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狩穹苍》 作品相关 写在前面 写小说已经有十年时间,十年间也写了不少类型小说,大多是悬疑冒险的故事。玄幻小说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在构思,整个过程可能持续了五六年之久,直到被某一部狗血故事彻底激怒,关于玄幻小说的创作欲望才真正被激发出来。 其实在创作这部作品前,我的《人间古董店》已经被卖断了影视版权,相关的影视改编也正在进行中。原本是要继续将《人间古董店》写完的,但因为影视制作周期原因,会有两年的空档,所以也正好利用这个空档,将《血狩穹苍》完成。 啰嗦这些大概也就是前面要交待的东西,主要想说的是没有太监的习惯,到目前为止仅有一部作品是因为意气用事而停掉的,其余作品均以完结。 好了,可以看正文了,故事会很不一样,也会很刺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章 灾祸始临 大周国建祯三年秋,二十岁始临朝的天子建祯帝姚可禛励精图治,三年来杀宦官囚权臣,使得朝野上下焕发出新生的气息。 只是一场巨大的灾祸正要降临,而身处灾祸中的人们则要几年后才能深刻感受到所带来的伤痛。 大周国北部,狄庆州一处偏远的山道上,一队近百人的怪异车队正艰难的行走着。说他们怪异是因为车队中人全部着青色外套,且只驱赶着一辆由六头壮牛拖拉着的牛车。那牛车则十分巨大,足足有六米长,所有车轮都加厚包铁。而那牛车上所载,是一根类似圆木桩的东西。 说它不是木桩,因为那呈灰白色的物体表面,刻有无数花纹。最奇怪的是,在上面竟还贴满了辰符。如果是夜间看到,会有种阴气森森的恐怖感。尤其是这近百人的车队,行走之间不发出半点声响,更是加重了阴戾的气息。 他们已经走了有半个月,再往前就将出狄庆州,到达酉阳州。酉阳州仍平原地区,也是大周国最重要的粮食产地,历来是大周朝最为富庶之州。 车队领头人为一中年女子,长得面相如同男子,嘴唇之上还留有些许胡须。随着车队渐渐走出山区,她那始终皱起的眉头愈发深重。很显然他们所谋划的大事即将展开,而作为此行的负责人,她却并非十分心甘情愿。其中的苦楚,或许另有隐情,只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为之。 “陈堂主,再有两天就能到达预定地点。”一名青衫蒙面汉子从前方匆匆赶来,找到女子后行礼毕悄声说道。 “嗯,那边可妥当了吗?”女子环顾四周后询问。 “妥当。” 牛车一路行来,车轮在地面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女子盯着牛车上的物品,一时不知该是何种心情。据说老祖宗起就已经在准备着,只到两年前他们才真正下定决心,而那时正是建祯帝姚可禛开始整顿吏治、杀宦官囚权臣。用一位老祖宗的话就是:国之太平,与尔等何干?他们要的就是乱世,只有乱世才有他们出头之日。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车队走的偏僻路径,一路之上仅在快出狄庆州时遇上山野村夫。那个时代山野之人多敬畏,他们也只敢远远的看着,没人上前查看。从狄庆州行出十几里,基本就是酉阳州的平坦路面。再往前几十里,就是酉阳州的露苍县,露苍县属素有陪都之称的定远府。 车队此行的终点就在前方不远的一处洼地,刚好处在守卫定远府守军戒备圈之外。 众人驱赶着牛车,沉默的走向终点,谁也没表现出情绪。他们对于命运早已失去判断力,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守护着圣物到达目的地。在此之前如果有谁想接近圣物,他们将拼尽全力以死相搏。从出发时的三百人,到现在剩下的近百人,他们已经阻止了不知多少次袭击,最终他们将完成使命。 “嘭……”一名青衫男子因为太兴奋而倒在地上再没起来。 陈堂主拧紧眉头,没有去管那名她认识的男子,继续指挥着车队缓缓进入洼地。洼地里早已用木架搭建起一米左右的地台,面积足以放置圣物。 临近中午时分,牛车平稳的停在地台旁,因为地面潮湿,停顿的牛车已经有半个车轮陷入地下。 “准备起圣物!”陈堂主大吼一声,声音响彻原野。 余下的近百人闻声而动,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将手搭在圣物上。但他们都尽量不去触碰圣物上的辰符,而是小心的避开。只是圣物虽大,这么多人挤过来多数人依然被排挤在外。 “不要挤,把车拉走,剩下的人站到下面去顶起来。”陈堂主嘶吼着,让稍显混乱的地面暂时控制住。 又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众人才将圣物抬起,挣扎着挤到下面的人费力的将圣物顶在头上。又在指挥下,众人缓慢的走上地台。 临时搭建的地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咯吱咯吱近乎崩溃的声响。 “落圣物!”陈堂主眼看着圣物挪到合适位置后,才发出命令。 但巨大的圣物抬起容易,要放下却没那么简单,众人根本就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如是在各自为政的情况下,圣物轰的一声砸在地台上。那地台发出无数的断折声,却硬是没垮塌,只是几声惨叫掺杂在其中,才让那份万幸凭添血腥。足足有七个人被压在圣物下,幸运的还只是被压断手,不幸的脑袋都被压爆。 陈堂主冷漠的看着,挥挥手让人将他们拉开。终于到最后一步了,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也没心思去为他们操心。 “要开始了?”一个青衫壮汉舔了舔嘴唇,紧张的问。 陈堂主默默点点头,又挥了挥手。接下来要做的事大家都轻车熟路,除了两人去牛车上取来松脂散落在地台各处,其余人原地盘腿而坐,开始念诵“青莲降世经”。 不一刻地台升起浓浓黑烟,继而燃起冲天烈焰。 圣物上的辰符挣扎了几秒,才化作灰烬,星闪着随烟火飘向高空。 四周的诵念声渐渐大起来,伴随着地台燃烧的噼啪声,合奏出一种奇妙的声效。 陈堂主坐在最远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圣物。可能也就一分钟,那始终静止不动的圣物动了一下,仿佛是左右晃动那般。接着圣物发出一“嘭”的巨响,声如巨鼓发出,让四周的人也随着震颤了一下。 还不等众人反应,又是嘭的一声,圣物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什么弹得飞上半空,又重重落在地上,将坐在那里的四人砸成肉泥。 而余下的那半,也生出怪事,原本腾空燃烧着的火焰瞬间被吸入圣物中,再没有丝毫烟火窜出。 怪事的发生原本还让诵念声一滞,但怪事的发生令得众人莫名的亢奋起来,如是诵念声为之一振。 远处的陈堂主眼角跳动,但她还是不敢造次,跟着诵念声背诵着青莲降世经。 “老母临世,青莲降生。无尘净界,污垢去踪。天降圣洁,九定乾坤……” 猛然间那地台仿佛被加了助燃剂,一下子火焰增了几倍,但也同样被圣物牢牢吸入。如此反复了几次,如一呼一吸,然后一声闷闷的爆裂声传来,残留的圣物化作齑粉消散在一团烟火中。 这时四周的众人都感受到了一阵热度,是一种不同于火焰带来的热感,更接近盛夏烈日暴晒的干燥感。 也就在这时,那原本还能燃烧几个时辰的火堆无声无息的熄灭了,仅剩下一个身着青衫巨大身影。能肯定是人的形态,但身高足有三米以上,瘦长的身形悬浮在灰烬上,一身青衫无风自动,仿若活物。 临近的人好不容易才看清巨大身影的容貌,竟有几分女相,但远远谈不上美貌。从侧面看给人一种刻板古怪的僵硬感,似乎不是活物。 时间似有静止几秒,然后那巨大的身影缓缓竖起,这时才能完整看清。在她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面貌长得三分男相,七分女相。身材上到是标准的女性,该凸起的凸起,不胖不瘦。一身青衫,与周围人所着青衫略有差别。 原本这高大的女子闭着眼睛,当她竖直身体后,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生气与情绪的眼睛,漆黑一团。 陈堂主从心中生起一种极大的慌恐,预感到将有大祸降临,但当她想起身逃离时才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诡异的是,此刻诵念青莲降世经的声音还没有停,空气里随着诵念生出一阵阵的嗡嗡声。 高大女子慢慢张开了嘴,一声尖啸从她嘴中发出,然后那声音不断攀升,直到完全消失。现场所有的人全从七窍中流出鲜血,模样极端惊骇。 当那女子停止尖啸,猛的往回吸气时,所有的人都以肉眼所见速度开始干瘪,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地盘腿而坐的人都成了人肉干。唯一姿态不同的是那位陈堂主,但也仅仅是保持着半起身的状态,未能逃脱。 而干涸还在继续,原本这里是一处洼地,虽因秋季而缺水,但地面还是温润的。但此刻就连地面也在以肉眼所见速度干燥,很快原本盈润的土地也因为干燥而开裂,变为没有任何营养的白色沙壤。 变化还在扩大,并且速度呈几何级数增长,一时辰后这片原本富饶的土地竟然有了几分大漠黄沙的荒凉景象。 那吸足精血的高大的女子,环顾一圈后,朝着远处飘飞而去…… 是夜大周国中州皇都安澜城内,钦天监监正张之若一路从司天台慌慌张张冲入皇宫。得报的建祯帝姚可禛推开还未批阅完的奏折,传召了这位从未如此惊慌的张监正。 “千真万确,虚星大放光芒,天节由虚入盛,乃万物皆枯之象。另……”张之若跪在地上,浑身如筛糠般抖起来。 “说,朕允你无罪既是!” “微臣还看到天人降世,有六降之乘!分分四野……” 一瞬间室内空气仿佛也凝固,久久才又化开来。某种意义上建祯帝姚可禛可算是位明主,自二十岁亲政勤勤恳恳,从未有过一天懈怠。尤其是在剪除宦官权臣把持朝政上,所展现出来的英明神武,直追立国先帝。只可惜时机却差了很多,此时的大周皇朝正处在积贫积弱中,如果能给他十年的风调雨顺,他应是能还历代先皇一个中兴的大周朝。而此时此刻的大周皇朝,正是处于风雨飘摇的边缘。 内部那些暂时被打压下去的权族门阀,依然没有死心。而西北方的金人部落正虎视眈眈,这些以狼自居的蛮族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南下中州。 建祯帝姚可禛知道他需要时间,更需要上苍照应,所以才会如此重视钦天监观测到的事。当他听到天人六降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原因很简单,以往传说中天人降世即意味着改朝换代的可能,更何况还是六降。 汇报完毕的张之若当晚即自缢于司天监,并留下天人六降的大致方位。随后归附于朝廷的云檀宗分六路出发,奔向天下六大地处。 此后建祯四年开始,北地十七州皆化为赤地,灾荒漫延由北往南。三年后北地已无可食之粮,最惨烈处易子而食已是还有残存的人性。是年后大量的北人南渡澄河,开始往南方与南人争夺生存空间。 建祯六年,南方现青莲教,号称青莲降世,拯救苍生。一时间入教者众,四年已发展教众百万。 建祯十二年五月青莲教借教徒被官府冤杀,聚二十万教众攻下南方重镇燕山城。同年七月青莲教占石台州,教众发展至二百万,其中多为北方无产无食难民。建祯十三年夏,南方已有七州沦陷,青莲教众达三百万。 同年北方金人聚三十万铁骑踏赤土南来,建祯帝姚可禛御驾亲征,于建祯十四年春战死于澄河旁。 建祯帝姚可禛崩天消息传来,南方门阀迅速扶持安居南方时年三十一的祐福王姚可禧继位,改年号建隆。随即建隆帝姚可禧启用南方系地方武装,一边扫荡青莲邪教带来的动荡,一边组织起二十万地方武装沿澄河岸抵御金人南下。 此时南方系众门阀因切身利益受威胁,终于在绝境中暴发出强大的实力,竟在南北两线作战中取得了极其难得的胜利。至建隆二年,终与金人签订建安之盟,割让澄河以北,年供岁币。而与青莲教的战斗,则在收复两州后停下攻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章 北地归来 建隆三年春,一队五十多人的难民由北而来。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其实从建隆二年与金人签订盟约后,北地难民已少有南渡澄河者,大多选择沿澄河定居下来,毕竟只要有水还是有希望,再说到了南边也得是自己养活自己。 此批难民中,有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比较特殊,其中一人默默站在新都临安城外,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他叫何乐,名字是代师傅取的,取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何乐而不为之意。而他此前的名字是何二蛋。 “何乐,还在想什么,还不快走!”代师傅本名张志淳,年约四十出头,为云檀宗第二十三代弟子,也是建祯年六出安澜寻找天人降世队伍中的一支。当年他们运往的是北方,也因此遭受的磨难最多。原本二十人的寻找队伍,到现在仅剩下五人,曾是带队的四师叔也为保护他们而被金人围困致死。但总算不负使命,共找到三个最符合天人特征的小孩,其中两人已是孤儿,一人则是他父亲拼死送来。生逢乱世,人命贱于草。 “是。”何乐默默转过身,看着另外两个同伴。他们是一男一女,都为同年同月所生,只是他们的命运更加惨烈。那女孩叫燕祺云,本是富庶人家,据说出生时房的,活着才重要,要活下去。 男孩出手了,没有用任何招式,就是伸手抓过来。而严天厥却迎着他撞了上去,就听到轰的一声,男孩被撞出几米远,砸破墙壁跌倒在地吐血晕死。 何乐知道严天厥仅用了三成功力,要全力以赴,毫无防备的男孩能被他撞死。 “怎么回事!”一声大吼,有人从外面奔过来。 三人都没有说话,看着跑进来的老头。 这老头看着约有五六十,一身素袍,只是在腰间系了根黑色束带。按之前他们所知,云檀宗崇尚洁简,无论宗主还是杂役都着素袍,仅凭腰间束带加以区分。宗主自是系五彩带,其下则分别是赤、青、蓝、紫、黑,至于余下众人则统一为白束带。那张志淳此次任务回来后,可系紫带。由此可见这老头的身份并不高,仅是宗门内普通管事之人。 “你们三个小崽子,想造反了吗!”老头声色俱厉,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严天厥抿紧了嘴,一脸的不屑。 “你,过来!”老头眼力很毒,一下挑中了何乐。 何乐也很无奈,果然这个世界也是喜欢捡软柿子捏。虽说心中不愤,但他还是走上前去。 “谁干的!” 何乐好奇的看着这个老头,似乎想在他那一脸的皱纹中找出过往的内容,然后他那无奈的表情慢慢变得好玩起来,张口说:“不知道,我刚来。” 旁边的燕祺云第一次换了种表情,原本她以为何乐会干脆的供出严天厥,没想到他会硬扛。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在何乐脸上开了花,很快又红肿起来。 何乐还在笑,笑得很好玩,仿佛他早就知道会遭此劫,因此一点也吃惊。 “谁干的!”老头甩完耳光,再次瞪大眼睛看着何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章 云檀宗 “打得太重了……”何乐说完就势倒在地上,似乎晕过去了,只是倒地后还不忘往旁边地铺滚了两圈。 老头瞪大了眼睛,确认自己见到了有史以来最无赖的少年,这会是天人之姿!一瞬间大好形势被无赖又无耻的何乐破坏得荡然无存,作出的气势也是千疮百孔。 “你来说!”老头只能无奈的指着燕祺云,只是口气明显柔和了很多。 燕祺云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他干嘛不直接问正主严天厥。 “不知道。” “你们都是又聋又瞎吗!”老头气得直叫,竟然就此转身离开。到最后也没问严天厥一句话,仿佛就当他不存在。 何乐眯着眼睛看向离去的老头,知道这还只是开始。云檀宗就如攀附在大周朝廷上庞然怪物,甚至大周立国前就已经存在,能存在几百年绝非偶事。 “下次就说是我做的,不需要你来扛!”严天厥憋着一肚子火,却没能发出来,恼怒的对何乐说到。 “哦。”何乐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没打算去纠结。他不需要讨好谁,包括严天厥、燕祺云,甚至还有几分讨厌他们俩。只是他不屑去做告密者,更是不屑背叛同伴。他可以为活着而无赖,但也有自己的底线。用他窝囊老爹的话,就是要活得有点意思,尽管他也解释不清这意思是什么意思。 云檀宗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的过去,该吃的吃,该睡的睡,似乎没人再来关心三个有可能是天人的小孩。 只是这一夜何乐又做梦了,又梦到了那些奇怪的人和事,他不知道那些代表了什么。只是在他心里会留下很多东西,很多感触。大梦人生,如醉一场…… “你们三个,跟我来。”第二天有个系紫带的年青人过来,领着他们上前山的大殿。 云檀宗只敬天地,因此前山大殿里只供奉着坤师牌匾,后山大殿则供奉着乾师大匾。历代先皇即位时都会来宗门拜祭天地师匾,以示天下云檀宗的绝然地位。何乐早就听说过关于天地师匾的传说,据说稍有炁流的人接近师匾都能感应到师匾上历代先师留下的信息,甚至有人曾因此顿悟先期的困惑。因此能拜见天地师匾都是种无上荣耀,很多人一生都难有的机缘。 此时跟着那紫带年青人身后,何乐也有些揣揣不安,他不知道会不会拜谒师匾,能不能因此开启自己那闭塞的炁流。 此处的大殿仍是从前安澜城搬迁而来,经过几年经营已近恢复原有的气象,得以保持那种恢宏、霸气、神秘的观感。仅是大殿的正门就有五米高,远远的能隐约看到里面供奉的师匾,从山下上来得走108级台阶。这台阶与寻常阶梯不同,全是由70厘米高的石条堆砌,每阶都必须大跨步才可以踏上。 领头的年青人轻松的跨着步伐,也不担心三个小孩会落下。紧跟其后的严天厥绷紧了脸,始终抬头看着上方大殿的屋脊。燕祺云提着裙角,以防踩到,一步不纳的跟在后面。何乐开始三十级还好,待到五十级后就喘得不行,毕竟此时他的身高才同龄人中的中等。到后面的台阶他几乎是爬上去,好不容易才爬完九十几阶,一抬头就看到严天厥正站在,就自行离开。 严天厥领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竟然有股流淌的炁流,几乎近似实质的存在。三人刚一进来,那炁流就围绕着他们,甚是亲和。而放眼看去,屋内什么家具也没有,仅在地方摆着蒲团,有位看起来很老的老头坐在上面,此刻正温和的看着他们。 最让三人惊奇的是,老头腰间系的青色束带。据说目前能系青色束带的都属长老级,而赤色束带的元老们大多都在闭关,不管宗门诸事。 “何乐见过……”何乐一时不知该如何称谓。 “燕祺云见过大长老。”燕祺云款款而拜,很是有大家闺秀的气韵。 “严天厥见过师尊!” 三人的见面礼有点混乱,换作一般的十二三岁小孩,是不可能见到。但他们的身世都注定了非普通人能及,因此也都懂得见机行事。 “嗯,都起来吧。称我声宁长老就可以了。”说话时很随意的看了何乐一眼。 “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今天实则算是测试,原本没通过的孩子我们都会送回去。但你们的情况不同,所以也会酌情考虑。我们能见面也算缘,这样你们可以提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开始安排你们的去处。” 何乐心中翻涌着,几乎能知道结果了,但似乎提个问题也存在机缘。 “什么时候给我安排师父?”严天厥上前一步。 宁长老好笑的看过来,那炁流也跟着将他包裹住,一息后才散去。 “谢过宁长老。”严天厥拜了拜,转身离开。 “我想问有没有机会报仇,代师傅他们也都个个武功极高,但也一样只能逃来逃去。” 宁长老看着她,严天厥其实和她一样,心中都有颗仇恨的种子。只是他们的表现各有不同,未来会如何很让人期待。 “寻找你们是先皇的旨意,我们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你们在此学习会,尽天赋来领悟吧。修行道有人一辈子无所获,也有人日行千里。如果真是天人,自然能做所想做的事。”宁长老这次很认真的回答。 “谢过宁长老。”燕祺云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时偷偷瞟了眼何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章 杂役生涯 “想不到段奕锋那孩子会选了你……”待燕祺云离开,宁长老先开口了。 何乐惊讶的瞪大眼睛,不知他所说为何意。 “他在你身上留了些东西,当然以你的能力是感受不到的。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看好你,以你如此愚钝的天赋,他怎么就会看走眼。虽说他不是为了救你一个而死,但多你一个总是多个累赘啊……”宁长老显然对何乐没有任何好观感,话里的意思实在是宁可用十个百个何乐换一个段奕锋。 “我也不知道代师傅段奕锋为何会看上我,虽然我很尽力了。” “你当然不知道,你的炁流全在体外,以段奕锋的能力也是有可能被骗的。” 何乐惊到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段奕锋是不是真的被骗了。但他知道与那两人比起来,他确实差很多。说他愚钝已是客气的。 “可你是他舍了性命救回来的,还留下谶语,总归是要安顿好你才是。这样吧,你就去杂役处领个闲职,跟着学几年,总是不会饿死就是。”宁长老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何乐心情降到谷底,瞬间想到很多事,有老爹混浊的眼神,也有段奕锋决绝的眼神,还有严天厥轻蔑的眼神。就这么决定了吗?至于跪地哀求,又做不到,他的性格中有道坎,做不出太没尊严的事来。 “大道归元,可进可退…”就在这瞬间,那奇特的声音又在他脑中炸响。 “咦!”宁长老抬起头看向他,还是开始时的观感。如果说严天厥的体内似有巨鼎的容器装炁流,那燕祺云就是有宝瓶装炁流。而何乐则是截木头,实心的什么也没有。只能是自己一点点的掏出个容器来,无论是容量及今后的成就都极其有限,类似他这样的人云檀宗每年要淘汰掉几百上千。但就在刚刚,他却感受到何乐体内有点什么,似乎很奇妙。 “算了,你去吧。”确定没有发现后,他就将何乐赶出房间。 何乐沮丧的从宁长老房间出来,外面已经有个身着杂役服饰的男子等着,见他出来即上前领着他下了山。杂役处设在山下,住宿条件反而比那通间要好上些许,似乎宁长老有吩咐,杂役处的人待他也还客气。 “这里也分五级,每级杂役按袖口颜色区分,分别服侍不同的长老。你暂时先在此学习规矩,等三年期满就能按能力来评级别。最好的可服侍长老或宗主,那样就有机会习得一些高深的功法。”领路的男子叫李大福,袖口色为蓝色,算是杂役处的一个小领班。待何乐还算是客气,一路上始终笑眯眯的,介绍的也算详细。可何乐那有心思去听,他来此可不是学习怎么服侍于人。 “我也知道你现在心情不佳,可你要知道那段奕锋仍宁长老远亲,能如此已是最好的结果。”李大福转身看着他,对于这个小孩他并无恶感,只是会联想到当时同样如此大的段奕锋。要没有寻找天人降世这档事,以段奕锋那孩子的天赋应已破灵动境,入凝形境。云檀自立宗以来,就确定了天下七境的分界,每一境又各有五重,以一重为每境的开始,以五重为最高,过五重则破境。初期筑得炁流贯体,待到炁流自行旋转内视可见光芒时才算登堂入室。而灵动境则需炁流透体而出,可侦测周边环境。凝形境则是炁流已经达到实质,可依心而变化万端。此后四境分别是堪离境、神蜕境、归元境、太虚境,则又都有着各自的玄妙。以云檀宗现任宗主,就已在神蜕境停留多年,始终无法突破。 何乐此刻才知宁长老复杂表情背后的原委,一时也是释然。毕竟他与同龄孩子比起要早熟很多,已懂得人情事故。谁也想不到会发生战乱,谁也想不到会要找十二三年,但云檀宗得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 “谢李大叔告知,我懂了。” “嗯,懂了就好。”李大福也不是多话的人,领着他熟悉要做事的地方,还有住宿处,临走时又告诉他一件算是好事。 “知道你有心习功法,宗门里对杂役并不严苛,也有简单的功法供修习。只要你平日把事做好即可。” 何乐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总算是绝望之余看到的最后希望。 “谢李大叔,也请李大叔代为向宁长老道谢。”说完何乐第一次诚心实意行了一礼。 “嗯。”李大富点点头离开了。 杂役生活并不如何乐所想那么难,至少比起他曾经的生活已经好上天际,虽然与最初的期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总归是安顿下来。何乐也有了间自己的小隔间,每天忙完杂役就能缩在隔间里修习《太乙炁贯篇》。很快一个月过去,他所修习功法依然没有寸进,但却在坤师殿旁无意间看到持枪与人争斗的严天厥。四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武功更是精进不少,那柄短枪上已经能看到若有若无的炁流。 何乐不是没被打击到,甚至有时更会自暴自弃,可只要想到老爹还有段奕锋,他又会缩回小隔间里继续一遍又一遍修习功法。只是有件事让他困惑,上次在脑中听到的声音再没响起,也不明白话中含意。他当然不相信自己会身怀绝世秘密,更不会觉得有世外高人藏在暗处帮他,他也没有惊天法宝,所以那声音才奇怪,且宁长老也似曾感应到。 “会是什么?”何乐自言自语中。 “何乐,这批瓷瓶你送到王长老的丹舍去。”同为杂役的许晋有时会有点欺负他,比如这批瓷瓶原本是应由他送去,可他嫌那边地方不好走,且王长老为人又很苛刻就推给何乐。 那瓷瓶到是不重,也就六个,全用草绳缠着也不怕碰碎。何乐去过王长老丹舍几次,每次都会被挑剔几句,不过他都尽量乖巧些,到目前都还没受太多刁难。提着瓷瓶,他轻快的朝王长老住处走去。王长老住在前山与后山之间的峡谷内,终年有云雾盘绕,很有几分洞天福地的景象。 何乐一路行来,就在快要进峡谷时,就感觉身后有异,本能的弯腰,就听到金属撞击石壁的敲击声。待他回头看时,竟是个同龄的孩子拿着铁棍来偷袭他。 “你要干嘛!” “我听严天厥说你冒充降世天人,所以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那孩子说话时鼻孔朝天,很有几分惹人讨厌的本色。 “我~我没有冒充!”何乐在大人面前还能保持乖巧听话的模样,但在同龄人中那仅有的自尊让他不甘于被欺凌,于是胀红了脸争辩到。 “还敢狡辩!”那孩子见他不服气,操起铁棍就砸过来。那铁棍足有鸡蛋粗,1.5米长,在他手里如同木棍般灵活。何乐拼尽全力才堪堪躲过,但手里的包裹却被打到,能听见瓷瓶破碎的声音。 “你!这是王长老要的瓷瓶!”何乐边躲边气得大声斥责。 “哼,不过如此!”那孩子见势不妙,收起铁棍转身就跑,那速度简直就是一溜烟。 何乐站在山谷的入口,欲哭无泪。六个瓷瓶碎了四个,仅剩的两个还有一个缺了口。长这么大他都没受过如此委屈,而且还无从辩驳。一想到王长老那严苛的性格,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交差,但不去更加不可能。杂役的身份本就低微,要敢自行其事,可不是逐出宗门那么简单。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峡谷中。 今天很奇怪,王长老的房门是打开着的,平常白天也会点着的油灯今天是熄的。因为峡谷里终年有雾,所以就算白天房间里也很昏暗。 “禀王长老,您所需要的瓷瓶送来了,只是……”何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照实说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很奇怪,屋内半晌也没有动静,反而因为太过安静显出几分诡异。何乐到底还是小孩,不觉联想到害怕的事,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王长老,王长老!”他加重了声音,但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似乎王长老没在里面。但何乐知道不可能,王长老常年负责宗门内的仙丹和各种药剂的炼制,出门也会提前知会宗门各处。既然让他来送瓷瓶,那就肯定是他有需要才做的安排。 何乐踟蹰难以判断,原本就因为瓷瓶被砸而忐忑,谁知又遇上这般诡异的事。 “王~长~老~”何乐喊了声无比幽怨的声音,然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自记事起他就在北地漂泊,见多了浮尸残骸,胆量比起寻常人家小孩自然大多了,但关于鬼神之事总是有着小孩子的胆怯。 依然是没有回应,除了寂静的峡谷,还有孤伶丹舍,再没有任何可供帮助的地方。此时他要么放下瓷瓶离开,如果瓷瓶没坏的话。要么就进去看看情况,但有僭越的嫌疑,在云檀宗可是绝不允许进入未经同意的区域,比如王长老这处丹舍。 “王长老,我把瓷瓶放在外面,先说清楚,碎掉的瓷瓶是路上被人偷袭打碎的。那偷袭的人我不认识,只知道也是寻回的天人,使根熟铁棍。”何乐放下包裹,就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脑中再次炸响。 “大道为昆,太虚凌步……” 这次的声音太过强烈,使得何乐捂着双耳难受的蹲下。很快一切再次安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何乐都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想练成功法,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 “呃……”声音很小,就在何乐将要离开时,身后丹舍中传来一声含混的声音。如果不是峡谷够安静,何乐又刚刚遭受炸响袭扰,他是不可能听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章 丹舍 “王长老!”何乐转身奔回丹舍门口,过了半晌再次听到含混的声音,不明确但却是人声。 何乐稍作犹豫后果断走进丹舍,只见里面一片狼藉,满地的瓷瓶碎片和各类药粉、药剂的残渣。再往里走情况更加糟糕,原本的置物架被推倒在地,一些书籍扔到四处。而在角落,何乐终于发现蜷缩成一团的王长老。此刻他正一脸发黑,仅残存着微弱气息,也不知是中毒还是被袭击。 发现情况不妙的何乐,立刻冲出丹舍拿出急令箭朝天放出。这急令箭只需拉扯竹简底部的拉绳,就能射出一支长鸣的响箭,是宗门内每个人都必须配带物品,用于紧急时刻示警用。 响箭发出十息不到,就有几个黑影由远而近。 “发生了什么事?”最先到达的汉子何乐认识,是蓝束带中最强的赵世浊,据说他凝形境大满,随时有可能跨入堪离境。 “王长老出事了!”何乐尽可能冷静清晰的说。 赵世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闪身进入丹舍,随即抱着王长老消失在谷口外。 紧接着又来了好几人,专门负责宗门安全的执法堂也赶了过来,很快就将丹舍围起来。跟着就有专人来盘问事情经过,特别是一些细节部分。何乐和盘托出自己来此的经过,包括被人袭击打碎了瓷瓶的事也说出来。执法堂很快就让人抓来那名小孩,并且将他的铁棍与何乐所说的痕迹相对照,在确认完毕后才让他先回住处等候消息。 执法堂找来男孩对质后,何乐才知道他叫郑天士,回到住处他还记得郑天士那怨毒的眼神。他很开心,虽说惹下后患,但也总算是让他吃了一瘪。你以为是天人就了不起啊! 接下来的五天,何乐都没被安排事做,所以他都是吃了睡,睡醒就研究功法。至于那突然冒出的三句话,无头无尾没有任何作用,他也就没往心里去。这样的悠闲日子过了半个月,这天久不见的李大富过来找他。 “想不到会让你遇上这样的事,也算机缘。” “李大叔,出了什么事吗?”何乐见他表情复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王长老误食新配丹药中毒,幸得你及时发现,这才救下。现在宗门里决定让你去丹舍,侍候王长老起居,也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李大富尽量说得好点,但想到王长老那难以侍候的个性,他也不觉得是件好事。 何乐又怎么会不知道,一时间愣在那说不出话。 “大道伏天,可张可驰……” 炸响再次袭来,总是毫无征兆,但又似乎有着某种潜在的暗合。 “怎么?不舒服吗?要不我去找宁长老说说?”李大富有些同情这孩子,尤其是听张志淳说起他的身世,还听说那天人郑天士欺他,就更加了。 “谢谢李大叔,我去就是了,也许能学点练丹的事……”何乐也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身体就如顽石,怎么也不开窍。那本心法他已经能倒背一字不差,可就是不能在他体内产生出一丝一毫炁流。也许他真的不适合练功,而炼丹则没那么高要求,只要肯学也能以丹道入门,在云檀宗立足是可以的。 “唉……你能如此想也是不错的,那好,收拾一下随我来。”李大富明白他的处境,如果能得到王长老的庇佑确可在宗门安稳下来。 与些同时,峡谷内丹舍中,宁长老正默默站在那,对基本康复的王长老说:“君子慎独!”说完话宁长老就离开了。 而王长老始终坐在小窗前,看着远方的云蒸雾绕,眼中似空洞又似幽暗。 “禀王长老,何乐已经带到了,在下先行告退。”将何乐领到丹舍门口,李大富即大声告退。整个云檀宗都知道王长老的臭脾气,所以都是如此即来即去,没谁会多做停留。 等了有十息,屋内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何乐赶紧应声,走进丹舍。这段时间后,丹舍已经整理完好,那些破碎的瓷瓶、瓷罐都已换成新的。王长老坐在丹舍正中的席榻上,榻间置有一熏香炉,幽幽的淡香从炉中飘出来。 说实话王长老并不算老,可能在四五十岁间,加之平日常服食丹药,看起来显得更加年轻些。再加之王长老长得并不丑,反而能用帅气来形容。近年来王长老才开始蓄起胡须,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作派。 私底下何乐已经听过关于王长老的传言,据说他原本根姿绝佳,却在十六岁出宗门历练时被人毁去了经脉。回宗门后他就开始致力于丹道,一来是修炁已是无望,二来是在试图用丹道医治受损的经脉。也许是始终没有进展,所以他的性格才变得越来越古怪,除了同为长老级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其他人都只有被斥责的份。 “何乐见过王长老。”何乐行了一礼。 “你就是何乐?”王长老看着眼前的小孩,想着宁长老说的关于他的情况。 “是小的。” “那天你怎么敢进来的?” “小的听到长老的声音了。” “不可能!我中的是蚀香锦食毒,毒发于咽喉,我用是急配的丹草丸解毒,只能解表,而不能解本。你来时我已经晕厥,根本不可能发出声音。”说到这王长老顿了片刻,紧紧盯着何乐,接着才一字一句的说:“你是不是见丹舍没人,如是准备进来行窃。” 何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自己救了他,他尽然冤枉自己想偷东西。一时间瞪大眼睛,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天大的委屈使得他胀红了脸。 “被我说中了吧!”王长老犀利的盯着他。 “你可以杀我,可以赶我出宗门,但不可以冤枉我。我就是听到声音才进来。宗门里的规矩我懂,也在尽力遵守。如果不是我爹和段奕锋大哥,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什么宗门!”何乐气到眼泪都不争气的流出来,于是将平时不会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呵,就你这话我就可以赶你出去!”王长老的眼神变得更犀利,隐隐间有种杀人的凌厉藏在里面。 “好,如果因为救人而被赶出,我也没什么好辩解。”何乐拿衣袖擦掉眼泪,倔强的回敬。 “看不出,小小年纪就言词犀利。就你这性格,就算学有所成,到外面也只会惹来祸端。”王长老坐直了身体,换了种语气。 想到就要被赶出宗门,何乐已是气极,根本没去思考他所说的话,正要想句更绝的话回敬,脑中再次炸响。 “大道潜行,可敬可畏……” 这声非常大,震得他不得不捂住双耳。 “咦!”王长老惊得站起来,冲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搭到他的脉络上。 “没事!”何乐倔强的想要抽回手,但王长老毕竟非常人可比,紧扣住他的手腕后,任他用力也抽不动分毫。 王长老探了有二十息他的脉象,这才放开,同时皱紧了眉头。坐回席榻后,他依然在思考原因,何乐的身体果真就是块实心木,没有一点可容炁流的地方。唯有常年累月苦修,才可能从实心木里挖出个空腔来存放炁流。但这种自挖其身的行径并不如想象中容易,反而是世间最难的事。至于他自己的情况,他原本是有个可容炁流的宝鼎,但他当年气盛在外惹到高人,被将那宝鼎打成筛子。近些他用丹道修补得七七八八,但最重要的几处破漏却怎么也修补不起来。 只是就在刚刚,他分明从何乐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感应,那是种比昊天炁流更为强大的气息,只是那感觉稍纵即逝。任是他用炁识探查何乐全身也一无所获,依然是一穷二百。 “刚刚那是怎么?” “不知道,就是会有一个声音在里面说话。”何乐没有隐瞒,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不想对王长老隐瞒。 “说话!说什么?以前有过吗?”王长老疑惑的心思急转,识海动见吗?似乎有谁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谁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是从拜谒坤师匾开始,第一次听到,后来一次比一次大声,会被震痛。” “说的什么?”王长老眼角一跳,发现何乐在试图隐瞒。 “那个……”何乐确实有点不太想说,因为他不确定话中所含意义。 “说一句就好了,放心,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何乐总觉得他这话言不由衷,但他也觉得说一句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到目前已经记住了五句。 “大道至简,可急可徐。” 轰的一声,王长老就觉得在心响了一记爆裂,何乐那童稚的声音如九天惊雷让他赫然觉顿。他几乎是跌坐在席榻上,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还有……还有吗?”如求学若渴学子,他用近乎企求的语气问。 何乐又退了两步,害怕的摇摇头,不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不……不可能……一定还有!”王长老变得狰狞的冲过来,抓住何乐的衣襟质问。 何乐确定了,坚定的摇摇头。 “也是啊……怎么会对你说太多深奥的话……”瞬间如抽去灵魂的躯体,王长老颓丧的滑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失态的模样。 很深奥吗?何乐脑中盘旋前后五句话,还真是不懂含意,或许是真的很深奥。但究竟是谁在说话?难道有人住在自己身体里!他突然想起曾听段奕锋说过邪教中盛传的夺舍法,说是强者将死时灵魂出窍夺取年青人的身体,难道自己已经被人抢占了身体?他越想越觉得害怕,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王长老好半晌才还魂回来,看到吓得颤抖的何乐,不觉自责。是他太心急了,把小孩子吓成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章 袭杀 “别怕,我不会强迫你的……”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会道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王长老,我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啊!”何乐啪的跪下,急切的问。 “呃……”王长老张口结舌,这就是沟通太少的缘故啊!他第一次换上温和的表情,伸手在何乐脑袋上拍了拍。 尽管是如此温和,但因为变化太快,把何乐吓得差点晕过去。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王长老这是安慰性的摸摸脑袋。 看他这么认真的害怕,王长老才发觉他还是孩子啊! “别瞎想了,哪有什么夺舍,那种邪魔外道有很多局限,并不能想使就使的。除了要配生辰,还得按五行,且在一个时辰内就得完成。几百年前确有外道邪人用过,但都没能逃过天罚。” “真的啊!”何乐吁了口气,只要不是被人夺舍就好,不然那声音太诡异了。 “以后不会再问你关于话的事,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知道吗!”缓过来的王长老又恢复长老的模样。 “你也不要来问我你听的内容,自己去找答案。记住君子怀金其罪,一个没能力的人身怀重宝是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他又很认真的交待何乐,尽管他还不明白那话里的含意,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哪怕他只听到一句,就已经获益,何况何乐还不知听了几句。 何乐想了想,很认真的跪着拜了三拜,这三拜含意各不同,但都很诚恳。 王长老突然觉得丹舍多个人不是坏事,何乐不是坏人,未来也不会太坏。 “开炉,炼丹。”很是开怀的王长老大袖一挥,朝内室走去,走到一半见何乐没有跟来,回头大吼到:“还愣着干嘛,过来!” “哦哦哦。”何乐收拾好心情,跟着他进了丹室。 那丹室与外面不一样,是挖在地下的八卦型地室,室正中间有一镶金错银的铜炉。这炉并非用柴火炼制丹药,而是用晶石,具体来说得用五行晶石才能驱动丹炉炼制丹药。因此历来丹药只能是皇室或大的宗门才有资格享用,寻常人根本无法触及。但炼丹一道比较鸡肋,既耗时间又于练功无益,可又只掌握在宗门内,所以历来都是少有人来费力研究。王长老如果不是练功无望,也不会中途改来修丹。 王长老从暗格中取出五颗赤、青、蓝、紫、黑晶石,分别放入对应的铜炉格中,这才朝炉内打入一分炁流。很快神奇的事发生了,那炁流进入铜炉就生成一股涡流,五颗晶石受涡流影响牵引出不同的旋光,并在炉心汇聚成明亮光团。 等光团形成,王长老开始按份量往铜炉里扔药材,看似很随意的动作,其实有着积年累月的习惯成自然。那些个药材一入铜炉就受涡流影响往中间聚集,渐渐的溶解融合。王长老扔完药材就席地坐下,盯着炉心不敢松懈。这一盯就是三个时辰,那光团才开始暗淡些许。期间不断有黑气从光团中溢出,或是药材中无用的物质被焚去。终于又过去五个时辰,五行晶石尽数裂开化作齑粉,一颗丹药才形成。 “饿了吧?把这个吃了吧!”说完王长老拍拍手走出丹室,仿佛完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何乐知道那五颗五行晶石值五金,药材因为不知成份还得另算。可就被王长老当成早餐似的送给了他。 “只在半个时辰里有效,过久了可就废了。”快走出丹室时,王长老又回头对何乐说。 何乐心生忐忑,对于王长老的前后变化他还摸不准原因,吃不吃?他想起《太乙炁贯篇》中所言,引丹入体,炁贯神识。只是不知书中所言的丹,与眼前的丹有什么区别。无论如何王长老都没有害自己的必要,至少从他所言既是如此。思虑再三后,他还是伸手从铜炉中拿出那颗丹药,那丹药有如活的在掌心还缓缓转动。稍作镇定,何乐闭上眼将那丹药扔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呈液体流入咽喉。 紧接着一阵眩晕传来,何乐就什么也不知道的倒在地板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来。等他站起来,察觉身体发生了什么事,说不上有多好,但比起之前确实要好很多。他彷徨的走出丹室,见王长老还坐在席榻上闭目养神,外面正是白天,难得的是没有云雾笼罩。 “去外面拿些吃的来,你已经昏睡了三天。”王长老闭着眼睛也没看他,只是吩咐他做事。 三天!何乐还从未睡过这么久,也不知意味着什么,只知他失去了三天,而身体也发生了一些改变。至少短期内他是不可能发现好坏,只能待时间来验证。 出峡谷和回来他都很小心,怕再遇上那个郑天士,他知道那个身为天人的小孩肯定睚眦必报。 等他回来时,王长老还坐在席榻上,只是今天见他与平日似有不同。何乐摆放好食物,就恭候在旁边。 “你先吃就是。以后无外人时你我无需遵从主仆之礼,也非师徒,你称我先生即可。我修习法门有所不同,吃什么你准备自己的就好。”王长老依然没有睁开眼,徐徐道来很是平常。 何乐想不到竟会连逢奇事,只是透着古怪,或许与那几句话有关才对? “是,先生……我想问……那丹药是起什么作用的啊?” 王长老总算是睁开眼,好玩的看着他。 “那丹药集九陈九炼108味灵药方成,名为九乘丹,常人服食可延寿十年,习炁者可锤炼鼎炉,有机缘者或可扩大鼎炉体量。丹分十品,九乘丹为三品丹。” 何乐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他当然知道三品丹意味着什么,那是百金也难求的稀罕物。他有种想吐出来买钱的冲动! “只是很可惜,在你身上也没能起什么效果。也许是方法不对,下次再多试几个方子。” “那个先生,我可能会付不起丹药钱……”何乐几乎是哭丧着脸说。 “哈哈哈哈……”王长老仰天大笑起来,似乎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原来笑的感觉如此美妙。他不觉站起身,全身骨骼也随之噼啪作响,那些旧患似乎也好了几分。 “你就当是在试药吧!试药有风险,比如我上次那样。” “啊……”何乐这回不纠结了,告诉自己有风险的啊,但比起没风险来却更让人期待。 日子一天天过,何乐每月能吃三四种不同的丹药,效果似乎都不怎么样。他那结结实实的体内依然什么也没有,任何他想存的炁都会在运行过后消散。 反而王长老几个月下来,旧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仅有些许小患还没完全好。假以时日他是可以全愈的,到时他将比起受伤前更强。而带给他希望的,却是这个一窍不通的小孩。再过几月他就有十四岁了,依然每天抱着《太乙炁贯篇》,也曾就书里内容请教过,所能给的解释与那段奕锋没有区别。 “先生,你说我会不会本来就不适合修习炁流。” “换个人肯定是的,但你肯定不一样,我现在能明白段奕锋的感觉了。” “那好吧,我会坚持的。”何乐放下浮躁的情况,又继续体会书中所说意境,一遍又一遍激发出炁流,在体内运行周天。又运转了几圈后,才发觉肚子饿起来。 他看王长老已经在闭目练功,也不打扰,自行出谷去拿食物。他通常会一次拿三天的食物,峡谷内温度很低,也不担心食物会损坏。有时杂役来送药材,也会顺带拿些珍稀食材,这时王长老才会开口吃点。 今天他又搜罗了一大包干牛肉,还有十几个馒头,这次够他吃上四天的量。 “呼……” 刚走到峡谷口,就感觉到身后传来风声,何乐想也没想往前一弯腰躲过偷袭。竟然与上次一模一样,还是从身后偷袭。看着明显长高不少的郑天士,何乐也很无语。几个月前他到还时时提防着,后来听杂役处的人说,他因为性格乖张,被大长老关在后山石崖上苦修。没想他今天一出来,就又找到他报复,而且手段还是同样的卑劣。 “看来你很喜欢背后偷袭,所谓天人也不过如此!”何乐冷冷盯着他,对于这个同龄人,他没一点好感。 “就凭你这贱种,也配我正面对付。”说着话郑天士又操起铁棍打将过来。那铁棍在他又修习了几个月后,变得更加灵活,至少不会再乱砸到岩石壁上。 何乐这几个月不仅在钻研心法,对于外功也有修习,且在王长老指导下进步神速。只是缺了体内的炁流,一招一式显得很空泛。但用来躲避还是绰绰有余。几轮下来,郑天士都没能砸到何乐,已是气燥上火,挥舞起铁棍来更上如车轮转动。何乐情知只是一个躲避不及,非死即伤。显然那郑天士是起杀心,他仗着自己是天降之人,就算杀了何乐云檀宗也不敢把自己怎样,因此肆意妄为。 可何乐不能杀他,一个不能是没能力杀,二个不能是宗门不会允许,就算王长老、宁长老保他也没用。何乐对形势的分析历来很准,似乎有着天赋。所以他有选择的一步一步朝着峡谷内撤去,唯有惊动王长老才能脱身。至于郑天士,这个仇他总是会还回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章 大道之道 “想跑,你以为那个痨病鬼能救你!”郑天士早就打听过王长老的情况,因此才不在乎会被发现。 何乐站定,几个月来与王长老相处,仍是他不多的快乐时光。可算是他第二位亦师亦友的恩人,自然容不得别人污辱。 “你胡说!”何乐怒不可遏,扔下手中的食物,迎着他扑了过去。郑天士见他自己送上门来,嘲讽一笑,提棍就要横扫千军。但何乐只是使了招虚招,待铁棍横扫而过时,他已经高高跃起,双指临空插向郑天士双眼。这招老鹰扑兔使得十分轻盈,刚好可以克制郑天士这样的蛮横对手。 郑天士一直看轻何乐,所以也没想到他竟然学会了如此刁钻的外家功,吃惊之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迎面袭击。虽说何乐的外家功很犀利,但缺了炁流支撑,一来不持久,二来少了威势。就是那花拳秀腿,真给打上几拳也没有伤害。所以何乐也尽量往对方的要害处招呼,就算是下三滥他也不管,只要能以弱搏强就行。 郑天士仗着炁流充沛,可以源源不断供他挥霍,开始大开大阖挥舞起铁棍。反而较之前更多了几分灵动,而不是被愤恨所支配的棒杀。 何乐则越打越慢,他毕竟是借着体能来支撑所有的辗转腾挪,双方过招十几下后他的肩头已经被铁棍扫到,虽说没伤到骨头,但也会牵动到痛楚。 “再来!”郑天士越打越兴奋,平日里与师兄弟喂招可没这么酣畅,也不敢下死手。不觉得有些不舍立刻将他打死,或许留着多打几次。自觉作为天人的郑天士,可没把寒门孤子何乐当人看,最多只是个玩具。 何乐强忍着肩头的疼痛,不让自己因疲累而颤抖。只是死死的盯着对方,他知道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再拖下去只怕真逃不脱了。 这次郑天士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将铁棍叮的一声插在地上,身上腾起一股前所未见的气质,那是破境灵动日趋圆满凝形的迹象。原本他一直只用了三成实力,原来他这般看轻何乐。 何乐情知形势严峻,以郑天士的实力,现在的王长老都不是对手。逃已经是来不及了,发令箭搬救兵有可能会激起他痛下杀手。唯有继续拼,能拼个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结果。打定主意后,何乐悄悄将手伸进怀里,那里面有包石灰粉,原本就是用来对付郑天士的,只是一开始打得顺手,就没拿出来用。现在算是中场休息,自然有时间拿在手里备用。 “一招,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的!”郑天士笑得狰狞。 何乐没有退缩,而是暗暗捏破石灰包,摆出虚招作要进攻的架式。 “大道霸守,可屠可戮……” 这次的声音不是炸响,而是如同从远古洪荒传来,苍茫滚滚直击心底。那一瞬间他的双眼赤红,周天之间仿佛有股至密的气息从无间空域破壁而来,在他身周快速盘旋着如有九龙镇守。 几乎同一时刻,云檀宗内堪离境者都胸前一滞,神蜕境宗主厉宁天更是感受到致命的威压从天而降。 在修行的王长老猛然惊醒,一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同为天人的一位白发小孩从静坐中站起来,看向峡谷方向,眼中尽是惊恐与讶异。 身在咫尺的郑天士后知后觉,突然就感受到了惶恐,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找死!”不等何乐攻过来,他就单手抓住铁棍一端,左脚踢在铁棍下端,带起碎石扑向何乐。 就听到‘噗’的一声,郑天士倒飞出去,嵌顿进石壁里。 何乐也如被抽掉神识般,倒在地上。 一息时间,云檀宗宗主厉宁天就赶了过来,夹着雷霆万钧之势,毕竟他仍是神蜕境高人。宗门内来了如此高人,他不来见上一面,云檀宗也就没有立足的意义。 第二个赶来的是王长老,他首先是扑到何乐身旁,一把将抱住,见心脉都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十息不到,已经有十几人赶过来,包括那个白发少年。 “怎么回事?他是谁?”厉宁天问王长老。 “禀宗主,这个小孩是丹舍的童子,平时负责一些杂役。”王长老心中有诸多疑惑,分明是宗主先到,却出声问他。 “天士全身骨骼尽碎,只怕……” “哼!自作孽,天人也难逃天道循环。”厉宁天斥责道转身离开,走时睨了那白发童子一眼。 白发童子面无表情,等宗主离开,才注视向何乐。现在的何乐是真的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王长老帮他掩藏手上的石灰包,差点就当着众人面洒一地。 “要不要查一下是谁来了?”一名青色束带长老问赤色束带老者。 “不用了,都回去吧。”赤色束带老者挥了挥手,将众人赶走。 白发童子迟疑片刻才离开,也没去管嵌在石壁里的郑天士,还是来了几个杂役才将他从石壁里抠出来。 何乐是被王长老抱回丹舍,似乎他们俩被众人刻意遗忘,谁也不愿去较真。只是到了晚上厉宁天却出现在丹舍,就这么一个人走进来。 “见过宗主。” “长兴啊,有多久没见你了。” “禀宗主,已经有四年了。” “嗯,四年了,过得好快。还以为你不会好了……” “是,小徒也以为不会好了。” “可你已快完全康复了,这是好事。” “小徒研习了一味新的药方,有实效。” “哦,给我看看。”厉宗主坐到席榻上,平静的看着药方。药方写出来有段时间,都是普通的药材,但入药的时间很有讲究。可以看出王长兴在丹药之上功底深厚,正是应了那句久病成医。 “让你习丹道实在屈才,毕竟是外道啊!”云檀宗自立宗就以内功心法见长,丹石之法只能算辅助,历代宗主都不看重丹道,只是作为医用保留。 “所幸学以致用,不负宗门多年付出,总是能有回报之处。”王长老这话有多重意思,宗主自然能听懂。 “能这么想很好,虽是一些黄白之物,但宗门的情要承。” “小徒明白。”王长老跪伏在地上,很恭敬。 “起来吧,说说你的这个童子。”厉宁天温和的笑着抬了抬手。 王长老不敢有任何心理活动,他知在神蜕境者面前无事可瞒。神蜕境可算修行者一道坎,正如名称所言,已经学得神仙的外形,然后才是归元,化去一身俗物,进入太虚玄妙境。而神蜕境中人,可以动察身周人的细微变化,不仅是心率,就连血脉变化,神经跳动也能感知。这也是为何神蜕境已经能料敌于先的原因,动察入微。 “禀宗主,那童子本是张志淳从北地寻回的天降子之一,只是在测验中没能通过。小徒也发现他体内无可纳炁的地方,于道途而言基本无望,念及他已是孤子,又有宁长老说情,这才同意安置在丹舍做些杂役。近几月有习些简单的丹道,善算勤实,是有意培养的。”王长老选词逐句,提到宁长老时也只稍加提点,毕竟宁长老可算宗主得意弟子。 “原来是段奕锋那孩子最看重的天降子,之前听长安说起。想来也是念及段奕锋那孩子的情,我辈修行本就绝人欲,与凡俗的牵扯仅这几分了……”放下药方,厉宁天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长老没接话跪伏在地,心首归一什么也不想。 “还没醒吗?” “禀宗主,还未醒来,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情况?”他不敢乱作揣测,只是旁敲侧击的说。想来今天到场的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多说也无意义。 “开始我以为是大敌来临,看过现场后,想来是那郑天士太过背戾,或是天道借那童子的身体对他作出惩戒。也好,这些个天降子傲气得不得了,长安他们都快压不住了。” 王长老不敢松懈,只是作出恍然状。 “等他醒后,带来见见我吧。” 宗主住在后山,见他意味着能拜谒乾师殿,可算一柱恩赐。 “谢宗主,小徒代杂役何乐谢过宗主恩典。”王长老又重重一拜,这样也算常理,毕竟近身童子算长老亲近之人,他代为感谢也在情理中。 厉宗主微微点头,走出丹舍,在峡谷口遇上那赤色束带老者。 “也许不是……” “先帝爷到死还在担心着这些事,他哪知道昊天道最无情。唉……”赤色束带老者看了丹舍方向一眼,这才转身离开,虽走得很慢,却一步十米。 郑天士命是被救下来,但人也变成了白痴,成天只知道流哈喇子。白发童子曾试着救过他,可惜还是失败了。而那个始作俑者严天厥,此时还在某个穷山恶水间历练,还不知道自己种下的毒药已经将下毒者毒倒。 何乐第二天才醒,告诉王长老什么事也不知道,只隐约记得被郑天士偷袭。王长老没有过多逼问,只是告诉他等好了就带他去见宗主。 “宗主要见我?”何乐奇怪的问。 “你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宗主也惊动了,还有多年不问世事的大元老也有来。” “大动静?什么大动静?” 王长老没好气的说:“郑天士全身骨骼尽碎,这辈子是毁了。还好宗主本来就对这些人有嫌隙,这才没有迁怒于你。再说当时在你身上发生了特别的事,宗主可能更有兴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章 登天梯 “特别的事?”何乐眨巴着眼睛,想起新听到的那句,似乎整个贯穿起来可汇聚成巨大的体系。那郑天士已经算是小有所成,但在那威势下一击即溃,可以想见完整的施展出来该有多么强大。只是很可惜他仅能偶发,根本就不明白原理,下次再逼到生死关头也不一定能使出来。 “这次的事很特别,不管你记不记得,都暂时忘掉的好。”王长老认真的说。 “真不记得,当时差点吓死,脑子里全是乱的。” “嗯,那就随我来吧。”王长老见他不会出岔子,这才带着他往乾师殿去。在云檀宗能入乾师殿的少之又少,那些天降子自是不必说,其实弟子没几十年积累或立下大功,是不可能进乾师殿的。这次厉宗主是有所谋,才主动提出让王长老带何乐拜谒乾师匾。 “可以先拜谒乾师殿!真的吗!太好了!”何乐到底是小孩子,听说是先拜谒乾师殿兴奋得手舞足蹈。 王长老看着哑然失笑,毕竟是孩子,虽然有时会表现得很有城府,但总归还是掩盖不了孩童的一面。 后山比前山要高出许多,其间隐藏着几百精兵护卫,因此上山的路被造得弯弯曲曲,两人自峡谷上走了有一个时辰才到大殿下的登天梯。因为何乐是初次拜谒乾师殿,所以必须从登天梯上去,中间不得有人从旁相助。一次不成就再等三年。事前王长老已告知何乐详情,因此何乐是有所心理准备的。但当他真正看到石阶,才知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乾师殿下的登天梯共有216阶,每阶高约80厘米,且踏步的阶面内高外低朝下倾斜。越往上,倾斜的幅度越大,在最高的五级石阶,从下面看几乎是连成一片的斜坡,就算是趴在上面爬也有滑下来的风险。往年也不是没有尝试者掉下来送命的先例,但在云檀宗内死便是死了。正如那郑天士,伤成白痴那便是白痴了,不会有谁在意。 何乐倒吸了口凉气,很想说能不能回去准备准备再来。后悔肯定是有的,但一想到可能因此获得新的警语,便又忍不住冒险。自记事起遇上战乱流年他便已知道,这是个多么残酷的世界,如果不去拼了命的积攒实力,还会有张天士、李天士来偷袭,下次还有没有好运可就很难说了。 用他窝囊老爹的话:命还是抓在自己手里的好,不靠天不靠地…… 王长老在他身后也不出声,情知对一个没能修行炁流的十三四岁小孩而言,这登天梯还真就有着登天之难。但每个人都应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他选了此时就走登天梯,那就要为可能的失败负责,怨不得任何人。只有从小就让他知选择的重要性,将来才不至于盲目决定,吃自己这样的亏。 “先生,我准备好了。”何乐小声说完行了一礼,也不待回应,就挽起衣袖大步走上登天梯。 世事果然应了那句充好汉必被雷劈的谶语,刚走三阶他就差点从台阶上滑下来。那登天梯不是一般的滑,而是特别滑,原来是因为少有人走,又常年阴湿,台阶上长满了青苔。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滑几乎断了他爬完登天梯的念头。王长老在下面看着,随时做好救人的准备。 “没事,没事。”何乐嘴里嘟囔着,也不知是说给王长老听,还是给自己打气。察觉到台阶很滑后,他再不敢大意,每踏一步都会扭一扭,将脚底的苔藓碾碎。虽然要慢很多,但每一步都踏实了,反而比中途冒进摔倒要稳妥。 王长老在下面看得直点头,果然是有潜力的孩子,哪怕此次没上去,他也总有一天能上去。 前面几十级还好,虽是改用爬姿,但也让他给爬了上来。但一过百级,斜度明明增加,何乐只能勉强将身体贴紧石阶才不至少掉下去。这时他难免咒骂当初设计石阶之人,可一想到王长老的解释,又骂不起来。自古登天仍是修行者的终极目标,就连帝王虽称天子,但也希望能有一日登上凌宵太虚。因此造天梯者就是为告知众人,登天之难,非是坚持就能达成。 “天很高吗?也许吧!”何乐吃力的抬起头来,看向那亘古不变的苍穹。 趴在石阶上,他将已经汗湿的外套脱下来,露出一身小有成就的腱子肌,同时也露出背上两道触目惊心的锐器伤。其中一道伤痕从左肩劈到右臀上,现在还能看到稍显鲜红痕迹,可见当初的伤有多深。另一道伤则从后颈右侧劈到左肋下,看留下的疤痕当初应是伤得更深。 王长老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后背的伤痕,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就遭受过如此重的致命伤,一时也是感触良多。 脱掉外套后,何乐将外套缠在手臂上,这才继续往上爬去。又坚持了几十阶后,石阶变得干燥起来,再没有烦心的青苔。想来是上面有更多阳光,又常有风吹。 王长老顺着旁边正常山道吊在后面十米距离,眼中已多了更复杂的情绪。何乐一面是个藏着极大秘密的人,一面又是个童真少年,现在又多了一面坚韧、倔强,心怀大仇恨的少年。如果不能好好牵引他,未来的何乐将很难说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何乐身高在十三四岁小孩中仅算中等,所以每爬一级台阶本就困难,再加上那斜坡。爬到181级时,已经超出王长老期许,原以为他能爬过100级就很不错,谁知他已经接近山顶。虽然他肯定是爬不上去的,却也创下开宗以来未修炁流爬登天梯最高纪录。应该是一百年前的一位太子曾乘兴爬过,不过那时的太子已是成年,且还破例有护卫从旁保护。即便如此那太子也才爬到112级,就自动放弃。 而何乐才是小孩,就算身怀秘密,也不能从体力和炁流上进行弥补。所以王长老越看越是敬佩起他来,别看何乐小小年纪没说过什么豪言壮语,但他是在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内心的毅力。 “何乐,到这已经很好了,休息吧,我带你上山。”王长老不是想拖他后腿,而是怕他掉下来毁了那颗坚持的道心。暂时放弃与挫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暂时放弃算是战略上的调整,心里还存着挑战的决心。而挫败是离希望最近的绝望,会在心里留下一道伤,恢复不好道心也就失了。古今多少惊才绝艳辈,是倒在离成功最接近的挫败中。