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长城窟》 正文 第一章 黎明之前 冬。 晨风吹开了冷雾，大地一片银白。 晨光熹微，马儿长嘶。 新年将至，这本该是团圆喜庆的日子，可草场上的人们却在心头上掩上了一层阴霾。 马栏边，七八人围着一块雪地，雪还不是很厚，新生的嫩草偶露其间，可血腥味却异常的刺鼻。 一个死人，已被万马踏得面目全非，有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已经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掌柜的，我今早一起来，就发现”年轻马奴的脸已难受的铁青。 掌柜的的脸也铁青：“不必说了，我已知道了，一个重要客人死在了我们的马场。” 掌柜的年纪已不小了，即便他已振奋精神挺直了背脊，可还是有些疲惫的弯曲。 但他的眼睛还和鹰隼一样的锐利，他必定是一个久经风霜磨砺的人，他的手上有着很重很重的黑茧，他说出的话也同样有着很重很重的分量。 “你今早可听见有人呼喊？” “不曾听见，一如既往。” 掌柜的微微点头，年轻马奴说的应该是实话，因为即便是有人呼喊，在奔腾的马群里也不会有人能听得见。 掌柜的不再问一言，只盯着那血肉模糊的死人瞧个不停。 四周的伙计和马奴均嫌恶的悄悄退了一步，若不是掌柜的在此，他们早已躲得远远的了。 掌柜的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一皱。 年轻的马奴立刻道：“掌柜的，您有什么发现？” “没有，不过你们不要怕，我是不会责怪你们的。” 年轻的马奴立刻舒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就像是一团云雾，他心头的阴霾也终于散了。可一个年长的伙计却暗自皱了一下眉头，既然出事了，就不会有这么简单解决的。 掌柜的继续道：“他不是被马踏死的。” 年轻的马奴一愣，道：“为什么？” “因为他死的还不够烂。” 年轻的马奴胃里一阵抽搐，已不敢再去瞧一眼死尸。 “他至少死了三个时辰了，身体早已僵硬，否则万马踏过，他现在只能是一滩泥。” “就算他真成了烂泥，我也能认的出他来！”突然，那个躲到一旁呕吐的女孩回来了，她的脸色苍白，却似乎更添了几分娇美。 一把琵笆，从不离手。 掌柜的目光一闪，道：“馨芳姑娘，我都说了，你可以不必来。” 姑娘咬着牙：“我必要来，我要看看他的死相。” “哦？你认识他？” 这人死的面目全非，单从衣衫也不太好辨认，都被马踏烂了。 馨芳姑娘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愤怒。 “哦，我想起来了，昨夜酒宴后有一个轻薄之徒。” 馨芳姑娘没有再说话，年轻的马奴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死尸，也渐渐的少了一丝怜悯，“呃”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胃，跑到一旁吐去了。 掌柜的沉吟了一下，道：“如果真是他，事情可能又要麻烦了。” 慧芳姑娘道：“死有余辜！” 掌柜的道：“不是死有余辜，而是死有余祸。他是凌风公子的门客。” ‘凌风公子’四字一出，立刻有人一怔，他们害怕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流着恐惧的眼神。掌柜的的交易他们管不着也无从知道，只知常有贵客，能大批大批买马的人非富即贵。 能开马场的也绝对有些势力，平时有江湖来客争好马一掷千金或拔刀相向，他们也从不害怕。 可‘凌风公子’这四个字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一听就要止不住颤抖！ 馨芳姑娘道：“凌风公子又能如何，大小姐岂会怕他，而且这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掌柜的看了馨芳一眼，充满了不善的意味，道：“亏你从洛城来，还如此不了解情况？” 馨芳嗤笑，斜睨着掌柜，道：“大小姐何曾怕过任何人？就算凌风公子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也得给她弯腰鞠躬。” “对！因为她有那个不要命的先生做朋友！”掌柜的瞪着眼睛，突然发了怒，“那先生早已和凌风公子生死不两立了，对吧！” “知道就好，就算这人真是我们杀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蠢女人！”掌柜的握紧了拳头，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是有人设的局？现在这情况我们还能择的清吗？” 馨芳一甩衣袖，道：“哼，如此胆小怕事，老主人真是看错你了，我看你这个掌柜的也趁早不要当了。” “呵”掌柜的摇头，叹了一声，道：“你以为呢？这个马场在下个月初七就要转手给凌风公子了，我还当什么掌柜的。” “什么？！”馨芳惊呼，所有人都惊呼。 这个马场就是他们的家！ 掌柜的望着茫茫一色的原野，骏马都在奔驰着，天地辽阔。 “自老主人辞世后，少主人顽劣不羁，大小姐一人扛起了家业，大小姐牢记老主人遗训：广散钱财，不累富贵。” 掌柜的收回目光，深深的看向了众人，道：“大小姐慷慨，每至年末，大批大批的金银施舍，就连你我亦可分得十数两白银为年资，可她家中常备却从不足百万两。” 掌柜的继续道：“可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这些年来广修水利赈济灾民就算是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大小姐早已经将大部分产业转手。” 掌柜的轻叹：“今年一半的盈利都在那个‘不要命的先生’的教唆下捐给了丐帮，大小姐从无涉足江湖，她哪知道，这是要惹上仇家的！” “那个人可以不要命，大小姐能吗？他敢直接斥令郡主，挑衅凌风，大小姐能吗？” 掌柜的再叹，眼中满是忧虑：“大小姐终究是太年轻了，年轻人喜欢意气风发，喜欢纵横江湖无拘无束，可她哪里懂得，选男人，该选靠得住才行啊！他什么都没有，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要借，满江湖的仇家，没有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要不是躲在天子脚下，他早死了！” 馨芳姑娘微微牵动一下嘴角，道：“你似乎是在说那位先生的坏话。” 掌柜的目光一寒：“说他怎么了？他要是敢站在我面前，我现在就杀了他！” 馨芳微笑，道：“未必是谁杀谁吧。” “死，我也不怕！” 馨芳深深呼吸，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那你说该怎么办？” 掌柜的沉声叹气：“没办法，千事万事都有办法，唯独‘情’字无解。” 馨芳不再说话。 “你早该有感触，你如果不是惹了那个不要命的先生，大小姐怎么会发了怒把你发配到这个苦寒之地来。” 馨芳沉默不言。 阳光已满天。 掌柜的望着满天灿烂的云霞，道：“几经买卖，近些年来大小姐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了，有些人便开始在背后捣鬼，事，还是少惹一点的好啊。” 掌柜的忽然一挥手，道：“收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饮马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一个少年正在长城边饮马。 一处小潭，也不知泉眼究竟在潭中何处，潭边积雪半尺，水凉，薄冰刚刚被敲碎，瘦马却喝得很急。 马渴，一定是赶了很远的路。 少年却很悠闲，遥望长城蜿蜒，在白茫茫一片里一道苍青色的长龙直蔓延到无尽远处，他眼力很好，他甚至可以看见城墙上斑驳的痕迹，数得出大致有几块青砖。 他至少离长城有七八里远。 瘦马喝完了水，“哒哒”的走了回来，这马本该是很疲惫的，可它现在好像更精神了。 只是看上去精神，其实它很瘦很弱，少年的行李虽不多，但一眼看去它绝对无法再驼上任何一个人了，即便是一个孩子也不能。 少年闻声回头，笑了笑，道：“马上就到了，再有十几里就是李牧草场了，到时我们就好好歇一歇。” 瘦马打了个响鼻，在少年身上蹭了蹭。 少年微笑，从马身上拿下了一只葫芦，很难看的一个葫芦，青不青黄不黄。 少年晃了晃，里面似乎是酒，他饮了一口，似乎也来了精神，脚下一动立刻翻身上马。 瞬间，瘦马奔驰而去。 马踏积雪。 晨风迎面，阳光大盛，白雪如诗如画，天地间一片清朗。 李牧草场，你可以叫它：李牧，草场。或者李，牧草场。 因为这里的主人姓李，这里是一个草场c牧场，而它第一任主人也恰叫李牧。 现在，这里的主人依然姓李，只是变成了一个女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看的女人。 如果有一个人能左右一个国家百分之七的经济，那么无论她是男是女，都绝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看她。 但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据说她美的和仙子一样，可绝大多数的仰慕者只看了她一眼，就已断绝了任何非分之想。 因为她太美了！ 瘦马还在奔驰，十余里路途，它竟一点也没觉得累。 少年眯起了眼睛，他的眼力很好，他看见一个女人，一个也和仙子一样的女人，粉红色的衣群，长风似已送来了她身上的馨香。 她在笑，笑的更美。 远方万马奔腾，李牧草场已经到了。 她就站在大门口，一把琵琶紧握在手，就好像是在迎接着这少年一样。 大门前一柱旗杆，一展大旗迎风猎猎，红彤彤，和火焰一样鲜艳，天云似也要被它烧红。 她的脸颊上也有两抹红霞。 少年勒马，他并不认识她。 但在江湖场所中这样的女人却有很多，众侠客对酒当歌谈古论今时，又怎么能少的了女人？ 瘦马长嘶，它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少年翻身下马，它就开始散步，望着远方马场里的骏马来回打着响鼻。 女人突然变得很诧异。 因为只有当人们仔细打量这个少年的时候，人们才会愕然的发现，他绝不是一个少年人！ 只是他的外表很年轻，年轻的让女人们都要嫉妒。 他微微一笑，绝不轻佻，这也不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表现。 但他仍是少年，因为他并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 女人微微笑道：“少侠如何称呼？” 少年道：“随意称呼。” 女人表现的很惊奇，再次打量他，道：“你是来买马的？” 他的瘦马实在是太瘦弱了，来这里来换一匹马也实在太有必要了。 少年道：“或许吧。” 女人愕然轻笑，轻叹一声，道：“那随我来吧。” 女人转身就走。 少年人果然跟上，一路穿过一处很大的院子，他左右看了看，李家的产业纵不豪华也绝不会小气，这里更是充满了一种粗犷的野性之美。 身边，还有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少年淡淡的笑了一下，似感叹抱怨一样的开口道：“难道这里的男人们都死绝了？要轮到你这样一位仙子一样的女人来招待我这样的粗鄙之人？” 女人淡笑，道：“少侠哪里粗鄙，倒是居内之客，不但粗鄙，而且俗不可耐。” “哦？这里已有客人？” 女人叹气，道：“这里常有客人，只是今天这几位太霸道了，吓得我只敢躲起来避避难。” 少年瞬间有了兴趣，道：“不知是何人竟敢如此对待姑娘。” “哎，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我要去见他？” “没办法，掌柜的，马奴，所有人，几乎都被叫去了，你要想买马就不得不去了。” 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道：“我不想买马了！” 女人愕然。 少年轻笑，道：“我去见他们，姑娘你岂不也是要跟着去了，我怎么能让姑娘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女人展颜而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偷偷溜走。” 少年道：“不，你可以躲在我身后。” 女人的脸变得更红了，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少年道：“敢问姑娘芳名。” 女人轻捻琵琶弦，片刻后才小声答道：“馨芳。” ※※※ 他们到了。 一间很宽敞的大厅，大的几乎可以在里面纵马奔驰。 两壁正挂着一副万马奔腾的水墨画，说它是万马也许并不是虚言，这副画从门口一直延到尽头，直到主座之旁。 画中骏马昂扬，而主座上的人却沉静异常。 他并不是主人，而是客人，李牧草场的掌柜正垂手肃立一旁。 这个客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粗鄙，而且很文雅，但少年已感觉到了他内敛的杀气。 可他们好像来晚了，人们都在沉默，而这些人好像就是在等待着这个少年一样！ 大厅有很多人，此刻他们的眼睛都盯向了少年。 馨芳姑娘很诧异，可她没有诧异太久，李牧草场的掌柜的忽然摆手，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那就按说好的办吧。大家回去之后务必少要走动，免得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人们几乎全散了，垂头，心事重重的散了。 少年又来了兴致。 他好像很喜欢管闲事。 很快，这里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诺大的大厅瞬间冷了下来。反客为主的客人端坐不动，他的护卫按剑而立。 掌柜的斜眺了一眼馨芳，道：“你也回去，林江大人的人会一直护卫着你，你最好哪里也不要去。” 林江，就是那个反客为主的客人。 馨芳的脸色变了数遍，看了看少年，少年却好像已经变成了石像，动也不动。 林江的护卫已走了过来，馨芳咬咬牙，转身欲走，少年突然大声道：“慢着！” 馨芳转头，看向他的背影，眼神里已有了感激。 掌柜的的目光像鹰一样盯着少年，道：“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 “你要干什么？” 少年吟笑：“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喝一口酒。” 掌柜的眼神更冷：“找酒这里有，我欢迎，找事这里也有，只怕你饮不下。” 少年微笑：“有姑娘作陪，还没有什么酒是我饮不下的。” “那好！”端坐主位的那个客人，林江，突然高声道：“给他酒！” 他的护卫果然拿了一坛酒给他，少年却不接。 林江目光闪动，道：“你怕了？” “怕你的人污了酒。”少年回头，微笑的看着馨芳，道：“我要姑娘来斟。” 馨芳羞怯垂首，悄悄瞄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恰也在看她。 护卫狠狠地瞧了少年一眼，将酒坛递给了馨芳。 她咬着牙，去桌子边斟好了酒，款步而回，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微笑接过，举杯欲饮，馨芳姑娘的眼神突然一颤，少年手上一顿，向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馨芳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睛微微上视，朱唇轻启：“你不怕它有毒？” “哈哈哈。”少年大笑：“姑娘给的酒，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敢喝！” 一饮而尽！ “啪。”酒杯摔落，少年翻身摔倒。 隐约间他只听见了馨芳姑娘的一声惊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雪夜 夜已至，明月高悬，大地依旧一片银白。 有马蹄声，路很平，但这马车却很颠簸，那只有一个原因：赶车的人很急，而且御术不精。 “嘶！”四马长嘶，人立而起，马车顿时停住。 驾车的是林江，他仿佛见到了鬼一样，死死地握住了缰绳。 “你要带我去哪？”身后有人在轻声问他。 林江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转过身，马车上少年站的笔直，挺如青松。 林江颤着指头指着他：“你没死！” 少年微笑：“我每次喝酒必是豪饮，就你送我的那点酒还不至于让我醉死。” 林江沉沉呼吸，定了定神，冷笑道：“我真该再补上一剑。” “那你下次注意吧，这次你是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少年忽然左右看了看，马车上竟摞有三四个薄棺材和几个裹好的草席，千里月色，旷野空寂，少年继续道：“况且馨芳姑娘不在，我是没心情再和你喝酒的了。” 林江再次冷笑。 少年忽然看向林江，道：“你的护卫们呢？” 林江按剑而起，道：“都被你杀了呀。” 少年皱眉，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棺材，又再看了看林江，林江继续道：“而我杀了你，为他们报了仇。” 少年诧异道：“如此嫁祸？” 林江没有回答，他踏着马车走近了一步，杀意无形，渐渐将少年笼罩。 少年似无所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江还是不答，少年终于向后退了一步，道：“总该让我死的清楚。” “好，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林江的表情被黑夜掩盖，他的眼睛和狼眼一样的锐利，晚风吹得他发丝飞扬。 “我是凌风公子的门客，我们那一队人都是，我们本来就在白马镇，可今天李牧草场的掌柜的匆匆忙忙的叫了我们过去。” 少年在认真的听着。 “同是凌风公子的一个门客死在了他李牧草场，凌风公子的门客何止数千，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死的这个人实在不简单，而他所背负的使命也非比寻常。” “我以前见过这个门客，他叫薛文，是凌风公子面前的一个红人，武功修为虽不算高，但很会做生意。” “他这次来，也是做生意的，就在我得到他死讯的同时也得到了凌风公子的信件，叫我不遗余力的配合薛文。” “说出来你可能不敢相信，他的任务就是替公子谈定买卖，从此李牧草场便不再姓李，预订在年后交割，可薛文立功心切不及与我会合便一人来洽谈此事，不巧遇害身亡。” 林江还在慢慢的诉说着，可是他的眼睛依旧闪烁着饿狼一般的光芒。 他不相信这个少年可以强的无视那杯毒酒。 这种毒药饮之必死，无论你有多高的修为。 他没死，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喝，馨芳姑娘的提醒让他警觉，饮下的瞬间假死避祸。 但此毒之烈，即便不入腹也必定中毒，不会瞬死也会让你经脉滞瘀。 他假死刚醒，还要一段时间发作，所以林江要给他讲故事。 拖延。 “可是马场易主的事情很急，真凶又无从查证，而且我们双方的仇家也都很多，也许是故意有人来阻挠想看我们两家火并的笑话，于是我们谁都不想节外生枝，我也只欲早些了结。” 少年道：“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没错，不过这只能怪你自己太倒霉了些，你一出现才让人突然有了让你替罪的这个打算。” “李牧草场也同意？” “巴不得同意，他比我更急。” 少年微笑，无奈摇头，道：“可惜了我真不是元凶。” 林江冷笑：“不需你是，只要我说你是即可。” 少年点头，赞许道：“我明白，只要我死了，你怎么编故事就都随你了，只要让你家公子不迁怒李牧草场，从此认定薛文之死只是一次意外就可以了，他意外的遇到了我，江湖仇杀而已。” “没错，你很聪明。” “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说。” “李牧草场的掌柜的给了你多少钱？” 林江沉声：“这好像跟你没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钱而已。” “八千两。” 少年顿时不悦，道：“太少了！” “不少了，你死后恐怕只能选择喂狗。” 少年又好像突然变得很失落，道：“那这八千两岂不就都归你了？这算什么买卖。” “呵呵，这钱本来就是给我的。”林江冷笑，“不过你也不会白死，我会帮你杀了那几条狗，给它们也买副棺材，葬了。” “那我岂不是还要和狗葬在一起？” “这由不得你选。” “可你能选，你为什么选我，换个人不能吗？我听说黑了心的衙门杀良冒功时也只需杀些流浪汉穷村民而已。” “我家公子手下自有人有办法辨认，如果只是普通人半点修为都没有是会被一眼看出来的。” “哦？有如此能人，那下次见他，我必要向他讨教讨教了。” 林江眉头一皱：“你认识我家公子？” “不认识。” “那恐怕你也没机会再认识了。”林江的剑已出鞘。 少年仍镇定自若，道：“如果他也死了呢？” 林江嗤笑不语，杀气已出，剑锋闪耀。 闪耀的剑锋只抖了一下，瞬间切向了少年的脖颈，少年还是没有躲，看似也无处可躲。他的剑法的确犀利。 没有声音，没有鲜血喷溅，没有剑斩白骨，林江在眨眼间呆住了！ 一只手挡住了剑，是少年的左手，剑锋仍闪耀，却仿佛被牢牢黏住，一动不能再动。不是被手掌夹住，而是挡，用手背挡！ 少年平静如常，道：“我听说他在洛阳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涉足了一件不该涉足的事。” “再厉害的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特别是他要做的事情还和‘长生’有关。” 少年盯着林江：“寻长生的人往往短命。”顿了一下，“贪财不义的人也活不长！” 突然，少年轻轻一弹指，“嗡”地一响，长剑斜飞而起，晃晃剑光映月交辉，无声无息的插入到了雪地之中， 林江全身猛震，直震的满头冷汗成股留下，愣愣地看着直没入柄的长剑，眼神乱颤。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忽然远方一声马嘶，“哒哒哒”他的瘦马来了，少年纵身一跃，马不停，飘飘落在马背之上，瘦马飞驰，踏雪而去。 只留下林江一人，久久矗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浪子 明月当空，一骑飞逝。 前方有树林，林上积雪如盖。 突然，快马停顿，少年瞬间从马背上摔下，在雪地上滚了三四个圈后仰面闷哼一声，捂着心口蜷缩不动了，面容极其痛苦，隐隐间一片黑气已笼罩在了面容之上。 林江的判断是对的。 只是少年的修为还是略胜鸩酒一筹，可刚刚动手又经一路颠簸，毒气朝向百脉，他终于是压制不住了。 深夜里少年痛苦的呻吟着，瘦马狂嘶，它也在焦急，它似乎是在故意高声以引起附近行人的注意，可这茫茫的雪原之上又怎会有人？ 百里无声，仅此马嘶，声音悲烈，就好像是在为它的主人哭丧。 寒风呼啸卷起雪花如雨，少年挣扎着靠上了一棵大树，艰难伸出右臂：“别叫丧了，酒” 瘦马立刻停下，可是它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点，声虽停，树上一大片雪却晃晃悠悠的被震落，瞬间劈头而下将少年埋了一半。 少年却并不在意，瘦马就更不在意了，它焦急的回头张大了嘴往自己背上挂着的那个葫芦咬去，咬不到，就使劲伸脖子，还咬不到，就开始转圈。 “蠢马” 瘦马停住，似意识到了自己的笨拙，立刻凑到少年身边，不顾身下积雪四腿一收，“噗”的一声趴下。 少年还伸着右臂，瘦马在雪上使劲蹭了蹭，让葫芦离少年更近了些，少年奋力一够，葫芦终于到手。 葫芦一入手少年好像立刻就来了精神，一仰头不管风雪“咕噜噜”长饮不息。 好似这酒，才是能救他性命的良药。 他喝了好久，如果有人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诧异，一个小小的葫芦，哪来的那么多酒？ 他终于喝完了，可他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好转。 瘦马又要叫，少年瞄了它一眼，它立刻顿住。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单手入怀，摸出了一块玉，一块让白雪都要黯然失色的玉！ 不知是浑然天成还是巧夺天工，玉成六角，状似雪花，微微寒气浮动，月光下腾起一片袅袅的白光。 少年看上去很痛苦，可他的眼神更痛苦，他看着这玉，犹豫不决。 终于，他一口将这玉咬到了嘴里。 面上黑气瞬间被雪花白玉牵引而去，少年盘膝调息，瘦马终于松了一口气。 明月无言，时间悄悄而去。 少年的身边竟渐渐开始下起了雪！只在他的身边，身边三尺！ 安静而寒冷的气息一点点蔓延，似乎有声音从少年的口中传来，他含着玉，只能模糊的听见两个音节：孤雪 ※※※ 少年醒了。 可这里不是雪地，也不是树林树林，周围暖暖的，难道真的有人路过雪林救起了他？ 不仅暖，而且香，不是檀香，是女人的香。 少年一睁眼就看见了馨芳。 她的笑容，恐怕是这世上最美的表情，她仿佛牵动着少年的心，少年也笑了。 凡是能给别人带来笑容的人，都是美丽的人。 “是姑娘救的我？” 馨芳点头，发香不经意间钻进了少年的脑海。 他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一只铜盆，一处简易的梳妆台，和她的一把琵琶，就好像是一个温馨的小家。 可这里，只是一个小客栈， 少年突然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 那昨夜，她是睡在哪里的？ “你简直是要吓死我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一只雪人和一匹雪马，好奇的去碰了碰，你就真的要被冻死了。” 少年笑了笑，道：“这里这么暖，我怎么会冻死？” 馨芳白了他一眼：“亏的我白白守了你整整一晚。” 少年起身，左右看了看，道：“我的酒葫芦呢？” 馨芳哼了一下，道：“我救了你，你居然连一声谢也没有？” 少年温柔的笑了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要救我，绝不会是为了这一声谢的。” 馨芳佯怒不语。 少年赔笑道：“还给我吧，有的时候我不喝一口酒真觉得浑身都没力气。” 馨芳仰头：“你不知道女人们都十分讨厌男人喝酒的吗？” “知道，可有一种女人除外。” “什么？” 少年眉头一皱，突然道：“没什么。” 馨芳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脸色渐渐变得低落了起来。 少年真不是一个会说话的男人，她说的那种女人一定是‘风尘女’，而馨芳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这比直接骂人还要让人不舒服。 少年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了一种奇怪的光芒，他又再思索着什么？ 馨芳姑娘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了那只雪花白玉，在手间擦了擦慢慢的递给了少年，道：“我真是白白担心你了，孤雪峰的入世弟子怎么可能要轮到我来搭救？” 她真是担心吗？ 孤雪峰的功法全以《雪行引》为道基，孤雪峰的人会被冻死？ 少年沉默不语，因为在女人面前太聪明了，恰是一个傻子的表现。 “孤雪峰，大名鼎鼎，多少人听见了都会闻风丧胆，哎，真是羡慕，你居然是孤雪峰的人。” 雪花寒玉，就是孤雪峰的身份铭牌，任何人做不得假。 少年接过，用双手揉搓，似也很爱惜，叹声道：“如果我说，这是一个女人送给我的，你信吗？” 