进她的肌肤里,撞着润玉留下的余温,“陛下” “教我厨艺可好。”润玉截断了北柠的话。 润玉是苦过来的,许多事尽心而为,就比如这劈柴,他从未做过,神木难劈累得汗珠,但他乐在其中。 生起了柴火,北柠便教他切肉,初学者,肉切得很厚。他在前头切,她在后面改刀切薄。 “莫要伤了手。”润玉时不时回头看看。 北柠专注切薄,待会他炒出来口味会好点,才不会扫了他的信心,“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话,北柠手中的厚肉片切好,抬头扫向前头,自然地从他手边拿了肉片,随口吐槽:“陛下不行啊。” 都厚成块了,使劲炒熟了,口感很柴的。 润玉转身继续切不如说是捣乱。 他想了想刚才北柠的话,略丧,轻轻说:“我也不知行不行。” 北柠看他一眼,“嗯?” 有些话,润玉不好说,缄默不语。 动心忍性,动心忍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51 天界美食繁多,润玉尝尽,自为天帝后,没怎么下过凡间。 近日来,北柠所做膳食皆为凡品,却不比天界用灵术变幻出来的色香味美食差,胜在有烟火冷暖气息。 香菇炒肉片做法简单,很适合初学者,出锅味香肉嫩,因香菇汁浓极为下饭。 润玉初学,味道也是好的。 北柠用胡萝卜雕了一只仙鹤,用筷子轻轻拨开肉,放在盘中央。 小资情调,还是要有滴。 润玉在膳房门口劈了神木柴,拿了几根进来,看到了盘中的仙鹤。 北柠看他常服白裳被木柴弄脏,他却丝毫不在意,放柴进炉,她说:“陛下,劈柴体验一下就好了。” “小事。”润玉直起腰,指了指盘中仙鹤,“这是?” “好看吧”北柠仰着脖子,炫耀般地展示自己的雕工,似乎忘了,眼前人,是天帝。 她这般不拘小节,让润玉与其相处,甚感轻松自在。 “可有立意?” “嗯?”北柠忘了,天界凡事讲究诗涵,凝神想了想,看看面前静好的润玉,便想到了,“君如仙鹤,常屹我心。” 润玉眼波闪了一瞬,他的嗓音,如璞玉般清透温柔,雅致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我这一生,所求不多。” 北柠不太懂。 她想懂,偏偏隔了曾千万年的鸿沟。 润玉这顿早膳用得尽意,三菜一汤于他而言不多,却比全席吃得饱。 北柠手腕受了伤,不便沾水,收拾了碗筷本想放着等伤好些了慢慢洗。 不想,润玉挽袖扎紧,捡起碗慢条斯理地擦洗。 润玉这一生,所求不多。 只愿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生母安康长乐,在意的人在自己的庇护下活得逍遥自在。 可这“只愿”虽所求不多,但却重如山河。 因为,只有强者,才能掌控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到头来,这一声所求不多,还是一场空。 润玉政事每日不断,饮茶稍作休息后,便换了朝服前往九霄云殿。 邝露伴随左右,从来如此。 北柠白日会因子时反噬之痛犯困,她习了一个时辰的灵术,强行催动逆行之术将手腕伤口愈合,才去睡了。 今日,她却未能按时醒过来。 天帝用膳需严格按时辰,早前膳厨是先天后布在膳房,后被邝露以先天后同谋之名铲除。 润玉不好吃这一事,无心特意招用厨倌。 龙鱼族仅存的后裔大多会做水系食物,邝露看他思乡便将他们带上天界负责天帝膳食。日子长了不免腻口,幸好来了个北柠,人间菜品丰富,才让天帝繁忙事务之余,饿了也想吃东西。 “陛下这是?”邝露不可思议地看着润玉走入膳房,生起了柴火。 她问着,不见润玉手中有停,便催动灵力,变了一堆柴出来。 站了一会儿,不知做些什么,她心里知道北柠因反噬会被迫入眠,午膳未做是理解的。 走神间,又见润玉拿出了米袋往锅里倒了些,不经问:“陛下会做吃的吗?” 润玉看了一眼身边一堆的柴木,“一点罢了,不值得一提。” 邝露仙侍来此,说北方时令有变,急需前往玄州仙境处理。 “辛苦。”邝露临走时,润玉放下手中活,看她,轻轻说。 这一生太漫长,知己寥寥无几,尺度掌控在最清晰的界限外,何尝不是一种留住。 润玉熬了两份粥,儿时看娘亲熬了几回,也是会一点的。 简单得多,只是白粥。 一份他吃了,一份送到了北柠暂住的侧殿外。 璇玑宫草木多,未有花色点缀,想来北柠在人间看惯了繁华多彩,如今在这素净枯燥的天界怕是不习惯。 润玉施展灵力,在树叶绿草上布了星辰之光。 霜花残留,除了璇玑宫。 “小鱼仙倌。” 天地间,除了锦觅,无人这般喊他。 润玉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抬眸看去,眸中平静,“身子可好些了?” 语气寻常且生疏了些,这是锦觅没有想到的,她意外的怔了怔,勉强笑道:“好些了,小鱼仙倌不必担忧,也不用自责。” 润玉给她倒了杯茶,“到底是本座唯一的逆鳞伤了你,有何补偿尽管说吧。” 锦觅心神不宁地盯着茶杯,可还是笑着的,“大家都是朋友嘛,补偿就算了。” “棠樾如今也大了些,他乃白鹭,日后修行需得有展翅之地,北冥有一岛,本座赐于他安身。”润玉不想欠谁,尤其是锦觅,日后免得想着要还,没完没了的纠缠不休。 能补偿的,他会尽力而为。 锦觅心一紧,“北冥甚远,小鱼仙倌不是说会教他灵术的吗?” 润玉杯中茶已凉,他也无心再续,“本座答应的事自会办到,基本灵术已教,剩下的全靠棠樾参悟。”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属性不同,润玉能做的,都做了。 锦觅不想再洞察润玉此刻的心,突兀地转了话题,她一路走来,红色霜花满地,唯有这璇玑宫,却是一霜未染,多了些星辰之光,“锦觅还记得小鱼仙倌曾为我特意下了几场流星雨,如今这星辰,来时并未见到,可是锦觅受伤后才有的。” 润玉望着那些闪烁的星辰,似乎每一道折射出来的光芒,都是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微笑溢出来暖意漫淹整个璇玑宫,走神时,他“嗯”了一声。 锦觅托着腮,笑得灿烂,“小鱼仙倌为何做这些小事啊,若需一人开心,常去看她就是了。” 润玉静片刻,“一百件事,渡人福气怎能算小事。” 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如今润玉不似从前那般健谈了。 锦觅只得问了些事情,得知月下仙人和彦佑早前并未见到润玉,便被破军拦截在外,想来也是因为自己,润玉才和他们有了如此多的冲突,并未停留多时,看看润玉是否有降罪于人的意思,既未提起,说明他未放在心上。 她留意到润玉一直携带着昙花,临走时,便动用花神之力,在璇玑宫外开了满地的昙花,“知小鱼仙倌最爱,这昙花长盛不衰可解一番思苦。” 润玉看遍地的昙花,愣住,眉头在他不自觉中,微拧着。 他没想到,锦觅会突然这样。 他要的,并不是昙花,最爱也不是。 低头凝视手边昙花,润玉喃喃道:“本座知这昙花谁送的。” 锦觅才转身 润玉挥袖,覆灭了如藤蔓般不断生长盛开昙花。 “小鱼” 锦觅回眸,发现昙花消失,璇玑宫还是那般清雅。 脸上的笑容渐逝。 若问一句,旭凤未在润玉前头,锦觅会爱上润玉吗?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星辰熠熠。 北柠醒来时,发现外面桌上有碗粥,还是热乎的。 雀衣正好过来给她送衣裳,看桌上的白粥,就说了句:“发什么呆啊,待会凉了。” “哦。”北柠是雀衣为她做的,冲可爱的小精灵傻乎乎的笑了笑,也没多想,便坐下吃了。 午膳时辰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润玉用没用过膳。 吃饱了之后,北柠火速做了大餐给他送过去。 润玉虽饱腹,但没拒绝。 北柠就在一旁整理他处理好的折子,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却乐在心安。 “欠我的可真是多到数不清。”小丫头累得碎碎念,发恼骚,塞了折子进柜后,直起身转头,却看见润玉站在面前,手里是书案剩下的折子,想到刚才的嘴欠,不好意思地低头,可再想想,她有啥不好意思的,抬头挺胸,自信点,“陛下可是听见了?” 润玉眉眼含笑:“嗯。” “那可否问一句,什么时候还啊?”比如,给她抱一抱咋样? 算了,不敢说,好多人都在,传出去名声不好,可怜偏偏在古代,敢想不敢做。 润玉放好折子,慢步到北柠身旁,他仙气缭绕,笑意似盛了清酒,“年年月月欠下去,漫长一生才有得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52 九夏,乃繁花盛开时。 北柠站在璇玑宫外树下,影树摇曳,乘罅隙而投的光芒斑驳旧忆。 他说:“于芸芸众生之中有缘相遇,必有一方亏欠。” 他依然是千年前那个事事看得透的夜神。 只是有些人想欠着,懒惰着慢慢还。而有些人,故梦旧历蒙了厚厚的灰,再不会捧起吹灰迷了自己的眼。 人间繁花似锦,何必贪图身处之地境况。 所以这天界有花无花仿若尘埃,不重要。 北柠不知道润玉所谓的亏欠,终究是她亏欠,还是他。 若后者,为何她像着了魔,在火中飞舞绚烂不计较后果? 命理亏欠,自有因果。 “北柠仙上,我刚从人间上来,你看我带的这衣裳好看吗?”雀衣拿着衣裳转到她面前,展开衣裳全貌,眼中欢喜无比,将衣贴身自赏起来,“这是皇城最好的裁缝做的,好看吧。” 北柠从心事缓脱,伸手摸了摸衣裳的布料,眼前一亮,这料子令她惊喜不少,“可是清风绫锦?” “正是。”雀衣下声有力。 清风绫锦是皇城最好的料子,专做裙裳,定制的裙裳广袖及地,广尾随风飞舞。普通料子做出的衣裳不飘逸,还会显得女子臃肿,剪裁过多不美观,且重。而清风绫锦可制成“天衣无缝”,轻柔华美。是皇亲贵胄才能享用的料子,入水而不濡。 邝露身上穿的,正好就是此料做的裙裳,每每走动,身后裙广尾又宽又长,离地几寸而已,似水涟漪波澜不断。大气优雅,神女之姿。 女子最懂女子,雀衣自然也看出北柠钟爱清风绫锦,如今她居于高位,凡间可随时去留,便说:“北柠仙上,皇城有一位赵裁缝,雀衣和晴蝶素爱舞曲,这鲛绡便是他家做的,今日他已全部做完鲛绡,明日可问问能否做些你喜欢的。” “好。”北柠答应下来,目送雀衣欢欢喜喜的离开。 北柠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 想起与润玉初次下凡时,她换了件红裳过生日,可能前伤犹在,他不喜欢红色。 邝露如此,她也如此。 说到底,爱了一个人,曲折的讨好或甘愿妥协避不可避。 她很喜欢华丽的裙裳为红,热情端庄,最衬女子肤白娇媚。 千千万万种姿态,由媚而生惑,心色是红丰盈赤忱,眉间朱砂亦非蚊子血。 “终日在天界可感枯燥?” 北柠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将朝服换为常服的天帝,他眉眼间冷清逝着,视线碰进那双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眸,不自觉垂下了眼帘,含笑着摇摇头。 润玉移开了眼,负手站立在她身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耳畔的风微凉,擦过他指尖后绕到她脖颈间,二人缱绻气息交缠随风散尽。 “能否与我下凡?” 北柠应了,踏上他的云,下了九重天,他选了皇城为目的地。 心中忽起雀衣念叨的那位赵裁缝,想去看看。 “陛下可是要做什么?”若无重要的事,北柠想着能不能做一件,她不能穿,却妄想带回现代给姐姐做嫁衣。 姐姐的尺码她记得,喜欢的绣纹她也是知道的。 润玉抬眸看了眼前方的宝玉铺子,因那家货物经常缺失,并未及时同说明,往前平静的男子,步伐略快了些,“与我来。” 北柠知他有事,便搁了自己的打算,跟在他身后。 繁华街道,人来人往。 北柠几乎快要被人群冲到一边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紧拽裙边的手。 “甚歉。”润玉轻拢她的手,回首说。 他摸到她手腕上那串微凉的人鱼泪,眼中笑意渐染。 北柠凝望他闪过担忧的双眸,愣了愣,随即说笑:“我非三岁孩童,又不会走失。” 润玉拉她与自己并肩而行,君子守礼,掌心空拢着未紧握侵犯,却说了一句:“你不懂。” 她娇俏地垂下眸,笑容却瞬间敛去。 原来人鱼泪之下,是一根入骨红绳。 常常听闻,天帝从前会拿着没有花瓣的昙花,在布星台上站一整夜。那一夜,人间便会大雨倾盆。 常常听闻,天帝最爱一支葡萄藤发簪,一直贴身放着。 常常听说 他手上有一红绳,从未,解开过。 北柠还记得,初到天界,便看到他自虐拔自己的龙鳞,搞得遍体鳞伤。 他不曾爱过自己,一束光,更让他忘了自已也会疼的事实。 那时,她会心疼,恨不得给他塞一箩筐陨丹,让他好好太上忘情与天同寿去吧,什么情情爱爱,都是浮云。 可如今,身在镜中,千千万万个自己,千千万万种贪恋,全因情一字,自己不像自己,世人镜像皆是她。 北柠很轻松地从他手中,抽离了自己的手。 坦然地微笑着,得体地将自己裹入保护色里。 这时,到了铺子里。 正是放手时,润玉侧目,指着桌上红布摆出的玉问她意见,“在其中选个好看的。” 说完,他就侧开,与掌柜说谈。 北柠自是尽心为他办事,挑了色泽手感最好的一种白玉,名曰——玉泽。 她挑好,用拨条轻轻拨到相中格 “公子是要送人吧,玉泽最好,品相和寓意至美。” 客人身份显赫,掌柜声量大,激动亢奋,口才能展尽力展。 润玉得知北柠恰好选的就是玉泽,有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对她有了另一层欣赏的意思。 掌柜一个劲儿的夸赞女子识货,不居于优雅的青翠,或是富家象征的祥玉,而选择了冷清不讨人喜欢的玉泽。 确定要玉泽时,北柠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北柠的兴趣爱好并不广泛,玉笛之声是何种,她一概不知。 也不知这玉笛送与谁的,掌柜让他二人等候,库存仅有一支,待他前去取来。 润玉静坐着,俊容如画,一杯茶,品抿将毕,他道:“你可会玉笛音律?” 北柠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摇了摇头。 “回去后,我教你。”润玉说。 北柠恍惚中抬了眸,惊愕之余,反问道:“陛下为何突然如此?” “天界枯燥,不似你长大的人间热闹,愿你闲暇可一曲解解闷。”语毕,润玉面容闪过难测神色,“可有想家?乘此机会我与你前去探望,若有需要,尽力而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53 红绳是要与红衣一起送她的。 从铺里远远望去,皇城道路两旁繁花盛开,与葱绿的大树甚是相配。 九夏花香浓郁弥漫在皇城每一角。因安定而展颜的行人,映在耀眼的光芒下,百态祥和是国繁荣。长街上,是吆喝卖物的小贩,是手拉手围成圈唱着歌谣的垂髻孩提,映入如清泉般的双眸里,掠影渐逝。 与现代的模样好像,却又不像。 “家亲未在,只有我一人。” 逝与灭不吉祥,与迷信无关但求家人康健求个心安。 北柠简言意骇,润玉还是懂,便不再接下说,端坐抿茶,手骨分明掩了唇红齿白之色,深邃清冷的眸望着前方虚无,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静坐,未打扰。 一支玉泽笛,音律齐声清有灵,曲响如天籁。 掌柜呈上之余不忘美言。 润玉拿在手里,细看品质色泽是否如意,似乎满意后才放于唇边吹出一小段似忧非忧的曲子,与掌柜所言毫无出入。 北柠跟着润玉离开铺子,他本意是回天界,可走了两步忽滞脚步,柔声询问:“可想做些什么?” “暂时没有。”她答。 经过北柠开导后,每次润玉下凡就会前往太湖停留一段时间,他试着敞开心扉面对过往糟糕,清风如愿扫尽他心中沉闷。 自是疗伤,做个无忧之人,好好爱自己,才有资格说爱别人。 太湖畔上,开着许多无名小花,草中摇曳绚烂之姿,缱绻动人。 “愿此笛既能为汝解忧,也能护其身周全。” 立于太湖许久期间,润玉用了逆行之术将玉泽玉本质,强化为龙泽,赋予杀邪诛神的能力,成为北柠的法器。 众神皆有法器傍身,她知有天也会有缘得到属于自己的,却不想竟出自润玉之手。 润玉放于她掌心,龙泽随即融进她掌心内,消失不见。 “回天界,就教你音律。” “陛下” “你与我同去同归,这便是谢礼。” 润玉的敏感起因于遭遇,常以为:“有情未必白首,同去未必同归。” 凡逆往而行之事,他都是记得的,虽不善言辞,却记了好久。 这世间,若干人,却无一人是为他选择逆行,抵抗顺流冲击艰难跋涉。 这样的人,若不将前尘往事全都放下,一片净土毫无保留。 自省自爱而后爱人。 才是尊重。 唯盼等期她心不倦,来日可期。 天阊耸立,隐于仙雾。 北柠欠身行礼,与众守卫恭送润玉,手持龙泽,独自返回侧殿内。 她的避嫌无关流言蜚语,天帝为政,岂容非言挑拨乱了纲法,将他功绩蒙了她这层灰。 她仿佛在做一场梦。 龙泽与人鱼泪,其实取舍不在她。 北柠进侧殿前,看到三四个仙侍端着茶舟从润玉寝殿而出,见她便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匆匆一眼,那茶舟内,是锦觅原先拿来的玉壶桂花酿,还有鲜花饼。 她垂了眼帘,关上门,不闻身外事。 桂花酿和鲜花饼原封不动送回了月下阁,锦觅的手上。 其中还有一物那便是百年前润玉还给她,而后她又借棠樾之名赠的葡萄簪。 长芳主说这是失而复得。 于润玉而言,这算不上失而复得,他本意就是还,谈不上失去。 今日借此,一并还了。 “来了个倾国佳人,事事关系清得干干净净。从来都是只闻新人哭,哪见得旧人哭。” 后。 邝露贴身仙侍回禀月下之言,润玉神色寻常,无心计较,只道:“无妨。” “可当初陛下对锦觅上神那般好,落得个痴心妄想坏人姻缘,而今另有良缘待惜,却改了措辞暗讽陛下喜新厌旧。一会儿说陛下毁亲,一会又说陛下多情,也不知陛下是得了还是未得,传出去捧他人魅力,损了陛下威仪。” 润玉顿了顿,问了天界有哪些不实传闻。 不消一个时辰,关于天帝纠缠水神之女,与旭凤不和的不实传闻销声匿迹。 其中包括,因爱缘故,棠樾是将来的天帝继承人之言。 所有的传闻,前后自相矛盾。 差错愚昧,润玉听了只觉得滑稽。 但愿某个人听了,也如此觉得。 没几日便是簌离忌辰。 润玉心中许多事都暂且搁置,忙完政事,在侧殿门口站了一会儿,前往中殿,静思。 叩叩 门被敲响。 仙侍按吩咐送来了润玉前日要的清风绫锦,其色为红,无缝,剪裁大气华美, 润玉放下薄薄金片,起身,拿起红裳展开,看了看,腰身纤细,裙尾广而长,及地长袖绣纹为她爱的彼岸花,此花寓意凄美不太好,便让赵裁缝在花中绕了龙影。 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但影相随花叶永不弃忘。 其中含义,只有让人绣龙影的润玉知晓。 赵裁缝原以为是哪家公子不知天高地厚要龙纹,担忧会为其招惹杀身之祸,便找了画技极高的人描绘出若隐若现的龙影,用金丝线绣暗纹,不注意看看不出是龙。 不巧,无心插柳柳成荫。 守护这件事,本就是粗心不可见,心细如尘念此物方能望之。 只要是你,影必定相随,看不到何须责怪,看得到诚谢你心有我。 赵裁缝因裁剪不慎伤残食指,嗜酒醒后,莫名完好。 惊得他烧香拜佛,对上天感激涕零。 手对裁缝,何其重要。 他心善本分,不赌不嫖也不喝,失指后裁剪手艺稍微差了一些,努力精进还是无法尽力完美,消沉借酒消愁。 “因果循环,善者有福。”缘机仙子办好赵裁缝一事从中殿告退。 润玉叠放好红裳,盘坐在母亲画像前。 “最后见到娘亲,红衣染目,想你爱红色。两日后,孩儿会带着穿红裳的姑娘去看看您,希望她穿着红衣您能喜欢,对她有个好印象。”润玉从宽袖中拿出一根红绳,捏在手里编织成穗,眸中闪过无奈笑意,“孩儿曾万念俱灰的残破心意,也不知是否委屈了人家。” 他又尝到患得患失,总想将距离稍微拉近一些,热情待之让她常伴左右,又怕她嫌自己太过滚烫且多情,易忘旧人而喜新亦非良人。 就如在他手中的这根红绳,以前想着,当做心意送出去,却踌躇着迟迟未送,只因怕被辜负。 原先是父帝还在,大家同他表面和睦时,那时还没有出现锦觅,叔父常常给他很多红绳。 最开始的两根是润玉初成年,叔父当晚送的,在看地位待人的天界,润玉经历了太多冷暖自知,凡心意,他都视若珍宝留在身边。 他的成年礼,就是这两根红绳。 也是那时,他收到的唯一的礼物。 意义非凡。 一根红绳成年就戴着,现如今入了骨。 另外一根,崭新鲜红,一尘不染。 润玉将其编成穗,来日好为她挂在龙泽上。 笛穗为红线,送出去,谢礼将成信物。 豁出心意,怕什么辜负,什么都不怕,才有了勇气。 习惯性的迟疑,润玉最终还是将笛穗和红裳放在一起。 