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江湖不如你》 正文 1.大树村 作为“被老天爷选中的人生赢家”,昭素获得了穿越大礼包——系统。 当然,在昭素看来,这个所谓的系统丝毫不具有小说中能与主角无障碍交流的功能,只是一个单调又乏味的,连扫雷都没有的虚拟电脑而已。 甚至连系统时间都暂停在4034年的某一刻,无法修改。 虽说是具有普通电脑的功能,但这也并未给昭素的古代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八岁的女孩身体,和贫苦的生活限制了一切。 她所在的这个村庄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只因村头有棵三百年的古树,大抵最早定居这里的祖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便叫做大树村了。 古树至今枝繁叶茂,但是大树村却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家家姓谷。昭素爹个勤勤恳恳的田家汉子,昭素娘皮肤黑了点,容貌不丑,只是一天到晚没个笑脸,加上夫妻俩都是寡言的性子,连一桌吃饭都只有筷子碰碗的和咀嚼的声音。这让半道而来的昭素更加无所适从。 她沉默地做着母亲交代的家务,即便闲暇之时也融入不了孩童们骑猪逮鸟的圈子里。 白天从浑噩的脑子里头淌过去,晚上躺在硌人狭小的床铺上,睁眼对着茅草屋顶的时候,黑夜就变得格外难熬。 现下正是没有空调c没有电风扇c没有蚊香c没有止痒花露水的古代盛夏季节。 这恼人的嗡嗡声似乎像是百八十只蚊子恨不得生吃了她。 昭素索性用被单把自己给裹了起来。被单汗湿了床底下的干草,一阵阵汗味夹着草席的霉味不断窜进她的鼻子里。 她闭眼去看脑子里虚拟电脑的桌面,一张自带的冰山照片。 昭素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大约是冰山照片也起到了一点作用,意识终于渐渐昏沉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昭素茫然了许久,终于坐起身来,慢吞吞地穿衣下床。 阿娘已经在烧中午饭了,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昭素洗了把脸,在灶台后面坐下烧火。 母女俩一个站一个坐,中间只有一个土垒的灶台,却如同隔了一整个世界。 饭菜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 阿娘做的饭如其人,也十分清淡,多为水煮,加点盐或其他作料,偶尔在菜汤上漂一点油花。 昭素本身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加上也有了觉悟,饿不死已经是最低的需求了。 吃完午饭之后,昭素留在家里,阿娘顶着大太阳出去给阿爹送饭,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在水里过了一遭,昭素赶紧给她舀水洗脸。 女人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家务。 天黑时,阿爹回来了,脸被晒得又黑又红。 又是一顿沉默的晚餐。收拾碗筷的时候,阿爹忽然开口道:“禾苗儿许人家,明天去吃酒。” “什么人家?”阿娘问。 “一个酒楼掌柜家里。” “做妾?” 阿爹点点头,阿娘便不再问了。 禾苗儿是村东头一个姑妈家的三女儿,比昭素大上几岁,脸盘圆圆c骨架稍大,大家都说她有福相。她见过几次,是个笑起来很可亲的姑娘,一眼就能让人记住。 “做妾”二字刺痛了她的耳膜,不由得为这个年轻的女孩担忧起来,于是问道:“掌柜的 ?多大年纪啦?”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难道嫁给年纪轻的就不是做妾了吗? 阿爹抿了抿嘴,“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说完就回房了。 阿娘一边洗碗,一边看着心不在焉的昭素,终于还是说道:“咱家是不会叫你做妾的。” 昭素抬头,面上带着些惊讶。她没有想过阿娘会和自己说这些。 “我跟你爹商量过了。隔壁村高秀才中了举,马上要搬到城里去,他娘子身体不好,家里缺个伺候的。” 阿娘张了张嘴,犹豫了下到底说道:“你去。” “去见见世面。能认字就更好了。攒点钱自己留着,回来以后男人是好是坏你自己挑。” “只一点,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以后得生个孩子姓谷。” 昭素是真的惊讶了,好半晌才说:“好”。 不论自己以后会不会成亲生子,这似乎是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改变现状的机会了,她想。 喜宴如期举办,席上不见禾苗儿的身影,大家伙却都默契的一句话都没问。 有顿饭吃就挺好。做妾的还能和新嫁娘比?早就按例悄摸抬走了。只是禾苗儿爹娘觉得攀上了贵人,又收了不少礼钱,请大家伙吃个酒显摆显摆。 饭菜倒是比家里平常吃的好。禾苗儿爹娘笑得看不见眼睛,挨桌敬酒,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村民们都恭喜道:禾苗儿爹娘有福气,下半辈子有指望啦。 昭素沉默地扒饭,用一个十几岁女孩的终生幸福换来的福气?那个笑起来脸圆圆的女孩大约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喜宴后没几天,就到了说好的去当小丫头的日子了。 这穷乡僻壤出个举人老爷不容易,有巴结的机会都上赶着,于是村长亲自上门,送昭素到高举人家去。 阿爹一早就去田里了。昭素踏出那个底矮的门槛之前,阿娘说:“别贪城里热闹,多看多听少说话。” 踏出门槛之后,阿娘又说:“念着点家,平时就算了,过年你得回来。” 昭素忽然一股情绪哽在喉咙里,点点头,说:“我走了。” 村长已经有点不耐烦,还挤出笑来,劝阿娘道:“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你就放心吧。” 阿娘盯着昭素,忽然走几步蹲下身抱住了她,又揉揉她的头发。还没等昭素反应过来,就立马松开了。 “这孩子长这么大也没离开过家,虽然是去做丫头,但是还请您在举人老爷面前说几句好话。”阿娘一边说着,一边给村长递过去一小筐鸡蛋。 然后昭素就被村长推着离开了这个叫做大树村的地方。 于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多年后昭素恍然回忆前尘,父母的容颜已经淡却,但她始终记得那个让母亲的味道忽然撞进鼻子里的拥抱。 瘦黑的女人把弱小的自己裹在怀里,似乎已经是她的极限表达,但昭素终究没能再感受到这个母亲的温情。 昭素来到高举人家做工的半年后,还没等到过年,还没等到回家,还没等到她生一个姓谷的孩子,谷家就没了,大树村也没了。 一伙土匪从南边起义,一直往北打,忽然被一个厉害将军带领官兵逼到这里,为了抢粮食和钱,把整个村都屠了。 后来将军赶到,捉住了起义首领,砍下头,尸体悬在县城门口,一大堆人去看。 昭素提着买菜的篮子,也在围观者之列。她木然地看着那具风吹着有些摇晃的无头尸体,想着:原来头掉了,真的是碗大个疤呀。 然后将沉沉的篮子放到另外一只胳膊上,来回换着手回到了高举人家。 高老爷五十多岁,中举之后白日里多往来于衙门和应酬,前几天土匪闹事让他颇为头疼,好几晚睡不着,现在竟然悠悠闲闲地喝着茶,看来昨晚睡了个好觉。 看见昭素,便放下茶杯叫住她。 昭素乖巧答了一声“老爷”。 “采莲啊,你要不要家去看看?”高老爷捋着山羊胡子说。 哪儿还有家。昭素想着,却答:“正要跟太太说,想求几日假回去看看的。” 高老爷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是你这个月的月钱,回去将你爹妈葬了吧。” 昭素将菜篮子放下,双手拿起桌子上的荷包,正要将篮子再提起来的时候,又听高老爷说:“放着吧。” “太太把你的包袱都收拾好了,现在就能走了。”说完就又端起了茶杯。 昭素当然明白高老爷的意思,捏紧手里的荷包,咬了咬牙,去见太太。 太太跪在佛龛前面,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昭素喊了一声“太太”。 木鱼声停了。太太说:“包袱在门口,你走吧。”说完又敲起木鱼来,一声声念“阿弥陀佛”。 昭素往脚边一看,果然一个小小的包袱就在地上,来的时候这包袱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里头没几件衣服,轻飘飘的。昭素的心里也轻飘飘的,一点都不踏实。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里头叹了口气,太太说:“造孽呀。” 昭素不管这夫妻俩的态度,照旧回房间去收拾自己的零碎,看天色还早,昭素有心想雇辆车赶紧回大树村,却在城门口看见一堆官兵回城。 旁边的人以一种猎奇夸张的口气对同伴说道,“你是没看见,那死的人就一个一个叠在车上,一股脑地全送去烧了,烧了好几个时辰哩。骨灰就一起埋了,也不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啧啧啧,听说是叫什么大树村的,真是倒霉催的啊!” 昭素愣了一下,转过头去问那男人:“埋哪儿了?” “乱葬岗。将军大人仁慈,还命人给他们做了木头牌子”男人随口答道。 “乱葬岗在哪儿?” “出城往东直走,半天脚程吧诶,你问这干嘛?” 回答他的只有昭素单薄的背影。 这片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拱起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土包,有的土包前面立着木牌,有的则没有。 昭素穿越其中找了一会,在一个立着大木牌的小土包面前站定了。 这是大树村所有死去村民的坟头了。昭素看着木牌上的名单,一个个找寻阿爹阿娘的名字。 找到了。 当然在我们的故事里,昭素爹娘叫什么都无所谓,而对于昭素本人来说,看见这两个名字,意味着她甚至失去了肉体与这个异世的联系。 昭素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天下之大,竟无可容身。 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激灵。 “我得回大树村,不然今晚就冻死了。”昭素想着,然后给这个土包磕了三个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谷苋苋 昭素在半道上遇见了一个熟人,禾苗儿。 驴车从身后驶过来,超过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车上的女人转过头来喊她:“苋苋,你也要回村里去吗?” 看昭素点头,禾苗儿说:“上来,一起回去。” 禾苗儿头发有些凌乱,捂着肚子,瘦了许多,看起来很憔悴。 昭素问她:“禾苗姐,你去坟上瞧过了吗?” 禾苗儿似乎很不在状态,愣了好半天才答道:“没。埋哪儿了?” “乱葬岗。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昭素犹豫了一下,问道。 禾苗儿嘴角动了动,缓缓摇头。“回村。你不是也要回去吗?” 昭素感觉到禾苗儿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再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昭素见禾苗儿捂着肚子,脸上发白,神情痛苦,说道: “禾苗姐,你脸色瞧着不大好,要不我们回城里去看大夫吧。” 禾苗儿摇摇头,“我没事。”她紧紧抓着昭素的手,“我得回村去。” 于是驴车又颠了半个时辰,禾苗儿终究没撑住,她倒在昭素怀里闭着眼喘气。 车夫怕路上人死了,反正钱已经到手,就把她们赶下车,自己跑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昭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摸摸禾苗的脸,再摸摸她的肚子,“禾苗姐,你再坚持一下,我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给你找个大夫。” 禾苗拉住她的手,闭上眼睛说道: “我其实活不了了。日子没个盼头,就像小时候掉进池塘差点淹死那样,很痛苦。” “苋苋你还小,你不知道那个老东西恶心。” “这孩子不是老东西的。他们给我灌了药,就是要折磨我。我活着是他们家妾,死了我就想死在大树村。” “本来不想叫你,但是看你一个人,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你走吧,别被我连累了。等我死了,你一个人多害怕呀。村里也别回去了,就剩孤魂野鬼了” 昭素说不出话来。禾苗儿不愿意去看一眼亲人的坟墓,却想着把生命的最后时刻留在大树村。她的亲人将她卖了个好价钱,唯一的归宿却只有空无一人的村庄。 正当昭素天人交战之际,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奔跑之声,她不由得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希望来。 她们俩人躲在路边树后,一般人路过是不会注意到她们的。昭素趴在枯草后面凝神静气地等着,映入眼帘的是一马一人,马速很快,马上的大氅几乎飘起来,瞬间就要离开她的视线。 昭素这才发现,这是一队五人骑兵,就在第三个人唰地从她眼前飞驰而过时,她不受控制地喊出了声:“等一下!” 然后从枯草后面跑出来,看见那五人五马都停了下来,为首穿着大氅的那个男人调转马头,与她目光相对,眼睛里充满了审视。 昭素咽了口口水,保持镇定,直接说明来意:“几位大人,我与姐姐听说家里遭难,本欲回乡,不料姐姐途中身体突发不适,车夫跑了,把我们丢在这里,姐姐危在旦夕,请几位大人救她一命!” 说完,甚至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磕头这活计,昭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已经做过很多遍了,此刻为了性命给陌生人磕头也不算什么。 步启铮看着跪在路中间的女孩,给了郎将陈获一个眼神,陈获点点头便利落下马,走到昭素身边,问道:“你姐姐在哪儿?” 昭素赶紧站起来,带他去禾苗那里。 禾苗已经昏了过去,腹部隆起,裙上沾了血,陈获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将禾苗一把抱起,对昭素说:“跟上。” 昭素小小个子,当然爬不上成年男子骑得高头大马,是步启铮的另外一个郎将,叫许由的抱她上去的。 步启铮回头瞄了一眼,身体不适的女人靠在陈获怀里,那个小女孩则坐在许由的身前,神情紧张。看她们都坐好了,步启铮双腿一夹马肚,一行人朝着城里的方向飞驰而去。 昭素第一次骑马,她一边忍受着颠簸一边远离身后男人的胸膛。 许由一个大男人,也尽量避免碰到她。 太阳落山之前,几人终于抵达城门口,无需检查就直接进城,然后在一家名叫回春堂的医馆门口停了下来,陈获直接下马抱着禾苗进去了。 许由也下马将昭素再一次抱了下来,昭素对着他们道了谢跑了进去。 和大夫说明情况之后,昭素提着心,和陈获一起在外面等。过了一会,大夫出来了,说:“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来得及时,大人还有救。”然后叫人请稳婆过来。 昭素这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担心害怕,一边想着这群人会不会是坏人,一边想着禾苗会不会死,现在终于暂时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了。 “多谢这位大人帮忙,不然我姐姐可能就没命了”昭素真心感谢道。 陈获微笑道:“那也是多亏了你喊住我们,其实也只是顺路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其他的几位大人” 陈获摇摇头,“他们早走了,我不留下来看看不放心。” 这所谓的俩姐妹,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像是亲姐妹。如果她在回乡一事上没有说谎的话,大约是大树村幸存的村民了。 陈获回想着昭素对大夫说的话,孕妇被下药,也不知道是堕胎药还是□□ 他也无意关心他人的私事,当然救人救到底,看这女孩估计也没有钱付诊金和药费,于是到一旁交代了伙计一番。 然后和昭素说:“你姐姐会没事的。医馆会尽心诊治你姐姐的病,你可以暂时住在医馆里,也方便照顾你姐姐。不需要担心银子的问题,我都打点好了。” 他走到马前,“我还有事,先走了。”摸了摸昭素的头,利落翻身上马。 昭素脱口问道:“我该去哪儿找你?” 陈获犹豫了下,还是答道:“要是有事,十日之内都可以去驿站找我,我叫陈获。” 昭素简直对这个叫陈获的小伙子好感度爆棚,真的是太体贴了。 等到大夫说禾苗终于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昭素胸中那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 她坐在禾苗床边等了很久,对醒过来的禾苗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嗯。”禾苗扯出一个难看而苍白的笑容,然后盯着天花板。 “我还活着。” “苋苋,你说我还能活下去吗?” “他们会找到我,然后把我沉塘。” “你救我干什么呢?我说了让我死在那儿的呀” 昭素听不下去了。禾苗儿说的很有可能会变成真的。如果禾苗儿最终的结局还是死亡昭素想:那我就找他们再救你一次。 这一夜依旧难熬。她来到古代的每一天晚上都不能安心地睡觉,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又全部忘记。 如果没有脑子里那台虚拟电脑,昭素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质疑那个公元四千多年的未来世界究竟存不存在。 话说回来昭素在脑中打开了电脑,点击存储盘。这里头存着她这么久以来的日记,以及在高举人家里复制而来的各类书籍。 昭素自嘲道:“我可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类似现代语文课本里面的文言文的那种程度倒是没有问题,再深奥一点的就看不懂了。 她在高举人家里待的时间还是太短。高夫人之前曾说,等他家孙子到了启蒙的年纪,就让昭素在一旁伺候笔墨。可惜世事易变 只是,这玩意儿真的能算是金手指吗?昭素托着脑袋苦笑。 做饭,医术,琴棋书画,刺绣,玄学,修真,宅斗,宫斗几个指头掰来掰去也没数出来一个会的。 我难道有什么使命不成?那是女主还是女配的戏份呢?是朱砂痣c糟糠妻还是反派b一ss?是穿书,重生,还是快穿呢? 昭素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虚拟电脑桌面弹出来了一个窗口: 《不知榜眼是女郎》情节修正任务已超时。请您及时完成任务。 昭素皱着眉头关闭了窗口,发现桌面上多出来一些图标,并且还注意到桌面右下角的时间发生了变化,她点开时间观察了一会儿,秒针和分针果然都在往前走。 她呼出一口气,点开新出现的《不知榜眼是女郎》软件图标,页面上出现了故事梗概c主角人设c配角人设c情节线c感情线等等分类。 这是一个女扮男装考科举的故事。 女主自小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养育她长大的爷爷。爷爷是个“扫地僧”,女主则天赋异禀,无论什么都能迅速掌握,文武双全。 有一天,爷爷说:你长大了,该下山见见世面了。于是女主扮成男子模样,一下山就遇到了温润如玉的男配甲。 两人结伴考入了某个学院,然后再学院里大放光彩,收了很多小弟,还结识了王公贵族男配乙。 最后女主和男主在一起,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 以上是大概的故事梗概。 昭素点开标有红色感叹号的情节线页面。 又是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注意! 您已有任务超时!请及时完成任务! 昭素关闭窗口,发现页面里总共有三个任务,都显示超时。 这三个任务分别是:帮助男配甲脱离家族逼婚,超时三个月;帮助男配甲获得游学机会,超时一个月;超帮助男配甲避免与妻子圆房,超时一天。 昭素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尝试着点击了第一个任务,结果显示:任务超时,既定情节无法修正,请完成下一个任务。 第二个c第三个也是一样。 昭素: 这样说来,男配甲已经结婚并且和老婆圆房了?那按照洁不洁的套路,这个甲已经被踢出男配队列了。 可是即便不去考虑任务时限问题,自己是一个这样的八岁小女孩,能完成帮助男配甲的任务吗? 昭素点击返回寻找用户主页,果然在右上角找到了“我的”。 资料显示,“我”叫荀宪宁,是男配甲荀宪旻的三妹。 昭素:???那谷苋苋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进京 由于某个差错,昭素没能成为设定用户“荀宪宁”,而是成为了大树村的谷苋苋。 一个是衣食无忧的高门小姐,一个是吃住无以为继的农家丫头。一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个是远离京城干着急。 村长说过,昭素出生那天他还抱过她,叫她在高举人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这样看来,抱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概也只能继续以谷苋苋的身份做任务了。 现在只好再熟悉一下剧情,等待下个任务发布了。 女主叫白念禾。 念禾?! 昭素一边心想“不会吧”一边往下看。 女主母亲谷禾苗在一场屠杀中被神秘人救下,谷禾苗以身相许,怀胎十月之时遭到神秘人无故抛弃,情绪激动之下差点自杀,又被一个白胡子老头救下。谷禾苗生下白念禾之后,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白胡子老爷爷抚养白念禾长大。 先不论情节对不上,这时间线歪到天边去了。现实里的谷禾苗十几岁少女,并且刚刚流产,怎么可能有一个和男配同龄的女儿? 让昭素头疼的是,摆在她面前的问题都很棘手。 一是女主是否出生。如果出生了,现在人在什么地方;如果没有,她还会由禾苗儿生出来吗? 二是现实情况与设定情节相差过大。谷苋苋的身份加大了任务的难度,原定时间线发生了极大偏差,接下来的情节怎么发展? 三是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会发生什么呢? 昭素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原来的些许好奇心已经一点不剩。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既然有了盼头,那饭就一点点吃,日子就一天天过,不论有什么结局等着她,她倒是都不怕。 第二天,昭素挂着两个黑眼圈出门,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到达驿站,找到了陈获。 步启铮听完小二传话之后,看了一眼陈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底的意外显而易见。 许由笑道:“三哥招女孩子喜欢。” 陈获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见她小小年纪十分可怜,怕她遇到难处,所以告诉她有事可以来驿站找我。” 看到步启铮点头,陈获便出去见昭素了。 天冷,小姑娘一边跺脚一边对着手哈气,见陈获来了,赶忙上前打招呼:“陈大人好。” 陈获带她到堂内坐下,跟小二要了一碗热姜汤。昭素没有拒绝,她真的很冷,还很害怕感冒。 “你姐姐还好吗?”陈获问道。 昭素点点头,“嗯,多谢大人关心,姐姐还在静养。” “如果没有大人,我和姐姐肯定要露宿街头了”昭素抿了抿唇,“大人知道土匪屠村吗?其实我和姐姐都是那个大树村的,现在整个村子都没了,只剩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所以我才又来找大人帮忙。” 陈获沉默了下,“很抱歉,我们来晚了。” 这几人果然和剿匪的军队有关。昭素继续说:“这怎么能怪大人们呢?都是那些匪徒”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阿爹阿娘,眼眶微微发红。 “姐姐是妾室,在夫家受尽□□,实在是不堪忍受才抱着必死之心逃了出来。现下托大人的福,捡了条命回来,只是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想请大人帮姐姐拿到休书,断绝和夫家的关系。只此一件,恳请大人帮忙,以后再也不敢来打扰。” 陈获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了。 昭素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有些反应不过来。陈获看她这模样便笑了,摸摸她的头:“不过举手之劳,也幸亏你找过来说明实情,你姐姐该多谢你才是。” 昨天陈获虽然察觉到这对姐妹有不妥之处,但是怕节外生枝到底没有多管闲事。今日小姑娘找过来,又得了将军许可,帮人帮到底也未尝不行,更何况他此刻另有打算。 “你姐姐夫家姓甚名谁,住在什么地方?”陈获接过小二端来的热姜汤,放在昭素面前,“不急,先喝姜汤再说。小心烫。” 姜汤很辣,但是喝下去全身都舒服起来了。 昭素将禾苗儿给的信息一一都告知,陈获点点头表示了解,“三天之内解决。让你姐姐不要担心,好好静养。休书我会给你送过去。” 昭素发自内心地觉得,陈获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将要告辞之时,陈获忽然说:“要不上去谢谢我家将军吧。” 昭素愣了一下,想起那天那个穿着大氅的男人,道:“应该的,就是怕打扰到将军。”然后跟着陈获一起上楼。 陈获敲门,“将军,我带她来见您。” “等一下。”步启铮正在擦拭剑身,听到这话,怕刀光剑影的吓着小孩子,便把剑插回剑鞘,放在里侧的长凳上之后,才道:“进来吧。” 昭素跟着陈获进去。房间里有些烟火气,可能是点了炉子,比外头要暖和些。 这次男人没有穿大氅,即便坐着也很高大,身形笔挺,脸色严肃。屋子里还坐着许由和昨日一行的另外两个男人。 许由看出小姑娘拘谨,笑道:“来得正好,我们昨天回来时饿了,买了些糕点。只是实在不合我们几个大男人的胃口,你尝尝。”说着,把桌子上的糕点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在几个大男人的注视之下,昭素拿起一块兔子形状的白色糕点小口吃了起来,而这几个人已经在几息之间完成了目光的交流。 许由道:“味道还不错吧。” 昭素点点头,“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昭素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我叫谷苋苋,谷子的谷,苋菜的苋。” “将军和诸位大人的恩德,苋苋无以为报,若是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一定让我出一份力。” 步启铮心想: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能有什么地方用得到你? 陈获却笑道:“那可真是巧了,眼下我们将军就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苋苋姑娘帮忙。” 屋里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陈获,只见他不慌不忙解释道:“将军祖母一直盼着将军早日成家立业” 所有人: 昭素:??? 陈获接着说,“将军志在建功立业,哪有什么心思放在儿女之情上。太夫人一向喜爱女郎,不如认了将军作义兄,带着你姐姐到京城跟太夫人一起住,也免得太夫人总盯着将军不放。” 陈获倒是没说你们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云云,这孩子心底善良,看起来并不像是爱慕富贵的样子,若是多说可能反而会起反作用。 原来是这样。真是想要上墙就来个梯子,她正头疼怎么去京城搞清楚男配甲的情况,但是昭素不好一口答应,只说要回去问问姐姐的意思。 昭素离开之后,步启铮才显出怒色,“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陈获立刻跪下请罪,“也是这丫头又来一趟,属下才临时有此打算的。眼下满朝上下都盯着将军,这一两年将军实力正盛,还算风平浪静,一旦荡平夷寇,回到京城,就会有更多的人想方设法送探子到您身边,女色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立个靶子,便可以让别人放松对将军的戒心,咱们行动也会方便很多。她是大树村余孤,咱们带她回去也是义之所至。” “这丫头我会再查查,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她姐姐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软肋。” “将军厌恶勾心斗角,属下又何曾喜欢。只是这孩子和她姐姐确实也无处可去,不如叫她跟着我们,以后太平了便给她一桩如意婚事,不叫她白白做这个靶子。” 步启铮沉默了一会,便叫他起来了。“下次算了。你们都出去吧。” 等他们都出去了,步启铮重新拿起长凳上的剑擦了起来,默默地想:“罢了,若是到时真的不好收场” 昭素回到医馆,禾苗儿正要起来喝药。昭素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给她。 “禾苗姐,过几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昭素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去哪儿?”禾苗笑着问。 昭素拿起桌上的一盘蜜饯递给她,“去京城好不好?”然后把陈获的提议同她说了。 禾苗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想留在这里,等以后她做点工能养活两人就再搬出去,于是也同意了。 三天还没到,陈获就带着休书来了。“事情都解决了。你和你姐姐再休息几天,因为你们不会骑马,回京路途遥远,到时候将军带兵先行一步,我来接你们坐马车。” “托你们的福,坐马车可比骑马舒服多了。”陈获开个玩笑,昭素和禾苗也一起笑了起来。 昭素看着终于露出笑脸的禾苗,松了一口气,心里暗忖:女主在什么地方呢? 在昭素踏上进京之路后,任务面板终于发布了新任务。 请阻止荀宪旻长子出生。时限:九个月 马车内很温暖,一路也不怎么颠簸,只是此刻昭素内心隐隐发寒。 照这个逻辑,男配甲的新婚妻子已经怀上了孩子,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这个无辜的姑娘流产? 即便自己把身边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当做游戏npc看待,也无法做出这种事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任务呢?昭素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耳边传来禾苗温柔的声音,“苋苋?醒醒,做噩梦了吗?” 昭素闻言睁开眼睛,只说道:“嗯,谢谢禾苗姐叫醒我。”她将门帘掀开一个小缝,天色已经隐隐暗下来,向兼职马夫的陈获说道:“陈大人,天黑之前能到吗?” 