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个老狼狗》 正文 1.共处 第1章 夜色如墨,凉风呼啸,嫩芽初生的树木被摇摆着腰身,飒飒怒吼。那树林外的小道上有一女子提着襦裙,一路小奔。 江闲月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憋屈的人了。 因双亲早逝,她打小便寄居在长安舅父颜家。如今北方战乱,烽火不断尸骨遍野,颜家亦是随着避乱大潮南下,意图返去滇西老家。一路颠簸,一家人昨天晚上到达临安城境内。谁知今日白天,一向卯时就能醒来的江闲月,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而舅父一家人去楼空,连自己的贴身丫鬟还珠都不见了踪影。江闲月跑到旅馆掌柜那一问,被告知众人晨光熹微便快马离开了。 这是被遗弃了啊。 定是为了吞夺父母亲留给自己的丰厚遗产,江闲月咬牙心想,最好再也不要让我遇见你们,否则 “轰隆”一声,春雷将黑云滚滚的夜空劈开,紧接着,豆大的雨水倾盆砸下。 白日里江闲月得知被遗弃的事实后,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幸好身边还有几件衣物和一些首饰碎银,短时内不至于饿死。只是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安身之所,只好背起包袱,漫无目的的向南走。 这一走,便来到这不知名的山野路上。 江闲月将包袱举到头顶,看到远处隐约有建筑房屋,不多想便狂奔过去。适才离得远没看清,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是座破庙。 大殿内尘封土积,外面的风吹进来,蛛网飘斜。天太黑,再加上塑像早已残缺不全,江闲月认不出这是哪路神仙的庙宇。 “叨扰了,不知您是哪路神仙,小女子走投无路才打搅您的。”江闲月双手放于额头,碎步踯躅前行,小声地念着,“不过我与您真是同命相连啊,我是被家人遗弃,您是被世人嫌弃。仙人,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您一定要保佑我不要遇到官兵,并能找到一所容身之处呐。不然我一小女子,在这战乱下,定会” “什么人!” 怒吼的风声合着男人粗狂有力的凶喝声,一同呼啸而来。 江闲月如临大敌,双手仍举在额间,过度恐吓下全身血液凝固,身子都不得动弹了。 男人急切地吼道:“转过身来!” 风吹着木门与墙壁相撞,“嘭c嘭c嘭” 江家与颜家虽说不是王卿贵族,但好歹也是奴仆成群的大户人家,江闲月一闺房小姐,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 其中一个男人直接冲到江闲月前头来,他速度太快了,江闲月没看清他的动作,但是听到了拔剑的声响。 “聋了?!没看见官爷爷手里的剑?!” 江闲月双手死死地攥握着胸前的包袱,微弱颤抖的声音吹散在狂风里:“小女子无意冒犯,适才自当是坏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看两位英雄身手不凡气宇轩昂,定不会为难小女吧?” 根本连人影都看不清。 “少在这儿给老子们戴高帽,大夜里的,你一个小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小女子” 那人忽而朝江闲月靠近,一步一步,铿锵作响:“你,不会是流民吧?” 被夜色淹没下的小脸瞬间煞白,江闲月双目恐睁,却是笑着说:“官爷误会了,我就是临安本地人,从舅舅家回来晚了,刚好遇到大雨,是以” “你倒是说说,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 江闲月从小就没离开过长安,她哪里知道临安城都有什么县什么街? “我” 男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前,一把举起她的手腕,死死地攥在手里,冷笑说:“你就是流民!” 面对北方南下而来的流民,不同的父母官会有不同的态度,有幸碰到慈悲的老爷便会得以安置,不幸的则是会被驱赶,更有甚者会被抓去服役或充军,而女子则是江闲月不敢再想下去了。 “流民倒是见多了,”江闲月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似是要穿透着夜色将她看清,“似这般独身的小娘子,却是头一次见。” 身前攥着她手的男人也坏笑起来:“以后跟着爷,爷给你松快!”说着一把扯过江闲月的身子就往庙里头带。 江闲月忍着眼泪,胡乱地去拉拽抓挠,扯着自己的那只手不但毫发无损,反而更加兴致勃勃。 “够烈,爷喜欢!” 男人正欲扑上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庙宇内又多了一人。 庙外风雨大作,这人明显是狂奔进来的,却不露丝毫狼狈和慌乱,气定神闲地说道:“小生适才去寻找人家,多谢两位官爷对我娘子的照顾。” 夜色如漆,江闲月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根据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看出是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声音亦是很悦耳,如泉击幽谷,又如佩石相鸣,低沉清润,好似不是人间所有。 官兵暂且松开江闲月,于黑暗里虚瞧了好几眼男子,似是不信又似是不屑地问:“这是你娘子?” “是。”男子回答从善如流,如切金断玉般干脆利落,“小生家就住在善头营的元明街上。” “那元明街”两个官兵一阵低头咬耳。 江闲月听男子不卑不亢地轻笑道:“是了,与太守吴老爷岳父大人所住的三条巷一街之隔。” 元明街与三条巷上住着的人家非富即贵,大多都是官场老爷们的亲戚,自是两个官兵府衙惹不起的。 “罢了罢了!”其中一位摆手,故作慷慨挥洒,“说得这般详细,知道你们不是流民了!” 男子颔首:“多谢信任。” “大哥,外面的雨好像停了。”适才对江闲月动过手脚的官差说道,他只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我们也赶紧走吧!” 于是,来势汹汹的两人不顾庙外的狂风,冒着雨冲出去了。 江闲月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就着墨色中男子的轮廓,施施然行礼:“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男子转身,摸黑寻找一处坐下,语气却是冷冷的:“你不必谢我。” “为何?” 男子背过身去,只留给江闲月一个头顶:“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这个动作,倒是生出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肃杀之感。江闲月心想,真是多此一举的矫情鬼,那么黑的天谁又能看得清谁? “公子高义,虽说举手之劳却是救了小女子一命,来日” 她感激涕零以身相许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子冷硬打断:“没有什么来日,姑娘若是真想报答,就安静些吧。” 江闲月:“” 高风亮节的男人不少,如此不解风情的却并不多。 破庙陷入沉寂之中,只有雨落和木门被风吹着不堪咬合发出声音,“滴答c哐”,一下一下在江闲月原本就掀起惊涛骇浪的心里,泛起一丝丝涟漪。 一阵凉风刮过,江闲月强忍着不让喷嚏出来,却是蜷缩成一团,抱肩轻叹:“公子,好冷啊” 那男子闻声岿然不动,过了好大会才沉冷道:“门窗你想关便关。” 江闲月:“” 没办法,她艰巨地站立,拖着走了半天路的身子,慢吞吞的将门窗悉数关好。 庙外的雨停了,狂风也歇息下来,等万物真正归于沉寂没有半点声响,隐隐的只能听到胸口的心跳声,江闲月反而觉得害怕起来。 “公子” 男子默然未发一言,但江闲月感觉到他的身形轮廓都在说:又怎么了? 小娘子似在轻泣,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很是酥麻:“我怕” 男子这次终于不再无动于衷,陡然起身,不知抓了一把何物,倏地朝江闲月扔来。 江闲月伸手触碰,才发现是一根棍子。 “公子,这是?” 男子一副散漫又理所应当的姿态,淡淡说道:“拿着防身。” “” 江闲月彻底安静下来,正要仔细盘算下自个儿的前途,蓦地困意袭来,竞在破庙陌生男子旁睡着了!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很是奇怪的梦。 梦里云雾缭绕,烟霞绚烂,自己好似会腾云驾雾般来到了九重天上。 金阁陂地,雕梁画栋处走出一位鹤发男子,长身玉立,红衣官服威风醒目,笑吟吟的看着江闲月。 “来者可是长安江闲月?” 江闲月盈盈一拜:“仙君何故?” “只因你阳寿已尽,我特来拿你。” 梦中的江闲月大惊之余心想自己一凡夫俗子,即使大限已至,又何以让司命仙君亲自来提? “本仙君念你年少失孤实在可怜,大发慈悲赠你三月光阴,三月之内,你若能让沈玄心悦于你,本仙君就再于你添五十载。” “沈玄?”江闲月檀口玉舌轻吐,念出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司命仙君目光幽深难测,意味不明地笑道:“便是闲神庙里救你的这位。” 江闲月茫然无知,叩首又问:“敢问仙君,为何要让沈公子心悦于我?小女子愚钝,恐难当此任。” “多问无益。”司命仙君的真身逐渐隐去,只有天边的云彩灿烂依旧,“三月之内,切记,切记!” 一道耀眼的金光刺来,江闲月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已大亮,雨后天晴。而残破的庙内早已不见救命公子的身影,只有轻风送来雨后泥土的清香,在她身边挥之不去。 江闲月实在是想不明白,司命仙君一掌管天下人命运福祸的神仙,为何非要让恩人心悦于己呢?不管梦里是真是假,结合自身眼下的处境,她都要去找那人。 只是,忆起夜里他那油盐不进不解风情的样子,让他心悦自己?江闲月想,恐怕登天之难也不过如此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近身 战乱年间,孤身一人飘落在举目无亲的临安郡,官兵又在四处抓捕流民,江闲月想过了,就算是没有司命仙君昨夜托梦那一回事,她也是死路一条在劫难逃。 不管梦中所讲是真是假,目前看来,恩人都是自己安身立命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叫什么来着?江闲月仔细回忆梦里的情景。 沈玄 不再多做停留,江闲月细细拾掇下发髻和衣衫,左顾右盼地溜出寺庙。还好她衣着光鲜,走在路人也没人把她当做流民,这一路询问下来,不觉就来到了临安渡口。 “想去善头营,就要先坐船渡湖。” 渡口有四处百姓买卖而成的集市,各色小贩商家绵延成一条街,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江闲月不禁感慨,战乱不断的北边早已是民不聊生,而南方仍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又不知道大军的铁骑什么时候会踩踏到此处的桃花源呢? “船家,”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江闲月很是底气不足,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上去吗?” 被点名的船家转过身来,就看到嫩绿初生的细流下玉立着一十三四岁的小娘子,眉如远黛,美目掠波,玉雕般的琼鼻下嵌着一抹含珠嫣红。玉袭粉霞锦绶藕丝襦裙,和发顶的玲珑点翠镶珠银簪相衬,明晃耀眼。小娘子似是一路跑过来的,娇息微喘,春风想送,不盈一握得腰肢堪比头顶婀娜摇曳的柳枝。 船家不觉看痴了。 “客已满不能上了吗?”江闲月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来,她只想赶紧去找到沈玄。 “没,没有,”船家让开通道,请江闲月上来,“小娘子请,只要有银子就能渡湖。” 江闲月想,待自己睁开眼的时候沈玄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他这会儿已经到家了吧。 逼仄的游船,最多只能容纳几个人,中间是过道,两侧为条凳。江闲月最怕晕船了,走上船发现船头右侧坐着一位老妇人,而左侧上放着一个包袱,应该是船客占下位置去做别的事了。 江闲月想到上次乘船时晕吐的惨状,心一横,却是笑着柔声问道:“船家,这位置可随意坐?” 船家盯着江闲月,眼睛一下都不舍眨,笑呵呵道:“小娘子想坐哪便坐哪儿。” “既如此”江闲月不禁莞尔,眼波流转瞥向放着包袱的船头,“我坐这儿成不成?”似是怕船家为难不答应,她又说,“我给您加三个铜板。” “没问题!”船家喜笑颜开,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这包袱是一个玉面小郎君的,小娘子你放心坐吧,一会儿他来了我给他说道说道。”说着,帮江闲月把那包袱移到一边的位置。 “多谢船家。” 江闲月安心坐下,不觉又苦闷起来,不知道这恩人沈玄有否婚配娶妻,自己可是曾立过誓的,绝不给人做妾。记得去年冬天,表哥想把她嫁给丞相的大公子为妾,江闲月硬是以死相逼三天不吃饭。才让婚事作罢。若是这沈公子已有婚配,江闲月想,那自己三月后真的要变成无人收尸的孤魂野鬼了。 正遐思间,靠船较近的商摊处一阵骚动,江闲月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迎面走来。他穿着一件青白色云纹直襟长袍,行动举止从容潇洒,领口和袖口镶绣着的银丝边流云纹随着挺拔阔步而旋动,在初春的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说来也怪,身着张相如此华美俊朗的公子,按说应该与这简陋的木船格格不入,但因着他面色沉静,无形之中给人以冷峻飘逸之感,坐在木船上,倒有几分人间富贵花乘舟归隐的闲适恰当。 男子眸光微凝与江闲月相接,他很快错开,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姑娘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 他实在无心与一个小娘子争夺位置,只是这晕船的毛病,只有坐在船首才稍好些。 声音倒是清冽悦耳,记得沈公子的声音也很好听,江闲月想,就是不知道这沈公子的模样会不会和这为郎君一般俊美呢? 江闲月嫣然一笑,眼中划过一抹亮色,缓缓道:“先来后道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物有所值价高者得的道理,我可是多给船家了三个铜板。再者说了,船上的位置大家随意而坐,公子放一个包袱在这儿,小女子哪里知道什么意思。” 船家一听,赶紧笑着打圆场:“公子,这位小姐晕船,您就大人有大量,让让她吧!”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也没有和女子纠缠的海量。”男子冷哼一声,鹰眸一转睨向船家,“不是说价高者得吗,船家看好了,这是一两银子。”说着直接扔到船家的手里。 “这这”一边是楚楚动人的小娘子,一边是雷厉风行的公子哥,船家这下可犯难了。 “今日我偏就坐在这儿了,”江闲月毫无畏惧,也不忌讳,目光直接利落的和男子相迎,“公子想坐这儿,除非有能耐把我移走。” 江闲月还就不信了,这男子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走? 男子闻言,双目骤然紧缩,清冷肃杀的脸上立即染上一抹可疑的红色,双唇紧抿,像是要喷出火来。 恰好到了要渡湖的时辰。 船家看江闲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只好对男子恭敬的商量道:“公子,您看这” “罢了!”男子脸色难看,长袖一挥,坐在江闲月一侧的船尾,“上路吧。” 大周朝民风自由开化,再加上当下是内忧外患的战乱年间,男女共渡这种事,世人并无半点异议。 烟波浩渺,远处青山影影绰绰,水鸟翱翔于苍穹之上,偶尔低飞啄一下水中的鱼儿,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江闲月沉醉于湖光山色的美妙中,却也没忘记要紧的事:“船家,你知道上了岸后,该怎么去善头营吗?” “善头营?上了船还要再走一段路,对了,船上有位家在善头营的。”每位船客上船时,船家都会闲聊两句,“好像是”船家突然没了声息,喃喃道:“好像就是这位公子吧” 江闲月笑容凝在脸上,全身都不好动弹了。她缓缓转身,就见身侧的男子和她之间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好似没听到她和船家的话一般,正闭目假寐。 “公子。”声音比适才柔和多了。 男子充耳不闻。 江闲月知道他听到了,娓娓说道:“我晕船实在厉害,经常会晕吐不止,公子也不想我吐在船上,污了您的眼吧?您是善头营的人吗?我去善头营的元明街,可否请公子捎带一程,小女子感激不尽。” 男子在听到元明街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淡淡问:“你去元明街做什么?” “难不成您就是元明街的人?”江闲月大喜,眉目飞扬,但她转念想到适才对这男子跋扈的模样,担心他不捎带自己过去,赶忙套关系说,“我是去寻我的未婚夫婿。” 男子仍是未动,目光微眯:“你的未婚夫婿?” “对,”江闲月颔首,心想这男子和沈玄既是街坊邻居,那他一定会冰释前嫌,“他叫沈玄,公子肯定认识吧?” “谁?” “沈玄” 男子终于舍得瞥江闲月一眼了,他坐着也要比江闲月高许多,就这般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高深莫测的目光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他一字一顿,咬牙说道:“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了你的未婚夫婿。” 什么?! 江闲月一双美目又惊又慌地望着男子,实在羞赧难当,拿出丝帕半掩着朱颜,这这这这这是认亲认到本人身上了! “原来”湖面的风大了,船也开始变得飘摇晃动起来,“原来你就是” 忽然有一股难捱的力量自江闲月胃部往上窜。 “原来你就是恩人呐,唔”江闲月瞅着近在咫尺的沈郎君,用丝帕掩着朱唇,把自下而上往上顶的那股力量给强压下去。 一直面色沉静自持的沈玄,此刻也惊乱起来,五官都拧成了一团,“你,你做什么?!” 江闲月强颜欢笑着,继续说:“原来那你就是沈公子啊”话还没说利索,陡然“呕”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倾泻而出了。 “混账!”他旋即从条凳上站了起来,八尺高的男儿身上半是阴沉半是愠怒,就差把江闲月直接扔进湖里了。 “抱歉,抱歉!”江闲月以为自己能憋住的,没想到高估自己,吐了沈公子一身,她着实羞愧自责,内疚无措间拿起丝帕就帮站立着的沈玄擦拭。 一连几个慌乱的动作之后,她竟发现沈公子的身体有了微微的变化,那小腹处怎么就支起一个拳头大的帐篷呢? “沈公子”从未经也没听人讲过男女之事的江闲月,心想这下真是闯大祸了,她擦拭的手悬在空中,小心翼翼问,“您这儿怎么肿那么高呢?” “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洗澡 沈玄说的没错,他救江闲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并不求她回报些什么。而男女同居一室到底是逾礼,是以天未亮便起身离开,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一眼江闲月的样貌。 没曾想会在船上再遇! “沈公子,一会儿上岸您还是寻个郎中”江闲月说着说着没了声息,她虽不懂其中具体奥妙,但是想到适才擦拭的位置,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两耳红似血滴,脸上烧得火辣辣的,再不敢抬头。 “那还真多谢姑娘的好意了!”饶是沈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额上亦是青筋暴起,铁青的面容像是猝了寒冰的刀子一般,就差把始作俑者就地处决了。 要不是这西子湖宽广阔大,他早就跳下游到对岸去了。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娘子,是不是存心来惩治他的?! 沈玄转身要进船舱里,江闲月心中有愧,赶忙跟上。船内狭窄,够不得两人行动,沈玄脚步戛然而止,江闲月直接撞到他后背上。 盛怒之下,沈玄都被磨得没脾气了,冷笑问:“姑娘想看我换衣服?” 江闲月赶忙连连摇头,低眉顺眼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等到船靠了岸,沈玄才从船舱里走出来,他换了一身素紫长裾,外衫的紫色云纹与青白内里相衬,素雅庄重得当。之前的白色连襟一尘不染,绝尘处好似九天谪仙,而这身细叶紫绫子云纹长衫更显华美挺拔,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沈公子。”江闲月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沈玄身后上了岸,“昨夜您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感谢您呢,您怎么就走了呢?” “我说了不用你谢。” “那怎么能成呢,常言道,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了?小女子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公子” 假的,狡黠的光在江闲月眸中一闪而过,心想我可不想做无人收尸的孤魂野鬼。 沈玄脚步一顿,却并未转身:“你真想报答?” “是。” “转身,直走,不要回头,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沈玄说完头也不回,阔步前行。 江闲月真想把包袱仍在他头上,然后转身离开,可还是要跟上去,楚楚可怜说:“公子,实不相瞒,我同家人南下避难,却被家人所弃,在这临安城举目无亲,只认识公子您呐!不知道公子是否婚配,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侍奉公子” 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原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江闲月生的这般花容月貌,沈玄一定 “简直荒唐,”沈玄像是听到了及其荒诞滑稽的事情般,“救你一命就要娶你,你当我沈玄是什么人了?” 江闲月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直接,当下脸被羞得通红,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要不是为了活命,又怎会自轻自贱至此? 瞧着沈玄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江闲月心一横,干脆破罐破摔:“那小女子只好去报官了呀,元明街的沈公子私藏流民,还坑骗官差!” 沈玄眸光寒锐一闪而过:“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江闲月展颜一笑,皓齿红唇,十份晃眼:“公子不接受小女的报答,小女也只好恩将仇报了呀。” 于是,元明街的老少妇孺都瞧见了,沈玄外出奔丧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元明街绵延数里,越往里走宅邸越宽敞人家越富贵。 沈玄在一处五间宅处停下,朱红的大门,半高不矮的屋檐,看上去和寻常百姓人家并不不同。沈玄刚拿出钥匙,远远就听到一少年的声音传来: “公子,让我来。” 正说着,那少年已溜烟地跑到跟前,接过沈玄手里的钥匙,将门打开。 “沈公子。”少年退到一侧,这才看清江闲月的容貌来,一时之间竟倚靠在大门上不知动弹了。 “富贵儿,帮我提几桶水到净房。”沈玄吩咐道。 富贵只惊奇地瞅着江闲月,嘴角的哈喇子都快留出来了,全然没听到沈玄在说什么。 “富贵,”沈玄一巴掌拍打在朱门上,“你魂丢了?” 江闲月被瞅得不自在,转过身瞥向别处。 富贵恍回神来,赶忙赔笑:“只见过美女,还不曾见过仙女,一时看呆了,公子莫怪。” “哪里有仙女,我怎没瞧见?”沈玄背过身去,拂袖阔步至内院,语气恹恹,“你赶紧的帮我提几桶水来。” 富贵赶忙跟上去:“公子这是要?” “净身。”沈玄回答干脆利落,像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富贵一听便急了,赶忙跟上去:“公子,万万不可,您稍等片刻,我赶紧去给您烧热水。” ”等不及了。” “公子,这才早春,昨夜又落了雨,倒春寒厉害着呢,您用冷水洗,铁定是伤风的!” “少啰嗦,”沈玄穿过大堂,来到一侧的耳房,“赶紧提水来。” 