借由商人赠送之名送出去,总好过他的唐突惊吓。 没人教他,有时候矫揉造作的繁冗比含蓄守礼好。 他只知,可与不可。 有些情感来得猝不及防,尚未准备,倘若荒唐一丝,怕会溃不成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54 傍晚红夕,染红天际,星月隐现其间放微芒。 华贵的虹桥上覆着柔柔的光辉,纤纤细指滑过,仙气晕开显出精致图腾,凹凸立体雕纹硌着指腹,她为他寻来的聆螺,已嵌入桥头镂空之间,静心不念是与非,便能听见太湖水流声。 这里已成为魇兽所居住之处,也是润玉常来静坐的地方。 一尾向往白昼暖阳的龙,却囿于孤独凉夜。 北柠在侧殿换了件白衣,无冠无饰,素净如雪,裙尾拖过长长的桥廊,来到卧石旁的桌边坐下,星辰树落叶飘于肩头,添了抹鲜艳色彩,眼波潋滟。 她抬手捋散在肩前的鬓发,长袖翩然轻柔下落,露出一小截腕臂,肤白显得色泽变暗沉的伤痕显目,损耗自身修为强行动用逆行之术也无法完全修复那千年蚌壳造成的伤。 她垂着眼帘细看龙泽上的图纹,像花却有龙的踪影。花非花,龙非龙,随心刻的么? 方才用龙泽使了一招半式,柔光里有花影也有龙影,龙影为外圈绕着内部许多不知是何形状的花,击中一块巨石,那石头瞬间便被粉碎,花所触及的草木皆枯萎。 威力巨大,看来以后需得小心使用,避免伤及无辜。 北柠注意到,招式灵术中的形,就是龙泽笛上雕刻的图纹。 再三细看 这花,像彼岸花。 先前与雀衣小鱼她们玩得开心,天帝派了人让她在虹桥等候。 总不能因为心上人忽略了朋友,北柠同她们用了膳,为她们做两盘饭后零食才离开的。路上走得急了,上阶梯时踩到前摆差点摔跤,还让坐在软绵绵的云朵里的胖鼠笑了一番,按照现代用语形容胖鼠,它太萌了,就懒得跟它计较。 原以为迟到好一会儿,却不想润玉也还没到,顿时松了松气,踏过虹桥廊,等了一会儿,不见润玉来,不知是他等过了还是自己等早了。 北柠无聊得研究了一会儿龙泽,通体白润,精致雕纹品相上等,忍不住放唇边,跃跃欲试。 “久等。” 润玉现于眼前,仅一桌之隔,他右手背在腰后,君子挺立,温润儒雅。 “还好。”北柠轻掸去肩上叶,嫣然一笑,柳眉黛色眸似水,容貌至美,算得上千年唯一,尤其是那双笑时潋滟的眸,在世间寻不出第二个相像的女子。 她属于惊艳,但不限于皮相。清冷淡雅的气质上佳,是位骨相高韵清风的女子。 润玉看她正欲作势吹笛,想来忽现唐突了些,背在背后的手,略微僵直地垂在身侧,一抹红被白袖覆盖,他神色如常,落座,说道:“龙泽防御之术可会了?” “嗯。我还会攻击呢。”北柠顽劣,用龙泽对准润玉,可他却是不躲,神情寻常,她收手,颇有些不悦,“诶?陛下怎么不躲躲?万一我失误伤着你了怎么办?” 润玉话中有话,“那又如何?” 北柠清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狡猾的溜半圈,摇摇头,严肃地说:“临渊台太可怕了,我不要去。” 性质就是诛仙台啊,哪个仙神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润玉不禁感到无奈,眼中笑意明显,可片刻后,眼神沉了沉,“没人可以让你去临渊台。” “那再好不过了。”北柠开心地笑。 润玉此次唤她来,便是教她吹笛的。 “教之前,想请陛下演示一遍。”这里就他二人,北柠有私心,天上地下唯一一首曲子,只是她一个人的。 爱了一个人,贪欲总会不减反增,也不知该厌恶如此的自己,还是因为争得多得到的多而感到开心。 入夜的星光最美,白衣双影辰树下近,天地此刻仿佛无声。 北柠站在池边,含笑的眸深情而望,视线所及之处,是穿着白裳的润玉,他执着一支玉笛,微垂着眸,将笛子孔贴于唇瓣,轻轻吹起音律。 曲声悠扬,朦胧乐喜中暗生忧愁,余音缭绕也如清歌,让人心静。 她走过去,翩跹而舞,少女的自信美丽融在舞姿中,亦如绚烂无比的天山雪莲,绽放出骄傲,绝世而独立。 润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而她的目光自然与他对接,不闪躲。 她笑,他也微微一笑。 如此就好。 曲终,人未散。 北柠理了理裙摆,准备好迎接来自天帝的教导,却见润玉放下玉笛,从袖里拿出那红火的穗苏,抬了眸,眼中笑意与温柔很短促,她还来不及捕捉。 润玉将红线做成的穗苏递到北柠手边,“龙泽纯白,红色正配。” 北柠丢开所谓的矜持,伸手接了,她腼腆垂帘,“谢谢陛下。” “还是唤我润玉吧。”润玉说。 北柠顺应,“好。” 他的迟疑,止于她的主动靠近。 商人之名还是不太好,万一她在意了那商人怎么办? 他迟迟未到,纠结在到底该不该带红线出来。 如今看来,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就像他只想在她面前,自称“我”而非“本座”一样,自然开心。 红绳系上龙泽后,润玉手腕上的入骨红线闪了闪红光,很暖,与他掌心内的心头血烛火第一次有了呼应。 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她的存在,还有脉搏跳动。 跳动稳定,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55 笛声如缕缥缈,音律虽有差错但悠悠绕耳,调子主悲切忧愁,北柠才入门,勉强会传达情绪,论精准细腻还远远不及润玉。 润玉很久以前便不是夜神了,却喜欢在长夜独冥,上神赋一曲乃百年前所作,当时心境沉重,为情爱一事多少有些怨念,看到人间繁荣昌盛,试着身处其中才发觉那些热情喧闹都与他无关。 他是个六界赞颂的天帝,在政事上尽善完美,力所能及的普度众生。 北柠看曲子大意,不忍再奏下去。 ——神爱世人,却自囚于隅。 邝露为他写了词,帛书上,字如其人,浓墨渐浅的笔画,像深渊中的断崖。 北柠停了吹奏,垂下龙泽,“脑子笨,忘了中段。” “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半刻,说来也是教与你解闷,无妨错不错忘不忘。”润玉添了半杯茶,一饮而尽。 相比醉人的烈酒,他更喜欢沁入心脾的茶清香。 北柠在想现代也看过很多品种的茶,都不及润玉手中的茶,远远的,便闻到了特有的清香,品下来,甘甜微苦,两个时辰仍有回味。 他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说话。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同他坐下来,只是聊聊闲话。 这时,破军来禀:“陛下,冢洲妖邪进犯镇妖瓶结界,三十万妖兵随时准备进攻人间。” 润玉起身前,凝望了北柠好一会儿,目光扫过她的轻柔发丝。 他缄默须臾,于星辉之下的容颜,眉似画,目似语,窃窃踌躇后转身离开。 润玉自为天帝后,不似他父帝玩弄权谋争夺领地,在这华丽不染尘埃的天宫里享福享乐,他习惯了东奔西走用忙绿遮掩内心孤寂。 若是没有那个天真活泼的葡萄,让他领略热闹欢喜的放肆,怎惧这万年孤独的命理。 冢洲瘴气甚毒,怕伤及昙花。 润玉将其放回了寝殿中,握着心烛,前往冢洲。 北柠目送他离开,又练习了一会儿润玉所教的曲子。 心中有事,曲中情绪发挥得很完美。 魇兽卧睡在旁,胖鼠躺在它肚子上望天发呆。 静怡才成画。 北柠看时辰不早了,该去太湖亭转夜。 她走了一半,被小鱼拦住,“仙上姐姐,陛下可是不在天界了?” “是啊。”小鱼还小,个子相对就矮了一大截,北柠特意弯下腰,与他视线平行,“好像是去什么洲了,小鱼有事吗?” 她说话轻柔极了,声音像小鱼泡过的温水,包裹着每一片鱼鳞,耐心地将他寸寸寒冷抹去。 小鱼迟疑了一下,将手上的饰案往前一伸,“仙上姐姐可否替小鱼将此物放进中殿去,小鱼不能进入该殿,仙上身上有陛下的龙息方可进入,如此,陛下回来能及时用。” “可以。”北柠微笑接过红布盖上的饰案。 小鱼对她说了声谢谢,她才站起身。 道别后,走向与太湖亭相反的璇玑宫。 北柠身上的应龙之气,不止让妖邪退避三舍,连众神都对她敬让三分,说她闲话被润玉警告停止了流言,如今更不敢抬起傲慢歧对凡间上来的仙上。 她终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人人平等之下,不习惯作揖或跪拜之礼,尽量走了偏僻小道,也远离纷争,凡事不掺和,倒也落了个娴静的美誉。 天界鲜少有人知道中殿是专供天帝生母的宫殿,北柠之前也不知,当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层层结界的中殿双门,看到墙上所挂的画像时,才懂为何润玉每每心事繁重,都会来这中殿。 年幼时有聆螺听他诉说,长大后,对亲人有了一份他物不可代替的依赖。 中殿干干净净,摆件整齐有序,一看就知道是润玉常来洒扫。 画像下的焚香还是新燃尽的。 北柠目光环顾了一圈,最后被中殿中央摆着的檀桌上的红裳吸引,借着窗外月华,勉强看得是一件女裳。 她向来不喜欢随便动人的东西,虽好奇但好在自律,放下手中物后便离开了中殿。 人生在世,常不如意。 神爱世人,心的支离破碎可是常有人。 有时候赠予,反成了灾难。 代受之痛的反噬,随着灵力高强而变强。 北柠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都被自己强悍的灵力撕裂,反噬之痛的蚀骨噬心,远不及来自龙泽的凌迟。 蚌壳的结界北柠不知是谁布下的,好像连润玉都无法勘破。 她躺在其中,外界被隔离的同时,她在外界无迹可寻。 子时渐进 红绳脉搏,骤停。 冢洲妖邪三十万,上空黑雾浓如墨。 应龙一出,扫平瘴气,倾天甩下的龙尾砸灭妖邪祭台,上空显出神龙之印,令妖邪战栗无比,退出镇妖瓶结界八百里。 应龙本是天地间唯一的至尊傲龙,无人知晓他何处得来的盘古神龙元神,二龙合一,上清天又如何! 最污秽的瘴气会令润玉脱力一个时辰,旭凤担忧兄长早早便在冢洲边界等候,见他暂封闭灵力防被瘴气侵龙体,施了法术带他回了花界。 如今,旭凤回不了天界了。 “兄长可还好?”旭凤倒了一杯百年香蜜给他清除瘴气。 润玉轻声谢过,“无妨。” 旭凤等他喝了香蜜,才问:“白日水神来访,说觅儿差点损了一半真身,可有此事?” “她碰了龙之逆鳞,我也没有想过的。”润玉还记得,当初她将龙鳞丢在地上,当时便下了结论,原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碰令她嫌恶的逆鳞了,所以疏忽,没有细说给北柠听。 “想来兄长无意旭凤便放心了,往事应随风而过,你我都不该再计较。”旭凤笑如当年,却是多了一份身心略倦的沧桑,“叔父鲁莽兄长暂且不见也是好的,免得伤了和气,近日旭凤还听闻以为仙上常伴兄长左右,心中十分喜悦。” “嗯。”润玉没有细说。有些事,或者有些人不必说多,自己领悟就好。 毕竟,人的悲欢离合之绪皆不相通,说多无益,显得聒噪。 旭凤闲聊时,突然来了一句唐突之言:“兄长如今觉得什么才是最好的?” 至高权位,无可匹敌的威力,润玉在他眼里拥有最好也最多,令世人多羡慕。 旭凤实在想象不出,他会觉得什么最好。 润玉垂眸,指腹摩挲着玉杯,薄唇抿了抿蜜,唇齿间回甜。 什么才是最好? “害我那么喜欢你。” “陛下安好便是。” “君如仙鹤,常屹我心。” 润玉从未追究过好与不好,可细想,他有了当下的答案。 他抬眸,眸清澈如潭,“最好不过我想她,目光所致恰是她。” 这是他为数不多,袒露眼底蛰伏的悦。 这件事,润玉想了很久很久 若论人间数,约有几月了吧。 “如今兄长反倒看不清尘世了。”旭凤和善笑他。 润玉眉眼展颜,没说什么。 倘若,神如世人纠缠落于尘俗中,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爱了矫如瓷,言酸多成诗。 是否便不会成为邝露所言——神爱世人,却自囚于隅。 做个俗气的神,比伪善坦然。 旭凤面目忽然便严肃,敬茶于润玉,道:“兄长终是步了旭凤的路,情一字多难,伤已无他可及。” 润玉听言,却是笑着摇头,“她很好。” 旭凤:“那便好。” 一个有一个的执念,不道破,也道不破。 润玉在花界见几株彼岸花,想起那人喜爱此花,便去征了芳主同意,采了几株,用灵力护着。 润玉离开花界已是寅时,远远的,他便感知到了北柠的气息。 他落脚天阊时,见雀衣神色慌张地跑过来,仓促作揖:“陛下,夜神被瘴气所伤,黄岐仙倌无能为力,还请陛下前往夜神殿看一看。” 得知邝露不放心自己,偷赶到了冢洲,被瘴气所侵,润玉眉目凌厉了许多。 他尽力驱散邝露体内的瘴气,在她虚弱请罪时,他一句话也不说。 润玉将她轻放下,盖好被子,转身便要走。 邝露尽力喊出声:“陛下!” 他那般不言不语,是生气了。 她知道。 润玉并未回身,只是侧目,“邝露你是觉得本座太弱,还是觉得本座连区区的瘴气都治不了?” “陛下” “本座不允许你再这般不珍惜自己。”他回身,眼神不忍,“不值得。” 润玉气场相当凌厉,让邝露生了惧意。 她是懂润玉的,想来,是她唐突了。 润玉自小在苦难中长大,承受能力远比她想象中强大,若她一个孱弱女子替其承受,只会让他感觉自己的无能,挫败,并不能让他开心。 若是亲近之人,反而会令他大发雷霆。 “邝露多谢陛下相救之恩。”邝露悲切垂眸,领悟太晚,让他更远了一些。 “记住,本座不需要你这区区上神的怜悯!”历史相似,润玉愤然踏出宫殿。 拂袖而去,与她,他的界限最分明。 残酷伴随仁慈,君臣有别,当如是。 润玉来到侧殿,感知北柠就在殿内,看时辰应当在熟睡中,不便打扰,只好将用灵力护着不灭的彼岸花放在她的门前。 他站在殿外,许久,仿佛是在对天对地,亦是对她,轻言说了声:“早。” 润玉回到中殿,看到吩咐小鱼拿的金片臻花在桌上,细察才感知到上面有北柠的气息,他目光有意看了一眼红裳,未动,也没有她的气息。 他坐下来,又自顾自的与母亲说话,手里却不停做着物件。 紫金冠配红裳,其意甚重。 润玉已想好,一日后,太湖下,该说的便都说与她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56 日上三竿。 仙气并光辉而遍布天界,云彩千万中,总有几朵是胖鼠和魇兽的模样,它们栖云而眠,久了便将云裹成了自己的身样。 日光耀耀,天宫辉煌。 润玉立于檐下,轮廓明暗清晰,尤其是垂下细看掌中物的眸,眼波光泽如梦如影,瞳孔清冷之中,有从长睫罅隙间投下的琥珀色辉芒。 他的情绪,旁人如光中寻物,厥眼溺心。 润玉手中的玄冰九凌紫金冠散发出耀眼寒芒,金片为火铸,接触到龙的水系灵力后,变为半透明的玄冰,九凌角边缘保留着流光溢彩的浅金,只有出现阳光时才能看见。 他手中冠有些沉,也不知她戴着是否会累。 他负手站立在寝殿已有好一会儿了,整夜未眠不感疲乏,微微偏头,会看见放在侧殿的彼岸花,他不自觉含笑。 他已经许久没有找到可以寄托的精神希望,这种感觉很充实,也很忐忑。 润玉想起众神再对他逼婚那日,邝露提了北柠,她拒绝了。 他有心看向手中玄冰九凌冠。 也不知,是否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总觉得,北柠把对他的好,做成了与他无关的事。 润玉总是繁忙的,抽出空暇时间做完一套红衣冰冠,到了时辰便赶往九霄云殿。 每每政事结束,众神皆叹:“天帝于外大雅君子,德重恩弘,对内谦谦君子,温润亲和,乃天地间独一却始终不肯成家,传承自身品德与修养,此为我天界大憾。” 润玉自是不接语,静坐高殿。 众神始终得不到回应,便纷纷摇头叹息,转身离开。 已经很久,不同于只求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那般美好,如今的润玉,温润中是透着浓浓的寒意,防备加重,隔阂加固,旁人无法靠近。 从前想着旁人交好审视过后觉是无害者,自然是不拒的,而现在,他却对所有的主动靠近示好和付出退避东隅。 起初北柠的出现,她活泼,说话也大胆了些,可他终究是提不上心的。 在润玉心中早就有个“再好再暖的光皆如浮云”的疙瘩,为避免一身伤,他选了自囚之路。 锦觅对润玉而言,像无形的牢笼,于千年之中无法脱困。 他还记得在魇兽的梦珠里,那会北柠才来天界不久,她对着一朵发着圣光昙花喃喃自语:“只要你愿意放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打开囚你牢笼的钥匙。” 他在深夜窥视着她的每一句话,有时会笑她大道理一堆,有时会听她的话回头审自身之愚昧。 这件事,他竟不知从何时开始。 “陛下,谢礼已送往花界。” “嗯。” 润玉是看重旭凤的,在这世上,旭凤与棠樾身上都有跟他一样的血脉,这不是传承,而是与身俱来的亲情不舍。 倘若再来一次选择,他还是那句话只愿有我,便没有你。 为了一女子,兄弟反目,他静心细想,何其荒缪。 润玉回到璇玑宫,翻看北柠整理的折子时,看到书案旁最角落的柜格中,整齐放着上百张红柬,他竟一时记不起来是关于什么的。 随手放下折子,拿出一张红柬翻开阅了几个字,才知是锦觅与旭凤成婚纪念。 每次他二人皆会邀请润玉前去花界做客,来往多了,感觉关系亲近了一些,此后凡是他们有事,他都不会推辞。 润玉看了一眼,便将全部的红柬都拿到书案上,他想起中殿有个木匣子,起了身,这时小鱼来禀:“天帝哥哥,水神听闻锦觅上神受伤一事,特在议事厅等候天帝哥哥。” “将玄冰冠放回中殿。”润玉说罢,扬手往小鱼身上一拂,罩了一层应龙之息。 小鱼小心翼翼地捧起比自己脸蛋还大的圆冠,指尖触到较重的凉意,近看才发现,此冠极其华丽,通体弥散着朦胧的凉气。 小家伙捧着玄冰冠走出大殿,侧头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天帝哥哥,继而将冠微微抬上来,铜钱大的眼睛贴近了些看,这一看,不经令他屏息,手上更小心了些。 半透明玄冰里,盘旋着一条很小很小的浅色水蓝龙,绕着泛红的彼岸花遨游。 小鱼听族里的长老提过一件事,神奉鲜血炼为精血,献精气为天地恩泽,可将二者化为自己的真身。以至于此冠需得自己做才行。 这样做,具体有何意义,时过境迁,小鱼早已忘记。 润玉外出璇玑宫才看见北柠的身影,她依然活泼,拉着雀衣和晴蝶在云彩上跳舞,笑容满面,眼神最为清澈毫无杂绪。 他最喜欢看她的眼睛。 远远的。 北柠侧目,便看见了润玉,她停下动作,拍拍裙摆上的云缕,“我要过去啦。” 雀衣二人心中是懂的,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明白。恭送星微仙上。” 北柠笑着瞪瞅她二人,“别闹,走了。” 对于润玉而言,北柠高于天界其他仙子的身高,在他面前也显得娇小了些,当她走向自己时,像极了一只窈窕的猫,飞扬的纱裙显得她十分慵懒,姣好容颜绽开了灿烂笑意。 她的声音,缱倦入耳:“大龙哦不对,陛下是要去往何处啊?” 看润玉走的方向,是要下凡吧,她想蹭蹭祥云,去皇城看看赵裁缝家的衣裳。 润玉垂眸看她,“水神那边。” “哦”北柠猜测可能是为了锦觅被伤一事,也就没有细问。 她已经做好了作揖恭送天帝的准备,却不想他忽然开口说话:“前去,只关于逆鳞一事,别无其他。” “哦。”北柠有点糊涂了,她也没问什么,更不知道如何说,憋了半天就哦了一声。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 说要去见水神的润玉动也不动,就站在她身边,也不吭声。 “陛下,夜神说午时要募几位璇玑宫的膳仙,叫我前去帮着看看。”北柠自然地将僵局打破,说话时,还从袖口里拿了几颗像樱桃一样的香果递到他面前,“雀衣下凡摘的果子,酸酸甜甜的,陛下尝尝。” 她这般聊天让润玉舒适不少,男女关系中,他本是个无趣话少的人,总要有一方主动些,且不嫌弃他枯燥。 “也好。”润玉说话简短,不妨碍其中意思清晰,一人负责数职不妥,再有,他并不希望她在膳房继续待着,有些东西,他有就好。 批他独占也罢。 对于北柠递过来的果子,他自然是接的。 润玉:“彼岸花可是看见了?” 北柠顿了顿,惊喜道:“不会是陛下送的吧?” “是。”润玉不自觉多说了些,“那几株是最好的。” “开心。”北柠比划了花盆的大小,“种起来放屋里了” 北柠说话到一半便哽在了嗓子处,她唇边,是润玉折掉果枝擦干净的香果。 香果带给唇部的触感略硬微软,甜香萦绕在鼻边。 那香果的色泽微红,与她此时的脸颊红晕相吻。 “甚歉。”润玉仓促收手。 他见她张嘴不断说话,莫名其妙就想喂她吃 被自己的举止惊了一下,狼狈收手将垂,她却忽然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她故作计较道:“给人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 柔软的唇瓣若有若无的擦过指尖,润玉的整条手臂瞬时发麻,目光掠过艳红的唇,千万只蚂蚁爬上骨子似的酥,令他不知所措,“时辰不早。”