陈获道:“今日可能要找个农家住下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下了马车,就近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 这一夜过得很不平静。即使早有觉悟,昭素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亲眼见到武功是什么样子。不过令她更为惊讶的是,女主终于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武功 正当昭素和禾苗儿准备睡觉时,一阵急促而细微的敲门声传来,“是我,睡了吗?” 昭素开门,看到陈获神情有些严肃,问道:“怎么了?” 陈获快速道:“附近有人打斗,我去看看,即便听到声响,即便再好奇,也千万别出来。万一有什么,我一个人保护不了你们。” 看见昭素点头,陈获便离开了,还没看清,他就“噌”一下翻墙出去了,昭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禾苗儿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难道又是那些土匪吗?”她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虽然禾苗儿自打在医馆醒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提过她父母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她还是很害怕。 “怎么可能呢?土匪都被步将军打跑了。”昭素一边把门关好,“快睡吧。” 话虽是这么说,昭素脑子里东想西想的,到底还是睡不着,起身靠着床头坐着。 虽说她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是这次事件说不定和剧情有关呢?正犹豫着,虚拟电脑跳出了一个窗口,是新任务发布了。 “请根据地图导引,救助受伤的女主白念禾。” 女主终于出现了! 昭素点开地图,自己所在位置显示为绿色圆点,蓝点位置不停闪烁,提示女主所在方位,周围还有一个移动的红点和黄点,红点提示敌人,黄点提示陈获。 昭素看了熟睡的禾苗儿一眼,蹑手蹑脚下床出门了。 虽说有地图指引,显示目前自己周围并没有红点敌人,但是昭素还是十分谨慎,一路小心翼翼。 地图上显示红点和黄点在靠近女主位置,昭素不由得有些担心,但是他们移动速度很快,没一会就抵达蓝点,几分钟后又离开了。蓝点没有变动,昭素猜测他们并没有找到白念禾。 蓝点所在是一个破庙,这是一个十分容易发生剧情的场所,主角通常会隐蔽在神像后面。 放眼望去,自然是什么人都没有。昭素四处找了一下,然后侧面爬上神座,掀开满是灰尘的罩布,捂着口鼻往神像后面瞧。 果然有一个女孩靠在墙上,昏迷不醒,嘴角还带有一丝血迹。 靠自己一个人显然是无法将白念禾带回去的,目前可以信任的人只有陈获了。正准备将一切还原去找陈获的时候,女主忽然睁开眼睛,闪电般扼住了昭素的脖颈。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昭素不由得立马去掰脖子上的那只手,待看到女主那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眼神时,昭素明白自己根本不具有和她抗衡的力量,于是忍住窒息和疼痛,闭上眼睛,双手上举做投降状。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松缓,那只威胁自己生命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昭素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咳嗽起来。女主微微喘气,闭目养神。 女主不说话,昭素缓过气来就得说点什么。“我晚上睡不着就出来了,见那两人离开就进来看看,然后发现你在这里” “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就想着你继续藏在这里吗,我看看带点药和吃的来给你。” “我真的没有恶意咳咳” 白念禾镇开眼睛,一双澄澈的眸子盯了她一会,终于开口说道,“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加之我又受伤了,便更加防备,误伤你是我不对。至于药和吃的就不必了,你走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声音出乎意料的粗哑,但听起来又不像是受伤导致的。昭素面上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只见白念禾眉头微蹙,一把将昭素搂过来捂住她的嘴,并且将她可能会露在外面的裙角扫了进来。 白念禾的手刚好堵住了昭素的呼吸,她抬手点了点白念禾的食指。白念禾转头看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将手往下移了一点,仍旧没有放开。 昭素整个人都被锢在女主的怀里,无法动弹,便只好凝神去听外头的动静。 来回走动的脚步,金属和物体之间的碰撞,东西倒地,一连串的声音传来。昭素点开地图,显示有三个红点在周围移动。因为转折点发生大变化,原著参考性大大降低,昭素实在对不上这是哪一个情节。 声响渐渐停息,三人离开了破庙。 白念禾终于放开手,昭素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不关你的事。”白念禾冷淡回答,随即又看着昭素的眼睛问道:“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叫追杀?” “嗯,就是很多人一路追,要杀另外一个人。” 白念禾意在试探,心虚的人自然第一反应就是眼神闪烁,迅速寻找理由,昭素一本正经的解释反而让白念禾打消了怀疑。 白念禾点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不是说要帮姐姐吗?你愿不愿意带姐姐回你家?” 昭素只不过是借宿在这附近,房间里还有禾苗儿,若是想要安全接近女主,最好还是要把陈获给拉进来。“姐姐,那我们一起回京城,找好大夫给你治伤。” “你家在京城?”白念禾有些意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昭素省去一些细节,掺着一些不重要的细节扯皮一通,终于看见陈获的黄点接近破庙。陈获武功很高,至少要比那些红点高多了,因为当陈获进入破庙时,她还能说话并且白念禾没有再捂住她的嘴。 所以陈获自然也就听见了昭素的声音。他听着昭素在那里啰啰嗦嗦说自己的经历,于是悄悄退出破庙,一边喊着:“女郎!”一边走了进来。 一听见这个声音,昭素惊喜万分。白念禾看她这个反应也就没有出手,任由她脱口喊道:“我在这儿!”喊完转头对白念禾道:“姐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护卫哥哥,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护卫哥哥,我在这里!”然后跳进了陈获的怀里,陈获笑着把她轻轻放到地上,看向后面的白念禾。 白念禾撑着内伤直接跳了下来,点头示意了一下。 昭素笑道:“别在这里站着啦,我都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对了,护卫哥哥,你那里有没有药,这个姐姐受伤了,还有人追杀她,咱们帮帮她吧。” 陈获拱了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白,你们叫我白二就可以了。” 陈获道:“不知白姑娘可愿和我们一起回去?” 白念禾在心里计较了一番,最后还是拒绝了。陈获当然也不会多做挽留,只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给白念禾,“这是上好的疗伤药。” “多谢。”白念禾说完便走了。 见昭素发呆,陈获道:“放心吧。我看她虽然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可,脚步还算轻快,伤势应该不严重。这姑娘武功不弱,再加上我给她的伤药,不出三日便能痊愈了。” 说罢,面色忽然严肃起来,竟是真的唤了她一声“女郎”,语气郑重道:“属下之前说过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出门,您这样做不仅是将自己的安全置于危险境地,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属下在将军面前也无法交代。” 被一股脑教训一通,昭素乖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跟着陈获往回走。 路上,为了缓和气氛,陈获打趣道:“现在除了将军,人人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了。” “从年纪来看,只要是比我大一些的,就都是哥哥姐姐。” 陈获笑道:“嘴甜,还聪明,老夫人肯定会喜欢你的。” “哎呀陈获哥哥,你就别揭我短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担心姐姐。”昭素催促道。 陈获点头,于是蹲下身来,示意她上去。 “背我?” “嗯,我用轻功会快很多。”陈获道。 听他这么说,昭素不再犹豫,搂住了陈获的脖子。陈获直起腰托了她一下,运起轻功赶路。 昭素今晚是见识到了真正的武功,直接体验到还是第一次。轻功真的比步行快多了,几乎克服了重力对人体的束缚,在空中借力,足尖轻点,就能往前荡上很长一段距离,就像电影电视剧里面那样飘逸。 “陈获哥哥,你的武功和步将军相比,如何?”昭素在他耳边问他。 陈获笑道:“不及将军远矣。倒是比许由强些。” “那你看我能学武吗?我也想保护自己和别人。”昭素问道。 陈获想了一下,说道:“不无不可。只是个人根骨不同,回去我给你检查一下,若是不错,这一路上空闲时我教教你基础,回到京城跟着府上的护卫军一起操练,肯定会有不少长进。” 昭素当然明白他军务在身,肯定不能每日抽空来教自己,便高兴地点头,说:“谢谢陈获哥哥。” “对了,你能看出来刚刚那位白姑娘是什么路数吗?”昭素问道。 陈获摇头,“不知道。我当时躲在暗处,看到那伙人一直在追她,她当时就已经受伤了,看起来伤得很重。” “后来我跟踪黑衣人到了破庙,又随黑衣人离开,并没有发现破庙里有人。直到我再回来,发现你有意编故事,便配合你演了场戏。我素来擅长轻功,那位白姑娘没有发现我虽在情理之中,但能在众多黑衣人围捕中逃脱,内伤也好了很多,由此看来,功夫肯定不会在我之下。” “不过,因为没有直接交过手,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若是将军在此,或许瞧得出来。话说回来,你是这么知道我当时在破庙的?” 昭素无辜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我看到你和那黑衣人一起离开了。但这周围地形平坦关扩,只有一个破庙可以藏身。所以我猜测,按照你的谨慎,肯定还会亲自再来查探,把危险扼杀在襁褓之中。” 眨眼间已经到了寄宿农家的墙外,陈获笑道,“你个小孩子,倒是把我的性格给摸透了。” 昭素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就那么把她放走,没问题吗?” 陈获带着她翻墙进去,把她放下来,“有问题也得放她走啊。我可不敢保证能护你周全。你的谎话编的不错,而且即便她心里还有疑虑,看我在场也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我才能带着你全身而退。” “但是下次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陈获看她低着头不说话,叹了口气道:“我就不说了,下次我不在,别犯险了。” 昭素点头,笑着说:“今天多谢陈获哥哥了,那我先去睡了。” 陈获看着昭素的背影,默默思忖了一会,抬头看着月亮隐进云层里,也回屋休息了。 轻手轻脚的爬上床,禾苗儿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昭素安心躺下,然后发现系统提示救助女主白念禾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松了口气。 女主肯定还会再次出现,所以暂时不必担心了。昭素摸着脖子,心想:咽喉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是棒极了,于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武。至于成亲以后能吊打夫君之类,都是后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将军府 第二日则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是在起床洗漱时,陈获瞥见昭素脖子上绑了一条丝巾,问道:“她伤你了?” 昭素回答道:“掐我脖子了。没事,我遮一下淤青。” 这时,禾苗儿也刚好出来了,笑道:“你们在聊什么?陈大人为何如此严肃?” “没什么,陈大人说时间紧,我们可能要赶路了。”昭素解释道。 禾苗儿点点头,“那我们快点洗漱,吃完饭赶路。” 陈获便不再说话了。 今日不必借宿,三人进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昭素把行李放好,坐在床边对禾苗儿说:“禾苗姐,我去找陈大人学武,你要不要一起?” “学武?”禾苗儿想了一下道:“我这个年纪怕是已经学不了了,况且我这个性子,实在不适合和人打来打去。” 禾苗儿摸了一把昭素的头,笑道:“我等你学成来保护我。” 两人笑闹了一番,昭素便出门去找陈获了。 还没等昭素抬手,门就开了,陈获笑道:“进来吧。” 昭素问:“你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吗?” “不是。我听到你的说话声了。”陈获摇头。 这么厉害?昭素微微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因为担心你们的安全,便时刻注意着你们那边的动静。这么近的距离,没有听不到的道理。” 虽说近,但也隔了两间房,这也能听得见?“这么说来,学武之人的五感果然高于常人许多。” 陈获点头道:“确实如此。内力越深厚,五感越敏锐。不过很多人不能很好地控制,导致承受了很多常人所没有的压力,所以情绪变得十分暴躁。遇到这类人,最好避开些。” 这种理论,昭素倒是第一次听到。“难道有什么控制的法门不成?” 陈获道,“这便是习武者人人挤破头都想进入大门派学武的原因之一了。武功不一样,运功的方法也就不一样。因此散人多是依着江湖上不成器的武学,自学或者跟着同样不靠谱的师傅学的,不能自如控制的当然大有人在。” “你就不一样了。”陈获笑道,“有我这个名门出身的带你入门,根基自然不用担心。” “哥哥师傅,那你是出身哪个名门呀?”陈获不愿以师傅自居,昭素偏要这么喊他。 陈获无奈笑笑,也不多费口舌去纠正她,卖关子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先看看你的根骨如何。” 所谓根骨,自然就是学武的资质,虽说和骨头的质量没有什么重要关系,但是肢体协调性,领悟力和意识却是非常重要的。 就像打游戏,虽然有程序控制游戏人物的招式动作,但是真正操作对阵的却是玩家,手速和意识等是战斗获胜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在实力不如对手的时候。 当然,这些都可以后期培养,大神都是从小白开始的。正因为如此,拥有根骨的便不可多得,可以称得上天才。 如何检查根骨,是陈获门内的秘密,在这里便不多赘述。 能被系统选进这个带有武侠色彩世界,昭素的领悟力自然不错,就是肢体协调性差了点。昭素暗搓搓地想:若是荀宪宁的那具身体,不知会如何。 说到这个名字,既然自己成为了谷苋苋,那荀宪宁这个人还存在吗? 陈获开口打断了她的出神,“女子习武,体力方面肯定不如男子,所以建议主修内功。我先教你一套口诀,你每日照着练。等回到京城,你便和护卫军一起练。” 于是一边运功一边背了长串的文言文。背完之后,看着昭素傻眼的眼神,笑道:“这是总纲,我先给你念一遍,以后你也要背。接下来我给你仔细讲解,听好了。” 陈获是个好老师,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依着昭素的领悟力,当晚回去就练出了气感,第二日已经能隐隐感觉到内力在静脉内流转了。 对此,陈获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自己c步将军等等也是这么过来的。因此,虽说按照电视的套路,自己应该算得上的天才,但是陈获这样的反应让昭素觉得,事实恐怕并非如自己所想,于是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牛叉之处,这就很让她的未来夫君苦恼了。 大约十几天后,昭素能够提气一跃翻墙之后,三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帝京繁华远超昭素想象。她所见识到的古代城市,不过是家乡的小城乡以及一路上走马观花的印象,这当然和影视剧里面有水泥地的古代大不相同,甚至连城门都是残破掉漆的。 而当她越靠近京城,就越能感受到繁华的气息。当然,这种繁华是相对而言的,这让在现代长大的昭素不由得发出感叹。虽说封建制度黑暗吃人,但是古人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 禾苗儿也看花了眼,昭素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激动,“我第一次来到京城,没想到是这样的。大树村算什么。苋苋,咱们以后就在留在京城了?” 昭素点头,“是啊,咱们还能住在将军府,肯定比咱们以前的房子都大。” 马车还在前进,禾苗儿睁大眼睛看着车窗外,不舍得放下帘子,陷入了对未来的想象之中。 看到她这样,昭素的心情反倒低落了下来。这个世界的人c物都如此的真实,自己真的能不带任何感情的以任务者的身份参与他们的生活吗? 马车停了下来。陈获在外面喊道:“女郎,下车吧,到家了。” 到家了。昭素暂时把脑海里复杂的情绪抛到一边,和禾苗儿互看一了眼,掀开门帘子,一眼瞥到“敕造奉毅将军府”几个大字,便扶着陈获的手,踩着车凳落到了实地。 随后禾苗儿也下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衣着整洁,上前笑道:“郎将可回来了,将军在大营等着您呢。” 又对着昭素行了一礼,道:“小的忝为府里管家,随步姓,见过女郎和谷姑娘,请两位随小的安顿下来,然后去拜见老夫人。” 昭素看向陈获,陈获笑道:“去吧。我还要去向将军复命,一切听从管家和老夫人的便是。” 目送陈获离开后,昭素和禾苗儿跟着管家进入了将军府。 或许是“敕造”的关系,这府里的情景让昭素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高大上”,禾苗儿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可真是两位“谷姥姥”进大观园了,昭素自嘲地想。 管家说,步将军和老夫人的居所在东院,因为府里一直没有其他主子,西院便一直空着,她们刚好可以住在西院做个伴。 管家叫另外一个下仆带禾苗儿走了,亲自领着昭素去专为女郎准备的院子。 昭素克制住自己乡巴佬的心态,只跟在管家后头,但仍然能看得出来,不论是用具还是装饰都十分用心精致,对于八岁的谷苋苋来说,显得尤为大气。 管家自然是发现了昭素不小心流露于面上的赞叹,道:“女郎既然入了府,便和两位主子是一家人。老夫人发了话的,女郎要精养,望女郎不要负了老夫人的一番苦心才是。” 昭素自然是点头称是,行李有下人安置妥当,换上特地为女郎准备的衣服后,便和等在偏厅的禾苗儿一起去拜见老夫人。 东院很安静,走廊上都挂了防风的幔帐,绣了花鸟鱼兽的花纹,十分活泼有趣。鼻尖还能隐隐能闻到一股暖香,昭素和禾苗儿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管家笑道:“这香是将军从南疆寻来的,老夫人很喜欢。只是大夫说不宜长久点在屋子里,所以就熏熏走廊了。” 禾苗儿问道:“不知老夫人可还有什么喜欢的?” “这喜欢的东西,以后慢慢也就知道了。两位初初入府,老夫人心里都有数。只是这不喜欢的,就要注意了。”说到这儿,两人都去看管家。 “老夫人头一件不喜欢的就是磕头。除了其他需要,只有老夫人在的场合,都不需要磕头。” 昭素和禾苗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转过暖廊,便到了老夫人的居所。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婢子见到几人便笑着行礼问好,一个打开门,另外一个说:“老夫人已经等着了。”然后示意开门的婢子进去通传。 两人跟着管家进门。昭素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屋子比起这里也不遑多让。 一进屋,一位穿着雅素,却气色尚佳的妇人端正地坐在上首,含笑看着她们,这便是奉毅将军府老夫人高氏了。 高氏少有慧名,二八年华已是闻名帝都的才女,嫁给一个武夫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自她而始,步父和步将军都文武双修,丝毫没有粗莽之气。 两人正要行礼,老夫人抬手招呼她们近前去。老夫人拉了两人的手,仔细看着,禾苗儿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昭素倒是坦荡荡地微笑着任她打量。 老夫人点点头,“好孩子,去坐吧。”两人依言落座。 拉了一些家常后,老夫人说:“苋苋是铮儿的义妹,是府里的女郎,禾苗儿也是正经的小姐主子。你们俩来了,家里就热闹多了,以后咱们一家就好好过日子。” 昭素和禾苗儿都点头,只听老夫人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要开始学习了。” “禾苗儿年纪大些,那就分别给你们请个女先生,因材施教,三天后开始。如何?” 两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于是再叙了一会子话,就告退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昭素都没有见到名义上的兄长,说是军务繁忙,只每旬回来一次。禾苗儿心里似乎有些不踏实,所以每日都来昭素的屋里说说话,打发时间。 要么是独立自主,要么是做下仆伺候举人老爷,这一朝被别人无微不至地服侍,昭素着实有些不适应。 禾苗儿悄悄说:“咱们以前是过苦日子的。我刚来的时候还有些花了眼,但是现在我想通了。荣华富贵是表面的,就像我爹娘,把我卖了换钱,到最后被土匪给杀了。” “现在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就得感恩,更得小心翼翼,有机会就报答人家。” 昭素心里很暖,禾苗儿能这么和她说,自然是把她自己和昭素真正联系在一起,是不可分割的亲人,于是郑重地点头。 很快就到了上学的日子。两人是分开上课的,昭素不知道禾苗儿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教授自己学业的女先生确实十分严厉。 一个字不能错,错了就要打手心,还布置了繁重的作业。昭素当然可以利用虚拟电脑“背下来”,不过这到底不是自己真正学到的东西,因此之乎者也着实令她头痛。 两人学的东西不一样,昭素怕禾苗儿有些想法,于是私下里和禾苗儿诉苦,禾苗儿却说:“我开心都来不及。你还小,慢慢你就懂了,这都是为你好。” 昭素有些脸红,之后也再没说过这种话。有了任务,时间自然过得飞快。这天,管家差人来说,将军今日回府,晚饭要在饭堂用。 时隔这么久,昭素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位战功卓著的奉毅将军,她名义上的兄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荀宪宁 在正堂等了一会,步启铮终于迈着匆忙的步子进来了,一旁的婢子默默退下吩咐厨房上菜。 步启铮看了昭素和禾苗儿一眼,对着老夫人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含笑点头,“快坐,就等你了。”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之前在高举人家里就是如此,没有一个人出声,默默吃完饭就完了。将军府倒是不在乎这些,老夫人还不时给几人夹菜。 饭桌上有每个人都爱吃的菜,这几日昭素虽然没有和老夫人同桌过,但是老夫人似乎对她们喜欢吃什么都知道得很清楚。 “听孙先生说,苋苋的进步很快,千字文都已经背熟了。刘先生还夸奖禾苗儿有学琴的天赋呢。”老夫人夸奖道。 背诵千字文对于昭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写好大字有些不容易,这段时间主要是用来练字了。 步启铮点点头,“不错。我听陈获说你的风波决已经入门了?” 风波决?昭素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肯定就是陈获交给自己的武功法门了,于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便跟着护卫军一起早起操练,白日和先生做学问,再大些便学点兵法谋略,任是谁也欺负不了你。” 老夫人哼了一声,“笑话,我步家女郎,谁敢欺负?” 步启铮道:“步家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她,总得有些自保的本事。” “那就让流云来教,跟着一群大男人算什么回事?”老夫人有些不满。 步启铮解释道:“孙儿想着流云贴身保护您” 老夫人放下筷子,“就这么定了。流云整日跟着我一个老太婆后头,一身好武艺都白费了。每日早上也花费不了多久,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大不了我也在一旁看着。” “祖母都这么说了,孙儿也只能同意了。”步启铮无奈笑道。 于是在刻意忽略任务的情况下,昭素度过了一段幸苦而充实的生活。 流云名义上是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实则身怀绝技,是不输步启铮的高手,在教导徒弟方面也是倾囊相授。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昭素进步飞快。但是即便有意忽视,任务截止期限眼看着一点点逼近,昭素心里不是不着急的,但是扼杀一个无辜生命,这样的任务内容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这天,昭素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说:“二十五日宣平侯府上二小姐及笈,请咱们过去热闹热闹。我叫人新给你们做了身衣裳,回去试试。” 自打入京以来,昭素一直都窝在将军府里,平日里几乎不出门。想瞌睡就来个枕头,宣平侯正是男配甲所在的荀家。这次借着聚会,正是打入上层圈子的好机会。昭素心知不能再这么缩下去,决定要趁此机会打听一下荀家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日早课时,课间休息之时,昭素问道:“流云师父,京城里的女郎好相处吗?她们会不会瞧不起我?” 流云杵着木剑,沉思了一会,“这我就不大知道了。我平日里跟着老夫人,见的都是上了年纪的,没见过几个女郎。” “不过,你是将军的妹妹,即便她们心中对你有所轻视,也不会当面给你难堪的。” “那你知道这次及笈的姐姐叫做什么吗?” 流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做什么宁的,我也只听老夫人提过一嘴,听说长得很美。还没及笈呢,提亲的就踏破门槛了。” 因为荀宪宁和后来出现的男配乙有婚约,所以小说里对她进行了一番容貌描写,提亲的人里就有男配乙家里,这还是男配乙主动提出来的。 由于昭素“本来的身份”应当是这位宣平侯府二小姐荀宪宁,所以如今身为谷苋苋的她心里便有些疑虑和担心,不过在这场及笈礼之后,昭素反倒觉得谷苋苋的身份真的比荀宪宁好太多了。 女儿家及笈,邀请的几乎都是女客,因此负责接待的也是侯府的女眷。宣平侯夫人孙氏是老夫人的手帕交,两人一见面,介绍了昭素和禾苗儿一番,便把她们交给长孙媳妇魏氏照看,自顾自地叙旧去了。 魏氏云鬓高挽,袅袅婷婷,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性格温婉却又不失风趣,十分讨人喜欢。 大约两柱香以后,老夫人笑意满满地回来,司仪宣布及笈礼开始,盛装的荀宪宁终于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十五岁的年纪,已然初具女子娇美,眼睛里是一派不谙世事的纯真和无所畏惧。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抓住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老夫人赞道:“颇有吉安(侯府老夫人闺名)年少时的风采。”又转头对昭素说道:“不过到你及笈时,咱们不搞这些虚的排场,只家里给你庆祝庆祝罢了。你想要什么,祖母给你一份,再叫你兄长给你一份。” 这正合昭素心意,她其实并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场合,笑道:“那我可有时间好好想想向祖母和兄长讨要什么礼物了。” 礼毕,宴席开始。中途昭素和禾苗儿一起去方便,在从净房回去的路上,却发现远处假山里头有一对野鸳鸯在做不可描述之事。 动静很小,声音也十分隐忍。但是昭素的耳力不同往日,可以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响,于是正要避开,却从这两人谈话之中竟然发现一个大秘密。 有生以来竟碰着了扒灰这等污糟事,让昭素不由得想立即洗洗耳朵。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禾苗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快步走开了。 禾苗儿不明所以,等到脚步放慢下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是知道我学武后变得耳聪目明的,刚刚听到了些不好的东西。但是与咱们无关,离得远远的也就是了。”昭素摇摇头道。 虽然不知道昭素说的是指什么,但既然她这么说了,禾苗儿也就不再追问。 大约一刻钟过后,魏氏也从外面回来了,昭素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眼角带着一抹还未褪去的红色。入座之后,不时扶扶发髻,碰碰脸颊,十分不自然的样子。 旁的人没有发现什么,但老夫人似乎有所察觉,不经意地问道:“及笈礼开始之前,魏氏和你们聊了什么吗?” “只问了我们几岁,平日里读了什么书,喜欢做什么之类,还说以后可以多来侯府走动。”昭素答道。 老夫了皱了皱眉头,“此女性子实则轻浮,不宜交往。以后若是来侯府,遇上她,能避则避。” 昭素点头答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听说荀二姐姐还有一个哥哥,年少有为,不久前娶亲了,可是今日怎么没见着这位二嫂子?”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是胎像不稳,已经静养很久了。孩子能不能平安出世还是两说。” 难道是系统搞的鬼?这个孩子其实原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如今时间线和情节线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偏差,按照昭素的私心,若是这孩子在足月之前自然流产,她便能松一口气;但即便任务超时,昭素也不可能暗中使什么手段去谋害别人。 