王长老不希望何乐也是如此,他希望何乐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没~事~”何乐根本就答不出话,心腔里就如暴雨击荷叶,狂乱的跳着。他的手和脚在不受控制的颤抖,随时都有可能一滑到底,骨骼尽碎。但他心底总会想起窝囊老爹还有段奕锋,窝囊老爹窝囊了一辈子,却拼了命的把那个金兵劈成两半。抱着受伤的何二蛋,跑了整整一夜,到早晨才追上张志淳他们的队伍。然后骗他们说,是六岁的何乐赤手空拳杀死的金兵。那时的老爹已近油尽灯枯,却把故事讲得那么真实,骗得段奕锋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个老头不信,还专门回去查看过,但那个老头肯定想不到看似窝囊的老爹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死前老爹只是认真的对何乐说活着,很简单的话,在乱世中却重于千钧。 后来那个段奕锋,死前都来不及说什么,只是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认真的可怕。后来很久他还会梦到那双眼睛,那种到死还坚定、坚持的决绝。 少年的他还有很多不懂,但渐渐的也会被感染,总得抱定一个目标才行。老爹的目标是为儿子活下去,所以才会集了一辈子人品最后拼了一把。而段奕锋的目标是为宗门找回真正能帮到宗门的天降子,所以他才坚信同样寒门出身何乐,相信他才是宗门需要的天降子,就算拼掉性命也值。 每个人都是怀着信念活下来的,只是何乐的信念要高些,所以他得付出更多才行,所以老天才会待他更苛刻。 何乐用力将手指抠进石缝,这样才能将身体拉上去。因为太用力,他的十指早就破了,一百级以后的石阶都有染血痕。只是何乐已忘了痛,脑子里满是老爹和段奕锋的身影,他不是一个人在爬石梯,而是背负着他们的希望在爬。出点血算什么,破了皮又算什么,他们把命都拼掉了,到最后还笑着死去。 又是一阶,只是这阶修得太完美,就连让他抠手的缝隙也没有。何乐颤抖着摸索,慢慢的平移,终于有个小指能伸进去的小洞。他就将小指伸进去,扣紧了,将身体拉上去。中途小指快要断掉的撕心裂肺,几乎就要从小洞里滑出来。但何乐完全忽略了疼痛,终于又爬上一阶,但小指还不能拿出来,因为他会往下滑,原来他已经爬到了212级。最后还有五级,也是最难的五级,没法休息,时刻都得扣紧石阶,否则就会滑落。 王长老差点就要站到他身后,最后还是强忍着不去破坏规矩。只是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就冲过去接滑落的何乐。 何乐已经没法思考其他,右手小指还扣在小洞里,整个身体都卡在小指上。此刻那个小指已经完全麻木。而左手却够不着上面的石阶,只能徒劳的在石壁上摸索着,哪怕有一个什么能让他抓住的也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章 乾师殿 王长老强忍着偷偷帮他的想法,咬紧了牙关,这趟他也感悟到了很多。 事实上此刻关注何乐攀爬登天梯的不仅是王长老一人,还有很多人虽没有亲临,但也在默默关注着这场试练。到现在能不能爬上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什么在支撑何乐不放弃。如果说是为了乾师殿的感悟,那似乎对一个炁流都无法保存的人而言没什么益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证明自己是天人降世?不甘心作为一个杂役在丹舍虚耗年华?似乎都有可能也似乎都不是。 尤其是作为宗主的厉宁天,他从始至终都关注着何乐的细微变化,每次呼吸,每处血液流动,每下脉搏,都没有放过。 站在远处的白发童子,将何乐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流的每滴汗,出的每滴血。他很平静,不带情绪。因为他是天人,苍穹寡情看尽天下。他要看清何乐,如果何乐真如他所想的那样! 赤束带老者在独自下棋,何乐每爬一阶他就落一子,现在黑子即将被屠掉大龙,而白子却在此时选择另外开了一劫。 整个云檀宗后山如往常一般宁静,但在宁静中却又夹杂着几缕诡谲。 挂在登天梯上的何乐可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用他窝囊老爹的话:那么多金兵现在又不能都杀掉,所以先让自己活着才行…… 会要掉下去了吗?何乐第一次不确定起来,就算他舍掉小指,如果不能找到下一个受力点他也没法再上一阶。不行,绝不能就这么放弃!何乐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恼火,一股怨气从心底直冲脑门,就这么掉下去了,那他这辈子也就很难再爬上来。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最早从段奕锋失望的眼神中读到,再到后来那些长老和代师傅背影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废。 所有的改变是从拜谒坤师殿时才开始的,虽然他不知道其中的关联,但他一定要去乾师殿再试试才能确定。他到现在还记得郑天士凶神恶煞扑过来时,那电光火石间流遍全身的超然感。虽然记忆是模糊的,但导致的结果是真实的,起了杀心要杀他的郑天士很难再站起来。到他醒来的那刻,他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不是废物。现在他需要知道究竟怎么发生的,他得掌握方法,否则每次碰运气似的迟早丢了性命。 所以他坚持,就算舍掉小指头,他也挣扎着让自己多挂会儿。既可以休息会儿,也可以想想办法。 又坚持了十息,整个右手都快要承受不住了,他还是没能摸到可供攀附的受力点。慢慢的整个身体往外面滑去,不管小指头有没有扣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滑去。 “啊……” 从开始的低沉,到后来的高亢,那声音单纯是从肺腑中破口而出。不是那种绝望的惨叫,而是自我激励的怒吼。 就在他的身体将要滑出台阶的瞬间,何乐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挣,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向着更上一层跃去。 那个瞬间正在喝茶的厉宗主,怀中的茶汤也起了涟漪。下棋的赤束带老者有点失神,如是下了一颗臭子。而远远观望的白发童子,则将身旁的青石捏碎。 王长老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完全想不通何乐怎么做到的。没有炁流的调动,单纯是肌体的暴发,任是那些远远关注着何乐的众人都想不明白。人的体能是有限度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在走了一个时辰山路后,又再爬两百多级近一米高的石阶,而且石阶还有斜度。要知石阶在一开始时就是为修习炁流者准备,对于何乐完全是不可能的挑战,就是为了逼出他身体里所藏的秘密。现在秘密果然泄露了,却是单纯的体能,答案简直就带着嘲弄的意味。 事实上何乐这一跃还没停,而是五连跃,一口气直接跳上去,然后趴在平台上大口喘气。 没人能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法子结束挑战,从开始的一跃,他已在滑落的边缘。可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硬是用手完成了暴发。当他跃上上一级台阶后,根本没停,而是脚踩着斜坡发力,再跃上一级,就这样连跳上去。让人想不到他哪里调动过来的力量,才能完成各方面都要求极高的连跳。 厉宗主甚至回放了一遍过程,再仔细观察何乐每处肌肉群和血液的运动,更是留意炁流是乎有参与。很让人失望,都是单纯的肌体作用,或许这就叫拼命吧!厉宗主不得不承认,一个人拼起命来,真的很恐怖。 赤束带老者没再落子,只是看着棋盘,静默片刻后才将棋盘上的子全部扫入棋盒。 白发童子转身离开时,才发身侧不远有双妙目也在盯着那边,他很是难得的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径自离开。 王长老快步冲上登天梯。 “哦……”何乐失望的垂下头,原来别人走得那么容易。 王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想说你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忍着没说。何乐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安慰的小孩,光是他背上的伤痕,就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后还活下来。 “进去吧,那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嗯。”何乐认真点点头。关于乾师殿,他已经听段奕锋说过无数次,尽管他也没有进去拜谒过。段奕锋之所以经常提起,就是因为他们只要回来就能拜谒乾师殿,那在云檀宗可谓无上荣誉。而现在他已站在乾师殿大门口,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不是凭什么天人之资。 最早的云檀宗建在安澜城郊云台山上,坤师殿设在山下,乾师殿造在山上。建祯三年钦天监观察到天人六降后,云檀宗就着手迁址,建祯八年乾师殿迁移至此无名山上,又过了三年才将登天梯修建好。 据说几百年前最初建成乾师殿时,曾发生过天人感应的奇观,当时安澜城内所有人都听到奇怪声音似在念叨什么,据说那叫“天音晓唱”,是在为大周朝祈福。 而在乾师殿易址重建完成时,整个云檀宗的人再次听到了“天音晓唱”。两次圣迹的区别,被人解读为初为利国,后为利宗。当然这种诛心的叛逆话是不可能公然说,只是在某些人中间传,庆幸是乱世才没人来穷究有着一万修习炁流弟子的当朝第一宗门。否则换到大周朝武力最盛时,早就会被马踏山门,刀兵相加。现在的建隆帝除了安抚,就再拿不出别的法子,尤其是近两年进贡丹药时,那阵仗简直可比拟迎送仙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建隆帝也明白,要想国祚延续,靠丹药延寿是不够的,靠南方门阀也只是一个方面。看似中庸的云檀宗实际已经隐隐崛起中,触手早已遍及大周朝方方面面。只是这些修炁流的高人对于世俗的权欲心不重,这才会超然物外。 此刻的何乐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背后的事,他有的只剩兴奋,回头看了王长老一眼,就一步踏入乾师殿。那巨大的乾字刻在一块七八米的蓝色石屏匾上,端庄肃穆沉稳。这块蓝色石屏仍是初代宗主从云台山中找到的普通巨石,谁知一剑劈开时竟在里面开出难以想象的纯正蓝色。也许事有天定,也许是初代宗主编的故事,但乾师匾仅就材质已是让人惊艳,加上那涂成黑色的乾字,铁画银钩笔力苍劲。据说乾字仍是初代宗主悟道太虚后所留,写完就破空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章 紫府青檀经 何乐走进乾师殿,就盯着那巨大的匾额目不转睛。那字仿佛不是字,仿佛只是稚童随手划出,但只要稍加定睛,就会知道那确实是个乾字。只能说这字把形给抽了,却留下了最重要的神与韵。已经不是字写得好能形容,而是积聚了很多很多的“意”、“势”才可以写出如此好的字。 当然何乐是不懂书法的,自然也说不出字哪里好,他只是被字的势所吸引。当他真正看进去时,只觉得有无数信息扑面而来,可结果又与坤师殿情况一样,他依然还是什么也听不懂看不懂。 “嘟!哪里来的蛮童!见到圣匾也不知拜!” 何乐这才惊觉殿中角落里站着人,那人隐在阴影中,如不出声还真不会被注意到。他也没法争辩,赶紧的找跪拜的地方。谁知乾字匾额前竟没有设蒲团,只在地上隐约有几个常年摩擦的光滑处,想来就是别人跪拜的地方。 何乐选了一处,这才跪下拜谒。 “大道守拙,可虚可实……”果然又听到了,这次非常柔和,如慈父在稚儿耳旁叮咛。 何乐早已期待多时,当听到时也不慌乱,只是默默记下来。 此时原本准备去端茶杯的厉宗主停下来,确定自己察觉到了什么。而那位赤束带老者,猛的转过来头,看向乾师殿方向。白发童子皱起眉头,却又不知原因,无端的憋红了脸。 何乐确定记住后,才抬起头看匾额,不知怎么就觉得那巨大的匾额竟扑面而来,仿佛整个乾字都投入到他眼里。因为太真实,他吓得往后弯曲着仰卧在大殿上。 “逆子,你这是作甚!”那隐身在阴影里的人大步跨出来,实在是从未有谁敢这样在匾额前作态。 一惊过后立马还原过来,情知自己失态的何乐赶紧跪好。 “长平,他这是太累了。”厉宗主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很是温和。 “是,宗主。”名为长平的男子退回阴影中。 何乐察觉自己已冒出冷汗来,应是那个叫长平的男子带给他的威慑太过强烈。也不知是什么境界,想来镇守乾师殿,级别不可能低。 “何乐,你随王长老来见我吧!”厉宗主再次破例传音过来,依然温和如故,仿佛是许久不见的亲族长辈。 何乐已经知道是宗主大人在说话,赶紧恭敬的回了声是,也不敢多言。虽然刚刚最后一下他有了些异样的收获,可现在也不是时候去揣测,只能待日后再来慢慢消化。 出得大殿,何乐与王长老说了宗主的吩咐,王长老低眉顺眼的应着,其实心里早已在打鼓。也不知此行对何乐是福是祸,能帮的也有限,此代宗主虽算不上雄才大略,但在修行上也是宗门第一人,只待突破神蜕境就能与那武道第一人道无涯并肩。 厉宗主住在乾师殿后临崖的洞府内,他已经是百岁老人,可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十的样貌。头发仅有夹杂的白,坐在洞府内的席榻上,温和的笑着。 “你就是何乐吧?” “何乐见过宗主。”行完大礼后,何乐弯腰站在一旁。这是杂役见元老以上职务者该有的礼仪。 “起来吧,今天起可免除你杂役的身份。你可自由的选择想学的东西。”厉宗主微笑的看着他,如看着自己的晚辈。他这样亲切的模样,让何乐很是不适应。段奕锋没评论过宗主,王长老不敢评论宗主,所以在何乐心中关于宗主仅仅是最大的符号,究竟代表什么他并不清楚。 “谢宗主。”何乐又得跪下行礼,但刚行到一半就被一股炁流托着,没能跪下去。 “不必行礼了,你的身体还得恢复。以后好好学,我会让王长老尽量帮助你。” 这次让何乐真正感受到了礼遇,才开心的笑了,笑得很放松。王长老在一旁看着,心里偷笑到毕竟是孩子。 “对了,何乐啊,我这里有本心法,或许有点用,你拿去看看吧。切记不可外借哦!”临到他们准备告辞离开时,厉宗主才似突然想起,从身侧矮几上拿出一本小册子。 何乐双手接过册子,见封面上写着《紫府青檀经》。有点熟,似乎听谁说过,可又一时想不起。 王长老始终低着头,自然也没看到何乐拿的是什么,再说宗主有说不可外借,那就是也包括他在内。宗门内的心法设有道枷,越是高级别的心法更如此。 回到丹舍后,何乐才问他《紫府青檀经》怎么样。 “以后这部心法只能你自己参悟,因为这是本门最高心法,非元老级不得参悟……”王长老说得极其小声,似乎是怕隔壁有耳似的。 “千万不要泄露在外,切记切记!” 何乐瞪大了眼睛,他不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宗门内还好,出了宗门,他就是那地主家披金戴银的傻儿子。宗主这样做,自然是要将他牢牢绑定在云檀宗内,在习得一定能力之前别想出去。究竟宗主是何意图,何乐一时也捉摸不透。 “我能不能记下内容,把书还回去?”拿着危险系数十级的《紫府青檀经》,何乐有种想焚毁的冲动。但他当然也知经书里记载的功法必定十分神奇,说不定就是初代宗主所修习到太虚的内功心得。要知如今的武道,至归元境仅有道无涯一人,那太虚境就更不用说。厉宗主停在神蜕境几十年,未有寸进。而那些忽从天降的天降子,却进展神速,假以时日他们极可能泯然众人也未可知。 “可是可以,但你就不怕记错?” “不会,多看几遍就好了。”何乐有背熟《太乙炁贯篇》的经验,这点自信还是有。只是当他翻开小册子后,才知几遍或许远远不够。那本小小的册里,全是芝麻大的小字,记了整整八大版。通篇得有几千字,就是不眠不休几天想吃透全文也难,更别说一定不差的记下来。再加之经书里还有他不认识的字,得请教王长老才行。原来他还是将问题想简单了,以为都与那自玄妙处传来的谶语一般,可以简单至极。 实则此经书不仅详细阐述炁流在体内运行规律,还将时辰、炁运、五脏六腑分门别类进行归纳,比起那入门级《太乙炁贯篇》要强上数倍。虽然最后的心法口诀仅有六百字,但如果不配合前面所阐述的内容,就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文字。 就好比雷电的威力巨大,但不知道产生雷电的原理,就永远无法制造出自己的雷电。 何乐虽小,但也明白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的道理。所以一时既兴奋又为难,更多是无奈。不管宗主是好意还是恶意,他已经能在云檀宗安稳下来,又能在此乱世活下去。 王长老看着表情复杂的他,默默走进丹室。有些苦得自己扛过去,现在宗主将何乐架在火上烤,何尝不也是在敲打他王长兴。 何乐先是将全篇经书看了一遍,将不认识的字照抄下来,列在纸上。其中“芻”、“橐籥”、“牖”等等…… 最后排列下来,竟有几十个不认识的字,其中“橐籥”一词更是重复出现。全书别说理解其中的意思,就是看一遍也会云山雾罩感。 他只能待得王长老从丹室中出来,再一一询问,就这样几天下来他才能将那些个字认全。 原来那“橐籥”是指呼吸之法,意为每次呼吸应如那鼓风囊,以肺腑为中心掌控呼吸的力度,从而引导炁流汇集于识海。凡此种种,一个简单的字有时又有着复杂的含意,而不仅是字面的意思。 王长老每次解释得也是心惊肉跳,因为何乐会将字前面念给他听,听得多了也能大致了解一些经书中的内容,于他的修习也是大有裨益。 两人如此交流,零零整整参悟了有十个月,何乐才真正将全书背下来。这时的他是真的背下来了,他已能做到完整的默写一遍,一字不差。最变态的是,就算经书里某处写错的地方,他也会记住,能照着写成一模一样。 当他能背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王长老去拜访宗主,将经书还了。从宗主的洞府出来,他才算松了口气。 王长老没有去打击他,知道宗主传了《紫府青檀经》给何乐的人,不下十人。这些人会怎么想,恐怕就连天也不会知道。 不过何乐却很是有成就感,终于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温习经书,而不用像做贼似的躲起来看。碰到不懂的,如果是长篇王长老还不让他说,只愿意给他解释短词短句。有时他根本没能力上下贯通,只能囫囵吞枣般硬记。要想真正融汇贯通,估计就是厉宗主也做不到,不然也不会停留在神蜕境。所以何乐也是乐观,偷偷的学着,偶尔去前山跟入门弟子学一些外家功,淬炼身体。有时也会去后山,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白发童子,只是他们之间没有交际。 然后何乐还在后山见到了一个女孩,如果说燕祺云可算小家碧玉的话,那那个女孩就能算作人中龙凤。不仅仅是外形美貌得不可方物,还因为她特有的气质,只要是她所在的地方,所有人或物都会黯然失色。那次后,何乐失神了几天,然后才决定再不去后山。 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知道那个女孩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是天人,又被称为天降子。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飞升人间,在那之前定是要来把人间搅个天翻地覆的存在。而他何乐只是一个窝囊匠人的儿子,只是那匠人临死前编了一个成功的故事,才将他何乐送进这武学殿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一章 远行 修行年月总是时光飞逝,又是一年过去,何乐来到云檀宗已近三年。此时他已是十五束发之年,身形也长高了不少,虽比起那些天降子少了些神俊逸朗,但也还算星朗明眸。 这一年王长老因为伤势全愈,原本颓废的模样已经不见,反而透出股仙骨丹风。两人若是在前山走动,还是能引来此骚动,只是可惜主要为王长老吸引。所幸此时的何乐对于男女之事还没开悟,所以也不会有太多沮丧。唯一让他沮丧的是,炁流还是无法在他体内储存。而那不知来自何处的谶语,一年来再没出现。 他只能反复演练新习得的心法,在对炁流的运行上他已经能做到驾轻就熟,只是因为他们体内没有炁流,每次都只能挥出吹灭火烛的炁流。 这一年最轰动的事是,那个名为孙天翊的白发童子,他竟一步踏入堪离境。在整个云檀宗记录中,他是进入堪离境最年轻的一个。而且从他的情况来看,隐隐中似乎很快又能破境。 作为宗主的厉宁天,压力可想而知。 何乐也是无比艳羡,有时王长老都会忍不住劝他,毕竟他有过一招将灵动境郑天士打残的光辉战绩。 “怎么会是我打残的,当时一定是有高人在旁,看不过他恃强凌弱,才假借于我出手。” 王长老也不与他争辩,与何乐在一起久了,也知道他还是有些小的狡黠。像这种大是大非的事,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一次,何乐曾似是无意在桌上沾水写了八个字:大道归元,可进可退。 那一刻他用了极大的克制,才没让自己表现出异常。 那次几天后,他才把何乐带进丹室,让何乐自己炼护心丹。 “虽然只是一品丹,也是最基础的丹方,但却是所有丹药的基础式。万变不离其宗,丹道与炁道同一。虽然丹道只需炁流牵引,此后便可由五行石自行炼化,但其中也有一些必需的基础式,而护心丹的步骤正是所有丹药必经的步骤。只要能炼好护心丹,那么其它丹药就都可以炼制。当然除了五品以上丹药,因为那需要在结丹时以炁流控制才能凝形,以后如果可以再教你。” “谢先生。”何乐此前一直潜心学心法,也未将炼丹放在心上。此时王长老愿意教他,自然也求之不得。 王长老也不与他客气,只是详细说明步骤,尤其是要注意的要点。所幸护心丹需要的药材很普通,而五颗五行又能炼很多护心丹,何乐终于不用去太过计较成本。 最后何乐用了一个月时间,炼了七十几颗护心丹,将丹舍中可用的药材全部耗空。出来的结果就是,他炼制丹药的成功率达到九成。王长老也说他有炼丹天赋,只是可惜丹道太过低级。 这天何乐正在前山与普通弟子一起练着外家功,一名杂役跑来让他去见宁长老,说是有要事。对于宁长老何乐的感觉是复杂的,听王长老说过,他能去丹舍也是有宁长老说情的成份。再加上段奕锋,宁长老于他可算有诸多恩情相加,可每次见面宁长老待他却又不是待见。何乐是无法理解宁长老的感情,只是心里想着尽量去做他交待的事,余生能还一点算一点吧。 何乐和他老爹一样不愿欠人情,虽然他还小,但这样的想法已是根深蒂固。 宁长老一年多来似乎又老了几分,与王长老刚好相反。何乐也有心告诉他那些话,但思绪良多后还是否决,毕竟那些话究竟涉及到什么他一无所知。与王长老不同,他与王长老之间是有只他们才知道的秘密,虽没宣之于口,但有默契。 “禀长老,何乐求见。”何乐站在宁长老门口,恭恭敬敬的行礼。 “进来吧!”宁长老坐在席榻上,正在看着杂项邸报。 何乐走进屋内,却看到严天厥也在里面,闭着眼睛坐在一旁角落。 “这次来是个事让你去办,会要出趟远门,大概会要两三个月。你去把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好,明天就出发。”宁长老头也没抬,就如吩咐一件很小的事,眼睛始终在看杂项邸报。 “是!”何乐行了一礼,迟疑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整个过程严天厥都没睁开眼睛,宁长老也没多言。 回到丹舍,王长老正在丹室里炼丹,昨天他有说要尝试炼颗七品丹,已经准备材料有一个月。按正常情况,七品丹需时二十个时辰,看起来他走时王长老是不会出来了。何乐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该与王长老说声才对,只是时机凑得太巧,似乎透着不简单。何乐反复回想宁长老当时的言行,那份杂项邸报怎么是倒过来的,而且是上期的。他还记得是他代为送过去的,有个角上还有水浸过的污渍。 不对,宁长老是要告诉他什么,但因为严天厥在他不能说,所以才会刻意选了份他经手过的邸报。何乐想通后也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会有性命之忧? 他知道当初郑天士会来找他麻烦,是因为严天厥挑唆,现在那严天厥在外历练回来,难道就马上要找自己麻烦?想着他们一路南来的种种,似乎打一开始严天厥就对他看不顺眼,随着年龄增长,实力也增强后,这种不顺眼也越加明显。 “呵,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蝼蚁一般吧!”何乐自嘲的笑了,进到自己屋里收拾好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要处理的,除了该和王长老说声才对。可王长老事先有交待炼丹成型前千万不可打扰他,不然将会前功尽弃。何乐还是知道分寸,七品丹所耗的药材皆是上乘,仅那虺蛇就值五百金,还不算其它药材。 第二天大早,就有杂役过来通知,领着何乐走到前山宗门处。此时已有七八个人等在那,包括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张志淳。 “见过代师傅!”何乐对张志淳还是心有感激。 “嗯,再等会,还有女眷没来。”张志淳对于他的消息只知道一星半点,到是听说他上了登天梯。不过他这人性子淡,回来后的时间里拜谒过乾师殿,又娶了一直在等他的小师妹,去年还升级当了父亲。虽然在北地经历了十来年的颠沛流离,但总算回来有了圆满的结果。只是有时会想起死去的师叔、师兄弟们,会想起如蜂群袭来的金人。 女眷,何乐顺势看了一圈在等的几人,没想到那白发孙天翊也在。反而是他提防的严天厥并不在其列。 等了有半柱香时间,两名戴覆纱斗笠的女子才姗姗来迟。 因为衣着很严实,加上那覆纱斗笠,何乐也看不出会是谁。虽然有猜会不会是那名美极了的女子,但很快还是收起心思,是有如何? 两名女孩一来就登上张志淳所驾的马车,也没说话。众人就这么默默的出了云檀宗,一路往南行去。大约是走了两个时辰,在处岔道口又汇入车队三名骑马者。可以看出外来的三人中,那个年青公子应是主,也不说话。另外两人透着股子血腥气,曾向张志淳出示过玉牌,何乐也不知那意味着什么,只是默默跟在马车后行走。 毕竟他的身份太低微,不会有谁来告诉他去哪,干嘛。他只能是介于杂役和弟子之间,不仅没有马骑,吃饭时也只能在旁边。有时那个年青公子会与张志淳说几句,然后大多时间都是沉默。 大周朝退守澄河南方后,也经营几年。这几年下来民间已渐渐恢复生气,作为战略命脉的官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几十人的车队已是常见。何乐他们这十几人的队伍也不显眼,默默的朝着南方走去,每天至少也要走近百里路。幸得近几年何乐一直有练体,虽无炁流支撑,但一天走下来也不至于太累。 到第二天傍晚时分,车队就已出了定州地界,进入蓟州。蓟州自古多水路,而穿过蓟州再往南就是澜江。澜江比起澄河更为宽广,过澜江后还有六州就是南蛮之地。那里也是宗门最重要的药材采集地,每年都会派出弟子前往。 进入蓟州第四天车队就改走水路,登上早已备好的三层大桅船,沿澜江支流继续往南。何乐已是第二次乘船,但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三层三桅帆船,少时不得也很是兴奋,虽难免遭人白眼,可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但等到真正行船后,他才知道自己被安排在第二层,与众船工同住。所幸何乐对于身体上的享乐还没有概念,也就无所谓苦乐不均。有吃有住,活下去才是这孩子最开始最重要的念想。 “乐哥哥,你是第一次坐大船吗?”船工管带的十岁小儿很是喜欢围着何乐转,经常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尽管那管带已让他不要烦着这些大人物,但架不住何乐随和性子,依然会时不时的来找他问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二章 堪离境 此时何乐正缩在船尾的甲板上,看着船后的滚滚浪花终流逝在远方。 “是啊,我从小长在北方,打出生时就遇上大旱,别说船,就是水也很金贵。”何乐在这个叫许应的小孩头上揉了揉,将那额上留下的髻弄乱。 许应做了个鬼脸,赶紧的又将发髻捋顺了。 “你在这里啊,商公子那需要找东西,你去搭把手。”说话的是张志淳师叔,系紫束带,名为赵长欢。对何乐算不上好,但也不会太苛刻。 “是。”何乐赶紧起身还了一礼,跑进船楼。许应吐了吐舌头,下到船舱里去。 商公子正是那后来加入队伍三人之首,平时何乐会为他们送些点心吃食之类。从接触中那商公子为人还算平和,也没有严天厥他们那种趾高气昂,只是无形中会让人生出距离感。反而是他的两个随从,每每都会让何乐有种闻到血腥味的感觉。只有在那些杀戮太重的金人身上,何乐才闻到过。 “听赵长老说你们这次有带《轻檀经》,早有耳闻,正无事所以想看看。”商公子见何乐进来,微微一笑道。 “是有,上船时与女眷用品放在一起,我这就去找来。” 商公子点头应是,又继续翻看他的书籍。至于他口中所说的《轻檀经》,仍是云檀宗三代宗主所创入门级养生经,有着最为浅薄的炁流技巧,所以取了个轻字作为心法的名称。 一路行来,何乐已与两位女子有过交道,也大约猜出其中就有那极美的女孩。只是还不知她闺名,仅知她吃得很少,声音很是柔和。比起其他几个天降子,她算是最为温雅的一个。 “芸姐姐,前楼商公子想看《轻檀经》,可能在你们房间里。”何乐敲了敲后楼的门,女眷被优待,也住在船楼上,不过是后楼。那位芸姐姐或许是宗门专门安排服侍女孩的,约是比何乐大两三岁,偶尔露面也是巧笑嫣然。所以何乐称呼她时会多加几分亲切。 名为宋芸的女孩甜笑着打开门缝,看了何乐一眼,见不是玩笑,就双缩了回去。等了约二十息才又打开门说:“没找到,你确定在我们这吗?” 何乐垂着头,还是不适应与女孩交道,只是认真的说:“是的,是我亲自放里面的。” “在我这,昨日闲时看了几眼,拿出吧!”里屋传出莺莺声,是那极美女孩在说话。 芸姐姐捂嘴笑了笑,也没关门就返身去里屋拿书。何乐目光瞟到她阿娜的背影,又想起那个女孩的身影,两相比较很是悦目。当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后,他又赶紧的收回目光。毕竟也没谁教他男女之事,又刚好处在懵懂阶段,因此会生出些许奇怪的念头。 少时片刻,芸姐姐拿着那本经书走出来,脸上还挂着微笑。见何乐接过经书时,眼中闪过奇特的笑意。何乐当然没注意到,只是在拿到经书时心里生出一种很特别的情绪,仿佛他应该自己收着才对。 往前楼走时,何乐隐隐约约闻到书上传来的幽香,应是那个女孩身上特有的体香。何乐走到一半就莫名停下来,迟疑着前后看了看,此时正是风平浪静的午时,甲板上也没人走动。何乐终究还是忍不住翻开经书看了一眼,都是极浅显易懂的文字,与《紫府青檀经》刚好形成两个极端。内容也少,仅三页,还真应了轻檀二字。 完全是出于不知道的情绪,何乐快速的将所有内容看了一遍,发现非常容易记。如是他就站在甲板上,用了半个时辰将《轻檀经》给背了下来。这样的事,换个人肯定不会去干。因为太傻,《轻檀经》在云檀宗内是很容易借阅到的,所以不会有谁去背。再加之内容仅仅是入门级养身心法,对于宗门内的外家及内家弟子都没太大裨益,所以历来都是很鸡肋的一部心经。 可因为一些很特别的原因,在这个稍许有些炎热的日子里,使得何乐的头脑有点发热。如是他竟然能静下心来将它熟背,且记在大脑深处。人有时就是这么神奇,可能特别想背熟的知识背不出,但一些机缘巧合的内容却能刻在记忆里。 当他完全背熟《轻檀经》后,那书上的幽香也消散干净,他这才继续朝前楼走去。此时他心里不再有此前的硌应,感觉做了一件很爽利的事,所以脚步也变得轻快。只是他没注意到,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来不太好找!”商公子取笑了一句,也没去深究,毕竟对他来说是小事。 何乐低着头,也不辩解,等待着对方示意自己能离开时。 可惜那商公子并没有急着让何乐离开,而是自行翻看起《轻檀经》。 “你修习过吗?” “禀公子,小可不能修习炁流,因此主要是修外家功。另有习得一些丹石的皮毛。”何乐不卑不亢回答。 “哦,为何?”收起《轻檀经》,那商公子认真的看过来。 “炁流仍天地初开混沌所化,各家心法尽以收纳炁流入体为根本。而万年道统至今,已知仅有部分人才能修习这吸纳炁流的法门。小可正是缺了那可存炁流的‘内囊’,才导致无法修习炁流。” “原来是这样……”商公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觉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那你修习丹石,可是想找出医治之法。” “禀公子,丹石于修习只是末流,只能辅助,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善。修行就如积跬步,年长日久方能行千里。而丹石仅可在其中补足欠缺,而不是代为行进。” “嗯,有道理。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禀公子,有些是宗门王长老日常所说,有的是我自己体会来的。”何乐实在觉得无趣,心里只想着要去再温习一遍《轻檀经》。 “嗯,很是不错。只是可惜了……” “禀公子,也没什么可惜的。我爹说过人总会有没力气的时候,那就歇息会儿好了。”何乐灿然一笑。 “哦……”商公子被他的笑感染了,连日来的郁结也轻了几分。 “公子如没其它事,小可就告辞了。” “好的,你先下去吧。”商公子有些无奈的拿起那本薄薄的心经,反而没了最初的好奇。 “真的可以歇息会儿就好了啊……” “公子言重了,要休息也无不可,只要此行……”跟随而来的两人之一出声到。 “行,知道了!”商公子打断他的话,将那心经扔在矮几上,站起身走出船楼。午时的阳光有些烈,商公子眯起眼看着前方的水道。金人没有南来,正是因为南边多水道,而南方的门阀们都有豢养水客的习惯。往年水客多负责门阀间的钱粮货物运送,到得战时门阀们竟聚集起几万水客,将金人用来渡河的所有水上工具全部弄沉。善于陆战的金人,终于只能望河兴叹。当然朝廷也知道澄河仅能阻得一时,如不能将金人赶回大漠,迟早他们会想出渡河的法子。 嗖…… 从岸边射来的一支利箭,悬停在商公子左耳旁,离着仅有几毫米。 “有刺客!”跟在商公子身后汉子大吼一声,护着公子退入船楼。 而那支箭就一直悬空停在那里,然后原本隐藏在河岸上的一名男子突然砸在甲板上,手中还拿着一把三石强弓。直到这时才能看清从虚影状态下显出身形的孙天翊,他正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甲板上的男子。 张志淳是知道这白发童子现在的境界,因此也不奇怪。那刺客能拉动三石硬弓,应也是有着不俗的外家功实力,只可惜遇上堪离境的孙天翊,简直就如幼儿对上成年人。 “居然是他!”商公子身旁的另一人过来,认出刺客身份,立刻返身进入船楼禀报。 “哼!这些人都等不及了!”商公子压下颤抖的手,尽量平复着心情。他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丧命,要不是有高手在,那一箭能射空他的脑袋。 “田重,靖南侯手下第一高手,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明显?”陪在商公子身旁的人反问道。 “不管怎样,这些人都该杀!”回来禀报的人咬牙切齿说。 商公子没有参与讨论,皱起眉头来。现在的情况是,对方能无视他此前的所有伪装,一路跟踪至此等来必杀的时机,不仅仅说明刺客够狠,还说明他的行踪早已暴露。而他身边的这两位哼哈二将,就是嫌疑最大的人。云檀宗的人反而不太可能,因为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云檀宗。 “公子,要不你回书一函,先将那靖南侯拿下再说。” “不急,等事办完再说。”商公子决定按兵不动。 “可是这都杀上门来……” “那又如何?别说了,我自有分寸!”商公子打断他的话,脸上显出不愉之色。 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明白原因,此前的争辩正是在自证清白罢了。 何乐还是第一次见识堪离境高手的实力,完全是凭空拿捏的戏谑啊!他开始庆幸郑天士对他动杀心的时间太早,要是换到堪离境,他应该已经肥出一地青草了。 张志淳让他把那刺客捆好,如是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只差把刺客捆成一截截胡藕。那刺客在痛苦中醒来,又晕了过去,似乎曾想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三章 脉络 审讯刺客的任务自然落在事主商公子一行人身上,何乐原以为没他什么事,可谁知那位商公子竟点名让他去伺候。何乐也想不出自己能帮他什么,但既然吩咐了,又是云檀宗的贵客,他只能依从。 “你可知道我是谁?”等那刺客醒来,商公子换上威严的模样逼问到。 那刺客直盯着他,目光凶狠,喉结上下滚动着却不急于说话。 “你是不是叫田重?靖南侯待你不薄,为何要陷害于他。” “可惜没能一箭射死你!”刺客酝酿了片刻,才说出狠话。 商公子旁边的护卫听罢,上前就是一巴掌,将那刺客扇得满嘴鲜血。 这时何乐皱了皱眉头,不是他见不得血腥,在北地长大他是什么血腥残暴的事都见过。哪怕是食人,他也见过几次,甚至还差点吃到。所以这点小事对他实在不够成影响。只是在那护卫扇耳光时,他竟然感觉到了炁流,非常微弱。如果以成功进入旋光境作为修习炁流的开端,那么那时的炁流就似一口能吹熄烛火的风。而刚刚他察觉到的炁流,仅有旋光境十分之一不到,微弱得几不可闻。 如果不是他在近前,几乎都感受不到。 “那个……也许……”何乐咳了咳,不知该不该出声。 那刺客怨毒的看了他一眼,此前这小子拼了命的把他勒紧,此时手足都是麻木的,根本使不出分毫力气。 “嗯,你说吧。”商公子疑惑的看着这小孩,实则让他来是有多重意图,但也要看机缘。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际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或多说了一句。此前何乐关于炁流的论调,很是让商公子欣赏。但看一个人终究是全面的看,不可能因他一时的表现而断论。 “他身上有古怪!”何乐指着刺客,虽也说不出所以然,但确实是有把握。何乐自己也能使出炁流,但那是要使出起式才行。与体内能存炁流的人不同,他只能调动身周的零散炁流来为已用。显然这名刺客也是不能存炁流的,那他又怎么能在不起式的情况下,显示出有炁流的痕迹。何乐很好奇,也很不解。 “什么古怪?” “他身上有炁流!” 何乐话音刚出,就吓得那两名护卫挡在商公子身前。而那个刺客,却突地脸色一变,虽极力镇定下来,但依然显出破绽。 商公子推开身前两人,看着这名刺客,满是困惑不解。如果这人是炁修者,那云檀宗的高手没理由不处理就扔给他。绳索再紧也是困不住修习炁流的人,哪怕只是个旋光境。但眼前的刺客显然只是外家功强者,而且何乐也只是说他身上有炁流,与身俱炁流的意思完全不同。 “他应该是被人做过手脚,很是玄妙。”何乐走到近前,不惧对方怨毒的眼神。再毒的眼神他也见过,成千上万漫山遍野,那是一些也只长两条腿但会吃人的牲畜。 “唋”待何乐靠近,那刺客奋力朝他脸上吐出一口浓啖。可惜何乐闪得快,全吐在他身后那护卫身上。 何乐伸出手来制住他的行动,张开左手掌抵近刺客的脸。刺客整个脸上都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炁流,实在太微弱。也许那孙天翊没有察觉到,也许是不屑一顾,所以才忽略过去。 要不是那护卫一巴掌击起炁流的自然反应,何乐其实也不可能察觉到。一切还是来得很凑巧,刚好都让他给遇上。 “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布一层炁流在你脸上?”何乐好奇的问,虽然知道他不会说,但还是忍不住。 “我想我可能知道,有种邪法叫移形换影,需要凝形境高手才能做到。据说仍是南荒邪派所创的旁门左道,可以将一个人的外形在短时间内塑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持续时间能有二十个时辰。在此过程如果死去,则容貌不会改变。”商公子属于博闻强记的人,加之对于奇闻异事特别感兴趣,因此听人说起过。 何乐还是第一听说可以将炁流作用于人的外形,因此特别好奇。制住那刺客后他将双手都放在刺客脸上,调动起炁流来与之应和。因为残留的炁流非常微弱,他也不怕会有危险。一番探查后他终于有了发现,那些炁流始终被什么束缚在刺客的皮肤与骨骼间,正是它们的牵扯才使得刺客的外形改变。而最让何乐惊奇的是,这些炁流没有逃逸或流散,始终若有若无的存在于皮肤与骨骼间。虽微弱不堪用,但总是存在的。 “我能除去这层炁流,需要吗?”何乐回头问商公子,商公子点点头,当然需要。对方这是在恶意栽赃,他自然需要知道真正凶手是谁。 何乐不再说话,将双手贴紧刺客的脸,运行《太乙炁贯篇》中引炁入门的心法,将那层微弱的炁流从刺客脸上吸走。随着功法的运行,刺客的脸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最终变成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一个护卫摇了摇头,看向另一个。 “解开他的衣服,看看他的后背。”商公子吩咐道。 一个护卫上前将那刺客翻过身,撕开衣襟露出肌肉纵横的背板。在他的背心中间,有处圆形的旧伤。 建祯帝时曾重用过锦司处,主察帝国内乱党谋逆重罪,而每个锦司处的人,都会在后背上刺圆形锦司二字。但随着建祯帝崩天于澄河边,建隆帝也销掉了锦司处,原本锦司处的人要么进入军队,要么消失于江湖,再没了曾经威风凛凛的模样。现在只有天机处,基本取代了锦司处的职能。 “居然是锦司处的旧人,难不成他们……”一个护卫感觉再说下去就该大逆不道,赶紧的收住嘴。 商公子没有下结论,只觉得整个事件一环套一环,恐怕没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而何乐根本没法理他们在说什么,完全沉浸在巨大的发现中。原来在人的身体里,不仅会有炁流存储的内囊,还在皮肤与肌肉之间也能存放炁流而不会流失,或是流失得很慢。尽管只是理论上的存储,但如果能存放一部分且确保不流失,他就能尝试修习。只要够勤勉,也许可以在炁流消散前跨入旋光境。当然这只是假设,就好比一无所有的乞丐,突然找到一只破碗可以尝试去乞讨。 是不是好一点,当然好一点,活下去啊!何乐咬紧了牙关。他还能记得那些漫山遍野金人,还能记得惨死的所有人,也知道在澄河以南的人都忘了死去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已经能安逸的生活了。 “何乐,怎么了?”商公子皱起眉头来。 “哦,没事,就是勉强用了炁流,身体会有反噬。”何乐说的是常识,但其实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虽然他没法存储炁流,但也不会被反噬。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王长老,何乐一直伪装得很好。 “那你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了。”商公子也不勉强他,再说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也容不得他多想。 何乐躬身后离开船楼,在外面遇上张志淳,两人也没说话,只是相互点点头就交差开。何乐第一时间回到房间,马上开始尝试将炁流引入皮下。完全不行,炁流没有入口,任他如何起式,炁流也只会绕着他周身循环。尝试了好几遍后,他才放弃假想。 “大道无形,可显可幻……” 也就在这时,沉寂很久的箴语再次出现,柔和而又温润。不再如当初的雷霆霹雳,尽显出循循善诱的育人之姿。 何乐安静的细听,既不惊喜也不无视,只如等候多时的家人镇定自若。 随着他对箴语的理解,身体也似进入虚空境中般,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大千世界里的炁流。陆地上的炁流,水中的炁流,空气里的炁流。原来世界中竟有如此多炁流,有些炁流会被什么所吸引,汇入一个个点。这些点有的大,有的小,如星光又如萤火,气象万千展现出来。就在他的不远处,有团庞大的点,四面八方的炁流正络绎不绝奔涌而来,想来是那个孙天翊吧。 还有一团不输多少的点,也在吸引着炁流,看方位竟不是那个女孩,反而有点像是张志淳。只是可惜看不到人的模样,只有个方位。审视过一圈船上后,他试着将眼光放向四周,想看看能看多远。 随着他的视角不断升高,他注意到那些炁流是有规律的,如箬叶的茎脉。从天地万物中生成,向四周漫延而去。所以炁流是有脉络的,而不是胡乱生成。何乐惊奇的看着,不敢相信自己能看到这些。 视角还在升高,几十米、几百米、几里地都尽收眼底。原来在小的炁流脉络上,还有更大的脉络,一环套一环遍布着整个世界。而就在离他们几里外,有个点比孙天翊略大,也正在疯狂的吸收着炁流。他们这些点就如无底洞,而天地间的炁流也似无穷无尽。 完全被震撼的何乐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功,视角继续升高中,几百里、千里……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大地竟然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掉,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点。那个点在吸纳吞吐着巨量的炁流。到这时他的视线终于模糊了,意识也不受控制的分解、崩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四章 乱世命贱 何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如果不是许应在推他,或许还会要睡会儿。 “什么时候了?” “太阳晒屁股了!” “不许瞎说!”船上的管带大声喝斥许应,又赶忙对何乐赔笑点头。 “没事的。”何乐揉了揉许应的头,坐起来。在船舱里是不知晨昏的,稍作清醒后他赶紧的跑出去洗漱。这洗漱的习惯还是在云檀宗养成的,他也很以为然。 等他洗漱完,准备去甲板上看看时,却发现孙天翊下到二层将他堵在过道里。 “昨晚怎么回事?”孙天翊有些失态,是他从未有过的情况。 “什么!”何乐与他没有过交际,从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算在云檀宗内也是明星级人物。很难想象当他偶尔出现在前山时,那些花痴的师姐师妹们有多疯狂。何乐就算还没通男女之事,也是会有羡慕之心的,毕竟那些个师姐师妹高兴了可是会送很多吃的。 “别装,我知道你昨晚有明悟,告诉我是什么!”孙天翊冰冷的质问,高出太多境界带来的威压极为强烈,何乐就觉得心都快要跳不动了。特别的累,使得他只能往后退了一步,但又跟着往前踏出一步。 “不知道你说什么,如果是刺客的事,你自己去问商公子。”何乐不为所动,平静的回应同时也侧身准备过去。 孙天翊伸出手来拦住他的去路,没打算放过他。 “这样有碍你们天人的颜面,让凡人看到可就不好了。”何乐看着拦住去路的手,平静的嘲讽道。杀他吗?他体内还是没有一丝炁流,仅比普通人强的体魄,一个堪离境的天人来杀他,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孙天翊有充足的理由来质问,尤其是逆天悖道,他有权将其扼杀在初始阶段。 “确定要这么做吗?”何乐感受到他的杀机,也猜到与昨晚的事有关,但想不通原因。他只是试图将炁流引入体内,谁知道会引出新的箴语来。此后看到的那些情景,他也不知意味着什么,目前来看于他修行没任何益处。 孙天翊的白发无风自动,两人虽是年龄相仿的少年,可在孙天翊身上已看不到一丝童稚。隐约间他已有了大宗师的气韵,登上那武道巅峰只是时间问题,在云檀宗莫不如此认为。 “乐哥哥,张叔叔在找你,让你快点上去,说是有要事。”那许应一步三跳着从上面下来,只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情况的微妙。 “哦,你先去,我这儿还有事。”何乐怕他对许应也下狠手,要知天最寡情,所以第一时间是想的支开小孩。 “啊!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吗?哦哦哦,那我没看到也没听到,我上去了啊!”早被他爸叮嘱过无数次,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机密,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何乐苦笑着也不去解释,本就是机密,杀人的机密。 “还有什么想说?”孙天翊逼问到。 “是遗言吗?我可还没想死,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何乐讥笑着又往前了一步。他在太小的年纪就见过太多的杀戮,心性自是一般人难以揣测。 “那好……”孙天翊转身就上去了。反而是把何乐愣在那,对于捡回条命没半点觉悟。 孙天翊是不是耍他,还是真的很忌惮,何乐懒得去细想。反而是许应及时下来解围,何乐能猜到几分。 “商公子在找你,似乎想你以后跟着他,不知你愿不愿意。”张志淳盘腿坐在船头的船舷上,眯眼看着前方水道。 “跟着他?”何乐惊讶的反问。 “他的身份很尊贵,比起在宗门自是不同。你也不能修习炁流,以后跟着商公子或许能搏出一条出路。” 何乐站在他身后,看他已经变得沧桑的模样,知道那些年在他身上也留下了很多印记。一场灾难,总会改变些什么。很难说活下来的人会走向哪里,尽管每个人都在尽力好起来。 “我在学着炼丹……” “狗屁!”张志淳说完闭上眼,懒得去看何乐。 何乐欲言又止,还是默默的回第二层船舱里。云檀宗就是个体型庞大的巨物,虽然能在它身下找到栖身之所,但当它挪动身体时却可能被碾压得粉身碎骨。何乐也明白随着他对箴语的理解加深,终有一天他得面对这些天降子的击杀,哪怕是那个貌似和蔼的宗主,又何尝不是暗藏祸心。但现在还不是离开云檀宗的时候,他还得依靠它安稳几年,等成长得再强一些。 商公子现在也没空处理何乐的事,他也只是顺口与张志淳提了句,主要是看何乐也不能修习炁流,而他身边也缺这样一位聪明伶俐又通玄门的人。 “赵炽,太常那边还没消息吗?” “是,上公子,还没消息传来。” “也是奇怪,那宗正那边怎么样?”商公子临窗而坐,表面看似在询问,实则心思已飘回临安城。 “也是没得消息,想来消息在路上了。”赵炽也是一直在看着外面,前天就放出五只穿云雀,照说昨天就应该有回信。可回信没来,却来了刺客。那名刺客是死士,昨晚他们已经将那刺客送去喂鱼。 “公孙珪,你说我们还回得去吗?” 一旁的公孙珪吓得趴在地板上,脸色也变得铁青,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赵炽,也许我们再也等不来消息,往后只能靠自己,还有云檀宗的人了。”商公子拿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击着,似乎还在哼着什么俚曲。 那个名为赵炽的护卫缓缓跪下,不敢接话。他们的命本就与长公子相连,如果长公子回不去,那他也没法苟活。 “别怕,云檀宗的人都很强。虽然敌不过万人冲锋,但要想万人中离开还是能做到的。” 公孙珪一直趴着,没有为自己争辩过。因为他知道长公子的性格,如果不是十分有把握不会说出来。 “公孙珪你起来吧,说说看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商公子依然在敲击着窗沿。 公孙珪趴着,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这个时代的人命贱于牲畜,昨晚那个刺客是怎么处理的他当然知道。 “总是要说的,大家都在搏那个机会,想来你也是有值得的地方才会答应。” “公子……我……”公孙珪还是说不出话来。昨晚时大家就已经知道三人中出了内奸,但没摊牌前能装就装。现在公子既然能准确叫出他,也就没有狡辩的余地。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给你个痛快,也尽量不殃及你太多家人。” “没用的……”公孙珪摇摇头,有些事跨出去了就没法回头。 “唉……” 商公子停下敲击的同时,公孙珪也跃起来,手中拿着把短剑刺向商公子,而商公子坐着没动。赵炽只来得及将刀抽出一半,就有人破门而入将公孙珪踩在脚下。 商公子到这时才回过头来,眼中有些许怜悯,毕竟是起于少时的近身护卫人。会怀疑到他,是因为公孙珪这个人有贪财好色的恶习,弱点太多总是容易被诱惑。 至于赵炽,他没什么弱点,也本分。没有家室,只是好武。不贪财,从未打着旗号去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但就是能力差了点,也不够聪明。似乎他才是最让人放心的人,但商公子也还就是放心不下他。 张志淳很不喜欢他们这些事,制住公孙珪后就离开,今天是商公子早就安排好的局。其实他什么证据也没有,纯粹是试探。但对于公孙珪而言,这是唯一的时机,不管行刺还是逃跑。如果是逃跑,商公子已决定让他逃,顺便牵出附近潜伏的伏兵。可那公孙珪却是孤注一掷,那就只能是找死了。 “是不是同门太久,所以才生不出杀心?”商公子看着赵炽。 赵炽低下头,一言不发。知道辩驳也是没用的,他与公孙珪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虽笨,但也明白公孙珪的背叛,只会让他也背负嫌疑。 “算了,你自己回去领罪吧,我就是一个人去也能办成。”商公子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飘起细雨,果然与临安不同。 赵炽犹豫了很久,缓缓拔出刀来放在脖子上。 “赵炽生不能尽忠,当以死谢恩……”说完他就用力按下刀柄。鲜血喷涌而出,赵炽终于下了大决心,猛的一拉,锋利的刀刃切入脖颈。 商公子嘴角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疑人不用,他也没办法,就算是错了那就错了吧。 噗通,赵炽摔倒在地上,致死也看着商公子背影。 被制服在地上的公孙珪竟流出眼泪来,很多事太复杂,不仅是尽忠与背叛能定义。他公孙珪不后悔,只是没想过会把赵炽牵扯进来。 商公子起身,走出充满血腥味的船楼。那个白发童子站在船头,冷冷的看着渐渐宽广的水域。有船工进入船楼,收拾起残局。 何乐不久后就听许应来悄悄说起抬出两具尸体喂鱼的事,许应毕竟是小孩,说的时候脸色是苍白。 “嘘……别怕,不做坏事就好了。”何乐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是,做好人也是一样的……”许应嘟起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何乐看着他,情知这个乱世造了多少孽债,最后都是落在穷苦人头上。 “我教你一点东西吧!”闲着无事,还有十来天的水路,何乐决定教些东西给这小孩。如是将那《轻檀经》以小孩能理解的方式教给他,并且在初期还以外体炁流作引导,让许应尝试着引炁与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五章 临渊 最为滑稽的事发生了,许应竟然是天生练炁流的坯子,虽然肯定没孙天翊那么有天赋,但也比何乐要强很多倍。因为他有个瓶子那么大的炁流容量,何乐什么也没有。 “这世道……没法玩啊!”何乐靠在船舱里,苦笑着叹息。许应的前景会很好,至少在堪离境之前都会很顺畅,再往后就只能靠日积月累的苦练。何乐依宗门规矩向张志淳报告了情况,再往后该如何就是他们的事,何乐也不敢擅自教更深奥的心法。 “乐哥哥,谢谢!”稍后许应在船工管带领着来给他道谢,能进云檀宗就如进了象牙塔,还有份身份和铁饭碗。而这纯粹源自何乐的闲来无事,并没想到会如此有嘲讽意味。 “赵长老说等送完你们,就可以先行回去凭手信入宗门了。” “恭喜了。”何乐也是很开心,居然能找到一个练炁流的坯子,很是难得。能练炁流的人并不多,仅有万之一二,而能练炁流的人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根基太低,仅能到灵动境,凝形几乎只能靠幻想。以云檀宗弟子过万,但能练内家功的不到千人,其余都是以外家功见长。有时外出的长老都会受命寻访练炁流的幼童,只有充实的后继者才能保证云檀宗成为天下第一宗门。 “还得谢谢乐小哥的提点,不然又怎么会知道这臭小子居然有那潜力!”许管带说完深深鞠躬行礼。说好听点船工管带算是个职务,但在世道上也只是个贱职,尤其是低等妇人不得上船,所娶妻女只能独自在家生活,很多船工因此终生没法娶亲。云檀宗不同,说不好听的,就算皇朝倾覆,云檀宗也有能力独善其身。 “都是气运,就该他有的,总会被发现。”何乐学着王长老的模样,神叨叨的说。 许管带又鞠躬一礼,这才返身离开。许应吐了吐舌头,还没他父亲那么深的体会,就觉得乐哥哥最好了。 “还是要勤练,以后可不能偷懒。”现在是赵长老教他,何乐再不能胡乱教他心法。 “嗯,会的。”许应点点头,又吐了吐舌头。 看着欢快离开的许应,何乐既是高兴又是苦涩,难道自己真不适合吗?那昨晚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记得那些光点,更记得整个世界其实也只是一个光点,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光点。 “我可以让你学炁流,也能让你稳进归元境。”不知何时,孙天翊站在何乐身后,一出声就把他吓了一跳。 “不用了,谢谢。”对于稳进归元境,要说不稀罕当然是假的,但他不会从孙天翊那里换来。 “你不想学吗?不想回去杀光那些金人吗?我知道你的亲人都死在金人手里,如果不是你父亲假你的名杀死那个金人的百夫长,你也不可能进云檀宗。” 对于被揭穿老底,何乐一点也不慌张,在此乱世谁都只是沧海中的浮尘。在死与活的选择里,肤浅的道德显得特别不值钱,何况他老爹做的事并没违背道义。 “我只需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你看到了什么?说出来我就能帮你打开炁门。以你的悟性进归元境很容易,二十年内定能成。到那时你想杀多少金人都可以,这个世界对宗师的限制太少了。” “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就是梦到有饭吃了,以后再也不会饿了。”何乐对别人描述的未来没兴趣,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天降子的孙天翊不可能懂。就如那严天厥一样,他将来的成就再高,也不会以报仇为目的。 “那好,不要有下次!”孙天翊说完就走,但没有凶言恶语的结束却比任何威胁更具体。何乐当然知道下次得再小心点,他一定是在接近什么比天还大的秘密。 到了下午何乐就被赵长老安排住在商公子房间里,算是临时的书童,协助商公子处理一些杂事。到是不用他来服侍,船工里会有人来做更粗重的活,而且商公子也没太重的依赖性。只是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有个人说说话也会好受些。 “听说你是北地来的孤儿。” “是的,公子。” “北地怎么样?” “公子没去过北边吗?”何乐见公子应早过了弱冠之年,又是富贵人家,所以才奇怪。 “没去过,以前是不能去,现在是去不得。”商公子无奈的笑了。 “哦,听我老爹说以前还是很好,从我出生那年连着旱,就再没好起来。” “嗯,建祯三年起,酉阳州突遭大旱,此后北地六州陆续出现异常大旱。民间曾有传言仍妖人所为,还有人言之凿凿大旱前见过奇怪的车队穿州过县,可惜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也没谁能拿出确凿证据。加上不久又发生青莲妖孽扰世,也就没人去管这些事。只是可怜了北地的人,听说十不存一,易子而食……” “公子说得是,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又遇上金人。我还记得漫山遍野蛮骑,男女老少都被劈开,只因为实在没吃的,活人都会成为他们的食物。”何乐平淡的说,只是眼里有精光闪过。 “想不出你都经历过什么,听起来很是惊心动魄。”商公子越发好奇这个少年,从他的谈吐来看不俗,但听赵长老说他并没受过多少礼学。很难想象怎么从乱世中独善其身,还能力争着不沉寂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惊心动魄,很多时候我都是晕的。只记得有位仅比我大十来岁的代师傅,他叫段奕锋。是他拼了性命才把我们三个救下来,当时有成百上千的金人杀过来,他当时中了四五箭,还坚定的看着我们,还能笑……”何乐直视着商公子,不知他能不能体会这种感受。 “你们?” “是啊,还有两个是很高贵的人!” “似乎你很不喜欢他们?” “也没有啊!只是他们会什么事都理所应当罢了……但段奕锋不欠他们的,他只是相信这样做正确就去做了。” “你知道吗,我也可以算某种意义上的高贵种。”商公子戏谑的回看着何乐,他需要确定一些东西。 “不一样,公子是没和他们接触过,不会懂那种意思。公子你会说句可怜的北人,但在那些人眼里北人和牲畜差不多。人都入不了他们的眼,杀不杀只是一个念头。”何乐说出的话,丝毫不像十四五岁的小孩,让商公子分外惊讶。他其实怕的是何乐仇恨门第等级,但何乐的话却引申出另外的意思。 其实到现在朝堂内对于有没有天降子还存争论,很多权臣不相信天会降下仙人来处理俗务,而且历来就有天道无情,天应该是绝对冷静客观的才对。再说皇帝自称天子,仍上天派到人世管理俗事的儿子,那这天降子又怎么说。 也幸好有云檀宗解围,将这些人迎入宗门,与世俗彻底分割开。至于他们的目的,不管如何世俗也不是无还手之力,只要别让他们接触到世俗的权利就好。 “也许是你太偏激了,我觉得还好……”商公子斟酌后认真的选词说。 “如果是被人动了杀心,怎么算?” “为什么?”商公子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杀他。论能力他不能修炁流,论家世只是普通匠人的儿子。 何乐其实很不想继续聊下去,因为不可说的原因,只会让自己显得很狭隘、多疑。 “还请公子恕罪,小可实有不便多说的原因!” 商公子还是第一有人如此违逆,一时也是顿在那,然后不得不摆了摆手。但在他心里也留下困惑,对于用不用这孩子陷入两难。凭直觉他还是有些喜欢,但交谈中隐晦的内容让他很是不喜。 何乐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尤其是跟着商公子做事,实在不是他喜欢的事。唯一的好处就是他能整日待在甲板上,不用憋闷在船舱里。因为不敢再涉足太深奥的心法,他就将那《轻檀经》温习一遍又一遍。《轻檀经》看似简单,实则也有强大处,能让一个毫无基础的常人也能在反复练习中掌握基础的炁流技能。