他仓惶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一件事,便又折回来,与她说:“倘若你喜欢下凡,龙泽可以护你来去自如。” “事态真有那么严重吗?”北柠看着往日自若的润玉竟神色慌了些,不免喃喃自语。 她记得邝露治好了锦觅才对,沉思片刻,用手捂了捂贴进元神里的逆鳞希望不会大动干戈。 润玉并不想北柠被牵扯他们三个人之间,关于锦觅的一切,他都不与她说,她做她便好,别人如何,无她无关。 但愿前去告知水神此事的月下仙人并未将她牵扯进来,逆鳞一事本就与她无关。 润玉来到水神府邸,透过水镜,看到自己的耳朵竟然红透。 千万年,哪有什么令他红了脸的人。 好在水神德高理智,道清实情便没了后续。 月下仙人虽提及了北柠,水神却从头到尾未向润玉说过从凡间飞升的女子只言片语,反而在他离开时语重心长地说:“珍惜眼前人。” “润玉明白。”润玉轻言。 水神救过簌离,润玉感恩难忘,虽为天帝,但一直以后辈自居。 明日便是润玉生母忌期,想着这次与以往不同,此次诸多事宜都有她,他便特意前往太湖湖底,提前把府中洒扫了一番。 水中千年蚌曾是生母好友,润玉经过时,还特别放了一杯清酒,许久未来,蚌身周围萦绕着千丝万缕的红光,他细察之下,并无异常,便腾云而去。 月下仙人和彦佑告上水神府一事,让润玉知晓,回到天界便宣了破军带他们前往璇玑宫。 知他二人将锦觅送往花界与旭凤叙旧,他便推延了见面时辰,另召北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57 “北柠姐姐,请稍等,小鱼有好吃的给你。”小鱼粉扑扑的圆脸笑起来,迸出天真。 北柠望了一眼远处的璇玑宫正殿,便止了步伐,侧身走近中殿前,只是并未上那两层台阶,“有什么好吃的啊” 她非贪食,异世界得关心,回应便是又一次记得。 小鱼神秘的用小手拍了拍鼓鼓的胸脯处,保持神秘没告诉她,手中玄冰九凌凉气侵袭,将手指冻得有些木了,赶忙推开中殿的大门,抬步踏进去。 在阳光之下的玄冰九凌是最耀眼的,北柠的目光被它所吸引。不染纤尘的超脱是润玉身上所具有的,她竟然在一个女冠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她笑了一下自己。总有人说,爱人痴傻忘乎所有,如今看什么都像他,倘若活在现代,倒也有些不像话了。 她目光跟随小鱼手中冠迁移,落到那檀桌上折叠整齐的红衣,她见过,那时光线昏暗乘白昼细看,竟想不到那衣裳红得纯正,似极了嫁衣色,目光所及的剪裁设计非常完美,大气华贵毫不繁复。 若赵裁缝手艺也这般,那就好了 她心想。 叮咛叮咛 耳畔响起了风铃声,很近。 北柠抬眸在中殿内流转数回寻觅,才看见悬挂在宫梁之上的风铃,是她为润玉做的贝壳风铃。 少了金属材料,碰撞声没有很清脆,音色略差,她以为润玉会丢掉的。 小鱼放好玄冰九凌冠出殿,关了宫门。 风阻,铃声止。 中殿内的一切,都在她的瞳孔里隔起了一扇门。 “北柠姐姐,诺好吃的。”小鱼伸进衣襟深处紧握了拳头出来,天真烂漫的双眸看着眼前的女子,见她有了期待,才得意地摊开手掌,一滴青草色的百露丹躺在掌纹错综复杂的小手心里。 北柠弯下腰,好奇地看了看他手中的百露丹,“什么啊还挺漂亮的。” 小鱼“百露丹,乃老君所炼,听闻可令仙子肌肤滑嫩雪白,口感嘛,小鱼尝了一粒,甘甜回味无穷,甚是好吃。” 昼渐热,天界仙气萦绕。 北柠透着水润光泽的肌肤有朦胧感,柔化了分明的棱角,使她看上去更温婉些,眉眼间的清冷气质淡去不少。 服用了百露丹抵暑,不热不燥。 只是总感觉湿了什么 北柠也未多想,步伐轻灵地来到璇玑宫正殿,优雅欠身“陛下召北柠可有要事” 想他从水神那边回来,应该与锦觅一事有关吧。感应着人鱼泪所幻化的元神内所紧贴的逆鳞,它的寒意仍然存在着,只是不伤害她。 “无事就不可唤你来”润玉负手走过她的身旁,站在门前眺望在天边调皮捣蛋的两只家伙,许是心境被它两影响,语气轻松愉快。 北柠出言“那倒没有,陛下吃饭打豆豆尽管叫我。” 润玉蹙眉“打豆豆” “呃呃就是吃豆豆,呵呵我从小最爱吃豆豆了。”北柠一顿胡说后,心虚的扭开头,吐了吐舌头。 “以后你和我常打豆豆吧。”润玉神色未变。 北柠“”多想来句附议。 哎呀 一声尖叫,破了璇玑宫万年的寂静 龙泽遇露水则化水,水色彼岸花蔓延成栏,龙影飞升直立吐水进花栏里,将北柠从头到脚淋湿透。 水流温和地从上往下淌,有一种柔感将她包裹。 水尚温,雾气氤氲,水面漂浮着女子的如花裙摆。 白衣自古有个缺点,沾水变透。 一副水洗凝脂的画,就这样呈现在润玉眼前 衣裳紧贴着的曼妙身段,透出女子肤色,容颜绯红彰显春色风情。 媚者天成,惑乱君心 她胸前两点樱红,堕入他瞳孔将其染醉。 万年来,润玉少有错愕。 他立在门后,逆光而站,光晕模糊了他的脸,覆盖眼中闪过的神色。 错愕之后,脑中一片空白。 “啊”北柠察觉身上跟没穿一样,疯了疯了捂着扎眼的胸位,狼狈地跳出彼岸花围出的泉水。 走出去,心上人那边是必经之路 不走,当他不存在脱衣洗澡 北柠仓惶逃窜,脚下却绊到龙影的尾巴整个人扑向目光呆滞的润玉。 在脑中空白时,他下意识接住了北柠。 他此刻,本是无欲的。 他手中,是她肌肤最近的触感,湿润,暖和 神志恍惚后,便清醒过来,摊手变出长袍为她披上。 北柠羞于见人,轻言了声谢,便推开了润玉,跑了出去。 长发湿乱,本该是狼狈。衣裳浸水,却衬出玲珑曲线,风情万种。 耳边是潺潺流动的水声。 润玉看着璇玑宫内忽然现出的泉,注意到龙头上有一露水,心中清了十有八九。 百露丹,又称御夫之露。 女子用之,软帐春宵岂止千金。 她怎会服用此丹 眼前景象,忽幻为那两个圆润之上的软红。 润玉眼神迷离了几分,心乱如麻,从未如此。 他懊恼地蹙眉闭眼,捏了捏眉心,加之催动灵力使自己净心下来,再睁开眼,拂袖将龙泽泉挥去。 润玉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的胴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58 北柠是后来才知百露丹乃诱君之物,身体肌肤雪白通透如水露,行灵修时,男子似蜷伏暖湿的女身中,裹着愉悦的满足。 百露丹其爱娇小,惑君堪怜。 北柠看了眼细口瓶身贴的字,同老君的仙侍道了身谢,便急步离开了太上府邸。 小鱼不懂其意,行窃取一事因怯懦只拿走了三粒,其中一粒,雀衣得了,而后晴蝶瞧着欢喜便要了去。 北柠到天宫丨庭院时,晴蝶和雀衣正在洗衣池里玩水嬉闹。 她远远的站着,看见了衣裳湿透紧贴身的晴蝶,一撇一笑百媚生,青丝白暂有欲侵外。 真如老君仙侍所言,“女者服用,气质暂变,媚而生妖,妖则引丨欲” 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花雨,北柠抬眸望,竟是六瓣霜花。 落了她满身,寒意遍体。 北柠咬唇垂眸,哽言,拢紧了干净的衣裳,念了一眼远处她也曾会笑出来的灿烂,双眸溢着冰冷转了身。 昙花本如梦,却在瞬间,开遍了整个天界。 霜花,昙花 整个天界,遍地都是他心上人的踪迹。 她躲都躲不掉。 明日润玉生母忌期,旭凤本是要来的。 千年来,润玉与母亲仇恨未泯,他来与不来不争过错,也承不了任何人的情为生母赎罪,索性让锦觅替一回。 水神乃簌离恩人,锦觅又是水神之女,多少能给润玉些许家人陪伴的温暖,也避开了他的碍眼。 千年一忌,乃重事。 别让兄长觉得孤独,以往他谢绝相伴,多是想一己承担伤事。 月下仙人将旭凤原话转达给润玉听,彦佑附和“润玉,干娘躺了千年多些人多些热闹。” 润玉拨开千百张红柬,将龙泽放于书案中央,他才抬眸看向殿中的三人,“人生多孤寂,不必假一时之欢,乱了事中人清静。” “那我们就不去了,让觅儿陪着你,太湖下三日有个伴儿。”月下仙人拍拍锦觅的肩膀,“我家小葡萄可什么都会,这几日你是不会无聊的。” “葡萄”润玉下颚绷紧时,是最为冷脸时,眼神无情似寒冰。 锦觅笑言“小鱼仙倌,知你念母之痛,我在外面布了霜花和昙花,如此你就不会孤单了。” 润玉目光冷冷地扫向外面那片花海,轻微蹙了眉。 彦佑试图让润玉和旭凤关系更亲近些,便游说道“旭凤好歹也是与你同脉,不让去着实不合人情。” 却不想,静坐的润玉,瞬时起身,拂袖掀翻书案上的笔挂,“母亲仇恨,尔等勿要僭越” 润玉深看了一眼彦佑,启唇“来人,送客。” “小鱼仙” “润玉每到这几日心情不好,走吧。” 彦佑走了几步,回首,那万年孤独的宝座之上,冷清之人虽如美玉但不懂人之常情,与顽石有何不同他叹息转头,走出了璇玑宫。 润玉仇恨并未加注在旭凤身上,只是荼姚始终是他母亲,这道鸿沟,无论过了多久,都是无法逾越的。 他可以既往不咎,但他没资格替长眠的生母,说原谅 其实润玉仅剩的这几位亲人,是懂他的。 知他所爱,晓他性情。 “锦觅,要不你穿上红衣,做回那颗小葡萄好让润玉看着心欢。”月下仙人想破脑袋想到的主意。 彦佑犹豫了片刻,虽是下策,但也是个法子,“也好。” 月下仙人还说“说不定润玉一开心就恢复凤娃神籍,棠樾也好有个威风凛凛的战神老爹。” 锦觅同意了。 姻缘府的落霞锦最配锦觅,这段话,不知由何人起,传了千年。 北柠也曾耳闻,今日说的人尤其多。 她与天帝保持着该有的君臣距离,旁人不知她心,说起百桩锦觅上神与天帝曾经的事见她走来并不避讳,反而笑得灿烂将往事完整复述与她听来。 她微笑点头,转身之后,眉目间,是一寸又一寸的恍惚。 这场华丽的两花赠与,连太湖亭都花开满亭。 到底是他的主宰地,怎会没有属于那个人的一丝气息 “北柠。”邝露换了身浅蓝素裙,脸上挂着淡笑向北柠走来,她手中拿着一把未打开的红伞。 北柠冷得有些麻木,僵硬地扯了个笑脸,“邝露,我可以叫你邝露吗” 邝露和善温柔“可以。” 邝露也听到了众仙传锦觅和天帝的事情,她主动安慰北柠,当洗净心中妄想自然洒脱了不少,的确比爱人更自在。 她知道中殿那红衣是为北柠准备的,是润玉在她布星守夜时,同她说起的一件事。 “陛下生母甚爱红衣,他是个贴心之人,会让带去的女子给个好印象的。”邝露握着北柠冰冷的手,希望她能撑下去,眼前的景象,不过都是假象。 只是爱,需得她在意的人亲口道出,才是值得。 对于邝露的话,北柠似懂非懂。 眼看就要到润玉每日书写的时辰,得回到璇玑宫为他砚墨,犹豫着来到大殿门前,有几位上神前来找他议事。 想到刚才的囧事,就不想进去,可老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在殿中央行礼“参见陛下。” 润玉听到熟悉的声音,特意顿了笔“嗯。” 北柠抬眸看到书案上一堆红柬,心中疑惑到了书案前才得解,原来是锦觅每年都会写给他的请柬。 保存完好,崭新,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去留住的红。 “陛下,明日之后,便是陛下承诺的纳天妃之期,还望陛下恩准众神带诸位仙子前来。” “翼神所言甚是,画像有差不及真人。” “神女多姿,陛下切莫辜负。” 润玉侧了一眼安静磨墨的北柠,她面无表情,想起那日她拒绝之言,昙花的圣光遮了眼波。 “本座太上忘情已定,尔等勿要惦念。” 北柠拿墨块的手一僵,长睫剧烈抖了抖。 众神听言,匆忙下跪,“还请陛下三思” 殿中,许久沉寂。 “星微仙上如何看待此事”祈神点名。 北柠没想到上神也会翻旧账,直起身,站在高处垂望别有用心的上神,声音有力“陛下纳天妃与我无关。” 无论润玉作何选择,她始终是个局外人。 更何况,她并不想成为这宫闱里其中的一个妃,终身被困。 众神再拜“陛下三思” 北柠若无其事地继续砚墨,手心出汗,落在脖颈间的霜花有些凉。 润玉垂眸,厉声“退下。” 众神静声须臾,纷纷退下。 包括北柠。 北柠侧开脸,瞳孔被书案上的红柬短暂染红,她提起长裙踩下台阶。 润玉在身后忽然开口“等等。” 这里没别人了,她知道是叫自己,便回了头,那双清澈的眸,再度被红柬渲染。 “龙泽。”润玉别的没说,将龙泽递给了她。 两指相触,相离,不过刹那之间。 却在心里留下刻痕。 北柠握紧了龙泽,笑容愈人“北柠告退。” “晚膳,还请你做一回。”润玉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两人份。” “好。”北柠应了下来。 润玉似乎没完没了,“要清酒,不要桂花酿。” 北柠“好。” 润玉“辛苦。” 北柠才走出中殿,便听见宣倌洪亮一喊“锦觅上神到” 她定睛看去愣了叶落地,风拂过,花落肩之久。 “落霞锦是天帝最爱女子的装束,也只有锦觅上神才配拥有。” “邝露,别穿得那么扎眼。” “下次别穿得那么扎眼。” “陛下生母甚爱红衣,他是个贴心之人,会让带去的女子给个好印象的。” “两人份。” 锦觅对她含笑而过。 身后的大门,关上的声音很沉重。 北柠的眼睛眨了眨,红了,润了。 她咬着牙,拢紧衣裳,企图将自己裹得严实些。 她转身,回看被门阻隔着的大殿,一滴泪落在手心,灼着龙泽。 北柠眼前忽现方才水湿尽她身,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用力拽着衣裳,使劲拢紧。 晚膳两人份,北柠尽心做好送去。 不见锦觅的身影,润玉还喝得醉睡。 仙侍告诉北柠,“锦觅上神刚进去,不知陛下说了什么,她匆匆离开璇玑宫后,陛下喝了许多酒便醉成这般模样了。” 润玉睡颜清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令人感到距离与他很远。 邝露有提到过,每到润玉忌日那段时间,他会消沉些,他会不开心。 北柠在他耳边说些开心的故事,希望能让他心情舒畅些。 她一直照顾着他,未离半步。 润玉虚睁着眼,模模糊糊看到北柠的样子,渐渐的,她成了一微光,落进黑漆漆的地方。 他拧深眉头,“葡萄。” 他尝过最甜的果子,就是葡萄干。 也是第一束进入他生命之中的温暖。 润玉迷醉了眼,看见北柠似乎落了泪。 他想给她吃葡萄,甜一点,就不会难过了,他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葡萄。”他幻变出葡萄干,摊开手心,递给她。 北柠含泪接过,他笑了。 她犹豫着,终究是没吃,还给了润玉,起身离开。 站在门外,一片霜花从她眼前划过。 她闭上眼,苦笑。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59 北柠坐在璇玑宫门外,双手环抱双膝,侧脸枕着臂弯,她歪头看着殿内昏睡的润玉,他手边的,那是最烈的酒,味却清。 昙花纯净,光映他容颜入目,周身落寞孤寂的气息如潮涌一遍遍击打着她。 原来,心真的会产生疼痛感。 刺痛,绞痛在瞬间,受尽世间酷刑 正如润玉曾言,灼痛的极致,就是寒冷。 “真傻。” 北柠帮润玉擦了擦烈酒致热额角冒出的细密汗珠,她眸如星辰乘情万千,他眼角一滴泪,仿佛落进了她崩裂的伤口上,痛得她一时窒息。 给润玉擦去眼泪,她俯身,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他,“傻大龙,你什么都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天同寿。还有六界山河都是你的,众生也是你的,何必贪恋得不到的微光。” “你若喜欢太阳,我亦无惧飞灰之途,取来让你开心便是,只求君不要回头看谁,往前走就好。好吗”她哽了哽,笑着,用脸颊蹭着润玉细软的头发。 他清雅安静,乃她心之所向,他欢喜自笑,乃她心中所愿。 润玉炙热,灼她心。 即便如此,她仍不舍放手,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我走过你行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也尝了你尝过的苦,甚至将自己变成曾经你,不是因为有多爱你,我想帮你,死对我来说或许不过是回到现代,可我飞蛾扑火般补救,还是没有办法替代你承接诸多奢求,令你心境回到从前,而现在的我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终究,还是爱了你。” 润玉仿佛感觉到难受,不知哪里难受,他拧了眉,低低地闷哼一一声。 北柠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哼着曲调哄睡的声音,带有淡淡的哭腔。 快入秋的时节,傍晚有些凉。 北柠找来薄毯盖在润玉背上,收拾了桌上早就凉了的两人份饭菜,还有一壶烈酒, 她大弧度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凝望着睡颜安静的润玉,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甜甜的说了声“我走啦。” 北柠看了眼润玉钟爱不离手的昙花,虽是她所赠,但心念何人她是知道的, 她勾唇拨了拨昙花的花瓣,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猛的将身子前倾 她偷偷亲吻了润玉的额头,“润玉,好好爱自己。加油。” 笑得璀璨的双眸,溢满了泪水。 在转身时,决堤,将她的笑冲刷成一片狼藉。 北柠做了解酒汤,送到润玉的宫殿,才动身前往太湖行事务。 时辰她记着,从未迟到过。 太湖也分昼夜,对水族至关重要,她自然不敢怠慢。 北柠施法催动星轮,灵力卷起许多昙花的花瓣飞起,与霜花共舞,星轮周围是灵力汇聚的漩涡,那些花被卷入其中,围着她盘旋。 太湖转为夜,灵力消,星轮止,满天花瓣零落,在她的世界下了一场大雪。 北柠如往常一样巡视太湖情况良好,才离开太湖亭。 雀衣她们每到傍晚就忙碌些,她只能独自走走,不自觉来到了虹桥尽头,万年不变的风景,残留着润玉常来的踪影。 魇兽跟着胖鼠混得久了,也有些嫌这里太过枯燥,常常不归居所。它们像个孩子,须得宠着,无人管束任它两闹腾。 魇兽和胖鼠不在,许是曾经见过它们带来的温馨热闹,她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虹桥像一座无人攀登的高峰,荒凉孤立。 而恰好,这片荒凉远比喧嚣来得安心。 爱和痛,从来都不与旁人相通,从来就是自己的事。 霜花未有停下的意思,昙花也并无枯萎凋谢的征兆。 邝露对伤害过润玉的锦觅,不反感,敬重是在她自重的前提,他的伤源,就是她的刀锋指向,从未变过。 她冷眼凝视璇玑宫的满天霜花和昙花,推开璇玑宫的大门,锦觅正好出来,手里端着碗。 “锦觅上神。” “夜神。” 彼此展颜问好,邝露到底是太巳唯一的掌珠,德才兼备,自小礼仪严格,一直温柔待人,不曾有过失态。 锦觅远去,邝露用了灵力,覆灭璇玑宫全部的霜花和昙花。 “陛下,此次时令已妥善处理。” “邝露,你辛苦了。” 润玉停了手中的笔,抬眸,才察觉殿外已无任何花飞,他看着邝露,神色如常,说“瘴气损身多加休息。” 邝露行礼“多谢陛下那日亲自为邝露疗伤,身子早已恢复,陛下不必费神挂念。” 润玉刚喝解酒汤,醉意微微。 邝露多言问出“锦觅上神为何在此”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好像与本座说了很多话,一碗解酒汤”记忆模糊,差错分不清,他便止了后续。 “陛下,烈酒多误事,还请陛下日后不碰。”邝露懂得适可而止,她准备了清茶,摊开手掌,变出茶舟端上前奉茶,“家父新得的清茶,安神助眠。” 润玉轻道了声谢,品了品,垂眸,继续书写。 为他研墨的习惯还在,邝露熟练地磨着,目光垂落中途,无意瞥到了那的帛笺上,写满了风姿翩翩的字。 我历过很多劫,亲情友情爱情,将我毁得我不像我。一个残缺的人曾守着一朵永远都不会盛开的花,曾自拔龙鳞伤其身以解相思之苦,我拿着不甘就这么与时间耗着,僵持着,可殊不知一切早已成定局。 我爱过 邝露瞧见润玉中断落笔,不免停下手中磨墨动作,注视着他。 只见他讲帛笺拿起,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她才发现在他脚边堆了几个这样的笺团。 邝露弯腰拾起,都是润玉的自述,写得很长很长,每一张都有不同 他的伤,他的福,他的愿,他的求,一一述清,毫无隐瞒。邝露不懂,他为何会将自己全盘托出,一点都不剩。他不是会毫无保留的人。 邝露还注意到每张自述结尾,都会有一句若得你,一生足矣。 “陛下这是” 润玉拿走邝露手中所有的帛笺,用灵力销毁,他脸上的笑容破开一抹青涩,轻言细语似水无痕顺入心“怕她嫌弃我字写得不好,这篇幅太大,也恐她嫌我叨扰。” 他说,他想改一遍。 却改了又改。 