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很忙》 1.第一章 近来,盛安贵族圈有个隐秘的消息。 摄政王终于同意让远在赵郡的那位回皇宫了。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陛下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继续当个闲散皇帝,不和摄政王耍脾气了。 “盛安无趣,想必皇宫更无趣。” 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载着一声少女的娇嗔和笑意驶入了盛安,这座大昭的都城。 马车四周有数名男丁成护送之势牢牢的跟着,若有心看,便晓得那一个个都是练家子。 但在盛安,即便是这样的排场,也实在低调。 同低调的队伍相比,马车内就宽敞舒适的不像话了,细密柔软的羊绒地毯铺满了整个马车内壁,挨着车窗的位置放了软塌,其余红木小柜c梨花茶几c奢华又琐碎的事物更是齐全。 然而马车内部却仅有两名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毫无形象地趴在软塌上,双手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悄悄笑了两声,结果还没笑够,等下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娇俏的脸上又带了愁绪。 “姑娘,咱们回来了。”这另一个从衣着看应该是婢女,她掀开车帘看了左右,便同自家姑娘说了这样一句。 随即,又笑道:“如今回了盛安,却再不能叫姑娘了。” 魏元音皱了一双眉毛,愁道:“茭白你可别打趣我了,要知道,自从三岁以后我就没有回过这盛安,原以为一辈子都要蹲在赵郡了,怎的父皇又孜孜不倦地寻着借口将我拎了回来。” “殿下,”茭白叹口气,“即便您是养女,也是大昭最尊贵的养女,是祁安公主。” 就因为是养女还被封了公主,所以才觉得尴尬啊。 魏元音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眼观鼻鼻观心在思索些什么。 茭白眼见自家姑娘面上实在愁云惨淡,不由开始斟酌该怎么劝上一劝。 最后只得宽慰道:“殿下您就放心把,这皇城这盛安乃至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还能有人将您怎么着了去,更何况,又有谁会为难您呢?” 还真有一个。 魏元音动了动唇角,脑海里冒出个不近人情的身影,愈发觉得这盛安其实是龙潭虎了。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马蹄声渐近。 “属下见过祁安公主,公主殿下万福。”不见人只闻声便能听得出字句铿锵,该是沙场上走过的人,而言语清晰,彬彬有礼,声音有意压低,丝毫不见粗鲁莽撞,定也是在皇城内外排得上号的人。 魏元音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就要去掀帘子看。 手指刚碰到车帘的边缘,就被茭白稍稍压了压,她扭头看过去,就见茭白面上带着一丝不赞同微微摇头。 心中又是声叹息,嘴角撇了撇慢吞吞道:“不必多礼,可是父皇要你传话?” 太累了。她张着嘴同茭白对着口型。 当公主实在是太累了。 车外人的答话将声音压的更低:“陛下与摄政王此时正在望仙楼,请您移步。” 话音刚落,车外便递进来了一块玉佩。茭白先接下,反复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交到魏元音的手中。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手感温润,魏元音捏在手里仔细把玩,时不时还举起来眯着眼睛打量打量,仿佛想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久久,前来传话的侍卫才听到车厢内传出祁安公主软软甜甜带着丝丝懒洋洋的声音:“带路吧。” 侍卫愣了愣,却是不好说出让公主殿下先将玉佩还回来的话,只能先应下然后驱着马快走了几步去前面带路。 魏元音是故意的。 她捏着玉佩鼻腔中哼哼了两声。 这块玉佩她的确见过,不过真要数起来却是五年前了,只是不知道那位哪里来的信心,都五年了,还觉得她一眼就能认出他身上带着的玉佩。世人说的不错,咱大昭那位英明神武的冷面摄政王打心眼儿里是个爱记仇的。 “殿下,”茭白忍下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不得不提醒了句,“您留着一块男子的玉佩怕是不太好吧。” 魏元音大大的眼睛写满了不满:“不急,到了我亲自还给他。” “只怕”到了以后您就没那个胆子了。 茭白叹气,咱们的祁安公主,今上的养女,虽不在皇家玉碟上,却是年轻的皇帝陛下唯一的孩子,就算不说如今,就是在被今上收养之前那也是大昭鼎鼎有名的将门之后。 从性格来说,比这全天下的贵女都要活泼,但同样的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甜的让人心都软了。 只是一旦涉及到摄政王,多半就是色厉内荏。 茭白已经开始思索过会儿怎么给自家公主殿下打圆场了。 “您何必呢?”她绞尽脑汁只得了这一句话。 魏元音满不在乎道:“反正他也讨厌我啊。” 茭白一噎,又是无奈。 望仙楼是盛安乃至大昭数一数二的酒楼,而其中最为顶尖的包厢便是蓬莱阁。 魏元音此时就站在蓬莱阁的门前,带她来的侍卫已经进去通禀了,可是她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这不应该。 以她那个父皇的性子,知道她来了应该是最迫不及待要冲出来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她木着一张脸,提了裙角转身就要走。 茭白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公主避之不及的样子,瞬间就也想到了那个可能,心里叫苦不迭的同时就要把人拦下。 “公主殿下” ‘吱’的一声,门开了。 与此同时,魏元音清楚听到了清脆的磕碰声,是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连环碰撞下发出的脆响。 她被这一声惊在原地,背对着敞开的房门不敢动弹。 “祁安公主要去哪里。”就连声音也清冷的可怕,几乎就要把她冻僵了。 魏元音不得不转回身走到门口欠了欠身,不情愿道:“摄政王。” 论起辈分,她本应该用孙子辈固有的撒娇喊上一声‘叔爷’,可瞅着那张同自己父皇一般无二年轻的冷脸实在张不开口,再者,殷予这厮实打实的提点过她一句。 “本王与你父皇年纪相当,这声叔爷还是免了。” 是了,当今皇帝陛下很年轻,不过二十三岁,而他头上压着的那个摄政王皇叔也是和他一般无二的年纪。 魏元音一抬眼就看到了,蓬莱阁内只有殷予一人,也因着这一人,这方圆百里都快成冰窟窿了,也不知道之前的侍卫怎么就好意思说‘陛下与摄政王此时正在望仙楼’。 也根本没想到,殷予竟然骗她。 目的不纯,哼。 她低下头,内心呼唤父皇快点来救人,这个人讨厌自己,自己也不想和这个人面对面。 殷予少年时曾入军队打磨,如今坐姿举止也都带着一股军伍气,再加上上位者的身份,哪怕是一身锦衣端端正正地坐着都掩盖不了从内而外散发的威严。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魏元音,指腹不自觉地摩挲杯沿。 整个人都长开了,容貌比五年前更盛,性情却还是那样,半点都没改,如今又长到这个年纪了啊。 想到这里,殷予皱了眉头,自己千方百计的阻拦都没有拦下那个不着调的侄子想要把她召回来的决心。也罢,他仔细照看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他抬头看向魏元音,就见少女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口,小脑袋耸拉着,落在他眼里真是委屈极了,不由得,心也软了三分。 于是努力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先坐吧,你父皇快到了。” 殊不知,他这一句努力软下来的话听到少女耳朵里就与黄鼠狼给鸡拜年无异,实在惊悚,如天上下红雨一样惊悚。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慢慢瞪大了一双眼睛。 也就再这个时候,从进望仙楼后,第一次看清殷予的模样。 哦,一点都没变。 平心而论,虽然殷予和父皇是一般的年纪,但相较之下,殷予比父皇要成熟有魅力许多,更何况还长了一张英俊的脸,难怪在这盛安里想要当摄政王妃的女人比想要当她母后的女人多了不知多少倍。 “还不坐?”眉头微皱。 果然,刚刚那句柔和了些许的话是她听错了。 魏元音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绕着桌子走到了和殷予直线距离最远的位置坐下,气氛冷的她差点同手同脚。 摄政王今天没事? 怎么没有忙死他! 大臣们喊他回去! 父皇什么时候到? 气氛迷之尴尬啊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就见到一只修长莹白的手伸到了眼皮底下。 “你干嘛?”魏元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挤着木椅一起往后错了几步,最后堪堪扶住椅背才没有摔倒,兵荒马乱的样子吓得不轻。 殷予垂下眼帘,不言不语,只干巴巴地伸着手。 又僵持住了。 魏元音眼神很飘,飘到门口就见到茭白正探着脑袋对口型。 鱼尾,啥玩意儿? 玉佩,哦! 她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位的玉佩还在自己手里呢。 匆匆忙忙地去掏袖子,结果还没掏出什么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叔,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二章 在大昭,只怕也只有皇帝陛下敢如此对摄政王说话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魏元音面前,将她拽到一边仔细瞧了又瞧,确定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怒气冲冲地看向殷予。 “皇叔,你这样就是太不对了。”殷承晖做出一副很痛心疾首的样子,“我自然知道你是讨厌音音的,可却没想到我刚定下酒楼要接音音,你就找大臣拖住我,自己跑过来为难于她。” “这”魏元音试着消化了下自家父皇给予的消息,声音干巴巴的,“其实摄政王他” 殷承晖迅速打断:“音音你不必说了,无论如何摄政王也是长辈,还是你爷爷一辈的长辈,竟如此为难小辈。” 他只是想将自己的玉佩要回去罢了,魏元音如此想着却没有开口,父皇最喜欢胡思乱想,真把玉佩拿出来恐怕就又是一桩事,以后找机会再还给他吧。 魏元音打定主意,开口便道:“摄政王真的没有为难我,只是说了说话罢了。” “说了说话?”狐疑。 她肯定的点头:“说了说话。” “咳。”殷予清清嗓子,“同你商议立后事宜的大臣,并不是我派去的。” 殷承晖听闻,面上浮起三分尴尬,看起来,确实是他误会了,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 “那皇叔为何在这里。”他喃喃问道。 殷予不动声色地又自斟一杯茶:“你被绊住脚,我总归要来看看,以免她自顾自到了皇宫却同你错开。” 也是想起要见见这丫头,日后好多多照拂。 误会解开,摄政王在殷承晖的眼中就如同虚设,他一番心思都放在魏元音身上了,自然没有看到那位向来缜密的皇叔已经走了神。 “宫中规矩繁琐,你虽然封了公主,却不是正儿八经的帝姬,皇叔不肯让我在宫中设宴迎接你,可是若真的不款待你,父皇的心里又过意不去,所以只好在望仙楼定下一桌酒席,你暂且委屈一下。” 这样的啰嗦话让一个帝王说出来本该被笑,可屋内的两个人没有半点不适应。 魏元音抱住殷承晖的手臂使劲摇了摇:“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能见到父皇就很开心了。” 殷承晖拍了拍她的手臂,想起她丁点大的时候就没了亲爹娘,心中更加疼惜。 “父皇一定让你入皇家玉牒。” “痴人说梦。”一声呵斥打断了父女二人之间的脉脉温情,殷予手执茶盏,冷睇着不成器的侄儿,“有本王在,这件事你还是吞回肚子里去吧。” 殷承晖一向觉得他这个皇叔哪里都好,既能替他处理繁琐政务让他逍遥自在,又不像别的大臣王爷那么啰嗦,若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总妨碍他当一个好父皇。 从把魏元音接回皇宫到将魏元音换个姓氏入皇家玉牒,没有一件不阻拦的。 “皇叔。”殷承晖攒了攒底气,“音音已经是公主,再在皇家玉牒上加个名字又能怎样。” 回答他的也只有一张冷脸和四个硬邦邦的字:“魏氏遗孤。” 魏家满门忠烈,将军战死,夫人殉情,全族上下只留了一个女娃娃,简直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皇家再夺了人家的姓氏确实不妥。 但殷予执意阻拦,又岂止是因为这四个字。 他执着茶杯稍抿一口。 太清楚这孩子的脾性了,倘若真将皇室的责任压她身上,她必会努力让自己撑起来,哪怕用命。 魏元音那边却想得更多。 她虽然也不稀罕入皇家玉牒,但却没想到他竟这样讨厌自己,单父皇稍稍提一句就要变脸,实在可怕。 “父皇,我真的不用入皇家玉牒,您想想,殷元音,多难听啊。” 殷承晖稍缓了脸色,他当然知道殷予的顾虑是对的,可是就是不甘心,明明想要给她最好的,让她当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可她却只能做个徒有其名的公主。 “好,你不喜欢,父皇不勉强。”他用食指点了点少女的鼻尖,满是宠溺。 殷予冷眼看着父女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淡淡道:“还是先上菜吧,早些吃完早些回宫,还有许多政务该处理。” “对对对。”殷承晖眉飞色舞地按着魏元音坐下,但接下来的话俨然就把摄政王说的后半句抛到了八百里外,“早吃饭早去玩,你总算是来了盛安,父皇该带着你好好转转的,正巧啊你皇祖母去西山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她不在咱们才能自在。” 魏元音瞅着殷予瞬间冷下去的脸,觉得自家父皇能一直不着调到现在,实在是需要一颗十分强大的心。 前一刻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这扭头就敢继续火上浇油让堂堂摄政王不痛快,厉害,真是厉害。 殷承晖说说笑笑,殷予冷脸相对,魏元音这一顿饭吃得有些艰难,夹在中间就好像冰火两重天,原本有七八分饿意,就在这环境下也饱了八分,一桌的珍馐美味只稍稍动了动筷子就饱了。 所幸,殷予吃完饭就走了,回宫继续处理皇帝扔下的政务。 “宵禁之前回宫。” 而皇帝陛下则眼巴巴地盯着爱女用膳,对于摄政王的离开连理都不理,只是魏元音每每想撂筷子的时候才催一催她多吃几口,最后看她实在吃不下顿时挂了一脸的遗憾。 “音音你该再圆润一点才好啊。” 魏元音也很遗憾,来日方长,她其实并不想刚回盛安就跟在父皇身后大街小巷乱转的,更何况一路走来,盛安明显比赵郡无趣的多啊。 不能骑马,不能踩在板凳上和说书人叫板,还不能边跑边跳。 她只能丧气地跟在殷承晖身后,佯作自己是个大家闺秀,至少对得起这身打扮啊。 但殷承晖是个地地道道的闲散皇帝,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怎么可能真让自家闺女感到无趣,直接带着她出了东城区,直奔西城区。 路上她隐隐听到了议论声。 “也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公子和姑娘,生的好俊俏。” “可不是,老身在这里摆了这么多年摊也只有那些王爷相府家的贵人有这分姿容。” “你这老太婆有意思,在这西城区能见到几个贵人。” 原来这就是西城区啊,听到隐隐的夸赞声,魏元音不由眉飞色舞起来,还是平民百姓有意思,想说什么就说了,比那些达官贵人经常出没的地方不知道自在多少,还很热闹。 走着走着,她开始东张西望,步伐也轻快,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赵郡。 “爹爹。”她颠颠地跑到一个糖人摊前面,喜滋滋地指着其中一个仕女,“我原先在赵郡的时候,最喜欢买这个了,那里的师傅手艺巧,每回我去都能捏出不一样的来,算算也有百八十个了呢。” 这还是殷承晖把她接到盛安以后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多的话。她不开心,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眼看着六岁的女娃娃长到这般年纪,足足八年,真真的当女儿一样疼在手心,他何尝不想让她自在,可是她该订亲了。 “姑娘这是觉得老朽的手艺还不如赵郡的手艺人?”捏糖人的老头留着一把胡子,看起来尽显老态,可是一双目中却透着精神气。 “莫说百八十个,就是千八百个老朽也捏得,不信姑娘你就天天来,倘若有一个重样的,老朽以后就免费给你捏。” 殷承晖捏着扇子敲了敲额头,他也想让她天天都能来,问题是就连他也不敢天天出宫往外跑啊。 “不是啦,老人家。”魏元音笑嘻嘻地否认,“咱盛安是什么地方,那是大昭的都城啊,必然是处处都比别的地方好,只是我在赵郡待久了,猛地离开有些怀念罢了。老人家勿怪,您捏的糖人那肯定是顶好的,瞧着就精致呢。” “哼,算你这小丫头会说话。”老头拽了下胡子,将魏元音原先指着的那个仕女糖人取下来,“小姑娘你是来盛安认亲的吧,这个糖人就送给你,谁也不愿意离开家乡。” “这怎么好意思。”话虽然这么说,魏元音还是笑眯眯地接了下来,“谢谢啦,老伯!” 就在殷承晖以为魏元音真的就打算举着糖人离开的时候,谁知道她竟然跑到了卖糖人正对着的墙角处,那处阴影里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 确切说是一个脏兮兮的女人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女人坐在地上,似乎有些痴傻地微微拍着孩子的后背,那个孩子似乎是睡着了,只能看到后背的起伏,见不到正脸。 见到魏元音跑过去,女人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地向后蹭了蹭:“不不要” 魏元音看她如此警惕,不由在三步外站住,瞅了眼地上的破陶碗:“你刚刚一直在看我,是想给孩子买个糖人吧,去吧。” 她放了几枚铜板在碗里。 “我家音音果然是心善。”走出去很远,殷承晖笑着夸赞了起来,那口气,十分得意他闺女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前面有个杂耍班,每七天才来一次,今天恰巧就有,咱们去看看。” “我只是”魏元音回想着刚看到那对母子时的画面,胸口发闷,不想再接着说下去,又如同刚从望仙楼出来时一样,安安静静地跟着殷承晖扎进了人堆。 “不对!”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时间就要拽住殷承晖说些什么,却见皇帝陛下已经挤到了最前面,连个衣角都摸不到了,面上瞬间带了几分焦急,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跺了跺脚,“不管了,先自己回去看看。” 与此同时,刚刚迈入勤政殿的摄政王忽然心口猛地跳了跳。 他眸色微沉,右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紫带,指尖剐蹭摩挲,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路遥,陛下那边什么情况。” 暗卫路遥:“”殿下您刚从陛下那边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三章 路遥是跟了殷予十年的暗卫,自家王爷动根手指头,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殷予有个习惯,心绪不宁的时候会摩挲腰间的玉佩。 玉佩不见了,王爷在摸腰带。 路遥得出这两个结论后,只能本能控制面部表情,不泄露自己的震惊,开什么玩笑,那块玉佩王爷从不离身,而且他刚从宫外回来,有什么政务会让他如此烦乱? 几乎第一时间,他就想到要问问跟着殷予出去的马力,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力有任务。”殷予捏捏眉心,也知道是自己着急了,消息再快,也有时差。 “王爷!”明明已是深秋,追来的侍卫却满头大汗,匆匆跪地,使得殷予堪堪收回迈进勤政殿的那只脚。 殷承晖身边的侍卫,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 “祁安公主殿下不见了!” “说清楚!”殷予声色俱厉,路遥也是面色一凛,这才刚问起那边的事,就有人报公主失踪。 魏元音倒不是失踪,她是在跟踪。 她去扔铜板的时候,离那母子也仅有三步远,有个细节却是后来回想时才注意到,那幼童衣服破烂了些,脖子那处,露出了一段嫩白的皮肤。 那绝对不是一个乞儿该有的,哪怕被呵护得再仔细。 再联想到那‘母亲’见自己过去时表情是警惕大过害怕,见到铜板后是松口气多于欣喜。 这种人曾经在赵郡很多见,父皇还是赵王时狠治了番才好。 果然,魏元音按原路返回后,墙角已经是空荡荡,再找捏糖人的老伯询问,他就告诉魏元音,他们前脚刚走那母子俩就敛了铜板往相反方向去了。 万恶的拍花子!她恨恨想着,脚下不停,顺着老伯指的方向就一路追。 “今天遇到了个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好似神仙,可惜,岁数还是大了点,身边还跟着人。” 魏元音追着问了几个路人,才见到女人的影子,一路悄悄地跟,跟到了处破败院子,才找到个矮墙头爬上去,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很显然,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与她搭话的男人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应该是一同进了屋里:“有什么关系卖到北很缺媳妇” 魏元音瞬间觉得压根痒痒得很:“姑奶奶的主意也敢打,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摸了摸腰间,忽然就想起,为了摆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进盛安之前特意换了衣服,连防身的家伙也一并卸了,顿时嘴里发苦,想着去喊官兵,但又怕自己刚扭头离开,这院子里的人也跑了。 一双小拳头狠狠捶了捶墙头:“天啊,孤军奋战。” 捶到第三下,少女眸光忽然亮了起来,沾沾自喜地笑了,从墙头捞起一块砖,然后翻了下去。 这个院子里就垒了了两间土瓦房,实在破得不像样,窗户都掉了一扇,屋门上也是一条一条的大裂缝,随着风晃动几下,看着吓人。 魏元音也不客气,直接抬脚踹了上去,这扇门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仿佛悲鸣的‘吱呀’声后轰然倒地。 她掂着板砖冲了进去,里面的情景却让她愣住,没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匪夷所思地咬了下嘴唇,歪着头:“在另一间?” 魏元音有点不太相信是自己眼花了,但还是踹开了隔壁屋门确认,竟然还是没有人,心下一凉,立刻就要后退出去,结果脚下刚动,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她罩了个牢牢实实。 “原本想放过你,倒是自己找了过来,小妹妹,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四周围上来几个人,各个手里拎着长短刀或斧子。 那抱孩子的女人已经洗干净了脸庞,虽然身上依旧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但看起来也是清秀。 魏元音胡乱地撑着渔网,只觉得沉甸甸的,一时理不到边角处,再仔细一看,这网上坠了满满的金属片,四个角似乎是磁石做的,也牢牢吸在地上。 “放开我!” “捆上。”未首的男人见魏元音有要出来的迹象,让人把她双手捉了,就着渔网胡乱捆上。 旁边的女人倒是皱了眉:“这一张脸蛋,可得小心,别让片子划了。” 她上前将渔网小心地从魏元音面上摘开,刚笑了笑想说什么,就被少女一头撞了个踉跄。 “孩子呢?”魏元音杏目圆瞪,便是一身狼狈,满面怒气,也因美人姿态让人生不出一点恶感。 却刺激地男人们更加垂涎。 为首的男人见状皱眉,抬手将魏元音推进了屋:“老实点!” “你!去把门修修。” 就见两个人合起伙把被魏元音踹倒的木门扶起来挡住了口子,屋内霎时一片昏暗,仅能听到外面叮叮咣咣凿木头的声音。 魏元音瞅着裂开的门缝里透出的光,又扭着脖子想越过肩头看看被反绑住的双手,一声长叹:“这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她背着手蹭去了墙边。 西城区康平坊。 两名青年长身玉立并肩而行,一着紫袍,一穿月白,即便两人面色都十分难看,也挡不住路人觉得赏心悦目。 “自八年前出了那样的事,我以为你好歹知道轻重了,不曾想,连个女孩子都看不住,果真愈发出息。” 殷予这一番话,让路遥都惊悚地垂着头,更遑论是被指责的殷承晖了,他现在除了焦急就是发抖,皇叔发怒了,居然对他说了这么长的话! 摄政王殿下面上冷冽,内心却在叹气,这种性格,难怪最后会走到那番田地。 此时,马力捧着一根裹满了尘土的糖人在殷予面前弯下了腰:“陛下,王爷,属下刚刚捡到了这个。” 他比任何人都紧张,王爷特意留下他看顾公主,没想到,就一个错眼公主就不见了,这下可捅了大篓子,失职,简直太失职! “这是音音的!”殷承晖捏过了糖人,眉间焦色更重,“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前面拐角,属下询问了摊贩,他记得清楚,确实有个同公主一般年纪模样的姑娘,并且给了他几文钱询问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殷予把糖人拿到自己手里,转了两转,眸色凝重:“着令羽林军c京兆府封城搜捕,没有找到公主,任何人不得出城。” “是!”路遥和马力答应的干脆,当下就准备兵分两路去通知羽林军统领和京兆尹调兵遣将。 倒是殷承晖犹疑了:“慢。” 他看着自家皇叔,犹豫不决:“音音的名声” 殷予只给了他一个冷睇,随即路遥便恭敬道:“陛下放心,属下去的时候只说是皇城丢了东西。” 他太明白王爷的心意,所以就没准备告诉别人是公主不见了。 殷承晖尴尬地笑了两声,低着头有些沉默。 “你先回宫。”殷予将糖人裹起来,放进袖口,“我也去寻一寻。” “我也去。”此时的皇帝陛下,就像个犯错的孩子,着急却没有多少分寸,只是急于弥补过失。 “你还没明白吗。” “什么?”殷承晖怔怔。 “抱着孩子的女人。”殷予抬脚向前走,“她最在乎了。” 将不明所以的殷承晖丢在原地,紫袍青年似是闲庭信步,但每一步都很稳,也很快就消失在了皇帝陛下的视线里。 殷予并不算了解魏元音,哪怕是在上一世,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最后才对这个足以让他动容的少女稍微明白了些。 但是很晚了。 他没有看顾好她,也没有看顾好她在乎的一切。 所以当情景重回皇兄临终托孤的那一幕时,他这一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我愿意辅佐承晖,愿意当摄政王。 曾避嫌当一闲散王爷,不清楚皇城下多少汹涌,如今前路艰辛,但绝不畏惧。 他怎么能再让那个小姑娘,承担这许多呢。 想到这里,殷予笑了,轻松并且温暖,倘若路遥和马力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能看到王爷笑,太不容易了! 魏元音觉得,自己的一双手一定都磨出血来了。 可是她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也不知道绳子究竟磨到了什么地步。 之前渔网上的金属片如今也算帮了她的大忙,她找了好几个角度,才勉强让一枚金属片插进墙里,然后用来割磨捆绑住手腕的麻绳。 这些拍花子十分老道,绑的扣又紧又难搞,绳子又十分的坚韧,磨了半天,扣子还没开,她的手已经感觉火辣辣地疼了,被娇生惯养许多年,早就忘记这疼的滋味了,顿时龇牙咧嘴。 她最怕的还不是疼。 以这群人的狡诈,说不定马上就要换窝点。 她这一路寻过来时还有个踪迹,可要是被转移了,那就真的要被卖到什么偏远地方去了。 单是自己还不怕,可想到这群人不能落网,已经落在他们手里的孩子也不能被救,她就难过得鼻子发酸。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咚’的一声,魏元音才抬起头,就见到原本已经破败不堪的木门再次被摧残倒地,被一只黑色云锦靴子无情踩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四章 掌下的皮肤细腻柔软,似乎能掐出水来,更重要的是,她的睫毛还在眨啊眨,挠地他手心痒痒,也挠到了心里。 拿刀都很稳的手轻颤了下。 而魏元音并不明白怎么了,她难得见到摄政王的一瞬会有雀跃的心情诞生,结果还没缓过神就被捂住了眼睛。 殷予蓦然放下手:“方才的动静,震下了不少梁上土。” 忽然而生的冲动,不想让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沙土迷了,于是行动在思考之前先帮她捂上眼。 抿着唇,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议,本来迷眼也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他不慌不忙地解开了魏元音被捆绑的双手,又帮她一点一点摘掉渔网,目光停顿在几处被划伤的位置,很是不悦。 “我们快去捉坏人!” 魏元音双手捏住了殷予的小臂,急得差点要蹦到天上去了。 “不急。”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两人接触的地方,没有甩开,也没有不悦。 如果路遥看到了,一定会被再次刷新认知,王爷不是很讨厌别人碰他。 “是不用急。”拍花子的头儿早就听到了动静,看到来者是一个华袍青年时表情很微妙,“那些孩子同你们非亲非故,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就喜欢多管闲事。” “这和亲故又有什么关系了,明明是你们太坏”魏元音气急败坏,使劲跺跺脚。 “今日视而不见,焉知亲故不会有这么一天?”殷予的表情很淡,左手却反手捏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身后,俨然一副保护姿态。 “你放开我,我要和他们拼命!” 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小猫儿,也许是太过激动,白皙的耳朵都泛了红色。 殷予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小时候母妃身边养过的一只白团子,独两只耳朵尖是橘黄的,让他喜爱了很久,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天就死了。 他心口一紧,安慰似的拍了拍少女的手背:“拼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魏元音果然被这种哄诱的口气安抚了,气鼓鼓道:“要凌迟,这种人一定要凌迟!” 摄政王看向那头子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按照大昭律例,拐卖人口确实应凌迟。” “你们” “首领!”一个破烂衣服的人噗通摔趴在了头子面前,“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拐子头儿严厉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人:“看你这点出息,怕什么!” “是是”那人被吓破了胆,说话结结巴巴的,“羽羽林军啊!” 羽林军的动作很快,不但把这破破烂烂的院子围地像水桶一样,更是直接把暗窖和通往城外的通道掀了个底儿朝天,一个人都不肯放过,办事效率把魏元音看的是目瞪口呆。 “羽林军是皇叔亲自调教过的,统领也是皇叔原来的副将。”闻讯而来的殷承晖听到她的夸赞,浑然不在乎道,他更关心闺女身上的伤口以及有没有被吓到。 “所以那些拍花子听到是羽林军就很绝望?”魏元音似有所悟。 殷予心有所感回头望了被押走的一行人,按了按眉心:“你不是关心那些孩子,现在不去看看?” 魏元音一听,立刻就换了一副面貌,眼见暗窖中抱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大多二三岁的模样,心中是又恼又怜,眼看羽林军们足足抱出了八个小孩,心中更是怒气满满。 “那群人真是不得好死!” 最后一个被抱出来的正是之前在街头巷角抱着的那个,此时畏畏缩缩地贴着抱他的羽林军的胸口,一时半会儿不能缓过劲儿来,对眼下的情况很恐惧的模样。 魏元音心疼地走了过去:“乖,没事了啊。” 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背。 男童微微瑟缩了一下,魏元音顿时僵住了手,她恍若无事地收了回来,有些受伤,但是又有点能理解小孩子害怕的心情。 “我我想要娘”男童刚带着哭音开了口,仿佛牵动了什么神经,院子里七八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纷纷喊着要回家要爹娘。 “娘” “我要回家,呜呜呜,我想家” “我要娘” “娘娘在哪儿啊” 若只是一个孩子哭还好说,七八个孩子一起哭,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耳中都如同雷动。 “接下来的事,大约还是要麻烦摄政王了。”魏元音难得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竟然丝毫没觉得这些孩子烦。 殷予并不觉得麻烦,颔首道:“我会命人查找丢失孩子的家庭,把他们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被忽略的殷承晖:“” 好像自己才是皇帝啊,连闺女都这么不给面子,胸口疼 这一疼,他倒是想起来了一件要紧事,拍拍脑门,严肃地看着魏元音:“你今天回盛安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他们都以为你已经回了宫,刚刚靖国公府那边来了信儿,想让你过两日去一趟。” 听到靖国公府四个字,魏元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先代靖国公追随大昭的开国太祖建功立业,是过命的交情,太祖亲下圣旨三代不降爵。 当代靖国公林显育有三子三女,其中,嫡次女就是魏元音那个为夫殉情的亲娘。 虽然是外祖家,但是从有记忆开始魏元音就已经跟着爹娘离开了盛安,对靖国公府对林氏都没有什么印象,只是隐约记得娘并不太愿意提起外祖,理所应当的,她回来时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家子。 她也知道是避不开的,就是想拖着。 见到魏元音僵硬的表情,殷予心中感慨倒是更多些,对于林家人来说,对于这丫头来说,有些心结,太难打开了。于是,他也没有说出什么‘那终究是你外祖’的话来。 殷承晖倒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魏元音的肩膀:“这时候就觉得要是你皇祖母在宫里就好了,指不定能帮你挡下来。” 可是母后带着嫂嫂去西山礼佛了。 于是,他能给自己闺女的也只剩下了无奈。 这朝堂上下,皇宫内外,他做不了任何人的主。 “没事。”魏元音很沮丧,并不是没有事的样子,“不就是见人嘛,我不怕。” 不就是见一群不认识的亲戚吗,一群,即使爹娘都去世也仅仅是一封单薄家信的亲戚。 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觉得那里很堵得慌。一天的兴奋c坎坷都和长途跋涉的疲惫叠加在一起,累得她半步都不想再挪动。 “茭白呢?”她站在原地,表情木然,木然到让人心疼,“爹,我走不动了。” 明明一刻之前还张牙舞爪的少女,现在就好似霜打了的茄子,还向爹爹撒娇。 殷予一瞬觉得千万根针扎进了他心里,这样的魏元音就莫名和脑海里那个影子重合在一起,几乎是瞬间,他攥住少女的手腕,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院外停着的马车。 殷承晖:“” 发生了什么? 等等!他立刻追了出去,惨叫道:“皇叔,音音是在冲我撒娇啊!你不能抢我的活儿!” 大昭的后宫没有皇后,更没有什么公主皇子,只有太后只手遮天,还有几个并不怎么受宠爱的妃嫔,这就是后宫全部的人口。 于是魏元音的宫殿就被安排在除了太后寿宁宫和皇后凤梧宫之外最庞大精致的宁馨宫。 这座宫殿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主人,虽然有宫人日日洒扫,但依然没什么人气,冷清许多,即便这样,魏元音也依旧倒头就睡,再也顾不得其他。 什么公主礼仪,什么靖国林府,都统统一边去吧。 见闺女分分钟入睡不再搭理自己,殷承晖食指蹭了蹭鼻尖,帮她掖夜被角,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门,大昭的摄政王就如同一座山一样负手立在那里看着庭院中的景色。 “这些年这里并没有荒废。”他难得知道自己皇叔在想什么,搭了一句话。 “嗯。”目光一寸寸扫过庭院中植的各种树木花草,似有怀念,随即淡淡道,“将那些菊花都除了吧,她应该不喜欢。”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魏元音。 这下殷承晖惊讶了,瞅着如今开得正好的各色菊花,不免惋惜,更重要的是,他那将母亲看得顶重要的皇叔居然开了这样的口。 不等他问,就听殷予蓦然道:“都二十年了,过去了。” 何必总留着旧物,让别人也跟着一遍又一遍地伤怀呢。 宁馨殿原本是殷予生母——陈贵妃的寝殿,自打高祖皇帝驾崩,陈贵妃成了陈太妃,立刻就搬了出去,没两年也撒手人寰。先帝不好女色,这宫殿自然也就一直放着了。 “等她睡足了,就把牌子也换了吧。”殷予没什么表情,抬脚就要离开。 “皇叔。”殷承晖忽然叫住他,“你怎么就知道那些人是拍花子,怎么知道音音很在乎这些。” 因为,我认识三年后的她啊。 殷予没有回答,反而垂下眼帘,唇角轻勾了下:“这几年,京兆府又懈怠了。” 说罢,又只给皇帝陛下留了个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五章 殷承晖半点也不想委屈了自家闺女,于是,被魏元音改过名字的回音宫足足拨了七十六个宫女宦官,还不算最外围洒扫的小宫女太监。 就连她去靖国公府,都要求一个管事姑姑,四个大宫女以及两位大太监跟随,更别说那些随行侍卫了。 出了宫门也不过两条街就是靖国公府,弄得如此浩浩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示威。 “茭白,我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啊。” 纵然有那么多宫女,可对她来说,还是不熟,于是更加万分想念还在路上的那些贴身侍女。 “我的好公主。”茭白笑了笑,“您可别害怕,您要是都害怕了,我们更加忐忑了。” 她没有办法给公主殿下出什么主意,她们几个都是公主六岁被今上收养的时候调过来的,从来没有听公主提过外祖家一句。旁人那里倒是听到过几耳朵,也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魏元音更加戚戚然,愁叹道:“你看,我就觉得回盛安不算好事。” 同在马车内的另外一名大宫女倒是先笑了:“公主您这话说的,陛下是想给您寻一门好亲事啊。” 茭白听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知道说话这个是叫榛叶,暗暗记了一笔。 回音宫调来的这批人良莠不齐她是知道的。只是公主用不惯便罢了,这些人竟也侍候不惯,这不,这里说着话竟然敢插嘴了。 呵,也难怪,见够了宫里的富贵,又怎么会把个身世落魄的养女当回事,却忘了陛下待公主多用心。 公主不介意,她却不能放任。 正想说什么,手背却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下,抬起头,就看到公主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是她做的。再仔细一看,这三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靖国公府大门前。 望而生畏。 所有第一次到靖国公府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魏元音更是。 同她在赵郡见惯了的带着金戈铁马气的府邸不同,靖国公府处处都透着历史的沉淀,以及诗书满卷的气息。 不愧是 文臣巨擎。 三任皇后,两任宰辅,桃李撑着朝廷半边天。林家,确实是大昭世家里的领头羊。 可惜,他们向来不喜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魏元音站在大门前时,望着那块开国皇帝赐的牌匾还觉得滋味莫辨。 迎接魏元音的管家恭恭敬敬但也不卑不亢,只是客客气气道了句:“公主殿下请这边走。” 唯有茭白紧随着她落后半步多,其余人大多低眉顺眼地跟在最后面,显示对靖国公府的恭敬。 “殿下刚刚为何不让我教训她。” 魏元音抬着头,见管家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轻声道:“没说错啊。” 茭白知道,自家公主看起来跳脱,心里却很有主意,该撒娇撒娇,该装可怜装可怜,就图个自在。 这盛安却是最不自在的地方。 管家把魏元音他们带到了花厅,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然连待客的样子也不摆。 魏元音方一露脸,花厅里七七八八的人便站了起来,该行礼的行礼,该客套的客套。由着管家为她介绍明明是她亲人的这些人。 “国公爷进宫了,走之前交代您等他回来。” 魏元音颔首,依着礼坐到了大舅母身边。 靖国公中年丧妻,并未续娶,而他那些妾室也不会出现这场面上,如今后宅当家做主的是她的大舅母苏氏。 苏氏进门早,异常清楚自己的小姑子出嫁前和府里的弯弯绕绕,于是看到这个甜美可人的小姑娘难免有些怜悯。也知道公公让她回来也只是为了面上。 魏元音是陛下养女,又在外面待了十多年,如今回盛京,怎么也应该举办个花会诗会,让小姑娘正式走进贵女圈里。 可是举办宴会的人选却耐人寻味。 皇帝不适合出面,但他没有立皇后,更没有其他公主,而太后娘娘呢,又早早去了西山,要过些时间才能回来。 算来算去,最适合做的,却是魏元音的外祖家。苏氏原本拿这件事问过大老爷,大老爷也在国公爷面前问了问口风,国公爷却没有答复,只下了帖子要魏元音回来一趟。 倘若魏元音离开这个门后,国公府却没丝毫消息要请人办宴,那她以后只会更尴尬。 “刚回盛安,可有什么不适?”苏氏对魏元音是愈发怜悯了,“无论是金银首饰还是诗词琴画,盛安与赵郡都略不同,若得空了,倒不妨和你二表姐交流交流。” 魏元音知道这是苏氏的善意,也知道这份套近乎多半来自于自己的身世以及父皇,但还是心领了,她歪着头看了看右手边第三个圆脸姑娘。 那是苏氏的二女儿,林盼,同苏氏一样眉清目秀,只是眉眼间多少带了愁意,仿佛有化不开的心事。 “我听父皇提起过,靖国公府的公子贵女都极善诗书,二表姐必是其中佼佼。” 她没说的是,父皇还说了,现在这形势下,女儿家虽然读书越多越开眼界,却做不了什么,只是平添烦恼。他不希望自家宝贝闺女烦恼,少读些就好。 “哪里,只是你外祖父也要夸上几句罢了。”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家儿女被外人称赞。 于是苏氏表面谦虚,却例行将靖国公的夸奖拿出来提一提,毕竟在文学造诣方面,她公公极少夸什么人。 说了几句,便招呼着林盼过来。 林盼对自己这个表妹也很好奇,以往别人夸她的时候,总要带上一句,快比上以往的二姑娘了。她知道这一句里的二姑娘是她的二姑。 二姑很厉害,从小听到大,她便觉得自己一直比不过二姑,可是还想比,只是二姑不在了,那自然就成最好的了。如今二姑的女儿却来了,她不免生起了攀比的心思,想来二姑教女儿也是很好。 “表妹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魏元音极自然道:“什么《茂林杂谈》,《东伶记》,《古今笑谈》之类的。” 林盼瞬时面色一僵,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表妹说的这些不是话本就是野史要么就是不入流的地域杂集。 但既然搭了话,总得笑着接下去,只勉强道:“表妹果然博闻广记。” 魏元音点头:“博闻广记算不上,只是觉得有趣。” 当然有趣了,这哪里是诗书世家的人该读的书。林盼对这个表妹彻底绝望了,应付也显得淡泊。 不想再聊这些杂谈,可是魏元音却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其中去世,在做的林家姑娘们多半都觉得这未免太俗气了些。可因着魏元音是公主的关系,也免不得要附和。 苏氏看着这场面倒是欣慰。 茭白却是抿着唇偷笑,公主这是故意的,知道林家女儿们清贵,怕她们找她掉书袋,就找了个由头开始讲话本。 也就在这时,引她们进门的那个管家又来了。 “公主殿下,国公爷请您去书房。” 魏元音点头向苏氏告辞,又一一同姐妹们说下次再继续聊,无视那一张张铁青的脸,抬脚就要跟上去。 茭白自然也想跟着。 管家却上前一步拦了下来:“国公爷吩咐只许公主殿下一个人去,姑娘还是在门口等一等吧,等公主殿下同国公爷见了面,老奴会把殿下妥帖送出去。” 魏元音也回首,冲着她笑了笑:“我见外祖父嘛,去去就回。” 茭白只好立在原地,见魏元音拐了弯才回身冲苏氏行礼:“既然管家已经发话了,我们去门外等便好,只是怕还要烦请夫人身边的姐姐带一带路了。” 苏氏颔首,点了身边的大丫鬟带着茭白等宫女宦官一同出去。 魏元音在管家的带领下到了书房,管家隔着门禀报了一声:“国公爷,公主殿下到了。” 久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略苍老的声音:“进。” 管家当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魏元音手指微缩,上前一小步,抬起双手放在门扇上,似乎鼓了鼓勇气,才使劲推开了这两扇门。 她没有立刻迈进去。 靖国公并没有在处理什么公务,只是站在桌案前,只给她留了个背影,从背影看,这是个高个却感受的小老头,头发几乎见不到什么黑色,又穿着深蓝色的布袍,看起来暮色沉沉。 “进来。”异常冷硬的两个字。 魏元音怯场了,站在门口,想退却退不得,不想进却一定要进。 只好微微提起裙摆迈了进去,难得做出一副自己是淑女的模样。 门在身后被关上,书房里又有些阴暗了。 靖国公转过身来,魏元音这才看到他手里正拿着一道折子,却依旧不敢抬头,去看看这位外祖父的脸。 “这是本侯上奏请陛下召回成安王的帖子,被摄政王打回来了。” 魏元音心里一悸,呆呆懵懵地抬起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她已经看清了外祖父的容貌,消瘦,川字眉,一把花白的山羊胡,五官组合起来莫名让人感觉异常严苛。 “本侯也不和你兜圈子了。陛下宠爱你,强拧过摄政王让你回盛安,本侯希望你能说服陛下,继而也说服摄政王,召回成安王。” 魏元音彻底懂了。 成安王,先太子遗孤。 她觉得心有点凉,原本的忐忑,以及最后一点对亲情的希冀,彻底被这一句话浇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六章 魏元音走出靖国公府的时候还觉得浑浑噩噩的,不大记得清是怎么回复靖国公的了。 似乎是甜甜地笑了笑,明媚地答了一句朝堂上的事情她绝不敢开口。 记忆最清晰的便是她如此拒绝了外祖父后,那张干瘦的面孔上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厌恶,那一瞬,她心里是痛快的。 你不让我如意,却还要我将你当长辈尊敬。想什么呢。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更恶心的还不是这种态度,而是她离开前,靖国公又添的两句话。 “果然和你娘一样没良心,你就不想想你的亲事和未来?” 魏元音怒急,差点冲上去把这老头推一把,可真迈开步子,理智又压了下来,为了这么个老头子,让父皇为难,让自己被群臣指着脊梁骨,值吗?不值。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走了。 一路赶回皇宫,她先去了皇帝陛下的乾宁宫。 “音音回来了,怎么这么快。”皇帝陛下此时正在廊下逗八哥,见到魏元音就是眼睛一亮,“给你看个好东西。” “小八给音音公主请安,给音音公主请安。”八哥在笼子里抬了抬脚,拍马屁道。 魏元音被八哥吸引了一瞬的目光,又收了回来。 殷承晖当然看出了她此刻愁眉苦脸:“怎么了,靖国公府谁欺负你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说不上,反正就跟吃了一万只蝇虫一样恶心。” 皇帝陛下想了想那画面,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得多恶心啊。” “来,跟父皇说说,父皇给你报仇去。”殷承晖吩咐宫人伺候好这八哥,扯着自家闺女的袖子进了殿。 他过得很是不拘一格,身边挑的宫女宦官,有能帮事的,也有会玩乐的,所以他虽然散漫又不着调,也仅仅是不理正事,倒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不闯祸,不和摄政王唱反调,安安稳稳地当着大昭的吉祥物。 殷承晖自己撸了袖子给闺女斟茶倒水:“说吧,那混老头子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满满的嫌弃。 魏元音捏着青瓷杯看了一会儿,才闷闷道:“爹,为什么摄政王不肯让表哥回来。” 她这次没有叫父皇,还是如殷承晖未回盛安即位时一般。 也就是在殷承晖即位后,摄政王第一道旨意便是要成安王去封地,无圣命不得回京。没有和任何人商量,雷厉风行地将人送出了盛安。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求陛下与摄政王善待先太子遗孤的那些人只觉得荒唐。 魏元音是没有见过这位表哥的,也许很小时候见过,但她忘了,只是偶尔想起来觉得惺惺相惜。 她爹和先太子是至交好友,又是连襟,两人共同领兵,然后一同在与西秦的战争中阵亡。这位表哥的情况比她好点,她娘自尽了,当时的太子妃大林氏却没有。 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原本是太子的嫡长子,离皇位只有两步。却没想到先太子一朝战死,先皇不得不改立嫡幼。 两名遗孤倒是不约而同得了封号,成安王,祁安郡主。 就为了这两分身世的惺惺相惜,她自打被父皇收养后本应该称成安王为堂哥,却依然按照母亲那边的备份叫声表哥。 殷承晖听见魏元音提起这个人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撇撇嘴道:“你问这个啊,我也觉得皇叔苛刻了,也问过,他只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心不足蛇吞象?魏元音怔住。 皇帝陛下抿了抿茶又道:“虽然觉得对不起皇兄,可是我也没办法啊,你的事情皇叔并没有咬死,廷轩的事情却是提一个字就要翻脸的。” 没看见那群嚷着先太子为国捐躯我们要善待遗孤的老臣怎么去怎么滚回来的?嘁,音音也是遗孤,也没见这么用心。 “那老头子想让你开口说话?”皇帝陛下浑然不在意道,“爹呢得教导教导你。” 魏元音看他不着调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笑眯眯道:“爹您请说。” 寻常人家父女都不似这般模样,普天之下,也只有她家了。 “关于这些正事啊,别心烦,也甭惦记,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他吧唧了吧唧嘴,“嘿,反正一切都有皇叔在呢。” 魏元音:“” 她忽然觉得摄政王真是好脾气,有这么一个皇帝跟这里杵着都没有谋权篡位。 正在听暗卫汇报的摄政王忽然鼻子有点痒。 “所以,现在公主已经回宫了?”听了马力说的事情,他觉得很烦躁,手里翻着折子半天都没看下去。 马力不敢多嘴,只是看了路正眼观鼻鼻观心的路遥后恭敬回道:“是,公主殿下此时正在乾宁宫。” 殷予勾了勾唇角,受了委屈回来告家长,也算是她的风格。 但想到她受委屈的原因,不免又阴沉起来:“林家当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了。” 冷飕飕的一句,让两名暗卫直心颤。 可不是吗,即便是个养女,那也是大昭目前唯一的公主殿下,竟拿婚事来威胁,当真觉得靖国公府就能在大昭一手遮天了。 殷予不高兴,他既然不高兴了,那自然不能让别人高兴。 略略思索一番,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让路遥送去肃王府。又拿了吏部尚书递来的考核折子,着重圈了几个名字。这是他觉得需要重新评考的。 马力自然又被派去继续悄悄暗处保护魏元音。 他走出殿门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瞅着将信往胸膛拍拍,一脸心满意足的路遥,忍不住开了口。 “殿下,怎么忽然这么在乎公主殿下。”前两天把公主丢了,他足足挨了十板子,还是因为公主还需要他保护,这才从轻发落,不然就殿下那表情,五十大板总逃不掉了。 “忽然?”路遥摇了摇头,看破不说破,要知道,公主没回来时候,每个月都要赵郡那边的眼线报下公主近况,殿下单单只让他经手,又不放心信鸽信鹰,只能来回跑马,跑的他坐骑都瘦了。 “你只记得,好好保护那位,还像今日似的常报消息,以后好处少不了。” 说罢,路遥拍了拍马力的胸口,吹着口哨走了。 马力捂着胸口,一脸茫然:“啥?诶,你走什么,把话说清楚!” 林大老爷察觉到自己可能是犯了小人,他不过就是翰林院里一编撰,往日的官员评考也都是架子功夫,如今却要重新评他,不但重新评了,还没过。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等回到了家,知道在礼部挂职的三弟也没过,这表情就更微妙了。 结果,也不过就两三日的功夫,依靠林家门下的那些官员纷纷上门想要询问靖国公这次评考是怎么回事。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他犯小人,是有人想搞靖国公府。但是,这全盛安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本事 “还能有谁。”靖国公沉着脸,“魏元音回去以后必然是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 提起这件事,林大老爷微愣:“父亲,您和音音提了?再怎么说” 靖国公打断了林正则的话:“音音?你将她当外甥女,她可未必将你当舅父,不帮忙便罢还如此添乱,果然同她那娘一样。。” 林正则噤声不语,心里多少觉得憋屈,无论多少次,父亲提起妹妹妹夫提起妹妹的女儿都是这副样子。偏偏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窝窝囊囊地听着,然后憋在心里为妹妹难过。 “那公主殿下,我林家果然高攀不起了。”靖国公见了儿子的窝囊样又是冷笑,“摄政王为她出头,你还替她担心什么。” “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若是觉得这一家老小还都指望着我,那就把林家的利益牢牢抓在手里,别再那么没出息。” 想到大儿子当年做的蠢事,他心中又是恼怒,不免咳了两声:“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为你请封世子,你也拎不清,太令人失望了。” 帮助自己的妹妹就是拎不清吗?林正则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难过。 “父亲您请注意身体。”他只好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 “这次评考的事情竟没有人提前知会一声,以至于连我出去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就已经下了定论,摄政王如今在朝野已是只手遮天。”靖国公沉声道,“再放任下去,皇室正统危矣。” 林正则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皇帝陛下都不在意,您何必呢。 “起先还觉得魏元音那丫头能顶上些用,如今看来,还是要靠自己,正则,你再去联系人,上书请成安王回来。” 林正则喏喏应了几声,从书房出来就见到二弟三弟都等在门口,尤其是三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大哥,您何必呢,父亲吩咐什么做就是了,终归都是为了林家好。” 林正则定定看了林家老三一会儿,这才是父亲想要的儿子啊。他又把视线移到林二老爷身上,微微点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离开去办靖国公交代的事情了。 