说到底,昭素也只不过是一个矛盾而又不失善良的普通人罢了。 老夫人胃口不大,已经吃得七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道:“你还小,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你以后若是嫁人,生一个就足够了,祖母到时候给你好好相看相看,保准给你找个好婆家。” 回想起魏氏与那人做下的丑事,昭素只觉得一身恶寒,也不知背地里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与生活在荀府这种环境相比,老夫人实打实的疼爱更让昭素觉得温暖和庆幸。 及笈礼后一个月左右,便传来荀宪宁和皇后母家侄儿何舟麒定亲的消息。 这个何舟麒便是抛弃荀宪宁转而投向女主白念禾的的男配乙了。 老夫人作为手帕交,自然想要去恭喜一番,于是昭素也得以第二次进入荀府。 由下人领着进屋,只见荀宪宁掺着宣平侯老夫人孙氏起身相迎,孙老夫人脸上喜气洋洋,连道欢迎。 两位长辈在一起说话,昭素自然是插不上嘴的,于是在一旁正大光明地观察荀宪宁。 荀宪宁被她盯着,也不好意思了,不得不分神偶尔瞥她一眼,脸上泛出红色来。 老夫人瞧见了,笑问:“苋苋为什么总盯着宪宁看?莫不是宪宁太好看了,连苋苋都想把她娶回家?” 昭素认真点头,道:“祖母,您以后多来侯府和,这样我就可以和宪宁姐姐一起玩啦!” 老夫人和孙老夫人都笑了起来,孙老夫人道:“我说呢,原来是想和宪宁去玩啊。”转头对宪宁笑道,“你带着苋苋去玩吧。” 荀宪宁点点头,拉着昭素的手,穿过大大的院子和长长的走廊,转到自己的房间,先叫人上了蜜水,然后自己从柜子里拖出一个箱子来。 荀宪宁打开箱子,招呼昭素来看。“我从小到大的玩具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箱子估计是搁置了很久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擦手上沾到的灰尘。 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布老虎c布兔子c土偶c风筝c香包c花灯等等。昭素稍稍挑了挑,把一只布老虎抱在了怀里。 荀宪宁眼底有些怀念,“你也喜欢这个。”她默默昭素的头,“院子里有秋千,我带你去坐秋千罢。” 昭素坐在秋千上,荀宪宁站在她身后推,秋千荡得很高,微风拂过昭素的脸颊,由低摆到高处又荡下来的时候,就像飞起来一样。 轻功也可以在空中飞来飞去,但是荡秋千的感受又和轻功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推得有些累了,秋千渐渐停了下来。“姐姐,咱们一起坐,让侍女姐姐来推好不好?”昭素提议道。 荀宪宁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她从上蒙学开始,就被严格要求做一个淑女,时刻要注意仪态,时刻要保持端庄,所以心爱的玩具c玩耍的时间都被迫放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在昭素的再三邀请之下,荀宪宁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和昭素并排坐在了一起。 侍女走到两人身后,双手用力,秋千承受着两个女孩子的期待摇摆了起来。 两个人都开心地笑出了声,在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四目相视,虽然昭素比自己小了很多岁,但是自这一刻起,荀宪宁由衷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玩闹之中,昭素无意中往边上扫了一眼,发现走廊上有一位公子长衫玉立,含笑望着她们。 昭素碰了碰荀宪宁的手臂,示意她往那边看,荀宪宁转头看过去,笑道:“二哥,你怎么站在那里不出声?” 荀宪宁的二哥,荀宪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任务完成 这天天气很好,但即便是温暖的阳光也驱散不了昭素心头的雾霾。 荀宪旻从走廊踱步过来,周身气质俨然就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就差一把折扇了。“看你们玩得开心,不忍心打扰。” 荀宪宁难得兴奋,问道:“二哥,你来推我们好不好?” “你们好好玩吧,我去看望佳媛。”荀宪旻笑道,也不问和自家妹妹玩在一处的人是谁,便径直走了。 昭素看了看他的背影,“佳媛是?” 荀宪宁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是二哥的妻子白氏。”她沉默了一会,说道:“二哥不喜欢佳媛姐,两人已经分居很久了。” “你知道我定亲了。我都没见过他,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她一脸落寞地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还小,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没有什么事情二哥是不会去看佳媛姐的,我有点担心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看昭素点头,荀宪宁便抱着她下了秋千,往佳媛的住所去了。 荀宪旻夫妻俩在门内争吵,昭素和荀宪宁站在门外不好进去,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大声叫喊,没有摔东砸西,但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却如同被冰冻住了一般。荀宪旻的意思是,江南有大儒收学生,他已经因为成亲错失学院入学,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 原本以为温柔贤淑的妻子会同意,他就可以背着父母直接收拾行李出发,没想到白氏的态度如此坚决。 荀宪宁紧紧拉着昭素的手,咬了咬唇,终于敲门进去。 夫妻俩人都看着她们,白氏深呼一口气,笑道:“宪宁怎么来了?这位是?” 白氏挺着大肚子坐在桌边,很白,也很瘦,脸上带着气出来的红晕。 “我来看嫂子。这是步将军的妹妹,叫苋苋。”荀宪宁又对昭素说,“这就是我二嫂。” 昭素乖巧喊人行礼,当然忽视了站在一旁面色尴尬的荀宪旻。 “既然宪宁带人来看你,那我就先走了。”他抿了抿唇,补充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找你。” “哥!” 荀宪宁喊住了他。 “你们吵架我都听到了。佳媛姐马上就要临盆,你却要不顾夫妻情分,不顾父母孝道,离开这个家吗?”情绪激动的时候,荀宪宁也顾不得对于白氏的称呼了。 荀宪旻慢慢转过身来,一声嗤笑,“妹妹。你要拿孝道来压我吗?” 他面色冷冷,“我当初便遵循父母之命,娶了她,此是孝道。你的佳媛姐,我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又谈何夫妻情分。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如今就不能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你同情你的佳媛姐,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又何其公平?” “因为是次子,我就要一辈子伪装自己,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吗?” 荀宪宁被惊呆了。她从未想过兄友弟恭c温文尔雅的二哥内心竟然如此不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荀宪旻抑制住不快,道:“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宪宁,你劝劝佳媛,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整日醉生梦死,一时碌碌无为?”说罢,挥袖大步离开。 见他走了,白氏挺立的肩背立刻颓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荀宪宁愣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等哭了一会,白氏直起身来,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着帕子擦眼泪。 “罢了,便当嫁个死人守寡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天下女人有几个能得圆满” 白氏转头看向荀宪宁,“你先走吧,孩子刚刚踢我了,有些不舒服。” 荀宪宁立刻问道:“要不要叫大夫来把把脉?” “不用了”一句话还没说完,白氏忽然脸色就变了,她撑着桌子,艰难道:“羊水羊水破了” 荀宪宁哪知道什么是羊水,慌了,连问她怎么了。 昭素一听,连忙跑出去叫人,整个院子顿时兵荒马乱,好在产房早就准备好了,白氏被赶紧送进去待产。 得到报信,老夫人和孙老夫人都赶来了,在外头着急地等待。 孙老夫人果然不愧是侯府夫人,这时候还不忘夸昭素临危不乱,是个好孩子。 昭素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脑子里都是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她点开任务界面,盯着任务内容瞧了一会,想到:即便是npc,孩子何其无辜,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吧。她默默祈祷着。 此刻刚过午时,正是一日中日头最高的时候,她们等待的房间光线很是明亮,但是产房却门窗紧闭,传出来的动静让昭素颇为揪心。 产房门忽然被打开,稳婆着急忙慌跑出来喊道:“夫人大出血!大夫,大夫!” 等候在一旁的大夫立马冲进去,孙老夫人和荀宪宁也站起来进去了。 昭素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示意她不要乱动,于是昭素就和老夫人仍等在原地。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辰,孙老夫人苍白着脸出来了,对老夫人说:“对不住了,今日也没能留你吃午饭。佳媛出事了,孩子也没保住,我得通知亲家准备后事。” 老夫人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后,就带着昭素告辞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昭素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问道:“佳媛嫂子,没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点点头。 这才多大会功夫,白氏刚刚还趴在桌子上哭呢,人就没了? “苋苋啊,你记着。这人啊,是最说不准c最无常的了。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呢,马上就从我们身边永远离开了。所以我一直都和你哥哥说要珍惜眼前的,你也是。记住没有?”老夫人睁开眼睛,眼带爱怜地对昭素说道。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昭素愣愣地点头。她忽然想到荀宪旻,便问道:“今天我听道荀家二哥和佳媛嫂子争吵,说是要去江南拜大儒为师佳媛嫂子去了,荀二哥会不会直接就离开京城去江南?” 老夫人一声冷笑,“那他也得有这个胆子。他害死白家女儿,原来是结亲,现下变成结仇了。白家虽然忌惮侯府,但是给一个害死自家女儿的次子下绊子,侯府也不会说什么的。” “原先我还觉得他身为次子,虽然有做出一番事业的志向,但还是能以大局为重。现在看来,还是一个只为自己考虑的竖子罢了。” “若你哥哥做下这等事情,我非打死他不可。” 老夫人十分生气,都牵连到步启铮头上去了。 昭素扑进老夫人怀里给她顺气,老夫人立马笑了起来,“还是我们家苋苋贴心。” 老夫人一下下摸着昭素的后背,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就叫苋苋把这样场面看去了。 回到将军府,禾苗儿已经在等着昭素了。昭素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和她说了。 禾苗儿拿着绣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大约是嫁过人受过磋磨,她尤其能体会女子的苦痛。她按了按眼角,叹道:“可怜白小姐。说是守寡,结果自己先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她拍拍昭素的手背,“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晚上睡个好觉,什么事都在脑后头了。这样人才能活得轻松。” 昭素点点头,对着她笑了笑。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就散了。 晚上,昭素把守夜的侍女叫去睡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终于点开了任务面板。 阻止孩子出生的任务现实完成。昭素不由得自嘲,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头起到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孩子一出生便夭折,白佳媛竟然也没了 昭素告诉自己这些都是npc,他们的命运都是被书写好了的,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完成任务,获得回到现代的机会。 闭着眼睛,意识渐渐昏沉过去,一夜无梦到天亮。 因为昭素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白氏的丧仪是老夫人去的。回来之后,听老夫人说,荀家二郎全程一脸冷漠,丝毫没有痛苦内疚之色。 禾苗儿对此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虽然看起来是一表人材,但内里窝藏着龌龊的实在太多了。 步启铮刚好听见这句话,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几天都没有想起过他,原来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老夫人招呼他坐下,同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步启铮听罢皱起了眉头。“怪不得白大人请假了。我没听到什么风声,看来荀二要倒霉了。” 禾苗儿似乎有些不解,步启铮解释道:“白家越隐忍,就说明梁子结大了。不过依我看,按照白大人的性子,多半还会再找一个女儿给荀二郎做续弦。” 步启铮说的话一般十分靠谱,那续弦的事情大约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若真的如他所说,这位续夫人的出现会不会又对原著情节产生什么改变呢?昭素有些头大,这个世界似乎有自己的轨道,尽管会受到原著影响,但是限制十分微弱。 不知道女主此刻在哪里,按照时间线来看,她大抵已经女扮男装师从大儒修习了,想到这里,她点开任务面板,发现新任务已经刷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新任务(一) 新任务的内容是,帮助荀宪旻和白念禾成功拜入大儒金俭先生门下。 昭素想了想,在各个页面都翻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务完成之后有任何的奖励。任务内容中并没有特殊说明过,所以这也在昭素的意料之中。她不由得暗暗叹气:这果然是一个没有什么用处的“金手指”,一切都需要自己努力。 根据步启铮所说,荀宪旻现在是成为了白家的记恨对象,所以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擅自跑去江南。而原著女主白念禾此处也不知所踪,所以要想完成这个任务,着实得费一番功夫。 昭素不抱希望地读了一下原著情节介绍,惊喜地发现了一条线索。促使白念禾女扮男装走上科举之路的关键人物,此刻就在京城。 此人名叫谢棠红,是一名女子,而且是从风尘中自赎出来的女子。 谢棠红自幼被卖去青楼,长到十三岁上便被老鸨挂了牌子接客,抚得一手好琴。五六年之后,遇到了误她一生的孽障,书生张觉。 风尘女子向来情爱淡泊,但是一旦爱上了一个人,便是至死不渝。张觉虽说并不十分俊美,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通身气质令她心醉,还能与她琴箫相和,畅谈诗词古今,谢棠红不禁陷入了他的含情的双眸之中。 但是有几个书生能够娶青楼女子为妻呢?谢棠红当然有自知之明,不求能与张觉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常伴君侧,红袖添香。 张觉收紧了情网,在品尝到谢棠红的浓情滋味后不久,就开始渐渐疏远,以至于后来谢棠红完全见不到他的面。 爱人如此对自己,谢棠红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没有上门吵闹,只是怀揣着以往的美好回忆,默默地再次开始接客。 大约半年后,张觉又来了。他已经成亲,新婚妻子因病去世,但是在发现谢棠红竟然背叛自己之后,便暗恨在心,想方设法让谢棠红用她自己攒下来的银两赎身,带着她来到了京城。 目前看来,张觉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行动。具体是什么报复,情节介绍里面并没有提到,但是昭素知道,这绝对可以让谢棠红痛苦万分。 女主白念禾初到京城时被一个小乞丐骗去了身上的银子,是谢棠红见她可怜,给她买了几个肉包子,还暂时收留了她。 没想到的是,张觉看白念禾孤身一人,便把坏主意打到了身为女主的她身上,半夜闯进她的房间,被白念禾一掌打晕。 她把谢棠红喊来,谢棠红看着倒地不醒的张觉,到底压抑住了一腔酸涩,对白念禾说:“我实在对你不住,要不是你身有武功,我今晚只能以死谢罪了。”这个“死”字,她并不是说说而已。 白念禾摇头,“这不关你的事。此人心术不正,你既然有所认识,不如离开他。” 谢棠红苦笑道:“晚了,走不了回头路了。” 以白念禾贫乏的感情经历和人生阅历,实在无法理解。明明什么时候都不晚,大约只是自己放不下而已。 出了这档子事,白念禾不可能再待下去。在离开之前又问了她一次,得到的仍旧是同样的回答。 白念禾在京城逗留了一个月,再次遇见谢棠红的时候,她已然是一具不会说话不会微笑的尸体了。 冰冷地躺在板车上,身上只有枯黄的稻草盖着,连块蒙脸的白布都没有。白念禾是从垂下来的那只手看出来尸体的主人的。 她长到这么大,从未如此愤怒。跟着运送尸体的板车一路来到乱葬岗,白念禾打晕车夫,带走了谢棠红并将她好好安葬了。 白念禾站在她的墓前,和她许下约定,决心要从根本上向张觉复仇。他追逐名利,一路平步青云,那就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别看金俭是朝野有名的大儒,他也曾是谢棠红的入幕之宾。张觉也正是通过她搭上了金俭这条线,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圈子。 既然男子有了权有了势,便能随意玩弄女子,那么也该让他尝尝这种被肆意摆布的滋味。 这就是原著女主考科举并一举成为榜眼的契机,或者说是□□了。 昭素在了解基本剧情之后,特意到女主被小乞丐骗去银子的金雀大街蹲守了几天,冒着被批评不误正业的风险,终于等到了女主。 她在临窗的雅间里,一边听着楼下的卖场女唱歌,一边百无聊赖地观察大街上的动静。 女主的气质那是世界挑一,她只要出现在人群里,昭素第一眼注意到的肯定就是她。 没想到的是白念禾的感官十分敏锐,立刻抬头,发现了昭素这位熟人,然后默默走进这家茶馆,敲开了雅间的门。 下人都被打发出去守门,雅间里此刻只有昭素和白念禾两个人。 白念禾单刀直入,“你在找我?” 昭素暗自吃惊于她的直觉之准,表面不露声色道:“是姐姐来找我的呀。” 自己和原著女主的这次见面,不知道会不会蝴蝶掉谢棠红的剧情昭素暗自担心着,白念禾沉默了一下,说道:“上次的伤药,多谢了。” 昭素笑着摇头,“不客气的。姐姐,上次你说要去我家,最后没去成。这次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儿?” 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白念禾对去昭素家做客完全没有兴趣,于是拒绝道:“不必客气,我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有缘再见吧。” 昭素当然不会挽留,于是一脸遗憾地和她告别,然后安心回将军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新任务(二) 三天之后,看守在张觉府外的人便来回报,白念禾已经住进张家了。 昭素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担心起谢棠红的命运来。昭素曾远远看过她一眼,是一个风姿绰约,温婉有礼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被自己心爱的郎君迫害致死,实在让昭素同情。 于是当收到下人报信说谢棠红独自一人出门往城外去了的时候,昭素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谢棠红在凉亭里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一个男人出现了。 甫一见面,男子就一把抱住了谢棠红,然后情绪激动地让她跟自己离开。 昭素的安排的人只是守在张觉府邸门前,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忽然出场的男子是谁,难道是以前相好的追到京城来了? 谢棠红面带苦涩,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这个叫做“子晟”的男子忽然咬咬牙,面色一变,昭素心道不好,便见子晟一个手刀砍晕了谢棠红,抱起她就要走。 因为天色不早了,昭素打了个手势,叫底下人跟上去看看,自己带着疑虑回了将军府。 刚一踏进府门,管家就来请,说是今晚将军带着陈郎将回来吃饭,就等昭素了。 昭素一听陈获来了,立马抬脚往正厅走,果然看见步启铮和陈获悠闲地在喝茶,闲谈中还提及到了白家和荀宪旻的名字。 “瞧是谁来了。”见到昭素进来,陈获起身相迎,含笑道。 “这孩子最近也不好好用功,整日跑出去玩。阿获,你是她师父,好好说说她。”步启铮放下茶盏,无奈说道。 陈获转过头来笑道,“我与苋苋很久没见,怎么能一见面就批评她呢。倒是你,临时带我来府上吃饭,我都没时间给苋苋买礼物了。” 昭素笑嘻嘻说道:“那就下次补上。咱们先吃饭吧,我饿得不行了。” 于是遣人去叫老夫人和禾苗儿,老夫人说今日有些乏累,只有禾苗儿过来了。 吃完饭,昭素主动提议要和让陈获看看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学武成果,陈获欣然答应。 四人转而来到院中,昭素和陈获分站两边,步启铮背着双手眉头微蹙,而禾苗儿则一脸好奇地等待着两人交手。 在步启铮这个高手眼里,昭素的招式动作简直无一不是破绽,陈获却是极有耐心地拆招喂招,两人越打越起劲,已经从地上飞到了假山上去了。 禾苗儿一脸震惊,在她这个外行看来,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可以和陈郎将打个平手,并且出招速度很快,在空中飞来飞去,令人眼花缭乱。 不多时,两人再次回到地面,结束了这场指导赛。禾苗儿不由得鼓起掌来,昭素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获夸她进步快,步启铮却板着脸说:“以后休沐的时候我来教你。”陈获心知以步启铮的修为,自然是看不上昭素这一点成绩,所以也没有跟他杠,只提醒昭素:“将军十分严格,苋苋可要抓点紧了。” 昭素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问道:“眼下快到宵禁,陈获哥哥不如今晚住下,和兄长抵足而眠?” 步启铮咳嗽了两下,“我和阿获有事要商谈,先去书房了。” 陈获忍俊不禁,摸摸昭素的双丫髻,“有事可以直接过来。” 果然还是陈获哥哥深得我心啊,昭素送给陈获一个默契的眼神,陈获笑了笑,和步启铮一起去书房了。 亥时过一刻,昭素偷摸溜出门,刚一站定,房门就打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进入主线 陈获哭笑不得地望着昭素,“怎么还把夜行衣给穿上了?” “偷偷让流云师父帮我做的,我想穿很久了,怎么样?”昭素边说边转了个圈。 陈获摸摸下巴,“不错,就是太矮了,不够潇洒。” “以后会长高的。”昭素关上门,在桌边坐下,问道:“陈获哥哥,我又听到你和兄长聊到白家和荀家二郎。” “荀家二嫂去世那天,我在场。”说起这件事,昭素的心情明显低落下来。 陈获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件事。他想了想,抽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推给她。 昭素看了陈获一眼,也没问这是什么,便直接打开来了。 越往下看,昭素的眉头皱得越紧。这封信是从荀家老宅寄来的,虽然写的隐晦,但在细细品味之下,仍然能够看出来其中想要传达的真正信息。 宣平侯府竟然在暗地里干起买官卖官的勾当。 “这是先白家一步截获的。荀二的妻子白氏是白钦崇最疼爱的女儿。白钦崇此人表面油滑,其实锱铢必较。先前在朝政上与宣平侯府有过不和,如今白氏一死,便暗中收集证据想要搞垮宣平侯。” 昭素看完,将信重新装好还给陈获。“我记得兄长说,还会嫁一个女儿给荀二郎做继室,这又怎么解释?” “傻女郎,宣平侯府家大业大,即便背上卖官的污点,虽说会失去陛下信任,但至多降职罚俸。白钦崇当然也知道,所以这些证据自然要等到关键时刻才能拿出来。” “我们之所以先出手,便是不想他抓住这个把柄。目前,宣平侯府还是我们的盟友,主动权得掌握在我们手里。” 昭素似懂非懂地问道:“那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会。”陈获点点头道,“不过我们做的隐蔽。再说”他笑着补充,“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白钦崇再大胆子也不敢动将军府,只会行事愈发谨慎,这对我们来说也不算坏事。” 政党倾轧相争是历来少不了的,不过从目前看来,再加上有剧情辅助,昭素对将军府的存亡并不担心。 “那不如顺水推舟送给宣平侯府一个人情,帮荀二郎避避风头,助他完成心愿。”昭素提议道。 陈获沉吟片刻,赞同道:“不失为一个办法。也免得荀二在白钦崇眼皮子底下晃悠,徒惹更多怒气。” 他看着昭素,提醒她,“时间不早了,要问的也都问了,小孩子晚睡会长不高的。” 见已经达到目的,昭素笑闹几句便回去睡觉了。 只是昭素不知道的是,她走后,步启铮便进来了。“这孩子似乎总有自己的小主意。” 陈获不以为然,“与将军相比,女郎倒显得活泼可爱多了。” 这一点,步启铮也是赞同的。两人就其他事情谈了一会便也散了。 任务大致搞定一半,剩下的就是女主白念禾的部分了。 据手下来报,那天掳走谢棠红的子晟,姓胡,是个举人。两人早年相识。谢棠红来到京城后,胡子晟也跟来了。某日相遇,谢棠红没忍住向他诉苦,胡子晟便起了带她远走的念头。如今,胡子晟将谢棠红关在了自己租的小院子里,谢棠红不吵不闹地以绝食相逼。 “绝食?” 手下点点头,“是的。谢姑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米进水了。女郎,要不要属下们” 昭素犹豫了一下,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先观察一下。 不是不担心,但是昭素确实也不想蝴蝶掉白念禾和谢棠红之间的情节。 谢棠红许久未归,白念禾肯定发现不对劲了,按照女主光环,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找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不久昭素便得到消息,谢棠红被一个姑娘救走了,目前已经回到张府。 次日张觉称病告假,昭素却知道他这是用心不良,被白念禾打得脸上乌青见不了人。 离谢棠红出事不远了,昭素命人买通张府里的下人,更加密切关注起来。 这天,胡子晟仍不死心,托人递信给谢棠红。谢棠红有意与他做个了断,不料信件被张觉发现,认定谢棠红又做了背叛自己的事情,于是将她拖到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打骂。 谢棠红实在不知道,自己与张觉之间,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她披头散发,无助地趴在地上任张觉发泄怒气。 紧接着,她就被张觉关进了柴房。一天只有一顿饭,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这间狭窄的柴房里。 失去了坚持这么久的爱情之后,谢棠红继而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 在她企图用锈迹斑斑的铁钉割腕之前,昭素出手了。正要带她出去之时,忽觉危险,背后一阵掌风袭来。 昭素身形一矮,险险躲避过去,只见这道掌风打在墙上,劈出来一条深深的痕迹。昭素不欲和白念禾打起来,于是放下谢棠红,一边躲一边小声喊:“姐姐,别打,是我呀!” 白念禾仍不收手,招招狠辣。昭素脾气再好,也被激出火气,运起风波决与她打了起来。 这时,谢棠红醒了,默默望向她们,表情漠然。两人同时停手,对视了一眼,白念禾背起谢棠红,昭素跟在后面,离开了张府。 带着谢棠红安顿下来之后,昭素便要面对白念禾的质问。 情节发生错误之后,女主白念禾的身世经历也产生变化,所以变得十分多疑谨慎。昭素心知,若是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以后的任务就会更加困难。 “你小小年纪,到底有什么目的?” “当初我就和姐姐解释清楚了呀。上次在茶馆,也是姐姐主动上楼来找我的。” 白念禾不依不饶又问道:“那今天这件事呢?你敢说你没有盯着我?” 昭素说,“你当时被一群人追杀,后来又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姐姐如此神秘,我自然生出好奇心,连带着关注了棠红姐姐。” “姐姐不妨回想一下,我在你面前一句假话都没有说过。我与姐姐素不相识,又有什么对你不利的理由呢?若真是如此,也不会冒险救下棠红姐姐了。” 白念禾垂眸思索了一下,在心底认同了这番解释,开口道:“姑且相信你的话。不过,我观你武功,这么短时间便能与我过百余招而不落下风,不知师从何人?” 其实昭素自己也不知道的师父算是谁,内功心法是陈获教的,外功招式是流云教的,便道:“不知姐姐可还记得当初带药的那位护卫哥哥,就是他教我的,他武功可好啦。” 白念禾点点头,生硬道:“还是要多谢你有这番心意。”“若不是姐姐,我也不会知道世间还有如此可恶的男子,也不会知道天下还有像棠红姐姐一样既痴情又苦命的女子。”昭素摇头道。 除了找大夫给谢棠红医治,昭素还把胡子晟的事情也告诉了白念禾,提议让他过来照顾。若能成就一对爱侣便是圆满,如若不能,也让他们能说清楚,彼此不再纠结。 白念禾同意了。 胡子晟既担忧又欢喜,在他的尽心照顾下,谢棠红的脸上到底还是重新露出了笑容。