润玉对邝露的从不隐藏,是一种信任。 邝露的眉目间融出细腻浅淡的笑,“陛下,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一语道破,润玉无奈放笔,“倒是我贻笑大方了。” 邝露“没有,陛下做得很好了。” 外面风起,涌进殿内,吹动了万念之花,花影摇曳于壁。 邝露盯着润玉手边的昙花,笑容渐逝,出神之余,她问润玉“陛下,你爱北柠吗” 顿了顿,她语气沉得厉害“你爱她胜过爱锦觅吗” 润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即怔住。 邝露说“北柠是个明事理也懂事的姑娘,陛下,她分得清感激和爱的差别。那么陛下,你分得清吗” 润玉沉默,未开口,神色较冷。 熟悉北柠的人都知道,北柠爱润玉。 只有润玉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北柠。 邝露走后,润玉撕了刚写的帛笺,他走出璇玑宫,恰好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锦觅。 她笑起来,满面桃花,“小鱼仙倌,待会儿凤凰来和我一起陪着你。” “谢谢。”润玉应声。 帛笺碎片散落在他衣裳上带了出来,飘在地上,锦觅捡起看到“北柠”二字,笑着递还给了润玉。 他接过,看了看,随即折好放入袖中。 锦觅瞧见这一微小的细节,敛了眉间笑意。 锦觅看霜花和昙花都消失了,背着手,仰望天空,沉了许久的思绪,忽然与立在一侧的润玉说道“润玉,你做回以前的小鱼仙倌吧。好吗” “什么”润玉侧目,红衣锦觅仿佛将他拉回她还是活泼的觅儿那时。 只是,他忽然发现心跳没从前那般快了。 锦觅与他相视,“或许,大梦三生,太上忘情去爱众生才是你的正途。” 润玉垂眸,未答。 他手心炙热,是北柠的心头血。 “我不希望小鱼仙倌你不开心。”锦觅转开头,“既然爱过了,就不要再爱了。” 她急匆匆离开璇玑宫,到水神那里拿了些久酿的桂花酿,递给润玉时,也没想到会被拒绝。 “老胡说酒是好东西。” “不必了。” 润玉拒绝了第二次,锦觅自然不会勉强。 又是片刻的死寂。 锦觅苦笑,“真的回不去了。” 温润亲和的润玉,三人谈天说笑,何时这般尴尬。 润玉侧目望她,“锦觅,莫要多想。” 锦觅摇头,深深叹息“倘若我母神不自以为陨丹救我,倘若一开始心意明清,倘若一切误会和纠葛不隔夜,便不会成就后来的三人行,曾愿和睦相亲相爱却貌合神离何其悲哀。” 润玉始终都很平静,不动声色的神情令人感到清冷,他说“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旭凤在凡间带了许多吃的,到璇玑宫看到穿了落霞锦的锦觅,边把食物摆桌边对她轻言,“起初叔父说有一好主意让兄长欢喜些,却不想竟是这等馊,觅儿,速将衣裳换了去,免招人误会。” 夫妻二人交头接耳,举止亲密,润玉望着他两,出了神。 他要的,只是这般平淡的生活罢了。 明月朗照,远处有一抹红垂在地上。 一把红伞,遮不住霜花,落了女子满身。 “诶诶,束香,你看那边像不像说书里所写的,她爱他,他爱她。”前来报道的膳仙抵了抵伙伴的手,看着天帝缄默守望,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三人行,必有一伤。” 束香笑赞“放眼六界,如陛下这般痴情专一的,当真世所罕有啊。” 北柠拿着邝露还她的红伞站在璇玑宫前,见润玉站在旭凤和锦觅面前痴望,如同她痴望着他,不知回头是岸。 她成了他,卑微且无法自救。 她不出一言,眉目清雅偏就生出了孤冷,转身,盈盈双眸微垂坠入空洞,艳红唇角斜扬。 走出璇玑宫,满天霜花,她未打伞。 举目,望着漫天飞花,泪融了霜,模糊了眼前,她的执着不附加任何要求,她依然轻柔,鼓励着那个人“润玉,好好爱自己,加油。” 情不能自控,痴爱生出贪恋,期望终将成绝望。 她不知道变得贪心的自己,快被磨得万念俱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60 天色愈发阴暗,在北柠抬起头时,竟有鲜红彼岸花飘到脸上。是润玉所赠的那几株,她很用心的种在瓷瓶中,放在太湖亭,每每在白昼与夜晚交替时,想着它陪着自己从白日到夜晚,看夕阳落下,看黑墨渐噬似血红霞。每日如此。她把它,当做了他。 在广阔的太湖畔上,星辉流光锦裳缚着身形高挑却纤瘦的她,浓密黑长的头发遮了大半的背部,冷风似乎想钻入她的身体,将长发吹得略乱,她抬手去接落下的彼岸花,似雪微凉的指尖才触到,彼岸花便如经历万年沧桑的石瞬间风化成末。 她垂下了双眸,风拨长发扰前,遮住了她的相貌,看不见她的神情。 想来,花是不愿被当做替代品。 宁自毁,成全自己的周全。 子时,成了北柠的炼狱。 人间在深眠,在做梦。 世人常问,炼狱是什么样子的 无非就是循环往复的酷刑,每日万遍,似死灰之木,覆水即生,根深蒂固,逃不掉。 北柠在众人眼中容颜罕有,易亲近,乐助人,面对众神流言一笑而过,她在他们眼中,又是从容,自静的女子;她眸若熠熠星辰,有时也如独月清冷孤立。 反噬之痛抹杀或灵动或冷傲,每次躺在将自己踪影气息隔断的蚌壳内,无论如何,她不愿见到众人眼中的自己,是自己。 她亲手终结的不过是在痛苦之下,面目狰狞,满身鲜血,遍体鳞伤的自己。 太湖内,数以千计的萤火鱼虾结伴翻涌,狂欢呐喊夜的到来,祈愿每日盛平安康。它们在湖中游画星微,它们在感谢她,赐夜赏日。 群势如潮,隆重萤光似星翻覆,让整个太湖处于沸腾之中,冲破阴暗的沉寂,湮灭笼罩着湖底蚌壳的黑,它们从千丝万缕的红光中游窜,嬉闹。 北柠的白裳染血如火,灼着每一寸微颤的肌肤,阵阵反噬,那入骨的噬心之痛浸入五脏六腑,她逐渐变得麻木。 子时,代受之痛一起,强大的结界包裹着蚌壳,将她与六界隔断。 九天之上。 静坐的润玉猛然起身,面前的茶杯被碰翻。 说话的旭凤中断继续谈说后续,愣了愣,“兄长可有急事” 润玉并未及时出言,而是侧目瞥了一眼天际,“子时。” 答非所问,旭凤也才察觉不知不觉,三个人已坐到夜深人静时了。 “小鱼仙倌” “兄长” 润玉急步离开的背影萧条,长扬乱舞的裳袖裳摆动得凄凉。 她不见了。 她又不见了 找不到。 上天入地,找不到 痴望锦觅与旭凤的润玉,只是在痴望他想要的,幸福的模样。 他的心事,无人所知。 润玉踏上太湖亭的台阶,眼神空洞,望着面前的虚无,面无表情,走着余下的几步,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 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旁人根本碰不到他防备之内的情绪。 他孤冷地站着亭中,一把赤霄剑覆灭了所有的霜花与昙花,看地上的踪迹,她来过这里,但只是这里有她的踪影。 润玉异常,旭凤和锦觅诸多不放心,便寻了他的气息,追到太湖亭。 旭凤问“兄长,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润玉许是等得久了,整个人陷入麻木,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在等人。” 之后,他就坐在太湖亭内,沉默不语。 因锦觅二人神色紧张的缘故,月下仙人和彦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故而赶来。 大家都猜测他在等的人,是北柠。 “要不要我们也去寻一番。”旭凤同他们说了建议,人多还是有好处的。 一直沉默的润玉出声“一个气息完全消失的人,寻不到。” 彦佑出言安抚“润玉,你也别担心了,说不定只是下凡游玩而已。” “就是。”月下仙人顺着彦佑的话,继续说下去,“那女子怎么说也是仙上,湮灭或消失哪能无声无息,终会使天界星宿产生异变。” 旭凤“找夜神一问便知。” 邝露前来,如实交代星象并无异动,润玉轻轻松气。 一行人催动灵力,化出水镜,依然无法探寻北柠的踪影。 正如润玉所言,北柠仿佛完全消失了,又或者从未存在过。 锦觅想起爹爹有疑难时会前往上清天求解,为解润玉心中疑惑,她说“斗姆元君也许知道其中因果。” “陛下。”邝露紧急出言拦下,“你跋山涉水也是累了,此事解惑邝露愿代为效劳。” 润玉“不必,此事不容旁人效劳。” “陛下” 润玉眼神微凉,邝露只得止声。 邝露并非害怕代受之痛禁术败露,她只是寻不到当此禁公之于众时,北柠会面临何种灭顶之灾。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北柠好。 润玉从未得到过一个人的倾尽全力,北柠是第一个,她从前原本也是个活泼灵动之人,若不是为了润玉,她怎会变成跟自己相似。 当一个人见过太阳之后,又何必为了一束狭隘的微光,去承受众人莫名的非语。 润玉不应该被局限,也不该顺应众人去将就娶妻,或牺牲自我太上忘情爱众生,两种都是他最厌恶的归途。 前者宁缺,而后者,与先天帝用三千万洞庭湖水族性命教他的“天道无情”并无差别。 他们用了很多法子,都找不到北柠。 在风吹过耳畔时,夹杂着邝露轻微的叹息声钻入润玉耳中,他听来阴冷残酷。 润玉立在太湖亭之上,卸下帝冠与威严的他,只是个看上去年岁尚青,身形单薄的男子。 他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似乎是在回应那一声叹息。 “我会回来的。” 她说过的。 润玉不喜人多,他们都知道,打算散去。 而就在此刻。 站得久早疲倦的,仍然固执着挺直身体,不肯松懈的润玉,上身突然前倾,手在同时捂上了心口,他眉头蹙紧。 “陛下”邝露连忙扶住润玉。 旭凤过来帮忙,“怎么了” “无妨。”润玉语气略沉,他微抬手,示意他们不必搀扶。 润玉掌心蓄集灵力,将护在精元处的昙花拿了出来。它灼烧着他的心。 昙花脱离他的体内,便浮在上空。 昙花泣血,每一片花瓣皆血红,原本圣洁的光辉此刻暗红,似枯萎凋零的残花。 万念之花噬了北柠的情魄,她痛,它会泣血。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月下仙人和彦佑从未看见过如此鲜红的颜色,像血,却比血更为妖冶,带着覆灭无望的气息。 一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昙花,瞳孔逐渐被它散发的血色覆满。 昙花散发着北柠微弱的气息,但与她的踪影毫无关联。 “润玉,这怎么越看越不像昙花呢”月下仙人眯眼细看,看来看去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可否给我拿去查查。” 润玉没有拒绝,他要知道更多的真相。 邝露紧攥着手,她选择了放任。 他们都要走了,而润玉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走出亭外的彦佑,又折了回去,“润玉,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润玉不言。 彦佑愠怒蹙眉“你总不能因为一女子耽误朝纲,没错,她是对你好,难得一见的好,可没必要这般感激报答,你已经给她权位和身份了,如同邝露那般,你不亏欠谁,你就欠着干娘。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办法救干娘,她一辈子受苦,还没来得及享福就长眠。” “彦佑” “润玉。”彦佑沉声打断,眸中伤愁,“这世间只有一个锦觅,再美的人都不是她,你想找个人替补她的空缺,可你想过别人何其无辜吗” 月影覆暗,也凉了夜。 太湖亭,始终站着挺直身体不肯低头的润玉。 尽管人早已散尽。 他的声音很低,压抑在这片死寂苍凉的夜空之下,他说“可她不像任何人。” 有夜静静聆听,没有人回应。 他等了似乎很久。 浓黑的天际,开始泛起了白。 “润玉。” 熟悉的声音,仿佛翻山越岭而来,空灵悠长,缥缈得让人心慌。 未见人听其声,那人的容颜瞬显于眼前。 润玉回首,转身的时候,步伐乱,身子颤。 才知四肢麻木,身倦极了。 只见北柠背着手,微微歪着头,眉眼含笑着凝望着他。 她的双眸,堪如明月,温软笑容比拟秀丽山河。 一一不落,映入他清冷寡淡的瞳孔里。 “回来了。” “嗯,回来了。” 润玉看到北柠,积压在心头的脾气一下子就没了。 两人相视片刻,北柠别开了虚弱的面容,润玉盯着她的侧脸,眼神讳莫如深,“去歇着吧。” “好。”北柠行礼,目光始终不触及他。 润玉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同样,执着般的未挪半寸。 他本清瘦,却抗下所有的寒和疲倦。 北柠走了两步,回头,看到萧条孤冷的润玉,他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她最心痛的就是,他这般融入寂静与孤寂的模样。 北柠扬起唇角,对他笑,温柔的说“你也休息吧。” “嗯,莫忘明日之约。” “不会忘。” 润玉笑了,尽管很微浅。 北柠回了璇玑宫侧殿,虚弱地喘着气,余痛尚在,好在能忍。 润玉并没有回去歇着,在目送北柠离开后,他动身前往上清天,请教斗姆元君许多不解之事。 润玉述了近日来所见所闻,末了“润玉自知身在局中,不如旁人多角度看得清,还请斗姆元君指点迷津。” 斗姆元君早已超脱,无七情六欲,亦无神情于人眼,她音如幻,娓娓道来轻重有缓,字字敲进听者心“人之将死,无密可瞒,因果晚知已为时已晚。君当下所能,应尊其意,不扰其踪。何为良人,是不揭穿残破保全其美,方是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61 夜空渐白星渐逝。 润玉下行天界,步履摇摇欲坠,仙人之姿平白被悲凉蛰伏,束发白锻在脑后乱舞,裳袖与裳摆在浮空中无处安放。 他的背影,孤立无援。 去往姻缘府的路,铺满了昙花,偶落挽断红线,花丛中添了一抹鲜红。 润玉所到之处,覆灭了昙花,却留了下不停的霜花,任其染白他的头发。此时,他心如明镜,也异常平静的接受霜花非雪,没有白头共生。 “润玉”彦佑一见润玉前来,格外兴奋和激动,他是第一次主动靠近润玉。 润玉只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月下仙人捧着昙花喜形于色地走向润玉,他也是第一次对润玉笑,像家人一样,“润玉。” 润玉垂眸,接过月下仙人递过来的昙花,他依然不吭声,骨子的清冷将热络的姻缘府笼罩。 彦佑主动搭着润玉的肩膀,满眼欢喜的盯着那掌中圣洁的花,“润玉告诉你个好消息。” 他们都笑着。 “嗯。”润玉垂着眸凝视着昙花,双眸装满了不可察的神色,他没看见旁边的人多灿烂的笑容,但他能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出激动和高兴。 “干娘有救了”彦佑这声相当洪亮。 润玉低垂的眸,瞬间抬起,“你说什么” 他冷凄的眼神中,有闪过一丝欣喜若狂。 他渴望的,最想求的,就是希望母亲能够活过来。 月下仙人指了指润玉手中的昙花,“当年簌离身灭魂尚在,这千年来多亏有万年玄冰才得以凝神,若寻得一魂相似身息也相似的女子,便可救活。” 锦觅替润玉和彦佑开心,“太好了。” “多亏我们在探查这朵昙花时,发现北柠的情魄与干娘的极为相似,有龙的气息,其元神乃龙鱼族的人鱼泪,相辅相成,天地间她就是另外一个你,更巧妙的是,她恰好是一位女子。” “只要北柠出现在干娘面前,她就会受到我和丹朱布下的结界影响,灭魂奉身。” 彦佑说完,润玉残留的欣喜彻底磨灭,没由来的,他眼眶极红,双眸里覆溢了泪光,模糊眼前昙花。 最后的最后,润玉的唇角,扯出极为冰冷的笑。 旭凤一直没有开口,静静站在润玉面前,心疼地看着他。 站在门外,从一开始就守着万念之花的邝露,听言,情绪崩裂,眼泪簌簌落下。 “此昙花并非真正的昙花,它有灵性,可能是某种灵幻化而成,若与北柠手中法器配合,救干娘一事绝对有望。”彦佑颇为激动,“天地间所有的灵成为干娘的身躯,她会长命万岁。” 旭凤本想阻止“彦佑” “够了。”润玉抬眸冷冷地扫一眼彦佑和月下仙人等一众笑颜的人,“不要再说了。” 他什么都不想听。 昙花又恢复到纯白的样子,至于它为何总在子时变红,润玉已经没有心力去追究了。 润玉单手捧着昙花,就要踏出姻缘府。 “小鱼仙倌。”锦觅在身后喊。 但润玉似乎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停下。 他不会再为锦觅停留或动容了,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实,为她死掉的情念,确定了,不会有复苏的那一天。 关于以北柠救母之事,润玉始终保持着沉默。 彦佑紧跟着润玉走出了姻缘府,面色有怒,“润玉,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救干娘吗” 他说“这世间不缺女子,以你的相貌和权位为你倾心之人,数不胜数,可生你养你的母亲只有一个,润玉,你好好想清楚” “难道”润玉眼神极沉,他少有的歇斯底里,“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彦佑怒吼,额头青筋暴起“谁让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救干娘的人” 润玉的手肉眼可见的在发抖,他丢给彦佑他们一记冷笑,肩膀摇摇晃晃地转了身。 在月光之下的颀长影子,曲折了傲骨。 润玉势有不回头的决绝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彦佑严肃警告的声音“干娘之魂将在百年后散尽。” 一语击中润玉剧颤的身躯,似穿骨破心威力,无比强硬的心脏几乎分崩瓦解,他趔趄几步,停顿下来,仰目望天,闭上了眼,一行泪倾覆天下。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邝露红肿着眼眶,跑过去拦住彦佑他们,“够了” 同时。 润玉的身躯如泡影消失在姻缘府外,残留绝望死灰般的身影掠过他们的瞳孔。 邝露一向隐忍温柔,从未失态,可她受不了润玉这个样子,对着润玉消失得方向,猛地跪下,失态哭出声。 她带着哭腔,哽咽地指问着身旁的人,“陛下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次两次剥夺他爱的人,你们非要看着他没了爱才开心吗” “要女人不要娘亲良心被狗了吗”彦佑高高在上睨着邝露,“她不过是润玉得不到锦觅的替代品,何时美称成了爱” “胡说八道”邝露站起来,眼睛很红与冰冷交织,露出很强的怨恨,“北柠不是替代品,无论容貌还是心,她俩可是一点也不像,北柠为陛下付出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做到,锦觅上神可做过什么吗你们又做过什么吗” 她说“陛下会流血,也有心,他非顽石,爱过一个人,就不配再爱了吗可笑” 邝露冷笑着,离开了姻缘府。 沉默了很久。 彦佑“他会后悔的。” 锦觅与旭凤无言。 月下仙人终是叹了一口气,“若无亏欠,怎会相见。” 人间,魔界和妖界都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黎明降临,依然被昏暗所笼罩。 被清洗掉温热的空气,在身体里肆意散发着凉。 每年润玉生母忌期前日都会下雨,无意施雨,绵绵不断,雨神不可控。 这次雨势,比往年更盛,若不是润玉极能克制,龙啸九天而倾的雷霆雨露,几乎覆灭万物生灵。 润玉哪里都没去,一直站在璇玑宫侧殿外,通红的双眸静静注视着那扇闭紧的门。 他站得笔直,如同扎根的树,纹丝不动。 从凡间带回来的女子,仿佛是他瑰丽的梦。 梦中的女子笑颜如花,他最爱她的眼睛,清澈无欲,纯粹得令他坠入自卑中。她在梦里有时像太阳,有时像水,有时像草木,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 贴身守着的昙花,最像她。 润玉将她藏在魇兽梦珠里,捻入昙花中,陪着他听长夜的缱绻,感受着白日光华温暖。他很听她的话,在爱自己。 她在他的梦珠里,永如初见。 润玉幻变的一场大雪,落地堆砌,逐渐没过脚踝,寒意略重搅翻滚烫的血液。寒风凌厉,凄白的长裳,他也因雪白了发,这次,却无喜悦。 手中烛火,为他抵抗了所有的寒。 润玉的沉寂被打扰是邝露低低的抽泣声,他疲倦的抬起双眸,眼前不是他瑰丽的梦,只是阴凉的昏暗,同情怜悯他的邝露。 她好像从未变过,一直以来,会替他难过,会替他哭泣。 