林三老爷嗤笑了声,拿胳膊肘捅了捅林二老爷:“你瞧大哥那样,好像丢了魂似的。” “大哥他”是这盛安里还有良心的人,只是这良心太懦弱了。林正言看着大哥的背影,轻微的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七章 魏元音去靖国公府的时候是光明正大去的,可是出了那道公府门后,身为外祖家,整个林府再没别的动静。 盛安贵族圈觉得很微妙,看来这位公主确实很不讨靖国公喜。 一时,原本观望是否要交好魏元音的人们更加犹豫了起来,结果不曾想就出现了林家从属官员评考被挂掉的事情。 这梁子结大了,许多人纷纷叹道。 朝中一半的官员站了队,却不是给魏元音,而是看起来在倒霉的靖国公府。 “靖国公一心为朝廷,怎奈何遭小人谗言。”这样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出现在朝堂中。 “岂有此理!”殷承晖气呼呼地撸了袖子,“使心眼到个小姑娘身上,看我不去打他们!” 殷予撂下毛笔,抬头看了眼殿外正在逗八哥的少女,瞥着侄子淡道:“你急什么。”没看到正主在那里还恍然无事的样子吗。 急,当然要急。皇帝陛下却在对上皇叔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时,将话咽了回去。 “林家这次太冲动了。”殷予凝神,指尖缓缓划过宣纸边缘,突然冷道,“她到底是女孩子,女孩子的事情到底还是女眷们说了算。” 没错,的确是女眷说了算。 纷纷扰扰的消息才传了不过一天,就被肃王府要办秋菊宴的消息压了下去。 第一张帖子是递到回音宫的。 “肃王府?”魏元音捏着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些恨自己怎么回盛安前没好好背一背皇族关系了。 大昭目前还没有异性王,肃王和父皇是什么亲戚来着? “殿下,肃王是陛下的堂兄,先肃王曾经也是养在陈太妃名下的。” 记在陈太妃名下的儿子,那和摄政王也算得上是一母同胞了。那算起来,当今这位肃王应该和摄政王更亲近些,怪不得敢做得罪靖国公的事情。 魏元音自嘲地捏着帖子在掌心拍了拍,她现在就是个鬼见嫌,大多寻常的人家都想躲着她,没想到肃王府竟然肯帮忙破这局。 帖子是仿着秋叶做的,角落里绘着一朵千丝菊,帖上一笔娟秀字体用洒金徽墨细细记了时间地点,对魏元音盛情相邀,而落款是殷瑶。 茭白在后头见了,点头道:“殷瑶姑娘是肃王府的嫡长女,与殿下年岁一样,如今是盛安之中风头最盛的贵女。” 都传殷瑶琴赋皆通c礼义兼具,最是大家嫡女之风。 由这样的一个人来出面邀请,表现出对公主的重视,最合适不过,也最落靖国公府的脸面了。 魏元音远在赵郡的时候就知道,在盛安这个地方,世家大族的贵女们最喜欢跟风,如今,大底都喜欢跟殷瑶的风,而现在殷瑶第一个邀请了她,只要宴会上不出什么岔子,她也就算融入这个圈子了。 魏元音的兴致却不高:“这位不会和林家那个二表姐一样,也是个掉书袋吧。”她已经记不太清那位表姐到底叫啥了。 “殿下,这人啊,一人一个脾气,总不能人人都和林家二姑娘一样。” 魏元音深觉有理,让茭白将帖子收好,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她也是等这宫殿挂了回音宫的牌子才知道这原来是殷予母妃的寝殿,一开始还想把牌子换回来,可又觉得做作,干脆就当欠了他一个人情。只是那些菊花她到底没让人铲了,只是挪了挪地方,在另一侧搭了架子移了她爱的蔷薇。 如今菊花开得正好,朵朵大如斗,浓粉淡白皆有,但也让人生不出这些花在争芳斗艳的感觉。 “都说什么人爱什么花,没想到荣宠一时的陈贵妃是个淡泊的人。” 魏元音托着下巴坐在石桌旁,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 “你不爱它们,为什么还留着。” 神不知鬼不觉,殷予十分突兀地就出现了。 魏元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有些目光呆滞地看着长身玉立的青年,今天他穿了身玄色长袍,暗纹是比较老气的吉祥如意,但是丝毫不损这个人的英姿,啧。 “摄摄政王。”她有点喘不过气,不是男人不能进后宫吗! 殷予视线略过高矮不一的菊花,最后落到魏元音的身上,少女仿佛被吓到,面上的惊恐根本没有丝毫掩饰,原本托腮的双手此时抠住了石桌面,他几乎能想象到,等他一转身,小姑娘估计就会不开心地捶桌子。 他本来在办公务,听到马力说帖子已经送进宫了,就不免想来看看。 她有没有好一点,有没有稍微宽心一点? 然后就听到少女感慨他的母妃。 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酸涩,大概很少有人再提起一个二十年前的后宫女人了,还对着她最爱的花。 “习惯吗?”他坐到了少女的对面,视线落在那双莹白的手上,皓腕露出一截,右手腕带着一条红绳编的手链,坠饰有一半藏在袖子里,好像是花。 魏元音手指微微缩了下,仰头笑道:“习惯啊,我在哪里都习惯的。” 殷予看着这个笑容心中一动,也被勾的舒心,唇角稍稍往上翘了翘:“肃王一家人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少女怔了怔,他竟然是过来宽解自己的? 年轻的摄政王却将视线瞥到了菊花丛上:“母妃得宠甚久,却一直没有子嗣,父皇怜她,恰巧一个才人难产,孩子就被抱到了母妃身边。” “那就是肃王?”魏元音好像听故事一般听殷予说着这段往事,也不怕他了,笑眯眯的等着下文。 “是。”殷予淡淡道,“母妃将他养的很仁厚,父皇一度想将他立为太子,母妃担心孝敏仁皇后不满,拒绝了,他也从来没有怪过母妃。” “那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啊。”魏元音歪着头想着,“然后宸威皇帝就立了先皇为太子?” “嗯。那时候我也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肃王倒是一直亦父亦兄待我。” 魏元音努力点点头表示明白,忽然愣了下,匪夷所思地看着殷予,他他怎么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还讲了肃王和他的渊源。 表情瞬间变得匪夷所思,殷予也看出来了。 “我知道你功课没做好。”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本小册子,“拿去吧。” 暗处的路遥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结的盛安重点人物重点关系,自家王爷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出去了!这么轻描淡写,人家妹子怎么可能知道有多珍贵呢! 魏元音抬手去接,手链上的玉坠完整地露了出来,是朵蔷薇花,白玉透着微粉,很精致好看。 但是完全没有少女好看。 她是盛安最娇艳精致的花,殷予嗖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捏着书册的手指不由紧了紧,教她一下没能抽走。 “摄政王?”魏元音疑惑地看了青年一眼,不会是舍不得吧。 殷予眸光晦暗,蓦然松开手指仓促站起来:“你慢慢看,我去处理政务了。” 步伐匆匆地离开。 魏元音瞅着那背影,莫名觉得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啊,然后百无聊赖地翻了翻他给的册子,不由看入迷了。 这可比书库里那些有趣通俗多了,既有关系表,又有小像,啧,再也不用担心参加宴会认错人了。 “殿下。”一名宫女站到了魏元音的身后,“您小心着凉。” 魏元音回头,正对上对方勉强从自己手中书册上收回的目光,似乎没有准备她仓促的回头,那目光里还有点惊慌。 “榛叶。”魏元音合上手中的书册,“你原是哪里调来的。” 自从那日从靖国公府回来后,她就没有把这位放在心上,而这位似乎受了茭白的敲打,也没再做过什么过于过份的事情,只是今日,她望了一眼摄政王离开的方向,莫名觉得嘲讽。 榛叶恭敬行礼:“奴婢原是未央宫的宫人。” 她们都是打小就进宫的,有的时候碰对了主子还能有些脸面,也有可能连主子都不会有,只能一日又一日打扫空荡荡的宫殿,未央宫就是这样一座宫殿。 魏元音点头:“你在宫里至少也得十几年了吧。” 榛叶看起来比茭白还要大,茭白都已经十七。 “奴婢五岁进宫,如今已经十五年整。”榛叶回答的很老实。 “嗯,该找个人家嫁出宫了。”魏元音笑咪咪道,“等月白她们来了,我就命人给你找个好人家。” “公主殿下。”榛叶有些惊慌。 魏元音将殷予给的册子揣好,也不理会面色苍白的榛叶,哼着小曲儿进了殿门,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个宫女计较,茭白八成已经整理出了好多衣服让她去参加秋菊宴的时候穿。 果然,等她进了寝殿,就看到面前挂了一溜的裙子,各式各样,什么颜色都有,不过也大多是她平日里喜欢的款。 “殿下您看看,最喜欢哪套,都是回了盛安以后尚衣局按照风尚给你赶制的新样式。” 女孩子谁不喜欢新衣裳,魏元音也是一样,见到十多件漂亮的新衣裳几乎挑花了眼。 摆在身前比来比去:“太艳了不好,会夺主人的风采,太淡了又不像我的风格。茭白,你觉得呢。” “我家公主穿什么都好看,亮的压得住,暗的也不失色,浓妆淡抹都相宜。”茭白柔和地笑看着魏元音比划,“要不您上身都试试。” “不。”魏元音果断摇头,“都试一试要累死了。” 最后她将视线停留在一套杏红的团蝶百褶裙上:“还是就这套吧,如今天也快冷了,外面再搭个斗篷刚刚好。” 茭白笑着应了,然后就去收其余的衣服。 “殿下。”她边收拾边像寻常一样简单地和魏元音说这话,“刚刚有宫人碎嘴,摄政王在宫外来着?” “是啊。”魏元音想也知道是哪个碎嘴,“聊了聊肃王的事情。” 知道摄政王是为了自家公主好才过来,但茭白还是不免眉头微皱:“摄政王也是很好的人。” 魏元音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生闷气,反而点点头:“说起来我就觉得奇怪,摄政王无论如何都是这盛安头一份了,怎么还没成亲。” 就连她父皇,一个闲散懒惰的皇帝,现在都开始正经八百地讨论立后事宜了,摄政王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属不正常。 “您不知道?”茭白惊讶道,“摄政王原先是有过一个未婚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八章 秋菊宴举办地点在肃王府的郊区别院。 肃王妃也是爱菊花的人,这郊区别院便专门辟了一处园子给王妃赏菊用。此时园内坐的人约莫有了一半,殷瑶是主家,端坐在上首右边的位置,手中捧着茶盏,笑着和旁边的贵女说话,而她左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原本之前坐在她身边的都是与她交好的皇族贵女,如今却空了出来,到底是给谁空的不言而喻。 众多贵女表情微妙地扫着殷瑶和她旁边的位置,有些人明晃晃地露出了羡慕和嫉妒。 “什么嘛,一个养女,也值得这么大排场。”终于有位贵女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种小宴的人也不少,彼此交头接耳,她说话又轻,没几个人听见,但左右的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免不了附议。 “是的呢。”一侧的人附和,“你看那位被安排在了左下首,明明脸都绿了,还在强撑着。” 上座的左下首第一位是位清丽出尘的贵女,身着白纱素锦,整个人仙儿的都快飞天了,只是看着一身朴素,但在座各位多是识货的,一眼就瞧出一针一线都不菲。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那位许久不出门,如今终于出门了,却没想被个养女夺了风头。” “她那年纪也确实尴尬了点,当不当正不正,如她年纪的早就订婚成亲了。” “谁让先前出了那么一桩事,如今就算是再出类拔萃,也没人敢提亲。”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会儿说魏元音当不起这座位,一会儿又说那江远侯府的苏碧风光了好多年,如今却先后被殷瑶和魏元音给比下去。 如今魏元音还没出场,就真真是出了名,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殷瑶坐在上首虽然说着话,也不住地往外头瞥,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称奇,怎么,这位盛安人人称赞的贵女竟在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通传,祁安公主已经到园外了。 殷瑶蓦地站了起来,就看到花屏处转过来一个杏红色的娇小影子,再走近一些,便见来人容色娇艳又精致,白皙如玉的皮肤把在座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让人恍惚觉得这样的美不该在人间。 她三步并作两步迎过去,站在魏元音面前行了礼。 众贵女这才从这惊人的容貌中回过神来,纷纷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自打回了盛安,魏元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不免局促两分,笑道:“这是康乐郡主的宴会,都这么客气做什么。” 然后才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名动盛安的少女,和自己一般的年纪,却穿着老成稳重的玄色织锦裙,上面银线绣着大朵的莲花倒是淡去了三分老气。 对方热切地握着魏元音的手,将她带到了位子上:“我这里的茶粗的很,比不得宫里。” 魏元音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眉毛微挑,有些诧异:“茉莉?” 她自己自然是喜欢茉莉茶的,只是今天是秋菊宴,她还以为会是清一色的菊花茶。 殷瑶笑眯眯地看着魏元音点头:“别见怪,我确实打听了你的喜好,这茶也就给你独一份的。” 既不掩饰自己打听了别人的爱好,也不掩饰对魏元音的殷勤,不免让她更加觉得奇异,她扪心自问,自己也没什么值得这位贵女里的第一人特殊照顾。 若要仔细想想,难道是因为摄政王? 魏元音刚抿了一口花茶,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噎住,再怎么说,摄政王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 “打从知道你回盛安,就总想着见见你。”如今魏元音来了,殷瑶是一点也顾不得和旁人说话,只拉着魏元音,“只是我大哥婚事在即,这肃王府多少抹不开,这才耽误了。” 魏元音总觉得这康乐郡主对她的亲近熟稔有些诡异,但碍着要给主人家面子,值得应道:“早在赵郡就听闻了康乐郡主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里带了江湖气,逗得殷瑶乐了。 “你也别叫我什么康乐郡主了,就叫阿瑶,我唤你一声阿音如何?” 魏元音应了,她以为接下来就是例行的比一比月份,再比一比生辰,好呼个姐姐妹妹的,心中叫苦不迭,却没想对方却话锋一转。 “往后你还要多出来,就该多熟悉些人。” 魏元音出来前足足看了两日殷予给的册子,可册子上的小像画得再真,她多少也有些对不上人。殷瑶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开始悄声给她介绍左右的贵女们。 “那是江远侯府的嫡次女,苏碧,虽然下了帖子,但没曾想真的会来。” 听到苏碧的名字,魏元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娇弱似弱柳扶风,但飘飘欲仙。她不由叹了一口气,真替摄政王惋惜,丢了这么个未婚妻。 据说在殷瑶之前,是这位担着盛安第一贵女的名头,但和摄政王解除婚约之后,这名声就变得岌岌可危,结果三年前,终于让殷瑶给顶了。 魏元音也说不上是可怜她还是惋惜她,只叹口气摇摇头。 才扭头去和殷瑶说话,苏碧那边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稍稍看了魏元音一眼,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帕子。 “盛安玩的花样并没有赵郡多,那些姑娘小姐们都爱面子,哪能真放开玩呢。”殷瑶的话说得很揶揄,她直接将这次小宴的流程单子拿给魏元音看。 魏元音更是疑虑重重,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接过单子大致看了眼,倒没什么诗词歌赋类的东西,足以看出来殷瑶很照顾她,可是这照顾的太过了就让人觉得有点什么嫌疑。一时,她开始觉得是不是殷瑶想要当皇后。 第一轮是要押花王,五盆大小不一c颜色各异的菊花被搬了上来。 “这些都是在这园子里精挑细选,今年长得最好的。”殷瑶同魏元音解释道。 殷瑶这边举办秋菊宴,也不单单是邀请了贵女们,在园子的另一头自有她的长兄主持着文人与公子哥们的游乐。 这押花王便是姑娘们可以随便押些物件在自己看上的花儿上,然后这些花还要再搬到公子哥们那边去,他们玩的更文雅,一人押一盆花不止,还要再给自己挑的花作诗,被选中魁首的那首诗所写的花便是花王。花王定了,姑娘们就可以挑自己的战利品了。 肃王府的侍女各端了一个盘子,每个盘子里有一枚菊花笺,代表着一盆菊花,她们游走在各个贵女中间,含笑等着押花。 魏元音和殷瑶坐在最上首,是最后才押的,她眼睛扫了扫,便看到苏碧将一根玉簪押在了那朵独一枝的雪顶白袍上。许是这花太洁白无暇,倒是许多人都押了折枝。 她却觉得不吉利。视线微微一扫,就从腕上脱下一直缠丝金蝶镯子放到了托盘里。 “巧了,我看上的也是这朵。”殷瑶笑着将金钗押在托盘里。 两人押的那盆花也仅开了两朵,都如斗大,紫底金边,靠近的地方撒了白色的点子,看起来就是富丽堂皇让人心生喜欢。 押了别的花的贵女们顿时懊恼。 理论上讲,这边的姑娘押了什么花,那边的少爷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也不妨会有人刻意打听。而殷瑶又是肃王的掌上明珠,更是许多公子哥们想要娶进家门的姑娘。这一来二去的,他们肯定牟足了劲给殷瑶选的那盆花作诗。 不时就有人看着魏元音牙根痒痒:她怎么这么走运,竟得了殷瑶的青眼。魏元音不太明白其中关窍,但也察觉出底下的视线太扎人。 她给茭白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跟着去园子另一头看看,是不是这游戏里边还有什么猫腻,不然怎么一个个拿着吃人的眼光看她。 殷瑶笑眯眯地看着魏元音使了人走也不开口阻止,如果这位祁安公主真的是那么天真无知,她反倒要忧心了。 打小就失去了爹娘的姑娘长在皇室里,就是被陛下宠爱地再好,也该有自己的计较,善良但不傻,还有原则,这样的姑娘才让她觉得欣赏。 “阿音,你且尝尝这个。”她又推了一碟点心到魏元音跟前,雪白的糕点散发着一股清香味,“只有肃王府的厨子才做得来。” 肃王府的生活很精致,衣行住食哪怕不要最贵的,那也要最精致的,光做衣服的绣娘c膳食的主厨就从大昭各地搜罗了好几个,拉车的骏马c装饰的山石也要精挑细选。 许多人都说这是摄政王惯的,也有御史试图参一本,但是人家肃王没违制,你能奈人家何? 魏元音轻轻咬了一口那雪白的糕点,才心有余悸地想着,难怪那么多人都眼馋肃王府了。 雪白又软糯的糕点透着桂花味儿的香甜,她这一口下去半点渣子都没掉,尽数化在口中,细腻得让人想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我觉得,这点心里若是掺了绿豆细细磨出来的粉,想必滋味还能好上三分。” 听到魏元音这句话,殷瑶眸子亮了亮,瞬间握住她的手:“你说的甚是有道理,回去我便让厨子试一试,若是做成了就给你送上一份。” “记得再甜一点。”魏元音十分恬不知耻地提着要求。 殷瑶轻快地笑出了声。 这厢吃着点心喝着茶,那边已经出了结果,茭白也一同回来了,附在魏元音耳边耳语几句,魏元音惊讶挑眉,颇为意外地看向殷瑶。 没想到,那边早得了消息,许多的公子少爷争先恐后地给那盆紫菊题诗,倒是雪顶白袍反而鲜有人问津,这惯来不符合文人的审美。 “得了魁首的是徐大人家长子,徐清和。”侍女站在金边撒白紫菊旁边,将手中的红笺缓缓展开,将诗念了一念。 写得的确不错,可惜听不懂。魏元音遗憾,她倒是更期待自己的战利品。 “真的是哥哥得了魁首?”席间一名少女似乎按捺不住激动,开怀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魏元音看过去,她记得,这是徐宰辅家女儿,徐茵茵,原来那个徐清和是宰辅家嫡子。 “阿瑶好魅力,连宰辅家嫡子都拜倒了。”她调侃了一句,眼睛盯着殷瑶的表情。 殷瑶没有半分不悦,反而面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这位徐公子是盛安里有名的疼妹妹,可不是怕我赔了这金钗。” 她从托盘中取回金钗,又挑了彩头,扭头看魏元音:“我拿这个,没意见吧。” 魏元音并没注意到殷瑶拿了什么。她只是在想,殷瑶不是冲着父皇去的啊,那干嘛讨好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九章 魏元音的指尖坠着一串金铃铛,走起路来清脆作响,她不时把玩着,但又不像是兴致勃勃的样子。这是她的战利品。 刚刚定了花王,众人分了彩头便四散去赏花,只等着午时开宴,殷瑶倒是没有跟着她,约莫是因为一些琐事被肃王妃叫走了,她也不想和那些贵女们寒暄,于是悄悄的一个人抄了小道。 左右没什么人看见,她也不局限于看菊花了,有时间倒是不如随便逛一逛园子,也不算白从皇宫里出来一趟。 指尖绕着金铃铛甩来甩去,配合着脚步倒是很欢快,她东张西望,慢慢被这园子提起了兴致。 忽然,前面多了一堵墙,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就直接撞了上去。巨大的冲力害得她立刻向后仰去,铃铛都甩出去了老远,眼看就要被摔个四仰八叉,一双有力的臂弯环住了她的腰。 “摄政王?” 怎么又是他!魏元音瞬间叫苦不迭,根本不敢抬头看,只扭捏地后退几步保持距离。 殷予眸色有些沉,他听路遥汇报了路线就特意等在这里,没想到这丫头走路这般不小心,如果撞到的不是他怎么办? 刻意忽略掉刚才感受到的那柔软的娇躯,他负手深深看了魏元音一眼。 “怎么就你一个人。” “啊?”魏元音还以为殷予要怪罪她了,没想到竟问了这样一句,“这些人我也不熟,不太能聊。” “嗯。”殷予点头,什么都要慢慢来,她交朋友这件事也是,见她无恙,没有被人为难,那就很好。 “你记住,虽然你没有在皇家玉碟,也不是皇室血脉,但你是皇帝亲封的公主。” 啧,这是嫌弃她没有公主的样子咯?魏元音感觉有点牙疼。 殷予忍下想抚摸下她毛茸茸脑袋的冲动:“我并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只是告诉你,有些人不用忍,而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有些人?”他连说了两个有些人,魏元音有点懵。 殷予知道,自己再说就多了,可是还是难免想要提点几句,不由道:“你那个二表姐,还有苏家大小姐,你离她们远点。” 魏元音一瞬间脑补了很多。 他连她认识什么人都要管 怎么,难道真的很关心苏碧,怕自己伤了人? 可是林家二表姐又是什么情况,莫非想聘过来做侧妃。 她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想的事情很有谱。原来摄政王爱好这一口啊,就喜欢这种文绉绉又柔柔软软的调调。 魏元音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 而殷予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直到这其中利害已经记在心里,又见她点了头,不由暗松一口气。 只要能离那两人远点,她多少不会被带沟里,也不会傻乎乎的被骗。 “你再待着便要有人来寻你了。”殷予提醒。 魏元音恍然拍了拍额头,转身抬脚就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扭头问道:“摄政王您晓不晓得,为什么殷瑶要对我这般热情。” 她原本以为殷瑶想要当皇后,虽然年纪差得大了些,但也不是很过份,但看殷瑶那副样子,明显看上了徐宰辅家的大公子。既不是为了情,她身上也没什么利,就不知道对方图的是什么了。 殷予抿唇,就知道她会问,反口回了一句:“你急什么,今日这小宴办完前你总会知道的。” 魏元音没有再多问几句,直接微微提起裙摆快步走了。 离开前殷瑶说今儿主要摆的就是大闸蟹。赵郡处于内陆,水少干燥,大闸蟹运过去也是不易,她平日极少吃,这次回盛安果然赶上了好时候,终于能痛快吃回大闸蟹。 结果还没走到地儿,就听到旁边假山后有了议论声。 “也不过就是养女罢了,殷瑶凭什么对她好。” “我看殷瑶也不过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偏偏就让公子哥们捧到了天上去。” “那魏元音长得那样美,只怕殷瑶心里是不舒坦极了,明明不舒坦却还要强忍着好好招待,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做这么个好人啊。” “我觉得祁安公主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这个声音最耳熟,应该是那个徐家的小姐徐茵茵,“你们这样背后嚼舌根算什么。” “切,徐姑娘,你还是别天真了,就算你帮着她说话又能怎么样,劝你别站队太早。” “给一个养女站队,也不怕出了事情没人帮你。” “说是魏将军的女儿,可是远在边关的事情谁知道呢,不知道哪个乞儿被陛下捡了回来,骗陛下是魏家的姑娘。” 听到这句,魏元音终于忍不住了,掐着手心往前迈了一步,只这一步,就足以让假山后面的人看到她。 她环视了一圈,具是眼熟的人,其中还有她那个好二表姐林盼,以及苏碧!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听得津津有味。 “祁安公主?”还是苏碧先惊讶地站了起来,面色苍白,“您,您都听见了?” 魏元音掐着掌心没有说话,只歪着头看着一群人。 “听见了又能怎么样,谁还能给她出头不成。”一名贵女嗤笑一声,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傲气,这个声音,明明就是刚刚说她是捡来的乞儿的那个。 魏元音熟练地将她对上号,广平郡主,这位可是父皇同父异母的三皇兄家的宝贝闺女。 “公主。”苏碧站到最前面福了福身,“广平向来性格耿直,她不是有意要说这些话的,还望您见谅。” 不是有意?说的话句句伤人,字字戳心,这要都不是故意,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说是故意的了。魏元音心里恨地痒痒,可是又担心轻易开口会给父皇惹上麻烦,只能瞪着这些人。 “苏碧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徐茵茵从人群最后面走上来,站到魏元音的身边,“药不能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刚刚广平郡主说了那么久,你半个字不拦,现在这好人是做给谁看。”这小丫头的火气似乎是蹭蹭蹭地往上冒,嘴里吐豆子似的说个没完。 魏元音有些尴尬地撇头看了眼徐茵茵抱住她的胳膊,有些微微不适。 原来这盛安的贵女们都是自来熟啊。 却不曾想,苏碧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噗通一声跪在了魏元音的前头,抬着一张惨白的脸,落在人的眼里具是楚楚可怜。 “你这是干什么。”魏元音拉着徐茵茵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 苏碧泫然欲泣:“我代广平向公主赔罪,希望公主不要怪罪她。” 一个大臣之女代郡主赔罪?这是什么套路,魏元音有些看不懂。 “表姐你这是做什么,我没错,也不需要向她赔罪,她就是个养女,何德何能让你跪。”广平郡主扯着苏碧的胳膊想让她起来。 魏元音几乎就要被气笑了,她的确是个养女没错,可是就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摄政王还告诉她,不要忍任何人,也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多看一眼。用在此时这个情况,不是正好? “广平,你不要再逞强了,还不快点求公主殿下原谅你,非议皇族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魏元音:“” 她真的懒得看了,扭头就要走,结果刚转过身,就看到前面走廊浩浩荡荡的绕过来了一群人,具是长袍玉冠的青年。 打头的人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况了。 在他们眼里的画面就是:弱不禁风的苏家姑娘苏碧跪在一个美的盛气凌人的姑娘面前,毫无尊严。 “咦,那不是祁安公主吗。”见过魏元音的公子哥不多,但在禁卫军当差的却能认出来。 殷予原本在同旁侧的青衣男子讲话,听到这一局蓦地抬起头,就看到娇艳的小姑娘此时脸上写满了不满,扭头对拉着她衣角的苏碧说着什么。 再怎么样,那边全是姑娘,这些公子哥不会平白无故上去询问,可是单这样一副画面来看,两人的情况落在这些人眼里就显得复杂且微妙了。只怕出了门后,魏元音就会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头。更何况,苏碧都快被文人捧上天了。 殷予扫了一眼,没看到殷瑶,皱着眉走了上去。 “怎么回事?” 魏元音见摄政王大步走过来,颇带气势,顿觉莫非这位是给苏碧撑场子,兴师问罪于她来的? 遂没好气的回答:“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 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子气恼。 殷予视线扫过这群姑娘们,有的就被吓得瑟缩了下。 林盼想起祖父说的话,又晓得苏碧和摄政王的过往,深觉这是个好机会,上前一步道:“也不知苏小姐到底哪里得罪了公主殿下,如此赔礼道歉都不肯原谅。” 她平日里书读的多,更是以苏碧的才学为榜样。 徐茵茵还站在魏元音的身边,在殷予走过来时,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了,局促不安的很,听到林盼这句话瞬间气炸。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后头碎嘴让人听见,然后又假惺惺跑出来道歉,真是好家教。” “又不是苏小姐说的。” 两人眼瞧就又要再来一波争吵,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颇为不稳。 “姐姐!”一个小团子扑到了魏元音的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十章 这个娃娃也不过就三四岁的样子,声音奶声奶气,抱住了魏元音就不肯撒手。 “阿姐没骗我,姐姐你真的来了。”满满的喜悦和孩气。 魏元音自己却是一塌糊涂,低头看去,见他身上穿着华贵,养的珠圆玉润,跟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似的,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小娃娃。 抬眼就看到殷瑶笑吟吟地看着她以及扑在她身上的小男童。 “这是你家阿弟?”魏元音再糊涂也知道,能跟着殷瑶一起过来,还说话带着阿姐,应该就是肃王府的小公子了。 “魏姐姐抱抱。”小男童还以为魏元音认出了自己,张着双手就让魏元音抱他。 魏元音看这孩子天真无比,扭头就把同苏碧那些人的不愉快给忘了,果真蹲下身把男童抱了起来:“小家伙你叫什么。” “阿姐叫我阿玄,魏姐姐也要叫我阿玄。”殷玄很得意,阿姐还教他在魏姐姐面前不要太娇气,才不呢,魏姐姐最喜欢他了。 魏元音将殷玄抱起来才觉得这孩子确实有些眼熟,只是回来以后她也并未见过勋贵家的孩子,这眼熟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你这样沉,怎么好意思让你魏姐姐抱你。”殷瑶走了上来,睇了殷玄一眼,却并未阻止,显然对魏元音很放心。 魏元音抱着殷玄来回晃了晃:“不沉,这点臂力我还是有的。” 殷瑶的出现,殷玄对魏元音的亲昵,一时让贵女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连殷予都后退几步,不再过问这其中的事情。 肃王府的这位嫡长女来之前就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她眼尾扫过苏碧,又掠过那群公子哥们,已然心中有数。 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殷玄的胳肢窝,笑道:“你个小没良心,来之前嚷嚷着要和你魏姐姐道谢,怎么真见到了反而忘了。” 殷玄真的差点忘了,他面上霎时多了两团粉红,羞答答地搂着魏元音的脖子:“谢谢魏姐姐,魏姐姐最好了,一定不会怪我的,嘻嘻嘻。” 殷瑶叹气又摇头,这算哪门子的道歉。 魏元音果然又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姐弟俩。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殷瑶板起脸,郑重其事地朝公主殿下行了礼:“多些公主殿下救了阿玄,免他颠沛流离之苦,免我肃王府血亲相离。” 魏元音这才恍然想起,她初来盛安的那一日就遇到了一群拍花子,然后伙同摄政王救了几个孩童。她下意识地看向殷予,又挪回视线到殷玄的脸上,顿时哭笑不得,这个抱着她撒娇耍赖的小家伙可不就是当初先在街头上看到的那个。 刚救出来的时候还瑟缩着不肯让她碰呢。 她挑了下眉毛,把殷玄放在地上,他立刻就拿一双小手捂着脸,扭着头不让魏元音看。 晕晕乎乎的人们顿时觉得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原本觉得祁安公主嚣张跋扈或是得理不饶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善心,救了肃王府的小公子! 殷予冷笑,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们。他给肃王世子使了个颜色,肃王世子立刻会意。 “诸位,前面小宴已开,我可是背着父王掏了他藏了十几年的好酒款待大家。” 如此,谁都没有理由再停留,公子们纷纷与肃王世子调侃几句,而后便跟着走了。 殷予却没挪步,深深看了魏元音一眼,而后低头看还跪着的苏碧眉头微皱:“宰辅大人素有临危不乱之名,曾孤身入敌营与主帅侃侃而谈三天全身而退,苏小姐这番情态未免浮夸。” 直白点就是,戏演过了。还白白浪费了宰辅的名头。 魏元音正逗着殷玄,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这家伙,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前未婚妻留,到底是多大仇?再看过去,摄政王殿下已经跟在公子们最后面走了,一个眼神都没有。 被摄政王点评一番,苏碧彻底尴尬了,捏着手帕心如刀绞。偏偏还不能说人家轻浮,随便评价没出阁的姑娘。那可是摄政王啊,连当今陛下都受他管制,替大臣训诫一番家眷能怎样? “走吧,保管今儿的席是你喜欢的。”殷瑶单手罩在弟弟的头顶,同魏元音笑道。 自从知道有小殷玄的这一茬事情,魏元音便了解了怎么殷瑶会对她这样好,如果她也有个弟弟差点让人拐了去,那必然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救了他的人好。她手牵着殷玄,笑着和殷瑶走了。 徐茵茵最后瞪了一眼苏碧,也跟在了后头。 自从摄政王同苏碧说了话,这个如仙一样的姑娘就彻底被孤立了,原本一起凑热闹的贵女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她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广平郡主和一个林盼。 “表姐,你快起来吧,她们都走了。”广平郡主还觉得委屈着,既替自己,也替表姐。 苏碧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心中愈加羞辱和愤恨,凭什么,她都已经算好了,只要那些男人看到魏元音那般模样,必然就会让这个养女名声扫地,也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威胁。 偏偏,就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来给她解围,最后反而是自己浮夸了。 魏元音,她不就是一个养女吗?凭什么!凭什么害得摄政王要对她说那样不留情面的话! “苏碧姐姐。”林盼挽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魏元音没什么见识,也不通礼仪,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以后啊,还长着呢,慢慢的,大家就知道她是什么模样了。” 林盼觉得,这盛安贵女里,恐怕再没什么人比她更清楚魏元音是个什么人了,净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惹得祖父动怒下了狠话,林家谁都不许帮她。 不过就是觉得在赵郡的时候是个土霸王,回了盛安是公主了,更加无法无天。 苏碧面无表情,依旧死死盯着魏元音离开的方向:“是啊,来日方长。” 她要是不扳回一局,怎么对得起今日被摄政王的一番教导。 “我有些乏了,只怕偶感伤寒吃不得螃蟹,便先回去了。”如今闹成了这样,苏碧也不肯再回宴上了,那些人的目光向来毒辣刻薄,她怎么肯让自己上去惹那些尴尬。 广平郡主拉着她的手:“阿瑶妹妹那里我会去说,表姐你且回去歇着。” 殷瑶同魏元音尚不知道苏碧决定要走了,两人在席上坐好,专门命人添了一副小号碗筷给殷玄。 “螃蟹性凉,你不能多吃,仔细肚子疼。”魏元音平日里嬉皮笑脸又没个正形,可是面对小孩子时候却很有耐心,把螃蟹细细的拆了,就挑出里面的肉沾了调料给殷玄吃,却不肯让他多吃。 殷瑶看着这样的魏元音,倒觉得和自己特意去了解的那个不一样了,比自己还像个姐姐。 “阿音可有弟弟?”问了这一句,她便晓得莽撞,魏家哪里来的儿子,若是真有,陛下也不会一意孤行的认魏元音当养女了。 魏元音却浑不在意的样子:“以后就有了啊。” 父皇总会立后纳妃,按照后宫出产人口的速度,她还不是想有多少弟弟妹妹就有几个。 殷瑶却不敢松口气,只仔细看着她的表情,觉得自己真是戳人家心窝子。 “魏姐姐现在就有弟弟啊,阿玄就是姐姐的弟弟。”殷玄满脸的满足,“阿玄长大了会保护阿姐和魏姐姐,任何坏人都不能欺负你们。” 魏元音笑眯眯地应了:“那是当然,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吃饭。”她捏着公筷点了点被殷玄拨到碗底的青菜叶。 殷玄又捂住了脸:“魏姐姐坏。” 席上瞬间笑成一团,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但这场面很舒心就是了。 “你啊。”殷瑶扯了扯自家弟弟的脸蛋。 此时侍女们又捧了酒上来。 “这是酿了一年多的枇杷果酒,甜口。”殷瑶亲自动手给魏元音倒了一杯,“酿果酒很是废心思,稍一个不注意就酸了一坛,还不招爹爹哥哥们喜爱。” “我那里倒是有张酒方子。”魏元音品了一口,果真就和平日吃果子的味道很类似,没什么酒的劲道,“原本在赵郡时候得的,拿着试过一回,烈得很,回去后就让人给你送来。” 一个姑娘家,平白得了张酿烈酒的方子。殷瑶别无他想,知道说不定就是魏家原本行军时候攒的方子,魏家没人了,原来魏家军的人给了魏元音留个念想。 她可不会再点明,只笑着道了一声好。 “花是好花,酒是好酒,茶亦是好茶。阿瑶妹妹还有什么玩乐的法子还藏着掖着就没劲了。” 此番开口的又是广平郡主,把好好的氛围打的一塌糊度。 殷瑶几乎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再有什么好玩的,也该宴后再说。” 广平郡主很不领情:“好花好茶好酒好螃蟹,没点乐子岂不辜负,不如我来出个主意啊,我们行酒令,一人一句菊花诗,谁作不上来谁就喝酒,如何?”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魏元音,表面上是征求大家意见,其实还就是为了一个魏元音,之前的气她攒到了现在,竟是今天非得出了不可。 “不如何。”魏元音不甘示弱地直视回去,蓦然露出一口白牙,“这酒用来行酒令多没劲,听说园子那头有肃王珍藏了十几年的好酒,不如搬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十一章 “真的没问题吗?”殷瑶忧心忡忡地又劝了魏元音两句。 肃王府能有如今这般田地还是多亏了摄政王,祖父去世前还交代要好好同摄政王站在一条绳上,摄政王没交代的,不能乱蹦哒。 阿弟殷玄出了事情以后,是官府送回来的,再多问几句,到底是孩子,只说是个漂亮姐姐和一个叔叔救了他,是谁却一概不知。直到摄政王亲自写了信递过来,要拿着这份恩情换肃王府上下对魏元音赤诚以待,帮她破了眼前的局。 即便摄政王不多交代这两句,只知道魏元音是阿弟的恩人,她也愿的。只是他既然多说了,那便足以证明有多重视这位公主。 倘若公主在她家的园子里出了事,摄政王虽然不说,也会不喜。 魏元音知道殷瑶担心她,也不瞒着,老实道:“要说作诗,那肯定是有问题的,但论喝酒,这一园子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我。” “包括那些公子,但除了摄政王。”她想了想又十分认真的补充一句。 殷瑶顿时啼笑皆非。她知道魏元音的诗赋不算好,所以特意剔了这个环节,却没想到人家有人家的解决办法。作诗?我承认我不行,也不觉得丢人,但是我会喝酒啊。 她果断命人从园子另一头搬了五坛子酒来,还惹得肃王世子专门派人来问了几句。 肃王世子知道了其中关窍,扭头就当玩笑话和摄政王说了。 殷予听了,两道眉毛顿时就拧在了一起,招来路遥吩咐了几句话,又道:“去之前先去叮嘱马力些,千万别让她把那些全灌进了肚子。” 路遥登时目瞪口呆,康乐郡主来要酒时候他是知道的,一口气就让搬了五坛子走,每坛都有他合抱手臂那么大,公主殿下能喝几杯就不错,都灌进肚子,他是听错了吧。 但还是按照吩咐去了。 马力听了路遥转的话,深觉王爷果然料事如神,这番嘱咐还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五坛子酒一搬过来,魏元音就直接拍开两坛,一坛命人拿去给诸位贵女斟酒,另一坛直接拿碗舀了一碗一碗往口里灌,一时把众人都惊呆了,竟忘记劝阻。 等回过神时候,一坛子酒只剩了个底儿。 魏元音还尤不满足:“虽是好酒,也没什么劲儿,作诗我就不必了,此时喝的这些,也顶你们百八十首,如今就安安心心当个观众好了。” 一坛酒下去竟然毫不变色,谈笑自如,一时把人都惊住了。 殷瑶也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酒量好究竟是怎么个回事,竟然就好似一个无底洞。就连殷玄也不住瞅魏元音的肚子,好奇究竟是怎么竟能盛下这多的酒。 她闹了这一出,底下的贵女们顿时不知道怎么接。广平郡主原本就是想落魏元音的脸面,此时却让人家喝了一坛子酒还孑然无事。若按照原先的意思继续玩行酒令,也没有必要了。可如果不继续,这气氛难免太尴尬了些。 还是殷瑶皮笑肉不笑开了口:“既然广平郡主喜欢玩,那就继续吧。” 算起来也是堂姐妹,连闺名也不呼一声,可见多生疏。 广平已经青了脸,她原本就是想让魏元音认输或者丢脸,没想到她认输也认的这么有骨气,最后反而自己下不来台。 此时在座的贵女面前都斟了酒,只稍稍一闻,就晓得其中的辛辣,只一杯下肚必然火辣辣的,却没想到魏元音面不改色喝下去一坛还觉得没有劲道。 为了不让这么一杯酒进肚,贵女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作诗,倒是魏元音笑眯眯地一饱耳福,一口酒一口菜惬意地很。 广平郡主将这番情景看在眼中,愈发的怒火中烧,一时都忘记了想诗,等再轮到她时,还自顾自地盯着魏元音看个不停,恨不得将人射成筛子。 “郡主总是看着我做什么。”魏元音放下筷子笑道,“前面两首多少差强人意,此时可是果真作不出来了?” 广平郡主终于想到作诗的事情,心下一慌,脑子转个不停,想尽快想出一句,哪怕只一句也好,却不想越是着急越想不出来,只干巴巴的坐着。 魏元音也不催,嘬一小口酒便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把人看得愈加紧张和气愤。 她干脆也不想了,愤恨地站起身,直接举起杯子,却不是饮下,而是往地上一摔,完好的杯子瞬间碎成了渣,酒液还溅到旁人的裙角上。 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嘴便嚷:“我是正经的皇亲国戚,魏元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为难我!” 真是没耐性啊,无趣。 魏元音心中叹了口气,展开笑容道:“郡主应该给旁边那位姐姐道个歉。” 她广平郡主是皇亲国戚,可能和她往一桌坐着的,又有哪个没点身份地位,已经有不少人看着她这副样子皱眉,不知道回头得传成什么样子,这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魏元音笑眯眯的想,父皇教导的话她还是没忘的。 广平郡主怒目一瞪:“都是你这祸害惹出的祸端,凭什么让我道歉!” 花屏后匆匆赶来的人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老远就听到嚷嚷声,其中的词汇已经让她紧张不已,加快了步子才赶过来,没想到紧接着就又是一句。此时她恨不得冲出去将人狠狠训斥一番,可才露个裙角就又强压下来,只嘱咐了身边的人几句。 不多时,众多贵女就看到花屏后转进来一名侍女,不是肃王府的打扮,进来后直接就奔着广平郡主去了,耳语几句。广平郡主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花屏后。 “若我没看错,那是相宁王妃身边的侍女。”殷瑶向魏元音解释道。 魏元音看向花屏后面,果然露出了一片衣角,单看点缀就华贵非常,不是普通人家穿的。 相宁王就是父皇的三皇兄,也就是那位广平郡主的爹。同肃王不同,这对夫妻很低调,低调到,当年敬询太子战死后,先帝改立太子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没有想起来这个皇子。 可是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刻意忽略,谁知道呢。 宁愿立一个喜爱吃喝玩乐的皇子,都不属意其他尚存的皇子,先帝的心思实在莫测。 也就两个念头的事,就见广平郡主怒气更盛,狠狠呼吸了几番,才恶狠狠地瞪着魏元音:“家中急事,呼我回去,广平先行告辞了。” 没人再说什么,便眼睁睁见她走了。 久久,殷瑶才在魏元音耳边嗤笑一声:“惹得相宁王妃亲自来逮人,只怕事情闹大了。” 魏元音不明所以。 等秋菊宴结束,魏元音在回皇宫的马车上才听茭白念叨几句:“奴婢一直在外面,便听得肃王府的侍女说,广平郡主这次只怕要被关禁闭了。” “哦?”魏元音睁开眼,目光亮晶晶的,断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说是听到了相宁王妃在外头怒骂广平郡主,说非议皇族是什么罪她再清楚不过,合该除了籍发到边关去做奴,把人吓得哭个不停,而后又说摄政王宽厚,念她不是有心,便回去好好教导,嫁人之前莫要再出门了。这可不就是关了禁闭吗。” 茭白递了一碗热汤给自家公主。眼看公主接过去,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公主没多问,要是知道是摄政王吩咐过要准备的醒酒汤,还不知道得什么反应。 摄政王宽厚?魏元音不敢苟同,若真宽厚就该当万事都不曾存在,干什么还让相宁王妃亲自来带人走。今后啊,那位郡主还能不能好好的嫁个人就很难说了。 不过,殷予那厮居然肯为她出头,莫非从赵郡走时去庙里烧的那炷高香终于起作用了? “回去以后,从行礼里把那几张酒方子掏出来,装个好看的盒子送肃王府去。”魏元音想了想,又道,“再添两坛月白腌的酱瓜。” 左右月白她们再过几日就到了,损失两坛酱瓜虽然肉疼,但是殷瑶既然如此帮她,也值了。 “咦?”茭白还以为自家公主头一件想着的是先给摄政王送谢礼,没想到竟先给肃王府预备上了。 魏元音有些懒洋洋:“我听父皇说,肃王向来治下严格,他家下人碎嘴,想必是阿瑶有意命人泄露给你听的。” 主人家说太多不合适,让下人透露几句,再合适不过。 茭白却注意到,公主殿下已然能很自然地称康乐郡主一声阿瑶了,向来心中觉得愈发亲昵,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这盛安还是太寂寞了,有个伴会好过很多。 “徐家姑娘对公主也很不错。” “徐茵茵?”魏元音挑眉,这个名字她记得牢,端看表面反正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是还不错,可是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送了。” 她觉得值得送的,和别人确实不一样,金银珠宝都显得俗气,就喜欢些吃食玩意儿,若别人也喜欢,那就刚刚好,比如肃王府。 只是,徐茵茵那里 她很犹豫。 大昭的宰辅有两位,左宰辅苏文,身上还有个侯爵,既有官位,又是江远侯。相比之下,右宰辅徐岩就显得不是那么起眼了。 魏元音在背东西的时候,也没刻意关注他家女眷的爱好,于是现在就很尴尬。 “不如”茭白建议道,“请康乐郡主和徐小姐来宫里喝茶吧,定在月白她们到位之后。” 魏元音踟蹰了下,点点头,也只能先如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十二章 魏元音想的很美好。 可是自打殷瑶开了个头,这盛安里不管什么大宴小宴都要请魏元音去凑个热闹了。 等月白她们几个跟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侍女还有各种行礼进了皇宫的时候,她还在应付着各种邀请和回礼。 原本想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宴会都推了,可殷瑶说了一句话却很在理。 “你刚回来,总不好连个面都不露的,等这些人的宴都去过了,下一轮再开时候你也可以有选择的去或不去。” 于是魏元音果真就苦哈哈地跑了十几家的宴请。 月白是个心细且稳重的,平日里都是担当着一个重要事项提醒的角色。她到了盛安以后先理了行李,然后又和茭白商量着把临时安排在魏元音身边的那些宫人拨到了偏殿。其中就包括榛叶。 “月白,你们可到了。”魏元音前一日刚去了一处小宴,累得她午休都多休了两刻,再醒来才知道原来身边的那些人已经到了。 此时已是冬日,她手里捂着手炉,张嘴打哈欠吐出了一团白雾,眼睛还微眯着,恨不得再趴回床上睡上个三天三夜。 还好殷瑶告诉她,年前应该不会再有类似的小宴了。 “殿下,您可是上点儿心吧。”月白捏着一沓帖子,“这些是您还没有回礼的,奴婢刚刚列了张单子,您先过过目。” 魏元音愈加欲哭无泪,请帖多,拜帖送礼的也很多,不管怎么说都要礼尚往来,还要记得人家送了自己什么,自己又回了什么礼。 她接过单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儿。 “还有一桩更要紧的。” 不管什么要紧不要紧的,她也生无可恋了。 “您这段时日忙碌,许是忘了,下月初三,太后娘娘的千秋。” 魏元音嗖地坐直了:“糟了,不就十天了!” 太后的诞辰在冬日里十二月,往年这个时候魏元音精心挑选的赵郡特产已经在路上了,如今却还未来得及准备。 “皇祖母三天后就要回来了。”她捂着额头痛苦不已,到底该送什么啊。 “而且”月白想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声音顿了顿,“今年是太后五十五生辰,要大办的,礼部已经在准备了。” 可是谁都没有告诉她。 “别人都觉得我已经知道了。”魏元音喃喃道,想起那个不靠谱的父皇,她很头痛,“父皇一定是觉得,我到时候去参加就好了,别的啥都不用管。” 想到太后,她不禁发愁,那是父皇的生母,却不是她的亲祖母,所以她在太后面前也尽量小心一点,免得招人厌烦。 更何况,这位太后与她来说,还不仅是皇祖母。 靖国公林家出过三任皇后,这位皇太后就是第三任,她育有两子一女,嫡长子是敬询太子,嫡次子就是今上,而唯一的女儿则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 她还是靖国公的嫡亲妹妹,敬询太子妃和小林氏的亲姑姑。 真论起辈分来,魏元音应该唤皇太后为姨婆。 林太后虽然不像靖国公似的十几年对她不理不睬,反而逢年过节都要赏赐些东西千里迢迢运到赵郡。可是想起在靖国公府遇到的那些操心事,她就没有不发怵的理由。 她就抱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态,在宫里窝到了皇太后回宫的那一日。 林太后回宫的阵仗足足的,礼部在准备她千秋寿宴的同时还抓紧时间派了仪仗去西山接人,整个盛安都知道皇太后回来了。 宫里没有其她女眷,只有几个太妃,为了凑数,还把其余宗亲王妃郡主也拉了过来站队,魏元音就跟在一众太妃的后面,旁边站的是殷瑶。 “真是阴盛阳衰啊。”她瞅着另外一边,除了摄政王和父皇就是各种王爷世子,不禁喃喃道。 殷瑶听了先笑出声:“等陛下立后纳妃了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想想一群莺莺燕燕的站在人群里争奇斗艳,那可不是热闹两个字能说的了,分明就是一出出的好戏。 皇太后的车辇已经进了朱雀门,魏元音本来还想感慨两句什么,见状干脆赶紧闭嘴,作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殷瑶面上的笑容更盛,这个阿音,现在这样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想想靖国公府那副样子,她也为好友担心起来,林家人对魏元音的善意实在有限。更何况,还有那位常年在林太后身边就伴。 车辇进了朱雀门后就缓缓停下,殷承晖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亲自将皇太后扶下车。 这其实是魏元音第一次见到皇太后,远远的看过去,便觉得是一个很端庄且有威严的老人,不同于靖国公的满头白发,她的发丝还每一根都那么的乌黑亮丽,至少远远看去不似她的年纪一般大。 魏元音随着人群行了礼,小站了片刻,便见一片衣角晃了过来,抬眼竟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长福。 “公主殿下,太后唤您过去。” “我?”她很惊讶,不会是当众就要给个下马威吧。她不知所措地瞅了殷瑶一眼,殷瑶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跟过去。 她只好兀自低着头跟在长福后面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祁安给皇祖母请安。”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她规规矩矩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行了一遍礼。刚刚福下身,一只干瘦但又有力的手握在了她胳膊上。 “行了,音音,让皇祖母好好瞅瞅。”这个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 魏元音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不胖不瘦,周身富贵,更惹眼的是浑身气质,端看起来就常年处于高位。此时,她正笑眯眯地端详着自己。 “我家音音都这样大了。”林太后笑着拉过魏元音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其他人都散了吧,承晖和音音随哀家回寿安宫。” 魏元音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扶着太后的右胳膊又登上了车辇,等上去以后,她才瞅见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个身着素服的女子。 一个猜测在脑海中形成,她愈加不知所措。 不是父皇也会跟着回寿安宫吗?人呢!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音音快坐祖母身边来。”林太后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魏元音过去。 魏元音踟蹰了下,还是先叫了一声:“姨母。” 同林太后的和蔼可亲的不同,这位女子始终都是一副冰冰凉凉的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放不到心里去,听见魏元音喊她,她才恍惚地抬起头,定定的把少女看了一会儿,透出的哀伤倒是愈发浓重了。 就在魏元音觉得事情可能要遭的时候,这位敬询太子妃,也就是成安王的生母,终于点点头,对魏元音释放出了一丝丝的善意。 林太后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心中终究叹了一声。自己的长儿媳根本不愿意回皇宫这个伤心之地,这么多年了,一点活泛气儿都没有,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不管不问,要不是自己还在,恐怕早就出家当姑子去了。 魏元音不敢再轻举妄动,乖乖的坐了下去。 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林太后也不再言语,这车辇里的气氛冷的能结了冰。