当然凭着这点炁流是做不了什么,但能梳通脉络,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功效。何乐暂时拿来温养脉络,同时又再记一遍箴语,已有九条了,可惜他还是一无所知。唯一的就这些箴语出现时,他的实力就会大增,甚至瞬杀即将凝形的高手。只是后遗症也很强,那次他晕厥了几天。最近的一次也引来孙天翊警惕,甚至不惜以性命相威胁。 叽、叽,原来是一只穿云雀飞入船舱。正在看书的商公子招了招手,那雀儿就飞到他手上。何乐正闭目温习心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传信鸟。据说一只穿云雀就值五金,一生当中能始终记住两种气味,并往返于两者之间不会有误差。又因为它们飞得高,所以叫穿云雀。 商公子从雀儿腿上解下竹管,倒出里面的密函。 ‘急变,勿回。事成,皆成。’ 还是他熟悉的字迹,短短八个字,却道尽千言。看过密函,商公子将其和水搓成纸糜。 稍作思考后,他又写了个纸条,上书两字:临渊。 看着商公子放飞穿云雀,何乐也不出声问,仅是起身去温了一壶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六章 旋光 “我想喝酒,在那边柜里有放,拿一壶好了。”商公子站起身来,走到船楼的门口,没有出去。 何乐从柜里找出酒来,里面还存着十几壶,看来是事先备好的。 商公子拍掉酒壶上的泥封,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何乐倒了一碗。 “喝过吗?” 何乐摇摇头,进云檀宗前吃口饭都成问题,更何况是酒。至于云檀宗里,丹药有,酒吗绝对禁止。宗门内可以婚配、可以食荤腥,但不得沾酒、涉赌。其实哪怕现在的外界上,酒也还是奢侈物,北地粮食绝收,南方也一样有减产。能享受这粮**华的只能是贵族、王公,普通平民或富商都禁绝私藏酿造。 “喝一口吧,算不上好东西,但有时又是天赐之物。” 何乐惊奇的看着碗中那晃荡的半碗浑汤,还有那迷人的气味,犹豫不决中还是端了起来。酒汤的色泽有些淡黄,略有不明杂质,每次晃荡都会在碗壁上留下厚厚一层汁液。他舔了舔嘴唇,又抬头看了一眼商公子,见他在示意自己喝,如是一口喝了下去。 “呼……”辣啊!何乐就觉得嗓子眼都快要烧着了,那股滚烫的暖流就这么从嘴里冲进胃里,然后停留在那里,开始变得舒服起来。 他红着眼,硬是没让自己咳,也没有叫唤,只瞪大了眼看着手里的空碗。 “喝完了啊!”商公子有些好笑的说。其实他就是准备好看他笑话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喝完,而且似乎还没什么事。 “嗯……”何乐还没应完,就直直的往后倒去,倒下后绷直的脚板还不忘缓缓放下。 “呃!”商公子这下真瞪大了眼睛,一杯倒吗? 躺在地上的何乐,露出诡异的笑容,脸上泛起潮红又迅速褪去。 整整在地上睡了二个时辰,何乐悠悠醒来,头略有点昏沉,但感觉还好。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月挂柳梢。商公子还在伏案看书,时而会停下来用手指敲击窗沿,然后又继续看书。 “醒来了啊!” “啊……公子恕罪……”何乐完全吓醒,不管怎样这么睡肯定是不合礼制。 “没事,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喝。前面张先生来找你,我还骗他说你在有事。” “谢……谢公子……”何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却有着一点点叛逆的窃喜在心头。 “哈哈,下次可别想再喝了!”商公子得意的晃了晃空酒壶。 “嗯嗯。”何乐很认真的点头,站起来。窗外已是黑黑的,晚风吹来很是凉爽。 “你回房间去吧,我还要再看会儿,不用陪着。” 何乐告辞后走出船楼,经过后面的船楼时听到了里面的笑声,他稍作停留就下了甲板。 “才忙完啊!”张志淳温和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良久。 “啊……是啊。”何乐不想说谎,但又没勇气说喝酒了,还喝醉了。 “赵长老决定让你一直跟着商公子,宗门那边他会去说明。本来下午时还想找你问问,谁知你却破戒喝了酒,还喝醉了。不过也好,以后不是宗门的人,也就无需遵循这些戒律。以前把你从北边带回来,主要还是奕锋那小子坚持,既然没能通过测试,去商公子那里只会更好。等以后你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会明白,我也还是希望你能活好,毕竟是那小子拼了命才救回来的,你得代他活久点,活得好点!”张志淳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说了很多。只是到后来何乐都已经没听清,从未流过的眼泪就这么流下来,无声无息的。 “哭什么,也是为你好。有些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我多说的。”张志淳皱起眉来,口气变得严厉。 “可我就喝了一口啊!” 张志淳瞬间无语了,这都哪跟哪!是喝酒的事吗! “好了好了,去睡吧!” 那刻何乐像抽了魂,无力的回到舱室里,缩进那个狭小的空间,抱着腿。眼前又出现很多人,他们有责备有无奈,到最后都默默的转身离开。似乎他们的努力到最后都白费,还是没能留在云檀宗,却要去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贵公子。就在这时他脑中突然响声音,是很久以前曾说过的箴语。 “大道至简,可急可徐……” 这次声音传来的同时,那八个字出现在他眼前,然后又散作一片横坚撇捺折笔划,然后又继续化作漫天的星光。那星光又似被谁搅动,旋作涡流状在中心凝成一团,周围则是扩散开的稀疏星点。涡流缓缓转动,周围扩散开的星点也凝聚过来,最后成了一团闪耀的大光点。还不等何乐细看,那光点一闪而过投入到他的身体里。何乐吓得想避开,谁知头却重重的撞在船舱的话里还有话,当然也有暗指,就是那些天降子们。上次只是幻境,孙天翊就起了杀心,如果自己能在没炁囊情况下跨入旋光境,估计只会引来杀身祸。果然张大叔还是念旧的,只是隐藏得很好,从未明显表现过。那就真的跟着商公子了?王长老那里怎么办? 何乐还是想不好,靠在船舱上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重复的事,今天商公子明显心情好了很多,至少没再要喝酒。上午时还让何乐碾墨,写了很多东西。何乐在一旁看着,除了部分看不懂,大多都能懂。原来眼前的贵公子还心忧天下,甚至想着北上伐金。那一句:安得擎天木,定鼎山川岳。很是让何乐喜欢,觉得有股子霸气。 “能懂?”诗词毕竟是高雅之物,仅在很小的圈子里传唱,所以商公子也很是奇怪。 “懂一点的,王长老也喜欢吟,有过教一些。还有段奕锋也有说,还背过一些诗来听,我就是没来由的喜欢。”何乐说起来就会带笑意。 “那就难怪!”说得商公子也很想见见那位王长老,毕竟修习的人少有接触诗词,多埋头于炁流的修行中,将那无上道法视作此生的终极追求。对于炁流之外的事,多半是没兴趣的。当然对于朝堂而言,这样的云檀宗才是安全的。对于凡人而言不怕他们有物欲,对于修行的人而言最怕他们有物欲。至于诗词,自然不属于物欲,只是种精神追求。 “那你觉得怎样?”商公子好玩的问。 “炎风北疾贫,胡狼尽戮中。江中未及迟,万民哀野空。安得擎天木,定鼎山川岳。”何乐小声的念了一遍,才又说:“喜欢最后这句‘安得擎天木,定鼎山川岳。’” 商公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才缓缓点头。以前赵炽与公孙珪只会说好,都好。但何乐不同,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却能说到点上。就如那搔痒,得挠到痒处才解痒,否则何异于隔靴搔痒。 “不错,我这里有很多书,你可以拿出看看,不懂尽可问我。”越发赏识何乐后,商公子也尽显贵公子的大度。 “谢过公子。”何乐脑子一转,突然觉得似乎能做点什么,很快就自己去找书来看。商公子来的时候是骑的马,能带的书有限,但在此乱世已极为难得。最让何乐惊奇的是,商公子所带书极为杂,既有治国安邦的政论,也有小家所言德礼。也不乏清词小调,更有无名氏写的民间趣事。 何乐挑了本安邦的策论看起来,看了有大半天才将策论的大致意思看懂。那商公子见他居然挑策论来看,又是刮目相看,原以为他或许会挑那本民间趣事来看,谁知却是晦涩的安邦策。他也不免心中打鼓,难道真是天意安排!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何乐才捧着书凑到商公子那,斟酌着话语才开口:“公子,我有几处不懂,可以问吗?” “哦,是什么?” “天已乱,奸不上闻。是什么意思?” “王知壅蔽之伤国也。又是什么意思?” “天已乱,奸不上闻。是说国家发生了大乱,但这危急的情况却不能传达到皇上那。下一句王知壅蔽之伤国也,就是在说皇上也是知道消息闭塞不利国。” “原来这样。那大道又是指的什么?”何乐指着书中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问。 “大道。于国就是行国泰民安的策,于臣就是行忠君报国的诚,于民则是守安居乐业的份。简单来说大道就是可以顺心行走的道。比如你们修习,那大道就是能通畅运行炁流的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有人走别人的道,有人走自己的道。不一而足,却又有大而至简之理。大道万千,终归于一,是为归元。”商公子侃侃而谈,说到兴起还站起来挥舞手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七章 兵法为上 只是何乐内心在震颤,又很快将小心思隐藏起来。费了这么大的劲,看了一堆莫名的文章,就是为了问出关于大道的困惑。果然没问错人,终于将他从那团迷雾中拉扯出来,有种似懂非懂却又醍醐灌过长大了自然知道。” “噗……也是也是。”商公子笑得更肆无忌惮了,仿佛心中的阴霾也轻了几分。 何乐懒得解释,走过去继续看他的兵书。对于围而不歼,隔岸观火,竹木成兵他的兴趣更大。原来战争是这么打的,原来行军作战有那么多讲究。不仅马的喂养要有规律,而且战前战后都得吃不同的食物。还有粮草的运输,还是临时栈道的修建,每处都可能导致整个战争的胜负。 “《将韬》只是最浅易的兵法,还有很多兵书比之更精妙。其中当首推两百年前归谷山人所著《制军策》,集千年用兵之道大成,里面的谋略更是惊为天人。” “真的啊!哪里能看。”何乐正看得津津有味,却被商公子调起另外的胃口。 “嘿嘿,这个嘛,可就有点难了。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看。”商公子自然是看过,而且还记得一部分。但所涉太过敏感,实在不宜现在说。 何乐无奈的转回头,继续看手上的兵书,有总比没有强。他小心的记下那些谋略和事项,不管能不能用到,也一字不差的记。 “以后或许还真有武将的科考,以你这样认真,或许能去考过一官半职。”到得傍晚时分,商公子注意何乐才翻了一页。 “小可不是想去考官,只是想记下来。小可的族人还有整个北地的人都死得太没道理,我想要去问个道理。”或许是与商公子相处久了,何乐第一次透露心里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商公子伤感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何乐还是太小了,不懂那是多么复杂的事。就如天降了一场雨,这是没有道理的,亦如天下大旱同样没道理。而何乐却想去问道理,那便只能硬来。可这世道,就算云檀宗归元境的厉宁天也不可能一路杀到金人的皇帝兀木术跟前。一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一人或可万人敌,但却敌不过一万零一人。增长的人数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负数叠加。每增加一人,就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消耗,哪怕到太虚境人的炁流也有极限。 云檀宗初代祖师曾说过,太虚境只是无限接近天人的状态,但这个世界是有限制的。只有破空而去,才能真正一步跨入天人境。所以天人降世的初期也只能以凡人的姿态出现,再凭着跨界带来的天赋异禀比常人更快完成修行。 所以想凭修行炁流是肯定灭不了金人的国,反而是那凡人所著的兵书,才真的具有灭一国的能力。由此来看何乐其实是极端聪明的人,只是多数人仅只看到他外表的童稚,只看到他不能修习炁流的短处,却没看到他心中所想。 何乐当然不会知道商公子想了这么多,只是继续在看他的兵书,有时也会突发奇想将兵书与心法相应证。当然两者是不可兼容,兵书讲用正用奇之道,心法则有脉络的区分。兵法是后勤加日常训练还有临场指挥、兵马高度的综合艺术,而心法则是日积月累,对先天的条件要求很高。 航行了几日后,他们终于出了蓟州,行到澜江上。比澄河来澜江要宽阔数倍,让初临者会有种入海的辽阔感。何乐也跟着商公子站在船头,领略这壮丽的景色。不用躲在船楼里,商公子也是一吐连日来的闷气,举着酒杯很想赋诗一首,却又久久想不出好词。 何乐自然是知道他的,如是闷在肚子里偷笑,也不去打扰。至于他自己,暂时是写不出好句,不过闲暇时也会看一些诗词歌赋。 “想不想知道我们这次去是做什么?”心情大好的商公子四下看看,才悄悄的问。 这个问题何乐已经想了八百遍,但他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所以他摇摇头。 “哈哈,问了也不能说!”商公子一怔,接着开怀一笑。 就在这时,何乐脑后一紧,极速回过头来。此时他们正站在船头,回头也只能看到两层高的船楼和船两侧的水面,所以他急跑几步朝船后看去。就看到在船后,一条白色的浪花正直追而来,因为速度非常快,眨眼功夫已经只离着十几米。 “公子快进船舱。”何乐顾不得解释,拉起商公子就往下层船舱跑。 在何乐下去的同时,张志淳和孙天翊已经迎向船尾。 从后方追上来的仍是一人,非常高的一个人。特别的瘦,脸上只剩皮包骨,但目光却很凌厉。看年龄约有四五十上下,皮肤黝黑,模样带着几分邪异。一路踩着木板就能迎风破浪,至少也是凝形境以上的高手。 “是你!”张志淳对他有些模糊的记忆,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 魔宗七子之首,骆衍。当然他们自己不叫魔宗,正式的名称为圣天都护靖仙宗,一个听起来非常正派的名号,刚开宗时确也哄骗了不少人。只是后来做了太多倒行逆施的事,才被江湖人称为魔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八章 遇袭 从立派起至今魔宗已有百多年历史,宗门内既有修到太虚破境者,也有归元境的元老。但在几十年前的江湖大战中,魔宗元老尽皆被除,仅有几十人逃走。此后魔宗转入暗处,只有这魔宗七子偶现江湖生事。张志淳曾与宗门内的师叔一同围剿过骆衍,因此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我来带一人走,没别的意思。”让人想不到的是,骆衍开口竟是很斯文,与他的外形完全不匹配。 “这船上没有你要带的人。”张志淳虽身份比赵长老低,但实际境界却要高,因此也由他来回应。 “我靖仙宗无意与人为敌,只是世间对我宗太多误解。此次来也是相请为主,会以礼相待,绝无有伤礼制。”骆衍依然客客气气的说。 “多说无益,此船仍云檀宗所雇,与你们没任何关系。如果定要强求,那我们就对上几招好了!”张志淳多年在北地生存,早已习惯了快意恩仇。何况是这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宗人物,更是不需多言。 “唉……”那骆衍叹息一声,脚下的木板缓缓滑向大船。 张志淳回头看了一眼孙天翊,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甲板楼梯口,也就不再多言,操起一块木板扔出,跟着纵身跳下。 骆衍停下来,等着他落在身前几米,才微微一笑。 “想不到你的进步这么大,实在可贺!” 张志淳没兴趣与他闲聊,也不答腔,就这样冷着脸站在他对面,不让他再接近大船。 “唉,看来我宗的恶名很难洗刷,实在是悲哀。当年燕风山庄血案,说是出了《太虚正玄经》,实则是那燕风山庄恶婿彦少卿贪图燕家家产设的局。这么多年我宗也多次以证清白,只可惜无人愿听……” 张志淳自是知道燕风山庄血案,至于骆衍说的情况,他就没法知晓。只知宗主厉宁天当日亲赴皇宫,请来皇家御旨清剿魔宗。而那燕风山庄唯一幸存者彦少卿,已是朝廷兵部侍郎,早已脱离江湖的血雨腥风。 “如果你们有铁证,公布出来即可。今天到此为止,劝你不要再往前。”张志淳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在江面与他打斗,不小心殃及身后的大船可就麻烦了。 骆衍垂下眼睛静默片刻,才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们留着也不会知道他的价值,还不如让我带走。” 张志淳调整了站姿,换成随时可以出手的姿态。 “可惜……”骆衍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出手。更准备的说是炁,一股锋刃的劲炁直直的朝着张志淳冲过去,就连江水也被劈开来。 张志淳定身一拳,迎着那劲炁打了过去,空气中响起气流爆裂的炸响,锋刃的炁流碎满空中。 “不错!”骆衍点头赞叹,整个身体跃离木板,朝着大船扑过去。 张志淳当然不会让他过去,一催脚下的木板,准备中途拦截。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只见张志淳脚下的木板一分为二,一股强劲的炁流从水下冲上来。张志淳要是反应慢一点,就得被劈成两半。还好他已不是泛泛之辈,在察觉到江面以下异样后,就已经往后跳开。 待他勉强停在水面时,就看到一团庞大的黑影从水下冲了上来。那黑影足有两个骆衍那么大,但从水下冲上来之际却一点也不显累赘。从水下冲上来后,那黑影就直接停在木板上,也不再继续追击张志淳。 张志淳这才看到是个又高又胖的人,与骆衍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瘦,一个极胖。正是同为魔宗七子居二的寇西鲸,虽说是排在次席,但他的名号可一点不比骆衍差。据说他曾一人击沉过一队商船,更有传言曾屠尽江南一处小帮派。 同时张志淳身后传来气爆声,骆衍又被震了回来。 “哈哈,你们果然收养了这些人,看来还确实很厉害。”被孙天翊当头打回来,骆衍也不气恼,只是嘲弄道。 张志淳没兴趣与他逞口舌之争,只是往后又退了几步,将后背贴在船身上才没有沉下去。同时他也警戒着,不知魔宗这次来了多少人。虽然传言中魔宗七子从未聚齐出动,但也保不济这次让他撞上。 “船上还有高手,小心点。”寇西鲸密语给骆衍,骆衍点点头依然轻松的模样。这次行动他们准备已久,自然已经评估过可能的情况。也唯有在这澜江上,才能争取到机会得手。 “魔宗之名果然不虚,你们这番动作与那水盗又有何区别。”站在船上没有出声的赵长老忍不住回敬。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船身传来咚的一声,接着庞大的船体晃了晃,整个船头竟然与船身分割开。 异变来得很快,不及张志淳反应,等船上众高手惊觉事已发生。顿时船舱里涌入大量江水,众多船工惊呼着从船舱里跑出来,也包括何乐与商公子。 边跑商公子还边喊着:“书!书!” 可惜这时没有谁会去在意书,因为从水下又跳出两人,分别是魔宗七子中的仇旭、季冲。这两人到是时常一起出现,虽实力不及骆衍、寇西鲸,但也皆是凝形境高手。 船在缓缓往下沉,且还是船头部先行入水,而船尾反而翘起。 何乐毕竟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虽然是在水上,但也不至于太过紧张。反而是他身边的商公子,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手不停的颤抖着。开始时他还想着一船的高手,不怕会有什么事。再说这魔宗早年就已被铲除根基,仅有几个余孽作乱。可没想到情势急转直下,竟被他们偷袭得手,将船劈开来。 一边船楼里始终没有动静的女子,此时也悄无声息的走出来,淡定的走到何乐身边也不说话。 何乐不会水性,只能眼盯着大船一点一点的滑入水中,却什么也做不了。而商公子正紧紧抓着何乐的肩膀,以此来缓解紧张恐惧。船工们已经各自找来能飘浮的木板、水桶之类,聚在一起等待管带的安排。 这时就听到许管带大呼一声,抱着被劈成两截的许应满身湿透的从甲板下跑出来。原来那将船头劈断的一下,也把待那里的许应一同劈开。 何乐看到,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做点什么。甚至从怀里摸出丹药,但发现已没什么用处。那一劈是从许应腹部劈开,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无能为力。那个几天前还满怀期待的男子,此刻疯了一般抱着许应,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何乐只能紧紧抓住船舷,才不会滑入水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商公子,云檀宗里的人已将他围住,随时准备撤离。而那两个女子,依然戴着覆纱斗笠,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没有动作。 船工们已上去搀扶许管带,水开始没过人的脚背。 那边站在水面上的五人还在僵持着,没有谁会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子生死。 何乐就觉得又回到北地一般,那人间地狱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云檀宗的几名弟子与赵长老只顾着商公子,而船工则在将许管带拉开,船马上就要沉了。 第一个动的是刚刚出水的仇旭,此人个头偏矮壮,生得有几分憨厚模样。但一出手就朝着孙天翊一记手刀,虽只是凝形境三重,但他那精纯的炁流比起一般人的要厚实,破空而去的刀锋不仅将水面切开,还在空气中留下隐约的轨迹。 孙天翊原本站在船舷上,主要警惕的是骆衍,毕竟这里就他的实力最强。但既然仇旭找上门,孙天翊也不会怯弱,抬就踢出罡风,将那凌厉的刀锋给化去。同时他也跟着动起来,径直扑向仇旭。在他看来先打掉一个也比船沉了还在僵持强。 张志淳没敢动,因为他面对的是两个堪离境高手,而且骆衍很多年前就是堪离境三重,看他来的势头只怕已是二重。而他自己才刚刚跨入堪离境,与骆衍还是有差距。再加上那寇西鲸也是堪离境,只是不知几重。同为一境,品阶的差距并没有跨境那么大,尤其是当一方临敌经验丰富时差距就更小。但毕竟是一对二的局面,张志淳不得不考虑船上人的安危。 何乐站在那,脑子有些乱,那些被压下去的记忆又通通涌出来。许应最喜欢叫他乐哥哥的,许应还只是个小孩子啊!他冲过去,抓起一块木板朝仇旭扔了过去。完全是无力的一抛,还没到仇旭身前就掉在江里。 与仇旭一同跳出来的季冲看过来,眼神复杂。 孙天翊扑过去的同时,手在空中虚划几下,在身前形成几股隐蔽的刀锋。仇旭在那刀锋快要到时,突而沉入水中,刚刚避过。要是在陆地这种法子自然用不了,但在水面上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孙天翊也是吃了经验的亏,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法子躲,直接扑了空。还不待他懊恼,在他下方水面就冲起一道水柱。孙天翊也只能勉强躲开,但激起的水浪依然将他淋湿。 或许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狈,虽没受伤,强烈的自尊心还是让他愤怒到极限。就见他左手拳右手掌奋力合击,嘭的一声,以他为圆心五米范围炸起团水花。 隔了一息,仇旭从水下冲上来,五官都有血渗出。季冲迎上去扶住他,往后退了几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十九章 劫掠 那边的骆衍终于动了,整个人如柄刀切开水面朝着张志淳劈过去。而高大的寇西鲸一飞冲天,如跃出水的巨鲸砸向将沉的大船。 隐在众人中的那女子突然出手,朝着寇西鲸虚空划了几下,空气瞬间被扭曲。就好似有张网,寇西鲸完全是硬生生的停在半空,然后才勉强直坠在水面上。但那炁流创造的锋刃还是将他的头皮削去一块,如不是他强行坠下,脑袋也可能搬家。 到这时,众人才真正关注起这名头戴覆纱斗笠的女子。 但战场总是瞬息万变的,还不等云檀宗众人高兴,水中无声无息跳出一个人影,掠过水面扑到船上,然后又跳入水中。因为时间刚好卡在寇西鲸坠下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那高大的身形上,都没人注意到。等有人反应过来,才听到船工的惊呼。 “何乐!何乐被抓走了!” 是一个平日与何乐会说上几句的船工,原本是准备去带何乐,所以也是离他最近的人。当时只觉得眼花,等再看就发现何乐不见,寻着直觉就看到何乐被人背在背上正朝着远处疾驰。 而在这时,受伤的仇旭在季冲搀扶下也在往后退去。孙天翊想追,那仅受皮外伤的寇西鲸已斜插过来,袭向他的身后。孙天翊不得转身应对。 张志淳也听到了何乐被劫走的呼喊,可他此时根本脱不开身,只能在心里叹息。同时他也加快手上的攻势,想着能击伤擒获骆衍或许还能换回何乐。 可那骆衍实力完全在张志淳之上,双方交手三两下,张志淳反因心急被骆衍一掌打在肩膀上,一下炁流运行不畅整个人都沉入水中。 而那边孙天翊与寇西鲸对击一掌后,双方都是退后几米,到是互没吃亏。 “撤!” 击沉张志淳后,骆衍环顾四周,尤其是那女子,才发出命令。余下几人瞬间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那边,背走何乐的人已消失不见。 大船在这时也完全沉入水中,船上的物质一个接一个浮出来。船工们都是识水性的,此时都攀附在可浮起的木板或木桶上,脸露惊色。 云檀宗的人基本都站在可飘浮的木板上,就连商公子也被人提着傻傻的站在那里,这些阵战是他完全没见识过的。整个变故说来话长,其实变化很快,也没交谈几句就动手,到船沉也就几下功夫。他完全是懵的状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何乐被人抓走他也没察觉到。 “何……何乐,你在哪!”商公子哆嗦着说出自己也不明其意的话。 在商公子身后的芸姐,看着何乐消失的方向,偷偷抹去眼泪。 张志淳从水里爬上来,踩到一块木板上,与赵长老交换了眼神。他受的伤不算重,但也不轻,此时受创的手臂还无法运行炁流,是被骆衍强行封住经脉。他得自行运炁,将封堵的经脉打通,整个过程至少也得一个时辰,短时间没法恢复。 江上只剩许管带在的哭泣声,余下之人都沉默着。 “先上岸再说!”赵长老不得不发话,虽然他还不清楚那魔宗人究竟是抓错了人,还是本来就要抓何乐。要说何乐有多大价值,在他这个级别,是没法知道的。 沉默不语的孙天翊低着头,他不关心何乐的生死,但他知道背走何乐的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实力,所以他是不会去追的。但他此时很愤怒,特别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不仅是因为仇旭戏耍了他,还因为莫名其妙的现状,尤其当那些人从容离开后。作为天降子,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啊!” 孙天翊发出怒吼,身周几米范围内炸起一团水花。那些在水中载沉载浮的船工们遭了殃,又都不敢出声,只得默默朝岸边游去。 只出过一次手的女子动了动,但也没说话,领着芸姐往岸上飘去,衣香鬓影很是仙姿神逸。 此时的何乐完全晕头转向,也不知是身在何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可他脑子却不够用,完全是迷糊的,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有如梦了一场。 也不知晃了多久,才停下来。这里是澜江中间的一片沙洲地带,洲不算很大,但在洲的中间还长有茂密的灌木丛。何乐被人扔在了灌木丛里,到这时才看清背他的人模样。 是个小老头,个子不高,与此时的何乐差不多身高。精瘦的脸庞上稀拉的长有白胡子,。 “想我呼延烈自成为宗主起,就立志振兴宗门,但已积重难返,就如这大周朝廷。但如若能在武学上能破境而后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原来你是魔宗的宗主!”何乐瞪大眼睛,关于魔宗确也听过不少,尤其是魔宗宗主呼延烈的传闻更是最为诡异,几乎将他形容成三头六臂的魔怪。可今天见到,却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那感觉就是,都对不起这名字。 “很奇怪吗?”呼延烈睨着他,所幸叉开腿坐在地上,丝毫看不出一代魔头的特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章 重伤 “那你为什么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何乐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还是动不了。 “因为你的身上藏着大秘密,我得知道对我有没有用。”呼延烈并不在乎身份尊卑,他更在乎实际的结果。 何乐自然不知道何谓大秘密,他只知道会有种声音传来,但说的话至今他也不能完全明白。曾经商公子解答过什么是大道,何乐自己靠触类旁通的法子大概理解了。可如果这要算秘密,秘密的根源究竟是什么?似乎王长老也认为这是个大秘密,而厉宗主也是有企图的,但只有呼延烈直接来问他。 “我没有秘密,要杀就杀,不要找借口。”何乐挣不脱只能放弃。 “杀你?可没这么容易,只会让你痛不欲生。”呼延烈斜睨着何乐,依然很平淡。可要想到他的身份背景,似乎真的有平淡资格。 “痛不欲生!呵……”何乐不屑的笑了,笑得眼里都有晶莹。那样的经历他早就承受过了,又怎么会在乎再来一次。 “我有样东西,你想看看吗?”何乐笑罢,挣扎着脱去外套,露出单薄的上身。 呼延烈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样的伤他见过太多,但在一个小孩身上还真没见过。如果是死的,到是有不少。只是再惨烈,也只是外伤。 “我父母都死在北地,母亲是自尽,不然就会被金人糟蹋。父亲是为了救我,伤重下跑了一夜,血都流干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跑那么久,换个人早就倒下了吧……”何乐穿好衣服,平淡的说这些无数次在梦里重复的画面。 “是炁流,你父亲是先天炁流者,一定是平时无意间存了一些炁流在体内,才能在失血后继续活动。不过不能停,一停就死。”呼延烈接过话头。 何乐还是第一次知道原因,所以张开口说不出话。 “但这就没道理了啊!照你说的,你父亲应该是潜力很大的先天炁流者,为何到你却一点炁流也存不得。而你存不住炁流,又是怎么做到丹视的。”呼延烈的兴趣越来越大。 何乐委屈的嘟了嘟嘴,懒得去说,他还觉得憋屈呢。总有种守着金山,却四处乞讨的感觉。而那些觊觎金山的人,都已经虎视眈眈凑到跟前,何乐却依旧孑然一身。 “也许你把看到的场景说出来,我能帮你找出问题所在。总比这样一无所用的好。” “我什么也没看到,说了没有秘密。”何乐对于许应的死无法释怀,坚决不会告诉这个魔头任何事。 “呵,看不出你小子还很倔的啊!”呼延烈冷笑一声,随手一挥,何乐就感觉到身体似被撕裂般,当即痛得倒在地上抽搐。足足抽搐了一柱香的时间,那痛楚才渐渐消退。 又躺了半柱香,何乐才能勉强坐起来,此时他已是大汗淋漓,身上遍布一层油腻的污垢。虽然痛到极致,但何乐依然瞪着清澈的眼睛看向呼延烈。 “怎么,想好没?”呼延烈依然故我,大马八叉的坐在地上,丝毫看不出一代宗师的模样。 何乐眨动眼睛,才缓缓说:“就算是帮我洗髓炼体,我也不会告诉你。” “哦!你怎么知道是在洗髓炼体?”呼延烈很是奇怪,没道理一个孩子会知道。至于那些天降子,他们本就是天人体魄,谈不上需要洗髓炼体。刚刚何乐所经历的,正是炼体洗髓第一式,不仅利于修炼炁流,还对外家功有帮助。当然炼体洗髓越往上越痛苦,同时效果也越好。从他对何乐身体的判断,可能只有这一个法子行得通,否则再好的璞玉也只能明珠蒙尘。 “当然知道,我见过一套类似的法子,但那需要自己用炁流来运行……”何乐说完就后悔了,但已刹不住嘴。 “哈哈哈!厉宁天那家伙居然把《紫府青檀经》给你练,实在太无耻了!看来他已发现了你的秘密啊!”呼延烈大笑起来,似乎很是开心。 “你……你怎么知道!” “《紫府青檀经》本就是脱胎于《易髓煅体录》,高明之处在于可以单纯靠自己的炁流就能完成炼体洗髓。而《易髓煅体录》更博杂,时间需要得更久,出成效可能得十年二十年。《紫府青檀经》则只需三年,就能跨过凝形,进入堪离。只是越往后期,《易髓煅体录》的效果越扎实,更容易突破堪离境,就算在归元境也能稳步增长。那厉宁天是知道的,所以他自己也在练那从外面偷学的《易髓煅体录》。” 呼延烈说了一大堆,让何乐渐渐明白过来。那厉宗主果然没安好心,用一部鸡肋的心法诱出他心里的秘密。 “《紫府青檀经》是云檀宗元老级才能修炼的心法,破例拿给你,只怕你也不敢久留。想来你也都记下了吧。这样,我念出《易髓煅体录》,你自己对比就知道是不是。”呼延烈似乎很认真,也不等何乐开口,他就直接开始念起来:“识达玄微,壮体坚骨,筋易肉强,从容道履…… 每念几句,又会问能不能对上,如果说不能他就会再念一遍。如此念了有二个时辰,何乐已经能背出《易髓煅体录》,他才作罢。 “就算你教我,我也用不了,再说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如果没有杀许应,或许我还会考虑,但许应叫过我很多声乐哥哥,世上还没谁这么叫过我。”何乐背完,朝呼延烈鞠躬行礼,才正色道。 呼延烈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很认真的看着他。 “小娃娃,你可是想好了?” “嗯,想好了!”到得这时,何乐对呼延烈的观感并没那么恶劣,但许应的死依然横亘在他心里没法改变。他不能因为观感的改变,而忘掉许应的事,尤其是几个时辰前许应还甜甜的在叫着乐哥哥。 “好吧,看来这也是造化弄人,怨不得谁……”呼延烈突然就颓丧下来,那种失落让人很难相信是装出来的。不是说的好的魔宗宗主吗? 何乐不解的看着这个老头,凭他的社会经验实在理解不了。只是他已经想好了的事,再不会改变。 “算了,这档子事就这样吧。我靖仙宗也是不屑要挟你一个小孩子的。以后你总会知道原因,今天就当我们有缘结识一场吧!”呼延烈挥手,天空上的云彩也被炸起涡旋,一线云雾从天而降直指他们藏身的地方。 稍事片刻,就见那骆衍奔了过来,拜在呼延烈身前。两人在那密语片刻后,骆衍便领令离开。 “我现在便把你送回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有缘江湖再见吧……”呼延烈无限惋惜的说完,抓起何乐就走。 何乐都已做好了赴死的决心,自然也不去想会被如何处置,没想到这一趟颠簸竟上陆地。此后又奔行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一处小镇上。 呼延烈观察后,提着何乐大步走向镇上东边的一大户人家。 “云檀宗的杂毛给我出来!”在那大户人家门口,呼延烈鼓足劲气大喊道。 稍事片刻张志淳还有孙天翊、赵长老等人鱼贯而出,不久就连商公子也跟了出来,身旁还簇拥着不少新面孔,想来上岸后汇合的。 “我要用他换他,如果不同意我就杀了他。”呼延烈指了指何乐,又指了指商公子。 “逆贼!大胆!”一个武人打扮的人出列,挥舞着手中的铜鞭指向呼延烈。 呼延烈只看了他一眼,那武人就跪在地上,铜鞭也掉在地上,仿佛在身上被压了几千斤重物。 “还有谁现在就可以出来了!厉宁天来了没有,要来了也一起上!” “我们是不可能和你换人的。您也是一代宗主,这样做传出去也不好听吧!”张志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说。 “哦,你小子是谁?”呼延烈高看了他一眼。 “我是谁不重要,这也代表了本宗的意思。您要用强,我虽是敌不过,但也只能尽职了!” “我!我愿意出钱,很多钱换。前辈!”商公子缩在众人身后,鼓足了勇气说。 呼延烈气笑了,阴森的看了四周一圈,将一个个人的表情尽收眼里。在那许管带仇恨的眼线那,他多停留了几瞬。 “好啊,既然你们这样说,那这人你们就拿去吧!”呼延烈说完将手中的何乐扔了出去,那去势极快,几乎是砸的。 张志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同时他也暗道不好,往后连着退了几步。但炁爆还是在何乐怀里发生,何乐应声喷出一口血水来。 “哈哈哈哈!”呼延烈做完这缺德事就跑了,速度极快,不容人反应过。还真印证了魔宗的传言,完全不能按法理来行事,随心所欲的作乱。 张志淳也是不能理解,毕竟也可算作宗师级的高人,何必如此对武人都不算的少年。他赶紧的检查了何乐的伤情,发现他的心脉和经络都受到重创,而最惨的是在何乐的识海处被炁流炸得血肉模糊。只能说幸好他不能修炁流,光是这一处创伤就能毁掉所有根基。 “好狠的人魔头!”张志淳回头看着呼延烈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的说。 何乐差不多完全丧失意识,只是在昏迷之际哆嗦着指着怀里。张志淳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拿出一个瓷瓶来,原来是他自己炼制的丹药。张志淳闻了闻,只是普通丹药,而他的伤势太重。 “快去我房里,我有上好的伤药。”商公子这时挤过来,很是关心的看着何乐。何乐被劫走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很伤心的,现在被那恶人伤成这样,他也觉得是自己害的。所以他此时恨不得拿出所有宝贝,也要救何乐一命。 张志淳也不客气,抱起何乐就奔向商公子房间,毕竟长公子有的灵丹妙药肯定比他好。 那商公子也不管有用没用,抱了七八个瓷瓶给张志淳,张志淳从中挑了两种世间少见的活命丹给何乐喂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一章 生机 何乐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时只觉得饿,特别的饿。然后身体里就觉得空空的,总也填不饱的感觉。 “呀!你醒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何乐转过头去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这是在哪?”何乐挣扎着坐起来,看周围的环境很是清雅整洁,一时间有些糊涂了。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错乱的,很多人和事混杂着拥挤在一起。 “这西溏镇曹老爷家的别院,你是商公子安排住在这里的客人。”那女孩模样清秀,算不得多美,但也还看着舒心。 “商公子?啊!商公子他们走了吗?” “暂时还没,说是去太安城里办事,后天就会回来。所以才把你安排在此,有个大叔说你这两天定会醒来。” “哪……那我睡了多久?”何乐感觉饿得厉害,此时也是头晕眼花的。 “五天了!” 何乐不敢相信,五天岂不是早就渴死饿死了。 “五天中,奴婢有为公子哺之以汤食……”女孩说完羞涩难当,将头也垂下去。 一开始何乐是没听懂的,毕竟他贫寒人家出身不会知道富人的生活奢靡程度,待他回过味来那女孩已去为他准备吃食和洗漱用品。稍后别院中的仆人们就端上几个木几,顺次是洗脸的木盆,还是擦手的绢丝,再是烙好的饼配着煮糜的牛肉,最后是慢火炖出的五花汤。 何乐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待遇,如果不是饿了,他应该还会发会儿呆。很快他就把那两个饼和肉吃完了,就感觉还是饿,可当他看着女孩时,那女孩窘迫的捂着嘴,半晌才憋出话来:“那位大叔临走时吩咐,第一次不能给你吃太多……” “哦……”何乐委屈的端起汤,一口喝干。太好喝了,简直五脏六腑都在欢呼,何乐吧嗒吧嗒嘴,又看着女孩。这次女孩捂嘴笑了,笑起来极好看,眼弯弯的。 汤还是能再喝一碗,但也只能再喝一碗。何乐差点做出舔碗的冲动,如果不是旁边坐了几个仆人的话。等吃饱喝足后,他才又想起哺之以食的事。 何乐待女孩再次进来,就向她深深一礼,鞠躬到底。 “啊!”女孩与何乐年龄相仿,又是奴婢身份,受此大礼不免惊恐。 “谢……谢谢你。”何乐不知该如何称呼,但仍是很感激。此时的大周朝虽没有朱门的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但男女之间也不是可以随便有肢体接触,而哺之以食就是用嘴含着汤汁类的食物喂到何乐嘴里的意思。何乐如何不感动不感谢,哪怕这是来自贵人们的命令,那也需要女孩细心做到才行。 两人间一时有些尴尬,都红着脸不好开口,最后还是何乐先说:“我叫何乐,你叫什么。” “奴婢姓木,名子青。刚来曹老爷家不久,原是北地河州人士,后落难来此。” “你也是北地过来的啊!” “嗯……”木子青微微愣怔,这里是大南方,很少会遇到北地的人。 “我是狄庆州人,出来得晚,家里就剩我一个……”何乐尽量想说好的,但关于故乡的记忆总与苦难相连。 “嗯……”木青子似乎不适应这样的交谈,更习惯昏睡的何乐。 “是想说,你不必称自己奴婢,我并不比你高贵。”何乐还是拘谨,不过把话说开了会好些。 “嗯……”木青子有点想出去了,面红耳赤的垂着头。其实何乐昏睡时哺食他也没觉得太难,但当他醒来才会觉得羞涩,毕竟她心中已有了朦胧男女感觉。 尴尬了半晌,木青子还退了出去,何乐坐在这别院的凉亭里,开始思考发生的事。他能记得最后让张大叔给自己喂药,但对于呼延烈突然下重手,他还是无法理解。难道真的是魔头才会这么行事?他觉得不可能,总觉得呼延烈并没那么坏,不然有太多机会杀他。甚至就是要抓商公子,也是很容易的事。那这么做的原因在哪里? 何乐回想起呼延烈在沙洲上教自己《易髓煅体录》,分明是故意让硬背下,因为在炼体上与《紫府青檀经》有大段重合,熟记两者的人能更好的取长补短。如果后来真的想杀他,就没必要开始时让他背《易髓煅体录》。 照这样说来,那呼延烈临走的那一掌就是有深意了。 何乐尝试着依照《紫府青檀经》来引动炁流,只是这次他没敢引向表皮,而是老老实实引向自己那实心的识海。感觉着炁流从外界沿窍门进入经络,然后缓缓沿着四肢百骸汇聚往识海,然后在识海聚集成团。 何乐全身都在颤抖,不是痛苦和难受,而是兴奋。他终于有识海了,很小很小,可能还没有许应的大,但确实无端中生了出来。这意味着他终于在原地踏步后,朝前迈出一小步…… 坐在凉亭里的何乐哭了,尽管只是一滴眼泪,识海里也旋起涡流。他很快将兴奋劲隐下去,又恢复原状。不能让人知道,他知道,所以呼延烈才会做那么多没意义的事。 “何……何公子,曹老爷有请。”是木子青过来,可能还是不习惯称呼他何乐,所以停顿了一下。 “啊!曹老爷吗?”何乐对这位没见过面的乡绅老爷,还是有感激之情,毕竟将他安排在此别院休息还是需要些心思,虽然肯定是太子的面子。 别院有些大,何乐只是住在别院的东厢房,而正房是在西厢。随着木子青,何乐来到西厢房这边,就看到一位五六十的老者正坐在正堂上喝茶。那老者见到何乐过来,也是和煦的笑着招招手,让他在下边入座。 “何公子是吧!听说是北地过来的勇士,老夫很是敬佩啊!”曹老爷到时是没有官腔,表情也很可亲,瞬间让何乐多了几分亲近感。 “小可还没谢过曹老爷照顾之恩,在此拜谢了!”何乐又是一鞠到底。对于有恩于他的人,他总是想着多还点。现在既然没法报答,那至少礼节是要做到的。 曹老爷原本想起身阻止,但注意到何乐认真的表情,又坐下来受了此礼。不过他的眼神中多了些内容,比起单纯的客套要复杂。 “不知何公子祖上事从何处?” “小可祖上都是普通工匠,因为金人来了才流离失所,幸得云檀宗搭救才得孤身来到临安。” “哦,可有读书识字。” “在北地流离的几年,有得代师傅教授识字,后在宗门里又跟着长老学过。”何乐一五一十的答着,并没觉得不妥。 “嗯,很是不错,识字就是不同啊!”曹老爷似乎松了口气,又似多了些许复杂。 “不知喜欢看什么书?” 何乐到这反而扭捏了,才小心的说:“小可对兵书最有兴趣,商公子曾让小可看过。”这个时代兵书就如战略性武器,并非寻常百姓可以看。 “哦!”曹老爷终于眼睛放亮,内心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我家祖上到是传下来一本粗浅的兵书,也没入兵部的眼,何公子要是喜欢可以拿去。”没有入兵部的法眼,就是说不属于管制级兵书,私下传阅是可以的。曹老爷做事也算果决,丝毫看不出心计,但却有着他自己的谋略。 “这个……小可只是一介小民,实在不敢再受老先生馈赠……”何乐也不得不起身施礼,实在是兵书事大,非可以随意接受的礼物。 “无妨无妨,公子是长公子的人,当受得起。”曹老爷也不避讳,直接说出来。 何乐当然是知道,只是心里仍过意不去。 “老夫识人无数,见到公子就有种天然的欣赏,再闻公子喜好兵书,就更是确定。只望公子能有施展兵书所载的一天,还我大周河山,重建天下清宁,便是最大的回报了!” “这……”何乐心头一震,知道曹老爷懂了他的想法,如是当头一拜,算作叩谢曹老爷子的知遇之恩。 “唉……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思,想我那三个儿子,竟无一能立此鸿志!”这次曹老爷是真心叹息,更叹息家里没个女儿,不然指个婚配定是不错的姻缘。 何乐也不敢接这话,人家于他有恩,他儿子如何他也没见过,自然是不能评论的。 “算了,不提这个,喝不喝酒。”曹老爷子有些兴奋,招来仆人去准备酒菜。何乐中间尴尬的说不能喝酒,一喝就醉,谁知曹老爷子却只是哈哈大笑,还说醉过几回就没事了。 何乐可不信老爷子的话,只得忐忑不安的待着上酒菜,如同上刑场般。 菜上得不算快,确实是临时制办,但都是普通人家少见的野味水珍。何乐还是第一次见到石烤的甲鱼,还有水煮的十几斤大鲤鱼,清蒸水鸭。不说在北地多苦,就算在云檀宗也只有粗茶淡饭,后来一路南行也仅比往常稍好。而现在端上来的几斤重大甲鱼,还是放在大石板上生烤出来,足以刷新何乐对食物的认知。 “吃吧,不用讲究,就咱俩。”曹老爷子对自己亲自过来见何乐很是满意,有时人生就是一场博弈,既可以小注怡情,也可以大赌搏命。此时也算小注也算大注。朝堂之上则是另一番风景,但何乐这个人却是值得下注的。他们曹氏家族总得选边站,不可能一直摇摆,现在何乐的出现或许能算变数。真正到翻牌看输赢的时间还早,只要看得准,谁又能知道未来哪个笑到最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二章 十策论 何乐当然想不到这么远,凭心而论他还是不排斥曹老爷子,尤其是当老爷子放下身段与他聊起大周朝堂的趣闻后,这样的亲近感更盛。他是个缺很多爱的少年,不管是谁给他好意,他都会开心的接受。虽然心底还是会设道屏障,但依然足够宽容。 何乐又尝试喝酒,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每次一小口。但还是很快他就面红耳赤,说话也开始打结,然后开始说一些幼稚且虚妄的话,比如要去杀光金人,杀穿金国版图。一场酒喝了二个时辰才散场,何乐最后是被木子青扶着回去的,临走还硬要拉着曹老爷子结拜,然后又说了些奇怪的话。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曹老爷子也没听懂,只当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也没去当回事。 反而是木子青都偷偷记在心里,生怕会漏掉关键的信息。 何乐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一醒来就慌慌张张的回忆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后他确定,最要紧的没说,坏事没做。还好还好,他抚着胸口才松口气。 “你醒了啊,我去拿粥来,老爷吩咐了只能喝粥,不然会难受。”木子青欢快的说着,还不时偷看何乐的表情,有种抑制不住的揶揄之情。 “好好……”何乐不敢看她,情知自己昨晚肯定是出糗了,只是不知到何种程度。 稍后送来的果然是稀粥,且是稀到筷子都立不起来的稀粥,不过喝下去很是舒服。 “公子。” “叫我何乐就好了。”何乐还是不敢看她,可心里又担心昨晚说过什么过份的话。 “不行,老爷吩咐过的。” “可我和你差不多大,又都来自北地,再说就咱俩。没事的。”何乐这才转过头认真的说,他是希望能与木子青平等相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这样。实在有外人时就做做样子,平时就叫我名字吧,我名字顺口着呢!”何乐露出一个童真的笑容,毕竟他还只是少年。 “嗯……”木子青被他看得羞涩起来,但又忍不住问:“那你告诉我,什么叫飞机?” “啊!”何乐目瞪口呆,什么飞机啊!他拼命想了想,才隐约记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小时候有段时间经常做噩梦,有时会梦到奇怪的事和人,我代师傅总说那是天人界的事,还让我把记得的告诉他。再后来这些梦就少了,我也快忘了这些事。你说的飞机,就是当时最清楚的词,似乎是‘看,大飞机……’”何乐摸了摸头,憨憨的笑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就是一些童年时的奇怪事,尤其是被金人追杀时常常梦到。等到生活平静了这些怪梦也就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昨晚说了好多怪事,有几次都在喊‘看,大飞机’,我就在想那是什么,忍不住才问的。” “嗯,没事,有什么你想问的就问好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尽力告诉你就是。”何乐开心的看着她,突然发现有个说话的伴真好。 木子青好奇的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又一闪即逝。 “啊!差点忘了,你的那位商公子回来了,让你醒了就去见他。” 何乐应了声,稍作收拾整理后就起身去见商公子,要说感谢更应该是感谢商公子的。要没有他的知遇之恩,也就不会有曹老爷的礼遇。何乐始终记得老爹说的要懂得感恩,会被人赏识的机会不多,不要自己弄丢了。 刚走出别院,何乐就遇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许管带抱着个布包裹的东西站在门外。 “许叔,您这是?”何乐迎上去,看着这个失子的男人,他也不知说什么好。 许管带默默跪下就要拜,把何乐吓得也跪下来,毕竟许管带比他年长,再说他也从未将自己看得有多高。 许管带将怀里的布包露出少许,里面竟是支人手。 “那个凶人自己来的,当着面砍的,说是抵命的……”许管带凑到何乐耳旁悄声说,眼睛还是红的。 何乐震撼得无以言述,右手对于武人有多重要他当然知道,也不是说一支手能抵人命,但要让一个江湖魔头愿意为误杀的无名小孩斩下手臂,还是很不可思议的事。看着许管带表情,似乎他也认了。毕竟依他的能力,别说报仇,就是远远瞪一眼都可能白白送命。只是为何要来向他跪? “那凶人说是受人命令,只望何公子能少些怨恨。我思来想去,就悄悄的找来。这就回去把这东西烧给应儿,算是我这无能爹爹可为他做的吧……”说到这许管带哭出声来。 何乐也被他弄得眼红红的,要说这事真就抵了当然算不得,但也是此时能做的最好的结果。 “许叔,这修行应是还能落在你家,此次回去可以多留意。”何乐想起呼延烈说的话,觉得以许应那么高的悟性,他们家应是还能再出一位。 “嗯!”许管带眼中一亮,他已见识了修行者将普通人视为蝼蚁,要想不再被欺负就得也成为修行者。 送走许管带,何乐站在那很久才平复。人间繁杂,炁流无尽…… 商公子刚从太安城回来,这次又准备了几辆马车,还专门在车行进行了加固。然后当地的曹氏家族又安排十人的武装护卫,全是身为江湖人的死士。曹氏家族在此江夏州很有势力,同时也是太子一脉的支持者。作为依仗,商公子此时又恢复了最初的闲情逸致,正坐在曹家大院里看书,书几上还放着刚写的诗文。 “何乐禀告。” “何乐啊!快进来吧!”商公子很是开心,他总以为是何乐代他受过,因此多了份欠疚感。 何乐走进书房,见商公子换了装,精神百倍的样子。似乎还是有未来明君的样子啊!何乐在心里感慨万千,或许自己误打误撞真的能有天壮怀激烈、纵横捭阖吧! “嗯,看来恢复得不错,听说你昨天又喝醉了,还被曹老爷子大加赞赏。嗯,不错,很是不错。”花花轿子也要人抬才行,商公子本就欣赏何乐,又有感激之情,现在听到别人也是如此赞赏何乐,他就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眼光。 何乐一听到醉酒就涩到,垂下头来不好意思。 “哈哈,就你那点酒量,不行啊!还得继续练才行,这几年就跟在我身边多长见识吧,总是不会负你就是。”商公子笑完又很认真的说。 何乐一拜到底,算是诚心诚意。他既没断了修行的念头,也想着将来要上阵杀敌,收复旧河山的愿景。也不能说他少年懵懂,或是幼稚,但至少此时的他心中满怀惆怅和兴奋,似从迷雾中找到方向,正奋起前行。 “曹老爷子说你对兵书很有兴趣,还把他这家这本《十策论》传与你,你可得认真的看才行。”商公子说完从书几上抽出一本小册扔过来。那册子虽小,但装订得非常精致,封面上书‘十策论’三字,翻开第一页,有几个小字写着‘魏文公曹晁’并有魏文公印签。 再往后翻,里面全是用蝇头小字写的,虽说是十策论,但却从十策推导而出去,将天下大势与一国兴衰尽起作述。进而讲述如何演兵之道,如何聚势成筹,如何顺势集纳,如何分兵天下,如何武布天下。天下势可作十,普通兵人仅取其一就可得成军,取其五就能成将,但取其七便能成帅,取十则是帝王。 何乐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也忘了道谢,就从蹲着看,到坐着看,然后又移到室外看。足足看了有两个时辰,他才想起似乎还没和商公子说点什么的。 这时商公子早已吃过午饭,又小睡过后,正在提笔斟酌心中的诗意。 “公子……”何乐也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完全看入迷,到了忘乎所以程度。 “哈哈,没事没事。忘了告诉你,这魏文公仍前朝以谋略获封至公,本名为曹晁。他的文治武功确可称为瑰丽,尤其是文章更是大气壮硕。只是今朝而论,他的很多论道已是时过境迁,与本朝之情有太多差异。”商公子到还真不是看不起曹文公,相反他也是很礼重曹文公韬略,只是怕何乐因此而走入歧途,才加以提点。兵部当时之所以看不上《十策论》,正是基于太多不可取的论述。 “嗯,小可也是太过喜爱,确有发现与如今不合的地方。”何乐小心的将册子收好,脑中全是那些华丽又不失大气锦绣文章。在他的心里,才不觉得不合时宜,相反是正好说到他的心坎里。只是一代人受一代人的意识形态影响,才会冷眼看前朝旧事。而何乐不受此影响,他就是一张白纸,段奕锋没在上面书写过,王长老没舍得在上面书写,而商公子又是个闲云野鹤似的甩手掌柜。所以造成他的天马行空,能不受拘束的去畅想。 “这书给你到是极合适的,好生参悟,将来定有用处。如果时运相济,或能用上一二,于你也是臂助。” 何乐从中听懂商公子意思,如是再次行礼。值此乱世,能得贵人抬爱却是幸事。虽然最开始何乐的心志不仕途,但时事轮转也非他这孤弱能掌控,唯有顺势而为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三章 木子青 因为是在曹家大院,暂时也不用何乐来照顾,因此到晚上时何乐又回到别院休息。行程上商公子见何乐已恢复,就安排着明早出发,继续南行。 何乐回到别院时,正好看到木子青站在门张望。 “在等谁吗?” 木子青羞涩的垂下头,扭捏着说:“不是!”转身就跑进去了。何乐跟在后面莫名其妙,又不好多问。 晚上临睡前,何乐才做好决定,对在铺被褥的木子青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何时能再回来,这些天很是谢谢你。要是……有我出头之日,一定来找你……” “找我干嘛?”木子青停在那,也没回头,只是轻声问。 “找你……”何乐还没想好找她干嘛,开始只是想说要离开了,说声感谢的话。但话一开了口,就说多了。 “就知道是骗人的,我娘说过男人就会骗人,除了嘴甜再没其它。” “我的嘴甜吗?”何乐很是奇怪,但说出来才发现这成双关意思了。 “啊!我没别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木子青转过头,似乎有些懊恼。 “你别生气,我就嘴笨,就是想说真的很感谢你。” “嗯,好吧,知道了!”木子青嘟着嘴就要出去,何乐也知自己这是得罪她了,可他又从未与女子有过交际,一时有些愣神。 “早点休息吧何公子,明天别院会有车过去。”木子青到门口还是停下轻轻的说,毕竟她的性子还是偏柔,气也就那么一下下。 “嗯……”何乐等她离开才坐下,心里多了些怪怪的情绪。似乎有些不舍,但又告诉自己这是曹家的别院,别院的仆人都是曹家的人。这个时代仆人是贱籍,除非主人愿意为仆人赎籍,否则与件商品没有区别。何乐此时仅是孤身一人,别说家产,就是两袖那也只有清风。谈更多都只是妄想,所以他也只能将胡乱心思收起。 抚着木子青铺好的被褥,何乐没舍得躺下,而是坐在床榻边,盘腿尝试着以《紫府青檀经》引炁流入体。呼延烈以强横无匹的炁流,选了何乐的太阴、少阴经络为入口,在他体内蛮横的创出识海来纳百川炁流。只是他做得非常隐蔽,且是在充分了解条件后才行事,确保了不会真把何乐废掉。 此时何乐就明确感觉到此前不通畅的经脉,炁流正恣意穿行,最后落在识海那旋涡中。当然他更想再试试那种炁流由体表入体的感觉,但他不敢,今天虽没见到孙天翊,可他知道他们就住在曹家大院里。以孙天翊的能力,两三里地内的异常他很容易就知道,此时要杀他也能推给魔宗。 压下欲望后,他老老实实依着《紫府青檀经》修炼起来,传统玄门的功法都是讲究稳扎稳打,何乐也只能是慢慢积累着实力。整整一晚过去,他也只是让那旋涡浓郁几分,依照境界而言离旋光境还差十万八千里,看情况到旋光境还有漫长的路程。事实上也确有不少修行者一辈子也没能到旋光境,仅能用炁流做些戏法般的事。 不过何乐到也不气馁,到得清晨精神百倍的站起身,伸展开身体。果然如心法所言,能洗涤血脉,一晚用功后不仅没有觉得困顿,反而比之熟睡后更有精神。 他刚推开门出去,就见到木子青过来了,看起来已经起来一段时间。 “公子昨晚没睡吗?”看到整洁的床铺,木子青奇怪的看着何乐。 “说了让你叫我何乐!”何乐心情大好,温和的笑着说。 “公子是嫌弃奴婢吗?”木子青委屈的说。 “怎么会?我喜欢……”何乐觉得再说下去会不好,所以停下来,真诚的看着木子青。 木子青古怪的看过来,又将碎发抚到耳后离开了,过得片刻端来洗漱用品及食物。 何乐知道自己不对,所以不再开口,默默吃完早餐,稍作整理就走出别院。在院门口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没看到木子青,或许还在生气吧!何乐暗暗这样想,带着少年的惆怅走向门口等待的马车。 可当他撩开马车的帘布,却看到木子青偷偷笑着坐在马车里。 “啊!你也要去大院啊!” “嗯。”木子青笑了,眉眼都在笑。 “哦,那就好。”何乐也笑了,很灿烂。 到达大院时马车队已经准备好,商公子他们陆陆续续出来,何乐过去准备与商公子乘一辆马车。 “没事,曹老爷子安排了仆人,你去你的马车,好好看书。我可是要考核的。”商公子挥了挥手,将他赶回去。 那边曹老爷子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何乐身边,拉着他的手说:“子青那丫头刚进别院不久,你是她服侍的第一个人,反正也不缺人,就让她跟着你去,荣辱就看各自造化吧!”曹老爷子话里有话,也算是对何乐的鞭策。再强的人,如果松懈放任也能把自己废掉,曹老爷子既然看好何乐,当然不希望他走上歧途。 何乐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木子青跟着他当然是喜欢的,但前路荆棘坎坷,对她是福是祸还难以言说。可要拒绝,不仅伤老爷子面子,还会伤了木子青。 “行了,不用多说。好好看那书,《十策论》可不是外人看到的样子,你要用心看才行。”曹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回到马车上,跟在商公子的马车后。 何乐不傻,当时就明白那本小册子里还藏着秘密。只是他回马车时却脚步沉重了些许,毕竟从此以后他就背负了一份责任,一个叫木子青的女孩将因他的苦乐而苦乐。 “你都知道?”何乐上了马车,就很认真的问。 “嗯,那天你喝完酒后老爷就定下来,只是公子事多才没说起。” “嗯,那你还叫公子,记得叫我何乐。就是以后不知会给你什么,怕是会要风里雨里,可是没有别院那般的清闲。”何乐挑起帘布,看到前面的马车开始起步。 “可我习惯了叫公子啊!子青其实是不怕的,在别院本就是随时会被送出的命运,只是子青运气好,遇上了公子……”木子青笑了,笑得眼里有晶莹。 何乐手抖了一下,才知为何曹老爷子要交待清楚木子青刚来,又是只服侍过他。原本那看似平静的别院,其实还玄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不仅是女子命薄,而是穷人都命薄。 何乐回头看着她,用心的点点头,想做点什么,还是没有伸手。 马车队缓缓启动,木子青晃了晃,眼神交错间闪过复杂的神情。何乐缩到角落里,拿出《十策论》来仔细看。书里所载庞杂,何乐才看完四分之一。但所载的内容已足够让人震撼,尤其是在形势分析上,可算纵横捭阖的大家。何乐试着按书中所载来套当今天下,也能勉强套用,只是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仅仅只有表面的东西。但要想知道金人的兵力,还有后勤补给,还有金人国力及户数就没有可能。还有大周朝的信息他也没法知道,可能就是商公子自己也同样。不是大周朝没有户籍管理制度,相反还很严格,人是会被分成三六九等的。但连年战乱,大量人口迁徙,朝廷自身都没恢复元气,哪有精力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或许过得些年,朝堂稳固了,金人也不再来袭扰,大周朝堂才能腾出精力来做人口大统计。 何乐找来笔纸,将天下划成三大块,又都写上大约的数字。单就大周朝要想收复旧河山,得十年的丰产,仕农工商皆发力,确保生计无碍还可余粮。再用十年训出二十万以上的可战之兵,才有可能与那野狼般的金人对战。 越想越兴奋,何乐在纸上胡乱划着。 “曹老爷子说过,商公子也不一定能登上大宝。”木子青小声说。 “啊!”何乐停下笔来,是啊,他所有的幻想都是基于商公子能走到那一步,如果万一失败了,万一被偷袭成功了,那他的假想也就停止了。 木子青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他比她略大,有时像个小孩,有时又有种莫名的成熟感。似乎很容易受到当权的欣赏,或许与他身上某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有关。