可润玉要的,不是镜子。 润玉彻夜未眠站在侧殿门外,撑着已然麻木的身躯熬到了天亮,不知为何,今日的太阳像极了长夜里孜孜不倦散发凉光的明月。 整夜未合过即假寐也好的双眸,看景物似耄耋之年昏花,风吹过酸胀的眸子会泛起泪光。 “陛下,你很累了,去歇息吧。”邝露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若陛下不放心,邝露替你一直守在这里。” 邝露的声音击破了寂静,润玉的眼神在刹那间,恍惚,只是片刻。 润玉的衣角翩然,纯白昙花在他掌心之中随风摇曳,他眨了眨眼,动了动麻木的双腿,邝露以为他会前去推开侧殿的门,或是累了回去歇息,可是没有。 他只是侧了身,垂眸看向邝露,目光虽同往常一样清冷,但这平静中多几分凌厉。 这是邝露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的眼睛,眸中深黑光亮,浮着一层淡薄,深处却是无法看清。 “中殿有红裳,玄冰冠拿给她。”润玉说。 邝露怔住须臾,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喊破了音“陛下” 但帝王瞬移进了寝殿,是风声回应无用。 邝露瘫坐在雪地里很久,久到这场虚幻的大雪不知何时被润玉停了。 她会听润玉的吩咐,她一直都是那个邝露。 “邝露,你怎么坐在地上”北柠开门看见邝露,她提起裙摆走下台阶。 邝露连忙用手慌乱地抹掉润玉的足迹,低着头擦干泪,自己站了起来,勉强含笑“找东西找到了。” 北柠细心,看见她红彤彤的眼眶,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北,北柠你先回房待着,我,我去拿样东西给你。”邝露镇定地转身,有意看了眼润玉寝殿,仓惶而逃。 北柠肚子饿了,便回房坐在桌边吃了点糕点,睡一觉精神是要好一点。 润玉命赵裁缝为北柠所定做的红裳,论华丽绝美,世间仅此一件。 邝露亲自为北柠更衣,在她身后神情无法克制的悲戚,努力同她说笑“这红裳像极了嫁衣,真想迫不及待把你嫁给一个真心待你之人。” “不嫁不嫁。”北柠整理着衣襟,得到惦念许久的红裳她开心不已,说话也甜甜的,“我愿终其一生追随润玉,漫漫上神路我要陪他走下去。” 邝露笑容僵滞,稍动目光,看向侧墙那道紧靠天帝寝殿的墙,上面的结界裂开了几道缝隙,伤情入目,红了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62 璇玑宫的辉煌是一种素净到极致的白,超脱世俗,无欲寡淡的华丽,雕纹不多只是适当,精致毫不繁复,而红裳广尾却在净白中如水盈溢,绝艳离尘。 邝露展开长袖广尾衫给北柠穿上,任由红色在指尖流淌,潋滟她维持的悦色,“北柠你这番话怎如此熟悉” 北柠偏过头,长发娇柔侧移,她抬起右手伸进长袖中,长睫微垂遮住了含笑的眸,“你也说过。” 邝露眼透怜悯,不为其他,千万年为润玉倾尽一切的,只是她,只有她。 邝露捋北柠后颈长发,指腹擦过她的肌肤,恍惚一瞬,微叹,她还只是桃李年华啊。 红裳三层裹着北柠玲珑有致的身子,她白得耀目,红色很适合。 面前的门一点点打开,光辉倾洒,被镀上一层光晕的红裳出奇的妖冶,遗世而独立的华美。经由润玉以灵相护,到底还是染不上一点媚俗。 殿外万物沐骄阳,万物皆璀璨。 但都无法比拟纵使阳光多温热,也亦如长夜里寒凉月华的润玉,他的气质凌驾一切。 “小鱼仙倌。”锦觅的声音从远到近,“凤凰他们会在太湖陪你。” 背对着侧殿的润玉,听见声音便侧过头,下一刻,讳莫如深的眸色沉了沉。 锦觅穿着落霞锦,似骄阳,也像颗高挂在葡萄架上,熟透的圆润得可爱的红葡萄,她笑着,两颊微凸,是从前的那颗葡萄。 润玉看着锦觅,没有说话。 身后响起宫门沉甸甸的开启声,润玉长袖内的手僵硬地紧握起来,他放在锦觅脸上的目光顿了片刻,不笑不悲的转了身,微微仰目的举止流畅无痕。 叶子在风中任飞,却无法迷乱他的视线,女子红衣潋滟,似血染就,眉目间温柔清雅,覆住了红衣本质最显的高傲与狂媚。 北柠站在两层台阶上,不高,可有那么一瞬,润玉仿佛觉得她看得见,却是无法触碰的存在。 “红衣”锦觅看到身穿红裳的北柠,有些错愕。 而北柠看到锦觅,笑容逐渐僵硬,脚下似生根,怎么也踏不出低矮的门槛。 “邝露。”润玉的声音似乎就在她的耳边擦过,有些凉。 邝露不忍地看了眼沉默的北柠,“陛下。” 她说话间,往北柠的前面站了一步,她微小的举止,试图阻止着什么。 “去九霄云殿。”润玉的语气毫无起伏。 “是。”邝露迟疑了一下,消失在侧殿外。 润玉直视着北柠,目光冷冷清清,片刻,似轻描淡写“你不必去了。” 他不给北柠机会回应,转身就走。 “小鱼仙倌。”锦觅紧跟其后,他侧目睨了一眼,似有不悦。 北柠恍惚,锦觅的声音将她拉回,低头摩挲着红裳,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 两两红衣,总有一件多余。 她仿佛是个局外人。 她是局外人。 北柠不卑不亢地退回了殿内几步,从容应对突如其来的毁约,她在爱里低了头,但尊严却从未需要拾过。 门在她退回殿中时,猛的关上。 檀桌上的香炉生迷烟,将她拉入沉睡之中。 一道需消耗诸多灵力布成的强大结界,从润玉寝殿蔓延到侧殿,将侧殿完全封起来。 几个时辰内,应龙之灵无人可破。 偷放迷烟后,藏匿于宫殿檐下的一条蛇被结界击出百丈远,重摔到地面上显出人形。 彦佑痛苦地捂着胸口,望着无法突破的结界,呕出了一口血,愤怒咬牙“真为干娘感到不值” 腾云而下的润玉忽感结界波动,伸手招来赤霄剑蓄势甩向璇玑宫侧殿的位置。 润玉与锦觅刚降于太湖湖畔,凌冽的赤霄剑便从天空划下,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刺入草丛土壤中,被它带下来,还有受了重伤的彦佑。 旭凤与月下仙人愣了片刻,匆忙上前,“彦佑你怎么了” 彦佑躺在赤霄剑旁边,面露痛色,他仰目,看着润玉拔出赤霄剑,冷笑“润玉,你怎么不让它杀了我” “你配吗”润玉轻蔑地横扫他一眼,收起了赤霄剑。 月下仙人到处看了看,没看到北柠的身影,“润玉,北柠呢” 彦佑呸了一口血,不羁地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咬牙忍痛站起身,“他要女人,要什么娘。” “什么意思”月下仙人呆了呆,在他印象中,簌离虽有过错,但润玉仍然想要她活着,好好活着,千年来,为了寻找救簌离的法子,他心力交瘁,也吃尽了苦头。此次结果,出乎众人意料。 “耗损自身大量灵力,布了众神合力都无法破的结界,你觉得他什么意思”彦佑还想着与润玉关系缓和些,非亲生兄弟可簌离毕竟对他有恩,多一个兄弟人生便多一份温暖依靠。想着此次润玉牺牲的到底是爱他的人,多少痛苦他会体谅,甚至都说服了神女们到时讨他开心,让他尽早走出阴霾。那些神女也愿常伴身侧,世间又不止一个女子。 “那这下怎么办啊”月下仙人欲哭无泪的跌坐在地上,“我与彦佑耗了百年灵力,布下的灭魂阵再过半个时辰便消失了啊” 锦觅弯腰,轻轻拍着丹朱的肩膀,以作安抚。 旭凤走到彦佑与润玉的中间,用自身做出隔挡“要救兄长母亲未必非北柠不可,彦佑和叔父别太过偏执了。” “可那玄冰被我们动过了,染了生气会融化,簌离的魂将在百年后散尽。”月下仙人自知愧疚,低着头,“润玉,对不起。”又怕润玉震怒,殃及苍生,不得不诡辩,“可是我和彦佑都是为你好,簌离离开你万年,见面不过以时辰算,也是想你能够早日见到母亲。” 旭凤听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叔父你们行事为何总是如此鲁莽” 润玉早已麻木,不知寂痛和愤怒是何物,木讷地立在太湖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何怪到我们头上了。”彦佑直直地看着不发一言的润玉,这是最令他讨厌的状态,有苦不言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的装模作样,弄的世人都欠了他似的,“也是,怪我们怪我们啊是我们高估了洞庭湖君在润玉心里的地位” 锦觅看润玉脸色越来越不好,怕大家会闹僵,劝说道“噗嗤君你别说了,小鱼仙倌你息怒,大家都是关心你。” “关心”润玉冷笑勾唇,侧目时似乎翻了个白眼,蔑视眼前的一行人,“本座乃夜神时,无一人为本座讨公道,受尽屈辱时孤立无援。如今本座已不需要多余的关心,你们一个个倒回了头,何必把自己委屈至此。” “润玉若不是念你孤家寡人言难诉,我们如此操心劳力,却落得个被讽刺的地步。”月下仙人意难平,却也不能再多说招惹君威降怒。 人心易变,润玉早就领教过了。 只是他从未生过弑杀亲人的念头,也不屑自己变成先天帝那般无情冷血的卑劣之人,差错置评,无谓亦不想耗费精力计较。 时辰快到了,润玉就要下湖。 身穿落霞锦的锦觅试图平息润玉的怒意,便靠近他,说“小鱼仙倌,需要我陪你吗凤凰没立场,我代他向你的娘亲请罪可好” “不必了,你回花界吧。”对于锦觅,润玉始终是有一份温柔在的,他眉目虽清冷心绪也烦躁,但残留的眷念让他宽恕她的诸多不对。 北柠夺走的是润玉对锦觅和旭凤灵修时,因感背叛所产生的恨,她没有剥夺他爱着锦觅的记忆,更保全了他爱她的过程。她的初心很简单,让他远离仇恨,留住爱着一个人而真实跳动的心,才不会因为万念俱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 她和邝露天真近傻,没想过这样做,会让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的润玉,变得拎不清。 锦觅听了,自然不会勉强。 润玉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锦觅身上,“以后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穿落霞锦了。” 锦觅以为自己幻听,愣了愣,才发现不是,“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润玉音色沉了下去,“一身红衣,让侧殿的人误会我因你毁掉与她的约定是吗锦觅,我真的很怕你偶尔这般有心。” 锦觅笑了,“可你还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关系,弃了与她解释的机会。” 看清却装不知道的懂得,是最伤人的。 润玉最终还是一个人前往太湖笠泽,雨后的湖清澈无比,湖底景色怡人,这次,还是他一个人看。 彦佑他们随锦觅回了花界,旭凤便去了魔界与鎏英品酒闲说。 凡人的悲欢不相通。 神也一样。 灭魂阵失效后,玄冰消融的速度很快,千丈之长覆满笠泽内每一处的玄冰,已经融掉了一角,很小的一角,甚至不值一提,可就是这样消融速度,会在漫漫月年里将玄冰化为乌有。 而簌离,也会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即使润玉以血催动逆行之术,仍无法让融化的一角恢复原样,更无法阻止玄冰消融。 润玉几乎耗尽自身鲜血,孱弱使他露出了龙尾,还是固执地尝试去修复那融化的一角,鬓角汗珠似泪,滴落在盘起的龙尾上,拔过龙鳞的伤口早就结成了痂口,才不痛。 他不会在北柠和簌离之间做出选择。 没有选择 润玉的固执是有尽头的,北柠就是他的尽头。 润玉的掌心里,以北柠心头血化为的烛火残留着,当初在皇城郊外北柠祈福惟愿他好的执念,是它唤醒了神龙元神中那一丝丝守护北柠的红光,它们共同护住了润玉的元神,并且使他暂时失去了灵力。 他跪在玄冰前,不哭不闹,从前滔滔不绝的眼泪,早在沉默中干枯。 不知何时到了该转夜的时辰。 太湖亭上,北柠透过星轮看到湖底露出龙尾的润玉,他垂着眸,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63 北柠知道,每到这天,润玉会受到母亲在眼前死去的折磨,循环往复,很残忍。 她甚至不必刻意去猜,跪在蔌离面前的天帝,一定悲伤得像个孩童一样,红透了眼眶。 北柠伸手触碰星轮,指尖摩挲着那抹落寞孤寂的背影。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离润玉那么近那么远。 “所爱隔万年,万年不可越。” 她的声音飘在空中,颤音击败了她的表面平静。 北柠转了夜,收起灵力时忽然头晕目眩,她连忙扶住了旁边的星轮轴,却无意转动了半圈。 近来,她感到十分虚弱,尤其是在代受之痛后,内伤累积,再好的身体也会受损。 一阵阵巨响从手边的星轮里传出,北柠揉了揉昏花的眼睛,回头看到太湖震动,爆发无数的水注。 润玉没变,悲怒时,没有殃及无辜。 笠泽内,所有的摆设都被润玉的龙尾扫翻,一片狼藉。 他的龙尾高挂在洞顶珊瑚之上,每一片龙鳞血流如注,仿佛炼狱猩红的血链将他牢牢的缠住。 北柠使用龙泽下了凡,她在云层之间吹了较大的凉风。 几个时辰之前,她换掉了那身显得自己多余且尴尬的红裳,这身单薄的星辉云锦裳抵挡不住天界的风寒。 刚落地,她咳嗽了好几声。 最后一声,是压着嗓子的。 太湖水中,万千萤火鱼虾成群游动,如同水蓝色的烛火。 水清澈,她又是莫名飞升成了接近上神的仙上,那双眼明清,能看到湖底最深处的笠泽。 锦觅近日来频频出现在润玉身边,穿着那身红衣,笑容满面,唤着只有她说出口不被责罚的名字,手里拎着花界特有的木藤食盒,里面装着桂花酿和鲜花饼。 凤凰爱吃,她远方的小鱼仙倌也爱吃。 北柠站在太湖湖畔上,看着湖底,眼神多是伤感和无奈,她只是定定的望着。 锦觅动用灵力把被珊瑚刺钩挂的龙尾放下来,还为润玉疗伤,倒了两杯桂花酿,一杯敬玄冰里的蔌离。 北柠看见锦觅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她对蔌离说了什么。 一杯递给了润玉。 许是她忽然靠近的气息惊动了纹丝不动的润玉,又或者是那杯酒的味道乃她亲手所酿 润玉转了头 却抬手把锦觅手中的酒杯打翻,长袖挥舞着他的优雅,尤其是他张开双手将锦觅拥入怀中时,那及地的袖角,在空中划出的弧度,甚是绝美。 北柠站在和风中,裙尾随风微拂,她脑海也涌动着波澜,她疲乏到了极点。 她所有的情绪,在霎那间,都死在了无声的崩裂中,恍惚之间,那双眸变得毫无波澜,麻木又空洞。 良久,她的身躯化作一缕星辉飞向九天。 只留下了从高空坠落的泪滴。 莹莹泪珠飘落于太湖水中激起微小的涟漪,擦过一条鱼,击穿笠泽玄冰,落到了润玉环抱锦觅的手上,肌肤生疼,惹得他身子一颤。 完全懵掉的润玉陷入更深的迷茫中,周遭都是北柠的气息,他闭上眼,她实实在在的就在自己的怀里,有温度,有呼吸。 “北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羽拂过心尖,如潺潺流动的水,如晨曦和煦的微光,极尽的温柔全在她的名字里。 “小鱼仙倌。”锦觅柔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是锦觅。” 湖底波光粼粼,让他猛然掀开的双眸,忽明忽暗。 “我叫锦觅,繁花似锦的锦,觅食的觅。” 回忆里的声音与现实重叠,时虚时真。 润玉努力清醒过来,放开了锦觅,他幽幽深目柔而痛地注视着她的容颜。 须臾,他说“对不起。” 锦觅的声音,仿佛隐隐带了点悲意,“润玉,太上忘情吧,有旭凤和棠樾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润玉冷淡而高傲地扯开了视线,唇角斜扬,不知道为何眼前人总提到太上忘情,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锦觅看到了润玉唇角的冷笑,想了想“三个人之中,有两个人开心,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是”润玉音色沉冷,将愤怒压抑着,“你和旭凤开心了,我不开心。” “我也是为了你好,忘了我,忘了爱人的能力,做个无欲无求的神,你和旭凤都开心了不是吗”锦觅长叹,“润玉,我一直爱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凤凰。这次,是凤凰叫我来的,他不放心你,想着簌离可能不愿意看到他,才让我来的。我跟你的娘亲道了歉,也安慰了你,劝说了你,不要做个偏执的人自囚下去了好吗” “锦觅,其实说到底你让我太上忘情不过只是害怕我纠缠,我自问,你与旭凤成婚后,我再未奢求过有关你的一切,伤害的只是我自己,也离你离得远远的,哪一次不是你邀请我叙旧,一次次蹉跎我的执念,你明知我是放不下你的。”润玉委屈的红了眼,眸中蓄满泪水,连曾经深爱过的人直到如今还是不懂他,面对自己的执念忽觉讽刺,“太上忘情与行尸走肉有何差别,我这一生没有爱,余生也没有爱,我失去的是活下去的意义。我不想教人领教天道无情,你明白吗,锦觅。” “锦觅你懂我一次,哪怕一次,又能怎样” 润玉歇斯底里的倾诉,不是为了微不足道的情爱,可惜锦觅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眼无神只有一丝怜悯,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多谢你的同情,你走吧。” 他真的太累了,“我放过你,也请你的偶尔有心放过我。” 润玉说出口,锦觅当即就转身离开了。 到底是不爱的,她好像也没错。 润玉看着玄冰那融化的一角,心中,万念俱灰。 他竟想不到,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却无法掌控聚散离合。 更无法摆脱求而不得的宿命。 他是神。 很多时候,却像凡人。 日落尽头,黑夜席卷。 北柠晚膳只是热了热放在璇玑宫凉掉的饭菜,太多了,倒掉会很浪费。 叫来雀衣和晴蝶她们来一起吃,大家有说有笑的,她也配合着,说笑。 北柠小喝了几杯清酒,有些醉了,双手托着腮,慵懒的夹着菜往嘴里送,整个人都是木讷的。 雀衣在讲笑话,一桌人笑得合不拢嘴。 北柠醉醺醺的眯着眼笑,双手把自己的脸托成包子,笑得最傻。 朦胧醉意,让她好想睡觉。 撑在桌沿的手肘有些不稳。 北柠感受着热闹的氛围,恍恍惚惚的,她一个21岁的现代人,却做了神仙。 她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做得一桌好菜,也能用钢琴弹一好曲赢得许多掌声。 这里没有钢琴,她做了很多好吃的,就摆在璇玑宫,等他回来。 每日如此。也望长久陪伴。 这一夜,她坐在人多的庭院,辽阔天空之下的喧闹人群中,有时面对润玉忽冷忽冷,她常常不安,也像此刻这般感觉全世界虽然吵闹却只有自己,演着无人欣赏的独角戏。 这就是一场梦,曾得过他许多微笑的梦。 或许,深爱着锦觅的天帝才是真正的他,忘掉一个人选择另外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就是违背自己原则。 勿忘初人,这才是真正的润玉啊。 笠泽内那对相拥的双影,是他的现实,亦是她的事实。 她该成全的。 北柠哑然失笑,手一倒,趴在桌上,红眼泪目“可是润玉,就算我弃道德底线,也无法祝你梦想成真。” 润玉将她带上天界,她只认识他,只想认识他,纵使后来的诸多非言,她都可以当作从未听闻,坚定地守着他。 他失去的一切,除了锦觅。昙花、开心、甚至是命,她都想尽办法还给了他。 她不需要他感动回头,唯盼他好好爱自己,别再像个傻瓜一样自虐。 润玉的温润相待,她是没有想过的。 可就是润玉的回头,让她忽然庆幸自己被他看到了,她终究是个对爱懵懂的人,对于喜欢的人走向自己,她满心欢喜又忐忑不安,她甚至奢望他会喜欢上自己,忘了锦觅。 但很多时候北柠都无法越过底线,将就或很久之后,成为他天妃中的一员,孤独终老到底还是得到了他赏赐的名分,又或是,得君盛宠充当他爱而不得的空缺替补。 她在深夜里,在脑海里,演习了一遍又一遍这样的场面,始终无法跨过内心的障碍,将天妃之路完整的演下去。 她将就不了,她骗不了自己。 更何况,润玉也不会将就。 所以这场荒唐的臆想,注定没有结局。 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会卑微低如尘埃,失了自己。 邝露曾数次劝过她“成为天妃,他终究是个男人,会对妻子有情的。” 可北柠要的不是名分,不是同情,不是感激,而是被所爱的人坚定选择的独一。 许是她贪心了,妄想了,上天才会让她经历刚才的太湖之景。 她第一个念头,还是渴望他终有一天会回头,尽管,这与她希望润玉向前看的初衷,背道而驰,不妨碍她一边谴责自己,一边等待。 