如果少年的脑袋不是被冻坏了，那他实在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另一个女人，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馨芳姑娘失落的轻叹：“我信不信又能怎样，你们这些人的世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又再沉吟。 忽然，少年像是已想通了什么，深深的凝望着馨芳，道：“姑娘，怎么称呼？” “啊？”馨芳怔了一下，随即神色竟变得有些哀怨，道：“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曾记得。” “我从不记得名字，就好像我也没有名字。” 馨芳道：“你真的没有名字？” “没有。”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馨芳刚一说出这句话就已后悔，不会有人没有名字的，他只是在撒谎，一个人的名字，没必要向一个不需再有交集的陌生人透露。 自己就是那个和他没有交集的人。 少年却立刻道：“我是个浪子，你可以叫我‘小浪’。” 馨芳姑娘的眼睛里突然放出了光，一个独有c专属一人的称呼。 她故意皱了皱眉，道：“你记不得名字，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少年微笑，道：“我记得你身上的芳香。” 馨芳瞬间羞红了脸。 少年继续道：“所以，你叫芳心。” 馨芳的眉真的皱了一下，道：“你果然是个没记性的人。” 少年笑的更灿烂，道：“其实，你才是那个最没记性的人。” “啊？” 少年伸出右手，道：“我要的是葫芦，你给我的却是雪花玉。” “葫芦？” “喝酒的葫芦。” 顿了一下，馨芳才愕然醒悟，道：“叫你的蠢马叼走了。” 少年眉头一皱，道：“那马呢？” “楼下马槽里吃早饭呢。” 少年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馨芳，渐渐的那目光变成了凝视，半晌，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馨芳慢慢展颜，道：“你居然说了谢谢。” 少年微笑。 馨芳微笑着轻轻叹气，道：“可惜，不是我救的你，而是你自己。” 少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 馨芳轻轻抬头：“说吧。” 少年肃然，道：“你为什么会在深夜里经过那条路？” 馨芳垂下了头，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其失落，道：“因为我已被人抛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前因 “前夜，一个叫薛文的人来到了李牧草场，第二天清晨他就死了，李牧草场并不想承担，可是总要有人来为他的死来负责。” 少年道：“这个人就是我。” 馨芳叹气，道：“还有我。” 馨芳仰头哀怨的看着少年，道：“前夜薛文非礼于我，无论如何我是撇不清干系的，替罪羊也是要有杀人动机的。于是就是你，一夜饮酒，喜欢上了我，一怒之下为我出头杀了薛文，又在昨天杀了赶来调查的林江那群人。” 馨芳缓缓垂下了头，继续道：“在你喝下毒酒之后，计谋已定，我被绑缚，可掌柜的说不忍杀我，便让我逃了，呵，我又能逃到哪去呢？” 少年静静的听着，眼神闪烁，一言不发。 “可当我在林子边再次遇到你之后，我就知道。”馨芳抬起了头，眼里发出了炽热的光：“他们错了，全部都错了，他们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惹不起的人！” 馨芳忽然笑了，笑的虽冷却充满了兴奋：“敢惹孤雪峰的人，他们必须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也许，孤雪峰更会迁怒于李大小姐和凌风公子。 孤雪峰，北方最大的一个门派，其势力广盖天宇，传闻当今的皇后就曾是孤雪峰的女弟子。 他们闯下了大祸！ “你错了！”少年突然开口，道：“我不是孤雪峰的弟子！” 馨芳很惊讶，似乎还有一丝的失望。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她竟也忘记了闪躲。 “可是我。”少年的目光与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还是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笑了，少年也跟在笑了。 阳光恰在此时照满了庭院。 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已不重要，他已要报仇！ 也为和他同病相怜的自己报仇！ ※※※ 瘦马吃的正香。 这里就是白马镇，马在这里的待遇很高，无论它长的瘦不瘦。 瘦，吃的反倒更多。 它吃的实在是太香了，连少年都忍不住偷了它一个豆包吃。 少年拿回了酒葫芦，吃个豆包，还又喝了一口酒。 他忽然向馨芳递去了一个豆包，道：“一起吃点吧。” 馨芳的表情难以形容，他，要我去吃马食？ 馨芳犹豫着伸出了手，眼见就已要碰到豆包，突然转抓为推，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留给他一个人吃吧。” 馨芳尴尬的笑着。 少年顺手又吃了一个，笑道：“它是马，不是人。” 瘦马也回过头龇牙一笑，好似也是在纠正她的错误，馨芳看着它那一嘴黏黏糊糊的东西脸色一变，差点又吐了。 少年道：“不吃点东西？” 馨芳腼然一笑：“不吃了。” 有些女人总喜欢少吃点东西，这样就不会太胖，而有些男人却一定要多吃点东西，因为他要去找人拼命的，他需要力气。 可馨芳还是觉得他不必这样去吃马食。 可一个浪迹天涯的人，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少有。 更何况他还很急，这里是白马镇，这里一定还有凌风公子的食客。 这些细枝末节，他早已不在意了。 他终于吃完了，拍拍手，道：“姑娘，我要回李牧草场，你还记得路吗？” “记得。” “会骑马吗？” “会！” “那我们走吧，它吃饱了。” 馨芳看着这只瘦马，不禁皱眉道：“就它？” 少年点头，已牵出了马。 馨芳犹豫道：“小浪哥哥，你，没在开玩笑？” 少年突然回头，馨芳被吓了一跳，少年凝视着她皱眉道：“这个称呼真难听，换一个吧。” “啊？” “换个称呼。” “那我该叫你什么？”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酒葫芦，道：“就叫我‘葫芦’或者‘酒鬼’，都可以。” 馨芳望着他，原来，他这么随意。 ※※※ 瘦马跑的不快，馨芳却一直担心它会突然摔倒或突然累死。 她一路上都在尝试着和少年聊聊天，可少年似乎一直有着什么不愿意说的心事，尤其是在谈及‘孤雪峰’的时候。 但她很聪明，能在风尘里活到现在的人都不是笨蛋。 美貌很重要，可智慧才是她们活下去的根本。 所以他们聊的也算开心。 瘦马也很开心，因为它又回到了牧场，这里有很多它的同类，它也需要朋友，或者母马。 李牧草场到了。 或许林江失败的消息还没传到这里。 天已暗了。 这瘦马走的可真是慢。 也许这并不能怪瘦马，因为他们走的是远路c小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人，迂回到了草场的侧面。 天色欲雪，没有明月，真是个干坏事的好天气。 馨芳刚被李大小姐‘发配’过来不久，对这里并不是很熟，但至少可以分辨出大致的位置和方向。 瘦马自己去玩了，少年正眺望着这广阔的牧场。 馨芳道：“我知道掌柜的睡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悄无声息的过去。” 少年凝望着那边的点点灯火，忽然道：“我不想去见他。” “什么？”馨芳又表现的很惊奇“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见一个人。” “谁？” “薛文。” 馨芳沉默了一下，道：“可他已经死了。” “那你一定该知道他现在的棺材停在什么地方。” “知道。” 少年沉默了片刻，道：“他们为了嫁祸，连自己人都杀，做了这么大的动作，我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馨芳忽然笑了，道：“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呢？” 少年也笑了，少年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潜伏 暗夜无形，人迹无踪。 二人悄悄的潜回了草场，依然是穿过了那间很大的院落，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突然一拐，目的地就到了。 阴森，凄冷。 仿佛有鬼魂正在耳边飘过。 馨芳的眼睛左看右看，脚下却不太敢再移动一下。 棺材就摆在正中。 棺材被少年撬开，这个棺材也是少年在马车上见过的那种薄棺材。 棺材里当然是死人。 死人往往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可死人能告诉人的却最真实。 里面的人已看不出人形。 馨芳根本就没往里看一眼，她怕再吐，她本就没吃过什么。 少年却好像很感兴趣，黑夜里的棺椁，一具面目全非被黑暗盖得朦朦胧胧的死尸。 少年先喝了一口酒。 随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伸进了漆黑的棺材里，他摸了一会，他握上了他的手。就好像是对恋人一样的温柔细腻。 他的骨头都碎了。 可皮肤却可以保留下来。过刚易折，柔者易存，这本就是这世间不变的道理。 少年抽回了手，撕下了一块皮。 他眼力很好，不需要火光，他依然看的很清晰。 这块皮上有一块老茧，很厚的老茧，可这块皮不是在无名指上的，而是在手心！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少年的瞳仁紧缩，薛文是个文人，是个握笔的人！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我就说不会有的，我们还是快走吧。”馨芳左看看右看看，人在恐惧的时候总是喜欢左右观望，就好像是在警惕。 “你见过薛文，薛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馨芳立刻道：“死人。” “我是说他活着的时候。” 馨芳还是毫不犹豫：“烂人！” 少年不再问了。 半晌，黑暗更浓，恐惧也更加的近了，有老鼠吱吱一叫，冷风悄悄的吹了进来，血腥的气味到现在也吹不散。 馨芳好像很不愿提及他，这个人很令她讨厌，她似犹豫了很久，才道：“他用剑，一把不算长的剑。” 少年道：“剑术如何？” 馨芳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少年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那晚他喝了多少酒？” 馨芳想了想，道：“大概，七八坛。” 少年笑了：“那他很能喝么。” “可他是喝一半撒一半。” 少年忽然惋惜的摇头，道：“那他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少年又再把手探到了棺材里。 馨芳立刻别过头去，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很快。” 少年还是握着他的手，这次竟更温柔，他又摸到了老茧，这次是在手指上，食指！ 他又去摸虎口，虎口上却没有老茧。 这太奇怪了，握剑的人虎口都有茧，他自己的右手就有很厚很厚的一层。 少年深深呼吸，合上了棺材。 馨芳终于松了口气，道：“快走吧，这里实在是太吓人了。” 少年轻轻点头，似还在思索。 棺材里没有剑。 剑在哪？被林江拿走了？可 他也不记得林江的身上有一把不长也不短的剑。 馨芳催促道：“走吧。” 少年缓缓抬头，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快说。” “最近几天，李牧草场有没有人无故失踪或者回家探亲。” “没人失踪，但却有一人告假回家过年去了。” 年将至，家在附近的人回家过年很正常。 可只有一个？ 少年道：“一个？” 馨芳肯定的道：“一个，只有一个，所以我才记得清楚。” “为什么？” “因为李牧草场里的人，包括掌柜都当这草场是家。” “难道他们自己没有家？” “没有，因为李大小姐总喜欢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奴隶和流浪汉。” “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家住哪里？”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我才来这里不久，但我记得他家在哪。” “哪？” 馨芳继续道：“附郡村。” ※※※ 无家可归，馨芳，大概也是这类人吧。 没有家的人，对于这里唯一一个有家可归的人总是充满了兴趣和关注，所以，她能记住他家乡的名字应该并不稀奇。 附郡村，是村，不是郡。 北方的村都比较小，可唯独长城脚下的村落除外。 南方的村大，是因为那里一直是经济的中心地域，北方却常常是战乱的位置。 但现在已有近千年没再有过战争了。 长城已成了摆设，北方的狄戎已渐渐融入到了中原，长城边，作为两大民族相交的那条线，在历史长河的滋养下自然而然的衍生了大量的人口。 所以这里的村子还算是比较大的。 附郡村背面有座山，叫凤凰山。 叫凤凰山的山有很多，但能驮着长城这条长龙的凤凰山却只有这一个。 长城就从它身上一路绵延，走向天际的尽头。 天光未出，仍是夜。 雪未落，云已将开，月光淡淡。 银灰色的天空，银灰色的长城。蜿蜒无尽的岁月，都不曾苍老过它的面容，可它的使命是否已经完成？ 少年的目光随着长城一路望向了西北。 听说，那边又要有战争了。 他知道这些，是因为孤雪峰。 孤雪峰，就是侠客的代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尘雪 “这个人是最近几天唯一一个离开过李牧草场的人，薛文死后，林江和掌柜的一会面就立刻派人来了这里。” 少年笑了笑，道：“或许，掌柜的当时是想让他来当这个替死鬼的。他当时不在草场，正好可以说成是畏罪潜逃。” 馨芳也笑了：“可惜了，先来了你这个送死的。” 少年又笑了：“送死的没死成，可替死的或许已经死了。” “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人才最好嫁祸，就像是昨天杀我一样，掌柜的和林江派来的多半是杀手，而我的出现又太突然，林江没时间召回他的手下，杀手还是会如期动手的。” 馨芳沉默了。昏沉沉的天色里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 少年安抚了一下瘦马，眺望了一下山脚下的附郡村，道：“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吃点我的干粮吧，明天早上我们再进村。” “好。” 馨芳一点点的嚼着干粮，少年想给她点酒，暖暖身体，她却说自己不喝酒。 少年当然不会勉强，强迫女人喝酒只有流氓才做的出来。 少年靠着瘦马，假寐了起来。 许久之后，天亮了，雪却落了下来。 一片一片，飘飘洒洒，如樱如花，下抵后土，上承天宇。 天地白茫茫，山村宁静祥和。 馨芳早已醒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睡，她独立崖边，遥望着茫茫的天地，雪花已要将她埋葬。 少年悄悄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她静静的不动，她仿佛已可以听见雪落的声音，她已融入其中，陶醉不醒，天地间似真的有一种无声无息的歌唱： “北方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不负倾国城，零落如草木。 人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谁言风尘女，不能入世途？” 风声萧萧，雪花如点，丝丝缕缕的余音正在一点点散尽，广阔而高远的天地也在轻轻咆哮。 轻轻，又何来咆哮？ 少年似不忍去打破此刻的意蕴，默默无声。 雪落也无声。 白茫茫的大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很快的，大雪又再将它掩埋。 一切都了无痕迹。 附郡村到了，一个宁静的村庄。 人们起的都很早，门前对联都已经贴好。新年马上就要来了。 虽然少年和馨芳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要找到他却并不是很难。 因为馨芳还记得他是李牧草场的驯马师，这是个很风光很赚钱的职业，他又是李牧草场唯一一个回家过年的人，李牧草场也很有名，所以一定会有人认得他的。 少年陆陆续续的问过了四个人，这四个人明显都认得那个人，可他们却全都说不认得。 提及那个人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竟都带着一丝慌恐。 少年和馨芳都皱了皱眉头。 可他们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他们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张四哥”。 因为有一个惊讶的失声：“你们是要找张四哥！”，然后他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难道张四哥已死了？ 可纵是在新年前夕死人大有不祥，也不该如此避讳吧。 少年的兴致更高了。 方法总是有的，况且他们已经知道了张四哥这个名字。 馨芳找到了几个滚在雪地里疯玩的小孩子。馨芳长的很漂亮也很温柔，漂亮的女人骗人总是一流的，更何况是骗几个小孩子。 没过多久她就已‘得逞’了。 “你们要找张四叔？”小男孩的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可他们的目光里也流露出了一声恐惧。 馨芳也笑的很可爱：“嗯，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小男孩立刻道：“神仙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去找他啊！” “为什么？” “因为因为”小孩子的眼睛左右瞟，心里一定已怕的不轻。 另一个小女孩子突然道：“因为他已经被狐妖抓走了，他全家都被狐妖吃了！” “什么！” 少年眉头一皱。 小男孩回身责怪小女孩：“不许说，不许说！妈妈说过不让说。” 馨芳轻抚发梢，温柔的笑道：“没关系的，妈妈一定是担心别人知道了也跟着一起害怕，可神仙姐姐是根本不怕的。” 小男孩还在犹豫。 少年很配合的动了动手指，雪花忽然聚合，流萤回绕，变成了七只雪花小鸟，围着馨芳飞来飞去。 小孩子们瞬间呆了。 馨芳微笑，伸出一指，一只小鸟恰落在了她的指尖。 “哇，你真是神仙姐姐！” “这回你信我的了吧，我是不会怕什么狐妖不狐妖的。” 小男孩连连点头，又突然抬头，小鸟正从他头顶飞过。 “噗”小鸟突然炸开，撒下了一捧雪花，落了小男孩一脸。 小孩子却仿若未觉，呆住了。 馨芳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女孩立刻连连点头，道：“嗯。前几天北面凤凰山上闹狐妖，打雪兔的李大爷被吓得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呢，好像是前天还是大前天来着，张四叔买了好多好多的年货骑着高头大马回的家。” “他家都没回就想要去山上看看，他说：狐妖都是女子，都漂亮极了，他们草场也有个女人，他倒要去看一看哪个更漂亮。” 少年微微一笑，馨芳却道：“然后呢？” 小女孩咬着下嘴唇，似有些怕了。 小男孩立刻接过道：“然后他就去了，再没回来过！第二天张大爷和张大娘到处哭着求人出去找，可没有一个人敢去的，我亲眼看见他们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可第二天我就听大人们说：那天夜里他们的房子里发出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声，然后一切声息就都没有了，他们夫妇再也没出来过。” 馨芳追问道：“没人去房子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谁也不敢，直到那天晚上来了三个人，都配着刀剑，地保拦着他们，可他们根本不听直接闯了进去。” 馨芳立刻追问：“然后呢？” 小男孩咧着嘴，眼神颤抖：“都死了，就在昨天早上，仰面躺在张四叔家的墙头上，都冻硬了。” 小女孩道：“是地保爷爷先给他们找个地方埋了。” 少年目光一闪，突然道：“埋在哪了？” “不知道，大人们不让我们去看，也不让我们乱说。” 馨芳轻轻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蛋，低头附耳，轻声安慰了几句，少年却一句也没去听。 他好像又在思考着什么。 在那两个孩子的指引馨芳和少年找到了那个鬼宅。 临近过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怪村中人忌讳莫深。 两个孩子拿着馨芳送给他们的小礼物走了，大雪依旧，这里只剩下了少年和馨芳两个人，风声呼啸，莫名的阴森，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一眼望去只觉一派荒凉。 就连附近的邻居都已搬去亲友家了，他们都很害怕。 可少年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安抚了一下瘦马，一个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少年总该来看一看。 大雪掩门，这里至少已有一段时间没人来打扫了。 空院空宅，竟像是个百年无人的废弃之地。 没有血腥味，大雪已掩盖了一切。 门前有两幅通红通红的春联，格外瘆人。 少年的脚步很轻，积雪上几乎看不出他的足迹。 门已在眼前，他一把就推开了房门。 风雪瞬间灌入。 突然，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啊！”馨芳被吓得惊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隐藏 少年的手指微微一动，灌进的风雪刹那一顿，空气凝结，整片空间就像是突然被一块千斤巨石压住，沉甸甸的。 一股奇异的波动从少年的体内勃然而出。 馨芳瞬间躲在了少年身后。 “吱呀”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是一个男人，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却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他的不悦，充满敌意的不悦。 灰沉沉的雪天，充满冰冷的老宅，一个神秘的男人。 他站在门内，阴影笼罩着他。 可少年的眼神很好，他不但看到了他眼神中的警惕和敌意，更看到了下一瞬的惊愕。 他在惊愕什么？ 少年掸了一掸衣服，一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样子，那股沉甸甸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消弥无踪了。 “把门带上。” 少年很随意的命令这馨芳，馨芳立刻从命。 风雪止住，屋里依旧冷如冰窖。 寒冬腊月不生火炉，这里不是住人的地方。 北方的房子有其特有的格局，也有它特有的建造方式，这样的房子保暖，任外面天寒地冻只要里面有火炉就会暖如春夏。 不燃火，这个人该是不怕冷。 不燃火，这个人该是在躲着什么人。 少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这个男人毫不客气，厉声道：“闯进我家里，反倒问我是谁！” 少年面不改色，道：“你是张四哥。” 这男人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少年笑了：“我是来救你的人。” “救我？” “对，因为你已经被狐妖迷惑了心智。” 少年的话音刚落突然奋起出手，他们离的本不远，少年一把抓向了他的前胸！ 看似已避无可避，突然银光一闪，一把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少年瞳仁一缩立刻避闪。 剑光划过一闪即逝，三根青丝飘飘落下。 门内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少年回身，忍不住赞道：“好剑法！” 男人冷笑，他的剑已横在了馨芳的肩膀上！ 馨芳已惶然变色。 男人的目光针尖一般盯着少年：“想让她活命就站在那里别动。” 少年笑了：“如果我不想让她活呢？” “什么？”男人似吃了一惊，馨芳瞪着少年，她的脸色更白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颤抖不已。 少年微笑不语，身畔气息开始缓缓流转，隐隐间传出了一阵清悦无比的剑鸣之声。 男人全身紧绷，向后退了一小步。他身后就是门。 少年突然抬手，一道剑光霍然而出，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白虹一丈斜刺，风雪激荡，半面房屋荡然无存！ 狂风一卷，原地空空如也。 男人逃了，馨芳也不见了。 少年背过手去，不见其剑，仰头望天，眼中深思，完全没有要追上去的想法。 ※※※ 深夜。 也不知道少年用的什么办法，他竟然找到了埋尸地，林江那三个手下的埋尸地。 雪已经很厚了，瘦马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少年却如履平地。 瘦马走的很慢，他不急，因为挖坟掘墓这种事总是要夜里来做的。 雪已住，月已升到林稍，树林里霜华簌簌，少年到了。 少年轻按雪地，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而出，一阵气浪瞬间吹开了厚厚的积雪，满天飞花，如雾如雨。 瘦马忍不住甩了甩头，抖落一身雪沫。 雪又落定，雪下是三张草席。 天寒地冻挖不开冻土，快过年了地保也不会将他们停在村中。 搁放此处只等来人认领或者衙门来人。 少年又仔仔细细的验了一遍尸。 很蹊跷，他们的身上没有沾染妖气，致命伤都在后心，一剑穿心！ 只是这剑太快，太薄，切断了心脉但还不等血流出来人就已经死了。 少年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因为他的剑不够快，也不够薄。 他并不是很满意，他站了起来，他手腕一挽，清光一震，他的剑终于出现在他的了手上！ 仙剑！ 二尺七寸，朦朦胧胧的清光笼罩着它，让人看不清它的模样。 少年轻轻挥剑，剑气直接破开了死人的腹部。 他再一挽手，仙剑又消散了。 少年蹲下再次寻找，终于在他们的腹部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是一种烙饼，小烙饼。 他已可以确定，杀这三个人的凶手绝对是他们的熟人。 那一幕仿佛就可以浮现在眼前：四个人一起有说有笑，在他们一起吃烙饼的同时，三剑连闪同时刺出，三人连错愕都来不及，立时毙命。 最信任的人，往往最易得手。 此时，一把雪亮雪亮的剑，正刺向了少年的后心！ 瘦马突然惊叫。 少年未动，一股沉重的气息已经轰然而出。 “轰！” 如被陨石击中，周围一丈陷地一尺，仿佛千斤压顶，连轻飘飘的雪花都重的狠狠砸了下来。 剑光也顿了一下。 再看原地，少年已站起来了。 剑光停住了，刺杀的人看着少年，少年也在看着他。 少年道：“馨芳呢？” 这人冷笑：“你都已不要她了，何必问她？” “是她自己要跟你走，我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这人的脸色变了一下。 少年的目光突然像针尖一样盯着他：“你真是张四哥？” 这人的表情突然大变，提剑便刺，剑光如电，手下无情。 