魏元音心里觉得煎熬,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别处,结果就看到大林氏的手已经冷的发青,忙不迭地将手里的暖炉送了过去。 大林氏见到手里多出来的暖炉一怔,抬起头,就看到少女那张甜美的笑脸,蓦地就和十几年前还娇憨的喊着阿姐的身影重合,心下一酸。 “你是个好孩子。”她喃喃道。 可是她的阿妹没有福气啊。 这番冷凝也就直到下了车之后才算解除,因为大林氏先回了偏殿。 魏元音看着那个冷淡萧瑟的背影有些难过。 她对娘亲的模样还是有印象的,仔细看眉眼,这位姨母与娘亲长得自然很是相像,可是如今这副模样,却与娘亲又很是不同,娘亲最后 最后同她告别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的,仿佛只是去远游一趟。 想起当年的事情,她浑身忽然抖了下。 “音音,是不是很冷?快进去吧。”林太后第一个察觉到了魏元音的异常,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感受到手上炙热的温度,魏元音忽然镇定下来,点点头,跟着林太后一起进了寿安宫。 殷承晖来的要慢一些,却也是前后脚的功夫。 “母后,您可算回来了。”殷承晖屏退了左右就开始抱怨,“没有您给我挡着,这大臣们排着队想把闺女往皇宫里送。” 林太后却捏着魏元音的袖口寒了脸:“你确实该立后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盛安比赵郡冷多少,你却还让音音穿去岁冬日里的衣裳。” 听了这一句,魏元音和殷承晖具是瞪圆了眼睛。殷承晖是没想到自家娘果真有了孙女忘了儿子,魏元音是想帮父皇辩白一两句,其实是天气突变,尚衣局还没完全把冬衣赶制出来。 但魏元音也就只是想想,她眼睁睁地看着殷承晖挨了一刻钟的训。 有了这么一出,魏元音一颗吊在胸口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皇祖母看起来威仪的很,但实际却很体贴她,终归和靖国公府不一样的。 聊了些回宫以后的事,魏元音便以不打扰皇祖母休息为由先行告退了,给母子二人留下了说体己话的时间。 林太后笑着看魏元音离开,而后表情缓缓变得郑重,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同殷承晖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十三章 林太后对自己的幼子自然十分宠爱,不然也不会惯出来这么一副不着调的性子。 可到底是疼的太过不知世事了,很多正经话听在殷承晖的耳朵里都不能明白自己这位亲娘的意思,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只以为在说遭林家挤兑的事情。 他愤愤不平地点着头:“是啊,江远侯居然还和舅舅站在一边,前些时日他的那个女儿还公然落了音音的脸面,又是关禁闭,又是赔礼,闹腾了好一阵。” 下意识的,他就把摄政王在里面起的作用给隐了去。 林太后听了这番话,只是摇着头。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来说,亲眷这般带她就是可怜,可是那丫头分明是不放在心里的。可怜的是,她心里还有伤。 过往的那些事情一点一滴的烙在心里,还不敢翻出来说给别人。 “你惯来是这样一副性子,再疼她也不够细心,立后选妃的事情实在不能拖了,总该有个人给她一点照应。”林太后打心里心疼魏元音,便想要给她找个养母来照料她,“更何况,她以后的婚事还需要操持,你怎么办得了。” 这样的话说到了殷承晖的心坎里,他急着把魏元音从赵郡拎回来,确实是考虑到了今后亲事的问题。 但就这么谈到了立后纳妃的事情,却很想后退。 勋贵人家确实还有没出嫁的女儿留着等着给他充盈后宫,理论讲,都是较为出色的一个。可毕竟他到现在也没什么意向,有些留着留着,就岁数大了,生怕他瞧不上,干脆嫁了出去。 如此还能剩下的,哪个不是野心勃勃,收了这些女子进宫,那后宫可就成狼窝虎了。 殷承晖苦了脸,就差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林太后的大腿痛哭了。 林太后看一眼儿子就知道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气笑道:“你也别愁了,我这里如今有个人选,你参谋参谋,若是合适便定了,其余嫔妃的事情可以慢慢再看。” 皇帝陛下嘴角抽了抽:“母后的眼光,儿臣自然是信得过的。” 林太后抬手就让身边的嬷嬷去取小像给皇帝拿回去细细端详:“这位是徐首辅的堂妹。” 堂妹?殷承晖想到徐岩的儿子明年就要参加科举,而女儿已经和他的宝贝闺女一样大了,眉心跳了跳。 “徐家生在江南也长在江南,徐岩入朝为官后并没有把家人也带来,去西山前我曾和他夫人闲聊,她透了两句,只说叔父家有个女儿,也是精心教导,为人甚是温婉端庄,只可惜就在议亲的年纪丧了父,守了三年孝,如今十八。” 林太后捧着茶盏慢吞吞道:“我知道她刻意说这些什么意思,于是专门派人去江南查了,徐家本家确实清贵,那徐岩叔父家的女儿也比她说的要好。” 听到林太后说那姑娘才十八,殷承晖总算松了一口气,后面的话也没仔细听,正待多问几句什么,就见长福躬着身进了殿。 “太后娘娘,陛下,摄政王求见。”长福说得甚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看太后的脸色。 林太后立刻就变得恹恹,垂下眼帘,换了一个姿势,靠着软绵绵的靠枕冲着皇帝儿子摆了摆手:“他是来找你的,你去吧。” 原本还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现在便毫不留情的将人轰走了。 殷承晖知道自家母后对皇叔感官不佳,不敢多言,告了罪便退了出去。 摄政王正立在殿门口,看到人出来了,也没有多言,抬脚便下了台阶。殷承晖乖乖的跟在后头,想的便是先把人从母后宫门口打发走了再说话。 待走出去了好大一截,殷予才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画卷:“徐家的?” 殷承晖登时怔住:“皇叔你怎么知道的!” 见到皇帝这番表现,殷予已经是心中有数,果然是徐家的姑娘,想想行事作风虽然无功无过,但到底还是太软了一点,他本想给这个侄子物色一个能担起来的。 但一个是自己这位皇嫂对他戒备心太重,再有便是确实没有什么合适人选。便是有性格合适的,要么还小,要么就是同宗的亲眷。 既然太后已经心里有数,他还是在别的地方多用用心好了。 “皇叔莫非在母后身边也安插了人?”不然怎么才调查回来,他就知道了。 殷承晖倒是不介意,可是母后很介意啊,如果母后知道了,这俩人肯定要对掐,万一皇叔怒急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太后娘娘的动静半点不隐晦,只怕半个盛安都知道咱们的皇后要出在江南了。” 皇帝陛下噎住,暗骂自己又卖蠢。 “太后千秋之后,我要走一趟湘州,朝中的事物已经处理好,再有什么直接询问苏宰辅和徐宰辅就是。”殷予淡然交代道。 “湘州?那岂不是要很久!”殷承晖惊讶,湘州遥远,便是来回都要一个多月,这样岂不是要耽误年节。 “初四清晨走,二十九傍晚回来。” 殷承晖登时明白,摄政王皇叔这是准备只带暗卫不带任何随从快马加鞭赶去了。 “出了何事这样着急,不能年后再去?” 回答他的只是一个摇头。 殷予不想耽误,也不能耽误,他要亲自去找一个人,查一桩旧事,这桩旧事影响着年后。他细细想了很久才想到那一点的蛛丝马迹,又派暗卫过去查了,才揪出这一条线索出来。 前世的悔就刻在心里。 想到在原本的进程里,这位侄子的皇朝就是从明年开始崩塌,皇位不稳,各地风云骤变。但那时的他一直在深居简出,反而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甚清楚。 就是忽然某一天,天下乱了,有人起兵造反,一路朝盛安打来,魏元音抱着侄子唯一的儿子跪在他门前。 他对这个盛安c这个皇朝的发展也是从那一刻才开始清晰的。 如今却只能一件件的想,在一件件的做。 想到魏元音,殷予瞥了正在絮絮叨叨嘱咐他出门在外务必小心的侄子一眼,抬手摩挲了腰带,沉声道:“你看着魏元音一点,年前都不得再出宫了,你也一样。” “为什么?!”殷承晖深刻觉得,如果闺女现在在这里,定是跟他一般的反应和想法。 摄政王却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轻飘飘道:“既然太后回来了,便好好陪陪她。” 他总不能说,这段时间赶赴明年科举的考生都纷纷到位了,准备埋头苦读在盛安过年,然而,前世时候魏元音嫁的那个负心汉也在这里头。 想到这里,他眉头皱的更深了。既然如今林家没能成功挤兑了魏元音让她嫁不了勋贵,总该能挑个好的了。但那个人,必须先防起来。 皇帝陛下不知道自家皇叔对他们父女俩有操不完的心,此时就想冲到闺女宫殿去抱着嘤嘤嘤地哭一会儿。 这次他还真料错了。 魏元音如今一点也不想出宫。连续跑了两个月,参加了十几个贵女办的小宴,如今看见人们扎堆聚在一起就头皮发麻。还不如躺在宫里看些茭白托人捎回来的话本子。 “殿下,太后那边送了东西过来。” 魏元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还不快请人进来。” 太后给的,那都是赏赐,赏赐便要她恭恭敬敬的去接下,却不曾想紧接着月白就开口道:“那位嬷嬷放下东西就说还有差事,急着走了,只收了露白给的体己红包。” 少女一下子又瘫回了榻上,喃喃道:“皇祖母这是不想我同她太客气。” 待宫人把东西呈上来,魏元音掀开绸布瞅了一眼,具是漂亮鲜艳的缎子宫纱,顶适合她这样的小姑娘座椅上。 “我记得,皇祖母惯来喜欢吃素。” “是的。”月白应道,“太后娘娘已经念了十来年的佛了。” “皇祖母的疼爱我无以为报。”魏元音顿了顿,忍痛道,“你从赵郡带来多少酱瓜,都给皇祖母送过去吧。” 宫女们顿时哭笑不得,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咱们这位公主殿下要是想对谁好,不送金银首饰,专门送酱瓜,别说,曾有宫人得到过巴掌大一小罐的赏赐,那滋味,啧啧,确实是人间极致美味的酱瓜。 随着酱瓜一同到了寿安宫的,自然还有关于魏元音喜欢送酱瓜这种玩笑话。 林太后正值晚膳,桌上是香菇粳米细细熬出来的粥,又稠又香,只是才动了动勺子这心里就觉得发腻。听到魏元音身边的宫人送了酱瓜来,开口便笑:“这丫头,真是巧了。” 待夹了一筷伴着粥吃下去,才知道果真是好滋味。 “她身边果真是有巧手的。” 如今林太后身边的嬷嬷,便是去给魏元音送东西的那个,听到这话便附和:“可不是嘛,您是没瞧见,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一个赛一个的机灵。” “给了你好处了吧。”林太后点破,却不苛责。 “喏。”嬷嬷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针脚严密,蝴蝶刺绣栩栩如生,一看就是把好手,比起来,里面的几锭散银子就不怎么惹人注意了。 “当年的魏家,给她留了些能人啊。”林太后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叹了一句。 这样的话,却再也没人敢接。 许久,她才又开口:“我那个哥哥,我最是清楚,向来孤僻固执,为了庭轩的事情想必是愈加偏激,你且嘱咐家里人盯着点,别再为难了音音。” 她虽出嫁许多年,但在靖国公府还是有耳目的,他们若要把手伸进皇宫里,到底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护个丫头总是可以。 “喏。”嬷嬷目光闪烁,惊讶林太后如此重视公主,缓了缓才应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十四章 林太后回宫之后,魏元音反而忽然清闲了下来。 除了每日定点去寿安宫和老人家唠嗑,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干脆就挥挥手,把新认识的小伙伴扯进了宫。也不繁琐,只在庭院里支了桌子摆了几碟点心。 殷瑶比徐茵茵来的要早些,她一出现,魏元音就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朵行走的牡丹,贵气端庄。 “看你这样,果真是闲了。”殷瑶看着还在把玩果子的少女,笑了一声,“我却是正忙的时候还要来赴公主的请。” 魏元音把手中果子一扔,讨好笑道:“阿瑶你最是照顾我,左右世子的婚事已备的差不离,歇上半日又怎的。” 殷瑶接过月白手中的茶盏,掀开盖子便觉甜香,却不是果茶花茶,应该是贡品红茶,再细细一品,便晓得皇帝陛下有多疼这姑娘了,宫殿里待客用的茶叶都是上好的鹿山金顶。 “你是想叫我歇一歇,还是又来陪你动脑筋。”魏元音在盛安中消息不便利,许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她却不一样,肃王府表面上喜爱玩乐,却也要知晓朝堂内外,不然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踩了雷。于是,魏元音就有许多事情都要问她,也亏得这丫头如此放心。 “我听着太后娘娘的意思,皇后的人选已经定了。”魏元音踟蹰,却不知道要不要再接着问句,这位未来的皇后是否好相处。 殷瑶却极为明白她的意思:“原本以为你不热心这事的。” “怎么不关心,那个位置可关系着本宫的身家性命。”魏元音一脸严肃,刻意说得夸张,结果自己先绷不住笑出了声,而后道,“要我说,还是你更适合那座宫殿。” “什么?”殷瑶听了魏元音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许久,才将手心往少女的额头上放了放,“你是如何想不开,竟想让国姓换了。” 魏元音听到这番话,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拍了拍额头。天呐,她确实是糊涂了,肃王府虽然很快就要降爵,也会和皇室越来越远,但现在确实还是还在五服内的同宗亲戚。她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付,从认识殷瑶那天就动不动起个念头觉得她是当皇后的料。 若要让殷瑶当皇后,那皇位上势必要换人了,还不能姓殷。 她看了左右,幸好还没让别人听了笑话去。 “你呀。”殷瑶摇头不已,“想问你那位未来养母的事情,喏,她来了,问她吧。” 却是宫女领着徐茵茵已经进了院子,过往时候殷瑶对徐茵茵并无太大好感,但也没有任何恶感,只是泛泛之交。如今也是因为魏元音才有了交集,还不曾觉得有什么问题。 此时徐茵茵进来,却面上带了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知道被什么气着了。 魏元音询问似的看了徐茵茵,又看向殷瑶:“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小茵茵了。” 那口气,像极了殷承晖平日里称呼她的时候。此时念出来,自然是带着玩笑。她可还记得,徐茵茵同她熟了以后,就拉着她:“你我名字里都是‘’字,我同康乐郡主一样叫你阿音,那你,那你就叫我茵茵吧。” 徐茵茵的怨念都快冲上天了,先叫了杯凉水灌下肚:“还不是那个苏碧,又让她出了大风头。” 徐宰辅和苏宰辅不对付,两家的家眷就也不对付,徐茵茵可以说是处处看苏碧不顺眼,要是有条件,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 “出什么风头了?”魏元音眯了眯眼睛,出风头也要有条件,却没听说外面最近有什么活动。 殷瑶却是了然:“那边已经散了?” “散了,我进宫的时候,兄长刚刚回来。”徐茵茵气鼓鼓道。 魏元音更是好奇:“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谁又整了什么宴会不成,居然没请我,啧,真是贴心。” 提起来,殷瑶却先沉了脸:“你确实是心大。” “阿音你不知道。”徐茵茵开始解释,“如今盛安里聚了一帮准备明年春试的举人,三天两头的办什么诗会文会,那苏家的老二也是明年参试的学子。” “所以,今天是他办了个文会?”魏元音接到。 “不止。”殷瑶就表现的沉稳的多,“他还玩了新花样,让苏碧把盛安里名声斐然的才女也请上,一起切磋。” 真把男男女女聚在一个园子里显然不现实,但他们实际也就拿花屏草木遮掩了,再有侍女来回传递。 “哦。”魏元音点着头,“我就关心,怎么没请我们的殷瑶大美人?” 殷瑶当真快被这小丫头气笑了:“还不是怕你孤零零在皇宫里等我。” 她伸出纤纤玉手戳了下对方脑门,却不想连指甲都没碰上就戳出了个红印子,这皮肤真是嫩的让人羡慕。 魏元音摸了摸脑门,又看徐茵茵:“所以,苏碧是做了什么惊才绝艳的新诗?” 说到这个,徐茵茵更气了:“要是她能老老实实作诗就好了,再作诗也比不过我大哥!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大哥说,花屏那边忽然就是一阵喧哗声,再着人打听,便知道是苏碧拿出了新曲子,那些才女们都想她现场奏出来听。苏碧竟也不推脱,直接让人上了琴,一首曲子把那些书生都给听痴了。” 估计这几日那些人就得把苏碧捧成天仙下凡,琴女转世!真是烦! 说到新曲,魏元音显然更有兴趣,她坐直身体:“曲子?什么曲子,是苏碧自己作的,还是找别人学的。” “我虽没去,但也猜的出来,应当是她自己作的,她的琴艺师父可是高雪洪高大家,自从拜了师,苏碧每年都能拿出一两首好曲。” 殷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那可得找机会听一听了。魏元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有小心思浮了上来,口中却不再提这事。 “管她做什么。”她给徐茵茵剥了一个小橘子,“你给我讲讲你那个堂姑的事情。” 现在宫里宫外都传开了,徐家要出个皇后,可是这个皇后叫什么,性格怎么样,长什么模样,具是一概不知。 徐茵茵将剥好的橘子又一瓣瓣分开往嘴里送,含着化成了水咽下去才含糊道:“我这两年没回江南,具体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位堂姑长得虽不是最美,但让人看了就很舒服,很柔和。” 茭白恰巧上来给几位姑娘添茶水,听到徐家姑娘提到了未来的皇后,也就是魏元音的养母,不由上了两分心。显然比魏元音本人在意多了。 “性格嘛,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她是软了点。”徐茵茵说到这里有些为难,“我那位叔婆是继室,前头那位有儿有女,家里并不怎么和善,往年回去的时候,这位堂姑都没什么存在感。” 这么软?魏元音挑眉,那怎么帮父皇撑起后宫! “不过。”徐茵茵转了个话音,“奇怪的是,似乎也没吃什么亏,叔爷过世后,在江南那边的名声倒是愈发显了。” 魏元音糊涂了,只觉得听来听去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这位并不好欺负?她也没想着欺负养母,只是别找她麻烦就好。 “你安心,这位堂姑的人还是很好的,与人来往传的都是善名。” 听了徐茵茵的话,殷瑶略微思索了下,她明白魏元音的想法,遂道:“不管是真善还是假善,只要不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便不能明着找你什么麻烦。” “是的啊,不行我就找我爹吗,虽然江南那边是本家,如今却也指望着我爹撑门面,她要是入了宫,也要靠我爹来撑腰。” 魏元音顿时乐了:“哪有你这么把话明晃晃摆台面上说的。” 她自己平时说话就很不讲究了,结果这个徐茵茵却更不讲究,惯来一副活泼又娇生惯养的性子。她有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还有一个疼爱妹妹的长兄,真好啊。魏元音无不羡慕的想着。这样的性格,天生是做什么都没人觉得突兀。 忽然,她挑了挑眉,冲两人道:“今天没听到苏碧的新曲,本宫很是遗憾,不如把这遗憾补回来呀?” “你想干什么?” 眼见魏元音就是一脸坏笑,两个人都是警惕满满。 少女脑袋凑上前去,三个人聚在一起,就听到娇嫩嫩的声音说着这般那般如何做。说完,魏元音第一个直起身:“就这么定了啊。” 徐茵茵一脸惊惧地看着她,不住拍着胸口:“阿音你好坏啊,万一成了,可是丢丑的大事,苏碧会撕了你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魏元音笑着抬了抬下巴。 殷瑶扶着额头笑了笑,戏不戏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太后的千秋寿宴上只怕是有热闹可以看了,还是落苏碧面子的热闹,想想,还挺期待的。 如此,她招来自己的贴身侍女,在她面前耳语几番,侍女亦是瞪圆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姑娘,觉得甚是胡闹。 “只是传些消息罢了。”她轻声道,又不是真照着消息上去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十五章 十二月初三的前一夜,盛安下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大雪,直到清晨才渐渐停歇。 不知道是从哪里先传出的话,只道‘瑞雪兆丰年,太后千秋带来了福气’。只因着这一句话,宫里四处愈加喜气洋洋。 只是因为积雪不消,千秋寿宴从御花园改到了千禧宫。 魏元音披着尚衣局制出的滚毛边锦缎披风,扶着林太后下了软轿,十分小心翼翼。 “音音丫头冷不冷?”林太后瞧见眼前就是千禧宫的大门,里面已经传出了鼓乐声,还有嘈杂的交谈声,却不放在心里,先捏了魏元音有些发凉的手。 “到了里面就好了,下了这样大的雪,内廷监想必添了不少盆碳,孙女站在这里都觉得热气熏出来了。”魏元音刻意说得夸张了些,惹得太后笑了便搀扶着她迈上台阶。 一大早就有宫人将附近的雪仔细扫了,一滴水都不敢有,就怕不小心滑了哪位贵人。但魏元音还是很谨慎地盯着太后的脚底下。 “你这么小心做什么,搞的哀家是瓷人儿似的。”林太后笑道。 魏元音抬头,便听到太监们一声比一声高喊着‘太后娘娘到’。 等到声音传到千禧宫里声音渐小,她才道:“您哪里是瓷人儿呢,您呐是金子做的,还是在佛菩萨前头开过光的。” “你这丫头。” 也不过就是几句闲话的功夫,林太后已经一脚迈进了宫门口,里头已经站好了齐齐的两排人,一边是女眷,一边又是朝臣。才见到太后一个影子,便齐齐下跪。 “太后娘娘千岁!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整齐的呼喝就仿佛一齐演练过无数遍。 魏元音早上去给林太后请安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套词,如今再看他们,便觉得这盛安祝个寿都很寡淡无趣,还得弄个固定的格式。 林太后笑着拉着魏元音一齐走进去,缓步到最高的主座。 因着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魏元音特地穿了一身水红的宫装,裙摆上绣着白色的玉兰,还滚了白色的软毛边,一路走过去,跪在最边上的人都瞥到了十分少女风的裙角。 无论男女,倒是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来一个人——祁安公主。 听闻林太后十分喜爱这位公主,常常叫到身边说话,但凡好物都要赏赐一二。如今祁安公主随着林太后一起压轴出现,明显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嫉妒的嫉妒,羡慕的羡慕,一时间各人的心思皆是精彩纷呈。 等到太后落座,才叫众人平身,多数人谢恩之后先瞥了一眼魏元音。 娇艳的少女坐在主座旁边的位置上,言笑晏晏地给林太后用帕子仔细擦了手。一袭红衣让人看了不禁觉得晃眼,祁安公主果真长了一副好相貌,美得摄人心神。 连向来不关注女儿衣物首饰的皇帝陛下都连连夸赞了好几声。魏元音自己却全当没听见,在自家父皇的眼里,她就是处处都比别的姑娘好。 殷予立在不远处,瞅着这一幕微微皱了眉。 日子□□稳了,她真是越来越张扬。不过,嗯,这一身真好看啊,以后要和江南那边负责采贡的官员说下,多采些红色缎子。 底下的贵女们瞅着魏元音更是心思各异,明明就是个草包公主,连苏碧的诗会帖子都拿不到一张,偏偏就得了太后的喜爱,还穿的这样亮眼,招那些王孙们的眼。 苏碧更是恨得牙痒痒,她揪着帕子不住瞥着上边,便觉得魏元音这个人处处都扎她眼,再想想上次摄政王为了护她说的那些话,更是气恼。 幸好她机智,及时用新曲子将前头的那些旧事又盖了下去,别人也只当她到底是个姑娘,还是个有才华的姑娘,便宽容些。 可是魏元音她何德何能,只凭一张脸就让人高看一眼。 苏碧再抬眼看魏元音,就见她正瞅着一个方向笑,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了同样盛装打扮的殷瑶。殷瑶外头披了个与魏元音差不多的披风,只不过是玄色的,始终拢在一起,看不出里面穿了什么款式的衣裳。苏碧却眼尖地从领口瞧见了一抹红色,她知道,殷瑶这个人并不怎么喜欢红色,于是心口一紧。 好几天前盛安就在传个消息,皇后的人选已经定了,接下来太后就要给摄政王物色王妃了。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殷瑶有意巴结太后娘娘,想在千秋寿宴上施展一番才艺。 苏碧在肃王府也是有些消息的,找人仔细一打听,竟然是个真事,而且那殷瑶准备的不是别的,是琴乐。 曾经和摄政王解除婚约,以至于她跌到了谷底,如今摄政王又要重新选妃,她却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但又怕消息有误,还专门打听了许多。就是今日进宫,还是先等着殷瑶出发了,确定她果真带了琴进宫,才盛装打扮了出来。 盛装了又怎么样,哪怕自己果真穿得如同个飞天的仙女一样,也抵不过一个魏元音艳压群芳。 她是压不住魏元音了,可是还有个殷瑶不是? 自从殷瑶替代了她在盛安贵女的位置以后,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翻盘机会了。 苏碧按下心中的激动,默默等待着机会。 魏元音同林太后坐在一处其实拘谨的很,菜不敢多夹,但是又不敢有哪个不夹,所幸菜品很多,倒也吃了个七八成饱。倒是殷承晖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吃了七七八八之后就要叫乐舞进来。 能选上宫廷宴会的舞女具是美人,一个个纤腰细得不堪一握,又是轻纱覆面又是舞秀纷飞。魏元音对女人没兴趣,就开始观察起那些男人的脸色来。 多数人都看得痴迷,就连殷承晖都不能幸免,也跟着打了几个拍子。 “咦?”魏元音轻轻的发出一个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而后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殷予那厮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清心寡欲,有个舞女袖口都抚到他案上,人也快坐到他身上了,他还能不动如山地夹着自己的花生豆。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抬头冷冷地看上一眼,那舞女便转着圈回到正中,只是脚步都被吓得不稳了。 “音音笑什么。”林太后奇道。 来了。魏元音撂下筷子,正了脸色严肃道:“舞乐虽好,可在您的寿宴上却显得轻浮了些,没什么吉祥气儿。” 林太后瞥了那些勾人的舞女一眼,又瞅了底下的男人们,点头:“那你觉得怎样的曲子合适?” 魏元音却只回以神秘的笑容:“素闻阿瑶姐姐熟读诗书,通晓礼义,又自小习得琴棋书画,孙女平日里和她探讨一二都是受益匪浅,这个问题,您不如问阿瑶姐姐啊。” 苏碧听闻先皱了眉头,魏元音和殷瑶关系竟然这样好,亲自给她铺路!如今殷瑶再出来展示才艺,真是合情合理,毕竟是做示范嘛!她又捏紧了帕子。 林太后果然看向了殷瑶,想要听一番她的见解。 殷瑶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站起来缓缓福身才慢条斯理道:“臣女前些时日日里听习了一首曲子,如今想来倒是很符合公主殿下的意思。” “嘻。阿瑶姐姐学了什么曲子,可有苏碧姐姐的好,她的新曲可是名动盛安,你要是压不过我可不依!”说这番话的却是徐茵茵,带着娇憨的语气,自是一派天真烂漫。 苏碧心中一动,顿觉这徐茵茵无意间的一番话却是她的机会,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殷瑶也在心中顺了顺魏元音教给她的台词,又是微微一笑,上前半步。 谁知两人都只是微微一动,便听林太后直接发了话:“哦?名动盛安的新曲,哀家竟然不知,不若就借着这个机会,苏碧你奏来给大家欣赏一番吧。” 太后的这轻飘飘的两句话让几个姑娘都愣住了。 在魏元音c殷瑶和徐茵茵她们的计划里,三个人怎么还要互相吹捧推脱一番,然后名正言顺把苏碧推到最前面,让她再也推不掉,没想到林太后直接一句话,铁板钉钉子让苏碧当场演奏。给她们省了不少口舌。 三个人里殷瑶最是通透,她只心思微微一转,便晓得太后也是看苏碧不顺眼,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帮魏元音出出气。 苏碧却拳头攥的死死的,不肯再站起来。先前殷瑶若出来,那便是给大家演示什么是合适的曲子,可是太后喊她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只是信手点了她弹琴取悦众人。 将她一个世家贵女置于了当庭献技的境地!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苏碧本身不蠢,可是此时也没想到自己落了魏元音她们的套子,只觉得这些皇亲贵胄太过可恨,不过就是一首曲子,就因为没听过就要让她当场奏出来。 带着隐隐的愤恨与不平,她让贴身侍女抬了琴上来放在殿中央。 有些人想的多些,不免面色微妙,怎么这苏宰辅家的姑娘来参加太后寿宴还自己带着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十六章 在苏碧的眼里,殷瑶就是一个为了讨好皇太后,稍微逮到机会就要献殷勤的人。她是宗亲,好友魏元音又在太后面前得脸,自然也希望太后关照疼爱,日后也能得个好亲事。 苏碧自己却是明明白白为了同摄政王的那桩亲事。 她想着和殷瑶争出个一二来,就能被太后高看两眼,若是太后果真在给摄政王相看王妃,她再提上几句往日的遗憾。 却没想到,上来太后就给她落了个难堪。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是这手琴艺,她对这首曲子有信心,一定能够惊为天人,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都自行惭愧! 一身素白清雅的宫装,莲步微移,就好似走过云里雾里。苏碧缓缓坐在了筝后。纤纤如玉的素手微微抬起,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稍稍调试一番。 魏元音手中早就捧了一盅骨汤,见状微微侧头:“苏家姑娘去哪里都是一身白装?”见苏碧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次次都是这模样。 这话是问茭白的,打回了盛安以后,就数她消息还是灵通些。 “是,苏二姑娘去哪里都是白衣。” 声音虽然不大,林太后也听见了,目光落在苏碧身上,愈发觉得不喜。今日是她的寿辰,穿成这般模样倒像是来哭丧的,白白坏了好兴致。 尊贵的皇太后表面上虽然不显,将雪耳粥细细咽下去,心下却愈加不喜。 不过片刻功夫,苏碧已经调试完毕,悦耳的琴音响起,确实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缓缓潺潺,不是听到人的耳朵里,而是流入人的心里。 一时间,仿佛有千年沉木的古朴香气扑鼻,又好似嗅到溪流边青草的清新气息,是自然的沉淀,也是对新生的向往。 曲终,千禧宫内鸦雀无声,无数人惊艳地看着苏碧。每个人心中都冒出同一个念头,有如此造诣,未来未必不会超过她的师父高大家! 众人心思翻转不定,还是林太后第一个开了口,打破了这寂静。 “音音丫头,你觉得怎么样,可符合你之前说的?” 苏碧立刻将目光射向了魏元音,太后竟然让这么个草包点评她的曲子! 其余人也是惊讶不已,祁安公主到底是在赵郡长大,又成日混在军伍那帮人边上,听说肚子里诗书都没几句,又能懂什么呢。 魏元音被这么一点名也是很为难,竟是不知道是改说实话还是假话,细细想着林太后的态度以及立刻让苏碧当庭演奏时的语气,应该是不想听她恭维的。 “这一曲可以说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只不过”她仔细斟酌了下措辞,缓慢道,“这首曲子的确算好,但是真论起来,能有绕梁三日的效果,也只不过是因为琴好罢了。” 说直白点就是,这苏碧的琴技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四周哗然一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多数人在听到魏元音前半句的时候还是认同的,在听到‘只不过’三个字时便觉得这位祁安公主指不定要搞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没想到确实指摘苏碧的琴艺不值一提! 这要是让高雪洪高大家听见了不得气疯! 更多的人觉得这魏元音实在是不知所谓,明明就是个不同琴艺的草包,竟然还敢妄自评议,说出这种是非不分的话来,分明就是为了讨好太后。 殷予却以深思的目光瞅着坐在上方那个红彤彤的少女。很显然,她是知道自己说出来这番话会有什么反响的,可她还是说了。现在没有什么人站出来指责她,可是等都出了这宫门,只怕不消半日,这盛安就全是说她有目无珠c任性自大的人。 真是让他走都走的不安心。 他自顾自的,莫名笑了一下,然后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惹得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这次是要说祁安公主胡说八道了,就算他和苏碧没有什么情谊,但也到底曾经是未婚妻,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这种侮辱。 连苏碧都饱含希望地看着殷予,想让他出面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一句,只要一句,只要叱责魏元音是肆意妄为,她就能彻底把对方踩到泥土里去。 只见殷予食指在食案上轻轻叩了叩,开口道:“祁安说得对,不过是琴好罢了。” 咦?魏元音看向那个平时怎么瞅都不顺眼的人,有些惊讶,又很欣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整个千禧宫顿时就成了一滩死水,他们敢对祁安公主议论纷纷,却不敢再说摄政王一个字的不是。 摄政王都睁着眼说瞎话了,他们能怎么样?只能把那些不满都吞回肚子里,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没看皇帝陛下还在看戏一样吗?要是再惹得陛下也开了口,啧 难以想象。 苏碧脸色煞白,万万没有想到怎么就连素来正直冷面的殷予都否认了她的琴艺。为什么?因为他和太后关系不好,所以趁机缓和一二。还是为了魏元音! 她好恨,魏元音这个人有什么,不就是空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凭什么事事都要她低头。她收回放在筝上的双手,暗自拧了帕子,满腔不甘。 好!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太后的千秋寿宴是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可这宴结束后却算不得平静。 摄政王初四一早就离开了盛安,但余威尚在,这盛安城内也是消停了几天,但止不住有一条消息被扔进了油锅里,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的盛安,立刻就沸腾了。 高雪洪大家知道了魏元音在千秋宴会上对苏碧的羞辱,公然下了战书,让魏元音来展示一下她自己的琴技!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皇宫还是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平民或者文人雅士们一碰头便要问上一句,诶,你听说了吗。 讨论的人虽多,但持着一个观点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祁安公主忒有些不知好歹。苏碧苏姑娘什么人,全盛安赫赫有名的才女,一首琴技更是习自高大家,那是文人雅士碰到了天上的仙女儿。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公主竟然也敢如此点评,高大家此番势必会狠狠教训她一番。 文人学子们对此是狠狠冷嘲热讽了一顿。 “啧,不要说琴技了,祁安公主要是会弹琴,我把脑袋摘下来给她踢。” “摘脑袋算的了什么,我愿意放弃明年的春试!” “你们不就是笃定她不会嘛,其实也对,都知道这位公主是什么样子的,不然当今也不会发愁她的婚事了。” “这次闹了大笑话,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还能嫁出去。” 众人说的热闹,皇宫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高雪洪干脆在文人们前头立了誓:“不要说她的琴技如何绝妙,只要祁安公主会弹琴,不才愿意收公主为徒。” 嚯,这下盛安更炸了锅。 高雪洪大家什么人,当朝琴艺第一! 三十多年来,这位年过半百的大家总共只收了两位徒弟,一位是敬询太子妃大林氏,还有一位便是苏碧。敬询太子妃早已不问世事,苏碧也确实是鼎鼎有名的才女。 如今,这位大家却放出话,只要祁安公主会弹琴,他就愿意收徒。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有些人甚至嫉妒了,祁安公主再不济,在宫中努力上几天,总能凑凑活活弹完一首曲子,然后就得了这么个好师父。 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甚至还有人怀疑祁安公主早就料算好了,以高大家的脾气,自己的徒弟收到这种侮辱,确实是能说出这种话的。等高大家狠话放出来,她再随便弹个曲子,再借驴下坡道个歉,就可以拜得名师。 这人们把话说的热闹,却忘记看宫里有什么动静,直到魏元音遣了宦官到高雪洪的家门口。 宦官尖细的嗓子在门前请求拜见高雪洪大家。 高雪洪住在东市平昌坊,旁边就是象湖,风景优美,是有名的文人学子扎堆的地方,平日里爱吟上两句诗的,想赏个花看个月的都往这边凑。 听到有太监到了高大家门前,瞬间有一大批人过来凑个热闹,想看看祁安公主是怎么回的。 高雪洪的脾气怪,向来看不起这些宦官太监,更不会让人进门,觉得有辱身份。 他当下便道:“公主殿下有什么旨意,您便再此处宣读吧。” 这位太监如今在回音宫很得脸,叫安顺,给魏元音办了几次差事都十分妥帖,接的差事也愈发多起来。如今看高雪洪这架势,顿时气笑了,也不再想着给他什么脸面。 开口就佯装客气:“高大家既然这样说,咱家便不藏着掖着了,公主殿下口谕‘本宫是有师父的,比您好上一百倍,不劳烦您亲自教导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安顺刻意没有压低音量,一把尖细的嗓子让周围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下,围观的人简直快托不住下巴了,祁安公主居然敢这么说话,好大的口气。 高雪洪也有点挂不住脸,心中难堪,火气也更盛,登时就气红了脖子。 “好,好,好。”他连道三个好字,“只要公主殿下肯展示琴技,老朽不才,愿意拜公主为师!” 掷地有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十七章 江远侯府苏家。 乖巧伶俐的侍女剪了几枝夺目红梅放到白底蓝青描花的瓷瓶里,才捧回屋里头,就听到里间传来的声音。 “姑娘,那魏元音果然接了高大家的战书,还把狠话放到了高大家门口。就定到了后日,在象湖东边的山水亭。” “魏元音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次定会在师父手下吃个大亏!”苏碧恨恨道。 抱着花瓶的侍女掀了帘子进去,笑道:“姑娘您是何必这般置气呢,若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是会更得意。” 苏碧沉默了下,才缓缓平静下来,瞅着花瓶里的红梅,心中生出一股悲凉,觉得自己就和它一样,都是凌寒独放,却比它少了许多喜爱和关注。 殷瑶尚且算得上是牡丹,可是她魏元音凭什么?不过就是朵野山茶,也值得受到这么多关注。 “姑娘,日前广平郡主那边贴身丫头来过,想让您帮着到相宁王妃面前求求情。” 苏碧又是皱眉,对自己这个表妹有诸多不满:“那样莽撞蠢钝,生生把自己送到人家跟前,却还想让我来求情,姑姑早便该管束她了,也省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过两日我便上门仔细和姑姑商讨一番,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 侍女将梅花摆在窗边,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您还是安心等着高大家帮您出气吧。” 高大家能不能帮苏碧出气,所有人都是个‘能’字,只有回音宫的气氛实在不一样。 魏元音这几天小日子到了,精神有点萎靡,但是还不忘了指挥宫人把太后新赏下来的器物玩意儿摆在她喜欢的位置。那些宫人也都乐呵呵的答应了,丝毫不为即将到来的挑战紧张。 “殿下,您尝尝这个,月白新做的点心。” 她恹恹地就着茭白的手咬一口,含糊道:“为什么要生个女儿身啊,真是浑身都不痛快。” “殿下,您可要养好身体啊,奴才昨日去高雪洪府上时候,他可是脸都绿了。”安顺抱着一盆翠绿的盆栽路过,还不忘给正在修养的魏元音两句鼓励。 这氛围轻松的,让刚走到门口的殷承晖都乐了。明明已经是冬日,他却还拿了一把折扇装模作样,捏着扇子示意门口的宫人不要通禀,自己立在门口静悄悄看了会儿宝贝闺女。 皇帝陛下心中一片怅然,这么好的闺女,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他展开折扇摇了摇,回应他的只有一股寒风冷飕飕,像极了平日里皇叔瞅他时的感觉。 啧,皇叔都八百里外了,不提了。 可是还不能不提,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的。抬脚迈进了回音宫,悄无声息的,吓得过路的宫人稀里哗啦跪了一片,他连连摆着手走到魏元音前头,见闺女难受的有气无力,有些心疼。 “音音啊。”皇帝陛下可怜兮兮的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旁边,“父皇听说,高雪洪那厮大放厥词得罪你了。” “是的呀。”提起这件事,魏元音就笑眯眯的,觉得有趣,欺负了小的来了老的,这要是不一起打回去着实不是她的作风。 “然后,你还答应了他后日去象湖山水亭演奏,你可是堂堂公主,这样不好吧。”殷承晖说的愈发底气不足,他还是皇帝呢,还不是隔三差五‘微服出巡’。 可是没办法啊,摄政王走之前再三对他耳提面命,绝对不允许魏元音出宫,不然回来等着瞧。 却是半点不担心魏元音会不会丢人。 魏元音坐直了身体,捏了一颗花生扔嘴里:“父皇有什么话就明说吧,支支吾吾可不像您的作风。” 就知道一定会被闺女看破。 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忧伤道:“皇叔去湘州前说了,年前这段时间绝不允许你出宫。” “哦。”魏元音平淡无奇地点点头,“原来他是去湘州了。” 殷承晖噎住,对闺女的淡然无惧和置老子死活于不顾的精神很是心痛,于是他强调道:“皇叔!摄政王皇叔!” “我知道啊。”魏元音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快马加鞭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是应该到了。”殷承晖愈加有气无力。 “那我还怕什么,反正他现在也回不来。” “可是”我怕啊 可怜的皇帝陛下默默心想。 “总感觉等他回来知道我没有看住你,那对我来说一定是狂风暴雨。”他默默念叨着。 躲起来的暗卫马力兀自想:“不用等王爷回来才知道了,陛下。” 他已经在思考那种通信工具比较快了,鸽子?不,不行,容易被吃了。鹰?还差点速度。噫,就王爷亲手训练的那只黑雕好了。 才歇了心思,皇帝陛下和马力同时听到祁安公主殿下笑嘻嘻的回答:“是的啊,那和我就没关系了,对吧父皇。” 被闺女信任的眼神一瞅,皇帝陛下立刻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一定要保护自家闺女不受摄政王的迫害! “闺女,你想要什么琴,一句话,朕立刻让尚乐宫给你送来!”他寻思着一定得给闺女寻一把绝世好琴才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魏元音很是懒懒:“就我这水平,用得着?那岂不是和苏碧一样了。” 马力扶额,王爷诶,您可没告诉我要是郡主睁眼说瞎话到底向不向您汇报。 十二月十四日。 发酵多日的事件终于在这一天要得出个结果,象湖东边的山水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山水亭坐落在湖面上,有水廊连接,亭外轻纱遮掩,粉白色的帷帐垂至湖面,任何人在里头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高雪洪正襟危坐在山水亭外头,自己面前也支了一架筝,酱红色的漆面,看起来分外古朴,应是他最为得意的‘洛河’。显然是想等魏元音‘演奏’完后指点一二。 阵仗都已经摆好了,然而祁安公主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毕竟是冬日,头顶上的太阳再明媚也挡不住寒冷,不一会儿就有人冻的搓起手来。 “什么嘛,公主殿下不会故意想要爽约吧。” “就是的,是不是真的会弹琴还不知道,我看是终于怕了。” “居然敢让高大家等她这么久,目无尊长,成何体统!回去本御史就要参她一本。” “那位御史兄,高大家再是大家也是白衣,公主殿下到底是有品阶的,其实,也不过份。” 这边说着热闹,一辆华贵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祁安公主来了!”不知道谁先嚷了一声,众人纷纷给那辆马车让道。 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湖边,第一个下来的不是宫女宦官,也不是祁安公主。 “嚯,真是好热闹啊!” 皇帝陛下第一个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惊呆了众人。 第二个便是魏元音身边时常出现的宫女,有认识的便道了一声茭白。 随后,就见茭白掀起帘子,从里头伸出来一只水嫩的几乎能掐出水的手,而后,便露出了石榴红的袖口,紧接着,娇艳的少女探出了头,任茭白扶着下了马车。 她摆了一副端庄的姿势,脚步却极为轻快,到了高雪洪面前便笑眯眯地唤了一声:“高大家。” 任高雪洪再觉得祁安公主张狂肆意,此时看到这么个活泼艳丽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他前头,也忍住了没发脾气,只僵硬道了句:“公主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魏元音拍了两下巴掌,“安顺,把琴抱亭子里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魏元音后头还跟着那日在高雪洪门前的太监,此时怀里正抱着一把古琴? 众人面色微妙。 在大昭,如今是筝艺流行,不算难,声音洪亮清越,还比古琴多数条弦,能变化出更多的音律。但在许多琴乐师心里,古琴还是心中的一片圣地,可惜由于技法缺失,已经鲜有人能弹好了。 祁安公主竟然要弹奏古琴?! 魏元音露出洁白的牙齿:“您只说本宫会弹琴即可,没规定一定要筝吧?” 确实没有,高雪洪满脸不高兴的点点头,显然不认为魏元音能弹好古琴,但既然她爱玩,就随她去吧,反正不消片刻就会丢人! 他将视线放在安顺抱着的古琴上,目光一凝,气道:“荒谬!简直是荒谬!” 众人大奇,随着高雪洪的视线投了过去。 “你竟然带了一把新琴来!难道不知古琴越是沉淀音色越好吗!”高雪洪怒极,皇宫里名琴数把,魏元音带的却是一把崭新崭新还带着漆味的琴,显然就每当回事! “其他琴用着不顺手,只好临时让尚乐宫赶制了把新的。”魏元音岑岑笑道,“更何况有今日纷争不过因‘琴好’二字而起,本宫既然放了那样的话,总不能做类似的事情。” 眼见安顺已经将古琴放置好,琴案上也添置了沉香,魏元音敛了笑容,庄重地净了手,缓缓步入山水亭的帷帐内。处于外面的人只能见到她坐下。 霎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等着里面传出声音。 似乎很久,又似乎很快,里面传出了第一声琴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十八章 古琴的琴声低沉大气,而魏元音选的也不是什么偏门曲子,偏偏是一首任何学琴学筝的初学者都必须要学的常见曲子。 大意就是知音遇知音,闲云野鹤相伴,行路艰难同去,非常的文雅高洁。可惜的是,这首曲子如今已经成了残篇,最后一章已经失传。 魏元音初初演奏,便有人心中耻笑,原来也不过就会一些初学者的入门曲目。 可是听着听着,人们已经不自觉地忘却了杂念,沉浸在琴音中。和平日里听琴思景的感觉不同,只是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就是琴声中的那个人,有着共同的情感,共同的经历,还有共同的心事。 已经没有人再去想,魏元音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山水亭寂静的只能听到沉旷的琴音,所有等待的人,路过的人,就好像被施了传说中的仙法,一动不动,木然地待着。 久久,琴音渐渐停歇。 有些回神的快的,已经瞅着山水亭惊讶不已,这明显已经是这首曲子要结束的尾音,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就听完了。这这祁安公主果真了不得! 却不想,忽然间,琴音攸变,从原来的舒缓和谐变得急促嘈杂,但嘈杂中又富有韵律,并不像随意弹奏。 众人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明白好好的曲子怎么祁安公主忽然变了画风。 唯有高雪洪高大家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面前的名筝,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山水亭。震惊!不可置信!交替着出现在他脸上,已然不能控制。 魏元音接的这一段曲子急促中又带着浓烈的感情,像仇恨,又像是悲伤,仿佛一只手,牢牢地攥着人们的心脏。明明就是一段混乱的乐曲,众人却又不自觉地听了进去,还慢慢流了泪,已经没有人去在意高大家的情状了。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的心里在呐喊,在悲伤,在哭诉,甚至憎恨上天不公,可是却忘了自己并不是琴声中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段琴声的故事。 琴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想要挣脱一切,是反抗!是不甘! ‘铮’!随着忽然而来的一声响,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情感幻境中惊醒,有些呆呆地看着魏元音的方向。他们知道这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也知道这代表着这段曲子的结束。 明明在弹奏过程中出现琴弦断裂的事情是令人遗憾的,可是他们却觉得很完美,合该用这样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结束这样一段的曲子。 但是他们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曲子,令人难过。 高雪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似乎想要大笑,又似乎想要大哭,一时间竟有些癫狂。 魏元音缓缓从山水亭中走出来,未发一言,只在高雪洪面前停顿了片刻,见他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便微微点了下头,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给她让了路。不同见她来时那种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他们此时都是尊敬的,畏惧的,甚至是好奇的。 “祁安公主请留步!”高雪洪似乎回过神来,立刻叫住了魏元音,三步两步地追上来,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 “敢问公主殿下从何处习得了这《忆水怀》第三章?”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惊呆。 祁安公主在弹奏了《忆水怀》前两章后忽然变奏,他们都以为是公主随意从别处习来的曲子,没想到竟然是第三章!可是可是不都说第三章失传了吗? “高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第三章不是早就失传了,您怎么就知道公主弹的这是第三章。” “高大家,您该不会是记错了吧,忆水怀这个曲子怎么最后会如此急促悲切。” 魏元音则歪着头看着高雪洪,显然是想等着他回答了别人的问题再来回答他的。 高雪洪踟蹰了下,心中措辞一番,才讲了段往事。 写《忆水怀》这曲子的正是高家先祖,高家先祖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喜官场,终日游走山野,过得逍遥自在,有一日却在一处山林里救了个人,此人自称姓苏,字水怀,因为家母病重,听说这山中有灵药便亲自来采。 高家先祖和苏水怀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结为好友,互道知音,等苏母病好后便一起游山玩水,行走至大江南北,可惜的是,苏水怀不久便因家中事与高家先祖匆匆告别,又在父亲的压迫下进入官场。 高家先祖怀念知音,便道要写一曲,共三章,哪料前两章刚结束,家中便遭逢巨变。父母c妻子相继去世,给高家先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第三章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后人看来也就是先祖在打击下胡乱写的曲子,根本弹不成去掉,或者说,其中很多调子都是技法无法完成的,渐渐的,这第三章边说失传了,哪怕是高家自己,如今手里也不过就是第三章的开头。 高雪洪将这段原委仔细道来,惹得众人一片唏嘘。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故事,只是祁安公主又怎么会这第三章的? 他们又把视线投到了魏元音的身上。 魏元音歪了歪头,嗤笑一声:“原来你听的版本是这样的啊,是谁告诉你的这个版本呢?” 说着,她又不顾众人诡异的目光,自顾自地摇头:“那苏水怀明明就是个沉迷权势c贪人家财c窥伺友妻又夺人性命的小人,却在你家的故事中这么无辜,真是无耻之尤!怪不得你们都弹不出第三章,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先祖经历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魏元音却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提了裙角就要上马车。 皇帝陛下见自家闺女争了大脸,立刻忙不迭地跟过去要把她扶上车:“痛快!还是音音说出来痛快!” 华贵的马车同来时一样,又安安稳稳的走了,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围观人们,以及面色青白交替的高雪洪。 “有趣,公主殿下实在有趣。”阁楼之上,一名青袍书生负手而立,口中说着有趣,面上却未带笑意,只是微微摩挲下巴,浑身皆是算计。 祁安公主大战高雪洪高大家并获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盛安,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周边州郡传去,尤其是她那惊才绝艳的琴音以及骂苏水怀的那番话,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还有不少人揣测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苏水怀到底做了什么,让高家先祖的第三章带有如此浓烈的恨与悲切。 就在稍微一点的州郡还没广为流传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先有人收到了消息。 “本王的这个表妹啊,实在是了不得。”说话的人身穿一袭锦缎白袍,目如星月,说话时并未放下手中的毛笔,依旧在宣纸上描绘什么,举止甚是得体。 这就是以肖似其父c谦和恭良著称的成安王——殷庭轩。 