看着雀衣明媚的笑容,北柠幡然醒悟,这才是真正她。 卑微一定会将尊严拽入泥潭,她不想等到那一天,看到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想要放过自己了。 她在沸腾的欢声笑语中,把脸埋在臂弯里,很隐忍,但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目扭曲就像只被人丢弃无视的丑猪。 其实她心里明白,没人抛弃她,是她自己没用,好好的仙上逍遥路不走,还弄丢了自己。 北柠等到抽泣停止,擦干泪,举起杯子喝了一杯,“你们多吃点,别光顾着说话啊。” 雀衣“吃着呢。” 晴蝶“北柠你教我们的划拳好好玩,哈哈,我赢了好几次呢。” 雀衣就坐在北柠旁边,与晴蝶喋喋不休,“你耍赖了啊,你出拳太慢了,要不要我们再来比比呀,这次一定不会输你” “雀衣。”北柠拍拍转过头就要和晴蝶一较高下的雀衣,雀衣听见她喊,回了一下头,“何事啊北柠姐姐” 起风了,浅薄的醉意被吹散。 北柠声音沙哑“临渊台怎么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64 “诛杀神佛的地方你去作甚” “自救。” 桌上碰杯清脆声,欢笑如莺鸣,醉意染众人。 那时,北柠的声音,显得弱如蚊蝇。 而眼前的大道甚远尤宽,脚下所踏皆为玉石所铺,月光下,树影摇曳,没在缭绕的仙气里若隐若现,玉石仿若寒冰,月与影微小的迷缠都与它无关。 这条自救之路,并不好走,是终其一生却被迫戛然而止的迷途,从头到尾方向都是错乱的。 天界依稀能看见霜花和昙花的踪迹,一路上,北柠倒也走得坦然,事事不究,也没有想说的。 她不是个会夸大自己爱得多么用力,即使到最后,仍然不放过曾一言一行的付出说与人听,留下无用的愧疚或惦念,如此,伤人伤己。 北柠冷静地垂眸看着巨大无边,由戾气腾生黑雾漩涡的临渊台,飓风狂暴,将她的云裳往后扯得纷乱,纤瘦且受损变虚弱的身体被风推退了几步,密长青丝散在脑后凌乱飞舞,鬓角一缕发鞭打在脖颈间,突兀的痛,转瞬即逝。 这里,曾湮灭过千万神佛,那些浓墨般的黑点在瘴雾中沉浮,仿佛神佛不肯屈服的傲骨,化成锋利的匕首,等待下一个将尽心凌迟。 她的身体被厉寒狂风拍得近乎麻木,失去知觉。 临渊台在她眼里搅动着血气,弑杀。 她最开始也是很怕痛的人,经历每日被禁术反噬之痛的折磨,亦无惧世间任何一种痛。 润玉这个人,在她脑海里蛰伏长久,在心里根深蒂固。 被磨炼得几乎刚强的承受能力,却无法承受失去他的未来,她惧怕这个人从此跟自己毫无关联的那种锥心刺骨之痛。 狂风力猛,北柠走向临渊台边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戾气如毒,她才靠近,忽然心上一堵,随即呕出了一口血。 那血飞落临渊台,瞬间化为乌有。 北柠捂着胸口,看到这一幕,不禁怔了一下。 这一跳,是否意味着将永远消失在润玉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存在过。 北柠唇角血迹斑斑,冷笑艳丽凄凉,“被人忘记的感觉,糟糕透了。” 下意识的犹豫后,北柠最终闭上了眼,身子往前倾,临渊戾风刮在脸上,身子出于本能反应的向后仰,试图逃过那股灭亡气息的噬杀。 她知道,会很痛很痛。 但还及不上润玉这道伤,万分之一的痛。 北柠想从容的离开这个世界,不慌不乱。 深吸一口气。 却长叹出来。 想到润玉对她微笑的那一幕,她闭着眼,也笑了。 她真的很爱润玉,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爱都给他。 但最好的爱情,一定不是卑微得来的。 所以她让自己无畏无惧的 跳了下去 他是她的似锦安宁。 也能是她的万丈深渊。 掉坠失去重心,仿佛儿时做的梦,从高处坠落,那么不真实,却惊心动魄。 北柠娇弱的身躯陷入黑雾,修为难敌强大的弑神之力,一下子便昏了过去,指尖被戾气所划破时 电光石火之间,千丝万缕的红光飞入临渊台,就在红光将要缠绕北柠的腰肢时,北斗七明星连接而成的梵文击开了红光,将北柠托起,带出了临渊台。 “无境,即便你有六命,可你已牺牲一命护她禁术之时周全,切莫生痴葬送剩余五血眼,令无境狱坍塌导致生灵涂炭。”斗姆元君的声音尤为虚幻不真实,“你乃上古神灵,平衡六界灵法地势相抵,一血眼即为一命,少一命,皆会引起六界灾难。那冢州妖邪动荡,引发瘴毒,令天帝暂失灵力,覆灭十万生灵乃是因你而起。” 红光对准北柠的脸悬浮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看她。 它还是渡了神灵令她伤痕痊愈,红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她的上空盘旋良久,才离开。 北柠感觉身体很暖,一点都不痛,想着是不是身死魂回现代,此刻可能在被窝里,枕边是充满电的手机,靠近窗户的是被她贴了犬夜叉贴膜的电脑,机械键盘和鼠标亮着,电脑桌面的o匹配到了对局正在等她醒来点击接受。一边ban选英雄一边打开浏览器搜润玉cut,吃着零食享受着生活。 如此,才是她的生活。 原来真的比爱人舒服。 北柠睁开眼,看见一位面容祥和宁静的妇人正在对她微笑,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失去的悲痛,撑着身子坐起来,茫然地说“请问你是谁” 她目光环顾了四周,居然是在临渊台外,她不是都跳下去了吗 那人不说,只是保持着和善的笑意“姑娘,赠你一言。” “嗯” “渡君方为仁慈,渡己是为大悲。” 说话间,那妇人消失了。 好像只是她的幻觉,可渺渺之声仍在耳畔回荡。 一切发展得始料未及,北柠呆坐着发愣,她不明白那人说的什么意思,言语中,所提及的君,难道是润玉吗 渡他 渡什么 “北柠” 一声突兀急喊,北柠回神看去。 邝露急匆匆赶到她面前蹲下,后怕地看了一眼临渊台,“雀衣说你到临渊台,自救自救是何意” 北柠垂眼摇头,“醉时的想法记不得了。” “北柠。”邝露喊了她的名字。 北柠“嗯” “陛下找你。” “” 北柠回了璇玑宫,看到润玉孤身坐在殿上,面容憔悴,有一种情绪斩断了她绷紧的决绝。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他面前,竟不堪一击。 “北柠,可有见过彦佑” 她不知道润玉为何突然问这个,迷茫的摇摇头。 润玉似是松了口气,“清茶可还有” “有。”北柠有些木。 润玉这会儿在想事情,总爱走神,拿笔拿成了墨块,拿纸拿成了折子,见杯子就端起来往嘴里送,才发现没水。 “陛下。” 北柠没一会儿就端来了茶,递给他。 润玉抬眸,看到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时,很恍惚,他与她之间仿佛如隔千秋,很艰难,他忽然想解释什么,所以他伸手去接茶时,想通了,说“我与锦觅” 啪 润玉走神放在书案边沿的昙花,被他的手无意碰翻,打碎了。 昙花对润玉而言,早就已经无关锦觅,可到底是一片心意,看到落地的一瞬间,他反应也很快的试图去接住。 不过有些事,既已种下了因,果迟早是要落地的。 北柠看到昙花被打碎的刹那,愕然失色。 她连留给润玉的一份淡然逝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北柠瘫坐在地上,看到一抹绿色狡猾地溜走,她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念之花以血为壤,血壤被打破,当初北柠滴血寻花的那些血此刻全部流淌在正殿上,血流满地。 万念之花失去血的滋养,迅速枯萎凋谢,由北柠心念变的昙花样子继而灰飞烟灭,就像神魔大战锦觅死去之后,所有的花都风化了一样,润玉从未想过,许多年后,他会再看到这一幕。 当万念之花褪去花样恢复成魅灵之后,魅灵似利剑,瞬刺入北柠的心脏,绞痛一阵,魅灵再度出现,将润玉被夺走的记忆全部奉还。 不知为何,魅灵最后消失在了北柠的身体里。 那一地的血,忽然变成了黑红。 血痂之印尽数回到润玉的心底,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绝望、愤怒、仇恨和莫大的痛苦将他笼罩。 他目光阴沉,死盯着措手不及的北柠,“你做了什么” “我问你”润玉怒言,“做了什么” 北柠哽咽“对不起。” 润玉猛的蹲下身,颀长的身影如一座巨大的冰山压向她,捏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贴近自己,语气极冷“本座是有多无能,需要你来代我承受诸多熬不过的痛苦” 润玉凌厉,强大的气场让北柠无法呼吸,肩膀也被捏得生痛,她闷哼一声,他手上却没松一点力度,反而更重。 看到璇玑宫有异象的邝露心神不安,急急奔来,看到昙花瓶碎,大惊,连忙跪下,顾不得许多,“陛下恕罪,锦觅上神对陛下所伤甚重,千年来一直走不出困境,所以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润玉怒意似乎更重,“邝露,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 “她不知道。”北柠忍痛咬牙,“都是我一人所为。” 邝露哭了。 润玉松开了北柠,站起身,身子有些晃,手颤,他侧头睥睨着北柠,每一个字,都染上了刺骨的冰冷“你听好,本座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来同情和可怜的地步本座对锦觅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天界谁人不知天帝陛下的心意。”北柠虽红了眼睛,但泪水硬撑着不让它掉下来,站起来的背脊倔强挺直,“那北柠就祝天帝陛下得偿所愿”她看着润玉的目光失去了脉脉柔情,冷漠生疏,更多的是麻木,“梦想成真” 北柠决然转身,泪似朝露,落了又续。 她走得极快,抬手,快速擦去模糊视线的眼泪。 “陛下” “邝露,你退下。” 润玉气急,加之在笠泽损耗了大量的灵力和精血,一时不敌攻心之怒,吐了一滩血,跌坐在高位之上,头痛欲裂。 天色极暗,死一样的寂静。 北柠下了凡,在太湖边上站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有动静,立刻警惕起来“谁”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北柠抬眸,只见彦佑走过来,他在笑,光线昏暗,她分不清是冷笑还是嘲讽。 北柠勾唇,极为轻蔑,“打碎万念之花对你有什么好处” “润玉选女人不要娘,真是白活了几千年。”彦佑靠近她,吐了一下信子,“他不是一向守得清寒吗,两样都不要”他挑了一下眉,“岂不最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65 很多事情,北柠是一无所知,只觉得彦佑的嘲讽来得莫名,“什么两样” “看来,润玉他什么也没对你说。”彦佑就在她的身边坐下,草坪微软,舒适感正好,他深吸着雨后洁净的空气,侧仰着脖子,仰望女子凝脂般棱角分明却柔和的下颚轮廓,突然发笑两声,“锦觅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可见有时无与伦比的相貌也不能改变什么,在润玉身边,你不觉得自己多余吗” 北柠紧紧地抓住逆鳞,任由它的寒气侵蚀着虚弱的身体,她冷笑却寂静,“落井下石就是你彦佑的作风吗” “我彦佑心好,只是担心你想不开,跟出来看看罢了。按照润玉的性格,旁人擅自作主他的事情,只会令他厌恶。像你,胆子真是大啊,竟然夺走他爱锦觅的记忆,你就更回不去了,谁不知道他对锦觅的心意,你以为夺走他的记忆就能爱你吗呵,痴人说梦。”彦佑额角两缕发丝,在风中不羁地飘荡着,眼神平静很多,不喜不怒,仿佛这件事,跟他无关。 炎夏的晚风是闷热的,掀起太湖中的腥味卷入空气里,让人有些窒息。 “原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从何得到这些事的,可惜,彦佑你知道的事情太片面,你总是看事看一半的行径真令人反感。”北柠的平静被彦佑看官般冷漠的姿态打破,她第一次正眼瞧着彦佑,微红的双眸冷傲孤寒,“你知道血痂之印吗你知道有多痛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却为了自己开心,鲁莽将万念之花打破,他千年来受尽了痛苦回忆的折磨,他身为天帝,却尝不到拥有权位或者一切的快乐,每天都活在剜心刮骨悲痛中的润玉,才是你想看到的吗” “别用你那可怜的眼神看润玉,他拥有一切”彦佑用手戳着自己的心,“可我呢,自小就娘当作他的替代品,替他弥补,替他受罪,替他报仇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干娘她根本看不见我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我当成她的鲤儿她只是在利用我,把我当作一个报仇的工具她对我的好不及锦觅万分之一,所以她的儿子是否开心与我无关” 天色愈发阴郁,在彦佑消失的前一刻,北柠看到了他眼神里没了笑意,覆满悲凉。 太湖畔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握着逆鳞的手早就冻僵不停使唤。 她望着平静昏黑的太湖水面,眼神渐渐归于麻木,沉默良久,水面上忽然出现一条简陋的船,上面的人穿着蓑衣,太远,太暗,她看不清人。 那条船缓缓飘过来,距离稍近了,北柠才看清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 她皱起了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者将船靠岸,和蔼的望着北柠,说“孩子,需要我渡你吗” “不用了,谢谢。” 北柠温柔的说完,转身,拿出龙泽时,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孩子,你回不去了。” 这句话刚落入耳中,龙泽已将北柠带回了天界,她从天界俯看太湖,那位划船老者不见了。 总觉得是出现幻觉了,她压了压有些晕的头,收起龙泽,前往璇玑宫。 “北柠,你别生陛下的气,他话是重了些,即便陛下不知道代受之痛这件事,他深知自己的往事非常人能承受,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身边的人替他扛下,要不然当初就不会宁愿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去替彦佑和三千万水族受刑了,他不想无辜者因自己和他娘亲而受到牵连,对于你,也是一样啊,这件事,错的人是我,陛下醒来,我会解释清楚的。” 邝露一见到她,难掩内疚,也不希望北柠对润玉产生失望,一改以往沉默,喋喋不休了一会儿。 北柠贴心,认真听她说完,没有打断,才说“没事邝露,我是来看看陛下的。” 邝露愣了一下,放松地笑了笑,“那就好,去吧。” 入夜即冷。 众星闪耀,却不及明月之光所散的凉。 润玉的寝殿比其他宫殿更为朴素,只有一张榻,烛案,茶桌和檀椅,纱帘微飘,躺在榻上的润玉,显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回忆像奸诈的匪徒,乘夜袭击润玉,将他一点点的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一幕幕,如锋利的剑刃,如荆棘之路,尖锐的痛感冗长深刻,延绵不断的扩大在整个身躯和体内。 润玉每一下呼吸都很重,胸腔起伏明显。 北柠坐在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心口,发现没什么用,他还是很不舒服。 她坐直身体,催动灵力渡给他,希望能助他安眠。 禁术反噬并不会因为记忆归还而消失,她因禁术而受损的身体因为灵力逐渐输给润玉,变得更加明显,体力不支,眼睛昏花,整个人虚弱极了。 她的灵力对于应龙而言,微乎其微,渡尽了也没用。 北柠只得及时收手,静坐调息好自己的灵力,守在润玉身边,给他擦汗盖好被子。 她能做的,不多。 守了两个时辰,北柠有些困,正昏昏欲睡时。 她听见润玉喊了一声“锦觅。” 两个字 千刀万剐。 北柠睡意全无,受凉,压着声音咳了一下,却没想到惊醒了润玉。 她不知如何自处。 他睁开眼看到她,眼眸瞬时沉冷下去,撑起身子,北柠下意识起身弯腰扶他,可是被他冷冰冰的推开了。 润玉面色苍白,但威仪尚在“本座打算安排你下凡做个自在的凡人,你一向灵动,想必是不喜欢天界这般清冷寡淡的地方。” 北柠静默着,眼睛看着润玉,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的双眸渐渐变得微红,她沉默着,呼吸了好几下,眨了眨眼,极力克制的情绪还是将两眼弄得湿润。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她展开体面的笑容。 她说“好。” 北柠转身,背对着他的瞬间,笑着笑着,落了泪。 从前那个灵动,活泼开朗的北柠,早就死了。 在门关上后。 润玉偷偷红了眼眶。 北柠进了一趟侧殿,她将龙泽放在枕边银铃旁,逆鳞也是。 她离开了天界,带走了湮灭的彼岸花残留的根。 彼岸花生于忘川,她将它的根在忘川种下,让它回到该回的地方。 “孩子。” 四周空寂,孤魂尚多,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北柠受到了惊吓。 她抬眼看去,竟然是在太湖看到的划船老者。 她也想起为何觉得熟悉了,当初到忘川寻找万念之花时,遇见过他,渡人的老者。 “请问,您找我有何事”跟了一次两次了,她不相信是巧合,也不是幻觉。 老者笑言“孩子,你可是想跳入这忘川一了百了” 北柠没答,只是看着老者,他说对了。 一次将近万念俱灰,二次心如死灰赴临渊台,三次绝望接踵而至。 她所有的爱都给了润玉,能做的都做了,却落得个被削去神籍的下场。 此时的她,已然空空如也,再也寻不到能给他什么了,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了。 爱一个寡淡之人,真的好累。 老者“你可知世间所有灵法皆无法杀死你。” 北柠僵住“什么意思” 老者呵呵善笑了两声,他捋着银白长须,缓缓而道“渡君方为仁慈,渡己是为大悲。” 魔界极光绚美,春华秋实的美景就在对岸,血蔌蔌,润物细无声。 几滴血,万里忘川开遍彼岸花。 水滴打落到北柠的脸上,玄冰之水寒入骨,她直直地站在笠泽玄冰前,双眸失神地望着蔌离被冰封的魂魄。 北柠不知道此时,锦觅正在太湖之上看着她。 她耳畔一遍一遍的回荡着老者沧桑的声音,字字沉重。 从最初的错愕,不可思议,到最后,都归于平静。 “神与仙落入忘川皆会身灭魂散,而你当初不慎跌落只伤得遍体鳞伤鲜血满地,无境狱更是神佛有进无生,而你不仅相安无事反因凡躯被焚化飞升仙上。” “你乃虚灵,由天帝执念而来,可轻易唤出至高魅灵。成仙无元神皆因你有一颗心,元神乃神命所在,而心才是你的命。” “蔌离失心,唯有你的心才能救活,这世间,只有你能渡天帝之困境,难遇贤君,渡他乃渡众生。” “人活一命,舍众生,慈悲不济苦,乃倾灭生灵尔。” 末末迷途,终得明了。 太湖本是晴。 忽而狂风大作,将湖水翻涌,上空白光倾洒恍如白昼,照亮整个太湖水面。 一层薄薄的冰迅速在水面上蔓延,冰封整个太湖,鱼族冰化沉入湖底,白光消逝,顷刻间,整片太湖,死寂无息。 长空阴晦,尚有繁星。 黎明破晓之际,有一个颗星,猛然坠落。 冰湖忽而流淌出大量的鲜血,如灾不可遏。 风大起,树沙沙作响。 狂暴的血腥味飞涌而上,破晓晨曦,让冰血湖开始融化,浓血的红,转眼间,褪尽。 又是一湖清水。 天空下起了红色的尘埃,飘落染尽人间沧凉。 一双鲜血染就的小鱼鞋碾碎落地枝桠,伴随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打破清晨寂静。 北柠身上的星辉白裳已被血染,成了火红妖冶的红衣,令世间醉无颜色,她面容憔悴,眉目孤冷,脆弱。 心口不断流淌出大量的鲜血,浑身疼得发颤,她没有心了,眼泪也干涸。 可那个人,还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心俱裂,痛不欲生。 