富贵知道郎君决定的事没得商量,转身跑去照做。 江闲月赶忙跟上去。 沈玄刚推开净房门,顿然停下动作:“怎么,江小姐是要看我洗澡?” 江闲月的脸旋即红了半边,可已然破罐子破摔,索性扯着嗓子道:“反正早晚都要看,赶早不赶晚,不行么。” 沈玄虽已被江闲月惊世骇俗的举止吓到过,此刻听她如此坦白说要看自己洗澡,仍是全身一疆,想不到他沈玄竟然会被一个女娃娃调戏,从前虚度二十又一载光阴,还从未像今天这般气急败坏过。 沈玄怒极反笑,径直走进净房里:“好啊,那倒是有劳江小姐了。” 江闲月却杵在原地不得动弹了,她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哪里想沈玄真让她进去? “江小姐是怕了吗?” 江闲月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眼前男人的背影,胸脯处像是打鼓般怦怦乱跳,声音也都在打转:“才没有。”一咬牙,踏进净房。脚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只觉得猛然被人一拉,整个人卷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是沈玄把她拉进了怀里,适才动作突然,现在两个人的胸膛都紧贴在一块儿,一个是坚硬的,一个柔软无比。她的额头上甚至能感受到头顶处喷洒来的气息,是属于男人的,滚烫的,让人无所遁形c心慌意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身份 江闲月的脸都红到脖子跟了。还以为这沈玄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之前都是装的。她正欲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陡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冲力朝自己扑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子就已脱离沈玄,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好痛! “不会功夫?”冷冰冰的声音来自于刚才还和她亲密无间的男人。 什么?!江闲月吃痛站起,拍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忿忿道:“用得着这么试探我吗?我要是别有目的真的会功夫,昨晚不就动手了!” “出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 “出去!” 江闲月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跑出去。 净房被幔帐围得密不透风,沈玄知道人跑远了,冰蹙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解,阴暗昏晦的光线下那双清冷惯的招子沾染上疑惑的晕色。 她到底想干什么?以后还会有什么花招?沈玄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这女子能图谋自己什么。 ———— 江闲月出去也没闲着,同富贵熟悉一番后,小子几乎把有关沈玄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原来这沈玄的祖上位列庙堂,他叔父曾任大理寺卿,而他在五年前春闱之中一举摘得探花。可是不知道是为何故,沈玄某日竟在朝堂上冲撞了圣上。圣上一气之下将沈家罢黜官职并且抄了家。虽抄了家,但是祖上毕竟那么多年的根基,沈玄便和叔父一家回到临安故里。叔父在回临安的路上撒手人寰,而叔父的妻儿们恨急了沈玄,并不在一块住着。 怪不得呢,江闲月想,怪不得这沈公子气度不俗举止华贵,原来是昔日的探花郎。 “五年前”江闲月一直在长安,对于五年前的春闱自然是有印象的,“我记得,那一年的状元郎,年近花甲好不容易拔得头筹高中没几天就发病暴毙而亡的,好似有不少人传什么,传什么我记不清了。” 富贵已然十三岁,早就懂得男女之事,抬眼凝去,瞧着江闲月手端一盘菜玉立在门帘下,一剪秋水中满是疑惑的望着自己,再加上窈窕娇俏的身段,仙姿绝色也就如此吧。前些天,听街上读书的才子们说“秀色可餐”,富贵现在终于知道这个词的深意了。 “既然月姐姐投奔了沈公子,那肯定是早晚都要知道的,我索性就给你讲了吧。”富贵接过江闲月手里的菜,缓缓说道,“这沈公子出生的时候,沈夫人便难产而死,后来沈公子八岁那年,沈老爷也去了。接着便是春闱刚摘得探花郎,谁知不过两天状元郎就暴毙而亡,紧接着,便是冲撞圣上被罢官抄家,而公子的叔父也是在归家途中没了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所有人都说沈公子命硬,和他相近的人没什么好下场,就连我伺候公子,也是不住这儿的。所以沈公子这都快二十二岁了,仍然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不过沈公子也眼高于顶惯了,这女子们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何止是眼高于顶,简直是眼高于天了! “月姐姐,你不害怕吗” 江闲月掀开门帘走出厨房,莞尔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无稽之谈罢了,你也相信?” “是是,月姐姐你说得对。”富贵连连点头,“我每天过来帮忙烧饭洗衣,沈公子宽厚,每月给我二两银子,他是个好人,不然我和我娘早就饿死了。月姐姐,饭做好我就先走了哈。” 送走富贵,天知道,江闲月襦裙下的双膝都在发抖了,只是害怕有什么用?横竖都是死,或许按照司命仙君的话照做还能多活五十年。 “江小娘子在吗?” 窗外忽而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软意绵绵,叫着江闲月的名字。 “找我的?”江闲月疑惑起身,心想这临安城也不认识什么人呢。 江闲月狐疑地走出正堂,瞧见庭院里走来一位小妇人,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段,头梳坠马髻,身穿蝶戏水仙裙衫配碧霞云纹霞帔,莹莹素手环抱着一方棉被,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来都来了,怎么还抱着一床棉被?江闲月心蓦地一沉,心想难道是沈玄的老相好,过来宣示身份了? “您是” “我就住在隔壁,”女子堪堪走来,通身显着娇媚的气派,“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晚娘便好。” 晚娘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春日里温柔的风,拂过人的耳畔,直至心田。江闲月还是见过不少大家闺秀c名媛淑女的,但是能把声音说得如此温柔动听的,还真是头一次碰到。 “听富贵说,沈公子家里来了一位天仙似的小娘子,我知道沈公子是最知礼数的。”晚娘莞尔一笑,将手里的棉被递给江闲月,“沈公子独居多年,一个大男人的用度定有不便,你若是不嫌弃” 江闲月听到这里,且先不管这女子到底是敌是友,想到路上沈玄说家里一床多余的棉被都没有,她本来还在犯愁,这会儿惊喜的双眸都要放出光芒来:“晚娘姐姐真是雪中送炭,我欢喜还来不及呢,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邻里之间本就该相互照拂的。” “想必这元明街的乡亲们都同姐姐这般热心亲切。”江闲月将棉被放在西厢房的床榻上,看到有光从窗台上照射进屋内,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晚娘笑而不语。 江闲月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支白玉簪子,笑道:“姐姐赠我一方棉被,我送姐姐一支玉簪。白玉温润,正好和姐姐温婉的气质相配。” 晚娘一听便急了,两眉微蹙,拒绝道:“哪里使得,一床棉被哪里换得这金贵的玉簪,况且我送你棉被并不是乞求你回报我什么。” 江闲月一时有些眼热,想到若这晚娘没有扯谎,一个未曾谋面萍水相逢的人还知道伸出援助之手,而表哥一家,同自己血浓于水却仍忍心抛弃。 “我自是知道的,”江闲月把簪子往夕照手里塞,“大家姐妹相称,以后一同相处的时日还有许多,就当是我给姐姐的一个见面礼吧。” 江闲月好说歹说,才终于说服晚娘将玉簪收下:“我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以后还请姐姐多多走动啊。” “好,”晚娘满口答应,“等我闲下来来找你玩儿。” 两人正说着话出门,一声清朗的男子声音穿插进来:“这位便是江家小娘子吗?” 这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气息 晚娘瞅了那人一眼,匆匆提裙摆走开了。 江闲月心想,这富贵嘴还真快,不到一个时辰元明街的乡亲老少都快认识她了! 那男子上前,彬彬有礼的作了个揖:“见过小娘子,我是沈兄的朋友张颂文,听闻贵客来访,这只兔子江小姐拿去让富贵炖了吧。” 江闲月瞅着张颂文手里试图拼命挣扎的兔子,有些为难,不知应不应接。 “我家里还有事,就不进去和沈兄打招呼了。”张颂文低垂着头,也不看江闲月的脸,一副读书人知礼识矩的模样,说着便将兔子递向江闲月。 江闲月还有几分惧怕,小心翼翼地抓住兔子后腿,看着兔子肥美的身体,心想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毛发如此洁白的兔子呢。 “江小姐回吧,我我,我走了。”张颂文依旧低垂着头,动作颇有些局促的转身跑来了。 不同于沈玄声音的清冽深邃,张颂文的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儒雅,还有几分吞吞吐吐。 江闲月暂且把兔子丢进自己住的西厢房,再走进厅堂时沈玄已收拾妥当,他披散着还未干透的头发,穿着一件靛青色的中衣,闲坐在窗台前的木椅上。 男人闲适的倚靠在软榻上,臂肘随意搭放在一侧案上,面目如玉,长发如墨,几分冷厉佶傲的神色更显得矜贵,倒越来越像不食人间烟火谪仙了。 适才走得着急,江闲月这才细细大量起堂厅内的装饰来,是最常见的红木家具,但因装饰极简,室内又带着沈玄特有的清冽感,倒也显得品格不俗。 “沈公子,堂前这幅《斫琴图》真是描摹得惟妙惟肖,小女有幸在齐国公府一览真迹,两幅画简直是一模一样。” “陈佑安的那幅?”说起这全天下最金尊玉贵的世家大族齐国公世子,沈玄言语之间全是散漫不屑,“我的临摹之作还能让他当宝贝不成。” “啊?” “你看清楚了,这才是顾恺之的真迹。”沈玄说着转过身去,仔细瞧着几天未照料的兰花,“陈佑安作威作福惯了,对我这幅画垂涎多时,生出豪夺的心思。我不过是比着临摹了个赝品,就那么轻易把他打发了。” 这昔日里表哥削破头尖也要让自己做妾的齐国公世子,竟然被沈玄玩弄于鼓掌之间。江闲月想想也能清楚,一个十六岁就能摘得探花郎的人,自然是艳才绝绝才贯二酉,他有这能耐,也不稀奇。 “陈佑安要是你知道你耍他,肯定不会放过你。好在北朝颠覆,陈家应该也不比之前了。” 沈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垂眸凝着自己的花花草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家倒不下,倒是这临安的日子太过安逸,若是能有个陈佑安般的人物,倒也不至于无趣了。” 江闲月:“” “公子,没有陈佑安有我呢,我可以给你解闷,比他有趣多了。” 沈玄倒是回答的爽利:“你们两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江闲月坐在软榻的另一侧,掩唇轻笑:“这陈佑安是作恶多端太讨厌了些” “你哪里有他有趣,之前在长安时,全靠捉弄他取乐了。”沈玄说的一本正经,自认为很有道理的样子。 江闲月:“” 好嘛,在沈玄看来,一个伴在左右的美娇娘,还远比不上纨绔子弟来的有趣。 江闲月懒得再和他争竞,吃饭!只是,这饭菜早已摆在桌上了,沈玄却只顾看着他的花花草草,他不坐下,自己就更没办法动筷子了。 江闲月瞅着他那挺拔清癯的背影,心想从后面看看上去多风度翩翩的郎君啊,怎么正脸就那么讨厌呢? “饿了就动筷吧。” 嗯?!他背后长眼睛的? “这哪行,我等公子一起。” “我明白你的处境,在这临安城举目无亲,乱世之下举步维艰。你若只是想找个傍身的依靠,我可以帮你找个容身之所,莫要再纠缠于我。” 沈玄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可这临安城天大地大,都不如沈公子这里好呢。沈公子救我一命,我是要服服侍您一辈子的。沈公子性情纯良,跟着您我开心。” 沈玄冷笑:“若时光倒回昨日,我定不再救你。至于服侍我之类的言语,以后更不要再说,我沈玄此生都不会娶亲。” “说什么此生都不会娶亲,我知道公子只是厌恶我罢了。只是想不明白,公子为何如此厌恶我呢?” 沈玄面不改色,连头都没抬一下:“难不成你还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谁都要钟情于你。” 江闲月将手放在案板上,食指顺着木质的纹路而滑动:“别人尚且算了,我知道公子绝不是那喜欢银子财物之人,再者说了,”她说着站了起来,身体缓缓朝沈玄靠近了些,朱唇再启,所有的气息都喷洒在沈玄的脖颈处:“黄金屋哪里比得上颜如玉善解人意,知冷知热呢?” 沈玄终于舍得转过身来,抬眸,淡淡瞥了眼身旁的女子:“倘若是真的颜如玉也就罢了。” 那意思就是江闲月的容貌算不上颜如玉咯? 江闲月长那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容貌,她也不恼,继续笑道:“你是没落的探花,我是被遗弃的小姐,谁让我们天生是一对呢。” 言语缠绕,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的皮肤都快蹭到一块儿去了。 真的是太孟浪了!沈玄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玄身体后侧,与江闲月隔开一段距离,寒眸睥睨,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江闲月也直起身来,眼眸微转,想了想,说道:“多授受就亲了。” 沈玄瞬间僵化,本以为会羞辱到她,没想到这女子以耻反为荣,毫不在意! 厅堂内的气氛忽然凝结起来,两人静静的,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屋外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挨打 第6章 江闲月从小待在深宅大院,哪里可曾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当下便受好奇心趋使,提着裙摆小跑到院中。 “贱货!贱货!小浪蹄子!看我怎么惩治你!你个浪蹄子!” 男人咒骂声肮脏难以入耳,伴随着的还有拳打脚踢声c物体碰撞声,以及女子绝望而痛苦的哭喊声。 “看你说不说!”男人声音越来越急,女子的哭喊声亦越来越尖锐。 “我都说了,偏偏你不信,还想让我说什么?!”女子声音惨烈,早已是泣不成声。 江闲月站在墙角,竖着耳朵听得认真,一颗心都好似被揪起来,额头细汗流下都未察觉。不对,这个声音声音传来的反向不正是晚娘家的位置吗?而这个声音,不正是晚娘吗! 晚娘挨打了?! 虽说是刚认识,但任谁听到一个弱女子被打成这般不起恻隐之心,更何况她还是这般热心有恩情于自己? 江闲月当下就站不住了,提着裙摆就往晚娘家里张望,恨不得把她解救出来。更是想不通,那样温柔娇弱的一个玉人儿,为何会受这般挨打? 这邻里之间怎么没有一个上前去劝架的呢?江闲月想起来了,夫为妻纲,丈夫再怎么打骂妻子都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谁会那么多管闲事? “还敢骗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打死你个贱人!贱货!” 江闲月双手出汗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心急如焚却没有一点办法。 沈玄恰好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已将墨发束至头顶,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暗纹长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迈过正堂门槛时轻撩长袍下摆,这样洒脱从容的气势,在江闲月看来华贵极了,是昔日长安城任何一位男子都是不得比拟的。 “我听出来了,这是晚娘。” 沈玄:“我有双耳。” 江闲月没了撩拨他时的嬉皮笑脸,小脸都皱在了一块,软趴趴病恹恹的:“她刚才还送我了一床棉被,我却帮不了她,她太可怜了。” 沈玄垂眸凝着三步外愁眉不展的女子,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会儿后才道:“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说完径直向大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江闲月扭头忘了眼厅堂,“不吃饭了吗?” 沈玄脚步不停,背影如松。 鬼使神差的,江闲月一路小跑跟了上去。瞧着沈玄步履匆匆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一出门便见他向东转,停在晚娘家门口。 江闲月心里犯嘀咕,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沈玄一把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好似听不到房内的咒骂声和哭泣声似的,笑道:“七兄,七兄可在家?” 室内的打骂声戛然而止,粗噶的声音传来:“谁啊?” “七兄,是我,隔壁沈家。” 沈家虽说是破落户,但这沈玄好歹是中过探花在御前侍奉过的人,元明街的老少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这药老七也一样。 一个身型魁梧,满面红光的男子从厅堂内走了出来,瞄着站在大门口的沈玄,勾唇一笑:“原来是沈公子,听说你新得了一位美娇娘,不在家里好好快活,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七兄,桂鑫赌坊有人在开大局,少了七兄还有什么意思。” “今天初几?” “七兄贵人多忘事,今日初八,正是赌坊开大局的时候。”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药老七听到赌坊开大局,两眼都放光了,拔腿就往外走,全然忘记屋内被她打得半死不活的妻子。 江闲月听到人要出来了,赶忙躲到墙沿后面,眼瞅着两人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晚娘家去。 宽敞的厅堂内布置满当,能够看出来是殷实人家,桌椅物什被打乱了一地,阳光撒进来,屋内仍是冷的。 晚娘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发髻凌乱,衣衫破烂,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好似没有了魂魄。 “姐姐,我扶你起来。” 晚娘被扶靠在椅子上,她脸上的泪痕都干涸了,被江闲月唤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人后,眼泪又落了下来。 “是你,”晚娘弯了弯嘴角,“让你看笑话了。” “姐姐别这么说,沈玄已经把你夫君支走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 晚娘摇头:“不用了,不过是旧伤之上再添一些新伤罢了。” “那怎么成?”江闲月一说便急了,“有伤一定要好好养着。” “治好了又能怎么样呢?”晚娘看着江闲月一脸懵懂单纯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姐姐,那你夫君他为什么打你啊?” 晚娘虚弱无力,轻轻瞌上眼:“打我哪里需要什么缘由?他心里不爽快了,便要打我。一段时间不动手,他就手痒。” 实则是药老七回家看到晚娘头上江闲月送她的簪子,便问她从哪里得来的,她讲了,他却不信,接着就是一顿好打。江闲月送发簪是好意,晚娘担心告诉会让她心生愧感,便直接揭过了。 江闲月听到此,朱唇微张惊得说不出话来。从前在舅父府里,虽说寄人篱下,处处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却也从未见过大打出手的情景。 “姐姐何不想办法和离了?” “和离?”晚娘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他,是我父母认定他家开药铺,家境殷实聘礼又高,强硬把我嫁了。和离?谁给我做主,我又能依靠谁?他们会告诉我,不就打你几下,天下哪个夫君不打婆娘的,有什么可矫情。” 几片暗色闲云漂浮到厅堂外,遮住了倾斜的日光,江闲月只觉得更冷了。 晚娘青黛微凝,瞅着身边女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赶忙拭泪笑道:“妹妹不必担心我,我都习惯了,况且这世道女子本就命苦,你我已算是幸运的了。”为让江闲月安心,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北方战乱,被屠城杀死被饿死的女子就不说了,光说我们这临安城,那流民女子若是被抓到,都会送入军营,白白让众人给糟蹋折磨致死。” 江闲月大脑轰得一下炸开了,被家人遗弃还不到一天,若不是纠缠着沈玄,她不就是一个流民女子吗?现在想来,依然是不寒而颤。 “天下的女子,怎么就这般可怜?”这是江闲月第一次,从寄居舅父家的阁楼里走出来,不再是贵小姐,以一个获得新生的女子口吻,发一声衷心的叹。 “一切都是命吧。” “命?”江闲月收回目光,郑重其事的看着晚娘的眼睛,“如果这是命,这命也太不公平了,难道姐姐生来就是要被人打的吗?难道姐姐想认命吗?” —— 江闲月失魂落魄的回到沈玄家中,她忘不了晚娘适才的神情——无欲无求地望向堂外的日光,苦笑着说:“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 可倘若认命——她江闲月在被表哥一家遗弃后,就应该饿死冻死被歹人擒去被官差抓住,亦或是按照司命仙君所说,阳寿已尽,化为孤魂野鬼了。 她不想认命! 她要不惜一切手段,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眼前是一桌还未动的饭菜,饭食早已凉透,江闲月轻撩起衣袖,尽情吃喝起来。 下定决定,坚定心意后,最难的就是正儿八经开始行动。江闲月想,这沈玄油盐不进的,到底该怎么撩拨呢? 她仔细反复回想,表哥的那几房妻妾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来着?好似都是想方设法的把表哥留在自个房里,在谁哪儿待的多,谁就是最受宠爱的。如此想来,还是要多创造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了? 沈玄一下午都没有回来,江闲月就搬了一个杌子在厅堂前等了一下午。直至夜色四合,万家挑起灯火,大门才从外被人推开。 江闲月起身一路小跑地迎上去:“沈公子回来啦。” 门打开,露出富贵机灵伶俐的脑袋,他探出身子,装腔拿调说:“江小姐好,我是你三秋不见便如一日,早死不想的沈公子呦!” “两个成语全错,富贵儿,你还取笑我?” “姐姐饶命,这不是给您解闷儿嘛。莫气莫气,仙女怎么可能会生气?晚上想吃什么,我都会做!”富贵说着打了把自己的脑袋,“张公子不是送来一只兔子嘛,要不,我给你们煲兔肉?” 江闲月推开西厢房门,将灯点上,微弱灯光下肥美的白兔正趴在床沿下,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儿。 “怎么回事啊,小东西,”江闲月走过去,缓缓蹲下身子,“你也是真可怜啊,被人抓住要成为盘中餐了,你家里人呢?它们也把你丢下了吗?” 烛光摇摇晃晃,青纱帐下,江闲月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来:“怪可怜见的。” “沈公子回来啦!是真的早死不想的沈公子回来啦!”屋外的富贵儿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混账 第6章 “小兔子,你我同病相怜,我不忍心呐。实在是实在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吃你了。”烛影婆娑,江闲月眼波温柔,轻缓地抚摸着白兔头:“干锅兔肉可好?我让你自个儿做主,你要是不说话,就当你是答应了哦。” 