但与他熟悉的人,更多的能感受到他身上童真而又孤独的真相。 “说得对,但我努力是我的事,总得去做才行。”何乐很快就想通了,继续在纸上胡乱画着。然后停下来,又去看书。《十策论》最强的其实不是兵法,而是用人,各种势也是各种人事,要做到颐指气使的强势,就得将用人做到极限。作为少年的何乐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往常他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何谈指挥人。 反观商公子,他用人时就有种随心所欲的从容,那是因为他从小就生长在帝王家,指挥人是从他出生就培养的习惯。 何乐边看边想,有时脑子会想,对于那些天降子,修行是从他们出生时就有的习惯吧!在修行上他要追上他们似乎很难,除非去尝试那些箴语,可他又理解不了。 “唉……” “公子放弃了吗?” “谁说的!”何乐挑起布帘,南边的风景比起北地的平川更奇丽,多为丘壑青山。就是风吹来也带着潮潮的湿气,配着满眼绿意到也没那么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四章 防敌 车队行出西溏镇地界,曹老爷子就与众人作别返回,经过何乐的马车时还不忘拱手作别。何乐也从马车中下来,朝远去的曹老爷子行晚辈之礼。 前方的马车上,张志淳有伸头出来看,很快又缩了回去。关于何乐的去留赵长老已向宗门提报,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 另一马车上,那两名女子也好奇在看。何乐被劫持去,后返回又被当面重伤,她们都没有施以援手,此后自然也就没去亲近何乐。 孙天翊单独乘了一辆马车,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在专心吸收着天地间的炁流。 至此马车开始加速,继续沿着官道向南疾驰,除了少数几人没谁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何乐坐在马车上,边看书边构想未来,同时体内自然流转着炁流。因为极其微量,在这么多修行者的队伍里也是不起眼的存在。 中途孙天翊有睁开眼睛,很快又合上,实在太弱,弱到他都懒得抬眼皮。 那些曹家安排的死士全骑着马围在前面三辆马车周围,一路到是平静,过了午时才在处客栈用餐。这时从前面三辆马车上分别下来三个同样装束的公子,何乐在后面也是看呆,想不到商公子会摆出如此疑兵之计,也算是见识了。 因为有安排,何乐只好进了客栈自己找了个桌子与木子青坐一起吃饭。这家客栈正好处在岔路口,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虽已过了饭点但也还是坐了几桌客人。他们这车队加起来有二十多人,拥过来也凑了四五桌。店小二见来了大主顾,屁颠屁颠跑过来上茶点菜。 或许是因为出门在外,商公子那桌只点了几个简单的菜和烙饼,剩下的几桌就也以此为标准,只催促着快。 在没遇刺客和袭击前,他们一行吃住都还随意,现在可算是惊弓之鸟,处处显得太过谨慎反而显得他们身份不简单。何乐此时还没谏劝的资格,只能是随波逐流的多看多想。虽是觉得不妥,但也安静的坐在角落吃他的烙饼。有时木子青会好奇的看他,知他似乎有忧虑,但也没出声询问。 上车离开时,何乐注意到有人匆匆离开,沿官道往南快马狂奔而去。其实也有江湖死士注意到,不过他们自信自己的能力,只是相互交耳低语。 何乐情知只怕这两天会有情况,如是上车就让木子青尽量靠在马车的角上坐,避免被突发的乱箭伤到。 “你不怕吗?” “怕啊!所以才让你躲好了。我们这车是没有护卫的,只能靠自己。”何乐淡然的说,再看木子青表情不自然,才又接着说:“以前在北地,经常会被金人撵着跑,他们马快箭利,跑慢了就会没命。所以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只是还是会怕,那箭不长眼的,不定什么时候就飞过来。” 木子青静静听,默默的缩到车厢角落上,咬着嘴唇。何乐看着微微笑了,作势隔空拍了拍她的头。 江夏州的官道已经修好多年,与南北驿道有很多并行的路段,早年青莲邪教刚刚起事时曾也不太平。但近年随着青莲邪教收缩在石台州,各地的匪患反而减少,江湖传闻是大量绿林强人投奔青莲邪教而去,石台等五州正在集聚力量。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到也还平坦,何乐得以继续看书,同时他发现随着马车奔行,竟能感受到炁流的冲击。为何会这样?他暂时还不敢轻易尝试,只是小心的调整姿势,好让自己能更好吸收炁流。最后他自己不觉得,一旁的木子青看着就觉得是只四脚朝天的甲鱼,要多好笑有多好笑。不过她忍着了,静静陪他修行。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一路急行并没在客栈落脚,快傍晚才特意选了处官道旁的偏僻处歇脚。那些江湖人分散开,与车夫分担了打水、捕猎的工作。三名经验丰富的江湖人持着短弩走进附近的密林,过了半个时辰就回来,提着几只野鸡野鸟,还有只幼鹿回来了。 这些都是野外生存高手,也不用人来帮,几人分工就将野味给处理干净。有人从马车上搬来三个大罐,将所有野味切块混杂着扔在罐里,加上水就开始煮。 何乐从车上下来,蹲在旁边看他们处理野味,不知为何总有种食物被糟蹋了的感觉,总想着应该有更好的法子来弄。但其实这是这个时代通行的做法,只有富人家才会加上一点佐料,但也很有限。 野味煮了有一个时辰才好,这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众人围着篝火坐,少有人说话。标准晚餐配置是一个烙饼加一碗肉汤,而商公子这个级别的则碗里会有肉糜。那些江湖人给自己留下了骨头架子啃,何乐也得了块带少许肉的骨头,不过他留给了木子青。因为女人都没坐在篝火边,而是留在车上。 “为什么选在野外住?”啃着肉骨头,木子青悄悄的问何乐,很是不解。 “可能是想把那些人钓出来吧!”何乐想着兵书里所载的故露破绽,诱敌深入的计谋。只是这种法子有个弊端,万一来袭的敌人实力过强,就有可能真的被击溃。 “就是说今晚不太平了吧?”木子青担忧的伸头看了看外面四周的环境。 “不知道,看那个离开的人神情,今晚应是没事的。很可能会在明天才遇上。”何乐靠着车厢边闭上眼。 “为什么?你白天不是还让我小心的吗?” “白天是因为那个环境相对复杂,得防着别的人偷袭。而那个人马的跑姿已显出疲态,但他依旧强行驱赶,说明他要去的目的地比较远,他得用速度拉开距离。且那人装扮作行商打扮,不似专门在此等待,而是偶尔遇上。凭这两点,都不太可能做好今晚袭击的准备,所以今晚能好好睡觉,养足精神。”何乐还是没睁开眼,而体内则在运转着炁流,尤其是将部分炁流调集到耳部,瞬间听力就增强几倍。 木子青又瞪大了眼睛,发现他越来越有趣。在他身上时而少年,时而孩童,时而又是老谋深算谋士。 “知道吗,你的乐趣太少了。”木子青突然说了句没来由的话。 何乐眼皮动了动,又静下来,心里自嘲记事起就在逃亡,能乐趣起来才怪。不过想起近两年,还是有点滴乐趣。 夜里繁星漫天,远处夜枭在鸣叫,偶有风声传来也很快消失。张志淳和孙天翊都在车里修炼,反而是那个女孩一直在聊天,只是可惜听不清晰。云檀宗的几个弟子也有负责警戒的,余下几人则多数在休息。整晚十名江湖人都保持着警戒,到清晨什么事也没发生,仅在黎明时分曾有过可疑的动静。不过那时何乐已睡着,当炁流在他体内运行三十六周天后他就觉得从未有过有困倦,所以到早晨醒来时特别有精神。 “你没睡吗?”看到木子青神情不太好,何乐奇怪的问。 “我瞌睡浅,本来就睡得晚,刚到黎明时又被他们吵醒了。”木子青无神的缩在角落,看来是准备继续睡。反正也没她什么事,更多是被当成何乐的女眷对待。 何乐也不纠结,过去拿来吃食,勉强让她吃下就由着她睡去。临出发前商公子找人让他过去,说是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估计今天会有动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跟着我冒过险,对你才有好处。”商公子其实一直和张志淳在同辆马车上,而那三个都是替身。 “是,小可明白。”何乐当然明白,仕途不可能是得到太子赏识就能平步青云。太子系还有无数人在后面排队,而他作为中途插队的,如果没点资历可说是站不住脚的。他从《十策论》中已然看过,借势之重比起顺势更难。 “嗯,明白就好。”商公子也不再多言,能叫他过来说声已是极大的看重,也是怕他少年性子看不懂局势。 何乐跑去江湖人那找来块牛毛毡垫子,拿水泡湿了以后用绳子捆扎好放在马车里。 车队缓缓上路,途中还经过大片湖泽,又路过少人的林间,然后才在午时停在间很大的酒家门前。这酒家得有十间茅棚连在一起,门前又用柴薪扎起的篱笆围出大片院落。熟走这条道的江湖人彭加在院落前点点头,车队才缓缓驶进去。 此时院落里已停了两辆马车,看模样应是富贵人家出行车。另一名江湖人先行下了马,进入酒家里与掌柜的交涉,过得片刻他才出来示意没事。 这次还是那三名替身下去,不过商公子也是在马车里憋久,装作随从跟在张志淳身后进了酒家。何乐跟在商公子身后,小心的注视着周围。 酒家里已坐了大半客人,行行色色的各行各业都有,因为比不得大城市的酒家,所以也没什么楼上的雅座之类,稍好点的就是拿个屏风挡着。这时里面就有桌在角落的是用屏风挡起来,估计是那富贵人家,许是有女眷在。 何乐他们这边要了五桌,也没用屏风,就是简单的吃些饼、菜。何乐临走时还跑去要了几瓶酒家自己酿的梅酒,这才打包了很多烙饼出来。 当他们收拾停当准备走时,那边富贵人家的一行人也走了出来。何乐看过去,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虽是穿着便服,但看步态或是官宦。他身后跟着两个女眷,还有名小男孩被女眷牵着。除下或是丫环两人,再加上五位带刀护卫。 何乐也猜不出对方身份,就懒得再猜。正要转身上车时,就听那边有人喝斥:“放肆!滚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五章 初登场 原来是他们这边的一个江湖人,正站在那富贵人家的马车前看外面,其实也没挡着他们。 那江湖人本是曹家豢养的死士,要说他会害怕那才叫不可能,这些人以前大多都在江湖上背负血案或仇杀,如今说不好听点就是曹家养的狗,要是不能咬人养来何用。再说在这江夏州,他们曹家又曾怕过谁!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唰”的一下,拉车的马被斩首,马被劈倒在地上还抽搐着,马血喷出老远。 富贵人家的手下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仆人,立刻就拔出刀来反击。只一个回合,江湖人手中的刀竟被劈断了,胸前还受到轻伤。 “退下!”江湖人中为首的壮汉叫杜奎,江湖上外号劈山刀。他已看出对方恐怕出身军旅,而这附近确有驻军,万一真惹毛了这些军爷,恐怕曹家和车里那位的名头都不好使。所以他才及时阻止事态恶化。 “常武,怎么回事!”那个中年男子大声质问。 名为常武的男子头也没回,依然握着刀警惕的看着这些个江湖人。 何乐心头一震,同样看出这是军人,且还是有着身份的武官。因为那男子手中的刀仍是副尉才有的配刀,名为雁羽。之所以江湖人没立刻认出来,实在只能怪现在江湖上仿雁翎刀的太多,但军方配置的雁翎刀钢性最好,基本能做到劈断普通刀的威力。只是雁翎刀制作费时费力,所以仅在副尉官以上才有配置。 那杜奎已看出问题,正要上前协商,没想到那个不知身份少年已抢先一步上前。 “实在是小可这边的下人鲁莽,小可先给这位赔个不是。这马就由小可这边赔偿好,还请各位见谅。”何乐正色徐徐道来。话虽说得谦恭,但姿态却还是保持着不卑微。 杜奎见何乐出面将事情接下来,他也就乐得不出头,但也不会傻到撒手不管,而是很配合的站到何乐身后。余下几个江湖人也聚过来,虽没有出声,但这些人身上的戾气还是有的。 那中年人见是个少年过来处置,眉头皱起。要是个管家或正主来处置,他反而可能会发威,但一个不知身份的少年,事情就透着异常。他毕竟也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稍加琢磨也能知道对方身份可能不一般,所以他也没急着发威,只是走上前来。 “你可知道本地禁令?” “朝廷确也允地方行特许禁令,但那只限匪患严重州府。江夏州连年安泰,几可做夜不闭户。想来是不曾有过特殊禁令。”何乐知他是想借仆人持刀杀马来做文章,因此借着他看过的条令将他的话堵回去。 “嗯……是……”中年男子神情一滞,没想到这少年竟是牙尖嘴利,一时忘了下步计划。 “小可此行也是暂借了西溏曹老爷子家的马车,实在一时拿不出太多补偿。要是这位大人允准,小可愿回来时再加赠一匹良驹作补。此时实在是有要事,耽搁不起时间。” “西溏曹家?”中年人也是心头一凌,还真不是他能得罪的氏族。曹家在中书省和六部都有人,可算这江夏州最大实权家族。也就难怪敢一言不合就杀马,也只有这个家族的人能做得出来。只是少年的话,说明他们不是曹氏家族的人,而是曹家也愿帮助的人。 “正是曹老爷子家,也是小可错在先,才有此误会。”何乐学着大人的模样,尽量让自己不紧张,其实他心里是在打鼓的。万一要是这位武官不上道,非要撕破脸皮,那他的这次首秀也就将以失败告终。当然他敢来赌也是有依仗,那就是武官带着家眷。 “原来如此,我与那曹老爷也是有几分交情,这次就算了,留下一匹马就好了。”中年男子权衡后,决定暂缓动手,了解清楚再收拾不迟。要万一真是曹家贵客,那就算了,要是敢欺骗,那他可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如此就谢过大人了!”何乐拱手作礼,又随手一抚,将沙尘扬到那具马尸上,遮住血腥。这手只能算作炁流里的戏法,没一点伤害值,仅仅是好看。唬些个普通人还是很容易,哪怕是武将也只能看而学不来。 果然何乐这随手显的本事,将那位中年男子唬住,终于完全打消报复的心思。毕竟这个时代除了皇权,就只有那修行者是站在高端的人群。当然如果他知道何乐仅仅只会这一招,恐怖又得大跌眼睛了。 留下一匹马后,何乐他们提前走出酒家。依然是加紧赶路,不过每个人心中都起了些许异样变化,变化的核心来自何乐走出来处理危机过程。尤其是商公子,整个过程他尽收眼底,毕竟何乐是他极看重的少年,可要是何乐经不考验他也会放弃。今天何乐算是自己扛过了一道大关,得到的分数也很高。 而那孙天翊,则是对何乐最后施展的那手炁流,虽是微弱,可代表着他能修行了。他仔细看了何乐体内炁流运行,没有任何背逆,就是普通人的运行方式,这样他也就没理由执天法。可何乐又是如何修行的? 坐在商公子旁边的张志淳,始终闭着眼睛,但在何乐最后显露出那手炁流后,他还是起了些许波动。毕竟是段奕锋看重的少年,他也在心里希望何乐能值得,不然段奕锋就太冤了。 那边正在聊天的两个女子,也因为冲突而停下来,然后在事情处理完后才又继续。只是当何乐转身上车时,那名极漂亮的女孩还是轻轻撩起布帘,瞟了那么一眼。 “公子好棒!”木子青等何乐上,就给了他一个极妩媚的笑脸。 何乐呆滞后笑了,又是作势隔空拍了拍她的头。 “其实也就我去合适而已。对方应是位偏将,而这附近是有驻军的,真要惹火了不用别人来刺杀我们都得完蛋。也就那几个人能逃得掉。我或许也能逃得掉,但你跑不了啊……”何乐将所想说出来。 隔了半晌,木子青才幽幽的说:“公子是不是觉得奴婢很累赘……” “傻瓜!从你跟着我起,你就是我的了啊!”何乐说的是身份,这个时代奴婢就是主人的私人财产。不过这话又极其暧昧,毕竟奴婢并非必须给主人暖床,真要暖床也得办完手续才行,那就是要将奴契改为妾契。当然这个时代也会有霸王硬上弓的淫主,那也只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事罢了。 那边木子青听得,竟是哭了。低着头,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无声无息的更是让人垂怜。 何乐苦笑着不所该如何是好,他真不是会劝女人的人,处理危机时他是秉公办理,但劝女人则需要一点油嘴滑舌才行。 “你才是傻瓜!” 不知是不是怪何乐没来安抚,木子青很是难得的怼回他。 何乐不知怎么就噗嗤笑了,结果惹得木子青也笑了,两位少男少女就这么在狭窄的马车里笑得那么开心。 “公子嘴笨,但心好。”木子青如是说。 “确实很笨!”外面赶车的车夫也忍不住插嘴到。这车夫是位三四十的大叔,几天下来也与何乐和木子青有过交际,知道他们都是没架子的人。 “大叔,赶你的车吧!”木子青清了清嗓子,尖声说。 “哟!就能当起家了啊!”大叔接着又戏弄了一句。 这下把木子青羞得说不出话来,何乐则憋着笑挤到前面与赶车大叔并肩坐。 欢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才走了一个时辰车队就停下来,因为前方官道上影影绰绰站着几十号人,根本就不是偷偷摸摸来袭,而是明目张胆的来。 江湖人都拿出武器,守住前面三辆马车。 “前方何人!”杜奎引马上前搭话。 但回答他的是嗖的一支弩箭,虽被他挡开,但接着就是一阵箭雨。 嘭!就在那箭雨将要降下时,云檀宗两名弟子联手将箭雨震散。仅有几支加强劲弩射出的箭才歪歪扭扭突防进来,但也失去了杀伤力。 “射!” 不知是哪里发出的指挥声,四面八方箭雨同时射过来。而且是无差别的漫射,所有马车都享受到了同等箭雨问候。 何乐操起那牛毛毡就裹到木子青身上,顺势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就听到车夫的惨叫声,何乐挑起布帘,就看到车夫身上中了两箭,还好不是要害。如是他又把车夫拖进来,三人挤在车厢里,借着车厢的板材抵御。 “大叔,你先忍忍啊!”何乐没敢再看外面,但他知道稍后这辆马车应该不会被重点照顾了。原因很简单,有大人物的马车根本不会被箭射到,有张志淳、孙天翊、赵长老及那两个女孩,再多的箭来也不是问题。 此时外面不断传来惨叫声,但同时敌方阵营里也在传来惨叫声,应该是有谁反杀过去了。 何乐等了十息,才在木子青耳边说:“你别动,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我出去看看。” 木子青挣扎着相信阻止他,但他已经溜了出去。此时箭雨已经停止,有些精壮汉子提着刀掩杀上来。江湖人中有两人被射杀,余下的八人虽也有负伤,但战斗力都在,依然拼死守着前面三辆马车。 这次过来袭杀的人足有近百,之前堵截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人藏在四周灌木丛中。此时这些人正聚集起来,朝着前三辆马车猛攻。而那个杜奎则反杀进对方阵营,一路杀得血雨腥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六章 杀戮时刻 云檀宗众弟子在赵长老带领下,主要以防守为主,自然是让江湖人先耗掉对方的有生力量,他们再来收拾残局。 何乐掩在后面看清形势后,一记手刀劈倒一名杂兵,夺下他手中的刀。还别说他是首次拿兵刃,这刀也算是顺手。但杀敌,他心里多少有些犹豫的。杀人他见过太多,当初他老爹就当着他的面劈死那个金兵百夫长,还把那金人的血涂抹在他身上。 但他还真没杀过人,虽然他的外家功已练得非常熟练,但临阵杀敌意义完全不同。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后,他才咬牙跨出去。 一个高大的壮汉发现他,反身扑过来。对方也是拿着单刀,单看气势就知是力量型刀手。何乐出来就已想好,必须做点什么才行,仅有口舌之利是不足以完成他的理想。那么这个壮汉正好验证他的实力。 何乐单脚点地,整个人跳起来,用了一点炁流,所以跳得比常人高。那壮汉显然没想到他能飞起来,刚一抬头,就看到何乐从天而降,刀锋也猛劈下来。何乐劈刀时,又将炁流灌注在刀身上,虽然同样很微弱,但用得巧,所以整个刀身比之以往更沉。借着下劈之势,那壮汉哪承受得起,直接整个人都跪下才勉强接住这一刀。 可事情还没完,壮汉手中的刀经受不住大力一劈,咔嚓声裂开,何乐再度加力一刀劈进壮汉脑中。 实在太快,那壮汉致死也想不到一击之力也承受不住。 何乐伸手将壮汉的眼睛合上,战阵无慈悲,这才轻轻将他推倒。 等他抬眼看向四周时,原本几个准备合围的汉子不自觉退后几步,但跟着又举刀冲了上来。恐惧是人的本能,但还有更多的事项在牵引人的行为,这些人就算知道会死也只能继续冲。 何乐似是完成了一段心路历练,当他眨眼的瞬间,他的身体与灵魂皆生出变化。那变化如此细微,就连紧盯着他的孙天翊也没能发现。 那个被何乐称为芸姐的女子,有些受到惊吓,因为她从未见过杀人,更想不到一个少年能面不改色的杀。 五个汉子围上来,虽没有特别配合,但也在出刀的瞬间分为五路斩向何乐。何乐往左一记铁山靠,闪过刀锋结结实实撞进左边汉子怀里。不等那汉子反应,他手的刀已捅进对方身体,顺势一搅才抽出来。在那汉子发出惨叫前,何乐已抓着他的身体往后一移,替他挡下几刀。 跟着他又高高跃起,一记横扫千军,三颗人头跟着飞了出去,三注血柱跟着喷出来。剩下躲过枭首的汉子脚一软,整个人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何乐一刀劈过来…… 开始还只是小规模袭杀,何乐也主要是清除落单的敌手,但因为他杀得太快,很快就吸引到几个小头目的注意。一个矮小的汉子转过身来,朝着何乐就是三支袖箭。此时何乐正与敌手对刀,他手的刀终于承受不住断裂,对手趁机一招从下往上的撩刀。而这时那三支袖箭也从后射过来。 叮叮叮,当。何乐刚准备收缩炁流,往后退避同时护住要害,硬扛身后三支袖箭。却只看到两支燕翎箭从后方射来,刚刚将刀和三支袖箭击偏。何乐抽空看了一眼,竟是那个偏将刚好也走这道,此时正好遇上。 “接着!”那名叫常武的人,抽出自己的雁翎刀扔了过来。按说武人都将自己的兵器看得很重,毕竟是保命的家伙。但常武这人与普通人不同,他就喜欢武勇之人,扔刀出去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以前是扔给自家兄弟。要说他对何乐有多大的好感,至少此前是没有的,他并不喜欢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人。但他们已经远远观战有段时间,对于何乐实在是欣赏,不仅是身手不凡,最主要是果断狠决。战阵之上正是需要这样的兵将,不仅仅是个人强,还能带动跟随兵卒气势。作为爱才,所以他才会扔出配刀。 而一发双箭解围的却是那偏将,也不是他技痒,而是他看出些问题,这一箭也是在试探。 何乐想也没想接过雁翎刀,这刀拿在手上极轻,但却极坚韧。他随手一挥,狰狞之声不绝于耳。何乐朝他们一抱拳,接着又杀向众敌。 炁流与体能都是会有极限,否则一个归元境高手就能杀穿一国,哪还需要练兵演武。何乐也只是少年,刚开始能拼个狠劲,再往后就渐渐失去锐气。不过好在这时赵长老接手过来,孙天翊也从马车中出来,接下来的虐杀比起之前更加残酷,尤其是孙天翊基本是在虐杀。何乐是没兴趣欣赏,他提着雁翎刀走到那偏将身前,拱手道:“谢大人施以援手,回去后定当禀告家主。” “小事,路遇匪徒,本是应当出手,只是家眷在才没靠前。”那偏将待常武接过雁翎刀,平淡的回应。 “如蒙允可,还请大人示名,才好请家主感恩意。” “这个……无需太过在意,只是举手之劳。”那偏将斟酌后还是没说。其实要查也是能查到的,毕竟何乐是知道那副尉叫常武,军方配刀是有记录的。 “如此……那小可还是记在心里便是。常武大哥,以后如能再遇,定把酒言谢!”何乐也不纠结,爽快道完谢回到自己马车上。 “此子……真是……”那偏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词来形容,感觉自己今天做了件很对的事情。 “要以后能遇上,你就好好与他结交。”偏将如是对常武说。那常武也狠狠的点点头。 “公子!” 何乐刚上马车,就看到木子青委屈得快要哭了。 “傻丫头!”何乐无力的坐到马车角落里,到这时全身才开始颤抖,那是完全脱力的表现。 一旁的车夫已被木子青包扎好,到也不是致命伤,所以这时也知趣的出去。 木子青过来轻柔的给何乐揉着,当揉到手臂时,何乐忍不住呲牙咧嘴。 “还说我傻,自己却去拼命!”木子青嘟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有句话‘食君禄,忠君事。’吃了这么些天,还赚了个傻丫头,总得去做点事啊!”何乐想逗她笑,谁知这下她手更重了,捏得他想自杀。 “哼!” 虽说捏得重了,但奇怪的是捏过以后没那么痛了。 “啊!这下真赚了,喂,这个法子好,太舒服了!” 木子青白了他一眼,但手还是没停,如此反复几遍才停歇,何乐竟是就此睡着了。 外面又忙了有半个时辰才收拾完,江湖人战死六个,重伤一个。云檀宗也有一名弟子受重伤,轻伤两人,主要是吃了临敌经验浅的亏。 而对方则近乎全军覆没,可能逃走了十几人,当时场面太混乱,孙天翊又不愿意太出力。对他而言杀这种人有辱他的能力。赵长老也是杀到力竭,此时正坐在马车里调息。其实到这时,赵长老有些后悔让何乐离开,毕竟宗门也是需要有潜力的弟子。 商公子那撩开布帘,冷冷看着残局。如果不是潮红的脸庞,很难让人相信他内心的雀跃。何乐表现完全超乎他的预期,这样的人才不正是他将来所需要和依仗的吗!这次即便是那件事没办成,仅是带回何乐他也是有资本了。 “你说你们的赵长老会不会后悔?”这段时间商公子与张志淳还是有交流,知道是他将何乐从北地寻回来。 “应该会,其实还不知道宗主会不会同意,不过是公子要的人,想来不会太难。”张志淳说的实话。 “哈哈,想来也是!”对于那位终年不见的宗主,商公子没太多印象。 “这样也好,那些人都不太喜欢何乐。上次还发生过偷袭事件,据说那个偷袭何乐的人到现在瘫着……” “嗯,听赵长老说过。其实先皇是有意让你们……算了,不说这些……”商公子差点顺口说出来,被张志淳暗示后才自己圆场。不杀天降子的决定是由厉宁天宗主亲自去解释和求的情,得到建隆帝首肯的。其中缘由他一个太子是没法知道,或许到他登基称帝时才能知道吧。 最终的战况下来,当然是孙天翊杀的最多,有三十几人。其次是杜奎,那也是个杀神,在敌营进进出出杀透几次,死的只有二十几个,但重伤和伤的就有二十几个。何乐竟然也杀了十几个,且还包括一个小头目在内。 云檀宗众弟子则很是让人惊讶,实在是太没杀伤力,几个人加起来才杀五六个,还自己有人重伤和轻伤。赵长老也很郁闷,他想不到这些年轻弟子见到血和内脏居然会吐,看到飞起的人头会尖叫。 那些江湖人到是基本拼回了本,毕竟来的人也不弱,能打成这样也算可以交差。 收拾停当后,赵长老不得不把那些个弟子们拉到一起训话,又让他们每人去戳一刀尸体,才放过这些吐得晕头转向的可怜人。 何乐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来,因为木子青叫醒他的,是商公子有事找他。此时马车已经上路,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今天表现不错,这个给你,免得还要别人借。”商公子从车里拿出一柄刀扔过来,竟然是把雁翎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七章 再悟 “这个……”何乐可是知道规矩,自己一个普通人配副尉才能配的雁翎刀,那可是僭越的大罪。 “拿着就好,我赏的自然可以。” “谢公子!”何乐自是喜欢,这刀虽是制式装备,但实在是太强悍。民间绝大多数刀剑炉冶炼出的刀剑都不堪它一击之力,就算大型宗门打造的精品宝刀宝剑,也仅能勉强与之对砍。可以说如果不是大周朝有此利器,金人还能更嚣张。 “赏你是因为你值得使用它,今天很是不错,但也要注意安全。你还年少,不急,我会一直看着。” 何乐自是明白公子话里的意思,再次叩谢。但他知道,今天他给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门里只有血海滔天。 在何乐睡着期间重伤的人由轻伤的人护送着返回,余下的继续往南而下。到得傍晚时分有支几百人的步兵出现在附近,也不与他们接触,就这么保持着半里地的距离。 大家都猜到可能是那偏将安排的,只是表明一种态度,也没有一脚踏入这浑水。不过这样的好事不会太多,越是这样往后的危险越高。 这时的何乐也没心思去想,他完全沉浸在今天的杀戮中,他很不喜欢。他并不嗜杀,相反他更喜欢平和,宁可做个与他窝囊老爹一样的好好先生。但当杀戮成为生存手段时,他也不会拖泥带水的假慈悲。 “还是不舒服吗?”木子青挪过来,准备给他捏捏。 “没事,就是太重血腥味了。”何乐低着头,任由炁流在体内如狂风暴雨般游走。 “今天的公子你很可怕,但也很有安全感……” 何乐转过头看她,黑夜中的她目光炯炯,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是她太瘦了,瘦弱的身子骨里,似乎住了个坚强的灵魂。 “会让你害怕吗?” “不会,奴婢是公子的人。”木子青坚定的说。 何乐突然想笑,自己还只是个少年,却已有了要养的仆人。还是个女仆,更是个漂亮的女仆,这样的待遇他以前想也不敢想。 “难为你了,再往后只会更凶险啊!”何乐看着不远处驻扎的士兵,心知情况越来越复杂。可商公子至今也没告诉他目的地,还有要做的事项,他也只能是不断顺势而为,在此乱世艰难活下去。 “有公子在,奴婢不怕。”木子青笑了,不过笑得有些复杂。 何乐闭上眼,有些害怕起来,害怕木子青会被连累,害怕她会出意外。可他的能力有限,对上毛贼还好,要是炁流高手,他就只有逃的份。就如当时被呼延烈掠走,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其实我怕,有时闭上眼又会想起在北地逃亡的日子。” 木子青怔在那,很想上去抱着他,但内心的矜持让她做不到。或许再过几年她能做到,现在还是少女的她确实做不到。 “早点休息吧,这几天应该会很安静。”何乐坐好,又开始修炼起炁流。现在的他越来越熟练,那些心法早存在他脑子里,只要心之所致就能让炁流跟着到达。虽然呼延烈强行创出的脉络与识海没天生的好,但有点比先天的强,那就是还有再塑性。何乐也是偶尔发现,识海竟然随着炁流积累悄然扩大了一点点,很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会不会有限度,何乐还暂时不敢确定,所以他也在加紧修炼,至少在识海停止扩大前多存储一些炁。 木子青没去休息,而是黑暗中闪烁着眼光,那是一片黑寂的深海…… 在运行到第三十六周天后,何乐感觉到了小圆满,识海中旋涡又扩大些许。虽不知是什么时辰,他还准备再继续运行到七十二周天,这样就能积蓄更多炁流。但就在他刚运行到一半,就听到天边悠悠传来箴语:大道为开,炁体溯源…… 久违的箴语又来了,还来得如此温和,再不似此前的振聋发聩。但何乐却似乎听懂了这句,特别明显的感觉自己摸到了边缘,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箴语。炁体是什么,是他见过的脉络,围绕在天地间的脉络。那不是人体自己修出来的,而是从天地间撷取的。所谓的大道其实是开放的规则,炁流追溯而上,找到最原始的状态吗? 终究少年心性的何乐还是没能控制好心态,危急中他猛的一咬舌头,哇的一声吐出满嘴的鲜血。 “怎么啦?”木子青吓得挪过来仔细看他。 “没事,可能是练岔了……”何乐大着舌头说话,舌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都被他咽下。 木子青惊疑不定,但还是缩回去,没再打扰他。 不远处的孙天翊这次什么也没发现,还在继续着他的修行。在他心里已将何乐贬得非常低贱,甚至比起不能练炁流时更为贱弱。至少那时他还怀有种莫名的威机感,现在何乐能练炁流了,他也可以清晰的看到何乐进展的状况,反而再也不担心。毕竟潜在的对手才可怕,眼皮底下的虚弱实在不值一提。 何乐当然不知道,要知道的话肯定能笑到肚子疼。只可惜他现在是舌头疼,咬得太狠了。白天去拼命时也没受伤,反而是自己把自己差点搞成咬舌自尽。 他苦着脸从怀里摸出止血丹药含在嘴里,嘟囔着嘴巴,然后就看到木子青一脸的怀疑表情。 “快睡吧,我还得练功。”何乐连说带比划,才让木子青听明白。 唉……何乐也感觉自己很惨了,但心里又有着暗暗的高兴,第一次听明白了箴语的意思,第一次准确无误的运用,虽然只是浅尝即止,但也摸到了玄妙功法的门槛。只是这功法究竟来自何方,为何会选择了他,还有王长老怎么就凭借一句箴语快速全愈旧伤的? 伴随着箴语而来的除了惊喜,还有连串疑问,何乐仅仅只是远观还有身体自己的适应。真要到他完全解开谜团,应是已有大成。 何乐放松下来,继续想所有的箴语,可以看出其中的基础就是大道。在箴语中,大道可形可虚,就如那天风可柔可利,可轻风抚面,也可以摧枯拉朽。在大道之上,才是修行真正的归途。就是说现今的修行法则其实是有误的,并不能让人真正修到极致,就如官道与驿道的区别,并非所有的道都能到达关隘重地。 大道显然是隐形存在的,只有一定层级的高人或仙、神才知道的道,但这样的修行法则太过悖逆,所以才会不容于世,才会被孙天翊打压。 何乐想明白了原委,也彻底放松下来,任由那天地间的炁流透过衣物与肌肤亲近着。那感觉就如临水嬉戏,并未下水,只是不停的撩起水花泼洒出去。随着他的嬉戏,那天地间的炁流在他身周绕成无数的环,那环又滋养着他的身体。只是一切又没有进行实质的接触,所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警觉。身在其中的何乐却感到异常的舒服,如同处在温泉中,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起来。 原来是这样,何乐微笑起来,往后靠了一点,却是在虚悬后仰,就这么斜斜的悬在马车里。一旁的木子青瞪大眼睛,不知何乐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知道他一定处在某种玄妙境界。可最大的问题是,他体内没一丝一毫炁流波动。更为诡异的是,何乐嘴角露出的笑意,分明是发生内心的满足时才会有如此浅笑! 这种玄妙的平衡保持了很久,然后才缓缓的让何乐躺下进入熟睡状态。 第二日清晨,何乐睁开眼时就看到木子青正蹲在他旁边研究着他。 “怎么啦!”何乐立刻坐起来,还以为嘴里的血水流了一脸,一摸才知脸上什么也没有。 “没事,就是……”木子青也是一脸莫名的表情,她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觉得何乐身上似乎起了某种变化,就连着面貌也似乎稍稍改变了一些。 “就是什么?”何乐四下摸索,总算是找出木子青的铜镜,铜镜里的自己并不糟糕,相反还唇红齿白,鲜嫩青葱少年郎。 “没事啊!”将铜镜还给木子青,何乐也奇怪了。 “本来就是没事,就是有种感觉啦……”木子青也说不好,脸红红的,匆匆下了马车与那两位女子一起去附近处理私事。 何乐眨了眨眼,又拿手在眼前晃了晃,确定一切正常后,才也下了马车,准备去洗漱后拿点吃的东西。 可一个车夫过来,只看了他一眼就怔住了,然后晃了晃头才离开。接下来这样事几乎在每个人身上都有发生,但又很快忽略掉。 “咦!何乐你过来点。”商公子见了他也是奇怪,着他近前确定只是自己眼神问题后才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何乐最后只得抓住张志淳问:“张大叔,你看看我,对,看我。有什么变化吗?” “有什么变化?”张志淳也是奇了怪,虽说第一眼看过去确实有点怪,但细看就知道没变化,还是那个何乐。非要形容,就是一开始模糊,现在清晰了一点点。有时人在经历过大事后,看一个人的外形都会有些改观。比如伪善的会变丑,真善的会变美,纯属心理变化。 “哦,没有就好。今天所有人都看我很惊奇,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小子净瞎想。以后跟着商公子要好好的做事,踏实点。知道你回去,如果可以就替奕锋多杀几个金狗吧!”张志淳拍了拍他肩膀,就去陪着商公子了。 何乐很认真的点头,没有说豪言壮语,有些事不是靠说就能办到,还是得一步一步走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八章 拜访故人 回马车时刚好遇到木子青她们三个结伴回来,走在前面的芸姐依然戴着覆纱斗笠,见到何乐后清浅的笑着说:“何乐,想不到一夜间你变帅了啊!” “啊,芸姐取笑了……”何乐习惯性的让出道来,让她们过去。对于女人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觉得能逃开最好。 芸姐偷笑着离开了,木子青笑盈盈的站在那,收拾完后她显得更是可亲。算不得多美,但就是给人一种愿意亲近的感觉。何乐温和的笑着小声问:“吃东西了吗?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呢,她们都很好,那个小姐姐好漂亮,是我从未见过的漂亮。” 何乐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没想到木子青会评论她们好。在何乐印象中,芸姐还算一般般吧,那个女孩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会有距人千里的冷艳。 “还好吧,咱家的木子青才是真漂亮,不比任何人差!”何乐骄傲的说。 “公子不学好!”木子青羞红了脸,钻进马车里。她可不觉得自己在容貌上比得过那位姑娘,那种美正印证了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曾闻的比喻。 何乐当然还记得初见时的模样,确能让人过目难忘,但那又如何。他觉得这样的女孩注定与他无缘,又何必去挂念。所以从那之后就拒绝将她留在心里,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驱散了心中杂念,何乐坐到马车上准备出发。现在他们的马车得自己来赶,还好在北地何乐早就学会驱赶马车,还有骑马也会。用何乐的话说,他最早学会的就是逃命的本事。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何乐预计的,异常顺利驶出了江夏州,在州界那军队的人就停止。何乐原本还想过去道谢,后来想想还是没去,对方显然暂时也不想把事情点透,他又何必去凸显智商。 只是那杜奎临走时朝军队那边射了一记重箭,箭上挂着绣有曹字的布囊,布囊里有十两金。 过了江夏州,往东就是广陵州。据说广陵州再往东就是大海,何乐还没见识过海,不知道海是什么样的。从进入广陵州后,这边的地貌又有些不同,山更大更高,丘陵变少。平坦的道更多,这样也便于驱车前进。 因为受过多次袭击,车队一行始终保持着警惕,在往东走了一天后才继续往南直下。就这样平稳的走了有六七天,车队才转向一处县城。在地图上这处县城名为青竹,青竹县确也以盛产毛竹出名。仅剩七辆马车的车队从官道上下来,沿着略显简陋的普道往青竹县驶去。所幸青竹县离官道不远,众人行了半天时光就来到这处偏远的小县城。 因为此地常年安宁,县城并未修建城墙之类的防御工事,仅有竹子搭建的牌楼算是县城的门头。在那门头下还站着一个作书童打扮的少年,正左顾右盼中,见到马车过来立即迎上。 “各位可是临安来的客人?”书童声音很是轻脆。 领头的杜奎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点头回应。 “还以为是主人惩罚于我,原来真有临安来的客人。”那书童拍着胸,似乎松了口气。 何乐远远看着那书童,觉得甚是有趣。同时他也觉得很惊奇,除非商公子事先与那位先生有过书信,否则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 “这位小哥可在前面引路。”杜奎纵身下马,尽可能客气道。 “那好,你们跟我来。”书童引着他们穿过小小的青竹县城,在一处算是繁华的集市旁站定。 “再往里就不好进车了,马车可以先行停在此处,那边还有小段路程。”书童指着集市旁的小巷,因为七拐八弯的也看不到尽头。 杜奎皱起眉头,虽说县城已有衙役当差,但也保不齐贼人在此地设伏。比起行走在有防备的官道,这类小巷反而更加凶险。 何乐从马车里出来,环顾四周发现这儿是处人口稀少的县城,不多的行人即便是在路上行走也走得很慢,似乎他们并不急着做任何事。如果能歇息,他们肯定会躺着。实在饿了,才会去给自己做点吃食。 “就听他的吧,那边也确实进不去马车。”不等杜奎去问,已有人过来应承。 如是将马车停在集市留人看守后,众人才浩浩荡荡走进小巷。 何乐与木子青走到了靠后,跟在商公子后面,打头的是那三个傀儡替身。这条小巷应是有些年头,两旁的石壁都布满青苔,加之南方潮湿的气候,整条小巷都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何乐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只是看到孙天翊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也多了几分胆气。毕竟他身边还有木子青,不得不胆小。 走了约有半柱香时间,他们才在一栋完全用毛竹搭建的陋舍前停下来。 “主人说只可进去两人,还望贵客自行取舍。”书童到此露出狡黠的表情。显然他曾得过吩咐,只是他很可能不知道客人的身份,否则也不敢如此说了。 那三个替身站在门前,犹豫着不敢再进一步。商公子朝孙天翊和张志淳看了看,这才回头拍拍何乐肩头,然后独自朝里面走去。何乐紧走两步跟上,也是有些佩服商公子起来。人常说帝王之相,帝王气度,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如商公子这样亲临涉险,虽是有堪离境高手护着,但江湖上的暗杀毒计多如牛毛,再要来个人海战术,就是归元境也保不住他的。就如现在,那竹舍里的人分明在考验他的胆识,万一真要是陷阱,也是得拿命填的。 要跨进竹舍时,何乐提前了一步踩进去,确保没事后才整个身体进到里面。商公子跟在他后面,没有丝毫停顿。 竹舍内很是简陋,仅有一个竹榻,竹榻上跪着一个中年男子。 “罪臣恭迎太子殿下!” 商公子站在男子面前端详着,不急于出声。对方摆出这么大阵势,却又在竹榻上跪迎,明显的是设了层层局。 “栗卿家,平身吧!”待看够后,商公子才缓缓说。 “罪臣不敢,此前多有不周,也未远迎,实仍死罪之人。” “栗源,你就不要装了。我就没见过你会怕的事,起来吧,要跪就到地上去。”商公子也没好气的拿袖扫掉竹榻上的浮尘,坐到竹榻上。 “是,谢主隆恩。”那栗源果然依言坐在竹榻上,从始至终也不下竹榻。 “你果然还是那么滑头,看起来这几年的流放你过得还很舒心。” “是,太子殿下夸奖的是。”栗源一点也不汗颜,非常诚恳的点头应承。 “那你算好我来是做什么吗?” “太子会来这里有两条理由,一来是南下顺道,二来是想让罪臣复职。” “好你个铁嘴神算夺命官,那你看看他如何?”商公子也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指着何乐问。 “不用看了,他的事不可说。”栗源第一次不给人说,出乎商公子意料。原本他也只是随口试试,没想到栗源竟然不算。 “为何?” “人有七绝八煞,命有天地玄黄。我走的乃是小道,而他将走大道,以小算大实在逆伦常。” 这里商公子没听明白,但何乐却听懂了,瞬间对这位神神叨叨的男子刮目相看。 “你的意思是他将很有造化?” “非也,他的命格煞星当道,得先熬过去才算。”栗源话锋一转,不再看何乐。 原本心有所思的商公子也就没再纠结,毕竟他来此不是问未来,而是要让此人出山辅佐自己。 “说说看这天下事,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殿下高看了,罪臣已久在樊笼里,不问世事多年。”栗源就势趴在竹榻上,那样子几分滑稽几分无赖。 “看来先生对当初没有出言相救还有怨言啊!”商公子正色道。 “罪臣不敢,当初殿下不出声是对的,否则罪臣早已身首异处。再说此处虽不及临安繁华,但也悠然自得。” “是不是今次就请不动先生了?” “罪臣需要时间,三年后定当在临安城相见。殿下也定有位登大宝之日。” 商公子终于听到他想听的话,终于松口气,这口气从临安一路压过来,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但这局势?” “局势三年之内不会有变化,待到变化之时,便是天下风云际会之日。殿下也将成为改变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三年……”商公子想起身处临安城中终日歌舞升平的父皇,作儿臣的又能说什么。时也命也,看来只能再忍耐三年。 “那此去南方,可有用吗?”虽说预言行程只是小道,但商公子还是忍不住问到。 “有用,殿下尽管放心去。” “如此甚好,你且起来吧!”商公子见他已有打算,想来是他的谋算。这个栗源可算个奇人,当年他父皇还只是个闲散王爷,虽不至于醉生梦死,但也是走鸡斗狗什么混账事都做过的王爷。可就是他初见王爷,就算准了他将成为九五至尊。不久就发生了天人降世传言,接着北地大旱,金人入侵。建祯帝战死沙场,南方世族出面将他父亲抬出登基成为建隆帝。 原本建隆帝是想让他算算大周朝国祚,可他说什么也不算,还搬出一套理论说什么国祚不容轻言,会有损国运。原本也被他糊弄过去,但有天建隆帝非让他去算算几个儿子中谁将继承大统,他又搬出一套说辞想糊弄过去,谁知这次建隆帝大发雷霆,准备将推出去斩了。还是几位受过他益的重臣出面说情,才只将他流放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二十九章 分离 他这个人其实不仅是术数厉害,在治国安邦上也有独到的见解,曾与首辅学士辩证国策三天,可谓天文、地理、民俗、民生、民计都说到了。那场辩证曾让年幼的太子殿下印象深刻,后来才会发奋读书,只为能做个博古通今的治国明君。 “谢太子殿下明断。”栗源跪谢后坐直身体,又细看何乐。 “有一事想请殿下恩准。” “说吧。” “等殿下忙完南边的事,可否将此子留在此处三年,到时定将他一并带来临安。” “哦!”商公子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何乐一眼,想不透栗源此举意图。 何乐也是一脸懵懂,他当然想跟着太子殿下,跟着个神神叨叨的男子算什么事。原本不能在云檀宗就已经让他郁闷了几天,现在还要留在这偏远县城,他是恨不得一刀劈了这男子。 “殿下将来需要能人辅佐,而罪臣总有老去的一天,如能培养此子传其衣钵,也算美谈一件。” “你愿意传他三才术数?”商公子这下还真惊奇了。当初栗源名震临安,也曾有不少人上门跪求拜师,可他却说非天命者不授。 “是,罪臣有一隐疾,寿元限定。为了长久辅佐殿下,找一人传授才是正理。如殿下今次没来,罪臣也是准备出门寻访的。” 何乐在旁边看着,就觉得没一句话能信他,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胡说八道。但商公子信他啊!因为他说过的很多话都应验了,哪怕就是今次过来拜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栗源却早就算到。 “好,允了!”商公子心里自有盘算,何乐差的还有学识,虽然他爱学,但缺乏名师指点。如果能有栗源传授,三年之后出道那可就意义大为不同。 何乐听到无异于晴天霹雳,可又不敢说话,到现在他的命运还拿捏在别人手里,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何乐,还不快过来见过栗源先生。栗源先生可是有大才的人,现在他愿意倾囊相授,还不快来行拜师之礼。”商公子这人也爽快,既然决定了就极力促成。 “不不不,拜师礼不能此时行,得待日后选定吉日才行,不急的。”栗源到也没有借此就让何乐行礼,而且说得很有道理。商公子知他讲究很多时辰、日期之类,也就不勉强。 何乐还是上前拱手行礼,口说:“何乐见过栗源先生。” “嗯,好好好。也没什么见面礼好送,这里有一个锦囊,你可在三日后打开来,就当是薄礼一份吧!”栗源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囊,塞到何乐手中。 何乐到这时才感觉到阴谋的味道,显然栗源早就算到他会来,所以什么传衣钵之类的都是托词。那他让自己留下三年究竟是何用意? 商公子当然也看出问题,只不过他是顺着栗源的思路去想,以为栗源正是专门等着何乐来传授真传。 何乐郁闷的收起锦囊,又还了一礼才退后一步。 “看来先生也很欣赏何乐。”商公子好笑的说。 “是啊是啊!”栗源也不解释。然后他突然坐直了,手指快速跳动,眼睛闭着。 “此行你们只能带一名女子去,相信你们知道是谁。余下的女子可留在县城,这里还算太平。那个地方阴煞太重,女子多了会坏事。” 何乐彻底服了,但也更加鄙视他。 “这样?”商公子原本已起身,看了眼外面,又瞟了眼何乐。他知曹家送的女子很得何乐喜欢,怕他少年心性会坏事。 “小可会让木子青留下,此处更安全。”何乐当然明白,但稍想想也就释然。毕竟前路还不知有何危险,反到是这小小县城更加安全。如等他们办完事,反正他也要留下,那就正好在此居住。 “嗯,你能这么想最好,我会着人置办好住所再走。” “谢过公……太子殿下!”何乐知他性格,也不多言。 太子这人做事到是雷厉风行,出了竹舍就安排人去置办院落,好将木子青与宋芸安顿在青竹县城里。 何乐也去与木子青解释,只是才走到半道就开始头疼。他发现前面想好的托词不够用,依木子青的性子只怕得犯拗。 “怎么啦,公子不开心吗?”木子青见到愁眉苦脸的何乐,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坏事。 “也不是,就是见到了一个奇人……” “嗯,怎么呢?”木子青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为难的表情。 “他说了些奇怪的话,主要是很多话都应验了。然后……”何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也知道这样不好,要成大事的人应该果决,如商公子那样没有儿女私情,有的只是家国天下。可何乐还是少年,而木子青正是在他年少懵懂的年纪闯进来的第一个异性,还是个非常温婉的异性。 “与我有关吧?”木子青毕竟灵慧,立刻猜到原因。 “嗯……那位先生说这次去不能带女人,因为那个地方阴气太重,所以只能让你留下来。不过我们办完事就会回来,最多一个月就好。”何乐见她猜到,干脆直接说完。 “这样啊……”木子青委屈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原本期待的眼睛里装满失落,颓然缩到角落摆弄裙角。 何乐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事关重大,他也是无能为力。 “这个你拿着,虽然芸姐也会陪着你,但有件兵器总是好的。”何乐摘下腰上的雁翎刀递给木子青。 木子青睁着大眼睛,似乎想看到他的真实想法,然后才轻轻的将刀推回去。 “公子是要去拼命的,奴婢在这里是享清闲的,怎么能要公子的护身之物。公子若是春秋不归,奴婢便寒暑不辞……” 何乐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是纯净少女才有的清澈,水汪汪的却又不曾盈出。 “我定是会回来的。”何乐轻轻触了触她的手,又收了回来。原来少女的承诺如此重,何乐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股宣泄不掉的浊气压着。 “嗯,那奴婢就等着公子回来。”木子青没有收回手,拿起雁翎刀放在何乐怀里。 这算是交付吧,何乐还不太懂,但也朦胧懂了些。 直到何乐他们出了青竹县城,何乐再没敢看木子青,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定要回来。 独自坐在马车里,何乐从开始的坚定到后来的懊恼,想起与木子青来时的种种,思念之情竟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怀里拿出栗源给的锦囊,就想毁去,谁知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和另一个锦囊。 ‘就知道你会气恼,再不要撕了。’ 纸条上的字很灵动,如同十二个精灵,既有嘲弄又有得意。何乐抓着纸条想用炁流震碎,不曾想纸条冒出股青烟,就此自行化作灰烬。何乐只觉得天眩地转,然后就倒在车厢里。 等何乐醒来已是晚上,车队停在一处山谷中,篝火处众人正在忙着做饭。 他看了看手中的灰烬,还有那个锦囊,最终还是将锦囊收入怀中。栗源应是妖孽级的吧!何乐如此评定他。反而是如此,他也就不用担心木子青的安危。 他没有下车去吃饭,而是在车里继续修习炁流。依着《紫府青檀经》的法子练习,有时也会想到《太乙炁贯篇》,毕竟那才是启蒙心法,比起《紫府青檀经》更加简易。也是无聊,何乐将身体放松后,试着用《太乙炁贯篇》的法子运行炁流,说来也奇怪,炁流在体内运行的速度更快,但汇聚到识海的炁却很少。就如奔流的大江,却不入海,看着壮观但华而不实。 这却是为何,何乐没有名师指导,只能靠自己摸索。而且还不敢触及太高深的心法,否则只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在如此矛盾的状况下,他也整理出一套自己的法子,那就是在脑中先虚拟过程。也正是这样的虚拟无数遍后,他才发现了问题。 其实识海是有道门户,类似防止炁流自行溢出。《紫府青檀经》的法子就是将此门户形成兜口,这样当经脉内炁流运行时就能最大的吸收进识海。而《太乙炁贯篇》则没这功效,门户就只是半掩的,炁流只有少量进入识海。 可以说《紫府青檀经》完成了一个创举,将炁流修行时间缩短了大半。而《紫府青檀经》的前身,《易髓煅体录》则需要外人相助,才能将那门户打开。虽殊途同归,但繁简程度还是高下立见。 不过也不是《易髓煅体录》就一无是处,相反因是繁重版,在易髓煅体上有更多好处。何乐只是简单修炼,就感觉到身上的变化。不然上次的袭杀,他也不可能支撑那么久。 他在心中将这三篇而简入繁的心法虚拟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你没事吧?”第二天再见到何乐的太子,奇怪的问。 “谢殿下关心,小可没事。”何乐也是奇怪,今天早上又被人如此说。 “没事就好,见你昨晚也没用餐。”太子意味深长的浅笑。毕竟是少年情窦初开,用情总是深些,往后习惯了就好。 “因感于此前遇敌时仍是力有不及,因此昨晚练功至深夜。心法修炼时,身体不会感觉到饥饿。” “原来如此。”太子点点头,也不深究。毕竟他身边的张志淳确实很少用餐,有时整天盘坐在车上不动。 何乐辞别太子,又回到车上,趁着白天光亮他会看会儿《十策论》。平时他都会抓紧时间修习炁流。如此过去三天,他记起栗源叮嘱的三天打开锦囊,这才将怀中的锦囊打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章 南荒之地 锦囊里又有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再加一节两头用蜡封住的竹管。纸条上写着:与君有缘今相见,知君不识此间我。待到来日重逢时,君即可知我,我亦能助君。朝堂之上乱象生,终不可为而为。北地赤土乃有因,不擒原凶无以解。邪祟妖孽暂无妨,会有青莲化尘土。君行大道普天稀,炁贯长虹可成罡。留得子青作柒子,君行天地有余方。 纸条上所写非诗非谶,似乎在说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何乐拿着纸条,不待他多思,就见那纸条自行化作灰烬。而那节竹管上刻着:危急时开。 默念着纸条上的内容,那栗源竟将他视作平辈,始终保持恭谨的态度。再回想起见面,栗源也没让他拜,说明在他心里何乐的地位很高。何乐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一介布衣寒门,他虽是罪臣之身,但也是随时可以重回高阁的人。 只是何乐不知道,当初他们离开竹舍,那名书童就进去问了栗源一个问题:“先生,是谁先跨进竹舍的?” “哎,没想到真是个少年,可惜了我写这么多锦囊,只能废掉。”说着栗源将怀中四五个锦囊扔进火盆焚去。那每个锦囊代表了一种未来走向,原本他也以为自己能就此出山,看来只能再等三年,想到这里,栗源也是仰天长叹…… 很多时候不是谁算得准,而是谁的准备更充分,毕竟世事无常。 纸条上的内容,何乐最看重的还是那句:留得子青化柒子,君行天下有余方。显然留下木子青是有原因的,意思是在为他今后作绸缪。至于那句:君行大道普天稀,炁贯长虹可成罡。难道这个栗源也懂炁流,但明明没有察觉到有炁流迹象。 拿着竹管,何乐思虑后暂时将竹管收好。 从广陵州南下不远就将出了大周朝境,进入南荒之地。南荒之地也有人居住,他们多将村寨建在大山深处,过着狩猎为主的生活。大周朝国力最强盛时也曾对其进行过征战,但多因道路难行而放弃。后期几代帝王也有过经营南荒的计划,目前有条官道深入南荒近百里,但也仅此而已。据说南荒有着十万大山,还有擎天巨兽,更有传说中的毒物及神物。云檀宗每年都会安排弟子进入南荒采集药材,但都不会太过深入,仅沿着南荒的边缘地带进行。 对于何乐来说南荒只是个名词,没一点信息可供了解。直到马车进入南荒,并不得不放弃马车,往前行走了一天后,商公子才将何乐叫过去,告诉他目的地。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鬼仔岭,鬼仔岭的名字是当地土人取的,意思是那个地方有很多小鬼出没。鬼仔不是昵称小孩的小鬼,而是不足十岁死去小孩化作鬼的鬼仔。 相传鬼仔岭是整个南荒阴气最盛的地方,因远古洪荒大战中处死过几千俘虏儿童而得名。太子一行跋涉几千里,为的去那里取两样东西,其中是采一株噬血金莲。噬血金莲有拔毒奇效,可活死人,属于传说中圣药。在丹药中也只有十品丹药才会用到,那基本属于吃一颗就能成仙的神药。不过身为太子,以身犯险找传说中的圣药,实在说不通。只是第二个理由太子没说,何乐也不会去问。反正也到了这里,那就走下去好了。 自小在北地长大,突然走进茂密的雨林,何乐还真的不适应。尤其是无处不在的毒虫毒蛇,还真是让何乐大开眼界。一柄雁翎刀在雨林上下翻飞,几乎就没停过。太子跟在他身后,丝毫不用担心,反而会觉得有几分好笑。因为何乐用不了多久小孩心性就显露出来,劈得起劲时连蹦带跳。就连一起开路的杜奎也被感染了欢快气息,大笑着连开三刀,将藤蔓纠缠的密林劈出近十米的空地。 “哇,杜叔,你这是什么?”何乐眼睛都看直了,因为他没感受到丝毫炁流。 “哈哈,这是刀气劲,外家功而已。与何公子的炁流没得比的。”杜奎对何乐印象极好,所以也不客套。 “杜大哥可是外家功九品,离顶级只差一线。也就他能使出这样的气劲,我们最多能使出一半。”彭加是杜奎多年搭档,对何乐也是很有好感,因此才会多句嘴。 “原来这样啊!失敬失敬!”何乐吐了吐舌头。九品外家功,那就是能与堪离境一重分庭抗礼的级别,到得十品外家功,就已经能与堪离境五重巅峰对抗。想不到曹家竟将如此高手派出来,说明他们也是压上了很大的赌注。 “哈哈,不值提的。”杜奎见过孙天翊的功夫,知道自己真要与之为敌胜算不大,最多是能逃走。所以他是很有自知之明,或许这次来南荒能再上一品,否则与堪离境炁流者还是没法比。 其实杜奎这手刀气劲,很让云檀宗普通弟子咋舌,堪离境以下基本不是他一合对手。就连身份尊贵的赵长老,单打独斗也不是他的对手,唯有孙天翊和张志淳才能与他匹敌。开始他们还小看了这些江湖死士,原来他们只是出身低,本事并不低。 何乐还是站定一抱拳,算是认了他为可尊重的高手。杜奎本就对何乐有好感,现在更是高看一眼,觉得那位贵人和曹老爷子还是很有眼光。 何乐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这下更有兴趣开路,然后再与杜奎切磋外家功。毕竟外家功与勤加苦练有关,与天赋的关联不大。如果说炁流者是天选之人,那外家功就是寻常武人唯一出人头地的阶梯。 杜奎到也知无不言,因为何乐并不需要知道武功心法,只询问出刀技巧和发力技巧。两人就这么相互切磋着,不知不觉走出十几里。正当何乐在询问收刀的技巧,杜奎突然作势禁声。 也在同时,何乐也听到了异动。此前他们一路劈斩过来,多数动物早已吓得跑开,所以也没太多注意,到时才察觉来的是个大家伙。 何乐站定后,将雁翎刀藏在手臂后,就这么站在空地上等着暗处那家伙自己出来。而杜奎站在何乐身后一步距离,将手中刀架起,随时作出策应何乐的准备。从他们听来的动静,那家伙的体形不小,但考虑丛林情况,想来也不会太过庞大。 等了约有五息,就看到丛林中突然跃出一道黑影,朝着何乐就扑过来。何乐当时正盯着另一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会声东击西,不过他毕竟是修了炁流的人,右脚一点就腾空而起。待得那家伙扑到他的位置,才手握雁翎刀直插而下。 谁想就听到金属撞击声,甚至有火星冒出,这一刀竟是没破防,被什么给挡在外面。何乐定眼一看,身下的东西是条足有三米长类似巨型蜥蜴的家伙,他这一刀正好插在它头上。只是它的头上长了无数犄角,这些犄角刚好挡住刀锋。 那大家伙见没扑到猎物,反被偷袭,猛的跳起来将何乐顶飞。接着又扑向何乐落下的位置。整个过程非常快,快到何乐都来不及思考。不过他也不至于背动挨打,被顶飞的同时他也用了些炁流遍布全身,这样他滞空的时间比正常的要长,所以那家伙再度扑空。而这次何乐一刀插在它的背上。 那个大家伙吃痛后反应极其猛烈,直接就地翻滚,虽流出不少血来,但伤势并不严重。反而是何乐舍不得丢掉雁翎刀,差点被连带着滚压到。幸好他反应迅速,才在瞬间抽刀躲开。 这时一旁的杜奎情知何乐已不能单独对付,所以看准时间就是一刀气劲,劈在那家伙刚好露出的肚皮上。 哗啦一下,那家伙的内脏流了一地,合着血水和污水,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传来。要细看的话就会发生内脏里还裹着未消化完的人体残肢和动物残肢,可以想见它是个多么贪得无厌的饕餮巨兽。 挨了一刀,内脏流出大半,但这家伙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追着何乐咬。何乐到也不怕,凭借灵巧的身手与它纠缠,抽空又补了它几刀,最后更是看准时机,一刀捅进它的眼眶里,结束了这场遭遇战。 “精彩!”杜奎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虽然他有给予致命一刀,但何乐还是凭着不强的身手完成了猎杀。就算只有他一个人,相信时间长点也同样能做到。 “这是什么东西?”何乐捂着鼻子好奇的问。 “据说是叫狡蜥,十分贪吃,看它体形应是已有百年。”杜奎前后看了看,确定没有认错。然后他这才走到狡蜥旁边,拿刀便是一阵猛砍,将它的脑袋给劈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脑子。他也顾不得讲究,就赤手在里面一阵乱掏,然后就给他掏出一颗鹅蛋大的软球来。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百年寿元的邪物都会长内丹,据说这东西可是很补。”说完杜奎就扔给何乐。 何乐不得不接着,只闻到一股腥味,到是不臭。 “杜大叔,你留着吧,我拿着也没用。”何乐简单的看了眼,又扔回给杜奎。 杜奎拿着走到何乐身边悄声说:“这东西只有练炁流的有用,你快点吸收了它为好。” “啊!”何乐回头朝后面看了看,那些人还离得远,暂时不会过来。 “相信叔的没错。”杜奎将内丹交给何乐,就去销毁狡蜥的尸体。 何乐原本还有犹豫,但见他已毁去狡蜥的尸首,就知已没得选择。可这东西是直接吃还是烹调后吃,杜大叔也没给个准信啊。何乐一咬牙,闭上眼就在内丹上咬了一口,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一章 异兽来袭 竟是炁流,无比精纯的炁流从内丹里流出来,流进何乐嘴里。那炁流入嘴即化作无形,融入到他的全身,也不用引导就自行归到脉络里,再一点一点的渗入识海。识海内的旋涡快速变得浓稠粘密,就连旋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何乐除了惊喜再无别的想法,这简直就是直接补了无数日夜的修行,但这样的方式真的好吗?