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蹒跚的步伐,奄奄一息的抬眸,微微一笑,格外的凄美。 老者见状,泣泪而下“孩子,你可后悔” 她从痛苦中醒来,淡然如风,“情我自愿,事后不悔。” 天空的红色尘埃越下越大了,绿草茵茵终成泣血红,百花一染瞬时枯萎。 虚灵无心,灰飞烟灭。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渡佛,我想去天的尽头看看。” 在那里,她可以安静的逝去。 来时不打扰,离时悄然如风。 天界。 润玉正在写下削去北柠神籍的诏书,他心境烦闷,接近崩溃,殿外一直吵闹,众神是前来问罪使用禁术的北柠,其中一位是诛杀违反天规用禁术的弑神。 “陛下,弑神来了”邝露哭着喊。 润玉神色如常清冷“只要北柠不是神,他那把剑,如同废铁。” 话落一瞬。 突然 手腕上,所戴红线感知的脉搏 停 停止了 润玉顿笔懵住,接着,他手心的烛火也在消失,在他眼前生起,化为乌有。 他眼神惊谔无比。 他猛然起身,掀翻书案上所有的折子,大步往殿外走。 邝露“陛下” “她绝对不可以离开本座” 其声沙哑,低沉得撕心裂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66 润玉冲到殿外,众神立即行下跪拜之礼,“陛下。” 长空万里,常服为白的润玉犹如浩瀚中的绝景,遗世而独立,他气质清冷孤傲,与众神格格不入,他就是众星中唯一的明月,凉薄静寂,所有的伤皆在绝美的月华之下,无人知晓。 虚无的空中忽然闪烁火光,不过眨眼一瞬,那三千天灯飘渺而上,油纸被烛火映得绯红,向来素雅的天界,此刻就像人间一样,有了烟火红尘的人情味。 这是北柠的执念,这是她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润玉颤抖着手,去触碰从他面前缓缓升起的天灯,但一碰,天灯便化为乌有。 才惊觉天灯,只是手心消失的心头血烛光而幻变。 这只是那个人,残留在世间的踪迹。 惊惧揪住了润玉的心,他一直握着戴有红线的左手,再也没有出现过搏动。 “启禀陛下,夜神。”晴蝶忍着哭泣,在邝露和润玉的前面跪下,“布星台守卫上禀,说说” 邝露拧眉“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晴蝶抽泣了一下“守卫说象征星微仙上的守帝星坠坠落了。” 邝露错愕地僵住,象征北柠的仙上星是她赐名的。 这颗守帝星,是润玉亲自排布,是所有星星里,最小但却是最亮的一颗,其光,堪比帝王星。 润玉纹丝不动,眼前是不断从脚下升起的天灯,仙侍的话,如同一条长鞭,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身上,痛得他在瞬间滞了一口气。 弑神的灵兽冥想细察北柠踪迹,无果,跪拜行礼,“回禀弑神,星微仙上确以消陨。” 润玉忽觉视线天昏地暗,身子无力向后倒,所幸他趔趄一步,便站稳。 他的喜怒皆不可察,像尊石像,不动,不言语,不露神色。 众神直立身子,手重叠,对天帝行了俯拜之礼,齐声“我等告退。” 不知是太过麻木,还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润玉措手不及之后,陷入了沉默,异常平静。只是身子有些抖,也站不稳,走得颤。 他如同行尸走肉,眼神空洞无神,也没有红。 翠谢的落叶纷纷,穿过天灯,寂静无声的落地。 “大哥哥大哥哥” 泥鳅从太湖而来,一见到润玉便欣喜若狂,扑上去扯着他的长袖摇晃,“干娘,干娘醒了,我见到活的干娘了” 润玉终于动了一下,微垂眼帘,看向小小的泥鳅,他无神的眼睛宛如一汪死水。 邝露听言,急步上前,弯腰轻抚泥鳅的肩膀,“小泥鳅,此事不可乱说。” 小泥鳅稚嫩的脸很真挚,“邝露姐姐,泥鳅长大了,孰轻孰重分得清。” 邝露似乎猜到了什么,一时愣着,没说话。 润玉站在腾云之上,摇摇欲坠。 他带着小泥鳅到太湖湖畔上,便看见了站在湖边的簌离,她容颜未老,依旧是一身红衣,而她脸上那道触目的伤疤,不见了。 北柠到最后,还是替天道无情的太微,将一个漂亮完整的母亲还给了润玉。 润玉看见的簌离的一刹那,瞳孔猛缩,惊愕、痛苦、喜悦全都融入他的双眸里。 这双沉浮大喜大悲的眸,溢满了悲壮。 “鲤儿”簌离泣不可仰地奔向润玉。 润玉微抿着唇,看着生母跑来,他的眼眶红透。 儿时被母亲拥抱的温暖,千年后,再次袭来,带着莫大的绝望,将他击垮。 簌离的身上,有北柠微弱的气息。 他的这份喜悦,是鲜血染就。 “娘,孩儿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一定会。”润玉还是没哭,僵直着身体,用了力抱着生母,声音温柔,很低很低,仿佛只要一大声说话,就会暴露什么。 簌离更多的是喜极而泣,“好孩子,娘的好孩子。对不起。” “那是什么” 泥鳅指着湖面上忽然出现的东西,新奇地睁大眼睛,蹦跳着,“大哥哥,干娘你们快看啊” 一直静守在润玉身后的邝露,顺着泥鳅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一刻,僵化的情绪,突然崩溃,捂着嘴,哭了起来,泪如雨下。 润玉缓缓放开簌离,侧过头,搭在母亲肩上的手,肉眼可见地剧颤了一下。 太湖之上,悬浮着一颗散发着幽兰光辉的元神。 在润玉看它时,它外面的一层应龙之灵随即裂出纵横交错的细缝,破碎的声音很清脆,里面是一颗完好无损的人鱼泪,飞速地回到了他手腕上的人鱼泪之中,填补了空缺。 物归原主。 从头到尾,润玉都很平静,比千年前当个无爱遭嫌弃的夜神还要平静。 更麻木。 润玉无意识用手指触碰曾将其炼化成元神的人鱼泪,它冰凉依旧,上面没有一丝北柠的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垂着脸,敛着下颚,没人他此刻的神情如何。 颀长的身影笔直,衣角随风翩然。 彦佑见太湖异动,拉着锦觅陪他一起过来,在见到簌离复活的那一刻,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她活着就好。 相反,锦觅就显得没那么激动,眼神甚至毫无波澜。 “真好,小鱼仙倌,你的娘亲回来了。”锦觅对润玉笑。 可是润玉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很开心。 所有人都很开心。 邝露吞咽苦楚,擦干眼泪。 她忽然面朝润玉跪下,“邝露,恭喜陛下。”接着,两掌平摊交叠,俯首额尖抵在手背上,重重的向他磕了个头,直起身来,眼神十分冷漠,“太上忘情,终是得偿所愿。” 润玉的身子,似乎晃了一下。 “邝露今日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 邝露起身出言打断,漠视眼前人“锦觅上神,天帝若太上忘情正如您愿,是该开心的。” “陛下,邝露退下了。”她扯了一下唇,柔柔的行了个礼,随即化为一缕光飞上了天。 气氛诡异,簌离什么都不知道,“鲤儿,发生什么事了” 彦佑目光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北柠的影子,惊讶出声“难道是” 在他要喊出北柠的名字时,润玉忽然抬起脸来,眉目间含着笑,温润如常,“没事,娘,润玉带您回天界吧。” 沉睡太久的人,有些迟钝,簌离点点头,目光慈爱地盯着润玉,拉着他的手,跟着他上了腾云。 彦佑在一旁,落寞的看着润玉和簌离,他来了也有一会儿,簌离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簌离随润玉回了天宫,安排她住进了冰泉宫,此宫早已备好,是按照苙泽的景貌所造。 润玉似乎很开心,一直面带笑意,甚至不顾反对,在簌离踏上天界后一个时辰内,下了诏书,封她为太上天妃。 封君不解“陛下,为何” 润玉笑着放下笔“本座开心。” 是的,开心。 他要开心。 邝露一直对北柠很愧疚,如今噩耗传来,她心神不宁,端给润玉的茶尚未放到书案上,便打翻,她惶恐跪下“陛下恕罪。” 润玉将她拉起,温言柔笑“本座何时让你跪了” 邝露仰头,盯着润玉的眼睛看,她试图从那双清冷带着一丝笑意的眸中,发现悲伤的蛛丝马迹,竟一点也没有。 “陛下,北” “邝露,你退下吧。” 邝露走出璇玑宫,回头看,宫中人,温润如玉,剑眉星目染笑,当真是世上一绝。 她哭了一会儿,才离开。 破军来报,“启禀陛下,未发现星辉仙上的踪迹” 润玉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他整日繁忙,像以往一样。 晚膳,是簌离亲手做的。 润玉吃了,期间与母亲说说笑笑,陪她消遣了时辰,才下席。 润玉来到寝殿,顿了一下脚步,进了侧殿。 他神情淡漠地环顾侧殿内四周,步履沉重地走到床榻边坐下,手碰到了枕边有凉凉的东西,亮起烛光,视线从昏暗变得清新,看清了枕下的东西。 是龙泽,银铃还有逆鳞。 润玉怔了怔,平静地将三物收起,那件红裳他也看见了,没什么反应。 他只觉得这侧殿太冷清,很孤独,起身就离开了。 润玉漫无目的的来到了太湖亭,他很恍惚,晚风吹得他头痛,他呆站在亭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这样,一直站,一直站。 一直等,一直等 等啊等,等到天快亮了。 他等来了邝露。 邝露说“陛下,她不会再回来了。” 润玉恍然大悟,才明白一直站在太湖亭做什么。 他没给邝露任何回应。 她行礼,退下。 袖中逆鳞不知为何,忽然飞起,悬浮在空中,变成一个水镜。 水镜之中,是微笑的北柠。 润玉看到这张脸,身体猛的僵住,一直处于空白的脑海,出现那个人清澈的眼睛,接着是相貌,全身 她的人,她的声音。 一幕幕,像尖锐锋利的冰凌,扎进心脏,一碰,破成无数的碎片扎得更深。 “我愿终其一生追随润玉,漫漫上神路我要陪他走下去。” “陛下,她不会回来了。” 失去的悲苦轻而易举的,将刚强的平静击破。 隐忍和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彻底爆发,他眼眶红透,泪水不可控的断落。 润玉向来隐忍,连最痛苦的哀哭都是无声的。 他向隅而泣,雷霆雨露皆尽覆天下。 他将下唇咬得血流,唇齿间尽是腥咸味,仍然抵消不了那刻在骨子里的痛苦。 胖鼠和魇兽窝在云朵里,蜷缩着哀默自泣。 魇兽向他奔来,却不慎将星轮踩转了半圈。 从中传出的声音,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身体的每一寸,随着呼吸的起伏都会刺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67 “润玉,我爱你。” 晶莹通透的星轮扩散光芒,空中回荡着从星轮中传出来的声音,绵言低语,仿佛只是喃喃自告而已,从不打扰。 润玉颤抖着,就算儿时被禁在笠泽最深处一遍遍的拔龙鳞拔龙角也没这般寒冷。 他记起好多事,清醒好多错过或认错的事。 “润玉,我爱你。” 在她将神龙元神给他的那晚,她说过。 她在笠泽里将死时,说过。 次数不多,却更让他难以承受。 她好安静,从不言语。 亭外无花古树风中摇曳,从树叶罅隙间投下的斑驳暖曦,洒在润玉身上,显得千疮百孔。 在他的指尖触碰星轮幻境里的那个人时,像被人吵醒美梦的孩童,屏着一口气生怕惊扰到幻境,甚是小心翼翼地缩回了手。 他这一天,见过太多幻境,企图触碰全都在他眼前消失。 而这星轮幻境,有可能是她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星轮本向太湖,当星宿掩光黯去,幻境里的画面便更为清晰。 北柠为星微仙上掌管星轮,星轮便从此跟她有所牵连,在她逝去后,这种命理牵连就断了,记忆释放,归于空白以待接纳下一任星微。 由于星轮被魇兽不慎转了半圈,原本悄无声息消失的画面,在幻境中得以重现。 笠泽内,被玄冰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寒气凛冽生起了氤氲缭绕的冰雾。 北柠着一身偶闪星辉的白裳,站在笠泽中间,粼粼水光在她身上闪烁,她面对蔌离而站,长发散在脑后,同她的手一样,垂直未动。 她看着被玄冰封存的蔌离虚体,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站了良久,神情安静。 安静得近乎苛刻。 润玉看到此景,他忽而出现了一种错觉。 她仿佛还活着,再等等 或许,或许等到下一个黎明前,她就会出现,然后同他说“我回来了。” 可左腕所戴红线,已经没了她的脉搏。 润玉看着她鲜活地站在笠泽中,心空痛得厉害。 北柠屹立在玄冰之中,不知她对着蔌离站了多久,许是眼乏了,阖眼时,竟落了一滴泪。 匕首的刃,散发的寒芒,比玄冰之光更为刺目。 她缓缓的抬起手腕,用匕首在上面划出深深的一道伤痕,血滴到玄冰上,滚烫的血如怒放的彼岸花,瑰丽妖冶,灼融脚下的万年玄冰。 她使用灵力逆行冲心,带出大量的鲜血。 逆行放血以灵炼成命元,便折自身半生寿命。 此法乃为禁术,名曰血灵子。 润玉所见,痛不欲生 他亲授她封号,他亲渡她灵力,他亲炼水系元神给她,却不想,到头来,他曾渡给旧人的半生仙寿,上天竟以这种方式让另外一个人这般还给他。 何其讽刺 北柠放血后面色凄白,灵力几乎散尽,瘦弱身体不堪承受反噬之痛带来的内伤,更无法抵御玄冰厉寒。 片刻,长睫上甚至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润玉没有想到 她以命相抵而来的血灵子,不是用来救蔌离的,竟然只是用来修复蔌离刻入灵魂的万年伤疤。 他知道血灵子的代价,命和痛,纠缠,百年不得痊愈。 下一刻。 润玉僵住了。 北柠虚弱无力地走近玄冰,她鲜血淋漓的手摸了摸剔透的玄冰,却是笑了。 她说“润玉,我爱你。” 一切,都来得是那么的突然。 北柠用仅存的灵力蓄于掌心,缓慢,又带着令润玉几乎崩溃的决绝抚上了心口,须臾,她的双眸清澈无比,浮出的痛苦,宛如白雪皑皑之中出现的腥红,尤为醒目,震撼 她没皱一下眉,痛苦的眼泪在她眨眼时,乘机滑落至脸颊,留下清浅泪痕。 “不要” “不要” “求你” 润玉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冲到幻境前,握紧拳头去砸十分坚硬的星轮幻境,他宁愿这幻境破掉,他宁愿在他触碰时关于她的一切都消失掉,一切都消失掉 “柠儿,求你” “求你” 幻境被锤得闷响,为防被破坏,便唤醒了星轮的防御灵力,幻境之面生出星辰荆棘。 润玉一遍一遍的砸,他似乎忘记自己是天帝,法力可摧毁一切。 北柠痛得闷哼一声。 润玉加大了力度,他的手被荆棘刺得血肉模糊。 应龙之血覆在幻境上如着了火般,熊熊燃烧在白茫茫的笠泽画面上。 北柠的灵力快耗尽,在最后一刻,她猛的闭上眼,用力将按压着心口的手掌缓缓向外脱离。 她心口开始冒出大量的鲜血,将白裳一点一点的染红。 她的额角泛出细密的汗珠,身子止不住的剧颤。 “不要” 润玉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的砸着幻境,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长空。 最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使用最后的灵力,将自己的心剜了出来。 那颗令她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笑,跟自己说话的心,她干脆利落地渡给了蔌离。 他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迟疑。 幻境之中,没了北柠的身影。 只剩下逐渐实化的蔌离,还有那缓慢消失的玄冰。 还有,站在太湖之上的锦觅。 润玉泣不成声地捶打着幻境,没有停止,直到眼泪落尽,视线清晰,看到她早已消失,才放了鲜血直流的双手,身子无力地滑落,自然屈膝,像是跪着。 他第一次哭喊,还是像以前一样,那般沉默哭泣自痛,没人在侧。 这次,依然只有他独自承担失去的莫大悲痛。 这次,他跪在地上,降下身段,放下尊严,将自己的卑微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满目苍凉,所谓体面和从容,在她逝去的这件事上,全然崩塌 “小鱼仙倌。” 锦觅提着木藤食盒,里面装着桂花酿和鲜花饼。 她是来交代一件事的,彦佑因为无法面对蔌离暂时失踪,旭凤更没有立场来这里,所以只有月下仙人陪她来,他不放心。 丹朱见到跪在地上的润玉,悲不能控,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便喊道“润玉,你是一个天帝。” 天帝,怎能跪地痛哭,没了仪态,没了威仪。 成何体统 “叔父,我没事,我想单独跟润玉说说话。” “这” “我了解润玉,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小鱼仙倌,对不起。”锦觅离润玉稍近了些,弯腰放下木藤食盒,“北柠的逝去,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过,昨日昨日之事我是知道的,没能及时告诉你对不起。” 她无法隐瞒润玉,尤其是看到润玉很痛苦,她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香蜜,“你为我付出的半生仙寿,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知道什么” 润玉的哭腔沙哑,却十分冷漠。 他站起身来,每走一步,腿麻泛痛,那入骨的刺痛让他清醒不少,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来从容的自己,他挺直背部,一步一步地走向锦觅,步步真实又有些飘渺地踩在地上,有点不稳。 “对不起,忘川渡佛是我唤到太湖寻到身有魅灵的北柠,我想,我想帮帮你,帮你做出选择” 锦觅没能再说下去。 若不是彦佑故意打翻昙花,没人会知道北柠就是拥有万念之花的人,更不会有她使用了某种禁术的星象出现,被弑神所察。 而她,恰好正好是救蔌离的人,她的心,可以让蔌离活上万年之久,如此,润玉才不会成为孤儿,每日悲苦自怨自哀。 在蔌离忌日那天,润玉自伤,其实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护北柠和蔌离周全。 可他是天帝,天帝关乎苍生,怎可为了两个女子,不顾大局。 润玉最后也打消了这个不成熟的念头,却不想,命运早就安排好了。 一切,因彦佑打碎昙花而起。 润玉是个聪慧的人,除了在爱里笨拙,锦觅简短的话语,他不假思索的猜到了后半段。 眼眶瞬时红透,委屈无比的摁住锦觅的肩膀,看着她,死死地盯着她“为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痛苦。”锦觅低着头,不敢直视他那双对她质问的眼睛,“可是小鱼仙倌,你是她的劫,这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润玉冷笑着松开她,往后退,“锦觅,你曾对我说过,是我让你亲手杀了最爱你的人,且不论其中原因就当我错了,后将死后降生于凡间的水神重新安排到天界,恢复其职。” “可千年后的今天,你来告诉我,我的现世报来了。”润玉吹戳着自己的心口,红透的眼眶泛出泪光,双唇微颤,“你让你让最爱我的人,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润玉,你知道劫中劫是什么吗是整个六界都将覆灭在你手里,太上忘情就对你而言就这么难吗”锦觅说着,眼泪跟着掉下来,“我想过阻止她,可是润玉,谁来阻止一百年后的苍生呢凤凰已经被你削去神籍,他救不了你,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却做着一次次挑战我底线的事。一个却什么也不说的人,把命都给了”润玉崩溃,对锦觅嘶吼着,同时,他哭了出来,泣不成声,“你知道逆行之术炼就血灵子有多痛吗还让她剜心我不知道她在剜心时在承受着多重的疼,她那么瘦那么虚弱,我都不敢想象她是如何抗下来的。” 只是凭借想象,润玉都很窒息。 