少年寒眉一凛，剑出！ 一道涟漪吹开了雪沫，一丈之内仿佛又被巨石压住。 这人的身体也像是重了数倍，可他的动作还是极快的，剑身斜走，向左可取少年左肩，向右可直刺咽喉。 少年的剑却根本不去招架，“喝！”一剑风雪荡漾，左右迷离，“嗷。”不远处的瘦马又一声惊叫。 这人陡然一惊，剑势急转，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他不想跟着同归于尽。 剑势刚变，左手立结‘丑’印，突地，一阵大风平地而起。 大风卷起积雪，两人都不见了，唯一的观众，瘦马，它什么也看不见了。 瘦马急得大叫。 然而大风眯不了少年的眼！ 他还可以看得见对手的剑光，他的眼里突然闪出了火一般炽热的光，“喝！” 一道剑气如一道山峰突破云霄，瞬间破开了飞雪！ 然而这人的剑法竟是如此的刁钻，这刹那间，又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咝”，带下了一丝衣线，留下了一点残红。 少年受伤了！ 可他伤的不重，对手却冲破雪雾被一剑击飞，这人借势飞纵，不到一眨眼就已不见了。 原地残雪飘飘，如落英散花，一点点的落下。 突如其来的一战，又突然结束。 瘦马愣住，少年却持剑不动，残雪已落满了他的头顶。 少年还是没有追上去，因为他不想去追，追上了又能怎样？ 他伤的一定比自己重，否则绝不会立刻遁走。 自己的剑不够锋利，他受的一定是内伤。 他是谁？ 或许真是张四哥吧，也或许是那个已经死了的‘薛文’，也或许谁都不是。 半晌，少年收剑，清光一闪，剑又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荒山上的长城 月光朦胧，远山也朦胧。 少年要去那闹狐妖的山上看一看。 山就在眼前，可要走过去却要费好多时间。 时间一旦闲置，人就会遐想。 少年想到的是一个人，馨芳。 馨芳她一天没有吃东西，天寒地冻里，一连三十多里山路，却面不改色，四肢无碍。 这份修为虽然说不上多高明。 但张四哥的那一剑她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被他老老实实的把剑架在脖子上。 只有一个原因，馨芳认识他，而且信任他！ 这里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馨芳，也是一个神秘的人。 他承认她很美，也很迷人，可自从再遇上她，少年的态度始终有些冷淡。 只因为他是个浪子，浪子是不配，也不该有爱情的。 所谓情话，只是该说的时候说，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的。 情，就像是酒。 可这次却好像有些不同了！ 他开始在意，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在思索的同时，他的脑海里，都是她。 短短一天一夜，他已完全记住了她身上的香气，清馨c芳香。 可他只以为这是他自己是在关心这里离奇的事件。 他想：她一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或者欺骗了他什么。 但他却绝不会怪她。 还是因为他是个浪子，他阅过的女人数不胜数。 女人薄情。 如果一个女人肯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那她一定是傻了。 而如果一个男人去完全信任一个风尘女，那他也是傻了。 他不怪她，因为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孤身一人的女人，想要活命，实在太难。 他本该忘了她，这样的女人也多不胜数。 可他偏偏忘不了。 她的骗术一点也不高明，他也不是一个初涉情爱的少年。 可他偏偏却有些无法自拔了！ 少年突然低头，他的脚深深的陷在了积雪里！ 他竟忘了，他自己是踏雪无痕的。 他本是个无拘无畏的浪子，可从何时起，他的脚步竟已变得沉重了？ 他茫然的摸了摸瘦马的脑袋，又想起了他已故的师姐。 瘦马好奇的看着他，把自己的马腿从积雪里拔了出来。 夜风卷起残雪，扑在脸上也冰冷冷的。 少年皱了皱眉，望了望天色，月升的更高了。 凤凰山已经到了，但要到深处却还有很远。 朦胧的月光下，有一缕更加朦胧的烟气，如果不是少年的眼神特别好，任谁也无法看清。 他看得清，那是炊烟。 山上怎么会有炊烟？ 少年寻迹而望，那里是一段长城，深青色的砖石，绵延的身躯，沉寂在夜色之中。 少年一步步向那里走去。 大雪地里留不下他的足迹，风雪淹没了一切的痕迹。 长城脚下，炊烟更浓了。 他敢确定，这里有人，而且有夜宵。 他饿了，瘦马也饿了，他的肚子没先叫，马肚子却先叫了。 他和瘦马对视了一眼，决定走进去看一看，然后再吃一吃。 长城是御敌的，里面是可以屯兵驻军的，现在这里已经荒废，所以里面要是住着两个连过年都无家可归的人，也没有什么太值得令人惊异的地方。 可一进城内，瘦马就受到了惊吓。 瞪着大眼睛，腿开始打哆嗦，却没敢叫出一声。 少年悚然道：“有妖气！” 手腕一绕，灼灼清光中仙剑再次出现。 他总是不喜欢把仙剑带在身上或背在背上，虽然那样出剑最快，施法也最快。 因为他的剑不是给别人看的，也不想给别人看。 提剑，小心翼翼的前进。 长城里没有木门，只有黑漆漆的门洞。 剑光照亮了前路，瘦马紧紧地跟在身后，一步不敢离开。 这里只是一个小城楼，没有翁城。少年从马道直接走上了城墙，然后从城墙门洞走进城楼。 悄悄潜入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走正面。 这里有月光也有剑光，可反倒让人觉得更恐怖了。 瘦马被吓得够呛，可少年只是警惕，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城楼里的人，或者妖了。 果然，他一进城楼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看上去已经不是很年轻了的男人。 这人似是听到响动从下一层上来探探究竟的，他就站在楼梯口，楼梯下还有微光。 少年突然站住了，仙剑也垂了下来。 瘦马惊在原地，后退两步退出了城楼。 少年默默的看着他，然后，叫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顾青。” 他们似乎是老相识。 顾青惊愕了一刹，也叫出了少年的名字：“穆无忌！” ※※※ “听说你被孤雪峰逐出了师门，我一点也不惊讶。” 穆无忌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 两个人还是站在原地，月光洒进来，洒在了少年脚边，楼下的微光也笼罩在顾青的身旁。 “你没被清理师门可真是幸运。” 穆无忌还是笑笑。 清理师门，就是师长为了公理或名誉杀掉那些本门的叛徒c恶徒。 “听说你风流成性，一掷千金，家财挥霍尽了就开始偷，偷师父的偷师叔的，把师姐们的嫁妆都给典当了，然后把后山的古茶树劈了一半，当柴火烧了烤鸡吃。” 穆无忌还是笑笑。 “可你的师长还是纵容你，你的师姐在你被逐出师门的那一天竟把自己的身份寒玉偷偷给了你，让你在江湖上还可以继续用孤雪峰的名头招摇撞骗。” 穆无忌已经不笑了。 顾青却还在说：“以至于你的师姐刘飞卿在传递七杀令的途中因为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死在了大漠。” 穆无忌的眼神开始变得冷了，冷的和雪一样：“我会为她报仇的。” 顾青也不再说这些了，他只叹了一口气，眼神也很冷：“希望吧，你师姐是我的好朋友。” 这冰冷的眼神似责怪，也似激励，希望穆无忌可以担起自己的责任。 “一定会的！” 穆无忌沉声道：“七杀令不是一块令牌，它既已出，挡它的人都会死，执行七杀令意念的人，都是七杀令的主人！” 顾青看着穆无忌，又看了看他的剑，道：“既然你已经不是孤雪峰的传人，你怎么还留着孤雪峰的传承之剑。” “它已经选择了我，那么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仍然是它的主人。” “千山c暮雪，孤雪峰的两大仙剑。”顾青顿了一下，目光一闪：“听说你的大师伯还没死。” 穆无忌的剑叫千山。他有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大师伯，他大师伯的佩剑叫做暮雪。 他不愿显露他的剑，因为他的剑代表着他的身份。 穆无忌道：“与我无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权之祸 “的确与你无关，因为你已经不再是孤雪峰的人了。”顾青似一直在观察着穆无忌的表情，可穆无忌偏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顾青继续道：“但现在孤雪峰一定已经炸开锅了。” “莫行之，孤雪之星，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他的回归一定充满了传奇，而且我还听说他遇到过真仙！” 穆无忌道：“我没听说。” “求如山，现在还会有谁没听说过？一只僵尸逆天得道，化身金毛犼，弑神杀仙，那时你大师伯莫行之就在山上，死了无数人，天雨将整整一个州都冲垮了，水患到现在都没能解决，在那一场战斗中最后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五个，而其中真正见证了僵尸得道那一瞬间的人就有你大师伯一个。” 穆无忌道：“与我无关，无论是孤雪峰还是长生，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管肯定是管不过来的，如果再不死几个就更糟了。” 顾青笑了：“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吃！” 说罢，穆无忌立即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醉的道：“我已经闻到烙饼的香味了。” 顾青又笑了，道：“那就要看七叶姑娘愿不愿意分你一块了。” ※※※ 城楼下层，有一个可以做饭的地方。 有一个姑娘正在烙饼。 姑娘的动作很小心也很认真，雪白雪白的的发髻比棉团雪球还要轻柔纯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微微颤抖了一下。 穆无忌再无法移开他的目光！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仙女的话，也只配给她更衣递水！ 然后，她缓缓回头，微微一笑，仿佛仙域已临尘，一条雪白雪白的大尾巴轻轻打散了袅袅的仙气。 狐妖！ 顾青颔首，道：“这是我的朋友，穆无忌。” “欢迎。” 只有这两个字，她又回过头去烙饼了。 可你感觉不出她对你的冷落，你也绝对不会觉得不悦，你反而会很高兴。 她和你说话了，她的眼里已有你，她说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她已是我的朋友！ 不，是我已是她的朋友了！ 我还会吃到她亲手烙的饼。 可穆无忌好像已经不饿了，他忘了。 顾青笑了笑，道：“你已经饱了？” 穆无忌似刚刚回过神来，失笑道：“没。” 顾青反问：“秀色可餐，怎能不饱？” 穆无忌道：“如此秀色，谁人敢餐？” 顾青默笑，不敢多言。 穆无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道：“我从没听说过你和妖族有过来往，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姑娘的。” 顾青道：“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这些年行走在草原沙漠，说是行侠仗义，其实不过混口饭吃。” 穆无忌笑道：“所以你就到七叶姑娘这里来蹭饭吃了？” “蹭饭谈不上，只是被救。” “哦？这么惨吗？” “很惨，在遇到七叶姑娘之前，我几乎就是一个死人。” 穆无忌还在微笑，可他的眼神已经开始严肃了起来：“什么人伤了你？” “不是人。” “是妖？” “是妖，古妖，天马！” 天马不是马，而是一种妖兽，很古老的一种妖兽，古老的妖兽实力很强却大多藏在险峻的山林深处，很少有人听说。 穆无忌道：“你招惹了它？” “是它饿了，而我恰巧也受了伤，是它的好猎物。” “那这次又是谁伤了你？” “不知道。” 穆无忌笑了：“我不信，难不成是暗杀？” “不是暗杀，而是我要暗查，可不期而至的对手让我分不清路数也看不出师承。” “暗查？你什么时候也干起了官差的勾当。” “我都说了，你不知道的实在太多，我也说了，我只不过是混口饭吃。” 穆无忌道：“所以有人出钱你就肯办事。” “不止是出钱，而且还出特权。” “那你这是在替官差办事了？” “不是官差，是军队！” 穆无忌眉头一皱，道：“这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什么时候当兵的也要找江湖人办事了？” 顾青面色渐沉，道：“我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也不该跟任何人说，可我觉得你一定能帮上我的忙。” 穆无忌一笑，道：“说吧，反正我也无事可做，可我也未必能帮上忙。” “你能！”顾青的目光一闪，道：“我身有重伤脱不开身，而你，可以替我去调查一下李牧草场！” “李牧草场！” 少年顿时一惊。 “怎么？你去不了？” “不，我只是有些惊讶，那里是李家的产业，和军方的关系特别的好。” 顾青点头，道：“没错，李家和朝廷大有渊源，盘根错节，无人敢动。可现在却不同了。” “为什么？因为她在卖产业？” “不，因为人多，女人多，人多易生事，女人多了就更易生事了。” 穆无忌静听。 顾青继续道：“不提前一辈，只说这一代李家的主事，李大小姐，李大小姐从小就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很美，而李大小姐又视她们为姐妹，她的这些姐妹常有嫁入豪门贵族和将军府邸的，她很大方，她总要陪送很多。 而有些没有家世的年轻人也想攀上李家的高枝，就又有更多的人来求亲。如果成功，这些年轻人不但可以得到了一个能歌能舞如花似玉的娇妻，还多了一份政治关系。从此这些年轻人便如加入了朋党，入对了师门，平步青云了。 久而久李大小姐就有了一个圈子，一个由女人组成的圈子。” 穆无忌笑了笑，道：“而女人恰恰可以掌握男人，间接的她也就掌握了一切。” 顾青道：“可女人多了也很麻烦，李大小姐对权势并不太看重，可这些女人们却很看重，因为她们从小贫苦，于是李大小姐也很头疼。” 穆无忌道：“恐怕这个头疼病并不太好治。” “根本治不好，她想甩手也根本甩不开，女人们心思各异，嫁了豪门有了权势就更加得意，有的人已经忘了形。”顾青顿了一下，突然道：“对了，你听说过神冥吗？” 穆无忌悚然变色，片刻后，道：“再孤陋寡闻也该听说了。” “没错，这个组织空前强大，几乎无孔不入，听说连皇宫大内都有他们的暗线，孤雪峰的七杀令中就有一条：阻杀神冥。” 穆无忌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怀疑李大小姐的人里，已经有人加入了神冥！” 穆无忌皱眉，道：“我虽意外，但这也是情理之中。” “不错，人心复杂，任何人都可能会被诱惑c蛊惑。李大小姐的人中就有一个舞女偷了边关赵将军的虎符！” “丢了虎符？！”穆无忌一怔，道：“这恐怕最低也是个杀头的罪。” “所以他不敢声张，私下里请我暗查寻回。” “有眉目了吗？” “有！”顾青目光闪动，道：“丢虎符的前一夜赵将军接收了一批军马正和李牧草场的人饮酒，第二天一早虎符就不见了。” 顾青盯着穆无忌：“那天晚上有个舞女故意灌他，他喝的太多了，第二天醒来他已经记不清陪他饮酒同眠的那个舞女的名字了，可他还记得她很美，有一把琵琶，而且她很特别，她是唯一一个从洛城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妖之乱 “呵。”穆无忌笑了一下，道：“这个赵右辰赵将军和我有同一个毛病，记不住女人的名字。” 他已猜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馨芳！ “赵将军很急，西北战事将起，最近上峰还将有调兵的倾向，所以我马不停蹄，根据赵将军提供的这些线索，我已经查到了她的名字和其它信息，她叫馨芳。” 果然。 “馨芳是被逐出洛阳的，原因很简单，李大小姐见了她要头疼，不惜大过年的也要逐她离开。” 穆无忌又笑了一下，道：“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或许也可以说，她勾引了一个不该去勾引的人。” 穆无忌居然没有问这个人是谁，而是突然问道：“为什么是勾引。” “因为她不配！” “哦？” “他勾引的这个男人恰是李大小姐的心上人。” 穆无忌皱眉，道：“还有这种事？” 顾青道：“这个人，叫冬晨风！” 穆无忌沉默了一瞬，道：“以前没听说过。” “我以前也没听说过，可现在，他是最大的名人，点清派首徒的关门弟子，求如山上的幸存者。我听说得道的僵尸就是被他一击斩杀的，现在，洛阳城沸沸扬扬，都传言他已得到了长生的秘法！和不死的仙草！” 穆无忌道：“可我听说，是‘纯钧’剑灵自主斩杀的金毛犼，而‘纯钧’恰是初代人皇震慑天地的仙器，被当朝七公主偷偷的带出了宫去。而这位冬先生的心上人又恰是这七公主，而不是李大小姐。” 顾青笑道：“没办法，优秀的男人人人都爱，不是么。” 穆无忌笑叹，道：“希望他能活到那一天吧。” 被‘长生’缠身的人，如果不能长生，一定短命！ 顾青笑道：“听说他很不要命。” 穆无忌道：“听说的东西大多不可全信。” “也对，可你大师伯是亲眼见证过的。” 穆无忌又笑了：“可我从没见过我的这位大师伯，以后也不会再见，因为我的命还很长，对此也完全不感兴趣。” “你感兴趣的还是只有吃？” 穆无忌重重点头：“对！” 突然。 “吃的好了！” 声音脆如黄莺，悦如银铃，仿佛仙乐清新。 狐女七叶端着一只破盆，款款而来。 盆是破盆，可在她手里却好像比金的玉的还要珍贵，还要华美。 她的饼也特别的美，特别的香。 穆无忌很不客气的吃了七八张，然后，他开口问道：“这里怎么会有面？” 七叶道：“是一个老婆婆送过来的。” “老婆婆？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七叶轻抚风鬟，道：“怎么？你是要除妖吗？” “不，我只是好奇，我对什么都好奇。” 顾青吃着饼，沉声道：“好奇可能会让你死的早。” 穆无忌道：“我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从不怕死。” 七叶忽然笑了，笑的更迷人：“好啊，我就喜欢不怕死的男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顾青似有些不悦。 穆无忌却立刻道：“你见过一个叫张四哥的人吗？” “没有。” “那最近你见过其他人吗？” “除了你们两个，我只见过一对老夫妇。” “老夫妇？她们来干什么？” “送米送面送年货，求我把她的儿子送回去。” “那你送回去了吗？” 七叶又笑了：“我根本就没见过，怎么送回去？” 穆无忌皱眉，眼中露出来深思的表情。 屋子里的那个男人一定不是张四哥。 或许，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要假冒张四哥，并要潜藏在张四哥家中躲避什么的人回到了附郡村，他易了容，可他骗得过其他人却骗不过张四哥的父母，偏偏他听说了妖狐的传言，于是突然决定借此发挥，除掉张四哥的父母，从此让张四哥的家变成鬼宅，他再藏身其中无人敢进又合情合理。 实行起来也特别简单，先不回家，藏在一处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妖狐抓走了，夜间偷偷回到家中杀了张四哥的父母毁尸灭迹，再放出绿光吓唬村民。 林江的人来了，也可以肆无忌惮的都杀掉，这些账全会被记在妖狐的头上。 万事皆成。 可唯有一个疑点，这个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会是薛文吗？ 恐怕，这只有找到他本人，再回到李牧草场才能完全解开了。 于是穆无忌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但你在这里的消息也已经被人知道了，我劝姑娘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七叶道：“你是在担心会有人来除妖，杀我？” 穆无忌整了整衣装，起身道：“正是。” “那这恐怕还轮不到他们。” “哦？” 七叶又笑了，上下打量着穆无忌道：“吃了我的饭，你就想这么离开？” 穆无忌眉头一皱，道：“难不成姑娘还有话说？” “我没什么话要说，可你的马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穆无忌一怔：“你说什么？” 突然，“嗷！”穆无忌的瘦马在外面长嚎，充满了恐惧。 穆无忌悚然变色，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顾青悄悄睨了一眼七叶，七叶却已款款而去，去了城楼。 顾青独自叹息。 外面，朗月正当空，夜风在高天下呼啸，林梢起伏，穆无忌的瘦马惊惧的靠在城垛边，如果不是有宇墙挡着，它一定已经掉了下去。 穆无忌立刻站到了它身边，可它还是在抖，抖得背上的行李“当当当”作响。 远方阴风袭来，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已笼罩了这个城楼。 看不见远方具体有什么，却隐约可听见老树倾倒的声音，山势起伏间有一片雪雾伴着一阵低低的兽吼声飘飘而来。 七叶已走了出来，望了望远方，道：“我只是路过这里，一不小心被一只天马盯上了，它并不太厉害，我记得它当年只是一个小妖，它师父是只貔犰，可能他师父已经死了，反倒让它成了气候。” 穆无忌道：“你认识它？” “认识。几次都想杀了我。” 忽然，顾青也走了出来，目光低沉，道：“我也认识它，它很厉害。” 穆无忌道：“你的伤就是它打的？” “一部分而已。” “现在怎么样了？” “托七叶姑娘的福，已经好了一大半。” “那我们两个一起上，有几分胜算？” “三分！” “如果逃呢？” 顾青突然顿声道：“我不会逃！” 穆无忌悄悄瞄了一眼七叶，七叶正在吟笑。 穆无忌暗叹，这顿饭的确不是白吃的，站在了狐女身边，等同是上了贼船，天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七叶微微施礼，嫣然道：“那就多谢二位公子慷慨搭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天马 雪雾如云，已近了，似浪涛一般的压迫力也已近了。 在长城城楼上远望，曾经御敌的古地上，茫茫原野不见敌人，却见敌势汹汹。 风声呼啸，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扑面而来，林木崩倒，无所阻挡，破坏的声音一下下的敲打着人的心神。 穆无忌没有逃，他之所以没逃，并不是因为他已有了必胜的信念，也不是因为他不愿丢下顾青和狐女，而是他逃不了，天马已将他们三个完全锁定。 留下来拼命，能活下来的概率会更大。 妖，穆无忌见过，可这么厉害的妖他没见过。 在人类里，他自问自己不是个弱者，五湖四海的高手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并不多，可在这里他已没有了那种不可一世，也不可战胜的信心。 他能单手接林江的剑刃，只因为他从没把林江这样的小卒放在过眼里。 就算是他的主人凌风公子也一样。 习武之人没有一个是不狂傲的。 求如山有人得道，听说凌风公子也去过求如山，最后勉强逃生，其间和一个妖王死斗过，似乎是不分胜负。 妖王，只是个尊称，但其实力至少已可以与‘纵横’境的修者相比了。 纵横，就是纵横天下的意思。 眼前这个天马穆无忌没有听说过，妖修的世界他也不懂，但他现在已经狂傲不起来了，因为这个时候七叶开口说话了：“他的师父是个妖王，我见过，比它强多了。” 七叶似乎是在安慰两人，可他们却并没有因此获得多少信念。 穆无忌的仙剑绕着流水一般的清光，他的脸色却像秋水一般沉重。 如果凌风公子不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么他至少已经可以纵横天下了。 年轻人之中大家都以‘江湖四公子’为最杰出者，穆无忌本来对此不屑一顾，现在却不得不改观了。 凌风是个偏向于武者的修者，自己是偏向与道者的武者。 而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 这种划分很难理解，却又无处不在，因为它们很像也没有绝对界限，也不必分什么界限。 可在一开始，武c和道，本来是互不相干的，但武太局限，道又太绵软飘渺，人类又是一个充满了创造和欲望的种族。 武，带给人力量和权力，修道而来的神奇又让人看到了永恒的生命。 于是两者的融合势不可挡。 于是修道不再是纯粹的洞悉世界感悟自然人生，而是转向了力量的巅峰。 武术是用来克敌制胜的，无论是剑术刀法，还是操控不可思议的法宝。 而贯彻全身的，是内力c元气c灵力还是一身清气，也都无所谓，只是不同的称谓罢了。 修炼的人也一样，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好事的人喜欢胡乱分类，而人们在力量的运用方式上也的确有所不同罢了。 至于妖族 穆无忌则完全不了解。 也许，七叶会知道些什么。 七叶也正好在给二人打气，道：“别看它来势汹汹，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它个头其实并不是很大，故意撞倒大树就是为了给你们造成些心理压力，可千万别上当了。” 顾青凝神而立，一语不发。 穆无忌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七叶才是在催眠他们两个，然后无知无畏的为她去送死。 七叶说罢又气定神闲的去安慰瘦马去了，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喂它吃饼。 瘦马果然已经好多了。 穆无忌却没有时间去再去看它一眼，冷冷的夜里他握剑的手已攥出了汗。 洪流近在咫尺，天马已到了！ “嗷！” 大地猛地一颤，一道黑影突然越上了高空，卷起无数尘埃碎石，朗月之下投下了一片浓浓的阴影。 雪花如雨，狂风一卷，妖气腾腾，扑向了城楼！ 穆无忌突然出剑！ 浓浓的妖气里他看不见天马的身形，只能看见两道血一样的目光。 天马不是马，而是一种似狗非狗，似马非马的妖兽，雪白的身躯，漆黑的头。 千山的清光就像一只箭一样射向了天空，穆无忌人剑合一，第一回合便是全力一击。 面对一个比自己强的对手只能速战速决，因为你的机会并不多。 不能拖，因为他任何一个瞬间都可能秒杀你。 高手过招往往也是在几招之间就分出胜负，而其中的刹那凶险也只有交手的双方才能知晓。 剑光冲散了妖气，正刺进了妖云里，隐约间刚刚看到天马的一个影子，“嗷！”天马怒吼声不息，剑光突然一暗。 再又一闪。 “咚！” 大地重重一颤，激起雪花如同落水，沉沉的似乎还有山石碎裂的声音，以此为中心淡淡的碎雪像涟漪一样缓缓荡开。 顾青瞳仁在这一瞬突然收缩，穆无忌已被狠狠打落！ 这只天马，绝对已到了纵横境！ “嗷嗷～” 瘦马惊叫，既是害怕也是担心主人，七叶一手按住马头，看着转瞬既至的三丈妖云，也皱了一下眉，道：“顾大哥，你要小心，它没有选择幻化成人形，那它的本命神通和肉体一定会更强。我想它现在虽然还比不上它的师父，可也差不太多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青已迎了上，顾青用的是刀，一把雪亮雪亮的弯刀！ 刀光是全圆的，就好像此刻当空的明月，天马也已扑到了城楼之上，用刀的武者，短兵相接，七叶飞身一纵轻飘飘的提着惊叫不已的瘦马向城下飞去，妖云淹没了城楼，什么也看不清，一块城垛爆碎，穿出战团。 随即她听到了顾青的声音，两个重重的字：“多谢！” 他的刀也和他的声音一样重，看不见妖云里发生了什么，但下一刻却听见了天马极怒的吼叫。 “嗷！” 恰在此时，一道剑光从天马后方斩了过来，是穆无忌。 一剑，仿佛从天外而来！ 剑光掩住了月色，穆无忌狂吼，“啊！”他的声音震的山林簌簌，他果然是个不要命的人。