他当然不会简单的认为修行就是这样巧取豪夺,要是可以谁还会苦苦修炼,直接来这南荒杀怪破境就好了。这样的吸收肯定是有利有弊,只是他目前的境界确实可算捷径之一。 快速吸收完内丹里的炁流,何乐才坐下运行《紫府青檀经》三周天,等他收功时太子他们正好过来。 “狡蜥。”赵长老也算识货的人,一眼认出。待他上前仔细查看后,才摇了摇头回来说:“可惜了,不该打破脑袋,它脑子里有颗内丹,可补充炁流。只是野兽的炁流太过乖戾,需吸收者不断淬炼才能真正收为已用。以前也曾有人以此物代替修行,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爆体而亡。” 赵长老这话似乎有所指,何乐小心听着也不接话,但脸色已不自觉的潮红。或许赵长老是随口说说,卖弄知识,但也或许意有所指。不管如何此时的何乐已归属太子殿下,赵长老也是没权管他的。 太子那边是没兴趣管这些事,尤其还伴着强烈的异味,他更是有多远躲多远。 何乐知赵长老所说是真,不然大家都赶着来吸收异兽内丹,又何必自行费力修行。捷径人人都想走,但捷径通常都伴着恶果,否则也不会被称为捷径了。何乐虽是吸收了狡蜥的内丹,但此时反而隐隐有些悔意,有些甜尝过以后会有瘾,会磨去坚守向道的心。但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只是往后得记住今日的教训。何乐握紧了手中的刀,也为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奠定下方向。 孙天翊也来看过狡蜥,从刀锋也能看出毫无炁流运用的痕迹,所以在心里更加放心。只要何乐不修习炁流,就是再强的外家功他也不会在乎。在此世间,归元境已能横扫天下,如果到太虚境,基本就是神的存在。 张志淳没兴趣过来看,何乐做了什么他并不知道,随着何乐修行加深,他对何乐的了解日渐模糊。其实他也担心过何乐会被孙天翊发现,但奇怪的是孙天翊竟然丝毫不察,凡此种种皆透着诡异。刚刚他分明感觉到何乐的炁流又增强,但孙天翊亲自过去查看也依然没有发现异样,可见事情比平面看到的复杂。他当然希望何乐能有出息,只是强烈的不安感笼罩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众人继续往前走,大致方向由太子来指明,凭着他手里的地轨仪,大家不断的深入南荒。 何乐依然在前方开道,后面是太子他们的大部队,再后面却是两个云檀宗弟子陪伴的女孩,她似是刻意与众人保持距离,隔着百米距离。 也是幸好太子对女色没有偏好,加上他对要完成的事项极其上心,所以从未对她表示出过好奇。不然以她的容貌,中途变为太子妃也是正常的事。 南荒雨林越是深入,就会发现一些人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还有废弃的木屋。也有人的残骸,说明曾被兽群袭击。如果不是大部队进来,何乐早就已经想退回去。不仅仅是潜藏的猛兽,还有高温潮湿的环境,好几次他差点就被突然出现的毒蛇咬到,有时则是什么虫叮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在北地遇不到的情况,在这里比比皆是。但他还是坚持着,忍受着。一边与杜奎互相切磋刀法,一边悄悄的消化着吸收来的炁流。 赵长老曾说要化去戾气,他就试着将识海里的炁流调出来,在体内运行周天,边走边运行。因为不能专心运行,就需要能记住所有的要点,不能出岔子。幸好何乐是将三种功法全记在脑子里,所以他运行起来非常稳。在运行六周天后,何乐还是没察觉出吸收来的炁流与自己修炼的有何区别。但他还是不放心,万一遇上事,危急关头炁流出岔子可是要命的。 所以他将三种熟记的心法依着由浅而深原则,循环往复在体内不断运行周天,开始时还有阻滞,到得后来竟如同上了轨道列车,周而复始一环接一环越来越快。关键是这时何乐还在运动中,每每从深奥心法中运转出来,何乐还在犹豫要不要停止,那炁流已自动转为低频的心法,自然降低速度,如此下来竟达成奇妙的平衡。原本如此修炼极易走火入魔,但因为有三种心法交替,每每当一种心法要出问题时又有另一种心法来调节。 可以说从古至今未有人如此修习过炁流,主要还是诸多条件的苛刻。如果何乐是有名师指导,或许还不会如此胆大妄为,谁让他既通晓三种心法,又始终没人指导他该如何进行。完全靠自己悟的过程,他其实走了很多弯路,也是因为他基础薄,期间就算有错误也不会造成大的内伤。 现在的状况,何乐开始时还有点担心,但他一看也没影响运动,也没带来不适,所以就由着炁流在体内运行着,也不知有多少周天。 “何公子,慢点,不急的。这里不定有什么,谨慎为好。” 何乐只是稍走神,就被身后的杜奎出声提醒。他回过头看,杜奎已在他身后十几米远了。 “嘿嘿,刚刚走神了……”何乐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 “哈哈,看来是我老了啊!”杜奎笑着说,正追上来。才跑了三步,他就抽刀出来,朝着何乐劈过来。 何乐也是同时侧身往旁边滚过去,同时一道黑影从旁边千年老树上扑下来,又快速缩回去。杜奎的刀气劲也未能劈到,仅将何乐原本站的地方劈出一道刀痕。 何乐也是在那时感觉到后背寒毛悚立,不待杜奎提醒就先行逃开,但就算他够快还是没能看至偷袭的是何物。 “是蛇蛟,快点过来。这个比较麻烦。”杜奎持着刀,紧盯着那棵千年老树。 本来南荒雨林中千年老树就多,尤其往里走,眼前这棵只是其中之一,并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何乐隐约听过蛇蛟,知道是种特别厉害的毒物,因为寿元长所以能长到特别大。看当时偷袭的情况,只怕那树上藏着的蛇蛟已长到了很恐怖的程度。何乐也不敢逞强,依着杜奎的吩咐往后撤。 可惜他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那蛇蛟盯他已经很久,不为别的,就为他身上透出的狡蜥气息。蛇蛟与狡蜥本就是天生的死对头,这蛇蛟正是一路追踪狡蜥而来,不曾想狡蜥早让何乐与杜奎联手干掉。而蛇蛟可不会念及何乐帮它杀掉了死对头,它只会将何乐当成下一个死对头。这就是凶兽与人的区别,这就是南荒雨林生存法则。 就在何乐后撤时,那藏身树上的蛇蛟弓着身子从树上弹了下来,那速度不比弓箭慢,再配上足有二十米长的硕大身形,简直就如同从高空扔了截实心大铁棍到地上,地面被砸得落叶纷飞。何乐差点就被砸到,还是危机预感帮了他,才刚刚躲过。 杜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大家伙,当看到砸向何乐时,他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常年刀头舔血的经历,让他很快就挥出刀气劲,劈向那蛇蛟的脑袋。 那蛇蛟似是知道,将头一低避开刀气劲,转而去寻躲到旁边的何乐。 何乐这下还真吓出冷汗,这蛇蛟最可怕的是速度和蛮横的体形,但传说中蛇蛟还巨毒无比。三样配在这头蛇蛟身上,简直就是这南荒雨林中无敌存在。虽说害怕,何乐还是边藏边伺机而动。 只是蛇蛟比他更快,还不等何乐找到机会,它已先找到何乐。只见它脑袋一动,已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何乐。 何乐眼看它扑过来,双脚用力高高跳起,原以为能避过,谁想那蛇蛟极其灵活的跟着朝上咬来。何乐也管不得太多,奋力将炁流调动到脚上,人跟着继续往上升。那蛇蛟自然也跟着咬,从远处看就会看到奇景,蛇蛟整个身体都直立在地面,仅有尾部一点点作为支撑。 何乐也是跳到极限,见蛇蛟还在跟着,干脆心一横将刀尖朝下往蛇蛟嘴里冲去。 旁边的杜奎当然没作看客,而是大步奔过来又一刀气劲横着劈向蛇蛟。 那蛇蛟就在这时从鼻孔旁喷出两股毒液,此时何乐与它仅有半米距离,而且他们俩还在以极快速度接近。正常时何乐百分百是躲不过,但何乐此时也是心随意转,几乎是在百分之一秒内改进攻为团身猛坠。仿佛地下有块磁铁在吸般,何乐硬生生极速躲过毒液,狠狠砸在地上。 而这时刀气劲也劈在蛇蛟身上,将它劈出去四五米。只是它并未被劈开身体,仅仅在鳞甲上留下些许印记。 何乐这下砸得不轻,头都发蒙,但还是强撑着往杜奎那边靠。 “有没有沾到毒液?”杜奎焦急的问。 “没有……”何乐甩了甩脑袋,才算好点。炁流跟着进入头部,不断滋养受损的地方。 “呼……万幸!”蛇蛟的毒还真是巨毒无比,就算能保命那也会留下终生痕迹。 “嗯……”何乐也觉得万幸,要是反应再慢一点点就会被喷全身。 “再来!”感觉稍好点了,何乐就提起刀准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二章 归零 这时从他们身后冲过来黑影,直接扑到蛇蛟那,然后就听到噗的一声,那蛇蛟就爆成两截,朝不同方向飞去。 黑影没停,追着蛇蛟脑袋杀过去,一脚将它踩进地里,跟着又是噗的一声。然后还在挣扎的蛇蛟就停下来,再没了动静,反而是那段尾巴还在扭着。 黑影停下来,是张志淳。他也是察觉到何乐有危险,所以才赶过来救援。但如果不是何乐反应快,他还是晚了一步。 “张叔!”何乐跑过去。 “南荒什么凶兽都有,这还只是稍微凶险的,最厉害的还有可与神蜕境相匹敌的甲獬。以后切不可大意,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张志淳说完就闪身离开。 何乐跑过去看了眼蛇蛟脑袋,已经完全炸裂开,而那个有椰子大小的内丹则露在外面没被毁去。何乐自然知道是张志淳特意留给他的,只是他刚刚还想好了不吸收的啊! ‘算了,就当今天是进补好了……’何乐眼珠乱转,还在犹豫。 “这可是好东西,收了吧,以后就不用怕蛇蛟的毒了。”杜奎可不知何乐复杂心思,乐呵呵的摘下内丹送到何乐面前。 既然有了如此好的借口,何乐闭上眼不忍的咬破内丹,更加精纯的炁流从内丹中流出来。 最为特殊的是,这股炁流中竟还是别的成分也混杂在其中,一股脑儿流进何乐嘴里。一边是精纯至极的炁流,一边是腥气难闻的异味,何乐算是痛并快乐着。他大口大口吞咽,然后运行起三种心法,将炁流淬炼进识海。 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吸收完。那种感觉简直没法描述,甚至是带有沉醉的成份,何乐情知不可以再尝试,否则他肯定会上瘾,会迷恋于这样的方式。 甜食总是容易让人喜欢,然后怎么也摆脱不了想念,可甜食却是最可爱的毒药。 “怎么了?听说你差点受伤。”商公子从后面上来,看到何乐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谢公子关心,并没受伤,就是低估了这畜生,没想到这么厉害。”何乐站起身来,踢了蛇蛟的尸体。蛇蛟的尸体不臭,就是特别的腥,而它头部位置此时竟已腐成白骨,可见它的毒液毒性。 “没事就好,你且在后面休息吧!”太子在公开场合还是让何乐称他为公子,但在发号施令上他已走上前台。 何乐也巴不得休息会儿,再要遇上什么内丹,他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想要。他得靠自己来克服,明知道不对还继续迟早会把自己给毁掉。 杜奎这会儿正忙着给蛇蛟剥皮,此前他的刀气劲都没能砍透,他就知道这畜生的皮是宝。众人稍作休整后继续前进,不过这次云檀宗的人提出来他们开路,商公子也没异议。 何乐当然知道原因,那赵长老对两次不见内丹很有意见,可又不好发作。所以这次他亲自来开路,看能不能遇上。毕竟异兽的内丹虽不能直接吸收,但可以通过炼制作为大补的药材。 何乐跟在后面,继续让炁流在体内运行。也不知是不是吸收了蛇蛟的缘故,炁流在他体内一会儿如飞箭,一会儿如老牛拖车。不过他也学会了坦然,自然而然随着那炁流在体内穿行。待到下午时分,也不知运行多少周天的炁流尽归于识海后,更奇怪的事发生,一股如狡蜥的炁流与另一股如蛇蛟的炁流纠缠到一起,似在撕杀,又似在相互融合。 开始时何乐是不知道的,也没察觉到异样,当他坐棵大树上跳下来时才觉察到异常。他需要调动的炁流竟没能使出来,完全阻隔在了识海里。这回可把何乐吓坏,以为报应来了。但当他内视时,才感觉到识海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情知会坏事的何乐,四处看过,这里地处平坦,因有大片岩石而少有植物。 “公子,要不今晚就在此休息吧!”何乐从未向商公子谏言过,此时实在不得已才鼓足勇气试试。 “嗯,也好,再往前十数里就是弥湖。那里的野兽也非常多。”商公子闭上眼想了片刻才说。看起来在他脑子里有幅南荒地图,而且他也不准备告诉别人该怎么走。 何乐算是松了口气,识海里的炁流正在异常的逆转,两股异兽的炁融合得差不多了。他的识海随时都会发生大事,且后果难以预料。何乐找了个借口,选择往旁边的土丘走去。此时他最怕的不是异兽,而孙天翊。异兽来了还有其他人帮忙,但孙天翊要杀他别人可能都反应不过来。看张志淳杀蛇蛟时就知道,堪离境有多可怕,而且孙天翊的实力还在张志淳之上。虽然奇怪孙天翊一直没来找他麻烦,但识海出问题可没法隐瞒。 何乐往远处走了一段,又走了一段,要不是怕迷路他还想再离远点。确认是极限后,他才找了个树洞钻进去,在洞口用树枝挡着防止被野兽偷袭。 准备好以后,他才完全放松下来,任由炁流从识海中奔涌而出,运行一周天后又都回到识海中。 在识海两股炁流再次分开,再次尝试融合,炁流翻涌着碰撞着。摩擦不断加强,何乐都能感觉到了热度,灼热的气息从识海传达到躯体,他就觉得不断有汗水渗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灼热还在持续,何乐就觉得身体也快要燃烧起来。要是有外人在,就会发现他身上此时正冒出蒸汽,还真有几分快熟了的错觉。 终于识海的摩擦到了尽头,最早是在内部发生爆炸,然后快速向外扩散。只是当爆炸作用到识海边缘时,诡异的一幕发生,所有的炁流猛的向内收缩。收缩之快超出想象,瞬间一切又都回到一个极亮的点,那个点其实非常小,小到无穷值,但偏偏又极亮。这点就这么悬停在何乐识海内,现没有半分变化。而原本充沛的炁流就此消失无踪,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 何乐急得不知所措,在所有心法中根本没这样的描述,极可能是异兽内丹引发的变异。只是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点,那个极亮的点。吸收了那么多炁流,总该发生点事才对。 何乐试着引导外部的炁流入体,缓缓进入识海,但任何进入识海的炁流都会被亮点吸收,就如那里有个饕餮巨兽吞噬炁流。这可怎么办!何乐急得从盘坐中站起来,看来是出了岔子,还是出的大岔子。得找张志淳问问,也只有他信得过了。 可他刚一推开树洞前的树枝,就看到一头似狼的动物将头伸来。这野兽原本也是循着味过来,还以为有美味,不曾想刚好撞上何乐出来,所以双方都吓了一跳。还是何乐反应快,抽出刀来就戳了过去。原本只是在窄小空间能使用的简单招式,可雁翎刀却带着凌厉气势,不仅伤到那野兽,还将它吓得夹起尾巴就跑了。 何乐自己也愣住,虽说算不得多厉害,但与自己此前作对比可就有天渊之别。最关键是他并没有使用炁流,识海之中也无丁点炁流外泄。 察觉到不同后,何乐没有急着去找张大叔,而是在原地挥了挥雁翎刀。果然不一样,每次挥动刀,都会带起残痕。仿佛空气也被割得难以愈合,所以才会在空气中留下痕迹。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没任何炁流使用的痕迹,原本奔涌的炁流彻底消失干净。原本按照进界来,识海旋涡生成后,应该会产生出本源炁丹,这个炁丹会随着修行进度渐渐增长并显出包含各自特质的纹路。最终在太虚境转化成金光炁丹,破空之际飞出体外引导人进入无上太虚界。 而何乐现在的情况,几乎是再次绝了他修行之路。 果然是有代价啊! 何乐想对天怒吼,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纵身向旁边跳去。原本是简单跳跃,但他却差点撞到树上。然后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条小小的蛇扑了空,又缩回身子。何乐没去管那小毒虫,而是注意到自己的力量也大大增强。他为了验证,随手打出一拳在树干上,噗,拳头完全嵌在树干里。 手没痛,皮也没破,树干却被打出个大洞。 何乐由出手来,仔细看着自己的。就在这时,他感觉脚上有点异样,竟是那条锲而不舍的小蛇也爬过来咬了他一口。只是那蛇高估自己牙口,不但没咬破何乐的皮肤,反而被股力量弹飞。 何乐还是没能在身上感觉到别的异样,除了消失的炁流。但小蛇是怎么被弹飞的? 如是他又将那小蛇抓过来,伸手让它咬。待那小蛇张嘴咬来时,他的皮肤上有什么被激发,然后又将小蛇弹飞。如此三番五次后,那小蛇已经彻底放弃,整个身体都垂下来。何乐也觉得没意思了,刚要扔掉,谁知那小蛇返身往他手上咬来。 啪。 这次似乎太猛了些,小蛇整个身体都软下来再也不能动弹,所有的骨节都松脱开。 何乐还是什么也感受不到,这时就算是神蜕境高手来,也只会将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带着几分沮丧几分惴惴,何乐往回走去。这时已是繁星当空,雨林中显出另外的模样。似乎随便朝一个地方看去,都会发现有双眼睛在盯着你。何乐很不开心,所以也就不在意这些威胁,更多是期待来场袭杀,以证明自己此时的状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三章 弥湖 让何乐有些失望,直到回到营地,也没任何异兽来偷袭他。 “怎么回事?”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是张志淳,毕竟是堪离境高手,他很快就感觉到原本已有炁流的何乐突然没有了。那就像原本能发出微弱光亮的何乐,突然灭掉了所有的灯光。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子了。”何乐也是想找他问问。 “不可能啊,吸收两只百年龄异兽的内丹也不多啊!内丹吸收有两个弊端,一是会沾染异兽的戾气,得慢慢淬炼掉。再就是会有流失,最多也仅吸收十之四五,你吸收了多少?” “噗……”何乐差点要暴走,吸收多少!难道不是百分百吸收吗! 他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疯掉,才极其平淡的说:“可能是十之二三吧!” “正常啊,以你的情况还以为只有一二,已经算很多了。”这下张志淳也困惑了,想不透原因。 而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的孙天翊,则露出嘲讽的笑,随即又归于平静。 “唉……算了,也许过段时间能恢复。这段时间自己小心点,记着别去逞能!” 何乐默默点点头,他已知是吸收内丹出的岔子,只是这岔子究竟意味着什么还未可知。按张志淳的说法,他这是吸收了超标五倍的炁流,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当时他在用三种心法循环交替。三种心法各有所长,但在循序渐进中又能相互弥补,所以异兽的内丹才会被榨取得那么干净。 缩回到自己的地盘,何乐并未放弃,而是继续尝试唤起炁流。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静寂中透着诡异。后来他干脆不管识海里的问题,而是敞开身体吸收着天地间的炁流。开始还依着心法来,后来则放开胆子让身体来吸收炁流。开始还是太阴少阴入炁流,这样子吸收是千万年来传统的吸收炁流方式,但何乐却用开创性的身体吸收炁流,瞬间吸收的量扩大无数倍。如果有人能看见无形的炁流,就会发现何乐已将自然环绕的炁流抽取成涡流,附近的炁流全被吸引到过来。 因为动静太大,孙天翊也睁开眼睛,可依然没任何发现。他还以为是自己吸收得太快,而南荒的炁流又过于稀薄。这种情况在某些区域经常发生,所以也不疑有他。 何乐自然不知道自己又整出大动静,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着天地间炁流的洗礼。只是很可惜,再多的炁流也都被光点吸收,识海里依旧空荡荡。还好何乐已习惯了一无所有,这次虽是失去,但也能承受。而让他没有绝望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改变。 整整一夜,何乐都没睡觉,全心全意的吸收着炁流。而那天地间的炁流无穷无尽,并不会因为他的贪婪而损失掉多少,只是这片天地被何乐独占。到得早晨他才缓缓收回心法,让内心稍作沉淀,才去见商公子。 “这是什么味?杜奎把那蛇蛟的皮弄下来,也没你这么重的味道啊!”商公子正在看书,被何乐身上的味道熏得受不了。 “啊!”何乐还真没注意到,这才发生自己身上有层泛黑的污垢,想来是昨天在树洞中流出汗水所至。只是后来因为炁流消失的事,才忘了去处理。而张志淳也不在意这些,所以也没提醒他。 “算了,等会到了弥湖那里再洗吧。”商公子挥退他,吃早餐的心思也没了。 何乐有些尴尬的又闻了闻,似乎是有点臭。 队伍离着弥湖不远,不用一个时辰就到。弥湖所在位置非常特别,像极了装满即将盈出水来的巨碗,因为湖水的水面略高于湖岸,而湖岸是个极其完美的圆形。也怪不得会叫弥湖,实在是太贴切。而围绕弥湖的,是遮天蔽日的密林。放眼望去,就能看到无数的动物来此喝水,而湖水中也有隐约的黑影流动。 何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湖,他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又回到澜江边。如果不是湖边那奇异的景象,他真的很难相信这叫湖。 商公子站在湖边,从袖中抽出一物点燃,待焚尽后扔入湖中。 何乐有些迟疑,不敢进入水中,怕会让湖水溢出来。要不是见到有动物跳入水中,又跳出来,他还能再犹豫会儿。 湖水并不如想象中凉,反而有些温润,特别的亲肤。何乐轻轻的哼了声,才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他并不会游泳,所以只敢站在岸边,刚好是水能没过他脖子的位置。 “何乐,快上来!” 何乐隐约听到谁在喊,来不及想他就光着屁股从水中跃出来。然后在他身后,一条五六米长的怪鱼正张开大嘴追过来。何乐原本就在岸边不远,所以一跃就脚踩到地面。他也不多言,脚尖点地随即一扭原地转过身来,照着身后就是一拳。 咔嚓,就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那怪鱼掉回水中。 何乐迅速捡起衣服将关键部位遮起来,这才仔细查看。此刻那怪鱼已飘在水面上,随波浮沉,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它有内丹,这次也真的被何乐打烂。 “这是罗鱼,专门吃鱼的鱼,听说肉质非常肥美。”张志淳跑过来,也是他出声示警,没想到被何乐一拳解决。 看着张叔三两下将罗鱼捞上来,何乐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幸好他已洗完,于是默默穿好衣服,与张志淳一起抬着罗鱼回去。 “这个都能捞到!”商公子是知道罗鱼的,只是他听说罗鱼仅在弥湖深处活动,从未听说谁在岸边捕到过。 张志淳也不点破,只是默认了。 杜奎自然也听说过罗鱼,凑过来张罗着将罗鱼大卸八块,然后就着弥湖水将罗鱼给煮了。罗鱼的肉质确实非常鲜美,且不像其它冷水鱼刺多,它仅有一根主刺。不一时肥嫩的罗鱼就成一罐乳白色的鱼汤。 何乐拿着分到的鱼汤,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它为啥而来? 不过这鱼汤还真的好喝…… 杜奎喝完鱼汤,吧嗒着嘴凑到何乐身旁,小声说:“要不何公子你下午再去洗洗……” 何乐脸红成赤色,逃似的跑了。 “哈哈,会不会得童子鸡才能把这家伙诱出来!”杜奎眨巴着眼和彭加玩笑道。 何乐其实也很留恋那鱼汤味,不过也仅是留恋。很快他们就又出发了,还在继续往南,弥湖之后基本已绝了人迹。 几次遇袭,何乐也感觉到自己似乎不太受兽群的欢迎,或者反过来说太受欢迎。为了不给商公子他们带来麻烦,他还是决定随着大部队走,不再去做开路的任务。 如此调整后他们竟安然的走了二天,除了去猎食时才杀到野兽,除此外再没遇上构成威胁的野兽。在第三天他们遇上一个独行的土著,此前商公子有吩咐,所以杜奎将那土著给带了过来。开始土著还有抗拒,但当张志淳显露了一手炁流后,那土著才服帖。 “近几年可有发生过怪事?”商公子用的是土语,在场的人里除了土著没人懂。 那土著也很奇怪,瞪大眼睛看着商公子,想不出这个看似大人物的人怎么会说他们的话。 “没有。” “你们住的地方离这远不远?” 土著警惕的没有回答,还时不时看一眼张志淳。 “我要去涂山。”商公子知道别人听不懂他的话,所以也不顾忌。 土著听到涂山两字,吓得睁大眼睛,然后他似知道了什么。只见他浑身都在颤抖,身体不断往后退缩。可他刚退了半步,就觉得被什么压住,再也动弹不得。 “我需要你帮我指路。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里有罗鱼肉干,可以作为酬劳给你。要是你愿意,我们回去时还能帮你抓条大的罗鱼。”商公子拿出一条很小的罗鱼肉干。 土著不敢相信的拿着肉干,这是他们祭祀神灵的祭品,尤其是罗鱼头更加珍贵。 “还有这个!”商公子如同恶魔般,又拿出蛇蛟皮,还有狡蜥的角。 土著猛的跪下,传说中能凑齐此三样物品的勇士,是神派来的使者。 “神使!神使!神使!” 商公子并不知道这个传说,自然也对神使没概念,还以为是这三样东西吓到土著,不免得意的笑着。 “我只要这个就可以了,涂山离这里还有五天路程,我可以把你们带到山脚。” “好。不过去涂山之前,我还要先去鬼仔岭。” 土著刚听到鬼仔岭又有些不想,但想到他是神使,也就释然了。 “鬼仔岭到是不远,也顺路。” “那就好。”商公子满意的点头。他正好也用鬼仔岭测试这名土著是否诚实,因为他知道鬼仔岭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涂山具体方位。从这里出发,再往南走最多三天路程就会是十万大山,哪一座山才是涂山,商公子是真没把握。现在有当地土著带路,自然比自己找容易得多。 有了土著的带路,他们也减少了劈山开路的流程,行进起来比以前快了很多。到第二天傍晚,那土著停下来告诉商公子,再往前不远就鬼仔岭,但最好是白天去。如是他们就在离鬼仔岭十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四章 迷离山岭 何乐这几天依然如常修行,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既然能吸收炁流,为什么要放弃。就算识海内没反应,但他不能因此而停下。哪怕是个无底洞,他也要给填平了。所以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在吸收,弄得孙天翊和一众修行者极度郁闷,因为连着好几天都吸收不到多少炁流,如是他们集体达成共识,南荒就连炁流也很荒凉。 而何乐毫无自觉,依然故我修习着,除了识海内没有变化,他吸收炁流的能力则突飞猛进。这晚他又找了偏僻开始修习,但只进展了一周天,就听到破空声,有什么从空隙处穿进来落在他身前。何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是团布片。因为觉得不似玩笑,所以他捡起一看,勉强能看到上面有字。 ‘适可而止,已难遮掩。’ 何乐看完极度震惊,他当然知道含意,因为他一直在奇怪。在船上时他还是神视,孙天翊就准备杀掉他,而在后来他一步一步越界,孙天翊却丝毫不觉。开始他还以为是运气好,现在看来是有人在帮他。可他这几天疯狂吸收着天地炁流,已经完全忘了收敛。 想明白事情原委,何乐也是惊出冷汗。 人总是安逸于安乐,却不曾想过这个世界从未安乐。 何乐惊得缓缓收起心法,也不敢一下子停止,只能很缓的减少,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来。收起功法后,他就走出藏身处,对着黑暗拜了一拜,不管是谁都多亏代为遮掩,否则以孙天翊的性子他早就没命了。 其实何乐也有猜过可能是谁,张志淳当然是有可能的,只是他的能力似乎不足以做到。赵长老吗?从他出言提醒异兽内丹不可擅自吸收来看,也不是太坏的人。难道他隐藏了实力。何乐又想起云檀宗里的赤带元老,外表看起来也很普通,可呼延烈说他其实很厉害。 啊!会不会是呼延烈,其实一直跟着他们来了南荒。 何乐觉得自己很可能猜中了,似乎除了呼延烈,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做到。那要不要告诉商公子,他们被跟踪了。何乐很快就甩甩头,都是猜想,根本没任何证据的猜想。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停下修炼不久,众修习者集体松了口气,那感觉就是终于又与天地间有了联系。换作现代人,应该就是又能联上网的感觉吧…… 何乐当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以为是不能再修习了,所以他干脆学着杜奎教的法子练起刀气劲。原本刀气劲怎么也得练上十年才能出成绩,但何乐根基完全不同,所以进步也快。现在虽说还只是将刀挥得虎虎生威,但也隐隐有了武师风范。 也不知练了多久,应是过了子夜,何乐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总是感觉有双眼睛盯着,但那感觉与被异兽盯着又有不同。反正就是心里发毛,可又不是致命威胁那种。他开始刻意放缓动作,捕捉着周围每个细微变化,终于发现情况。就在离他十来米远的树后,会每隔一息露出隐约的身影,看情形是在窥探。 何乐稍作考虑,就使了招虚晃,脚尖踏在身旁树上,整个身体弹射向那棵树。这下何乐也是憋足了力气,速度虽没炁流者那么快,但也差不了多少。 嘭,何乐几乎是砸在地上,将地上的落叶枯枝也铲飞大片。可当他站在那棵树下,却什么也没看到,就连树下的落叶也是很完整,完全就是没人来过的样子。 但何乐很肯定自己是看到了的啊! 突然想到商公子说过的鬼仔岭,还有鬼仔岭的传说,他吓得脸色苍白起来。什么也不说,他就撒开腿往营地跑。他不怕异兽,不怕敌人,但就怕这莫名其妙的东西。 只是他才跑到半程就停下,树下没有不代表树上没有啊!他完全是被自己的主观意识误导了,以为肯定是个人在树后,难道就不会是什么动物吗?何乐想也不想掉头又跑回去,他非得看明白才行。 再次来到树下,何乐在树上也没能找到痕迹,但也很正常。毕竟这树的树皮很硬,除非刻意留下印证,否则很难有痕迹留下。最终虽未能证明什么,何乐到也是没那么害怕了。这么闹过,何乐也没了继续练习的心思,还是回到营地去休息。 只是这晚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他身处云雾中,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念:大道守拙,可虚可实…… 这段箴语曾说过,再次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合,何乐隐约摸到了箴语奥义的边缘。只是在梦里他没法细想,只能跟着梦的发展进行。这次的梦最怪在于,他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但又看不到。那些云雾也会不断变化,有时会化作类似人的样子,有时又是动物的样子。 “何乐,何乐,快起来,出发了!”一个云檀宗的弟子过来叫醒何乐,他才发现已是大清早。似乎整个晚上都在梦中度过。 鬼仔岭离着确实不远,不用一个时辰就走到。鬼仔岭是在一处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矮岭,因常年不见阳光,所以显得特别的阴暗,风吹过来还带着寒意。许是大白天,到是没谁会害怕。不过看着地形,也确实带着几分渗人感,也难怪会被土著称为鬼仔岭。 领路的土著指着这片山岭说,那就是鬼仔岭了。商公子悄然核对过方位,确认没有错。但与他想象中的鬼仔岭还是有差距,原以为会有多幽暗,原来不过如此,很普通的地方。 “我就不过去了,你也别让太多人过去,惊扰了……可就不好。”土著苦着脸说。当地人特意将此地命名,就是为了标示出危险度。历史上也确有太多血腥故事在此发生,有的人还因此将厄运带回了部落。 商公子没作回应,但也只点了孙天翊与张志淳,还有杜奎三人。临要走的时候,又抓到刚好遇上的何乐。 “今天注意点,这个地方可能不简单。”商公子再次确认后,才步入山岭。 这处山岭有条天然形成的山道,虽不算多好走,但也是能走。商公子当先走在前面,迎着山岭间的寒风,到也没有懦弱书生的模样。何乐照例跟在他身后,一手始终握在刀柄上,时刻防止可能出现的危险。 整个山岭并不大,可能走下来半天时间就够。商公子应是有目的的走,所以并没有见路就走,而是会在岔道时稍停再走。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商公子才有些气喘,如是杜奎上前要背他。 “不用,这段路得自己走。”商公子咬牙坚持着。 如此众人也不再勉强,毕竟他们与宫廷里那些宦官奴才还是有区别,没那么重的服侍意识。何乐就更别提,有时就是行跪礼都得看心情。 稍作休息,商公子选了极幽暗的下坡道走,道的两旁尽是树丛,将整个坡道遮得没一点阳光。就算此时接近午时,依然飘着淡淡的薄雾,且仅能看到三米开外。 商公子整理好衣物,这才很正式的步入山道。整个山道充斥着奇怪的氛围,并不会漆黑到看不见路,但又维持着几米的可见度。一路走下来,会有种不知走了多远的感觉。 就这么走了有半个时辰,商公子突然停下来。众人也都在这时看到前方显出个隐约的人影,个头不高,约是十来岁小孩模样。隐隐约约的也看不清,就那么站在前方几米的位置。 商公子此时也已脸色苍白,但还是强作镇定的整理一下衣着,朝着那人影行了个古礼。那古礼应有千年历史,多数人是无法知道的,仅在皇宫内院才会在春秋大祭时按例行礼。但此时商公子却对着一个不知何物的东西行古礼。 说来也怪,就在商公子行完礼后,那人影渐渐消失,就如从未出现过。但这个诡异的场景,却把何乐吓出一身冷汗,这不就是昨晚看到的身影吗!可他又不敢显露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商公子身后。 其实最不舒服的人反而是孙天翊,这里所呈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他反感,天然的反感。而最让他反感的是,他的炁流竟出现滞胀的情况,那简直就如降境般难受。 商公子见人影消失,又继续往下走,大约走了几十米,又再次出现诡异的人影。这次有三个人影站在暗处,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身材。商公子继续整肃衣冠,依古礼而行。人影再次消失,商公子又继续走。如此重复了有四五次,那种人影不知何时增加到近百,影影绰绰的将他们围成一圈。特别诡异的是,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商公子停下来,伸手朝后摆了摆,让他们退后。又行了个一个极为隆重的古礼,起身后走进人影里。何乐就在后面眼看着商公子消失在黑暗中,他们都没跟上去,只能静静的等着。等了约有十息,何乐察觉到自己的手心痒痒的,等他低头看时,就看到有只很小的手在他手心画着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当然吓得收回手,然后想看清究竟,到这时他才发现竟然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 原本应是有孙天翊、张志淳和杜奎,但现在他谁也看不到,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这时他的手痒起来,一只不知从哪伸来的手又在他手心画着。何乐原本是想抓住这只手,但在电光火石间他察觉到那手在画的是幅图,是个人盘腿坐的简易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五章 孤独的灵魂 盘腿坐是炁流修行者主要修炼方式,有些地方会以盘腿坐作为修行者的标志。所以这只手是在告诉他什么吗?何乐强忍着巨大的惶恐,将手平摊开朝前伸出。 黑暗中伸来一只手,这次不是画,而是牵起他的手。那瞬间何乐感受到了平和,没有恶意,没有阴森,很是淡然平静。何乐不再犹豫,随着牵他的手往里走去。 只走了几步吧,或许很多步,何乐也不确定,只知道那扑面而来的光特别柔和,没有因为突然出现而刺眼。完全的光亮里,他见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可惜看不清面目。那身影走过来,伸出大如着拳头的手指点在何乐的额头上,片刻后手指又收了回去。 “不急,终有天你还会来。”那声音响如洪钟,却又不刺耳。 何乐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如同哑了般。 光亮快速消失,何乐再次陷入黑暗中,等他能看到时,孙天翊和张志淳正奇怪的看着他,杜奎则没丝毫察觉站在后面。 何乐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感觉额头那有些异样,到是没别的感觉。 过得半柱香,商公子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中捧着一样物品。何乐迎上去,准备接过他中的物品,商公子摇头,领头朝外面走去。何乐不知为何,感觉商公子似乎表情有些失落。 四人走出鬼仔岭后,商公子才将手中的物品交给何乐。这时何乐才看清是什么,一段黑黑的如意,也不知是天然生长还是人工制作出来。他暗想不是说来取噬血金莲吗? “找个盒子装好,以后有大用。”商公子叮嘱后就不再说话,可以看出很疲累,但更可能是内心的累。 何乐依言从不多的行囊中找出个木盒,将黑如意用布包好后装进去。过程中谁也没认出是什么,同时也没人讨论。 土著再次领着他们快速离开鬼仔岭地界,朝着更为神秘的涂山进发。 何乐这次拖在最后,时不时的会回头看。那个巨大的身影是什么,人吗?他没听过会有那么高的人。除了人还可能是什么?神吗?仙人?他老爹从未与他说过,他妈妈有时会与他说些传说,但关于神、仙的描述都很笼统,基本不会涉及到身高长相。再后来段奕锋更不会说这些,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而且认为人靠自己努力也能成长为神、仙。如此说来神或仙应该与常人没太多区别,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如此巨大的人。 越是想不明白,越是容易不断的去想,何乐开始郁郁不乐起来。那人说他还会来,为什么还要来,再来是拿噬血金莲吗?他不知道噬血金莲究竟什么样,会有什么功效。至于那柄黑如意,就更奇怪,实在看不出功效。 或许是走得太慢,前面原本拖在最后的那个女孩也已走得只剩丁点背影,何乐这时才感觉到,然后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跟在身后。到此时何乐已不再害怕,学着商公子的样子,对那黑影行了一礼。 那黑影始终隐在树荫里,见何乐行礼后才在树荫间快速闪动来到他身前。伸出的手小小的,也是黑色,黑如墨。那小手放在何乐掌心,再拿开时何乐掌心多了片小小的嫩叶,特别小,但却是真实的嫩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是一片随处可见的嫩叶。何乐小心的看过,确认真的是叶子,才微微笑起来。他极小心的拿起来,对着天空照了照,还能看到叶片里的叶脉。他从怀里摸摸,只能拿出颗丹药来,对着黑影送过去。 那黑影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丹药,跟着快速消失在树荫间。 何乐笑起来,他喜欢这种感觉,特别喜欢。因为他与‘他’之间有种共通处,都一样的孤独…… 他将那嫩叶放在嘴唇上,小心的抿起嘴衔着,这才加快速度追上大部队。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与小黑影交际时,远处那个头戴斗笠的明媚身影曾停下来,将这幕看在眼里。 大部队缓缓前行着,商公子已振作起精神,行进在路上。 何乐将那片嫩叶含进嘴里,谁知嫩叶入嘴就化了,甘甜甘甜的。应是某种很特别的植物,虽没有神奇的功效,却特别止渴润喉。 又走了半时辰,杜奎将商公子背起来,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入夜前他们已经离开鬼仔岭四十几里远,到这时压抑在众人身上的阴霾才完全散去。 何乐习惯性选了外围的位置独自修习,在野外也没法看书,他就以冥想为主。炁流暂时是不敢吸收,但可以通过冥想演练,反正到时可以在那个栗源那停留三年。很奇怪今天一路狂奔,身体却没觉得多疲累,不确定是不是与那嫩叶有关。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何乐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鬼仔,或是别的什么。 很细微的声音,原来是条小小的毒蛇爬过来,然后停在他身前支起身子,吐着信子。何乐与它对视着,已没有初入南荒时的害怕。应该是很毒的蛇,虽很小,却有一身无比华丽皮鳞。赤红的眼睛,金、橙相间的花纹,显然在这南荒雨林里的身份不低。 小蛇又继续向前爬进,到何乐身前一公分距离才停下,作出示威似的进攻动作后,竟吐出舌信在何乐手上蹭了蹭。何乐感觉到了痒,但没动,任由它蹭。小蛇停下来又看了看他,然后自行爬走。 “那是噬血金莲!”土著不知何时凑过来,极小声的说,而且说的是官话,虽然说得不标准。 何乐心中狂跳,又平静下来,拿食指在嘴唇上作出嘘禁声动作。 土著用意复杂的看着他,行了一礼退回去。 原来噬血金莲是种毒蛇的名字,也是够坑的啊!何乐有种吐血的冲动,但噬血金莲对他表现出的亲近感,让他不忍心捕捉。要是换条别的,他就肯定会抓来送给商公子,何乐很肯定的想。 只是他不知道噬血金莲的意义,更不知道土著看到噬血金莲对他表示出亲近时有多惊诧。其实商公子需要的不是一条噬血金莲,而是噬血金莲所背负的传说。世界上的事,很多都难以让人相信,在某个错落的时空被错落的交织着。 没有了何乐开道,整个南荒世界也显得特别安静祥和,异兽们或躲在窝中啪啪啪的过着幸福的小日子,或啃咬着肥嫩的食物。而探险部队也日渐接近神秘的涂山,那个在土著和大周朝贵族中流传的神罚之地。 传言远古洪荒大战结束后,上天因在涂山上战死了太多的神,而将涂山封为禁地,凡人不得前往。只有大周朝的上层人物才知道,涂山真正的隐秘。 待到第三天离涂山已不远,商公子找来何乐。 “很快要到目的地了,你准备一下,就只有你能陪我上去。” 何乐很奇怪,叫了这么多人,为何只有自己能陪他,要没有他又该是谁来代替。 “要去的地方很奇怪,除了被认可的血脉,就只有不能修行的童子可以上去。此前还不准备带你上去,听张志淳说你已没有了炁流,刚好又符合条件。”商公子已恢复自信,甚至还在这几天放出二只穿云雀。 何乐垂着头,不知张叔为何要告诉太子自己的情况,不过看起来太子并不太在乎他有没有炁流,这点还是很让何乐感激。 到第二天下午,土著停下来指着前方一座不太高的大山说:“到了,就是那,我不能再过去。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五天,要没来我就会离开。” 商公子点点头,又拿出最后的罗鱼干给他,还将一只狡蜥的角也送给他。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与土著分开后,众人又走了有一天才到山脚。这时他们才看出这座山的不同,别的山上都是山青林茂,而这座山到近前才能看出往上全被雾笼罩。 孙天翊一到山脚就感觉到异样,不是炁流被压制,而是炁流完全混乱。识海里的炁流正不受控制的往外窜,身体里的炁流则通过肌肤往外逃逸。 这还是孙天翊,其他修习炁流的人情况更严重,几乎几个呼吸就能把一天修习吸收的炁流给吐干净。 “云檀宗弟子速退!”张志淳最先示警,何乐差点也跟着退后,看到商公子还站在那没动,才意识到自己已不是云檀宗的人。 大概要退出五十米开外才行,才不会出现炁流逃逸的情况,商公子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这就如验证般,肯定了这里就是涂山,天下修行者的禁地。 “走吧。”商公子淡淡的说完,就领先踏上涂山的山径。 何乐小心的跟上,对于涂山他没任何概念。但有点让他很震惊,那些人为何会怕成那个样子,为何他却一点也没感觉。他的识海里依然平静,光点保持着神秘的柔和光亮。 涂山并不难爬,因为有人工修建的阶梯,非常好走的阶梯。商公子拾级而上,走得很从容。何乐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会注意到四周的情况。整座涂山都很安静,静得如进了一座假山。 一口气走了有几百阶,商公子停下来开始喘气。何乐到是也想过去背他,可他还没商公子高,勉强背起来也很难受。 又往上走了有几百阶,大概是到了半山腰位置,商公子有些吃力。 “要不我来背?”何乐犹豫再三后才开口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六章 失意 商公子回过头乐了,摆摆手,又抬头看向山什么。但又没法怪他,当时的情况实在凶险。 “公子受惊了!”何乐也知自己有错,或者公主抱会好点,要不背着也行。把一国太子夹在腋下,实在是有伤体统。 “没……事……”商公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不去计较此事了。 何乐也就惴惴了几息,很快就忘了此事,而是在想山上发生的事。商公子应该是也听到了不同的话,看来情况不太好啊! 对于商公子而言,这一趟算是白跑了,还饱受惊吓。只是作为国之储君,又不得不接受。现在的形势对大周朝而言可谓危机四伏,他也想过很多,比如整肃吏治、比如扶持军队,但积弱的国力经不起他来折腾,更何况他作为太子有很多事是不能僭越。唯有来求这千年前曾助过高祖的仙家,或许还能换来一线生机。只可惜仙家仅模糊指了条路,让他等,等将星云集之时。 将星。商公子看着眼前的何乐,不确定他能不能成其中之一,能不能也如今日般力挽狂澜,救他于危难。 人世烦忧,不如一壶浊酒。商公子走在返回的路上,饮着壶中酒,咽着国破山河碎。他自问自己不是惫懒之人,一旦登基也定会更加勤实,无奈此刻留给他的基业已千疮百孔。也难怪他父皇会醉生梦死,应是早已认了如此结局,享乐一天算一天。 在商公子前面,是白发孙天翊,他走得很直很英气。商公子知道那是个不听他命令的人,再大的本事也是化外之人。还不如曹家送出的杜奎,那才是能卖命的奴才。云檀宗很强,却始终远离朝堂,既会借朝廷的势,也会协助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以自己利益为重,并不会真的为朝廷流血牺牲。 等到商公子喝醉了,杜奎就将他背起来继续赶路,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想着尽快离开南荒。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炁流还是财宝。 何乐跟在杜奎身后,明白公子的伤感,这么远跑过来,鬼仔岭再怎么也送了黑如意,而涂山最后竟然还派出巨怪来追杀。如果不是栗源事先有安排,他们可能已塞了巨怪的牙缝。 一想到很快就能到青竹县,又能见到木子青,何乐突然就有了精神。走起路来也摇头晃脑的,让张志淳看到了直摇头。明显的主子不开心了,你个做奴才的却这么高兴,不是要造反吗?不免为何乐未来的仕途担心起来,实在太没心机。 在更后面些,一双明媚的眼睛也注意到何乐的欢快,眨动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后,众人在一处山脚背风地休整,准备第二天再与土著会合。这夜因为商公子醉得不省人事,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修行者也忙着修行。杜奎则与彭加在附近设置简易陷阱,以防有夜行动物来偷袭。 开始都还如常,但过了子夜时分不久,第一个警觉的是孙天翊。强烈的不安使得他从修行中醒来,看向南方的天际。此刻南方一片黑暗,仅有徐徐的微风吹过来。 第二个醒来的是那位女孩,她从休息处走出来,步伐匆匆。 第三个是张志淳,他有些惊慌。 “神蜕境以上,恐怕已有归元境的领悟,有杀意。”孙天翊简短说完,就开始逃。是逃,没管任何人的逃跑。 张志淳张口结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对于天道无情寡义有了深刻认识。他们是只为自己活着而活着的品种,以人的标准来评判实在太过高看。 “还不快走!”反而是那女孩首次出声提醒,有些焦急。 张志淳大吼一声:“快跑,敌袭!” 所有人被惊醒,然后慌乱的收拾,慌乱的逃跑。何乐护着杜奎,朝着北方狂奔。此时修习者的优势明显见长,他们凭着炁流作为能量,越跑越快。而杜奎背着商公子,渐渐被落在后面。张志淳不得不几次停下来,最后干脆直接背过商公子,领着他们继续跑。 只是张志淳知道,那个强大的敌人越来越近,且带着浓浓杀意。 何乐到此时也隐约感受到了危险,整个后背的寒毛全竖起来。可他不敢全力跑,因为杜奎和彭加都没有炁流,此前又背负过商公子,此时已有歇力感。 “何公子,你们先跑吧,我们来阻一阻。实在跑不动了,这样下去只会把力气全用在跑上。”杜奎不想承认,但他实在不擅于逃跑。加之他也看出何乐还有余力,只是不忍撇下他们独自逃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七章 诱敌 “杜叔你别说话了,快点跑,我陪你。”何乐完全是气不喘心不慌,只是他自己不觉得有多奇怪。 张志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心有余力不足,要是孙天翊愿意帮,完全可以带上何乐。现在他只能是先救走太子,这是宗门的强令,必须以保全太子性命为主。 杜奎差点吐血,他要能跑也想跑啊!可他已背后商公子一下午,刚刚还背着商公子狂奔了十几里,他只是武人,不是修行者。 “你们跑吧,我去引开它。”彭加还算年轻,比起杜奎要好很多。 “怎么引!”何乐好奇的问,都不知追来的是什么,能怎么引。 彭加从背囊里拿出三根茶杯粗的竹管,拿出密封的火引点上其中一根,须弥间那竹管就冒出浓烟来。 “原来这样!”何乐一把抢过竹管,拿起就跑。 “啊!”彭加和杜奎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何乐竟会耍阴谋,更想不到他会为他们舍身诱敌。 “还不快跑!”张志淳看在眼里,也是无奈。情知何乐受段奕锋的影响太大,不可能抛下他们独自离开。 无可奈何的杜奎和彭加,只得跟在张志淳身后朝着北方跑去。 黑夜里,何乐举着竹管狂奔,在他身后是浓烟形成的烟带。一根足足喷了有半柱香,何乐又赶紧点上另一根,如此一柱半香后,何乐还能感受到身后的威胁。 既然已被他带偏了,何乐也就不再担心,这才在密林里左右穿插着闪避。这是当年在北地学会的逃生技巧,不要走直线,会被射成刺猬。不要有规律,会被套住。只有不断的改变路线,才能让追兵摸不透意图。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追来的危险,噗,黑暗中伸来的利爪一下将他拍出老远,撞在一棵大树上。 袭击来得特别突然特别猛烈,何乐完全没预感到,所以也被伤得特别重,整个后背被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渗出来。他这时才看清袭击者,竟是一个人身鸟爪,骷髅的脑袋上长满利角的怪物。别说对阵,就是光看着也能把少年的何乐吓到。 何乐忍着巨痛,继续狂奔,他知道不能停,停下来就会没命。 那怪物有些奇怪,照说这一爪下去应该能将何乐的内脏也掏出来,谁知却差了一点点。不过对于它而言,这小孩实在是太弱,如果不是被戏弄了这么久,它甚至都没兴趣出手。现在它也决定报复一下何乐,要戏弄够了才将他杀死。 逃亡对何乐而言一点也不陌生,相反是刻骨铭心。他不怕死,只是怕死得不值。后背的痛由钻心到麻木,血也止住了,或许与他修习的心法有关。但伤口还在,流失的血短时期也补不回,所以他不可能如常一样奔跑。只是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才没有倒下。 但不管他如何逃,心头的危险感丝毫没有减弱,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更加重。而他却在这时有了脱力感,脚下的步伐变得轻浮,眼前的景象也出现重叠。他知道是失血太多的缘故,这时得多喝水才能缓解。段奕锋曾这样说,最好是喝淡盐水,会更有效果。 可他就连去哪找水源都不知道,更别说喝盐水。他只知道唯一的方向,唯有那里才能活命。 后面追来的怪物有些不耐烦,猛然加快速度,瞬间将他们的距离拉近到三米。这怪物身高约有二米,这个距离,往前探身就能抓到何乐。 何乐也感觉到极度危险,就势往前一滚,然后在地上如狗爬快速从灌木丛底下钻过去。那怪物显然没想到何乐会如此应变,霎时两者间又拉开十几米距离。何乐在心里不断念着箴语,希望能有一句起作用,只是今晚看来效果不佳。 前方出现处很小的水坑,何乐要是绕道肯定会被追上,直行则有风险。可时间又不容他多考虑,只得强行从水坑上方跳过去。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仅三四米的水坑里,竟潜伏着一只近两米的狡蜥。也算是冤家路窄,何乐离得还有几米时它就已经盯上,此时此刻不过是张开嘴直接咬上去。 因为完全没想过小水坑里也潜藏着异兽,所以何乐将所有的防备留在身后,所以这下正好被狡蜥咬个正着。那狡蜥一口咬在何乐的脚,跟着就缩回水坑。霎时何乐整个人都被拖进水里,这水坑竟是特别的深,何乐也不知自己被拖入水里多深,只知道挣扎着持续下沉。 狡蜥不是简单的将他拖入水中,而是继续往淤泥里扎,试图将他完全埋进淤泥里。何乐屏住了呼吸,始终用双手抓住狡蜥的上下颚,不让它将腿骨咬断。他在等,等狡蜥松口的瞬间。虽然他不敢肯定狡蜥会有松口的时候,但知道狡蜥光咬腿是没法杀死他的。 果然尝试了几次,狡蜥还是没法将他陷进淤泥,就准备换个位置咬。何乐就在那间不容发的刹那抽出刀来,戳进狡蜥的嘴里,跟着又抽了出来。一股污血从狡蜥嘴里喷出来,还不等它作出反击,狡蜥突然被外力从水坑中抽了出去。 何乐当然知道是那怪物来了,被水坑中的动静吸引,才会将狡蜥抓上去。那狡蜥也是倒霉,原以为守株待兔等来美味,没想到被伤到嘴,还被南荒中帝王级异兽猰狰给抓到了。 何乐将身体陷入淤泥里,仅露出眼睛来看着上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过了几息,更多的血腥味染满水坑。跟着水中有什么在动,何乐屏息静气,闭上眼睛。过了片刻,何乐竟然透过眼皮‘看到’了水中的景象,他也不知是怎么看到的,就是在他脑中慢慢显现出模糊的影像。 那只怪物正静潜在水中,似乎在搜索,又似乎在等待。何乐差点吓得大叫,但还是忍住。因为那怪物应该没发现他,很可能是猜他在水里,所以静等着看他会不会自己出来。毕竟不能修习炁流的人,在水中最多闭气半柱香。 等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怪物又在水中转了一圈,才缓缓离开。 何乐见自己还能忍住,就继续躺在淤泥里,等到身体开始承受不住时,他才缓缓浮上去。一开始他也只是将嘴唇露在外面,先悄悄的吸口气,见没异样后才露出头来。 四周静悄悄的,月光不知何时露了出来。那只狡蜥被撕开扔在地上,脑子似乎有吸干。 何乐尽量轻的从水中爬出来,继续着开始拟定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那个怪物的感知力特别强,他终究还是会被发现,所以只有去那里才有机会翻盘。 一刻不敢停,虽然被狡蜥咬过的地方特别痛,但他也只能坚持着。 可能有跑出十几里吧,何乐再次感受到了危险,这次看来杀气很重。何乐能猜到对方的愤怒,他也不觉想笑。接近归元境的怪物啊!不也被他戏弄了一夜,要活着得和杜奎、彭加还有张大叔好好吹嘘。对了,得找商公子领赏。 虽是想得很美好,何乐脚下可不敢慢,几乎是在榨取所有的体能。他已经看见了,看见涂山了。只有在涂山才能救他,才能真正摆脱怪物追杀。如果能借力涂山上另一个怪物,说不定还能坐山观虎斗。 他嘴角泛起笑意,又将速度提升了几分。 可他高兴得有点早,下一个呼吸怪物就已来到他身后,挥出利爪。 完全是本能,何乐抽刀朝后斩去,刚好劈在那怪物的利爪上,发出金属的撞击声,刀也脱手飞了出去。但这一撞也为他赢得了生机,借着反弹的力往前跳出十几米,从一棵树冠跃到另一棵树冠上。他也不敢回头看,径直朝着涂山狂奔。 那猰狰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被何乐挡开,更是愤怒已急,直接张开又手的利爪,朝着何乐虚空抓去。 何乐就觉得身体被固住,任他如何挣扎也是动不了。情知之前这怪物只是在与他戏弄,现在自己成功将它激怒,所以这才是它真正恐怖的实力。但何乐也不是会束手待毙的人,他见挣脱不开,就默念起心法,拼尽了全身的力,只希望能从识海里挤出一丁点炁流也好。 猰狰控制住何乐后,也不急着过来,而是踏着虚空缓缓走过来。 何乐脑中急转,猛然想最近梦中梦到的那句,那是一句重复的箴语:大道守拙,可虚可实…… 当时他的理解是,炁流并未真的消失,而是处在某种虚的状态。照这么说他应该是能用出来,就如他的肉体其实已强大很多。 猰狰就喜欢看着猎物挣扎,却又逃不掉的绝望。它是南荒中的王者,除了极少的几处地方,它都可以为所欲为。而人类是不多的几种难对付的猎物之一,尤其是人类会团结起来,让它不得不同时面对几个。它更习惯单对单,直接硬扛的对战。可人类太狡猾,会设陷阱,所以只要让它发现人类,都会尽力追杀。 终于何乐不再挣扎,似乎已经认命,这让猰狰很不喜欢,所以它伸出爪子去撩拨何乐的脑袋。就在这时,何乐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猰狰,闻着它嘴里的恶臭。猰狰往后退了步,认真的看着这个渺小的人类。 何乐缓缓伸出手来,指着猰狰,眼中的神情有些空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八章 八臂赤岩 难以言状的炁流从何乐手指尖喷涌出来,如同被加速器加速的量子,从猰狰躯体上穿透而过。 猰狰一开始什么也没感觉到,但只有几秒,它就发现自己体内的炁流也跟着那股炁流一起逃逸掉。它慌了,从未有过的惊慌,本能让它冲上给了何乐迎面一掌,何乐被拍得飞出去。 拍飞何乐,猰狰也从空中掉下来,因为维持它浮空的炁流已经跑光了。当然不是说它就此废了,只是暂时性的没有了能量,给它时间又能积蓄起来。 而何乐这次被当胸拍到,往后飞出了十几米,才挂在棵大树上。跟着他就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所以幸没有昏迷。但精神已大不如前,只能是凭着模糊意识从树上滑到地面,然后继续朝着涂山走去。 其实最后的距离,何乐差不多是爬的,那时他几乎就要昏过去,但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始终在坚持。而在他爬进涂山地界同时,猰狰也出现在他身后,这时的猰狰已是怒火中烧,完全忘了南荒禁忌。 这时何乐还在往前爬,他并不知道自己已进入涂山地界,只是觉得要爬到阶梯那才安全。 猰狰看着这个差点让自己受伤的渺小人类,已想好了撕开他的身体,喝干他每滴血。 何乐挣扎着爬过铺满枯枝烂叶的泥地,终究还是没力气了,他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想起自己的人生,他不觉笑起来,今天总算是勇敢了一回,能正面对抗强大的敌人。那种感觉,他记下了,那种就连灵魂都抽离的苦痛实在太强大,他几乎是看到了一个虚化的怪物被他发出的炁流击出很远并消失。给他时间,他一定能领悟其中的真谛。 可惜没时间了,他用手抠进地下,抓出一把腐土。然后他翻过身来,看着慢慢接近的怪物,此刻他不再害怕,也无需害怕。正如他老爹说的,生命只有一次,珍惜过就好。 猰狰停下来,缓缓抬起双手,酝酿后跳起来。那如鸟爪的手,准确抓向何乐双手,下一秒就能将他撕碎。 何乐笑了,挥出手中的腐土,其实没一点威力,但就是好玩,也代表了何乐最后的反抗。 呼…… 一道巨大的黑影扑过来,在半空将猰狰截住并扑撞出老远。何乐挥出的腐土全打在黑影后背,没起分毫作用。 但这时何乐没再笑,而是平淡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身影,慢慢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何乐从疼痛中醒来,后背的痛撕心裂肺,胸前的痛压得透不过气,脚上的痛使得脚不停的抽搐。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死,但离死应该不远。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身体没一处听他的指挥。然后在这时第一次见到了它,一个恶魔般的存在。 确实很高大,应该有三四米高,脸有几分像人,却生有四颗交错的獠牙。头也是肉食性,且喜欢群居。一种小型的长尾绒毛猴是它们的主食,土著的婴儿有时也会被它们偷走当作食物。 看着眼前这群有二十几只数量的秃面猕,何乐也知道暂时是过不去了。如果不干掉几只头领级的猕,他将会被一路纠缠着,直到他出现疏忽的某个瞬间,它们才会一哄而上把他吃得渣都不剩。 秃面猕最擅长的就是不间断骚扰,几十只轮着来,不会给猎物休息时间。 何乐观察好方向,也不急着下手,而是故意装出受过伤的样子,好几次差点还掉到树下。就这样来到一处特别高大的树下,这棵树也是何乐到现在见过最高的树,得有两百多米高,隔着很远就能看到。来到树下更是会被树干的粗壮惊叹,估计二十个何乐也不一定能合抱住。 何乐到这里,是想爬到树上去看看,一来是少年心性,二来这树够高能看得更远。他还是希望能找到弥湖或鬼仔岭,虽然希望很渺茫,但不试过总是放心不下。 这时一只比较强壮的秃面猕快跑过来,准备小小的偷袭他一下,何乐早就在等它来。 “呀!” 被秃面猕偷袭得手的何乐倒在地上,反而将偷袭的秃面猕吓到,迟疑着不知出了什么事,那表情似乎在说我可没下重手啊! 远处的秃面猕开始骚动起来,最强壮的那只秃面猕来回跑着,似乎已经快要沉不住气。 何乐屏住气息,留意着所有秃面猕的动向,同时也注意着四周,可别来个黄雀在后。 偷袭的秃面猕迟疑过后,还是不放心,如是小心的走过来。然后它发现何乐竟已没了呼吸,这下它跳到何乐身上欢快的跳起来,四肢抓着他的衣服撕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三十九章 小东西 何乐强忍着,远处的秃面猕头领终于忍不住,当先向这边奔来。这下可以放心了,何乐伸出手来,一下子扼住在他身上狂欢的秃面猕脖子,轻轻一下就扭断。从远处看,则像是在啃咬何乐,丝毫看不出已断了气息。 头领跑过来,一巴掌拍在死去同伴身上,将它拍飞。然后一口咬向何乐的肚子,这里是秃面猕最喜欢吃的部位。但很快它也被何乐扼住脖子,然后栽倒在何乐身上。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 何乐解决掉五只后,才站起来,这时后面跟来的秃面猕惊慌得四散奔逃。 何乐抓起最强壮的那只秃面猕尸体,当着还藏在远处的从猕面,一下子撕扯开。血腥味随风飘散开,余下的秃面猕发出凄厉的叫声,开始向远处逃亡。在未来的几天里,这个秃面猕族群会选出新的头领,然后继续它们的捕猎生涯,只是人类的形象将深深刻进它们记忆中。 