同他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门客:“公主殿下的脾气像极了曾经的魏夫人。” “是啊。”殷庭轩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外祖父也这么说。” “王爷”门客对殷庭轩的态度有些琢磨不定。 “外祖父还是太强硬了,我家表妹可不吃这套。”似乎想起来什么,殷庭轩目光柔和地笑了笑,“高雪洪这不就栽了个大跟头嘛。” 门客无语,这祁安公主也是邪性了,谁要是招惹了她,得前仆后继地吃亏,广平郡主c苏碧,现在又来了个高大家。这一出之后,只怕那盛安里头找她麻烦的都得躲着走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殷庭轩喊他:“你来看看,本王画的怎么样。” “王爷的画作自然是”门客口中应着,等看清画时却把话噎了回去,“您这是?” 殷庭轩笑了笑:“你之前不就说过,若得到我家表妹当助力,必然事半功倍,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说话慢条斯理,端的是一副谦和的好模样。 门客看着那副画,目光由迟疑变得坚定:“但听王爷调遣!” 两人凑在一起,仔细谋划开来。 而在湘州,殷予刚推开窗子便见到一只黑雕滑翔降落,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头,还在肩头的软皮上擦了擦爪子。 他取下黑雕腿上的信筒,将里面的纸条缓缓展开,看到开头先是皱眉,随后又缓缓松开,最后,竟然轻轻笑了声。 “这丫头。”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得意。 路遥此时正好进了庭院,见到黑雕,又刚好见到自家王爷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马力来了信。 虽然心中好奇,却是正事重要,他上前行礼:“王爷,从南边过来的流民都查了,没有这个人。” 殷予仅存的笑意蓦然淡了下去。 根据记忆,明年夏天湘州一带将发生一起规模不大的暴动,最后是,很快就平复下去,俘虏数人。但他后来翻当时的奏折和卷宗时,却有些疑点。 暴动的首领刘生,却不是湘州一带的受灾人,而是在今年的年末才到的湘州。 可此时却找不到这个人,难道,他此时不叫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十九章 越来越接近年底,皇宫中都带了年味。 魏元音却觉得还是冷清了些,她在走廊里数过了二十几盏灯笼,却连一个人都没有碰上,偌大的皇宫,没有那么一大群争风吃醋的女主人时候,也是非常寂寥的。 已经好久没想起在赵郡时候的生活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比平日里更加思乡。在赵郡过年是什么样的呢,热热闹闹,从二十五开始叔叔婶婶们就开始送各种年货上门。 唔,今天好像都二十七了吧? “茭白,月初时候让送到赵郡的那些东西应该已经到了吧。”魏元音说得很是怅然。 “看时间,应该是到了。”茭白知道公主殿下又想家了,也对,在赵郡过得那样快活,谁又不会想呢。 魏元音戳着刚挂上的红灯笼,不是太有兴致,赵郡那边早就送了东西过来,却因为是要送到宫里的,被三审五审,现在还在内廷监摆着,只等内廷监的总管确定这批东西没有问题才会给她送到回音宫。 “我记得,父皇是说,摄政王二十九晚上才能到吧?” 茭白心中预感不详,仔细瞅了瞅公主殿下的神色,就知道她又在寻思着出宫了:“现在外面确实是有些不太平。” 每到科举前段时间,盛安里人口就会巨量增加,也不乏有文人学子忽然起了意气就开始闹事,总该小心些才是。 “若按照你们那一套,这皇宫的门便出不得了,身边也要时时有人护着才好。”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腰间,“就怕再遇刚到盛安时候的事情,家伙我都带着呢。” 茭白哑然,只想说就自家姑娘那被各位将军副将称作三脚猫的功夫,真遇到什么厉害人物怕是不行的。 魏元音已经抬了步子:“走吧,拿着金令,咱们去买年货去。” 盛安城里的年味总算比皇宫里浓了许多,东市还带着富贵味,西市就已经货物摆满了街头巷尾,百姓川流不息,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拿红纸裹得仔细。 魏元音嫌马车瞩目,直接就弃了,徒步带着茭白和月白两个人穿梭在人群里。一直暗处守着的马力心中叫苦不迭,眼珠子错都不敢错,就怕再把人给跟丢了。 路上走走停停,月白和茭白的手里都已经拎了不少东西。 魏元音却又在一家较高端的糖果铺看上了一种糖果,半透明,有各种颜色,尝了一颗带着葡萄味,挥手就让掌柜一种口味包上一斤。 糖既稀有又贵重,普通百姓鲜有买糖果的,便是一根冰糖葫芦都要几个孩子轮流吃。这家糖果铺平日里生意都不算特别好,可东市他又开不进去,只能供着些商户。 今天这开张半日忽然砸了个大单子下来,让他喜不自胜。 “您且稍等,后头还有盒装的新货。”这意思,便是不准备给这位贵客装前面露天摆着的这些了。 魏元音也不客气,自顾自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晃了晃还觉得有些摇,微微皱起了眉。 “殿下。”月白压低声音,示意她看自己手里,“咱们该回去了。” 魏元音托着下巴,可是她还想去出云楼听说书,每年年根时候,那些说书人都有新的段子来讲。 “要不你们先把东西放回去。”她笑眯眯道,“我去出云楼等你们,咱们用了午膳再回宫。” 月白和茭白相视一眼,面上具都写满了不放心。原先还在赵郡的时候,明明在自己地盘,她俩一个去取披风,一个去找人,等再回来,公主殿下已经和人打起来了。 魏元音却接着笑:“好吧好吧,雇一个人跟着月白把东西送回去,茭白跟着我总行吧。” 两人犹豫一番,先应了下来。 掌柜也抱了一怀的糖果盒子出来,明明是大冷天,额头上海沁了汗珠。 魏元音给茭白使了个眼色,茭白立刻上前把两锭银子塞给掌柜:“还得麻烦您使两个人跟着我这位姐姐把东西放回马车上去。” 掌柜擦了擦额头汗,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是是是,我这就让我家小子跟着姑娘去。” “月白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走啦。”魏元音拢了拢红色狐皮披风,眉目间流转着几分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外头。 久久,糖果铺的掌柜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瞧我这眼力,那那不是祁安公主吗!” 月白嘴角抽了抽,自家公主殿下实在高调,自打整了山水亭那一出,可真是名动盛安啊。听着掌柜恭恭敬敬叫自己姑姑,她压下了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安,带着掌柜两个儿子拎着东西先离开了。 出云楼在城西,向来是还未有官身的学子们聚集的地方,一来茶酒饮食价格不高,二来出云楼十分会做生意,消息便利。久而久之,赶考的学子都会在附近下榻。 魏元音到的时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说书先生也刚刚就位,正一口一口地抿着茶。 “看到没,旁边撒了几粒茶叶,我猜是大红袍。”魏元音悄声和茭白嘀咕着,一个说书先生,能喝上大红袍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说明出云楼很重视他。 茭白头疼地看着周围,全无遮挡:“殿下诶,您想听说书,醉仙楼也可以啊,干嘛非得跑这出云楼来,还挑这么个” 能认出魏元音的还大多是文人墨客,也不乏赶考学子,如今大大咧咧往这里一坐,虽然有些人已经很谨慎了,却还免不了再往这里瞥。 “靠窗位置,风景好啊。”魏元音嘻嘻笑着,“出云楼捧出个兰从云先生,听说过没?” 她摸着下巴,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听说这位兰从云先生无论是编排还是说书都十分在行,若是能绑了运赵郡去,也是个不错的礼物。 “公主殿下果真聪慧。”声音慢条斯理,又清清朗朗。 魏元音抬起头,就见到桌边立了一个青年,约莫也就是弱冠的年纪,面若玉冠,眸如星子,青袍加身,双手拢着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白色狼皮长款披风。 见到少女抬头,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薛子期,见过公主殿下。” 薛子期?魏元音的脑袋里在飞快转动着,想在盛安这些贵族门阀里找出个和‘薛’姓搭边的,很遗憾,她失败了。从进盛安以后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按理说,这种风度气质的人不可能籍籍无名啊? “在下扬州人士,嘉宁五年的举人。”薛子期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个合格的文人墨客。 少女却是眉头微皱,她还没开口,对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个全然陌生的人,实在觉得怪异,她压下别扭感,微微点了点头。 薛子期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使小二又上了一壶茶,安安稳稳地坐到了魏元音对面。 茭白看得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原本还在踟蹰着要不要上来和祁安公主搭话的学子更是悔恨不已,觉得那薛子期简直狡猾无耻至极!如今错失良机,也只能干看着羡慕了。 “半月前公主殿下在山水亭弹奏的一曲《忆水怀》犹在耳边,实在不能忘怀,时至今日都有些食不知味。”薛子期说话非常慢而文雅,带着江南一带人士特有的一点软侬吴语的感觉。 魏元音却吭哧吭哧自己剥着花生,头都不抬,仿佛对面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薛子期也不生气,反而柔和地笑了:“听到公主殿下的琴音,在下方知圣人不欺我,‘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子期听到公主的琴音亦是如此。” 听到这里,少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这么说,你之前都觉得圣人在哄骗你咯,那你学什么诗书,考什么功名。” 这些文人,就是虚伪。 对面的人怔了怔,顿时轻笑,笑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公主殿下说得对,是在下失言了。” 唔,倒是很坦诚。 魏元音坐着干等也无聊,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扬州人,乡试如何,明年会试可有把握?” 不过就是一句上位者最普通不过的询问,薛子期却答得认真:“嘉宁五年扬州解元,明年会试尽力而为便可。” 听到这个答案,魏元音手下的动作一顿,奇怪道:“你是嘉宁五年的解元,怎么明年才参加会试。” 解元,那就得是扬州的第一名,按理说考上进士再简单不过,怎么就生生拖了三年才来。 薛子期却垂下眼眸淡然一笑:“嘉宁五年家中出了些事情,过了正月才出了家门,结果赶赴盛安的路途上又出了些状况,等赶到的时候已经开考了。” 啧还真是惨啊。 楼下的兰从云先生已经开讲,因是年底,挑了个很是喜庆的故事。 魏元音没有再和薛子期说话,而薛子期也没有主动离开,只是不经意间就将视线在少女身上放一会儿,手指和拇指微微摩挲。每次见到这位公主殿下,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啊。 “这个故事,想必没有公主殿下知道的那个故事跌宕起伏。”楼下说书先生讲完一段,喝了一口茶,薛子期趁机开口。 魏元音登时皱眉:“你是想知道那件事才坐这里?” 几乎是立刻的,少女站了起来,再也不愿和这个来意不明的青年坐在一起,抬脚就要下楼去。却也不知道这个动作触发了什么机关,刚走两步便发觉眼角闪过一道银光。 “公主殿下请小心!”旁边一股大力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 魏元音只觉得面前人影晃过,等视线恢复清晰的时候,就看到薛子期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异常平静。 可肩头被利剑穿过,鲜血染透了白色的皮毛,刺眼的让人难以忽略。 她瞳孔缩紧:“你” 话音未落,薛子期忽然抬手握住了那一点剑尖,增大阻力,让袭击之人暂时无法拔出:“公主殿下,快走。” 依然字句缓慢,仿佛没什么紧要。 茭白终于反应过来,拉住了魏元音的左手,自己挡在前面,左右张望了下,片刻便有数人围了上来。 薛子期身后之人猛地将长剑拔出,魏元音上去就把青年推到一边,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条透明又扁平的鞭子,握柄部分用金丝缠了,还缀了珠玉,原本挂在腰间还以为是点缀,不想竟然是一条软鞭。 她是魏家女儿,从小到大也就学了这一件护身手段,教她的叔叔婶婶各个都说她是个女儿家,不肯让她吃习武的苦。也就这一条鞭子,都总忘记带。 虽然不过就是一条软鞭,魏元音却耍的虎虎生风,抽到哪里就将人卷了出去,甚至鞭梢稍微碰到哪个人,就能打的在地上鬼哭狼嚎,也不过片刻,这群人就七零八落。 马力在旁边直出冷汗。 王爷非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这下可好,公主殿下被围攻他都只能在旁边使暗招,还不能被发现,这可废了老大的心了。 茭白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自家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魏元音兴致勃勃的收了鞭子,踩在之前使剑的那个人身上:“说,谁派你来的!” “你这臭娘们害了我们老大,原本还发愁怎么找你,你自己倒暴露了身份。”那人粗俗又带着浓重的口音,骂骂咧咧,“妈的一路跟到你这里,竟然还不能废了你!” 魏元音方一皱了眉头,就听到下边有人喊官兵来了。原来是这出云楼的店小二抓紧去报了官。 来的是京兆府的官兵,见到魏元音具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她也不含糊,直接把人踹了一脚:“好好审!” 然后才扭头去看靠着桌子坐着的薛子期,正捂着伤口看着她,一双眼睛丝毫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无神,反而光彩夺目,也不在意鲜血正不停从伤口渗出。 魏元音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烦,别过了头。 “公主殿下”他轻道了一声,忽然面色一白,发出了一声闷哼。 “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馆去。”魏元音同带人来的府兵统领道。 应该是早便知道有人受伤,担架是同官兵一起来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人扶到了担架上。 后面的事情魏元音本不想再管,可想到这位伤成这副德行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便不得不跟了上去。茭白心里暗自发愁,巴望着月白赶紧回来,公主殿下这闲事管得也是越来越多了。 薛子期的伤势看着严重,到了大夫口中便是也不过是血失的多了些,需要好好养着,不可牵动伤口,然后便开了些生肌止血的药。 魏元音却猛地想到,两个月后这位就要参加科举了,七天七夜的考试,他这伤在右胳膊妨不妨事?若是妨事,她这罪过可大了。 可是又不能细问,生怕戳到这位的伤心事,毕竟错过一年科举,今年再错过就要再等三年。 她留下张一百两的银票,让大夫好好照顾薛子期,药不要吝啬,使最好的,交代完了便心满意足地要离开。 “公主殿下”薛子期在后面虚弱地叫了声,“您” 他本想问问她是否还会来医馆看他,可想到过几日便是年节,终于将话咽了回去,仅留了个笑容:“多谢您。” “应该是我谢你才是。”魏元音向来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回,欠了这人这么大一个恩情,却不是轻易能了的,“你仔细修养,三十前我必再来探望你一次。” 她抬脚便往外头走去,茭白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瞅见了外头等着的人,顿时又提了起来。 “公”她有心想要提醒一下,可公主殿下已经一头撞了上去。 魏元音晓得自己撞了人,捂着额头仓促后退了两步,本想开口道歉,结果在抬头瞅到这位的全貌时立刻变得瞠目结舌。 “你你你怎么” “还是这么不小心。”殷予表现的冷淡的很,他不动声色地向医馆内瞥了一眼,皱起眉头,“不是说不让你出门。” 魏元音登时底气不足,的确,她要是老实听话,倒也不可能遇到这种糟心事,但依然想要勉强挣扎下:“我出来采办年货。” 摄政王的面容更加冷肃,面上仿佛覆了一层寒冰,瞧的人瑟瑟发抖。 “且不论内廷监是做什么吃的,你这采买年货都采到了医馆来,公主殿下果然很是出息。” “关你什么事!”魏元音被这冷嘲热讽的口气踩炸了毛,“姓魏还是姓殷你要管,同什么人亲近你要管,能不能出宫能不能见人你还是要管,是,事实证明你都是对的,那又怎么样,我需要您这么劳心劳力的管吗?” 她一口气说不停歇:“您是刚回盛安吧,原定二十九,结果二十七就赶回来了,还是一副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样子,就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管我,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可是,摄政王,王爷,叔爷!再不济我有父皇有皇祖母,您不觉得您已经管得有点多了吗?” 殷予目光定定地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面色冷凝,嘴唇微抿,若仔细看,还有点面色发白。 她嫌他管得多了? 是了,他忘记了,这个魏元音不是那个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姑娘,也不曾把全部的信任托付给他。他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在她的眼里已经越界了。 “我从来不知道,摄政王除了管政事,还要管别人的琐事。” 魏元音临走时扔了这么一句话。 呵,小姑娘讨厌他了,或者,一直都很讨厌他。 殷予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人敢看他,更没有人敢接近。忽然,天空飘起了小雪。 路遥看着这一幕,心里都快梗死了,公主殿下哟,您这是往我们王爷心口插刀子呢。他小心翼翼的接近:“王爷” 忽然,殷予动了,眸中却闪过浓烈的杀意。 那样强烈的杀意把路遥都吓得一哆嗦,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了,然后就看到自家王爷大步迈向了医馆里面。忙不迭地跟上去,就见到摄政王身板挺直地站在了一位病患前头。 “摄政王爷。”青年依旧优雅,哪怕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也不减气质。 殷予眸色沉如深渊,忽然又卷起飓风,似乎想狂暴地把面前的一切毁灭,但最后,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逐渐恢复平静。 他冷淡地看着青年:“你,离她越远越好,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青年面带微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只是静静的以平和的目光回视殷予。 殷予厌弃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身就走。 久久,青年才摸上胸口,带着一点病态的眷恋:“还有什么后果承担不起呢?那可是祁安公主啊。” 殷予回到摄政王府后一头扎进了书房里不见人。 “我真的越界了?”他翻遍了整个书架,却不知道自己在翻什么,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路遥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出现,答道:“您都是为了公主殿下好。” “我为什么要为她好?” “因为”路遥噎住,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以为王爷可是细细想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公主殿下才九岁,王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 可是看现在这番情状,又觉得王爷分明是动心了,这下,他也糊涂,王爷是为了什么。 殷予没有听到回答,自顾自喃喃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她,为什么帮她” 为什么要当摄政王? 是为了自己的亲侄子,不仅仅是为了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觉得荒谬,如果不是她用死亡给了他彻彻底底的震撼,让他用尽余生怀念这个鲜活任性的少女,又怎么会产生想要不顾一切来拯救她的念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是越界了,心已经越界了,只能说服自己轻声道:“我比她大九岁,是她的长辈。” 话音落下,年纪轻轻的摄政王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目光再次变得明澈,如果不可能,那就永远藏在心底吧。他沉稳冷静地从书案上拾起一份奏章开始批阅起来。 这种收拾心情恢复理智的速度看得路遥是目瞪口呆。 怪不得王爷冷心冷情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大昭,真是 “从明天开始,把盛安所有十八到二十岁的青年才俊,还有明年科举那几个风头最盛的考生的生平背景家世都整理出来。”殷予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这是这是要亲自给公主殿下选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 路遥轻车就熟,事情办的很快,也不过一天,殷予的案头上就摆了册《群芳录》,翻开一看全是各色的男人。 高矮胖瘦c文韬武略各有特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龄都在十八到二十之间。 殷予看那册子的时候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这都什么玩意儿,礼部尚书家的次子,我记得脸上有疤吧。” “南池郡来的这个考生,家里六个姐姐,还穷的揭不开锅。” “这个,五大三粗。” “这个,说好听叫风流名士,难听点是目中无人。” 翻到薛子期的时候就直接掠了过去,连点评都懒得点。 路遥一条条听下去,脸色也愈加苍白,不是他想找这种货色,实在是这个年龄还没‘许人’的公子就这些,毕竟大部分家里从十五六就开始物色贵女嫡妻。 “王爷,您若是肯把年龄条件放宽一些,倒是有几位合适的。” 殷予将册子合上,皱着眉注视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年纪小了不懂事,二十以上都有谁?” 路遥咽了口吐沫:“一共就两位,一个是您。” 冷冷的目光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胸肺,让他呼吸都结了冰,而后就听到异常严肃的声音道:“另外一个呢?” “徐岩徐大人家的那位嫡子,徐清和。”路遥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暗卫却干得不算什么暗卫的事儿,总帮王爷去搞这种感觉很八卦的事情。 “徐清和。”殷予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深思。 其实他对苏c徐两位首辅都有几分忌惮。 前世的他没有在先帝临终前接下摄政王这活儿,于是先帝只好让两位首辅当了辅政大臣。可两位都不算什么蠢人,即便有靖国公那样的先太子党处处为难,也不该让一个皇朝落败的那样快。 若说对苏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前世时候,他逐渐成了闲散王爷,整日不见人,逐渐远离权力边缘,苏家认为无利益可攀便随便找了个机会顺势退婚。 他看不上苏碧,更遑论让她当王妃,于是三年前就找了个机会,借着太后的手将这门亲事了了。后来的一两年,感觉苏文可能又动了将女儿送进皇宫为妃的心思,可惜太后不喜。 苏家给他的印象,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十分趋炎附势。 但对徐岩一家,他却了解的不够多,印象里一直很低调。徐岩饱读诗书,徐夫人温柔贤惠,儿子具是青年才俊,唯一的女儿娇憨天真。放在盛安里可谓人人羡慕。 让魏元音嫁入这样的人家未尝不可。 但 徐清和?殷予的手指戳着册子:“再观察一段吧。” 他怎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轻易给她定下后半生的幸福。 路遥心中苦笑,折腾了半天合着白费了功夫,他就知道王爷舍不得公主殿下,也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把全盛安的公子哥都给抹了。可要是真的那么不合适,公主殿下又何必回来呢。 正胡思乱想着,马力晃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殷予面前:“属下参见王爷。” 殷予正提笔批改奏折,见到他登时挑了眉,以为魏元音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宫里怎么了?” 马力却低着头:“公主殿下出宫去见那个书生了。” 听到这话,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 魏元音居然又去见薛子期了,她真的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好,她年幼不懂识人,可即便她是公主,也是女儿家,如今若让人三番四次见到去探望一个男人,该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她不知道吗!竟如此不在乎自己。 “王爷”马力轻声唤了下。 殷予回过神,再一低头,便看到奏折上已经让朱砂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污渍,十分刺眼。 他冷漠地抬起头,把路遥和马力具是吓了一跳。 “王爷”路遥忍着头皮发麻,还是帮同伴复述了一遍,“马力说,不知怎的,广平郡主今日竟办了个丫鬟的模样去抓药,和公主殿下碰个正着,两人已经起了争执。” 殷予听毕,低下头继续翻看奏折,看样子是对此事莫不关心。 马力还以为自家王爷是因为前两日公主的话寒了心,不想再多管闲事,对着路遥微微叹了声,寻思着是不是王爷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给调回来了。总在宫里跟着女眷,实在是处处不方便。 路遥却微微摇摇头。 啧,没看王爷虽然一如既往翻看奏折,但却一笔不落,显然魂不守舍。 魏元音看到广平郡主的时候其实觉得很新鲜。按照道理来讲,这位此时应该是关禁闭的,即便是真取消了禁闭,可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也该往家里待着别轻易露脸了。 可如今不但露脸了,还穿得如此朴素。 她想,她对盛安的风俗开始叹为观止了。倘若真大大方方出门也好,弄成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是很难看的。 却不想,广平郡主人家虽然穿着朴素,却一点也没有要低调的意思。进来见到魏元音在同一位靠坐的青年说话,张口便大大咧咧喊道:“魏元音!你怎么在这儿!” 惹得药铺里的人频频看向几人。 他们都知道这位青年为了救祁安公主受了伤,祁安公主来看他似乎也无可厚非,可这位怎么敢直呼公主姓名! 魏元音也不恼火,笑眯眯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许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话让广平郡主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如今这模样不该暴露身份,更不能把时间耽搁在这个养女身上,只得咽下愤恨,冷哼一声便去找人抓药。 广平郡主许是不想拿着方子落了口实,便磕磕绊绊地报着药名。魏元音却注意到,广平郡主每报一个药名,身旁的青年便在软榻上轻轻点一下。 等她抓齐了十二味药,薛子期也点了十二下。 广平郡主拎着药材准备出门的时候还狠狠瞪了魏元音一眼,魏元音不想理会她,薛子期却带着微笑,淡淡开了口:“姑娘,你这副药是治疗外伤的,你家有人受伤了?” 魏元音登时奇怪,以相宁王府的家底,就算家里有人受伤了,也不能让堂堂郡主穿成丫鬟的模样出来买药。如今出现了这种情况,要么是相宁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别人放心不下,只能遣亲生女儿来,要么,就是广平郡主自己有事情。 前者不可能,相宁王不是傻子,真有大事怎么也得找个稳妥的人,明知道姑娘什么脾气还交给事情做,那就自断后路了。 她狐疑的目光投向广平郡主,果然见她神色慌乱。 “你在胡说些什么!”广平郡主气的脸色发白,见薛子期不是盛安的熟面孔便直冲着他发怒:“刁民!是不是魏元音这小贱人教你信口开河的!” 魏元音面色一寒:“郡主,您说话可要考虑清楚。” 她还是给这位没什么脑子的姑娘留了三分余地的,没有直接道破她的身份。可店里的人知道这是位郡主,还办成这副模样,疑似抓了一副伤药的时候,面色都微妙起来。 薛子期不恼也不怒,反而继续缓缓道:“家母常年病痛缠身,不才也学了几分医理,这两日身上亦敷了外药,同姑娘抓的药加加减减,姑娘的药的确是副外伤药。” 广平郡主听到这番话脸色更加苍白,恨不得夺门而出,但又忍不住想强自狡辩几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 青年病弱的样子看起来便让人格外信服,他叹了口气:“在下叫住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姑娘来抓这副药想必是受伤之人血虚,姑娘的方子没背全,落下了一味药。” 他将药材的名字报了出来,又看向坐堂的大夫,谨慎又谦卑地询问着是否如此。 坐堂的大夫早便听出广平郡主报的方子有问题,可是在盛安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便没有阻止,没想如今被一个青年点了出来,只得点头应是,还夸赞了薛子期几句学识渊博。 广平郡主却立刻红了眼眶:“魏元音!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你疯了吗,这么对我你有什么好处。” 被点到名的人一脸莫名其妙:“从你进这个门开始我说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抓错药都不知道,要个病人来提醒。” 说到病人,广平郡主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死死地盯住薛子期:“这是谁,你们什么关系,好啊,魏元音,你竟然出宫私会男人!” 她就是要转移注意力,让人们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不再关注她买了什么药。 魏元音哭笑不得:“大夫,可有什么治疗疯癫病的方子,给这姑娘开一副,银子我来掏。” “魏元音你休巧言!”广平郡主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见到一名官兵跑了进来,立刻住了嘴,警惕地看着他。 哪知官兵进来直接冲着魏元音就去了:“公主殿下,今晨在将犯人转移刑部大牢的时候,为首的那名亡命徒逃了,他身受重伤,府尹听闻您又出宫了,命小的来保护您的安全。” 魏元音还没顾得上追究是谁把她出宫消息透出去的,就见广平郡主直接变了脸色,竟然比之前更慌张,眸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不用了,本宫已经知道犯人去何处了。”她带着冷色,淡淡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二十二章 到了相宁王府的时候,殷予也在,他身边立着一位绛红官袍的文官,想必就是京兆尹。他二人带了官兵把王府围住,相宁王听了下人禀告出来看,顿时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殷予着了京兆尹带着人去搜,自己却没进门,只等着。 “摄政王,这是”相宁王长了一副老实厚道相,看起来倒是像个不知情的,等他见到魏元音一行人也过来了的时候,顿时变了面色,“念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闺女被绑了双手跟在祁安公主的后面,一身府中丫鬟的打扮,再配合着如今的情况,登时就是心惊肉跳。 “父王我我不知道。”广平郡主如今就像老虎见了猫,对着魏元音大嚷小叫,如今在相宁王面前却是委委屈屈。 魏元音也不开口,只扭头去看殷予,心里奇怪怎么这位也在这里。 若说前日开口对摄政王出言不逊,她多少是有几分后悔的。这位叔爷向来勤勤恳恳,干涉了政事却没让自己贪下多少功名,只拿自己当个大臣,可谓是半分异心都没有。 许是对父皇操心惯了,这才想着连着她的那一份也一并操心了,人家所做确实没有伤害自己,自己却要拿话呛人家多管闲事。万一,万一他一甩手连政务也不管了,父皇岂不是要哭。 但是她又拉不下脸去和人道歉,只能装作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不肯说话。 心中思绪转的飞快,今日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殷予还在忙着这些事情,可见十分辛苦,半点也不得闲。听说前日回到盛安后就没好好休息过,连着处理了离开时候的几件大事。 殷予只轻轻瞥了一眼少女,面上纹丝不动,想得却更多。 她心里想必还在为着前两日的事情别扭,连抬眼看他都不肯,到底是个小姑娘的性子,脾气且得闹上些时候,这次出行从胡商手里得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不若当做年礼送了,也省得再为意气做了什么事。 又看向和魏元音起了争执的广平郡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女儿家拌嘴还算小事,可是他却先得了消息知道那犯人是朝着相宁王府来了,这便大不一样。 那人对魏元音有威胁,倘若她好好在皇宫里倒也没什么,却不想明日就是除夕了也还要出来,再加上和广平早有龌龊,只怕回去后便会和那人说。那人是否还留有同党尚未可知,不能拉着魏元音冒这个危险,他宁愿断掉一条线索。 相宁王府外面一片安静,几个主事人都胡乱地想着什么,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王府里跑了出来。很快,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就被扔在了地上。 “王爷,府尹,犯人从郡主的园子里被搜了出来。” 魏元音往地上仔细一看,确实是前日那个拿着剑骂骂咧咧要杀她的。三番五次冲着她来,这仇结的这么大,想来也就一件事,那伙人贩子。 “什么?!”相宁王睚眦欲裂,瞪着广平郡主眼睛都充了血,“你这不孝女,往家里招了什么祸事!” 他大步跨向前就想抽女儿一耳刮子,却不想殷予先抬手拦了下来,冷冷道:“广平郡主也要接受审问,相宁王不好动粗,若有什么事,还是等郡主回来再说。” 相宁王面色一白,心里亦是发抖,他没甚追求,就想平平安安的,没想到女儿藏了个男人,还是个犯人,若是若是皇叔和皇帝追究下来,他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皇叔。”他压低声音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这这究竟是什么犯人?” 摄政王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着人压了犯人,小心别压着伤口弄死了,便抬脚走了。 京兆尹叹了一声,在相宁王耳边道:“那犯人前日策划刺杀公主殿下,今日转往刑部时候逃了,您最好祈祷这件事和郡主没什么关系。” 如今谁看不出来,皇帝陛下把公主当眼珠子一样疼着,摄政王也不遑多让,不然也不必亲自跟来。 相宁王面色仓皇,待官兵走了晃晃悠悠地回了主院,相宁王妃苏氏立刻迎了上来把人扶住:“王爷,到底是何事啊,怎么怎么怎么念儿也不见了。” 如今不提那个混账女儿还好,提起来他就是怒火攻心,看着貌美的王妃也全无怜惜,手上用了一把劲把人推开,恨恨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只会给家里招惹祸事!” 苏氏更加惶然,不明白怎么夫君忽然变了态度,却也知道定然是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起侄女之前来府劝诫自己要好好教导殷念,自己却未当回事,只明面上禁了足。如今真是悔不听劝! “到底到底怎么了?”她喃喃又惶惶。 相宁王扶着额头坐了一会儿:“你的宝贝女儿园子里藏得那个是逃犯,前日刚策划了刺杀公主殿下!” 听到‘公主殿下’四个字,苏氏表情一怔,面上划过一丝恨意,居然又是魏元音!先是害得女儿被关禁闭,又让侄女和高大家都丢了脸面,如今又把女儿害得真是好一个魏元音呐! “那如今该如何?”她掐着手心强自镇定下来,软声软语地问着夫君,如今,也只能靠这个夫君了,倘若能去陛下面前哭上两嗓子,陛下念着兄弟情分,说不得就 却不想相宁王开口便是:“听天由命吧,也只能祈祷念儿和此事并无关系,倘若真有关系,我等也只能咬死王府对此事不知情,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毁了这个家。” 苏氏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万万想不到夫君竟然是这样绝情。她捂着胸口指着相宁王说不出话来,而后便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相宁王府顿时又乱作一团。 其实这件事,广平郡主是真的不知情。 刑部里,她哭哭啼啼着才把话说了个清楚。 这人便是清晨时候翻进了她的园子里,劫持了她又威胁了丫头,找地方清理了伤口,而后又以毁容为要挟,让广平郡主亲自去给他买药,别人他信不过,却没有想到这姑娘就是个没脑子的,买个药还能暴露了。 “我是真真的不知道,我好害怕啊”广平郡主一边说着,还打了哭嗝,一双杏眼已经肿的不像话,看得人心里都落不忍。 只有殷予还面不改色,又着人分别提了几个丫鬟和嬷嬷分别问审,得到的供词都类似,连细节也差不多。再问那逃犯的时候,也说只以为是个普通大户人家的院子,不知道是进了王府,等下人慌慌张张喊郡主时候才有的察觉。 而那逃犯也正如魏元音所想,是那群人贩子的党朋。 如此一来,广平郡主也确实不是主使者了,只是这私藏逃犯的罪名还是免不了。殷予思忖了片刻,想到她素来和魏元音过不去,倘若不吃教训也还是改不了,于是指了两个身高体壮的嬷嬷给了她二十板子,又拟了奏折让殷承晖下旨把人从郡主扁为县主。 这么一折腾,是个人都知道广平郡主做了什么事了。听说回了家以后就哭哭啼啼闹着没脸了要去当姑子。 这相宁王府的年怕是不好过了。 可惜别人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除夕夜,皇宫里办了一场家宴,邀的具是皇亲国戚,半个不相干的大臣也没有,同太后千秋宴时没得比,但也热闹得很。 魏元音心里松快,总算不用再见苏碧那章仙女儿一样的脸蛋,还能和殷瑶甜甜蜜蜜的窝在一处聊些琐事。 “这皇宫里过年冷清的很,等你们走了只怕就是我和父皇孤单单的守岁,无趣。”她依然喊着无聊,贴心的给好友斟了酒,“不若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守岁啊?” “我怕是留不下来。”殷瑶笑眯眯地剥了虾子塞到对方嘴里,“只是我知道摄政王每年都留在皇宫守岁的。” 听到殷瑶提起这位,魏元音难得沉默了下,默不作声的把虾子嚼了,又品了一口汤,却没吃出什么滋味。她现在还没去和殷予道个歉呢。 殷瑶观察着魏元音的表情忽然笑出声:“每次提到摄政王,你的表情都和别人不一样,听茭白说,你对叔爷很有意见。” 魏元音飞快地瞥了一眼,却没发现殷予,想必觉得烦闷,出去了。她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奇怪?是很奇怪。殷瑶笑而不语,明明对别人的事情都不大关心,可但凡涉及到魏元音了就是亲力亲为。 “殿外又飘雪了。”殷瑶瞥了一眼外面,笑道,“前日的雪没下起来,如今却又是一场,若是吃够了不如一起到外面走走看。” 魏元音隐约记得千禧宫不远处有个梅林,前几日路过的时候红梅煞是好看,如今听殷瑶一说也动了心思。 于是便拿帕子仔细擦了嘴,由着月白系上红色白毛滚边的斗篷,却没让宫人跟着,只两个人闲适地在外头散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二十三章 两名少女走在回廊里,一人着红衣,一人袭玄裳,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 殷瑶捧着手炉,眼帘微垂,正想着事情,便听耳边少女带着不解:“听说广平郡主想要出家当姑子,按理说这事也确实不能全然怪她,后面的处罚是重了些,还降了品阶。” 谁让她得罪的是你呢。殷瑶叹了声才道:“出了正月便要送去西山无尘庵了。” “还真要当姑子?”魏元音瞪圆了一双眼,“那岂不是穿不得漂亮衣裳也吃不了肉了。” 再没什么比这两样更重要了。 “当不当姑子不知道,只是你说的这两样确实没了。”殷瑶见到少女这番模样就想笑,有时候竟觉得和阿玄一样,那般带着童趣,旁事也不关心。 “哦。”魏元音十分理解地点着头,“那就是要她带发修行了,也对,出了家相宁王府面上也过不去。” 殷瑶低头一瞥,便见少女指尖有些红:“你懂得倒是多。” 她摸了摸魏元音的暖炉,果真没有自己的热,指尖都冻出了些许凉意,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塞了过去,两人的手炉调了个过。 偏偏魏元音也不知道在愣什么神儿,半点都没反应过来,再看自己手里的暖炉换了模样时,心里就是一暖。 “有机会了,带你去赵郡啊。” 她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对她好的不得了,就像殷瑶一样,他们应该相互认识一下。 两人走到梅园里头,还没绕一个小弯,殷瑶便笑了笑:“宴上汤汤水水喝多了,你在前面的亭子等我下,我去方便。” 魏元音也没多想,随口道:“不用我陪着?” “你当我同你一样?”殷瑶笑着安抚了下,“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少女应了下来,却等殷瑶走得不见影了才想起来该帮她拿着手炉,不然多不方便,等追出去几步却不知她究竟朝着哪个方向去了。这梅花林里遮遮掩掩弯弯绕绕的分不清路,她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只好朝着约好的亭子去。 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小层,落在灼灼红梅上平添几分凌然。 魏元音捧着手炉,裹在同样大红色的斗篷里,小小的一团,看着这红梅雪景一不留神便痴了。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殷瑶回来了,一面笑着回头,一面指着不远处的一树梅花。 才扭过头,笑意便凝在脸上。 来人同样是一身玄衣,滚白毛边的玄缎斗篷上拿同色线绣了祥云花纹,一身气质内敛,玉树临风。而魏元音同他站在一起也直到他的胸膛。 她默默地收回手,将自己牢牢裹住,神色郁郁地喊了一声:“叔爷。” 殷予简直要被这一声‘叔爷’气笑了,从五年前见第一面,他就不想听这声‘叔爷’,随后亦是纠正了几遍,已经几年没有听过,如今闹了脾气却又叫了出来。 想必,在她心里也仅是把自己当叔爷的。想到这里,不禁眸色微沉。 魏元音见到殷予的面色不太好,稍微瑟缩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打扰了他赏梅,也顾不得什么先来后到和要等殷瑶了,直接就想匆匆请个安离开。 殷予却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递到魏元音眼皮底下一个锦盒,淡淡道:“新年礼。” 他知道,赵郡那边的那帮人一直都有给她送年礼的习惯。 从湘州回来时遇到一伙儿来大昭做生意的胡商,专门卖些小玩意儿,当时他看了就觉得魏元音大约会喜欢,于是买了许多,这一套他特意命人把上面带着胡商特色的花纹给抹了,找能工巧匠绘了一套新的上去。 因不知道该怎么给她,才给殷瑶信儿让她把人约出来。 老远,他就看到娇小的少女杵在梅林里,身上的颜色就和梅花一样夺目,再搭配着雪景,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焦灼,他还想再看一会儿,却也知道时间久了,殷瑶也该回来了。 却没想到,自己上赶着来送东西,回报自己的便是一声‘叔爷’和如避虎狼般的逃离。 魏元音看到锦盒时候怔了怔,没想到才和这位摄政王吵了架还能收到新年礼,她略带惶恐地接过东西,和暖炉一起搂在怀里,然后含糊地道了声谢。 “多谢叔爷。” “你觉得我很老?”殷予终于忍不住,开口便是反问。 很老?当然不,倘若摄政王这都算老,那这满朝文武都要老得掉渣了,可魏元音却也不能直白地把话捅出来,只能摇着头又喊了声‘摄政王’。 “拜见摄政王。”殷瑶其实早就回来了,在暗处等着殷予离开,却没想气氛变得不大对劲。 “阿音。”她拉了下魏元音,把自己怀里的手炉放在一边,帮她拿着锦盒,好让她好好抱着暖炉。 殷予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人:“嗯。” 他转身要离开,脚下却忽然停下来,又扭头看了魏元音一眼,想着她素来没什么戒心,自己只好多提点几句,便是不把前世的事情抖落出来,也该让她小心。 “那个薛子期,他父亲曾经是魏将军身边的军师,后来不知为何,嘉文三十六年的时候下江南从了商。” 嘉文三十六年,恰好就是敬询太子和魏将军和西秦死战到底的前一年。 魏元音神情恍惚了下,殷予已经离开,只剩下殷瑶扯着她的袖子一脸关心。 “我没事。”魏元音轻轻摇着头,“嘉文三十六年的时候我才五岁,对父亲身边的人大多没什么印象。” 知道了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太大。可是她也知道,薛子期绝不是无缘无故找上她,她不认得对方,可对方却一定知道她。 让殷予搅和了一番,魏元音也没什么心情再赏梅,更遑论回到宴会上了,只拉了殷瑶回了回音宫,再让露白和前头去知会一声。 她和殷瑶坐在一处,‘啪嗒’打开了殷予给她的新年礼,只见里头是个圆乎乎的木头娃娃,上面绘着个小女娃,红衣双髻,看上去便觉得讨喜的紧。 “画工不错,只是为何不直接雕一个娃娃出来再绘上涂料。”魏元音满脸好奇地把东西拿出来,却没成想这娃娃下面是空心的,滴溜溜从里面掉出来了好几个。 魏元音和殷瑶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掉了一地的木头娃娃捡起来,一一摆在桌子上,才发现这一溜从大到小具是一样的,只表情不同,有眯眼的有大笑的还有红了脸的,具是精致,越小便越可爱。 她把这套娃娃一个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一个套一个的,究竟是什么,倒是有些趣味。” 殷瑶皱着眉想了会儿,才道:“我从书上见过,这叫套娃,是胡商的玩意儿,上面绘着的也该是胡人的面貌,少见这样喜庆的娃娃。” 若是仔细看,活脱脱是缩版的魏元音,想必是摄政王让人把之前的画给磨了。 魏元音也不把套娃套回去,直接围了一个圈,笑着看着看着就推给殷瑶叹道:“若是一家团圆也该这般热闹。” 殷瑶瞅着,心里微酸,也不知道她这八年怎么过来的。 当年的事情她听的不多,只知道当年魏将军出了事情以后朝中有很多人想要接济c抚养魏元音,但身为外祖家的靖国公府毫无动静,渐渐让人们看清了态度,有不想得罪的,便歇了心思。 今上当时还没被立为太子,听说了魏家还有个小姑娘便在朝堂上笑呵呵道:“大哥和魏将军是至交,魏将军待我如亲弟,他的女儿便交给我来养吧。” 先帝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从此魏元音便成了皇家的养女,被封为了公主,还把赵郡给她做了封地。 今上疼她,从她六岁起就在赵郡陪着她,即便被立了太子也没挪地儿,直到先帝久病沉疴准备传位,才堪堪赶回。等到登基以后,便又急匆匆地回赵郡看她,却没想竟未把人接回来。 殷瑶心里怜惜魏元音,可却不能在宫里拖着时间不走,眼看就要到了宫门落栓的时候,她便起身告辞。 魏元音没有丝毫不快,笑嘻嘻道:“我送你一截,也好去乾安宫陪父皇守岁。” 太后歇的早,这偌大的皇宫,三更半夜有心折腾的也只有他们父女两人了。 把殷瑶送到宫门附近,她走了小路去了乾安宫。大总管长福早就等在了宫门外头,见到她来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迎上来:“殿下怎没多带几个人。” 魏元音笑道:“总归是在宫里,我又迷不了路,劳烦公公惦记了。” 长福自幼跟在殷承晖身边,知道这父女两个都是和气又随意的人,也不再多说,引着魏元音就朝里头去。 殷承晖正端着一碟蜜饯啃,看到闺女过来了,便招了招手:“尝尝,徐家送的。” “徐家?”魏元音挑眉,“未来母后?” 殷承晖听到这话便是一噎,知道挨了闺女的调笑,遂变了变脸色,随即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亦挑眉笑道:“我家音音出了正月便十五了,父皇一直想给你物色个好人家,不如说说你心里的条件?” 魏元音听了这话,脑海里模模糊糊晃过个影子,抓了把瓜子,也不是很认真地回答:“大约就是成熟稳重长得好,位高权重不纳小。” “我怎么”殷承晖消化了下,踟蹰道,“觉得你这条件有点像皇叔?” 想到皇叔,他眼睛亮了亮,虽然辈分有点纠结,但他的宝贝闺女还没入皇家玉牒,也未尝不可啊。 魏元音:“” 她沉默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久久,才缓慢道:“他的年纪,似乎大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二十四章 魏元音不知道大昭上下那么多好男儿,怎么自家父皇非得把摄政王拎出来说,只好随便搪塞了过去。 殷承晖却越想越觉得是个事,成熟稳重不就得年纪大写么,要说长得好,那除了他自己也就是这位皇叔了。至于位高权重不纳小嘛,那还用说摄政王这么一尊摆在这里,比他自己都有权,而且皇叔身边向来冷冷清清,也不像是会纳小的人。 “年纪大点也没什么关系,皇叔虽然冷淡些,但也很会照顾人的。”他决定还是要劝一劝。 魏元音唇角抽了抽,严肃道:“可是等老了可就我一个人了。” 长福站在外面,听着父女二人不着调的对话,又抬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面前,不肯让禀报的青年,默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这下可好了,什么都让摄政王给听去了。 殷予双手背在身后,沉沉地看了长福一眼,想要问一句‘我很老吗’,可想起他询问少女时那副作态,便晓得什么答案都不该当真。 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最终只给了长福一个眼色,示意他去通禀一身,自己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去殿门口等待。 听到殷予来了,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具是惊悚至极的模样。长福见了,心里苦笑不已,他哪里敢说摄政王已经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这里里外外无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只是摄政王既然没有怪罪父女二人的意思,那便当没有这回事好了。 这一回殷予名正言顺地进了殿,他先将目光投在魏元音身上,便见少女眸光清亮,没有丝毫不自在。 笑嘻嘻的生动模样真的好想让人摸摸头。 “皇叔怎么来了。”殷承晖率先反应过来,依旧是不着调的模样,“往年可是让您在乾安宫里陪我都不肯的。” 殷予淡漠地扫了一眼。 往年他留在宫中也不过是因为担心殷承晖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而年节里皇宫又管得森严,他回了王府进出多有不便,却不想守着殷承晖两个大男人一起守岁。 如今却不一样。 “跟我来。”他这句也不知道是冲着殷承晖还是魏元音,父女二人具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干脆跟着他一起抬脚往外走。 殷承晖不像魏元音可以任性,皇帝出行必要带够了人,他一往外走便是十数个人跟在后头。 殷予对这皇宫实在太熟悉,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直接就到了一处废旧的阁楼底下。三层阁楼,周围挂满了灯笼,但是看过去就觉得这处实在苍老又荒凉。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摄政王把人领导这处的用意。 殷承晖却觉得新鲜,这小阁楼在皇宫内不算最高,因为后宫不似前朝那般人多,便有许多处都废弃着,就连他自己都有许多地方不识得。 如今殷予还没解释究竟要做什么,他就已经抬脚迈上了台阶,一路往最顶上去了。 魏元音不知所措地看了殷予一眼,殷予向后退了一步,示意她先上去。 “上面狭小,你们且在下面等一等吧。”他嘱咐了宫人们便提了一盏灯笼跟在魏元音身后,仔细又小心地给她照着脚下的路。 魏元音总觉得哪里是有些奇怪的,但是偏偏反应不上来。 等到了阁楼顶上,就见殷承晖已经靠坐在栏杆上,样子十分自在闲适。她自己自在不了,便双手握着一处扶手,才抬眼眺望出去。 一眼,便定住了魂。 从这座阁楼望出去,正巧能看到绕着皇城转了一圈的护城河从南门蜿蜒穿过盛安灌进象湖。此时,河两岸都点了红黄色的灯笼,照亮这一条玉带。 人人都在家中守岁,里里外外也安静的很。 忽然,一点光芒从河面窜起,而后在半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五颜六色的烟花相继从河面上腾起,纷纷扰扰的到半空中就像是一团又一团的彩雾,由远及近,点缀着整条护城河。 难怪殷予会带他们来这里,这里的确是最好的观赏烟花地点。 她悄悄地侧头,青年俊美的面庞也随着烟花的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楚,但是魏元音偏偏就觉得他此时现在一定是专注认真,之前的一点点芥蒂逐渐消弭。 肯把这种美景分享给他们看,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魏元音又将视线转回到烟花上面。 一切都很安静,只能听到烟花炮竹的声音越来越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予手上变出来一条斗篷,随手抖开就帮魏元音披了上去。 魏元音转头看,才发现对方身上披了一天的黑斗篷已经不见了,她捏着斗篷的边缘才能勉强让它不垂到地上。低下头,就能看到殷予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正慢条斯理帮她把带子系上。 “夜深寒气重,若是看得无趣了便早些回去吧。”耳边的声音淡淡的,却搅了清淡的竹叶味道。 她不敢抬头,仿佛就能猜到抬头就能对上一双专注的眼睛,想到这里,心脏都跳的快了起来,再听到这低沉的声音,整个人都有点头晕目眩。 这是怎么了?她心慌慌。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让下头回去取炉子吃食来,今儿就在这里守岁了。”殷承晖向来随意,半点没看出两个人有什么不同,还兴致勃勃的要下去吩咐。 魏元音背过身子,看向殷承晖笑道:“父皇这可是看出兴味来了,要不要再喊人过来吹拉弹唱一番?” 如此,便暂时先把自己身后头的人忘了,也好冷静冷静。 殷承晖受了这挤兑却也只是笑着摆摆手:“搞那些幺蛾子做什么,闺女你直接一张琴摆上来,万籁俱寂,那才是美妙。” 魏元音抬了抬眼,不吭声,却满脸都写了嘲讽。 “话又说回来,那高雪洪明明说你要是会弹琴他就拜你为师,可这后来却又没什么动静,这真是不要老脸了,说反悔就反悔啊。” 听到这件事,殷予快速地掀了眼帘:“他在查前三代的事情。” 魏元音登时明白,当时自己那一顿冷嘲热讽已经让高雪洪起了疑心,恐怕是真觉得历代都把苏水怀当好人心里过不去了。只怕最后查出来的事情会更加有趣。 “我也不稀罕收徒弟。”魏元音对待此事倒是无所谓的很,原本就是想逗着他们玩一玩,最看不惯那种装模作样的脸。 魏元音和殷承晖相互开着玩笑,殷予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烟花,似乎毫无存在感,但她却没有一刻真正把他忽视掉。等宫人们抬了炉子吃食什么的上来,她将封好的金叶子一一发了,又抬手拎起两坛酒温上。 殷承晖虽然胡闹,却鲜少熬夜,不知不觉便有些昏昏沉沉,让他回去却不肯,只得多披了两件加绒加厚的斗篷,又在他身边围上炉子,免得给冻感冒了。 魏元音一人守着小火炉坐下,拨弄着酒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身边坐下来一个人,抬眼望去,殷予依旧是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打动不了他。这样的一个人,却拿热水把杯子细细烫了递给她。 “知晓你酒量好,明日却还要早起,少喝些。”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魏元音却噗嗤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快意的很。 “父皇登基那年,想要在赵郡陪我过年节。”魏元音抱起温好的酒坛一掌拍开,也不用殷予烫好的杯子,“你不肯,便说要替他留在赵郡,往年他陪我怎么过的,你就陪我怎么过。” 魏元音倒了一碗酒递给殷予:“要不要试试?” 殷予看着那碗酒,见到少女又露出那坏笑的样子,微微犹豫了下,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好多年了,在魏家守岁就是叔叔婶婶们陪着我一起喝酒,什么酒都可以。”魏元音有些黯然,“早些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一到年节他们便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但是也乐意一起。后来才知道,今天是爹爹生辰。” 殷予知道,少女此时此刻说得这个爹爹,是魏将军,也晓得她现在神伤的很,不知不觉自己一碗酒便灌了下去,魏元音也不饶他,紧接着又是一碗。 “你说和我们一起守岁,却不肯喝酒。”魏元音提到这件事忽然变得笑眯眯的,“你说我是姑娘家,帮我挡酒,可是自己却先醉了过去,还是我把你扶回去的。” “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你喝醉。”殷予的目光已经肉眼可见变得迷离起来,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是很好,平日也只是浅酌几杯,味道比起赵郡那些单薄的很。 明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魏元音却还在不停给他倒着酒,她自己也不闲着,断断续续喝了两三坛,最后终于把殷予给喝趴下。 少女的面上带着红晕,她忽然凑的极近,仔细打量着青年俊美的面孔,喃喃道:“五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依稀记得,冷冰冰的人忽然就挡在她面前将酒碗接下一饮而尽,接下来便是数不清的劝酒,却毫不推脱。那么高大,原本对他害怕的情绪忽然就没了,相对应的,是什么情绪破土而生,不断滋养。 忽然,钟声环绕住了盛安的每一个角落,悠长又古朴,代表终于迎来了嘉宁九年。 “殷予,如果你知道我喜欢过你,会更加厌恶我吧。” 他一定会想,怎么这么不知廉耻,竟然对自己的叔爷心生好感,然后对她愈加厌弃,比未回盛安的那五年更甚。 她也很害怕啊,所以干脆就遗忘了这份萌动,却因为殷予的举动险些再被勾出来。随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魏元音深吸一口气,抬脚下楼把宫人叫上来将这两位抬回各自宫中。 魏元音离开以后,原本趴在桌上熟睡的青年忽然睁开眸子,幽深又带着精光,丝毫不见醉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二十五章 初一早上,魏元音起了个大早,前去寿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却没想,竟然在寿宁宫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她乖巧的给太后行了礼,才抬头打量旁侧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徐茵茵。而另外一个,约是十七八的模样,周身素白,看起来娇弱动人,却同苏碧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令人可亲,此时正低眉顺目地坐着,似乎在思量究竟是否该行礼。 还是魏元音先凑到了徐茵茵的身边笑嘻嘻道:“茵茵,这可就是你那位姑姑。” 徐茵茵也是个向来没遮没掩的,立刻道:“是的啊,还不好好表现,将人讨好了后面才好过呀。” 徐家姑姑登时红了脸庞,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小辈。 魏元音则应和着好友上去行了个礼:“尚不知姑姑名讳。” “单名一个慧字。”徐慧听了太多关于这位祁安公主的事情,有道她才华横溢天真率直的,还有讲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如今乍一见面,明显是前者,忐忑不安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少女笑着随徐茵茵叫了一声‘慧姑姑’,然后蹭到太后身边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吉利话,轻轻松松就赚了个红包。 徐慧见状,从身上摸出个镶了红宝的金镯子,温柔地拉过魏元音的手:“姑姑没什么东西好送你的,希望你不嫌弃。” 魏元音依旧笑眯眯地接了下来,她知道徐慧的家底确实不算丰盛,能拿出个金镯子给她也是表达了足足的善意,便想着如今她给自己的,回头都让父皇给补回去。 林太后见两人处的和谐,半颗心也放下。她心疼魏元音,而这位未来儿媳却比养孙女大不了几岁,最怕的就是少女闹起脾气,搞的一顿不愉快。如今看来,她真的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想了想,遂冲着徐慧笑道:“阿音出了正月便要及笄,哀家这心里一直揣揣,不知道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才好。” 徐慧笑容微凝,知道自己要想当上这个新晋养母,就得把这关过了,不把最好的人选摆在上头,给祁安公主牵了线,便不算多么合格。 “臣女”她想了措辞,而后才看着徐茵茵笑道,“公主殿下聪慧,臣女自是想为自家谋取,恰巧茵茵的长兄今年二十有一,还未配定人家。” 一番话说得力道刚刚好,瞬间把才华横溢的徐清和推到了几人面前。 魏元音和徐茵茵具是惊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从对方面色上看到了焦急。 徐清和那样好的青年,她们不约而同是要给殷瑶留下的,殷瑶自己也是有两分意动,而徐茵茵更是潜移默化的说动了母亲帮长兄去肃王府提一提这门亲事。 如今徐慧却提出来要把徐清和给魏元音做驸马,她是未来皇后,和徐家两厢牵制,为了她的面子,定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有所阻拦。如今,这热闹可是大了。 对徐茵茵来说,自家哥哥到底是娶魏元音还是殷瑶,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她私心里还是觉得魏元音更合拍写,可是事关殷瑶,她却习惯性谨慎许多。 还是魏元音先冷静下来,她下意识去观察林太后的脸色,徐慧的建议成与不成还是要看太后满意与否。 只见林太后稍稍陷入沉思。 徐清和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麻烦就在他姓徐。徐家在大昭尚且算得上清流,却也不是全无根底,如今已经从徐家本家选了一个皇后,若是再出一个驸马,还是魏元音的驸马 想到魏元音背后还有魏家的底细,林太后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清和这孩子自是知根知底,只是阿音还是闹腾了些,只怕他不喜欢这性子。” 此话一出,魏元音同徐茵茵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徐慧却也知道这个人选必然不合适了,但也没有尴尬,反而笑道:“太后体恤清和,是清和的福气,所幸马上就要春闱,届时必有不少青年才俊脱颖而出可供公主挑选。” 林太后欣然点头:“算上恩科,承晖继位后三次科举,为朝廷吸收了无数人才,听闻今年更有青年才俊,确实适合为阿音仔细斟酌。” 魏元音苦笑不已,这两位的对话要是让宫外的那些学子听见,必然气炸,好好的一个科举怎么好似成了公主选夫的必备环节。 这边才歇了话题,便有太监来报,陛下和摄政王一同来了。 魏元音敏锐地注意到,林太后听到摄政王到了的时候,面色不自然了一番。心中了然,父皇是个成年人,身为母亲的林太后必然想让他亲自执政,可惜他不是那块料,但林太后依然会迁怒殷予,觉得他管太多。 她有些不太明白先帝的想法,殷予曾有军功,能力又不弱,和吊儿郎当的父皇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立这么个摄政王果真不怕篡权夺位? 这皇家的事情果真难以叵测。 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有徐家人在场,林太后终究是没有把人轰着走,只是一眼都没有落在那长身玉立的玄衣青年身上。 魏元音情不自禁地看了殷予一眼,发现他依然是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周遭全然不在意,只听着殷承晖和林太后说话,时而皱眉,时而深思。她的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 昨夜因景生情,一番心事被挑了上来,酒意微醺,便情不自禁说了那样的话,回到宫中还觉得忐忑,万一殷予醉的并不踏实,将话听个清楚,以后又该怎么见。 如今见他并无反应,也便踏实了。 殊不知,堂堂摄政王表面上是在听着旁边母子二人并上徐慧的对话,实际上却是走神。 他向来知道魏元音酒量惊人,却不是五年前,而是前世,在叛军攻城的前夜。五年前措不及防又在刚重生之时见识了一番,更加坚定他要练酒量的决心,如今虽不如她,但也不会轻易被灌醉。 昨夜他察觉出来少女有心事,更有意灌醉自己,便从了她的愿,戏弄也好,倾诉心事也罢,他全然接受,只当不知。 却没想到 昨夜的钟声里,魏元音说的话他是听见了的,还听了个明明白白,喜悦压不住的同时,让他也格外震惊自己的心思:就在她说出那样话的同时,他恨不得立刻将人拥在怀中。 很快,听到少女离开的脚步声,他又冷静下来。 她的话那样自制又难过,怕他厌弃她耻笑她,把懵懂藏进了过往。他不能当着她的面挑破,不然少女一定回钻回自己的壳子里。他只能慢慢修正两个人的关系,让她觉得自己‘大逆不道’的心思淡下去。 可是具体怎么做,让向来雷厉风行的摄政王惆怅无比。 再抬眼看魏元音,少女已然恢复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说过,看到他也毫无芥蒂,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心里就梗了下。 “刚刚还同阿惠说到了音音的亲事,阿惠原本想着将清和同音音凑做一对,我却觉得性子不太相合,便作罢了。” 太后这样一番话,立刻将殷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接下来便听殷承晖笑道:“昨夜还听音音讲,想要个‘成熟稳重长得好,位高权重不纳小’的驸马,徐清和确实是合个七七八八,就是还未有官身。” “官身倒是不怕,他那样才华,五年八年说不定就越过他父亲去了。”林太后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魏元音顿时叫苦不迭,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她连忙道:“不是刚刚还说要给我从今年科举的青年才俊里选,我思量着,万一有比徐家表哥更加才华横溢的呢。” 徐茵茵登时笑道:“你就是鬼心思多,还想有人压过我表哥去。” 殷承晖听了这个主意,面上立刻带了兴奋:“这倒也是,我家音音必是要最好的,皇叔,您处理政务想必更加明了,如今这些学子里可有比徐清和更有才学的?” 被点到名的殷予端起茶杯稍抿一口,眉头舒展:“才学过人的,倒是有一个,姓薛名子期。” “薛子期?!”徐茵茵惊讶道,“我听兄长提起过,是嘉宁五年扬州的解元,的确是才学斐然。” 说着,她还用胳膊肘捅了捅魏元音,坏笑道:“是救了你的那个吧,兄长说,若不是家中出事误了科考,他嘉宁六年就该是状元了。拖到今年就成了兄长的劲敌。” 提到这个名字,魏元音第一个想起的,还是那天殷予同她说,薛子期的爹是自己父亲的旧部。不禁微微皱起眉。 殷予满意地看到少女变了的脸色,知道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遂道:“科考考的是政论和诗书,选驸马却要兼并人品德行,应仔细考察斟酌。” “皇叔说得对!”殷承晖思忖着,忽然拍了下桌子,“正月十五不就是个好日子,各家公子贵女都出行,到时我带着音音仔细观察番。令她自己好好挑几个顺眼的,再让皇叔的暗卫去查了家底。” 殷予掀了眼帘,眸色微沉。 真是要呕一口老血给侄子看,罢了朝政上的工,他才能消停着不拖自己后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二十六章 八月十五云遮月, 正月十五雪打灯。 就在正月十五这天,盛安银装素裹,花灯挂了满街,处处都显示出非同一般的热闹, 到了傍晚,各家府邸纷纷开门,少爷小姐们相继走上街。 魏元音如今在盛安城里算得上是名人, 尤其在这种人海徜徉的场合,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能将她认出来。于是甫一出宫就带上了面纱, 还谢绝了父皇的陪同。 到了永安街的街口,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眼前顿时一亮。 贯穿了盛安东西市的永安街被清扫干净, 缀上各种装饰品,漂亮的好似小姑娘身上的彩带,系在了盛安城的腰上。 只是屋檐上的雪还未扫掉, 看起来却不素清冷淡, 反而添染了趣味。 身着翠绿衣裳的少女更为这份景致添了勃勃生机。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早已等待在街口的青年眼中,青年面上覆着青铜鬼面, 看起来格外吓人,让人不肯接近, 甚至多看一眼就匆匆走过。 显然,他不想被任何人认出。 见到少女出现, 他脚下微微动了一步, 又堪堪忍住, 看着少女眸中闪着亮光从他面前路过。 躲在边上的路遥摸着额头发愁,王爷这又是何苦,早便说随便带个面具意思意思便好,公主殿下必然能认出,可偏偏戴成如此可怖的模样,谁还敢看。 等再回神,便看到自家王爷已经追随公主殿下的脚步而去了,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憋屈。 魏元音全然没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只是对些新花样的花灯格外感兴趣,能买的便买,不能买的便拉着月白给她猜灯谜,拿了花灯却不留着,欣赏一小会儿便四处送人。 殷予装作路人从魏元音手里接过一盏鲤鱼灯笼,又哑着声音道过谢。少女笑眯眯的说着不客气,又拎着灯笼去给别人塞,把灯笼送干净了便又去买。 他紧紧握着灯笼柄,看着少女活泼的背影,喉头发紧。 “王爷,要不属下帮您拿着,您这样不太方便。”路遥看着大概有两尺长的鲤鱼灯笼,犹犹豫豫开了口。 殷予低下头,鲤鱼灯笼做的精致可爱,喜庆的就像《年年有余图》里抱着的那个。他忽然死死捏住,生怕别人给他抢了一样,然后摇了摇头又大步去追魏元音。 “殿下,您这样是图什么。”月白被拽着答了数十道的灯谜,再看魏元音,依然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魏元音隔着面纱点了点鼻子:“好玩啊,主要是这些花灯还不是很合我的意。” 忽然,她看到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扭头对着露白道:“你去前头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什么热闹事。” 她惯来爱凑热闹,可是回了盛安后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她有些警惕,只好先遣人去看。 露白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是肃王府的人,听说是郡主的主意,在象湖边上圈了一块地,拿彩色琉璃做了迷宫,两层琉璃做一堵墙,墙中间点了蜡烛,金碧辉煌的,可好看了。说是里面有十三灯谜,将灯谜都解出来,还成功走出迷宫的人便能拿到肃王府今年准备的花灯。” 魏元音这才来了兴趣:“阿瑶挑制的花灯,定是很好的,走,我们也去参加。” 等真走到了琉璃迷宫前头,她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竟是有规则的,一共才选十三组人参加,参加者必须还要一男一女做一组。魏元音这次带出来的全是姑娘,不由后悔,早知道就不那样早把父皇支开了。 眼瞧就差一组人就满了,魏元音左顾右盼,忽然眼前一亮。 人堆后面站着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青年,手里还提着鲤鱼灯笼,因为那面具太过骇人,魏元音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不由笑眯眯得走上去。 “这位公子,既然拿了小女子的灯笼,不若帮我个忙啊。” 殷予沉默地注视了魏元音片刻,不知道她是否将自己认出来,而后才微微点头,道了一个‘好’字。 两人结伴报了名,站在最后。看着前头高大的身影,魏元音下意识摸了摸面上的白色纱巾,确定密不透风,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轻轻舒出一口气。 没认出来也好,免得又是一番教训。 十三组人被带到了十三个入口分别进入,但最后出口只有一个,还要集齐十三道灯谜,便是有最捷径的路线走出去也不算赢。 魏元音刚跟着进了琉璃迷宫就觉得一阵晃眼,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微微睁开,便看到自己面前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上面拖着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 “这里的光线对眼睛不好,遮上吧。”他刻意哑着声音,一双眼睛里露出难以隐藏的关心。 魏元音犹豫了下:“可是等下还要走迷宫,猜灯谜。” “交给我。”青年斩钉截铁道。 她心中一暖,这个人,真是惯来的面冷心热,于是顺从地把帕子叠成条状,在脑后系了一个扣,把眼睛捂住。 “把鲤鱼灯笼的另一头递给我,我好跟着你走。”魏元音笑着伸出手去,胡乱摸了两把,只觉指尖碰到的绸缎顺滑无比,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手。 滑腻如缎的小手从掌心划过,殷予的心微微颤了下,低头看到少女微微拽了下自己的袖口,最后牢牢实实放在那里不再乱动,心中涌起失落。他不由分说的将那只手从自己袖口剥落,然后反手将它完全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姑娘冒犯了,这样比较妥当。”他强自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甚至不敢回头,也不敢低头多看一眼。 这只手实在太小了,轻轻松松就能完全包裹住,柔弱无骨,皮肤细腻,很难不让人多想。 魏元音怔愣了片刻,下意识低头去看,却恍惚想起来自己的眼睛已经遮住,不由惶惶。 手放在他炙热的掌心里仿佛出了汗,让她的心更加紧张不已。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殷予,他走便走,他停下来了自己也就停下来,恍恍惚惚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又或是他究竟有没有将谜题和谜底都记在心里。她只知道,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跳的脸热,跳的浑身出汗,也跳的她心思不住变幻。 忽然,青年松开了她的手,她缩回裙边,手指微微蜷缩,心中是难掩的失落。 “姑娘,我们出来了,你可以睁开眼看了。” 魏元音把帕子摘下来,就见到殷予站在一处桌案后头,提着毛笔用心写着什么。 他今天带的面具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可怖,可是认真书写的时候,依旧难掩周身的气质。想到他认真的表情,魏元音微微捂住了乱跳的小心脏。 “真是不想便宜给别人啊。”她喃喃道。 殷予书写完毕,提起小锤第一个敲响了铜锣。 “啊,居然被人抢先了。”娇俏的撒娇声从不远处传来,“兄长你笨了好多。” 魏元音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徐茵茵和徐清和也在,看样子,似乎还没将谜题和谜底撰写完毕。 她没有上前相认,收回视线,便见到肃王府的管家提了一盏如同红莲业火般的灯笼来,仔细一看,竟然是用红宝打造的,将红宝细细打磨光滑又薄如蝉翼,拼组成莲花的模样,中心搁着一柱散着莲花清雅香气的蜡烛。 这应当是魏元音见过既精致又用心的一盏花灯了。 她接过灯笼,抬起头便看到殷予还站在桌案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她快步走了上去。 可真到了他跟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 “我”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了口。 “姑娘请先说。” 魏元音鼓起勇气把莲花灯往前递了递:“我什么贡献都没有,就是凑个乐子,这盏花灯本来就该是你的,你拿着吧。” 殷予眯了眯眼睛:“无妨,既然是帮姑娘忙来报一灯之恩,东西自然还是姑娘的。” 魏元音看他手里,还提着之前塞给他的鲤鱼灯笼,本就是恶作剧,如今见了却有些羞赧。 “姑娘。”旁边传来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魏元音扭头看去,却是徐清和,他身后的少女正不停戳他后背,催他快说,他不得不开口,“姑娘这花灯既然要送人,不如在下拿东西和姑娘换,舍妹实在喜欢这盏灯笼的紧,希望姑娘能割让。” 魏元音不由弯了眉眼。 殷予不肯要,给徐茵茵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再者,来讨要的是徐清和,有着殷瑶那层面子,她还是要答应的。 “素闻徐公子疼爱妹妹,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猛地一听,兄妹两个都怔了下,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 “既然令妹喜欢”魏元音还没有说完,灯笼柄上便多了一只手,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从桌案后头出来的,低头看着她,目光沉沉。 “姑娘既然已经开口将灯笼送给在下,又岂可再让给别人。”他不由分说地把莲花灯拿在了自己手中。 魏元音顿时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幼稚,竟然喜欢和别人抢。 她只好抱歉地看向徐清和兄妹两个:“既然这位公子已经接受了,那就是他的东西了,我不好做主。” 徐清和立刻朝殷予作揖:“这位公子,不知是否肯割爱?” “否。”殷予只回了他一个字。 魏元音不忍再看,顺了顺袖口的褶皱,拉过月白和露白同几人告了辞,几乎算是逃一般的离开。 殷予望着少女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还意图纠缠索要的徐清和,微微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他抬掌捏住面具的边缘,微微挪开,让徐清和将容貌看了个清楚。 徐清和满脸惊愕,就连徐茵茵也瞬间变得束手无措。 也不过就是愣神了一瞬,正待行礼,便看到青年已经大步离开,朝着魏元音走的方向去了。 永安街的尽头便是象湖。 魏元音从琉璃迷宫的场地出来后已经到了象湖的边上,她兜着夜风在湖边走了走。 “殿下,奴婢去把马车引过来,咱们回宫吧。”月白看得出魏元音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此时已经是逛无可逛。 魏元音在湖边瞅了瞅,指着一处有亮光的水廊画舫:“你去吧,我带着露白去那边走走。” 此时,象湖的湖面上已经多多少少飘了些水灯,多数都是从她指的画舫方向下来的。 有人出门为了跟着走一走,也有人就是为了听些热闹的歌舞顺便赏湖景,那些画舫便是为这些贵人准备的。月白见魏元音想要去的也不是什么危险地方,遂点头应了下来。 魏元音拢着身上的斗篷,表面是在看风景,实际也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好像看到了殷予不同的一面,但这却不是对她,而是对一个相对来说‘陌生’的姑娘。可她又觉得很正常,仿佛殷予就该有这样的一面,脸上带了面具,却遮不住心。 不知不觉,她带着露白走到了一处水上长廊,旁边停着一艘巨大的画舫,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游玩,里面丝竹声不绝于耳,想必很是热闹。 她抬头望了望,发现自己于这画舫实在渺小,连甲板都看不到。再环顾四周,这样的画舫只有一座,想来真的是有钱人家才能包下的。 魏元音在湖边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风冷,往画舫的方向靠了靠,以期能挡些风。 忽然,就听见甲板上有些动静,似乎是有人走出来了。 “表姐,你不要再说了,出了正月我便要去出尘庵了。” 这个声音再搭上话里的内容,应当是相宁王府那个广平县主,至于她的表姐,魏元音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苏碧。 心中顿时觉得晦气到极点。 “殷念鱼,你不要不识好歹,如今表姐这是要帮你翻身,你偏偏要装作不知道!”四下无人,苏碧似乎也懒得掩饰,开口就没有给广平县主好气。 “帮我?”广平县主似乎是被气笑了,声音微抬,“我名声扫地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我求你向母妃求情的时候你又去哪里了,现在来说帮我,表姐真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作弄。” 啧,听起来这两位可十足的不合啊。 袖口被拽了拽,魏元音回头,就见露白一脸的不赞同,生怕两人偷听墙角一般的行为被发现。 她自己也懒得听表姐妹两个起内讧,干脆转了身,准备再往外头走走,换个地方去等着马车来。 没想到还没多走几步,就听见苏碧温柔的说:“表妹,既然你都要去无尘庵了,不如就再帮表姐最后一次。” 魏元音心觉不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到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登在船头,颇有些遗世的意味。 广平县主下意识喊:“表姐,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到苏碧好似被风吹动一般,背着魏元音的方向倒向湖面,紧随着落水‘噗通’声的是侍女们的尖叫声。 “来人啊!小姐掉湖里了!” “县主把小姐推到湖里了!” 熙熙攘攘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喊声,无一不再向魏元音昭示,这次苏碧要祸害的给换了人,成了原本帮她出头的表妹。 一出戏变得格外好看。 接二连三的‘噗通’声响起,还有着那些尖叫,魏元音居然能够想象的到广平县主束手无措的样子。画舫上的人纷纷下来围在湖边,等着人把苏碧救上来。 殷念鱼就站在离她不愿的地方,站在人群后面,傻傻呆呆的看着湖面,似乎不太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苏碧很快被救上来了,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地晕在众人面前。 魏元音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在装晕,但是她知道,殷念鱼这次要倒大霉了,先是得罪了自己,这次又被苏碧诬陷,只怕即便去了出尘庵,这盛安也不会忘记她做过的事。 苏碧还真是物尽其用。 如果真是装的,魏元音还真是佩服,大冷天的就敢这么玩,幸好象湖是活水,不然这么折腾,脑袋非得让冰磕出窟窿来。 果然,苏碧的贴身侍女大哭着扑了上去:“姑娘,姑娘快醒醒啊,你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问了出来。 那侍女亦是可怜兮兮,一边抹眼泪,一边做出帮苏碧按出积水的动作。 “奴婢不知,县主和姑娘说有体己话要谈,让奴婢们在里头等着,结果等着等着就听见县主和姑娘吵了起来,姑娘一直没有吭声,然后就听见落水声,等奴婢出来的时候,甲板上只有县主一个人了。” 这番话说得勉强算是巧妙,没有直接说是殷念鱼把人推了下去,却处处都是这个意思。再加上之前嘈杂之间有人直接喊出了是她推的人,如此一番,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殿下,马车来了。”露白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家的马车,连忙轻声喊了自家公主,却见魏元音正看得高兴。 殷念鱼果然落了那侍女的套,捂着脸不住哭泣:“不是,不是我,是表姐自己” “县主说什么呢,这隆冬季节里谁会自己跳湖里。” “就是,早就听闻广平县主之前差点伤了祁安公主,如今再看,果然是心思歹毒。” “还不如自我了断算了,去什么出尘庵也是污染了佛门清净地。” 魏元音听着越来越恶毒的话皱起了眉头,她扭头让露白先回马车上,自己往前面走了几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殷念鱼的表情仓皇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洗清自己的清白,全世界都在围攻她,恨不得她去死,可是她做什么了? 不知不觉,殷念鱼已经被逼到了湖边,再向后退一步,等待她的就是万丈深渊。 “我相信你。” 众人回头,入目的便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女,穿着翠绿色的衣裳,面上遮着面纱。 闲言碎语又响起来,大概都是在说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女是什么人,也敢多管闲事。 “姑娘,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就帮她说话,她可是得罪了祁安公主的人。” “哦?得罪了祁安公主很严重吗?”魏元音走了上去,一把拉住殷念鱼的手,防止她忽然掉下去,“乖,没事的。” “当然严重。”不知道是谁接着道,“谁不知道陛下疼宠公主,连摄政王也偏帮,不然怎么好好一个郡主给成了县主。” “就是的,你今天帮着她说了话,明天就要被抓进打牢了,还被她连累的名声也坏掉。” 魏元音轻轻一笑:“哦,原来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啊。” 然而,她还是没有放开殷念鱼手的意思。 “当然啦,你不知道” 说话的人忽然止住声,傻愣愣地看着摘下面纱的魏元音,忽然语无伦次:“祁祁安公主” 认出了公主殿下驾到,行礼的人哗啦啦一片。 魏元音灿然一笑:“原来我真的这么可怕啊。” “没没有”支支吾吾的人声多了起来。 她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你们这狐假虎威用的可爽快?如此逼迫一个姑娘家,真的是好心胸啊。” “可是县主她真的” “她没有。”魏元音无比肯定,而后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扫向了还躺在地上的那位苏碧苏姑娘,“我方才一直在这水廊内,恰巧能看到苏姑娘落水的位置。” 果不其然,魏元音话音刚落,就见到苏碧睫毛微扇。 原来真是装昏啊,沉得住气。 她再接再厉道:“我清楚的看到,苏姑娘落水同广平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间,众人心里疑云丛生,一时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只是看着祁安公主笃定的模样,便不敢再多说一两句反驳的话。 从之前的几桩事就看出来了,祁安公主简直邪门,凡是跟她做了对,那最后基本都挺惨淡的。 眼前广平县主为何遭人排挤,不就是这例子摆在这里。 “我这是怎么了?”一片寂静中,娇弱又可怜的声音响起。 苏碧缓缓睁开眼睛,抬手示意侍女扶自己坐起来,又一副体虚的样子,连连晃动晕眩。她心中却是无比愤恨,原本计划的好好的,把殷念鱼逼上绝路,自己再醒过来轻言细语地表示原谅了表妹。 到时候殷念鱼记恨她有什么用,她说了什么又有什么用?自己心地善良的名声再一次广为流传,说不定还能遇到良配。 这一切都让魏元音给毁了!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愤恨,听着旁边的人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个清楚,才柔柔弱弱开了口:“公主殿下说的没错,我本想站船头上看一看永安街的花灯,没想到没有站稳,才摔了下去。” 三言两语竟是要把之前的污蔑都抹掉。 魏元音唇角含笑也不挑理,直接就斜着眼瞅了殷念鱼:“听到没,和你没关系,可莫要再自责了。” 她是没指望殷念鱼指认是苏碧自己跳船的,只自己一个人看见,摘清楚殷念鱼好说,再强调苏碧有意构陷就不现实了,毕竟她和苏碧早有不合,别人难免不会想是不是她有意这样说。 至于殷念鱼自己苏碧到底是她表姐,她娘到底是苏家人,里里外外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人家必然不喜外人多嘴多舌。 想清楚其中关节,魏元音放开了殷念鱼的手。 却没想她忽然反握回来,似乎魏元音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她直勾勾地盯着苏碧:“表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个即将去出尘庵的人,名声扫地对你有什么好处!” 魏元音被她这举动弄得怔住,把话听完后,心里又是叹气,傻丫头,你有什么证据,有这底气不如回去给爹娘告状,从别的地方下手。 殷予一手提着琉璃红莲灯,另外一只手拎着鲤鱼灯笼,加之面上的青铜面具,样子怎么看怎么有几分的滑稽。 他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看着前头少女巧言妙语将局势翻转了个过。结果转眼间,殷念鱼又给自己的小姑娘找了麻烦。他虽然不懂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只自家小姑娘一个证人是不够的。 将手放在面具边缘摩挲了两下,抬步上前。忽然,路遥出现在他身边单膝跪地。 “王爷,湘州那边传来消息,鱼儿上钩了。” 殷予淡淡地看了路遥一眼:“回去再说。” 绕过路遥,放下事情不管,依然步伐坚定地朝着魏元音的方向去了。 结果眨眼间局势又有了变化。 殷念鱼咄咄逼人的询问之后,还不等众人表态,她便惨笑一声:“表姐,我知你声名远扬,他们刚刚便不信我,如今也不会信我。我亦不会累得祁安公主同我一起受这质疑,只是无论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我终其一生会向这人证明,我,殷念鱼才是对的!” 如此骨气铮铮的一番话,连魏元音听了都想要鼓掌。 可惜不太合时宜。 气氛其实很冷凝,但周围人更多的是尴尬,他们眼看着苏碧一副‘泫然欲泣,表妹为什么不懂我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该宽慰她。 索性就渐渐散开了,只留了亲眷还在旁边。 “表妹,姐姐心知你对我有诸多误会,只请你千万不要在意,也不要被蒙蔽了双眼。” 趁着人还没散完,苏碧依然作着戏。 魏元音已经懒得看,松开了广平县主的手,懒洋洋道:“既然无事,我便先走了,也省得碍了某些人的眼。” 如今这里人还算多,殷念鱼这傻货总不能还被苏碧欺负了去了。 她想着,心里还是小叹一声,就觉得这姑娘一直是个缺心眼的,好几个月了依旧如此,只希望这次长了记性。 “广平多些公主仗义执言,此恩必会相报。” 魏元音背着她向后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在意这点小事,然后便钻回了自己的马车里。啧,这一晚上过的可真是热闹。 殷予注视着马车缓缓离开,收回了迈出去的脚,低头看向路遥:“回府。” 年前去湘州时,他埋下了一条暗线,准备把叛军的人给钓出来,没想到回复的竟然这么快,可见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让这个皇位换人了。 回到王府,路遥将消息递了上去。 殷予展开信纸,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沉思片刻:“没想到,他做事如此严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几次三番埋下暗线,最后虽然钓上人来,却和他知道的那个人毫不相干,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于是只能将人支的远远的,再看的严密些。 但这些显然不够。 “还有一桩要是。”路遥紧接着又递上第二封信,“这是江河关传来的。” 听到这个地名,殷予紧皱着眉头接过信。 江河关处于与西秦的交界地,战事频发,摩擦不断,最让他忧虑的还是殷庭轩的封地也在那附近。 拆开信,果然上面说了两件事都和他的忧虑有关。 第一件,西秦听闻皇帝今年将要大婚,已经派了使者前来道贺,一行人已经过了江河关,国书要快一些,但也要两三天后才能到,望他早作准备。 第二件,成安王知晓西秦使者来意不善,亲自跟随护送,也到了路上,准备参加完皇帝的婚仪再监督着西秦使者一并回去。 “监视监督?”殷予露出个嘲讽的笑容,“狼崽子有些坐不住了啊。” “要不要派暗卫快马加鞭去把成安王拦回去?” 他摇头:“不必了,我在朝中并不能一手遮天,他嫡亲的叔叔要大婚,不召他回来确实不成体统,那些大臣必然又要罗嗦。” 罗嗦还是小事,他默默想,若是林老头再去给他的小姑娘添堵,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到时候若是不想走,可就由不得他了。” 路遥见到自家王爷冷冽的面色,心中不由抖了下:“属下再去派人盯着他们,定然搞清西秦与成安王的来意。” 随即人影消失,灯火闪灭,书房的黑暗里只留了殷予一个人。 嘉宁九年正月二十二,紧随西秦国书其后到御书房的是成安王殷庭轩的奏折。 陛下不理朝事,国书同奏折原封不动地被分往摄政王府。 殷予先挑出来西秦的国书看了,随后勃然大怒,而后又紧皱着眉头读完了殷庭轩的奏折,紧接着,便带着两份文书马不停蹄地冲向了皇宫。 乾安宫外头立了几个宫人。 “陛下可在里头?”殷予鲜少如此怒色满面,顿时吓住了几人,他们颤颤巍巍的点了头。 其中一人还多了句嘴:“公主殿下在里头陪陛下。” 却不知这句话究竟触了摄政王什么霉头,只见他面上都沉凝地快要滴出水来,而后,便似一阵风似的进了大殿,连半声通禀都不要,可是把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长福见了,原本还想上前稍稍拦一下,等看了殷予的怒容,顿时失了勇气,只得扯着嗓子喊了句:“摄政王觐见!” 殷承晖原本正在和魏元音讨论立后时候徐慧穿的嫁衣,皇后的凤冠嫁衣都是有礼制的。但是殷承晖却想着,既然是娶老婆,便不能太过刻板敷衍,于是许多事情都亲自问一问,也显得自己用心些。 可他到底是个男子,也不太清楚女孩子的想法,于是最近日日都把魏元音叫来,一起商讨。 “我觉得既然做嫁衣,就该奢华些。”魏元音在殷承晖画的图纸上多画了两笔,加了点缀。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殷承晖摇着头叹了两声,“可是” 还没可是完,他们父女两个就听到了长福尖利的一嗓子,再一抬头,殷予已经大步迈进了殿。 桌上铺着的大红图纸瞬间刺伤了殷予的眼睛,他凝眸看了片刻,冷冷看着呆愣的父女二人,沉声道:“如此迫不及待,都开始准备嫁衣了?” 一句话,说得两人更加莫名其妙。 “父皇立后是大事,嫁衣当然要早早准备。”还是魏元音硬扛着殷予的怒气开了口。 殷予一怔,立刻知道自己是昏了头。这里才刚收了信,他们两个什么都不管的怎么可能知道的更早。抬手摩挲了下腰间的玉带,平缓下心情。 消息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一见到魏元音,下意识就觉得马上要失去她了。 “皇叔,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殷予将国书和奏折往图纸上一扔:“你这里立后,西秦却要找事来了。” 他借口生西秦的气,搪塞过去了刚刚的失言。 殷承晖已经打开了国书,魏元音便拎着成安王的奏折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西秦想要替他们的太子殿下求娶我大昭的祁安公主。”殷予这句话几乎就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什么?!”殷承晖快速的翻过前面的客套话,果然在最后见到了西秦的请求,顿时脸色一片青白,怒道,“呵,他们明知道魏将军为何而死,却指名道姓要娶我的音音,这不是成心折辱人吗!” 他恨不得把国书撕成两半,忍了忍,狠狠丢了出去,站起来绕着桌子快走几步。 “不止啊。”魏元音总算看完了成安王的奏折,懒懒道,“表哥说,为了解眼下之围,他愿意现在就和西秦使者说早就和我有婚约,并承诺娶我之后会非常疼爱我。还是蛮真诚的。” 她把手中的奏折合上,随意丢在桌面,从面上丝毫看不出对这个提议有什么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二十七章 魏元音简明扼要的总结似乎勾起了殷承晖的兴趣, 他捞过奏折就仔细看了起来,表情越来越认真。 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什么,最后拍下奏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闺女:“音音,你觉得庭轩这孩子怎么样。” 殷庭轩今年恰恰十八, 比殷承晖同殷予也不过就是小五六岁,开口便是‘这孩子’多少有些滑稽,但谁让他是晚辈呢, 被长辈称一两声孩子也掉不了肉。 魏元音笑眯眯地回应:“我对这位表哥一直没什么印象。” 既说不出好来,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大家都是同一场战事的受害者, 面对的也是同一个敌人,也不过就是同病相怜罢了。 殷承晖来回踱步:“今年十八, 年纪正好。那群老臣虽偏心他,却有一句很不错,他的性格像极了皇兄, 谦和恭让。这样的一个人, 肯定错不了。” “那你就让她一起嫁到江河关去吧。”殷予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也没有摆什么好脸色。 “为什么?皇叔干嘛不让庭轩回盛安!” 魏元音支着下巴看着两人, 不太明白这才多大点儿事儿,一个火气大, 一个脾气急。她又抽了西秦的国书过来看,却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两国自打九年前一战后都大伤元气, 也暂时求和, 但多少还有龌龊在, 公主又不是他们想娶就能娶的。 殷予扭头就瞅见了少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一把火就撩到了心上:“你是嫁给谁都无所谓吗?” 她看着青年火气冲天的模样,一点也不惧怕,眼睛里仿佛藏了星星,轻声道:“反正有你们啊,不会让我被欺负的。” 堂堂摄政王被少女如同清泉的眼睛一注视,从里头看出了信任,顿时心头一软,火气被浇灭了大半。他闷了一口冷茶,坐在桌边拿着手指头轻叩几下,最后看着殷承晖眸色微沉。 “皇叔,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殷承晖被看得心里发毛,觉得皇叔指不定想直接把他砍了然后篡位了。 “明日上朝时,成安王递奏折的事情先不要说,我不会让她嫁到西秦去,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殷庭轩。”他扭头又看向魏元音,“西秦来使,必会多生事端,待及笄之后,你便去西山游玩几日,承晖大婚那日再接你回来。” 魏元音听着这难得的一长串话,忍不住皱了眉,觉得殷予实在是谨慎过头,遂开口笑道:“莫非摄政王觉得我会把西秦使者给打死?” “哪里用得着音音亲自动手,我偷偷去找几个人把他们做掉,神不知鬼不觉。” “殷承晖!”摄政王眉头一皱,立刻喝道,他冷冷看了眼两人,“你们知道九年前一战,花费了多少银两?” 魏元音登时沉默了下来,父皇不知道,可她是很清楚的,那些叔叔婶婶惯来愿意给她讲一些其中的事情。她拿手指头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数字。 “整整一年,八十万雪花银,征兵十万。”结果呢,总共五十万的大军,折损近半,其中不乏大昭的得力战将,无数家庭家破人亡。 她明白了殷予的意思,不足十年的时间,大昭万万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 “你继位之后,依制修建皇陵,便是十万两。”殷予瞥了眼魏元音写的数字,“大战之后民众要休养生息,减免赋税,如今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万两。这些年太平些,国库攒了些薄弱的银两,但倘若真出了天灾,便是入不敷出。你却还想挑起战事!” 不着调的父女两人具是沉默。 西秦是否恢复过来尚且不论,他们是游牧民族,虽有汉化,却依旧靠畜牧为生,又善于骑行,大昭的确没什么对付他们的好办法。 想到这里,他们沉闷地应了声,又道歉自己考虑不周。 “一个人去西山太闷了,可不可以让阿瑶和茵茵一起跟着。”魏元音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答应去西山避一避,免得西秦的使臣上来找晦气的时候忍不住揍死他们。 “可。”殷予欣然应允。 魏元音的生辰是二月初七。 盛安人都知道,祁安公主的笄礼准备的非常声势浩大,主宾由林太后亲自担任,届时满堂宾客皆是王妃c夫人和贵女。三加的饰品礼服也精心着工匠绣娘打造。就连上档次的酒楼都买通了贵人们的丫头,想着笄礼结束后就拿到第一手消息好好吹捧一番。 这天,柳树发出了新芽,空气中都膨胀着来自春天的清新滋味。 苏碧坐在宾客中间,目光牢牢地锁定住魏元音,满心嫉恨。 少女此时一身黑色红镶边采衣,收敛了平日里的活泼肆意,乖巧地站在林太后面前,等着林太后为她簪发。 簪子是放在盒中由托盘拿上来的,黑乎乎的细长盒子看起来尤为不显眼,早便听闻这次笄礼所用钗冠都价值不菲的人犹疑起来,觉得这实在不像是什么值钱货。 林太后一脸严肃,缓慢打开木头盒子,从里面捧出一枚木头簪子。 深沉的味道划过人们的鼻尖,他们下意识就是深吸一口气。顿时,所有人面上都惊疑不定,这难道是! 早年□□征战时期曾偶然得了一块沉香檀木心,据传价值千万两黄金,并且念头越久香味越浓,□□便扔给了内廷监,想放上个几十年再说。结果,时间一久,好多人都不太记得了,只以为可能丢了。 没想到如今魏元音的及笄却戴上了如此沉香浓郁的一枚簪子,兴许就是那块檀木心做的! 想到这里,众人面色齐齐一变,顿时觉得魏元音头上戴的不是黑乎乎的木簪,而是数十块沉甸甸的金子。 意识到这次笄礼的真正分量,夫人贵女们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林太后为魏元音簪发的同时念了祝词,魏元音答复,而后又进偏殿换了身蓬勃朝气的绿色襦裙,银线裹了腰带,坠了铃铛,将本就姿容不凡的少女趁的更加水灵。 这次是个绿宝金钗,不似之前的木簪那样给人印象反差极大,看起来就格外灿烂夺目格外贵重,但有识货的人却知道,那镶嵌的绿宝可比他人想想里要贵重许多,据说这种绿宝精度极高极难打磨,只有同样质地的宝石才能将其切割,而魏元音头上这一支更是耗费了无数精力才将绿宝打磨的一样大小,又有同样的无数切面。 苏碧已经看直了眼睛,她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才能得来的一切,魏元音轻轻松松就是唾手可得,这便罢了,还屡次三番要坏了她的好事。 如今可好,姑母得知自己对殷念鱼的事情再也不肯来往,少了个王妃当助力,对她来说是一大损失!由于相宁王是陛下的兄长,相宁王总能分得些贡品,姑母喜爱她便通通给她,这些都是江远侯府没有的! 她失去了那些原本该归属于自己的东西,魏元音的却越来越多。 趁着林太后还没将金钗戴在魏元音的发上,苏碧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跑到魏元音换衣服的偏殿。 殿外无人看守,全去正点凑热闹了,殿内却有茭白和月白两人在,她们见到苏碧,下意识就提起了警惕心,别人不知道,她们却很清楚这位苏家姑娘实在不是什么善类。 见到两名侍女,她也不慌,柔柔地笑了笑:“今日公主殿下笄礼,家中虽准备了贺礼,小女却觉之前师父失礼愧对公主,于是另外备了一份,以达歉意。” 语毕,果真摸出个锦盒来:“公主殿下应当也是个爱琴之人,这里头是一卷天蚕金丝,用作琴弦的不二之选。” 月白最为谨慎,她接过苏碧手中的东西,打开细细看了,便知此人说的果然不错,公主殿下前些时日还说想要一些这样的丝来做琴弦,于是同苏碧道了谢,拿去同其他的贺礼放在一处。 此时这偏殿里也只留了一个茭白。 茭白看着苏碧半刻也不敢松懈,只见对方在殿内走走停停,忽然拿起一个巴掌大的花瓶把玩,似乎颇为喜爱,而后又恋恋不舍地放回架子上。 却没想,似乎是架子太高,苏碧竟未完全拿稳,花瓶应声落地成了碎片。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苏碧面色惊慌,一副怕再得罪了魏元音的模样,连忙弯身去捡,“我来收拾。” 茭白见了也赶紧上去帮忙,心道这姑娘果然就是个添乱的,也就是一个走神的功夫,苏碧竟然划了手,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这次慌了神的成了茭白,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月白还没有回来,可苏碧的血流的这样凶,又不能置之不理,顿时心里矛盾了起来。再怎么样,苏碧也是江远侯府的小姐,自己要是真不管,不就给公主殿下添了麻烦? “奴婢去给姑娘请太医。”她转身去了殿门口,想着路上随便拽个人就赶紧跑回来。 也不过就是转身几步的功夫,苏碧眸中厉色一闪,朝着存放魏元音笄礼礼服的内殿冲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二十八章 魏元音只剩下最后一套曲裾和钗冠便能完成笄礼。 她扶着露白的手往偏殿走, 可还没能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吵闹声阵阵。扭头看了露白一眼, 露白也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殿里只留了月白和茭白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热闹, 她松开了茭白的手,微微拎起裙摆走了进去。外殿空无一人, 声音都是内殿里传来的。 迈过内殿的门,魏元音便看到里头或跪或立了五六个人, 苏碧一袭白衣上全是血污,此时瘫坐在中间面色苍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是痛的要死了,想拿东西裹一裹。”她一只手抹了抹脸颊,哭得很是动人。 魏元音这才注意到苏碧的右手已经受伤了, 蹭的浑身上下都是血看起来十分骇人。她将视线挪开, 旁边除了月白和茭白, 就是几个不认识的宫人以及殷予。 还来不及奇怪他怎么在这里,就被青年手中的衣裳吸引住目光。 殷予胳膊上挂着的是身橘红色的曲裾, 上面用色调不一的白色丝线绣了一簇簇杏花,格外逼真,这绣工必要最巧手的绣娘做上两个月才出的来。 然而, 这曲裾的尾端却被一抹鲜血沾染。 魏元音见状都要气笑了,笄礼的衣裳都是她亲自挑选的颜色花纹,制好之后又仔细过目然后再做修改, 这件衣裳她最熟悉不过, 可不就是自己最后的那一套衣裳嘛。 她将视线挪回苏碧身上, 半个字不提,只静静的看着,来之前还吵闹的宫殿现在静的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在等着魏元音的举动。 这是笄礼,哪位姑娘不是珍之重之,小心又谨慎,偏偏如今出了这样的一件事。 再换一身别的曲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想想前面还办得那样声势浩大,最后却草草收尾,怎么都会成为心中的一个梗,就连素来万事不放心上的魏元音都沉了面色。 她走上前去蹲在苏碧的面前,便见对方楚楚可怜泪眼汪汪地看看她,又看向殷予。 “摄政王,公主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这衣裳只露了一个角,我只当是换下的帘子,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愿意补偿公主殿下,只是千万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不然我可怎么做人啊。” 苏碧捂着脸哭哭啼啼,看得魏元音很是不耐。 “明明弄脏的是我的衣服,你却看摄政王是什么意思?”魏元音伸出一只手指抬起对方的下巴,动作十分轻佻,随后笑吟吟道,“这么爱哭,看的我都于心不忍了,想必摄政王也是如此吧?” 听到这句话,不知触动了苏碧的什么机关,她立刻下意识地向殷予看去,他一定会替自己说话的吧,毕竟曾经也有过一段名义在,当真就忍心看自己被魏元音折辱? 殷予将胳膊上的衣裳递给月白,冷着一张脸:“想必苏姑娘是忘记自己表妹的事情了。” 他说的是已经去了西山出尘庵的广平县主。 苏碧顿时冷汗流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嫉妒迷了心太冲动了,冲动便罢了,偏偏还让殷予给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才将手指按在那曲裾上,殷予就从殿外边大步迈了进来。 魏元音笑了笑:“你看,何必寄希望于男人身上呢,不如求求我,兴许我就真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 “公主殿下,苏碧求求你,放过苏碧吧。” 魏元音没想到苏碧如此没有骨气,竟然说让求便真的由瘫坐改跪,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就跪下去还磕了头。她顿时意识到,这个人果真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 “什么补偿都可以吗?”她不过就怔了一怔,立刻展开笑容,“不如,就用你爹爹的侯位来换吧。” 这次的事情果真就是要把她给气炸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偏偏还次次都如此,即便吃了亏也不肯退缩,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糊了心,还是本性就是如此。 苏碧听到魏元音的话睁大了眼睛,她现在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了害怕。 她与表妹和魏元音以及这盛安的大多贵女都不同。她们都有父母长辈真心喜爱,而自家爹爹却一心挂在继母身上,原本对她有几分纵容也是看在还和摄政王有婚约的份上,自从摄政王把婚退了,爹爹对她便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着才女的名声,爹爹想拿自己攀一门好关系,自己恐怕早就被随意嫁了。 而如今,如果因为自己害得爹爹失去了千辛万苦谋来的侯位,爹爹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自己千辛万苦谋划了这么多,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勉强没有在殷瑶出现后失去颜面,现在却要在魏元音的面前功亏一篑了,她如何甘心! “公主殿下。”苏碧耻辱地咬住嘴唇,“我愿去和表妹相伴,请公主殿下不要牵连侯府。” 这话,便是要主动去和殷念鱼就伴了,可却不知道殷念鱼是不是欢迎她。 “殿下,前面在催了,怎么办。”月白见眼前的事情一时理不清,便附在魏元音的耳边提醒道。 魏元音也很是苦恼,她厌烦地看了苏碧一眼,要不是这个人,也不会有如此麻烦的事情,可是笄礼却还要进行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套合适的衣裳该如何是好。 “先去西偏殿吧。”殷予皱着眉头看着一地狼藉,“带着她三加的钗冠,来人,将苏姑娘仔细照看好,别再有什么闪失,到时我们可不好同苏大人交代。” 魏元音闷闷不乐地跟着,她还是很喜欢那套橘红色的曲裾的,如今却落了这样大的一个遗憾,虽然已经让茭白去回音宫取最漂亮的曲裾了,但定然不会比得上如今这套的。 西偏殿就是原本放贺礼的地方,内殿里头还空着。 魏元音一个人走了进去,刚才还和苏碧置气的样子瞬间不见,整个人都变得萎靡起来。 过了不过眨眼的功夫,殷予走进了内殿,双手捧着一个大红的盒子,他一言不发地放在魏元音面前的桌上,而后静静看着,等着少女打开。 心中已经琢磨起少女看到的时候兴奋的样子,想必能把此时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魏元音狐疑地掀开盖子,忽然被里面的东西惊住。 她双手放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拎出来一件大红的曲裾,颜色张扬夺目到再让人看不到其他。衣裳的袖口和裙摆都用银线浸了粉色或是纯白的丝线绣了大片她最爱的蔷薇花,乍看下不出奇,微微抖动便能见到光泽闪烁下蔷薇花正在盛开。 她被这一身美到极点的曲裾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殷予。 殷予见到少女的表情内心是满足极了,他难得勾起了唇角:“这件衣裳本来是同那件一同制造,只是后来听说那件是你自己定的样式,这件便放在贺礼里了。” 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件曲裾虽然和那件同一时间开始做,却要晚完工几天,他原本想着三加开始之前给她送过来,以她的脾气定会一眼爱上,三加直接换掉了,可没想到竟让管家给当成了贺礼送进来。 他不知贺礼放在哪个偏殿,便先去了东边,没想正巧碰到苏碧在那里使坏。 不过总算用上了,这一片心意也没有白费。 果然,少女的样子十分喜爱,此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更是烧的他心里发痒。 “赶紧换上吧,前面还等着呢。” 他匆匆撂下一句话,扭头便回去了前面。 魏元音立刻回过神,连忙叫着:“月白,露白,快来帮我更衣!” 前头等着的宾客还不知后面出了事,却也察觉到了这一次祁安公主更衣的时间似乎格外长,时间一长,难免有些人会交头接耳。 苏府来的夫人便是苏文的继室赵氏,她能压的苏碧这原配嫡女抬不起头来自然是有手段的。刚刚苏碧匆匆离席,她还以为是去如厕,可却久久不回,而祁安公主也一直没在。想到两人曾有矛盾,赵氏不免心头笼了一层阴影。 那个丫头可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她正待命丫鬟下去打探一番,便听见鼓乐声响起,祁安公主已经在殿外了!只能立刻收起心思坐好。 殿外的少女缓缓迈步,在踏进众人眼中的那一瞬,几乎惊艳了整座大殿。就连作为主宾的林太后都是一怔,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一副好面貌。 身着大红曲裾的魏元音微施粉黛,轻轻一瞥便是顾盼生姿,莲步微挪,衣袖和尾端的蔷薇花便熠熠生辉。明明穿得是最庄重不过的曲裾,可是她这样穿出来,竟让人觉得有种风华绝代之感。 林太后接过宫婢手中托盘上的钗冠,庄严肃穆地举过魏元音的头顶,轻轻为她戴上,而后咏诵出一段祝词。 无数的目光落在魏元音的身上,见证着她成人,而其中一道最为灼热。 她微微看过去,便见殷予坐在上首,面色沉凝,比较起来,他旁边的父皇感动的都已经哭了出来,不停地拿手帕抹眼泪。 隔着无数宾客,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相似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二十九章 笄礼完成的还算顺利, 魏元音从正殿出来之后先去换了普通的衣裳首饰,才回到东偏殿。 苏碧的样子比她离开前还要憔悴, 坐在椅子上都仿佛摇摇欲坠的样子。 魏元音的心情却很复杂, 在赵郡那边的时候, 叔叔婶婶们都教给她,如果想要惩罚一个人, 就要夺去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经过几次交手,她也明白苏碧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可是名声对于女儿家来说多重要。 苏碧可以肆无忌惮地踩在别人头上, 践踏别人的名声, 可她魏元音却不想当这样的一个人。 “阿音, 你出来下。”魏元音忽然听到这样一声,扭头,竟然是殷予, 竟不知他什么时候愿意如此熟稔地叫自己了。 她瞥了苏碧一眼, 不再看那欲言又止的可怜相, 提着裙摆到了殿外头。 殷予负手站在门前,逆着太阳光线,让人只能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 走近了,魏元音才留意到向来喜欢一身玄色衣裳的摄政王竟然在袖口袍边勾了红线,如此一搭配倒是减了几分老气横秋。 听见魏元音出来, 他回眸低头, 看了少女身上的衣裳后面上划过一丝遗憾的意味, 少女还没来得及捕捉那抹表情便听到青年缓缓开口:“我准备了人手,沿路也都打点好,明日便去西山吧。” 西山离盛安并不算太远,上头建了行宫,既可度假,最顶上还修了庵堂和寺庙,不远的地方又有猎场可以狩猎,为的就是方便皇家,所以一日便能到。 魏元音听见了有些惊讶,她原本想着殷予叫她出来是为了说苏碧的事情,却没想到首先提的是这件事。 她之前答应的的确不错,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要去西山的,后日那西秦国的使臣便要到了,想到可能见到那些野蛮人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要揍一揍人才痛快。 可父皇的立后大典就在半月之后,想想看竟不能再多帮上什么忙,她就有点遗憾。 殷予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蓦地一软:“听话,后面都是礼部要紧锣密鼓做的事了,左右忙的来,你便和殷瑶她们好好玩就是。” 也不过就是听话两个字而已,魏元音竟觉得自己的心都是苏苏麻麻的,她抿着唇角看了殷予一眼,又低下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香包。 “若是盛安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让父皇写信说给我。”她这话原本不该和殷予说的,终归又不是什么不告而别,便是明日再说给父皇听才对,可是忍不住就想多说上两句话。 “这你要亲自和他说。”殷予沉沉看了一眼,果然见少女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 “哦。”她闷闷地回了一个字。 殷予抬手摩挲了两下腰带,微微勾了勾唇角:“明日我会亲自带人送你们去西山。” “诶?”魏元音惊讶地抬起头,“可是准备迎接使臣的事情?” 身为摄政王,自然是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可他却要撂下盛安城里大大小小的琐事,护送她们几个姑娘家去西山,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天半,回来以后西秦使臣也就到了。 “自然有礼部。”殷予回答的无比自然。 魏元音沉默,最近礼部实在是太忙了,她的笄礼c迎接使臣还有皇帝的立后大典,啧,想来许久都没有如此折腾过了。 摄政王又道:“更何况,还要看着你别半路偷偷溜回来。” 他半遮半掩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却算不得是什么真心话。只是觉得西秦使臣将到,来意不明,是否有人在暗处也还未查探清楚,倘若他们知道魏元音出了盛安专门在半路设埋伏可就麻烦了。 “哦。”魏元音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麻烦,只好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可这一声里实在是带着满满的失落。 殷予心中叹了下,视线往殿内扫了扫,而后轻声道:“你回去吧。” “哦。”又是一声,少女抬起脚便往回转,一直手却立刻扶到她肩膀上止住了她的动作。 “回你自己的宫殿。”他还是不太习惯把那里称作回音宫,但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魏元音直视着殷予的面容,微微睁大眼睛:“可是苏碧的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呢。 “交给我就是。”青年气定神闲,口吻却绝对不容拒绝,只是格外坚定地看着少女。 他该不会是想对苏碧从轻发落吧?本来确实想轻微惩戒的魏元音心里多了些小小的纠结,几乎想着立刻把最重的惩罚施加到苏碧的身上。 殷予还不知道少女已经醋意满满,更不清楚人家又对她有了误会,抬起手便示意魏元音赶紧离开这里,剩下的都交给他。 魏元音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立刻提起裙子迈着小碎步去喊月白和茭白她们和她一起回回音宫。 殷予的目光一直送着少女远去才沉下面色,抬脚带着一身冷意进了偏殿。 第二日,魏元音起了个大早。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殷瑶和徐茵茵两个人也进了宫。 徐茵茵见了魏元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立刻就一脸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音,那苏碧终于走到头了!” 说起来,她便是难掩的兴奋,看不顺眼对方许多年,如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别提这心里头有多舒坦了。 魏元音心里猛地一跳:“怎么了?” 徐茵茵立刻自得道:“也不知道苏大人犯了什么错,昨日傍晚一道圣旨就去了江远侯府,立刻就把他的侯位给撸了,这下连侯府也住不得了,限他们三日内就要搬走。” “哦”魏元音的思绪有些飘,她昨天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却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就算是她,也不能说撸掉一个侯位就能实现的,如今全朝有这个底气的也只有摄政王。 原来,他真的记住了的。 魏元音托着下巴问道:“然后呢?” “许多人都没猜出来是什么事情,但是我娘却说可能和苏碧脱不开干系,因为前脚这侯位被撸了,立刻就找了媒婆上府,那可是晚上啊,估计是铁了心一定要早点把苏碧嫁出去了。” 徐茵茵也同魏元音一般的动作,模样却显得快意的很:“她在我这里耀武扬威了那么久,总算该嫁人了,既然要嫁人了,总不能再恶心到我了。” 这话音刚落,殷瑶便进来了,一进来便同徐茵茵一样握住了魏元音的手。 魏元音蓦地笑了:“你是不是要同我讲苏碧的事情。” 殷瑶点着头,知道徐茵茵肯定已经和魏元音说了,于是开口便成了:“苏碧又得罪你了?” 魏元音心中称奇:“你怎会这样觉得。” “摄政王前头能把广平降了县主,现在自然也该因为苏碧撸了江远侯的侯位,也不过就是因为苏碧是个白身,没得可降。”殷瑶说得极有条理,“这样看来,苏碧定是得罪了你一番狠的,比广平那次还要严重。” 殷念鱼不过就是不知情又被威胁的情况下窝藏了差点伤到魏元音的罪犯,就降了一阶,这苏碧得做了什么事才牵连的自己亲爹把侯位都丢了。总不能是蠢到要刺杀魏元音吧。 魏元音点点头:“是挺严重的。” 她给月白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把衣服拿出来。 本来衣服已经被污了就该弃掉,可是魏元音还蛮喜欢,便想着让人回头再比着做件一样的,于是就先收在了角落里。月白不一会儿便拿了出来。 因为魏元音这次及笄穿的衣裳她们三个都一起参谋过,殷瑶和徐茵茵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魏元音原本的笄礼选用衣裳,昨日三加的时候她们还奇怪来着,怎么忽然就换了这样一套,可因为效果更出众好看,便以为是公主殿下的心血来潮,可如今一见,竟然不是这么简单。 月白将衣裳摊在桌上,上面的血迹已经成了暗红色,却依然很醒目。 徐茵茵顿时目瞪口呆,她指着那块血迹结结巴巴:“这这苏碧脑子是抽了吧?” 做了这么明显的事情,根本不是她以前的作风,做之前便该想到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这可是祁安公主魏元音的及笄礼啊。她可是皇太后c皇帝和摄政王都宠爱的人,有了这样的事情,便是没有撞见也会被追查到底,到时她想抵赖都抵不掉。 “可是她成功的膈应到了我。”魏元音撇撇嘴,“要不是摄政王还准备了另外一套衣裳,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她也是孤注一掷了。” 想到魏元音最后那套惊艳了所有人的衣裳,两个人都忍不住有些羡慕。 “摄政王对你可真好啊”徐茵茵竟然直接脱口而出。 她想起来了在上元节时候,自家大哥无论如何也要不来的那盏红莲灯,心里黯然的不是一点半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三十章 去西山走的是官道,三个少女并着一个月白都坐在第一辆马车里, 殷予骑着自己的千里名驹望月在马车旁边, 时不时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少女的欢笑声。 她笑的越开心, 他心里的念头就越坚定。 徐茵茵看着杯里纹丝不动的茶水,一边感慨着这马车行的平稳,一面又掀开车窗帘看看外面。 魏元音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夸着自己实在太幸福了, 冷不丁地又听见一句:“阿音,摄政王对你可真好啊。” 一天之内忽然听到两句感慨,魏元音直觉有什么不太对,她的微微弯了唇角, 作出一副笑模样:“当然啦,那是叔爷嘛。” “叔爷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又不是亲的, 他也未必就把你当侄孙女啊。”徐茵茵放下车窗帘,捧起茶杯,又笑着去看殷瑶,“阿瑶,你说是不是?” 殷瑶瞅着徐茵茵的表情,微微皱了眉头,缓缓咽下口中的果茶, 才淡然地开了口:“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没事把事情想的这样多。” “对啊, 可不是太闲了, 说起来, 再过一月便是春试,大哥都好久没理我了,要不是这次阿音带着你我去西山,我在府里都要发霉了。” 徐茵茵是最闲不住的性子,可闯祸惹事的本事也不算小,于是家里也有了规矩,她回回出门都要徐清和跟着,如今徐清和要准备科举自然也就没有心情跟着她出来玩。 “这次可谓是人才辈出,连徐公子都察觉到了压力。”殷瑶感叹一声,她素慕徐清和的才名和谦和,关注的越多,便越觉得合适,至少比那些他们觉得好的人要好得多。 徐茵茵忽然眯了眯眼,笑道:“是啊,尤其这次出了个薛子期。” 提到薛子期,徐茵茵和殷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魏元音,之前她们也听说过皇帝似乎想将驸马选在这次的进士里,据说尤为看重薛子期,尤其薛子期还救过魏元音。 再听外面的传言,这个人也算得上是人品才学俱佳,若是能招做驸马,那定然是最好的,却不知魏元音自己是怎么想的,要知道,少女看起来笑嘻嘻的,可内心实在是有主意。 殷瑶皱着眉,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简单。 “薛子期啊,确实挺厉害的。”想起来他仅仅听了几味药就知道殷念鱼要抓的是伤药,还因此抓了逃脱的凶犯,这还真是蛮厉害的。 可他的爹爹,曾是父亲的军师。这一点,让她内心有点难以接受,原本还想做个朋友,可后来却怕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掺和在里面。为了这个人,她特地去信给赵郡,想要打探下当年那位姓薛的军师,可最后也只给了四个字的答复‘多智近妖’,再多了却不肯说。 她顿时就觉得,他们为了保护她,有很多事都瞒着她,憋的她心里发慌。而这些事,也是没有办法和殷瑶她们说的。 和信任无关,只是在两个圈里。 “那薛子期不过一个商户之子,却有如此才学,还应当仔细观察,阿音你可莫要下决定太早。”殷瑶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什么决定?”魏元音迷茫地回过神,不明白她们两个把事情想到哪里去了。 徐茵茵笑道:“驸马啊,如今你也及笄了,大家最关心的可不就是这件事嘛。” 话音刚落,她又掀开车窗帘看了看:“这附近可有点荒僻了,总在马车里坐着好累。” 她要不说还好,一开口,马车里的人都觉得有些难受了,到底还是在个相对狭小的空间,便是再舒坦,坐上几个小时也不舒坦了。 于是魏元音同殷予说了,又招呼着后面的马车停下来歇歇,一股脑儿的下来一群人松快松快。 少女们扎成一堆,殷予就牵着马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长身玉立就是一道风景线,不由自主得就能把人都目光吸引过去。 “阿音,摄政王这一路也很辛苦,要不要让他也休息下吃点东西。”徐茵茵瞥了一眼,开口道,这摄政王做着侍卫的事情,实在不容易,可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好像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魏元音歪了歪脖子,而后随意道:“可这次带的都是甜的。” 意思便是殷予不爱吃甜食。 熟稔的口气,大约是实在太过了解了,但越是这样,就越觉得不该是如此的。 徐茵茵来回看了几番也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忽然看到魏元音朝远处看的样子,就想起来那日在肃王府的琉璃迷宫外,那个声音格外耳熟的绿衣少女。 再想到当时两人相处的样子,冷汗一层层地冒了上来。 “阿音。”徐茵茵蓦地叫了一声。 “什么?”魏元音原本正和殷瑶说着话,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转头去看,却看到徐茵茵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忽然走过来的殷予。 徐茵茵也见到了殷予,顿时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开口便成了:“没什么。” 殷予的手里捏着一个油纸包,见到魏元音看过来便伸手递了过去:“刚刚侍卫去南边小镇买的包子,味道还可以,你尝尝。” 已经是午时,这群小姑娘却不肯吃个正经饭,只拿零食点心填了肚子,他只能让侍卫快马加鞭去周围的小镇看看有什么可入她口的吃食,省得坏了身体。 魏元音自己原本觉得少一两顿也无妨,可真看到殷予细心到让人帮她们去买吃食,内心自然就是说不出的感动。 扯开油纸包,一股喷香的肉滋味冒了出来。 三个巴掌大的白胖胖包子,魏元音拿油纸分了,才发现殷予似乎没有给自己留。 她迟疑了一下,把包子递过去:“你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殷予却直接背过身:“我吃完了。” 而后便是半步都不停留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魏元音将信将疑,可肉包子实在太香了,勾得她肚中确实有了饿感,于是张开口便扯了一小块包子皮咀嚼。 很有劲道,又带着一股奶香的甜味儿,而猪肉馅的汤汁浸染了内皮,咸香无比。 唔,殷予那厮说得还真不错,确实很好吃。 剩下的,几乎是三口两口就被她消灭了干净,要不是肚中早有存货,只怕一个还吃不饱。她舔着唇角,便看到殷予又走了过来,此时却拎着他的水袋。 魏元音怔怔看他嘱咐月白她们翻出来三个白瓷小碗,从水袋里倒出了三碗红枣银耳汤。 她迟迟没有端起碗来,只看着殷予。 “看我做什么,凉了便不可口了。”殷予察觉到少女的视线,他把水袋收好。 “你把水袋里的水倒掉了?”魏元音没有及时得到回复,于是急急追问道,“那你路上喝什么?” 殷予的口味清淡,向来喜欢喝白水或是绿茶,偏偏这些都不是少女喜爱的,于是他自己单备了一个水袋,如今却为了让人买了汤回来把白水都倒掉了。 魏元音心里颇不是滋味。 “用其他人的水袋就是了。”殷予的回答很是寡淡,也没有炫耀自己功劳的意思,只在最后缀了一句,“快喝吧。” 堂堂摄政王,却要和侍卫共用水袋。 殷瑶和徐茵茵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汤已经买了,自然不能不喝,徐茵茵先端起碗尝了一口,银耳又软又滑,汤里还带着蜂蜜的味道,虽然甜,却不腻。这汤,再配上刚刚的包子,真的只是不远处一个小镇买的? 刚刚听魏元音的意思,摄政王分明是不惜甜食的,却还让甜汤灌在自己的水袋里。 “阿音,快喝吧。”殷瑶也端起一碗,却是现塞进了魏元音的手里,“想那么多做什么,摄政王往日行军的时候多是和大老粗混在一起,什么都共用过,水袋又算什么。” 魏元音转过视线放在手中的那一碗甜汤上,所以,她才觉得对方的细心实在是反常啊。 安安静静把汤喝完,少女们又回了车上。 “阿音。”徐茵茵看着车外头,又念了一声,“好羡慕你啊,陛下也一定这么体贴你吧。” “也没有啊。”魏元音想也没想就答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太对,便补了一句,“不过也差不多吧。” 父皇爱护她,但是更多都是问来问去,问好了再去做,却不会像殷予这样默不作声就办妥了一件事。 “哦。”徐茵茵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你问这许多做什么。”殷瑶轻皱了眉头,手上轻轻掐了对方的腰一下。 徐茵茵立刻笑吟吟道:“没有啊,就是随口问问嘛。” 后面两个人说了什么,魏元音却半点也听不下去了,只呆愣愣地看着车窗外那骑马的身影,就这样一直到了西山行宫都是副懒洋洋的样子没有再开口。 西山行宫还是前朝建的,本来有些破败,先帝在位时候才重新修了。魏元音一行人下了马车,便见行宫门口已经立了数十位宫女太监。都是平日里在这行宫负责维护的。 见到马车上下来了人,其中一位身着总管服的大太监站了出来:“奴才参见摄政王,公主殿下,康乐郡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三十一章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西山行宫总管的手里还提着灯笼, 依次向三位带着位份的人行了礼之后, 看到徐茵茵那里时便点点头笑着叫了声‘徐小姐’。 徐茵茵微微向后缩了一步, 拉着魏元音的袖口不肯说话。 殷予牵着马没有动,却开口就是对魏元音说话:“元宝会将你们安置妥当,我便先回去了。” 应着元宝这个名字的就是西山行宫的总管, 看起来也是笑眯眯的,格外喜庆。 魏元音含糊地点了头,却没有挪动脚步,只迟疑地看着殷予, 他不是要回去吗,怎么还不动, 莫非, 自己还得送他出去一截? 殷予对上少女的目光,也猜得到她的想法,遂开口:“我先看着你进去。” 这话开了口,元宝便不能再干等着,立刻上前弯了腰:“公主殿下,请这边走。” 魏元音踟蹰着步子,觉得这厮近两天的举动都很古怪, 有心想要问上两句, 可这里一群人在等着, 殷瑶和徐茵茵坐了一天的马车明显也劳累了, 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 跟着元宝进了行宫,到门前时也不忘扭头瞅一眼,殷予果然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地注视着她。 黑夜中,那双眼眸里仿佛藏了无数星子,耀得她心头微热,恍恍惚惚似乎看到青年的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看他究竟说了什么便匆匆回头,把自己的羞意隐藏在夜色里。 魏元音和殷瑶她们都是分开安排的,元宝把她先带到了寝殿,月白和茭白c露白三人也带着人安置起来,第一件做的就是把她最习惯的被褥铺好,而后轻手轻脚去收拾别的行李去了。 少女扑在锦被上,用胳膊把被子团成一团,小脸埋在里头半天不吭声。 月白出去的时候便见到自家公主是这个姿势,过了一刻钟回来了,却见到她还是这个姿势,顿时吓了一跳,生怕公主闷坏了,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果然就见到魏元音的脸已经闷的通红,还一副惆怅的样子。 “殿下,左右不过就是半个月,又没囚着您不让您出去,山上有寺庙,周边又有镇子,可比皇宫时候自在多了,您这般是做什么。”月白还当魏元音是离开了皇宫心里愁苦,却没想到只是一颗少女心平复不下。 魏元音接过了杯果茶,也不喝,直愣愣地好久不说话,后来干脆就又把杯子放一边,一头仰了下去,滚来滚去地待不住。 “殿下,您怎么了?”月白看魏元音越来越不对,心里也慌了慌。 少女动作忽然停下来,怔怔道:“月白,我完了。” 不然怎么会越来越觉得殷予这个人英姿勃发,魅力非凡呢?甚至,甚至觉得他待自己果真是不同的,如此一揣测,心里便愈发定不下来。 “什么?”月白猛地没听清。 “没”魏元音稳了稳心神,干干脆脆地坐起来,“水烧好了吗,准备沐浴吧。” 月白见自家公主坐起来,不再胡言乱语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动作,也不好多问,便妥妥当当地道了一声‘已备好了’。 西山向来是避暑胜地,比盛安还要多三分凉意。裹了一层被子却觉得刚刚好,气温舒适凉爽地能好眠一夜。 魏元音却闭着眼睛睡不着觉,仿佛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扰的心烦。 久久,才有了些许的困意,胡思乱想的脑子总算迟钝了些。 也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魏元音霎时心里一激灵,刚冒出来的困意瞬间就不见了。 她此时正背着窗户的方向,不敢回头看个究竟,可微微眯开一条缝就能瞅见一道黑影逆着窗外的光朝这边走了过来,悄无声息的,吓得她心脏怦怦怦乱跳,却不敢做出醒了的样子,只能死死闭着眼睛。 来人似乎在床边停了下来,没有丝毫动静,似乎也不准备伤害她,若不是背后的注视感挥之不去,她定然以为人已经走了。 “你向来讨厌我自作主张处理你的一切。这次,你会怪我吗?” 是殷予?!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魏元音惊讶的同时又心中松下一口气,随即而来的又是疑惑,他不是已经走了,怎么半夜又悄悄跑了过来。 还有,他说的怪不怪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竖起耳朵准备用心再听两句,便听见一声细微的叹息后,窗户似乎被关上了,灼热的注视感也消失不见。诧异地翻了个身,发现之前人站着的地方已然空荡荡,只在空气里留了股苦茶的味道。 心中既有怅然若失,又忍不住想要骂那个家伙,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他这样一折腾又不知道要翻来覆去多久才能睡着。似乎是因为心里带着气,又或者青年的突然出现让她放松了,这次,她心中嘀咕两句后竟然飞快入睡了。 黑暗里,睡梦里,人们的情绪在肆无忌惮地增长。 这次魏元音的西山之行足足有半个月,所以她早早就安排好了形成,一大早就把殷瑶和徐茵茵一起拽了起来。明明她昨夜大半夜才睡着,可这两位却才像是那个没有睡好觉的。 殷瑶惯来沉稳大气,此时也是一副慵懒样:“不过就是上个山,这么早做什么。” 西山上头香火鼎盛,寺庙庵堂差不多有十多座。早在路上魏元音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两人说了,到了这地界一定要先上山烧香拜佛,除一除西秦使者带来的晦气,顺便祈祷下事事顺利,别再多出什么幺蛾子。 可谁都没想到,魏元音的兴致这么高,早早就将人挖了起来。 魏元音笑眯眯道:“早上烧香才好,更何况西山也不矮,爬上去总要费些功夫,这时节日头虽不足,可活动的多了粘粘糊糊的也是不美。” 她的理由总是很多,两人只好让侍女备了东西和她们一起上山去。 西山行宫挨着西山,却还有一截路,怕的就是百姓上山下山的来来回回过来过去有诸多不便。于是魏元音她们又坐了一截马车到山脚下。 才下了马车,徐茵茵便捶着背:“阿音,你自小在赵郡长大,骑术应当了得,不若回去时起码吧。” 提到骑马,魏元音笑得得意洋洋很是自信:“马是骑得的,只是怕你们跟不上,还是老老实实坐马车吧。” 每年春季秋季宫里都会组织起狩猎活动,让这些个世家子们一起参加。所以若说骑术,世家贵女没有不会的,尤其是像徐茵茵这样活泼好动的,还有殷瑶这样处处被拿出来当榜样的。 可这些骑术多半都是做做样子,进场子溜达一圈,捡两个下人打的猎物回来,便是完成了任务。 “我每年的成果都是亲手猎的,才不和那些人一样。”徐茵茵哼哼着表示不服。 魏元音也不反驳,拉着两个人便往山上走。 石板小路也不过就修了三尺宽,两个人并肩走在上面正好,再多一个人便是拥挤又危险,徐茵茵主动走在后头,看着前面两个并肩的身影,微微歪了歪头,她又想起来昨夜里西山行宫的总管一一朝她们行礼,最后给她的却紧紧是一个‘徐姑娘’。 心情微妙又复杂。 徐府和苏府打了许多年的对台戏,她最爱嘲笑苏碧的就是,她爹是个侯爷,可她苏碧竟然连个乡君都捞不到,还好意思在外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仙女样。 可如今苏文被撸了江远侯这个爵位,两家又成了一样的了,可她还是不太开心,因为她爹连个侯爷都不曾是。她有时候看着魏元音和殷瑶也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差距。 看起来,殷瑶比魏元音处处都好,可魏元音却是公主,殷瑶却是郡主。若说因着出身不同便有差别,可祁安公主一开始也只是将军之女。 摇摇头,把想法甩出去,自己嘟着嘴嫌弃了下自己,将军之女又怎样呢,这大昭也只有一个祁安公主罢了,谁都复制不了。所以,得到更多的关注也是自然的,因为她是公主啊。徐茵茵反复想着‘她是公主’这四个字,解决了自己的一切烦恼,也暂时抚慰了些不平心绪。 一行人走在山路上,第一个遇到的便是月老庙。魏元音瞅着外面系着红色丝带的合欢树,随便找了个树桩坐下:“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左右没什么想求的。” 殷瑶和徐茵茵具是踟蹰,最后还是徐茵茵先红着脸跺了跺脚先跑了进去,殷瑶笑着摇头也跟上。 魏元音身后站着侍女丫鬟,也不好随处乱逛,只好东瞟西瞟起来,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月老庙的大门口,久久,发出一声轻笑。 “茵茵这丫头,看起来是有了心上人了。”因为有了目标和希望,才会虔诚到无以复加,抽签都是小心翼翼。 她也没在意,将视线又扫向合欢树,谁知道这一扫,便看到有什么向自己脸上糊了来,下意识就是伸手一抓,捏在手里一看,正是红色的丝带,上边还端端正正写着字。 “幼牵青梅两不离,瓜报琼瑶难无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三十二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山水亭寂静的只能听到沉旷的琴音, 所有等待的人, 路过的人, 就好像被施了传说中的仙法, 一动不动,木然地待着。 久久, 琴音渐渐停歇。 有些回神的快的, 已经瞅着山水亭惊讶不已,这明显已经是这首曲子要结束的尾音, 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就听完了。这这祁安公主果真了不得! 却不想, 忽然间,琴音攸变, 从原来的舒缓和谐变得急促嘈杂, 但嘈杂中又富有韵律,并不像随意弹奏。 众人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明白好好的曲子怎么祁安公主忽然变了画风。 唯有高雪洪高大家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面前的名筝, 但他却毫不在意, 只是死死盯着山水亭。震惊!不可置信!交替着出现在他脸上,已然不能控制。 魏元音接的这一段曲子急促中又带着浓烈的感情,像仇恨,又像是悲伤, 仿佛一只手, 牢牢地攥着人们的心脏。明明就是一段混乱的乐曲, 众人却又不自觉地听了进去,还慢慢流了泪,已经没有人去在意高大家的情状了。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的心里在呐喊,在悲伤,在哭诉,甚至憎恨上天不公,可是却忘了自己并不是琴声中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段琴声的故事。 琴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想要挣脱一切,是反抗!是不甘! ‘铮’!随着忽然而来的一声响,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情感幻境中惊醒,有些呆呆地看着魏元音的方向。他们知道这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也知道这代表着这段曲子的结束。 明明在弹奏过程中出现琴弦断裂的事情是令人遗憾的,可是他们却觉得很完美,合该用这样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结束这样一段的曲子。 但是他们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曲子,令人难过。 高雪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似乎想要大笑,又似乎想要大哭,一时间竟有些癫狂。 魏元音缓缓从山水亭中走出来,未发一言,只在高雪洪面前停顿了片刻,见他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便微微点了下头,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给她让了路。不同见她来时那种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他们此时都是尊敬的,畏惧的,甚至是好奇的。 “祁安公主请留步!”高雪洪似乎回过神来,立刻叫住了魏元音,三步两步地追上来,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 “敢问公主殿下从何处习得了这《忆水怀》第三章?”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惊呆。 祁安公主在弹奏了《忆水怀》前两章后忽然变奏,他们都以为是公主随意从别处习来的曲子,没想到竟然是第三章!可是可是不都说第三章失传了吗? “高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第三章不是早就失传了,您怎么就知道公主弹的这是第三章。” “高大家,您该不会是记错了吧,忆水怀这个曲子怎么最后会如此急促悲切。” 魏元音则歪着头看着高雪洪,显然是想等着他回答了别人的问题再来回答他的。 高雪洪踟蹰了下,心中措辞一番,才讲了段往事。 写《忆水怀》这曲子的正是高家先祖,高家先祖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喜官场,终日游走山野,过得逍遥自在,有一日却在一处山林里救了个人,此人自称姓苏,字水怀,因为家母病重,听说这山中有灵药便亲自来采。 高家先祖和苏水怀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结为好友,互道知音,等苏母病好后便一起游山玩水,行走至大江南北,可惜的是,苏水怀不久便因家中事与高家先祖匆匆告别,又在父亲的压迫下进入官场。 高家先祖怀念知音,便道要写一曲,共三章,哪料前两章刚结束,家中便遭逢巨变。父母c妻子相继去世,给高家先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第三章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后人看来也就是先祖在打击下胡乱写的曲子,根本弹不成去掉,或者说,其中很多调子都是技法无法完成的,渐渐的,这第三章边说失传了,哪怕是高家自己,如今手里也不过就是第三章的开头。 高雪洪将这段原委仔细道来,惹得众人一片唏嘘。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故事,只是祁安公主又怎么会这第三章的? 他们又把视线投到了魏元音的身上。 魏元音歪了歪头,嗤笑一声:“原来你听的版本是这样的啊,是谁告诉你的这个版本呢?” 说着,她又不顾众人诡异的目光,自顾自地摇头:“那苏水怀明明就是个沉迷权势c贪人家财c窥伺友妻又夺人性命的小人,却在你家的故事中这么无辜,真是无耻之尤!怪不得你们都弹不出第三章,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先祖经历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魏元音却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提了裙角就要上马车。 皇帝陛下见自家闺女争了大脸,立刻忙不迭地跟过去要把她扶上车:“痛快!还是音音说出来痛快!” 华贵的马车同来时一样,又安安稳稳的走了,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围观人们,以及面色青白交替的高雪洪。 “有趣,公主殿下实在有趣。”阁楼之上,一名青袍书生负手而立,口中说着有趣,面上却未带笑意,只是微微摩挲下巴,浑身皆是算计。 祁安公主大战高雪洪高大家并获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盛安,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周边州郡传去,尤其是她那惊才绝艳的琴音以及骂苏水怀的那番话,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还有不少人揣测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苏水怀到底做了什么,让高家先祖的第三章带有如此浓烈的恨与悲切。 就在稍微一点的州郡还没广为流传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先有人收到了消息。 “本王的这个表妹啊,实在是了不得。”说话的人身穿一袭锦缎白袍,目如星月,说话时并未放下手中的毛笔,依旧在宣纸上描绘什么,举止甚是得体。 这就是以肖似其父c谦和恭良著称的成安王——殷庭轩。 同他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门客:“公主殿下的脾气像极了曾经的魏夫人。” “是啊。”殷庭轩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外祖父也这么说。” “王爷”门客对殷庭轩的态度有些琢磨不定。 “外祖父还是太强硬了,我家表妹可不吃这套。”似乎想起来什么,殷庭轩目光柔和地笑了笑,“高雪洪这不就栽了个大跟头嘛。” 门客无语,这祁安公主也是邪性了,谁要是招惹了她,得前仆后继地吃亏,广平郡主c苏碧,现在又来了个高大家。这一出之后,只怕那盛安里头找她麻烦的都得躲着走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殷庭轩喊他:“你来看看,本王画的怎么样。” “王爷的画作自然是”门客口中应着,等看清画时却把话噎了回去,“您这是?” 殷庭轩笑了笑:“你之前不就说过,若得到我家表妹当助力,必然事半功倍,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说话慢条斯理,端的是一副谦和的好模样。 门客看着那副画,目光由迟疑变得坚定:“但听王爷调遣!” 两人凑在一起,仔细谋划开来。 而在湘州,殷予刚推开窗子便见到一只黑雕滑翔降落,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头,还在肩头的软皮上擦了擦爪子。 他取下黑雕腿上的信筒,将里面的纸条缓缓展开,看到开头先是皱眉,随后又缓缓松开,最后,竟然轻轻笑了声。 “这丫头。”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得意。 路遥此时正好进了庭院,见到黑雕,又刚好见到自家王爷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马力来了信。 虽然心中好奇,却是正事重要,他上前行礼:“王爷,从南边过来的流民都查了,没有这个人。” 殷予仅存的笑意蓦然淡了下去。 根据记忆,明年夏天湘州一带将发生一起规模不大的暴动,最后是,很快就平复下去,俘虏数人。但他后来翻当时的奏折和卷宗时,却有些疑点。 暴动的首领刘生,却不是湘州一带的受灾人,而是在今年的年末才到的湘州。 可此时却找不到这个人,难道,他此时不叫这个? 一时,原本观望是否要交好魏元音的人们更加犹豫了起来,结果不曾想就出现了林家从属官员评考被挂掉的事情。 这梁子结大了,许多人纷纷叹道。 朝中一半的官员站了队,却不是给魏元音,而是看起来在倒霉的靖国公府。 “靖国公一心为朝廷,怎奈何遭小人谗言。”这样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出现在朝堂中。 “岂有此理!”殷承晖气呼呼地撸了袖子,“使心眼到个小姑娘身上,看我不去打他们!” 殷予撂下毛笔,抬头看了眼殿外正在逗八哥的少女,瞥着侄子淡道:“你急什么。”没看到正主在那里还恍然无事的样子吗。 急,当然要急。皇帝陛下却在对上皇叔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时,将话咽了回去。 “林家这次太冲动了。”殷予凝神,指尖缓缓划过宣纸边缘,突然冷道,“她到底是女孩子,女孩子的事情到底还是女眷们说了算。” 没错,的确是女眷说了算。 纷纷扰扰的消息才传了不过一天,就被肃王府要办秋菊宴的消息压了下去。 第一张帖子是递到回音宫的。 “肃王府?”魏元音捏着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些恨自己怎么回盛安前没好好背一背皇族关系了。 大昭目前还没有异性王,肃王和父皇是什么亲戚来着? “殿下,肃王是陛下的堂兄,先肃王曾经也是养在陈太妃名下的。” 记在陈太妃名下的儿子,那和摄政王也算得上是一母同胞了。那算起来,当今这位肃王应该和摄政王更亲近些,怪不得敢做得罪靖国公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三十三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当不当姑子不知道,只是你说的这两样确实没了。”殷瑶见到少女这番模样就想笑,有时候竟觉得和阿玄一样,那般带着童趣, 旁事也不关心。 “哦。”魏元音十分理解地点着头,“那就是要她带发修行了,也对,出了家相宁王府面上也过不去。” 殷瑶低头一瞥,便见少女指尖有些红:“你懂得倒是多。” 她摸了摸魏元音的暖炉, 果真没有自己的热, 指尖都冻出了些许凉意,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塞了过去,两人的手炉调了个过。 偏偏魏元音也不知道在愣什么神儿, 半点都没反应过来, 再看自己手里的暖炉换了模样时, 心里就是一暖。 “有机会了,带你去赵郡啊。” 她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对她好的不得了,就像殷瑶一样, 他们应该相互认识一下。 两人走到梅园里头,还没绕一个小弯,殷瑶便笑了笑:“宴上汤汤水水喝多了, 你在前面的亭子等我下, 我去方便。” 魏元音也没多想, 随口道:“不用我陪着?” “你当我同你一样?”殷瑶笑着安抚了下,“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少女应了下来,却等殷瑶走得不见影了才想起来该帮她拿着手炉,不然多不方便,等追出去几步却不知她究竟朝着哪个方向去了。这梅花林里遮遮掩掩弯弯绕绕的分不清路,她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只好朝着约好的亭子去。 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小层,落在灼灼红梅上平添几分凌然。 魏元音捧着手炉,裹在同样大红色的斗篷里,小小的一团,看着这红梅雪景一不留神便痴了。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殷瑶回来了,一面笑着回头,一面指着不远处的一树梅花。 才扭过头,笑意便凝在脸上。 来人同样是一身玄衣,滚白毛边的玄缎斗篷上拿同色线绣了祥云花纹,一身气质内敛,玉树临风。而魏元音同他站在一起也直到他的胸膛。 她默默地收回手,将自己牢牢裹住,神色郁郁地喊了一声:“叔爷。” 殷予简直要被这一声‘叔爷’气笑了,从五年前见第一面,他就不想听这声‘叔爷’,随后亦是纠正了几遍,已经几年没有听过,如今闹了脾气却又叫了出来。 想必,在她心里也仅是把自己当叔爷的。想到这里,不禁眸色微沉。 魏元音见到殷予的面色不太好,稍微瑟缩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打扰了他赏梅,也顾不得什么先来后到和要等殷瑶了,直接就想匆匆请个安离开。 殷予却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递到魏元音眼皮底下一个锦盒,淡淡道:“新年礼。” 他知道,赵郡那边的那帮人一直都有给她送年礼的习惯。 从湘州回来时遇到一伙儿来大昭做生意的胡商,专门卖些小玩意儿,当时他看了就觉得魏元音大约会喜欢,于是买了许多,这一套他特意命人把上面带着胡商特色的花纹给抹了,找能工巧匠绘了一套新的上去。 因不知道该怎么给她,才给殷瑶信儿让她把人约出来。 老远,他就看到娇小的少女杵在梅林里,身上的颜色就和梅花一样夺目,再搭配着雪景,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焦灼,他还想再看一会儿,却也知道时间久了,殷瑶也该回来了。 却没想到,自己上赶着来送东西,回报自己的便是一声‘叔爷’和如避虎狼般的逃离。 魏元音看到锦盒时候怔了怔,没想到才和这位摄政王吵了架还能收到新年礼,她略带惶恐地接过东西,和暖炉一起搂在怀里,然后含糊地道了声谢。 “多谢叔爷。” “你觉得我很老?”殷予终于忍不住,开口便是反问。 很老?当然不,倘若摄政王这都算老,那这满朝文武都要老得掉渣了,可魏元音却也不能直白地把话捅出来,只能摇着头又喊了声‘摄政王’。 “拜见摄政王。”殷瑶其实早就回来了,在暗处等着殷予离开,却没想气氛变得不大对劲。 “阿音。”她拉了下魏元音,把自己怀里的手炉放在一边,帮她拿着锦盒,好让她好好抱着暖炉。 殷予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人:“嗯。” 他转身要离开,脚下却忽然停下来,又扭头看了魏元音一眼,想着她素来没什么戒心,自己只好多提点几句,便是不把前世的事情抖落出来,也该让她小心。 “那个薛子期,他父亲曾经是魏将军身边的军师,后来不知为何,嘉文三十六年的时候下江南从了商。” 嘉文三十六年,恰好就是敬询太子和魏将军和西秦死战到底的前一年。 魏元音神情恍惚了下,殷予已经离开,只剩下殷瑶扯着她的袖子一脸关心。 “我没事。”魏元音轻轻摇着头,“嘉文三十六年的时候我才五岁,对父亲身边的人大多没什么印象。” 知道了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太大。可是她也知道,薛子期绝不是无缘无故找上她,她不认得对方,可对方却一定知道她。 让殷予搅和了一番,魏元音也没什么心情再赏梅,更遑论回到宴会上了,只拉了殷瑶回了回音宫,再让露白和前头去知会一声。 她和殷瑶坐在一处,‘啪嗒’打开了殷予给她的新年礼,只见里头是个圆乎乎的木头娃娃,上面绘着个小女娃,红衣双髻,看上去便觉得讨喜的紧。 “画工不错,只是为何不直接雕一个娃娃出来再绘上涂料。”魏元音满脸好奇地把东西拿出来,却没成想这娃娃下面是空心的,滴溜溜从里面掉出来了好几个。 魏元音和殷瑶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掉了一地的木头娃娃捡起来,一一摆在桌子上,才发现这一溜从大到小具是一样的,只表情不同,有眯眼的有大笑的还有红了脸的,具是精致,越小便越可爱。 她把这套娃娃一个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一个套一个的,究竟是什么,倒是有些趣味。” 殷瑶皱着眉想了会儿,才道:“我从书上见过,这叫套娃,是胡商的玩意儿,上面绘着的也该是胡人的面貌,少见这样喜庆的娃娃。” 若是仔细看,活脱脱是缩版的魏元音,想必是摄政王让人把之前的画给磨了。 魏元音也不把套娃套回去,直接围了一个圈,笑着看着看着就推给殷瑶叹道:“若是一家团圆也该这般热闹。” 殷瑶瞅着,心里微酸,也不知道她这八年怎么过来的。 当年的事情她听的不多,只知道当年魏将军出了事情以后朝中有很多人想要接济c抚养魏元音,但身为外祖家的靖国公府毫无动静,渐渐让人们看清了态度,有不想得罪的,便歇了心思。 今上当时还没被立为太子,听说了魏家还有个小姑娘便在朝堂上笑呵呵道:“大哥和魏将军是至交,魏将军待我如亲弟,他的女儿便交给我来养吧。” 先帝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从此魏元音便成了皇家的养女,被封为了公主,还把赵郡给她做了封地。 今上疼她,从她六岁起就在赵郡陪着她,即便被立了太子也没挪地儿,直到先帝久病沉疴准备传位,才堪堪赶回。等到登基以后,便又急匆匆地回赵郡看她,却没想竟未把人接回来。 殷瑶心里怜惜魏元音,可却不能在宫里拖着时间不走,眼看就要到了宫门落栓的时候,她便起身告辞。 魏元音没有丝毫不快,笑嘻嘻道:“我送你一截,也好去乾安宫陪父皇守岁。” 太后歇的早,这偌大的皇宫,三更半夜有心折腾的也只有他们父女两人了。 把殷瑶送到宫门附近,她走了小路去了乾安宫。大总管长福早就等在了宫门外头,见到她来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迎上来:“殿下怎没多带几个人。” 魏元音笑道:“总归是在宫里,我又迷不了路,劳烦公公惦记了。” 长福自幼跟在殷承晖身边,知道这父女两个都是和气又随意的人,也不再多说,引着魏元音就朝里头去。 殷承晖正端着一碟蜜饯啃,看到闺女过来了,便招了招手:“尝尝,徐家送的。” “徐家?”魏元音挑眉,“未来母后?” 殷承晖听到这话便是一噎,知道挨了闺女的调笑,遂变了变脸色,随即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亦挑眉笑道:“我家音音出了正月便十五了,父皇一直想给你物色个好人家,不如说说你心里的条件?” 魏元音听了这话,脑海里模模糊糊晃过个影子,抓了把瓜子,也不是很认真地回答:“大约就是成熟稳重长得好,位高权重不纳小。” “我怎么”殷承晖消化了下,踟蹰道,“觉得你这条件有点像皇叔?” 想到皇叔,他眼睛亮了亮,虽然辈分有点纠结,但他的宝贝闺女还没入皇家玉牒,也未尝不可啊。 魏元音:“” 她沉默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久久,才缓慢道:“他的年纪,似乎大了些。” “阿姐没骗我,姐姐你真的来了。”满满的喜悦和孩气。 魏元音自己却是一塌糊涂,低头看去,见他身上穿着华贵,养的珠圆玉润,跟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似的,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小娃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三十四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已经没有人再去想, 魏元音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山水亭寂静的只能听到沉旷的琴音,所有等待的人,路过的人, 就好像被施了传说中的仙法, 一动不动,木然地待着。 久久,琴音渐渐停歇。 有些回神的快的, 已经瞅着山水亭惊讶不已, 这明显已经是这首曲子要结束的尾音, 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就听完了。这这祁安公主果真了不得! 却不想,忽然间, 琴音攸变,从原来的舒缓和谐变得急促嘈杂,但嘈杂中又富有韵律,并不像随意弹奏。 众人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明白好好的曲子怎么祁安公主忽然变了画风。 唯有高雪洪高大家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面前的名筝, 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山水亭。震惊!不可置信!交替着出现在他脸上, 已然不能控制。 魏元音接的这一段曲子急促中又带着浓烈的感情, 像仇恨, 又像是悲伤, 仿佛一只手, 牢牢地攥着人们的心脏。明明就是一段混乱的乐曲,众人却又不自觉地听了进去,还慢慢流了泪,已经没有人去在意高大家的情状了。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的心里在呐喊,在悲伤,在哭诉,甚至憎恨上天不公,可是却忘了自己并不是琴声中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段琴声的故事。 琴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想要挣脱一切,是反抗!是不甘! ‘铮’!随着忽然而来的一声响,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情感幻境中惊醒,有些呆呆地看着魏元音的方向。他们知道这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也知道这代表着这段曲子的结束。 明明在弹奏过程中出现琴弦断裂的事情是令人遗憾的,可是他们却觉得很完美,合该用这样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结束这样一段的曲子。 但是他们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曲子,令人难过。 高雪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似乎想要大笑,又似乎想要大哭,一时间竟有些癫狂。 魏元音缓缓从山水亭中走出来,未发一言,只在高雪洪面前停顿了片刻,见他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便微微点了下头,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给她让了路。不同见她来时那种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他们此时都是尊敬的,畏惧的,甚至是好奇的。 “祁安公主请留步!”高雪洪似乎回过神来,立刻叫住了魏元音,三步两步地追上来,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 “敢问公主殿下从何处习得了这《忆水怀》第三章?”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惊呆。 祁安公主在弹奏了《忆水怀》前两章后忽然变奏,他们都以为是公主随意从别处习来的曲子,没想到竟然是第三章!可是可是不都说第三章失传了吗? “高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第三章不是早就失传了,您怎么就知道公主弹的这是第三章。” “高大家,您该不会是记错了吧,忆水怀这个曲子怎么最后会如此急促悲切。” 魏元音则歪着头看着高雪洪,显然是想等着他回答了别人的问题再来回答他的。 高雪洪踟蹰了下,心中措辞一番,才讲了段往事。 写《忆水怀》这曲子的正是高家先祖,高家先祖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喜官场,终日游走山野,过得逍遥自在,有一日却在一处山林里救了个人,此人自称姓苏,字水怀,因为家母病重,听说这山中有灵药便亲自来采。 高家先祖和苏水怀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结为好友,互道知音,等苏母病好后便一起游山玩水,行走至大江南北,可惜的是,苏水怀不久便因家中事与高家先祖匆匆告别,又在父亲的压迫下进入官场。 