此刻若想要命，就必须敢舍命，这是每一个有胆气之人该有的选择。 “嗷！”天马正在发狂，一道狂风瞬起，城楼七丈之内仿佛龙卷霜雪。 “咔！” 一道雷光瞬息劈下，“咔咔咔！”一片雷光从天马身畔奔腾而出，妖云尽散，天马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它果然不是很高大，只有两人来高而已。 雪白的马身傲然而啸，漆黑的头，雪亮的眼睛，在闪电的拥簇下，像是看着奴隶一样的看着所有人。 此刻，穆无忌的剑已落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断城 一剑，天地失色。 长城被拦腰斩断，城下山体也在这等力量之下裂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缝，雪花如水瀑，正向那深黑色的裂缝里流去。 凤凰山，古长城，就这样断了！ 周围冰凉凉的空气似在这道剑气之下被灼热了一瞬，七叶的视线模糊了一下，瘦马已吓得不能动了。 七叶抬头，或是水汽飘散，月亮似一抖。 天地好像也顿了一下。 可战斗是不会有任何停顿的。 “嗷！” 穆无忌的剑还没等收回，天马就已扑了上来。 它没有受伤，穆无忌的一剑奇异的落空了，这一剑只是更极怒了它，雷光环绕，它就像是一个帝王。 穆无忌惊惧的抬首，雷网已当空罩下。 此段城墙瞬间被雷电劈成了齑粉，一片片雪花蒸发无踪。 又看不清了，雾霭雷光掩盖住了一切。 可偏偏有几片雪花仿佛不在这个时空，缓缓穿梭其间飘飘而舞，完全无惧这狂暴的能量波动。 下一瞬，雪花突然转浓，剑光突然一亮犹如骄阳横空，“啊！”清光穿破了雾霭雷光，只见穆无忌长发飞舞，双手提剑斜指北天，毫无顾忌的挥剑一砍，没有防御，也没留余地。 “轰！” 一道清光犹带着丝丝的雷电，像离弦的箭一样被击飞了出去。 林木轰然倒塌，乱石激飞，穆无忌又一次被打飞。 就算穆无忌是钢筋铁骨此刻怕也要摔成铁饼了。 “嗷！”瘦马突然挣脱了七叶的手掌，口吐白沫，撒开蹄子狂奔向穆无忌。 “回来！”七叶一声大叫，瘦马却已经跑远了。 长城已破，瘦马好像是疯了，不顾天马的威慑和满天的雷霆，要越过长城去寻它的主人。 可顾青没有疯，他很冷静，一个身经百战的侠客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发动致命的攻击。 因为决斗，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完成，把握时机才是克敌制胜的唯一关键。 他的刀突然出现在了天马的颈间，圆月一样的刀光，实实在在的斩在了它的喉上，而顾青的身影却是模糊的。 攻击的时候恰是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天马刚刚击飞了穆无忌，它的防御就必有一丝缝隙，穆无忌既已拼了命他就不会让他白死。 天马猛地低头，两道目光就像是两把剑一样，狠狠地刺向了顾青。 一丝血迹出现了天马的脖颈上，可它的喉咙还没有破，天马的目光蕴含了巨大的力量，顾青的眼睛突然一瞪身影猛然大震，“噗。”一口鲜血喷出，身形跌落，一道雷霆瞬息击下，顾青被击下了尘埃。 天马又漠然的看了顾青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雷光长吸，天地静息，但天马那如魔神一般的压迫却不减半分。 风好像都停了，因为雪停了，在天马散发出的气场下，扬起的雪花都不再落下。 战斗已结束。 满山皆寂，只有明月永恒不语。 “嗷嗷～”瘦马惊恐的低声哭叫，它不敢大声，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瘦马跑的并不慢，可它还没等跑过长城废墟，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天马回头，静静的看着瘦马，瘦马全身颤抖，偷瞄着天马，可它还是没有退缩，只是小心翼翼的尽量躲着天马和天马的目光向穆无忌被击落的地方挪动。 看上去很滑稽，却不会有人去嘲笑，现在唯一一个还在站在的人，就只有七叶了。 七叶看了一眼瘦马，然后收回目光望向了天马。 天马也是一样，无视了这个弱小的瘦马，盯着七叶。 七叶轻轻叹了一下，面对如此场景竟仍镇定异常。 “七叶。” 天马开口说话了。 “我师父只是想找你叙叙旧，聊一聊师祖而已，你跑什么？” 它的声音冰冷冷的，没有什么感情。 七叶却好像风情万种，充满了柔情，她轻抚秀发，哀叹了一声，道：“因为你师父实在是没怀好意啊。” 天马却不想多废话：“我的好意你都已经拒绝了，我只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不跟，因为你就要死了。” “呵呵。”天马笑了，嗤笑。 七叶也笑了：“你师父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可你，就更可怜了。你师父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你却必死无疑！” “哈哈。”天马大笑。 七叶却是在微笑，她笑的很诡异，眼睛里发出了绿油油的光：“见过我的人，都得死！” 这句话就像是在诅咒c预言！让人不寒而栗。 呼！ 一阵大风突然吹来，雪花满天飞扬。 天马悚然一惊，再不犹豫，闪电一样冲向了七叶。 七叶看上去很柔软，实际上，她真的很柔弱，可她还在笑，充满了信心的笑。 天马突然慌了，它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它不想再抓她了，它要杀了她，立刻杀了她，不计后果！ “咚！” 如重锤锤地，大地猛然一颤，废墟上碎石滚落，大地上的积雪再次向剑痕裂缝中流淌。 “咚！” 又一声响，更响，远方的山好像也在颤抖。 天马的速度快极了，它相信无论此刻发生了什么它都能在这之前杀掉七叶！ 它身畔是闪电，而它也像是闪电。 眨眼间七叶近在咫尺，它赢定了。可偏偏就在这一刻它忽然恍惚了，七叶还在笑，笑的仍然那么自信。 她笑的真美，美的天地已失色。 就在这时，一片朦胧的月突然落了下来，青月，不，不是月，是刀，圆月一样的刀！ 刀光割向了天马的喉咙！ “啊！”天马悚然惊叫，血光乍现。 青光灼灼，顾青的身影渐渐显露了出来，他竟然还没死！不可能，他绝对死了，天马对自己的攻击有着绝对的信心。而且它已看见了他的尸体落下废墟。 匆忙中略一定神，它恍然发现顾青的气息并不稳，一身焦黑面若垂死，鲜血已浸出了漆黑的体表。 起死回生，装死反击。 这不是很高明的一招，却是很实用的一招，然而顾青的这一刀之所以能奏效更是因为自己的心神不稳，让他近了身。 现在，它只要微微一用力，好不容易活过来的顾青就会死成两半。 可那个震动了大地的声音却在这一瞬间一浪高过了一浪，无形之中已向它的心头砸来。 它的心神又颤。 背后，一声怪异的马叫，一道剑光突然冲破了云霄，正向它刺来。 天马来不及回头，一瞬间的胜负，一瞬间决出生死！ “啊！”顾青发了狂，刀光不退，不顾性命连连向它攻去。 “嗷！”天马长啸一声，雷霆如汪洋海啸一样狂涌而出 只在一刹那，背后的剑光也已淹没在了雷海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见之必亡 夜风卷起了雪花，雪花也带着些焦糊而血腥的味道。 穆无忌狼狈已极，融化的雪稀释了他的鲜血，也濡湿了他的衣裳，而他的剑已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从背后刺进了天马的胸膛！ 天马还在站着，它仿佛不敢也不甘接受这个结局，它还没死！ 可也活不久了。 它想转身，可剑插在胸膛，它无法转身。 但它可以转头，它的脖子很长，它转过了头，可它的脖子也流了血，它的样子极其的诡异。 它盯着穆无忌，眼瞳赤红：“一个人类。” 穆无忌也在盯着它，可从穆无忌的目光里已可以明显感觉出他的疲惫。 穆无忌笑了，惨笑。 天马还要说些什么，七叶忽然走了过来。 七叶还在笑，可她笑的已有些悲哀，因为顾青已经死了，她俯下身默默的轻抚着顾青的脸颊，顾青早已气绝，他的面目都已模糊。 可七叶的还是温情的注视着他，她抚摸的已不再是他的身体，而是那份惭愧。 “你不必这么拼命的，我自己也可以杀了它。” “哈哈。”天马大笑，“别以为你是”七叶突地回头，一双美目一张，一股无声的气势猛然而出，天马立时一顿，硬生生止住。 七叶站起身，目光一直停留在天马的身上：“你师父是蠢货，你也是！” 天马的眼神突然颤抖，它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也或是发自内心的腾起了一丝恐惧。 七叶一步步的向它走了过去，它们离的本就不远，三步，足够了。 天马的气息还没有散，在对手没死之前，是决不能松懈的。穆无忌瞳仁骤缩，猛然抽出了剑，可这时已经晚了，“啊！”天马仰天长啸，一股极其狂暴难以想象的气息从天马的体内爆发而出。 残云风卷，云霄声动，一个‘妖王’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咔！”一道雷霆由高天直落，照亮了整个黑夜。 穆无忌眼前发黑，立刻催动仙剑护住全身，然而这股沛不可当的力量根本不容人去反抗，护体清光犹如风中蓑草，霎时间随着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被打向了远方。 于此之际，穆无忌的意识已迷糊，他艰难的向那闪电的中心望了一眼，隐约中似有一道绿光缓缓升起，就好像最北方的冰崖上，那最神秘最美丽的极光。 孤雪峰的北方，茫茫无际的雪原，偶尔有流星划过，偶尔有极光飞舞。 而传说中，灵魂的尽头也是一片绿光。 纯粹的绿。 他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他觉的自己已经死了。 而那道绿光已切开了那道闪电！ ※※※ 圆月仍在天。 腊月十五，后天就是新年，立春。 穆无忌艰难的张开了眼，圆月当空，却是朦胧的血红色。他的眼睛已充血模糊。 但他还是看见了七叶，或许是闻到的，因为她太香，即便是夜风不动雪花不飞，她的香气也会萦绕你神魂。 “你醒了。” 穆无忌除了听见了这句话，就只听见了马叫，愤怒而疯狂的马叫，可还有些含糊不清，就好像嘴里还塞了什么。 可当七叶说完话之后这个声音就突然消失了，然后，他又有听到了马蹄声。 是瘦马疯了一样的跑了过来，它在穆无忌身体前嘎然站住，打着响鼻，寒冷的夜，由它挡着风寒，突然也变得有了些温度。 它身上有血，滴到了穆无忌身上。 穆无忌虚弱的道：“蠢马” 果然是蠢马，它一嘴的血，不管不顾的使劲舔着穆无忌的脸，舔的穆无忌满脸是血，通红通红，风一吹，还冷的生疼生疼。 穆无忌根本没法躲，没法拒绝。 片刻后，七叶拍了拍瘦马的头，微笑道：“吃饱了？没有就再去吃点，要是饱了就去散散步吧，我和他有些话说，你别再捣乱了。” 瘦马吧唧吧唧嘴，看了穆无忌一眼，穆无忌勉强一笑，瘦马扭头慢悠悠的走了。 瘦马走远了，穆无忌看着七叶，道：“让马吃马肉，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七叶笑了笑，道：“人不也吃人肉吗？” 穆无忌已笑不出。 七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轻轻拂过她的秀发，雪白雪白的秀发如雪瀑泼洒，发香不经意的流淌着。 穆无忌躺在雪地上，盯着她，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出手？” 七叶没去看他，仍在整理着秀发，道：“因为我只有那一招。” 最后一招，就要留在最关键的一刻吗？ 穆无忌道：“可顾青却死了。” 天马失神那一刻，七叶足以击杀它，顾青本不必去送死！ 她回过了头，她的眼睛里似乎已有了泪水，道：“我会记住他的。” “记住？”穆无忌笑了，笑声一顿，他的目光突然像闪电一样盯着她，道：“见过你的人都要死！” 这是诅咒，还是预言？ 她究竟是谁？什么身份？ 穆无忌已没了行动的能力，重伤垂死，他能说话只是因为他还不想松开这最后一口气！ “我也见过你，我也要死吗？！” “不，你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很长寿。” “为什么？” 七叶微笑，眼睛如新月：“因为你没有见过我。” “不，我见过你，现在也在见你。” “你见过谁？” 穆无忌的眼睛里闪着光，凌厉的光：“你，七叶！” “七叶只是个名字，谁都可以叫七叶。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叫。” 穆无忌沉默。 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正因如此，自己可以活！ 七叶忽然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一手捂住了穆无忌的眼睛，用一种极其深远的声音缓缓道：“你没见过我，永远。” 然后她把自己的头发塞到了穆无忌的嘴里。 ※※※ 等穆无忌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七叶早已不知去向，瘦马给他挡着清晨的寒风，斜过的朝阳却正刺在了他的脸上。 穆无忌站了起来，瘦马兴奋的打着响鼻，穆无忌深深呼吸，望着这一片茫茫的山原，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长城已断，残垣断壁，夜风吹雪已将大部分的痕迹掩埋。 他抬了抬手，清风环绕，他的伤都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好！ 这绝对是奇迹，可他却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不认识七叶，也从未见过！ 他牵过了瘦马，走在这废墟上。 他看到了顾青的尸体，焦糊一片，死的不可谓不惨。 只有几块碎砖石将他的尸身略微围住，没有让风雪将他掩埋，这应该是七叶做的。 穆无忌默默的看着他的尸体。他看得出来，顾青喜欢她，所以穆无忌才会去质问七叶。 而七叶却让他失望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会惆怅了，他本是个浪子。 也许是太多年的流浪，让他变了，彼时的那个少年，那个放浪不羁的人已经不再了。 他老了。 累了。 顾青，多少年的侠客，终究是死在了别人的恩怨里。 浪子的结局，要么客死他乡，要么归于沉寂。 侠客，也是了无牵挂，无家可归的人！ 他已没了当年那种绝对潇洒的气度和心魄。 他真的老了。 人生太浅，江湖太深。 曾经，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挥霍，他也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眼光，我行我素，只要快意就好。 可任何事情做多了，都会让人感到疲惫。 仕途如是，盗贼如是，侠客c浪子亦如是。三教九流皆如是。 人都要在变化中追寻稳定，又在稳定中寻找着刺激。 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没有了清光，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不华丽，反而斑驳嶙峋杂纹遍布。 千山，意味着稳重。 它为何选中了自己？ 师父为何又只是将我逐出师门？ 他渐渐的似乎懂得了什么。 朝阳之下，他将顾青葬了，挖开冻的和铁一样坚硬的土石，将他葬在了长城脚下。 这里，曾葬下了多少将士忠骨。他配得上。 临抷上土时，穆无忌发现顾青手臂上系着一根头发，雪白雪白的头发，是七叶的。 也许，是七叶临走前为怀念所留吧。 他是否已爱上了这个叫七叶的狐女？ 值得吗？ 值不值得已不重要了。 至少她曾为其伤心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叛儿 穆无忌走了，他带走了七叶的那根头发，也带走了赵将军留给顾青的印信，一封信和一把匕首。 至于顾青的刀，则永远的留在了它主人的身畔。 阳光渐渐转浓，天地间阳气升发。 穆无忌骑着瘦马正向李牧草场而去，蹄踏积雪，瘦马跑的既不快也不慢，悠然自在，微风吹拂。 他忽然有了种十分畅爽的感觉，饮一口酒，吸一腔清气，他葫芦里的酒似永远也喝不完。 清气澄澄，他的身体也轻飘飘的。 这绝不是重伤初逾的状态，这更像是道法突破后的境界。 多年的沉疴暗疾也一扫而空。 但他不会去寻索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从未遇到过七叶！ 日到中天，又再偏向了西边，瘦马却一点也没有放慢过速度，今天的瘦马神采奕奕。 李牧草场又到了。 一片雪白里有几片嫩绿，嫩绿的原野上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宅院。 少年的眼力很好，他看到了宅院前猩红色的春联，和一个高高挂起的猩红的大灯笼。 然后，他又见到了馨芳！ 穆无忌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异。 她还是站在当时的那个地方，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你回来了。” 馨芳笑的还是那么美。 她的笑依然可以给人带来快乐。 穆无忌笑道：“嗯。” 瘦马却恍惚了，左看看主人，右看看馨芳，似是犹豫了一下，很自觉的走了。 馨芳微笑，转身向里走去。 她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已算准穆无忌会跟来，而穆无忌果然跟上。 馨芳轻轻拨弄她那从不离手的木琵琶，一阵悠远而又幽怨的声音轻轻的笼罩在了两人之间。 “我知道了，你叫穆无忌。” “嗯。”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要是想说，我愿意听。” 馨芳捻住琵琶弦，轻笑道：“我想你一定猜的到，我就不说了。” 穆无忌轻笑：“一个称呼而已，无所谓。” “不，有所谓！” 馨芳突然站住了脚步，重重的拨了一下弦。 馨芳回过头，定定的望着穆无忌，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穆无忌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有名有姓，我叫刘盼儿。” 穆无忌静静的听着，‘刘’字寓意文武，是当朝国姓。 “可教坊司的大姐嫉妒我长的比她漂亮，唱的弹的都比她好，于是她就硬是给我改了名字：杨叛儿。” “名曲《杨叛儿》？” “对，就是它，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 这是一首男欢女爱的曲子，穆无忌听过，而且不止一次。他甚至还可以唱出来：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 感觉很轻佻。 一个风尘女子如果叫这个名字，很会引起人们的联想。 “可再到后来，我又被人改了名字，原因一样，因为我比她们红，我们的名字就像是百年老店的牌子，换了，就会失去名气。 她们改了我的名字我就会少很多恩客，而男人总是薄情的，很快就会忘了我。” 穆无忌道：“改成了馨芳？” “不。那次改的名字既难听又拗口，连我也记不住了。” 穆无忌微笑。 馨芳继续道：“再后来，或许是那位冬先生有和你有一样的毛病，总会叫错我的名字，于是我又被别人改了名字。” 馨芳顿了一下，眨了下眼看着穆无忌，道：“这次，才是馨芳。” 穆无忌道：“也很好听。” “是吗？” 穆无忌微笑。 馨芳黯然的回过头去，继续带路。 “你的名字是薛文告诉我的。” 穆无忌目光闪动，道：“就是张四哥家里的那个人？” “是。我一直以为他真的死了。”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的？” “不，我没逃脱。是他自己走了。” “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馨芳哀叹，她是和穆无忌并肩而行的，从她眼角的余光中穆无忌不难猜出，薛文离开时馨芳难免被占了些便宜，穆无忌没有多言。 馨芳继续道：“但他说，他还会回来找我。” “他还说了什么？比如他为什么要装死，他在躲避着什么？” “说了！” “说了什么？” “他说，他正在躲避一个神秘的组织，神冥！” 穆无忌突然不再说话了，从他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神冥，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薛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无从猜测，可即便如此其中仍然疑问重重。 薛文来李牧草场洽谈交易，人生地不熟，最多也只在这里住了一天一夜，他是怎么找到张四哥做替死的？ 以此推论薛文和馨芳相识也不会太久，他为何会在昨夜放过她，又为何会对她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情？ 难道薛文是已信任她了吗？信任一个风尘女？ 她是风尘女，她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也许她说的都是假话！ 前方是一处楼阁，积雪已扫，春联福字却一张也没有贴上。 这里的人也全没有新年前的喜悦，路上有几个小婢经过也都一副忧患的模样。 馨芳停下了脚步，站在阁楼下仰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再回来。” 穆无忌很少会在这种情况下反问，可这次他却偏偏问道：“为什么？” 馨芳笑了，笑的既可爱又充满了自信：“因为你是猫，一只好奇的猫。” 穆无忌微微一皱眉。 馨芳继续道：“而且是一只有九条命的猫。” “你错了，我不是猫，是人。” 馨芳笑的更甜：“一个像猫一样的人？” “不，人就是人，猫就是猫，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 “对。” 馨芳很惊奇又很兴奋：“真的？” “真的。” 馨芳泯着嘴，犹豫了一下，微微抬眼，道：“现在，我，啊不，是我们，我们正有个大麻烦需要你的帮忙。” “说。” 馨芳摇了摇头，道：“我说的已经太多了，其余的，掌柜的会告诉你。他就在里面等你。” 馨芳指了指阁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女人的谎言 二层的阁楼，里面既典雅又暖和，馨芳没有跟着一起上来。 掌柜的就坐在里面，面前一张桌两杯茶，可穆无忌是喝酒的。 酒葫芦就在穆无忌的手里。 掌柜的笑了笑，示意穆无忌坐下。 可穆无忌也不喜欢坐着，他喜欢站着或者走着。 掌柜的还是笑了笑，站了起来，客人不坐主人也不好独坐。 掌柜的长的很高，一身青布长袍已有些微微发白，他的鬓角也是一片霜白。 掌柜的看着穆无忌，仔仔细细的打量，他的目光和鹰隼一样锐利：“穆无忌。” 穆无忌笑笑。 “为随心意，万事无忌。” 穆无忌还是笑笑。 掌柜的看着穆无忌，看了有好一会，他突然撩起衣袍，屈膝跪了下去！ 穆无忌不再笑了，却没有去扶。 “都是老朽的罪过，让少侠委屈了，无论少侠是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穆无忌道：“杀。” 掌柜的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没有颤抖。 ‘要杀要剐’一般只是一句套话。 可他既然说了，穆无忌愿意当真。 清光一闪，千山紧握。 “因为剐你太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你不配。” 清光将穆无忌的脚下照的一片通亮，穆无忌一步步逼近，掌柜的深低着头，已看见了穆无忌的脚，然后他抬起了头：“少侠，能否听一听老朽最后的一个请求？” 千山已搭在了掌柜的的肩膀上：“我要是不呢？” 掌柜的沉默了，眼神闪烁，千山的光芒照的他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他道：“亦无悔。” “好！” 千山动了，切向了他的脖颈！杀气像寒冰一样刺穿了他的皮肤。 鲜血淋漓，掌柜的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好！”穆无忌又一声赞，移开了千山。 “我听说，你们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掌柜的仍闭着眼睛，沉重的呼吸，片刻后才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深深地看着穆无忌，道：“这个大麻烦，就是馨芳！” ※※※ “这么说，这个虎符真的是馨芳偷的了？” “是，她自己已经承认了。” “你有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穆无忌坐在桌子上一手握着葫芦，一手推开了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向楼下望去。 楼下没人，只有几串脚印。不远处还有几株梅。 “她说，她恨所有碰过她身体的人。” 穆无忌回过头：“所以，她想要让赵将军人头落地？” 几丝已有些昏黄的晚阳从穆无忌身后的窗子里洒到屋内，掌柜的紧锁浓眉，他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她自觉已被大小姐抛弃，所以赵右辰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她抵挡不过，又觉得大小姐不会为她做主，于是她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穆无忌点头，道：“很好的理由。” 掌柜的苦笑，道：“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右辰已经等不起了。” “把虎符还回去不就可以了？难道他还真敢挑战李大小姐？” 掌柜的笑的更苦：“虎符丢了。” 穆无忌皱眉，道：“又丢了？” 掌柜的叹声点头，道：“前天夜里馨芳发现情况不对，也或是想移祸牧场便连夜逃走了，我派人将她的房间，乃至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没有找到虎符。” 穆无忌道：“所以虎符一定在她身上。” “没错，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立刻派人去追，却根本没有追到她的一个影子。” 穆无忌笑了：“那时她正和我在一起，而且就在你的李牧草场里。” 掌柜的苦笑：“可昨天，她竟奇迹般的回来了，一见面她居然就跟我说：虎符丢了，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赵将军不会认为这只是馨芳私人所为，这笔账必定是要算在李牧草场和李大小姐的头上。 穆无忌沉思，酒葫芦微微晃动。 掌柜的看着穆无忌，目光一闪，道：“她总是喜欢用这样的方法让人不得不听她的摆布。” “哦？” “还记得你喝下的那杯毒酒吗？” “记得。” “是她下的毒，就在她接过酒杯的那一刹。” 穆无忌眉头一皱，随即又笑了，道：“为什么？” “因为她想让你死，让我不得不向她妥协，立刻结束对薛文遇害的追究。” 穆无忌目光微闪，道：“凭什么？” “就凭你是一条人命，而林江又不是我的朋友，林江是个贪财的家伙，在馨芳的唆使下，我万般无奈只能答应用巨款消灾。” 穆无忌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 “林江的手下又是怎么死的？” 掌柜的的眼里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知道！” 穆无忌看得出来，掌柜的绝对是真的怕了，他的目光没有了焦距，他继续道：“就在我们三个密谋的时候，突听大厅里一声剑鸣，等我们赶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就都死了，血流成河！” 穆无忌疑惑。 掌柜的继续道：“林江突遭大变，才从刚刚的犹豫变成了极力赞同，他要立刻结束这次旅行，离开这里，无论有什么祸事都丢给我们草场。” 