经此一事,她终于彻底放下了张觉,决定试着接纳胡子晟。 在送别这对情人之后,白念禾对昭素说:“谢姐姐差点死在了张觉手里。单看她身上的伤疤,就知道以前也是受尽他折磨。” “我不会放过他。” “姐姐准备怎么做?”昭素问。 “对于男人来说,女子永远只是附庸,永远只能在他们的束缚下过日子。他能为高官厚禄抛弃谢姐姐,不如也让他尝一尝被权势击垮的滋味。”谢棠红是除了师傅之外,唯一对她这么好的,并且能让她放下心防的人,她不能让谢姐姐白受这些苦楚,而放任罪魁祸首逍遥自在。 “姐姐的意思是也要去考科举做大官吗?” 白念禾沉默不语,昭素继续说道:“如若姐姐有这个想法,我倒是可以助姐姐一臂之力。” 看白念禾面带疑问,昭素解释道,“各大书院每年招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不过我知道江南有一位大儒,名叫金俭的,放出消息来收学生。我有一位认识的哥哥,也要去拜师,不如我们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白念禾看了看昭素这个小身板,“你也要去?” 昭素狡黠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只要说服家人同意自己也去拜师,那这个任务就可以算是板上钉钉了。 步启铮和陈获当然是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昭素的小动作,对于她的这个请求自然见怪不怪。故意卡了一番后,也还是帮她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好话,最终老夫人也点头答应了。 最不高兴的就是禾苗儿了。她尤其担心昭素作为一个女孩子混在男人堆里,不仅仅于名声有碍,说不定还会发生危险。 昭素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几次三番作保证,才堪堪让禾苗儿松口。 于是小半个月之后,昭素终于和白念禾c荀二郎踏上了漫长的求学之路。 望着远去的马车,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去江南也好,起码这几年能让她清清静静地长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路遇 昭素前生是南方人,不过她所看到的都是柏油水泥和高楼大厦,如今可以真实地一览江南烟雨朦胧之美,也算是不虚此穿了。 荀家二郎荀宪旻自然不好和她们两个女子挤在一辆马车里,骑着马倒也优哉游哉。白念禾自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捧着书看,昭素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于是自顾自地练起内功来。 “你也是去拜师的,难道对自己的学问就这么有自信吗?”白念禾合上书,看向闭着眼睛的昭素问道。 昭素也不睁眼,“外头荀二哥也没有看书啊。” 白念禾正要说“这如何能比?”,刚说完一个“这”字便住口了,心想:我同她说这些干什么,她这么小年纪,吃过的饭还没我吃过的盐多,不过是去凑凑热闹罢了。我出身寒微,想要闯出一条路来,只好加倍努力了。 于是一路上两人说的话屈指可数。 其实昭素也不是完全没有温习,只不过所有的过程都在她的脑内完成,旁人看不出来而已。 荀宪旻在她俩面前已然抛弃那温文尔雅的表面一套,尤其对于目睹过他与妻子白氏争吵的昭素更加冷淡。 昭素此行不是单独出门的,身边跟了一个步启铮安排的小厮,唤做昌民。本来老夫人还叫流云也跟着的,不过流云是贴身保护老夫人的,所以昭素撒娇半天让老夫人收回了成命。 昌民刚刚十八岁,高高瘦瘦,看起来十分木讷,一切听命于昭素。不过据说轻功很好,危机时刻,带着一个成年人逃命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天傍晚,一行人来到城里打尖住店,在吃晚饭的时候听隔壁桌闲谈,发现对方也是要赶去江堰府拜访金俭的。 荀宪旻眼神微动,就想起身去搭讪。白念禾忽然夹了一筷子东坡肉到他碗里,“荀兄,多吃点,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彼此都不是笨人,荀宪旻当然看出来了白念禾的不赞同,于是暂且按捺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桌在说什么。 昭素坐在侧面,刚好能看清那桌四个年轻人。 被其中两位不停劝酒的名叫“文成”,凡是敬酒皆一饮而尽,还没开始吃点菜,就已经开始双眼迷离,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敬酒的这两人,一人穿靛蓝,一人着墨灰,看起来家境并不十分富裕,不停吹捧附和着“文成”,连喝醉酒做出的酸诗都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 靛蓝者说:“文成兄果然才副其名,肯定是金先生门下第一人!” 墨灰者说:“小弟不才,若蒙文成兄看得起,愿为左膀右臂。” 靛蓝者也道:“小弟愿为文成兄耳目股肱。” 诸如此类云云,“文成兄”愈发飘飘然,竟然大着舌头透露出了入学考题来,那两人不由窃喜,催他多说一点。 那四人中,有一位在昭素看来十分显眼。另三人聊得火热朝天,只有他自顾自岿然不动,即便听到考题,也没有朝他们投去一个哪怕诧异或者惊喜的眼神。 白念禾和荀宪旻听到这儿,都皱起了眉头,但是也都对此人产生了兴趣。 荀宪旻已经彻底打消和那三人结交的念头,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品行如何,是否真正值得结交。 那位公子细嚼慢咽,放下筷子喝完漱口茶之后,说道:“三位,慢用,我先上去休息了。” 上楼的时候经过昭素这一桌,不经意间眼神扫过,与昭素四目相对,忽然展颜微笑,点头招呼后才离开了。而昭素却发现,白念禾的脸色很难看。 第二日赶路时,白念禾特地坐到马车前面,和骑马并排而行的荀宪旻说道:“荀兄,我有话要说。” 荀宪旻挑眉看她。 “出门在外,应当更加小心谨慎才是。昨日那四人,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说话谈吐都迥然不同,在不清楚对方来路的情况下,私以为有些不妥。” “荀兄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眼下我三人荣辱一体,还请荀兄凡事三思而后行。” 荀宪旻面色冷淡地听完,一声不吭地驱马往前面去了。他能获得此次机会已是十分不易,内心渴望着能够师从名师磨砺学问,并且能建立起自己的小圈子,好早日摆脱宣平侯府和庶子身份的桎梏,因此不禁大意了。谁能料到那三人如此不堪,真是有辱斯文。 白念禾回到车厢里,面上有些沉重。昭素问:“难道是恼羞成怒了?” “不至于气量如此狭小。大约是心有不甘吧。”白念禾摇头道。 昭素点点头,转而说起昨日那位神秘公子来。白念禾沉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正为此人所扰。” “他看似性格淡漠,却对你笑脸以待,有些奇怪。另外此人武功极高,绝对是高手无疑。我觉得,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但愿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原著女主的直觉果然很准,当天住店的时候,果然又看见了那位公子的身影。他依旧是昨天那身月白色衣袍,见到他们拱手行了一礼,也不说话,直接上楼去了。 明明今早出发时,那位文成兄的车马都还在原地,一路上也没有发现其他马车跟在后头,这位公子是如何跟上昭素他们的呢? 直到吃晚饭时,他又下楼径直往昭素这一桌走来。 “不知几位可否同意桓某拼个桌?” 荀宪旻看了白念禾一眼,站起来笑道:“当然。请坐。”转身对小二道:“再添一副碗筷,上几道好菜。” “多谢。”桓肃掀起袍子款款入座。“在下楚前府桓肃,猜测三位也是去江堰府的,所以不请自来,还望恕桓肃无礼。” 昭素年纪最小,所以直接就问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江堰?”白念禾和荀宪旻也看向桓肃。 桓肃表现得十分坦然,“是昨日观察所得。”具体是怎么观察得出来的结论却一概不提,接着反客为主,询问起昭素他们来。 听完三人确实是去江堰求学之后,桓肃欣喜笑道:“桓肃与几位同路,不知可否让我同行?我多年前曾在江堰游学,可为几位介绍带路。” 昭素心道,果然如白念禾所料,也不知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竟然一改昨日冷淡风,主动与我们攀谈起来了。正想着呢,白念禾那边已经同意了桓肃的请求。 这顿饭看似宾主尽欢地结束了。虽说有昭素他们请客的成分在,但往后每日也都是如此,桓肃丝毫没有付一分餐宿费的意思。这让昭素十分怀疑此人其实是身无分文,厚着脸皮来骗吃骗喝的。 白念禾有几分赞同,荀宪旻却觉得没什么,广交友嘛,自然不能太小气,为朋友付点餐宿费怎么了。 桓肃不会骑马,只能坐马车,于是荀宪旻为了避嫌之故,也挤进来马车。于是马车中经常能听到桓肃和荀宪旻一边作诗做文章一边互吹,交情迅速升温。因此言语中多有对桓肃的回护之意。 昭素怼他,“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文成兄那个冤大头啦?”然后讽刺道:“荀二哥对朋友还真是推心置腹,毫不吝啬。”“朋友”二字咬得很重,荀宪旻脸色难看起来。 这句话言下之意,无非是指责荀宪旻对自己的妻子远不如对一个结识没多久的所谓“朋友”。 无意辩驳,正要拂袖而去时,桓肃出恭回来了,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到了文成兄的名字?” 以桓肃的武功,肯定不会只听到这几个字,于是昭素和白念禾双双闭嘴。荀宪旻只好道,“那日我们坐在隔壁桌,恰巧听见那位文成兄漏题”说到这里,荀宪旻都替那三人不齿,不愿再说下去。 桓肃恍然大悟,收起笑容,严肃道,“原来当日你们都听到了。奉劝各位不要以为听到了考题就沾沾自喜。说实话,那考题是真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金先生是自己收学生,肯定不会做下这种卖题之事。若是一个不小心,提前知道考题者甚至会因为这个考题惹得满身腥,影响前程。” “不如抓紧时间巩固所学,这才是真正君子所为。” 这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昭素有点想笑,问道:“你这话奇怪。就算我们事先为无意中听来的考题做了准备,旁人也不知道我们提前知晓考题内容,如何就引来满身腥呢?” “也说不定,这只是桓兄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做的托词呢?”昭素直接说道。 桓肃面露怒色,一副人格被侮辱的模样,拱手对荀宪旻道:“荀兄定是相信我的。人生难得一知己,但是眼下看来,桓肃是无法与你同行了。桓肃就此告辞,若是有缘,江堰府再见。” 说罢,气冲冲地大步离开了。 荀宪旻一脸茫然,怎么怎么突然就走了? 昭素和白念禾面面相觑:武功如此之高,才学也不逊色于荀宪旻,难道真的是个骗吃骗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美人与风波 马车驶入江堰府地界,小厮昌民因为腿脚快,已经提前为他们租好了房子,马车一到就住了进去,一应俱全。 荀宪旻仍旧用原名,不过换了个富家子的身份,而白念禾化名白年鹤,昭素化名白祥松,白家兄弟和荀家公子是至交好友,一起来江堰,希望可以师从金先生学习。 此时,离拜师考不过半月时间,江堰府已经聚集了不少来自各地的才子,每日都有邀请三人参加集会的帖子。 所以荀宪旻每天都忙得很,白念禾会选择性跟荀宪旻一起去。而昭素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兴趣,无非是吟诗作对,席间还叫了美人作陪,昭素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便每日窝在家中看看书,练练武,空闲时带着昌民出去溜达溜达,买点好玩的,吃点好吃的,不亦乐乎。 某日早市,昭素和昌民一起去买菜,发现一个身形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头插草标,头发散乱跪在路边,行人来来往往,都对视若无睹。 昌民一见到这情景就走不动道了,昭素暗叹:这卖身葬父的桥段,竟然落到我头上。 小女孩感觉到有人站在她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昭素瞬间被乱发掩盖住的那双眼睛击中了,新的任务也随之出现在脑海里。 说不好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没有痛苦,没有哀伤,那沉静而明亮的眼睛能望到她心里去。 昭素立即下了决定。买下小女孩的价钱很便宜,不及一顿饭钱。 昌民的心情明显变得活跃起来,和小女孩轻声说着话,昭素一个人走在前面,并且越走越快,直到回去喝了一杯冷茶后,两人才并排走了进来。 看到昭素脸色不是很好,昌民立刻跪下请罪,小女孩也静静地跪了下来。 和他们没有关系,是昭素有些不敢面对自己。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如此与众不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看一部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而事实不也与此没有什么差别吗? 小女孩抬头的那一刹那,昭素觉得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出现了第二个和自己同为彩色的人。并且让她恐慌的是,新任务竟然只有三个字:杀了她。 她是谁不言而喻。昭素不禁怀疑,这系统背后是人为操控,并且一直在默默监视着她,并且任务内容越来越离谱,从阻止孩子出生到明确指示杀人。如果这是二次元游戏刷副本打b一ss也就算了,但他们有着人的外表,人的思维,如何能与游戏相提并论? 就像当初昭素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或者手段加害荀宪旻的妻子白氏那样,这次昭素依旧不会。她选择忽视这个任务。 昭素挥了挥手。昌民起身,顺便拉着小姑娘也站了起来。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昌民抢答道:“公子,她姓莫,叫做稚娘。” 昭素道:“让她自己说吧。哪个zhi?” 稚娘缓缓开口,“稚犬之稚。” “没有人会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有谁这么叫过你吗?”昭素听了,顿了片刻问道。 “稚娘是家中幼女,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看热闹的人曾这么说过。”她平静地解释。 昌平那木讷的脸上露出了哀色,“昌平也曾有此境遇,看不得这个,所以才大着胆子请公子救下她,做公子身边的洗脚婢也比想要去卖身都没有人买要强。” 昭素笑笑,“洗脚婢不至于。到书房伺候吧,我也享受享受红袖添香是什么感觉。” 昌平高兴地带着稚娘下去洗漱整理了。昭素再次打开任务面板,发现那条莫名其妙的任务已然消失无踪了,不去想这背后的弯弯绕绕,闭门练起武功来。 再次看到稚娘时,白念禾已经回来了,正在笑着和她聊天。 “哥,今天有没有姑娘朝你扔水果?”昭素一边走进来,一边揶揄道。所谓“掷果盈车”,扔水果便是古代女子对美男子表达爱慕的方式之一。 白念禾一见到稚娘就心生好感,不由得多数了几句,听得昭素这般说,便与稚娘拉开距离,走到昭素面前说,“你啊。今日功课完成得如何?两日后就要接受先生考核了。” 昭素嘴上说着肯定没问题,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气的。她虽说握有“作弊器”,但是在吟诗作赋上面,确实没有信心能名列前茅。 晚饭时分,荀宪旻也回来了。在吃饭期间,荀宪旻看了稚娘一眼又一眼。 美人,各有不同的美。白念禾算美人,但在这个年纪还没有完全褪去幼嫩,甚至还有点婴儿肥。昭素本身年纪还小,暂且不必评价。 但是稚娘不同,虽然身量不够,但是梳洗打扮之后,容色如同空谷幽兰,与昭素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屁孩完全不同。一眼美人,久看更能发现她五官长得完美,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非常耐看。 昭素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整桌人都看向她。“荀兄,今日才子聚会,身畔可有佳人作陪?”说完,复又拿起了筷子。 荀宪旻的脸噌地一下涨红,尴尬地找了个借口遁走。 白念禾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们祥松以后可有得忙了。” 昭素心有戚戚焉,得交代昌民以后要好好保护稚娘。转念又想,若是以后她出门,最好还是带上面纱遮一遮。 入夜,白念禾过来找昭素,嘴角带着笑意,“怎么,今天特地叫我哥,怕稚娘被我的风流倜傥迷住吗?”本来以为会受到昭素嘲笑,结果却见她点头道: “姐姐的男装虽然清秀有余,俊美不足,不够男子气概,但是像稚娘这个年纪的,大多喜欢你这个类型。长得好看,又温柔又亲近,对于女孩子也不会有意识地避嫌,我担心你甚至多于担心荀二哥。” “其他姑娘也是如此。既然姐姐本身是女人,就不要故意去撩拨,免得让人家徒增烦恼和伤心。” 女扮男装的小说常见套路就是,为了凸显女主的魅力,安排一两个姑娘对男装女主爱得要死要活,即便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也不愿放弃。 白念禾正是其中之一,所以昭素不得不提前打好预防针。 听她这么说,白念禾顿时惊讶了,“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你这年纪显然没有经历过,怎么说得头头是道?” “画本写着呢。里面都是些书生美人,妖怪精鬼。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就算是狐妖女鬼,说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故事。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昭素答道。 “我床头还有几本,姐姐有没有兴趣看看?”说着呢就要去拿,白念禾摆摆手,“不用了。既然你是跟着我来的,那我就得对你负起责任来。就快考核了,收收心思,多看看书吧。” 两日后,金府门庭若市。 才子书生们三三两两围成一个个小圈子。圈子最大的,当属怀庆府孙士青,从外头几乎看不见脸。 其次就是昭素三人所在的,以集平府高矩为首的小团体了。 高距生得十分高大,昭素仰头听他说话很累,于是转了转脖子去看别人。 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孙士青那边站着的不正是桓肃吗?桓肃自然也发现了她,于是含笑走过来。 这一走就惹出麻烦来了。历来文人相轻,这两个小团体一直小争小闹不休,本来不算大事,可是今日,桓肃从孙士青那边走到高距这边就没有再回去,这让孙士青的跟随者很是不满,有两人便气势汹汹地过来问罪。 其中一人面熟得很,正是那日诱导文成兄说出考题的靛蓝衣人。 桓肃坦然地说自己是过来叙旧的,于是靛蓝衣人的炮火便对准了昭素三人,尤其是看起来年纪稍长的荀宪旻。 荀宪旻好说歹说,那两人就是不依不饶,把高距这边的人也惹出了怒气,于是两方对吵,冲突升级差点打起来。 眼看事态严重,李学监赶紧去通知老爷,金先生随即赶来。 看见金先生来了,众人自知失礼,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金先生扫视一圈,缓缓开口,“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辈,难道学的都是斗嘴打架吗?那恕鄙人才疏学浅,教不来这个。”金俭已将近六十高龄,说话仍然中气十足。 众人无言以对,金先生说:“老夫耳聪目明,知道诸位在想些什么。所以先提醒诸位,入我门下,就是同窗共学,想要在学问上比个高低是上进,如若抱团相残,那是万万不可。” “今日是初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夫暂不追究,还望诸位不要令老夫失望才是。”说完,背着手抬步走了。 金先生一走,气氛随之一松,两边都散开不再纠缠,桓肃却依旧留了下来。他弯腰作揖道:“是桓肃连累你们了。”说完看着昭素笑道:“白二弟长高了。” 昭素不客气道:“当初主动结交的是你,头也不回的也是你,如今又给我们惹出篓子来,不知桓公子有何深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入学与青楼 昭素虽然这么问了,但是并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答案。他摇摇头,甚至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来,“这可真是莫须有的罪名了。桓某不过是来叙叙旧,若说这场风波是因我而生,那桓某实在惶恐。” 白念禾给了昭素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与桓肃多费口舌,现下一切都是未定之数,不宜撕破脸皮,接着又说道:“桓兄能不计前嫌,让我等惭愧,不及桓兄心胸宽广。只是此次拜师考并没有见到那位文成兄,桓兄可知是何缘故?” “文成兄啊”桓肃笑笑,“我向金先生举报了他。” 白念禾微微蹙眉,刚要发问,只听他补充道:“毕竟实际做下买题之事的只是他一人而已,另外二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此人的行为实在令人琢磨不透,忽东忽西,虽说有些危险,但是昭素却莫名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桓肃没有在原著情节里出场,但是在昭素看来,至今为止存在感比荀宪旻还强,不知又会推动情节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大约又等了一柱香时间,李学监通知考生入场,昭素被分到不同的考场,四周环顾了一下,甚至有一位年龄看起来和金先生差不多的学子,考题还没发下来,手捏着毛笔一直抖。 考铃响起,昭素开始专心答题。帖经部分游刃有余,但是策论就抓耳挠腮费了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赶在结束铃响之前写完,大致检查一遍,便和众人一起交卷出来了,便看见白念禾三人站在一起等她。 “让你们久等了,走吧。”昭素道。 还没等白念禾开口,桓肃笑道:“是啊,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昭素歪着头笑道,“看来桓兄已经胸有成竹,既然如此,不如请我们吃饭提前庆贺一下?” 于是昭素眼见着他表演了什么叫“笑容逐渐消失”,然后找了个借口溜走。昭素和白念禾对视了一眼笑出了声,荀宪旻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去的路上,荀宪旻问昭素有没有把握。昭素很坦然,自认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能成最好不过,不能成便就近找个私塾读一读。 白念禾似乎有些生气,“早让你多温习了。” 昭素听了,凑到她耳边笑道:“姐姐,要考科举的不是姐姐你吗,怎么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起我来?” 白念禾立马板起脸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你是我弟弟,考得差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不再理会昭素。 与原著女主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这是个好现象。 五日后,成绩出来了。昭素位列乙班十五,白念禾c荀宪旻c桓肃分别排在甲班一十c甲班第九和乙班十六。 金先生此次广收学生,共计四十人,二十人为甲班,二十人为乙班。甲班由金先生亲自教导,乙班则由另外一名名师负责,金先生兼作指导。 因此甲班学子属于诸位才子优中之优,乙班稍差。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备受瞩目的孙士青既不在甲班,也不在乙班,听说本来是甲班魁首,但是被岳麟学院给挖了墙角,还带走一批拥趸(dun3),所以名次与实际成绩相比有所变动。 正式上课之前,昭素早早坐在了座位上等待先生,正在看书之时,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发榜之后,李学监就来要了个人的身量尺寸,所以现在昭素和桓肃穿得是统一式样的学服。不得不说,一样衣,百样人。同样的墨灰色学服穿在昭素身上,就显得故作成熟,而由桓肃穿出来,则又有一种君子雅致的姿态。 过了一会,那位与昭素同一考场,考前紧张得抖笔的老学子也进来了,意气风发地坐到了第一排。放下文具后,转过身来和昭素二人见礼。“在下张镐坚,忝为乙班首席,不知二位同窗贵姓c名次?” 桓肃年长,于是先开口道:“区区桓肃,乙班十六。这位是我世弟,免贵姓白,名祥松,刚好排在小弟前一名。” 胡说八道不打草稿,仅凭这一句话自己就成了他的世交,昭素暗暗给了他一肘。 张镐坚有些惊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小友有仲永之才,今后不要骄傲自满才是。” 桓肃忍痛点头道,“学兄教导得是,小弟定会时刻督促祥松的。” 张镐坚欣慰地笑笑,然后又同其他陆续进来的学子们打招呼。有几位在背后面露轻蔑,甚至无声嗤笑,其中就有那位当日找茬的靛蓝衣人,薛璧。有他在,总感觉往后不会□□生。 二十名学子全部到齐,先生也走了进来。这位周全平周先生也是江堰府名师,是金先生费了不少功夫请来的。 不知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缘故,周先生第一次给大家上课,什么书本都没带,也不讲经义圣贤,先就考试那日闹剧训斥了一番,然后走到众学子的座位边,一个接一个地挑刺。 张镐坚作为坐在第一排的首席自然首当其冲,一把年纪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羞愧难当之下不由掩面而泣。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周先生极其严肃,对于薛璧之流是毫不留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只有昭素因为年纪小暂且幸免于难。 按照周先生的说法,那就是还有掰正的余地,要慢慢教。昭素很头疼,心里暗道:先生,对待学生要公平啊,我宁愿你骂我一顿,也不想成为所有人里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 接下来几天,果不其然,昭素收到了大家的排挤,连和她走得近的桓肃也无法幸免。 这天下学,桓肃照例和她并排走,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周先生大骂你一顿。” “这还不容易,只要故意不完成课业,周先生肯定会生气。但是隔阂已经产生,他们还会轻易改变对我的态度吗?”昭素反问他。 桓肃一副“无可奈何c随你去吧”的样子,昭素笑道:“旁人怎样我无所谓。不过既然桓兄如此担心小弟,不如佯装与我翻脸,混入他们的圈子,接着暗地里缓和同窗们与小弟的关系?” 他吃惊地“啊”了一声,昭素不由哈哈笑起来。正好走到拐弯处,桓肃搔搔额头,“贤弟既然这么说了,那为兄我” 昭素正等着他下文呢,他却把话茬吞进了肚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朝他视线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位姑娘俏生生地等在家门口,即便面上戴了面纱,也能一眼瞧出容貌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看见昭素的身影,稚娘快步迎了上来,“公子可回来了。稚娘有些担心,便擅自出门等您。” 因为桓肃在一旁虎视眈眈,昭素道了声告辞,便拉着稚娘的手回到家中去了。 这金屋藏娇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昭素一边好笑,一边问道:“昌民呢,怎么不叫昌民出来等我?” 稚娘答道:“今日总也不见公子回来,昌民便去找您了。公子在路上没有碰见他,看来是刚好错过了。” 昭素想等昌民一起吃晚饭,但是左等右等天都黑透了,都没见着半个人影。于是打开系统地图,发现昌民c白念禾和荀宪旻都处在同一个位置,显示的地名叫做清辞院。 “稚娘,你可知道清辞院是什么地方?”昭素问道。 稚娘点点头道:“是江堰府最为出名的花月之所。” 昭素皱起眉头,他们三个怎么会跑到青楼去?“你把门锁好,晚上不要出门,我去去就来。” 没等稚娘反对,就运起轻功向清辞院的方向赶去。稚娘一个人留在原地,默默掏出面纱戴上。 清辞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人酩酊大醉,有人左拥右抱,宾客的调戏交谈c女子的嬉笑嗔骂,好一处消愁风流之所。 昭素目不斜视,准确地找到了三人所在位置。除了房间里几人推杯换盏的声音外,屋顶上有个人。昭素想了想,翻上屋顶一看,那人瞬间回头,果然就是昌民。 昭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自己下来。 两人走到偏僻处,昌民赶紧请罪,昭素问他:“你不是去找我了吗,怎么来这儿了?” 原来昌民在去学堂的路上,看见白念禾一行人,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只听有人忽然提到一个名字,白念禾忽然脸色大变,真气绕于指尖下一刻就要出手之际,却强忍下怒气。 昌民有些担心,但还是决定先去找昭素,在发现昭素平安无事且身旁还有桓肃时,放下心来,又怕白念禾惹出什么事来,便调转头去跟着那些人来到了清辞院。 昭素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一个名字?什么名字?” 昌民低下头,老老实实说:“公子恕罪,当时惦记着公子安危,昌民也不记得了。” “咱们回去看看。”昭素说道,两人又回去飞上了屋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重逢与出游 人前彬彬有礼,狎妓之时则大不相同。一众书生一边推杯换盏,嘴里诵着诗词歌赋,一边搂着怀中妓子,动手动脚。表面上对男一女一之事讳莫如深,却又对哪家妓子美貌c哪家妓子温柔了如指掌。 只有白念禾在这风流倜傥之中最为醒目。她愣着一张脸,尚且年幼的妓子跪坐在她身旁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低下头去默默玩着自己的手指。 昭素并没有收敛自己的动静,白念禾微微瞟了一眼屋顶,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杯空了,但是作陪的妓子却毫无反应,跟个木头似的。 “倒酒。”白念禾带着火气吩咐道。 妓子惶惶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白念禾,赶紧拿起酒壶。大约是跪坐太久导致腿脚发麻,将将斟满之际身子一抖,打翻了酒杯,透明的酒液顺着桌面滴落到白念禾的衣服上,留下一滩深色痕迹。 大惊之下,又想替她擦拭,又不敢伸出手去,妓子只好伏首请罪,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哽咽。 