锦觅叹息,跪着润玉面前“若天帝怒不可平,锦觅身为上神愿为众生万物一命还一命。” 润玉高傲地睥睨着锦觅,眉眼间,颇有几分不屑“你的命,换不来她的命。” 锦觅神情难过,润玉终究还是没能摆脱为情所困的宿命。 她说到做到,正要自毁元神。 润玉见状,并未出手阻拦。 此刻。 渡佛突然降临,阻止了锦觅荒唐的行为“天帝,有些事,纵然是神,也法逃开。只是可怜了那虚灵,因你的执念而来,无故被牵扯。” “舍一命,活百命,才是为君之德啊。” “天帝,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渡佛一语,便将润玉打入地狱。 这条路,确实是他自己的选的。 而且,斗姆元君也早有预言。 一切命中注定,人为插手,不过是场过程到终点的安排。 良久。 润玉痛苦地闭上眼,独自吞咽苦楚,问了渡佛“润玉想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 渡佛“她的遗言,是你的名字。” 润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68 太湖亭的星轮被润玉毁掉了,破成许多细小的辉尘散落人间。 日光之下的太湖亭,也随风散尽,留出一片空白。 润玉问北柠最后消失的地方,渡佛守了与她的约定,并未透露,只道“斯人已逝,天帝节哀。” 渡佛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斯人已逝 润玉紧闭着眼,两行泪崩落,再睁开眼时,却满目冰冷,他抬手唤出了赤霄剑,握着剑柄,悲愤交加地将剑刃刺入玉石大道上,脚下瞬时裂开交错的缝隙。 他轻蔑且不屑地看着天地,“本座就是天,苍天大地莫非王土,命乃其心,由我掌控” 天帝一怒,晴朗天空顿时雷雨交加。 “小鱼仙倌” “锦觅”润玉侧目,冷冷的注视着锦觅,声音中,那份温润细腻全然消失,变得低沉而冰冷,“这般称呼的只是赠本座红线微光的那颗葡萄,从今往后,本座不想再见到你。” 锦觅从来都不会勉强她与润玉之间,有多和睦,他这样说了,自然是领命,规规矩矩行礼,道了一声“天帝,保重。” 润玉“若锦觅上神不屑官位,一心下凡做个相夫教子的女子,本座可即日送你启程。” 锦觅“不劳烦天帝陛下,锦觅在花界安身已达百年之久,住着尚好。” “花界乃属天界所有,锦觅上神如今附于水神,本座有权要求非相关人等撤离,且不论旭凤已为魔,你长久居住花界只会让外人以为我天界无花神人选,空着高位,只是为了等着一个有一天腻了,或一时兴起的人上任,何其荒缪。” 润玉字字清晰,其言坚决,未留有余地。 锦觅之所以会选择在花界安身,只是因为那里有她太多的回忆,还有与凤凰初遇和相处的那段日子,听言,她拧着眉头,红了眼眶,“润玉,你变了。” 从前的小鱼仙倌,那么好,什么都为她着想,可是,成为天帝之后,他们之间就疏远了很多。 就算凤凰与他相谈甚欢,她也靠不近这个成为天帝的润玉。 而润玉不再想解释“你变了”这三个字背后的艰难曲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过锦觅,顿了一下脚步,摊开手掌,变出从忘川回来北柠托魇给他的花蜜,一点增加几年虚妄的时间。是锦觅觉得亏欠他那半条命费心想补偿的。 他一点也没少的,还给了锦觅。 他从前不要她的命还,只想要她,而现在,他既不想要她的命,也不想再见到她。 她从头开始就爱了旭凤,却一次又一次的靠近给他渺茫的希望,看到他卑微乞求的样子只能一遍一遍说对不起,得知他隐瞒了水神被杀真相,她开始一边质问挂罪名一边求他放过。 若神只有一面多无趣,爱恨痴缠总相宜,可太过炙热对方嫌是负累没自由,太过淡泊从容又招惹孤寂失去所想。 便养成看人随机应变,逢场作戏。 厌了,或看透了,连敷衍只字都觉得浪费。 人心易变,荒唐又合理。 润玉太累了,他厌倦了在众人之中周旋。 此次君令,下得干脆利落,一个也没事先通知。 令众神措手不及。 九霄云殿里。 众神俯首“还请陛下三思。” 润玉下了三道君令。 第一道,是将蔌离更为昊天天后,禁止文仙记载荼姚之名,彻底将她从天界之中抹去。 第二道,锦觅久不归位,撤去继任花神之位的资格。 第三道,天帝暂放事务交由太巳仙人与邝露打理,三年丧期后再议政。 前两道,其实对于众神而言不痛不痒,如今六界安泰,本就是荼姚与太微不仁,而后旧人更迭换新无非常理之中,可第三道 北柠终究是使用了禁术的人,天帝自降身份,为其守丧,实在不妥。 若不严惩,只会令后来者,持先例无恐而乱。 润玉心里明如镜,只是,他只想为她不公平一次。 所谓天命,她何其无辜。 “陛下,你放心,邝露定会为你处理好事务。” “邝露,你辛苦了。” “不苦。” 邝露微笑着,从仙侍手中拿起了龙鱼族专用的粗麻丧服为润玉穿上,一身白,恍惚了从镂空雕纹里投进来的阳光。 润玉整理好衣襟,来到璇玑宫在的树下,玉石桌边坐下,手里拿着逆鳞,龙泽和银玲,他企图在这三物上面摩挲到她一丝丝残留的余温。 邝露站在他身后,默默的守着。 蔌离来到天界后换去了红衣,一身华服,精致的容颜雍容华贵。 她的归来,是润玉从前每日所想的模样,精神抖擞,容颜未伤,忘却前尘旧事安乐地活着,陪在他身边。 都是那个人给的。 “天后。”邝露行礼。 蔌离连忙扶住她,“邝露,你我之间何需此礼。” “天后言重了,欸,天后给陛下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啊。”邝露羡慕地看向蔌离身后的几位仙侍,她们手里端着各色各样的佳肴,从未见过,她真心替润玉感到开心,“陛下有口福了。” “邝露你也一起来吧。”蔌离牵着她的手,走向润玉。 “鲤儿,来,饿了吧。”蔌离将一盘又一盘的菜肴端到润玉的桌上,拉着邝露坐下。 她们聊得很开心,如此画面本该美好,可是,润玉心里很空。 润玉偷变出凝肌膏,递给蔌离,“母神,这是北柠很早就想送你的。” 蔌离欢喜的笑容,缓慢地流露出哀伤,她接过润玉手中的东西,“谢谢了。其实,这些东西不重要,我是喜欢她的,她对我的鲤儿很好,她也很好。这些身外之物怎能比过她的好啊。她的心很温暖,很纯净,毫无杂念,让我觉得很祥和宁静。” “鲤儿,为娘受之有愧啊。”她落了泪。 润玉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他垂下眸子,悄然无声地咽下痛苦,他习惯了硬抗着,在沉默里挣扎,绝望。 只是蔌离的拥抱,轻而易举的触到他最脆弱的一面,一声孩子,他便抱着娘亲哭了出来。 “娘,我想她。” 其悲痛之色,见者流泪。 润玉连呼吸都极累,缓了很久,才安静下来,嗓子哽痛,咽不下东西。 他呆坐着,眼神麻木悲凉,令蔌离好不心疼。 夜深,人散尽。 润玉一杯又一杯的清酒,往嘴里倒。 每一滴泪融在酒中,苦涩极了。 他眼红,瞳孔周围布满血丝,憔悴得像个久病缠身的凡人。 彦佑的到来,才让他终止了酗酒。 只因彦佑说了一句“锦觅何辜,要被你逼离花界” 润玉本是倒满了酒,端起,听言,猛的将酒杯捏碎,连同清酒化为乌有。 他抬眸,冷眼,“滚” 彦佑摔杯而去。 邝露拿来遮寒披风前来,刚好看到彦佑那条消失在空中的蛇尾,走近,感觉到润玉脸上有怒意,“陛下息怒,身体要紧。” “告诉本座。”润玉语气里对彦佑的冷意还未散尽,“北柠使用的禁术是什么” 邝露噗通跪下,“是代受之痛。此事因我而起,还请陛下责罚。” “本座何时让你跪了”帝王之威,令邝露不得不起身。 邝露将北柠在子时会受到禁术反噬的事情,完整交代。但她不知道太湖湖底有上古神灵的结界护着备受折磨的北柠,润玉问起她为何会在子时气息全无,她也不知。 从前未能放下的人,所带来的记忆是巨大的痛苦,每夜难熬,但对他而言,还不足以将他击垮。 如今记忆全在,但已不爱,便不再恨,前几日梦见锦觅与旭凤灵修,倍感被背叛,恨浮上心头,乱了他的心,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她的名字,求求她停止,他会立刻,毫不犹豫的解除婚约。 可终究是梦,醒来只有余恨,没有解脱。 北柠夺去他血痂之忆的那段时光很轻松,而恨突然重回他心底,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忽略了早就放下的事情,缓过来,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而童年惨事,亲尚在,往事不究。 “邝露,我去寻她了,天界事务辛苦你。” 润玉第一次,敬了邝露一杯酒。 邝露深情地望着他走远的背影,“陛下,你一定会找到北柠的。” 邝露也在同时请她的爹爹找十方神仙帮忙,如此,润玉寻起来,可能会快些。 有很多关于神的陨落的传说,润玉挑灯夜读都背了下来,记在心里。 一件一样一地的找。 无论是荒山末路,还是客栈长街喧嚣,他孤身一人,承担着失去的痛苦。 两年近十一个月。 他跋山涉水,入山洞邪镜,受伤或中瘴毒,暂失灵力,被豺狼袭击,滚落山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他下过地狱,看过一个又一个孤魂,在自己面前轮回,也见过,放不下的痴情人用七世覆灭的沉重代价,换来无数次轮回转世的心上人回眸一笑后的灰飞烟灭。 可他这般日夜不停奔波,春里淋雨,夏里暴晒,秋见万物落,冬里熬寒苦,依然寻不到她的半点痕迹。 他印证了那几万条传说,都是假的。 但是明知假依然去做,他从未停止。 这些,都是他的希望,尽管很渺茫。 两年来。 润玉哭过,崩溃过,绝望过 他变得更沉稳,也更麻木。 温润的眼神里,有了一些沧桑。 没有变的,是他那颗赤诚之心。 每一次印证一个传说为假时,他会失落一会儿,写下纸条,折成千纸鹤放好。 继续前行,去按照下个传说寻觅时,他是开心的。 每一个小小的传说,都是他的希望。 润玉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上一次哭,是因为第二年年初,经过皇城郊外,有许多男女在放天灯许愿。 回忆起北柠用心头血为烛火为他祈福时,后来他将烛火护在掌心,它每每在自己感到寒冷时,都会释放出温暖驱散凉意。 时间不长也不短。 他觉得关于她的好多事情,都很恍惚,像梦一样,不真实。 他就站在几千天灯之下,红透了眼,泣不可仰。 这次,润玉在璇玑宫,用笔无助地写下“火焚身,刀入骨,濒死而将灭时,未见亡魂。” 又一次赴死传说,他照做了,若不是应龙加之神龙元神,邝露和蔌离根本没办法救他。 万念之花的契灵已与润玉定下,即便消失,仅是失去不伤的实体保护,他依然不灭不亡。 这件事,只有北柠知道。 润玉折成千纸鹤放好,他痛苦地低下头,长指揉着眉骨。 手边,只剩下一张传说的记载了。 最后一张。 希望,微乎其微。 “天有尽头,灵有聚集,魂散不灭。” “鲤儿,这是何意”给润玉端来汤药的蔌离,看了好几眼,也没能明白。 润玉很听话,乖乖喝了苦口的药,“母神费心。” “哎”这些年,蔌离是知道的,他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还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但她,从未劝他放弃。 他有他的选择。 润玉看着半解不解的谜题,眼眶很红,但已经没有眼泪了。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可他忽然很想放弃,因为一旦印证是假的,他连微乎其微都没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69 葭月冬辰漫过天地,带来一股寒,冰霜凝结在草木上于星光下晶莹璀璨。 人间北面已下起了大雪。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雪中寻觅,掌中已无烛火,寒入骨的雪蔌蔌落在身上,染白了头发,冻红了双手。 润玉踏雪而行,夜空无星无月,皑皑白雪似光,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没有边界,只有他一个人。 很久了。 再也没人说起踏雪而行,你我白头。 润玉像游魂一样,行走在白雪纷飞之中,手中握着一朵按照她所赠昙花的模样幻变出来的散光辉昙花,可是,走了没几步,就在风里散成了灵灰,手心终是握了一把空。 无数次,无数次 许多人,许多事,每天,每一天 都在告诉他。 那个人,她死了。 他疲惫这种强调,他很想骗自己 神又如何,太过清醒,骗不了。 润玉拖着负累的身心回到天界正临子时,馥郁的寒梅花香弥漫在周边,几枝寒梅傲立于眼前人手中,递到他手边时,指骨触凉,屈起了手指,他双眸微动,眉间自是舒展。 邝露含笑举起手中寒梅,“陛下,我与天后想去太湖一趟。” “为何” 润玉才问完,蔌离便走上前,伸手拍拍他身上的雪,如画眉目温柔似水,“鲤儿,我想去笠泽为北柠祈福。” 润玉怔了一下,什么也没问。 其实,关于北柠,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避讳。 她的名字,很少被提及。 很沉重。 这两年,蔌离从邝露言语中,慢慢得知其中曲折,只是对于神陨,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做不了什么。 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她很爱护这颗存良善的心,不动怒,不悲伤,尽量活的开心,才不辜负斯人。 她生前喜欢谁,蔌离这过去的日子里,一直努力的替她照顾她的朋友。 胖鼠虽然顽劣,但它总会在北柠消失的那天,把自己窝进云朵里,不吃不喝好几天。蔌离总会先做着好吃的,等着它。 魇兽时常很想她。 曾咬着润玉的衣角带他去北柠住了很久的庭院小屋,他们守在那里,不眠不休。 那天,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哭。 它会跟着泣鸣。 今夜它们未眠,听到蔌离要去北柠最后一次到过的地方,便一直跟在邝露身边。 润玉垂眸看到两个小家伙萎靡得很,便蹲下身,用手掌轻抚它们的头部,低语安慰“她是喜欢你们开心的。” 它俩很乖,蹭过润玉的掌心,点了点头。 润玉起身,“母神祈福后早日歇着。邝露,你也是,不必劳忧感怀太久。” “是。”邝露低头行礼,迟疑了一下,“陛下不跟着一起去吗” 润玉唇角上扬,似乎在温柔的笑,可眼中却没有笑意,“本座累了。” 自北柠消失后,润玉从未踏进过太湖,连俯望一眼,都没有。 不是害怕触景伤情,太湖,就是他的禁地。 润玉负手,目送她们离开天界,才转身离开。 他还是没看太湖一眼。 天界无花,草木有灵不受四季影响,依然翠绿。 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璇玑宫空寂,润玉一人孤等在正殿,端坐着,手里捏着最后一个传说的记载,搭在书案上,越握越紧。 热茶在侧,漫漫时辰过,也凉了。 他松了手,被揉成一团的纸滚落到地上,他没捡。 身穿盔甲的破军手放身侧,紧握着剑柄急步走进正殿,抱拳作揖“启禀陛下,这两年来,冥君巡查神堕孤魂,令八千阴兵各处搜索,时至今日,都未能发现北柠仙上踪迹。” 润玉周身气场冷下去。 破军跪地,“还请陛下责罚。” 润玉蹙着眉心,屈起无力搭放在书案的手,撑着欲裂的额角,闭着眼,揉了几下,修直的长指肉眼可见地微颤。 他沉默未开口。 他不是个动怒就杀人的君主,底下破军面色从容,只是静候,未打扰他。 许久。 “辛苦,下去吧。” “是。” 润玉额头从五指中抬起,目光环顾阔朗正殿,仅有面前一案一座,空荡荡的,他到嘴边的话,咽入腹。 这件事,没有帮他。 从头到尾 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人,从来都只是他自己。 润玉瞟了一眼地上的纸团,起身,脚步碾过纸团,拂袖而去。 有些放弃,其背后,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长夜漫漫,是他得以寂静的净时。 润玉守在天门前,等着蔌离和邝露归来。 这是他唯一可以等到的。 人间正是深眠时,万家灯火皆灭覆暗,一眼望去,犹如万丈深渊。 微风拂在他脸上,带来凉凉的轻柔感,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过,他眉目间似乎染了一层薄霜,寒厉许多。 自伤筋脉濒死的伤是用赤霄剑划的,不眠不休,伤口裂了。 他看着冥界的位置,孤冷的气质渐深。 经历之后,他才明白,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过了两个时辰。 她们回来了,双眸皆红透,双颊有泪痕。 润玉似是无动于衷地掠过怜人的泪目,规避关于她的一切,轻声道“母神回宫歇息吧。” 他站得挺直,纹丝不动。 “鲤儿,我有一事要同你说。”蔌离心疼的看着他,语气谨慎。 润玉“母神请说。” 蔌离静片刻,语气尽量轻柔了些“太湖里,我老友遗留的蚌壳,鲤儿,你去看看吧。” 她想说很多,但开不了口。 邝露早在两年前一次偶然,告诉蔌离,每一天的子时,别人的深眠安梦,却是北柠的炼狱之时。 代受之痛,没人知道其痛如何不堪重负。 邝露每每描述,言语苍白且浅薄。 蔌离想用龙鱼族的方式,为北柠祈福,亡者生前最后所留之处,选个良日,燃人鱼烛,诚心祈愿。 没人知道北柠灰飞烟灭的具体时辰,只能在借用如死之痛的子时祈祝。 却不想,第一次入见证自己伤痕累累的太湖的蔌离,看到了最不想知道的景象。 润玉隐隐察觉到什么,双眸沉了沉,讳莫如深,所有情绪不可察。 他垂在身侧的手,藏在及地长袖中 握紧,松开 松开,握紧 慌乱得不像是他。 粗麻丧服润玉穿了快三年,冷色素裹着萧条的身躯。期间六界寻寻觅觅破了几件,鲜血染了几件,每换一件,都显得有些大。 他穿不了从前的尺寸,越来越消瘦。 润玉存有希望,若有朝一日能再见,他想保留着从前的模样,不让她感到生疏。 经邝露提醒,近来,也按时多吃了一些东西,身形逐渐恢复。 今日这身粗麻丧服穿着正好,不过于宽松。 润玉行到太湖底,见到了蔌离所说的好友遗留蚌壳,外面有无数的千丝红光萦绕。 上次来祭拜蔌离,他看到过,并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想过要去打开。 润玉忐忑,迟疑着,指尖蓄了灵力,挥向蚌壳,却不想灵力一下子被强大的结界反弹了回来,他未加防范,虽未受伤,但也痛了一下。 而他此时才知这红光乃为结界,可阻隔气息。 他似乎知道为何每到子时北柠承受禁术反噬时,气息全无,仿佛消失了一样。 他侧直右手,唤出赤霄剑,劈向红光结界。 此结界乃是无境一命所倾注,在北柠逝去后,它便自毁,残余的结界不足以抵抗天帝之力。 赤霄剑一出,红光湮灭。 润玉收起剑,拂袖挥开巨大的蚌壳。 下一刻。 润玉瞳孔猛缩。 那鲜血似诡红狂妄凄丽,从瞳孔伸向心上,带着尖刺狠狠地扎进四肢百骸中。 红光覆了他的眼,悲凉尽出无处遁形。 蚌壳里,除了鲜血以外,还有细细长长的血痕。 是北柠的抓痕,指甲断裂流出的血,填满了凹进去的抓痕。 润玉一眼就看出来洁白蚌身上蛰伏的痕迹,是十指抓出来的。 他错愕地看了好久。 耳边仿佛是凄厉惨叫,一遍又一遍。 刺得润玉痛苦地滞了呼吸,往后退了一步,本就干涩的眼睛,红润,断落了一滴泪。 他悲怒,他崩溃 他手足无措 他布星的手,掌控众生的手此时,竟不知往何处安放 他颤抖着,去抚摸那无数道血染抓痕。 “对不起。” 简短的话,每一个字都呛着血。 多么无力又苍白的言语,冷得他颤栗。 “柠儿。” “柠儿” “柠儿。” 他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像痛失一切的凡人,惶恐无措并畏惧事实。 他是天帝,至始至终,他孤寡的命理从未给他一条出路。 可他又不肯放手,将近三年,遍体鳞伤。 原本想要苟活在渺茫希望中,不去破灭那仅剩的传说希望。 可她多瘦弱啊,抗下了诸多非常人所能受,一声不吭,真的让他好痛苦。 失去希望又如何,世间之大,有千千万万的法子。 他不信天命,他就是天 润玉回到璇玑宫,捡起纸团,翻阅许多古籍,才知传说所写。 蔌离来时,他发现天不知何时亮了。 “鲤儿,你这样下去会很痛苦的。”蔌离不忍,只得出言劝说。 可润玉不听,语气坚决“孩儿有生之年,会一直找她。” “她绝对不能离开我。” 蔌离叹息时,润玉就要走,她端着热腾腾的早膳,急问“这次又是要去哪里” 润玉“天的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