穆无忌道：“所以我就成了替罪羊？” 掌柜的重重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希望你再见她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点。” 穆无忌微笑：“你是不是觉得她在撒谎？虎符还在她手里？” “她若是撒谎也并不奇怪，可如果她真的有却不肯交出来，她才是那第一个倒霉的。我不敢乱猜测，她的行事准则我是无法忖度的。” 穆无忌又微笑，道：“女人心海底针，谁猜中，谁是神。” 掌柜的也笑了，难得的笑：“有你在，我的心可是放下了很多。” 穆无忌眉梢一挑，道：“我能帮你什么？” “找回虎符！”掌柜的的目光突然变得极其锐利，“从上次，林江的人莫名惨死，我就猜测这李牧草场里一直藏着人！” 穆无忌道：“所以你怀疑这次的虎符也是那个人偷走的？” 掌柜的目光闪烁，道：“我不敢乱怀疑，其它的细节馨芳这个当事人会告诉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钝剑 楼下，馨芳还在等着穆无忌。 “掌柜的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晚宴，很丰盛的晚宴。” “不吃了。” 馨芳一讶，道：“不吃了？那你” “睡觉！” 穆无忌不饿，也不想吃饭，自昨夜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再感觉到过饿，精力也异常的充沛，所以他的思维也异常的灵活。 馨芳抿嘴一笑，道：“话可以边吃边说，可睡觉” 穆无忌笑道：“难道不能边睡边说吗？” 馨芳咬着下嘴唇，顿了一下，道：“你不是在说梦话？” “对，就是梦话。” 然后，在馨芳愕然的目光里，穆无忌哈哈大笑的走了。 馨芳只好跟上。 穆无忌的卧房也在阁楼之上，最好的房间。 推开窗，已暗下去的天越来越黑了，远天的几朵云已隐成了暗线。 低头，墙角有一株梅，它的花还在倔强的放着洁白的光亮。 对面的阁楼里已燃起了灯光。 夜至，寒意渐浓，丝丝湿气缓缓飘入屋内，穆无忌关上了窗，回过了头。 馨芳已为他沏好了茶，许是她忽然想起穆无忌是喝酒的，又匆匆去倒酒，穆无忌就静静的看着她，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连眉梢的每一次颤抖都没有放过。 她终于倒好了酒，款款的送到了穆无忌面前，微微笑着，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晚上。 她的手指上不小心滴上了一滴酒，在烛火前闪着透亮的光。 穆无忌笑了笑，道：“有毒吗？” “没有。” 穆无忌又笑了，一饮而尽！ 馨芳很开心的笑了，看着他把嘴角擦干，又再去为他斟酒。 她的动作娴熟而轻巧，她道：“那天为了照顾你没有闲余，直到离开薛文我才发现，我偷来的虎符竟然又丢了。” 穆无忌道：“你把它藏在了哪？” “琵琶里。”馨芳端起酒杯，又拿起了酒壶，一并带到了穆无忌身前，道：“等我想拿出来的时候，它竟变成了一块石头。” 她的琵琶从不离手，可她现在一手酒杯一手酒壶，琵琶就正放在对面的桌子上。 而穆无忌则正坐在窗前的桌子上，酒杯酒壶也被馨芳放在了这个桌子上。 穆无忌道：“你想不出是什么时候弄丢的吗？” “想不出。” “是谁偷的呢？” “也想不出。” “丝毫也想不出？” “想不出。” “难道这里出了鬼？” “或许真的有鬼吧。” 穆无忌又饮了一杯酒，舔了舔嘴唇，道：“鬼不吓人，真正吓人的往往都是人。” 馨芳微笑，道：“那你觉得谁才是这个鬼呢？” 穆无忌放心酒杯，道：“该死却没有死的人。” “谁？你是说薛文？” 穆无忌不再答话了，再次推开窗户，寒风灌入，一个个盆栽纷纷颤抖，馨芳的衣角发丝也跟在扬起。 外面的烛火并不多，月亮完全躲在了阴云里。 穆无忌道：“你对神冥有什么了解吗？” “只听人说起过，忌讳莫深。” 穆无忌点头：“一个无孔不入，无事不为的组织，前无古人，以后也不会有来者。” 穆无忌关上了窗，看着馨芳，道：“孤雪峰已证实了，这次边境争端和求如山的冥鬼事件都是神冥在暗中所为，只要一细思其意图，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馨芳道：“我听说孤雪峰已经出动了七杀令。” 穆无忌的眼神渐渐深沉：“七杀令是为铲除奸佞肃清天地的一道意念，是初代人皇赋予孤雪峰凌驾在律法之上的力量，可如果有一天动荡的局势已让人失去了内心的信仰，曾经的侠情全部都变成了市侩，那么七杀令就会像是一枝没有羽翎的利箭。” 馨芳微笑，又为其斟酒：“你担心的太多了。” “是啊。”穆无忌长叹，又一饮而尽，道：“我已经不在孤雪峰了。” 馨芳微笑：“那是他们的损失。” “不，这是他们的幸运。” 馨芳秀眉微蹙：“为什么？” “因为我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就好像”穆无忌看着手里的酒杯，忽又把目光落在了馨芳身上，“就好像，你总会给这里带来麻烦一样。” 馨芳微微一怔，忽然一笑，如春风袭来：“可是他却赶不走我。” 穆无忌将酒杯放下，道：“你为什么不走？你可以逃的，逃的远远的。你有这个机会，谁都追不上你。” 馨芳的目光突然颤了一下，她的确有机会离开，任何时候都有，她为什么不走？ 难道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因为我不想走。” 她还要再去斟酒，穆无忌的手却还没收回，顺势一探捏住了她的手，冷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掌柜的，薛文还没死？” 馨芳媚笑，看着穆无忌：“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穆无忌的目光就像是钉子一样钉在馨芳的眼睛里。 可她的手可真软，真柔。 穆无忌却并不想怜香惜玉，屋内烛火缓缓晃动，他的手牢牢攥紧。 她的眼神终于动摇了：“因为我一旦告诉了他，我就会死。他并不信任我，如果他知道了薛文没死，他一定会认定这些天里的事情都是我和薛文捣的鬼，我怕是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我绝不会告诉他，可我却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毫无保留？还是已被撞破不得不说？ “而且薛文根本无关紧要，在你被毒酒‘毒死’的时候，薛文还在张四哥家里扮演着他的张四哥，杀林江手下的那些人绝不会是他，这李牧草场里真正的奸细另有其人。” 穆无忌沉默着。 “掌柜的到现在也没杀我只有两个原因，一，不管怎么讲我都是李大小姐府里的丫鬟，无论她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狠心杀我，即便是掌柜的有情有理的杀我，他也要犹豫三分。第二，是因为你！” “他为了限制我的行动，从现在开始，我不能离开你半步。睡觉时也是一样。” 穆无忌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她似幽怨的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没走远，去了他的床上。 馨芳为他铺好了床，这张床是双人床。 她轻轻捋了捋头发，又拿起了她的琵琶。 她的琵琶还是不离手。 穆无忌不再提起酒杯，而是在喝着他自己的酒，他的酒葫芦里也总有喝不完的酒。 杀林江手下的人会不会就是薛文要躲着的神冥密探？ 神冥留在李牧草场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和薛文c馨芳绝对脱不了干系！ 从大局上讲神冥想要挑起战争，那么偷虎符的事情就也说的通了。 馨芳的话有几分可信？她会不会也是神冥的探子？为他们偷虎符，待虎符转移到神冥手中之后，再为她掩护身份。 这个掩护时间不用太长，愤怒的赵右辰很快就会灭掉草场和草场上的所有人。 如果是以前的穆无忌，万事无忌，宁错杀也绝不会放过馨芳！ 可现在，他却动不了手了。 他还在思忖着。 薛文c林江，以及林江的手下，都是凌风公子的人，凌风公子盛气凌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里离洛城虽远，可他门客数千自有人为他分担此等杂事，他的动作也应该快到了。 错综复杂里，只有快刀才能斩断乱麻，可他的剑却是顿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铁骑 “过来睡吧。”馨芳在轻轻的呼唤着穆无忌，“我也有些累了。” “我不累。”穆无忌突然抬起头，一双发光的眼睛盯着她，“而且一点也不累。” 馨芳忽然咬紧了自己下嘴唇，瞟着穆无忌，轻声道：“那你想要个什么？” 穆无忌忽然笑了，笑的很是让人害怕。 穆无忌跳下桌子，一步步向馨芳逼近，道：“我要吃！” 馨芳目光颤抖：“吃什么？” 穆无忌吟笑着，一点点凑近了馨芳，她的发香已经钻进了他的呼吸里。 她紧紧抱着木琵琶，目光更颤。她想躲，却无处可躲，她的指节渐渐发白，已闭上了眼睛。 穆无忌将嘴唇贴近了她的耳边，深吸了一口气，道：“当然是饭。” “啊！” 穆无忌惨叫，而后大笑“哈哈哈哈。” 馨芳猛睁眼睛，她已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你个神经病，刚刚有饭不吃！” 穆无忌摊手，道：“我不喜欢宴席，人太多，女人也太多。”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两个人吃。” “就我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人，我可以不吃，可我却绝不能再饿到你。” 馨芳白了他一眼，道：“算你有良心。” “我不但有良心而且还有贼心，你想看一看吗？” “不想！” “如果不想的话，你就带回两支蜡烛来，照亮了我的脸你就看不见我的心了。” “好啊，你的贼心已经起了！” 穆无忌故意皱眉，道：“什么？竟有此事？” “呸。”馨芳羞怒，一捋秀发，转身赶紧走了，“你要吃什么？我去吩咐。” “什么都行，最好都是你喜欢吃的。” 馨芳不敢多应声，立刻道：“好，我马上回来。”说罢已推开了门。 穆无忌连忙道：“记得给我的瘦马也送点吃的。” “知道了，它可是比你要聪明多了，你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呢。” 脚步声轻袅，馨芳已经下楼去了。 穆无忌目送她离开，而后一翻身就躺在了大床上，大床又软又绵。 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要干什么？他不饿，难道是真的怕饿到馨芳？ 他为什么偏偏要给她单独行动的机会？是真的已经信任她了吗？还是那种奇妙的感情让他做出了别的选择？ 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呼吸均匀而平稳，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像箭一样蹿起，跟到馨芳的身后？监视着她！ 突然！他惊坐了起来。 清光一闪，他已飞出了阁楼。 清光划过长空，他没有去追馨芳，他悬在了虚空中，惊疑的目光远眺着夜空。 他的脚虽然没有接着大地，但他的仙剑叫‘千山’，早已与他心念相通，尤其是今天，他隐隐发现他与千山更加契合。 他可以通过千山清晰的感应到大地的震颤。 一种沉重的声音，从大地深处缓缓透出，有大批的马队正在疾驰而来！ 如此规模，只有军队。 是长城守军，是赵右辰！ 兵贵神速，赵右辰是个不折不扣的猛将，不到片刻，人马已如风至，已静下来的夜忽然喧嚣了起来，灯火乱晃，人声杂乱。 马声长嘶，南作北和，东响西应，一圈点点的火光已包围了这个草场。 不知何时馨芳已来到了穆无忌的楼下，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提着一个大食盒，仰头看着他。 人声更加嘈杂，没有一丝安稳下来的迹象。 人们吓得惊慌失措，而人马却并没有趁机杀进来，他们在大院外面站住，只有踏蹄之声不断传来。 穆无忌松了一口气，从天上落了下来，看了看馨芳，道：“你们掌柜的呢？怎么不去迎一迎？” 馨芳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那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 馨芳一应声，穆无忌立刻就抢过食盒随手放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去了大门的方向，可刚走到一半，突听有人大声哀嚎：“不好了，不好了！掌柜的掌柜的死了！” “什么！”人们立刻炸开了锅。 “在哪？谁干的！” “死了死了，真的死了”那个哀嚎的人已慌了神，连呼吸都已断断续续：“血流了一地，就在他的房间里。” 馨芳眉头一挑，脚下刚要走动，穆无忌立刻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不能乱，去迎将军。” 馨芳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重重的点了点头。 路上，穆无忌道：“这里的人不信任你，你若去了，就回不来了。” 馨芳垂首不语，只有木琵琶被她抱的更紧了。 大门前，灯笼猩红，灯光也猩红，大旗招展，呼啦啦作响。 门前的军马也像是浴血一般，笼罩着一片红光。 铠甲鳞鳞，杀气腾腾，每个人，每匹马，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你。 穆无忌不是第一个到的，没有了掌柜的，还有其它管事的，这么大的一个草场不可能事事都由掌柜出头，这位站在马前的吴先生也算是见过了许多的大世面，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侠客。 现在，他面对着浩浩汤汤全副武装的长城骑兵也丝毫没有慌张。 不卑不亢的站在大门口，恭敬施礼道：“敢问将军如何称呼，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为首将军气宇轩昂，一勒马缰，健马一声长嘶，右手一搭左腰“锵”长剑出鞘，寒光冽冽，一指前方，大喝道：“你不配知道，叫李儒生出来！” 李儒生就是掌柜的的全名。 吴先生仍然镇定自若，道：“将军不报姓名，在下实难通报。” 将军身畔的个兵士立时大怒：“大胆！”抽剑打马，已杀了上了。 将军立刻喝止：“站住！” 吴先生摊开双袖，仰天大笑：“在下在这草场放牧十余载，还未见过如此放肆之人！” 突然一指对面将军，凛然不惧。 李大小姐，从未怕过任何人！ 将军似犹豫了，冷笑着，那几个冲过去的兵士纵马迂回回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焦急的道：“三哥，不能再等了！” 正在此时，穆无忌到了。 穆无忌拨开人群，站到了吴先生身边，望着三丈远处的将军，冷冷道：“幸会。” 将军的目光闪电般落在穆无忌身上：“你是谁？” 他似乎已看出穆无忌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人的气质是做不了假的。 “在下穆无忌。我有两件东西，不知你是否认识？” 不等将军回答，穆无忌一甩衣袖，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飞向了将军面门！ 同时清光一亮，千山已握在了手心。 “啊！” 一旁兵士大惊，鳞甲哗哗作响，不待有所动作，将军已将他们抬手止住，而匕首正在他中食二指之间夹着，匕首上还扎着一封信。 将军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穆无忌两眼，才看向了匕首的那封信。 目光一触，顿时愕然，身旁已有人脱口惊呼：“是将军的匕首！” 另有一人立刻道：“三哥，看信。” 这个将军已打开了信，又有两个人凑过来瞧，可他们的脸色却都忽然间阴晴不定了起来。 是赵右辰给顾青的密信。 穆无忌手握千山也在打量着这个将军，看他装束虽是将军，却不过只是个郫将，应该不是赵右辰，那么赵右辰呢？ 这时也早有人来通报吴先生，掌柜的死了。 吴先生这么镇定的人，刹那间也有些慌了神，不由自主的向穆无忌这边看了一眼。 穆无忌对着将军道：“看过了吗？” 将军将信给了其他人，抬眼道：“看过了。” “好，那你能说说今天是为何而来的吗？” “能！”郫将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意：“交出虎符，你我共存，若不交出，玉石俱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剑伤 穆无忌道：“明日清晨，必当奉上。” 郫将轻轻摇头，气氛突然静了下来，浩浩荡荡的军队竟也奇异的没有发出声响。 进攻的前兆！ 穆无忌紧握千山，千山的清光已将猩红的灯光完全压制，杀气溢荡，高杆上的灯笼突然被吹飞，掉在了雪地上。 胆小的人已拔腿逃走，躲到了宅院之中。 门前至少有四百骑兵，草场的这处宅院很大，围住草场的大约能有三千二百人。 兵士皆武者，自己要是淹没其中，几乎必死无疑。 但在短兵相接之前御剑而飞，却绝对逃的掉。 晚风吹得人心惶惶，穆无忌偏偏持剑不动。擒贼擒王，难道他是想要一招制敌？ 这时，围成铁桶一般的骑兵中忽然打开了一道口子，一队人压着十几个人，扔回了大门前。 草场很大，养马不易，总要有人要睡在宅院以外的马厩等其它地方，现在他们都被扔回了大院。 现在，牧场的人都齐了，无一漏网，连个报信的都不会有了。 穆无忌叹了一声，道：“将军，何必再造杀孽？” 郫将难得的回答了他的话：“交出虎符。” 穆无忌再叹，道：“杀了我们于事无补，将军一怒，伏尸者无辜。” 郫将不语。 “我是个局外人，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如果我真找到了虎符，我一定给你。” 郫将眯起了眼睛。 郫将身边的人立刻急道：“三哥，你可别犹豫啊，将军都已经被绑到中军大营了，明天一早他的人头就会被挂在旗杆上示众！” “对啊！为赵大哥报仇！” “报仇，报仇！” “住嘴！”郫将突然横眉：“报仇？给谁报仇？赵大哥要是在这儿他能同意我们这么干吗？我们现在已经违反了军法，还想要再杀良泄愤？” 周围立刻没有了声息。 郫将叹道：“我看他们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那！”郫将身边的人立刻大惊，“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不可能。”郫将一摆手，转头盯着穆无忌，又再看了看吴先生，缓缓道：“明天，当第一缕阳光照下的时候，我要是再见不到虎符，我可不敢保证我能约束的了所有人。” 还是有人在郫将身边咬牙道：“三哥，那还哪来得及了？” 郫将不答，其他人替他回答了：“哎，听天由命吧。杀了他们也找不到虎符，只会给赵大哥死后蒙羞，再加一笔屠杀平民的罪过。” 穆无忌望了望郫将，手腕一转，清光长吸，收起了千山，抱拳道：“请放心，只早不晚。” 郫将只看着他，不再说话。 穆无忌转身便走，馨芳就躲在人群里面，她不敢露面，如果他们认出了她一定会把她撕了。 而且一旦见了血，谁还能保证他们能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屠杀便在所难免。 馨芳紧贴着穆无忌，跟着他。 穆无忌道：“去掌柜的的房间。” “嗯。”馨芳低哼一声，低头不语。 门前的人都散了，谁也不想在那里多待，一阵阵的杀气直逼着你，到处都是刀剑间不经意撞击的铿锵声。 吴先生又冷冷的客气了几句，也走了。 郫将便下马等待，“哗啦啦”几千人同时下马，今晚便要在此过夜，郫将长剑归鞘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大宅院，突然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愁眉紧锁的低声道：“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等下去？” 郫将的眼里发出了光来，道：“不，寅时，他们要是交不出，我们就立刻赶回中军大营。” “这！你是要放过他们？” “不，把我们带来的火把留下，都留下，当大火燃起时，他们能活下来多少人就看他们的命了。” ※※※ 掌柜的的楼下围的人更多。 全是惊慌无措的人。 馨芳望着阁楼竟也有些无措，她靠着穆无忌，低声道：“如果天亮之前你找不到虎符，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不会！”穆无忌回答的如此干脆，“因为我能找到。” 馨芳的目光闪了又闪。 “让开让开。”有人拨开了众人，吴先生来了，他皱着眉头当先上楼去了。 穆无忌看了看，突然抱起馨芳纵身一跃，在吴先生惊讶的目光下当先从窗户飞了进去。 屋里早有人，突见有人从窗子进来，立刻大惊，长剑短刀一齐指了过去。 穆无忌扫了扫这几人，第一句话就是：“窗户是一直开着的吗？” 有个人悄悄退了一步，愣愣的点了点头。 又有一个突然发现了穆无忌怀里的馨芳，立时大怒：“你还敢回来！”举剑便要砍。 穆无忌微微皱眉，这时，吴先生跟着一帮人已走了上来，马上拦住，道：“慢着。” “吴先生，你可来了。”这人一看是吴先生，剑也垂了，像是浑身脱了力，神情哀伤，眼见就已要哭了出来，“掌柜的他” “我知道了。”吴先生一摆手，就把目光停在了穆无忌身上。 “嗯”馨芳红着脸轻轻低吟了一声，似乎被这么多人看见她被人抱着有些害羞。 当吴先生看过来时，穆无忌也在看着吴先生，他很随意的将馨芳放下，她落了地，轻轻捋了捋头发，正了正容，嘴角却含着笑。 吴先生看着穆无忌，却对着其他人道：“掌柜的的尸体呢？” 有人应声：“已经收敛了。” “在哪？” “您没来我们不敢私自做主，就给他擦了擦血，放到他的床上了。” 穆无忌微微皱眉，果然，地上只有血迹，不见尸身。 这时吴先生才把目光移开，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我是第一个进来的，那时掌柜的就已经躺在地上了，我急忙跑过去，发现他已经凉了。” 吴先生向床前走去，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薛文的尸体也是你发现的吧。” 这人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是。” “哼！”吴先生冷哼一声，掀开了床前帷幕，顿时眉头一皱，面色就冷了下来。 吴先生道：“你进来的时候，附近有其他人吗？” 这人想也没想，道：“都是人，那个时候人声嘈杂，都被那些骑兵吓坏了，我只是第一个进了的罢了。”说罢一脸晦气。 “嗯。”吴先生点头。 突然转身，冷电一般盯着穆无忌：“穆先生，你有什么想法。” 穆无忌微笑摇头：“没有。” “没有？你要不要看看伤口？” “不用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只有一道伤口。” “哦？” “脖子上，剑伤，我的剑。” 此话一出，周围围着的人，立时大惊失色。 吴先生怒目圆睁：“那你还要什么可说的！”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想知道你想怎么做。” 吴先生的眼镜眯了起来，冷笑道：“我怎么做？” 周围之人有拿刀剑的，面上虽有浓浓的惧色，却也上前了一步。 晚风夹杂着细雪，从窗外吹了进了，穆无忌的头发微微飘起，冷冷的空气又紧了一分。 穆无忌沉默不语。 馨芳却突然慌了，立刻道：“不可能，这绝不是他干的，我一直都陪在他身边，我可以作证！” “你闭嘴！”人群中立刻有人指着她大声骂道：“祸都是你惹的，偷东西的贼，天杀的女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作证，唯独你不能。” “嘿。”又有人冷笑，“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合谋干的呢！” “对，直接把他们两个交给那些骑兵！” 其中竟还有人哭嚎：“这个祸水，可让他们赶紧撤兵了吧，这大过年的” “要不是顾及东家小姐，我们早撕了你了！” “偷守军虎符，你自己找死，还非要连累我们陪葬，你个天杀的贱人！” “宰了他们！” 顷刻间，叫骂声此起彼伏。 而穆无忌却突然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子夜静时 “好啊！”穆无忌笑道：“把我交给那群兵匪，你们趁现在还可以收拾收拾后事。” 周围突然静了，静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信我的人自然信我，不信我的人我也懒得解释，多说一句话不如多挥一次剑。” 穆无忌目光闪烁，千山再次出现在了他掌间。 有的剑是用来看的，有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穆无忌的是用来杀人的。 剑光一出空气更凉，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噤。 风雪从他身后的窗子外吹来，似有几朵雪花在绕剑而行，剑上的清光如冬日清阳，明亮却没有温度，那光芒照的他就像是一尊不动的冰雪魔神。 ‘为随心意，万事无忌’，有听说过他威名的人扭头就溜了，即便丝毫不知情的人也已被完全镇住了。 吴先生目光连闪咬牙不语，心中惊惧，真怕他一怒之下大杀四方，杀了这庄院内的所有人，然后提着剑找到外面的将军，开怀大笑道：“不劳你费事了，我都已经替你杀了。” 然后再向将军讨一杯酒，交个朋友。 这种事情，他干的出来！ 因为他叫穆无忌。无所禁忌！ 穆无忌又道：“杀掌柜的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可你们千万别让我觉得杀了你们对我有好处。” “明天早上大家都要死，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太着急，我一向是能省则省，有当兵的动手我便不愿意再自己挥剑了。” 依然没有人做声，但他们的神色已经松了很多。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外面的骑兵是因为什么而来的了，拿不出虎符大家都要死，反正也要过年了，那就别睡了，大家一起找吧。” 说罢，穆无忌向吴先生望了一眼，吴先生与他对视了一眼，面沉如铁。 吴先生咬着牙，突然道：“掌柜的不能白死！” “你还认为是我杀的？” 吴先生瞪着穆无忌：“无论是谁杀的。”顿了一下，“杀了李家的人，都要偿命！” “对！”吴先生身边有一白面书生立刻点头称是，养马的是粗人，他是书生，看来他的地位也不低。 书生狠狠地道：“就算是明天必死，今天也一定要找出凶手来给掌柜的偿命！” 他脸虽白净，但现在的脸色却并不太好看，接连巨变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 穆无忌的脸也沉了下来，他的剑还在手，剑光颤了一下。 白面书生抖了一下，却没有退缩。 穆无忌又笑了，道：“好，我保证，给你们找到真正的凶手。” 吴先生的眼睛直盯着他：“此话当真？” 穆无忌微笑：“当真。” 此时，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刹那，馨芳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吴先生道：“如果你找不到呢？” 穆无忌道：“那你可以把我当成凶手。” “不行！”馨芳突然拉了穆无忌一下，可穆无忌却并未理会只按下了她的手，馨芳眉头紧缩。 吴先生道：“现在你想怎么查起？” 穆无忌道：“各自回屋，睡觉。” “什么！” 不但是吴先生惊讶，就是所有走上阁楼的人都惊了一下。 穆无忌道：“你们都不回去，我总不能一个个的去辨认，然后遇见可疑的就杀了吧。” 吴先生沉吟了一下，忽然精神一震，道：“好，都回去。” “这” 人们虽然都很不解却也离开了。 吴先生嘱咐道：“告诉所有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特殊的情况天亮之前都不要出来。” “这” 人们私声议论着，也不得不离开了。 今晚注定不眠。 