白念禾不动如山,她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劲,迁怒更是不应该,但是她更生气了。 这般动静,旁人即使再醉生梦死也发现了。 甲班首席高距坐在上首,抓起一把瓜子仁放在手心,送到身侧妓子嘴边,那妓子会意,妩媚一笑。高距只觉手心微痒,笑道:“年鹤怎么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还不快快扶那位姑娘起来,给她赔罪压惊?” 在好事者附和催促之下,白念禾拉住妓子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起来,一手揽住她的腰。妓子温顺地靠近她怀里,含泪抬眸,既委屈又甜蜜地笑了起来。 众人纷纷哄笑起来,没有一个人看见白念禾眼里的冷意。 “你叫什么?”白念禾偏过头,去看大厅中央摆的那张桌几。 “奴叫花雕。”她柔柔地答道。 “花雕。你多大了?” “过了年三十儿,奴就满十五岁了。”她羞涩地说,“妈妈说,明年山茶花开的时候给花雕开脸。公子愿不愿意来?” 白念禾沉默。花雕正要神伤,下人忽然来通传,说是棠红姑娘到了。 “棠红姑娘终于来了!” “是啊是啊,终于可以一睹棠红姑娘的风姿了!” 白念禾闭了闭眼睛,放开了花雕。花雕乖巧地跪好,这次倒的酒没有洒出来。 美人如花,此刻袅袅婷婷地从云端走到了众人的面前来,让男人们看直了眼。 谢棠红从白念禾身前经过,目不斜视,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行礼后缓缓在中间那张桌几前跪坐下来。 白念禾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似乎没有最后一次见她时那般清瘦了。她说了什么,弹了什么,唱了什么,白念禾统统都没有听见,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绪里。 再看一眼忙着服侍自己的花雕,什么生气,什么迁怒,全部都没有了。世人说酒能消愁,那不过是醉酒昏沉不能思考来自欺欺人罢了。但是此刻白念禾觉得,保持理智才是最重要的。 昭素趴在屋顶上目睹了一切,有些担心。她所认识的白念禾性子谨慎,但是一旦突破她的心防,她就会贴心对待。谢棠红在同胡子晟远走之前,曾经答应她会好好活下去,如今却又重操旧业。 等于是背叛了和白念禾的约定,不顾她的感受重新将自己糟践进了泥淖里。 当然,在昭素看来,谢棠红选择走什么路是她自己的权利,只是以这样彼此难堪的境地重逢,实在是让昭素心生不忍。 从头到尾,白念禾和谢棠红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么平淡地结束了。 散席以后,昭素和昌民追上白念禾,只在一旁默默陪着她走路。 “她胖了。”白念禾开口说道,“她过得不错,起码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了。” 昭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就此不闻不问了吗?” 白念禾笑了起来,“无非又是遇人不淑。既然已经获得自由,虽说孤身一人不容易,但是要想安稳过话,总是有办法的。” 她摸摸昭素的头,“你知道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怎么管呢?她也知道,只要她有所求,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么奇妙啊。我以前觉得她是唯二对我好的人,但是在她心目中,我不可能同等重要,看清这一点,我就轻松多了。” 她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人生在世,洒脱二字最为要紧。” 昭素和昌民对视一眼,一人一只胳膊把她架起来,运起轻功朝家中奔去。 虽然白念禾貌似是顿悟了某些人生哲理,但是这段日子以来读书更加用功了。洒脱不过是一种心境,在某些烦缠之事上看得开些,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放弃正在追求的东西,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 这天,桓肃又来登门拜访。昭素翻了个白眼,叫稚娘藏起来不要露面,借口买文房四宝拉着桓肃逛街去了。 江堰府最有名的数这家翰墨堂了。昭素自己是分辨不出好坏的,便拜托桓肃挑选自己踱着步子在店内闲逛。 忽然一幅似曾相识的画映入眼帘。这不是桓肃前两天说是画坏了的《游怀禅寺登山图》吗?落款是木川山人。 昭素略微一想,这木川二字不正是取自桓肃的名字吗,也太容易掉马了吧。 桓肃选好了,转头喊昭素过来结账时,发现她正驻足在自己的画前,心想:坏了,把这茬给忘了。 昭素问伙计这画多少钱,伙计笑答:“五十两。”见昭素沉吟不语,伙计又说:“木川山人的画卖得很快,这幅今天才挂上,贵客若有兴趣,可要趁早下手才是。” 原来是这样啊。昭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边桓肃硬着头皮道:“贤弟,这一套文房四宝,为兄送你,算是入学贺礼。” 铁公鸡桓肃送礼物,昭素欣然接受。桓肃提着文房四宝在昭素身后跟了一路,又帮她买了些零零碎碎的其他东西,终于忍不住走到昭素身边与她并排,“贤弟,你就原谅我吧!” 既然他已经这么做小伏低,昭素决定大度地不跟他计较,“这样吧,明天出游,什么吟诗作赋的,你帮我多挡着点,尤其是张首席。” 桓肃哈哈笑起来,“张兄都快成了你的克星了。” 这所谓张兄,正是一直把昭素当成小辈来看待的乙班首席张镐坚。只要昭素作出什么在他看来狗屁不通的文章来,他就会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劝告她要好好用功。好心是不假,不过也实在是有些烦人。 明日出游的地点,正是桓肃入画的怀禅寺所在的檀山。 天下名寺,独怀禅幽最。文人骚客总喜欢在此留下墨宝,是为博文壁。 金俭先生门下四十余人浩浩荡荡向来到檀山山脚,一路登山一路观景抒情,似乎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来到一个自由自在的世界。 “都说’黄山归来不看岳’,不知黄山与檀山比起来,孰胜孰劣呢?”甲班有人发出感叹。 张镐坚停了下来,驳道:“天下之大,便是再小的山也有其独到的趣味,岂能轻易分个优劣高下?” 甲班又有其他人站了出来,乙班也不退让。这个时候,高距出来打圆场,“若论奇险,檀山自然有所不如。但若论文气,其他则落了下风。由此看来,可以比,有高下却无优劣。” 此番交锋,高距略胜一筹。张镐坚本人并不在乎这些,但是乙班和甲班之间似乎隔了一道屏障,气氛也随之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若要登顶,须得穿过怀禅寺。山门已有一位小沙弥等候多时,有序引众人入寺。 寺内殿堂亭廊用色朴素,花木繁盛而禽鸟啁啾,一路走来十分赏心悦目。 入寺而不参拜是很失礼的事情,于是一行人来到了大雄宝殿。横三世佛分坐三方,昭素只拜了中间的释迦牟尼佛,便出了宝殿。 桓肃笑道:“看来贤弟有慧根。只要心中有佛,拜一尊和几十尊也无甚区别。为兄受教了。” 昭素: 就三个蒲团,那么多人去拜,怎么够用? 拜完佛祖,就该轮到此行的重头戏——博文壁了。 怀禅寺立寺以来历经战乱风雨,这片博文壁上还留有七百多年前读书人的笔迹。每一个人都被震撼了。他们一面由衷赞叹,一面去寻找自己仰慕之人的墨笔,若是找到了,便呼朋唤友,一齐拜读。 这种时候,桓肃也不黏着昭素,自顾自去了。昭素慢慢走着,看着这些或工整或痴狂的笔迹,几乎要伸手触摸到它们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拿开你的手!” 昭素收手转身,一位清癯的中年男子紧皱着眉头生气地看着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昭素有点尴尬,赶紧道歉。男子却不依不饶地斥责她不该伸手去触摸,一点都不知道规矩。 桓肃默默站到昭素身旁,小声说道:“这是岳麟书院的王疏王院长。孙士青就是被岳麟书院挖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重游与鹤母 这位孙院长骂昭素一人也就算了,突然地图炮攻击起在场所有人来。 “怀禅寺是何等幽静之所,三两结伴来游玩才是常例,金俭是怎么教你们的?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规矩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自己等人见到博文壁欣喜异常,一时间打扰到他人确实是不对的,但是授业恩师被牵扯进来,即便对方是前辈,也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 高距作为活动的发起者,也不可能在此情况下沉默,便上前作揖道:“王院长,在下金先生门下高距。久闻王院长治学严谨,今日也是带着学兄们来此研习学问的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这一套显然无法用在王疏身上。他很不客气地道:“‘教不严师之惰’,依我看,金俭还是早早关门养老吧!” 这下终于点燃了所有人的火气。“即便是岳麟书院的院长又如何?老师年长,王院长在老师面前也只是晚辈;论学问,老师著书立说,闻名天下;论教学,老师桃李满天下,连当今圣上也曾向老师请教过。” “难道王院长是出于嫉妒和私怨才屡次诋毁老师的吗?” 王疏轻蔑地看着那位学子发言,听他说完后,笑出了声,反问道:“嫉妒?”他笑得愈发大声,“私怨?” “老夫一生就是个教书的,实在高攀不上金大儒。”王疏似乎是无意再纠缠下去,转头对昭素说:“你年纪轻轻,若想另寻老师,不如来我岳麟,起码能教你些规矩。想好了,可以直接到岳麟报我的名字,老夫王疏。” 说完,一挥长袖,在众人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 高距愣着一张脸,“还愣着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吗,回去了!” 尽兴而来,败兴而归,所有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此事当晚就传到金俭的耳朵里,第二日上课时安慰大家:“老夫生平第一不在乎的,就是别人的看法。老夫与王院长的某些治学理念相左,对我不忿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诸位有心,不如加倍努力,争取在年度文比中夺魁,岂不欢喜?” 众生齐声应是,于是学习的气氛一日紧张过一日。聚会越来越少,白念禾和荀宪旻回家却越来越晚。 乙班没有甲班那么大压力,还是照常居多。桓肃问:“明日休息,去怀禅寺吗?” 昭素点点头,想了想,决定带上稚娘和昌民一起。 桓肃有些不大赞同,“昌民可以,稚娘还是留在家里吧。” “美貌或许是原罪,但稚娘本身何其无辜,我不可能将她藏一辈子。作已婚妇人打扮,再戴上帷帽吧。”昭素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改变决定。 稚娘看起来很高兴,早早地把一应事物都收拾好了。 重游檀山,与第一次又是不一样的心境。此时,她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当时自己的心情。 不论是甲乙两班互不相让的有趣,还是博文壁之引人入胜,抑或是被王疏院长喝止后所生出的羞愧尴尬,都是昭素作为“白祥松”在这个书中世界里的真实感受。 昭素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真的会有科技能够人为造出如此具有真实感的世界吗?还是所谓“缸中大脑”,一切都是程序输入大脑形成的脑内印象? “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昭素当然无法勘破,当下能做的也只有一步走一步看了。 稚娘能出来玩,平日是多内敛的性子,此刻也活泼起来了。一切都很新奇,连被人的脚步声惊扰的鸟儿扑棱棱飞走时,她也要将帷帽拉开一条缝隙,抬头望着它最后飞向哪里,不知不觉间领先一大截。 昌民一直关注着稚娘,稚娘走到哪就跟到哪,所以昭素这位少爷和桓肃公子反而被落了在后头。 昭素两人不以为意,反而十分为他们开心,脚下步子更慢,由得他们自由自在,只要还在视线里头就行了。 桓肃个子比昭素这小萝卜头高多了,为了配合昭素,不由得一步分成两走,很是无奈别扭。昭素说:“桓兄想不想走快一点?” “想啊,但是贤弟你人矮腿短”桓肃揶揄道,还没说完,就看昭素停了下来,严肃道:“为了不拖累桓兄,小弟只好征用桓兄你的背了。” 桓肃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走到昭素面前半蹲了下来。昭素跳到他的背上,桓肃托着她往上颠了颠,迈起了长腿。 “贤弟,你虽看着匀称,为兄却要劝你努力少餐饭才是啊。” 桓肃的肩膀宽阔,有少年人的瘦削,昭素趴在上面却不觉得硌,正看着他耳后那颗红色小痣,闻得此言,伸出手去揪他耳朵,“马儿马儿你快些撒蹄,我们得赶上去啦。” 桓肃便不再说话,默默加快了脚步,但是却始终不见稚娘和昌民的身影。桓肃将昭素放下来,对视了一眼,双双运起轻功往前飞奔而去。 一路上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听到呼救的喊声,昭素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但是却发现不了任何的线索。 幕后的黑手可能是享受完了看小丑跳脚的快感,终于主动现身了。 昭素和桓肃同时停了下来,只听一阵衣角翻飞,一名黑衣女子伴着无数粉色花瓣当空缓缓落下,她优雅地伸出手去,等了好半天一枚才有打着旋儿的花瓣飘了上去。 昭素着实被震惊了,但眼下显然不是尴尬的时候。还是桓肃见多识广,上前拱手行礼,“晚辈桓肃,这位是桓某的世弟白祥松,不知前辈是?” 见到这位俊朗公子彬彬有礼的模样,女子柔弱无骨地靠在了身畔树干上,甚至故意扭出腰身。如果不考虑这动作的造作性,说实话身段确实柔美,但说出的话却带着浓浓的恶意。 “你们在找人对吧。”她两手交替地顺着自己那光滑如缎的黑发,柔媚地笑了笑,赞叹道:“那位小娘子可真是漂亮啊” 昭素两人忍着怒意一言不发,女子瞧着他们冷静的样子,却勃然大怒起来:“怎么?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果然天下男子皆薄幸,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她吗?”她玩味地在昭素和桓肃中间看来看去。 “敢问前辈,还有一人呢?”昭素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女子睁大眼睛站直了身体,“还有闲工夫关心臭男人!”她反应过来,又重新靠在树干上,“污糟得很,扔了。” 扔了? 那个女人一副不屑一顾的轻蔑样子,让昭素头一次升起要把一个人打在地上砸个坑的念头。 在她快要暴起之时,桓肃按住了她的肩膀,“可是鹤母乔幼娘乔前辈?” 乔幼娘翘着兰花指将几根碎发缓缓别到耳后,而后伸出食指轻轻虚点,“果然是我看上的孩子,就是有眼力见儿。” 自诩武功高明的桓肃也不由得一阵恶寒,强忍住道:“晚辈脚臭梦游爱打呼,还能承蒙前辈如此夸赞,实在欢喜。如果前辈不弃,晚辈愿自荐枕席” 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乔幼娘从眼神到脸色再到肢体都透露出嫌恶,“果然天下男人就没有不臭的,滚一边去吧。还有你” 她看向昭素,“毛头臭小子,你看起来倒没那么臭。我便好心告诉你,那小娘我带走了,如此面皮长在她脸上不是可惜”她歪了歪头,扯出一抹邪笑,“那个跟着她的臭男人,就在前面,不快点可就来不及咯。” 说完,人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轻功之高,昌民绝对望尘莫及。 昭素立即向前面奔去,终于在半里外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昌民。 他面色青紫,呼吸微弱,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中毒了。桓肃说道:“稚娘眼下没有危险,先救昌民要紧。我们先去怀禅寺找无清大师,医术无人可出其右,昌民一定会没事的。”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无清大师恰巧今日一大早下山云游去了,怀禅寺方丈见人命关天,便拿出无清大师炼制的玉还丹吊住昌民的命,急忙命人去追无清回来。 所幸无清大师脚程慢,紧赶慢赶还是把他给追了回来。无奈过了最佳解毒时间,昌民的一条腿算是废了。 “鹤母是极有天赋的毒医,本来擅长以毒攻毒救人性命,可惜后来只一门心思下毒害人了。”无清大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她各门各派都有涉猎,武功之高绝,非一般人可比。大概是早就知道贫僧今日下山,有备而来,偷贫僧那本云游之时所记录的那本草木笔记的。” 他叹了口气,“连累几位施主,老僧真是罪孽深重。那位被抓走的女施主,老僧必将倾尽全力救她出来。” 昭素抿了抿嘴,“稚娘可有危险?” 无清大师沉默了一会,“老僧只早年间与鹤母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听闻她性情大变,喜爱以人试药” 那不就是所谓的“药人”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相见与抓捕 在等待昌民恢复神智的过程中,昭素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无清大师给昭素和桓肃都把过脉以后,说道:“桓公子无碍,白公子也中毒了。” 没等两人发问,无清大师继续说道:“不过此毒无碍,自身便可消解,桓公子内力深厚才不受影响。” 桓肃自责道:“鹤母此人,向来按喜好行事,若我能谨慎一些” 昭素摇摇头,“若是她真的想杀我,就不会只是给我一点苦头吃。我便算了,但是稚娘和昌民之事,我绝对不会罢休。” 虽然昭素和稚娘c昌民相处的日子尚短,即便他们有可能是数据构成的人类,在昭素心中,他们仍然是非常重要的家人。 晚饭时分,昌民终于醒了。昭素端来一碗鸡汤,想要亲手喂给他,桓肃忽然接过去,将欲挣扎起床的昌民按住,一勺一勺喂他喝了。 昌民的脸色好了很多,昭素心里的担心终于暂时放下,便听得昌民说起当日发生的事情来。 看稚娘玩得开心,昌民也没有注意到两位公子没有跟上来,但是变故就在此刻忽然发生。 一阵狂风大作,刮起地上的落叶和沙尘,昌民顿觉不妙,即刻来到稚娘身边。稚娘缓缓转过头去,昌民回头的一瞬间就被一道劲风扇得倒地不起。 从晕眩中回神,只见稚娘已经和鹤母打了好几个回合,并且丝毫不露下风。鹤母眼中厉色更甚,出招愈加狠戾,竟撒出一把毒粉,稚娘与她离得太近,躲避不及中招了,直接摔了下来。 不知是什么毒如此厉害,鲜血立马从稚娘的五官涌出来,脸上c脖子c衣服c地上都是血。 昌民强运真气站了起来,质问鹤母下了什么毒。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鹤母得意地笑了,“看吧,还是我最漂亮c最厉害。天下间没有女人是我的对手” 她在地上撒了一把粉,地上的血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你喜欢她是不是?那你来追啊。追到,我就放了你们。”说完抱起稚娘迅速离开了。 情急之下,昌民已经忘记了还有昭素和桓肃,于是孤身一人追了上去,结果中途毒性发作倒在了草丛里。 已经顾不上震惊稚娘身怀武功了,昭素问道:“鹤母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桓肃犹豫了下,点头道:“其实,她曾是我的师母。” “我小时候见她,她也并非是现在这个样子。只可惜用情太深,终究为我师父所伤。此后恨透天下比她漂亮的女子,性情也变得怪癖嚣张起来。” 昭素忙问:“那你或者你师父知道她会在哪儿吗?” 桓肃摇头,“她行踪诡谲,我也十多年没见到过她了。我去给师父写信,贤弟不如也修书回家。” 昭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桓肃大约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两人彼此心知,却也并不戳破,只互相搬救兵去了。 在她离开京城之时,步启铮曾经交给她秘密联系的途径,因此书信往来比普通的驿站快了好几倍。步启铮回信说,已经派人,并且还让陈获来看望自己。 在陈获和桓肃的师父来到江堰府之前,昌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是一条腿却瘸了。无清大师说,若是找到鹤母拿到解药,再打通腿上堵塞经脉,说不定能痊愈。但昌民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担心稚娘的平安。 陈获来得早,还带来了一个昭素意想不到的人。 “禾苗姐!”昭素是真的惊讶,冲上去给了禾苗儿一个大大的拥抱,问她怎么来了,禾苗却说:“你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了,我怎么能不着急?”说完把昭素从怀里拉出来,仔细打量她。 见她没有大碍,甚至比在京城还长高长胖了一点,便安下心来,让陈获和昭素说起正事。 步启铮手下曾有一干将,一日纳妾,正好鹤母撞见了,将那位干将的双眼给挖了出来,喜事变坏事,武将变废人。步启铮震怒,追查了很久才找到线索。正要派人抓她,便收到了昭素的来信。 陈获道:“如是旁的什么坏人,说不定还要花费一番功夫。这个鹤母,你放心便是,” “那稚娘能平安回来吗?”虽然知道问这个问题很傻,但是昭素还是问了。 陈获沉默了一下,“按照昌民所说,稚娘姑娘既然能和鹤母打个平手,武功自然在你我之上,只是一时不察中了毒。落在鹤母身上,虽然讨不了好,但是性命应当暂时无忧。” 这不过是说出来安慰昭素罢了。只要给稚娘下药散去她的武功,那她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昭素当然也知道,但眼下也只能抱着这样的侥幸了。稚娘和步家无缘无故,若不是有那位被挖眼的干将的缘故,步启铮说不定也不会管这件事情。 白念禾是对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尤其在古代女子,凡事要看父兄夫子的脸色,更加是有苦难言。 昭素默默决定,要加紧学习进度,起码在这个不知真假的古代世界,要拥有自保的能力。 白念禾下学回来了,她是知道将军府派人来江堰的事情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还能看见另外一名女子。 她年纪与自己相仿,一眼看过去就令白念禾心中生出亲切之感。 昭素傻眼看着原著女主和她的前世生母旁若无人地亲近起来,这可真是她打死也想不出来的情景。 话说回来,白念禾在这个世界的生母到底是谁呢?刚想到这个,就听到白念禾在那边说: “那群屠村之人真是可恶至极!不过我比你还不如,从小就没有父母,只有师父把我带大。” 禾苗儿充满疼惜地问:“他们为什么不要你?” 白念禾笑笑,“听我师父说,他们双双殉情而死,狠心丢下我一个在人世间。不过,对他们来说,不能携手相伴到老,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吧。” “他们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据我师父说是天明不违。我师父那老头,整天神神叨叨,只有叫我武功的时候最靠谱。”谈起师父,白念禾的眼睛里透出打心底里的笑意。 “我师父还说,我父亲姓白,母亲名字里有个’禾’字,为了在他离世以后,还有人能够记住他们,便给我起名 ‘白念禾’。” 听到这句话,禾苗儿拍板道:“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禾’字,不如做你的姐姐,以后我来关心你c照顾你。” 白念禾点头,两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昭素不开心了,冲白念禾醋道:“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白念禾难得调皮道:“你也没问过我呀。”说完便和禾苗儿手挽手结伴走了。 看着他们关系亲密的样子,昭素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鹤母,将稚娘救出来。 大约两日后,陈获通知昭素,可以动手了。于是,昭素生平第二次穿上了夜行衣,接过陈获递给她的“避毒丸”吃了。 参与此次行动的都是绝顶高手,陈获负责在后方指挥,昭素跟着陈获。陈获不许她出手,只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 虽然鹤母自认隐藏地天衣无缝,但是她平时生计只靠偷抢,再加上总是爱美,买胭脂水粉和新衣服,便被“迷踪蝶”暴露了踪迹。 鹤母察觉到了危险,但是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还是不得脱身,便使出了让人防不胜防的□□。 好在天下间医毒之道也不是她一家独大,高价买来的“避毒丸”不是样子货。一旦毒也失去了效用,她便只能束手就擒。 陈获的人搜遍了整间屋子,都不见第二个人的身影。昭素咬牙问她:“稚娘呢?” 鹤母又是怨毒又是快意地笑了,“我把她的脸皮剥了下来,我把她的身体化成血水,哈哈哈哈” 一人忍不住扇了她一巴掌,她的笑声停了下来,盯着那人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真像啊,真像啊。当年他也是这么打我的。” 她的视线转到那人手上,“当年,他也用这只手打的我,然后然后他的手就融化啦哈哈哈哈” 那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想起自己吃了避毒丸,也就放下心来,啐了她一句,“真是个妖婆子。” 鹤母已然疯魔形状,怎么也问不出来稚娘的下落。昭素仔细地找了,既没有找到所谓拨下来的面皮,也没有看到疑似血水的痕迹,便在心里祈祷着稚娘仍然还活着。 每天的严刑拷打,也没能撬开鹤母的嘴巴。并且,为了报仇,那位已经退隐多年的干将亲自来到江堰府,挖下了鹤母的双眼。 鹤母一言不发,沉默地让那位干将完成了复仇,然后讽刺道:“剜了我的眼,我比你还开心。看不见你们这群腌臜丑物,整个世界都干净了。” 在捉住鹤母的半个月后,桓肃的师父c鹤母的前夫终于姗姗来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伤离别 昭素曾经非常不理解,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走到最后。 感情深厚时,你执伞往我这边偏一偏,我为你擦一擦脸上的水渍,就是甜蜜和感动;情消意散之时不说也罢,平日里再微小的事情都能让人痛心断肠。 曾经的鹤母,乔氏幼娘便是这段感情里爱的更深的那个人。她年少时憧憬美好的爱情,也如愿嫁给了美好的爱情,却因此不愿意打破表面上的完美。 在发现丈夫移情他人,并且有意休妻之后,她甚至提出,可以与那位女子共一事一一一夫。但是已经把那位女子当成心头肉的丈夫却断然拒绝了。 乔幼娘不明白,为什么这段令人称羡的姻缘会走到这个地步,于是她去找了那个第三者。而这,激怒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尝到绝望的滋味?乔幼娘觉得,大概只有一次吧。只有品尝到这样的痛苦,并且以后再不可能有比这更甚的了,才能称之为绝望吧。 乔幼娘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人与物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她哈哈大笑,用最后的善良和最初的恶意,既成全了他们,又诅咒了他们。 桓肃的师父,乌子兴,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女人,甚至起初一想到她就会咬牙切齿。 乔幼娘离开之后,他单方面休妻,娶了第三者陶氏,过了一段甜美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他发现在与陶氏的敦伦之事上他渐渐力不从心起来,而陶氏的胃口却愈发增大。 他开始恐慌,偷偷四处求医,但却药石无效。陶氏对他已然心生嫌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起来。 他怀疑是乔幼娘做的手脚,于是想法设法找到了她。乔幼娘满脸讥讽,“你们不是口口声声都是真爱吗?遇到这么点挫折,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在这种时候,乌子兴只能低声下气,但是却引来她更大的怒火,两人不欢而散。回到家中,眼前的场景却几乎让乌子兴愤恨欲死。 那汉子在乌子兴几欲吃人的目光中仓惶逃走,陶氏却镇定下床,慢条斯理地将衣服一件件穿了回去。 陶氏是个很冷静的,也很服从于自身欲求的女人。她看上这个男人,就使劲浑身解数把他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一旦他满足不了自己,又会去寻求新的目标。 即便这次错在自己,她也很冷静地说:“能过,就当没看见。不能过,就一拍两散,休书拿来。” 乌子兴颓然自弃,放了陶氏离开。他以往有多自豪于乔幼娘医毒之术高明,现在就有多明白自己不可能恢复男性的自信。 人只要一旦失去生活的希望,就老的很快。乌子兴是个对自己狠的,心一横,自宫入道去了。于是桓肃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他师父了。 当年桓肃还是个小毛孩,喜欢上树掏鸟蛋的年纪,能懂什么?况且大人们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在他面前提起,所以当乌子兴说起这段往事时,桓肃惊讶地张大了嘴,视线不自觉地往他师父下方瞅了瞅。 乌子兴每日念道家经义,告诉自己要清心静气,眼看着真的要成为泰然不惊的高人道士了,忽然收到徒弟来信,拂尘差点被捏断了。 昭素带他去见陈获,由陈获领着来到了关押鹤母的牢房。鹤母蓬头垢面的坐在角落里,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变成血色模糊的两个窟窿,骇人异常。 桓肃不忍看,撇过了头。乌子兴却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夫妻缱绻之时,乌子兴最爱她那双情意流转的妙目,每每爱不能持的时候,就会轻轻去吻那双眼睛。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鼻子,真是亲密无间的时光啊。 开心吗?不。 难过吗?也不。 于是他开口唤了她一声,“幼娘。” 鹤母本来靠在墙上,忽然直起身子伸出手去,在空中抓了个空,随即颓唐地垂了下来。她慌慌张张地摸着墙背过身去,浑身颤抖起来。她想哭,却失去了眼睛。 良久,鹤母终于平静下来。她说:“我告诉你们那小娘的下落,你们放他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昭素和桓肃对视了一眼,看向乌子兴征询他的意见。乌子兴点了点头。 昭素说道:“他同意了。那日还有一个人中了你的毒,解药呢?” “解药没带在身上,在我住的地方,床铺下面红色木箱里的蓝色瓷瓶便是。”鹤母声音沙哑,缓缓道:“你们叫她稚娘对不对?我叫幼娘。你们说,如果一个人能够永远停留在小时候该有多好啊。” “她跑了。那日我虽擒住了她,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提前醒过来。我想着留她做药人,所以只是下的迷药,你们大可以放心。” 昭素问道:“她没有回来,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说谎呢?” 鹤母不假思索道:“那她就是不想回来。” 如果她所言不虚,这么多天了,稚娘为什么不回来呢,难道真的是不想回来吗? 又听得鹤母道:“我说完了,该放他进来了吧。” 