江闲月老神在在,嘴角微抿,狡猾极了:“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干锅咯,我这就带你出去” “不答应!” 一声柔媚中带着急促的女人声音打破江闲月的悠哉,不以为意转过身去,笑嗔道:“富贵儿,别闹。” 身后只有摇曳着的烛光影子,以及风吹晃动的窗户,哪里有什么人影? 江闲月后背像是被人泼了冷水,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有过昨夜司命仙君托梦那一回事,现在就算是神仙精灵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奇怪但是害怕啊! “是是是是你在说话?”江闲月抚摸白兔的手停滞在“它”头顶,不敢乱动,人家都是骑虎难下,她这倒好,活活活成了一个摸兔难拿! 颤颤巍巍的将手拿开,江闲月强颜笑道:“大仙,您别介意哈,我不吃了,不吃了” 说完,像是那战场上丢盔弃甲的小兵一样,落下兔子拔腿跑到屋外。 富贵儿正和沈玄说着话,看到江闲月从屋里出来了,打岔问:“月姐,兔子呢,我拿去给你们炖了。” “咱先不吃兔子了,”江闲月恐里面的大仙怪罪,不敢把白兔开口说话的事情讲出来,只是说,“兔肉难做耗时,沈公子一天未吃饭了,今晚做些简单的吧。” 富贵点头:“还是姐姐想得周全。” “不忙,”一旁冷眼相瞧的沈玄却是开口了,“富贵,先帮我烧锅热水吧。” “公子,厨房里有热茶,小的给您端来。” 沈玄不以为意:“我要沐浴。” “啊?公子,午饭前您不是刚洗了吗?” “中午吃了饭你晚上就不吃了?” “不是,公子,话不能那么讲,这洗澡怎么能和吃饭比。” 沈玄面露倦意,抬手轻揉眼尾,淡淡道:“让你去就去,赌坊那地,不清洗满身污浊教我怎么睡得着。”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小的这就去烧水。” 江闲月望过去,身形挺拔的男子肩披满空星斗,依旧是丰神俊朗光彩耀人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污浊之气? “沈公子,药老七也回去了么?” 沈玄撩起衣摆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淡淡回答:“回去了。” 江闲月亦在他对面小心翼翼地坐下,神色担忧:“他如果再打晚娘怎么办?” “至少今晚是不会了。” “为什么?” “我想法子让他赢了钱,这会儿应该正高兴着。” 江闲月粉霞色的衣袖掠过石板,因着好奇,身体不觉前倾,天上的星光好似都落在她眼内了,亮晶晶的,“什么法子?” “想知道?” “嗯嗯!” “那更不告诉你了。” “我这也是为了了解公子,离公子的心更近一步嘛。” 果然,沈玄揉按的动作戛然而止。 江闲月颇有几分得意,继续娇笑道:“再者说了,有什么事儿,一个人知道多无趣啊,倒不如说给旁人听听,那才叫得趣儿,圣人有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富贵儿从厨房内探出个头来:“公子,水烧好了,您拾掇一下吧。” 沈玄蓦地睁开眼,从石凳上坐起来,临走前居高临下的斜眼睨了一眼端坐着的小娘子,冷冷道:“独乐乐也比同你讲来得有趣。” 江闲月也不恼,只是对着他的背影笑:“独乐乐也罢,公子觉得有趣闲月就开心。” 只是不知道背影另一边的表情是何精彩了。 沈玄在净房沐浴,富贵儿在厨房做饭,江闲月一人坐在庭院里数星星,少不了会胡思乱想:既然为了活命要让沈玄心悦于自己,如此敌强我弱总不是办法,该怎么做才能扳回一局呢? 不多时,一个主意在她脑海里发了芽。 “富贵儿!” 锅下灶火烧得正旺,火焰映照得富贵脸色通红,江闲月站在灶台前略显局促,伴随着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把自己所求告诉富贵。 “什么?”富贵面露难色,“月姐您这是害我啊。” “怕什么,我就说事情是我做的,他若是指责,我一并承担。”火光之下江闲月的脸愈显惊艳,“快去吧。” 沈玄从小便是有洁癖的,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天气如何,每日必少不了净身,早晚两次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水雾氤氲,沈玄从浴盆里出来,下意识间便去够木栏上的衣物,双手一阵摸索,这才发现木栏上空无一物。 他的衣物哪里去了? 沈玄巡视整个净房,别说是自己提前备好的干净衣物,就连脱下将要清洗的都不曾瞧见一件。 “富贵。” 并无人应答。 沈玄不觉拔高几分嗓音:“富贵。”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江闲月娇俏柔和的应答:“沈公子,富贵做完饭已经回家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沈玄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她伙同富贵把自己的衣物给拿走了! “你去把富贵给我叫回来!” 江闲月从善如流,只笑道:“公子糊涂了,我初来乍到,哪里知富贵家在哪里?”说完还不忘懵懂茫然地问一句,“怎么了公子,为什么突然要找富贵?” 初春的夜里,又是洗完澡后的赤身裸体,沈玄却是不觉得冷,心头反而是有一团火:“若是不想被我丢出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找到富贵儿让他把衣服给我送进来!” “啊?公子你的衣服不见了吗?叫富贵那么麻烦做什么,我直接找一件送进去不就成了。” 沈玄声音冷若冰霜:“混账,痴心妄想!” 净房外的江闲月前后踱步,下巴轻轻扬起,少不了一阵得意:“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不过公子上午不是让我进去过一次嘛。” 上午是为了试探她,再说那时衣物完整,而此刻却是赤身裸体的,虽说江闲月进来也不会看见什么,但沈玄就是不想遂了她的计谋让她得意。怒极的人反倒是平静下来,只听他悠悠开口:“你不去想办法也成,那我就这般直接走出去了。” “真的吗?”豁出去的江闲月才不怕他,“好啊,闲月已经把眼睁得大大的了,这就进去!” !!! 浴盆前的木凳因不耐沈玄的掌力,散落一地。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沈玄环顾四周,这浴盆侧的纱帐倒是可以拉扯下来披在身上一挡,只是这纱帐少不了堆积灰尘,如此一想,便放弃此法。 江闲月在房外悠闲踱步了好几个来回,仍是不见沈玄唤自己把衣服送进去。也真是,就算她进去,他让他看,她还不愿意看呢! 就在江闲月把耳贴在墙上,想要听房内动静时,净房的门却从里推开了,接下来的一幕,她先是因惊诧而美目微瞪,接着赶忙紧闭双眼,仓惶转过身去。 繁星微亮,并着房内的烛光,照耀着院内如积水空明,身形挺拔的男子走出房门,只见他身无衣物,只着一副宽大的纸卷将身体包裹住,露出两臂与头颅,冷厉俊朗的面容上空无表情,没有窘迫,亦没有局促,就这般坦坦荡荡从院子这头走到那头。 江闲月到底还是羞赧,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等到沈玄走进自己房间并关上房门,她才敢笑出声:“威名远扬的少年探花郎,出浴后以画卷裹体,如此洒脱不羁,可真真的是千古美谈呐!” 沈玄这次却是没有再同她斗嘴,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不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推开,江闲月还以为他要出来了,却只见门开出一条缝,一把丢出适才被他裹身的画卷。 江闲月有几分好奇,凑过去蹲在地上瞧了好几眼,这一瞧却看出大名堂了! “公子,你还没换好衣服吗?闲月有话问你。”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沈玄本人走了出来,他换了身绛紫色轻纱外衫,纽扣未系,更显几分闲适。 “你的问题我不想听。” “” “我知道赶不走你,想住下可以,从现在开始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再多说一言我立即把你扔出去!” “可是”江闲月仰头看他,晚风吹拂着他轻纱的外衫与墨色长发,“我这井水,就是想犯犯你这河水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对峙 第8章 江闲月这一晚并不好睡,且不说白日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和初次睡这般简陋的房子,就说厢房墙上的窟窿以及同屋开口讲话的“兔大仙”,就足够让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了。 等到她终于睡着再辗转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在这儿倒是自由,无人管束想睡到什么时辰便睡到什么时辰,不像是在舅父府上谨言慎行,每日还要早起请安。 江闲月今日换了件水青色锦缎襦裙,裙底精绣着百药花开的图案,裙底配银丝珍珠步履,行动处百花裙底摇曳,层层花卉铺展开来,再添上她那如花照水的面容,和万物从盛的春日相得益彰。 早餐已经备,想必是富贵担心昨晚的事被沈玄责备,赶早过来过了饭又跑了。四角雕印着花鸟虫兽纹路的朱漆木案上摆放几只碗盘,熬制金黄的小米粥和大白馒头冒着白烟儿。粗茶淡饭虽不及从前景致,倒是也被富贵烧得可口。 沈玄已经正坐开始用餐了。 江闲月也坐下,噗嗤笑出声:“公子倒和我默契,连衣服颜色都是一样的。” 可不嘛,沈玄今日穿的长衫亦是水青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商量好的呢。 “公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会有明远居士的画作呢?公子拿它来遮身,未免也暴殄天物了。” 江闲月对画作多有研究,最喜欢的画师便是本朝的明远居士,听闻他八岁便以一幅《青山归隐图》扬名四方,是罕见的创画明才。更有言说,明远居士一表人才,神姿卓越。 这样神仙人物的一幅画,却让沈玄裹身而废了! “官差放着你这般流民不抓,亦是暴殄天物。” 江闲月持筷的手一抖:“吃c吃饭!”她的另一只素手却在案板下紧握成拳,心中哀吼为什么每次都被他占了上风?报仇,一定要想办法报仇! —— 一场春雨过后,几只翅膀被打湿的燕儿无精打采的躲在廊下,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水洼。 沈玄一天都不见踪影,江闲月反复思索也想不出他会去哪儿。直至天快黑时他才回来,不知是因冷雨的沾染,一双清透的眸子更显冷冽。 人一进门江闲月就迎了上来,一张脸愁眉不展的,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沈玄眼底一黯,他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江闲月低眉顺眼地立在他一侧,唇角轻抿,梨涡若隐若现,低声道:“公子,我做错了件事儿,我告诉公子,公子不要生气可以吗?” 沈玄眼皮都没抬一下,放下油纸伞径直走向正堂:“不想我生气便不要讲。” 江闲月赶忙跟上去:“讲还是要讲的,我觉得房子里有些闷,原本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的,不曾想竟然忘记关了,所以” 沈玄脚步终于舍得停下来了。 “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才怪!把你唯一的棉被弄湿,天气凉寒,还不得要和我将就一床棉被? 沈玄已迈腿走进他所住的侧室内,抬头望了眼,窗户已经被关上,伸手摸拭果然是湿漉漉的,目光下移,地面上也是一片水渍。 江闲月为了场面逼真,连带着地面上也泼洒了水。 沈玄悠悠开口:“被褥这般潮湿,想必夜里没法睡了。” 江闲月的芍药藕粉丝绢在两手中揉成一个团儿,没想到沈玄竟未发火,什么时候变这般好脾气了?故作勉强道:“是啊,都怪我,害你没得睡了,要不然你同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玄抢了去: “好在被褥多,换一个便成了。” 就她那点小把戏,沈玄一看便明白了,窗台离床塌虽不远,却还不至于斜雨倒入,分明是人为而成的。 ??? 戏文里明明不是这般演的呀,不应该是半推半就同小姐共枕眠?而且他之前不是说,家里就只有一床棉被吗? 江闲月恍然回味过来,像沈玄这般洁癖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床棉被! 沈玄当着江闲月的面,打开一侧雕刻着抱竹听泉纹路的红木衣柜,抱出两床常见花开富贵图样的锦被,放在床榻上。他有着矜贵的仪态,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动作从容流畅,倒有几分格格不入。 等铺好了床,沈玄打眼淡淡瞥了眼一旁神情复杂的女子,冷冷道:“还要多谢这雨没穿透衣柜,把里面几床棉被打湿了。” 这明明就是嘲讽和挑衅了! 江闲月却只能在一边讪笑,内心有千军万马翻腾,却并不好说什么。 两人的第二次对决,又以江闲月的惨败而告终。 江闲月反省前两次的失败,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冒失太突兀了,要不然调整策略,选择比较温和的法子试上一试? 于是,便有了晚饭时的如下对话。 雪白的舀勺在装满蛋汤的青丝底汤碗里转了好几圈,江闲月懵然抬头,一双湿漉漉的轻灵双眸一眨不不眨的凝着对面安心用餐的男人,朱唇缓缓道:“公子,你不觉得,我总是叫你公子太过生疏了吗?以后我都叫你阿玄怎么样?” 沈玄无动于衷,头都没抬一下,满桌的菜食似乎要比江闲月诱人多了,只冷道:“你从前也是大家小姐,难道父母没教过你食不言寝不语?” 父母?江闲月旋转汤勺的手一顿,心中苦笑,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人世,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被表哥一家丢弃的惨境。 “自然是教过的。”江闲月软声温语,那娇俏磨人的声音一不留心就转进沈玄的耳朵里,“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是在府上,规矩多,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也没人教呢。” 沈玄一把将竹筷扣在汤碗上,好像颇有几分烦躁,快言道:“现在我教你了,食不言寝不语。” 江闲月听到这话不仅不恼他,反而抿嘴笑起来,眉眼弯弯泛着光:“阿玄真是着急,现在就给我立规矩,给我讲什么‘以后’了。” “” 江闲月欣喜难掩,哪哪都透着得意,终于扳回一局了! 沈玄蓦地站起来,缝合精致的袖口从江闲月眼前划过,衣袖上的朱叶暗纹清高孤傲,一如他本人。 “吃完了?吃完去房顶,我有话对你说。” 江闲月吃下最后一口蛋汤,一脸茫然:“去房顶?说什么?” 沈玄不多透漏,扭头便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江闲月想,这石头不会是终于开窍了吧?想想也是,夜色之下,房顶之上,就着几声鸟语,孤男寡女的能说些什么?不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看来自己有得活了!江闲月越想越开心,提裙走向屋外,只见正堂前果果然立着一架云梯。 江闲月从前在爹娘身边的时候,也是抓狗上墙的顽皮性子,后来爹娘相继去世,她带着丰厚的遗产嫁妆住进舅父府里,寄人篱下自然不好受,一贯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都快把性子给磨没了。而现在终于摆脱束缚,江闲月像是脱缰的野马,只会更加无拘无束。 没有寻常小姐的胆怯犹豫,江闲月几乎想都没想,顺着那扶梯便爬了上去。 因着沈玄的院子里有暖廊,是以房顶有很大一片空地够她自由行动。江闲月抬头望天,今儿天不好,无星无月黑云滚滚,没什么好看的;低头环视,元明街尽收眼底,万家烟火点点璀璨而聚,像是一条河蜿蜒至瞧不见 沈玄朝云梯这边走了过来。 江闲月娇羞一笑,朝他招招手:“阿玄。” 沈玄走到云梯前,只是他并没有沿梯而上,而是双手将立在房顶的云梯扛了起来! 房顶上江闲月的笑容逐渐凝固,她终于回味过来了,忿忿喊道:“沈玄!你回来!把梯子送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撩拨 第九章 “沈玄,你别走,回来!沈玄!” 百花裙底在江闲月焦急的动作下随风摇曳,她的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却无计可施。峨眉微蹙,怒目而视:“沈玄,你把我困在房顶做什么?” 沈玄已把云梯在另一旁安置好,气定神闲地走来,淡淡道:“万家灯火作陪,江小姐好好享受才是。” 狗屁! 江闲月苦不堪言:“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沈玄,你堂堂一个探花郎,不会这么小气吧?” “巧了,我就是这般小气。”沈玄却是迷了眯眼,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定定的凝着房顶上的人:“和小姐的伎俩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江闲月审时度势,知道现在不是耍嘴皮的时候,当下声音软了下来:“阿玄,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不好。暗夜灯火,江小姐好好欣赏吧!” 说完抬腿,竟然走了走了?! 这般睚眦必报,倒也符合沈玄的性情。 “行,你不放我下来,我自己想办法!” 江闲月借着屋内照落在院子里的光,四下环顾,只见高墙耸立,倘若跳下去不摔个半死也能残废。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站在原处瞧了好大一会儿,瞅着一侧的墙上隐隐约约有几块砖石凸了出来,估摸着兴许能顺着爬下去。 “阿远,以后我都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把梯子挪过来行不行?” 没人应。 “我不想待在这上面,你若再不来,我真跳下去了呀。” 依旧没人应。 好!算你狠! 江闲月大义凛然踱步至一侧,摩挲擦掌,心想不就爬个墙嘛,之前还是自个儿的心愿来着,只是碍于身份没有那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应该大显身手一番才是啊! 心里卯足了劲,镶着白珍珠的墨绿丝履缓缓踏上那边的墙上,她还没来得及怎么着,呼啦一下几只砖块从墙头脱落,掀起一片灰尘。 这墙看起来也不大牢固啊,她不敢了。 “阿玄,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情要同你说,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月儿妹妹,你在房顶做什么呢?” 是晚娘,声音从她家的院子里传出来。 江闲月赶忙笑着说道:“我贪玩跑到房顶上了,沈公子大慨是忘了我在上头,搬走云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样啊,”晚娘的声音不快不慢,带着她一贯的温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把云梯扶在你那边墙上,来我家坐坐吧。” “姐姐快!我在上面都快闷死了!” 这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从房顶沿着云梯便能到另一家去了。江闲月想,怪不得大户人家的墙都砌得那般高,这是防着人私相授受呢。不然,只需一个云梯,邻居便能收到一顶帽子。 江闲月沿着云梯下来时转头往下看,借着庭院微弱的灯光,就见晚娘体贴的站在一旁扶着,十七岁的小妇人仰着头。云鬓罗衫,峨眉水眼,削尖下巴配上那脖颈下的高耸风光,直教江闲月这个女子看了都挪不开眼。 “姐姐,”江闲月落在地上,猫着腰儿脚步轻轻,四下瞄两人楠了几眼,压着嗓音道,“你夫君在家吗?” “在,就在里头屋子呢。” “啊?那我还是先回家去了啊。”说着就往大门边跑。 晚娘噗嗤笑出生,拉住江闲月的手:“我唬你呢!他这个点还没回来,应该就呆在万花楼不回来了。” 两人并肩朝屋里走着,江闲月虽懵懵懂懂,却也能想得到那万花楼定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姐姐,你不伤心么?” “伤心什么?” “你的夫君去那种地方。” 晚娘转入侧室,提来一壶刚烧开的热水,拿出寒冬腊梅图样的瓷杯来,袅袅白烟中更显得她声音娇柔:“他若是每天按时按点的回家,我才伤心呢。对于一个没有半点爱慕,动辄打骂,还需我伺候的男人来说,他回来我才是受罪。” 江闲月点头,认为晚娘说得很有道理。 “姐姐不用麻烦了,我不喝茶,现在喝了一会儿该睡不着了。” “也是。”晚娘将茶具收拾起来,笑着拉起江闲月的手,“走,我们去那个屋里说话。” 两个年龄相仿又投缘的小娘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幸好你来了,”晚娘拉着江闲月在西阁的榻上坐下,“你帮我看看后背上这是怎么回事。”说着便解开束带,衣衫尽数褪去,只留贴身的水红色肚兜。在烛光的微醺下,年轻妇人的身上散发着蜜色的光泽。 这是江闲月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女子的身体,只见晚娘身材凹凸有致,胸前一对蜜桃虽遮着肚兜,却也能看出大小丰硕形状又好,鼓鼓囊囊的撑在那儿,几乎要呼之欲出。 只是,当晚娘将身子转过去,江闲月的惊叹全变成了惊吓。 只见那原本雪白瘦削的后背上,满满当当全是伤痕!有的是新伤,依稀还能看出伤口上泛着血丝,有的是旧伤,一道道疤痕像是爬行的蜈蚣,丑陋又恐怖。 “最近实在是太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变成疮了。”晚娘还是平常的口吻,就像是同江闲月在门口碰见了,问她中午吃的什么饭一样。 江闲月被这背上的伤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么美好的玉体上,竟然有这么丑陋的后背;而这伤到底有多痛,她亦是难以想象! “这些全都是药老七拿鞭子打的?” “嗯。” “那前面?”江闲月的声音都在颤抖。 “前面没有的。”晚娘还是平常说话的温柔语气,“他只拿鞭子打我后背,其他地方都是拳打脚踢,淤青好的快。” 江闲月又愤懑又茫然:“这是什么打法?” 晚娘自然是不会告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药老七这么打是为了不损夜里的兴致。 “谁知道呢,我捉摸不透他,也不屑于去琢磨了。”晚娘将衣衫穿好,瞧着江闲月一副愁眉不展的蔫样儿,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而且像药老七这样的人还是少数,沈公子善良知礼,不会苛待你的,你万不能因为我怕了成亲。” 江闲月是想宽慰晚娘的,却没想到被她开导了,“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和沈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姐妹二人转身躺坐在榻上,拿着如意锦绣团被盖在腿上,相挨着说体己的话儿。 “从来没见过沈公子和哪个姑娘亲近过,住在他家里的你也是第一人,从前知府大人的千金倾慕于他,嚷着非他不嫁,不知道这沈公子使得什么主意将她打发了。依我看啊,妹妹和沈公子好事将近了。” “不瞒晚姐姐说,还真不是这样。”江闲月打开话匣子,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包括如何被骗上房顶的事情都讲给晚娘听。 “你是说想要想方设法的赢过沈公子?”晚娘将江闲月腿上的棉被向上拢了拢,低头忍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因为两人一直不对付,针尖对麦芒惯了,针锋相对时若是江闲月赢了,她就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距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这有什么不对吗?” “月儿妹妹看起来秀外慧中,怎么在男女□□上就被浮云蔽日了呢。” “真不对啊?” “若是想沈公子心悦于你,莫要再同他针锋相对了,不仅不要赢他,反而事事都要输给他。表面上是你输了,实际上是赢了。” “我输了他不就更小看我了吗?” 晚娘虽只比江闲月大两岁,但到底是成了亲的妇人,说起男女□□来头头是道:“傻妹妹,情爱上哪还争什么长短?你那么聪明,好好琢磨一下,肯定能回味过来的。” 江闲月听的认真,就差笔墨伺候将晚娘的话悉数抄录下来了。 “而且啊,这男人啊,心里头都还是孩子,你也不能老是冷着他,偶尔也要给他点甜头尝尝,我给你举个例子”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物体撞地声,生生将两人打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过夜 江闲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晚娘那张光彩照人的小脸儿已经瞬间垮下。 “姐姐,什么声音?” 晚娘满脸惊慌,匆匆下床:“月儿,我怕是不能陪你睡觉了。” “人呢!没看到老子回家了,滚出来给老子倒茶!” 是药老七!他竟然回来了! 想起晚娘惨不忍睹的后背,想到那个蛮横残暴的男人就在一墙之隔,江闲月觉得哪哪都不自在。要不还是回去吧,她思索着,沈玄的气也出了,不会不给自己开门吧? 晚娘沏好一壶雨前龙井,恭恭敬敬地递给药老七,右手捏着左手的衣袖,直到他顺当的喝完茶才松开。 看来今天心情还不错。 药老七心情的确还不错,白日在园子里赢了不少钱,瞅着低眉顺眼地站在身边的小妇人,好看的模样蚀骨的身段,尤其是那楚楚可怜的神色,引得他兽性大发,拉起晚娘就要行事。 平日里怕挨打,晚娘都是逆来顺受,可今日不同,江闲月还在隔壁,做那事动静大,怎么能依着这个禽兽。 晚娘堪堪后退,葱削的指尖抵着药老七的胸膛,不断地摇头:“今晚不行” 药老七一听就上火,怒目睨着晚娘,步步紧逼:“怎么不行?老子的婆娘,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对于药老七而言,就没有不行的时候,就连晚娘到了小日子的时候,若是兴致来了,他也没有什么顾忌的,更何况是现在。 似乎是懒得再和晚娘争竞,药老七一把扯过她的细膊,将她整个人背对着自己摔到正堂前的木案上,紧接着便要撩她的裙底。 晚娘惊慌失措,趁药老七解衣的空隙里拼了命的往一边跑,只是还没挣扎两步,就又被身后的人给捞了回来。 “求你,求你!”晚娘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江小姐来家里作客,就在隔壁屋里,求你了,今晚不要好不好?明天,明天我好好伺候你!” 药老七动作一顿,一双眼儿都眯在了一起:“沈玄家的那个小娘子?” “对对对!”晚娘大喜,还以为药老七知道邻居在,有所顾忌收敛,“大家街坊邻里,让人家听见多不好” 即使结婚两年了,晚娘仍然低估了药老七禽兽的程度。 “哈哈哈!老子上婆娘天经地义,别说是她在这里,就是那天皇老子,也不能妨碍老子快活!” 说着将晚娘紧紧禁锢在自己身前,一个挺腰,将身下的女子贯穿。 身体的疼痛伴随着心上的屈辱感,晚娘一度将要昏厥。任凭身后的男人如何花样百出,她的手紧扣着木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从前药老七都是从前面来的,这回儿想着隔壁的小娘子就在隔壁,身体上羞辱着晚娘,脑中却不禁浮想起江闲月的容貌来。 药老七越想越兴奋,只是这沈玄不是一般人,他不敢动罢了。望而不得,心中就愈加不快,所有的气自然是都撒在晚娘身上。 “你是死人?!给老子叫!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老子让你叫!” 一个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晚娘那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后背上。她终于受不住,呜咽的痛哭起来。 隔壁的江闲月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动静她都听见了,就算是再不通晓男女□□,此刻也知道隔壁在发生什么。 夫妻行房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可c可这也太难为情了! 江闲月着实听不下去了,掀开棉被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处,正要推门回去,赫然发现门被锁上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再从房顶上爬回去?想必这会儿沈玄的气也该消了吧?江闲月打定主意,正欲爬梯而走,赫然想起云梯已然被晚娘锁进库房里了! 厅堂内的动静没有丝毫减退的意思,似乎是知道院内有人,反而更加猛烈。 江闲月羞得眼都不知道往该往哪儿看,一路跌跌撞撞,不小心崴了好几次脚才回到房中。 次日翌晨,天未亮江闲月便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处,瞧见锁已落下,慌慌忙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江闲月几乎一晚上没合眼,即使把棉被里的棉花掏出来塞进耳里,仍是能听到那羞人的声音。 “沈玄,你给我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挑食 江闲月恶狠狠抬起手,颇用力的敲了几下门,想着一会儿沈玄出来,该怎么让他好看! 连敲好几下也没人应答,江闲月气急便更用力了些,这么一锤下去,竟然把门给推开了哦,门没关啊。 她气冲冲推门而入,富贵恰好从厨房里出来:“姐姐,你要不去大门看看,哪个傻子一直在敲,门根本没关。” 江闲月:“” “刚我来的时候门就开着呢,还真是第一次见公子夜里忘记落锁。” 恰好沈玄从房内出来,晨光清和,男子睡眼蓬松,两眼下有轻微的灰青:“一大早的敲门,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小姐。” “沈玄!”江闲月一下冲到沈玄跟前,几经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把梯子拿走?报复回来就那么有趣吗!” “有趣极了,不是江小姐说要代替陈佑安给我解闷的吗?” 江闲月咬牙:“过分!” 沈玄撩起衣摆坐在石凳上,目光这才悠哉悠哉的落到江闲月身上,冷冷道:“脸这般红,做什么亏心事了。” “要你管。” “别误会,”沈玄端起刚煮好的茶呷了一口,语气清淡,“我只是提醒你别让我抓到。” 江闲月也端起一边的茶盏,想到自己还未漱口又放下,身体朝沈玄倾斜几分,两眼弯弯道:“倒是公子你,一夜门都未关,怎么,给我留的么?” 沈玄愣了愣,旋即大笑:“你是不是还未睡醒。” “什么意思?” “白日做梦。” 旁听的富贵儿哭笑不得:“月儿姐,你就不要和公子吵嘴了。” “你之前不还说向着我的吗?朝秦夕楚的家伙。” “哪有,我只是心疼姐姐。” 江闲月心里宽慰一些,柔声道:“好弟弟,我真是没看错人。” “因为姐姐是不可能说得过公子的,何必白费那力气。” 江闲月:”“ 富贵无措挠头,从厨房端菜放在石板上:“公子,月姐姐,开饭咯!”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不对,她赶忙站了起来,接连后退:“吃的什么?” 富贵口齿利落:“香椿芽鸡蛋,清炒苦瓜,鲤鱼香菜汤。” “什什么?” 江闲月瞬间偃息,也没心情再和沈玄斗嘴,无精打采的回到自个儿房里,瘫倒榻上。 耳边却是又响起夜里听到的声音,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亲身面对这种事,除了三分羞赧外,剩去的全是阴郁了。 而刚闭上眼,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鹤发红衣的男子,正一脸温和笑意说:“所剩期限还有两月二十六日。” 江闲月赫然坐起,仰天哭诉:“司命仙君,我上辈子是不是得罪您了?让沈玄心悦于我,您倒不如让旭日西升吧!” 蹲在床脚的兔子抖落两耳,红色瞳底中满是鄙夷。 好大一会儿后,富贵敲门进屋里来:“月儿姐,你怎么了,真生公子气了?” “没有。”江闲月哼哼唧唧。 “还说没生气呢,怎么不去吃饭?” “我我不吃香椿。”江闲月声音细微,倒像个耍赖的小孩儿一样了。 “啊?”富贵儿顿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不吃香椿,还有香菜,我也不吃” 身在屋檐下,江闲月的挑食底气颇为不足,从前在表哥家的时候便是这般,绝不会碰此二食物。她一直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香椿和香菜两种菜品?味道真是太可怕了! “月儿姐,以后你同公子一同起居可有大麻烦了。” “怎么讲?” “公子最喜欢的菜便是香椿鸡蛋,鲫鱼香菜汤” 沈玄喜欢吃香椿和香菜?难道吃个饭也要跟她作对吗! “要不然我下碗面给你?” 江闲月还挺难为情的,毕竟不是自己家里,眼虚瞅着地面:“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给姐姐做饭我开心。” “那我再要一个鸡蛋!”想了想,比划着的手指又加了一根,“两个,加两个鸡蛋。” “成!” “三个行不行?”富贵儿还没说什么,江闲月就已软了下去,“有点儿过分了是不是,那还是两个吧” 难得看到江闲月如此孩子的一面,富贵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哎,好!” “对了,沈玄在做什么?” “公子在沐浴,一会儿要出去了。” 江闲月想不明白,沈玄没有差事,也几乎无亲无故,这每日按时出去,到底是去了哪里? “好弟弟,你再帮姐姐一个忙可好?”江闲月眸色狡黠,附在富贵耳边一阵低语。 富贵听后整个脸色都变了:“不成!这绝对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相好 一场春雨一场暖,清风柔畅,日光和煦。春日的清晨格外清新爽净,树梢上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歌,场面热闹,却让人心里静谧极了。 沈玄换了身更为轻便的单衣,倏忽脱下厚重的棉衣,此刻只觉得全身轻巧,行动如风。 他穿过元明街冗长的青石板路,踏上泥泞小道,转身向那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了。途中恰好遇上了临街的乡亲,便驻足同人说了会儿话。 而二十米外,一个身穿靛蓝色布衣的少年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猫着腰儿,鬼鬼祟祟地瞅着沈玄这边的动静。 江闲月费了好大力气才恳求到富贵,将他的衣服拿来穿。女子装扮毕竟太过招摇,乔装打扮成男儿身就便宜多了。寻思着今日紧随沈玄出来,看看他每日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知沈玄说了些什么,竟引得那人开怀大笑,不多时两人告别,沈玄继续前行。 江闲月难免嘀咕,沈玄这么清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那位男子如此开怀,想必两人关系匪浅,说不定他能知道沈玄的秘密? “大叔,大叔。”江闲月向前将人拦下,“你和那沈公子很熟?” 沈玄毕竟是当朝探花郎,在御前侍奉过的人,有多少人眼红着,并以和沈玄有牵扯为荣。那大叔上下瞧着江闲月,只见是一个俊俏白净的后生,一时拿乔,装模作样说:“是挺相熟的,怎么了?” 江闲月大喜,赶忙问:“您作为沈公子的朋友,知不知道他每日都在忙些什么啊?” 不过是一个见面打声招呼的街坊邻居罢了,这男子哪里知道沈玄每日在忙些什么,只是海口已然夸下,他想到乡亲们都在传沈玄带回家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当下笑道:“沈公子还能忙些什么,自然是陪他的心上人了。” 果然!江闲月暗暗咬牙,怪不得这沈玄像个石头般撩拨不动呢,原来是已经有相好了! “大叔,我先告辞了!”江闲月不再多耽搁,赶忙朝沈玄前行的反向追去。 这沈玄已有心上人,那如何又能心悦于己?这不是明摆着死路一条吗?江闲月又慌又乱,不免加快步伐,此刻唯一想的,便是赶快见见那“女子”长着什么模样儿。 沈玄早就发现有人尾随,碍于早上在家等待江闲月太久,误了用饭的时辰,此刻险些就要迟了相约。他一向守时,懒得再去追究身后跟踪他的那人。 穿过一片树林,视野豁然开朗。晨光洒落在湖面上泛着金色的光,湖边筑立着几间茅草屋,而远处还能看到隐隐青山。 好嘛,可见心上人就是住在这里的了。江闲月折下一支树枝虚挡在脸上,整个人偷偷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时刻留意着茅草屋处的动静。 这个沈玄,也忒上不得台面了吧,只听说过金屋藏娇,还是第一次见草屋藏娇的呢! 不多时,草屋内走出来一人,那人身穿连襟青衫,一头墨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发顶,瞧见沈玄来了,脸上还荡着笑。 沈玄:“险些迟了。” “你真是向来守时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闲月见过的张颂文,家里的兔大仙就是他送的。 关键他是个男人啊! 张颂文引着沈玄走向房内,动作很是亲昵暧昧,笑道:“今日也要同我大战三百回合。” 大战三百回合?! 石头后的江闲月陡然回想起夜里听到的声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懵懂 沈玄却停下,说道:“今日不去屋里了吧,阳光正好,就着春风也别有一番情趣。” 之前是担心迟了约定,故而不去理睬跟踪他的那人,现在空下来了,当然要好好掰扯掰扯,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沈沈兄说的是。”张颂文连连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什么?!石头后的江闲月目光惊骇,外面?情趣? 两个长身|挺拔的男子将衣衫撩起,落座于草屋旁的石凳上,张颂文四下张望一番:“萧兄又迟了,一会儿要好好惩治他一下。”说完,还意味不明地瞅着沈玄笑了下。 江闲月心中一道闪电划过,只觉得快要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了,怎么着,原来还有一人啊!三个人三个人,这 “你在看什么?” 江闲月瞅地专心致志,生怕错过重要情细,漫不经心地回答:“在看奸夫淫|妇。” “奸夫淫|妇?” 不对!江闲月赫然惊醒,谁在跟自己说话?身体蓦地僵硬,待她缓缓转过脸来,才看到身体和她保持同样姿势的男子。 不同于沈玄的冷厉矜贵,张颂文的斯文儒雅,这位公子身穿最为常见的麻布衣衫,生得凛冽明朗,带着一股难以让人忽略的硬气。 石凳上的两人自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张颂文站起走来,招呼着说:“萧兄你又迟到了!这位是?” 萧柳以霍然站起,大步阔行地朝沈玄那边走去,朗声道:“不认识,说是来抓奸夫淫|妇的。颂文,你该不是把人家娘子给藏起来了吧。” “萧c萧兄惯会开玩笑的。”张颂文脸色通红,不过仍对着江闲月做了个揖,“不知公子是来抓什么” 江闲月低垂着头,感受到沈玄好整以暇的目光,身上被人盯得发热,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误会,误会。” “既然是误会,来者是客,公子不如加入我们?” 江闲月赫然抬起头来,警惕地凝着张颂文:“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 “萧兄,你迟到了,我先行。”张颂文执起黑子,小心翼翼落在棋盘上。 “为兄的让着你!”萧柳以举止懒散,臂肘枕在腿上,“你也就赴约比我准时这一点了。” 四个人围着石板坐了一圈儿,沈玄就在二人中间,对弈中是二人的先生,瞅一眼对面做贼心虚的江闲月,缓缓道:“还有一点是颂文有,你没有的。” 萧柳以挑眉:“哦?” 沈玄的目光落到正给二人授业解惑的棋盘上:“颂文有退步的余地,你没有。” 江闲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沈玄原来不只对她一个人舌毒啊,随即对萧柳以说道:“没关系,小弟陪你一同下,肯定能赢过他们二人!” 别的不敢说,这下棋和赏画,江闲月是绝对能拿出手的。从前在长安时才女如云,她也是能排上名气的。 “你会下棋?” 意料之外,问她的人是沈玄,虽说是连眼都没抬一下。 “是呢,”江闲月执起一子落下,“探花郎名声在外,棋画双绝,但是也要小心咯。” “嗯,我会赢的小心些,不让你们太难堪。” “呵!”萧柳以很是不服,却碍于沈玄说得没错,只得说:“别整日没大没小的,放尊重些,好歹我比你年长!” “是愚弟的错了,萧兄,”沈玄话音一转,一副好心遂了萧柳以心愿的姿态,“毕竟除了年纪,你也没什么比我大的了。” “沈兄,我没听错吧?”张颂文手里的棋子落下又拿起,拿起又落下,来来回回好几次,就为了能够把它均匀落在星位上,“你竟然也会说这话!” 江闲月听得云里雾里,沈玄知道她听不懂。 萧柳以很是不耐烦:“你有完没完了?落个子要反反复复多久?” 张颂文就像那老鼠见到猫一样,赶忙将子落下,似乎是对摆放不甚满意,正欲抬手移动,被萧柳以一个冷刀子给瞪回去了。 萧柳以对张颂文的反应很是满意,笑道:“颂文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软了些,这该硬的地方可不能软呐。” 张颂文耳根发烫,低头嗡声说:“该硬的地方还是很硬的。” 江闲月就更听不明白了,茫然问:“什么硬?” 沈玄刚才说那句话是笃定江闲月听不懂,是以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也没想让她参与进来,正欲终结这个话题,可是已经晚了。 萧柳以望着身旁白净的小公子,一脸见到鬼的样子:“就是我们都有的,硬的。” 都有的,硬的?江闲月仔细回想,只得摇头:“我没有硬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萧柳以难得正经,抿了抿唇:“兄弟,想开点。” 张颂文落子的手悬在半空中:“是啊,小兄弟,开看点。” 实在是不堪入耳。 沈玄一把扣下手里的棋子:“你们唤我过来,就是为了闲谈?” 张颂文同萧柳以对视一眼,默不作声了。 江闲月却仍在云雾里:“到底什么硬” 张颂文倒是善解人意,小声道:“行了,小兄弟,我们都不说了,你又何必戳自己痛处。” “颂文说得没错,”萧柳以调整坐姿,就差把脚抬到石凳上了,“我们还是说些沈公子觉得有趣的闲话吧。” 沈玄觉得有趣的闲话?被点名的那人一脸漠然,好似画上不是人家烟火的神仙。江闲月难免腹诽,他能有什么闲话。 萧柳以满面春色,立即来了兴致:“都说你家新来的小娘子长得好看,至今没见过,不知长什么样?” “那小娘子我是见过的,”张颂文接过话来,“匆匆一面,虽说此时也忘了是何样貌,但是印象中是个绝世的美人,都能在我心里排第二了。” “第一是谁?” “第一是谁?” 江闲月和萧柳以异口同声。 张颂文双耳通红,警觉地凝着两人:“是谁怎么可能告诉你们?我c我跟你们说,你们最好连猜都不要猜!” 萧柳以将手中的棋子尽数撒进棋缸里,大笑道:“你越是遮掩,我就越想猜了!应当是你的心上人?话说回来,这小娘子能仅排你心上人之后,看来是真好看!是吧,沈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神色冷淡的男子身上。尤其是江闲月,她挺直了腰板,定定地盯着沈玄。 沈玄几不可闻的瞄了眼对面的女子,淡淡道:“也就那样吧。” 萧柳以不死心:“哪样?是不是大美人?” 沈玄一顿,虚瞅着棋盘说:“她若是能算得上美人,麻姑也是天仙了吧。” 江闲月瞧着神色各异的几人,不解的问:“麻姑是谁?” “不知这位小兄弟,”话还未问出口,已然被沈玄抢了去,“家住何处,怎么来到这儿了。” 分明是在拿住处要挟,并质问她为何跟踪了。 江闲月赶忙扯了个半真不假的谎:“小弟住在元明街,因受了些皮外伤,听闻此处有名医,想着拜谒下老人家,没想到却迷路了。” “一个大男人,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还浪费那银子做什么。”萧柳以爽快落下一子,笑容有几分嘲笑的意味,“这寻常外伤,抹上金合散,过不了几天就好了,这药随意药铺都能买到。” “萧兄说的是。”江闲月心望着棋盘心力疲惫,她已然使出全身解数,仍是被沈玄逼得无路可退,“沈兄果然说到做到,步步紧逼却不置于死地,当真是赢的很小心。我愿赌服输。” 沈玄不得不重新审视对面乔装的小娘子,十四五岁的年龄,能同自己过招这般久,已实属不易。于是,这么多天第一次的,他闷声道:“你也不错。” 是不错,万年铁树开了花! 江闲月喜笑颜开,弄明白沈玄没有金屋藏娇,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况且也打听到了诊治晚娘背上伤的法子,当即向三位告辞。她这一路走过去,中间又问了几个路人,不多时便来到一家药铺门前。 “谢家药铺”四个大字格外晃眼,江闲月望着药铺的匾额不禁唏嘘,这晚娘自己家里便是开药铺的,却沦落到由她一个外人心疼c拿药,当真是可谈可悲至极。 江闲月刚要走进药铺的门,忽而一群人从里面狂奔出来,她赶忙退避到一旁。紧接着几个伙计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轰撵出来,双方各个呲牙咧嘴,骂骂咧咧。 “没人养的小杂种,还不赶紧滚?再来一次小心你的皮!”伙计说着就举起拳头,毫不客气地朝小孩砸去。 小孩眼疾手快闪身一躲,逃到江闲月身后,抱住她的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恩情 江闲月原不是那爱管闲事的人,可小孩既已躲在了她身后,少不得问一句:“怎么了?” 小男孩身穿一身粗布短袍,衣上满满地补丁已经看不出它原来地颜色,双手上满是泥垢,紧紧攥着江闲月的衣角。 “小伙子你赶紧让开,我们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 江闲月护着小孩忙忙后退,赔笑道:“不知他哪里惹到诸位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孩子何必跟一个小孩计较。” 其中一个伙计骂骂咧咧的冲到江闲月跟前,拧着脖子嚷嚷:“兔崽子人小鬼大,三天两头的跑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着绕过江闲月,伸手就要去抓小孩。 “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江闲月瞧着这些人真想动手,故作嗔怒,“在门口打打杀杀的,还让我进去抓药吗?” 几个伙计对视一眼,给江闲月让出通道来。 江闲月赶忙转过身,微微弯身,凝着一脸恐慌的小孩:“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小孩似懂非懂,待江闲月卖完药出来,他仍然怯生生地杵在药铺门口。 这就有点奇怪了。 “人家都放过你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小孩抬头,刚对上江闲月的眼睛,肚中蓦地传来一阵叫声,他赶忙又垂下头。 江闲月忍住笑意,把适才买药余出来的两枚铜板递到他眼前:“拿着,去买馍吃。” 小孩愣了愣,没接。 江闲月挂念晚娘的伤,没再细想小孩的反常之处,匆匆把铜板塞进他手里就走了。 经过昨夜那档子事,晚娘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闲月,实在是太过羞赧,躲着她的眼睛不敢抬头看。 江闲月全然装作没听到那事似的,坦坦荡荡,将药送给晚娘。她知道,自己若是表现出来扭捏,那晚娘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听说这金合散包治各类外伤,姐姐先用着,就算好不完全,至少也能缓解一二。” 晚娘送江闲月到门外,两人恋恋不舍地拉着手:“姐姐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害你给我破费了。” “姐姐什么都不用说,回去好好上药才是当紧的。”江闲月笑着撒开晚娘的手,提裙迈过门槛。 晚娘眼中蓄着泪,娇泪欲滴的模样惹人怜惜:“月儿你不要忘了昨日我同你讲的。” 江闲月愣了愣,想起是昨日同她讲的男女之道,旋即点头:“我记着呢,放心吧!” 什么要时不时的给男人些甜头?江闲月想,这有什么难的,今晚就试上一试!那沈玄再怎么不解风情,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就等着今晚被她撩拨的欲罢不能吧! “啪”一声,一块尖锐的石子砸落在江闲月脚后跟。她心里正美美的,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就在靠近沈玄家大门时,又啪的一声,好巧不巧的,刚好落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 “嘶——”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实实在在砸在身上,江闲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谁?谁干的?!” 江闲月说着转过身,扔石头的那人赶忙躲进墙角里。 “是你?”江闲月捂着吃痛的腰走过去,“你这小孩,我刚帮了你,你又打我干嘛?” 小孩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江闲月身上扔,嘴里还骂着:“坏蛋!你也是坏蛋!坏蛋都该死!” 