经过几天的捕猎,何乐已不是什么都吃,比如这种与人有几分相似的生物,他就没兴趣尝试。所以他扔下一地的秃面猕,找个角度,开始攀爬这棵高大的大树。 何乐并不是特别会爬树,但好在这树够大,他只需要用手指插进树干,就能很稳妥的爬上去。花了近半个时辰,何乐终于爬到树从声音听不出好坏大小,但它们能聚集在此且没有相互攻击,至少说明都是没有攻击性的物种。何乐满意的闭上眼,任由身体完全放松,全力吸收起天地间的炁流。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接近子夜时分时,何乐隐约听到左边传来轻微的骚动声。那是某种鸟群小范围受到侵扰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应该不是什么大的异兽。他放出几分警惕,继续吸收着炁流。 骚动在一柱香后渐渐消失,接着何乐就感觉到有什么朝他爬过来,他眯起眼睛就看到一个白色的细小身影朝他爬过来。看那小东西的模样,也是十分谨慎。 何乐也是只有苦笑的份,想来又是他身上的味道吸引来的,虽说今次的污垢不算多,但也还是能传出很远。看在是个很小的东西份上,他并没有生出恶意,继续着自己的修行。 那白色的小东西大约十几厘米大小,浑身乳白色,生有四肢,还拖着条长长的尾巴。脑袋有几分像狡蜥,却只是生了两只角,也没狡蜥长得那么狰狞。有双宝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会发出光芒。最奇怪的是,它背上长着很多皱褶,影响了它的可爱度。 何乐眯着眼睛,注视着它的动向。 那小东西一路嗅着,渐渐朝着何乐走过来。到得他身边后,还在空气里确认着气味没错,那模样甚是可爱。何乐没来由的生出怜惜感,如是闭上眼睛干脆不看。 小东西似乎确认没有危险,才小心的攀到何乐身上,还在不断的嗅着。当它发现气味来自他的皮肤后,才伸出小舌头来舔。大概是这味道很对它的胃口吧,开始的小舔很快变成狂舔,何乐就觉得被舔过的地方凉凉的痒痒的。既舒服又难受,使得他已没法专心修行,只得睁开眼看着。 那小东西开始还没发现,直到一次偶尔发现被何乐盯着,才停下来与他对视。那感觉似在发怔,似乎它舔得理所当然,但何乐看得很不应该。对视很快就结束,小东西继续舔着,有时还会用力拱开衣服,好把脑袋伸里面舔。 何乐这下就尴尬了,感情他理应给它舔似的,还有天理吗! 不管觉得有多没天理,小东西还是在得寸进尺中,不断的扩大舔食范围。好几次如果不是何乐坚守底线,那些尴尬的地方也会被它舔个干净。大概花了有半个时辰,小东西才意犹未尽的钻进何乐怀里趴下打盹。 何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东西,好几次想将它扔到星空上,但最终都没下得了手。最后他决定等它睡醒了再扔掉,就让它睡会儿好了。 雨林的早晨在树冠上特别清新,但下到地面就会觉得很潮闷。何乐伸展开身体,虽然体内的炁流不能运行周天,但却一刻也没停止过炁流的吸入。只是要想使用却又行不通,因为任何一招稍有威力的,都需要炁流源源不断支撑,而流入他体内的炁流全被亮点吸收了,他最多能截取经过脉络的部分炁流。虽然何乐也尝试过,出招时直接使用体外的炁流,但他体内的亮点太强悍,他抢不过来。 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从树冠上站起来。这时他怀中传来含混的喃呢声,竟是那小东西还没睡醒,似在报怨何乐吵到它瞌睡。 何乐低头看着它,其实他们差不多吧…… 遥远的东边正在集聚着阴云,看情形很快将有场大暴雨,先行的狂风已刮起漫天的叶片。何乐注意到前方有座小山岗,所以他果断的离开树冠,朝着山岗奔去。 一道闪光过后,轰隆隆雷鸣声传来,也不知那雷劈到了什么。何乐庆幸自己及时离开了树冠,他听说过很多次,雷电的威力,也知道一些生活中的禁忌。此时既是因为本能,也是因为平时积累的常识。 渐渐的有些小雨珠飘下来,何乐已经冲到山岗旁,但并没有理想的藏身处。这时雨势在加大,他只得蹲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下面,将蛇蛟的皮展开裹住身体。 那小东西在第一声雷时就醒了,然后瑟瑟发抖中紧贴着何乐的身体。此时他们蹲在岩石下,看着漫天的大雨倾盆,看着整个雨林因此而焕发出勃勃生机。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这次雷电劈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上,尽管是下着大雨,那棵树也照样燃烧起来。何乐怀里的小东西吓得又钻回去,似乎很害怕那闪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章 遭遇战 雨下了有两个时辰才渐渐停歇,在雨林里制造出无数水洼泥地。何乐决定暂时不出发,而是爬到山岗上寻找合适的地方过夜。在山岗上,却无意间遇到一只在此避雨的鬣纹兽。鬣纹兽主要以吃小型动物为主,是当地土著喜欢猎食的一种动物。何乐当然也不会放过,在鬣纹兽犹豫是进攻还是逃跑的瞬间,他已经一拳砸断了它的脖子。 这次何乐学精了,不急着处理鬣纹兽,而是先找来柴火,又从那棵在燃烧的树上取来火种。这才处理鬣纹兽,将其架在火上烘烤起来。 当鬣纹兽烤得冒出油时,何乐怀里的小家伙又钻出来,看着火堆里的烤肉发呆。 何乐可管不了它,待肉烤好后,就直接撕扯开大口朵颐。味道自然与烹调出来的没得比,但人饿起来什么都好吃。很容易半只鬣纹兽就入了他的口,剩下半只也架在火旁继续烘烤,将作为他明天的食物备用。 “吱……吱……” 何乐都准备休息了,怀里的小东西突然叫唤起来,那声音和模样特别可怜。他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做,也搞不清它是怎么了。 小东西见何乐看着它,又叫了几声,然后在他身上舔了几下,又停下来看着他。 原来是饿了……何乐也是头大啊!他哪有那么多污垢排出来,如果不是吸收了蛇蛟的内丹,也排不出那些污垢。可小东西叫得特别可怜兮兮,任是何乐也受不了它的样子。想起以前曾见过有人喂食失去妈妈的幼兽,何乐从剩下的烤肉上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嚼烂,再送到小东西面前。 小东西嗅了嗅,似乎不是很想吃。何乐又推到它嘴前,小东西才尝试着舔了舔,然后停下来。 过了有小会儿,它似乎发了个小呆,这才继续舔。 可以看出它并不是特别喜欢吃肉糜,但饿起来还是能接受。见它除了舔污垢,还是有能吃的东西,何乐才是真正松了口气。不然就只能将它放在外面,自生自灭了。 雨后的雨林很安静,整整一夜都没有动静,第二天大早何乐就出发了,继续朝着北方前进。 快到中午时,原本何乐只是在一处树叉休息,没曾想却差点被人射杀。然后他就看到了五个土著猎人,而且是与他见过的土著完全不同的样子。其实开始时何乐还有些惊喜,但很快就意识到有些不对。 土著在下面躲闪着,跟着土著特有的短箭从几个方向飞来。何乐此时要逃完全可以,但他还是抱着希望,希望能从他们口中知道地理位置也好。所以他从树上滑下来,极快的溜到一个土著身后,一招制住他。 “停下,停下,我是好人!” 何乐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只能是试试看。 回应他的是一阵箭雨,而且角度很刁钻也很准确。要不是他反应快,身上至少得中五六枝箭。显然树下并不只有五个土著,而是潜伏着很多个土著猎人。 就在何乐准备放弃人质,逃走时,就听到右边传来奔跑声。一只他从未见的野兽朝着他奔过来,那野兽得有三米长,两米高,长着对巨大的犄角。却只有一只眼,刚好长在脑门上。 何乐瞬间明白,原来他闯进了别人的捕猎圈,且惊扰到他们伏击的猎物。现在解释也没用了,只有逃离才是最正确的办法。如是他跃起来,直接跳到那野兽背上,然后紧贴在它背上,任由它狂奔。 那野兽确是被何乐惊扰到,但跟着是被土著射了好几箭毒箭,此时正是最暴烈的时刻。一阵横冲直闯后,朝着西北方奔去。一群有几十的土著族人跟在后面追过来,箭雨时不时会射到何乐,但都被他挡开。 骑马何乐是学会了,但骑怪兽他还是第一次。开始这野兽以逃命为主,后来跑出段距离后就开始想甩掉何乐,所以不停的跳跃颠簸。可它小看了何乐,只要他不想下来,任它如何跳跃也没法子的。 但何乐也小看了这野兽的智商,在经过一处水坑时,它径直一翻身在水坑里打了个滚。如果不是何乐见机的快,应是被它碾到淤泥里。甩掉何乐后,这野兽也不停留,继续朝着远方跑去。 何乐只得苦笑着找好方向,继续他自己的旅程。在这雨林里没有免费的午餐,除非实力够强悍。 大概到晚上,何乐就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仍然是那些土著。他连自己是怎么被跟上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不解决好,他很可能会成为他们食物之一。所以他在加快奔出一段距离后,就藏在树上找机会。这些人似乎对人质没概念,所以他要想抓一个换来平安的想法基本没用。唯有让他们知道再跟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才能绝了他们的想法。 跟过来的土著得有二十几个,身手极其矫健,从他们在林间行动时不发出一点声响就能知道。他们是最专业的猎人,猎杀就是他们的生存手段。 何乐感觉又回到了北地,又看到了那些残暴金兵,看到在马背上纵横驰骋猎人。他们都是同样以收割人头为目的,同样都有食人的爱好。他藏身在树上,看着从下方走过去的土著,好几次忍不住想下去杀个尽兴。但他知道那样是不对的,匹夫之勇血溅三寸,没有任何意义。他忍受了这么多不是来南荒在土著身上找优越感,也不是来南荒在土著身上宣泄仇恨。 土著猎人刚走过去不久,何乐就觉得怀里有刺痛感,正在奇怪,就察觉到身后异样。然后他想也没想往旁边倒去,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何乐曾站过的地方,很快又追着他坠了下去。 这次何乐感受到了重大的危机,因为他察觉到炁流的痕迹。不是说南荒土著当中没人会炁流吗?何乐记得张大叔有说过,因为这里的人不愿意与外界交流,所以千万年来这里就没出过会炁流的人。那现在是什么,自然天成的,天降子! 何乐下坠的过程心思电转,然后落地就狂奔。必须得拉开距离,不能陷入包围。这是兵书上看来的策略,陷入重围是兵家大忌。就算有炁流修行者,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能力,但绝对不能腹背受敌。 那个跟着过来的人,也是极轻盈的追上来,毫不费力的贴到他身后捅出一刀。 何乐原本没有察觉,差点就被捅穿肚子,幸好他将蛇蛟皮缠在身上,那刀没能穿透厚达几层蛇蛟皮。 “咦!”身后惊讶声传来。 何乐可不管不这么多,回头就是一拳砸过去,被对方的手隔挡开。那刀又横着劈过来,刀是土著特有的弯刀,杀伤力最大的就是劈砍。何乐往后闪过横劈的刀,脚尖一挑带起满地的碎叶尘土,趁着对方遮挡尘土的瞬间往前一滚进入对方身前,猛的一拳砸向对方的肚子。 嘭! 何乐被反弹出去倒在地上,果然是炁流,并不是特别强,应该是在灵动境与凝形境之间。但对付何乐还是足够了。除非他能破了对方的防御,否则就算抓住机会也伤不了对方。 “咦!” 又是一声惊讶传来,这次何乐听出是女声,只可惜对方戴着土著的狩猎面具,肌肤上还绘着狰狞的彩绘。 虽然惊讶,但那人的攻势并未停,反而更加凌厉。 灵动境只是对炁流有了初步认识,还不能在识海凝聚炁流,因此炁流的使用上还有限。到凝形境后,修行者才上了一个台阶,这时的炁流已可以更大量储存,在炁流使用上有了更大空间,也能使用更加强大的招式。 眼前的土著是处在灵动境五重满级,但还无法跨境的阶段,比起多数同境者要强。可还是会受到炁流限制,所以一直没有放大招。刚刚承受何乐一拳后,也消耗掉部分炁流,想补充时才发现附近没有炁流可吸收。 自然无炁流可吸收的罪魁祸首就是无底洞的何乐,只是他还没有自觉,他觉得只要孙天翊不在附近,他就可以完全放松的吸收炁流。 又是一刀劈来,何乐往后撤出一步,又快速弹起来一拳打向对方的面门。那个土著右手双指,饱含着极致的炁流,迎着何乐的拳头刺了过来。 何乐已经来不及变招,干脆咬牙发狠对了上去。当然那刻他也在脑中快速闪过已知所有箴语,可惜都不会…… 啪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何乐收回拳头,夺路狂奔而去。 那个土著愣在那,半晌才捂着手蹲下来。那一刻她指尖的炁流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对,是被吸掉了。没有炁流的保护,她的手指被何乐一拳打断。 何乐也感受了一点感觉,知道赢得投机取巧,对方的对战经验并不丰富,再加上对方的境界不够高。换成杜奎那样的老手,送命的可就是他。 所以他稍一得手就逃,这次只能算是战略转移。 不知何时,他怀里的小东西爬出来,站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后面。而那个土著也看到了它。 何乐这下跑了有一个多时辰,然后转到树冠上继续往北方跑,直到夜里才停下来。看着满头的星光,何乐才发觉这一天下来尽在跑,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如是他赶紧找了个地方,拿出之前留下的烤肉啃。 小东西也在这时得以吃食,不过它还是不太愿意吃,只勉强吃了几口就钻到他怀里不出来。何乐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将烤肉吃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一章 绳桥 又是一个早上,晨风暖暖的。何乐很早就醒了,但一直在发呆,因为小东西在他面前飞翔。是的,小东西在晨光里展开了它背上的皱褶,原来那是皮质翅翼。随着树冠上的上升气流,它翩翩飞翔着。那柔和的晨光照在它身上,泛起的乳白色光泽,有着圣洁的宝石色泽。 何乐完全看傻了,想不到它会这么美丽。 小东西飞了很久,才又回到何乐怀里,趴在他肩膀上轻轻舔着他的脖子。 何乐突然就生出要与它相依为命的感觉,然后他就知道是自己太孤独了……还有鬼仔岭的那个黑影,他们都一样,有颗孤独的灵魂。 继续往北,在经过一处水坑时,他准备去取水,却发现藏在水中的狡蜥。狡蜥这个品种其实并不会游泳,却喜欢藏在狭小的水坑中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原本换个地方取水就好了,但何乐想起曾被狡蜥偷袭过几次,还是决定顺手除掉。也只能怪它运气不好,刚好遇上何乐。 这条狡蜥不大,比之前遇到的要小,何乐直接跳进水里将它生撕了。顺便摘了几只狡蜥的角,还准备去弄点狡蜥肉尝的,却在水坑里找到了一把土著用的弯刀,还有人的残骸。结果只能放弃,要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实在吃不下。 挂着土著的弯刀,此时的何乐与土著的差别已不大。除了没化彩妆,没有土著的面具,外观看起来也差不多。至少大周朝人是分辨不出来的,只有土著人才能看出差别。 这只狡蜥竟也生出了内丹,不过何乐没来得及吸收,就被小东西抢了去。这也算是个惊喜,至少知道了它真正喜欢吃的东西,虽说有点稀有。 又走了三天,终于前方不再是漫天的树林,而是大片起伏的小丘陵。从地貌上意味着南荒与大周朝接壤的边界离得已不远,应是一到两天的路程内。何乐内心总算松脱,一直以来他在担心自己弄错方向。 既然不远了,何乐也就没那么焦急,而是在路上抓来几小动物作为食物。那个小东西似乎更喜欢吃生肉,因此何乐都是将生肉捣成肉糜再喂食。小东西从吸收了内丹后,就比以前更加精神,时不时的就会飞一阵。 入了丘陵不久,前路就被一条巨大的地缝阻断,一条如同被巨人在平地上劈开的巨大裂缝。地缝两头沿东西延伸而出看不到尽头,往下则不知有几百米,站在边缘朝下看黑漆漆的看不到底。何乐不知道这条地缝在当地土著口中被称为‘乞力底’,也就是魔鬼聚集的地方,而在大周朝则直接称为魔境。有很多相关的诡异和神奇传说,每年特定时节,土著都会往下面投喂大量野兽,以乞求魔鬼不要出来作乱。 何乐站在地缝前,考虑过后,决定往东走寻找过去的地方。因为他记得来时是没有遇到这条地缝,说明在东边地缝是有合拢的地方。如是他沿着地缝往前,走的过程怀里的小东西显得特别紧张,看来这下面是真的有什么。何乐也不敢太靠近地缝,对于这种地方他有着天生的警觉。 到了入夜前,还没能找到合拢处,何乐只得找了处靠近地缝的岩洞休息。这个岩洞离着地缝不远,洞口正对着地缝。 在洞中休息的何乐,在深夜时分就被小东西抓醒,然后就看到地缝里的奇景。无数的人形黑影从地缝中飘浮出来,朝着天上的月光聚集,渐渐的黑影在半空聚集成一团巨大的球。何乐所有的岩洞也在球的阴影里,让他看得心里也毛毛的,那小东西就更是在瑟瑟发抖。 应是某种阴气很重的东西吧! 何乐确定这东西与鬼仔岭的东西不一样,鬼仔岭的小黑影更多给他一种孤独感,而这里的东西则给他心里发毛的恐惧感。这还是他算得上见多识广,换成普通人可能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何乐这时也不敢练功,生怕惊扰了那些东西,等到月光渐渐淡去,那些东西才慢慢沉入地缝中。 待到阳光洒进岩洞,何乐才缓过来,那些黑影给他太强的压抑感。第一时间他就开始往东方奔跑,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差不多到下午时他才看到远处竟有条绳索木板搭建的桥,跨越在地缝上。显然再往东还有很远是没有合拢的,不然也不会在此架设绳桥。 何乐停在离桥一里远的地方,看绳桥的样式,很可能是当地土著搭建。而他与土著之间并没有交情,其中甚至还有一族差点杀了他。 在南荒一路行来,可算是步步杀机,何乐已不敢太过于乐观。因此他停在一里地外仔细观察过情况,一切看起来很平静,没有异常情况。此时已是下午,再过不久又将入夜,他必须尽快决择。 何乐将弯刀拿在手中,又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蛇蛟皮简单制成的衣服已将要害包裹住,他才开始加速朝绳桥冲去。 离着一百米时他还是没看到异常,如是他稍微放缓速度,五十米时依然很平静。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小东西抓紧了他的皮肤。他知道该见的还是躲不过。所以他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同时心法在体内急转,将附近的炁流吸得干干净净。 最开始是一支短箭,然后是一大篷箭雨。应该有上百人的阵列,才能射出如此声势的箭雨吧!何乐感慨万千,曾经段奕锋也遇到过,然后就倒在他面前。 何乐缩成一团,将做完衣服剩余的蛇蛟皮顶在身上,如同犰狳般。因为减小了承受面积,又有极坚韧的蛇蛟皮作防御,那些不适合破防的短箭即便射中也都滑开。 何乐待箭雨一过,就又开始狂奔,整个过程配合得及其顺畅,就如同他与对方约定好的表演。等到伏击队伍发现不对,何乐离绳桥忆不到五米。 哇哇喳喳怪叫声传来,然后有一些土著勇士改为扔出尖矛,但因为仓促准头比起短箭更差。何乐闪避着一步跨上绳桥,然后快速向对岸奔去。 到这时他已经感受到身后的死亡威胁,有股强大的炁流自伏击阵列后方袭来。比起那天被他击伤的女孩,这个要强大很多,可能有堪离境。 堪离境者已能浮空,也能短暂飞行,更能短暂禁锢对手。 何乐不能让他逼近自己,否则他将只能任人宰割,所以在感知到的同一秒他就做出大胆决定,回身一刀将绳桥完全斩断。 这时就听到土著那边传来愤怒的叫喊声,显然这座绳桥对他们很重要,但与何乐的命比起来,何乐觉得还是他的命更重要。 绳桥断裂的瞬间,整个绳索向地缝中急坠而下,何乐嘴咬着弯刀,双手紧紧抓住绳索。随着绳索一同下坠,然后在地缝中划出弧形,狠狠的砸在对面石壁上。要不是他早有准备,这一撞光是嘴里咬的刀就能把他脑袋劈开。 停稳后,何乐回头看向对岸,那边有个小小的人影站在地缝边缘,显然他也没想到何乐会如此果敢。地缝的这个距离,他是飞不过去的,再跨一境才有可能。但他也不甘心就此让何乐逃脱,因此他从身后取出一把长弓,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根很长的羽箭,将布条缠在羽箭头上后点燃,这才弯弓搭箭瞄准。 何乐在这边眼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准备,就知道会坏事,因此他也是在垂下的绳桥上快速往上爬。但绳桥有近百米米距离,他又是刚刚上来就切断桥,从下往上爬哪有那么快。 带着火的长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准确钉入绳桥的绳索上。这几天都没下雨,绳桥的绳索特别干燥,因此很快就被点燃。何乐只能眼看着上面十几米高的距离快速燃成火炬,而且还不时会有火星往下掉。 此刻的他只有很短的时间来反应,所以他是第一时间将口中的弯刀插入石壁上的缝隙中,然后人改为攀附在石壁上。并且尽量往旁边移动,避免绳桥烧断后坠下来被伤到。 对面的人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继续弯弓盯着他,寻找着机会。 何乐此时已没有闲功夫看他,只是在石壁上寻找着可攀附的缝隙,尽可能的往上。他知道再晚点地缝下就会有恐怖的东西上来,他可不想再遇到那些东西。 但这石壁非常平整,相对如此大的面积,缝隙却少得可怜。而弯刀插在缝隙里又没法抽出来,不然就连落脚的点都没有。可以算是仅次于猰狰袭杀的危机,何乐几乎要生出无力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何乐快要松懈时,叮的一声,长箭差点射穿他的脑袋。不过长箭也被何乐抓住,叼在嘴。然后他艰难的往上爬了一米,此时在他身周两米距离再没发现有缝隙。他只能贴在石壁上,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叮,还是没放弃,又是一箭。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射箭的人不得不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二章 越界 何乐贴在石壁上,嘴里叼着三根长箭,腾出一只手来将三根特制的长箭掰断,仅留下箭镞。他为了攒下这三支箭可是等得够久,必须保持一个姿势很久,还要能在箭射空后抓住。可以说他也是拼尽了脑汁,才换来这三支救命箭。在这样的石壁上,弯刀施展不了,唯有箭镞可以试试,尤其是这种特制的破甲箭。 他左右手分别握着两支箭镞,嘴里再叼一支,做好准备后他也不敢耽搁。再晚点会看不清缝隙位置,且地缝下的那些黑影也快上来了。 飞身向上,就如当年上乾师殿最后五阶时那样。他一下跳上两米多,将左手的箭镞准确插入一道细小的缝隙里,借此着力点再奋力往上跳,右手箭镞又插入一道缝隙。看起来很容易,但何乐知道自己每次离开石壁往上跳都是在冒险,只要有一处没插实他就得掉下去。而容他判断的时间都在电光火石间,每次都是拼上全部的代价。 如果有人能看到,就会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在光滑平整的石壁上快速爬行,却不知他所有的支撑点集中在一支小小的箭镞上。往上爬了有四五十米,还有二十几米就能到地面时,何乐第一次失误发生,不是没有插进缝隙,而是手中的箭镞不堪承重断开了。瞬间他就往下滑了好几米,才在另一支箭镞固定下停住下滑。此刻何乐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就连他怀里的小东西也抓紧了他的脖子。幸好还有一支箭镞备用,何乐刚刚庆幸,就发现另一支箭镞已经有了裂痕,最多还能用两次,而且还特别冒险。 一支也不是不可以,何乐咬紧牙关。 最后三十米,他抬头看着上方,上方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月光,他应该是寸步难行。将快要断裂的箭镞叼着嘴里,何乐抓着仅剩的箭镞往上跳去。 每一下地缝里都会发出金属刺刮石壁的刺耳声,每一下箭镞似乎要到极限。而何乐坚定的看着上方,寻找着一切能供他借力的缝隙,如果缝隙够大,他会直接用手指抠进缝隙,尽量减少箭镞的使用频率。 还有最后五米,嘣,哧啦…… 箭镞断了,何乐往下滑去,然后他极快的将嘴里的箭镞钉入最近的缝隙。 “啊!” 何乐发出怒吼声,因为太用力,仅剩的箭镞也断了! 而他则飞了起来,包括小东西也抓着他的衣服飞了起来。何乐不知道自己发出的怒吼有多大声,也不知道自己飞得有多高。 他是没法知道,他的怒吼就连徘徊在对岸的土著也听到了,而且还惊诧到。 而他跳起的高度,刚好与一个飘浮上来的黑影持平,还与他对视了一眼。仅是这一眼就让何乐浑身凉透,也吓得小东西停止飞行钻进他怀里。幸好接着他就落在地缝边缘,双手攀附在边缘上。 接着他也顾不得形象,连爬带跑,一头钻进地缝旁的灌木丛。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东西,隔着远根本看不清,只有当与黑影近距离时才会看到。那是只有一双狰狞白眼的脸庞,那个身体说不清是人还是什么,光是看一眼那白眼就让何乐吓到。只要想到下面还有无数这样的东西,他就庆幸自己没掉下去。 这晚他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尽力恢复着体力。虽然短时间土著没法追上来,但他也不敢保证,毕竟对方是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主人。 到早上何乐就继续朝着北方狂奔,一刻也不停留。休息一夜后,体力基本恢复,就是手臂在最后一下有点拉伤。 往北跑出大半天后,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熟悉的官道。确定是大周朝的官道后,何乐差点兴奋的跳起来。经历了这么多,终于得以回到大周朝。此时他的模样已比土著还土著,身上衣衫褴褛,裹着蛇蛟皮。因为很久没有洗漱,又加上疲于夺命,已经是蓬头垢面。更糟糕的是,他还身无分文。 在南荒只要有身手是不会饿死的,但在大周朝没有银两就真的会饿死。暂时管不了那么多的何乐,选了朝东方的官道大步流星走上去。 “哪来的蛮子,滚到边上走,这不是你能走的道!” 在官道上走了有很久,却莫名被人骂到,何乐回头一看是驾马车的车夫在骂他。 “怎么回事?”马车里传来询问声,带着些许不愉。 “大人,是个南边来的蛮子,不知规矩走到了官道上。”车夫立刻换了副谄媚的腔调回复。 马车里没有了声音,想来是默认了车夫的观点。 何乐这才知道在大周朝南荒的土著是多么没有地位,就连官道也不能行走。不过他也不打算争辩,选择了不惹事。 看到何乐让到旁边,车夫才低声骂了句:“呸,狗娘养的小杂种!” “嘭”马车歪到在官道上,一个轮子断了。车夫还没反应过来,何乐已经跃起一拳砸在他脸上,将他砸得趴在地上。 “啊!杀人了!打劫了!”马车里爬出一个着闲服的男子,大喊着往来路跑。 何乐懒得理他,只是车夫敢骂他娘,那就不能放过。一拳打昏车夫后,他又径自离开。只是走出不远,他就藏身在官道附近的树上,看着来追捕他的马队远去才下来。 他突然就觉得习惯了南荒的打杀,有些不适应大周朝的法理,但真要大周朝也变成南荒那样,恐怕会比北地更惨烈吧。他想起《十策论》中关于君子依礼,圣人依法的论述。南荒虽有随心所欲,但那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大周朝则尽了最大可能来保护弱者,至少每个人心中还有道枷锁。 为了避免麻烦,他此后改成昼伏夜出,沿着官道继续往东。到第三天,却被一队十人的捕役堵在官道旁。 “就知道你这蛮子改成夜出,哥几个可是等你两天了!” 何乐觉得自己运气特别不好,竟然会遇上这么较真的捕役,北地的捕役可是只知道逃命。听老爹说,以前太平时捕役就只知道找老百姓敲诈勒索,没想到南边的捕役竟可以为他一个人守两天。 “这位官爷,不知等小可有什么事吗?”何乐一口标准的北地腔,到是让几个捕役疑惑起来。他们也是受司吏的令,来抓一个伤了他家仆的蛮子。可何乐是北地腔,与蛮子也对不上号,只是从他的衣着来看到也算得上是蛮子样式。或许是司吏没听他说话,只是凭衣着才判定是蛮子。毕竟这里紧靠南荒,经常会有蛮子过来在集市交易物品。往年也曾互有争斗伤人事件,但闹过几次大的事件后,蛮子也较以前老实许多。 “等你何事想来你是知道的。伤了人就想跑可不行,先回去听候老爷定夺再说吧!”说着话领头的捕役就拿出刑具要给何乐扣上。 何乐往后退了一步,他还不想与官府结怨,否则东行的路会变得很艰难。 “怎么!想拒捕吗?”捕役脸色一沉。他看出何乐只是个少年,想来是北地过来的流民,应是没什么大见识。 何乐情知冲突无可避免,十个捕役他还是有把握解决掉,只是往后该如何走?毕竟他的江湖经验不够丰富,几经考虑后他才想好方案。 见何乐伸出手来让他上刑具,捕役也是有点吃惊,原本还以为他要不就哭诉一番,要不就抗拒,谁知他最后是坦然接受。不过也好,省了手脚功夫。捕役淡然一笑,就将刑具搭在他手上,正准备扣好刑具,就看到何乐手一翻,手掌切在他的喉咙上,然后他就眼前一黑。 看到何乐敢偷袭捕役,余下九人慌了手脚,平时威风惯了可没见人敢反击的。惊慌归惊慌,他们还是很快组织起反击,操起腰间的配刀就冲过来。 何乐尽量快速的解决他们,争取是不伤性命,否则往后可不好收拾。但要想完全不伤到九位会功夫的捕役,那可是技术活啊! 何乐吃力的解决掉三个,剩下的六个捕役挥舞着刀拼了命的冲过来,也是下了死手。何乐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后才一脚踢倒一个,再欺身上前抓着两个捕役对撞晕倒。跟着纵身跃起,一拳将一个捕役打昏。 剩下两个捕役这下才慌了神,转身就准备跑。但何乐哪会让他们跑,顺势将地上的刀踢出去,卡在那捕役腿间,将他绊倒在地上。而他追上另一个,一掌打在他后心,将他击晕。这才制住倒地的捕役。 “大爷,大爷饶命啊!” “为什么要抓我!”何乐觉得打伤个马车夫并不算太大事,不至于让他们十个人来抓。 “大爷,我也不知道啊!是班头传的令,说是您伤了人,又惊了大人,必须押回去。”那个捕役被何乐吓到,赶紧的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何乐也是无语,原来马车里还真是位大人,就是不知有多大。拍晕捕役后,何乐将他们十人用刑具锁在一起,扔在官道旁的草坑里,然后剥了件他能穿戴衣服穿上。临走时还拿了把配刀,再骑上他们的马。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些捕役还带着精细的干粮。他可是很久没吃到,立刻毫不犹豫全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三章 南方集市 穿着便服,骑着马,虽是晚上何乐也生出几分豪情。自打从南荒出来,此刻才是他最为爽利的时刻。那些捕役要到明早才会醒,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很快就能被人发现,但要发出海捕文书跨地抓他最快也得五天后。何乐早在商公子那里就看过大周朝官府处理匪患的流程,一级匪患也得两天才能完成逐级上报过程。 他现在也没杀人也没伤人,最多只能算作三级盗匪来处理,那五天能让州衙发出海捕文书已算特例,如若中间环节有拖延七八天也很正常。有这点时间,他早就跑出不知多远。 离开时何乐骑着马,还外带了一匹作为中途替换,连夜奔出几十里后才在一处偏僻的山窝里休息。到这时坐下盘算,他才发现自己竟没搜刮他们的银两,只顾着找吃的,想来那些捕役也会觉得他够傻吧! 何乐到也坦然,毕竟真要拿了银两,那事就变得可大可小。拿走食物与马匹的性质不同,拿了银两可就是真做了盗匪,想来商公子还有张大叔要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吧!想到这他也就舒心了,继续吃着捕役们准备的精细干粮,还真的好吃啊! “吱……”小东西从他怀里伸出脑袋来,叫了一声。 “要吃吗?要不试试!”何乐纯属玩闹,拿出一份干粮送到它嘴边。 小东西舔了舔,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舔了舔,这才又钻进他怀里。看那表情,似是闷闷不乐的。 显然它饿了,但又没它合适的食物。 何乐看了看四周环境,这里应是两地边界,到是没什么人迹。这处山窝离官道有近一里的距离,想来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如是他将马系好,进到山中的密林里,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才找了一只不大的豚鼠。果然这里没法与南荒比,那里可是遍地野兽,真要愿意随时能找到野味。 小东西对于肉食还是能勉强接收,至少比起精细干粮来要好。安顿好小东西,何乐便靠在石壁上打盹,到得清晨才醒。 沿着官道走了有一上午,中途路过茶肆他也没敢停,实在囊中羞涩。到中午时见到一处很大的酒家,他才决定停下休息。 “哟,这位爷要点什么?”酒保一眼就看到何乐骑的马上有官府印记。 何乐早已想好,一脸严肃的说:“来碗茶水,还有要务。” “好咧!茶水一碗!”酒保大声吆喝着离开。 何乐也知道这样似乎不太好,但他也实在太渴,这一路上又没看到水井或小溪。通常官道上的酒家茶水是不收钱的,茶肆才会收一个铜子。 就着茶水,何乐将干粮匆匆吃掉正准备离开,这时一个大汉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我们见过?”大汉竟是北地腔。 何乐愣了愣,细看对方肯定不认识,只是口音很有亲切感。但这几年北地逃过来的流民很多,已算不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没见过!” “那你怎么会骑老庄的马?”大汉又看了一眼拴在门口的马匹。 “州上的要务,需要告诉你吗!”何乐翻眼瞪过去。 “这样,恕小的无礼了……”大汉被何乐震住,不敢确定他说的对错。但要真是州里的要务,还真不是他能管的事,要是让官府知道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那老庄与他是亲家关系,平时就知道他的马宝贝着,所以才奇怪。 喝退了大汉,何乐又整理好衣服才上马离开。直到离了酒家十几里后,他才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官威就是如此而已,小小老百姓果然是怕得很啊! 在酒家里他听到周边人的议论,才知道这里是卞州,再往前不远就是开州。而他要去的广陵州则与开州相邻,骑马也需要十天左右,得横穿整个开州。 知道了方向,何乐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朝着东方奔去。骑着官马也有好处,普通人家都会避让,就是一些小官吏也会主动让道。但何乐也不敢太过招摇,会尽量选着人少时奔跑,人多时就找地方休息。如此行了三天,随身带的干粮已吃完,现在他面临着两难决择。随身携带的马匹属官马,有官印,不可能贩卖。再看下来就没别的东西可变卖…… 何乐摸到怀里的蛇蛟皮还有狡蜥的角,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换银两。他三思而后还是决定试试,在开州至少还有七八天行程,到了江夏州还得有五天左右才能到青竹县,如此算来他还有近半个月的行程要走。如果不去赚钱,他要么就得乞讨着过去,要么就当匪盗,这两样都不是他愿意的。 这天他特意绕道进了一处州城,平谷城。平谷城算得上开州第二大城,仅次于州城。按国资录上记载平谷城在册人口二十三万,处于开州东南西北要道中心,南来北往商贾最是喜好盘驻之处。 何乐也仅是记了个大概,知道这么个县城。 快到城门口时,何乐就下到马来牵着走。因不是战时,城门口并没有兵禁,只要不是太过招摇也不会有人来盘查。平谷城内行人不算多,但都聚集在茶肆酒馆中,集市在城里的东头,那里有整个开州最大的集市。很多南荒的稀有物会出现在这里,然后被精明的商人交换后带到临安,在临安所有的稀罕物都将上涨百倍身价被皇家贵族收藏。 南逃的大周朝在建隆二年就开始了奢靡之风,从建隆帝到下面的群臣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一些闻风而动的商人顺应着高层的意思,大肆收购着可供玩乐和消遣古玩珍品,因此这几年平谷城的集市也是异常热闹。 何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找了处小小的客栈,将两匹马寄放在客栈里,自己则换下外面的官服,仅穿着里面的便装出了门。按着问好的方向,走向集市。 路上何乐想起在客栈里发生的事,不觉也是惊诧。到今天他才知道现在已是八月中旬,而他是五月从云檀宗出发的,路途耗时加起来不到两个月,那还有一个多月去了哪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泥坑里躺的时间有一个多月,也就能解释他醒来后身上的伤势全部愈合,只是那一个月他是靠什么活着的? 到集市时已是巳时,这时也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刻。看着人来人往集市,平生还是第一次接触,果然很是稀奇。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也有一些是丹药上用得着的物品,更是看到有商家在经营成堆的五行石。原来在这附近有处开采多年的五行矿,除了金行石,其它四种的量都很大。 当然他也看到蛇蛟皮,不过只是蛇蛟蜕下的皮,竟被商家标上百金。而狡蜥的角,就更是离谱,竟是切成片卖,十银一片,一片薄到透光。 何乐瞬间有种身价百倍的感觉,这样算下来他能换来的钱足够支撑他到青竹县。但事情并没他想的简单,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此随便贩卖,得到城衙那里换过路引,再缴五十文购得一块刻有商字的牌子才可以。 以上两样都难倒了何乐,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将手中的物品卖给当地商家,这样官府是允许的。只是商家出的价都很低,有时还不到市场价的三分之一。这样的举措其实主要是针对南荒土著,逼迫他们将手中的物品卖给商家,不让他们直接与客商交易。而客商也不敢私自出城与土著交易,那样的风险太大。 “这位小哥,我有好东西要不要?”何乐还在逛着,一个看起来是当地青皮的汉子过来神秘的问。 何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露出怀里一小截兽角。 “五百年的狡蜥角,临安城的大老爷每晚就指着这东西才能在床上伐跶。”青皮说得极其油滑,可惜何乐一眼就认出那是截羊角,狡蜥的纹路完全不一样。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第一次知道了狡蜥的角有这功效,难怪会被炒到天价。对于富人们的声色犬马,何乐早在书中见识过,如此只是在现实中印证而已。 他微笑着摇头,绕过他准备走,但那青皮汉子拉住他似乎要说什么,但何乐已经感觉到他的手伸进他怀里。 “想干嘛!”何乐捏住他的手,冷冷的问。也没使太大力气,但青皮已痛得说不出话。 “小……小哥……松手……” 何乐环顾四周,已经有四五个青皮准备聚过来。被捏手的青皮举起手来阻止了几人的行动,干他们这行的本就是欺软怕硬。 “还不快滚!”何乐也不假颜色,依旧冷着脸。 青皮谄笑着往后退,退到五步以后时才大喊一声:“这个人私藏禁物!” 青皮的话音刚落,就有三名当值的衙役冲过来,挥舞着手里的刀。何乐这时才知自己肯定已被栽赃,此时怀里也不知被那青皮塞进什么。但他告诉自己不能慌,一定得冷静。在闹市与衙役冲突可不是闹着玩的,任他武功再高也难脱身。 “想栽赃吗!”何乐伸手挡住衙役,冷冷的问那青皮。那青皮吃过何乐的亏,看着无赖的一笑就往后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四章 翼蛟 “哪里人!竟敢在市集闹事,跟我回去再说。”衙役中为首的是当地一霸,仗着在官府当差组织起青皮欺行霸市,而他则作为中间人从中渔利。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何乐也不示弱,反而向前了一步。 那衙役心中一凛,也怕冲撞了有背景的人,所以有稍许迟疑。 “可知江夏曹家!”何乐进一步说。 江夏曹家可不是普通富商那么简单,而是在整个大周朝堂都有影响力,家族里有好几位身处要职的。 衙役听到曹家,古怪的笑了笑退后一步。 “曹家人就在那边!” 何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家店铺门口支着曹家的旗帜。 “领我去便知。”何乐也不怯场,此前他还真没想过要借曹家的面子,既然事情闹到这份上,也只得借势了。 衙役见他如此说,也是吃不准,如是将他围在中间朝曹家店铺走去。 “我要见掌柜,是曹老太爷让我来的。”何乐进到店铺就与小二说。那小二见他身后跟着衙役,还误解了原因,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账房请出掌柜。这掌柜已有五十三,算是曹家的老人,每年春上都会回曹家。 “你是?”掌柜见到何乐,也是面生的很,又看到他身后的衙役很奇怪这些人吃了豹子胆吗。 何乐从怀中拿出一物递过去,掌柜接过去一看竟是本小册子,再细看才大吃一惊。《十策论》是曹家祖上所留,原先是放在阁中陈列,掌柜幼年时在本家当值经常会负责拿出来晾晒。要说有多珍贵也算不上,但在曹家也是祖上的遗馈。这么重要的物件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其中的意味可想而知。 “曹老爷常说此书非凡,着晚辈多多研读。” 掌柜听得心头一动,疑惑的将册交还何乐,他当然也知道这书非凡,但曹老爷此时送给此少年意义可不一般。他能做到掌柜,自然也是人精。已从何乐身后的衙役眼神交流看出问题,所以他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请何乐到后面详谈。 那些个衙役见还真是曹家人,也惊出冷汗,吓得灰溜溜的跑了。 “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两人在店铺后堂入坐后,掌柜的这才开门见山的说,同时也把手中的禁物放在桌上。那是何乐递书时藏在书下一并递过去的,同时也正是那青皮栽赃所用禁物。大周朝有明令禁止的禁物比较繁杂,其中像刀枪剑戟民间是肯定不能私藏的,何乐抢来的那是官刀,有着官府的印记。然后还有就是毒药,那肯定是禁止的。而那青皮正是将一包毒药放在何乐怀里,那毒药气味特殊很容易分辨。 “不敢担,小可免贵姓何,单名一个乐字。” “何公子不知如何与老爷子认识的。”掌柜不温不火的问着,也是想探探虚实。要是被骗子给利用了,传回本家可就是大事。 “乃是随一位商公子拜访的曹老爷,现准备去广陵州青竹县。”何乐照实说来,只是隐去重要的细节。 此处的掌柜当然不可能知道商公子是何人,自然也是理解成官场往来的客人,他仅是遍布大周朝几十间曹家分号掌柜之一,还轮不到他了解核心信息。 “如此,那何公子可在此处休息几日,尹某也好代家主尽宾主之仪。”尹掌柜起身行了平辈之礼,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何乐也赶紧起身还礼,认真的说:“不叨扰了,此去青竹县还有要事,原本是没想要来惊扰的,实在是遇到这样的事……” 掌柜会心一笑,每天集市上都会发生同样的事,那些异乡的生客轻则扒衣重则扒皮。 “小可此前住店不慎将银两遗失,本意是来这集市将这物件贩出充作路资,不想还是众多手续才行。”何乐随手从怀里拿出一支手掌长的狡蜥角来。他总共拿了三支狡蜥角,这支是最小的。 “哦……”掌柜迟疑的接过狡蜥角,确认是真品后也不急着接话。 “如能换点银两,够小可行程便可。” 按市价,这支狡蜥角值千银,但商家收购时则只会出到五十银,经常交易的或能到百银。 “公子许是不知,这狡蜥角在平谷城出不起价,如留到临安才值大价钱。所以……”尹掌柜也很为难,每笔进出的银两都要有账目,而这位何公子又没有更好的证明,他也不敢擅自作主。 “我也知,无妨的,只因急着去青竹县公务,实在耽搁不起。”何乐当然知道亏,但他也没指着一只狡蜥角发财,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如此……”尹掌柜再次拿起狡蜥角,确认没有造假后才下定决心。 “那本店就代为收着,如何公子办完事要取回,也是可以的。”尹掌柜还是留了余地,这中间他也可以向本家求证。 “行,就这样吧!”何乐知道对方给的价钱不会太低,也好过被外面的奸商坑。 掌柜也不急着给银两,而是张罗了一桌饭菜,这是生意人的模式,不会有谁吝啬一桌简单的饭菜。生意人最在意的是人脉,哪怕是江湖骗子他们也不会明着得罪。 何乐本意是拿了银两就走,毕竟那里还负着案子,也不知有没有传到这边来。但银两没到手,他也不好提。席间尹掌柜又与何乐盘桓几句,相谈渐趋融洽,这时何乐怀里的小东西受到食物的诱惑,探出头来。 因为比较放松,何乐完全忘了怀里还藏着小东西。此前他也想将小东西放在客栈,但总是不放心的。 尹掌柜开始还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待他认真再看时,马上容颜大变。 “这……这可是翼蛟啊!” “哦!尹大叔认识?”何乐赶忙将怀中的小东西拿出来,托在手中。 “啊!纯白的翼蛟!”尹掌柜站起来,凑到近前细看。纯白的翼蛟他还是头次见,只是在传说中曾出现过。正常的翼蛟大多是草绿色,便于它们隐藏在树冠和树丛里。而白色的翼蛟大多出生时就会被自己父母杀死,鲜少有幸存。而何乐手中这只已有几个月大,看来得极其幸运才让他遇上。再说这翼蛟最稀罕的是,它能长到六七米,完全成年体可以带成年人飞上天。 只是目前整个大周朝仅有玄天观的道无涯有一只被驯化的翼蛟,如果不是道无涯为当世第一高手,恐怕早就让人抢了去。为何有此便利却少有人驯化,原因很简单,翼蛟个性极端,被捕获就绝食死亡。小的翼蛟则根本养不活,它们出生后必须先舔食母体身上的涎才能存活。 据说道无涯是因为救了一只母兽,母兽为了感恩才将刚出生的翼蛟送给他。而道无涯偶尔会乘翼蛟出行,是为江湖一大奇景。 何乐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小家伙还有如此神奇的作用,不过他可没想过要乘它飞行。 “那它小时候主要吃什么?” “大的翼蛟主要是吃小动物,小的翼蛟则是吃母翼蛟反刍的食物。怎么,你没给它喂过食吗?” 被尹掌柜问得不好意思,何乐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喂过的食物。尹掌柜也只能感叹小东西的命大,既没被母兽弄死,也没被何乐喂死。就是可怜了,估计到现在也没吃过饱的。 “何公子,我可要说句,翼蛟可是很珍贵的,尤其是这种又小又不怕人的。所以在人前可千万不要轻易露出来,否则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尹掌柜正色道,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眼热,如果不是基本确定何乐是真与曹老爷有交情,他都想下黑手。 “是,多谢尹大叔提醒,小可知道了!”何乐也确实是后怕,这时也想通了为何土著会下血本来抓他,恐怕也是那时露出了小东西,才招惹来土著设伏。 “唉……”尹掌柜突然叹息一声,自个喝了杯闷酒。 “我要有女儿,就送给你,总觉得你啊将来会不简单!”尹掌柜也算阅人无数,凭他与何乐交谈可以看出他本性很正,再加上他的运势如此好,很难说他将来不会有大成就。 何乐已经有点怕听到这句,此前曹老爷也说过,现在尹掌柜也说,敢情他就是当女婿的料。所以他也不接话,拿起酒怀装作喝酒,其实滴酒未沾。 宾主把酒言欢后,何乐拿着一袋碎银和两张银票回到客栈。知道了如何喂小东西,何乐开始考虑该如何实施才好。让他嚼过生肉再吐出来喂小东西,实在是有点难以做到。但找来别的肉食动物反刍给小东西,又很难操作,而且还有无法预知的风险。他考虑再三,想出一个法子可以试试。反正小东西也被他喂了几天,中途还吸收了一颗内丹,想来也没那么容易饿死。 他让小二给拿来一斤生肉,然后将肉捣成肉糜,中间和上他自己的唾液,这样子放上一段时间再拿来喂小东西。果然有效果,小东西比之前要喜欢吃,且吃完还会在他身上蹭,显然是很开心的表现。 试验成功后何乐也很开心,尤其是想到小东西以后能长到那么大,光想想就兴奋。 “再过几天,我让人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何乐想到木子青,就微笑起来。只是不知道她还在青竹县等他没,会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五章 有缘相见 解决了燃眉之急,何乐这晚睡得很好,第二天大早刚朦朦亮就出了客栈朝着广陵州进发。 他开始有些担心木子青了,毕竟过了这么久,怕她会做傻事,会瞎想。因此出了城他就快马加鞭,朝着广陵州急行。到巳时他已行出几十里,所骑的马匹也浑身冒汗,肌肉不断的抽搐着。 但就在他准备找个地方休息时,突然斜刺里射来一支利箭,那利箭并非射他,而是一箭射在马身上。吃痛的马匹高高跃起,又往前跑了几步才颤抖着倒下。何乐在马倒下前已跳离马背,跟着跳到后面的马背上。 敢在官道上打劫,除了官匪就只有真正的江洋大盗,而这两者都是不好对付的。所以何乐首先选择的是找好退路,再来看是谁在偷袭。 很可惜他刚跳到后面的马背上,跟着两侧的又射出两箭,他人虽躲过去,但马却遭了殃。 何乐一个旱地拔葱冲天而起,因为没有炁流支撑他又快速坠下。这时早已等候的箭雨齐射面来,但何乐早有准备,半空就团起身子往前翻滚。因为他身上缠着蛇蛟破,普通利箭根本伤不了他,就算是军方的破甲箭也只能在蛇蛟皮上留下印记。 往前翻滚了三周后,何乐冲向一侧的伏击点。 因为他反应够快,身后全是箭矢,当他冲到伏击点时见到的是个陌生的男子。看装束作平民打扮,但身后挂着的箭壶和手中的弓都是军方制式。目前在大周朝内,能有这种配置的要么就是军人,要么就是江洋大盗。江洋大盗能有军方制式武器乃是青莲邪教作乱的缘故,当初好几个州都有教众趁机闹事,要不是南方门阀之间及时联合阻击,澜江以南应也被青莲邪教所占。 只是那阵乱起,军方的几个器械库皆遭到洗劫,到现在还有大量的制式兵器流落在民间。 何乐也是大概听商公子说起,知道一点内幕,所以在看到的一瞬间脑子里掠过两种可能。要说尹掌柜那出的问题,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可能性不大。他进了曹家店铺,还受到款待,这些事总是能查出来。 除此之外就只有那几个衙役和青皮可疑,他们要跟踪他回到客栈是很容易的事,因为兑换的银两比较多,惹来眼红也正常。但那集市每天都有海量交易,他这点钱实在算不得多,能让对方多人伏击总得有足够的诱惑才行。 这事蹊跷程度不是何乐短时间能想透,他只是极快的在脑子里闪念,然后整个人撞进对方怀里。这一撞可不是恋人间暧昧的撞,而是直接将那个男子的肋骨撞断,顺势何乐又从他的箭壶中抽出两支箭,朝身后甩了出去。 “啊!”,“呀!”。 “点子混了,扯呼!”吆喝声从另一边传来,声音不大,但传得够远。 何乐也是气乐了,原来不是找自己,只是刚好被早起的自己赶上,白白搭上两匹马。这下他可不会轻易就算,又从箭壶中拿出三支箭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一个穿着与何乐差不多的男子正骑马过来,远远停下看着何乐衔尾追杀那些落荒而逃的人。 其实何乐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他最大目的是想抢马。只是这些人要么没骑马,骑了马的又跑得最快。所以何乐一路追着,杀得人仰马翻。最后还真让他凑齐了两匹马,才任由那些人逃走。 后面过来的男子犹豫片刻后上前拱手道:“多谢公子!” 何乐看了他一眼,还真有几分相似的地方,真是起早了…… “算了,命长的人都有各种活法。”何乐还是听王长老这么说,此时很应景。 那男子被何乐一句话噎着,半晌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才宋文良,卞州人士。那些是西花岗的强人,仍是来寻不才的仇,如不是刚好遇到公子,不才应是已葬身于此。还请受不才一拜!”宋文良下马行了一礼。 何乐还是第一次受他人大礼,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反正不算太亏,那些强人留下的马匹比官马还好,想来也是抢的还未烙印军马。 “西花岗是个什么所在?” “原本只是杂人习武的场所,十几年前来了些人,就将那弄成了山寨。也不受朝廷管制,青莲逆贼作乱时还攻破了一处兵营,抢走很多军械和马匹。幸得几位大家联合起来才将他们给打退,躲进了山林里。去年才被寻到贼窝,清剿后剩的人应已不多。” “那他们有没有外家高手?”何乐本是随意问,他只需要知道有没有高手。现在外家功六品以下他基本不用担心,七品的也能勉强平手。而七品外家功高手本就已少见,八品以上的基本都会选择开宗立派,或归附权贵。就如杜奎已是九品高手,也会选择归附曹家,正应了那句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以前的大当家是外家功七品高手,但已被曹家杜大家枭首,现在都是些四五品的当家。”宋文良如实作答。 “这样啊……”见不会有太强的对手,何乐也就没太在意。 “不知公子这是去哪?如果顺道,不才想请公子一聚,聊表谢意。”宋文良见何乐准备走,赶紧追问一句。 何乐心生警惕,不愿与他太过深交,实在是他刚刚的话里有所遮掩。 “不用了,还有急事,以后有缘相见再述不迟。”何乐跨上马,催动急驰而去。 宋文良苦笑着上了马,继续往青竹县奔去,也不知那位栗源先生为何让他马上赶去。只是没想到会泄露了行踪,将这西花岗的强人引来。想起去年他作为谍子公布身份时,西花岗的强人一个个吃人模样,他至今也心悸。他并不是大胆的人,但很多时候时事逼着他不得不去做为难的事。总得有人去,想来还真应了那个小哥说的命长的人各有活法吧! 何乐骑着这新抢来的军马,好不惬意。明显比官马要好骑,不论是提速还是脚力要强上很多。想来这应是西花岗上强人头领给自己留的好马,不然也不会有如此脚力。现在回想还真不亏,折掉两匹迟早会出问题的官马,换来没印记的良驹。 一路狂奔出十几里后,何乐放缓了速度,然后从马背的搭袋里抽出五根金条来。得有二十金一根,加起来得有百金。这些强人果然有钱啊!何乐无语了,要不是觉得硌大腿,他还不会发现。看来那个宋文良说的是真话,何乐这下相信了他的话。开始他还担心会不会是苦肉计,毕竟一切太赶巧。 但这样又送马又送金的苦肉计,还是不多见的。 有银子,何乐中途特意绕到一处县城,给自己制办了一套全体衣服。也不求多么奢侈,只要比身上抢来的衣服合身就行。然后又采购了一些干粮、鲜肉和饲料,这才又继续赶路。 如此行了几天,这天在官道上遇到路禁。何乐还是第一次知道会有路禁,就看到前方一里的地方有官府的人架起阻马栏,已有很多百姓阻在这里缓缓通过路禁。 何乐身上也没路引,加上还有案子在身,他可不想送上门去被盘查。随便一样他都说不清来源,这里也没曹家铺子让他认亲。 可他往左右走了几里都发现有人驻守,要么就是没法绕过的绝路,想来官府也是知道这个地理特性,才在此设卡。 就在他犹豫时,就听到前方有吵闹声,跟着有谁大吼一声跳起来。然后官府乱了起来,很多士兵赶过来,弓弩手也及时射出弩箭。过得不久就有个汉子被斩首,脑袋给串枪尖上立在道旁。 何乐注意到这汉子应是个外家功四品,但官兵人数很多,其中还有一名将官应有外家功七品以上。觉得此时不宜强求后,何乐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这位公子,咱这回可是有缘了!”不曾想宋文良刚好过来,远远看到就打招呼。 何乐也不好装不认识,只好拱手还礼。 “走,我带你过去。他们我都认识。”宋文良也不多言,其实他早就看到何乐了,见他在路禁前徘徊,就猜到他可能经不起查勘。照理他是应该查何乐的,但何乐也算无意中救过他,且凭他的观感何乐不似恶人。 “这个……”何乐本来还想编套话来说,但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没事,不才信得过公子。”宋文良微笑着点点头。 “宋哥,你怎么来了!”那位有七品以上外家功实力的军人远远看到宋文良,就在打招呼。 “袁英,怎么是你来了。”宋文良催动马上前,何乐只得跟在他身后过去。 那个叫袁英的军人随手牵过宋文良的马,带过阻马栏,何乐也只得下马硬着头皮跟上。 “这位是?”袁英也看到了何乐,事实上何乐此前的异常举动早已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是一直不动生色没惊动他而已。 “哦,我认识的人,这次和我一起去青竹县拜访栗源先生。”宋文良笑了笑,说得很随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六章 有趣之地 他却不知这下把何乐给吓了一跳,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微笑以对。 “是去栗源先生那里啊!听说近来那里很热闹了……”袁英不是很喜欢神神叨叨的栗源,但宋文良很是尊崇栗源先生,他也不好多说。 “嗯,是啊!栗源先生急信来说有要事,只好匆匆赶去。”宋文良与袁英都是卞州人士,同年入的开州军、政两界,又有共同的治国理念,因此结成极要好的友谊。 “如此啊!对了,宋哥,有件私事问你,你来了一下。”袁英将宋文良拉向一旁,与何乐隔开距离。 宋文良当然知他心思,也只好跟着过去。 “宋哥,你没受胁迫吧?”袁英也是奇怪,凭他的眼力已看出何乐所骑的马是军马级,又不见该有的印记。再接合宋文良作为谍子混入西花岗,而西花岗曾劫走一批还未烙印的军马,很说明何乐嫌疑很大。而他们在此设路禁本就是要抓敢劫官差的匪徒,从州府发来的海捕文书描述,何乐到是有九成相似。 “袁英你多虑了,这位真是我认识的朋友。”宋文良知道他看出问题,但既然已担保就得做到底,就当是回报救命之恩。 “那宋哥你看看这个。”袁英拿出海捕文书给他看。 宋文良出来时还未收到文书,接过一看,心里有了几分确信。肯定就是何乐,文中所说的两匹官马已被西花岗匪徒射杀了,所以才会换成两匹军马。不过他还是淡然一笑,将文书还给袁英。 “那好吧,只要不是胁迫就行,相信宋哥有自己的考虑。”袁英这样做已是极给面子。州里的海捕文书如能在他这里结案,于他的前程也是有好处的,此刻单纯给宋文良情面。 宋文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着回来定要好好请他去吃次饭,到时再把事情说开就好。 临到走袁英都一直盯着何乐,多看几眼他发现这个少年到也不让人反感。现在的何乐眉眼间正在长开,少年的英气开始在他身上展现,比起几年前初过澄河时改变了很多。 “谢谢宋大哥!”何乐其实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只要他想几米远还是能听清。 “呃……其实……”宋文良想找个合适的措辞来表达他想表达的意思。 “其实我是真的要去青竹县栗源先生那里……”何乐微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空的锦囊。锦囊里什么也没有,原本是该被扔掉的,但何乐还是决定把它留下来。 “这!”宋文良抢过锦囊,果然一模一样,世上别无他号的锦囊。 “我也知道太巧合了,只是不管怎么说到了栗源先生那里自然能见分晓。”何乐笑着领先朝着东方跑去。 双方解开心结,也就有了话聊。虽说宋文良比何乐大几岁,但何乐也算饱读诗书,与宋文良甚是有话说,尤其是宋文良对北地生活兴趣大,全程几乎是何乐在介绍北地现在的实情。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宋文良每每听闻北地各种惨状都会惊呼,原本他还以为只是百姓流离失所,没想到几年前就已有易子而食的人间惨祸。而对于金人,他们也只能从传闻中知道大概,甚至会在脑中生出金人有三头六臂,个个都是魔王转世。而在何乐口中更真实,金人只是比大周朝军队更善于骑战,然后他们不怕死,所以气势上比大周朝军人强。然后他们运用的战术非常灵活,经常是一二十人的小队金人就能赶着一个村的百姓跑,而百姓往往喜欢往军队里跑,很容易就冲散了大周朝的军阵。 这些其实也是何乐看过兵书后,自己体会出来的。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入了兵法的门,自然就能看出问题来。 “原来如此!”宋文良频频点头,但他并没见过金人,也不便评论。毕竟何乐还只是个少年,他的见解还不具有代表性。 “总有一日我大周朝的军队也将会打过去,杀光那些金狗,为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听完何乐的描述,宋文良咬牙切齿的说。 何乐淡然笑笑,他也是如此想,但还没到时候。他在等自己强大的一天,那些债他都记着的。 “走,先去石窝县,这里有处地方很有趣,来了此地不去会很可惜。”在一处岔道宋文良引着何乐走上旁道。 何乐其实不太愿意,他可是急着见木子青。 “不急的。栗源先生也没规定时间,但这处地方你不去可是会后悔的。”宋文良哪知他仍是重色轻友辈,此刻何乐心里想着的是温婉文静娴秀的木子青。 终是却不过宋文良,何乐还是跟着他上了歧途。 下了官道走过一段泥泞的小道,就能远远看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小县城。石窝县在何乐记忆里没什么印象,他曾留心记过重要的城市和县城,因为《十策论》中开篇就有说兵之大者应心有天下,物尽其用。 而他没印象的县城应是极普通的才是,但看宋文良所说,总是会有什么特别。 尽管心里还是有所期待,但走进石窝县城还是很让人失望,这里应是太穷了,就连县衙都破破烂烂。最离谱的是,县衙门前还凉晒着破裤衩。 而宋文良见到这些也不为意,显然他是知道这里的穷,反而是何乐显得少见多怪。 绕过了县衙,宋文良领着何乐走进条小巷。这小巷两旁全是木板搭建的小屋,一些闲散的人双眼无神的坐在屋里,似乎他们在这些小屋里坐了一辈子。何乐很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人,他喜欢看到拼的人,他老爹再窝囊也知道要拼才能活下去。 宋文良目光直视着小巷最深处,丝毫没兴趣去看这些人,在他心里这些人已废了。 “我又来了!” “滚!”小巷深处传来怒吼。 “这次我带来了一个有趣的小友!”宋文良无赖的说。 “也滚!”怒吼依然中气十足。 “见都不见,岂不是可惜!”宋文良找了个木墩坐下来,好整以暇的说。 “滚蛋!”听声音那愤怒值已到要爆发的程度,就连何乐听到也不禁咋舌。 “十厌之人,你就快变成十厌老人了!” “老子的事,不用你管,快滚!” 宋文良也不生气,将那木墩往前挪了挪,靠近那扇几乎风吹就会倒的门。 “也许等你真成了十厌老人,才会有所成。但今天你要不见这位小友,可就真的会很后悔的。”宋文良凑近门缝往里看。 “你滚!你无耻!”门里的声音这次转成惊慌,似乎被宋文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哈哈,就知道你躲在里面偷吃!” 嘭……噼里啪啦,整个小巷都活了,那些空洞无神的人全冲出来,站在这扇快倒的门的门口。 “我没偷吃!回去!快回去!”门里的人似乎急了,但始终没开门,也没露面。 “他在偷吃,我亲眼看到的。”宋文良认真的说。 “你无耻!小人!混蛋!王八!”那声音已变得慌乱起来,再没有开始的气势。 