陈获命人打开牢房,乌子兴进去之后,昭素等人正要回避,鹤母却说:“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光明正大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听的。” “你光明正大?下药光明吗,正大吗?”乌子兴脱口而出。 鹤母自有她自己的一番道理:“如果光明正大地下药,那还能称之为下药吗?从小到大,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用毒了吗?我从来没偷偷摸摸做辜负别人的事情,我可以无愧于心地说一句’光明正大’,你敢吗,陶氏敢吗?!” “陶氏怎么了?你永远是对的,我永远都要跟着你转,陶氏比你好太多了。” 鹤母冷哼,凉凉地说:“那那位好人现在怎么样了?” 乌子兴无言以对,又翻起别的旧账。 两人吵架,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自己吵得很过瘾很尽兴,昭素听来却很累。“别吵了。乔幼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鹤母终于闭了嘴。而后问道:“我听说你去做道士了你们都分开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来找我?”说到这里,已然语带哽咽。 乌子兴说他自宫了。他又是快意又是痛苦地说道:“你满意了吧?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吧?” 鹤母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她挣扎着向他的方向爬去,伸出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乌子兴一脸冷淡,也不避开。直到她最终确认,鹤母一下子张口哀嚎起来。 “药效只有一年,我等你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啊”她抱住乌子兴哭喊,脸上那两个黑窟窿愈加可怖。 乌子兴推开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鹤母瘫倒在地,哭完了便是笑,笑声一停,她便断了气,而刚刚走出牢门的乌子兴也随即倒地,当场毙命。 全场一片寂静。唯有桓肃默默跪在了他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整件事如此出人意表地落下帷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桓肃将他们二人葬在了一起,昭素没有说什么,心底却在想:这样一对怨侣,真的愿意死后同穴吗? 昭素发现,桓肃最近变得沉默寡言了。一天下学,昭素问他:“你还在想着你师父师娘的事情吗?” 桓肃说:“虽然一年只得见一次面,但是在我心里,师父跟在我身边没两样。可是那天,师父就死在我面前” “我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你知道吗?”他以手捂面。 昭素认真地说:“斯人已逝,不管留下来的人如何追思,必须要好好活在当下才是。” 桓肃放下掩面的手,凝视着昭素。“我一直觉得你像个看客。稚娘昌民出事的时候,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现在我又觉得我没有看错。你就是一个看客。” 他扭过头去,艰难地说:“我师父师娘死的时候,你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两只动物死了一样。你只关心你在乎的人,我把你当朋友,一直也没有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他们是我在乎的人,我是你在乎的人吗?” “那天重游檀山,你让我背你我很开心。现在你让我放下,我很不开心。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那样只做个看客的。”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昭素怔在原地。 这一走,好多年后昭素才又见到他。她没有想到桓肃竟然如此决绝地不辞而别,白念禾问她怎么回事,她也答不上来。 只是想让他节哀顺变而已,怎么就闹翻了呢? 大概得了鹤母的真传,不管昭素怎么找,都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偶尔想起初初遇见桓肃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的笑容,昭素就觉得很奇妙,会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然后由此又再次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来。 没有了可以一起说话一起玩笑的桓肃,昭素也变得寂寞起来。为了逃避乙班首席张镐坚的欲铁成钢的摧残,她拼命学习,然后考取乙班前三名后,申请转到了甲班。与她同时转班的还有第三名,叫做柴诚志的。 光阴斗转,专心致志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这一年,昭素十三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春笋与余晖 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又加一场湿雨后,路上行人纷纷裹紧了身上御寒的衣物,加快了脚步。 在这众生纷纭象中,只有一人最为奇特,引来所有路人的瞥视,可以说回头率百分之百。 他嘴里叼着一根草,那草尖略微带着些毛茸茸,随着他走路的步伐一晃一晃。 他的头发全部束进头顶的发髻里,显得很干净清爽,只有一缕被雨水打湿的黑色的短发掉落下来,粘在他的脸颊上,与浓密的剑眉相得益彰,衬得他那白玉似的脸颊更加白得发光。 奇异的是,他的头发微湿,但是身上衣服却是干的。他的步履轻快,行走间露出的鞋面上略带着泥土。 有的人看那根草,有的人看那缕黑发,还有人盯着他交错的脚步。 这情景,被一个路过的寒酸秀才瞧见,心生向往,写了首诗,题为《遇潘安》,流传一阵后,还有人质疑是否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拥有这样闲适自在气度的人,自然是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他恬然故我,随性地迈着步子。他听着狗吠,拐进了一条巷子,果然有两只狗在墙角边嬉戏玩耍。 黄狗追着黑狗的尾巴,黑狗却扭过头来咬黄狗的耳朵。玩了一会儿,彼此发现了这个陌生人,围着他嗅嗅,转了转又追逐着跑开了。 无所谓什么目的地,他只觉得有趣,便抬腿跟了上去。 两只狗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黄狗半躺下来舔自己的毛,黑狗就站在一旁,偶尔帮它舔一舔。 他慢慢靠近,在距离它们半米处蹲了下来,看看它们懒洋洋的模样,看着它们漆黑似的眼珠子,再看看它们一甩一甩的尾巴。 门忽然打开,两只狗一惊,撒开腿跑了,只有门内的一位大婶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蹲着的他。 大婶心想,小伙子长得怪俊的咧!她咳嗽了下,问道:“你怎么蹲在这里不敲门,就差你一个了,快进来吧。” 说完过来拉他,这婶子力气大得很,他被拉起来踉跄了两步,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院子里,门都关上了。 院子里还有另外三个少年,看起来同他一般大,拘谨地站成一排,全都扭过脖子来看他,脸上都是诧异。 他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嘴里叼着的草拿了出来,环视了下,站到了三人的最右边。 大婶说:“站着干什么,都坐着等吧。喏,这个是你的。”大婶递了个小板凳给他,他接过来很坦然地就坐下来了。往那三人身后看去,果然都有小板凳。三人也先后坐了下来,不时瞥一眼他。 那缕被打湿的黑发早已经干了,此刻垂在耳畔,微风一吹,被高挺的鼻子挡在左边脸上。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捏住那缕黑发别到了耳后。 大婶有些看傻了眼,估摸着其他三位可能性不大了。 果然,这家的公子一走进院子,眼中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大婶很有眼力见,把那三位失望的少年带了出去。 昭素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了眨眼,“我叫杭祯。” “你会写字吧。”她拉住杭祯的手腕,“哪个行c哪个真?你写给我看看?”一边说着带他去了书房。 那厢,大婶目送三位年轻人垂头丧气地离开,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又有一个小少年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大婶这才知道弄错了人,也只好让他回去了。 杭祯这一笔字,与真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说犹如天堑,令昭素惨不忍睹。 “我以前的小厮因为私事不做了,一直没有招过。今年准备上场试一试,觉得还是再招一个好,可巧碰见了你。” “我这里的书,你尽可以看;笔墨纸砚,也可随意使用。”昭素笑了笑,“以后我若读书,你便在旁边练字。有什么需要,我也刚好可以叫你。” “你先写着,到饭点了我让刘妈喊你。” 杭祯点点头,然后继续写起他的名字来。以昭素的眼力,可以将他脸上细柔的汗毛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脸上光洁,没有青春痘,也不像其他男孩子一样鼻子上脸上泛着油,整个人如同春雨后挖出来的笋,脆嫩清爽。 昭素不舍地多看了几眼,还是抬腿去了前厅。 白念禾和荀宪旻刚好结伴到家,几人坐下来讨论了一下学术上的问题,白念禾问她:“书童可招到了?” 昭素答招到了,“正在书房练习写自己的名字呢。” 白念禾点点头,又说起昌民。“昌民还是没有找到稚娘吗?”见昭素摇头,说道:“也真是执着。当年伤势没痊愈就去找人,稚娘不是普通人,磨刀不误砍柴,何苦白白因为腿伤废了一身好轻功?” “物伤其类吧。稚娘和昌民身世相仿,买下稚娘也是昌民的意思。他眼睁睁看着稚娘在自己眼前被抓,至今音信全无,自然又担心又愧疚。”昭素垂下眼睫,“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稚娘如今在哪里” 饭菜摆上了桌,家里几口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白念禾初见杭祯,简直惊为天人,问他几岁,家住哪里,读过什么书。 杭祯一一回答,令昭素意想不到的是,他家里竟然是开镖局的,并且各地都有分号,家底着实殷厚。问及为什么要来做书童时,他则说:“被刘妈拉进来的。” 刘妈红了脸,道出实情。杭祯说:“本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如今有饭吃,有床睡,有书看,有纸写,还有月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我要多谢刘妈才是。” 荀宪旻则不怎么认同,问他:“你小小年纪,为何要离家出走呢?”似是完全忘了自己当初的事迹。 他说:“家父年老日衰,想叫我继承家业。可惜我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还不知道,如何就能继承家业呢?所以我在禀明母亲后,离开家乡,然后来到了这里。” 荀宪旻听了,还算满意,看了一眼昭素说道:“我观你言行举止,教而有礼,何必委屈做一名书童,不如随我学习,自然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昭素心有不舍,但也心知只做一个小小书童,似乎有点太委屈他了。荀宪旻旁的不说,学问上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 哪料到他却干脆地摇头,说:“杭祯愿意做公子的书童,磨墨也可c洗笔也可,眼下这就是杭祯想做的事情。” 荀宪旻有些生气,放下筷子就走了。昭素和白念禾就当没看见。他这两年被人捧得多了,脾气也愈发大了起来。 前几年原甲班首席高距乡试夺魁,很是风光了一阵,紧接着参加府试,却因为所写文章不符合考官喜好被黜落了,从此一蹶不振。 甲班众人转而奉荀宪旻为首,昭素和白念禾也被看作是荀派。白念禾为了装作男人,平日里不苟言笑,所以一段时间内,许多人不敢劳烦白念禾,便托昭素转交文章和请帖。昭素不厌其烦,直接放言“非荀派”,导致荀宪旻看她有些不大顺眼。 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金俭先生这两年身体越加力不从心,教授课业还是自己上阵,批改作业却大都由荀宪旻或者乙班先生周全平代劳了。昭素作的文章或者卷子交上去了,就会被荀派用作范例,整张纸上全都是朱笔圈出来的红圈,被拿到课堂上大批特批一通。 连周先生都看不过去了,私下里同他们说了几句,荀派便把周先生的著作也拿出来用朱笔到处圈画,分发给乙班众人。 周先生差点气得直接请辞,后来荀宪旻又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听的话,周先生竟然原谅他了。 白念禾不同于昭素,既没有像那些荀派那样表明衷心,也没有像昭素一样明言自己不与他们同流。她跟着荀宪旻的步调,但同时又有自己的坚持。 如今荀宪旻和白念禾都已是举人之身,昭素考了个秀才,发现古代科举考试真是人生一大坎。那么多人都在一个屋子里头吃喝拉撒睡,昭素运气还差,被分在“臭号”旁边,无奈只好封闭耳鼻两感,专心答卷。强忍结束后,再听到“科举”二字都觉得心惊胆战,便没有同荀白二人一起考府试了。 白念禾笑称她还是小孩子心性,荀派又把她当作反例大讲一通。于昭素而言,虱子多了不痒,这些说辞听得多了,昭素简直提笔就能写出一大串檄文来。 昭素暗搓搓地想着:若是你们能背后套我麻袋的话,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打你们一顿了。 乙班的张镐坚挂在举人榜的末尾,他拍腿大恨:要不是身体不行!不说高距,怎么就让荀氏排在我的前头! 昭素却知道,他不是身体的问题,就是每逢考试太过紧张,论博学多才,比起荀宪旻高距之流,他是不遑多让的。 但是心理素质不好让他栽了个跟头,整日郁郁寡欢,不出三个月,竟然病倒在床上了。昭素再去看他,他比作为老师的金俭看起来还要老上许多。 他强撑着坐起来,命人将一幅画呈了上来。昭素把画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开,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不是桓肃当年所画的《怀禅寺登山图》吗? 张镐坚喘着气说:“我和你c桓兄三个是乙班里最先见面的。当年你和桓兄多要好,我这个老头子看着很是羡慕。如今我是不成了,眼瞧着没几天日子,桓兄也不在了,我就想着,得给你留点什么。” “这幅画我见之欣喜,买了下来。桓肃走后,偶然听你说到木川山人,便猜测这是他的大作,现在看来不假。” “我买下这幅画,还题了诗,用了我的印。现在我将它送给你,盼着有一天你能再将此画还给它的主人,得一个圆满始终。” “听说你不喜科举,可见我当初催你上进的对你来说都是没用的屁话。我少年得志,中年落魄,老无所依,你大可以我为鉴,不必拘困于科举。” 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离开张家的时候,昭素忽而眼角一酸,踏着黄黄欲坠的落日余晖回了家。 张镐坚死后,昭素从他家佣人那里搬来一大堆书,没有听从他的“遗愿”,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努力,这才有了开头招书童的那一幕。 昭素有时候会突然发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谢棠红c为了稚娘c为了桓肃c为了张镐坚c还是为了白念禾c或者真正是为了自己。 这些时候,昭素真的感谢杭祯把她从迷雾里拖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天才阿祯 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孔孟所言皆是圭臬。说这句话倒不是怼孔孟之道有什么错误之处,只恨后人为了满足统治者的欲一望,在此基础上横加了诸多框框架架。 历代反对者不知凡几,但大多生出避世之心,不愿让清心被浊流所污染。 昭素非是隐士高人,既然身处世俗,就不免沾染上一些烟火气。 巷子尽头住着一位张寡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刘妈说是为了避嫌。她丈夫多年前死了,只她一个拉扯儿子长大,儿子长大以后,却不孝敬这个娘,到外地挣钱娶媳妇了。 为了生计,张寡妇偶尔会托刘妈卖些自己做的针线,刘妈可怜她,也从不拒绝。加之白念禾和昭素本身就是女子,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之处。但是这事儿坏就坏在刘妈是白家的佣人,而表面上看白家一家子都是男人。 碎嘴好事的流传出一些不堪的谣言,不仅有张寡妇,连刘妈都被编排进去了。而她也刚好是最先听到这些难听话的,她砰地一声关上门隔断那些八卦者的视线,忍不住跺脚狠狠啐了一口:“都是些贱嘴皮子挨千刀的,到处喷个不着四六的糟心话” 昭素刚好来到后院,想观察下老母鸡之类画一幅画来,便听到刘妈骂骂咧咧,不由问道:“刘妈,怎么了?” 刘妈打了打自己的嘴,直言道:“说出来也不怕脏了公子的耳朵,奴今日听见了些污言秽语” “按你说的,张嫂子都五十多岁了,平日里最安分守己,是谁这么无聊去传这些闲话?我们男人无所谓,不过平添一桩风流韵事,对于当今女子来说可算是晴天霹雳了。”昭素问道。 刘妈点头,叹道:“可不是嘛。这世道,女子不易啊。要奴说,就是他那个儿子惹的祸。以前不奉养也就算了,闯出一番事业来了,便想要好名声,要接张嫂子过去住。” 她一拍大腿,“可不就惹了那些红眼病吗?不过是买了两件新衣裳,就能造出这些个胡说八道来,连奴都被泼了一身骚,真是冤枉呐。” 昭素真是哭笑不得,回书房把这事同杭祯一说,他道:“此事简单。” 如何个简单法?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若真是水性杨花,也不至于到今日才传出这一看便知真假的绯闻来。 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此言若最传到张寡妇耳朵里,大约为了证明可笑的清白而葬送自己的性命。 既然都是一个死字,多泼点脏水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事儿,刘妈去做最合适不过了。邻里街坊的,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最先是谁传出来了。 刘妈便每日变着借口到他家去,头一回人家满脸假笑相迎,待听到她绘声绘色说起自己家那口子如何与那张寡妇昏天黑地颠三倒四,便拿起扫帚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后面人家从看到她就关门,到后天整天不曾开门。刘妈就使劲拍她家门,大喊:“我是为你好啊,你家那口子偷人,你头顶上带着多大一定绿帽子啊!”云云。 这样大动静的新鲜事,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都转而看起那家人的热闹来。 那人起先不相信,刘妈说的多了,也不得不闹得家宅不宁起来。直到张寡妇的儿子接走了她,都没有第二个人再说过她不好听的话了。 昭素笑问:“阿祯看似不谙世事,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 杭祯翻开一页碑帖,一边临摹,一边道:“君不闻朱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乎?” 昭素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昭素这个书法半吊子的指导,杭祯的一笔字还是写得烂。她有些心虚,提议道:“不如请我哥来教我们,她现在可以说是一字百求,就连一直跟老师作对的岳麟书院王院长都赞叹有加。” 杭祯讶异,“公子也要学吗?那不如且等上两个月。” 昭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上两个月,而杭祯自那天起,便从书房借去许多字帖,又向白念禾借了些废稿,两月内没有在昭素面前写过一个字。 说是两个月,就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杭祯特意一等她下学,就把她拉到书房里,铺开纸,蘸匀墨,行云流水写了起来。 昭素惊呆了。这不就是平日里白念禾的字迹吗?这么短的时间里,杭祯是怎么做到的? 问他,他自然地回答道,是对照名家字帖和白念禾的废稿练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昭素是不可能会相信,短短两个月时间,竟然有人能从狗爬字达到值得人人赞叹的高度。 他将这张纸放到一边晾干,又接着写了一张。昭素已经木然了,这次是她的笔迹。 于是杭祯开始和她说她的字优点在哪里,缺点在哪里,适宜学谁的字,应该向哪个方向练习,如何写出自己的风格。 昭素默默的点头听教,听完发现这真的是最适合自己的。 她很诚恳地问道:“阿祯,你要不要参加一下科举试试?以你的学习能力,举人绰绰有余。” 杭祯立刻摇头,“公子都厌恶科举,为何要叫我去尝试?这写字,还是公子说也要学,我才下了心思的,别人教我不大放心。” 昭素大感惊奇,“那金先生教我你就放心了?” 他仍是摇头,“不放心。但是我无论任何也不能越到公子的老师前面去。” 昭素起了坏心眼,“那你就学了教我,说不定你能教出一个状元郎来。” 他还是有些犹豫,再次询问昭素一遍,得到肯定答复后,终于沉下一口气,似是已然又了主意。 本来昭素十分期待的,哪料想得到第二天杭祯早早就来叫她起床。昭素迷迷糊糊点开脑内系统一看,才凌晨四点。 昭素问他是要做什么,杭祯说早起背书。昭素坐到书桌边,发现摆在她面前的都是一些与科举无关的游记诗话。 杭祯说:“我以前读书时,由于阅历所限,很多地方不解其意,便彻底丢开去,读了很多其他的书。再回头看看,发现不明白的自然就明白了。” “如今公子经义读了很多,不如试试我的方法。” 昭素抽抽嘴角,“当初大哥问你读过什么书,你不是说读过千字文三字经之类吗?” 杭祯挠了挠头,“家里不喜我读书,只请人教了我千字文和三字经,其余都是我自学的。我确实也只有那两本认真读过的。” 昭素也没有再纠结下去,因为她发现,杭祯真的很厉害。倘若他老上几十岁,开班讲学,不出一年,江堰府的学子都会跑到他那里去。 时间就在一教一学中过去,白念禾也发现昭素进步飞快,赞叹她写的字开始有风骨,能立起来了。 荀派也越来越难从昭素作的文章诗词中找到可以圈画的地方,这憋着气加上嫉妒,在一次下学后爆发了。 昭素轻易地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她故意放缓脚步暗自期待着。果然那伙人趁昭素拐进一个无人的巷子,立马从后头出阴招。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所有人在瞬间被撂倒,躺了一地,昏过去之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昭素拍拍手回了家,却不知道这又牵连出一桩更大的风波来。 第二日,所有江堰府的学子都得到消息,岳麟书院王院长半夜死了,官府说是他杀。排查了一圈后,将当日尾随昭素欲下狠手的几个学子给抓了起来,说是没有不在场证明,这几个人口径一致,很有可能是串通作案。 昭素心里觉得好笑,这时忽然刷新了任务:帮助白念禾侦破此案。 于是心中了然,这大概是原著女主踏出闻名朝野的第一步了。 王疏不管是作为岳麟书院院长,还是在野的士人,其治学政见都与金俭格格不入。嫌犯又是金俭的弟子,此案一下子牵扯了两个大儒,官府可以说是非常重视了。 白念禾身为金俭的学生,嫌犯的同窗,若想要她取信于人,昭素就必须把那几个人从这个案子里摘出来。 当时那几拳下去,以昭素的武功造诣,她可以保证这几个人不睡上一夜是不会醒的。所以,虽然说这几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昭素可以断言他们是不可能去杀害王院长的。 令人头痛的是,凡事要讲证据。昭素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破案的经历,可眼看白念禾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昭素想,要不自己先查查看,如果查出来了功劳就归于白念禾,这不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吗? 因为事件比较严重,官府对详细情况严加保密,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一个子丑寅卯。昭素想了想,决定夜探官府偷看案卷,总得先了解一下大致发生了什么,才能决定从哪里查起。 于是昭素第三次穿上了夜行衣。这几年昭素个子疯长,为了以防万一,这夜行衣每年都要改好几次。 正当她要翻墙时,被杭祯叫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雌雄夜探 夜色如水,柔柔地铺在地面,杭祯站在树影里抬头看她。 昭素被他冷不丁叫住,只得跨坐在墙头,俯视着他。 对视了几秒,昭素依旧毫无其他反应,杭祯助跑几步,脚下用力一蹬,蹭蹭也上了墙,和她并排坐了下来。 昭素收回来一只脚坐好,“你上来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都已经宵禁了,公子准备去哪里做梁上君子?”杭祯打量着她的夜行衣。 昭素笑道:“改天也给你做一身。到时候咱们一起行侠仗义c劫富济贫去。”当日初见,昭素就看出来杭祯身怀武艺,应该是镖局出身的缘故了。 “那起个什么名号呢?雌雄双煞?”杭祯揶揄道。 “这不太好听吧”昭素说到这里愣住了,“嗯?雌雄?”她犹豫地看向杭祯。 杭祯点点头,“小时候,我娘经常扮成男装和我爹一起走镖。我姐姐也扮过。”他笑起来,“所以我早就看出来公子的真实身份了。” 昭素看着院子里的树影,倒映在地面上晃悠悠的,有些心虚地说道:“那为何还要说出来呢?” 杭祯转过身将一只脚跨到外面去,回头笑道:刚好叫我看见公子打算一个人出门,怕公子不让我跟着,所以先行挑明,公子就没有拒绝我的理由了。”说完跳了下去,站在地上朝她招手。 昭素一边心中哀叹不得了了,一边也利落跳了下去。 避开城内巡逻和更夫,两人一路来到知府衙门,小心翼翼潜了进去。昭素是事先做了准备的,所以带着杭祯直奔案卷收存的地方而去。 杭祯问:“那么多的案卷,你知哪一份是?况且又没有结案,不会那么快封档的。” 昭素想了下,答道:“你说的没错。不如先去刑房看看,应当还在那里。” 于是两人转去刑房。门是关的,但里面的灯还亮着,想来是刑书还在里面办理公务。 昭素既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愿使些下三滥的法子,决定先等等看。 里头不断传来叹气的声音,两更刚过,灯忽地灭下去,门开了。 等人走远了,昭素两人才从隐蔽处出来推门。大约是因为府衙内无人敢擅闯,加之不久又要来应卯,便没有上锁,刚好便宜他们行事。要知道,昭素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找人学了几天怎么开锁,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都可以夜视,基本不需要点火折子,分开寻找时,昭素发现案桌上摊开来的显然就是王院长一案的卷宗,便叫杭祯过来看。 原来王院长当日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昭素打晕的那几人又刚好曾在附近出现过,于是差役前去询问。这几人回答的时候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想来不好意思说是去殴打同窗的,结果引起差役大大怀疑,将他们抓了进来。 分别问供时,几人的供词又出现了不一致。有一个说出了昭素的名字,另外几个有的说是去喝酒,有的说是去寻芳,总之各有各的理由。 据仵作验尸称,王院长身上并没有伤口,也无中毒迹象,房间内摆设一应是平常模样,妻女也说没有发现异状。照理说因为某种疾病暴毙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蹊跷的是,王院长死时表情狰狞,以爬姿头朝着门,一手不甘地伸出去,而胸前另外一只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块帕子。 帕子用上好的绢丝制成,上面绣有海棠两朵并挂枝头,一朵含苞,一朵怒放,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物件。 读到这里,昭素皱起了眉头:这帕子,莫非是谢棠红的? 往下看去,卷宗里果然出现了“清辞院妓子谢氏”这几个字眼。 谢棠红竟也被抓了起来。每晚到清辞院求见她的数不胜数,她自然是没有作案的时间。 问及帕子之事,谢氏回答:“妾每日迎来送往,也不知送出去多少。并不记得。” 刑书又问可认识王院长,谢氏摇头道:“不曾见过。”是了,整个江堰府,就属岳麟书院管的最严,平日里也少见岳麟的学子们去喝酒,更不用说去那种风月之地了,王疏身为院长,又是古板的性子,更加不可能去青楼了。 又问有没有同王院长有过过节的恩客,谢棠红道:“若说过节,不曾听闻。但是抱怨王院长性子高傲,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却有不少。” 刑书让谢棠红说出那些人的名字,她不愿说,“妾虽落于风尘,却也知道,只要妾将他们的名字说出来,就算是清白的,也与王院长之死牵扯上了关系,白白叫人闲嚼口舌。” 从谢棠红的供词来看,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牢房自然是不好探的,但是府衙不可能一直关押着她。昭素决定,等她放出来了,就去清辞院找她。 看完卷宗,昭素将一切复归原样,杭祯仔细回想了一遍,还将昭素在翻看中不慎抚平的书角再次轻轻折了一下,两人这才离开。 夜探府衙一切顺利,只是回到家的时候却被白念禾抓了包。 “这么晚,你们干什么去了?”白念禾背着双手,绕着他们看了一圈,问道。 昭素原本还愁着怎么让白念禾参与进来,见此机会,说道:“王院长被杀一事” 白念禾果然被挑起了兴趣,昭素故作犹豫,“我听说棠红姐姐也被抓进牢里去了。” 白念禾顿了顿,眉头皱起,不解地问:“这关她什么事?”昭素便将夜探衙门和帕子的事说了,白念禾有些生气,“为什么不叫上我?” “官府这次口风很紧,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说了岂不是让你平白担心?”昭素解释道。 “那你带着阿祯算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不告诉我,还带着阿祯去犯险。” 昭素瞅了瞅杭祯,对白念禾笑道,“是阿祯硬要跟着我去的。” 杭祯十分配合,笑着点头。 “此案本来波及到老师,按道理来说为了避嫌,身为学生和同窗是不能参与的,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谢棠红的名字,“既然关系到她,我便查一查,免得沾染上不清不白的官司。”见昭素神情,她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昭素便坦白了痛殴同窗一顿,竟导致他们入狱的事情来。