人们都已经离开了，阁楼上只剩下了穆无忌c馨芳c吴先生三个人。冷风更冷，三人无一人说话，吴先生看着穆无忌，穆无忌却在看着他的剑。 剑上的雪花环绕不息，清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似在思忖着。 掌柜的突然死了，谁要杀他，为什么杀他？ 谁又最有动机？ 穆无忌在这里只认识馨芳一个人，他完全无从查起。 而馨芳会帮他吗？ 他一共有两件事要做，查凶手，寻虎符，它们看上去似乎毫无联系，却极有可能是同一件事。 “你在想什么？”吴先生突然问穆无忌。 “我在想，谁最有可能杀了掌柜的。” 吴先生平静的道：“你，和馨芳。” “除了我们。” “我想不到别人。” 穆无忌抬起头，看着吴先生，道：“一定是你想不到的人。” 馨芳沉吟了片刻，道：“能无声无息的杀了李儒生，这个人的武功修为一定不低。” 吴先生道：“掌柜的自老主人在世时就在这个草场主事了，我来的晚，他的过去我并不了解。” 馨芳道：“我听大小姐说起过，李儒生并不是个老儒生，而是个老武生，年轻时在陇右一带小有名气。” 吴先生道：“他已老了，他的武功未必能比得上以前了。” “不！”馨芳道：“别以为他平日里忙于杂务和应酬疏于了修炼，我听大小姐说他修行的这门功法叫做‘子夜静时功’，每每夜练，不为人知。” 穆无忌皱眉，似是听说过这个功法。 吴先生道：“有多厉害？” 穆无忌突然道：“非常厉害！” 吴先生一下愣了。 穆无忌道：“子夜静时，每夜练功，他被杀的时候一定是清醒的。” 馨芳皱眉，道：“那么能在无声无息杀了他的人，不是绝顶高手，就一定是熟人偷袭。” 吴先生摇摇头，很确定的道：“熟人绝不会偷袭他，草场里没有一个外人。” 馨芳道：“不，有一个人你可能忘了。” “谁？” “林江！” 穆无忌眼前一亮：“他也在这？” “在，自被你击败后就没敢再回过白马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为己 夜，本该是无声而静寂的，可偏偏今晚却是嘈杂而充满恐惧的。 林江当然也不可能入眠。 他也推开了窗，没有月光，只有寒风。繁星般的火把已将这个院落围的水泄不通。 三千甲士，鸟也飞不出去，人更飞不出去。也许穆无忌能，可林江不能。 穆无忌的到来并没有使他太慌乱，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十分忧虑。 他躲到这里是寻庇护寻安静的。 他办砸了事情，合谋贪污的事实一定藏不住了，一旦被凌风公子知道，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掌柜的也合谋其中，若是事发他也难以解释，洛阳城里局势混杂，但凡有人捣乱，必将使李大小姐和凌风公子交恶。他只为大小姐着想，这才勉强留下了林江尽量掩盖事实，这本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所以，掌柜的绝不是林江杀的！ 他巴不得他活着，他活着自己才能活着。 窗外的寒风吹得他衣衫飘飘，风雪已灌进了他的衣领，可他还不觉得冷，他要再冷一些，冷可以使人清醒。 他在思索着。 突然，他感到一道极凌厉的冷风刺向了他的后颈！ 林江猛地转身躲避，脚下一动立时避开了三尺，其间翻身抽剑，可手掌刚按到剑上他的身子突地一顿。 当林江脚步定住时就已转过了身，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笑吟吟的看着他。 腰间有一把不长也不短的剑，并未出鞘。 薛文！ 林江盯着他，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果然没死！” “在这北境，能杀我的人并不多。” 林江突然笑了，手也移开了剑柄，道：“那要是有很多人呢？” 此话，正指围住这里的骑兵。 薛文微微一笑，道：“他们不会攻进来的。” “哦？”林江的目光闪了一下，道：“你敢这么确定？” 薛文不置可否的一笑。 林江双眼微眯：“难道他们要找的虎符在你手上？” 薛文微笑摇头：“不在。” 林江盯着他，盯了足有半晌，突然又移开了目光，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杀人。” 林江一凛：“杀谁？” “穆无忌。” 林江又皱眉：“你和他有仇？” “有。” “什么仇？” “馨芳。” “为女人？” “怎么，这理由不够吗？” 林江缓缓摇头：“不够！” “好，那我再给你一个理由。” 林江在听。 薛文冷笑，道：“因为你也想杀他！只有他死了，你才有机会瞒下你谋私害命的事实，从而继续被凌风公子奉为上卿，享受荣华。还可以躲开孤雪峰的问责。” 林江沉吟了一下，道：“不，我不怕孤雪峰，他已经是弃徒了。而凌风公子我便更不用恐惧。” “哦？” “哼哼。”林江冷笑，道：“因为，我早已投到了红艳公子的帐下！” 薛文一怔，随即嗤笑，道：“原来如此，红艳公子可是和冬晨风不共戴天，能让你从中破坏凌风公子和李大小姐的关系从而让他们相互敌对，也的确是她之所愿，你本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她一定在你身上花费了很大的价钱。” 薛文目光一动，又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背弃了主人的奴仆知晓了如此内情，她还会留你活着吗？” 林江不语。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红艳公子也许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薛文道：“我这样告诉你吧，我才是那个前来洽谈草场买卖的使者，红艳公子第一个找到的人是我，可我没干！这，才轮到了你。” 林江的脸色忽然变了。 薛文道：“人都该给自己留几条后路，免得真被人乱刀分尸了。” 林江沉下了脸，片刻后突然顿声道：“好，你说。” 薛文慢慢的挺直了身子，正色道：“加入我，我可以给你那条退路。” “你？” “对！我！” 薛文突然掏出了一个令牌，银灿灿，流淌着白光。 薛文一字一顿：“神冥！银色斥候！” 林江完全愣住，直直的盯着令牌。 冷风从窗外吹过，吹干了他一身冷汗。 半晌，林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薛文却早已把令牌收了起来。 林江道：“好，我听你的。” 薛文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择的，因为普天之下还没有任何一个组织任何一个人，能和神冥相提并论，加入神冥你就不用再畏惧任何一个人了。” “可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薛文面色一沉，道：“你该知道，神冥的事情不能多问。” “我知道，可现在我也是其中之一了，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薛文思忖了一下，道：“你可以试着问一问，我也可以试着回答一下。” “你为什么要装死？你在躲着什么人？你现在为什么又出来了！” 薛文的眼瞳骤缩，神色突然大变：“这个问题你不该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江湖 等到吴先生带着穆无忌找到林江的时候，林江已经不能动了。死人自然是不能动的。 冷风从窗外吹来，莫名的阴森。 这里的窗子竟也是开着的。 穆无忌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道：“这个人，不是我杀的。” 吴先生苦笑：“我当然看得出来。” 馨芳的脸色已隐隐有些发白，道：“他死的有些奇怪。” 穆无忌一笑，道：“那怎么死才算不奇怪？” 馨芳捂着嘴没有说话。 而吴先生也明显没有穆无忌这么好的心情，他正在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林江的死相很痛苦，不是一下子就死的，可却也没给他呼喊的机会，被一剑穿破了喉咙，致命却没有立死。 看向他的腰间，他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 他挣扎的痕迹一目了然，也许刺了这一剑之后凶手就离开了，林江在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下了一个字，虽然很潦草但还是可以辨认：‘开’ 地上浓浓的血液已经被风吹的开始变得胶凝，窗前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穆无忌又站在了窗前，向外望着，外面当然什么也不会有，除了深埋在浓浓夜色下的不安和惶恐。 “‘开’是什么意思？”吴先生皱眉自语。 “不知道。”穆无忌转回了头，又看了看馨芳，“你呢？” 馨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穆无忌皱了皱眉，走到了尸体前，开始仔仔细细的检查，一刻钟后，除了几两碎银子，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一切线索就要从此断开了？ 吴先生紧缩愁眉。 穆无忌仍不肯放弃，把每一块银子都用手捏开了看，可还是没有，穆无忌也忍不住叹气。 馨芳道：“算了，我们再找找其它的线索吧。” 穆无忌目光突然一闪，突然捡起了林江的鞋子，徒手撕开，就在这千层底的鞋子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吴先生和馨芳立刻一惊，马上凑过来要看。 不料，穆无忌展开看了一眼，目光轻轻一颤，然后突然一合手轻轻一撮，“呼”的一声这个纸条就化成了灰烬。 吴先生错愕。 穆无忌突然盯着馨芳，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馨芳惊愕。 “对。就是你！事到如今我不希望你再多说一句谎话，否则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穆无忌的目光比此刻的夜风还要寒冷。 馨芳的目光明显的颤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穆无忌逼视着她：“你只需说你知道的。” “我”馨芳语滞。 吴先生突然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指着馨芳。 冷风如刀，馨芳突然变得像是个孤零零的小女孩，大眼睛看着穆无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穆无忌忽然一叹：“说吧。我知道，人们说谎都是因为不信任，都是对自己的保护，我们本就是陌生人，没人会责怪你，我只希望你现在能相信我，我在帮你，真心实意！” 馨芳还在望着穆无忌，眼中水光闪烁。 真心，她不知已听说过多少‘真心’ 风尘如浪，相信真心只会让人随浪入海，随海飘零。 馨芳猛地吸了一口气，重重的道：“好！我都告诉你！” 穆无忌微笑，笑的很高兴。 “就说薛文。”馨芳望着穆无忌缓缓的道：“他的确在躲着神冥的人，而他自己也隶属于神冥！” “说来真巧，他的任务就是盗取赵右辰的虎符，可他失败了，因为早在他行动的前一天，虎符就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于是他就只能继续在表面洽谈着草场的买卖，直到他突然看到了我，许是他自知任务失败命不久矣便开始肆情纵欲，不但在酒宴上对我言语轻薄，更是在傍晚时分闯进了我的房间。” “我自不从，可我哪里比得上他的力气，刚刚动起手脚，呼喊声中枕头被打翻在地，他一眼就看见了我藏在枕头下的虎符，然后，他立刻停住了一切动作。” “他的眼睛发着光，许是又找到了生的希望，他开始收敛了起来，又怕我再叫嚷下去引来旁人他自己再摆脱不清，他便开始跟我商量说：如果我愿意把虎符交给他，他就可以引荐我加入神冥。” “我当时一想，有人做靠山，这是好事，我便答应了，可我没把虎符给他，因为我不能没了筹码。而能活着的人都会为活着考虑，他怕我狗急跳墙，这里是李牧草场，他又不敢杀了我，也只得妥协。” “我一开始的叫嚷声也终于叫来了人，他赶忙装作忿忿的走了。” “不到深夜他又来了，跟我说：他危险了，有人要杀他，让我藏好虎符，千万不要给任何人，必要时刻可以敲碎虎符。” 馨芳停了一下，又道：“接下来你们都知道的，他便装死避祸了，至少，避开了表面上的祸。” 馨芳长叹，继续道：“后来，我想把水搅浑，可当林江带来的人都突然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惹了大祸！神冥的人已经找了上来，而且杀人无忌。我怕了，此时也不知掌柜的是从哪里知道了我偷盗虎符的事情，我一看情形不好，赶紧逃走了。” “直到我在大雪地又遇到了你，就好像突然又有了依靠。” 穆无忌笑笑，馨芳轻叹，继续道：“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多的事，神冥行事也太过苛责，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所以薛文要死，才能躲开内部的肃清。”馨芳目光闪烁，“可他还是没能真的躲开。昨天，我跟你分别之后，薛文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所以就跟着我一起回到了草场。” 馨芳又看了看地上的鲜血。 林江已死，打斗的痕迹不属于林江，他必定是被追杀薛文的人杀的。 刚刚薛文一定就在这里。 穆无忌深深皱眉，道：“不，也许要杀薛文的并不是神冥。” 馨芳一惊：“什么？” 穆无忌微笑：“而只是神冥中来接应他的人，要截取他的功劳。” 馨芳怔了一怔，吴先生皱眉。 在这世上，无论任何时候都会有权势之争。也无论是在任何组织里，因为每个组织的组成部分都是人，有人，就有江湖。 馨芳道：“你是说，神冥并不想深究，只是派来接应他的人要以神冥的名义除掉他，然后再取而代之？” 穆无忌点头，道：“很有可能，神冥之所以能做的这么大，除了绝对的严密之外，一定还有它内在的东西拢住人心，所以，它绝不会去杀一个已经完成了任务的薛文，因为虎符已经算是到了薛文的手上。而现在有人要杀他夺功，他愤怒之下才会说要让你敲碎虎符。如此，玉石俱焚，让谁也别想得到。”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先生突然精神一震，道：“那么这个虎符最有可能就在那个要杀薛文的人手里，因为他要拿它回去交差邀功！” 馨芳道：“没错！他现在要杀薛文就是为了灭他的口，免得薛文活着回到神冥，向组织胡说八道。” 穆无忌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对馨芳道：“馨芳！你可知道这后来之人交割任务的最后期限吗？” “不知道，但我听薛文在话里话外总会说一个时间，新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年夜饭 “那就是明天了！” 吴先生一皱眉，道：“那他今天晚上就会离开，我们要赶快。” 穆无忌道：“当然要快，趁薛文还没有死。” 薛文一死，他的事就做完了。 吴先生道：“可我们该去哪找薛文？他修为不弱，想要藏起来，我们根本找不到。” 穆无忌道：“我们虽然找不到，但是杀他的人一定找得到。” 穆无忌又开始在凝视着林江临死前留下的字，他检查林江尸体时很小心，没有碰坏了这个字。 吴先生道：“这个字里还能有什么消息？” 馨芳接口道：“按一般推算，留下字是为了传递消息，大多会是凶手的名字。” 吴先生道：“这我想得到。” “会是谁？” “我还想问你呢！”吴先生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神色一缓又看向了穆无忌，道：“穆先生，那张纸条里”他犹豫了一下，“写了些什么？” 穆无忌头也没抬：“哪张？” 吴先生一怔，这是明知故问。 却也不得不再道：“被你烧掉的那一张。” “哦，你想知道？” 吴先生皱眉，不知道穆无忌这是什么意思。 穆无忌抬头看了馨芳一眼，道：“你也想知道？” 馨芳似在躲避他的目光，颔首不语。 穆无忌忽然笑了，道：“什么也没有。” “没有？”吴掌柜一愣。 “对，那是我变的一个戏法，纸条是我袖子里的。” “你！”馨芳猛地抬头，瞪着穆无忌。 穆无忌笑了两声，拍了拍手，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服。 “你骗我！？” 穆无忌微笑着，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我在帮你。” 馨芳皱了皱鼻子，穆无忌突然捏了一下，“呀！”馨芳惊叫。 “哈哈。”穆无忌却哈哈大笑。 于是，他们便‘打’了起来。 “咳。”吴先生轻轻咳了一声，馨芳这才停下了拳头。 吴先生道：“穆先生，这次有什么发现吗？” 穆无忌肃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顿了一下，又道：“可我敢断定这个人的剑一定很快，我和薛文交过手，他的剑已经很厉害了，可在这个人面前薛文甚至不敢多停留只是一心想逃。” 吴先生点头，道：“没错，这个人刺了林江一剑还有机会再挥出一剑斩到窗前。” “你们也太高看他了。”馨芳吟笑了一下，道：“他要是真的厉害就一剑刺死林江了，一定是他面对两个敌人匆忙之下剑尖上没有了力度。” 穆无忌笑了一下，真觉得她和七叶的安慰方式十分相像。 吴先生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 穆无忌道：“说。” “这个林江写下了这个字，目的何在，又是留给谁看的？这里没有他的朋友，也没有人能辨认出这个字的意义。”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 馨芳皱眉，道：“你说，会不会”穆无忌突然抬手打断了馨芳的话，道：“不想这个了，没有用的，就好像是掌柜的是谁杀的一样，猜是没有用的，找到他们这两个人就全都清楚了。” 馨芳道：“那我们到哪去找？” “不知道，薛文想要躲，这诺大一个院落，我们是绝对找不到的。” 吴先生皱眉，道：“那可怎么办？” “不用急，虽然我们离不开这里，但他们同样也离不开，这些个当兵的也正帮了我们的忙。而且想杀他的人更着急，并且他已经掌握了薛文的踪迹，我们等一等就行了。” 吴先生大吃一惊：“等！那怎么能行？” “为什么不行，我们现在还能做其它的事吗？” “这”吴先生愁眉紧锁，却也无言以对。 馨芳忽然道：“他们要是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呢？我们还去哪找回虎符？” “不会的。” 馨芳道：“为什么？” 吴先生也疑惑的看向了穆无忌。 而穆无忌微微一笑，只回答了一句话：“因为薛文还不想死。” 吴先生疑惑更重，馨芳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穆无忌却已抬脚下楼去了：“通知所有人，准备年夜饭。” “什么？”吴先生一愣。 穆无忌哈哈笑道：“如果我们找不到虎符，明天就死定了，既然都已经要死了何必还惶惶不可终日像是要上法场一样，就算是要上法场，不也要吃一顿断头饭的吗？” 吴先生竟有些无言以对，馨芳也有些愕然。穆无忌已走下了楼，催促着招手道：“走吧走吧，快点，馨芳连晚饭都还没吃呢。” 馨芳忽然一笑，立刻跟着下楼去了。 ※※※ 最豪华的大厅，最豪华的宴席，排出了一副只有过年才会有的排场。 这是一副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场面，一桌桌酒席，一坛坛美酒，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家人。 李大小姐向来豪爽，在这最大节日里更不会吝啬。 马场的平常往来里常有显贵，都要列摆山珍，铺陈佳肴，可那样的宴席一年里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而这一次的宴席一年只会有一次，其丰盛已可想而知。 可说不定，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在穆无忌的暗示下吴先生告诉大家，这是一场压惊宴，因为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虽然是骗人的，可在现在稳定人心的确是最重要的。 但很明显这个谎言是无法骗住人的，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忿忿，或愁容满面，席间虽有言语却根本没有欢乐的气氛，欢乐的也只有小孩子而已，因为小孩子才能有无忧无虑的可能。 大人们都知道，兵还没撤！ 外面夜风呼啸，似乎也可以听见那无数士兵战马的呼吸声，压迫的感觉已让所有人失去了平静。 吴先生也难以平静，他紧攥着酒杯看着一脸悠闲的穆无忌，穆无忌可以一走了之，而自己，不能！ 穆无忌是个随意惯了的人，他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自己身后还有将近三百个人的性命，而穆无忌了无牵挂。 信任永远不是绝对的，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着想。 穆无忌和馨芳，终究是外人。 吴先生的眼中忽然闪出了一丝很让人恐惧的光芒！ 穆无忌却还在饮酒，和馨芳调笑。 馨芳抱着她的琵琶，道：“你为什么要撒这样的一个慌？” “我撒谎了吗？”穆无忌很诧异。 “你撒谎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哦？我说过？” 馨芳白了他一眼：“你说过。而且还让吴先生重复了三遍。” 穆无忌摇了摇酒葫芦，忽然笑了一下，道：“人们信与不信，不在于话的真与不真。而在于他们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什么地方。” “那他们的心思放在什么地方。” “你我的身上！” “你我？” “对，就是你我。赵右辰的亲兵来势汹汹，但吹过了几个时辰的冷风之后总会冷静下来一些的，到那时只要把我。”穆无忌指了指自己，“这个担保人，和你，这个始作俑者一齐交出去，那个郫将自会退兵。” “啊？”馨芳猛然一震。 穆无忌突然攥住了她的手，馨芳眼神一颤。 “放心！”穆无忌盯着她的眼睛：“我死，你都不会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英俊的朋友 子时之后，就是丑时。 现在，已经是子时一刻了。 仍不见月，夜风怒吼，偶有几声马嘶，却听不见有人私语，这数千人的军队竟整整齐齐不发出声息。 庭院内，压抑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不是没有人想要把馨芳交出去赎罪，事实上一直有人想，只是主事的掌柜的和现在的吴先生都不赞成这么做。 不为别的，只因为面子。 李牧草场代表的是李大小姐，李大小姐不能低这个头。 我们自己清理门户可以，甚至可以把馨芳的头送给你赵右辰赔礼道歉，但你不能自己来取！更不能抢！ 即便李大小姐已经要卖了这个草场，可李大小姐终究是李大小姐，她的产业还有很多，甚至在向晚原还有两片草场。 但现在已经到了要生死存亡的关头，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同一条心的，极端的条件下会将人的怨恨c嫉妒c贪婪c偏见，等等难以计数的负面情绪无限的放大。 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谁也无法想象。 他们偶尔间投向馨芳和穆无忌的目光也难以形容。 而穆无忌却还是怡然自若，他笑了笑，对馨芳道：“其实，我已经说了实话，问题真的已经解决了。” “什么？”馨芳诧异，完全不信。 穆无忌笑了笑，道：“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他已经帮我摆平了，只等我一声招呼这数千的大军就会瞬间退去。” 馨芳忍不住笑了，将信将疑的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信？” 馨芳笑了笑，道：“你真的有朋友？” 穆无忌忽然摇头笑叹了一下，道：“哎，这些年闯荡江湖虽然未拘小节，但还真没有交下多少个朋友，但唯独有他一个，与我情投意合，形影不离。” 馨芳实在是忍不住笑：“我不信。” 江湖几乎是尽人皆知，穆无忌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他只有仇家，他行事狂放不羁惹了太多的人，如果他哪一天突然死了绝对不会有人惊讶，只会有人问：他是怎么失手的？是在青楼还是酒肆？ 穆无忌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你是见过的。” “什么？” 馨芳也开始有些怀疑了，没有人会是真的孤家寡人，何况他真的豪爽，一掷千金。 而这种人一旦真的有朋友，一定是个本事极大，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馨芳皱着眉头努力的想了想，可她实在想不出他的朋友会是谁，只能反问：“我真的见过？” “见过，而且还很英俊。” “英俊？”馨芳打量着穆无忌，“有你英俊？” “比我英俊！” 馨芳摇了摇酒杯，自抿了一口，充满笑意的看着穆无忌，道：“不存在的。”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迷离，唇边一滴酒被她轻轻舔走。 很多人都醉了，为心事而醉，醉意的眼总会发出些奇异的光，因为每一个人都不想死。 人生得意须尽欢，临死之前的晚宴也总是让人意想不到，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种温暖而奇异的温度里。 馨芳喝酒总是喜欢一点一点的抿，她看着穆无忌：“我听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 穆无忌总是大口大口的饮酒，而他的酒却总也是喝不完。 “我们前世一定没见过。” “哦？”馨芳微微一讶，惊奇的表情，酡红的双腮。 穆无忌微笑道：“因为前世的回眸已将缘分耗尽，今生就只能擦肩了。” “那我们就是有缘了？” “当然，否则我们怎么能相见？” 馨芳慵懒的伏在桌案上温暖的微笑。 穆无忌道：“我那英俊的朋友就要来了，一会儿可能会很乱，你可千万不要害怕。” “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穆无忌怅然一叹，道：“那如果我说，薛文就在你身边，你怕还是不怕？” 馨芳悚然一惊，随即一笑，道：“我不信。”说罢，又伏回了桌案。 穆无忌叹道：“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 馨芳只微笑，而不回答。 信任，首要的不就是信吗？ 穆无忌眨着眼，闪着光，道：“我很少说谎，你想一想，如果你是薛文，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藏在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呢？” 馨芳还在迷醉一般的微笑，渐渐的，笑容消失了，她突然直起了身子看着穆无忌，喃喃道：“当然是人最最多！的地方” 馨芳的眼神一颤。 穆无忌笑道：“这里的人最多。” 馨芳盯着穆无忌，道：“你是个闲人，你要找那虎符，那么那个追杀他的人就一定会躲着你你的身边才最安全。” 穆无忌微笑，道：“薛文他并不傻，而且很喜欢你，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心上人在别人怀里的感觉，如果他已被逼无奈就更会想着为我引来一个敌人，看着我死在这里。” 馨芳突然抱紧了她的琵琶。 穆无忌又笑道：“不过你不用紧张，我还有个英俊的朋友。” “你真有这个朋友？你的朋友什么时候到？” “他已经到了，只是他很在意排场，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出现。” 馨芳皱眉。 