何乐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想不出宋大哥这是要干嘛。而这些人怎么听到偷吃就和闻到血腥的蚊子一样,荒诞中透着股子诡异。 宋文良也不向何乐解释,继续悠哉游哉的坐在门口往里看。而那些人则静默的站在门口,也不说话也不闹。 过了有半晌,破门打开条缝,从里面伸出双污秽的手,一手拿着木勺,一手端着木盆,那盆里盛着不知何物所做的食物。然后第一个人伸出手来,木勺盛了一勺盆里的食物放在他手上,然后是下一个。整个过程都没有声音,接到食物的人会极快吃掉,然后又回到屋里发呆。 何乐在旁边看得后脊发凉,在北地也有丧失所有希望的人,或营营苟苟或麻木不仁的活着。但如这样活着的人形生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已不能算作完全的人了吧! “这里很没趣,也很有趣……”何乐小声说。 宋文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透着复杂的神情,但绝对没有戏谑或嘲弄。 何乐大概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他走上前,一脚将那扇破门给踢烂。门里几乎臭不可闻,一个青年男子坐在最里面,似乎知道门会被踢烂,但没想到会是何乐来踢。这门已被宋文良踢过无数次,还有那袁英拿刀劈过一次,现在又来了个少年踢。 门里的恶臭换个锦衣玉食的公子来,应该能退避十舍,但何乐一步跨了进去,将那个青年人拎了出来扔在小巷里。 “他们不可怜,只是可悲。你不可敬,只是可畏。”何乐想起《十策论》中所说,民之可悲处失智,官之可敬处无畏。在这里,在这石窝县则映射朝堂的失矩,就是一处大周朝的缩影。果然十分有趣,比见到最好笑的事还要有趣十倍,不来他真的会后悔。 “不要你管,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滚啊!” “古人说为官即为民之父母。但真把自己当成父母的官,都是昏官。而你则是狗官,以为让他们活下去就算好了吗!”何乐怒了,再将他拎起来,双目四对。那青年眼中没有神采,除了逃避再无其它。这里的人如同牲畜,已没了思想,只求不饿就行。为官做到他这份上,也是无话可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七章 行尸 宋文良站起来,神情肃然起敬,为何乐也为何乐说的话。曾经他也骂过,但骂得不够深入骨髓,骂得不曾见血见肉。何乐骂出了他想骂的事,也骂到了他心坎里。其实他又何曾不是这样想,只是没有柳十厌做得这么彻底,做得这么崩溃。 青年哭了,哭得两眼通红。这时那些回到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围着三人。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青年重复着。 “我是不懂,我只知你若死了,他们能把你啃得干干净净!”何乐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情冷暖,看到的只是失魂的行尸走肉。 “那便吃好了,就当最后一顿……”青年哭累了,站起来闭上眼张开手,似乎在等着被吃掉。 何乐觉得有些恶心,很想一刀劈过去,将他还有这里所有人都劈杀。但他没有做,他是人,人就得有做人的规矩。这些人包括青年都不值得同情,可也不是他想杀就杀的。 “我不想看了,去青竹县吧!”何乐转过身去。这个县城已经死了,虽然还有在行走的人。 宋文良沉默着又看了柳十厌一眼,这个人曾经那么有才华,曾经壮怀激烈。可只一年他就已殚精竭虑,手足失措。可他依然不要外部支援,只想着凭自己来拯救整个县城的人。结果是能逃的都逃了,逃不了的靠着他供养度日。整整三年,这些人已被养成了废人,而柳十厌自己也成了半疯癫。 其实只要他开口,这些人都能得救,他自己也能脱离苦海。可他却执拗的要靠自己,他卖掉老家的十亩田产,苦苦支撑着,以为这才是好官,以为舍了己救了人。可现在却被何乐骂成狗官,狗官一词是他少年时骂贪官污吏用的,现在却被一个少年标注在他头上。难道这些年他错了吗?柳十厌难以接受,到得边缘的心态终于要崩溃了。 “啊……”一个站在他旁边的人似乎想说话,但又似乎很久没说话所以喉咙干涸,所以先发出混沌不清的声音。然而仅仅只过了一秒,那人张开口向他咬来,咬在他肩膀,那里肉最多。 或是受了刺激,围在四周的人都张开了嘴,咬向柳十厌,还咬向何乐与宋文良。 “滚!”何乐大吼一声,用上炁流,将所有人震得退后几步。 第一个咬人的人松开嘴,满是鲜血的嘴里舌头还在舔食着。 柳十厌吃痛得倒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单纯的疼痛。宋文良站在何乐身后,到是不怕,毕竟他见过何乐的身手,只是也被这样的场景惊悚到。 何乐慢慢抽出刀来,这些人会不会真的疯掉难说,虽然他会尽量不杀人,但迫不得已时也会很果断。 “上马,离开这里。这些人没了食物或许还能自救。”何乐在北地见过太多,有些人死也不愿离开,最后就真的死了。但总有些人能明白再不走只有死,开始自救。 宋文良过去拉了一把柳十厌,最终还是没能拉动。或许在很多年以前他就死了吧,到现在支撑他的只是一口气,而这口气又被那些人咬没了。 何乐走出很远还在考虑要不要救他,但柳十厌死灰眼神太让他厌憎,他害怕柳十厌的灰暗会传染,因为这个世界终会有天要面临崩坍,那时需要的是人间里的光明,而不是这样的灰暗。 “会不会我错了!”宋文良原意是带何乐来看看柳十厌,也想借何乐激励柳十厌,但事情闹到这个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想。 “你要见过人间地狱,就不会想对错,而只想做与不做。”何乐长出口气,将压在心里的阴霾驱散。对于贫穷、饥饿,能做的不是机械似的填坑,而是得激发出活下去的意志。 宋文良暂时还无法理解,尤其是见死不救。虽然他也明白何乐想法,但不代表他能认同。他觉得何乐做得过于决绝,缺乏人的温情。只是他跟在何乐身后,看着何乐略显单薄的身板,才想起何乐还仅仅是个少年。而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将何乐看作可与之交流的成年人,甚至还是可以依靠的强者。 “也许你说得对,应是我见得太少……” “啊……”宋文良话音未落,有人大叫着从石窝县跑来,那速度生平仅见。宋文良定眼一看,竟是柳十厌,此时他双跟已磨出血泡,但依然速度不减追了过来。再看他身后,并无人追赶。 “我要看你说的好官,要看看你能把这天下搅什么样!”柳十厌跑到何乐前面拦着他说。 何乐冷冷看着,鼻子里还能闻到他上的臭味,但却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生气。 “上马!” 何乐解下后面系着的马匹,将缰绳扔给他,自己却领先走了。只是他们俩都没看到,何乐嘴角微微翘起的笑意。 宋文良到这时才完全松口气,虽说他理解何乐的做法,但他更希望救出柳十厌,而不是真的冷血离开。 去往青竹县的路程还剩三天,但带着柳十厌,他们不得不找个地方让他洗洗,然后给他置办一身衣服。最重要的是修书一封给州府,阐明石窝县此时的实情,请州府着情施以援手。完成这一切,柳十厌才松懈下来。这么多年来他都坚持着自己以为的自救,可越救越难堪,最终陷在自己做的茧中无法脱身。 出开州进广陵州,宋文良轻车熟路的引着三人直奔青竹县。此一别几个月,何乐也是有些想念了。在青竹县门头,那个书童又站在那里,看到何乐时眼中一亮。 “何公子,先生已恭候多时了!”书童上前行了一礼,让宋文良与柳十厌也大吃一惊,要知这书童可傲气着。 “不敢。”何乐下马还了一礼。 还是那熟悉的小巷,还是熟悉的竹舍,不同的是栗源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何乐早已领受这个大智近妖的栗源先生,也就不奇怪他的异行。 “先生大礼,折煞小可了!”何乐紧走几步,上前行了一礼。 “哈哈,无妨,进来再说。”栗源原本是想出来拿东西,见何乐误解了也不澄清。有时对一个人太崇拜,就容易放大很多小事,栗源之名也因此而来。他其实最强的不是预知,而是望闻问切,观风而知晴雨,观人而知前程。他这一生设局无数,总是尽可能让自己远离棋局,但他乃凡人,逃不过入局的可能。 “要不先把你怀里的小东西拿出来看看。”刚落座栗源先生就指着何乐怀里在动的小东西。 这几天宋文良与柳十厌已见过小东西,只是他们都没尹掌柜的见识,只当成小宠物看待。 “竟是翼蛟,白色的很稀有。”栗源赞叹。 “先生见识广!”何乐原以为他也不认识,毕竟道无涯有翼蛟可乘空属于修行界传奇。 “听闻有人能乘此物飞上天,也不知真假。多年前曾见过一只南荒土著猎得的死物,体形非常大,想来要骑乘人也非太难事。”栗源陷入回忆,那时他还年轻,还能经受得起她蛮横。 “真能乘着飞吗!”宋文良极是有兴趣。 何乐也不敢肯定,反正他是没想过要乘着它飞。 “要是成年兴许可以,但意义也不大。多年前到是有人曾试过自己做木鸟飞上天,据说曾留空三天。如果能做成,那样的意义才大。”栗源接过话题,否决了宋文良的想法。依靠某种动物飞上天,只是小概率事,作为智者考虑的是更有发展潜途的事。 何乐听着心中一动,想起那些怪异梦境中见过的东西,只是他不敢说出来怕被人笑话。 “我也听说了,还有人试过,可惜坠进了山崖。其实只要再改进就有可能成功,只是后来人都怕了,不敢尝试。”宋文良对这些事很有兴趣,情知一旦用于战场将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我想总有天能成功的,只要不断的想,总会有办法解决。”栗源先生也是对这些事特别关注,现在大周朝并不是能睡在钱堆上睡觉的时期,内忧外患特别严重。要不是澄河阻止了金人南下,大周朝早已亡国。前次太子去南荒求助神灵,换作以前只会被人笑话,现在不也很认真的去做。原因很简单,就是已经到了人力无法挽回的地步,不得不求助那些虚无缥缈的仙神。 “其实光有这些是不够的,我觉得还是民心,失之失国,得之立民。”何乐想起这些年的见闻,还有从书上看来的观点。 “是啊,民心。最易散,也最易聚。呼啸而来,轰然而走。稍不留意就能掀起滔天巨浪,稍加安抚又能春风十里。”栗源抬头将三人看了一遍,那个柳十厌始终在认真恭听,宋文良有些激动、有点兴奋,何乐则皱眉在思考。 “那要怎么聚民心?”何乐一直想不好,觉得民心很难把握。 “你从北地过来,最想的是什么?除了报仇。” “活着!”何乐不觉得有问题,就是活着,为了老爹还有段奕锋活久点再久点。 “是啊,活着。其实百姓多数也只是想活着,就这么简单。能让他们活痛快了,就是民心。”栗源说这话时看向柳十厌。因为他说的活着,与柳十厌的活着有极大区别,同样是活着,但柳十厌的活着是没有灵魂的苟延残喘,而他所说的活着是痛快的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八章 天人九降 “受教了!”柳十厌经历过差点被啃噬,已经改变很多,现在他更多是在看在学。他想要看明白何乐说的法子,他想要知道错在哪。 “民心没想象中那么复杂,只要有个家,有份工,有子女。为什么民心会浮动,那是因为民心不安。要想让民心安稳,就得制政。”栗源侃侃而谈,剖析着大周朝的现状,应如何解决的步骤。 何乐还是第一次听人议政,才知其中原来大有文章,比起他开始想的要复杂很多。也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更不是拉拢几个人就能治理好国家。而是系统庞杂的工程,每个行业每个人都在其中起着作用,或好或坏。 因为新奇,他完全忘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直听到华灯初上他才想起来。 “栗先生,我先去有点事……” 看着微羞的何乐,栗源内心轻叹。 “不用找她了,她有事去办,这是她留下的信。”栗源从怀中抽出锦帛封存的信件。 何乐迟疑接过,看到那锦帛封口处全是密密的针脚,肯定是木子青自己封的。扯起线头,封口处的线就全散开来,露出里面卷起的信纸。 ‘公子勿念,奴家非不得己,乃是事急从权。奴家本名木珂珂,实乃靖仙宗七子之末。宗门原计划借机接近太子,因公子出现而改变。奴家也极愿意陪公子,不想突发重事,就此别过。奴家亦是极喜欢公子,更知公子将有不世之功,奴家便在江湖待公子归来。’ 字是木子青的字,但内容却让何乐有种伤心、彷徨、酸楚,苦涩。原来她是魔宗第七子,本名珂珂,江湖地位比他一个无名之辈高太多。那她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装出来的喜欢。虽然信上写得很真挚,但她的背景却让她的每句话都值得商榷。 “想不到她会自己写出来,说明她用情是真。你也不要太伤感,在此潜心几年,总会有相遇的时候。有缘自会相聚,无缘你也没法强求。”栗源从何乐表情看出那个小姑娘道出了实情。想起当初她威胁自己不得私拆,还曾说过狠话的样子,他也只能苦笑。应是他太老了,才无法理解这些孩子们的想法。 “都是真的吗?”何乐抬头问他。 “她确是来自魔宗,听闻魔宗出了大事,她才不得已赶回去。是半个月前的事,这时想来也快处理好了。” “是什么大事?会不会有性命危险。”何乐又紧张起来。 “放心,她的命长着。魔宗的事外界很难知道,只是从外围的迹象看应是出了大事。曾有传言第七子实为宗主之女,真相如何就不知道了。”栗源也是知无不言,实在是不希望何乐因此生出隔阂。 何乐收好信件,脑中有些乱。魔宗是朝廷明令封杀的邪教,而且还与云檀宗有直接的关系。那他喜欢上魔女,又该怎么算。其实他早已不太讨厌靖仙宗,因为宗主呼延烈的做事风格,还有他施予的恩惠。 “魔宗的事现在也不好说,你就安心在此,总会有明朗的一天。”栗源当然巴不得何乐远离魔宗,那就是个泥塘,谁沾边都会弄满身泥腥。 何乐来到木珂珂住过的地方,这里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干净整洁,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留下的气味。何乐找了个角落,什么也没碰的闭眼修行。 第二天宋文良与柳十厌又匆匆赶回石窝县,州府的行文已下来,柳十厌被撤职查办,新县令暂空缺。十石赈济粮食已着就近城府发放,不日将到。县令空缺期间由城府代管,会有衙役前往石窝县。所以柳十厌得过去交接,宋文良与当地城府有些交情,算是过去周旋一二。 “知道为什么将你留下吗?” “愿听先生解惑。”何乐行弟子之礼,伏在地上。 栗源细看他,几月不见变化很大,在身上沉淀下的不只是南荒雨林的风尘,还有生死历练后的感悟。 “太子很看好你,但要入太子的圈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此前的赵炽和公孙珪想来你也知道结局。这次你能救太子于南荒,算是大功,但还不够,不够让太子将你推出去。将来是要将你推上前台的,而不只是一个北地流民。在大周朝最重要的是出身,而不是你有多么强。你所看到的所有台面上的人物,如果没有好出身就得有大的牺牲为代价。你是拼过命的人,但在那些大人物看来还不够,远远不够。而我为聚这势已花费了大半辈子时间,将用三年全倾注在你身上,这样你才能真正起势。”栗源从未如此认真严肃过,越说声音越低。他是真正的谋士,谋天下,谋皇道,谋乱世。这固若金汤的天下,别让他找到一丝缝隙,那时他就能将这天掀个底朝天。 何乐伏在地上,心情起伏跌宕,果然如他所想是在蓄势。再说在此他也能放心修行,待到三年后应已有小成,虽说没把握对抗孙天翊,但至少这天下他已可闯荡。 “弟子明白了。”栗源算是何乐首个甘心情愿认作弟子的先生,无论是他的学识,还是他那大智近妖的预见,都让何乐钦佩得五体投地。 “你起来吧!有件事要告诉你,天人六降是错误的,其实是天人九降。有三处暗中降世的天人,比明面上的更加可怕,今后他们都是你的劲敌。所以你要珍惜这三年,走你自己的大道,走到无人比肩也要走下去。”栗源面有忧色,他是唯一算出天人九降的人,如今又泄露天机,天罚已离得越来越近。 “九降?”何乐猛然想起南荒土著中那个会用炁流的女子,终于明白原因。他早已知道天道无情又残酷,看来这大周朝也是惹恼天道,才会遭此大劫。 “对。只知北方有破军降世,乃九降中最强。” 何乐知道他说的北方不是北地,而是更北的金人,就是说现在金人当中也有一个炁流高手,比孙天翊更强的高手。而破军一说来自斗数星术,何乐并不懂,也就忽略了。 他只记住了一件事,他的强敌不是六个,而是九个,且还有个比孙天翊更强的劲敌。 “总是要来的,不怕。”何乐知这天是要掀翻人间,而他却是要掀翻天。 栗源知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一丝变数,不然也不会将为太子准备的势都留给他。人常说盛世的弄臣最好做,乱世的清流最悲凉,栗源其实想过逃避,但还是逃不出自己织就的樊笼。 “能不怕是好事,那我问你现在你可能背出《十策论》?可知君子一怒,血流漂杵。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为何君子一怒,也能有如此声势?”栗源转而当场考较起他对君臣的认知。 “君子不器,卫天道为己任,天道以下皆为蝼蚁。天子更为天之子,天子眼中举世皆蝼蚁。《十策论》精深博大,弟子还不能背诵。” 栗源站起来,又坐下才说:“用一年够不够。” “或许不够,但能前后贯通。”《十策论》何乐早已能倒背如流,但栗源说的背诵包涵了理解,而不是简单的背诵。 “嗯,如此勉强够了。”栗源从自己的书架上抽出几本书递给他。何乐接过一看,是论述君子及君臣的书籍,也有一篇兵书,算是比较浅显的初级兵书。 “旁征博引才能兼听不盲,不要以为浅显就不值得学。著书能由浅入深者皆需有大学问,且愿意将至圣之理简化得浅显易懂,那是怀了济世之心。我们每通读时,亦要怀有感激之心。”栗源第一次教给何乐新的认知,此前他都会忽略掉著书立说的人,而单纯注意身。而栗源说的是本质,书都是由著书的人来写的,所有的论点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著书人积累后逐步形成的。无论是《十策论》,还是手里的《兵法演》,都是著书者一生的经验积累,这样想来书与书之间是没有贵贱,只有读书人能从中汲取的多少区别。 “弟子受教了!”何乐又是一拜,有时真的是师傅领进门,悟性在个人。同样一句话,说入不同人的耳朵,能产生的作用也是不同的。 那个瞬间何乐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匆匆拜别栗源回到住处,他从自己的包袱中找出一本褶皱成一团的书,那是段奕锋送给他的《太乙炁贯篇》。在炁流修行中算是很基础的心法,修行者最多能修到旋光境,但对于初习者却有着很大的帮助,能绕开很多误区。 何乐将它找出来,是在心里模糊的生出一个概念,但他又不敢确定。这本心法在他昏迷后泡在泥浆中一个月,虽然被他整理过,但还是褶皱得厉害。他试着翻开,发现每页纸张之间已粘连。没办法,他只能找来干净的毛笔和水,然后一点点重新将书打湿。 那些原本的字迹早已糊成一个个墨点,随着揭开的每一页,只能模糊看到墨点里的原有字迹。何乐将每页纸都揭下来挂在空当晾干,整整忙了二个时辰才将仅有二十页的《太乙炁贯篇》完全整理好。 看着挂了几排的纸张,何乐心情莫名紧张兴奋,会不会是他所想的。他也不敢肯定,但栗源先生所说的话给了他极大启迪,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简单。正如箴语开篇:大道至简,可急可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四十九章 新世界 到得深夜那些纸张才慢慢干燥,依然还是一个个墨团,如同山水画中的泼墨。何乐并不在乎这些墨点,而是举起仔细看每张纸,对着油灯照。 反复看了多次何乐也没能从中看出异常,但要说没问题又不能肯定,因为这书虽皱成一团,但纸张并没有破。换作别的书早就破烂得不成样,但这本书只是起皱。虽不能与《十策论》比,那本小册子本就不是纸,而是用上等锦帛做的。 何乐思忖再三后,拿出一页在油灯上尝试加热。很快纸张就枯黄,再有几秒便能燃烧,但奇怪的是纸张上有些部分受热后会显出不同的颜色。 何乐不敢再这样冒险试,实在太难掌握分寸,稍有不慎就能将纸张烧毁。他又找来火盆,又找了个很大的瓷盘,这样隔火加热纸张,热度也均匀也好掌握。 一切准备好后,他才正式开始按顺序加热纸张。果然会出现规律的痕迹,应是当初书写者使用了某种特殊物质在已完成的心法上加画出来。何乐快速在脑中解读着痕迹,可以肯定不是字,也不是画,看起来就似童子乱划的。 但熟读《太乙炁贯篇》的何乐却从开始皱眉到后来的展眉,最后他是完全惊诧于此书作者的心思。《太乙炁贯篇》是云檀宗的入门心法,所以同样的书在云檀宗很多,每年都会让人抄写。可何乐手中这本绝对不属于这种批量产品,而是一本特制的密码书,解码的正是遇热才会显形的痕迹。 会不会是日常阅读里,无意中解读过书中的内容,何乐也不确定。但拜谒坤师殿可算是一种契机,将那些深藏的密码给解读出来。至于王长老,则是因为他已将心法融会贯通,所以只要有稍加提点就能悟出单句后面的内容。 何乐终于解开心中的疑惑,兴奋不已,又有点遗憾。原以为自己与什么大神通有着冥冥之中的感应,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感悟。那个被寄于希望的大神通者是不存在的,今后还是得靠自己才行。他没法拼爹,也没法拼师门,更没法找个有势力的老婆,所以只能靠自己拼命。 纸张的第一页正是:大道至简,可急可徐。大道繁其三千,历万载以降。炁流归法于宗,宗归法于体。体纳炁流行于内,内生万千宇宙。急则成于虚浮,徐则成于无艮。心纳万川海域,识览兆亿容华…… 完全不同的篇章,每一页都是完全不同的内容,开启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如同升级版地图,而之前的地图只是市级地图,现在却是全国地图。何乐被这个大发现惊吓到,是什么人才能做成这样的事? 接合在坤师殿和乾师殿的遭遇,何乐能肯定留下信息的肯定是开宗的初代宗主,那位入境太虚后破空而去的牛人。他分别在初级心法《太乙炁贯篇》和乾坤师匾中留下了开启的信息,但必须要将《太乙炁贯篇》做到倒背如流,且是做到能记住每个字的位置,才能在乾坤师殿中得到启发。 正是应了栗源先生所说的书无贵贱,心法也无高低,只要潜心修习总能体会出不同的精髓。每本书也好,每道心法也罢,都融入创作者的心智,从中悟出什么靠个人的才识。何乐感谢自己开始不能修习炁流,这样才能一遍又一遍温习初级功法,最终才能潜移默化中将心法记入脑中,当拜谒师匾时自然能从中得到启智。 顺着这套暗藏的心法修习,何乐就察觉整个脉络都在震颤,每丝入体的炁流都会被震得雾化。开始时并没特殊,但随着炁流经过每个节点,节点也会相应兴奋起来,如是在他全身形成奇特共振现象。根本停不下来,开始还只是轻微的,然后何乐就觉得牙齿都被抖到磕得响,头发也竖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何乐就已全身冒出热气,就如同快被蒸熟的样子,吓得小东西也从他怀里跑出来。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停下来,何乐全身再次淌出一层油黑的污垢,但奇怪的是小东西并没有来舔食,仅在旁边看着。 何乐仍闭着眼,脑中是那炁流按照新的功法流转形成的图,刚好又与那看似无序痕迹能印证上。无尽的炁流透过皮肤进入他体内,又被震颤后融入识海、融入肌体。他就如同一座炁流加工厂,大自然的炁流被他加工淬炼得精纯无比。 他终于懂了,原来世界是这样的,从他所处的地下终日不断喷吐出无尽的炁流,其实修行者仅吸收很小小的一部分。哪怕就是何乐那种掠夺似的吸收,也仅能从中摄取万之一、二,对于整个炁流大潮而言微不足道。 此时在旁边的小东西看来,何乐成了一个全身发光的亮点,几乎要刺透这黑夜的昏暗。它不自觉的张开了翼膜,感受到有什么从何乐身上传递过来。 离得不远的栗源从浅睡中张开了眼,看向何乐所在的那片竹舍,然后又闭上眼。 这个夜晚似乎注定不会安宁,在临安有人张开了眼,但举世皆暗。 在更远的北方,一座巨大的营帐中有个少年走了出来,在他的帐篷前有具被杀死不久的虎尸,一头巨大的狼正在啃咬着虎尸。少年满眼困惑的望向南方,还不明白今夜意味着什么。 而在南荒雨林中,一个正在追杀猎物的少女停下来,黑寂的眼中什么也没有。 在所有察觉的眼光中,仅有一双妙目眨动着,然后又慵懒的翻了个身拿起扇子扇了扇。 何乐不知道这些,他也没兴趣知道,完全被打开的新世界有太多的惊喜等着他发现。这次因为有了经验,他没敢冒险去看周围有多少炁流修行者,只是感受着从地下喷涌出来的巨量炁流。他识海中的亮点还是没有变化,不过何乐已不在乎,因为彻底改变了炁流运行规则,他可以不摄取识海中的炁流,仅是吸收外界的炁流就能维持多数招式,且是无限制的。仅有那些损耗大的招,他才会暂时没法用。 不过何乐相信总有一天他的识海里还会充满炁流,因为他隐约记得一个道理,质量是遵守恒定规律的。他不断的往光点里输送炁流,终有天会让光点承受不住能量的失衡而爆发出来。至于这个道理从哪听来的,他却想不起来。 此后何乐白天会有两个时辰与栗源谈论自己的想法和困惑,然后看各类书一个时辰,剩下的所有时间就是专心修行。栗源并不阻止他修行,也曾说过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修行者无法对抗大规模军阵冲击,但在某些时候还是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转眼寒来暑往又一年,何乐又长高了不少,而小东西也长到约半米。何乐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豆包。 “今天文良会来,会带来你喜欢吃的软饼。不过今天也会有几个家族的人会来,不好挡。”这天栗源又在竹榻上推衍,然后说给何乐听。 “今天对的概率有多高?”何乐已知道栗源先生并非每次都能预知准确,也会有失败的时候。不过任何人能达到他的成功率,都是能成神了。 “反正你有的吃就好了,那些家族人也不会空手来。”自从太子私服拜访的消息在高层传开后,来拜访栗源先生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客气。主要原因就是建隆帝的身体情况不乐观,很多家族已经在考虑站队。虽然太子殿下于礼制登基大宝合情合理,但总保不济一些人动歪脑筋。 “那好吧,这段时间特别易饿,也不知是不是长身体。对了,我应该能喝酒了吧!”何乐想起上次喝的米酒就嘴馋了,那是唯一不会醉的酒,口感也好。 “不行,再过两年才行。你不是在修行吗?怎么会饿!”栗源知道神仙道是可以不吃五谷的。 “不知道啊!”何乐当然知道原因,别人是识海里有炁流,他是识海里空荡荡。当然会饿,得吃东西。不过这些没必要和先生说,他能自己解决。 不久宋文良果然来了,还带来了软饼,更带来了柳十厌。目前柳十厌是待罪之身,还在等州府的处罚决定。因无事就跟着宋文良跑到这里来,似乎有意在附近结舍求学。 栗源先生看着柳十厌说:“有教无类,但你的情况不同,你可以问问何乐看他愿不愿意教你。我能教的对你没用,你以后有多大发展就看你能悟出多少。” “晚生明白。”柳十厌很认真的拜谢,退出竹舍。 稍后果然来了很多地方家族的人,通常何乐都不会参与这类见面,除非是很重要的氏族,他才会旁听整个接待。 刚走出竹舍,就看到青竹县县衙的人跑过来,似乎专门找他的。 “何公子,大事不好了……” 何乐与他认识,知是县衙的吏员,平时也会有点头之交。 “怎么了?” “竹林那边出了人命,据说是有异兽袭击,现在衙役都不敢去处理,我只好来找公子试试。” 何乐曾无意露出过会炁流,因此县衙是知道他的能力。 “异兽?”何乐并没感觉到异常,感觉应是不太强的才对。 “是,有人看到这么大的影子,异兽的可能很大。”吏员比划了两三米的高度,其中的水分想来是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章 隐杀 “那也不一定是异兽,我们先看看情况吧!”何乐安抚好吏员,便朝他说的竹林跑去。中途他喊了声豆包,豆包就从树上飞下来,落到他肩膀上。 出事的竹林处在县城西边,周围少有人住,算是一处比较偏僻地段。遇害人在县城里从事苦力,闲时会过来砍伐竹子运去县城贩卖,谁知三天前他竟被野兽袭击致死。接着不久就不断有人在附近看到异兽身影,不仅体型大还身手敏捷。县府的衙役也不愿意去冒险,一直是相互推诿,可县府背着命案不得不处理。 何乐这一年中也来过此处,对当地有模糊的概念,记得附近有处山涧,还有不大的瀑布。夏天时会有小孩来此嬉戏,但因为偶有野兽出没,通常都会有大人在旁。据说县令的闺女也曾来此消暑,硬是凭着绝丑的容颜让此地五百米内无人停留。 此刻竹林里除了凉风摇动,再没丝毫声息。何乐快步掠来,停在竹林外。兵法有云不涉险地,不侵危林。他站在竹林外,感受着四周的气机,尤其是炁流的变化。 没有明显的变化,很是安宁。不远处的瀑布冲刷着岩石,竹叶相互摩擦着,无数的火蚁在与黑蚁进行着战斗。 何乐皱起眉头,换个人来应该也看不出问题,但他偏偏就察觉到了异常。因为他知道在左前方三百米处应该有窝竹鼠,三个月前还刚生了一窝小竹鼠。而在右边四百多米处三窝竹铃鸟,黄昏时最是喜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但现在竹林过于安静,安静到没了生机,除了太过渺小的蚁类,其余动物都已不在。何乐走了进去,随手一挥长刀,刀气劲从刀锋荡出所向披靡。随着一排竹子倒下,一个近三米的黑影窜出扑向他。 何乐跟着跃起,又是一招刀气劲,同时一转身加上鞭腿扫过去。黑影躲过了刀气劲,准备抓住何乐踢来的脚,但在几分之一秒时何乐却加上了炁流,就听到轰的一声黑影被爆了出去。 是一只黑面魈,完全成年的黑面魈。在异兽中可算智商偏高的一类,其实很少侵入人的世界,更不会轻易伤人。但眼前的这只黑面魈不仅会隐藏,还会攻击人,显然已非普通黑面魈。 何乐可没心思却了解它的心路历程,追上去又是一招刀气劲,这次黑面魈没能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被劈得惨叫着往竹林里狂奔。此前的那一腿本就让它受伤,这时再加上刀气劲,沿路上已能看到它留下的血迹。 何乐不急着追上去击毙它,因为它的行为不合常理。 只见那黑面魈惨叫着朝瀑布那边狂奔,撞断了无数竹子,硬生生从竹林里开出一条道来。很快它就来到瀑布下,就见在瀑布下站着一名青衫布衣男子。 那个男子正回过头来看向何乐,也不在乎受伤的黑面魈。 “在等我吗?”何乐停在他身前十米,并没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危险。 那个男子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何乐确定自己没见过他,看起来应该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脸刚毅的神情。论外貌竟比王长老还要帅上几分,尤其是他那双眼,更是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在何乐见过的所有男子中,绝对能排第一名。仅是站在那里,也有一股子清雅气息透过来。 而那只狂奔来的黑面魈此时正伏在旁边喘气,暂时无法确定他们间的关系。 “它是你养的?”何乐向前迈出半步。 “它是你养的?”同样的话,如同在何乐耳边说出来,却是那个男子问的。显然他是在问趴在何乐肩上的豆包。 “我先问的。”何乐站着没动,执拗的说。 “也算也不算。”男子轻轻摆手,那黑面魈瑟瑟发抖却不敢动。 “它杀了人,县府要捉拿它归案。你如果是主人,也要一并去。”何乐又上前了半步。 “你可知道你养的是什么?”男子淡淡的问。 “大周朝律令,所养牲畜伤人者,牲畜主人罪当连座。”何乐又上前了一步。 “你一个小小闲人,又怎么能代官府行政律?”男子突然凌厉起来,似乎恼了的样子。 “大周朝律令,民必须协助抓捕匪患,否则视作共谋。” “哦,原来如此。看不出还是个良民。”男子有些不屑,似乎准备离开。 何乐完全是瞎编的,正如那男子也无所谓他是谁。此刻何乐掌心全是汗,豆包也抓紧了他的衣服。 “你的那个小东西我要了!”男子说,下一刻他已经闪到何乐面前,而何乐根本没察觉。豆包比何乐反应快一点点,可能是来自动物的本能,从何乐肩膀上往后跳离展翅飞起。 何乐则往前撞过去,手中刀藏在身下戳了出去。但很快何乐就发现他既没能撞到人,也没能戳到人,在他面前只有男子的残影。 豆包刚飞起,就已被人抓住。 何乐情知不妙,情急之下弃刀回身一指:大道绝天,可焚可灭! 其实以他现在的情况,仅能使出半招,后续的因为没有炁流只是虚招,且还是会有后遗症。但不可能让人抢走豆包,就算拼了命也不允许。 何乐指尖的空气都似乎被扭曲了,男子微皱眉,又展颜。动也没动,任由罡风抚过,随那炁流狂暴的侵入体内,又带着他体内的炁流一并消散。 “原来如此……”男子捧着豆包送到何乐面前,豆包挣扎着跳到何乐身上,不停的舔他渗出的汗珠。 “杀人的另有其人,这个畜生我得带走。”男子说完仰天长啸,就见天空之上一个很小的黑点快速变大,竟是一只足有十米翼蛟扑下来,那声势极其惊人。男子闪过去抓起黑面魈跃上翼蛟背部,翼蛟扇动翅翼一飞冲天,在它飞走前还回头看了豆包一眼。 何乐直到眼看着他们离开才倒下,但坚持着没晕迷。 当翼蛟扑下来时,他就知道了眼前人是谁,当今天下武道第一人道无涯。据说他已在归元境第五重三十年,至今无人能超越。而且翼蛟果然能带人飞,而且还带着那么大只黑面魈飞。 何乐即将陷入昏迷前,豆包一直在舔他的脸,然后他想起道无涯说的话,杀人的另有其人,而且他来时道无涯正看着瀑布下的水潭。接着他就弹身而起,踉跄跑到水潭边。 但他刚到水潭边缘,水潭中就射出两支弩箭。 刺客! 这是大周朝刺客最喜欢用的一种短弩,远距离杀伤力很差,但因为小巧而适合近距离偷袭。不知从何年起,大周朝就有了一批专门从事暗杀的刺客,这些人上至公卿下至走足都杀,只要有人出钱。栗源先生还曾说过,这些刺客应是一个大家族豢养,很多人被杀只是为了掩盖其中一个最重要人被杀的真相。 这里出现刺客,只有一种可能,来刺杀栗源先生。太子党在蓄势待发,但其他皇子也不会坐以待毙。据说现在皇家后院最受宠的陈贵妃已和老皇帝提起废太子的事,理由就是太子上次南荒行无功而返,不过老皇帝在装傻充愣。但也正是因为老皇帝的模棱两可,使得其他几位皇子有了胆气在暗处使劲。 栗源先生虽是待罪之身,但他在朝中名气太大,复出的可能已非常大。那些皇子们要么拉拢他,要么除掉他,但绝不会放任他站到太子身后。栗源先生也曾预感到会有被刺杀的可能,因为太安静,安静到没人来拉拢他。放弃拉拢,那就肯定是刺杀。 何乐脑中快速闪过,虽然此时身体还很虚,但他还是轻易躲过袭来的弩箭。水潭里藏着一个刺客,嘴里叼着打通的竹管,手上拿着特制的短弩。何乐手起刀落将那名刺客劈伤,还待再追,瀑布后又射来两支弩箭,这次出手的时机特别好,拿捏在何乐起承转合瞬间。 噗,弩箭并没如预想的穿透何乐身体,而是被弹飞了出去。他们是不知道何乐的炁流已经小成,除了用大招会导致昏迷外,小连环招可以循环着用一天,直到他自己厌烦。 如果是军方的破甲长弓,何乐肯定无法轻易弹飞,但短弩的小弩箭实在没法破防。何乐眼都不眨的一刀将先前的刺客劈成重伤,这才杀进瀑布里。瀑布里竟藏了三个刺客,全部是作普通行人打扮,如果不是藏在瀑布里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大周朝最黑暗的刺客。 何乐都没想要留活口,如果活口有用的法,这个刺客组织早就不存在了。他冲进瀑布就是为了杀光他们,所以他一出手就是杀招,炁流伴着刀气劲横向扫荡过去。那些刺客最多外家功三品,只是精于暗杀,有哪里经受得住被何乐改良过的刀炁劲,只一招就被连刀带人斩成两节。转瞬水潭就变成红色,而何乐已从瀑布中冲出来直奔竹舍而去。 他当然知道这是调虎离山,那些人是特意将他们分割开来才好下手。 当他跑回竹舍时,已看到一个至少八品外家功高手在逃跑,而他身后追杀的是个经常在附近砍柴的汉子,甚至到此时还拿着砍柴刀,见到何乐时还不忘憨憨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一章 刑拷 那个八品外家功高手也是悲哀,蓄势以久的暗杀竟成了闹剧。他们装扮成大家族的随从混进来,谁知却被更普通的人给反杀。一个七品高手刚抽出袖刀,就被一个煮饭的太婆用木勺把脑仁子都敲了出来,还说什么老了下手失了分寸。而他自己则被一个九品高手用柴刀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先逃走再说。 但他的运气太差,逃跑路上遇到此前被支开的何乐。 “滚开!”八品高手挥刀朝何乐砍过去,那刀带起劲风颇有刀气劲的味道。 何乐也不硬拼,只是架刀一招盾破,在他身前爆起一股炁流。 外家功八品已能与凝形境持平,只是在耐力上没炁流者久。所以他搏命一击也是声势惊人,但何乐已采用了最保守的盾破,任他全力一击仅发出叮当声,未能捍动分毫。 追来的砍柴人挥手将柴刀朝刺客后背抛去,自己也如风钻般极速追上,张开了双手。那八品刺客刚躲过柴刀,身上的两处要害也已被擒住无法动弹。 “不要杀他!”何乐心中一动,阻止了砍柴人要扭断刺客脖子举动。 这次来暗杀的刺客有三十二人,除去暗杀何乐了四人,余下的二十八人全隐在前来拜访的家族中。当他们在暴起发难时,基本被身旁的人给击杀,仅有几个反应机敏的人逃过一击,但也都栽在随后的夹击中。 留下了八品刺客的性命,砍柴人又恢复成砍柴人的模样,憨厚的对何乐笑了笑就离开。何乐拖着这名刺客回到竹舍里,栗源先生还在看书,那个书童已收回好奇的眼光装作在磨墨。 “你觉得一个人练到八品境界就会惜命?”栗源先生头也没抬的问。 “不会,外家功练到八品都是搏命搏出来的,他们更不要命。”何乐如实回答。 “所以当你看到他拼了命的也要逃,才会留下他的性命。” “是,他有牵挂,一个刺客有牵挂可不是好事……”何乐低头看着刺客,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牵挂木珂珂,但木珂珂是魔宗的人,他却身居正道,他本不应该牵挂她才对。 “原来你以为他是有牵挂了。也好,我们来问问看就知道了。”栗源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原本他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吃烙饼,不过是用书挡着。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这是栗源先生经常说的话。 “难道不是牵挂?”何乐很确定他是有牵挂,所以才会逃跑,而不是与砍柴人拼命。 解开了刺客的禁制,何乐蹲在他面前仔细打量。 “要杀就杀,我不可能说什么。” “知道你不会说,我也不想费力。只是我在好奇,你为什么不拼命了。”何乐拿刀在他身上比划着。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想拼命逃出去,好将我们身边出了内奸的消息传回去。”刺客桀骜不驯的说。 何乐没想到他是这样考量的,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是有了什么牵挂…… “不对,你骗我的,你是怕我们知道你的弱点!”何乐拿刀抵到他的眼珠前。 “哈哈哈哈,杀了我吧!”刺客笑了,似乎觉得何乐天真的可爱。 何乐稍微用了一点力,刺客就痛得眼泪直流,却又无法躲避。 “我还会金人的法子,想不想试试?”何乐在他耳边小声说。栗源先生还在咬着又干又硬的烙饼,虽然他身前就有肉糜汤。 刺客痛得整张脸都在抽搐,但就是一声不说。 何乐又加了一分力,控制在极细微的变动中。 刺客已痛得眼泪直流,脸上的肌肉不停的在抽搐,仅牙关咬得咯嘣响。 书童已经将头转开,似乎比看那些护卫杀人还恐惧。 栗源先生依旧在咬得烙饼,咬得青筋外露,眼角难受。 “金人最喜欢一边吃你一边审问,比如先吃你的左手,一般是烤着吃,有时也会煮着吃。然后会问你,下面吃哪个部位合适。有的金人还有特殊嗜好,比较喜欢吃……”何乐瞟了一眼刺客的胯下。 栗源先生终于不咬烙饼了,也推开了肉汤。 刺客已痛得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杀了我吧!”刺客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唾沫星子里还夹杂着腥红。 何乐收起刀来,眼中满是失望。 “十三,交给你了!”栗源先生终于松口气,挥了挥手,似乎要把空气里的某种东西挥走。 一个满脸皱纹的大爷慢慢走进来,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怕踩到地上的蚂蚁。 但那个刺客这时却露出惊恐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他听到十三的名号,再看到人,就知道了这个走路很慢的大爷是谁。 “不……不要……” 十三大爷停下来,看向栗源。栗源又挥了挥手,如赶苍蝇一样将他们赶走了。何乐只看了一眼十三大爷,这位大爷最喜欢坐在县府旁的大树下发呆,基本就看不出一点实力。可他只是出个场,就将硬气的刺客吓傻,也不知得有多黑暗的历史,难道比金人还恐怖?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学习才行。 “看来是下了大手笔,只能是宫里的那位,只有她才能让他们来。就是怕太子也会不安全,还得增加太子那边的筹码才行,这些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终于将这些腌臜事清出视线,栗源先生才又恢复了清高形象。 何乐收起刀来,坐在他身旁,拿起桌上的烙饼就开始吃,吃完又把凉了的肉糜汤喝掉。 “你也没算到,只是准备做得好。想来太子那里也一样有足够准备。但我却差点死了,今天见到了道无涯。”何乐吃完才缓过劲来,天下武人第一的强者给的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想象,何况他还出了一招。 栗源先生当然知道道无涯,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 “不可能请动他,就算这天下要亡了他也不会管。这种人就是无欲无求的,只有武道能让他心动。” “是,先生说得对,他是来抓一只通灵的黑面魈。” “臭小子,故意不说全对吧!” “不敢,就是被吓到了,也想让先生体会一下!”何乐这时才露出小孩子的嬉皮笑脸表情,把一旁的书童也逗乐了。 “那个谁!十三过来!”栗源大声疾呼,可惜十三早走远了,在忙他的大事。 “对了,那个十三大爷是什么来头,似乎很有学问。”何乐正想问。 “想学?想用到金人身上?”栗源早看出何乐的问题,他戾气太重,这样不好。虽说能让他做事果断,但也会染上嗜杀的个性。古来有多少嗜杀者最后都没好结果,栗源当然不希望他会这样。 何乐没答复,也没否认。兵书所云,兵法正奇诡谲,兵者诡道。兵事如太拘泥于礼乐之度,则会亡于恭谨。换句话就是战争中,不择手段取胜才是正道,与和平时期是不同的。 “刑徒之道早于千年就已盛行,但真正将刑徒分门别类,且让人闻之胆寒的却只有二人。一个是七百年前的鬼门槛,再有一个就是秦十三。秦十三是建祯帝时诏狱的头领,建祯十四年南来后再未入职。” 何乐这下才真惊诧,原来是建祯帝的嫡系重臣,竟甘愿在此发呆度日。想来如果不是栗源先生的人格魅力,也不可能聚集一批这样的怪物。还有那个太婆,平时经营间茶肆,但杀起人来却又狠又快。 “这次事后他们会安静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太久,你得尽快突破才行。下次要是来的军队,可就不是这些老头老太太可以抵抗的。”栗源对他也是知无不言,虽说他能算尽天下,但还是在天道之下。而天道冷酷无情,有时只需要细微的变动就能让他输得彻彻底底。 “是,弟子知道了。”何乐只要一想到漫山遍野的军队,也会胆寒。哪怕他能一个人逃跑,那又有何用。这个世间就没有一个人能办成的事,他需要靠着大树成长,而大树也需要他们的支撑。 走出竹舍,何乐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修行,又想起件事来。今天给他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道无涯,显然他是追踪黑面魈而来,而黑面魈会藏在竹林里是因为刺客将它从水潭中赶了出来。事情看起来很顺,中间并没有异常才是,但他见到道无涯时,道无涯其实是在看什么。会有什么能吸引武道第一人的注意力,让他都懒得去追踪黑面魈? 当然不可能是刺客,那些人再多来几百个他也不会在意,除非那个水潭还有什么值得他花时间看的。 何乐想出端倪,又极快的朝水潭奔去,路上遇到两个樵夫打扮的人拖着四具刺客的尸体回来,何乐仅来得及点点头就又分开。他害怕自己会忘了道无涯站的位置,怕会忘了道无涯看的方向,他不断记起当时的场景。 瀑布下的水潭已恢复清澈,一切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但何乐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某种引起道无涯注意的异常。他站在当时道无涯站的位置,踮起脚尖朝道无涯当时看向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瀑布,正是当时三名刺客藏身的地方,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或者当时道无涯只是发现了瀑布后的刺客,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自己就来了。事情并没那么复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二章 发现 何乐当然不相信,换作现在的他,是不会去特别关注几个小角色。何况是武道天下第一的道无涯,他就是多看一眼这些人,都是抬举这些刺客。 但何乐却什么也看不出,除了瀑布,还有被冲刷的岩石。何乐脱下衣服,一步跨入水潭中,此时正是五月,水还是有些凉意。何乐并不在乎,炁流能透水入体。水潭里还遗了两把短弩,他也捡了起来。这东西是大家族倾力打造,无论材质和威力都比军部的要强,换在何乐手上使用能发挥更好,实在是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好东西。 但转了几圈,他还是没能从瀑布和水潭看出什么,很普通。会不会这里以前有过什么?在现场看不出问题,何乐决定去趟县府,或许县志里有记载。 县府此次没有受波及,但给何乐报信的吏员死在附近的小巷里,所以此时正关门闭府。何乐在门外敲了半晌才有生员出来开门,赔了不是后解释是县令家小受了惊吓,全缩在后院不敢出来。 何乐也懒得去管这种尸位素餐的县令,他让生员陪着他找来青竹县志,然后将所有县志全翻了一遍。那些尘封的县志也不知积压了多少年,有的已被虫咬得破烂不堪,有的霉成一团。生员也是捏着鼻子帮他翻阅,等到夜里亥时初刻才翻阅完,道完谢后何乐就离开了。 回到住处,何乐综合着找到的线索,大约五百年前此地曾发生过白日惊虹,当时传言是有仙人降世。当地还有修过一座竹制的受仙楼,但在三百年前竹楼毁于大火。而在白日惊虹发生前的几十年里,只有一段关于某个外来男子曾在集市杀人的记载,之所以会被记载是因为那个男子事后人间蒸发,被人传言为山野妖仙之类。 白日惊虹其实是入太虚境后破空而去时才会产生的现象,这里因为少有人修行,因此并未归于正史。看起来应是某个隐修在此结舍修行,且还在集市出手杀人,最后更是在这附近入太虚境破空而去。 想明白了原因,何乐再也睡不着,半夜又从住处出来跑到瀑布那。肯定就是这里,作为归元境五重的道无涯肯定在此感觉到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他环顾四周,发现最好隐藏的地方就是瀑布后,那里有个天然形成的石洞。因为在石洞前有几块巨石挡着,洞中并不特别潮湿。他穿过瀑布,进到石洞中。 洞中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考虑是几百年前的事,他也就不去浪费时间寻找,而是坐下来按照心法修行。当炁流在他体内刚运行一周天他就察觉到原因,这里竟是一处炁流喷吐的地眼。在所有心法中关于炁流的描述,皆有记载在地眼处炁流更强烈。只是地眼可遇不可求,且每日喷吐也有时辰差异,多数地眼都是偶然找到。 不过在整个修行界,对于地眼的寻找和使用也是褒贬不一,和丹药的情况差不多。毕竟人有穷极,而地眼的炁流量太过于庞大,还不如平时循序渐进的修行。 可地眼对何乐太有好处了,别人只有两处窍穴吸收炁流,而他是全身吸收。 但这还是不足以让道无涯关注,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何乐边修行边思忖,一定是能从外面就看到的细节,才能让那个武极圣人愿意花时间观察。 整整一夜何乐都在思考与修行中度过,到得后半夜他已经听不到瀑布声,完全沉浸在对炁流的感悟中。那比以往庞大数倍的炁流尽数消失在他识海亮点中,而旁边的豆包也一直张开翅翼,看得出它也是极兴奋。 早晨时何乐伸展了身体从石洞中出来,回头一看瀑布,有阳光洒来,一道彩虹在瀑布上空挂起。 何乐就这么停在那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完全是无意间他才领悟,那高挂的瀑布后岩石壁上,遍布着斑驳嶙峋痕迹。平时都被瀑布遮挡着,此时因为光线缘故才能偶尔显露出来。 那些痕迹换作平时的何乐来看,肯定也会忽略,但此刻他一直在寻找特殊的东西,所以一眼就分辨出那是人为的痕迹,且还是很多年前的留下的,有些印记已开始模糊。还要庆幸痕迹并没有留在流水处,不然早已被冲刷掉。 那些痕迹当初应是随意留下,看起来丝毫没规律,但在小有成就的何乐眼中却不同。那是整套完整刀法劈砍出来的痕迹,在一气呵成的状态下完成。可以想见当初那位高人定是处在某种极端情绪下,突然施展出这套凌厉的刀法在瀑布后留下痕迹。 会不会是在破空前留下的? 何乐突然兴奋莫名起来,肯定就是了,不然不会几百年后还能清晰看出力道及发力点。可见这人并非随意劈砍,而是在极端情绪下想给后人留下点什么,所以才会在几十米高的瀑布后清晰展现整套刀法痕迹。 何乐抽出自己的刀依着那痕迹比划,刀法由上而下,共有一百零六刀。每一刀的的发力点都清楚明了,收刀处也婉转流畅。所欠缺的只是姿势,但如果在现场看完整套刀痕,就能明白姿势并不重要,只要能砍出劈在石壁上的效果。可以说这是一套摒弃了虚华外皮招式的刀法,讲究的只是发力点和收刀。发力点是致命一击,收刀则是将整套刀法连环流畅的重点。 何乐光是照着演示一遍,就能想象在千军万马中这套刀法也能所向披靡,就因为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每处收刀都在为后面的刀法施展蓄力。有如一个布满刀锋的车轮,所过处只剩下残渣,环环相扣下就连使刀人也停不下来。 足足演示了有二十几遍,何乐已全身大汗淋漓,才强行停下来。这是杀人的刀法,何乐肯定的想,太讲究效率,没有任何废招,没有要求使用者摆花架子,只有劈砍的点和收刀的尾。如果将刀气劲甚至是刀炁劲融入会是怎样?何乐自己都不敢想象,这还只是他初步摸索的结果,石壁上的刀痕还有更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他决定夜里就在此地修习,尽快掌握这套刀法。 如此何乐在瀑布下定居,晚上吸收地眼的炁流,早上推衍刀法。然后会去栗源先生那学习二个时辰,又自习兵法一个时辰,再回瀑布下。 时间又过去大半年,何乐已将刀法推衍熟练,就是奇怪这套刀法太决绝,如果不是他修习的法子特殊,根本无法施展。尽管如此何乐还是捡了宝似的开心,毕竟是破空者最后留下的刀法,且凌厉程度特别适合何乐的性格。他最是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强悍劲,环环相扣间相辅相成,如那大江上的浪连绵不绝。 对,就叫它狂波斩。何乐很满意这个名字,要是加上炁流,就可以叫狂炁斩。几乎可以算他现在能拿出最强的群伤招式,就算是单挑也能让对手光接招就累死。 这天临近过年,极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雪,瀑布也只剩极小的几处水流。何乐照例进入山洞修习,到得子夜时分突然感觉到了异动,然后从他坐的位置往上喷出海量的炁流。那炁流的量特别多,已经到了有如实质的程度。就连远在竹舍的栗源也感觉异常,起身看向这边。 何乐刚想起身,就看到洞内石壁上若隐若现的露出光点,那是在炁流冲击下才会显现出来的痕迹,比刀痕隐藏得更深。 或许是感应到了,何乐干脆坐稳了专心将爆发出来的炁流尽数吸收。整个炁流爆发的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恢复到平日的水平。这一个时辰吸收的,却超过平常十天的量,且在炁流爆发的过程,何乐还感觉吸收到了别的什么。只是夹杂在海量的炁流中,他一时间也没法分辨。 到得一夜修习完成,何乐马上起身寻找石壁上的光点。但在白天再看时什么也没有,曾经发光的位置与周边岩石没任何区别。但当他尝试用炁流感应时,果然又亮起来。这次因为是在近前,他能清楚看到是石壁里面的东西透出来的光。 何乐当然不相信是石壁里有什么宝石之类,因为光亮只对炁流有感应,说明是与炁流有关的物质。再接合昨夜的炁流爆发,何乐隐隐觉得恐怕与无数年的炁流爆发有关。 白天何乐依旧还是按日常行事,到了晚上子夜时分,炁流再次爆发。何乐一边吸收着炁流,一边注意吸收进来的炁流里夹杂的物质。那是一些小到几乎无法被丹视的物体,但它们也有光亮,因为数量不多而显得极为特殊。 原来是这样,何乐明白过来。炁流爆发其实主要就是喷射这种物质,而石壁上的光亮正是无数年来嵌入石壁中的微粒。从它们分布的方位来看,微粒喷射时是有固定位置,所以才会在石壁上形成特定的光点。 待到早晨时,何乐又站到石壁前研究起这些光点,应该是很小的东西,何乐抚摸着石壁,丝毫没有缝隙或孔洞。无数年来只在特定的时间才在爆发中喷射进石壁,形成了如此独特的景致。他将手掌放在石壁上,尝试吸收,没任何作用。他又将整个身体贴在石壁上,还是没感觉到有吸收什么。他也为自己的行为好笑,要能吸收,那位大牛人早就吸干净了,不可能还留下来。他只是不甘心,明知道这些东西非常了不得,但又一点也拿不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三章 形之夭残 想了好几种办法后,何乐不甘心的将额头抵在光点上,他刚一放上去就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差点晕倒。那光点里竟然有信息,而且量很大,他的脑子一下接受不了。 缓过一阵何乐才敢去梳理接受到的信息,那些信息大多数是闪光点划过,偶尔才有人的身影,是个极邋遢的乞丐坐在洞中。从接收的信息来看,应该是那种光亮喷射出来时带入岩石中的。并非是什么神通留下,而是大自然的奇迹。 除了乞丐,还有一个非常模糊的身影出现,很可能是年代太过久远。因为只有炁流爆发时的信息,所以对何乐的帮助似乎不大。但当他将所有与乞丐关联的信息汇集时,竟出现了一组奇怪的影像。那个乞丐不是常规的盘腿坐,而是摆出各种姿态,而且在他不同姿态中会有处亮点在他身上显现。何乐也是反复几遍才注意到此细节,那应是炁流运行的线路。 此前所有的心法都是通过描述,来告诉学习者如何在体内运转炁流,而这组影像却直接展示了出来。何乐将乞丐运行炁流的方式与他所知的心法对比后,发现两者间完全不兼容。乞丐的修行方式特别霸道,因为不合常理所以他借助姿态的变化来解决炁流运行时的阻滞。也算是种独辟蹊径的法子,解决了很多人始终无法解决的问题。 何乐学着他的样子,单手支撑身体,双脚朝天倒立。这样当炁流运行到脑门里,原本应快速通过的炁流会堆积起来,如此一来他就觉得脑子特别清晰。而换作单脚脚尖着地,全身尽力往上时,炁流会自然托起身体,仿佛身体也变得轻盈。 也算是特别奇葩的法子,但还真的解决了很多问题。尤其是针对性的训练,能让炁流不断强化肌体,最后能达成什么结果暂时还无法知道,但绝对不是坏事。 因为有了大的发现,何乐对于岩洞里的秘密兴趣更大,此后炁流又大规模喷发了两晚,接着就恢复到正常中。接合收到的信息,何乐也知道这里只会在每年冬天爆发三四天,平时则很安静。至于那些光点,里面的内容都一样,最多是视角的不同。那个极模糊的身影,从隐约的装束来看,恐怕是几千年前的人也难说。甚至是创造了炁流心法的人,正是他们的摸索,才有了现在的炁流世界。 可惜关于他的影像太少,何乐也只能大概看出那个人在岩洞里修行了十几年,此后就离开了。而乞丐的影像,则让何乐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此前瀑布后面的刀痕说明乞丐是使刀的,但破空后并不能带走刀。而在那些影像中,曾有一次他蹲在岩洞角落似乎伸手做什么。 是不是他特意留下,还是偶尔刻印在石壁里,何乐就无从得知。他只知道乞丐是个真正孤独的人,独自在洞中参悟高深心法,最后道成破空之际却无人能与他分享快乐,只得将他狂放的刀意留在石壁上,待后来人破解。 何乐来到乞丐蹲过的地方,那里是片乱石堆,至少从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因为他在脑中乞丐留下的影像有伸手的动作,想来在炁流喷发时他不可能做无谓的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藏刀。 何乐踢开浮石,下面除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外全是岩石,至少看起来不可能藏东西。在岩石修行时何乐早就检查过这里,整个山体就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而岩洞则是天然形成的。就算是岩洞中的浮石和尘土也都是岩石本身风化掉落形成,没有哪里可能藏着什么宝物之类。 但因为有影像的指引,何乐很肯定这里一定有东西,就算不是刀也一定是乞丐高人留下的其它宝物。何乐伸出手来感应,就算是炁流也用上但还是没有发现。 但因为坚信,何乐没有放弃,第二天又找来锤子和铁钎,将可能的区域凿掉一层。终于在往下十公分,那片岩石下才露出一个黑不溜湫圆形,与周围岩石完全不同。何乐又沿着这东西往下凿开,费了几天的时间才将那东西凿出来。 何乐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说是刀的话背太厚,有一指半宽的刀背。不长,全长半米。拿在手中极重,甚至比黄金还重。与雁翎刀相比刀面没那么宽,但比剑要宽。且是有刀的弧度,但没有刀锷,很像是粗加工出来的刀坯。在刀面上何乐看到两个极拙劣的古文字‘刑天’,应是此刀之名。 当初也不知是如何被乞丐高人打入地下的,经过几百年刀入的位置又被尘土封堵,要不是有影像指引,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下面还藏着如此兵器。何乐将刑天拿在手中,发现除了重,刀尖与刀锋乃保持当初的锋利,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没有任何锈蚀伤损。 拿着这刀,何乐第一时间跑去找栗源先生解惑,毕竟是有名字的刀,不应该没有来历。 “这是刀……”栗源先生看着一脸兴奋,笑得像个一百多斤孩子似的何乐,又打量了几眼这刀。 “我似乎在哪看过一段野史,有提到过刑天刀,你等等……”栗源先生不忍看到何乐失望,跑到他那成堆的书籍里查找起来。 “哈哈哈哈……”也不知过了多久,还真被他找到了,不过在看的过程他把自己笑岔气。 何乐在旁边一脸懵懂,不知他在笑什么。 “你自己看吧!”栗源将书扔给他。 何乐接过来细看,才知道了一个几百年前的故事。早在七百多年前曾有天降陨铁,但在一百多年的传承中谁也没法将那块陨铁炼化。直到四百多年前传到一位铁匠世家,他们家有位从小就习武的武痴决定将陨铁打造成称手的兵器,但他费了整整一年时间也没能将其炼化。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却无意间将陨铁炼化了,只是当时的过程太偶然,他只来得及将其锻打粗坯,就再也没法加工。 至此一块传承几百年的陨铁被炼成废物,导致整个铁匠世家也成为人们的笑话,那个武痴只得带着废刀离开,再也没回过家。 何乐看完一点也笑不出来,显然那个武痴就是破空而去的乞丐高人。 “古有刑天亦为形之夭残,但更有不服不屈之意,愿你拿之能斩荆破棘,开天地新气象。”栗源看出何乐真性情,才出口解读刑天名字的双层意思。 “弟子受教了!”何乐放下刀来,行了一礼。 “这刀应是含有传说中的精金铁,非普通炉火可炼化。曾有丹石者尝试用五行石结合炉火,据说能炼化小件。” “就这样很好,我很喜欢这刀,也喜欢这刀名。就应如此,形再夭残也该当不服不屈,人若阻之便斩人,天若阻之便斩天。” “嗯,好,说得好!”栗源先生站起来,击掌而乐。 “我栗源收你为弟子,不亏啊!” “先生谬赞了。”何乐握紧了刑天刀,终于他有了专属自己的兵器,似乎他也与那位武痴前辈自此有了前世今生缘。 栗源先生走过来将他扶起说:“你去找花十娘,她能帮你做个最适合的刀鞘。” 花十娘就是那位茶肆太婆,无论春去秋来都在卖茶的人,看着五六十的人倒茶时手还依旧稳当。尤其是在杀人时,她的手更稳,五品以下就没她一合之敌。何乐每次经过都会恭敬的行礼,因为她是自愿来为大周朝守护栗源先生。 早在三年前,民间就已有了栗源先生不倒,国之将兴的传言。也是从这时候起,一些热血之士自愿前来保护栗源先生,经过几年渐渐有了如今规模。反而是太子拜访过后,青竹县再未容留过新的江湖人。花十娘正是第一批来此的人,据说她的家人是因抗金而死在北地,仅她得以南来流落至此。 “你喜欢什么样的刀鞘?是要放在背后的还是插在腰间的?或者绑在手臂上?要铜皮包吗?还是生牛皮?干嘛害羞!少年就得有少年的样,天不怕地不怕。”花十娘淡淡的问来,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我……就想有个东西包着就好,只要不割手……”何乐不习惯找人办事还提一堆条件,他习惯谦恭有礼,习惯君子言行。 “不割手?那我给你块皮子,你自己包好了。”花十娘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淡然的说。花十娘从小就与兵器打交通,熟知每种兵器的性能和特点,在她看来兵器的作用就是使用者力量的延伸。所以兵器外再华丽的外壳,也不如最简单的粗麻布。华丽外壳除了好看还会阻挡兵器出鞘的速度,而粗麻布则可以直接忽略,缠在手柄处还能防滑。 “那个……我还留了张这个……”何乐很不好意思的拿出张不大的蛇蛟皮。上次带回来的蛇蛟皮早送给栗源先生做成贴身软甲,剩下的除要留给木珂珂外,就余下这张蛇蛟尾部的皮。 有雁翎刀的时候他就觉得刀鞘太花俏,当时就想再有雁翎刀时可以用这点蛇蛟皮做刀鞘,没想到正好留给了刑天刀。 “哟~看不出还蛮会过日子的,要不是大娘没女儿,不然一定招你做上门女婿!”花十娘这才笑起来,笑得花枝招展。 “哼!就你长这样,想来何乐也会看不上。”秦十三正在茶肆里喝茶,不咸不淡的怼过来。 “死老家伙,喝你的茶,是嫌水不烫对吧!”被揭了老底,花十娘提着开水壶就冲过去。把何乐给吓到,真怕两位老人家一言不合打起来。那秦十三可没花十娘厉害,几招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四章 闭关 可奇怪的是,花十娘冲过去真的只给他添了热水,又坐回来。 “上次的蛇蛟皮老娘我缝了有半个月,原来是你小子拿回来的啊!一看这切口就知道,多珍贵的东西,看被你都割成啥样了!”花十娘拿起皮子对天照了照,还好没一点破损,就是没经过处理有股子腥臭味。 “皮子放我这,十天能好。你这怪刀最好是放腰间,包布的话不好拔,用这皮子确实适合。”她直接用手量过刑天刀的尺寸,心中已有方案。 “是,谢大娘!”何乐赶紧的要行礼。 “别别别,快去忙你的吧。”花十娘起身将他赶走。