白念禾哭笑不得,“要是官府来问,你便实话实说,若是这几位的嫌疑洗清,我就更好插手了。” 第二日,果然有差役上门问话。 “当日,我下学回家。我的书童来接我,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我身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教训了他们一顿,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我这书童,在镖局做过的,身手很是不错,不信可以叫他展示展示。” 得到昭素的眼神示意,杭祯无奈,走到院子里找了一圈,对着石桌一掌拍了下去。差役凑近了察看,啧啧称赞。 又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昭素一一答了,差役们便带着口供记录回去了。 刑书又审问了一遍那一伙人,大约是真的知道这次事情不简单了,所以这次供词都一致了。刑书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暂且把他们都放了。 但是谢棠红那边,由于一直不配合查案,知府急了,命人打了她一顿。 白念禾知道了,心里憋着气,在后院练了很久的剑,桂花树都秃了,叶子掉了一地。 刘妈早上起来一看愣住了。昭素扔下书,让她不用管,自己拿起扫帚,一边扫,一边叹气。桂树何其无辜,要承受人类的怨气和怒气呢? 杭祯也出来了,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她。她扫到哪里,他就坐着转到哪个方向。 昭素停下来,直起腰居高临下地说:在一旁看着公子干活不帮忙的,不是好书童。” 杭祯一动不动,“公子本来就是要自己动手的,我这一帮忙,岂不是扫了公子的雅兴?” “还想不想要夜行衣了?还想不想要那什么双煞了?”昭素叉着腰威胁道。 杭祯又将“雌雄双煞”这几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细细品味过后觉得果然难听。一边想着到时候还是另起一个霸气的名号比较好,一边站起来接过昭素手里的扫帚。 这次轮到昭素坐在小板凳上,转着圈看韩祯扫地。 杭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他双手握着扫帚,指节修长而白皙。腰细腿长,即便穿着小厮的衣服也是一派俊秀气质。脸就不用说了,荀宪旻这原著温柔男配也比不过他。 昭素默默地想,莫非自己有吸引绝世美人的体质?稚娘如此,杭祯也是如此。 联想到稚娘,昭素不禁一阵黯然。杭祯敏锐地发觉到她情绪的波动,问她怎么了。 “想起一位故人,叫做稚娘。她离开很久了,不知现在近况如何。我心里一直十分挂念她。”昭素老实回答道。 杭祯思索了一下,“我倒是也识得一位名叫稚娘的姑娘,姓莫。” 也姓莫?!不会是一个人吧?昭素赶忙问道:“你是怎么认识那位莫稚娘的?” 杭祯这时也打扫完了,将扫帚放好,坐到石凳上,说道:“我是在离开家到江堰府的路上遇到她的,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新的线索 杭祯慢慢回忆道,“从身形来看,虽不过十二三岁,但令人见之忘俗,所以我印象十分深刻。” 昭素听到他说“十二三岁”,心便有些发凉,杭祯继续往下说道: “那天雨下得急,路上行人不多,只有我和她两人在亭子里避雨。她闭着眼睛打坐,我就望着亭子外面的雨帘发呆。” 杭祯有些不解地蹙起眉头,“也不知为什么,她忽然问我叫什么,准备去哪里。我从小也习惯被人搭话,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出于礼貌便也回答了。听我说完,她也自我介绍一番。说是姓莫,叫稚娘,准备往京城去。” “她还将遮面的纱巾解了下来,扔到我怀里就走了。”杭祯刚说完,昭素便站起来了,问他:“面纱呢?” 杭祯笑道:“放心。面纱在,那位姑娘的相貌我也还记得,可以画出来给你看看。” 毕竟是女儿家之物,杭祯也不好随意扔掉,便收了起来,原本想着什么时候处理掉,没想到这时竟派上了用场。一见到这块面纱,昭素就知道这是稚娘用过的东西。 这边还在出神,杭祯已经提笔画了起来。等到他搁笔,昭素便迫不及待凑了过去。 杭祯画技不俗,画中女子容貌与昭素印象中的稚娘别无二致,如若真的不是巧合,为何多年过去,稚娘仍是当年形貌? “这位莫姑娘着实神秘得很,似有未卜先知之能。”杭祯摇着头,不解道。 这也是昭素困惑的地方。昌民一直都在寻找稚娘的下落,但是遍寻无果。以稚娘的性格竟然会主动告诉一个陌生人这些信息,难道是知道杭祯以后会认识自己,故意留下线索吗? 杭祯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笑道:“既然莫姑娘说她回去京城,那公子不如写封信请家人调查之后,再做打算。”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昭素点点头。同时还给昌民去了信,叫他转道京城。 除此之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王院长的案件了。 金俭身为老师,自然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学生被冤枉,也不能忍受自己被泼脏水,所以亲自请来了首屈一指的断案奇才,杨广滨。白念禾趁此机会,以要为老师分忧为由,获得了随同见习的机会。 杨广滨此人,听说头脑聪敏却孤傲非常。托白念禾的福,昭素得以出席接风宴,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聪明,你们都得给老子靠边站的模样,让昭素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会破案。 不过按照白念禾后来的描述,杨广滨虽然孤傲,但是还没到妄自尊大的地步,不过是乍到江堰,故作姿态麻痹凶手而已。他还十分信任白念禾,很多取证的工作都交由她来做。 在两人密切的配合下,发现了此案的关键人物,柴诚志。柴诚志因为成绩优异,当年和昭素从乙班转到了甲班,平日里少言寡语,非常不起眼。 但没想到他竟然是王院长的疯狂追随者,不管是王疏所著的书,还是随口作的诗,都不分巨细抄录下来,还花过重金求购王疏的书画。 同窗众人对此毫无所知。据柴诚志交代,当年甲乙两班同游檀山,在怀禅寺见过王疏一面后,就觉得王先生高风亮节,有古人遗风,越发觉得自己跟错了老师。有孙士青跳去岳麟书院在先的例子,他便发奋学习,希望可以得到王疏的青眼。 王疏当然不会去在意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子,尤其这个学子还是金俭的学生。柴诚志投师无门,便去拜托孙士青,孙士青不肯,他又只好另想办法。 当日他鼓起勇气准备上门自荐,又内心忐忑,便在王府附近的茶馆里坐等了很久。越是犹豫,越是提不起勇气,正当他要回家的时候,他听见隔壁雅间里有人在说:“可惜他这个院长当不长久了。”当时他听得不大真切,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事发之后,他才会想起这件事,虽然心里仰慕王疏的人品才情,但是连王院长这样的人物也不得善终,他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幕后那些人,不如明哲保身为妙。 直到杨广滨带着白念禾四处走访调查,他才在言谈举止中露出马脚。 按照柴诚志的说法,茶楼隔壁雅间里的客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王疏的凶手。但是茶楼里的小二和掌柜却对此毫无印象。 柴诚志来到江堰的时候,王疏由于死去已久,尸体不再具有查验的价值,在家属的恳求下已经入土为安了。所以能够参考的也就是当日仵作留下的验尸报告。 既无体表致命伤,也不是中毒而死,房间内并无打斗,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入的痕迹。 加上新获得的证词,杨广滨把案卷往座子上一拍,身体往椅子上一靠,随口道:“不如以病死结案吧。” 白念禾皱眉,“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凶手做好的局,只是丢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手帕,除此之外,无论怎么看,王疏都像是暴毙而亡的。”杨广滨伸出手指点了点案卷,叹了一口气。“你那几位同窗不过是不凑巧撞上了而已。” “凶手的目标不是王疏,而是他这个院长的位子。他那个性子,当了多少人的路?秋闱在即,科举舞弊的案子还少吗?”他站起来,“我不过升斗小民,平时断断贩夫走卒小偷小摸也就罢了,若是上达天听,杨某人还没那个胆子。” 杨广滨走到白念禾面前,笑道:“不过,白小兄弟放心,杨某人一定把你那位红颜知己救出来。”说罢,带着白念禾去见谢棠红。 谢棠红头发披散,脸上和露出来的手上还有淤痕未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这次白念禾制止了狱卒将她提审出来,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这不是白念禾在这个案件中第一次见她了。谢棠红依旧是一副看陌生人的样子,让她难以忍受,只得避开她的眼神。 杨广滨扫视了一下,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这种平等的姿态让谢棠红微露诧异,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谢姑娘,你的过去我都听白老弟说过了。”杨广滨将双手分别搭在膝盖上,观察谢棠红的反应。 “只是杨某人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又重新开张做起皮肉生意呢?你二嫁的丈夫是去世了还是又抛弃了你?若是生活实在难以为继,作暗门子也好,何苦又回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即便是白念禾这个旁观者听来,也觉得句句难听,不可入耳,何况是身为当事人c又吃了这么多苦头的谢棠红呢? 只见谢棠红紧咬下唇,半晌恨道:“我本与胡郎和和美美,哪料到此生到底无缘。” “张觉不知怎么找了过来,威胁说要让胡郎身败名裂。胡郎和我在一起之后,本来也就绝了入仕的想法,平平淡淡以教书为生也挺好的。但他这么一闹,我们就没法再待下去了。” 她的眼神渐趋平静,“是我主动离开的。那天早上,他还睡着,睡得很不安稳。我悄悄地没有吵醒他。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了。” 白念禾忍不住说话了,“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谢棠红那双如水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我要报复他。我要把他曾经带给我的痛苦,千倍百倍地报复给他。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有我的身体了。”她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是这其中却饱含了无尽的心酸与煎熬。 杨广滨插话问道:“那谢姑娘有什么进展吗?” 她闭上眼睛低下了头,闷闷的声音传来。“这才是令人无奈而又绝望的地方。” “他们官官相护,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所谓金先生” 谢棠红还没说完,白念禾忽然打断了她,“不如我赎你出来吧,也别管什么胡郎李郎了,就过自己的日子,怎么样?” 杨广滨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白小兄弟无需考虑我,让谢姑娘说下去吧。我心里有数,这么些日子,你还不相信我吗?” 白念禾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让谢棠红继续往下说。 谢棠红分别看了他们一眼,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金先生,我也作陪过许多次了。他口风紧得很,什么都套不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做的事情,并不简单。” “有一次,他们喝醉酒,我听到有人说漏嘴一个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说了出来。“宣平侯府。” 杨广滨一听,两手来回搓个不停,真的有些觉得棘手了。天下人皆知宣平侯府和步家交情甚笃,如果宣平侯府涉及科举舞弊,那步家势必也要受到牵连。一举拿下步将军便罢了,弄个不好,这天下甚至都要易主。 究竟是宣平侯府自寻死路还是有人蓄意陷害,杨广滨不得而知。一番细细想来,直令他头大如鼓。 白念禾见他一副头痛的样子,暂时岔开了话题,“那你的帕子为何会在王院长手里?我知道,你不会把帕子随便交给一个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瑞王世子 牢房里光线昏暗,迎着那个唯一的小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可以看见许多的灰尘在空中飞舞,谢棠红似乎有些出神了。 她眨了眨眼,“是的,我只会把帕子交给那些能让我有利可图的人。不过,如果是绣着海棠的帕子的话,那就是我在跟着张觉进京之前的事情了。” 年少初初接客的时候,谢棠红心有抵触,后来渐渐认命,但内心还是有个声音在回荡,期待能有一个人与自己相知相守,于是开始广撒网,给有希望的恩客留下一条暗示的手帕。 男子到这风月场中,除了贪图肉一体和精神上的一时欢一愉轻松,还能剩下些什么?她盼着c等着,最后一头扎进张觉那薄幸人的怀里去了。 这许多年过去,倘若还有一个人还能够保留着那条手帕,那便只有那个人无疑了。 谢棠红稍稍坐正,整理了一下散落下来的发丝,说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别人称呼他为二公子,我也只唤他二郎。与他初见是在一艘游船上,那日有许多姐妹,他坐在上首,单单只点了我作陪。” “他与旁人不同,极为正经严肃。无论我怎么活跃气氛,他都不大理睬,但每回都指名叫我去。” 谢棠红的肩膀又渐渐松弛下来了,“我本来抱有极大希冀的,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找,找不到;等,等不来。” 杨广滨摸了摸鼻子,“谢姑娘怎么能确定这块帕子就是那位二公子的呢?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谢棠红笃定地说道。“他虽然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但是我感觉得出来。” 她低下头去拨弄自己的手指甲,“也只有他了。” 这位二公子,在家中行二,听口音是京城人士,并且来头不小。线索太笼统,没有办法缩小范围。 白念禾想了想,问道:“你可还记得他的容貌?我家有一位书童,颇擅画肖像。” 谢棠红缓缓点头,“记得的。” 探视结束。路上,杨广滨笑道,“你家书童还有这等能耐?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白念禾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家弟的书童。” “令弟?”杨广滨回想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白小兄弟和令弟都是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白念禾在脑中勾勒了一番两人同时中榜游街的景象,一想到昭素那小身板,却要胸带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就忍俊不禁。 回到家中,白念禾把这事和昭素说了,昭素当即把杭祯给叫了过来,严肃道:“阿祯,公子我现在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 杭祯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点头应道:“公子但请吩咐。” 昭素道:“你明日随我哥哥到牢里去,帮忙画一幅肖像。”听到这里,杭祯还不明所以,又听得她道:“务必在脸上抹点锅灰再出门,监狱里有不少坏人,万一看上你了可怎么办?” 白念禾一巴掌拍在她头上,“想什么呢?那是女监!” 昭素摸着头佯怒道:“你才想哪儿去了呢,女监就没有坏人啦?” 白念禾无言以对,转过头和杭祯解释具体是什么情况。杭祯听完应了下来,笑道:“公子记得叫刘妈提醒我,我多抹点。” 第二日昭素下学回来,杭祯脸上的锅灰竟然还没有洗掉,大笑一阵后便问他要画像来看。拿到手,一个清俊却不苟言笑的男子映入眼帘,嘴唇紧紧抿着,眼尾有一颗不起眼的黑色小痣,整体十分传神。 乍看这幅画,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出自谢棠红多年前脑海里的记忆。 白念禾道:“杨先生似乎认出了他,却三言两语含混了过去。你家在京城,见过他吗?” 昭素刚想摇头,眼前却忽然闪过去一个人影,她带着几分不确定道:“有些印象。但如果是他的话,我记得几年前就去世了。” “谁去世了?”荀宪旻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他坐到桌边,顺手倒了杯茶,瞥到桌上摊开来的画像,讶异道:“这不是已故的瑞王世子吗?你们从哪儿得到他的画像?” 白念禾追问,荀宪旻摇头道:“我当初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没有机会结交世子这样的人物。不过听说这位世子在调查江南贪墨案后,回到京城就一病不起,最后不治而亡。” 他话锋一转,狐疑道:“你们打听他干什么?”又对白念禾说:“你是不是还在跟那个案子?我早就跟你说过,杨广滨不过是老师请来做做样子的,你还真以为他能查出来什么不成?” “难道”他有些难以置信,“这案子还跟瑞王世子有关系?” “你们疯了吧!赶紧收手,瑞王是不是真的病死还两说呢!有这个闲心思不如好好准备科考。”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白念禾打断他,“我们并不是非得要去考试不可。” 荀宪旻沉默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是在下多管闲事了。荀某今日就搬出去,你们好自为之。”说完拂袖而去。 一时无人说话。昭素最先想到的却是,荀宪旻这个男配甲和白念禾的感情线是不是彻底崩了? 除去荀派嚣张外,或许是看在步启铮的面子上,荀宪旻一直对昭素还算照顾。不过,眼下在行动路线上已经和原著女主产生了偏差,以后还有没有戏份就难说了。 白念禾把画重新卷了起来,说道:“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昭素点点头,“牵扯的越多,表明事情越严重。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说那块帕子是瑞王世子的,不过是棠红姐姐的猜测,没有证据算不得真。况且,人已经去世,生前之物出现在现场,到底是有心人故意所为,还是世子殿下’死而复生’?” 听到这儿,杭祯复又展开了画卷,仔细比照了一下,肯定地说道:“确实是’死而复生’了。”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家中经营镖局,托什么镖的都有。就有托运这位瑞王世子的。那天我不经意看了一眼,他脸上溃烂严重辨不出容貌,装箱的时候手指却动了一下。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托镖人口中的尸体,所以并不以为意。” “哪料到后来尸体半路上不见了,为此家中还赔了一大笔钱。如今想来,五官是完全对得上的。”杭祯点了点画像上的男子,“很有可能仍在人世。” 白念禾皱着眉头不说话。 昭素却是一点都不怀疑杭祯的天赋,说道:“不如先按照这个方向查一查。先让阿祯给家里写信问一问,你可以再跟杨先生旁敲侧击一番,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于是白念禾每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杨广滨。杨先生不胜其烦,最终泄了口风。 “白小兄弟,你别再跟着我了。我已经跟金先生请辞,三天后就离开江堰了。”他无奈道。 白念禾道:“难道杨先生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谢姑娘还被关在牢里。” 杨广滨叹了口气,“关在牢里说不定更加安全。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了海棠帕子的事情,谢姑娘性命难保。” “这么说来,杨先生知道内幕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陷入危险之中吗?”白念禾语气渐渐激烈。 “跟瑞王世子扯上关系,她那里还算得无辜之人?”话音刚落,他就捂住了嘴巴,扭头看四下无人,才警告似地小声道:“把你刚才听到的烂在肚子里。” “ 你当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没想过做官吗?平头百姓有平头百姓的好处。这个世道,你若要入仕,若想平步青云”他眼带深意,“我不说你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正要抬腿走人时,白念禾把他叫住了,直视他的眼睛,慢慢道:“杨先生三番四次试探于我,说到底,不过是不信任白某而已。先生平日为民分忧,实则心有大志。若白某心有不坚,就这么让先生走了,先生又当如何?” 杨广滨那干瘦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白念禾稍稍松了口气,催促他道:“先生不要再卖关子了。” 瑞王世子洛箫筠,早年间因多谋善断很受皇上信任,因此委任他去调查江南贪墨案。表面上是无功而返,实际上却掌握了诸多证据。不只是天妒英才还是小人作祟,忽然高烧不断,没过多久,瑞王府就对外宣布世子薨逝,自此贪墨案也不了了之了。 谢姑娘就是在世子南下是与他认识的,所谓忽然消失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白念禾敏锐地发现杨广滨在言谈中对洛箫筠多有亲近之感,忽然身子猛地一侧,险险躲过飞来的暗器。那飞镖擦着她的耳畔叮地一声嵌入了石墙上。 杨广滨笑眯眯地说道:“白小兄弟,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是我大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白念禾目光灼灼,却毫无惧色。 杨广滨挥了挥手,已经现身的几位高手又重新隐入了暗处。 能躲过白念禾的耳目,这几个人绝非等闲之辈。她暗自提气,丝毫不敢放松。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悟,“你是瑞王世子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告一段落 洛萧筠当年是真的差点被害死。后来被高人搭救,侥幸逃得生天后,一直在暗中活动。谋杀岳霖书院院长王疏便是他们展开反击的第一步,也是洛萧筠亲自动的手。 发现手帕不慎遗失后,恰巧金俭因学生被牵连其中,不愿落下口舌而向杨广滨求助,洛萧筠便顺势派他来扫尾。 洛世子死后,本无大志的瑞王元气大伤,不再过问政事。所以洛世子势力虽不小,可是现阶段却以隐秘地下居多,杨广滨想要往朝中发展,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而白念禾现下只不过是一个举子,没有和任何势力扯上关系,加之身世简明,入仕后也不会被轻易怀疑。身份合适,有同样的志向,还有谢棠红作为“要挟”,杨广滨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有洛世子做后盾,还怕白念禾不能往上走吗? 王疏的死,仅仅是洛世子他们送给敌人的一个见面礼而已。他在世时,挡了不少人发财的路子,如今院长之位空了出来,那群人自然要推自己人顶上。再想方设法推波助澜一番,岂不是加快了他们走向深渊的脚步吗? 白念禾不敢苟同,问道:“那大可以找个借口赶王院长下台,何必一定要杀了他?你们的做法甚至比你们的敌人还要卑劣。” 口口声声为了正义,却让无辜之人的鲜血成为祭品,成为达成目标路上的垫脚石。 杨广滨摇了摇头,嗤笑道:“白小兄弟还是少年意气,涉世未深之语啊。张觉是怎么爬上去的,金俭最清楚不过了。你师从金俭多年,还没看清他徒有才学却无可匹配的德行吗?” “江堰府谁不知道,王疏对他抱有很深的成见,王疏一死,针对金俭的留言满城都是,不得已才请我出马。此后但凡行事必然有所收敛,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这一样来。他们自己人内部就先有了嫌隙,岂不是一举两得?” “白小兄弟,你也不必多想。放在以前,殿下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正因为怀柔,才酿成当初的苦果。”为了拉拢白念禾,杨广滨还是稍稍费了点口舌解释了一下。 白念禾迫于此刻情势,对他们的行为表示理解,并同意加入世子殿下的队伍,为他办事。 杨广滨此人初见时孤傲,后来又与自己称兄道弟。为成大事不惮牺牲他人,一手促成了今天的局面,其不择手段之处,白念禾算是领教了,表面上虽然与其虚与委蛇,实则不愿意深交。 杨广滨很高兴,邀她去喝一杯。白念禾怎么有心情去喝酒,婉拒后问他准备如何了结此案。 “我前几日就同你说过了,以病死结案。愚兄断出来的案子,还没有人能够推翻过。”他颇为自信地说道。 他拍拍白念禾的肩膀笑道,“此案了结之后,谢姑娘自然也就平安了。殿下一直对谢姑娘念念不忘,白小兄弟就不用为她担心了。” 白念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淡淡道了声告辞后便转身离开了。有防备在先,她一路上都提着一颗心,内力疯狂运转之下,果然发觉一直有人跟着她,直到她走进家门,那种感觉才消失了。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昭素就看出白念禾的不对劲,白念禾沉默了一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部说了出来。 昭素安慰她:“他们那些人都信奉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要做的就是,即便随波逐流,心里的那叶小舟也要找到自己的平衡。” 杭祯的表情却很放松,“祸兮福所倚,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了世子助力,大公子必能平步青云。他们可以利用我们,焉知我们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见大家都吃完了,他便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若大公子有朝一日权势在手,还怕不能肃清吏治,荡尽不平吗?” 白念禾还是一语不发,静静地回屋思考去了。 刘妈今日不在,所以晚饭是杭祯做的。刘妈为了以防万一,特地教过他怎么烧火做饭。杭祯虽然读过书,但是并不是一个“君子远庖厨”的人,做出来的饭菜像模像样, 他得到昭素猛夸还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公子喜欢,我以后和刘妈多学点菜式。” 昭素提出要帮他一起洗碗,杭祯也并不拒绝。两人一边洗碗一边聊天。昭素问他:“难道阿祯就没有想过治国□□平天下吗?” 杭祯很平静地说道,“有的。七八岁以来,我就一直想考武举人,当初也是因为武举考试场地设在江堰府,我才来的。” 昭素愣了一下,捧着油碗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要当武官吗?”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杭祯与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联系在一起。 杭祯接过她手里的油碗洗了起来,“是的。公子忘了我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了吗?我从小习武,自认为有这样的实力。家中走镖,时常会被官兵拦截,收取所谓过路费或者保护费。长久以往成为惯例,便是一笔不小的额外负担。” “家中既无军籍,从一个底层小兵做起则耗时太长,那么武举便是最好的途径了。能读书的不屑于当个武夫,学武的又大多目不识丁。” “我武功不弱,又可以说熟读兵法谋略,岂有不脱颖而出之理?” 若是一般人说这种话,昭素肯定会觉得他未免自信过了头,但这话从杭祯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即便如此,昭素还是说道:“若论兵权,步启铮步将军可谓是手握利器,以致招来皇帝猜忌,此时入武官一道需要深思熟虑。况且武将升官须得立军功,这又并非易事。除了步启铮那样的特例外,有资格上朝议事的都是些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了。” “阿祯有惊世之才,既然能劝哥哥暂时隐忍,自己也并非没有‘肃清吏治c荡尽不平’的抱负,何不与哥哥携手并进?” “文官带兵早有先例,而武官若想参与家国政事,便被视为有谋逆之心。所以,我劝阿祯,若有当官之意,不如首先考虑文举。” 昭素擦干净最后一个碟子,笑道,“以我观来,状元郎,阿祯也是做得的。” 杭祯琢磨了一下,展颜道,“公子一番话,祯犹如醍醐灌顶。”他也笑了出来,“先前光想着保护费的事了。” “阿祯从下就立下宏愿,当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昭素又夸赞了他一句。 杭祯笑道,“不及公子远见多矣。若公子不弃,不如与祯一道‘肃清吏治c荡尽不平’。” 及至第二日,白念禾把杭祯叫进去,两人秘密谈了很久。推门出来的时候,白念禾脸上的阴霾尽消,杭祯也面露笑容,看起来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统一战线。 从这天开始,杭祯除了敦促昭素练字外,自己也开始温习科举相关的书籍来。 昭素看在眼里,心中竟然有些失落起来。其实她一直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除去过去经历的那些人与事让她被迫起了读书的心思以外,并无一丝内在的动力可供汲取。 她对自己有一个大致的目标,但是却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这里只不过是虚构的书中世界而已。 与自己不同,白念禾和杭祯等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存活在这个空间,他们要做的事情足以改变他们自己甚至整个群体的命运。 曾经厉声训斥过自己的王疏院长,如今也只能以腐烂的面目永眠地下,并且继续腐烂下去,直至变成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昭素开始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刘妈近来很有压力,家里的几位都这么用功,让她做家务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喊大家吃饭也是虚着嗓子提着心。 尤其是快过年了,街上很热闹,小孩子们也整天肆意玩耍,孩童的尖叫呼喊甚是吵闹,这个时候刘妈就会开门出去给他们发糖吃,叫他们上别处去玩,结果来的孩子更多了,赶走一波又来一波。