江闲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小孩的手:“我怎么成坏蛋了?真是莫名其妙,刚才好心忙你还有错了?” 小孩抬腿一顿乱踢,恶狠狠地骂道:“药老七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该去死!去死!” 江闲月愣了愣,想到适才去药老七家给晚娘送药,当下解释道:“我和那药老七才不是什么亲近的人!你是不是和他有仇,所以迁怒于我?” 小孩不说话了,警觉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就算我和药老七亲近,就算他跟你有仇,刚才我帮了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江闲月揉了下火辣辣的腰,“罢了,看你还是孩子就不计较了,你快回家去吧!” 江闲月还没来得及走,那小孩一把又扯住她的衣袖,死死攥着,就是不松手。 “干嘛?” “求求你,帮帮我”小孩低头瞅着露出脚趾的草履,眼泪吧嗒吧嗒砸落下来,“公子,求你了” 江闲月板着脸,声音冷冷的:“适才我刚帮了你,你就拿石头砸我,你以为我还会帮你?” “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帮帮我吧!”小孩一愣,扑腾一下直接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喊着哀求。 “你先起来!”江闲月忙着去扶他,“你这样让人家看见像什么话!” “公子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爹死了都好几天了,没钱买棺材都臭了,求求公子,帮帮我吧!” “可是我也没有太多钱” “公子,来恩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我爹他辛苦了一辈子,我不想他到死也没个着落啊!” “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江闲月转过身,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不去看来恩的眼睛,手却伸向荷包,掏出最后一锭银子,“我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来恩一把抓过江闲月手里的银子,噔噔噔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像个大人样儿的说:“多谢公子,我爹也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江闲月没由来一个寒颤:“不用了吧对了,你和药老七家有什么仇?” “公子我爹等不及了,我先去买棺材!”来恩已然站起,手里揣着银子就往回跑,“等我把我爹埋了,我过来给你讲!” 江闲月终于明白什么叫身无分文,仅有的银子都给了来恩,若再不能抱上沈玄的大腿,万一被撵出去,还未被官差抓走就先饿死了! —— “月姐姐,你从前都是吃过晚饭再沐浴的,怎么今儿那么早?”富贵一边把滚烫的热水倒进浴桶里,一边问道。 江闲月早已换回女装,如瀑般的长发散开垂于肩上,身着浅蓝色烟罗纱衣,虽脂粉未施,却有着清水芙蓉的娇柔静谧。 “你那么聪明,猜猜看?” 哗啦啦水声中,富贵的声音满是揶揄:“让我猜?我猜姐姐是要使美人计了吧?” 白雾氤氲,热气腾腾,江闲月的脸被晕出一片红色:“惯会瞎说!小心我打你!” 富贵看破不说破,瞅一眼外面的暮色沉沉的天,催促着:“得嘞,我去做饭了,姐姐快些吧,公子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净房门被带上,江闲月将衣衫尽褪下,踩着杌子坐到浴盆中央。热汤漫过肌肤,漂浮着的花瓣带来淡淡清香,她很是享受的瞌上眼。 她依稀记得,戏本里有关于焚香沐浴的桥段,什么公子不小心瞧见了小姐沐浴,便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沈玄每日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净房漱洗,只要富贵不说,待他推门而入不都说沈玄最是知礼的人吗,若是被他看了身子,他定会负责到底! 江闲月寻思着,沈玄推门进来的时候,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比较妥当?心里念着几种情景,不觉就演练起来。 “啊啊啊啊!沈玄!”伴随着尖叫,洁白娇嫩的玉体还胡乱的拍打着水面,“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不行不行,如此这般会不会太强烈浮夸了些? “唔,沈玄,你怎么能看了人家的身子,人家真的没办法活了!唔,人家要去死!”伴随着削葱素手掩面假意轻泣,肩膀也要随着颤抖,江闲月才做了一下,便觉得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这般又太做作了”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净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沈玄回来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江闲月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丝的动静来。除了脚步声,周围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当净房门被人由外推开的刹那,江闲月倏忽从浴盆里站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学习 夜幕降临时分,日光尽收,又未燃灯,灰暗的屋内看不太真切,仅能看出个大体的轮廓来。 江闲月站起的那一刻她便后悔了,推门而入的人并不是沈玄。 “扑通”一声,她赶忙坐下,让热汤与花瓣掩盖住自己的身体。 好在,来者是个女子,江闲月长叹一口气,幸亏不是个男人。她定了定心神,虚惊过后便是忍不住的嗔怒。 “你是谁?怎么直接就进来了?难道不知道敲门吗?!” 那女子轻轻笑着,不因江闲月的责备生气,反而朝浴桶走近了些,几乎是站在了她面前。脉脉余晖的光线下,是一位一身白衣的年轻娘子,素雅清贵的面容,纤弱高挑的身段,就是那双清幽的双眸,顾盼流转间带着妖冶的光。 好美的女子!江闲月心里赞叹,倒是比晚娘都不输呢!这般气势汹汹的赶来,举止毫无顾忌,难道是沈玄的旧情人来捉|奸报仇的了? 那女子好似明白江闲月的心思,素白的柔荑轻叩在浴桶边缘,笑道:“洗澡不闩门,不就是等着人推门而进的吗?倒是小娘子你,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不好好的躲在浴桶里,怎么还站起来了?” 心思计划被人言中,刷得一下,江闲月脸羞得通红。 “进来的不是沈公子,小娘子失望了吧?让我猜一猜,”女子一顿,盯着江闲月闪躲的眼睛说道,“接下来是不是什么公子瞧了我的身子要负责的戏码?” 全部都被这女子给猜中了! “我虽不知娘子你是哪里来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沈公子既已默许我留在家里,我同他结为连理那是早晚的事!”江闲月不断给自己打气,就算心思都被人猜中,气势也不能输! “结为连理?就靠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吗?”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嘴角荡着笑,“别说是三个月了,就算是三百年,你也走不进沈公子的心里。” 三个月?她怎么知道司命仙君给她三个月期限这件事? “你,你到底是谁?”浴桶内的水依然滚烫,江闲月的背脊却阵阵发凉。 “你别那么紧张。”女子转过身,坐在一旁的杌子上,“你把我当成谁了?不会把我当成沈公子的老相好了吧?” 江闲月凝着她,不语。 “我不过是你们的邻居罢了,我姓白,叫白三娘。”白三娘自报家门,没有因为江闲月的敌视而不喜,“见你整日里围着沈公子转,一腔热血得不到丝毫回应,于心不忍罢了。所以特意挑着沈公子不在的时候来找你,传授你男女相处之道。” “真的?”江闲月欣喜之下,身体难以抑制的前倾,想到自己没穿衣服又躲进水里,留着水面上的脑袋左右晃动,“可是,来这些天没听说过有姓白的邻居呀。我怎么知道娘子是真的要教我,还是拿来诓我的?” 白三蓦然站了起来,厉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想学还是不学,你自己掂量!” 这个白三娘脾气不大好啊,话说得这般硬,又是这般魅惑人心的小娘子,教的应当是真的吧?江闲月的小脑袋晃来晃去,就差在水里给白三娘磕头了。 “我学!我学!” “你听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生病 “我所讲的你可都记清了?”白三娘凤眸冷睨神色肃穆,一副严师做派,“你往后就按照我所讲的做,过几日我还会再来找你,查验你进度情况。” 还要查验啊?江闲月耷拉着脸,浸泡在澡汤里的肩膀上似有千钧,似懂非懂地点头:“记清了。” 白三娘冷哼:“就你,是怎么寄居在深宅大院多年的?能长那么大,真是上天垂怜。” 不带这样打击人的,江闲月嘟囔着嘴,为自己辩解:“舅父活着的时候待我还是不错的,我一向明哲保身,不参与是非。再者说了,只是男女之事上没人提点,其他事上我也不傻啊” “还为自己说项?等让沈公子心仪你再说吧!”白三娘起身就要离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惯是薄情寡义,不要撩拨不成,反惹自己一身伤。” 江闲月环抱住肩,一脸无辜,笑嘻嘻问:“三娘好似有故事的娘子呀。” 净房门被扣上,白三娘走得匆匆,江闲月长吁一口气,哆哆嗦嗦的从浴桶里爬出来。 白三娘的确是教授了许多内容,期间汤水早就凉透了,江闲月总不能说打扰一下,等我从桶里爬出来您再讲吧? 妈的,真是冷死了! 江闲月一边颤抖着穿上精心准备的散花软烟罗,一边痛心疾首想,难道半世英明今日要输给一桶洗澡水了吗? 她前脚刚迈出净房门,毫无防备的一个喷嚏,让厨房的富贵都听得响亮。 富贵慌着跑过来,瞧着江闲月晕红的脸,担忧问:“姐姐这是发烧了吧?” 姐姐这是羞的你信? “应该没阿嚏!吧?”江闲月彻底认栽了,连声色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富贵虚扶着江闲月到房内,关切的埋怨:“还说没有呢,定是刚才洗澡受凉了,姐姐洗的也忒久了。” 江闲月软绵绵地坐在榻上,想起那冷艳的白三娘来,好奇问道:“富贵儿,白三娘和她夫婿是怎么回事,我看她好似受过情伤的样子。” 江闲月想的很简单,别管白三娘是出于什么原因教自己,娘亲走得早,她教的那些都是旁人没教过的。是以感激之下,就想力所能及的关心。 富贵转身给江闲月倒了一杯茶来,递到她手上:“姐姐,我看你烧得真是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 “你才烧得不轻!” “姐姐说的我都听不懂。什么白三娘,整个善头营都没有姓白的人家,更没有叫什么三娘的!” “不可能!”江闲月把茶盅递到富贵手里,起得太猛头都是晕的,缓缓坐下说,“她说她是沈玄的邻居,应该就住附近的,你好好想想。” 富贵接过茶盅,又添了一盏新茶:“沈公子的邻居?那就更不可能了,这附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从来没听过什么劳什子白三娘。” 江闲月脑中白光一闪而过,难道是司命仙君派来的仙娥?回想起梦到司命仙君的情景,腾云齐飞光芒万丈,这白三娘虽美,但哪里有神仙的样子? 她到底是谁? “富贵,热汤可烧好了,我要沐浴。” 得,正主回来了。 富贵小跑出去:“公子等一下,今日月姐姐先洗的。月姐姐病了,烧得都说胡话了。” 江闲月是病了,但是耳朵还好使,双手扒着床栏,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然后外面就没动静了。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辰,才听到厢房外传来脚步声。江闲月赶忙躺好,棉被将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涨红的脸上不停的咳着。 沈玄停在厢房门外。 “公子,”女子气息微弱,娇咳连连,“你是太挂念我,所以早早下完棋回来了么?” 狗屁,从前比今日回来的都早。 “不错,”沈玄朝富贵微微颔首,依旧神色淡淡的,“是烧得不轻,说胡话了。” 江闲月:“” “请个大夫吧。”沈玄提议。 江闲月都快喜极而泣了,这还是沈玄吗,终于说句人话了!神仙下凡呐,真是辛苦了! 富贵就等这句话呢,欣喜道:“好嘞,小的这就去!” “等下。”沈玄食指划过腰间的佩玉,老神在在,转身对富贵说,“去江小姐房里取银子。”实则是说给江闲月听的。 江闲月这会儿是真难受,全身滚烫,口舌干涩,一阵猛咳过后,虚弱睁眼:“我听到什么了?公子啊,你好歹让我感动完呐” 富贵两步做三步的走过来,为难的不知怎么开口:“月姐姐,你看你的银子在哪儿呢,我好去给你请大夫” 仅剩的钱都给来恩买棺材去了,她哪里还有银子?沈玄你个铁公鸡!江闲月转念一想,沈玄同自己无亲无故,给自己吃住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总不能指望人家把吃喝拉撒都包办。 “富贵儿,不用了,不过是风寒而已,我捂出来汗也就好了,不用请大夫了。”为了不让富贵担心,江闲月使劲扯出一个笑,嘴唇干裂,比哭还难看。 “富贵!”屋外的沈玄唤道。 “公子?” “去请大夫,花的银子给江小姐记在账上。” “好!” 江闲月沉沉睡去,等再醒来时,就见富贵端着一碗褐色汤汁往她嘴里灌。 “大夫说了,就是寻常风寒,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江闲月别开脸,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它长着一幅很不好喝的样子。” 富贵瞥一眼房门,偷偷塞给她两个蜜饯:“药不都长这样?月姐姐,我明天可就来不了了,到时候你想吃药都没人伺候你了。” 江闲月愕然:“你去哪儿?!” “我二婶娘的爹病逝,我要去奔丧。”富贵把药碗收起来,不忘揶揄,“就公子和姐姐两个人,兴许是一个机会。到时候孤男寡女,红烛香帐,啧啧啧” 江闲月脸更红了,两个冷刀子剜去,嘴角却是禁不住的笑:“刚学会儿两个成语就来取笑我。”埋汰富贵,眼神恰巧瞥到床头木案上的一个瓷瓶来。 这个瓶子好熟悉,不就是她买给晚娘的金合散吗? 富贵关门时瞥见她盯着那药瓶,恍然道:“对了,这药是公子让我放这儿的,姐姐早点休息吧。” “嘭”的一下房门扣上,月华穿过窗柩的缝隙,洒落成地上的斑斑影迹,江闲月再瞅摇晃烛光下的药瓶,嘴角不自觉得勾了起来。 沈玄刚在榻上躺下,就听到江闲月唤他:“阿玄,你睡了么。” “睡了。” 床帐上的流苏穗儿一下一下的晃动着,沈玄看着心烦,怎么之前没注意到床上有这个东西?等富贵回来让他剪了。 “骗人,睡着了怎么说话的?”江闲月声音嘶哑艰涩,扯着嗓子才能让人听得真切。 那流苏穗儿怎地还不一般长短?沈玄越看越心烦,转了下身子,背朝着外面。 “沈玄?” “嗯。” “你怎么不说话啊?好吧,那就我来说吧。”江闲月轻咳两声,竭力让声音听上去不这般嘶哑,“之前是我不好,担心你把我撵出去,所以才以后不会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对公子心怀不轨了,我们好好相处。你觉得,可以吗?” “你整天缠着他,想要以身相许,他会有压力,这种压力只会让他逃之不及。”是白三娘教给她的。 沈玄未应答。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哦。” “我没答应。” 江闲月倒是没想到沈玄会这么说:“啊?”忍着笑意,一派天真地问:“公子是想让我心怀不轨吗?虽然我从未对人真的图谋不轨过,可若是公子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你想得美。”沈玄言语生硬,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字,“我这里不养闲人,等病好了出去找个事情做。” 他是不会娶亲,可她呢?难道一辈子不嫁人了吗?放长远想,总是要为自己找个出路的。 “没想到我和公子想到一块儿去了,等我好了就去找个傍身的活计去。公子,那我们以后就是房东家和租户的关系了呀。”甜美软糯的少女声音,即使是染了病,在般静谧祥和的夜里,也是让人觉得如沐暖风。 沈玄转过身来,那流苏穗儿仍旧在晃动,瞌上眼也不得安宁,索性坐了起来,想拿剪刀剪掉,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被富贵搁哪儿了。 厢房的那位却又不安生了:“房东大人,您能过来一下吗?” “不能。”沈玄心烦意乱下用手去扯流苏,他是学过工夫的,功力深厚,就那么轻轻一扯,顷刻间床帐坍塌,纱幔缠绕在榻上,渐起轻微的灰尘。 怎么会这样?!一向爱洁成癖的沈玄当即便傻眼了,这晚上还怎么睡? 江闲月听着沈玄房中的声响不明所以,依旧甜甜地召唤:“房东大人,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耽误你练功的。” “什么事?” 沈玄到底是来了,挺拔如松的男子就杵在门前,面容俊朗,神色冷峻。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娘子都病了还能耍什么花招! 江闲月听他声音,总能联想到冬日里宅前的那两头雄狮来,又冷又硬。 “今日富贵走得急,忘记帮我喂兔子了。房东大人帮我从厨房拿几个萝卜过来,喂喂我的兔子可好?”乖乖,就算是饿着自己,也不能饿着那位大仙呀。 星夜灿烂,月华如练,廊下的公子既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你叫我来就是喂兔子?” “不然呢?”江闲月俏生生的反问,“难道公子还想做些别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同寝 沈玄到底还是进来了。 用晚娘的话说,沈公子最是知礼数的,他从未进过女子的闺房,乍一进来,举止从容华贵,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克制而坦荡。 江闲月从幔帐上扯出一条缝隙来,一线得以窥见天光,如松般的男子长身玉立在窗前,指节净白修长的手里揣着两只胡萝卜。 甚是好笑。 江闲月所住的厢房里没几件家具物什,空旷旷的,一眼便能扫净。 沈玄在地上巡视一圈,也没发现江闲月口中的兔子。 幔帐内的江闲月把整个棉被都披裹在身上,不时指点一二:“不能啊,早上富贵还喂了它的。” 沈玄不语。 “真的,我没骗你,那只兔子你也是见过的,我养了好几天了。”似是不死心,“要不,你再找找?” 沈玄再次屈膝半蹲,巡视着屋内各个角落:“莫不是它自己跑出去了。” “门一直都是闩着的。” “那大概是饿死了。” “乖乖?!”江闲月忽地从榻上跳下来,棉被抖落,随意抓一件长衫披上,赤脚小跑到沈玄身边,火急火燎弯下身四处张望:“就算是饿死我自己,我也不能饿死它!” 要真把它给饿死了,不用司命仙君解决自己,大仙儿就把魂儿给勾走了。 “会不会是跑那底下去了?”江闲月素手指向正对房门的罗汉床,屏风遮挡住烛光,黑布隆冬的一片。 沈玄掌灯走去,目光不小心碰触到江闲月光着脚,赶忙错开:“碍手碍脚的,我自己来。” 江闲月笑嘻嘻地跟上去,在沈玄的一侧蹲下,手伸到罗汉床下去够:“阿玄是不是体恤我没穿鞋呀?刚才已经捂出来汗了,不打紧。” 女子身上有甜美馥郁的清香,一呼一吸间味道扑入沈玄的怀中。他是有洁癖的人,平日里连着熏香什么的也不爱,只想清清爽爽的。只是这香气,好像也并不讨厌。 “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沈玄别开脸,脑中不知怎地又浮过那流苏穗儿,一下一下的晃动,让人心烦。他伸出手,在床底探了好几下。 “不用贴金,”江闲月身子更往床边靠了些,“看到阿玄就金光满面了。哎,怎么就没有呢?” 沈玄身子也朝罗汉床更靠近了些,摸索一番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疯了吗?这底下得多脏,还用手去够! “看来真是跑掉了。”江闲月正欲收手,忽地碰到了什么,愣了愣,电石火光间赶紧抽回手站起来。 刚和沈玄的手碰到一块儿了! 江闲月在发烧,却没想到沈玄身上比自己更热,手上不小心碰到的那块像是被烙了铁一样,滚烫滚烫的。 抬眼再去看沈玄,他也站起来了,月华下的男子眉眼清冷,还是寻常清肃那样。 “今晚找不到” “今晚我留下。” “啊?”江闲月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沈玄想起乱作一团c尘土飞扬的床榻就头疼,板着脸说:“房子是我的,至于睡哪儿,我乐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伺候 “如此恐怕不好吧。”江闲月虽不知道沈玄安的什么心,但记得白三娘教她以退为进的道理,是以低垂着头,两指纠缠的绕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拿沈玄说过的话搪塞回去,再舒服不过了。 沈玄在一旁的椅凳上坐下:“那你出去。” 江闲月一愣:“我出去睡哪?” 沈玄轻咳一声,端坐着一本正经道:“实则是富贵拜托我宿在这里。” 江闲月害怕被撵出去,慌忙爬回床上,只从幔帐中露出一个圆脑袋:“啊,还有这事。” “嗯。”沈玄脸不红心不跳,“他走之前哭着跪着求我晚上照顾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实在感人。我这人一向心软,就答应了。” “既然是富贵的一番好心,那好吧,委屈你了。”江闲月亦是一幅勉强接受的样子,不禁腹诽,心软和你这榔头有半铜板的关系吗? 沈玄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取来暂新的棉被,宿在江闲月屋的罗汉床上。刚一躺下,就被她唤起来。 “房东大人。” 没人应。 “房东大人?” “说。” “我想喝水。” “自己倒。” 江闲月咬着唇儿:“不是阿玄说过来照顾我的吗?” 沈玄:“” 温热的茶盅递到幔帐外,那缝隙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柔荑来。 水呢,水在哪儿?隔着帐子什么也看不清,江闲月一阵乱摸,手上袭来棉质布料的触觉。这是什么?狐疑间她已摸了下去,只觉得硬梆梆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玄险些握不稳茶盅,不是要喝水么,把手放在他胸前是做什么?! 还摸了一把?! “江闲月!”沈玄差一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被点名的人手一抖,胡乱握住茶盅,来自帐外的压迫感让她堪堪后退,小心呷了一口,笑道:“这水真甜。” 狗屁!因鼻息不通早就没什么味觉了,更何况喝的就是白开水! 账外的人没说话,江闲月不知他到底是何情绪。 “因为是阿玄给我倒的,所以真甜。” 帐外还是没什么动静。 江闲月规规矩矩地把茶盅递出去,试探着说,“阿玄,你能把木案上的丝帕递给我一下么? 沈玄终于晓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心里实在燥得厉害,他也没怎么看,随手捞了一块叠得方正的东西递到帐子里。 只听帐内的小娘子脆生生“啊”了声,语气绵绵道:“不是这个你怎么拿给我这个呀” 沈玄不明所以,把东西摊开凑到自己跟前,只见手里握着的哪是什么丝帕,而是——女子的肚兜! 这肚兜原是江闲月沐浴前叠好放在床前木案上的,谁知洗好身子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就病下来,再说也想不到沈玄会来她房间呐! 好似烫手山芋一般,沈玄一把将手里的物什扔掉。适才拿捏过肚兜的整只手都火辣辣的,不知该往哪儿放。 “阿玄” “闭嘴!” 江闲月茫然躺下,她不懂,明明是他自己拿错的,怎么还生上气了? 屋内气氛冷冽,江闲月再不敢吭声。幸好有幔帐相隔,软榻与罗汉床相离又远,一夜也算是相安无事。 翌晨,她是被人给吵醒的。 “公子,我找贵人家里的一位小哥。” 沈玄想到昨日里乔装打扮的气人精,便说道:“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她还没起。” 正说着江闲月推开房门,她依旧穿着富贵的衣裳,长身少年模样,瞅着院中站立的小孩,惊喜道:“是你。” 来恩回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跪下了?你爹已经下葬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送药 来恩什么都没说,先是噔噔噔叩了三个响头。 “你快起来,”江闲月催促着,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怕折寿!”