高家先祖怀念知音,便道要写一曲,共三章,哪料前两章刚结束,家中便遭逢巨变。父母c妻子相继去世,给高家先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第三章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后人看来也就是先祖在打击下胡乱写的曲子,根本弹不成去掉,或者说,其中很多调子都是技法无法完成的,渐渐的,这第三章边说失传了,哪怕是高家自己,如今手里也不过就是第三章的开头。 高雪洪将这段原委仔细道来,惹得众人一片唏嘘。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故事,只是祁安公主又怎么会这第三章的? 他们又把视线投到了魏元音的身上。 魏元音歪了歪头,嗤笑一声:“原来你听的版本是这样的啊,是谁告诉你的这个版本呢?” 说着,她又不顾众人诡异的目光,自顾自地摇头:“那苏水怀明明就是个沉迷权势c贪人家财c窥伺友妻又夺人性命的小人,却在你家的故事中这么无辜,真是无耻之尤!怪不得你们都弹不出第三章,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先祖经历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魏元音却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提了裙角就要上马车。 皇帝陛下见自家闺女争了大脸,立刻忙不迭地跟过去要把她扶上车:“痛快!还是音音说出来痛快!” 华贵的马车同来时一样,又安安稳稳的走了,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围观人们,以及面色青白交替的高雪洪。 “有趣,公主殿下实在有趣。”阁楼之上,一名青袍书生负手而立,口中说着有趣,面上却未带笑意,只是微微摩挲下巴,浑身皆是算计。 祁安公主大战高雪洪高大家并获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盛安,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周边州郡传去,尤其是她那惊才绝艳的琴音以及骂苏水怀的那番话,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还有不少人揣测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苏水怀到底做了什么,让高家先祖的第三章带有如此浓烈的恨与悲切。 就在稍微一点的州郡还没广为流传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先有人收到了消息。 “本王的这个表妹啊,实在是了不得。”说话的人身穿一袭锦缎白袍,目如星月,说话时并未放下手中的毛笔,依旧在宣纸上描绘什么,举止甚是得体。 这就是以肖似其父c谦和恭良著称的成安王——殷庭轩。 同他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门客:“公主殿下的脾气像极了曾经的魏夫人。” “是啊。”殷庭轩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外祖父也这么说。” “王爷”门客对殷庭轩的态度有些琢磨不定。 “外祖父还是太强硬了,我家表妹可不吃这套。”似乎想起来什么,殷庭轩目光柔和地笑了笑,“高雪洪这不就栽了个大跟头嘛。” 门客无语,这祁安公主也是邪性了,谁要是招惹了她,得前仆后继地吃亏,广平郡主c苏碧,现在又来了个高大家。这一出之后,只怕那盛安里头找她麻烦的都得躲着走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殷庭轩喊他:“你来看看,本王画的怎么样。” “王爷的画作自然是”门客口中应着,等看清画时却把话噎了回去,“您这是?” 殷庭轩笑了笑:“你之前不就说过,若得到我家表妹当助力,必然事半功倍,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说话慢条斯理,端的是一副谦和的好模样。 门客看着那副画,目光由迟疑变得坚定:“但听王爷调遣!” 两人凑在一起,仔细谋划开来。 而在湘州,殷予刚推开窗子便见到一只黑雕滑翔降落,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头,还在肩头的软皮上擦了擦爪子。 他取下黑雕腿上的信筒,将里面的纸条缓缓展开,看到开头先是皱眉,随后又缓缓松开,最后,竟然轻轻笑了声。 “这丫头。”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得意。 路遥此时正好进了庭院,见到黑雕,又刚好见到自家王爷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马力来了信。 虽然心中好奇,却是正事重要,他上前行礼:“王爷,从南边过来的流民都查了,没有这个人。” 殷予仅存的笑意蓦然淡了下去。 根据记忆,明年夏天湘州一带将发生一起规模不大的暴动,最后是,很快就平复下去,俘虏数人。但他后来翻当时的奏折和卷宗时,却有些疑点。 暴动的首领刘生,却不是湘州一带的受灾人,而是在今年的年末才到的湘州。 可此时却找不到这个人,难道,他此时不叫这个? 一时,原本观望是否要交好魏元音的人们更加犹豫了起来,结果不曾想就出现了林家从属官员评考被挂掉的事情。 这梁子结大了,许多人纷纷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三十五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于是魏元音果真就苦哈哈地跑了十几家的宴请。 月白是个心细且稳重的,平日里都是担当着一个重要事项提醒的角色。她到了盛安以后先理了行李,然后又和茭白商量着把临时安排在魏元音身边的那些宫人拨到了偏殿。其中就包括榛叶。 “月白, 你们可到了。”魏元音前一日刚去了一处小宴, 累得她午休都多休了两刻, 再醒来才知道原来身边的那些人已经到了。 此时已是冬日,她手里捂着手炉,张嘴打哈欠吐出了一团白雾, 眼睛还微眯着, 恨不得再趴回床上睡上个三天三夜。 还好殷瑶告诉她, 年前应该不会再有类似的小宴了。 “殿下, 您可是上点儿心吧。”月白捏着一沓帖子, “这些是您还没有回礼的, 奴婢刚刚列了张单子,您先过过目。” 魏元音愈加欲哭无泪,请帖多, 拜帖送礼的也很多,不管怎么说都要礼尚往来,还要记得人家送了自己什么, 自己又回了什么礼。 她接过单子, 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儿。 “还有一桩更要紧的。” 不管什么要紧不要紧的,她也生无可恋了。 “您这段时日忙碌, 许是忘了, 下月初三, 太后娘娘的千秋。” 魏元音嗖地坐直了:“糟了,不就十天了!” 太后的诞辰在冬日里十二月,往年这个时候魏元音精心挑选的赵郡特产已经在路上了,如今却还未来得及准备。 “皇祖母三天后就要回来了。”她捂着额头痛苦不已,到底该送什么啊。 “而且”月白想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声音顿了顿,“今年是太后五十五生辰,要大办的,礼部已经在准备了。” 可是谁都没有告诉她。 “别人都觉得我已经知道了。”魏元音喃喃道,想起那个不靠谱的父皇,她很头痛,“父皇一定是觉得,我到时候去参加就好了,别的啥都不用管。” 想到太后,她不禁发愁,那是父皇的生母,却不是她的亲祖母,所以她在太后面前也尽量小心一点,免得招人厌烦。 更何况,这位太后与她来说,还不仅是皇祖母。 靖国公林家出过三任皇后,这位皇太后就是第三任,她育有两子一女,嫡长子是敬询太子,嫡次子就是今上,而唯一的女儿则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 她还是靖国公的嫡亲妹妹,敬询太子妃和小林氏的亲姑姑。 真论起辈分来,魏元音应该唤皇太后为姨婆。 林太后虽然不像靖国公似的十几年对她不理不睬,反而逢年过节都要赏赐些东西千里迢迢运到赵郡。可是想起在靖国公府遇到的那些操心事,她就没有不发怵的理由。 她就抱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态,在宫里窝到了皇太后回宫的那一日。 林太后回宫的阵仗足足的,礼部在准备她千秋寿宴的同时还抓紧时间派了仪仗去西山接人,整个盛安都知道皇太后回来了。 宫里没有其她女眷,只有几个太妃,为了凑数,还把其余宗亲王妃郡主也拉了过来站队,魏元音就跟在一众太妃的后面,旁边站的是殷瑶。 “真是阴盛阳衰啊。”她瞅着另外一边,除了摄政王和父皇就是各种王爷世子,不禁喃喃道。 殷瑶听了先笑出声:“等陛下立后纳妃了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想想一群莺莺燕燕的站在人群里争奇斗艳,那可不是热闹两个字能说的了,分明就是一出出的好戏。 皇太后的车辇已经进了朱雀门,魏元音本来还想感慨两句什么,见状干脆赶紧闭嘴,作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殷瑶面上的笑容更盛,这个阿音,现在这样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想想靖国公府那副样子,她也为好友担心起来,林家人对魏元音的善意实在有限。更何况,还有那位常年在林太后身边就伴。 车辇进了朱雀门后就缓缓停下,殷承晖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亲自将皇太后扶下车。 这其实是魏元音第一次见到皇太后,远远的看过去,便觉得是一个很端庄且有威严的老人,不同于靖国公的满头白发,她的发丝还每一根都那么的乌黑亮丽,至少远远看去不似她的年纪一般大。 魏元音随着人群行了礼,小站了片刻,便见一片衣角晃了过来,抬眼竟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长福。 “公主殿下,太后唤您过去。” “我?”她很惊讶,不会是当众就要给个下马威吧。她不知所措地瞅了殷瑶一眼,殷瑶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跟过去。 她只好兀自低着头跟在长福后面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祁安给皇祖母请安。”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她规规矩矩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行了一遍礼。刚刚福下身,一只干瘦但又有力的手握在了她胳膊上。 “行了,音音,让皇祖母好好瞅瞅。”这个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 魏元音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不胖不瘦,周身富贵,更惹眼的是浑身气质,端看起来就常年处于高位。此时,她正笑眯眯地端详着自己。 “我家音音都这样大了。”林太后笑着拉过魏元音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其他人都散了吧,承晖和音音随哀家回寿安宫。” 魏元音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扶着太后的右胳膊又登上了车辇,等上去以后,她才瞅见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个身着素服的女子。 一个猜测在脑海中形成,她愈加不知所措。 不是父皇也会跟着回寿安宫吗?人呢!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音音快坐祖母身边来。”林太后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魏元音过去。 魏元音踟蹰了下,还是先叫了一声:“姨母。” 同林太后的和蔼可亲的不同,这位女子始终都是一副冰冰凉凉的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放不到心里去,听见魏元音喊她,她才恍惚地抬起头,定定的把少女看了一会儿,透出的哀伤倒是愈发浓重了。 就在魏元音觉得事情可能要遭的时候,这位敬询太子妃,也就是成安王的生母,终于点点头,对魏元音释放出了一丝丝的善意。 林太后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心中终究叹了一声。自己的长儿媳根本不愿意回皇宫这个伤心之地,这么多年了,一点活泛气儿都没有,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不管不问,要不是自己还在,恐怕早就出家当姑子去了。 魏元音不敢再轻举妄动,乖乖的坐了下去。 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林太后也不再言语,这车辇里的气氛冷的能结了冰。魏元音心里觉得煎熬,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别处,结果就看到大林氏的手已经冷的发青,忙不迭地将手里的暖炉送了过去。 大林氏见到手里多出来的暖炉一怔,抬起头,就看到少女那张甜美的笑脸,蓦地就和十几年前还娇憨的喊着阿姐的身影重合,心下一酸。 “你是个好孩子。”她喃喃道。 可是她的阿妹没有福气啊。 这番冷凝也就直到下了车之后才算解除,因为大林氏先回了偏殿。 魏元音看着那个冷淡萧瑟的背影有些难过。 她对娘亲的模样还是有印象的,仔细看眉眼,这位姨母与娘亲长得自然很是相像,可是如今这副模样,却与娘亲又很是不同,娘亲最后 最后同她告别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的,仿佛只是去远游一趟。 想起当年的事情,她浑身忽然抖了下。 “音音,是不是很冷?快进去吧。”林太后第一个察觉到了魏元音的异常,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感受到手上炙热的温度,魏元音忽然镇定下来,点点头,跟着林太后一起进了寿安宫。 殷承晖来的要慢一些,却也是前后脚的功夫。 “母后,您可算回来了。”殷承晖屏退了左右就开始抱怨,“没有您给我挡着,这大臣们排着队想把闺女往皇宫里送。” 林太后却捏着魏元音的袖口寒了脸:“你确实该立后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盛安比赵郡冷多少,你却还让音音穿去岁冬日里的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三十六章 亲,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殷予着了京兆尹带着人去搜, 自己却没进门, 只等着。 “摄政王, 这是”相宁王长了一副老实厚道相,看起来倒是像个不知情的,等他见到魏元音一行人也过来了的时候,顿时变了面色, “念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闺女被绑了双手跟在祁安公主的后面,一身府中丫鬟的打扮,再配合着如今的情况, 登时就是心惊肉跳。 “父王我我不知道。”广平郡主如今就像老虎见了猫, 对着魏元音大嚷小叫,如今在相宁王面前却是委委屈屈。 魏元音也不开口,只扭头去看殷予,心里奇怪怎么这位也在这里。 若说前日开口对摄政王出言不逊, 她多少是有几分后悔的。这位叔爷向来勤勤恳恳,干涉了政事却没让自己贪下多少功名, 只拿自己当个大臣,可谓是半分异心都没有。 许是对父皇操心惯了, 这才想着连着她的那一份也一并操心了,人家所做确实没有伤害自己, 自己却要拿话呛人家多管闲事。万一, 万一他一甩手连政务也不管了, 父皇岂不是要哭。 但是她又拉不下脸去和人道歉,只能装作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不肯说话。 心中思绪转的飞快,今日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殷予还在忙着这些事情,可见十分辛苦,半点也不得闲。听说前日回到盛安后就没好好休息过,连着处理了离开时候的几件大事。 殷予只轻轻瞥了一眼少女,面上纹丝不动,想得却更多。 她心里想必还在为着前两日的事情别扭,连抬眼看他都不肯,到底是个小姑娘的性子,脾气且得闹上些时候,这次出行从胡商手里得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不若当做年礼送了,也省得再为意气做了什么事。 又看向和魏元音起了争执的广平郡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女儿家拌嘴还算小事,可是他却先得了消息知道那犯人是朝着相宁王府来了,这便大不一样。 那人对魏元音有威胁,倘若她好好在皇宫里倒也没什么,却不想明日就是除夕了也还要出来,再加上和广平早有龌龊,只怕回去后便会和那人说。那人是否还留有同党尚未可知,不能拉着魏元音冒这个危险,他宁愿断掉一条线索。 相宁王府外面一片安静,几个主事人都胡乱地想着什么,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王府里跑了出来。很快,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就被扔在了地上。 “王爷,府尹,犯人从郡主的园子里被搜了出来。” 魏元音往地上仔细一看,确实是前日那个拿着剑骂骂咧咧要杀她的。三番五次冲着她来,这仇结的这么大,想来也就一件事,那伙人贩子。 “什么?!”相宁王睚眦欲裂,瞪着广平郡主眼睛都充了血,“你这不孝女,往家里招了什么祸事!” 他大步跨向前就想抽女儿一耳刮子,却不想殷予先抬手拦了下来,冷冷道:“广平郡主也要接受审问,相宁王不好动粗,若有什么事,还是等郡主回来再说。” 相宁王面色一白,心里亦是发抖,他没甚追求,就想平平安安的,没想到女儿藏了个男人,还是个犯人,若是若是皇叔和皇帝追究下来,他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皇叔。”他压低声音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这这究竟是什么犯人?” 摄政王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着人压了犯人,小心别压着伤口弄死了,便抬脚走了。 京兆尹叹了一声,在相宁王耳边道:“那犯人前日策划刺杀公主殿下,今日转往刑部时候逃了,您最好祈祷这件事和郡主没什么关系。” 如今谁看不出来,皇帝陛下把公主当眼珠子一样疼着,摄政王也不遑多让,不然也不必亲自跟来。 相宁王面色仓皇,待官兵走了晃晃悠悠地回了主院,相宁王妃苏氏立刻迎了上来把人扶住:“王爷,到底是何事啊,怎么怎么怎么念儿也不见了。” 如今不提那个混账女儿还好,提起来他就是怒火攻心,看着貌美的王妃也全无怜惜,手上用了一把劲把人推开,恨恨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只会给家里招惹祸事!” 苏氏更加惶然,不明白怎么夫君忽然变了态度,却也知道定然是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起侄女之前来府劝诫自己要好好教导殷念,自己却未当回事,只明面上禁了足。如今真是悔不听劝! “到底到底怎么了?”她喃喃又惶惶。 相宁王扶着额头坐了一会儿:“你的宝贝女儿园子里藏得那个是逃犯,前日刚策划了刺杀公主殿下!” 听到‘公主殿下’四个字,苏氏表情一怔,面上划过一丝恨意,居然又是魏元音!先是害得女儿被关禁闭,又让侄女和高大家都丢了脸面,如今又把女儿害得真是好一个魏元音呐! “那如今该如何?”她掐着手心强自镇定下来,软声软语地问着夫君,如今,也只能靠这个夫君了,倘若能去陛下面前哭上两嗓子,陛下念着兄弟情分,说不得就 却不想相宁王开口便是:“听天由命吧,也只能祈祷念儿和此事并无关系,倘若真有关系,我等也只能咬死王府对此事不知情,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毁了这个家。” 苏氏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万万想不到夫君竟然是这样绝情。她捂着胸口指着相宁王说不出话来,而后便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相宁王府顿时又乱作一团。 其实这件事,广平郡主是真的不知情。 刑部里,她哭哭啼啼着才把话说了个清楚。 这人便是清晨时候翻进了她的园子里,劫持了她又威胁了丫头,找地方清理了伤口,而后又以毁容为要挟,让广平郡主亲自去给他买药,别人他信不过,却没有想到这姑娘就是个没脑子的,买个药还能暴露了。 “我是真真的不知道,我好害怕啊”广平郡主一边说着,还打了哭嗝,一双杏眼已经肿的不像话,看得人心里都落不忍。 只有殷予还面不改色,又着人分别提了几个丫鬟和嬷嬷分别问审,得到的供词都类似,连细节也差不多。再问那逃犯的时候,也说只以为是个普通大户人家的院子,不知道是进了王府,等下人慌慌张张喊郡主时候才有的察觉。 而那逃犯也正如魏元音所想,是那群人贩子的党朋。 如此一来,广平郡主也确实不是主使者了,只是这私藏逃犯的罪名还是免不了。殷予思忖了片刻,想到她素来和魏元音过不去,倘若不吃教训也还是改不了,于是指了两个身高体壮的嬷嬷给了她二十板子,又拟了奏折让殷承晖下旨把人从郡主扁为县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三十七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乖巧伶俐的侍女剪了几枝夺目红梅放到白底蓝青描花的瓷瓶里, 才捧回屋里头, 就听到里间传来的声音。 “姑娘, 那魏元音果然接了高大家的战书,还把狠话放到了高大家门口。就定到了后日,在象湖东边的山水亭。” “魏元音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次定会在师父手下吃个大亏!”苏碧恨恨道。 抱着花瓶的侍女掀了帘子进去,笑道:“姑娘您是何必这般置气呢, 若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是会更得意。” 苏碧沉默了下,才缓缓平静下来,瞅着花瓶里的红梅, 心中生出一股悲凉,觉得自己就和它一样,都是凌寒独放,却比它少了许多喜爱和关注。 殷瑶尚且算得上是牡丹,可是她魏元音凭什么?不过就是朵野山茶,也值得受到这么多关注。 “姑娘,日前广平郡主那边贴身丫头来过,想让您帮着到相宁王妃面前求求情。” 苏碧又是皱眉, 对自己这个表妹有诸多不满:“那样莽撞蠢钝,生生把自己送到人家跟前, 却还想让我来求情, 姑姑早便该管束她了, 也省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过两日我便上门仔细和姑姑商讨一番,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 侍女将梅花摆在窗边,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您还是安心等着高大家帮您出气吧。” 高大家能不能帮苏碧出气,所有人都是个‘能’字,只有回音宫的气氛实在不一样。 魏元音这几天小日子到了,精神有点萎靡,但是还不忘了指挥宫人把太后新赏下来的器物玩意儿摆在她喜欢的位置。那些宫人也都乐呵呵的答应了,丝毫不为即将到来的挑战紧张。 “殿下,您尝尝这个,月白新做的点心。” 她恹恹地就着茭白的手咬一口,含糊道:“为什么要生个女儿身啊,真是浑身都不痛快。” “殿下,您可要养好身体啊,奴才昨日去高雪洪府上时候,他可是脸都绿了。”安顺抱着一盆翠绿的盆栽路过,还不忘给正在修养的魏元音两句鼓励。 这氛围轻松的,让刚走到门口的殷承晖都乐了。明明已经是冬日,他却还拿了一把折扇装模作样,捏着扇子示意门口的宫人不要通禀,自己立在门口静悄悄看了会儿宝贝闺女。 皇帝陛下心中一片怅然,这么好的闺女,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他展开折扇摇了摇,回应他的只有一股寒风冷飕飕,像极了平日里皇叔瞅他时的感觉。 啧,皇叔都八百里外了,不提了。 可是还不能不提,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的。抬脚迈进了回音宫,悄无声息的,吓得过路的宫人稀里哗啦跪了一片,他连连摆着手走到魏元音前头,见闺女难受的有气无力,有些心疼。 “音音啊。”皇帝陛下可怜兮兮的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旁边,“父皇听说,高雪洪那厮大放厥词得罪你了。” “是的呀。”提起这件事,魏元音就笑眯眯的,觉得有趣,欺负了小的来了老的,这要是不一起打回去着实不是她的作风。 “然后,你还答应了他后日去象湖山水亭演奏,你可是堂堂公主,这样不好吧。”殷承晖说的愈发底气不足,他还是皇帝呢,还不是隔三差五‘微服出巡’。 可是没办法啊,摄政王走之前再三对他耳提面命,绝对不允许魏元音出宫,不然回来等着瞧。 却是半点不担心魏元音会不会丢人。 魏元音坐直了身体,捏了一颗花生扔嘴里:“父皇有什么话就明说吧,支支吾吾可不像您的作风。” 就知道一定会被闺女看破。 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忧伤道:“皇叔去湘州前说了,年前这段时间绝不允许你出宫。” “哦。”魏元音平淡无奇地点点头,“原来他是去湘州了。” 殷承晖噎住,对闺女的淡然无惧和置老子死活于不顾的精神很是心痛,于是他强调道:“皇叔!摄政王皇叔!” “我知道啊。”魏元音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快马加鞭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是应该到了。”殷承晖愈加有气无力。 “那我还怕什么,反正他现在也回不来。” “可是”我怕啊 可怜的皇帝陛下默默心想。 “总感觉等他回来知道我没有看住你,那对我来说一定是狂风暴雨。”他默默念叨着。 躲起来的暗卫马力兀自想:“不用等王爷回来才知道了,陛下。” 他已经在思考那种通信工具比较快了,鸽子?不,不行,容易被吃了。鹰?还差点速度。噫,就王爷亲手训练的那只黑雕好了。 才歇了心思,皇帝陛下和马力同时听到祁安公主殿下笑嘻嘻的回答:“是的啊,那和我就没关系了,对吧父皇。” 被闺女信任的眼神一瞅,皇帝陛下立刻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一定要保护自家闺女不受摄政王的迫害! “闺女,你想要什么琴,一句话,朕立刻让尚乐宫给你送来!”他寻思着一定得给闺女寻一把绝世好琴才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魏元音很是懒懒:“就我这水平,用得着?那岂不是和苏碧一样了。” 马力扶额,王爷诶,您可没告诉我要是郡主睁眼说瞎话到底向不向您汇报。 十二月十四日。 发酵多日的事件终于在这一天要得出个结果,象湖东边的山水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山水亭坐落在湖面上,有水廊连接,亭外轻纱遮掩,粉白色的帷帐垂至湖面,任何人在里头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高雪洪正襟危坐在山水亭外头,自己面前也支了一架筝,酱红色的漆面,看起来分外古朴,应是他最为得意的‘洛河’。显然是想等魏元音‘演奏’完后指点一二。 阵仗都已经摆好了,然而祁安公主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毕竟是冬日,头顶上的太阳再明媚也挡不住寒冷,不一会儿就有人冻的搓起手来。 “什么嘛,公主殿下不会故意想要爽约吧。” “就是的,是不是真的会弹琴还不知道,我看是终于怕了。” “居然敢让高大家等她这么久,目无尊长,成何体统!回去本御史就要参她一本。” “那位御史兄,高大家再是大家也是白衣,公主殿下到底是有品阶的,其实,也不过份。” 这边说着热闹,一辆华贵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祁安公主来了!”不知道谁先嚷了一声,众人纷纷给那辆马车让道。 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湖边,第一个下来的不是宫女宦官,也不是祁安公主。 “嚯,真是好热闹啊!” 皇帝陛下第一个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惊呆了众人。 第二个便是魏元音身边时常出现的宫女,有认识的便道了一声茭白。 随后,就见茭白掀起帘子,从里头伸出来一只水嫩的几乎能掐出水的手,而后,便露出了石榴红的袖口,紧接着,娇艳的少女探出了头,任茭白扶着下了马车。 她摆了一副端庄的姿势,脚步却极为轻快,到了高雪洪面前便笑眯眯地唤了一声:“高大家。” 任高雪洪再觉得祁安公主张狂肆意,此时看到这么个活泼艳丽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他前头,也忍住了没发脾气,只僵硬道了句:“公主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魏元音拍了两下巴掌,“安顺,把琴抱亭子里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魏元音后头还跟着那日在高雪洪门前的太监,此时怀里正抱着一把古琴? 众人面色微妙。 在大昭,如今是筝艺流行,不算难,声音洪亮清越,还比古琴多数条弦,能变化出更多的音律。但在许多琴乐师心里,古琴还是心中的一片圣地,可惜由于技法缺失,已经鲜有人能弹好了。 祁安公主竟然要弹奏古琴?! 魏元音露出洁白的牙齿:“您只说本宫会弹琴即可,没规定一定要筝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三十八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林太后听了这番话,只是摇着头。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来说, 亲眷这般带她就是可怜, 可是那丫头分明是不放在心里的。可怜的是,她心里还有伤。 过往的那些事情一点一滴的烙在心里, 还不敢翻出来说给别人。 “你惯来是这样一副性子,再疼她也不够细心,立后选妃的事情实在不能拖了,总该有个人给她一点照应。”林太后打心里心疼魏元音, 便想要给她找个养母来照料她, “更何况, 她以后的婚事还需要操持,你怎么办得了。” 这样的话说到了殷承晖的心坎里,他急着把魏元音从赵郡拎回来, 确实是考虑到了今后亲事的问题。 但就这么谈到了立后纳妃的事情,却很想后退。 勋贵人家确实还有没出嫁的女儿留着等着给他充盈后宫,理论讲, 都是较为出色的一个。可毕竟他到现在也没什么意向, 有些留着留着, 就岁数大了,生怕他瞧不上, 干脆嫁了出去。 如此还能剩下的, 哪个不是野心勃勃, 收了这些女子进宫, 那后宫可就成狼窝虎了。 殷承晖苦了脸,就差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林太后的大腿痛哭了。 林太后看一眼儿子就知道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气笑道:“你也别愁了,我这里如今有个人选,你参谋参谋,若是合适便定了,其余嫔妃的事情可以慢慢再看。” 皇帝陛下嘴角抽了抽:“母后的眼光,儿臣自然是信得过的。” 林太后抬手就让身边的嬷嬷去取小像给皇帝拿回去细细端详:“这位是徐首辅的堂妹。” 堂妹?殷承晖想到徐岩的儿子明年就要参加科举,而女儿已经和他的宝贝闺女一样大了,眉心跳了跳。 “徐家生在江南也长在江南,徐岩入朝为官后并没有把家人也带来,去西山前我曾和他夫人闲聊,她透了两句,只说叔父家有个女儿,也是精心教导,为人甚是温婉端庄,只可惜就在议亲的年纪丧了父,守了三年孝,如今十八。” 林太后捧着茶盏慢吞吞道:“我知道她刻意说这些什么意思,于是专门派人去江南查了,徐家本家确实清贵,那徐岩叔父家的女儿也比她说的要好。” 听到林太后说那姑娘才十八,殷承晖总算松了一口气,后面的话也没仔细听,正待多问几句什么,就见长福躬着身进了殿。 “太后娘娘,陛下,摄政王求见。”长福说得甚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看太后的脸色。 林太后立刻就变得恹恹,垂下眼帘,换了一个姿势,靠着软绵绵的靠枕冲着皇帝儿子摆了摆手:“他是来找你的,你去吧。” 原本还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现在便毫不留情的将人轰走了。 殷承晖知道自家母后对皇叔感官不佳,不敢多言,告了罪便退了出去。 摄政王正立在殿门口,看到人出来了,也没有多言,抬脚便下了台阶。殷承晖乖乖的跟在后头,想的便是先把人从母后宫门口打发走了再说话。 待走出去了好大一截,殷予才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画卷:“徐家的?” 殷承晖登时怔住:“皇叔你怎么知道的!” 见到皇帝这番表现,殷予已经是心中有数,果然是徐家的姑娘,想想行事作风虽然无功无过,但到底还是太软了一点,他本想给这个侄子物色一个能担起来的。 但一个是自己这位皇嫂对他戒备心太重,再有便是确实没有什么合适人选。便是有性格合适的,要么还小,要么就是同宗的亲眷。 既然太后已经心里有数,他还是在别的地方多用用心好了。 “皇叔莫非在母后身边也安插了人?”不然怎么才调查回来,他就知道了。 殷承晖倒是不介意,可是母后很介意啊,如果母后知道了,这俩人肯定要对掐,万一皇叔怒急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太后娘娘的动静半点不隐晦,只怕半个盛安都知道咱们的皇后要出在江南了。” 皇帝陛下噎住,暗骂自己又卖蠢。 “太后千秋之后,我要走一趟湘州,朝中的事物已经处理好,再有什么直接询问苏宰辅和徐宰辅就是。”殷予淡然交代道。 “湘州?那岂不是要很久!”殷承晖惊讶,湘州遥远,便是来回都要一个多月,这样岂不是要耽误年节。 “初四清晨走,二十九傍晚回来。” 殷承晖登时明白,摄政王皇叔这是准备只带暗卫不带任何随从快马加鞭赶去了。 “出了何事这样着急,不能年后再去?” 回答他的只是一个摇头。 殷予不想耽误,也不能耽误,他要亲自去找一个人,查一桩旧事,这桩旧事影响着年后。他细细想了很久才想到那一点的蛛丝马迹,又派暗卫过去查了,才揪出这一条线索出来。 前世的悔就刻在心里。 想到在原本的进程里,这位侄子的皇朝就是从明年开始崩塌,皇位不稳,各地风云骤变。但那时的他一直在深居简出,反而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甚清楚。 就是忽然某一天,天下乱了,有人起兵造反,一路朝盛安打来,魏元音抱着侄子唯一的儿子跪在他门前。 他对这个盛安c这个皇朝的发展也是从那一刻才开始清晰的。 如今却只能一件件的想,在一件件的做。 想到魏元音,殷予瞥了正在絮絮叨叨嘱咐他出门在外务必小心的侄子一眼,抬手摩挲了腰带,沉声道:“你看着魏元音一点,年前都不得再出宫了,你也一样。” “为什么?!”殷承晖深刻觉得,如果闺女现在在这里,定是跟他一般的反应和想法。 摄政王却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轻飘飘道:“既然太后回来了,便好好陪陪她。” 他总不能说,这段时间赶赴明年科举的考生都纷纷到位了,准备埋头苦读在盛安过年,然而,前世时候魏元音嫁的那个负心汉也在这里头。 想到这里,他眉头皱的更深了。既然如今林家没能成功挤兑了魏元音让她嫁不了勋贵,总该能挑个好的了。但那个人,必须先防起来。 皇帝陛下不知道自家皇叔对他们父女俩有操不完的心,此时就想冲到闺女宫殿去抱着嘤嘤嘤地哭一会儿。 这次他还真料错了。 魏元音如今一点也不想出宫。连续跑了两个月,参加了十几个贵女办的小宴,如今看见人们扎堆聚在一起就头皮发麻。还不如躺在宫里看些茭白托人捎回来的话本子。 “殿下,太后那边送了东西过来。” 魏元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还不快请人进来。” 太后给的,那都是赏赐,赏赐便要她恭恭敬敬的去接下,却不曾想紧接着月白就开口道:“那位嬷嬷放下东西就说还有差事,急着走了,只收了露白给的体己红包。” 少女一下子又瘫回了榻上,喃喃道:“皇祖母这是不想我同她太客气。” 待宫人把东西呈上来,魏元音掀开绸布瞅了一眼,具是漂亮鲜艳的缎子宫纱,顶适合她这样的小姑娘座椅上。 “我记得,皇祖母惯来喜欢吃素。” “是的。”月白应道,“太后娘娘已经念了十来年的佛了。” “皇祖母的疼爱我无以为报。”魏元音顿了顿,忍痛道,“你从赵郡带来多少酱瓜,都给皇祖母送过去吧。” 宫女们顿时哭笑不得,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咱们这位公主殿下要是想对谁好,不送金银首饰,专门送酱瓜,别说,曾有宫人得到过巴掌大一小罐的赏赐,那滋味,啧啧,确实是人间极致美味的酱瓜。 随着酱瓜一同到了寿安宫的,自然还有关于魏元音喜欢送酱瓜这种玩笑话。 林太后正值晚膳,桌上是香菇粳米细细熬出来的粥,又稠又香,只是才动了动勺子这心里就觉得发腻。听到魏元音身边的宫人送了酱瓜来,开口便笑:“这丫头,真是巧了。” 待夹了一筷伴着粥吃下去,才知道果真是好滋味。 “她身边果真是有巧手的。” 如今林太后身边的嬷嬷,便是去给魏元音送东西的那个,听到这话便附和:“可不是嘛,您是没瞧见,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一个赛一个的机灵。” “给了你好处了吧。”林太后点破,却不苛责。 “喏。”嬷嬷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针脚严密,蝴蝶刺绣栩栩如生,一看就是把好手,比起来,里面的几锭散银子就不怎么惹人注意了。 “当年的魏家,给她留了些能人啊。”林太后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叹了一句。 这样的话,却再也没人敢接。 许久,她才又开口:“我那个哥哥,我最是清楚,向来孤僻固执,为了庭轩的事情想必是愈加偏激,你且嘱咐家里人盯着点,别再为难了音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三十九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殷予双手背在身后,沉沉地看了长福一眼, 想要问一句‘我很老吗’, 可想起他询问少女时那副作态, 便晓得什么答案都不该当真。 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最终只给了长福一个眼色, 示意他去通禀一身,自己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去殿门口等待。 听到殷予来了,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具是惊悚至极的模样。长福见了, 心里苦笑不已,他哪里敢说摄政王已经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 这里里外外无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只是摄政王既然没有怪罪父女二人的意思, 那便当没有这回事好了。 这一回殷予名正言顺地进了殿,他先将目光投在魏元音身上,便见少女眸光清亮,没有丝毫不自在。 笑嘻嘻的生动模样真的好想让人摸摸头。 “皇叔怎么来了。”殷承晖率先反应过来, 依旧是不着调的模样, “往年可是让您在乾安宫里陪我都不肯的。” 殷予淡漠地扫了一眼。 往年他留在宫中也不过是因为担心殷承晖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而年节里皇宫又管得森严, 他回了王府进出多有不便, 却不想守着殷承晖两个大男人一起守岁。 如今却不一样。 “跟我来。”他这句也不知道是冲着殷承晖还是魏元音, 父女二人具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干脆跟着他一起抬脚往外走。 殷承晖不像魏元音可以任性,皇帝出行必要带够了人,他一往外走便是十数个人跟在后头。 殷予对这皇宫实在太熟悉,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直接就到了一处废旧的阁楼底下。三层阁楼,周围挂满了灯笼,但是看过去就觉得这处实在苍老又荒凉。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摄政王把人领导这处的用意。 殷承晖却觉得新鲜,这小阁楼在皇宫内不算最高,因为后宫不似前朝那般人多,便有许多处都废弃着,就连他自己都有许多地方不识得。 如今殷予还没解释究竟要做什么,他就已经抬脚迈上了台阶,一路往最顶上去了。 魏元音不知所措地看了殷予一眼,殷予向后退了一步,示意她先上去。 “上面狭小,你们且在下面等一等吧。”他嘱咐了宫人们便提了一盏灯笼跟在魏元音身后,仔细又小心地给她照着脚下的路。 魏元音总觉得哪里是有些奇怪的,但是偏偏反应不上来。 等到了阁楼顶上,就见殷承晖已经靠坐在栏杆上,样子十分自在闲适。她自己自在不了,便双手握着一处扶手,才抬眼眺望出去。 一眼,便定住了魂。 从这座阁楼望出去,正巧能看到绕着皇城转了一圈的护城河从南门蜿蜒穿过盛安灌进象湖。此时,河两岸都点了红黄色的灯笼,照亮这一条玉带。 人人都在家中守岁,里里外外也安静的很。 忽然,一点光芒从河面窜起,而后在半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五颜六色的烟花相继从河面上腾起,纷纷扰扰的到半空中就像是一团又一团的彩雾,由远及近,点缀着整条护城河。 难怪殷予会带他们来这里,这里的确是最好的观赏烟花地点。 她悄悄地侧头,青年俊美的面庞也随着烟花的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楚,但是魏元音偏偏就觉得他此时现在一定是专注认真,之前的一点点芥蒂逐渐消弭。 肯把这种美景分享给他们看,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魏元音又将视线转回到烟花上面。 一切都很安静,只能听到烟花炮竹的声音越来越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予手上变出来一条斗篷,随手抖开就帮魏元音披了上去。 魏元音转头看,才发现对方身上披了一天的黑斗篷已经不见了,她捏着斗篷的边缘才能勉强让它不垂到地上。低下头,就能看到殷予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正慢条斯理帮她把带子系上。 “夜深寒气重,若是看得无趣了便早些回去吧。”耳边的声音淡淡的,却搅了清淡的竹叶味道。 她不敢抬头,仿佛就能猜到抬头就能对上一双专注的眼睛,想到这里,心脏都跳的快了起来,再听到这低沉的声音,整个人都有点头晕目眩。 这是怎么了?她心慌慌。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让下头回去取炉子吃食来,今儿就在这里守岁了。”殷承晖向来随意,半点没看出两个人有什么不同,还兴致勃勃的要下去吩咐。 魏元音背过身子,看向殷承晖笑道:“父皇这可是看出兴味来了,要不要再喊人过来吹拉弹唱一番?” 如此,便暂时先把自己身后头的人忘了,也好冷静冷静。 殷承晖受了这挤兑却也只是笑着摆摆手:“搞那些幺蛾子做什么,闺女你直接一张琴摆上来,万籁俱寂,那才是美妙。” 魏元音抬了抬眼,不吭声,却满脸都写了嘲讽。 “话又说回来,那高雪洪明明说你要是会弹琴他就拜你为师,可这后来却又没什么动静,这真是不要老脸了,说反悔就反悔啊。” 听到这件事,殷予快速地掀了眼帘:“他在查前三代的事情。” 魏元音登时明白,当时自己那一顿冷嘲热讽已经让高雪洪起了疑心,恐怕是真觉得历代都把苏水怀当好人心里过不去了。只怕最后查出来的事情会更加有趣。 “我也不稀罕收徒弟。”魏元音对待此事倒是无所谓的很,原本就是想逗着他们玩一玩,最看不惯那种装模作样的脸。 魏元音和殷承晖相互开着玩笑,殷予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烟花,似乎毫无存在感,但她却没有一刻真正把他忽视掉。等宫人们抬了炉子吃食什么的上来,她将封好的金叶子一一发了,又抬手拎起两坛酒温上。 殷承晖虽然胡闹,却鲜少熬夜,不知不觉便有些昏昏沉沉,让他回去却不肯,只得多披了两件加绒加厚的斗篷,又在他身边围上炉子,免得给冻感冒了。 魏元音一人守着小火炉坐下,拨弄着酒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身边坐下来一个人,抬眼望去,殷予依旧是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打动不了他。这样的一个人,却拿热水把杯子细细烫了递给她。 “知晓你酒量好,明日却还要早起,少喝些。”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魏元音却噗嗤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快意的很。 “父皇登基那年,想要在赵郡陪我过年节。”魏元音抱起温好的酒坛一掌拍开,也不用殷予烫好的杯子,“你不肯,便说要替他留在赵郡,往年他陪我怎么过的,你就陪我怎么过。” 魏元音倒了一碗酒递给殷予:“要不要试试?” 殷予看着那碗酒,见到少女又露出那坏笑的样子,微微犹豫了下,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好多年了,在魏家守岁就是叔叔婶婶们陪着我一起喝酒,什么酒都可以。”魏元音有些黯然,“早些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一到年节他们便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但是也乐意一起。后来才知道,今天是爹爹生辰。” 殷予知道,少女此时此刻说得这个爹爹,是魏将军,也晓得她现在神伤的很,不知不觉自己一碗酒便灌了下去,魏元音也不饶他,紧接着又是一碗。 “你说和我们一起守岁,却不肯喝酒。”魏元音提到这件事忽然变得笑眯眯的,“你说我是姑娘家,帮我挡酒,可是自己却先醉了过去,还是我把你扶回去的。” “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你喝醉。”殷予的目光已经肉眼可见变得迷离起来,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是很好,平日也只是浅酌几杯,味道比起赵郡那些单薄的很。 明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魏元音却还在不停给他倒着酒,她自己也不闲着,断断续续喝了两三坛,最后终于把殷予给喝趴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四十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原本之前坐在她身边的都是与她交好的皇族贵女, 如今却空了出来, 到底是给谁空的不言而喻。 众多贵女表情微妙地扫着殷瑶和她旁边的位置,有些人明晃晃地露出了羡慕和嫉妒。 “什么嘛,一个养女, 也值得这么大排场。”终于有位贵女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种小宴的人也不少,彼此交头接耳,她说话又轻,没几个人听见,但左右的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免不了附议。 “是的呢。”一侧的人附和, “你看那位被安排在了左下首, 明明脸都绿了,还在强撑着。” 上座的左下首第一位是位清丽出尘的贵女,身着白纱素锦, 整个人仙儿的都快飞天了,只是看着一身朴素, 但在座各位多是识货的,一眼就瞧出一针一线都不菲。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那位许久不出门, 如今终于出门了,却没想被个养女夺了风头。” “她那年纪也确实尴尬了点, 当不当正不正, 如她年纪的早就订婚成亲了。” “谁让先前出了那么一桩事, 如今就算是再出类拔萃,也没人敢提亲。”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会儿说魏元音当不起这座位,一会儿又说那江远侯府的苏碧风光了好多年,如今却先后被殷瑶和魏元音给比下去。 如今魏元音还没出场,就真真是出了名,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殷瑶坐在上首虽然说着话,也不住地往外头瞥,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称奇,怎么,这位盛安人人称赞的贵女竟在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通传,祁安公主已经到园外了。 殷瑶蓦地站了起来,就看到花屏处转过来一个杏红色的娇小影子,再走近一些,便见来人容色娇艳又精致,白皙如玉的皮肤把在座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让人恍惚觉得这样的美不该在人间。 她三步并作两步迎过去,站在魏元音面前行了礼。 众贵女这才从这惊人的容貌中回过神来,纷纷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自打回了盛安,魏元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不免局促两分,笑道:“这是康乐郡主的宴会,都这么客气做什么。” 然后才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名动盛安的少女,和自己一般的年纪,却穿着老成稳重的玄色织锦裙,上面银线绣着大朵的莲花倒是淡去了三分老气。 对方热切地握着魏元音的手,将她带到了位子上:“我这里的茶粗的很,比不得宫里。” 魏元音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眉毛微挑,有些诧异:“茉莉?” 她自己自然是喜欢茉莉茶的,只是今天是秋菊宴,她还以为会是清一色的菊花茶。 殷瑶笑眯眯地看着魏元音点头:“别见怪,我确实打听了你的喜好,这茶也就给你独一份的。” 既不掩饰自己打听了别人的爱好,也不掩饰对魏元音的殷勤,不免让她更加觉得奇异,她扪心自问,自己也没什么值得这位贵女里的第一人特殊照顾。 若要仔细想想,难道是因为摄政王? 魏元音刚抿了一口花茶,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噎住,再怎么说,摄政王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 “打从知道你回盛安,就总想着见见你。”如今魏元音来了,殷瑶是一点也顾不得和旁人说话,只拉着魏元音,“只是我大哥婚事在即,这肃王府多少抹不开,这才耽误了。” 魏元音总觉得这康乐郡主对她的亲近熟稔有些诡异,但碍着要给主人家面子,值得应道:“早在赵郡就听闻了康乐郡主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里带了江湖气,逗得殷瑶乐了。 “你也别叫我什么康乐郡主了,就叫阿瑶,我唤你一声阿音如何?” 魏元音应了,她以为接下来就是例行的比一比月份,再比一比生辰,好呼个姐姐妹妹的,心中叫苦不迭,却没想对方却话锋一转。 “往后你还要多出来,就该多熟悉些人。” 魏元音出来前足足看了两日殷予给的册子,可册子上的小像画得再真,她多少也有些对不上人。殷瑶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开始悄声给她介绍左右的贵女们。 “那是江远侯府的嫡次女,苏碧,虽然下了帖子,但没曾想真的会来。” 听到苏碧的名字,魏元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娇弱似弱柳扶风,但飘飘欲仙。她不由叹了一口气,真替摄政王惋惜,丢了这么个未婚妻。 据说在殷瑶之前,是这位担着盛安第一贵女的名头,但和摄政王解除婚约之后,这名声就变得岌岌可危,结果三年前,终于让殷瑶给顶了。 魏元音也说不上是可怜她还是惋惜她,只叹口气摇摇头。 才扭头去和殷瑶说话,苏碧那边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稍稍看了魏元音一眼,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帕子。 “盛安玩的花样并没有赵郡多,那些姑娘小姐们都爱面子,哪能真放开玩呢。”殷瑶的话说得很揶揄,她直接将这次小宴的流程单子拿给魏元音看。 魏元音更是疑虑重重,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接过单子大致看了眼,倒没什么诗词歌赋类的东西,足以看出来殷瑶很照顾她,可是这照顾的太过了就让人觉得有点什么嫌疑。一时,她开始觉得是不是殷瑶想要当皇后。 第一轮是要押花王,五盆大小不一c颜色各异的菊花被搬了上来。 “这些都是在这园子里精挑细选,今年长得最好的。”殷瑶同魏元音解释道。 殷瑶这边举办秋菊宴,也不单单是邀请了贵女们,在园子的另一头自有她的长兄主持着文人与公子哥们的游乐。 这押花王便是姑娘们可以随便押些物件在自己看上的花儿上,然后这些花还要再搬到公子哥们那边去,他们玩的更文雅,一人押一盆花不止,还要再给自己挑的花作诗,被选中魁首的那首诗所写的花便是花王。花王定了,姑娘们就可以挑自己的战利品了。 肃王府的侍女各端了一个盘子,每个盘子里有一枚菊花笺,代表着一盆菊花,她们游走在各个贵女中间,含笑等着押花。 魏元音和殷瑶坐在最上首,是最后才押的,她眼睛扫了扫,便看到苏碧将一根玉簪押在了那朵独一枝的雪顶白袍上。许是这花太洁白无暇,倒是许多人都押了折枝。 她却觉得不吉利。视线微微一扫,就从腕上脱下一直缠丝金蝶镯子放到了托盘里。 “巧了,我看上的也是这朵。”殷瑶笑着将金钗押在托盘里。 两人押的那盆花也仅开了两朵,都如斗大,紫底金边,靠近的地方撒了白色的点子,看起来就是富丽堂皇让人心生喜欢。 押了别的花的贵女们顿时懊恼。 理论上讲,这边的姑娘押了什么花,那边的少爷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也不妨会有人刻意打听。而殷瑶又是肃王的掌上明珠,更是许多公子哥们想要娶进家门的姑娘。这一来二去的,他们肯定牟足了劲给殷瑶选的那盆花作诗。 不时就有人看着魏元音牙根痒痒:她怎么这么走运,竟得了殷瑶的青眼。魏元音不太明白其中关窍,但也察觉出底下的视线太扎人。 她给茭白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跟着去园子另一头看看,是不是这游戏里边还有什么猫腻,不然怎么一个个拿着吃人的眼光看她。 殷瑶笑眯眯地看着魏元音使了人走也不开口阻止,如果这位祁安公主真的是那么天真无知,她反倒要忧心了。 打小就失去了爹娘的姑娘长在皇室里,就是被陛下宠爱地再好,也该有自己的计较,善良但不傻,还有原则,这样的姑娘才让她觉得欣赏。 “阿音,你且尝尝这个。”她又推了一碟点心到魏元音跟前,雪白的糕点散发着一股清香味,“只有肃王府的厨子才做得来。” 肃王府的生活很精致,衣行住食哪怕不要最贵的,那也要最精致的,光做衣服的绣娘c膳食的主厨就从大昭各地搜罗了好几个,拉车的骏马c装饰的山石也要精挑细选。 许多人都说这是摄政王惯的,也有御史试图参一本,但是人家肃王没违制,你能奈人家何? 魏元音轻轻咬了一口那雪白的糕点,才心有余悸地想着,难怪那么多人都眼馋肃王府了。 雪白又软糯的糕点透着桂花味儿的香甜,她这一口下去半点渣子都没掉,尽数化在口中,细腻得让人想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我觉得,这点心里若是掺了绿豆细细磨出来的粉,想必滋味还能好上三分。” 听到魏元音这句话,殷瑶眸子亮了亮,瞬间握住她的手:“你说的甚是有道理,回去我便让厨子试一试,若是做成了就给你送上一份。” “记得再甜一点。”魏元音十分恬不知耻地提着要求。 殷瑶轻快地笑出了声。 这厢吃着点心喝着茶,那边已经出了结果,茭白也一同回来了,附在魏元音耳边耳语几句,魏元音惊讶挑眉,颇为意外地看向殷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四十一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可是听着听着,人们已经不自觉地忘却了杂念,沉浸在琴音中。和平日里听琴思景的感觉不同, 只是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就是琴声中的那个人,有着共同的情感,共同的经历, 还有共同的心事。 