刘妈没办法,只好不再发糖,而是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就像是一尊凶煞的门神。 这个时候学堂已经放假,让学子们安心过年。初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昨日夜里又积了厚厚一层。 昭素早起,推开窗门一看,桂花树已成了雪树,一地白茫茫,上头有着几行脚印,一深一浅,可以分辨的出来是刘妈和杭祯的。再一抬头,杭祯正在对面临窗读书,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眸一笑。 昭素的少女心简直被击中了。即使以昭素现代人的审美观看来,杭祯的颜值也是顶级爱豆级别的,由此也不难理解“看杀卫玠”是怎么来的了。她一边感叹着“美色误人”,一边关上了窗子。 正在更衣之时,一阵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后,她听见门敲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绩湖赏雪 昭素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杭祯。他随意地靠在门上,问道:“今日去绩湖赏雪吗?” 她愣了一下,笑开,答道:“好啊。我记得绩湖边上有一家好吃的包子铺。” 许是下雪的缘故,原本需要排队的包子铺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他们一边喝着烫嘴的米粥,一边吃着鲜香料足的大肉包子,昭素叹道:“在这种天气,只要吃点热腾腾的东西,就能让人感觉很幸福了。” 杭祯也不无感慨地点头。虽说内力可以御寒,但是吃到嘴里那实实在在的热度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难得轻松一天,两人绕着绩湖慢慢散起步了。绩湖不算大,一两艘渔船趁着湖水还没完全结冰抓紧时间撒网捕鱼。 几只野鸭子浮在水面上,偶尔轻拍自己的翅膀,或者扭着脖子梳理羽毛,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里显得格外闲适。 雪很松软,一脚踩下去就没过了脚脖子,不一会就浸湿了鞋袜,但这并不影响昭素赏景的心情。 从这个角度,可以眺望远处的檀山,怀禅寺藏在白雪和冬树相间的地方,只隐隐露出一角,在这静谧而广大的空间里就像是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墨画。 杭祯促狭地提议作诗,要不作画也成。昭素看他那忍笑的模样,忽然起了一点不能再叫他看笑话的心思,于是大言不惭道:“好啊。往前走,不远就有一家临绩文社,有纸有笔,本公子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于是欣然前往文社。本来还担心有没有开门,到那里发现,已经聚集了一些读书人,一边喝茶,一边热议时政。 不需要竖起耳朵,说话的声音已然传了过来。尤以“武官拥兵自重”之主题的议论最多。 说实话,这一刻昭素是想收起刚刚踏上楼梯的那只脚的,刚好后面也来了一位年轻的读书人,昭素便拉了拉杭祯的袖子,退下楼梯让那位年轻人先行。 擦肩而过时,昭素想起,这不是那位孙士青吗?难道上面的是岳麟书院的人? 孙士青礼貌地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发现他二人毫无动静,便回头来问:“两位公子不上来么?” 昭素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孙士青孙公子?” 孙士青有些惊讶地笑道,“正是不才,阁下是?” 昭素做了个自我介绍,孙士青客气道:“原来是金先生的高足。若是有空,不如上楼同叙?” 这时,楼上人因孙士青久久不至,便下来查看。先是看见了孙士青,问他怎么还不上去,又见还有其他人在场,也邀请他们一起上楼。 昭素和杭祯对视一眼,笑着答应下来,跟在孙士青身后上去了。 两人站到了角落去,孙士青见他们全无参与讨论的意思,便不再管他们。 人数大抵与预想相符,倒不全是岳麟书院的学子,但是孙士青显得很有威望,在他控场之下,即便有个别人情绪激动,也不再口出狂言。 昭素听了一会便彻底失去兴味,跟杭祯出去找了个无人的雅间酝酿起大作来。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昭素的水平是有了,就是在平仄和意境上差了点,若想找到最合适的那个字眼,必要仔细推敲。有这个功夫,杭祯已经写完几首,构思起山水画的空间比例来。 昭素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琢磨出来,愤愤搁笔,拿起杭祯写的诗来看,越看越觉得沮丧。这好诗的作者却在一边挥毫泼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家公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昭素走到杭祯身边看他作画。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此话果然不假。 他画着画着,忽然侧过脸来,笑问:“依公子看来,祯脸上那一处最好看?” 昭素干脆拖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想了想答道:“比较不出来。若硬要选一个的话,鼻子吧。” 杭祯一边勾画刚刚在绩湖上看到的野鸭子,一边说,“若问一个人脸上哪里最好看,一般人多会回答是眼睛。为何公子的答案是鼻子呢?” “相貌普通之人,只有眼睛最为灵动,因此夸眼睛的多。若阿祯这等相貌,光是比较就已经是天大的难事,公子我不过是挑最吸引我的说出来罢了。要是问哥哥,她说不定会回答你眉毛。” 白念禾身为女子,扮成男子这些年,嫌自己的过于秀气,一直追求粗一些浓一些的眉毛,所以昭素才会有此猜测。 杭祯笑了笑,“多谢公子夸赞。”他抬头望着昭素,似是毫不经意地说:“祯也觉得公子哪里都好看。”说完又低下头继续作画了。 昭素默默红了脸,不再说话,也提笔画了起来。 等到都画完,天色已经不早,于是两人决定再去街上逛一圈就回家。 路边上有卖胭脂水粉和钗环簪钿的摊子,昭素走过,步履不停,但是目光却稍有流连。 杭祯已然知道她是女子,心里想着,大约女子天生就喜欢这些东西。摸了摸口袋,刚好带了些闲钱出门,于是在一个首饰摊子前停了下来。 昭素正往前走呢,身边没人了,往后一瞧,杭祯正左手拿簪右手拿钗,还认真地对着光比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昭素笑问:“你瞧这个做什么?”心里还隐约升起一股小小的期待。 杭祯自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是买给一个男子的,只好暗喻道:“公子看看,宋姑娘会喜欢哪个?” 哪里来的什么宋姑娘?!昭素蹙起眉头就要质问,待看到杭祯看着她不停的眨眼睛,忽然明悟过来,“宋姑娘”不就是她这位“白祥松”姑娘吗? 忍笑咳嗽了两声,昭素严肃道:“钗簪之类太过孟浪,不如玉佩为好。”说罢,扫视了一圈,拿起一枚祥纹玉佩递到杭祯手里。 杭祯瞅了瞅手里的玉佩,再瞅一瞅止不住笑意的自家公子,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出的数字刚好掏空了他的钱袋。 回去的路上,杭祯唉声叹气,直道公子把他攒的体己都搜刮去了。 “阿祯拍马屁有功,回去本公子就赏你。”昭素很开心,觉得可以培养一下杭祯的浪漫细胞,决定给他加点月钱。 看着几乎一路哼着小曲子的昭素,杭祯也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路上已经被行人踩出一条道来,两人的鞋袜早已湿透,但是都在心里想着:真是一洗郁气的一天哪。 刘妈拿着扫帚站在后院门口,刚刚轰走一帮来要糖吃的小鬼,便见到自家主子和书童踏着暮光回来了。 “刘妈,今晚吃什么?” 听出公子声音里的轻松愉快,刘妈也笑容满面,“上桌您就知道啦。阿祯快,进屋把貂皮袄子拿出来给公子穿上,这出去一天别冻着了。”又把刚烧好的热水倒了让她暖手。 等杭祯走了,昭素问她,“怎么了刘妈?还要特地支开阿祯。” 刘妈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递给她。昭素放下杯子,打开来看。 “这字条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给我的,指名说是交给二公子您。我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好让阿祯瞧见。”刘妈解释道。 这字条上面写着:久等不至,盼君早日来京。 署名莫。 不知道为什么,收到这张疑似稚娘的纸条,昭素的心竟然砰砰跳起来。自前段时间从杭祯那儿得到的消息以来,步家和昌民那边也没有其他进展。 昭素直觉稚娘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因此一直想要再见她一面。若当日稚娘对杭祯说自己要去京城是故意所为,那今日这张纸条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是,千里迢迢只为送一张薄薄的字条吗?她到底是为什么在等着自己呢?昭素心里有着一个极为不可能的猜测。 不管真相如何,回京之事还是要一步一步来,暂时不可操之过急。系统发布的关于王疏案的任务已经完成,目前要做的就是等待下一场京试了。 按照原著的情节进展,这次科举,白念禾毫无疑问可以夺得探花之位。 昭素有些纠结,自己是这一科就下场,还是等杭祯一起?如果为了任务,自然和白念禾做同期最好,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和杭祯一起学习一起读书的日子,所以有些两难。 杭祯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安慰她道:“公子不必多虑。既然不再考虑武举,那祯在何处都是读书。能和公子一起进京领略京城繁华也是很好的。” 昭素犹豫了一段时间,决定和白念禾同时下场考试。以她的水平,若是不中就再考;若是中了那就把杭祯一起带上,还能给自己出谋划策。 很快就到了进京赶考的日子。一家人收拾行李也花费了不少时日。临上马车之前,昭素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和那棵长高了不少的桂花树,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来到江堰的自己,与现在即将离开江堰的自己,可以说已经是换了个面貌精神。 马车的轮子一直向前滚去,昭素又会面对怎样的未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进京赶考 早春时节,依旧能感受到远去的冬天依依不舍地散发着寒意。 天上飘着牛毛似的细雨,行李都盖上了油布,车夫披着蓑笠不时弯曲鞭子轻拍马身,马儿厚密的鬃毛上还能看见一粒粒细小晶莹的水珠。 听这雨声,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昭素把帘子掀开一角,随着马车咕噜噜前进,景色在慢慢向后倒退。原只是漫不经心地欣赏雨景,昭素忽然目光一凝。 车夫也发现了,虽然不知道主家会不会伸出援手,还是开口禀告道:“两位公子,前面有人晕倒在路边。” 白念禾合上书,吩咐道:“过去看看。” 马车停了下来。身后的杭祯和刘妈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此人衣着破旧,打着不少布丁,此时也全然湿透了。头向朝路一侧歪着,泡在一个小水洼里。眼睛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天色将暗,如果没有遇到昭素一行,这个人或许就要昏迷不醒地度过寒冷的夜晚,会死也说不定。 两个车夫把他抬上了后面那辆马车,为了方便杭祯照顾他,刘妈暂时坐进公子们的车里。 杭祯是个大男人,自然不用避嫌,直接解开他的外衣帮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用被子将他盖好。 昭素c白念禾和杭祯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轻易生病,杭祯只好把刘妈的备用药丸拿出来给他灌了下去。 大约晚饭时分,他终于醒了,一开始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反应过来时,马车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极俊秀的脸来。 “你醒了,快收拾一下,下车吃饭了。”杭祯笑着说完,把帘子放下了。 男子一脸懵地下车,看见一群人铺着油布席地而坐,所有的目光都对着自己一个人。 于是赶忙道:“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小生姓万,名承礼,正要进京赶考。” 白念禾招呼他坐下,笑道:“还好我们同路,不然累你折回去岂不是我等的不是?在下白年鹤,这是家弟祥松。” 昭素和万承礼友好地互相点头,发现他的眼神往杭祯那边飘,果然听到他问:“不知这位公子是?” 在江堰府时,杭祯名义上是昭素的小厮,因此在介绍时一般会刻意忽略他,以免对方认为竟然把自己同小厮相提并论而产生不快。 所以白念禾习惯性地忘记了杭祯,见万承礼问起,便带着歉意笑道:“这位是白某与家弟的好友,杭祯杭公子。” 杭祯略微对他一点头,万承礼竟然受宠若惊地要起身作揖。众人都被他这看脸的操作惊呆了。 待终于寒暄完毕,几人都开始吃起饭来。昭素是对“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规矩不屑一顾的,直接问道:“万兄是孤身一人,只凭双脚来到这里的吗?” 本来端着碗专心致志吃饭的万承礼放下碗,把筷子整齐地摆好,才回答道:“正是。小生云贵府人士,因为家贫并无钱资乘船坐车,只好依靠一双腿脚,一路上已经磨破了很多双草鞋了。” 无需再问就知道他这赶考之路有多么漫长和艰辛了。 白念禾道:“那剩余的路程,万兄刚好可以和我们同行,若是步行,只怕会错失春闱。” 万承礼无以为报,只好再三道谢。 不过有些麻烦的是住宿问题。 原本若是要宿在马车里的话,昭素和白念禾一辆车,杭祯和刘妈一辆车,几个车夫睡另外一辆装有行李的车。 如今多了一个男子,就不大好办了。 万承礼主动提出要和杭祯睡一辆马车,并且不在意刘妈的存在。刘妈一把年纪了,也不在乎这些。 昭素临睡觉之前还颇为担心地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白念禾笑她:“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昭素翻了个白眼,熄灯躺下睡了。 翌日起床,杭祯和刘妈又是抻脖子又是锤肩的,昭素奇怪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刘妈苦着一张脸,“二公子,这位万公子刚入睡时就像一个木头人,笔直笔直的;睡着以后就开始乱动不停,搅得我和阿祯一夜都没有睡呢。” 杭祯顶着一对黑眼圈默默颌首,表情一言难尽,说道:“睡相略差。” 能让杭祯如此吐槽的,恐怕这位万公子的睡相不是一般的糟糕了。不知为何,昭素竟然有点幸灾乐祸,装作无可奈何道:“京城就快到了,再等几天吧。” 刘妈一声哀叹。 杭祯看着昭素,嘴角渐渐上扬,似是看破了她的心里所想。昭素只好摸摸鼻子去洗漱了。 时隔多年,昭素又一次回到了京城。与印象中的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昭素他们到的不算早,很多客栈客房都被订了下来,找了一圈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早在出发之前,昭素就给步家去信了。如今到了京城,自然该去给老夫人和兄长请安。 不过如今她是男子身份,不好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去,正要拿着信物去步家旗下的铺面时,就有人来传话,说是请她从后门进,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原来自从接到昭素的来信,老夫人就算好了日子,派人天天在城门口等,只要她们一到就能立马知晓。 与初次进入步府相比,昭素感觉到府里似乎没有当初打理的那么精心。东院的走廊上依旧挂着防风的幔帐,但是已经闻不到暖香了。 老夫人再次见到昭素,显得非常高兴,一上来就把她拥到怀里,然后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昭素简单地把自己这些年的事情说了说,又心疼起老夫人发髻上显而易见增多的白发。 老夫人不在意这个,只说道:“你回来就好啦。不必担心你的男子身份,步家女郎还在庙庵里清修呢。若是有一天不想做男人了,那女郎再还俗即可。” 昭素心下感动,老夫人确实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又问起走廊里的暖香,老夫人有些不高兴地说:“有个碎嘴的。叫御史以这个作由头参了一本,这香便不好再用了。” “祖母心里觉得是谁?”昭素想了想,问道。 老夫人轻轻叹气,摇头道:“铮儿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我年纪大了,越发不爱动弹,除了那些熟人,也没人会来我这。” 听老夫人这么一说,昭素心里也就又了底。无非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老夫人便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哪想到某个熟悉的人也会搞出这样的幺蛾子来。 看老夫人神情,似是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兄长何时回京?”昭素岔开话题。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过年都没回来呢,约莫要到圣上寿辰了吧。” 皇上的寿辰刚好在春闱过后,一般是同新出炉的进士们一同庆祝的。到时候,如果运气好,昭素便可以一睹古代皇帝的风采了。 离开之时,昭素很不舍。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被发现和步家来往密切的话就不好了。 今晚杭祯和刘妈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踏着夜色,昭素这样想着,匆匆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因为实在没有盘缠了,万承礼的吃住用行都是暂且由白念禾和昭素垫付的。 万承礼说:“在下有信心可以考取甲科进士,届时授官再报答诸位的恩情。”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昭素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桓肃来。他当年可比万承礼厚脸皮多了 京城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百姓们自然还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会试前一天,昭素带着杭祯出去散散心。杭祯问她为何不叫上白念禾,她道:“让她安心温书吧。”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杭祯道:“我小时候听家人说过,京城有一家很好吃的点心铺子,我们去看看吧。” 昭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知道叫什么,在哪里吗?” 杭祯摇摇头,走进路边一家店一家店去问,开心地跑出来拉着昭素往前走,不过几百米便到了。 抬头一看,店名叫做“百味斋”。 杭祯每样都买了些,都包好了,却转过身来叫昭素付钱。昭素掏出钱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明明说带我来买,却还是我结的帐。下个月开始,你的月钱我来保管吧。” “行啊。”杭祯干脆地答应,“祯的钱,原本就是公子的钱。”他笑着把钱袋接过来付账。 杭祯提着点心走在前面,昭素眯着眼睛瞧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在心里暗忖:这小子刚刚是不是撩我来着? 当然,这不过是昭素在心里想想,她还是不好意思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 回到客栈,拆开点心一尝,味道果然不错,但杭祯竟然不怎么吃。 “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杭祯摇摇头,“喜欢的。但是因我是男孩子,家人并不会让我多吃。我也就养成了不吃甜食的习惯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昭素拿起一块酥饼送到杭祯嘴边,期待地看着他。 杭祯张开嘴咬了一口之后,才把昭素手上的酥饼接了过来,笑道:“真的很好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进士游街 杭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昭素:“公子为何今日不大开心?是因为明天考试,所以有些紧张吗?” 昭素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科考对于天下举子来说何等重要,万兄不远千里步行来到京城,也不过是为了搏得一份功名罢了。” “临近考试,我的心情反而愈加坦然,只是有些迷茫。”她倒了两杯茶水,递给杭祯一杯。 “公子在迷茫什么?”杭祯很认真地问道。 说实话,昭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若非要说的话,也许是还没有做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进入官场的准备吧。 见她眼神放空久久不言,杭祯也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嘴边,笑道:“如果实在没有答案,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昭素一口将糕点全部咬下,腮帮子鼓鼓地一动一动,似乎显现出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俏皮。 杭祯叹道:“女子一生,实属不易。闺阁之时要忍受父母的重男轻女,不得读书外出,学习所谓的德言容功。出家后还要服侍丈夫婆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与其他女子分享同一个丈夫,甚至还有被休弃之虞。” 他看着昭素笑道,“如公子和大公子一般,凭借自己的努力,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祯十分佩服。” 昭素当然清楚他的未尽之言,路是自己选的,那就要坚定地走下去。不论成功与否,不论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自己起码得做点什么,不能完全成为“系统”的棋子。 会试结束后便是殿试。殿试放榜那日,昭素还在跟着杭祯练字,便听到有差役来报喜,其中正有白家兄弟和万承礼的名字。 白念禾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万兄也不在客栈,昭素笑着给了差役三份喜钱。客栈众人都上来恭喜和攀谈,昭素打发过去,回屋和杭祯道:“无人问津的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果然权钱令人趋之若鹜。” 杭祯摇摇头,竟然打击起她来。“大公子是凤凰。公子您啊,充其量不过算是只孔雀罢了。” 昭素危险地眯起眼睛,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公子也就只有二甲的本事了。若是某人有信心,不如下次考个状元郎叫本公子瞧一瞧。” “若是连中三元,可有什么奖励?”杭祯饶有兴趣地问道。 昭素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觉得按照他的水平,连中三元应该是难度不大,便在脑子里转个了弯,笑道:“那到时本公子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吧。” “不好不好。”他笑着摇头道,“祯不开口的,公子反而能事无巨细地替祯想到。若是祯彼时开口相求的,恐怕就是公子不一定办得到的了。” “所以,公子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好了。”他总结了一下。 “你想让我做什么?”昭素有些好奇。 杭祯竖起食指晃了晃,神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看他这故弄玄虚的模样,昭素便道:“你不说,我也不说,到时候你就等着惊喜吧。” 直到晚上白念禾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恭喜她探花及第,便听她诉苦道:“今日累得不轻,吃了不少酒。竟然真的有人榜下捉婿,衣服差点都被扯坏了。” 昭素听她描述当时的惨状,不由得哈哈大笑。杭祯问道:“可有捉婿成功的?” 白念禾摆了摆手,神情一言难尽地道:“有一个当场就跟着回去成亲了。” “谁?”昭素和杭祯齐声问道,这种话题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八卦之心。 “万承礼。”白念禾答道。“别人都避之不及,就他一个人兴高采烈。如此迫不及待地娶商家女,恐怕入了仕途会被同僚耻笑。” 昭素和杭祯面面相觑,但是转念想到他的家境,又觉得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放榜之日,各地富绅们都摩拳擦掌准备给自家招一个官家女婿,能上榜的只要年岁合适,又未娶妻,那就是众相争抢的香饽饽。但是成功的毕竟只是少数。 读书人自视甚高,商人们在他们眼里都是“与民夺利”,若是与商户通婚,少不了要受到别人的看不起。 万承礼这厮,平时克己守礼,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昭素想了想,问道:“那万兄还会回客栈来吗?要不要把他的行李收拾一下送过去?” 白念禾摇了摇头,“都已经成亲了,可以直接住在丈人家中。他也没什么行李,带过去反而会被人笑话寒酸。” 杭祯点点头道:“那我去收拾一下,离开客栈之前给他去个信。若是这行李还有用,他自然会来取。倘若他不提,便算了。” “正该如此。”白念禾赞同道。 “话说回来,哥哥见到状元和榜眼了吗?听说状元是一位叫卢文石的举子。”昭素问道。 白念禾“嗯”了一声。“今日看到卢兄默写出来的殿试文章,状元头名果然名副其实。” “榜眼是一位年过五旬的举子,名叫谢逢秋的。性格内向,不大擅长交际,不过写出来的文章也很不错。” 她刚刚说完,昭素便晃着脑袋着接口道:“探花郎名叫白年鹤,是一位玉树临风c才华横溢的俊俏少年郎。” 白念禾笑着点了点昭素的额头,“三日后进士游街,到时你便能看到状元榜眼的模样了。” 骑马游街对于新进士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了。差役们举着“肃静”和“回避”的牌子开路,卢状元着一袭红袍高高坐在马上,好不气派。郭榜眼和白念禾紧跟着,后面便是其余新进士了。 百姓们一边看热闹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谁谁谁文采好并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脸好看或者有气势才是吸引他们的地方,因此戏文中经常出现的探花一般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对于昭素来说,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扭头看看旁边的同科们,无不喜形于色,满面春风,享受着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成功。昭素一边被大家的喜悦所感染,另一边又像是分裂出了一个理智的自己,古井无波地俯视众生万象。 忽然看见了人群里的杭祯,他在人群里很显眼,旁人都离开他一段距离,偏他泰然自若地朝自己挥手。昭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锅灰抹得都看不出来肤色了。 由于人马多队伍长,在昭素的位置是看不见前头发生了什么的,只是感觉到前面忽然停了下来,于是整个队伍都堵滞了。 议论声喧嚣起来,听了一下,昭素才明白,是有一位女子忽然从两边冲出来当街跪拜,朝状元郎哭诉冤屈的。 其实照昭素来说,比起拦一个游街的状元郎,还不如拦其他相关负责的官员的轿子来得有用。 果不其然,卢状元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端,稍一发愣间女子就被差役们拉走了,队伍便又继续动了起来。 虽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大喜之日如此晦气,无疑扫了进士们的兴致,后半场便不大高兴得起来。 结束后,进士们各回各家。昭素去找白念禾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和卢文石说话。等了一会发现卢文石脸色变了,于是出声喊道:“哥!” 他们转过头来看向昭素。白念禾给卢文石介绍,“这是家弟祥松,二甲进士。” 卢文石眼中露出惊叹,“一门两进士,足以光耀门楣了。” 兄弟二人同为进士确实颇为少见,两“兄弟”谦虚了一番后,昭素问道:“卢兄和家兄谈的可是方才游街拦驾之事?” 卢文石点点头,正色道:“若是不能解决百姓民生之事,岂非是失去了做官的意义?” “只是那位姑娘还未说出有何冤屈便被差官带走了,卢某决定在琼林宴上上秉陛下。”他看了白念禾一眼,又说道:“不过年鹤兄认为此举不妥,祥松以为如何?” 白念禾面色平静,她有心与卢文石相交,但此人想法有些耿直,不甚圆滑。 昭素当然和白念禾的想法是一样的,笑道,“琼林宴历来是陛下为封赏进士而赐下的。但是当今又有所不同,刚好赶上了陛下寿辰。双喜临门之日,自然是不好说这些的。” 昭素尽量把语气说的委婉一点,“卢兄一心为民,小弟心中十分敬佩。不过游街之时出了这样的岔子,必然是会上达天听的。其次,卢兄不如先暗中弄清楚那位姑娘的真实情况之后,再做定夺呢?” 这些话原本也是白念禾要说的,只不过刚刚有所不赞同,卢文石便皱着眉流露出不悦来。 卢文石微微垂首思考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是卢某思虑不周了,多谢两位劝我。”说完向昭素和白念禾作了个揖。 昭素两人连道客气,白念禾心里想的却是,此人虽然性子耿直,倒也不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 与卢文石分别后,杭祯也找过来了,三人一同回客栈。 白念禾说,“你在后面,人多嘈杂可能没有听见,我却听得分明。” “那女子说什么了?”昭素问道。 “她被捂住嘴拖走之际,我听到了’何舟麒’这三个字。我对京中人物毫无所知,你有听说过吗?”那女子被堵住了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白念禾可以肯定她说的是一个名字。 昭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想起,这个 ‘何舟麒’不就是荀宪旻的妹婿c荀宪宁的夫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