本来就活不了几个月了,乖乖,哪里受得住他这般跪? “多亏小哥的帮忙,昨天我拿银子就去买了棺材,找邻居抬着把我爹埋了。” “如此便好。”江闲月把来恩扶起来,劝慰着说,“你爹如果泉下有知,看你这么懂事孝顺,一定会安心的。” 富贵不在,沈玄亲力亲为沏了壶茶,闲坐在石凳上,颇带玩味的看着两人。 “等我有了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来恩信誓旦旦,似乎是担心江闲月不信,郑重其事的样子脸都红了。 江闲月笑着摆摆手,坐在沈玄对面:“好说,好说,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先把自己好好养活再说吧。” 沈玄嗞一口茶水,冷眼瞥过坐对面的“小哥”,啧啧啧,江小姐令人刮目相看呐。 江闲月不甘示弱,笑眯眯的瞪回去,彼此彼此! “不过,我爹怕是在地下也无法安心的。” “为什么?”去病如抽丝,江闲月的风寒还未好利索,鼻音浓重,“对了,你之前说你和药老七有仇来着,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沈玄细细把玩着手上汝窑六角翠彩的竹叶纹路,不觉挺直腰板。 来恩愣了愣,用臂弯上残缺的布衣抹了把眼泪,愤懑道:“两位可能不知道,那药老七家卖假药!” “假药?”江闲月绷直了身体,“要不,你坐下来”小心翼翼瞄一眼对面你的男人,看他没什么异议,“你坐下来慢慢说。” “我还是站着吧,别弄脏了贵人的凳子。前几日我爹去山上砍柴,不小心给摔伤了,从药老七家买了外伤神药金合散,刚开始还挺见效的,谁知过了没两天越来越严重。后来找郎中看了,才知道这药里不过是其他不值钱的药加置幻散制成的!置幻散麻木经络,疼痛会很快缓解。伤势轻的,本来自己熬几天也就好了;而伤的重的。用了不管用的假药,只会越来越严重!” “假药对身体没什么损害,却能让伤势重的人得不到有效医治,就算出了事,也能把责任推到伤势太重上。”江闲月品着里面的利害关系。 沈玄:“没事儿,坐下慢慢说吧。” “要是仅仅只是假药就好了。”来恩朝沈玄拜了一拜,小心翼翼地靠在石凳沿上,“我家里有一棵莲藕那么大地灵芝草,据说是一位仙人所赠,从我爷爷的爷爷那时传下来,一直被我家供奉在城外的山洞里。爹一直不见好,我就想用灵芝草救命。不知药老七怎么知道了,带着一群伙计去我家抢了救命仙草,还把我家给砸了!” “还药老七!”江闲月气愤下一嚎嗓子,四个字破音了仨,“在家里是殴打发妻的凶煞,在外面也是这般草菅人命的恶棍!” 沈玄握起茶壶,又给自己斟了一盅。 “是,我去药铺里理论过好几回,都被伙计给赶出来了!” “你有没有去报官?”不等来恩回答,江闲月就已摇头叹道,“一个对流民赶尽杀绝的知州,又能指望他们什么呢,不把你抓起来封口就是好的了。” “药老七卖假药,坑害的都是老百姓,先是金合散,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呢!”来恩说着又呜咽哭起来,“我爹我爹也太可怜了,一辈子与人为善,用了假药不说,祖传的神仙宝贝还被人硬抢去爹!爹” 江闲月一边安慰来恩,她倒是也想到其他一件事来:“昨日我也买了那金合散,幸好不是在药老七店里买的,我是在谢家药铺买的。” 说到这档子事儿,她目光不自觉瞟向对面那人。沈玄目光掠过,不去看她。 “小哥糊涂了吧,”来恩胡乱地摸一把眼泪,抽泣着说,“这谢家药铺就是药老七的。” “什么?”江闲月云里雾里,“药老七不姓药吗?”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以为药老七姓药。 “药老七姓谢,头上有六个姐姐,因家中贩药,人称药老七。”沈玄淡淡的解释。 “上头六个姐姐?”江闲月愕然,恍然大悟道,“他娘生他没少费工夫啊,这也难怪,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自然宝贝的很,把他养得这般暴戾蛮横!” “就是!”来恩点头如捣蒜,“我还听说,他的姐姐们都被早早的嫁出去了,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百姓实在惹不起他们!” “一个小小的谢家药铺,”沈玄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若无这般错综复杂的关系,如何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和善仁堂齐名的两大药铺。” “坏了!”江闲月蓦地站起来,“不知道那假药晚娘用了没有,我得赶紧去告诉她。”转过身想到沈玄昨晚买给自己的那瓶,继而问道:“你,你是从哪里买的?” 沈玄将茶盅放下,下意识间伸手去摸腰间的玉佩,手放到腰上才想起还没来得及佩戴,他别开脸,闷闷道:“善仁堂。” “如此正好,把昨日那瓶要回来,送她这瓶。” 江闲月不敢耽搁,回房拿到金合散就要往晚娘家冲。沈玄瞥着她苍白的脸,将人拦住:“我去送吧。” “嗯?”江闲月不明白,他今日怎么这般积极了? 沈玄轻咳一声,不去看江闲月的眼睛,冷冷道:“我可不想从我宅子里出去的人,把风寒过气给别人。” 江闲月咬牙,她就知道,这厮哪里有这么好心! “聪明一世的沈公子糊涂了吧,你一个男子,怎么去给晚娘送药?要是被药老七知道,晚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呢!” “那你快去快回。”沈玄顿了顿,“回来准备早膳。” “放心吧,不会饿到你的,我的房东大人!” —— 江闲月来到药老七家门口,不自觉便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大门开着,她走进去正欲唤晚娘,就听到来自厨房方向的争吵声。 “你他娘的还要老子等多久?我看你就是想饿死老子!” “我不是神仙,不能给你一下就变出膳食来。”晚娘细声如水,带着死灰般的平静。 “你倒是有能耐,学会顶嘴了?做个饭磨磨唧唧,还有脸跟老子犟嘴!” 晚娘冷笑:“若是不满意我,你大可买个心仪的丫鬟伺候,可不会跟你犟嘴。” 药老七一脚踹在厨房的木门上,听得江闲月胆战心惊:“你倒是会想好事,老子娶你就是给老子暖床做饭的,都是你该做的,还想有丫鬟伺候当太太?做梦去吧!” 晚娘专心烧着灶下的柴火,耳后的碎发落下,遮住她被火光照映着的脸。 江闲月听里面没了动静,迈过门槛,又朝前走了几步,装作恍然不觉:“晚娘姐姐在家吗?” 晚娘闻声蓦地抬起头来,火光下的脸瞬间有了颜色,“我在。”说着站起就要往外去。 药老七抬脚挡住厨房门,勾了勾嘴角:“要我等到什么时辰?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 晚娘别无他法,只好说道:“月儿妹妹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我在看着火,不好出去。” 江闲月愣了愣,想到那晚听到的声响就全身发麻,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药老七仍是堵在厨房门口,直到江闲月走近了,他的一条腿依然横在门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呦,小娘子好会装扮,倒是”他斜眼微眯,食指抚着下巴,舌尖在右腮上抵了两下,“比画上的少年还要俊俏。” 江闲月懒得和他多嘴,身着富贵男装固然便宜,却还是少不了被药老七这般人评头论足。 “不知谢七哥能否行个方便,我有话要同你家娘子说。” 药老七好似没听到一般,眼睛似乎都能在江闲月头顶凿出一个洞来了,好大会儿后,才慢腾腾的把脚拿开。 江闲月奔到晚娘身旁,背上好似长了针尖似的,她不敢回头,压着声音问:“昨日我给你拿药,你用了么?” 晚娘一脸茫然,点头道:“昨夜偷偷用了,怎么了?” “那药你断不可再用了!”江闲月竭力扯出一抹笑,解释道,“怪我粗心大意了,那一瓶已经买来许久了,不知还能不能用。这一瓶是新的,你把那个扔掉,还是用这个吧!” 晚娘懵懵懂懂,不过既是江闲月所讲,她都信都听的,当下点头:“好,我记住了。” 江闲月正欲把金合散递给晚娘,只觉得一双手覆上了肩。她忽地一惊,转身一看,是药老七近在咫尺的脸。 “小娘子衣衫乱了,我给你规整规整。” 轰得一下,心里还没觉出个什么味儿,身体已然慌乱的后退。一股难以平息的恶寒之感,从肩膀处蔓延至四肢百骸,江闲月快吐了。 晚娘一下冲到江闲月跟前,平日娇媚柔弱的小娘子顷刻红了脸:“药老七,你混张!”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冲着她夫君说话。几乎没任何恐惧和犹豫的,自己被怎样对待都习惯了,但她不能也做不到江闲月受到半点委屈伤害。 这可是,第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啊。 “什么时候轮到你对老子大呼小叫了!”药老七一掌甩出去,他用了十成的力,晚娘不堪重负,直接瘫倒在柴火堆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惊魂 “晚娘”江闲月惊唤,赶快去扶她,还没走过去就被药老七攥住手臂。 “你”江闲月竭力拉扯,男人力气大,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人用案板上的笼布堵住了嘴。 晚娘摊倒在柴堆里,脸上当即肿起来,她只觉得眼前黢黑,脑中一片空白。 嘴被人堵着,江闲月想喊也喊不出声,只能依靠喉咙里嘶吼出的声响表达抗拒。药老七身形壮硕,拉扯江闲月就像是拎起小鸡崽般轻易,他朗声一笑,将女子拽入怀中。 “你别看沈玄长得人模狗样的,他就是一破落户,除了满肚子不中用的学问,他还有什么”药老七音色粗嘎,说话时就像是板车驶过泥路时发出的声音,“这人命硬的很,谁接近他谁是倒霉蛋,邻里是都想跟他攀上关系,但没人愿意离他太近,谁都不想染上霉运你知不知道” 江闲月不住的摇头,眉眼失色,拳头紧攥指节泛点白色。 “你跟着我,不比跟着他好” 药老七说得急,拧着脖子就要去亲江闲月的脸。 “唔唔你放开我”口被堵着,只有隐约的呜咽声溢出。 自破庙那夜之后,她一次感受到这窒息般的绝望恐惧,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咙投入冰冷深潭。 不她不能没有力气,江闲月拼命尝试挣扎着,哪怕能摆脱这个畜生分毫 不过是蜉蝣撼大树。 “别他娘的不识抬举”药老七被她挣脱得烦了,“想逼老子来硬的我看你”药老七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冲刺的风吹来,江闲月看到沈玄竹青色的锦袍衣角。 沈玄速度太快了,药老七还没反应过来,背上就重挨一击,他吃痛,双臂不觉松开怀中的女子。 江闲月心有余悸,赶忙后退,蜷缩在沈玄的身后。 药老七强忍着转过身去,睚眦欲裂“沈玄平日里我还敬着你三分,你要是实相的话就赶紧滚开” “可惜了,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天生不识好歹”说着,沈玄不给药老七喘息的空隙,看似轻快的一个跃身,一脚飞到他胸脯上。 药老七体格如此庞大的一人,悬空摔过好几米,最终摊仰在地上。 “沈玄,你,你竟敢”咳吐出一口鲜血,药老七吃力的支撑起上身,胸口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眼刀子像是猝了毒的利剑一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小娘子清清白白的,沈玄,你真是卑鄙无耻,自己不用也不让别人用” “我卑鄙无耻”沈玄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男人,新换的藕丝云根靴直接踹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生长阴沟暗渠里的老蛆,连说这四个字都不配。 “沈玄你是真疯了吧除非你有种能弄死我,不然哪天我一定会弄死你” 晚娘缓缓回过神来,头仍是晕眩的厉害,她试着扭动麻木的脖颈,恰好瞥见地上的一滩血。血哪里来的血她瞬间清醒了。 “不劳沈公子动手”晚娘脚底发软,摇摇晃晃站起,迅速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她指着药老七,缓缓靠近。 药老七一愣,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想干什么把刀给我放下毒妇,我看你敢” 晚娘目光决绝,忽而笑了“我想干什么我想杀了你,你以为我不敢吗每一次,在你打我的时候,在你羞辱我的时候,在你用无法摆脱的生活毁灭我的时候,我都想杀了你这个场景我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过很多次了。今天再不动手,就等着我被你杀了” 沈玄侧过身,江闲月适才真的被吓坏了,恍惚间像是丢了魂魄。他抬起手,愣了愣,还是覆上她的肩膀。 江闲月身体有了支点,略一放松,整个人瘫软在沈玄的怀里。 “你把刀放下,听到没有,我让你把刀放下” 晚娘刚举起菜刀,这时三个伙计打扮的小哥闯了进来。三人看着剑拔弩张的厨房皆是一愣,你瞅我,我瞅你。 药老七急吼“愣在那儿干什么赶紧把她手里的刀给我抢过来” 女人哪里比得上男人力气大,一个伙计一把抢过晚娘手里的菜刀,将她推倒在地上。 “掌柜的,掌柜的”另外两个伙计赶忙将药老七搀扶起来,“老夫人快不行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我娘我娘不是吃了林芝草已经好了吗怎么会”药老七也顾不得沈玄了,火急火燎的往外冲。 江闲月一看药老七走近,身体止不住的打哆嗦,沈玄没有办法,轻拍她的背部给予安抚。 药老七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啐一口晚娘,对众人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江闲月仍在止不住的颤抖,沈玄紧攥着的拳头松开又攥上,轻叹一口气,将江闲月打横抱起。 一番地转天摇后,江闲月搂紧男人的脖颈,她无需向他靠近,一抬眼,便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挺高的鼻梁,以及那湾幽滩上扇动的睫毛。她难免不忿,一个男人,干嘛长那么好看。 两个人离那么近,连呼吸都喷洒在彼此脸上了。 “沈公子,妹妹她”晚娘欲言又止。 沈玄淡淡道“放心,我会照顾她,你自己收拾下吧。”这女子看似小小的一个,怎么还这般重他当下决定,以后不能给她吃这么好 西厢房门推开,江闲月被人放在软榻下,她还未完全躺下,手却已紧紧攥住头顶之人的衣角。 沈玄无奈“松手” 江闲月适才没哭,此时脱离险境却比之前更要委屈,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怕” 这是何状况,沈玄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他什么都会,可就是不会哄女孩子啊。 “我把门闩上了,药老七进不来。” “可我还是怕我要你陪着我” 好吧,真是头疼,沈玄伸手捞来一个杌子,坐下。 江闲月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了,一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手摸索到胸前,开始宽衣解带。 沈玄一愣,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温情 “混账”沈玄差一点跳起来,他赶忙转过身去,怕便怕,好端端的脱衣服做什么 江闲月好似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抬起上半身,这一扯,便解开腰间的束带。 男人的衣物果然要比女子的方便多了。 “江闲月”沈玄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咬牙切齿道,“你听见没有不许脱衣物” “我真的要脱掉” “你给我穿上” 怎么回事,沈玄何曾这般气急败坏过,再者说了,他明明可以直接走开呀。 “不行”江闲月已将身上的男子外袍脱掉,留着自个儿的绯色中衣。这会儿身上又烫了,她钻进被褥里,“这衣物被药老七碰过了,我决不能再穿。我已然盖好了,阿玄可以转过头。” 沈玄缓缓转过身,镂空绣花的纱帐里,小娘子青丝如瀑,惨白的小脸儿上带着惊惧后的憔悴,棉被将她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他手心发热,还记得这身子的重量。 “适才”他开口,声音竟比病重的江闲月还要喑哑,“适才是我去迟了,要是我早过去一会儿,或者是陪你过去” “我不许你怎么说,”身体再度烧起来,江闲月有些犯困,眼皮不住的打架,“阿玄真像神仙,每次在我遇见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准时出现。今日也是,你能出现我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哪般的情况是谁都没想到的,怎么也不知道药老七竟这么大胆。好在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吗” “你要用一双充满善意的眼睛,去发现他的优点与长处,不要吝奢你的口舌,去赞美他肯定他感谢他。”这是白三娘当初教给她的原话,江闲月不只是学以致用,她是真的很感谢及时出现的沈玄。 沈玄愣了愣,倒是没想到江闲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睡会儿吧,我去给你煎药。放心,药老七是进不来的。”他刚站起,江闲月就已伸手,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角,一副小孩耍赖的样儿。 “我不想喝药” 沈玄头疼“不喝药怎么好。” “你亲我一下就好啦。” “你” 江闲月用棉被把脸捂上,再掀开,她歪头笑着,眸中好似有光“好啦,好啦,给你开玩笑的啦。要不然,我们两个打个赌吧” “没兴趣。” “你觉得药老七会有下一步动作吗我觉得会”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你就是认为不会咯要是我赢了,你就让我亲一下;要是你赢了,我可以奖励你一个亲亲。怎么样,很公平吧” “你确定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沈玄说罢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我没答应和你赌” “就这样说定了哦”江闲月瞌上眼,“阿玄,我好困啊,可是又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沈玄在床边的杌子上正襟危坐“我不会讲故事。”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要讲故事 “你试一试嘛。我现在一闭上眼,心里都是药老七可憎的脸,太可怕了,好可怕啊” 女人真的麻烦,沈玄无奈轻叹,顿了顿说道“那我同你讲一个报恩的故事吧。秦出兵伐晋,晋兵和秦兵交战,晋军将领与秦军将令相遇,二人厮杀在一起,正在难分难解之际,晋军将领突然见一老人用草编的绳子套住秦军将领,使这位堂堂的秦国大力士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当场被晋将所俘,使得晋兵在这次战役中大败秦师。 “原来,晋将父亲有位美妾,无子。父亲生病时嘱咐儿子说,若死了,一定要选良配把她嫁出去。后来父亲病重,又对他说死之后,一定要让她殉葬,使他在九泉之下有伴。等到父亲死后,晋将没有把美妾杀死陪葬,而是把她嫁给了别人。其弟责问为何不尊父临终之愿,他说人在病重的时候,神智是昏乱不清的,嫁此女,是依据父亲神智清醒时的吩咐。 “晋军获胜收兵后,当天夜里,晋将在梦中见到那位白天为他结绳绊倒秦将的老人,老人说,我是你所嫁出去的夫人的父亲,你用了先人发给你的好的命令,没有让我女儿陪葬,所以我结草抵抗秦将来报答你。后来,人们经常用结草衔环一词来讲知恩图报,至于衔环,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谁要听这样的故事”江闲月嘟囔着嘴儿,“人家要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沈玄又是一怔,嘴角抽搐“我长得像是会讲缠绵悱恻爱情故事吗” 江闲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从他左眸至右眸,最终落在唇角。她瞧得仔细,像是在欣赏名画贵器“长得真好看。” 哪有这般盯着人看的沈玄血流上涌,真想伸出手把她眼睛捂上“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听听听。”江闲月乖巧躺好,眼巴巴等着。 “那日同张颂文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过一个。传说百年前裕丰上神背叛仙界,欲自立为新的六界之主,九重天上距离他最近的无名殿殿主将其制服。无名殿殿主与他麾下的四大将领斗法时不慎受伤,仙体陨落天机山。元神俱损的殿主人事不省,在山上躺了足足七七四十九之日,他旁边有一株山野兰草,因长得月光之华竟也有几分灵气。兰草将兰叶上的露珠抖落至殿主嘴里,殿主苏醒后问兰草有何愿望,这兰草说只想幻化成绝世美女的模样,去人世间走一遭。” 江闲月听得云里雾里“故事是好,可是和爱情有什么关系” 沈玄也不懂“没关系吗。”再抬眸,床上的女子已呼吸平稳,彻底睡过去了。她平日里太闹了,鬼点子一个接一个,总让他招架不住。睡着了,蜷缩着身体,倒像是她的那只兔子般弱小无助。 “娘”她无意识的呓语,手中把沈玄的衣角攥得更紧了。 沈玄无奈,把衣角从她手中扯出来。 睡梦中的江闲月立马不乐意了,似是低泣“娘” 别无他法,沈玄只好从木案上随意取出一件衣物塞进江闲月的手里“娘在” 江闲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条里裤流口水。 “姐姐,你醒了”富贵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富贵回来了,阿玄呢” “公子在给你熬药,对了,大粪车到门口了,姐姐切莫出来污了你的眼。” 这寻常老百姓家大都有土地耕种,金汁大多是作为肥料施地。而像沈玄这样的人家,每旬便会有粪车串巷收取。 “你小心点,弄脏衣物你娘又要说你了。” 半盏茶后,沈玄从厨房出来,大老远就看见院中的石凳上摆放着一封信笺。他走进一看,沈玄亲启四个字格外生疑。 “我定好好疼爱她”几个字写得东倒西歪,洋洋得意。 “富贵”沈玄一把将信笺捏为碎片,险些洒掉碗里的汤药。门一直闩着,富贵就在院子里看着,江闲月怎么会被人带走的 “他不是在收拾金汁吗”江闲月活动下筋骨,声音慵懒,“怎么了” 江闲月在家,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沈玄将汤药放下,旋即理清中间的来龙去脉“富贵被药老七的人当成是你,抓走了。” “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打斗 江闲月跳下床,抓起一件外衫披上便往外冲“怎么回事” “适才我煎药的时候,家里可有人来过” “有,富贵说金汁车来了。” 沈玄把药端起递给她,思忖道“想来是药老七的人假装成收金汁的人,这几日你都是身着富贵的装扮,定是把他当做了你。我会想办法的,你先把这药喝了。” “还要快些去救富贵才是呀。”本来就不喜喝劳什子苦药,此刻更没那心情了。 沈玄安抚着“你先别慌,富贵是男儿,一时半刻不会有大危险,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找他。” “你一个人”江闲月面露担忧,“那怎么行,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许去”沈玄说完便自知太凶了些,缓声道,“太危险了,你在家待着。” 措辞是柔和了许多,可生硬的语气仍是不容置喙。 “富贵是我的缘故才被带走的,我如何在家待的下去再者说了,你留我一人在家里才是危险呢,跟着你反而安全些。” 沈玄略一思忖,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适才是自己关心则乱了。等等关心他着实被这词吓了一跳。别扭的转过身去,冷冷道“那走吧。” 江闲月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男人心,海底针。一鼓作气将那黑褐色的汤汁灌入肚中,赶忙跟上前面那人。 “你觉得他们把富贵,也就是名义上的我,带到哪里去了” 沈玄略一沉思,说道“这个不难想,粪车毕竟扎眼,为了不惹人发现,其行动轨迹应该不会偏移粪车应当的范围。况且药老七那人外强中干没什么心智,应当是在自己熟悉的区域内行事。” 江闲月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把这两个范围内的区域结合起来,重合的地方应当就是他的目的地,也就是带你去的地方。”沈玄一边分析,一边在脑中绘制地图,“我知道富贵现在人在哪儿了,你跟我来” 两人一路小奔,最终停靠在一间阡陌小院外,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江闲月用衣袖遮挡住鼻端。 “这是谢家药铺囤积草药的院子,是药老七最为熟悉的地方,在此处作案应当很有安全感。”沈玄说着推功运力,一掌使出,门自动便开了。 他率先迈步进去,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才示意江闲月进来。 院中和房屋内堆满了各色药材,可偏偏不见富贵,连药老七伙计的影子都没有。 沈玄走到一处花架下,地上有一个根拇指般粗细的麻绳,他用随身携带的手巾包裹将其捡起。 啧啧啧,真娘炮。 江闲月站在他身边巴望着,她不懂“这根麻绳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玄冷静讲解“药材细碎,一般都是用布条捆绑。这根麻绳,倒像是困人的。” “你是说,捆富贵的”江闲月恍然大悟,“他们来过这儿,又走了” “不好”沈玄连同自己的手巾一块仍在地上,“怕是药老七过来后发现抓错人。” “若是他恼羞成怒,富贵现在就真的很危险了他们到底把富贵带到哪里去了” “你跟我来” 药老七过来后,发现伙计抓错了人,他会怎么做他会把富贵带到哪里去 江闲月不知道沈玄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说来也巧,路上恰好遇到张颂文,大老远的就看到他招手。 现在实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两位面色匆匆,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救人”江闲月替沈玄答了。 “救人”张颂文一愣,很快便道,“我同你们前去” 江闲月侧目打量张颂文,瘦癯纤弱的小身板,衣物套在身上都空荡荡的,一派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气派。不过也行吧,到底是个男人,撑场子没有嫌人多的。 几人前行,江闲月越来越觉得臭味熏天“阿玄,你确定药老七会把富贵带到这儿来吗” 沈玄神色沉稳“他们推着粪车带着富贵,还能去哪里。不远处便是距离药材院最近的粪化场,大家再走快些吧。” 三人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前方乌泱泱的几个人拥着一辆板车江闲月顾不得反胃恶心的味道,火急火燎的奔向前。 那群人在粪坑前停下,从板车上提出一个圆滚的木桶来。如果江闲月猜的没错,那里面装着的应当就是富贵。 他们想做什么把富贵扔下去吗 江闲月心急如焚,破口喊道“住手” 一群人听到声音,循声望来,就见三人着急的朝他们这边奔来。 为首的药老七一滞,笑意浓烈“等等,先别把这臭小子扔下去。” “药老七”江闲月等人已与他十步之隔,停下。 “小娘子,你命可真是好,原本要被扔进粪坑的,应该是同我快活后的你啊。” 沈玄向前一步,将江闲月和张颂文挡在身后,声音冰冷刺骨“我不想同你废话,最好是不要逼我动手。” 药老七依靠在板车上,继续笑道“虽说没有小娘子,但这小子也是你的人,沈玄,亲眼看着自己的人被推进粪坑里,活活溺死,应该很有意思吧” 张颂文站出来与沈玄并肩,温声道“有沈兄在,你就别白日做梦了,还不知道被推下去的人是谁呢” 江闲月正欲与二人同排,她刚迈出脚,就被沈玄一掌推到身后去了。这人,明明目视前方,脑袋后头长眼了还是怎地 “哈哈哈哈哈”药老七仰天一阵狂笑,“就凭你们仨一个女人一个弱鸡,沈玄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吧” “你、你”张颂文脖子都红了,“你才是弱鸡药老七,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就是你的极限了” 江闲月在沈玄身后,够着脖子数了一遍,一二三四,算上药老七一共五个人的确是敌众我寡,胜算很小呐 “休得和他废话”沈玄手掌蜷曲成拳,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微微转头,小声道,“颂文,连累你了。” 张颂文毫不退缩“沈兄,你我、你我兄弟,何须说这话” 对面的人感受到沈玄强烈的杀气,一转身,纷纷从板车上抽出长剑来。 江闲月看的一愣一愣,靠,还带了兵器 “呀”对面几人一阵长吼,举着剑就朝沈玄杀来。 “躲远些”沈玄交待一声,迎敌而上。 两队人奋力厮杀,现场扭打一团。张颂文的确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手不能拿肩不能抗的,实际状况便是沈玄以一敌四,还要照看着他。 药老七躲在板车后面观战,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杀啊,往他身上刺,给我砍了沈玄你们几个蠢货,给我弄死他” 江闲月一心都扑在沈玄身上,对方人多又有武器,但他丝毫不落下风。他动作太快了,江闲月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便有两人被打倒在地,痛苦哀嚎。 “别动” 江闲月一个踉跄,身子被药老七拉扯到板车另一边。 “沈玄怎么样,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可就把她推下去了”药老七捻住江闲月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推到粪坑边沿。 江闲月胃部上顶,感觉都快吐出来了,眼睛更是被熏得直流眼泪。 沈玄停下来,神色不见一丝慌乱,冷笑道“那就要看看是谁更快了” 江闲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药老七掐着他脖颈的那只手已被一剑穿透。献血喷涌,立即沾染到她的襦裙上。 “啊”药老七一声尖叫,手上的痛感致使他再无力气。江闲月腿脚林敏,飞快逃向沈玄那边。 两人刚一相聚,只听噗咚一声,有什么物体跌落的声音。江闲月下意识转过身,彻底惊呆了,药老七掉进粪坑里了 “血有血”张颂文脸色惨白,盯着江闲月襦裙上的血迹缓缓蹲下。 早就听闻有人看到鲜血头晕脑胀,全身无力,甚至昏厥,想来就是张颂文这样的了。 只是,这药老七又是怎么掉下去的呢沈玄只把一剑刺入他手背,接着江闲月奔去同他相聚,他根本没有动手的时间和机会。 被打倒在地的伙计缓缓爬起,几个人似乎都还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人猛然回味,大喊道“掌柜的掉粪坑里了” 药老七掉粪坑里了 他们都是药老七的伙计,自己的主子有危险,当然是要舍命去救的呀 几人目光相接,可就是没一人敢下去营救。要是掉什么河里啊湖里啊的,大可以跳下去救,可、可这特么的是粪坑啊 伙计们犹豫间,似乎还能听到来自坑内的挣扎声。这坑实则并不深,只是里面的东西却是沉重的,如同那沼泽一般,你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几人纠结的空隙里,沈玄和江闲月已经把富贵从木桶里解救出来。这木桶制造的实在严密,气息阻碍无法流通,富贵早就被憋晕了过去。 “这可该怎么办啊,已经好大会子了,再不救掌柜的,铁定淹死溺死了”一伙计说道。 “就是啊,他是我们掌柜的,他要是死了,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另一人冷哼一声“那你跳下去救” 使不得,使不得 另一人瞅着沈玄将木桶里的小子扶起,抿了抿嘴,说道“沈、沈先生,都说你聪明,你帮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把我们掌柜的给捞上来呗。” 沈玄挑眉,目色清冷。 “你们是来搞笑的吗”江闲月难以置信,“药老七想杀我们哎,你让我们救他到底是你脑子不好使,还是我们脑子不好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受伤 “你们怎可这样”其中一个伙计嚷嚷着,“怎么说也是活活一条人命,见死不救还算是人吗你可是中过举当过百姓父母官的,难不成袖手旁观” 日,还带道德绑架的 “就是,你不是探花郎吗原来这般不善静好啊,都说你沈玄菩萨心肠,我看都是假的不过是虚情假意的恶毒小人罢了” 靠,这还人身攻击上了。 江闲月盯着众人,冷笑道“且不说我们和药老七的恩怨,就说你们,他是你们的主子,主子落难了,你们不去搭救,反而在这里埋怨他人,是怎么当奴才的” “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怎么没有搭救我们现在不是在想办法,让你们下去救掌柜的吗” “对沈玄啊沈玄,堂堂一个探花郎,竟这般黑心黑肺” “够了”沈玄揽架着昏迷中的富贵,被众人吵得头疼,“你们都看见了,人不是我推下去的,我没有救他的义务,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倒是敢为人选跳下去。” “这你是探花郎,就该你先跳” “对” 就在众人围堵着不让沈玄离去时,几个拉着板车的佃农走了过来,他们过来挖掘干涸的金汁,当作土地养料。看着粪坑内挣扎的药老七,惊慌道“是有人掉下去了吗这可都是我们老百姓要用的肥料啊,尸体烂在里头,谁还敢用呐白瞎了,白瞎了” “是啊,”另一位佃农道,“沈大人,你就想想办法把人捞上来吧,不然这肥料,谁也不敢用啊” 沈玄顿了顿,说道“你们几个先把那处已干涸的装车。” 几个佃农纷纷点头。 “你们几个,用铣把空出后的土坑挖的更深些,把金汁引过去。” “好如此掌柜的身体应该就能露出来了” “此处如沼泽,就算人多也不一定能把人拉上来,去找来砖石堆砌,拉人时把绳索放在上面,会省力很多。” “沈公子主意就是多”几个佃户争相夸赞。 “你们不准走”几个伙计冲在沈玄面前,“你不跟我们回去,我们怎么向老夫人交待” 江闲月直接便恼了“我管你怎么交待又不是我们推下去的,与我们何干” “不是你们推下去,难道是掌柜自己跳下去的”伙计恶狠狠道,“沈玄你一人带着三个累赘,难道还想和我们动手吗” “谁说他只有一个人的”只见一布衣男子驱车而来,身形刚劲,面目硬朗。 “路过此地,听人说你和颂文在这边,我就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萧柳以从马上一跃而下,举起手里的鞭子猛然一挥,一时间尘土飞扬,“我倒要看看,谁他妈谁敢拦我兄弟” 几个伙计自知原本就打不过沈玄,只不过仗着他身后有几个累赘顾不上,可这会子来了个帮手 “先捞掌柜的,先捞掌柜的,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过顷刻间,众人做乌鸟散。 “萧兄,你来得正好,富贵昏迷,要赶紧找个大夫” 萧柳以一把将富贵扛到肩上,对着马车内喊道“柳心,过来扶着点” 蓝色粗布印花的车帘被人从内掀开,接着探出来一个梳着双刀髻的小娘子,大约和江闲月差不多的年纪,一双大眼睛很是水灵动人。 叫萧柳心的小娘子朝众人瞄了一眼,便赶忙从自家大哥手里接过晕厥的富贵。谁说她只是一个小娘子,因从小做惯了家务粗活,力气大着呢。 江闲月瞧着马车的大小,说道“车内装不下太多人,颂文兄,你晕血症犯了,也上去吧,我和阿玄走回去就好了。” 沈玄点头“如此最好,萧兄” “罗嗦”萧柳以拉起缰绳,扬声道,“放心吧我快马加鞭的带他们回你家,到了赶紧去找大夫,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拜托了。” “驾” 长鞭扬起,马儿驰骋而去,满天飞沙荡漾在夕阳的余晖里,江闲月这才发现,天就要黑了。 转过身,佃户和药铺的伙计们还在为打捞药老七忙碌着。这么久了,就算是能捞上来,也不过是一具恶臭的尸首罢了。 江闲月突然觉得久违的开心,她从身边男人粲然一笑“我们走吧。” 沈玄一顿,点头,缓缓跟上前面的小娘子。 “阿玄,我有些开心。” “怎怎么了” “说出来可能有点坏,但我真是这般想的,药老七死了,我很开心。且不说他这般残害你我,就说他每日暴打晚娘,早就该被千刀万剐了” 江闲月说这话时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儿,眼睛瞪得圆滚,香腮亦是鼓鼓的,着实可爱透了。 等等等可爱沈玄被心中浮现的措辞吓了好大一跳。 “你说的没错,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江闲月点头“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这药老七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呢不可能是他自个儿不小心跳下去的吧” 沈玄步履轻盈“当时人多眼杂,就只看到你朝我跑过来,其他倒也没注意。” 两人鲜少这般相安无事的共处。 江闲月蓦地停下,转过身打眼着身边的男子,嘟嘴道“阿玄,你是被那金汁熏坏了吗,怎么走得这般慢” 沈玄语气淡淡“大概是吧。” 江闲月眼中一亮,小步到他身侧“那我挽着你吧,挽着你就能走得快了” “有意无意间的小动作,是感情升温的好帮手。”白三娘说的。 夜色四合,江闲月却也知晓沈玄此刻定是面色铁青,他沉声道“胡闹你怎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没关系,”江闲月笑嘻嘻地去挽他的臂弯,“此刻黑灯瞎火,谁也看不见,授受了也没人知道。” 她刚挽上沈玄,只觉得男人身体猛然一抖。 咦 江闲月不明所以,停下来,下意识中顺着沈玄的衣袖往上摸。这一摸不要紧,只觉得所碰之处无不黏湿,她把手凑到鼻子旁一闻,惊叹“你流血了” 沈玄把衣袖从她手中抽出,不语。 “你给站住”江闲月再次扯住沈玄的衣袖,挡在他身前,“你受伤了” “无碍。” “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 “小伤,怎地这般罗嗦” “都流这么多血了,哪里是小伤”江闲月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沈玄受伤的那只胳膊,把他牵到一棵大树下,“你快坐下。” “”因失血过多,沈玄实在晕眩的厉害,“这如何坐,荒郊野外不干不净。” “闭嘴都伤成这般了,就莫要再矫情,破庙初遇那次,还不是在那儿宿了一宿。” 沈玄受伤的胳膊在她手里摇得发疼,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只是坐下便坐下,好端端的扒人衣服做什么 “江闲月”重伤下的男人面色苍白,从喉咙身处嘶吼出的声音就像那滚烫的热水一般,“你干什么,给我住手” “闭嘴让我安静些看你伤口。” 沈玄的衣物被江闲月褪至臂弯出,男人坚实强硬的肩膀露出,幸而今晚月色明快,江闲月大概能看清伤口。 血淋淋的一片,伤口大约有三寸长,看上去很深。 沈玄冷汗直流,她甚至能感觉到女子喷洒在他肩上的温热气息,男女有妨,怎么能、怎么可以肌肤相待,还离得这般近、 “江闲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闭嘴若是再不想办法把血止住,会出事的你可知道”江闲月可不想沈玄还没爱上自己,他便先挂了,那她找谁哭去 止血,先把血止住 江闲月从前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实在没有野外营生的经验。伸手去撕自己的襦裙,奈何力气太小,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也没撕得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 忽地,她心中一闪,低着头转过身去,把手揣进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块比手巾更大的布料来。 沈玄神色迷离,颤着声问“你、你用的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上门 这是江闲月坐过最颠簸的马车了,强忍着胃里的翻滚,才没吐出来。 萧柳以众人驱车赶到沈玄家后,请了大夫过来,他同晚娘照看着,张颂文和萧柳心又折回来接沈玄和江闲月。 多亏他们来接,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她同受伤的沈玄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大夫前脚还没踏出大门,后脚就又被萧柳以捞了回来“还有个受伤的,劳烦大夫诊治” 沈玄被众人扶到江闲月的厢房内,大夫要脱衣查看伤口,几个小娘子自然不能待在房内。江闲月刚走到廊下,恍然忆起什么,慌乱间便往房内冲,可是已经迟了 张颂文目瞪口呆“沈、沈兄,没想到你有这般癖好,可真、真变态啊” 大夫把沈玄伤口的布料解下,那物什虽已被血液浸湿的面目模糊,但一角上的两根丝带缠绕着,让人一眼便看出这就是女子的肚兜。 就是昨晚沈玄错当手巾递给江闲月的那一个,她今早刚换上的。 屋内气氛骤然凝固,所有人都愣了,江闲月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萧柳以手背抵在唇上,干咳两声“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苍天江闲月脸上烧得难受,狗日的情趣啊,她当时只想救人来着,啊喂 “有人在吗”门外传来女年女子的唤声。 有人来了,这个点会是谁江闲月正好寻着台阶下,红着脸出门迎客。 “请问您是”江闲月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妇人,她穿着粗布长裾,头上只用木簪挽了一个髻。 “萧柳以可在此处听说他们兄妹俩都在沈公子这儿,天黑了,也该回去了” 原来是萧柳以的娘,江闲月招呼着“他们在呢,您请进。” “不了不了,”萧大娘摆摆手,“天黑了,叫他们回家吃饭呢” 说话间萧柳以兄妹循声走来,萧柳心跟在兄长身后,水灵的眼睛不住地盯着江闲月看,又挪开。 萧大娘当即便恼了,沉着脸道“一天到晚不着家的还学会领着你妹妹胡闹了赶快跟我回家去” 江闲月略尴尬,堆着笑道“今日多亏萧兄帮忙了,阿玄也看过大夫了,您和令妹就先回去吧。”还不忘笑吟吟的对萧大娘说“麻烦大娘那么远的跑一趟了” 萧大娘冷冷转过身,一个好脸都没给江闲月。 “娘,你也真是的。”萧柳以笑着打圆场,扭头朝院子里凝了眼,扬声道,“好了,走了走了” 三人远去,萧大娘被女儿搀扶着,没好气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姓沈的远些,可你就是不听,非要惹自己一身祸才知道长记性” 不等萧柳以反驳,萧柳心就撇嘴道“娘,你别听人家瞎说,也跟着人云亦云。” “就是沈玄是什么人我很清楚,绝对不会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疏远他。再者说了,就算是真的,他是我兄弟,我也不会在意的。” “你们兄妹俩要气死我是不是什么云啊雾啊的,所有人都知道离他远些,就你俩不知道倒是你这个丫头,以前还让你哥离他远点呢,如今这是怎么了” 几人走远逐渐没了声息,江闲月心里寻思着,这萧家小娘子不会见到沈玄真人一面,就春心荡漾了吧依着沈玄的样貌举止,这也不见怪,只是以后的日子,怕是更精彩咯。 这一晚,沈玄宿在厢房的榻上,江闲月睡在罗汉床上。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被街上的熙攘声吵醒,穿戴整齐后从大门缝里往外一瞧,乖乖,不得了了 一群人披麻戴孝,抬着一副棺材停在了沈玄的家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亲吻 药铺伙计们心里有了数,便又把沈玄的家当物归原位,棺材亦是被抬离出去。 谢夫人覆棺长哭“奸人当道,我儿惨死啊” 晚娘面色沉冷,她并没有着丧服,一夜未睡后仍是穿昨日的衣裳“作为药老七最亲近的人,他的妻子、他的枕边人,我想我的话应该有几分分量吧” 一改往日的娇媚,晚娘此刻声声铿锵有力,想一把刀子扎进谢夫人的心里。 “我夫君一贯洒脱不羁,做事没个章程,在粪坑边上站着,一个滑跤不小心跌落都在情理之中。相反江小娘子一向持重,他们怎么可能把他推下呢。” “好啊你,竟帮外人说起话来了,我看你和他们串通一气的吧” “夫君已经走了,这般胡闹,难道要他死了也不安心”晚娘冷笑,“对了,今日各位邻里都在,平日我夫君怎么待我的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既然夫君已死,我恳请大家做个见证,今日我要同他和离,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临安城有不成文的风俗,即使丈夫横死,妻子也要妥善办理和离后才能离去。 “你想的美我儿还未下葬,你就想着和离他嫁了我说你怎么帮着沈玄呢,原来是奸夫淫妇狼狈为奸” “真是可笑,你到底是侮辱我与沈公子,还是侮辱你儿”晚娘竞真的勾了勾嘴角,“你也知道他还未下葬,就这般迫不及待的在他棺椁前,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给他戴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既然嫁给了我儿,生是我儿的人,死是我儿的鬼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为我儿守一辈子的灵” 有看不下去的乡亲劝道“老七他娘,这七媳妇儿还太年轻啊,你总不能让她守一辈子的寡吧” “谁不想她守寡,就帮她把当初的聘礼如数奉还。还清了,我就把和离书给她。” 一时之间,众人噤声。 谢夫人今日闹了一个好没脸,在邻里的指手画脚下,如何来的如何回去。 人群都散了,张颂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着晚娘倩影望了又望,仍没敢走上去。最终也只是小声问江闲月“她当初嫁来时聘礼多少” “我就不知道了,看样子应当许多。怎么,难道你想英雄救美”江闲月晓得张颂文脸皮薄,不过是调侃他一句罢了。 不曾想张颂文脸颊红了又红,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嗯,不过虽然她是美人,我倒还不是英雄。” 江闲月不免又将身旁的男人打量一遍,儒雅公子一表人才,倒是和晚娘很相配,当即笑道“行啊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总能把钱凑出来的。对了,昨日你有没有看到药老七是如何掉下去的” “我、我”张颂文只顾摇头,“当时我晕眩厉害,实在是没瞧见。” “好吧,大概真的是自己掉下去” “沈兄,沈兄,我求求你了,你就借我玩两天吧,几天后我一定还给你” 江闲月转过身,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正纠缠着沈玄,苦苦哀求。 这倒是奇了。 沈玄拒得干脆“旁的都成,就这个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呢沈兄你是知晓的,林弟最大的癖好便是赏玩屏风玉器,我定当好好爱护,过几日便完璧归赵” 原来适才药铺伙计往外搬沈玄家当时,这林至会刚好瞧见了那牒屏风,爱屏如痴的他当即一见钟情,是以央求带回家把玩几日。 沈玄无动于衷。 “我每日出一两的租金可成” 沈玄“” 林至会不死心“二两” “这不是银钱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沈公子就借我玩两天吧” 沈玄已懒得搭理他“闲月。” “嗯” “回家。” “沈玄,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枉我适才还帮你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定让你乖乖奉上” “哦那沈某就拭目以待了。” 林至会碰了一鼻子灰,咬牙拂袖而去。 江闲月难免腹诽,沈玄并不是小气不拔的人,难道这屏风上有甚古怪 那日萧柳以租来的马和马车暂且搁置在沈玄家,说来也怪,这马儿待了两日后竟死活不肯离开。沈玄瞧着红马毛发油亮很是好看,便直接把它买下。 这天日光大好,江闲月牵着马儿在院中晒太阳。 沈玄“马是不需要晒太阳的” “你可知人在房里呆久了会闷出病,动物们也一样。” “你是想说自己快憋出病了吧。” 江闲月粲然一笑“知我者,阿玄也。你可知机杼书行在招揽写手稿件一经过稿刊印发行后,写手便是有盈利分成的。我也总不能吃你的吧,总要自己赚些个体己。” 当写手她沈玄长叹,也行吧。 “笔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绝情少爷,你觉得如何” 什、什么玩意儿沈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觉得不如何。” “无妨,我还有备选,流浪的二狗子和一只没有感情的青蛙,阿玄觉得哪个更好” 沈玄一把将茶盅扣在石板上“你想找营生就好好找,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怎能取这般不入流的名字”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不取个石破天惊的名字,看客如何才能记住我探花郎就帮我选个吧,好不好嘛。” 沈玄目光落向邻舍家的屋檐,很是不情愿“第一个。” 江闲月甚满意,点头“阿玄果然与我心灵相通。” 相通你大爷。 “阿玄长得真是俊美。” 