已经没有人再去想, 魏元音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山水亭寂静的只能听到沉旷的琴音, 所有等待的人, 路过的人,就好像被施了传说中的仙法, 一动不动, 木然地待着。 久久,琴音渐渐停歇。 有些回神的快的,已经瞅着山水亭惊讶不已,这明显已经是这首曲子要结束的尾音,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就听完了。这这祁安公主果真了不得! 却不想, 忽然间,琴音攸变, 从原来的舒缓和谐变得急促嘈杂, 但嘈杂中又富有韵律, 并不像随意弹奏。 众人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不明白好好的曲子怎么祁安公主忽然变了画风。 唯有高雪洪高大家猛地站了起来, 差点掀翻了面前的名筝,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山水亭。震惊!不可置信!交替着出现在他脸上,已然不能控制。 魏元音接的这一段曲子急促中又带着浓烈的感情,像仇恨,又像是悲伤,仿佛一只手,牢牢地攥着人们的心脏。明明就是一段混乱的乐曲,众人却又不自觉地听了进去,还慢慢流了泪,已经没有人去在意高大家的情状了。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的心里在呐喊,在悲伤,在哭诉,甚至憎恨上天不公,可是却忘了自己并不是琴声中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段琴声的故事。 琴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想要挣脱一切,是反抗!是不甘! ‘铮’!随着忽然而来的一声响,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情感幻境中惊醒,有些呆呆地看着魏元音的方向。他们知道这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也知道这代表着这段曲子的结束。 明明在弹奏过程中出现琴弦断裂的事情是令人遗憾的,可是他们却觉得很完美,合该用这样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结束这样一段的曲子。 但是他们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曲子,令人难过。 高雪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似乎想要大笑,又似乎想要大哭,一时间竟有些癫狂。 魏元音缓缓从山水亭中走出来,未发一言,只在高雪洪面前停顿了片刻,见他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便微微点了下头,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给她让了路。不同见她来时那种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他们此时都是尊敬的,畏惧的,甚至是好奇的。 “祁安公主请留步!”高雪洪似乎回过神来,立刻叫住了魏元音,三步两步地追上来,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 “敢问公主殿下从何处习得了这《忆水怀》第三章?”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惊呆。 祁安公主在弹奏了《忆水怀》前两章后忽然变奏,他们都以为是公主随意从别处习来的曲子,没想到竟然是第三章!可是可是不都说第三章失传了吗? “高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第三章不是早就失传了,您怎么就知道公主弹的这是第三章。” “高大家,您该不会是记错了吧,忆水怀这个曲子怎么最后会如此急促悲切。” 魏元音则歪着头看着高雪洪,显然是想等着他回答了别人的问题再来回答他的。 高雪洪踟蹰了下,心中措辞一番,才讲了段往事。 写《忆水怀》这曲子的正是高家先祖,高家先祖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喜官场,终日游走山野,过得逍遥自在,有一日却在一处山林里救了个人,此人自称姓苏,字水怀,因为家母病重,听说这山中有灵药便亲自来采。 高家先祖和苏水怀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结为好友,互道知音,等苏母病好后便一起游山玩水,行走至大江南北,可惜的是,苏水怀不久便因家中事与高家先祖匆匆告别,又在父亲的压迫下进入官场。 高家先祖怀念知音,便道要写一曲,共三章,哪料前两章刚结束,家中便遭逢巨变。父母c妻子相继去世,给高家先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第三章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后人看来也就是先祖在打击下胡乱写的曲子,根本弹不成去掉,或者说,其中很多调子都是技法无法完成的,渐渐的,这第三章边说失传了,哪怕是高家自己,如今手里也不过就是第三章的开头。 高雪洪将这段原委仔细道来,惹得众人一片唏嘘。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故事,只是祁安公主又怎么会这第三章的? 他们又把视线投到了魏元音的身上。 魏元音歪了歪头,嗤笑一声:“原来你听的版本是这样的啊,是谁告诉你的这个版本呢?” 说着,她又不顾众人诡异的目光,自顾自地摇头:“那苏水怀明明就是个沉迷权势c贪人家财c窥伺友妻又夺人性命的小人,却在你家的故事中这么无辜,真是无耻之尤!怪不得你们都弹不出第三章,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先祖经历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魏元音却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提了裙角就要上马车。 皇帝陛下见自家闺女争了大脸,立刻忙不迭地跟过去要把她扶上车:“痛快!还是音音说出来痛快!” 华贵的马车同来时一样,又安安稳稳的走了,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围观人们,以及面色青白交替的高雪洪。 “有趣,公主殿下实在有趣。”阁楼之上,一名青袍书生负手而立,口中说着有趣,面上却未带笑意,只是微微摩挲下巴,浑身皆是算计。 祁安公主大战高雪洪高大家并获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盛安,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周边州郡传去,尤其是她那惊才绝艳的琴音以及骂苏水怀的那番话,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还有不少人揣测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苏水怀到底做了什么,让高家先祖的第三章带有如此浓烈的恨与悲切。 就在稍微一点的州郡还没广为流传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先有人收到了消息。 “本王的这个表妹啊,实在是了不得。”说话的人身穿一袭锦缎白袍,目如星月,说话时并未放下手中的毛笔,依旧在宣纸上描绘什么,举止甚是得体。 这就是以肖似其父c谦和恭良著称的成安王——殷庭轩。 同他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门客:“公主殿下的脾气像极了曾经的魏夫人。” “是啊。”殷庭轩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外祖父也这么说。” “王爷”门客对殷庭轩的态度有些琢磨不定。 “外祖父还是太强硬了,我家表妹可不吃这套。”似乎想起来什么,殷庭轩目光柔和地笑了笑,“高雪洪这不就栽了个大跟头嘛。” 门客无语,这祁安公主也是邪性了,谁要是招惹了她,得前仆后继地吃亏,广平郡主c苏碧,现在又来了个高大家。这一出之后,只怕那盛安里头找她麻烦的都得躲着走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殷庭轩喊他:“你来看看,本王画的怎么样。” “王爷的画作自然是”门客口中应着,等看清画时却把话噎了回去,“您这是?” 殷庭轩笑了笑:“你之前不就说过,若得到我家表妹当助力,必然事半功倍,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说话慢条斯理,端的是一副谦和的好模样。 门客看着那副画,目光由迟疑变得坚定:“但听王爷调遣!” 两人凑在一起,仔细谋划开来。 而在湘州,殷予刚推开窗子便见到一只黑雕滑翔降落,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头,还在肩头的软皮上擦了擦爪子。 他取下黑雕腿上的信筒,将里面的纸条缓缓展开,看到开头先是皱眉,随后又缓缓松开,最后,竟然轻轻笑了声。 “这丫头。”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得意。 路遥此时正好进了庭院,见到黑雕,又刚好见到自家王爷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马力来了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四十二章 亲,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倘若公主在她家的园子里出了事, 摄政王虽然不说, 也会不喜。 魏元音知道殷瑶担心她,也不瞒着, 老实道:“要说作诗,那肯定是有问题的,但论喝酒,这一园子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我。” “包括那些公子, 但除了摄政王。”她想了想又十分认真的补充一句。 殷瑶顿时啼笑皆非。她知道魏元音的诗赋不算好, 所以特意剔了这个环节, 却没想到人家有人家的解决办法。作诗?我承认我不行,也不觉得丢人,但是我会喝酒啊。 她果断命人从园子另一头搬了五坛子酒来, 还惹得肃王世子专门派人来问了几句。 肃王世子知道了其中关窍, 扭头就当玩笑话和摄政王说了。 殷予听了, 两道眉毛顿时就拧在了一起,招来路遥吩咐了几句话,又道:“去之前先去叮嘱马力些,千万别让她把那些全灌进了肚子。” 路遥登时目瞪口呆,康乐郡主来要酒时候他是知道的,一口气就让搬了五坛子走,每坛都有他合抱手臂那么大, 公主殿下能喝几杯就不错, 都灌进肚子, 他是听错了吧。 但还是按照吩咐去了。 马力听了路遥转的话,深觉王爷果然料事如神,这番嘱咐还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五坛子酒一搬过来,魏元音就直接拍开两坛,一坛命人拿去给诸位贵女斟酒,另一坛直接拿碗舀了一碗一碗往口里灌,一时把众人都惊呆了,竟忘记劝阻。 等回过神时候,一坛子酒只剩了个底儿。 魏元音还尤不满足:“虽是好酒,也没什么劲儿,作诗我就不必了,此时喝的这些,也顶你们百八十首,如今就安安心心当个观众好了。” 一坛酒下去竟然毫不变色,谈笑自如,一时把人都惊住了。 殷瑶也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酒量好究竟是怎么个回事,竟然就好似一个无底洞。就连殷玄也不住瞅魏元音的肚子,好奇究竟是怎么竟能盛下这多的酒。 她闹了这一出,底下的贵女们顿时不知道怎么接。广平郡主原本就是想落魏元音的脸面,此时却让人家喝了一坛子酒还孑然无事。若按照原先的意思继续玩行酒令,也没有必要了。可如果不继续,这气氛难免太尴尬了些。 还是殷瑶皮笑肉不笑开了口:“既然广平郡主喜欢玩,那就继续吧。” 算起来也是堂姐妹,连闺名也不呼一声,可见多生疏。 广平已经青了脸,她原本就是想让魏元音认输或者丢脸,没想到她认输也认的这么有骨气,最后反而自己下不来台。 此时在座的贵女面前都斟了酒,只稍稍一闻,就晓得其中的辛辣,只一杯下肚必然火辣辣的,却没想到魏元音面不改色喝下去一坛还觉得没有劲道。 为了不让这么一杯酒进肚,贵女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作诗,倒是魏元音笑眯眯地一饱耳福,一口酒一口菜惬意地很。 广平郡主将这番情景看在眼中,愈发的怒火中烧,一时都忘记了想诗,等再轮到她时,还自顾自地盯着魏元音看个不停,恨不得将人射成筛子。 “郡主总是看着我做什么。”魏元音放下筷子笑道,“前面两首多少差强人意,此时可是果真作不出来了?” 广平郡主终于想到作诗的事情,心下一慌,脑子转个不停,想尽快想出一句,哪怕只一句也好,却不想越是着急越想不出来,只干巴巴的坐着。 魏元音也不催,嘬一小口酒便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把人看得愈加紧张和气愤。 她干脆也不想了,愤恨地站起身,直接举起杯子,却不是饮下,而是往地上一摔,完好的杯子瞬间碎成了渣,酒液还溅到旁人的裙角上。 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嘴便嚷:“我是正经的皇亲国戚,魏元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为难我!” 真是没耐性啊,无趣。 魏元音心中叹了口气,展开笑容道:“郡主应该给旁边那位姐姐道个歉。” 她广平郡主是皇亲国戚,可能和她往一桌坐着的,又有哪个没点身份地位,已经有不少人看着她这副样子皱眉,不知道回头得传成什么样子,这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魏元音笑眯眯的想,父皇教导的话她还是没忘的。 广平郡主怒目一瞪:“都是你这祸害惹出的祸端,凭什么让我道歉!” 花屏后匆匆赶来的人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老远就听到嚷嚷声,其中的词汇已经让她紧张不已,加快了步子才赶过来,没想到紧接着就又是一句。此时她恨不得冲出去将人狠狠训斥一番,可才露个裙角就又强压下来,只嘱咐了身边的人几句。 不多时,众多贵女就看到花屏后转进来一名侍女,不是肃王府的打扮,进来后直接就奔着广平郡主去了,耳语几句。广平郡主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花屏后。 “若我没看错,那是相宁王妃身边的侍女。”殷瑶向魏元音解释道。 魏元音看向花屏后面,果然露出了一片衣角,单看点缀就华贵非常,不是普通人家穿的。 相宁王就是父皇的三皇兄,也就是那位广平郡主的爹。同肃王不同,这对夫妻很低调,低调到,当年敬询太子战死后,先帝改立太子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没有想起来这个皇子。 可是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刻意忽略,谁知道呢。 宁愿立一个喜爱吃喝玩乐的皇子,都不属意其他尚存的皇子,先帝的心思实在莫测。 也就两个念头的事,就见广平郡主怒气更盛,狠狠呼吸了几番,才恶狠狠地瞪着魏元音:“家中急事,呼我回去,广平先行告辞了。” 没人再说什么,便眼睁睁见她走了。 久久,殷瑶才在魏元音耳边嗤笑一声:“惹得相宁王妃亲自来逮人,只怕事情闹大了。” 魏元音不明所以。 等秋菊宴结束,魏元音在回皇宫的马车上才听茭白念叨几句:“奴婢一直在外面,便听得肃王府的侍女说,广平郡主这次只怕要被关禁闭了。” “哦?”魏元音睁开眼,目光亮晶晶的,断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说是听到了相宁王妃在外头怒骂广平郡主,说非议皇族是什么罪她再清楚不过,合该除了籍发到边关去做奴,把人吓得哭个不停,而后又说摄政王宽厚,念她不是有心,便回去好好教导,嫁人之前莫要再出门了。这可不就是关了禁闭吗。” 茭白递了一碗热汤给自家公主。眼看公主接过去,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公主没多问,要是知道是摄政王吩咐过要准备的醒酒汤,还不知道得什么反应。 摄政王宽厚?魏元音不敢苟同,若真宽厚就该当万事都不曾存在,干什么还让相宁王妃亲自来带人走。今后啊,那位郡主还能不能好好的嫁个人就很难说了。 不过,殷予那厮居然肯为她出头,莫非从赵郡走时去庙里烧的那炷高香终于起作用了? “回去以后,从行礼里把那几张酒方子掏出来,装个好看的盒子送肃王府去。”魏元音想了想,又道,“再添两坛月白腌的酱瓜。” 左右月白她们再过几日就到了,损失两坛酱瓜虽然肉疼,但是殷瑶既然如此帮她,也值了。 “咦?”茭白还以为自家公主头一件想着的是先给摄政王送谢礼,没想到竟先给肃王府预备上了。 魏元音有些懒洋洋:“我听父皇说,肃王向来治下严格,他家下人碎嘴,想必是阿瑶有意命人泄露给你听的。” 主人家说太多不合适,让下人透露几句,再合适不过。 茭白却注意到,公主殿下已然能很自然地称康乐郡主一声阿瑶了,向来心中觉得愈发亲昵,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这盛安还是太寂寞了,有个伴会好过很多。 “徐家姑娘对公主也很不错。” “徐茵茵?”魏元音挑眉,这个名字她记得牢,端看表面反正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是还不错,可是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送了。” 她觉得值得送的,和别人确实不一样,金银珠宝都显得俗气,就喜欢些吃食玩意儿,若别人也喜欢,那就刚刚好,比如肃王府。 只是,徐茵茵那里 她很犹豫。 大昭的宰辅有两位,左宰辅苏文,身上还有个侯爵,既有官位,又是江远侯。相比之下,右宰辅徐岩就显得不是那么起眼了。 魏元音在背东西的时候,也没刻意关注他家女眷的爱好,于是现在就很尴尬。 “不如”茭白建议道,“请康乐郡主和徐小姐来宫里喝茶吧,定在月白她们到位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四十三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再没什么比这两样更重要了。 “当不当姑子不知道,只是你说的这两样确实没了。”殷瑶见到少女这番模样就想笑, 有时候竟觉得和阿玄一样,那般带着童趣, 旁事也不关心。 “哦。”魏元音十分理解地点着头, “那就是要她带发修行了, 也对, 出了家相宁王府面上也过不去。” 殷瑶低头一瞥, 便见少女指尖有些红:“你懂得倒是多。” 她摸了摸魏元音的暖炉, 果真没有自己的热, 指尖都冻出了些许凉意,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塞了过去,两人的手炉调了个过。 偏偏魏元音也不知道在愣什么神儿, 半点都没反应过来, 再看自己手里的暖炉换了模样时, 心里就是一暖。 “有机会了, 带你去赵郡啊。” 她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对她好的不得了,就像殷瑶一样, 他们应该相互认识一下。 两人走到梅园里头,还没绕一个小弯,殷瑶便笑了笑:“宴上汤汤水水喝多了, 你在前面的亭子等我下, 我去方便。” 魏元音也没多想, 随口道:“不用我陪着?” “你当我同你一样?”殷瑶笑着安抚了下,“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少女应了下来,却等殷瑶走得不见影了才想起来该帮她拿着手炉,不然多不方便,等追出去几步却不知她究竟朝着哪个方向去了。这梅花林里遮遮掩掩弯弯绕绕的分不清路,她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只好朝着约好的亭子去。 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小层,落在灼灼红梅上平添几分凌然。 魏元音捧着手炉,裹在同样大红色的斗篷里,小小的一团,看着这红梅雪景一不留神便痴了。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殷瑶回来了,一面笑着回头,一面指着不远处的一树梅花。 才扭过头,笑意便凝在脸上。 来人同样是一身玄衣,滚白毛边的玄缎斗篷上拿同色线绣了祥云花纹,一身气质内敛,玉树临风。而魏元音同他站在一起也直到他的胸膛。 她默默地收回手,将自己牢牢裹住,神色郁郁地喊了一声:“叔爷。” 殷予简直要被这一声‘叔爷’气笑了,从五年前见第一面,他就不想听这声‘叔爷’,随后亦是纠正了几遍,已经几年没有听过,如今闹了脾气却又叫了出来。 想必,在她心里也仅是把自己当叔爷的。想到这里,不禁眸色微沉。 魏元音见到殷予的面色不太好,稍微瑟缩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打扰了他赏梅,也顾不得什么先来后到和要等殷瑶了,直接就想匆匆请个安离开。 殷予却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递到魏元音眼皮底下一个锦盒,淡淡道:“新年礼。” 他知道,赵郡那边的那帮人一直都有给她送年礼的习惯。 从湘州回来时遇到一伙儿来大昭做生意的胡商,专门卖些小玩意儿,当时他看了就觉得魏元音大约会喜欢,于是买了许多,这一套他特意命人把上面带着胡商特色的花纹给抹了,找能工巧匠绘了一套新的上去。 因不知道该怎么给她,才给殷瑶信儿让她把人约出来。 老远,他就看到娇小的少女杵在梅林里,身上的颜色就和梅花一样夺目,再搭配着雪景,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焦灼,他还想再看一会儿,却也知道时间久了,殷瑶也该回来了。 却没想到,自己上赶着来送东西,回报自己的便是一声‘叔爷’和如避虎狼般的逃离。 魏元音看到锦盒时候怔了怔,没想到才和这位摄政王吵了架还能收到新年礼,她略带惶恐地接过东西,和暖炉一起搂在怀里,然后含糊地道了声谢。 “多谢叔爷。” “你觉得我很老?”殷予终于忍不住,开口便是反问。 很老?当然不,倘若摄政王这都算老,那这满朝文武都要老得掉渣了,可魏元音却也不能直白地把话捅出来,只能摇着头又喊了声‘摄政王’。 “拜见摄政王。”殷瑶其实早就回来了,在暗处等着殷予离开,却没想气氛变得不大对劲。 “阿音。”她拉了下魏元音,把自己怀里的手炉放在一边,帮她拿着锦盒,好让她好好抱着暖炉。 殷予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人:“嗯。” 他转身要离开,脚下却忽然停下来,又扭头看了魏元音一眼,想着她素来没什么戒心,自己只好多提点几句,便是不把前世的事情抖落出来,也该让她小心。 “那个薛子期,他父亲曾经是魏将军身边的军师,后来不知为何,嘉文三十六年的时候下江南从了商。” 嘉文三十六年,恰好就是敬询太子和魏将军和西秦死战到底的前一年。 魏元音神情恍惚了下,殷予已经离开,只剩下殷瑶扯着她的袖子一脸关心。 “我没事。”魏元音轻轻摇着头,“嘉文三十六年的时候我才五岁,对父亲身边的人大多没什么印象。” 知道了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太大。可是她也知道,薛子期绝不是无缘无故找上她,她不认得对方,可对方却一定知道她。 让殷予搅和了一番,魏元音也没什么心情再赏梅,更遑论回到宴会上了,只拉了殷瑶回了回音宫,再让露白和前头去知会一声。 她和殷瑶坐在一处,‘啪嗒’打开了殷予给她的新年礼,只见里头是个圆乎乎的木头娃娃,上面绘着个小女娃,红衣双髻,看上去便觉得讨喜的紧。 “画工不错,只是为何不直接雕一个娃娃出来再绘上涂料。”魏元音满脸好奇地把东西拿出来,却没成想这娃娃下面是空心的,滴溜溜从里面掉出来了好几个。 魏元音和殷瑶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掉了一地的木头娃娃捡起来,一一摆在桌子上,才发现这一溜从大到小具是一样的,只表情不同,有眯眼的有大笑的还有红了脸的,具是精致,越小便越可爱。 她把这套娃娃一个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一个套一个的,究竟是什么,倒是有些趣味。” 殷瑶皱着眉想了会儿,才道:“我从书上见过,这叫套娃,是胡商的玩意儿,上面绘着的也该是胡人的面貌,少见这样喜庆的娃娃。” 若是仔细看,活脱脱是缩版的魏元音,想必是摄政王让人把之前的画给磨了。 魏元音也不把套娃套回去,直接围了一个圈,笑着看着看着就推给殷瑶叹道:“若是一家团圆也该这般热闹。” 殷瑶瞅着,心里微酸,也不知道她这八年怎么过来的。 当年的事情她听的不多,只知道当年魏将军出了事情以后朝中有很多人想要接济c抚养魏元音,但身为外祖家的靖国公府毫无动静,渐渐让人们看清了态度,有不想得罪的,便歇了心思。 今上当时还没被立为太子,听说了魏家还有个小姑娘便在朝堂上笑呵呵道:“大哥和魏将军是至交,魏将军待我如亲弟,他的女儿便交给我来养吧。” 先帝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从此魏元音便成了皇家的养女,被封为了公主,还把赵郡给她做了封地。 今上疼她,从她六岁起就在赵郡陪着她,即便被立了太子也没挪地儿,直到先帝久病沉疴准备传位,才堪堪赶回。等到登基以后,便又急匆匆地回赵郡看她,却没想竟未把人接回来。 殷瑶心里怜惜魏元音,可却不能在宫里拖着时间不走,眼看就要到了宫门落栓的时候,她便起身告辞。 魏元音没有丝毫不快,笑嘻嘻道:“我送你一截,也好去乾安宫陪父皇守岁。” 太后歇的早,这偌大的皇宫,三更半夜有心折腾的也只有他们父女两人了。 把殷瑶送到宫门附近,她走了小路去了乾安宫。大总管长福早就等在了宫门外头,见到她来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迎上来:“殿下怎没多带几个人。” 魏元音笑道:“总归是在宫里,我又迷不了路,劳烦公公惦记了。” 长福自幼跟在殷承晖身边,知道这父女两个都是和气又随意的人,也不再多说,引着魏元音就朝里头去。 殷承晖正端着一碟蜜饯啃,看到闺女过来了,便招了招手:“尝尝,徐家送的。” “徐家?”魏元音挑眉,“未来母后?” 殷承晖听到这话便是一噎,知道挨了闺女的调笑,遂变了变脸色,随即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亦挑眉笑道:“我家音音出了正月便十五了,父皇一直想给你物色个好人家,不如说说你心里的条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四十四章 亲,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殷予有个习惯, 心绪不宁的时候会摩挲腰间的玉佩。 玉佩不见了, 王爷在摸腰带。 路遥得出这两个结论后, 只能本能控制面部表情,不泄露自己的震惊,开什么玩笑,那块玉佩王爷从不离身, 而且他刚从宫外回来, 有什么政务会让他如此烦乱? 几乎第一时间, 他就想到要问问跟着殷予出去的马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力有任务。”殷予捏捏眉心, 也知道是自己着急了, 消息再快, 也有时差。 “王爷!”明明已是深秋,追来的侍卫却满头大汗, 匆匆跪地, 使得殷予堪堪收回迈进勤政殿的那只脚。 殷承晖身边的侍卫, 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 “祁安公主殿下不见了!” “说清楚!”殷予声色俱厉, 路遥也是面色一凛, 这才刚问起那边的事,就有人报公主失踪。 魏元音倒不是失踪, 她是在跟踪。 她去扔铜板的时候, 离那母子也仅有三步远, 有个细节却是后来回想时才注意到, 那幼童衣服破烂了些,脖子那处,露出了一段嫩白的皮肤。 那绝对不是一个乞儿该有的,哪怕被呵护得再仔细。 再联想到那‘母亲’见自己过去时表情是警惕大过害怕,见到铜板后是松口气多于欣喜。 这种人曾经在赵郡很多见,父皇还是赵王时狠治了番才好。 果然,魏元音按原路返回后,墙角已经是空荡荡,再找捏糖人的老伯询问,他就告诉魏元音,他们前脚刚走那母子俩就敛了铜板往相反方向去了。 万恶的拍花子!她恨恨想着,脚下不停,顺着老伯指的方向就一路追。 “今天遇到了个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好似神仙,可惜,岁数还是大了点,身边还跟着人。” 魏元音追着问了几个路人,才见到女人的影子,一路悄悄地跟,跟到了处破败院子,才找到个矮墙头爬上去,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很显然,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与她搭话的男人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应该是一同进了屋里:“有什么关系卖到北很缺媳妇” 魏元音瞬间觉得压根痒痒得很:“姑奶奶的主意也敢打,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摸了摸腰间,忽然就想起,为了摆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进盛安之前特意换了衣服,连防身的家伙也一并卸了,顿时嘴里发苦,想着去喊官兵,但又怕自己刚扭头离开,这院子里的人也跑了。 一双小拳头狠狠捶了捶墙头:“天啊,孤军奋战。” 捶到第三下,少女眸光忽然亮了起来,沾沾自喜地笑了,从墙头捞起一块砖,然后翻了下去。 这个院子里就垒了了两间土瓦房,实在破得不像样,窗户都掉了一扇,屋门上也是一条一条的大裂缝,随着风晃动几下,看着吓人。 魏元音也不客气,直接抬脚踹了上去,这扇门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仿佛悲鸣的‘吱呀’声后轰然倒地。 她掂着板砖冲了进去,里面的情景却让她愣住,没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匪夷所思地咬了下嘴唇,歪着头:“在另一间?” 魏元音有点不太相信是自己眼花了,但还是踹开了隔壁屋门确认,竟然还是没有人,心下一凉,立刻就要后退出去,结果脚下刚动,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她罩了个牢牢实实。 “原本想放过你,倒是自己找了过来,小妹妹,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四周围上来几个人,各个手里拎着长短刀或斧子。 那抱孩子的女人已经洗干净了脸庞,虽然身上依旧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但看起来也是清秀。 魏元音胡乱地撑着渔网,只觉得沉甸甸的,一时理不到边角处,再仔细一看,这网上坠了满满的金属片,四个角似乎是磁石做的,也牢牢吸在地上。 “放开我!” “捆上。”未首的男人见魏元音有要出来的迹象,让人把她双手捉了,就着渔网胡乱捆上。 旁边的女人倒是皱了眉:“这一张脸蛋,可得小心,别让片子划了。” 她上前将渔网小心地从魏元音面上摘开,刚笑了笑想说什么,就被少女一头撞了个踉跄。 “孩子呢?”魏元音杏目圆瞪,便是一身狼狈,满面怒气,也因美人姿态让人生不出一点恶感。 却刺激地男人们更加垂涎。 为首的男人见状皱眉,抬手将魏元音推进了屋:“老实点!” “你!去把门修修。” 就见两个人合起伙把被魏元音踹倒的木门扶起来挡住了口子,屋内霎时一片昏暗,仅能听到外面叮叮咣咣凿木头的声音。 魏元音瞅着裂开的门缝里透出的光,又扭着脖子想越过肩头看看被反绑住的双手,一声长叹:“这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她背着手蹭去了墙边。 西城区康平坊。 两名青年长身玉立并肩而行,一着紫袍,一穿月白,即便两人面色都十分难看,也挡不住路人觉得赏心悦目。 “自八年前出了那样的事,我以为你好歹知道轻重了,不曾想,连个女孩子都看不住,果真愈发出息。” 殷予这一番话,让路遥都惊悚地垂着头,更遑论是被指责的殷承晖了,他现在除了焦急就是发抖,皇叔发怒了,居然对他说了这么长的话! 摄政王殿下面上冷冽,内心却在叹气,这种性格,难怪最后会走到那番田地。 此时,马力捧着一根裹满了尘土的糖人在殷予面前弯下了腰:“陛下,王爷,属下刚刚捡到了这个。” 他比任何人都紧张,王爷特意留下他看顾公主,没想到,就一个错眼公主就不见了,这下可捅了大篓子,失职,简直太失职! “这是音音的!”殷承晖捏过了糖人,眉间焦色更重,“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前面拐角,属下询问了摊贩,他记得清楚,确实有个同公主一般年纪模样的姑娘,并且给了他几文钱询问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殷予把糖人拿到自己手里,转了两转,眸色凝重:“着令羽林军c京兆府封城搜捕,没有找到公主,任何人不得出城。” “是!”路遥和马力答应的干脆,当下就准备兵分两路去通知羽林军统领和京兆尹调兵遣将。 倒是殷承晖犹疑了:“慢。” 他看着自家皇叔,犹豫不决:“音音的名声” 殷予只给了他一个冷睇,随即路遥便恭敬道:“陛下放心,属下去的时候只说是皇城丢了东西。” 他太明白王爷的心意,所以就没准备告诉别人是公主不见了。 殷承晖尴尬地笑了两声,低着头有些沉默。 “你先回宫。”殷予将糖人裹起来,放进袖口,“我也去寻一寻。” “我也去。”此时的皇帝陛下,就像个犯错的孩子,着急却没有多少分寸,只是急于弥补过失。 “你还没明白吗。” “什么?”殷承晖怔怔。 “抱着孩子的女人。”殷予抬脚向前走,“她最在乎了。” 将不明所以的殷承晖丢在原地,紫袍青年似是闲庭信步,但每一步都很稳,也很快就消失在了皇帝陛下的视线里。 殷予并不算了解魏元音,哪怕是在上一世,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最后才对这个足以让他动容的少女稍微明白了些。 但是很晚了。 他没有看顾好她,也没有看顾好她在乎的一切。 所以当情景重回皇兄临终托孤的那一幕时,他这一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我愿意辅佐承晖,愿意当摄政王。 曾避嫌当一闲散王爷,不清楚皇城下多少汹涌,如今前路艰辛,但绝不畏惧。 他怎么能再让那个小姑娘,承担这许多呢。 想到这里,殷予笑了,轻松并且温暖,倘若路遥和马力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能看到王爷笑,太不容易了! 魏元音觉得,自己的一双手一定都磨出血来了。 可是她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也不知道绳子究竟磨到了什么地步。 之前渔网上的金属片如今也算帮了她的大忙,她找了好几个角度,才勉强让一枚金属片□□墙里,然后用来割磨捆绑住手腕的麻绳。 这些拍花子十分老道,绑的扣又紧又难搞,绳子又十分的坚韧,磨了半天,扣子还没开,她的手已经感觉火辣辣地疼了,被娇生惯养许多年,早就忘记这疼的滋味了,顿时龇牙咧嘴。 她最怕的还不是疼。 以这群人的狡诈,说不定马上就要换窝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四十五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南池郡来的这个考生,家里六个姐姐, 还穷的揭不开锅。” “这个, 五大三粗。” “这个,说好听叫风流名士, 难听点是目中无人。” 翻到薛子期的时候就直接掠了过去,连点评都懒得点。 路遥一条条听下去,脸色也愈加苍白,不是他想找这种货色, 实在是这个年龄还没‘许人’的公子就这些, 毕竟大部分家里从十五六就开始物色贵女嫡妻。 “王爷, 您若是肯把年龄条件放宽一些,倒是有几位合适的。” 殷予将册子合上, 皱着眉注视了一会儿, 才沉声道:“年纪小了不懂事,二十以上都有谁?” 路遥咽了口吐沫:“一共就两位,一个是您。” 冷冷的目光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胸肺, 让他呼吸都结了冰,而后就听到异常严肃的声音道:“另外一个呢?” “徐岩徐大人家的那位嫡子, 徐清和。”路遥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暗卫却干得不算什么暗卫的事儿, 总帮王爷去搞这种感觉很八卦的事情。 “徐清和。”殷予念着这个名字, 陷入了深思。 其实他对苏c徐两位首辅都有几分忌惮。 前世的他没有在先帝临终前接下摄政王这活儿, 于是先帝只好让两位首辅当了辅政大臣。可两位都不算什么蠢人, 即便有靖国公那样的先□□处处为难, 也不该让一个皇朝落败的那样快。 若说对苏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前世时候,他逐渐成了闲散王爷,整日不见人,逐渐远离权力边缘,苏家认为无利益可攀便随便找了个机会顺势退婚。 他看不上苏碧,更遑论让她当王妃,于是三年前就找了个机会,借着太后的手将这门亲事了了。后来的一两年,感觉苏文可能又动了将女儿送进皇宫为妃的心思,可惜太后不喜。 苏家给他的印象,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十分趋炎附势。 但对徐岩一家,他却了解的不够多,印象里一直很低调。徐岩饱读诗书,徐夫人温柔贤惠,儿子具是青年才俊,唯一的女儿娇憨天真。放在盛安里可谓人人羡慕。 让魏元音嫁入这样的人家未尝不可。 但 徐清和?殷予的手指戳着册子:“再观察一段吧。” 他怎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轻易给她定下后半生的幸福。 路遥心中苦笑,折腾了半天合着白费了功夫,他就知道王爷舍不得公主殿下,也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把全盛安的公子哥都给抹了。可要是真的那么不合适,公主殿下又何必回来呢。 正胡思乱想着,马力晃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殷予面前:“属下参见王爷。” 殷予正提笔批改奏折,见到他登时挑了眉,以为魏元音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宫里怎么了?” 马力却低着头:“公主殿下出宫去见那个书生了。” 听到这话,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 魏元音居然又去见薛子期了,她真的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好,她年幼不懂识人,可即便她是公主,也是女儿家,如今若让人三番四次见到去探望一个男人,该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她不知道吗!竟如此不在乎自己。 “王爷”马力轻声唤了下。 殷予回过神,再一低头,便看到奏折上已经让朱砂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污渍,十分刺眼。 他冷漠地抬起头,把路遥和马力具是吓了一跳。 “王爷”路遥忍着头皮发麻,还是帮同伴复述了一遍,“马力说,不知怎的,广平郡主今日竟办了个丫鬟的模样去抓药,和公主殿下碰个正着,两人已经起了争执。” 殷予听毕,低下头继续翻看奏折,看样子是对此事莫不关心。 马力还以为自家王爷是因为前两日公主的话寒了心,不想再多管闲事,对着路遥微微叹了声,寻思着是不是王爷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给调回来了。总在宫里跟着女眷,实在是处处不方便。 路遥却微微摇摇头。 啧,没看王爷虽然一如既往翻看奏折,但却一笔不落,显然魂不守舍。 魏元音看到广平郡主的时候其实觉得很新鲜。按照道理来讲,这位此时应该是关禁闭的,即便是真取消了禁闭,可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也该往家里待着别轻易露脸了。 可如今不但露脸了,还穿得如此朴素。 她想,她对盛安的风俗开始叹为观止了。倘若真大大方方出门也好,弄成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是很难看的。 却不想,广平郡主人家虽然穿着朴素,却一点也没有要低调的意思。进来见到魏元音在同一位靠坐的青年说话,张口便大大咧咧喊道:“魏元音!你怎么在这儿!” 惹得药铺里的人频频看向几人。 他们都知道这位青年为了救祁安公主受了伤,祁安公主来看他似乎也无可厚非,可这位怎么敢直呼公主姓名! 魏元音也不恼火,笑眯眯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许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话让广平郡主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如今这模样不该暴露身份,更不能把时间耽搁在这个养女身上,只得咽下愤恨,冷哼一声便去找人抓药。 广平郡主许是不想拿着方子落了口实,便磕磕绊绊地报着药名。魏元音却注意到,广平郡主每报一个药名,身旁的青年便在软榻上轻轻点一下。 等她抓齐了十二味药,薛子期也点了十二下。 广平郡主拎着药材准备出门的时候还狠狠瞪了魏元音一眼,魏元音不想理会她,薛子期却带着微笑,淡淡开了口:“姑娘,你这副药是治疗外伤的,你家有人受伤了?” 魏元音登时奇怪,以相宁王府的家底,就算家里有人受伤了,也不能让堂堂郡主穿成丫鬟的模样出来买药。如今出现了这种情况,要么是相宁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别人放心不下,只能遣亲生女儿来,要么,就是广平郡主自己有事情。 前者不可能,相宁王不是傻子,真有大事怎么也得找个稳妥的人,明知道姑娘什么脾气还交给事情做,那就自断后路了。 她狐疑的目光投向广平郡主,果然见她神色慌乱。 “你在胡说些什么!”广平郡主气的脸色发白,见薛子期不是盛安的熟面孔便直冲着他发怒:“刁民!是不是魏元音这小贱人教你信口开河的!” 魏元音面色一寒:“郡主,您说话可要考虑清楚。” 她还是给这位没什么脑子的姑娘留了三分余地的,没有直接道破她的身份。可店里的人知道这是位郡主,还办成这副模样,疑似抓了一副伤药的时候,面色都微妙起来。 薛子期不恼也不怒,反而继续缓缓道:“家母常年病痛缠身,不才也学了几分医理,这两日身上亦敷了外药,同姑娘抓的药加加减减,姑娘的药的确是副外伤药。” 广平郡主听到这番话脸色更加苍白,恨不得夺门而出,但又忍不住想强自狡辩几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 青年病弱的样子看起来便让人格外信服,他叹了口气:“在下叫住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姑娘来抓这副药想必是受伤之人血虚,姑娘的方子没背全,落下了一味药。” 他将药材的名字报了出来,又看向坐堂的大夫,谨慎又谦卑地询问着是否如此。 坐堂的大夫早便听出广平郡主报的方子有问题,可是在盛安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便没有阻止,没想如今被一个青年点了出来,只得点头应是,还夸赞了薛子期几句学识渊博。 广平郡主却立刻红了眼眶:“魏元音!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你疯了吗,这么对我你有什么好处。” 被点到名的人一脸莫名其妙:“从你进这个门开始我说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抓错药都不知道,要个病人来提醒。” 说到病人,广平郡主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死死地盯住薛子期:“这是谁,你们什么关系,好啊,魏元音,你竟然出宫私会男人!” 她就是要转移注意力,让人们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不再关注她买了什么药。 魏元音哭笑不得:“大夫,可有什么治疗疯癫病的方子,给这姑娘开一副,银子我来掏。” “魏元音你休巧言!”广平郡主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见到一名官兵跑了进来,立刻住了嘴,警惕地看着他。 哪知官兵进来直接冲着魏元音就去了:“公主殿下,今晨在将犯人转移刑部大牢的时候,为首的那名亡命徒逃了,他身受重伤,府尹听闻您又出宫了,命小的来保护您的安全。” 魏元音还没顾得上追究是谁把她出宫消息透出去的,就见广平郡主直接变了脸色,竟然比之前更慌张,眸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不用了,本宫已经知道犯人去何处了。”她带着冷色,淡淡道。 魏元音自己却是一塌糊涂,低头看去,见他身上穿着华贵,养的珠圆玉润,跟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似的,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小娃娃。 抬眼就看到殷瑶笑吟吟地看着她以及扑在她身上的小男童。 “这是你家阿弟?”魏元音再糊涂也知道,能跟着殷瑶一起过来,还说话带着阿姐,应该就是肃王府的小公子了。 “魏姐姐抱抱。”小男童还以为魏元音认出了自己,张着双手就让魏元音抱他。 魏元音看这孩子天真无比,扭头就把同苏碧那些人的不愉快给忘了,果真蹲下身把男童抱了起来:“小家伙你叫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四十六章 亲, 全部的订阅要达到60才能看新章哦!不然梨子会扎心的~  “这都什么玩意儿, 礼部尚书家的次子,我记得脸上有疤吧。” “南池郡来的这个考生, 家里六个姐姐, 还穷的揭不开锅。” “这个,五大三粗。” “这个, 说好听叫风流名士,难听点是目中无人。” 翻到薛子期的时候就直接掠了过去,连点评都懒得点。 路遥一条条听下去,脸色也愈加苍白, 不是他想找这种货色, 实在是这个年龄还没‘许人’的公子就这些, 毕竟大部分家里从十五六就开始物色贵女嫡妻。 “王爷,您若是肯把年龄条件放宽一些,倒是有几位合适的。” 殷予将册子合上,皱着眉注视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年纪小了不懂事, 二十以上都有谁?” 路遥咽了口吐沫:“一共就两位, 一个是您。” 冷冷的目光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胸肺,让他呼吸都结了冰,而后就听到异常严肃的声音道:“另外一个呢?” “徐岩徐大人家的那位嫡子,徐清和。”路遥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暗卫却干得不算什么暗卫的事儿, 总帮王爷去搞这种感觉很八卦的事情。 “徐清和。”殷予念着这个名字, 陷入了深思。 其实他对苏c徐两位首辅都有几分忌惮。 前世的他没有在先帝临终前接下摄政王这活儿, 于是先帝只好让两位首辅当了辅政大臣。可两位都不算什么蠢人,即便有靖国公那样的先□□处处为难,也不该让一个皇朝落败的那样快。 若说对苏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前世时候,他逐渐成了闲散王爷,整日不见人,逐渐远离权力边缘,苏家认为无利益可攀便随便找了个机会顺势退婚。 他看不上苏碧,更遑论让她当王妃,于是三年前就找了个机会,借着太后的手将这门亲事了了。后来的一两年,感觉苏文可能又动了将女儿送进皇宫为妃的心思,可惜太后不喜。 苏家给他的印象,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十分趋炎附势。 但对徐岩一家,他却了解的不够多,印象里一直很低调。徐岩饱读诗书,徐夫人温柔贤惠,儿子具是青年才俊,唯一的女儿娇憨天真。放在盛安里可谓人人羡慕。 让魏元音嫁入这样的人家未尝不可。 但 徐清和?殷予的手指戳着册子:“再观察一段吧。” 他怎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轻易给她定下后半生的幸福。 路遥心中苦笑,折腾了半天合着白费了功夫,他就知道王爷舍不得公主殿下,也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把全盛安的公子哥都给抹了。可要是真的那么不合适,公主殿下又何必回来呢。 正胡思乱想着,马力晃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殷予面前:“属下参见王爷。” 殷予正提笔批改奏折,见到他登时挑了眉,以为魏元音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宫里怎么了?” 马力却低着头:“公主殿下出宫去见那个书生了。” 听到这话,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 魏元音居然又去见薛子期了,她真的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好,她年幼不懂识人,可即便她是公主,也是女儿家,如今若让人三番四次见到去探望一个男人,该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她不知道吗!竟如此不在乎自己。 “王爷”马力轻声唤了下。 殷予回过神,再一低头,便看到奏折上已经让朱砂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污渍,十分刺眼。 他冷漠地抬起头,把路遥和马力具是吓了一跳。 “王爷”路遥忍着头皮发麻,还是帮同伴复述了一遍,“马力说,不知怎的,广平郡主今日竟办了个丫鬟的模样去抓药,和公主殿下碰个正着,两人已经起了争执。” 殷予听毕,低下头继续翻看奏折,看样子是对此事莫不关心。 马力还以为自家王爷是因为前两日公主的话寒了心,不想再多管闲事,对着路遥微微叹了声,寻思着是不是王爷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给调回来了。总在宫里跟着女眷,实在是处处不方便。 路遥却微微摇摇头。 啧,没看王爷虽然一如既往翻看奏折,但却一笔不落,显然魂不守舍。 魏元音看到广平郡主的时候其实觉得很新鲜。按照道理来讲,这位此时应该是关禁闭的,即便是真取消了禁闭,可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也该往家里待着别轻易露脸了。 可如今不但露脸了,还穿得如此朴素。 她想,她对盛安的风俗开始叹为观止了。倘若真大大方方出门也好,弄成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是很难看的。 却不想,广平郡主人家虽然穿着朴素,却一点也没有要低调的意思。进来见到魏元音在同一位靠坐的青年说话,张口便大大咧咧喊道:“魏元音!你怎么在这儿!” 惹得药铺里的人频频看向几人。 他们都知道这位青年为了救祁安公主受了伤,祁安公主来看他似乎也无可厚非,可这位怎么敢直呼公主姓名! 魏元音也不恼火,笑眯眯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许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话让广平郡主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如今这模样不该暴露身份,更不能把时间耽搁在这个养女身上,只得咽下愤恨,冷哼一声便去找人抓药。 广平郡主许是不想拿着方子落了口实,便磕磕绊绊地报着药名。魏元音却注意到,广平郡主每报一个药名,身旁的青年便在软榻上轻轻点一下。 等她抓齐了十二味药,薛子期也点了十二下。 广平郡主拎着药材准备出门的时候还狠狠瞪了魏元音一眼,魏元音不想理会她,薛子期却带着微笑,淡淡开了口:“姑娘,你这副药是治疗外伤的,你家有人受伤了?” 魏元音登时奇怪,以相宁王府的家底,就算家里有人受伤了,也不能让堂堂郡主穿成丫鬟的模样出来买药。如今出现了这种情况,要么是相宁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别人放心不下,只能遣亲生女儿来,要么,就是广平郡主自己有事情。 前者不可能,相宁王不是傻子,真有大事怎么也得找个稳妥的人,明知道姑娘什么脾气还交给事情做,那就自断后路了。 她狐疑的目光投向广平郡主,果然见她神色慌乱。 “你在胡说些什么!”广平郡主气的脸色发白,见薛子期不是盛安的熟面孔便直冲着他发怒:“刁民!是不是魏元音这小贱人教你信口开河的!” 魏元音面色一寒:“郡主,您说话可要考虑清楚。” 她还是给这位没什么脑子的姑娘留了三分余地的,没有直接道破她的身份。可店里的人知道这是位郡主,还办成这副模样,疑似抓了一副伤药的时候,面色都微妙起来。 薛子期不恼也不怒,反而继续缓缓道:“家母常年病痛缠身,不才也学了几分医理,这两日身上亦敷了外药,同姑娘抓的药加加减减,姑娘的药的确是副外伤药。” 广平郡主听到这番话脸色更加苍白,恨不得夺门而出,但又忍不住想强自狡辩几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 青年病弱的样子看起来便让人格外信服,他叹了口气:“在下叫住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姑娘来抓这副药想必是受伤之人血虚,姑娘的方子没背全,落下了一味药。” 他将药材的名字报了出来,又看向坐堂的大夫,谨慎又谦卑地询问着是否如此。 坐堂的大夫早便听出广平郡主报的方子有问题,可是在盛安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便没有阻止,没想如今被一个青年点了出来,只得点头应是,还夸赞了薛子期几句学识渊博。 广平郡主却立刻红了眼眶:“魏元音!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你疯了吗,这么对我你有什么好处。” 被点到名的人一脸莫名其妙:“从你进这个门开始我说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抓错药都不知道,要个病人来提醒。” 说到病人,广平郡主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死死地盯住薛子期:“这是谁,你们什么关系,好啊,魏元音,你竟然出宫私会男人!” 她就是要转移注意力,让人们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不再关注她买了什么药。 魏元音哭笑不得:“大夫,可有什么治疗疯癫病的方子,给这姑娘开一副,银子我来掏。” “魏元音你休巧言!”广平郡主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见到一名官兵跑了进来,立刻住了嘴,警惕地看着他。 哪知官兵进来直接冲着魏元音就去了:“公主殿下,今晨在将犯人转移刑部大牢的时候,为首的那名亡命徒逃了,他身受重伤,府尹听闻您又出宫了,命小的来保护您的安全。” 魏元音还没顾得上追究是谁把她出宫消息透出去的,就见广平郡主直接变了脸色,竟然比之前更慌张,眸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不用了,本宫已经知道犯人去何处了。”她带着冷色,淡淡道。 话音未落,薛子期忽然抬手握住了那一点剑尖,增大阻力,让袭击之人暂时无法拔出:“公主殿下,快走。” 依然字句缓慢,仿佛没什么紧要。 茭白终于反应过来,拉住了魏元音的左手,自己挡在前面,左右张望了下,片刻便有数人围了上来。 薛子期身后之人猛地将长剑拔出,魏元音上去就把青年推到一边,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条透明又扁平的鞭子,握柄部分用金丝缠了,还缀了珠玉,原本挂在腰间还以为是点缀,不想竟然是一条软鞭。 她是魏家女儿,从小到大也就学了这一件护身手段,教她的叔叔婶婶各个都说她是个女儿家,不肯让她吃习武的苦。也就这一条鞭子,都总忘记带。 虽然不过就是一条软鞭,魏元音却耍的虎虎生风,抽到哪里就将人卷了出去,甚至鞭梢稍微碰到哪个人,就能打的在地上鬼哭狼嚎,也不过片刻,这群人就七零八落。 马力在旁边直出冷汗。 王爷非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这下可好,公主殿下被围攻他都只能在旁边使暗招,还不能被发现,这可废了老大的心了。 茭白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自家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魏元音兴致勃勃的收了鞭子,踩在之前使剑的那个人身上:“说,谁派你来的!” “你这臭娘们害了我们老大,原本还发愁怎么找你,你自己倒暴露了身份。”那人粗俗又带着浓重的口音,骂骂咧咧,“妈的一路跟到你这里,竟然还不能废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