穆无忌随意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多吃点吧，免得一会突然打起来我还没吃饱饭就尴尬了。” 年夜饭，最丰盛，不饿的人都会忍不住多吃一点，可馨芳却连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穆无忌道：“怎么？你也吃到了头发？” “什么？”馨芳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问，弄的有些发怔。 穆无忌用筷子挑起了一根长长的头发，叹息道：“从刚才开始我已经吃了三根你的头发了。”又黑又长的头发蜷成了一团，还粘着几个饭粒。 “这”馨芳忍不住一怔，左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右手却还在紧握着琵琶。 穆无忌笑道：“可我还是很有食欲。”说着直接将头发混着饭放到了自己嘴里。 “你！别”馨芳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穆无忌嚼着饭也在微笑着：“你不想吃吗？” “啊？” 馨芳一愣，朱唇轻启，穆无忌突然扳过了她的头，将他的嘴对上了她的嘴！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之间，“嗯！”馨芳刚想挣扎，穆无忌却替她舔了舔她的嘴唇，电也一般的离开了她的唇。 馨芳只能徒瞪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脸颊才陡然红了起来。 穆无忌吟吟笑道：“怎么样？头发好吃吗？” 馨芳银牙紧咬：“你可真是个混蛋！” “我觉得你是在夸我。” “看来我还是太温柔了。” “因为你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不！小看了女人的人都要倒霉，你也不能例外。” 穆无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笑道：“怎么，你要报复我？” “对！一琵琶砸死你！” 说着，她就作势举起了琵琶。 穆无忌当然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连挡也没挡，一副任你出气的样子。 突然，她抡起的琵琶响了一声！ “桄榔！”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在琵琶内部撞了一下。 穆无忌一惊，馨芳同时一惊。 馨芳缓缓的将琵琶放了下来，与穆无忌对视了眼，穆无忌一把就将琵琶接了过来。 穆无忌握着琵琶，盯着她，道：“里面是什么？” 馨芳怔怔道：“不知道，被偷换的石头已经被我扔了。” 穆无忌道：“打开！” 馨芳立刻打开了琵琶里的暗格，只打开了一半，穆无忌就已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他的眼神一向很好。 一块黄澄澄的玉石虎符！ 穆无忌突然按住了馨芳的手，拦住了她。 “别打开了。” 这时，突然有人来到了穆无忌身边，道：“吴先生有事找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杀手 这个人穆无忌见过，是在掌柜的的那个楼上，他就是第一个发现掌柜的尸体的那个人。 听说，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薛文’的尸体。 他只是个马奴，最低级的奴仆，平日里做的尽是些最脏最累的活。 他长的极其普通，黝黑的脸，黝黑的手，一双不太大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光芒。不难看出，他是一个久经劳苦的可怜人。 穆无忌冲他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他有点惊讶。 “对。” “我叫黑伢子。” 他的眼神左右动了一下，表情拘谨，好像有那么一点的难为情。 这的确不是一个好名字，一个普通人的名字。 穆无忌赞道：“好名字，就是有些普通了。” 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黑伢子尴尬的笑了笑，笑的极其不自然。 穆无忌左右看了看，道：“吴先生在哪呢？一开席我就找不到他人了。” “哦哦”黑伢子忙不迭的道：“吴先生说他有些头疼，上楼去了。” “头疼？要我去治？” “这我就不知道了。” “带路吧，我已经吃饱了。”穆无忌悄悄的笑了一下。 馨芳立刻翻了一个白眼，穆无忌吟笑不语。 黑伢子带路，楼梯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这个大厅看上去很大，可建筑的格局却很精巧，在不失大气的同时，楼上还有两层。 而这两层的存在丝毫没有影响到大厅的恢宏，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压抑的感觉。 可这里的人却偏偏很压抑。 有人有意无意的目送着穆无忌上楼去了。 馨芳紧随，她还是抱着她的琵琶，只是抱的更紧了。 二楼没有灯火，一片漆黑看不清左右，忽有老鼠吱吱，馨芳立刻紧走了两步躲到了穆无忌的身后，黑伢子的脚步没停，不到片刻就到了三楼。 三楼不是楼，而是楼顶，只是这个楼顶要更高，其它的阁楼都要矮上它三分。 晚风肆虐，没有明月。吴先生背对着穆无忌，缓缓的转过了身。 吴先生的眼睛里似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就像是冬阳透过寒冰，他的声音也是冷的：“穆先生，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穆无忌一直在盯着吴先生，可他闻见了，闻见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狂风也吹不散。 有血！ “那你好好看看。”吴先生突然向一旁迈开了一步，他的身体一离开穆无忌就看到了他身后仰面躺在的一个人，死人。 “啊！” 馨芳一声尖叫。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薛文！ 穆无忌的眼神更好，他一眼就看到了薛文咽喉上的剑痕，一剑封喉。 穆无忌自问，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薛文的剑法他见识过，昨天匆匆交锋没能讨到一点便宜，还互有剑伤，只不过自己的伤已经全好了。 难道是薛文伤的太重，被人抓住了空挡？ 穆无忌道：“我看完了。” 吴先生突又逼近了一步，道：“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只想说，这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吴先生冷笑：“哼，我看你是真的没话可说了。” 大风把吴先生的儒衫吹得猎猎作响，他已把手背了过去。 穆无忌道：“他虽死了，可我还没死。” “哼！”吴先生瞪着穆无忌，道：“如果你死了能换回虎符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哎。”穆无忌忽然叹了一下，道：“恐怕不够。” 吴先生怒视：“你说什么！” “哎”穆无忌很哀伤的又叹了口气，道：“怕是我们两个的命加在一起也不够啊。” 穆无忌的叹声还未结束，突然，一道剑光划过！ 剑光直点向了他的咽喉，快的已胜过了闪电！ 穆无忌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他还是慢了。 这道剑光离他实在太近，近到只在咫尺。 这其中的时间也根本不容人去思考，是谁拔的剑？他是怎么潜到了人的身边？ 只有一弹指间，生死立判！ 许是穆无忌久经生死的一瞬，他的反应很奇特，他没有向后躲，而是跳，直上直下的跳。 跳，是躲不开剑的。 但有时候跳是可以避开要害，以不要命的方式来保命，也是一种招数。 可这个的剑是不会给人留活路的，一个炉火纯青的刺客c剑士，是要了解所有招式套路的。 咽喉以下也是要害！ “啊！”惊叫声才刚刚响起，穆无忌已经落了下来。 鲜血潵到了风中，穆无忌似跪似蹲的支着身体，已站不起来了。 他的手还在做着抓握的动作，有点点清光环绕，他一定是在跳跃的一瞬去抓了对方的剑。 ‘千山’不愧是一把仙剑。 否则他的手指一定会像熟透的果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清光的守护可以抵挡大部分的攻击，可鲜血还是在一瞬间濡湿他的前襟。 剑锋一定也划破了他的胸膛。 他的长发盖住了他的脸，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啊！～”馨芳的尖叫穿过了浓浓的夜色，夜风呼啸，血腥更浓。 吴先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出于本能的，他后退了一步。 短剑犹在夜色了闪耀，一滴血缓缓滴下。 吴先生抬起手指：“黑”他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已顿住，因为他已知道了，这个人绝对已经不是那个一直任劳任怨的马奴，黑伢子了。 黑伢子忽然笑了笑，垂下短剑，冷若刀锋的目光微微一动盯向了吴先生，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黑伢子的神情完全变了，他的眼神已是另外一个人。 他的皮肤本就黑，现在更像是隐在了夜色里。 他不再去看穆无忌，就好像那一剑是否奏效都已无所谓，或者，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 “你到底是谁！？” 吴先生忽然神色一震，上前了一步，他的儒衫猎猎作响。 “我？”黑伢子一笑，忽然抬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随着楼顶狂风被扔了出去。 吴先生突然震了一下。 馨芳终于稍定了一下身，慌慌张张的跑去要扶起穆无忌，穆无忌却抬手拒绝了，他还抬得起手。 吴先生却好像已经抬不起手了，他想再指着黑伢子却已抖得不能，他的目光在颤，更加的不可置信。 “你不记得了？我是金开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我还没死 金开临的脸是白的，比任何一个白面书生都要白，白的已有些吓人。 就好像是幽冥里的白无常！ 他的名字同样有这种威慑力，吴先生深深的呼吸，冷风全部灌进了他的肺里，可他还是不能冷静下来。 “你这不可能。” 金开临笑了，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去年，你” “对，去年我曾去过李大小姐的府上，给他弟弟送上过一把松纹古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果然名不虚传，李大小姐的确是美若天仙，可也实在是傲气凌人。她不但没把那把古剑放在眼里，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在我身上停过一下。” “哈哈，哈哈。”吴先生突然笑了，迎风大笑，他的恐惧似也随风而荡，一扫而空。 吴先生突然顿住，目光瞬也不瞬的紧盯着金开临，一字字道：“因为你不配！” 金开临微笑，自信的人都喜欢微笑。 吴先生只是临死前的狂妄罢了。 金开临继续道：“其实，那一次我是领了任务的，示好只是为了接近，给组织带去李大小姐的客观评价，世人皆说她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利如云烟，可我的所见所闻却和人尽皆知的传闻大相径庭，李家既然已经有继承人，她却还要独揽大权，而且对她的弟弟非打即骂，以至于见她如见蛇蝎。” “哼！”吴先生冷笑：“李家的家事你不配知道，你只是因为受了羞辱，恨她罢了。” “是！”金开临的眼里突然迸出了光：“我是恨她，恨她收留了杀害我师叔的凶手！” 吴先生一怔，随即大笑：“哈哈哈哈，活该活该。没想到天下第一的杀手竟然已经死了。” 金开临脸上一肃，杀气四溢，突然他的杀气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笑了，道：“你错了，现在，我是天下第一。” 吴先生冷笑：“你师叔死了，你就是第一了？真是异想天开。” 金开临微笑，冷冷的微笑：“或许吧，但是你说了不算，杀了你也证明不了什么，你太弱。” “也许”金开临移开了目光，投向了穆无忌，道：“你还配得上。” “我配不上。”穆无忌微微抬起了头，他的发丝已被血液黏住，苍白的脸，微弱的目光，让他看上去更加的狼狈。 “哦？” “你到现在都还没杀我，所以我配不上。” “呵呵，呵呵。”金开临突然一阵怪笑：“不，我只是喜欢你强撑着跪在我面前的样子，杀了你，你岂不是就可以躺着了？” “我也真想躺着，可我要真躺下了你又会把我给提起来，那种被搅了好觉的滋味，我可不想多尝试。” “呵。别急，早晚会有你的觉睡，而且一觉不醒。” 穆无忌微笑，嘴唇已苍如白纸，眼神也微如烛火，但他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大梦万古，有何不好？倒是你，怎么也开始做起了白日梦，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哦？”金开临目光一闪。 “真没想到，你会加入神冥。” 金开临笑了，就好像是在嘲笑：“这有什么愚蠢的吗？” “有。你不该是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七杀令已出，神冥命不久矣。” “呵呵，呵呵。”金开临大笑摇头，他已不想再去解释，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的笑声渐止，轻轻挽一下短剑，充满嘲讽的看向了穆无忌，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是孤雪峰的骄子呢，一身白衣威风凛凛，怎么现在也变成了一只丧家之犬了？” “因为我比你还蠢。” “哦？” “朝三暮四，永远不如朝四暮三，把能拿到手里的东西应该先拿到手，我还是心太软了，我真该在没上楼之前就杀了你。” 金开临笑了，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我拍过你的肩膀，你体内的杀气虽然收敛的很好，可我还是发现了。” 金开临还在笑，因为穆无忌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每一次发现尸体的人都是你，第一次情理之中，因为你是马奴要早起，要经过那个地方。第二次勉勉强强，谁都有可能是第一个冲上掌柜的的阁楼的。” 穆无忌低低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可这一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薛文的尸体还是你发现的，所以吴先生才叫你去通知我和馨芳。这么偏僻的位置，你为什么会来？” 金开临笑道：“你和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吗？” “有用！” “哦？” 穆无忌的眼睛里放出了光：“拖延时间！” “哈哈，哈哈。”金开临大笑：“你觉得还会有人来救你？” 穆无忌没有再答话。 金开临道：“这里已经被长城骑兵围的水泄不通了，纵然有人能进来，可你也传不出一点消息去。” 穆无忌道：“你不该是一个话多的人，你知道我是从来不拘小节的，寒暄这种事情，对着我的尸体也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金开临笑了笑，道：“你现在在我眼里和尸体没有什么区别，中了我的摧心剑气，你再厉害的修为也撑不过三刻钟。” “可我还没死。” “不，你已经死了，纵你还有一口气，也杀不出这三千兵马的围剿了，而我，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杀你的凶手也不是我，而是这些长城兵匪。” 穆无忌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赞道：“很妙的借刀杀人。” 金开临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很妙，只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太出名，杀手的荣耀都在他的剑上，神冥自会为我扬名。我也不想沾上孤雪峰的因果，你师姐死的不明不白，如果你也死了，你师父要是真的发起了疯来，我也是很怕的。所以这笔账不能记在我的头上，最起码，要记在神冥的头上。” “我已不在孤雪峰。” 金开临一笑：“可父母是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的，即便他再不成器。” 穆无忌目光一颤，顿了一下，道：“你说的对，但我说的也没错。” “哦？” “我还没死！” 穆无忌突然抬起了头，长发随夜风飘舞，血色正从他的眼瞳里一丝丝逸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四指剑书 穆无忌突然站了起来！ 呼啸的晚风夹杂着难以吹散的血腥。 “噔”琵琶的一根弦突然响了一下，馨芳的手指颤抖，声音很快的消失在了晚风里。 吴先生瞳仁猛缩，脚步微移。 只有金开临还是一脸淡然，因为他自信，他连剑都没动。 “何必挣扎，如果你肯留下气力，等我离开了你说不定还有杀出重围的机会。现在，你没有任何机会。” “是吗？” 穆无忌的目光更冷，笼罩他全身的血色里渐渐腾起了一片清光，很轻很飘渺，就像是一层轻纱薄雾。 他们的距离并不太远，也不太近，清光也映在了金开临的脸上，他的脸白的毫无表情。 只有他的目光冷如秋水。 下一瞬，他们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锵！” 一声低沉的剑鸣，风也停顿了一下。 “咚！” 好像有人在虚空中重重的砸了一锤，一道沉重的气息蓦然一荡，扫向了天地间。 心脏都已停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刹，风又来了，冰凉凉的风。 清光仍在，两个人也都站在那里，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有穆无忌的手中多了一把剑，清光环绕，朦朦胧胧。 他的剑是垂下来的，没有血迹。 突然，“扑通！” 有一人猛地栽倒，“啊”蜷缩在地上低声呻吟着。 不是穆无忌，也不是金开临，竟是吴先生！ 金开临站的笔直笔直，道：“我说过了，你没有机会。” 穆无忌没有说话，仿佛他此刻只要一说话就会倒下。 金开临看也没看一眼吴先生，只盯着穆无忌，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你就是心太软，你不该去替他挡这一剑。” 刚刚发生了什么？ 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馨芳惊恐的退出了半丈远，急促的喘息着，目光微闪，他们一定已在那一瞬间过了数招！ 吴先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一定也趁这个机会动了手，可惜他错了，高手间的对决容不得任何打扰。 他的智举恰恰在这一刹拖累了穆无忌。 金开临道：“让他痛痛快快的去死也许是一件好事，何必让他受苦。” 穆无忌周身的清光渐渐暗淡，就好像一堆篝火已要燃尽，微茫残存。 夜色慢慢要将穆无忌笼罩。 金开临微笑，道：“不过你就要苦一些了，我还是不会杀你，这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穆无忌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金开临继续道：“你的救兵不会出现了，你还要硬撑吗？” 穆无忌终于开口了，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但他还笑的出来，如果牵动一下嘴角也算是笑了的话。 “你真是一个多话的人。” 金开临笑了，是真的笑了：“因为我也在等。” “哦？” 金开临还在笑：“连你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我，可是你等的神兵天降是不可能了，你只能等到我想等的人，一个很可能会在今夜就到来的人。” “谁！” 金开临的眸子突然冷的和冰一样：“死神！” 狂风猛地吹来，穆无忌的衣衫被吹得哗哗作响。 阴沉沉的夜云遮住了高天，黑压压的阴影像一尊顶天立地的鬼神一样压在了大地之上。 丑时刚过。 突然，远方一声马嘶，带起一片马嘶，下一刹有火把忽地亮起，有人声呵斥，有铠甲相互撞击。 长城骑兵那里突然嘈杂了起来。 金开临的目光瞬也不瞬，狂风吹得他长发飘扬：“他已经来了！” 穆无忌道：“他是谁！” 金开临的目光变得极其郑重，沉声道：“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一个只为剑道而生的人！” “他为何而来？” “为剑道！” “这里并没有。” “有！《四指剑书》，李大小姐的私藏。” 穆无忌的目光动也没动，而馨芳离他并不远。 馨芳也没有说一句话。 金开临竟也没有去看她一眼，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他继续道：“这本书你该知道。” 穆无忌道：“知道。前朝有位钟将军文修武备，却不曾想自己功高盖主又得罪了小人，人皇欲设计除之。钟将军得知之后长叹世事，竟自削拇指，从此之后再不握剑也不握笔，辞去了一切官职归隐江湖去了。” 金开临道：“后世有人说他留下过传承，将毕生所学写成了一本书，这便是这本只见其名不见其踪的《四指剑书》了。” “那它现在的踪迹呢？” “被李大小姐的一个侍女偷走了，现在，那个侍女就在这里。” 穆无忌似乎是笑了一下，道：“她似乎总是喜欢偷东西。” “偷东西总比杀人要强，而今天来的人却只会杀人。” “只会杀人的人，不就是你吗？” “不。”金开临微微摇头：“我是杀手，正面交锋我走不过三招。” 穆无忌惊讶，又带着些许嘲讽：“还有这么厉害的人？你可是天下第一。” “有！”金开临神色肃然，丝毫不为所动：“红艳公子费尽了心思才请到了他。” 红艳公子？ 林江便是转投了红艳公子门下，难道这个人就是林江一直在等的人？ 那么那个‘开’字，也是留给他的？ 穆无忌目光一闪，道：“他的名字。” 金开临深吸了一口气，一字字道：“沈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面纱 沈泣。 一个剑客，一个只为了剑而活的人。 穆无忌没见过他，却听说过他，他的名头比穆无忌的大，比金开临的大，比这在场的任何人的都大。 因为他的确厉害，也的确可怕。 可怕是因为他从不把人命当成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七年前，柳台紫光阁，他曾一剑挑下了凌风公子，从此声名大振。 他的剑，难以形容。 他虽叫沈泣，可总有很多人叫他“神泣”，鬼哭神泣。 远方火光通明，渐渐的围成了一个半圆。 有人听到声响从大厅里跑了出去，惊慌的观望着。 突然，一道剑光凌空而起，闪若雷电，快过白虹，完完全全的压住了所有的光亮，划破了黑暗，切开了虚暝！ 沈泣在硬闯！ 穆无忌的瞳仁紧缩。 金开临道：“你看到了，他来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穆无忌道：“他既然来了，你怎么还不走。” “走！立刻就走，可是”金开临微微一笑：“我还要拿走我该拿走的东西。” “馨芳！”金开临突然一声惊喝，目光瞬间盯在了馨芳身上！ 馨芳身体一颤，似有一声若有若无的丝弦之声隐隐传来。 金开临伸出手来，冷冷道：“把虎符给我！” 穆无忌这才看了一眼馨芳，虎符，果然是金开临放到她的琵琶里的。 馨芳蹑手蹑脚的，已害怕极了，她一点点的移动着脚步，偷偷瞥了一眼穆无忌。 目光相接，似有千言万语，匆匆而过。 不远处吴先生还在呻吟，没有琵琶曲的点缀，夜风和鸣哀声相应恰成了此时的悲乐。 金开临玩味的微笑，道：“你想知道虎符为什么会在她那里吗？” “不想！” 穆无忌回答的干脆，而利落。 金开临似惊讶的挑眉，笑了笑：“哦？” 穆无忌冷冷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这个虎符。” 金开临笑了笑，道：“我本来可以直接回答你：这是任务，绝不外泄。可今天你不但要死，而且是为我而死，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这是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 金开临轻叹：“上位者的赌注，有钱人的交易。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些权贵们在想着些什么，他们吃饱了喝足了就喜欢找找刺激，于是他们打赌长城军会在三月三之前出兵。而一个月前人皇就已经钦定了北征将军，中军帐已经驻扎。眼见着自己要输，于是他们之中就有人想出了一个馊主意，雇人偷走赵右辰的虎符，这样军队一乱，大将军就会先整肃军营无法尽快进军了。” 穆无忌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金开临继续道：“神冥需要经费，所以才应下了这个任务，神冥接下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不过神冥更着眼天下，我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去杀了这些玩弄天下的人。” 穆无忌道：“如果你没能完成刺杀这些人的任务，会不会有人接替你。” “当然，神冥出令，绝无二行！” 穆无忌轻叹：“那我就放心了。” 馨芳终于走到了金开临面前，她就像是个风雨后的残枝，手里颤巍巍的托着一枚黄澄澄的虎符，递到了金开临面前。 金开临一把拿过，掠了一眼馨芳，又看向了穆无忌，道：“你该放心，我虽然是个杀手，可我也算是够朋友，你我都是用剑的，沈泣就交给你来接待了。” 穆无忌仍低垂着剑，深深的望着金开临，意味深长的一叹：“你，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嗯？”金开临微微一怔。 突然，空间一声鸣颤，“噔！”沉重的弦鸣，伴着一丝晶莹的白光切向了他的咽喉！ 他想躲，可虚空偏偏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全身重逾山石。 馨芳的琵琶为什么从不离手？ 她的琵琶竟是一件宝物！ 是金开临疏忽了，这一击来的太近，也太快，鲜血乍现，他扼住自己的喉咙，鲜血却完全止不住。 他瞪着眼睛，完全不可置信。 然后，他便缓缓的向后栽了过去。 馨芳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轻轻拨弄了一下琵琶弦，又是几声沉鸣，琵琶上的清光缓缓敛去，她望着金开临那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任何一个小看了女人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这话她以前说过，对穆无忌说过。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可惜，这代价太大。” 馨芳猛地回头，穆无忌只轻轻的说了这一句话，忽然就倒了下去。是他的千山定住了金开临的行动，他已耗尽了气力。 馨芳脚步一闪，飞一般的扶住了他，她的速度真的很快！ 馨芳抱着他，看着他的脸，苍白如纸，他的血好像都已经流光了。 馨芳轻轻抚过他的脸，柔声道：“别怕，他已经死了。” 穆无忌勉强惨笑：“那我也快了。” 馨芳眼中噙泪：“别傻，你不会死的。” 穆无忌轻轻喘息：“我昨天晚上吃了根头发，今天也精力充沛，也许还能多活一会儿。” 