沈玄如坐针毡,好端端的她又发生什么疯 “这腰,这肩,速度定是非常快的,我真是太喜欢阿玄了” “江闲月”忍无可忍,男人再无法装作闲适淡然。 被点名的女子愕然,不解地凝着面色铁青的男人,无辜道“你怎么了哦,适才我说的不是你,是马儿,你看它头顶这块毛发像不像旋转的陀螺阿旋这名字,甚好,甚好。” 言语间,她那双莹白的手像是弹琴般轻拢慢捻,温柔的划过马儿的头顶、脖颈,直向背部去了 沈玄站立难安,只觉全身血液急速逆转,气息都有几分凌乱了。这女子,愁煞人也 “对了,阿玄。”江闲月莞尔一笑,“哦,这次叫的是你哦。之前你我打赌来着,药老七果然接着对付我们,我赢了。我这人一向守诺,诚然你也是吧” 沈玄仍在恍惚间,女子忽地翘起脚尖,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话本 富贵过来时就觉得气氛不太对,沈玄杵在石板桌前,虽是冷着一张脸,但面上有可疑的红晕。 “公子,您这是也发烧了吧” 沈玄冷哼一声“做你的饭去,这般啰嗦。” “我这不是在门口碰到来恩了吗,他是来谢您的” 来恩今日换了件干净衣裳,精神也比之前好多了,手里提着一张残破的渔网,几只鱼儿仍在催死挣扎着。 “我今日特地过来拜谢沈公子和江姐姐。”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也没做什么。”江闲月笑着望向沈玄,后者板着脸,无动于衷。至于么,不就是被亲了一口,怅然若失给谁看呢“富贵,走,我帮你一起做饭去” 院子里只余下沈玄、来恩两人。 “坐吧。” 来恩攥着手,很是局促“公子,我” 沈玄撩袍坐下举止矜贵,他瞧着架上的迎春花“你不该说谎。” 来恩赫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诧“我、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药老七抢夺灵芝草害你爹惨死是真,金合散假药一事是假吧。”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沈公子,”来恩惊惧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你的手。”沈玄目光落至来恩的手掌上,“江闲月去送药后,我看到你手上的细长伤痕,应该是长时间提拉渔网而至,而你说,你父亲是上山砍柴摔伤。一个渔夫,如何会上山砍柴。” 思及那日,沈玄仍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他不安心赶去药老七家,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我骗了公子和江小姐。”来恩低下头,闷声道,“那日我见江小姐手里拿着金合散,于是编出的计策,想着把你们牵扯进去,沈公子是有本事的人,肯定能帮我除掉药老七。” 沈玄给自己斟了杯茶“如何,结果还让你满意吗。” 来恩忽地双膝下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我知道我有错,我不该利用沈公子我爹病重,能救命的灵芝草被药老七抢去,他活活挨到死,我要报仇,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错了,我错了,沈公子饶了我吧” “道理你都明白,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沈玄呷了口茶,说道,“那灵芝草宝物在你家传了好几代都相安无事,怎么如今就被外人知道了呢” “这” 不等来恩说什么,沈玄兀自一笑“我想,应当是你自己把家里有宝贝的事情讲出去的吧。” 来恩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凝噎痛哭起来“是,都是我不好,家里不让我往外说,是我在玩伴面前招摇显摆,才惹来药老七,不然我爹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我爹,是我我该死” “如今忏悔又有个什么用,有个词叫怀璧其罪,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何意。”沈玄被他哭得头疼,“我这人一向锱铢必较,被人利用心里很不痛快,你往后来我家里替富贵挑一个月的金汁吧。” 来恩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公子侠义相助,往后我必不会再骗人。” “等等。”沈玄沉思片刻,轻声道,“这件事是我二人的秘密,就不要告诉旁人了。” “是。” 江闲月在厢房内琢磨一上午后,写出自己处女作的前三个章节,迫不及待拿来同沈玄分享,期望探花郎能指点一二。 “这个故事啊讲述的是落魄小姐被恶人所困,一个俊俏公子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小姐跟随公子回到家中,在相处之中渐渐倾慕彼此”江闲月讲得是眉飞色舞,“书名我想了三个,多情公子如狼似虎、都怪娘子太美貌以及浓情蜜意郎君与我三十日,你们觉得哪个好呢” 富贵挠了挠头,犹豫道“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似曾相识啊公子,您觉得呢” 公子早已是面色铁青,薄唇发白了。 “算了算了,我先把这几个名字都写上,等文章过了初选再定吧”江闲月踌躇满志,颇为得意,“我这个故事呀,采用的是倒叙手法,我给你们读一下第一章回呀。” “他不知道,她竟这般大胆,当女子温软的唇贴上自己脸颊时,那颗冰冷刺骨的心早已融化,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用手扣住她俏皮的后脑勺来加深这个吻。可是不行,他要强忍着身体的骚动,还要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他竟不知,原来自己这般心口不一,虚伪至极” “荒唐”沈玄扔下手里的书籍,半是恼怒半是冷冽道,“枉你读过圣贤书,写着不堪入目的文章,真是有辱斯文” “他整日把斯文体统挂在嘴边,实则每夜都会梦到那缱绻旖旎的情节,当真是闷骚讨厌极了不是,公子我是在读我的文章,不是说的你哦。”江闲月将纸张平整叠好,小心翼翼地装进投稿信封里,“公子别生气呀,我写是白话文通俗话本,本来就是供人消遣的下里巴人,可比不上您的阳春白雪呀。” 富贵一看情况不妙,赶忙笑道“赶紧的,姐姐,我陪你去书行投稿吧” 江闲月将信封塞进乔装后的衣袖中,抬头央求“我想阿玄陪我去。” 沈玄起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没可能。”什么多情公子如狼似虎,靠,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哎,阿玄也是曾经的探花郎,后来被罢了官蛰居于此,这般舞文弄墨的地方怕是会激起阿玄的伤心事,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我懂,我理解。”江闲月长吁短叹,一副很是善解人意的模样。 她已是了解沈玄,这男人呢,就是不能激,白三娘说过的,以退为进事半功倍。 沈玄脚步一滞,顿了顿“我只给你半个时辰。” “不用了,我江闲月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往人伤口撒盐的小人,罢了罢了。” “跟上。”沈玄长袖一挥,径直走了出去。 江闲月跟在身后,掩着嘴忍笑,忍着忍着,没忍住,笑了。 今日是机杼书行收稿的第一日,很多写手为赢得一个好彩头,早早便赶来了。其中还有不少通俗话本的忠实读者,纷纷跑过来凑热闹。一时之间机杼书行四周人马沸腾,被围得水泄不通。 书行门口摆着个巨大的木箱,江闲月将装着稿件的信封投入进去,一旁还有专门的伙计做记录。为了给未来刊印的书籍造势,每有投稿,便有伙计把书名已作者名手写到一侧的告示榜上,从而吸引读者观望制造噱头。 江闲月登记完毕,迫不及待的拉着沈玄来到告示榜前,幻想着自己独特的笔名如何鹤立鸡群。 可可事实并非如此。风流多情俏寡妇、过来吧我的小姨子、大内总管石铁花日,这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 “阿玄你看看,还说我的笔名不好,你看看,绝情少爷排在上面简直变成了一股清流” 失策,失策,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能想起这般石破天惊的名字,他人肯定也能想起啊江闲月无助地望着告示榜,绝情少爷排在上面,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中,经不起一丝一毫的风浪。 告示榜上的书名就更让江闲月绝望了,什么春闱秘事香阁艳谭温香暖玉名字都极其简易,却难掩其背后的香艳动人。这取名还真是大学问呢,江闲月想,都怪自己太年轻,没甚经验。 一旁沈玄瞧着她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此刻的垂头丧气,终忍不住轻笑出声“妙,真妙,常言道物以类聚,今日我彻底明白了。” 江闲月撇嘴,气鼓鼓道“阿玄莫要笑我,难道你能帮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吗” “自是不能,不是所有人都像江小姐这般惊世骇俗。”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江闲月懒得理他,继续在告示榜上摸索“敌方”的情况。忽而,“明远居士”四个字,赫然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阿玄,你看,上面有明远居士的名字你定是知晓他的,家里还有好几幅他的画呢。不曾想他也在临安,这下,我一定好好写稿,若是被选上了,或许能和偶像见上一见,亦算是三生有幸了” 江闲月谈起全天下最神秘最让自己倾慕的男人就滔滔不绝,沈玄被他人唤走了都全然不知。 沈玄瞅着面前的青年男子,颇有几分不耐烦“有何指教”这人前两日还在他跟前晃悠过,只想叫他有屁快放。 林至会客气的将沈玄引至人少的地方,礼数周全的做了个揖,环顾四周后笑吟吟道“今日沈公子旁边的小公子,就是那日的姑娘吧” 沈玄旋即警觉起来,旁人的窥探让他感到自己被冒犯,连神色也冷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林至会笑意更深了几分“我看小娘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投稿箱里,亦是有她的话本吧沈公子,别生气,我只是想帮您赢美人一笑罢了。您只要把那屏风借我赏玩几天,我定让小娘子作品发行。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就是这机杼书行的少东家,您要是不肯的话,那只能” 沈玄神色如常,怔了怔确认道“你是在威胁我” 日,林至会心想难道我威胁的不够明显吗“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呢,我敬重沈公子,想帮您赢美人一笑。” “那好,晚上带两人来我家里取吧。”沈玄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至于出行话本那事,公平公正即可。” 林至会听后喜出望外,连连应了三个好字,心想人人都说这沈玄诡计多端软硬不吃,想来也不过如此嘛,被自己吓唬两下就怕了 沈玄神色依旧,却有他自个的打算。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从不在人前提起那牒屏风的奥秘,如今林至会自己往刀口撞,就休要怪他了。 “阿玄”江闲月焦急的呼唤声传来,“阿玄,你在哪儿,快过来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风流 江闲月不知道这都叫什么事儿,精心准备的笔名被人比下去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看到偶像的名字开心一下,何曾想拥挤时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告示榜上挂火红流苏穗儿的钩子划进了前襟。 这也行这倒霉的概率都能去钱庄买了吧 她小心翼翼,想着如何把衣襟从钩子中解救出来,眼看着要大功告成,谁知因着身子倾斜,肩膀上也给挂上了 靠,她竟成了活体流苏,整个人被构在告示榜上一动不敢动。衣服划破是小,一不小心在前襟扯出个大口子就麻烦了,她还怎么回家去 沈玄听江闲月呼唤后便走了回去,只见她背对着自己,紧紧贴在告示榜一旁,一动不敢动。 “你这个造型还挺别致的。”沈玄抱肩站在她身后,难掩幸灾乐祸。 日,别致你大爷啊还不想想办法 沈玄心情好似不错,感叹道“很少见书行有这么别致的吉祥物。” 吉祥物个仙人板板 吉祥物咬牙切齿,态度诚恳,“阿玄,帮帮忙啊,我此刻一动不敢动” “求我” “嗯嗯” “我可没看出你有半点求人的姿态。”沈玄难得遇到捉弄她的机会,姿态定要拿捏到最高点。 只见江闲月朝着沈玄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指蜷缩,做出磕头的样子来,“大人,您看,我都给您跪下了” 沈玄一怔,这么快就认输了早就知道江闲月这厮没甚骨气,没想到竟然到这种程度无奈扶额,倒是不好意思不帮她了。 只是待沈玄走得近了,才知道情况有多棘手。 告示榜上两个空余的钉子,好巧不巧的,一个钩在江闲月的肩膀处,这个还好说,可是那另一个,是钩在江闲月男装的襟扣上,也就是胸前。 “阿玄,快些呀,我都快撑不住了。”面贴着告示榜,江闲月小脸儿憋的通红。 沈玄动作轻盈,缓缓捏起江闲月肩膀上的衣物,是破了一个洞,好在钩子取出来了。 前襟的那个 “你试试,自己活动一下,能不能挣脱出来。”沈玄扭过头不去看江闲月,他耳上飘起了朵朵红云。 江闲月也意识到此处的尴尬,那张脸红得好似要滴血般,她试着后退,钩子还没出来,就听到棉布撕裂的声音,胸前立即划开拇指长的口子,她当即不敢动了。 “不行”江闲月额上香汗滚落,轻轻咬着下唇,“我、我着男装,阿玄就把我当成个男人好了” 沈玄双掌蜷曲又张开,好几个回合之后才再度靠近江闲月,那钩子怎么就这般会挂,偏偏钩在江闲月最饱满处的中间 江闲月紧紧瞌上眼,睫毛因紧张而颤动着,黑暗中她感觉耳朵一热,沈玄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着。 “得罪了。”沈玄探过手去,同时将眼睛闭上。 “啊”江闲月娇呼一声,软绵绵道,“你别乱碰” 沈玄亦是吓了好大一跳,手中滚圆软实的触感,让他发现自个儿好心办了坏事。闭眼找不到位置,那只好睁着眼了。 江闲月身体和墙壁紧贴着,她磕着眼、扭着头,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身旁强烈的气息缓缓逼近,那人的手颤抖着,从前襟与墙壁之间并不存在的缝隙里穿过,将钩子取了下来。 两人俱是长舒一口气,像是跑了十八八千里那般累。 久久之后沈玄开口,声音像是被车碾过般喑哑“回去吧。” “哦。”江闲月转过身来又转回去,“好像不大方便”她凝着前襟被划破的口子,里面的衣物都显露出来,她毕竟是女儿身,总不能这样走回去吧”阿玄,你能把外衫给我吗” 沈玄一愣“你让我穿中衣走回家” 好像也不成。 “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拿衣服。”沈玄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 “不要我一个人杵在这儿等,好尴尬。”江闲月灵机一动,“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哎” 沈玄想不明白,本来只是陪她投个稿,怎么就演变成此时将她背回家了呢 江闲月伏在沈玄坚实的后背上,就怕这厮耍坏,一双葇荑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阿玄,我话本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浓情蜜意郎君与我的三十日,是不是霸气与柔情并存对了,三十日,日是日子的日哦。” 沈玄气短,妈的自己也没想别的“日”啊 “也不知道我的三十日能不能被选上,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明远居士” 街上人来人往,道路两边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从前待在深宅大院里,倒是很少接触到这人间喧嚣,江闲月自是新兴极了。左边看看这个,右边瞧瞧那个的。 沈玄面色沉冷,身子愈加僵硬,那不安分的物什在背上动来动去,他只得厉声道“再乱看,直接将你丢下信不信” 江闲月赶忙将他搂的更紧些,撇嘴道“阿玄真小气,我只是看看,又不买。” 沈玄没再吭声。 江闲月却记住了,沈玄是个小气的男人,走在街上不仅不给买东西,连看都不能看成亲可不能嫁给这般小气的男人。 待二人回去,天还没黑透,林至会便带着两个伙计来到沈玄的住处。 “沈公子放心,我这人一向诚实守信,把玩几天后一定完璧归赵。” “好说,”沈玄气定神闲,嘴角笑意意味不明,“多留几天也是没什么的。” “如此,便谢过沈公子了” 这屏风无非是起到挡风和装点房间的作用,底座选材一般选用红木等材质,插画多选用山水图抑或是仕女图等。林至会收藏把玩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别致的,尤其是上处的绝妙丹青,画上女子华裳飘然,飞仙云髻雍容端庄,一剪秋水含情脉脉,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婢女亦是娇俏可人。 林至会望着枕前的屏风,久久无法入眠,烛影摇曳,灯火跳动,他不禁喃喃自语“这世上当真有画上这般美貌的女子若真有,一宿风流,倒也不枉此生了那臭婆娘,日日管我这般紧,回娘家莫再回来才清净” 忽地一声怒吼,窗外狂风呼啸,想来是又要落雨。林至会走下床去,将被风刮开的窗户关上,转过身,差一点被眼前的景象吓晕过去。 只见那轻纱软塌上不知何处冒来一个小娘子,风流妩媚,娇生生地坐在那儿。 家里怎么会有这般的仙女林至会还以为自己思极成幻了,用力揉了揉双眼,再睁开,那女子仍旧在,一双桃花眼好像长了钩子似的,只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哎,不对,这个小娘子好生面熟,倒像是屏风上的林至会思及此便望向屏风,只见那屏风白白的一张,哪里还有什么小娘子 “适才是公子说,一宿风流,也不枉此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露馅 狂风加紧,窗台被吹得呼呼做响,一下一下,好似想要挣脱什么束缚一般。 “你你是谁”林至会声音颤抖着,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美艳娘子再者说了,那屏风上的人又哪里去了 小娘子低头轻笑,一静一动间,酥胸白晃晃的露出一大片,看的林至会眼都直了 “你说呢”她娇笑,声音酥麻入骨。 林至会心神荡漾,只觉整个魂儿都被人勾去了,色眼微眯,管她是人是妖、是仙是魔,难以自持的扑了上去。 “今夜风大,”林至会像是把玩心爱的屏风般,抚摸着身下的女子,“娘子身上好凉,我来想办法给你暖和暖和呢。” 小娘子酥若无骨的双臂堪堪环上他的脖子,玉体一阵摩挲“怎么暖啊” 林至会将她下巴勾起“你等着,保准让你热身难耐,香汗淋漓” 一夜旖旎春光,自是不提。翌晨,待林至会醒来,身边早已没了小娘子的踪影,屏风亦是和刚搬来时一般完好。凌乱的被褥,暧昧的味道,告知他一宿风流并不是空梦一场。 林至会将手放在屏风的插画上,伸手抚摸着画像,耳边恍然还能感受到她娇媚的气息。他凝神,不禁感慨“怪不得之前沈玄不将这宝贝借我,原来有这般奥妙。这沈玄,命也忒好了些,多年有这等宝物相伴不说,还有个江闲月那般的仙女儿,上天着实不公” 此刻正快马加鞭编写话本的江闲月,倏忽一个喷嚏,她放下笔“谁在骂我” 这机杼书行突然改了规矩,让写手们再交出七个章回来,届时让读者老少们试读,把选择权交给消费者,热度高的话本便能成功发行。 白三娘说过“女子绝不能把幸福的赌注放在男人身上,若是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小天地,不仅吃穿不用求人,男人也会高看你几分。”这话她深以为然,势必要成功发行,拿到盈利的银两。 沈玄耳根子突然清净下来,江闲月从早上起来便伏在案前,甭管外面发出是何动静,她都不再一顾。 这倒是不像她了 “公子,今儿早上你想吃什么” 沈玄不自觉瞅了眼江闲月紧闭的房门,嗡声道“鸡蛋面吧。” “公子说做什么”富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子不是不喜欢吃鸡蛋吗” “让你做就做,何处来的废话”沈玄举起石板上的卷本,将整个脸都遮挡住了,又道,“多放几个鸡蛋。” “好嘞” 富贵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工夫,鲜香诱人的荷包鸡蛋面热腾腾出锅了。味道实在太香,厢房内的江闲月都闻到味了。 “姐姐”富贵敲门,“饭已经做好了,歇会儿出来吃饭吧。” “富贵儿,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大方便,可以麻烦你帮我送进来吗” “没问” 一旁的沈玄冷冷打断“她没长腿还是怎地,不出来吃,还让人送去” 话说的够明白了,自个儿出来吃 江闲月身心都扑在了笔墨纸间,连头都没抬一下“你先放那儿吧,等我空了就过去。” 富贵没说什么呢,沈玄却已然不干了“富贵要等你一人才能洗碗不成。” “不用,一会儿我自个儿洗便成了。” 沈玄忽然放下筷子,右侧上牙没由来的一阵钻疼,想来最近杂事繁多,上火了。 傍晚,沈玄从张颂文那处回来,抬眼拧去江闲月的房门紧闭,他走进厨房,笼盖下的鸡蛋面一动未动,早已坨掉。 “公子这是饿了”富贵在锅底添了把柴,“您等下,马上就好了” 沈玄顿了顿,却是答非所问“富贵,我好像生病了。” “啊”富贵一时怔忪,还以为听错了,要知道公子一直都是流血也不会告诉旁人的倔强性子,这突入其来的柔弱是何状况后知后觉站起身,“那、那公子应该去请个大夫。” “不用,”沈玄转身,“休息一下就好。” “这如何使得,我去给您抓药,还要有个人照顾您才成,我去叫姐姐”富贵说罢便后悔了,二人一向不和,如此做公子岂不会生气 咦沈玄未发一言,这算是默认了 “姐姐快出来,公子病了” 好家伙,吃人家、住人家的,还要想方设法让他心悦于己,江闲月赶忙放下笔,过去表示一下“关心”。 正堂内点上了蜡,荧荧灯火照着沈玄冷峻的侧脸,他坐在软榻上,眼瞧着案上的那株兰花。 “阿玄这是怎么了”江闲月在他一侧坐下,“是不是旧伤没好利索,拔涉出病了” 沈玄也不看她“小风寒而已,江小姐还是回房去写话本吧。” 江闲月双眼紧紧地盯着沈玄,秋水含情,娇语婉转“那怎么成,你明白的吧,我是担忧你的。” 明白什么呢,沈玄想,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再者说了,我生病那次,富贵跪着哭着求你照顾我,阿玄委屈自己在我房里宿了一些,结草衔环,你讲过的。” 沈玄倏忽抬眸,他目光冷厉专注,轻而易举将江闲月裹挟“就是结草衔环吗。” “啊”江闲月没明白他何意。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路过的富贵一脸不解,“公子,我何时跪着哭着求过你,是不是你”他突然噤声。 气氛骤然凝结到冰点。 江闲月恍然大悟,笑容狡黠“阿玄,你想宿我房里,不用拿富贵当挡箭牌的,我竟不知阿玄对我如次情深” “做梦”沈玄气急,“我那日,那日” “如何” 沈玄腾地站起,冷哼道“江闲月,收起你的花花心眼,不要有甚想入非非我与你,绝无可能”他绝尘而去,两步后又折了回来,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江闲月,快言道“给晚娘,不要说是张颂文送的” “为何不说” “我怎地知道” 说罢,大步流星而去。 “公子,我还用去请大夫吗公子”富贵摇头叹息,男人心,海底针。 再说那林至会,虽心里明白小娘子绝非同类,可贪恋她的颜色,自是夜夜欢好,欲罢不能。 没几日,他老婆从娘家回来,这林夫人泼辣跋扈,他一向惧内,再不敢明目张胆与屏中娘子共度春宵,可又实在舍不得小娘子。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将屏风搬进书房内,每夜在老婆那儿行事之后,趁人睡着再来书房。这般一来二往还不到两日,他身体便虚脱憔悴到极致。 这晚洗漱后,林夫人缠着要与林至会亲热,疲倦无力下他只好服下那龙虎之药,兴致上来了,正欲行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一口鲜血喷涂而出,尽数吐在林夫人的身上。 “夫君”林夫人赶忙坐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寝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娇媚动人的小娘子盈盈而入,笑道“你说他是怎么了” 林夫人的脸当即阴冷下来,怒目道“你是何人哪里来的狐媚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