馨芳笑了，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一丝：“你不会死，你要是死了，天理不容！” “对，我要是死了，沈泣来了该怎么办？” “嗯，你还要保护我呢！” 穆无忌深深微笑。 不远处忽然有人低吼，“呃啊”，吴先生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满头大汗，脸上痛苦已极。 摧心剑气如切经脉，金开临虽已死了，可剑气还在。 可正因为金开临已经死了，吴先生才要站起来，拿回虎符！ 他只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又痛苦的栽倒了下去。 他在艰难之中勉强睁眼，他忽然看到了穆无忌的手，他的手竟还在紧握着长剑！ 他的心里突然疑惑：为什么穆无忌恍若无事？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修为深不可测，而自己弱如草芥？ 敌人死了，他为什么还要紧握长剑？仿佛危险仍在身边。 远方人声嘈杂，马声嘶吼，火光闪闪，大厅里的人都出来了，也有人已奔到了楼上。 “吴先生！” 数个来人惊呼，扑到了吴先生身边。 “你怎么样了！是谁干的！”来人左呼右喊，问东问西，直吵的人受不了。 也只有馨芳的怀里是温暖的，安静的，穆无忌闭上了眼睛，似也闭上了耳朵。 静静的似已要睡着了。 馨芳柔声道：“你要睡一会儿吗？” “不了。”穆无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已经睡了一会儿了。” “那让我看看你的伤吧。”馨芳已伸出了手。 “不必了。”穆无忌缓声拒绝，深深的看着她：“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馨芳羞怯的微笑。 穆无忌道：“你的脸真美，可为什么总要带着面纱？” “什么？”馨芳一怔，眨了眨眼。 “今天，就让我来揭下你的面纱吧。” 馨芳笑了一下，道：“你在说什么呢？” “说笑话。” 馨芳一笑，嗔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话？” 穆无忌眨眨眼，忽然道：“你的琵琶可真是个好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请留住你的善良 奔上楼顶的人都在抢救吴先生，他们完全慌了神，他们来的人并不多，又有人飞奔下楼去找大夫。 吴先生伤的太重，他们不敢乱动，这些人开始忙的不可开交。 于是也没有人在意穆无忌和馨芳了。 这里依然安静。 馨芳傲然一笑，道：“当然！” “哪来的？” 馨芳嘻嘻一笑：“秘密。” 穆无忌也笑了笑，忽然道：“那个虎符大约有多重？” 馨芳疑惑的皱了一下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多重？” 馨芳想了想，道：“二两三钱左右吧。” 穆无忌的笑意已经不见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沧桑c感伤：“那你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你说什么！” 馨芳的脸色突变。 穆无忌道：“我是问你，你心爱的琵琶里突然多出了二两三钱的重量你怎么会没发现？” 馨芳的眼瞳开始收缩。 穆无忌继续道：“你说过，你早已经把那块替换虎符的石头扔了，它本该是空的。” 馨芳的眼神突然变得冷了起来，就好像一块雪下的春冰，可她的声音却变得更加的温柔，温柔的就像是春风春雨：“不要再问这个了，好吗？” “不好！” 穆无忌的声音并不大，却已足够表明态度。 馨芳望着怀里的人，渐渐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狂风不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黎明前的黑暗里嘈杂而凄冷。 东方已渐渐泛起了银灰，大片大片的云，层层叠叠又隐隐约约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很美。 这是春风，春晨的清风。 可春风却吹不开心扉，沉默，无声的沉默着。 穆无忌还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 “好，我告诉你。”馨芳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异常的坚决。 “金开临既然可以找得到薛文，自然早就找到了我，就在你刚来的那天晚上他杀完林江的手下，转瞬就在我的房间等到了我。他没杀我，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而是因为我答应他，我要帮他。” 穆无忌离开了她的怀抱，道：“然后，你就一直在帮着他了。” “不！”馨芳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脸变得异常的冰冷。 “我只为了我自己！” 她站的笔直，看向了远方，她的目光深远而哀伤，她的琵琶又轻轻的响了一声，淡白色的清光像轻纱一样将她慢慢笼罩。 “我从小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无临无友，无亲无故，我，就只能靠我自己。” “我站在这黑暗里，却从来也看不到光。” 层层叠叠的云，一片银灰，黎明前的春风仍和寒冬一样的冰凉。晨光，还要很久才能到来。 她的衣袂飘飘，周身的白光摇曳飞扬，就像是雪，就像是花，晚雪，冬梅。 穆无忌艰难的站了起来。 馨芳回过了头，用一种任何人都绝对无法形容的目光望着穆无忌：“你说的对，信不信不在话真不真，而在于他们想听什么，我只说人们想听的，爱听的，做他们想看的，爱看的。这是他们的愚蠢，可我，可悲。” 穆无忌沉默着，剑光也暗淡。 暗淡的千山露出了它与身份完全不符的平凡，平凡的色泽，平凡的形状。 愚蠢？ 穆无忌觉得他自己才是愚蠢的。 真正能让人相信的话，永远都是半真半假的。 诚实，才是愚蠢人的举动。 他这前半生放荡不羁，却没能有一个朋友，很难说他的放纵肆意是因为看破浮沉，还是因为悲伤。 他为什么非要戳破她！ “你想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偷虎符，偷《四指剑书》，帮了薛文假死的同时又再利用金开临，然后再引你入翁，搅乱这团浑水。” 穆无忌没有说话，他依然沉默，他现在只能听，倾听，无论他的心里是充满了痛苦，还是哀伤。 “因为我恨一个人，一个一直掌握着我命运的人！” “李澄玉！” 这三个字似有着一种什么神奇的魔力，一出口就惊动周围的人，有很多的人都向她看了过来，只是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有人开始指着她怒骂：“你也配提大小姐的名讳！” “你这个婊子！” “丧门星。” 已经有人冲了过来，他们恨极了她。 而馨芳却恍若未闻。 “站住，别过去！” 在多番的救治下，吴先生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可他的面目依然狰狞，是恨的狰狞，以至于他的话并没有完全被人听清。 草场里的汉子没有普通人，即便难免有些不会武功的人也都很剽悍强壮。 馨芳看着他们，眼神很奇怪，她当然不会害怕，可也不是鄙夷。那竟是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一种对弱者的怜悯和同情，甚至还有一丝遗憾。 她的声音也变得极其悲哀惆怅：“一群奴隶，一群在沉睡着永远不会觉醒的奴隶。” “噔！” 琵琶声轻轻一响，六道晶丝扬向天空，刹那间，来人已被切成了六块。 血腥的味道又弥漫了起来。 穆无忌渐渐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 琵琶声真如传说中的一样，大珠小珠落玉盘还夹杂着几声惨叫。 春风吹来的尽是血腥。 穆无忌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也很悲伤。 吴先生还没有死，他瞪着眼睛，血已要从他眼睛中流出：“你这个贱人，小姐放了你你竟还不知道感恩知足。” “哈哈，哈哈。”馨芳突然笑了，轻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哭也似笑，疯狂的大笑，她摊开双臂向天，大声哭喊：“感恩？我感谁的恩？李澄玉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放了我，我用她放吗？”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小姐我就得是丫鬟，是妓女！？” “谁告诉我？我凭什么就得伺候别人！我一生下来就得这么贱？她不就是生的比我好么，然后她勾勾手指就可以做好人，让别人对她感恩戴德！” 穆无忌沉默。 “这公平吗？公平吗！” “我就是要报复，我就是要将这一切战火都引向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疯了你已经疯了”吴先生看着她，目光颤的就像是狂风里的叶梢。 是的，她疯了，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会以为她是个疯子，自私自利的疯子。 恩将仇报的疯子。 可穆无忌已不年轻了。 她只是个可怜人。 世上本没有真正的公平，每个人都要学会认命！ 穆无忌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她的背影，道：“回来吧！” 馨芳突然顿住，缓缓回首。 她的琵琶缓缓旋转，悬在她的身边。 回来？回哪？她似乎有些迷茫。 她满脸的泪痕，可她却又笑了：“你一直在怀疑我，你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我。” 穆无忌又沉默了。 馨芳慢慢的向穆无忌走了过去，她站到了他的面前，她身上的白光映得穆无忌的脸白如覆雪。 她伸出了手，抚摸着他的脸，她的手真暖，似可以融化冰雪。 “你的心里虽没我，可我的心里却有你。” “你歇一歇吧，沈泣由我来对付。” 穆无忌深深呼吸，没有一丝的血腥，只有她身上的体香。 “不！”穆无忌突然盯着她的眼睛，“你太累了！” 馨芳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低头，一把短剑已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张张嘴，似还想要说话，“噗”短剑已拔了出来。 是金开临的短剑，竟不知不觉间被穆无忌摄来，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馨芳惨笑，琵琶“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然后她的人开始向后倒去，穆无忌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缓缓的缓缓的将她平放到了地上。 他抚摸着她的脸：“我不期望你能做一个纯粹的好人，但我希望你的心里，能留住善良！” 用手轻抚，合上了她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独饮 黎明还没有来，春风仍冷如冰刀。 穆无忌独临着春风，遥看着远天。 灰蒙蒙，淡银如幕，层层叠叠的云就像是一张张幔布。 他又闭上了眼睛，因为风是看不见的，只能感受。 孤独，也是一样的。 他的眼神很好，他的感觉更敏锐，他不但感受到了风，他还感受到了大地的声音。 长城骑兵的阵脚已稳住了，他也没有再感觉到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剑气。 也许，他们已和谈，也许，他们在对峙。 他没有回头，他也没想回头。 他现在甚至不想动，就像是躺在地上的馨芳一样，一直一直的躺下去 “穆先生”是吴先生的声音。 穆无忌缓缓呼吸，并未睁眼，道：“你快走吧，越远越好，沈泣惹怒了长城骑兵，不想死的就都带上缰绳。” 吴先生勉强站着，深深的看着穆无忌，他的心里忽然开始疑惑：他真的中了金开临的摧心剑气了吗？为什么他看上去还是安然无恙？ 他既已认出了金开临又怎么会真中了他的招？ 吴先生摇了摇头，他的一切都是神秘的，我们对别人又了解多少？ 哪怕是朝夕相处的人又能了解多少？ 吴先生走了。 穆无忌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飞向了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吸的很深，以至于他的身体都微微后仰，然后，他竟单手扣环吹了一个口哨。 一个长长的口哨，夜风把它的声音带向了远方。 然后，他继续望着远方。 远方，地平线上，普通人虽看不见，但他的眼神一向很好，他虽浮在空中，但他的灵觉也一向敏锐，他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大地的震颤。 他视野的最远处，仿佛有浓墨在翻腾，有什么东西正在像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 “馨芳。”穆无忌似在自语着。 “我那英俊的朋友来了。” 近了，近了，是马！ 万马奔腾，山呼海啸！凡是见过了此等场景的人，他这一生都永远不会忘记。 晨光渐渐透过了厚厚的云层，黎明，不远了。 每一匹马都怒吼着奔腾着，这不止一万，至少有两万，三万，四万从四面八方向这处巨大的宅院冲了过来！ 马场，最不缺的就是马，无论是种马c母马c健马c驽马。 头马在前，是穆无忌的那匹瘦马，黎明前的夜色里人们只能看见它的一个轮廓，一个威风凛凛的轮廓。 长城骑兵的这批军马中至少有四分之一是从李牧草场买去的。 马，有马的世界。 四万匹马浩浩荡荡的冲向了这队长城骑兵，他们的坐骑立刻受了惊，仰身长嘶，一时间人仰马翻。 穆无忌遥遥的看着，纵是他眼力再好也如楼前观蚁，远方，就像是一副沙盘，人和马都在狂喊，一副大战将起的模样。 终于，马群与骑兵相撞了，场面是无法形容的混乱。 一场数万人的会战大概也就如此场景吧。 战争，凡是见过的人都不愿再去多看。 穆无忌从天上落了下来。 他也不愿去看，他只静静的坐着，闭上了眼睛。 嘈杂声纷纷入耳，而他却恍若未闻，渐渐的，声音近了，他身下的木楼也开始摇晃，可他稳如泰山。 直到一切嘈杂和哀鸣都已渐渐小了，他便缓步下楼去了。 他没有回头，无论楼顶上还有着什么。 有光，晨光已从天穹东方透了下来。 清晨竟是一片血腥而荒蛮的味道。 ※※※ 楼下早已没有了人，但至少还有些饭菜酒肉。 可如果什么也没有，还反倒好些。 此刻，一眼望去，曾经热闹非凡的地方，痕迹虽在，可人去楼空，竟让人不觉间腾起了一种黍离之感。 这大厅的确很大，大的让穆无忌都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可厅里也有马，画中的马，四壁上的画栩栩如生，如今也有了几许苍凉。 他找了一个最深处的角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了下去，距离每一个地方都那么的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遥远。 阳光照不到他，风也吹不到他。 只有孤独，如影随形。 残羹冷炙，一人独饮。 他喜欢喝酒，他喝了很久，他的葫芦里总有喝不完的酒。 他斜倒在靠椅上，他看上去很疲惫，很累，可他就是不曾去休息。 仿佛在这片天地里已找不到任何一处地方，能使他感觉得到安全。 他的酒，就好像是一把刀，刮过了他的身体，又再刮着他的心。 昔有酒中仙，今有酒中鬼。 酒鬼喝酒，永不会尽。 时间悄逝，直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他的背后是朝阳，明艳艳的朝阳！ 穆无忌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见了光，光照出了他的影子，直延伸到了穆无忌的脚下。 只要他站的顶天立地，他的影子就可以延伸到任意远处！ 即便穆无忌超然物外隐逸无形，也躲不开这光芒的照耀。 这个人一步一步的向穆无忌走了过来。 直到到了穆无忌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才站了下来。 他长的很普通，没有任何特点，如果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但当他站在你面前时，你又偏偏可以感觉到他有一种奇特的气质，绝对与众不同！ 可当你想要向别人叙述时却又完全无法形容，完全说不出。 “朋友，有酒吗？” 穆无忌并未抬眼：“有。” “借我喝一口。” “你身边就有，不需借。” “我只想要你手里的酒。”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却又充满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味道。 “我手里没酒。”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是葫芦。” “葫芦里呢！” 穆无忌突然抬头：“是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千山 他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似一瞬，又似很久。 终于，他们的目光移开了。 穆无忌又慢慢的喝了一口酒。 这人道：“我听说点清柳丛真有一个葫芦，采自昆仑之巅，可装江湖。” 穆无忌笑道：“烟涛尘泽，点点微尘，皆是江湖。” 这人站的笔直，他的影子也笔直，他微笑道：“我还听说，昆仑之巅还有两个伴生的葫芦，但灵气不足，黄褐斑斑，而柳丛真自觉仙缘难求，伴生之葫也难成仙物，于是也一同摘了下来，其中一个传给了自己的徒弟，另一个送个了孤雪峰的好友傅青冥，可傅青冥用不上它就送给了自己最小的那个徒弟，穆无忌。” 穆无忌微笑。 这人道：“你是穆无忌！” “对，我是穆无忌。” “早听说你狂放无忌，行事怪异。” “呵呵。”穆无忌轻笑，道：“邑犬群吠，吠所怪也。” “你是在骂我是狗？” “难道你不是？” 这人微微一笑，并未生气。 穆无忌道：“以你的身份，竟还在替红艳做事被《剑书》吸引。这和那些被长生粘住的‘君子’，被骨头钓走的馋狗，又有什么区别？” 这人又笑了，他的笑也给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身份？想不到如此洒脱的无忌也会有在意身份的一天。” 穆无忌吟吟一笑，道：“看来是我错了，你也是个洒脱的人。” 这人又道：“人之一举一行，无不利于他人又阻于他人，然而世事绝非缰索，我行我素，才真‘无忌’也。” “哈哈，哈哈！”穆无忌突然起身大笑，眼里发出了明亮的光芒，看着这人，纵情的大声道：“如果我能早一天见到你，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这人笑了，这人道：“我们本就是朋友。” “好，好”穆无忌望着他，眼神中已有了欣慰。 穆无忌长叹：“我原以为我这一生狂放不羁，可以肆意放舟，不想也曾堕入了这无边苦海之中，心挂碍，身恐怖，好在，我现在已不必沉浮。” 这人的目光和他身后的朝阳一样的明亮：“愿你已得彼岸。” 穆无忌忽然上前了一步，他身前本有木桌，现在，一阵清风悄然荡出，一切碎成齑粉，左右一丈无垢无暇，两人对立，一股无形的气场缓缓的向远方蔓延了开去。 “现在，我落脚之处，尽皆彼岸。”穆无忌目光闪烁，“你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是为了剑！”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剑。 “剑，剑是什么？” “剑？我也原以为我知道，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那你的剑呢！” “在这！” 这人突然抬手，蓝光如虹，这光芒太耀眼，无形的剑气霍然冲向了云霄！ 仿佛这世上已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挡这剑气的了，空间都已扭曲，诺大厅堂三层楼阁，荡然无存，明艳的阳光从东方天空照了下来。 梅蓝色的长剑，沉睡在一片耀眼的蓝光下。 晨风抚过辽阔的大地，狼藉千里，唯此剑如一颗冉冉的蓝星。 谁也藏不住c掩不住。 仿佛它就是该亮丽，就是该照耀在这阳光之下的。 这剑就叫‘蓝星’ 这剑的主人就叫沈泣。 忽然，天上飘起了雪花，阳光明媚的清晨雪如落花，片片飞舞，无处来也无处落，在空中始又在空中消亡。 四周渐渐开始变得迷离。 ‘千山’已出现在穆无忌手中，‘千山’的清光慢慢逼退了‘蓝星’的锐气。 穆无忌早已染透了鲜血的衣衫飘扬不息，他的神情沉静而冰冷。 光很盛，也很模糊，可穆无忌的眼神偏偏那么好。 他看得见，沈泣的眼神里已有了惋惜。 因为他们之间，今天，只能活下去一个！ 沈泣道：“出剑吧。” 剑客的生命就是剑，剑出，以命相博。 而剑道，却不是搏，是道。 一人之道，命之道。 命之短长，并无意义，闻道先后，也不分而已。 穆无忌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他仿佛是在说：不必惋惜，夕死可矣。 穆无忌出剑了，沈泣也出剑了，不分先后。 两把剑似碰到了一起，又似擦肩而过。 因为他们的眼睛里已没有了剑，也没有他们自己。 什么都什么，只有道，只有剑道的交锋，一次绝巅的交锋。 梅蓝色的剑尖轻轻颤抖，准确的穿过一片雪花的中心，下一寸，就是穆无忌的眉心！ 而下一刻，穆无忌好像消失了一样，完全不见了。 只可以看见一把剑，一把古拙的剑，缓慢的推动，虽慢却绝不会停顿。 蓝星忽然凌空划了一个圆，挥尘如墨，洒脱无痕，瞬间，千山像是堕入了另一片天地中。 这剑，就是一片蓝天！ 蓝天压住了山川大地。 千山沉落，千山之后就是穆无忌的手，手之后就是他的人，蓝色的剑芒微微颤抖，再次扫向了穆无忌的咽喉。 看似已无可解，突然，千山猛然一震，大雪飘扬，仿佛一瞬间由春溯回了寒冬，时光顿时停住。 一道穆然之气勃然而起，仿佛一峰高耸，冲开了云天！ 蓝光如潮退，阳光再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明艳艳的阳光。 穆无忌c沈泣，二人对立。 蓝星悬在穆无忌的眉心，千山点在沈泣的咽喉。 他们只过了一招，一招，就已够了。 一丝血从穆无忌眉心流了下来。 沈泣的眼里再次出现了那种明亮的光，明亮里，带着浓浓的喜悦。 他不该喜悦的，因为沈泣输了。 最后一刹，谁收住了剑，谁就赢了！ 赢的人付出生命。 不必惋惜，因为剑客的生命，只为剑道而生。 一阵晨风吹来，长剑不动，自斩开春风。 两人发丝飞扬，相对无语。 而穆无忌终究是没有倒下去。 沈泣却突然松手，他的剑便掉了下去，插入了大地。 而后一转身，走了。 “等等。”穆无忌叫住了他：“你的剑。” 沈泣回首，道“我已经没有剑了。” 他的剑是否已在心中，还是他的心中也不曾有剑了？ 穆无忌笑了：“再见了，我的朋友！” 沈泣也笑了：“山水无期，我们总会再见的！” 说罢，潇洒而去。 穆无忌也走了，只留蓝星插在了这片大地里，斩尽春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完结）长城窟 长城万里有水窟，水窟白雪似白骨。 穆无忌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雪是白的，水是冷的。 刚敲碎了冰，夕阳之下他的瘦马正在悠闲的喝水。 他，也在悠闲的喝酒。 西北长城万里，斜阳草树，不用太久战争就会淹没这片宁静。 长城的铁色是血染的，当有一天白雪化尽，又会是白骨成枯。 长城，永远苍凉。 瘦马喝完了水，那么凉的水它还是一点都不在意，它慢慢走到了穆无忌身边，在他身上蹭了蹭。 穆无忌遥望着远方，一人一马完全融进了夕阳之中，他晃了晃酒葫芦，忽然道：“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去哪？” 瘦马又在穆无忌身上蹭了蹭，顺便把嘴角的冰水和鼻子上的一丝鼻涕完全擦干净了，然后慢吞吞的左右看了看，似是要看看路，突然，它的大眼睛猛地瞪了起来。 “对呀，接下来要去哪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绵如春风，甜似花馨。 穆无忌没有回头，他记得这个声音，他认得这个女人，他似自语一般的道：“似乎是去哪都行，可我偏偏哪也不想去了。” “那就回家吧。” “家？”穆无忌长叹：“我哪有什么家啊。” “你有！” 这女人忽然走了过来，瘦马眨了一下眼，迅速的让开了路。 穆无忌仍遥望着夕阳：“是有，我的家在北国以北，苍茫的雪山之上。” 穆无忌回过了头：“可惜我已回不去了。” 这女人微笑了一下，她也有一个回不去的家。 是馨芳。 她没死。 穆无忌也微微笑了一下，她死了，死在了世人面前，现在的她，已不再是她。 馨芳道：“你是侠客，你一定会回北国去的，去走你的路，侠客之路。” “侠？”穆无忌又长叹：“什么是侠？” 馨芳没有回答，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完美诠释这个字。 仗义的人是侠吗？ 锄强扶弱是侠吗？ 为民为国者是侠吗？ 穆无忌深深吸了一口气：“侠客，你知道什么是侠客吗？如果一个统治已经腐朽，刀兵四起，侠客是该心怀家国北据狼族，还是该就此揭竿而起剑指王侯？可为家国，富贵在欺凌我；指王侯，外虏在夺我的土地。” “那我是在为民利，还是为民害？” “我该以什么理由去持剑呢？为民族大义吗？” 穆无忌忽然一挥手臂，指着那残阳下万里长的长城，道： “曾经多少民族被挡在了这个长城之外，现在，它们都叫华夏！” 长城无语，从无一言，静静的沐浴在时光之中。 馨芳也沉默着。 这一刻穆无忌豪情万丈：“历史之必然，凡阻挡的人，都是罪人！” 声音沉重，字字如铁石。 傍晚的春风轻轻拂过，温柔，而冰冷。 馨芳凝视着穆无忌，半晌，她道：“你让我想起了冬先生。” 穆无忌收回了目光，轻轻叹道：“冬先生才是真正通天的人。” 馨芳道：“冬先生来自佛门，出于江湖，视政权富贵如尘埃草芥，一切心源似大乘诸宗。但冬先生虽有忧国忧民之相，却也绝不是愚忠之人，在李府时我曾听到过他和大小姐的一次夜谈。” “他说：一个人如果在床上躺了一千年，那么疼痛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而一个人受了一千年的折磨也难免要爆发一次。现在的大夏就是这个享福的人，而北国就是那个受折磨的人，而饲养着大夏的就是各方权臣。大夏想疼一下，又有人愿意动手，周围的权臣也不愿再赡养这个将床都要压塌了的臃肿胖子，权臣们也想自己享福，那么这件事情就是阻挡不的了。” “只可惜，百姓是兴也苦，亡也苦。” 穆无忌叹道：“他说的对，决定了大多数命运的人，往往只有一小部分人。” 馨芳道：“他还预言，这场战争不会很快打起来，至少不会在今年。” 穆无忌道：“为什么？” 馨芳道：“因为你们孤雪峰的七杀令。” “攘外者必先安内，七杀令凌驾于一切之上，又让王权置于何地？这天下早已不是开国时的大夏了，七杀令，一个过去的东西，别想踩在王权的头上。而江湖之中侠客越来越多，这恰说明了朝廷无能，此刻腹背受敌，民心不稳，人皇焉能不管？而点清c孤雪峰这些江湖门派则首当其冲。” 穆无忌笑了笑，道：“人心已改，天下必乱，人皇不过是在困兽犹斗罢了。” 馨芳也笑了笑，道：“就好像任何一个垂死的老人，都想要再挣扎一下，然而大限永远不会为其而更改。” 穆无忌缓缓呼吸：“平静的久了的人，总要想动一动，人要是满足了当下的生活谁也不会再去追求什么刺激了。千年大夏沉疴日久，人心末法。” 他望向了茫茫雪原：“万物如阴阳，潮涨潮落，我已经想落了。” 他又回头，平静的道：“还想问我去哪吗？” 没有回答，只有微笑。 太阳就要落山了。 瘦马长嘶绝尘而去！ 新的一年，新的故事又会在哪里开始？ （全书完） （相关内容还可以关注该作者其他书籍，如：《点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