等何乐只剩背影了,她才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又想他们了吧!”秦十三轻叹到。 “武儿要在,应是能抱孙子了”花十娘凄然一笑,又快速恢复过来,将蛇蛟皮拿去里面用药水泡制。 何乐当然不知道这么多,他拿着刑天刀又回到瀑布,依着那瀑布上的刀痕将狂波斩使将出来,瞬间整个山涧都笼罩在刀芒中。就连落下的水帘,也被刀芒劈得凌乱。 接连施展了三遍,何乐才停下来,这时他已察觉到自己的不足。刑天刀大巧不工,看似笨拙,其实却是霸道至简。但在何乐手中施展出来却太过喧哗,反而少了刀本身的霸气和内敛,刑天刀无需先声夺人,只要凭实力劈砍过去就能发挥它的长处。刑天刀拼的是蛮横实力,将它舞得五彩缤纷其实是对它的侮辱。 虽然知道了自己的问题,但他却没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何乐明白自己最大的吃亏是没有师承。此前的段奕锋和张志淳仅只教了他入门心法,而王长老则只教了他炼丹,栗源更是只能教他政治军事方面的学问。而他在武学一道,至今都是他自己悟,包括之前他以为的天人感应,其实还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但也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武学上始终不能踏实每一步,就如同耍刑天刀一样,外行看着很热闹,内行却知道不过是花拳绣腿。 何乐蹲在瀑布下来,看着因冬季天旱而减少的水流,不知何时一片雪花飘下来,落在他额头上很快就化掉。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漫天的雪花。作为北地的出身的孩子,他却是首次见到下雪,北地应是第十六个年头没有下雪了吧。 提着刀,他沿荒径走到瀑布上的大石台。放眼望去,整个天空下已是迷茫一片。他就坐在石台上,整整一夜也不曾动。如果不是后半夜的雪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很可能他早已被暴雪埋没。 那一夜何乐陷入奇特的感应中,整个世界都在他眼里消失,只剩下他自己。最后他成了一个巨大的炁流喷发点,在他身周是无尽的黑暗,他无法与人言说,就这样寂静的度过无穷岁月。 等他醒来时,眼前已是银装素裹,大片的竹子被积雪压断,时不时的就会传来竹子断裂声。他站在石台上,仔细看手中的刑天刀,过了很久他才大吼着挥出一刀。这一刀很简单,没有破风声,就连贴着刀锋飘下的雪花也没感觉到刀锋划过。然后在很远的地方,几十棵竹子齐刷刷断掉。 何乐悟了一晚,但并没达到理想的状态,不应该将远处的竹子砍断。他还没法解决刀气收敛的问题,解决了近距离,却会在远处显现出来。想要将杀意和刀气完全收敛,只集中在刀锋上,还不是此刻的何乐能做到的。 他掌握了刀势,刀意,但刀气他却没能掌握。就如杜奎能使出刀气劲,也能劈倒一大片树木。但那样的刀气只能是中下品,而刑天刀要的上上品刀气。 走下石台,何乐又老老实实坐到岩洞中修行,将来时的每一步又重新走。他明白了既然缺的是踏实,那他就回到最初,从最基础的开始。习武修炁没有捷径,不管是丹药还是吸收动物内丹,抢夺别人的修为,都是外道。 何乐这次进岩洞,一坐就坐了两个月,期间花十娘来过,放下刀鞘又走了。他在一个黄昏才起来,当时四野宁静,有一窝新来的竹鼠在南面竹林里安了家,还有条青花小蛇会在竹林上捕鸟。他从岩洞中走出来,抚过新春时节新长的嫩芽,看向远方。县城里已是炊烟袅袅,有些人家已点上豆丁油火。 他一步跨出四米,再一步已是十米,身影不断在竹林里虚掠前行,来到县城。在他住的地方,豆包正在吃着捕获的猎物,现在它已有一米长,只在夜里才出去狩猎。 栗源先生是第一个看到何乐,被他蓬头垢面的样子惊到,但当看到何乐眼中的精光又很欣慰的点点头。 “汝出寒门,却能砥砺前行,尤为可贵!” “有吃的吗?我饿了……” “咣……”栗源先生从竹榻上跌下来。 何乐是真的饿了,两个月时间他从起始之初到现今全部回顾一遍,又将所有的知识打散,那些重复的全部融合,异同的但有问题的摒弃,然后从中选择了一条集合各个心法大成的道路开始修习。中间也有过问题,他就摘取调整,到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法,融合了众多心法所长的心法。这一刻他不再是单一的打坐修行,而是融入体法,通过调整身体的不同姿势来与天地万物共鸣。当共鸣达到一定程度,炁流也就会随之改变。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套心法算不算成功,只能是先摸索着前进,但比起之前要进展更快,同时也避开了没有师傅传承的问题。 吃光身前三只肉鸡和一份肉汤后,何乐才捧着圆肚子看向周围围观的几人。 “不会撑死吧?”花干娘担心的问。 “怎么可能,你是没见过装吃的胃,那东西能撑这么大。”秦十三拿手比划着,他最擅长搜肠刮肚,另外他还会洗筋易髓,只是享受过他服务的人都悔不欲生。 砍柴的李大叔憨笑着搓手,憋半天才说:“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真的撑到了!”何乐打着饱嗝,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水。 “是什么境界了?”栗源先生也过来凑热闹,对他而言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修习炁流,不仅是因为炁流能延年益寿,还因为修了炁流就能自保,不会拖累身边人为他牺牲。 “不知道……”何乐挠了挠头,皮屑飞雪般飘下来,他赶紧用手扇开。 “怎么可能不知道?”秦十三奇怪的问,他是最熟悉人体结构的人,曾经也研究过炁流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发现炁流者不仅筋骨更结实,还比普通人的筋脉粗壮。他觉得炁流应该就是在筋脉里流动,而普通人是因为筋脉太薄弱。 “旋光、灵动、凝形、堪离、神蜕我都感受不到,只是比以前强了,但究竟到了哪个境界还真没法说。”何乐又想挠头,但一想到那雪花飞舞的头屑就忍了。 围在四周的人面面相觑,还是第一听到这样的情况。 “但是现在堪离境三重以下应该可以应付了……”何乐保守的说,他不知道堪离境五重时会是什么样的,但想来此时对上一年多前的孙天翊,他还是有把握对抗了。 “呼……”堪离境在大周朝本就是珍稀品,何乐此时能应对堪离境,可是真正值得骄傲的事。 “快给我去洗澡,洗干净了好给你找个漂亮媳妇!”花十娘突然大吼一声,将众人赶出去,然后去安排烧水,那排场有如杀过年猪。 何乐在木盆里泡了一个时辰才出来,梳洗打扮后才发现铜镜里的自己又长大了一点,嘴角不知何时也冒出了浅浅的胡须。 配上有刀鞘的刑天刀,穿着整洁白布长衫,梳起发髻,那一刻花十娘才察觉他已算是可婚配的年纪。 “年岁日长,再有一年多就要去往临安,你也得抓紧时间了。”栗源放下手中的书,对于何乐的成长他是很欣慰,但在他的预见中未来可不乐观。 “是,知道了先生。”何乐翻着手里的《演兵道》,这书只能算是中庸之书,注重的是兵家守成。何乐更为喜欢《十策论》,不仅博杂,且中心思想更加积极。他也知道光有理论知识是没用的,曾有过兵法大家之后凭着满腹的兵家知识指挥军队,却导致几十万部队全军覆没。 在何乐看来兵书实质上与武功心法有通理。日常所学最终在脑中应打散,拆解成临阵时应敌的招式,而不应只会依葫芦画瓢呆板施展,不然在生死战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兵书提供的实际就是一个行军打点的百科全书,是提供了各种可能情况下的应对策略,但指挥者一定不能被局限,否则将害惨整支部队。 “不仅仅是兵法如此,朝政也同样如此。如果局限了自己的眼界,就只会被眼前的事物误导。看问题最重要的是全面,不是一城一地,而是国与国。”栗源很难得看到何乐表达自己的想法,因此也加以引导。 “那如果看得更远呢?”何乐想起丹视时看到的景象。 “更远。大海之上吗?还是更远的北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五章 出山 “差不多吧……”何乐明白过来,先生也是有他局限性的,他的局限性同样来自他所看的书。栗源先生能通过他看的书产生新的思想,但仍然跳不出这个大圈子,最终他的眼界也被固定在上。唯有自己亲眼见证和经历,固有世界才能被打破,从而生出全新的思想。 “据说极北之地有冰川,极南之地尽赤土。可惜穷极普通人的能力是无法去看的,唯有修行者才能打破距离的局限,这也是为师最大的遗憾。识者而不知,知有尽时……”栗源先生放下书来走到窗前,窗外黑寂一片。 “弟子愿有生之年助先生广见大千世界。”何乐心中一动,诚心的说。 “有此愿很好,但生命有穷尽,岁月悠长无。如若有天……那你便代为师去看看好了。”栗源先生回过头来温和的笑了。 不知为何,何乐心里泛起酸楚。栗源先生正是最好的年纪,却不得不窝居在此荒废时日。而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却把持朝政,导致大周朝倾于危难。 “不用这种表情,我的寿元还长,但你们修行者的寿元更长,有更多机会去看更远的地方。” “是……”何乐知道先生只是在安慰自己。 因为将功法作了一次融合,何乐的修行变得更有效率,加上那处天然最佳修行地,此后一年他的识海中终于有了变化。变化他不知是好还是坏,因为那个光点在变暗,再不似此前的明亮。只能是有变化比没变化好,何乐也不敢太乐观。 因为离约定去临安的时间接近,何乐也在加紧修炼中。这段时间很是平静,似乎上次失败刺杀很好的震慑了那些人。可何乐知道花十娘他们比以往更紧张,据说与几天前太子传来的信有关,栗源先生没告诉他实情,只让他安心修行。 这天他修习一夜后刚回到竹舍,就看到栗源先生在蹙着眉头。 “先生有事?” “情况不太好,我们今天就得动身去临安,希望赶得及。”栗源先生说得很急。 “但……”何乐记得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两个多月,现在突然提前,看来是有事超出了栗源先生的预计。 “皇上六天前受到惊吓,一病不起……”栗源也不是有意隐瞒他,主要是刚开始时的情况并不严重,但前天起情势突然急转直下。太子已被圈禁在太子府,不得进宫觐见。而宫里传来的消息是,皇上已经陷入了昏迷,仅靠太医用丹药续命。 “云檀宗的人没去施救吗?”何乐知道惊吓一类的医症炁流反而很对症,比之丹药要更易见效。 “现在把持朝堂的是严威,他素来不喜欢武人,又怎么会去请云檀宗的人来。而云檀宗与朝堂间有约定,不是私自入朝,否则视为犯上作乱。”大周朝自一百年前起重文抑武,不仅打压军人武将,更是将修行者视作首要防犯的对象。相应的也制定了相关的约束,确保朝堂不会落入武人宗师手中。 何乐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联,显然严威与宫里那位关系不一般,在准备废太子另立新主。 “那我们来得及吗?”何乐一听也急了,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能借太子手展宏图,现在却可能转眼成空。 “术数在变,天下有乱……”栗源先生不停的推衍着,也没注意到自己头上又悄然生出一根白发。 何乐心中一紧,知道先生这般说就不会有太大错处,想到又将生灵涂炭他也生出无力感。 “岁在盈亏,其一生甲……”栗源推衍完,看着结果低声念念有词,可惜何乐不懂,栗源先生也没教过他术数,仅有书童略知一二。 “走吧,还有一线希望……”栗源轻声叹息着说完,就站起身来安排。 因为早已有所准备,他们出发的速度很快,过了中午就已十几人骑行在官道上。栗源先生的书童则稍后才会出发,负责将他的书带往临安。 何乐骑在前面,肩上停着豆包,不过豆包现在被伪装过,看起来更像是只狡蜥。栗源先生被保护在中间,一路急行往临安。到第二日即将进入江夏州,前期他们已有通知曹家作接应,所以出广陵州就直奔江夏州西溏镇。 到第三日巳时二刻,应是进入江夏几十里的地方,前方就已看到有曹家旗号的马队迎上来。何乐这边迎上去交涉的是江湖人称‘黑面鬼’的杨宗义,他平时都是在竹舍附近装作樵夫,外家功六品。 简短交涉后,杨宗义带着对方的领头人过来见栗源先生。 “见过先生,在下曹子房,奉命前来接应先生。”那个名为曹子房的男子拜到在地行大礼。 栗源先生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免礼,起来吧!” 何乐微微皱起眉头,栗源先生很少这么傲慢,否则也不会有这些江湖人士自愿来投靠。似乎是大家都感觉到了栗源先生的异样,都不动声色的往前靠,尽量将他与栗源先生隔开。 “是。”曹子房躬身牵马往回走,众人跟在他身后。 过来接应的人有十几个,都穿着曹家下人的衣服,除了曹子房看起来练过,其他人应是普通仆人。 何乐没敢放松,早已悄悄将豆包放在马背上,自己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毕竟对手是当朝实权人物,他们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因为有人领路,他们的行程反而慢了不少,到午时才行到一处开在路旁的酒家。这酒家何乐来时也曾见过,只是当时急着赶路就没有进去。这时那曹子房领着他们走进酒家大院,将马系好就来说明情况。说是前方准备过澜江的船还在整装,也不急着过去,先在此吃顿便饭再赶路不迟。 栗源先生并未多言,只是依着他言进了酒家。此时虽是用餐时,但酒家里并没多少人,稀稀落落的坐了三两桌。曹子房叫来小二要了几份烙饼及汤食,就站在栗源先生旁随伺。 栗源先生只是坐在那,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何乐站在他与曹子房之间,始终注意着酒家里的几人,看这些人丝毫看不出异样,应是行脚的商人。烙饼和汤食来了何乐抢先尝过,才推给栗源先生。他想着自己曾吸过蛇蛟的内丹,一般的毒应是不怕的。 不过秦十三还是又试过,才放心让栗源先生吃。他这样的老江湖更相信工具,对于何乐这样上来就自己尝很是看不惯。 简单吃过后,此时酒家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正当他们准备起身,栗源先生却说:“还是再坐坐吧,暂时只怕是走不了了!” 噗,曹子房刚想动就被何乐一掌打翻在地。 “有多少人!”何乐将曹子房从地上抓起来问。 “哈哈,反正你们是跑不了的!”曹子房大笑起来,眼中尽是恶毒。 何乐将他扔给秦十三,自己则走出去。此时外面围满了人,一个个全用布蒙面,所骑的马也用布包裹着马蹄。但从他们的装束来看,应是军人。看起来这次宫里那位已撕掉遮掩,直接抽了支军队来对付他们。看规模应是有千人以上,黑鸦鸦的一片围过来却没一点声息,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亲卫军。 何乐回头对酒家里说了声:“我去去就回来。” 还是第一次拿刑天刀应敌,何乐有点小紧张,练了这么久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准。至少眼前的这些人很适合练手,原本就是一场狭路相逢,不会有谁退出,只有生死之别。 “列阵!”对方的指挥官看到何乐出来,知道瞒不住了,出声示警。 所有士兵抽出兵器,寒光闪过,黑鸦鸦中现出处处锋芒。 何乐抽出刑天刀,默默运转一圈炁流,然后拔腿往前冲锋。 从未现世的狂波斩终于第一次张开了獠牙,冲向大周朝中装备最为精锐的亲卫兵。 接下来的一幕让后来得以逃脱的人吓到无法清晰转述,因为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兵器撞击声,没有肢体切割声。何乐就如同切入豆腐的利刃,只一瞬间就将身前的几人绞碎,肢体都来不及飞,血也未曾流就掉了一地残肢。 何乐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他已停不下来,他朝着对方的指挥官杀去,身前没有一合之敌。 同时千人部队已经开始进攻,火箭流矢铺天盖地射向酒家。 来的军队应有两个指挥官,何乐朝着那个充作副使的指挥官冲杀,仅十息功夫就已只隔五步之遥。这时更多的箭雨向他射来,指挥官不能死,尤其是副使。在战争中正指挥官负责制定计划,而副指挥官则负责实施。从此前是副使发令列阵就能知道,这支军队也是依旧例构成。所以何乐拼着受伤也要将对方的指挥体系打断,否则他纵是三头六臂也救不了栗源先生。 因为看出何乐意图,更多的亲卫兵朝他扑来,这些兵悍不畏死,就算是拿身体堵他的刀也愿意。但他们都忽略了何乐手中的刑天刀,以为有足够的人挡就能让他的刀折断,哪怕是能让他的刀锋钝掉也行。 但那是把未铸造时就已不平凡的刀,形之夭残却断尽天下利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六章 发威 副指挥官开始还很硬气,但只维持了十五息,他就开始往后退。从他看到何乐,已有近百人被他劈成两段,都是他的亲卫兵啊!都是曾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袍泽,只是为了阻挡那个少年杀神一秒就被腰斩。 “啊!”终于他也维持不住何乐带来的压力,抽出刀来迎上去。 何乐的狂波斩才使到九十三式,一百零六式还没使完,他那种光怪陆离的幻视感却越来越重。这些人干嘛往刀上撞,明明可以躲开啊,明明可以攻他的下盘,明明可以从他身后偷袭,但都被莫名的力量裹胁着来到他身前。那感觉不是在杀敌,而是在练习狂波斩,他想好的变招根本不需要用,就来到那个副指挥官面前。 极简短的对视,何乐都没看清他的样子,那个副指挥官的脑袋就飞了起来。这是目前唯一被劈飞的,因为何乐当时有点恍惚,所以第一百零四式劈得有点歪。还好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寻找正指挥官。 一开始战场上还没有谁反应过来副指挥官已死,因为来袭的军队够训练有素,按着预定的方案正在往里压缩包围圈。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慌才从副指挥官这边传播开,而且随着何乐开始横向绞杀过来,惶恐迅速扩散。最开始还只是个别士兵想避开锋芒,很快就形成整队的人给他让路。 何乐也察觉到了问题,他已有好几式狂波斩劈空。但骚动也让他找到了正指挥官,躲在了与副指挥官对角的东面后方。此时应是也知道了副指挥官已死,正在集结队长级亲卫过去护卫。 看着那方明显更加密集的人群,何乐蓄势高高跃起,直接跳入人群中。一百零六式再来一圈,顷刻间就被他清理出一片空间。但因为是在指挥官附近,没有亲卫敢退,很快空缺又被人潮补上。 这时因为人的数量够多,再也不能凭刀势将人尽数带到身前,更多的士兵开始从他身后劈砍而来。 但除了前面几十刀将何乐的衣裳砍烂,露出他背上狰狞的伤口外,再也没法伤到他。在何乐背上流淌着一层有如实质的炁流,普通刀枪基本无法突破防御。 “射他眼睛!集中射他眼睛!”指挥官看出何乐的窍门,显然他是将所有的防御全用在后背上,只管全心全意往前冲杀。 但指挥官显然低估了何乐刀势的威力,在他身前再密集的箭雨都被刀势带到两旁,反而导致两边来偷袭他的士兵中箭。 “耗他,耗死他!”指挥官有些急了,气急败坏的怒吼着。 何乐抽空看了他一眼,正要跳过去给他两三式,一支从远方飞来的利箭将指挥官脖子穿透。接着更多的利箭飞来,大批的蒙面士兵倒下。 何乐见对方指挥官已死,就又杀了两个来回才闪进酒家。此时护着栗源先生的几人正缩在酒家最坚固的厨房里,他们已经打退好几波士兵,暂时还未有人受伤。但花十娘和秦十三这样的老前辈开始有些气喘。 酒家的厨房之所以坚固,是因为酒家的厨房是以柴火为原料,是最易失火的场所。所以规模稍大的酒家都会用石材建造厨房,万一失火时也不会连带到周边建筑。 而栗源先生他们就是暂时撤进厨房,利用地势防守。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刚好能看到何乐在外面大杀四方,那感觉仿佛他在砍的是一堆草人,如果不是要保护栗源先生,好几个人都忍不住想出去试试。 何乐进来时,来袭杀他们的士兵已开始撤退,没了指挥官,又有人从背后强杀过来,这些蒙面士兵只得作鸟兽散。 “怎么回事?”秦十三问何乐,毕竟他刚从外面进来。 “不知道,看来有人在帮我们,数量不少,还不明确。”何乐可不敢托大,万一是对方的苦肉计呢……这苦肉计似乎有点过分…… “不急,先看看。”栗源先生趴在何乐背后往外面偷看。 豆包似乎吃醋了,从房梁上飞下来趴在他另一边肩膀上。 很快一大帮士兵闯了过来,数量应有二千以上,也没去追击。等了有十息左右,就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大步走来,到门外时抱拳大声说:“未将江夏州副都尉常武求见栗先生。” 何乐在他走来时已认出正是几年前见过的男子,当时他们还曾明里暗里护送过一程,也算是表达了一种态度。 “我见过他。”当下何乐简单介绍了认识经过。 “你去唤他进来。”栗源先生坐好,摆出高人模样。 何乐收起刑天刀,大步走出去。 “何乐见过常兄,一别经年,上回相送之恩还未道谢,今日又幸得常兄援手,实在感激不尽!”何乐现已是伟岸男子相,仅在眉角残留着少许少年气息。 常武微笑着看过来,看得很认真。当年初见时就被他惊艳,如今几年过去更是当刮目相看了。其实他们来得要比那一箭早,但他们还有顾虑,毕竟此时局势正在向陈贵妃及严威这方倾斜,这时再站太子这边的风险非常大。 当常武看着何乐大杀四方时,有种错觉他是天神下凡,这时他才决定出手。有时人的直觉就是如此,犹豫不决时需要外部刺激来推动。很多推动历史进程的事件都是有偶发因素参与,最终改变了世界。 “我家将军曾言,再见到小哥时定要我与你痛饮三杯。”常武抱拳还礼,算是将此前揭过不提。 关于喝酒何乐已经没那么怕了,尤其是只有三杯,不过他很快就会后悔。因为军人的三杯可不是文人的三杯,更不是太子那种温和醇酿美酒,而是会辣穿喉咙的烧刀子。 “未将江夏州副都尉常武见过栗先生。”常武见到栗先生立刻跪下一拜。 栗源先生微微一笑,上前将他扶起来。 “你家将军与我有一面之缘,五年前曾在江上见过,当时我言他来日定当平步青云。”栗源先生坐回座位后才缓缓道来。此时说这话,当然是话里有话。 “未将也曾听将军说起,还言大周朝得先生乃大幸事。”常武躬身而立,尽显尊卑之态。他家将军让他来时曾说不出手则悄然而回,出手就谦恭有加。 “不敢不敢,实是国之危局,已非我等能袖手旁观时。北方贪狼从未放下对我朝的觊觎,青莲妖孽也一直在积蓄着力量,如再任意妄为,国将不国啊……”栗源先生此番话也是肺腑之言,他相信作为军人的常武也好,陆乘风也罢,都不可能真正做到壁上观。时局在明眼人中早已显露,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最终才导致时局成了一盘散沙。 “先生所言甚是,我家将军每每言及时局亦是长叹。本是可有恢复河山的时机,却一再错失。现在先生愿再度出山,我朝想来不至危殆。”常武多少是有自己的算盘的,但要说不思好也不可能。如今江夏一州他们也领有七千驻军,其中五千是多年亲兵,战力自问不会比北方金人差。但真要是周朝倾覆,他们这点兵力也无法捍动狂澜袭面的。 栗源先生细辨他的言行,情知他并非寻常莽汉鲁夫,因此斟酌后才说:“此时已是危急之时,太子被圈禁在府中。刚刚那些人还只是他们外围能调动的兵力,在临安他们能调动的兵力更多,此行北上绝不会平坦。即便到得临安,能为太子做的事也不多,还是需要更多你家将军这样的勤王之师才行。” 终于听栗源先生说出这话,常武暗暗松口气,说明栗源先生已将他们视为同路人。 “其实只要先生能到临安,振臂一呼定有勤王之师听凭差遣。” 栗源先生听明白了他这句话,他到临安证明太子还活着,各路勤王之师才有理由发兵。这也是严威为何不惜调动千人来狙杀他的缘故,只有将他彻底阻挡在临安城外,他才能各个击破,顺利完成废太子立新君的程序。 “如此甚好,那便等我到临安。”栗源先生点头允诺。他也知这是陆乘风能做出最大的承诺,若要他此时就起兵护他上临安,那无异于谋反。 “在江夏州,未将将尽力保先生安危。”常武再度一拜。 众人一行随着两千驻军即刻赶往西溏曹家,在西溏渡口一艘轻舟快船已准备好。而在临安城,一场倾盆暴雨似就要落下,各方权贵都缩在家里惴惴不安,唯有太子府黑灯瞎火,仅在太子书房亮了盏豆点大的灯火,随着风吹过摇曳闪动。 在曹家大门外,出来迎接的人正是几年不见的曹老爷子。时隔三年曹老爷子又见老了,只是精神头依然还在,站在门外不怒自威。 “晚辈见过曹老爷爷。”何乐翻身下马朝他行了个晚辈大礼。 “嗯,长高了,也长壮了,不错。”曹老爷子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栗源先生。 “曹老你可老了啊!”栗源取笑到。 “哈哈,我老而弥坚,你却是人未老心已老啊!”曹老爷子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我也想家有十顷良田,床有十八娇娘,膝下有儿女成双。只可惜时不我待啊!”栗源先生首次谈及关于家庭的事。何乐曾听花十娘说过栗源先生在原来的老家有房有妻,只是他妻子几年前病故,此后栗源先生被流放,因此再没谈及婚嫁。 “唉,被你一说我就成了只思个人安乐的乱臣贼子。其实想来也确实差不多,安逸得快忘了祖上是如何拼出的基业。”曹老爷子看到最后面的曹子房,到没受太多折磨,因为他确实是曹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七章 除奸 曹家院落里此时站满了人,中间则是五名捆绑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其中年龄最长的约五、六十岁,最年轻的应是十七八岁。 “树大了会有枯枝,家大了会有败家子,那些我都能容忍。但不能出叛徒,因为这是会灭族的事!”曹老爷子特意等到栗源来了才训话,就是要让他知道曹家的决心,绝不是会首鼠两端的骑墙派。 “曹琋廉,你说说家族可有愧对过你?” “大伯,我再也不敢了,您就放过我吧!”那个年龄最长的曹琋廉哭喊跪在地上蹭过来。 曹老爷子厌恶的避开他,正是这位曹琋廉与人勾结,才差点让栗源先生死在酒家里。如果不是有偶然因素掺杂在其中,按常理栗源先生应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哼!要杀就杀。我不过是为家族未来着想。太子此时只怕已不在人世,新君马上就能登基。你是老而昏聩,看不清形式,你才是让家族灭族的人。”一旁跪着的一个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大声斥责,眼中尽是狠戾色。 围在四周的曹氏族人都不出声,似乎在等曹老爷子反驳。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的眼中并没有多少坚定。 曹老爷子环顾四周,眼中渐渐冷淡。 “曹昌兴,看不出你还有硬气的时候。你十六岁奸杀外地来的女子时是怎么向我哭着悔过?你二十岁打瞎县令儿子一只眼睛时又是怎么跪着求我的?果然宠儿多不孝,是我太宠你了……”曹老爷子色厉内荏的说完,正要走上前给他一脚,没想到那个曹昌兴突然挣脱绳索跳起来扑向曹老爷子,同时他手中也亮出一柄匕首。 只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周围人,还离着曹老爷子半米远就被什么弹飞出去。 “杀啊!杀了这个死老头啊!”黑暗中有谁大喊一声,那些摇摆不定的族人开始往旁边闪避,六七个黑衣人无声无息提着刀冲上来。在他们后面还有更多黑衣人跟上来,想来是某房私养的死士,趁着这个时机突然发难。 但不等那些动摇者有所行动,就看到一道身影闪过,最先的几个黑衣死士就已经身首分离。然后那身影杀入后面的黑衣人中,不过是几息功夫就只剩下一个黑衣壮汉还在死撑。 何乐是不急着杀死他,因为这个壮汉有外家功八品,实在太难得了。所以他就连对方的兵器也怕削断了,以喂招为主。 “啊!”壮汉已经知道被戏谑了,但又苦于无法脱身,羞愤的大吼。 “够了,还有正事。”栗源淡淡的说。 “噗……”壮汉的上半截身子飞起来摔在人群中,一时还没断气,所以痛得抓住旁边一人,乞求的看着他。那人抬腿想将他踢开,可惜壮汉毕竟是八品高手,又岂是一个普通人能轻易挣脱。 何乐冷眼看着,抬手给壮汉补了一弩箭。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壮汉叹息一声才断气。作为死士他的命运早已决定,此时只能算是完成了约定。 曹家族人此刻全看怪物似的看着何乐,这个少年曾被一个大魔头差点打死,还是在曹家别院养的伤,后来曹老爷子还送给他一个奴婢。没想到三年后归来,竟已是小魔头,无论是杀人的手段还是鬼魅的身法,都让他们不敢直视。尤其是最后一刀将人砍成两段,还把上半身送到幕后人身旁,那简直就是恶魔般的残酷。 “曹昌正,想不到是你,果然比他们更狠更果断。”曹老爷子有点伤感,这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也是孙辈中最聪明的一个。原本他是有望接掌家族,但他太急了,才二十三岁就不能等,就想着要取而代之。这十几个死士他培养了四年,花了大笔银两,结果只在何乐手中撑了十几个呼吸就碎了一地。 “不……不是这样的……他……对,是他陷害我!”曹昌正指着何乐,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正儿,不要再辩了,求求爷爷吧,不要再错了……”曹老爷子的长子跪到曹老爷子面前,已经哭成泪人。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儿子竟能做出如此忤逆的事,虽然他也不赞同此时站到太子这方。 “不!我没做,我什么也没做。是这个人污陷我。”曹昌正往后退。 没有人阻止他,任由他越退越远,远到可以逃跑的距离。 “帮我杀了他,不能留……”曹老爷子看着何乐,眼中已有泪花。 何乐实在不愿做这事,但老爷子的请求他不得不执行,所以他还是看了眼曹昌正的父亲,这位中年人已经哭成泪人,他太了解自己父亲。如果自己儿子来求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但他除了狡辩就是逃避,这样的人确实不能留。他不仅是父亲,也是儿子,更是曹家一份子。 何乐只跨出一步,就来到曹昌正身后,然后以极快的手法将他杀死。 那个瞬间曹老爷子也老了几岁,但终究是站直了。一个大家族要屹立几百上千年,靠得不是财富也不是权势,而是精神。他曹景城能在大周朝的政局中飘摇几十年不倒,也不是这点小事就能击倒的。 快速将叛逆诛杀,终于那些还在摇摆的人再也不敢摇摆,至少在目前环境下不敢摇摆。 何乐跟着曹老爷子一行进了后院,这里都是曹家嫡系,虽然也有人在哭泣,但更多选择坚强。谁都知道现在大周朝风雨飘摇,而作为定海神针的栗源先生正在他们家作客。 “还以为你们能做成朋友,还以为他能出息……”曹老爷子拉着何乐的手,总是痛惜的。 “谢公子留他干净的身子离开……”曹老爷子的长子在旁行礼致谢。 何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实在不喜欢做这样的事。他可以不用过多考虑的杀敌,却不愿受人所托杀人。 “家是自己的,但家族是大家的,不能因为家而毁了家族,更不能因为家亡了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单纯的家族利益吗?陈贵妃和严威他们能抵御北方强盗?他们能肃清西边的逆贼?如果不能,最终这些人就会来杀光我们的族人,抢走我们的妇孺,最后奴役我们的后代。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站在太子身后,为国为民也应如此。” “国之危殆,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你们以为投靠了权贵就能贪享荣华,你们以为金人来再投靠一次,青莲逆贼来了再投靠一次,你以为这是曹氏得以留存至今的法子吗!错了,曹氏能留存至今靠的是气节,靠的是大义,靠的国之砥柱。而不是靠软骨头,也不是靠投机取巧。小胜靠智,长治久安需要的是德行。” “国越是危殆,我们曹氏越应站出来,与国共担。” “今后谁再三心二意,别怪我心恨。我不知道十年后还能站在这里的人有多少,但我知道十年后还能站在这里的人一定腰杆是直的,骨头是硬的。” 曹老爷子的训话抛地有声,不仅是震慑了曹氏族人,更让何乐心中烧起了一团火。原本的郁结也消散,原本有些狠是必须的狠。此刻要让他去北地杀敌,恐怕得杀上三天三夜才能停下来。 挥散了众人,曹老爷子才领着栗源和何乐进了小院。院中已置办一桌酒菜,也没有留奴婢伺候,就他们三个。 “让你们见笑了……”曹老爷子给自己到了杯酒,愣怔片刻才一口喝掉,然后大声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何乐等他哭过,才上前用炁流为曹老爷子梳理心脉,炁流正是梳理心脉最好的良药,原本心神动荡的曹老爷子总算是安稳下来。 “没事,来,坐下来,喝点酒。”曹老爷子拍了拍何乐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家大了总是难免,您也不容易啊……”栗源见他平静了才开口说话。 “岂止不容易,简直要老命。还是你想得开,就一个人,管好自己就行。”曹老爷子到真不是讥讽他,而是良心话。几十年下来不累才怪,没几个省心的。最后以为能接衣钵的人,却只想着他早点死。 “呃……我也不是想得开啊!是一直在忙,再说命里如此……”栗源也有他的悲哀,人生际遇如此,如若他妻没有病死,应也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两个各有苦闷的男人喝了一杯,看着满桌的菜肴却没了胃口。 “这次真的会很难吧!”曹老爷子苦涩的问. “还好,还有一线转机。上年冬天的那场雪让金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很多草原部族吵着要南下。金主兀木术也有些松动,只是几年没动很多大贵族不愿征战,加上朝廷的岁币才暂时安抚下来。只是如果再发生白灾,恐怕兀木术也挡不住那些部族南下。” 栗源夹起一块肉干嚼嚼,又软又香,果然是大家族的享受。 “西边的青莲逆贼去年发生内乱,死了两个护法,反而比以前更难窥探。目前他们已经集结了三十万步兵,最缺战马。但他们打通了前往极西大支国的路线,去年秋时已有千匹良马进入岩苍州,今年还会有更多的马匹进来。” “严威的外侄插手了秀风、朔方、云苍三州兵力,受影响的军队涉及二十万。早在六天前就有支五万的军队私自调动,正往定州去。按他们的行程,五天后就能在临安城下完成集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八章 过江 “你们今晚就走,现在是南风天,用轻舟快船,明天夜里就能到蓟州牛沽溏。到时换快马最多两天就能到临安城。以临安城羽林卫实力,阻挡五万叛军还是能支撑十天以上,就怕严威先一步加害太子。”曹老爷子听完栗源的情报,斟酌着在桌上推衍。 “陈贵妃的亲族在临安也有势力,羽林卫中的左卫恐怕有问题,中卫目前的立场还不知道,唯有右卫和前卫是忠于太子的。后卫则不会管事。”栗源推动桌上的菜碗演说形势,确实不理想。其实他还没说真正忠于太子的只有右卫,前卫也一样暧昧不定。现在陈家人使出大笔银子办事,朝中不少官员已倒向他们那里。 “只要你能与太子会合,就能号令天下勤王。江夏、蓟、卞三州能集结十二万兵力全力以赴,其他四州也会有所配合。”曹老爷子早已做好准备,更是与朝中曹家人互有信息往来。 “天下之势纷乱如麻,这些人却只想着眼前利益,实在可叹……”栗源想到的却是实力损耗,原本腹背受敌就已经吃力,现在还互斗,到时北地狼兵下来拿什么去与他们斗?大周朝原本就重文轻武,如今再要损耗,只会此消彼长。 明白栗源先生所虑,曹老爷子也只能苦闷的喝酒,正因为知道朝堂危于累卵,他才会急于扶助最后希望的太子。建隆帝一生荒淫,后裔却只有三个儿子,除长子太子,还有陈贵妃所生二皇子,与太子同龄。再有一个宫女所生仅六岁的小皇子,据说还是个先天痴儿。 那个二皇子与建隆帝差不多,也是荒淫无度,太子则年少时就表现出忧国忧民之志。虽说限于才智,不可能达到先祖那样的成就,但对于贤臣还是能广纳良言。 如果太子再倒了,大周朝就真的经受不住另一个建隆帝的荒废。这些年大家之所以忍着就是指望着建隆帝快点把自己作死,才好让太子上位,没想到那陈贵妃比他们还急,竟让人扮鬼把建隆帝给吓得半死,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会尽力阻止兵戎相见,大周朝经不起内斗,就现有的兵力两线作战已十分吃力,再有损耗就只有亡国一途……”栗源终于说出他的想法,其实要勤王容易,他在路上就能假借太子名义勤王。但他不敢,那样做与陈贵妃、严威之流又有什么不同,都是置国家不顾,拼尽所有为自己的利益行事。他所想的是在乱局中挣来一线可能,将即将到来的战争消弭于起始。 “先生大义了,曹某人佩服。”曹老爷子起身行礼,栗源赶忙起身还礼。说来他们都是在为国担忧,只是出发点不同。 何乐到此时才知道先生的意思,原来忧虑的不是能不能救太子,而是怕内斗把军队打光了,金人来,青莲贼人来就没兵可用。 “要不把那些为首的人都杀光了!”何乐觉得如此最好最简单,就如同他冲进敌军阵营杀掉指挥官,敌军没了指挥官自然会溃败。 “小战当然可以如此,大战更复杂,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每个人都有私心杂念,杀掉一个严威还有李威、张威……天下纷扰,权臣频出。主弱则臣持强,臣强则臣臣相争。现今只有先到临安与太子会合才能知道下一步,从外部看永远看不到实质。”栗源认真的教他,不能什么事都想当然,国战中杀掉几个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是得立于道义高点,这样才能师出有名。 “弟子明白,但在最乱的时候当如何处理?”何乐想不明白,当时局乱成一锅粥时,难道还要讲究道义吗? “真乱了,那就全部清扫掉。一盘棋已经没法复盘,那就从新下。只要棋盘在,棋子在。” “弟子受教了。”何乐似乎明白了,这次栗源先生说得很隐晦,但却是最核心的思想。 三人简短吃完饭,就立刻出了曹家大院,去往码头。那里早已准备好三艘轻舟快船,体积小靠风帆和人力驱动,比起大船快了近两倍。只是要将一行人分开,每船仅能乘四人。何乐与栗源还有砍柴的李大叔同乘一船,算是武力值最高的一船。 余下人分乘两船,趁着夜色朝着北方扬帆起航,曹老爷子披着披风站在岸上目送他们离开。何乐站在船头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曹老爷子,觉得自己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夜风中的苍凉染尽了江上的波涛。 一夜的南风将他们很快就吹过了澜江,转而进入蓟州复杂的水道,因为这里是风险最大的地方,所以一路上船工就没停。何乐盘坐在船头,边修习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其实最危险的地方还是在江中,现在他还是不能如孙天翊他们那样行走在水面上,最多跑几步,再远了一样会沉入水中。而且现在他还要保护栗源先生,更是无法放开手脚,所以当平安渡过澜江后他也是松口气。感觉应该是曹老爷子果断,不然也难说。毕竟在江上阻截,是最理想的场所,事后还能借着滔滔江水推得一干二净。 所幸一夜并无事发生,进入蓟州发达的水系后再有伏击就没那么容易,毕竟会走哪条水道并没有固定,全凭船工根据当时的水流情况选择。 到得白日,船上几人就着净水吃完干粮,有的因为一夜太紧张此时开始补觉,有的则继续盯着两岸。 何乐给肩上的豆包喂过肉食后就开始修习,到临安后又进入孙天翊监视范围,他得趁着现在多吸收一些炁流。夜里在江上他又发现了一处地眼,比岩洞那个还要大,只可惜是在江底。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用过狂波斩,他一直觉得心中有股戾气充溢。而识海中的光亮也越来越暗淡,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完全消失。他情知会有大事将要发生,但又觉得时机太差,现在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得拼命,要是哪个时候发生问题简直就能要他的命。 可世事原本就不会如他所想那么完美,不然也不会在此节骨眼上建隆帝出事。 “注意!”李大叔刚出声预警,何乐已经冲出去。此时右边十几米岸有个人影正准备逃离,但他只来得及跑出三步,就被身后的弩箭射穿后心。何乐跃到他身旁,搜索后发现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但从他手上老茧可以看出是个常年握兵器的人。剥开上衣还能看到身前的伤疤,显然是个老兵。在老兵的后背,又看到了毁去的圆形伤痕。 “锦司处,又是这些人!”何乐认出这伤痕,三年前南来就见识过。 听栗源先生说锦司处在建祯帝死后就从朝堂消失,只侦得有权贵将他们收入囊中,几年来在江湖及朝野间掀起无数腥风血雨。而这个权贵最有可能是严威,只是目前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毕竟是前朝强力机构,虽树倒猢狲散,但那么多年在大周朝上下编织的网也是存在的。只是因为建隆帝太弱,才被权臣有机可趁。想起来也是可悲,公器私用却无人敢指责。 何乐将那人扔进岸边的一处草窝,这才跃回船上。 “恐怕前面还会有探子守,蓟州进定州共有三条官道可走,但蓟州军不听他们提调,所以在蓟州地界只能以刺杀进行。但进入定州就不同,他们那五万的先头部队很可能已进入定州,羽林卫也不敢轻举妄动。”栗源看向两岸,想不到再次北上时会是如此凶险。三年前他也只是算到会要三年之期才行,其实到现在还没三年。 “这里的水道很复杂,他们还愿意放出探子,说明他们的人很多。”李大叔并不如看起来的憨厚,相反他很聪明,再加上九品外家功,也是足以独挡一面的人。 “他们都有带信号箭,还好发现的快。”何乐拿出搜到的信号箭,是军方很常见的款式。 “也许能给他们摆个疑兵阵,何乐你现在往后面跑出十里再发箭,还能追上来吗?”栗源盯着他手中的信号箭说。 “当然可以追上。”何乐看着现在的船行速度,大概估算了来回有二十里,再加上中间船往前行进的距离,不会超过三十里。 “那就好,辛苦你一下。”栗源情知这样做的危险,但他不得不冒险。明显对方在水道附近集结了很多刺客,而这种轻舟快船可经不起波浪。没了船,他们到临安的时间就得往后延迟,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先生定要注意安全,不行就往后撤,与我会合。”目前何乐是武力值最高的一个,这样说毫无夸大自己的意思。 “嗯,知道。” 何乐拿起传令箭就跳上岸,一路返回,就他现在的脚力也就一柱香的时间。因为不放心,他又往后多跑了两里才发出信号箭。 那信号箭带着尖锐的啸声一飞冲天,何乐放完就头也不回的狂奔。但他刚跑出三四里,就感觉到身后有兵器袭来。以他现在的脚力,要想追上他的应是很少,所以他开始还以为是中了伏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五十九章 绞杀 不过他也并不怕,反身就是掌,准备劈开偷袭的兵器。但在他反身的瞬间看清袭来的兵器后,赶忙收手闪避。那身后袭来的兵器竟是海碗大的铜锤,使铜锤的是个虬髯汉,个头与何乐差不多。看他使起几十斤重的铜锤如同在使木棍,就知道是个力量型高手。何乐也不敢贸然接招,所以虚晃一枪闪开,与他拉开距离后才抬手就是一弩箭。 那虬髯汉根本不躲,直接迎着弩箭撞上去,就看到弩箭射在他皮肤上又无力的坠下。 竟遇上个外家功横练铁衫罩高手,看他那强横的样子恐怕已经超过八品,就怕是会有十品。目前江湖上外家功十品高手也不少,毕竟外家功是门只要够努力就能练成,只是何乐对此知之甚少。而何乐眼前的对手正是众多十品高手其中之一,外号金瓜断铁河。 何乐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太好,否则怎么会遇到一个铁衫罩高手,他的弩箭基本废了。收起短弩,何乐将刑天刀抽了出来。 虬髯汉也不作声,上前一步极蛮横的挥锤就打,看似没有丁点招式,就如乡野汉子打架。但何乐立刻感受到对方的威胁,也猜出他的真实实力。十品外家功高手,还是横练铁衫罩防身,何乐到今天自己的运气似乎用完了。九品外家功高手已经可以与堪离境一重对战,十品已能与堪离境五重甚至是神蜕境一重对战。何乐现在的水平应是在堪离境三重左右,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无法套用,只能是大概的评估。但也没到能与十品高人对战的程度,还差了一个级别,而越级挑战要想胜需要很多先决条件,至少现在的何乐不具备。 何乐拼着毁掉刑天刀的风险,硬接了一招了铜锤,然后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唯一的成绩就是在铜锤上留下一道刀痕。 虬髯汉看了一眼铜锤,又看了何乐手中的兵器,竟是眼热起来。他之所以用铜锤正是因为别的兵器不称手,而何乐手中的刑天刀显然比铜锤更适合他。 也不出声,虬髯汉接着又挥出第二锤,这次何乐没有硬接,而往后避开。但虬髯汉根本不会给他机会逃,铜锤落空后他的人也跟着冲过来,张开手就朝何乐当胸抓过来。 何乐就感觉气机也被他锁住,眼看着就要被他抓个正着,赶紧吸气往后再闪出半个身位堪堪避开。同时刑天刀由下往上撩起,朝着虬髯汉肚子切去。 此时虬髯汉铜锤落空,手也伸出,中门正是空当。但他一点也不怕,反而继续迎着刀锋冲。 何乐情知不能让他近身,所以撩刀还是虚招,挥到半程他就退后大步完全拉开身位。刚一站定他就又挥刀而上,这次他已经做好拼的想法。所以他使用的是并不算熟练的狂炁斩。 噗,狂炁斩第一刀就在虬髯汉身上留下了刀痕,虽然很浅,但毕竟是切开皮肤有血流出。 虬髯汉似乎也被激怒,拼着又挨了三刀只想拉近与何乐距离。但何乐使的狂炁斩有一百零六招,且刀刀相连,很难打断。 嘭,刑天刀与铜锤一次硬拼中,铜锤被劈成两半,然后又在虬髯汉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但狂炁斩也被强行打断,何乐中了一拳被打出几米才站稳,刑天刀也差点被抢走。 虬髯汉满脸是血的站在那里,能一刀将铜锤劈开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所以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吃亏也是吃在兵器上,要不是有刑天刀何乐早已死过好几回。 “说出你的名字,你死后我来帮你扬名立万!”虬髯汉厉声说。 “说出你的名字,我会让太子找到你的家人。”何乐也不吃亏,立刻怼回去。 虬髯汉当然不会说,不是怕,是不屑和一个将死之人说废话。他挥起被劈去半边的铜锤砸过来,何乐却突然闪身往后跑去,接着再也不管他狂奔着往远处逃。虬髯汉原本还以为他会对打,这下气得直叫,跟在身后跟上来。 这一追费了半柱香时间,虬髯汉发现何乐明显慢下来,知道他已有力歇。虬髯汉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再逃,抓起手中的半边铜锤就扔上去,那铜锤带着风势袭向何乐后背。何乐在棵树前猛的停顿往后旁边闪开,也学着他的将手中的刑天刀抛了出来,显然也是当成暗器在使用。虬髯汉大喜过望,张开手就准备去硬接。 就在这里何乐极快的射出弩箭,然后整个人跟着扑过来,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完全就如演练过无数遍。虬髯刚触到刑天刀尖,就感觉眼前一黑,这时他又舍不得刑天刀,但迎面袭来的弩箭是奔向他的眼睛。虬髯汉拼着再受一击,闭上眼就顶上去。 何乐眼中闪过寒芒,他等的就是这刻,追上抛出的刑天刀,借势往前直冲。虬髯汉凭感觉刚抓住刑天刀的刀尖,就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刀尖传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刀尖霎时旋转起来,将他的右手掌顷刻绞碎。 这是从石壁上感悟来最重要的一招,留在石壁下方,很容易被忽略掉的一处刀痕。发现时仅有一个圆洞。开始何乐都不知道那也是刀痕,在他取出刑天刀,才发现刀身与洞口匹配。但要如何才能形成圆洞,何乐一直想不明白。直到一次看到有人用钻头钻瓷器,他才想明白那个圆洞竟是用刑天刀钻出来的,只是该如何使出来他也琢磨了很长时间。今天算是第一次实战,何乐临空让自己的身体旋转,将身体化作钻花的钻柄,而刑天刀则成了钻头,再配上炁流,只是瞬时就破掉虬髯汉的横练铁衫罩。 “啊!”虬髯汉已很久没尝过如此巨痛,惨叫着往后退出好几步,鲜血从断腕处喷出来。 何乐当然不会放他走,趁着虬髯汉痛得往后退时,他又是一招旋转,这次是钻向虬髯汉的心腔。 此时虬髯汉的横练铁衫罩其实已经破了,根本不用旋转,就是普通攻击也能伤他。但何乐不知道,只是依着保险的法子来。虬髯汉已心生恐惧,如果不是贪婪原本是不会受伤,但他太想要刑天刀,结果是铁衫罩被破掉,左手也让刑天刀绞碎。见何乐再度钻过来,他是吓得早忘了自己的实力是压过何乐的,只胆寒的转身就逃,逃的过程更是从包里拿出信号箭。 何乐自然不会让他有放出信号箭的机会,旋转钻落空后,反手抽出一支弩箭直接甩了出去。原本只是想让虬髯汉没法发信号箭,谁知此时虬髯汉成了惊弓之鸟,再加上铁衫罩已破,这弩箭竟直接钉在虬髯汉左手背上。 何乐瞬间知道了对方的铁衫罩已破,马上一个闪跃来到虬髯汉身后,一招大力横劈。虬髯汉毕竟是十品高手,也不是浪得虚名辈,虽一时大意连吃两亏,但还是有挣扎的能力。就在刑天刀将要劈到他时,他一个诡异的弯腰避开,只是他已无心再战,避开后就快速逃遁。 何乐也是惊诧于他刚刚的闪避身法,完全是他没见过的。只是惊诧归惊诧,不留后患才是正理。何乐边追边给短弩压上弩箭,心里还要计算着路程。此前他引开虬髯汉时刻意往岸上茂密的树林跑,就是在制造假象,此时虬髯汉更是往里面跑,这下至少河道十几里远了。 虬髯汉边跑边疗伤,也渐渐冷静下来,虽说右手被废,但他还是有能力将何乐反杀。而再往前不远就有他们的人,当初要不是他贪功冒进,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何乐蓄力后往前再次闪跃,然而这次却踩在一根枯枝上,整个身体踏空后往前跌落。虬髯汉原本已藏好杀招,就等他送上门来,谁知却等来何乐的失误。虬髯汉作为老江湖当然不会放过报仇机会,反身单臂一招开山掌。 这刻何乐正往下坠,虬髯汉抢入的时机可说非常好,他根本没机会逃避。但也就在电光火石间,从何乐下坠的身影中却射出一支极刁钻的弩箭,因为中间隔的距离非常短,又被何乐藏在身下,虬髯汉完全没注意到,等他察觉到疼时,弩箭已射入他胸膛。 “啊!”虬髯汉瞬间明白又被阴了一把,憋屈的大吼扑向何乐。 但接着第二招又来,何乐整个身体凌空旋转,刑天刀如飞轮的叶片。能削金断石的刑天刀碰上血肉之躯的虬髯汉如刀切豆腐,只见到血肉横飞,转瞬虬髯汉仅剩下半边身躯。 他不是死于实力不够,而是死于贪婪,死于轻敌,死于自以为是。 何乐虽是成功诱杀强敌,但还是被虬髯汉临死前拍了一掌在肩上,应是伤到了筋骨。也没时间调息,何乐稍作检查就准备走,却看到地上露出样物品。 原本何乐也不会对死人的财物动心,但那东西他知道,在栗源先生那有本《奇物志》,何乐曾非常用心研究过。上面所载全是几千年来大周各地所发现的稀奇物品,可谓包罗万象品类繁多。《奇物志》其中最后一章名为琳琅阁,是所载物品中最为珍贵的部分,也是世间最为稀有的物品,共六件。 顶级为龙涎珠,成人拳头大小,可通夜长明,光可透人肺腑。据称是长在万年老须龙下颌中,历万年龙涎所成。它最神奇的地方是,龙涎珠泡水可活命,常喝可百岁如青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章 十方如意 而此时地上掉落的物品,却不是龙涎珠,而是排在末位的十方如意。十方如意并非人工制品,而是天然形成的一段形如如意的东西,从材质上看它非金非玉非木,仅有十公分长。之所以被称为十方如意,是因为它无论放在哪里与周围空间是隔开的,也就是它始终会悬浮在空中一小段距离,任何物质都无法沾染它。哪怕就是扔进水里,它实际也与水有间距,并不会真正浸水。所以有高人说它是来自十方界,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何乐还曾问过栗源先生什么叫十方世界,栗源先生的解释是不在天、不在地、不在东南西北、不在生、不在死、不在过去、不在未来,是为十方世界。其实何乐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十方世界,甚至他偷偷的想栗源可能也不知道,所以才故意说得玄而又玄。 至于十方如意的功效,除了神奇的隔绝力外,还有一定疗伤功效,与丹药之类的比算不上特别有效,前人也是无意发现将它放在伤口处能促进愈合。 而现在这东西之所以露出来,就是因为装它的袋子被何乐绞碎,它才会浮在地上。 何乐迟疑的捡起来,稍作犹豫就装进怀里。必须尽快追上船队,他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离这里二十几里的南面河道附近大批的劲装男子正赶过去,从他们的身手可以看出以江湖人士为主,且个个实力不俗。 何乐当然不知道,他只是加速狂奔,时间已经过去近大半个时辰,远远超出他们的约定。可以想象此时他们的焦虑,何乐其实更急,但每一步也走得十分小心。在南荒雨林让他对丛林奔跑深有体会,所以才能设计出那么精巧的陷阱,让老江湖的虬髯汉也落入圈套。 沿着河道跑了有十几里后,河道中突然出现浮尸,看装束与被他杀掉的探子差不多。开始还只有一具,到后来接二连三的出现浮尸,接着何乐就看到一艘倾覆的轻舟,正是他乘的轻舟。在倾覆的轻舟旁有具浮尸的装束与樵夫方大叔相似,何乐从河岸纵跃到轻舟旁,将浮尸提起一看果然就是方大叔。在栗源先生近身护卫中,方大叔算是最年轻的一个,外家功大概有五品,为人也是不错的,想不到才一个时辰时间就已永别。 何乐再也不敢耽搁,极速沿着河岸追。此后的情况稍好,再未见到浮尸,想来当时是发生了遭遇战。又追了三里路,这时何乐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发生,前面出现了分岔道。蓟州的河道特别复杂,除了常年在此讨生活的渔人船工,外人很难分清。 何乐傻眼的看着分岔河道,完全就没痕迹可看啊!不对,不可能。何乐相信以栗源先生的头脑,不可能不留下记号。何乐仔细看着每条河道间的岸边,还不等他找出蛛丝马迹,就看到豆包贴着水面飞了过来。 此时的豆包被何乐用浆果染成淡紫色,并不是特别显眼。见到豆包瞬间,何乐差点兴奋的叫起来,想不到居然是它来接应。有了豆包带路,何乐加速跟在它身后沿河道飞奔,又跑出七八里,终于是与仅剩的两艘船汇合。 到船上何乐才知道阻击中逝去的不止方大叔,还是邓大叔,只因他是被腰斩的,所以可能沉在水底。谁也没多言,默默的立在轻舟上顺流而行。 “回来就好,下次不能再冒险。”看到何乐浑身是血,栗源很久才说话。 “没事,也是值得的。”何乐已将十方如意放在受伤的地方,还别说真的有用。 “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有时事有不可为时,这时不妨退一步。” “嗯……但有时……退了一步,就退了很多步……再也没法前进一步。”何乐第一次反驳先生。 栗源张开口,半晌也没说话,他并不是个很有权威感的先生,他更推崇广开言路。所以有时他与何乐之间也会对辩,有时也争论某件时政,但完全的反驳还没发生过。一方面是何乐极尊重他,另一方是栗源说的在理。但今天何乐的回答偏冷偏硬,且是没留余地的反驳,而最关键的是何乐反驳的得在理。 有句话叫兵败如山倒,也有种情况叫一击即溃,都根源于同种原因,那就是不合时宜的退缩,一退把精气神都退掉了,把士气也退掉了。 “也许是我老了吧……”栗源很久才轻轻叹息道。 “不是,是先生想太多,弟子却习惯直来直去,弟子总在想着最简单的法子,而先生在想着最周全的法子。其实这天下就如三舟过江,然后是两舟,然后是一舟……这个时候再好的法子,也没法解决多人乘一舟的情况,除非重新造船,否则倾覆还是迟早会发生。”何乐回头看着栗源先生,他眼中已有泪花,是为方大叔、邓大叔,也为这天下苍生。 栗源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害怕,因为何乐说的话可算大逆不道,但又说到了根本上。他栗源只是个织补匠,却不是建筑师,他没法将大周朝建设成擎天高楼,只能在风雨飘摇的大周朝上缝缝补补,让大周朝倒塌得慢点,国祚再久点,仅此而已…… 而何乐看到了问题更深远的痛处,那是在大周朝早已溃烂的根基里,除了腐臭不堪还蛆虫肆虐。 “如果有一天,你想好了,就按你想的做吧!”栗源艰难的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乐没有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宁可未来是先生和太子为他挡风遮雨,而不是要由自己来做决定。他知道自己有时太铁血,所以他害怕自己会做出的决定。 或许是因为堵截的人被调到后面,此后他们的行程变得很顺利,在又快速通过几外分岔河道后,终于在夜里到达蓟州牛沽溏渡口。渡口早已有曹家人为他们准备了二十匹良驹,是按照原来的人数准备的。 众人也不多言,依旧全部骑走。原先的计划中是会去附近的客栈休息,但考虑到形势严峻,他们还是连夜起程。走上陆路后,何乐才算能认出大概的方向,前面由李大叔领路很快就离开官道进入小路。 大周朝千年前就开始建造官道,现在每个州城县之间都有通畅的官道通行,但也有一些行人走出来的小道,要比官道更快到达偏僻的地方,经过上千年的演变也就形成了现在如主径上的细径脉络的小路。而李大叔领着大家走的正是一些外人不知道的隐蔽道,不仅远离官道,还能绕过一些重要的关隘,实为江湖人偷运违禁品时所走。 到得子夜后,李大叔才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废弃多时的小屋休息。其实以他们的体能完全还能跑,但栗源先生早已被马颠得七荤八素,尤其是这样的黑夜里他更是没法长时间经受。 “连累大家了……”栗源先生叹息着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没有强健筋骨,成了满腹经纶却手无缚鸡之力。 “先生言重了,我辈只能拼尽一身力气,却杀不尽那百万外敌。唯先生才有治世之才,才能扶起危难的周朝。”秦十三恭声说来。 “唯能不负重望啊!”以今天他栗源也不敢说就能扶起将倾的国祚。 何乐趁机坐下来调息,发现那个十方如意还是有效果的,也难怪那个虬髯汉会随身携带,想来也是作为疗伤药来用,毕竟是武人。 “明早就能进入定州界,进临安城官道有三条,小道有五条。最隐秘的有一条,可以绕过绝大多数关卡,就是只能通过五人,多了就会受影响。”李大叔在地上画出一时草图,最隐秘的道其实要绕个大圈才行,但也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就从秘道走,除下的带着马作掩护。”秦十三拍板,他的资历仅次于花十娘,很有发言权。 何乐看着草图,情知定州界内此时情况也确非他们几人能冲过去。他们还是输在了时间上,那就只能赌上命来换回时间。 “好,我去作掩护,一定将他们拖得够久。”很少说话的常大叔站出来,他只有四品实力,自知不够近身保护栗源先生。 “我去。” “我也去。” 张大叔、许大叔也站出来,他们一个四品还受了伤,一个是五品,都明白做贴身护卫实力不够。 没有谁多言,最强的肯定要留在栗源先生身旁。而实力弱的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在他们选择去保护栗源先生时早已有的解悟。他们并不笨,相反比多数人聪明,也看得更远。他们对于朝廷羸弱只能怒其不争,又苦于空有抱负而无处施展。栗源先生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成了他们施展抱负的出口,哪怕此时死于此地,他们也会觉得没有白活。 至少何乐还没法触及他们的精神世界,他还看不太懂他们的理想,正如他不认同后退的道理一样。武夫舍身取义,文人投笔从戎,都有各自的壮怀激烈。 栗源先生站起身来,朝他们三人行了一礼,此事关乎国之大义,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栗源也不是怕死,要怕死他大可转身离去,只要不支持太子他也能活得非常舒适,甚至同样能出将入相。但他知道大周朝真正需要的人是太子,也唯有太子才能挽大周朝国祚于危难。 何乐也伏地行大礼,因为他们此行就是领死,几无活路。 稍后几人砍来木柴做成假人,套上衣服绑在马背上。到凌晨时众人在路口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一章 大裂缝 何乐他们五人各骑一乘,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快速消失在密林中,李大叔带着他们趴在马背上从低矮的灌丛中穿行。借着蒙蒙亮光,何乐能看到李大叔所行的路上有很浅的反光,想来应是常年有人来往。只是相对而言比起小道来更隐秘,更便于隐藏。 此地离临安还有一天半的行程,五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防卫圈越往里越紧。尤其是进入临安城的道就只有那么几条,他们不可能插上翅膀飞过去,除非豆包完全长大了。但那也得面对临安城的城防,何乐要没有归元境也是送上门的箭靶。 正因为知道情势严峻,他们才没有幻想着轻松通过,而是离着很远时就已经隐去行踪,再在外面故布疑阵。 五人行到近午时才找了处山窝休息,匆匆吃过干粮,就准备出发。 “会有一段路风险很大,是从南面北上必经之路。”李大叔提前警示到。 “是绉兰原吧!”何乐来时也经过那里面,因为很像北地的草原所以印象深刻。此时那片大草原成了他们绕不过的危险地带,也是为何要分兵的原因,唯有希望主力被吸引到别的地方,他们才能趁隙闯过去。 “是,绉兰原太大,绕不过。但我们走的地段是草原上地下裂缝,会比完全走原上要隐蔽。但也有风险,因为整个原上就这一处裂缝,而且只要在原上安排一队弓箭兵就能封锁住裂缝。” 何乐看着地上的草图,明白那处确实凶险,至于裂缝,他又想起了南荒中那道阴森的大地缝,换作此时他也是不敢去闯的啊! “到时候我来开道,那裂缝深吗?” “不算深,早年有马帮喜欢走那里,但几十年前接连有大马帮消失在里面后,就再没有人走过。”李大叔陷入回忆中。 只是他的话让何乐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又会想起南荒的大地缝,想起那地缝中升起的黑色身影,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想去碰那些东西。 “后来据说当时是有马匪藏在里面,具体情况不知道。我六七年前走过一次,勉强能通行,现在可能要难一点,毕竟荒了太久。” 李大叔接下来的话又让何乐松了口气,想来也许当时真的是藏着马匪,近十多年马匪多已聚集到青莲逆贼旗下,大周朝境内治安反而要好于从前。 “反正要走的,走吧!”秦十三平淡的说。 栗源先生有些虚弱,但还是坚持着爬到马背上。何乐护在他身旁,小心在丛林中穿着行。绉兰原离临安已经很近,横亘在南边,要想绕过去得多走一天路程。但在李大叔带领下,他们穿过丛林终于来到绉兰原边缘地带,而眼前也出现道奇景,在宽广的绉兰原上出现一条裂缝,刚好穿过整个绉兰原。这裂缝两头狭窄,仅可容一人骑马通过,但往里走又渐渐变宽,最宽处有二十几米。至于裂缝的深度,据李大叔说最深的地方有五六十米,完全处在幽暗中。裂缝中生长了一些藤蔓植物和兰草类,常年弥漫着植物腐烂的臭味。 因为有南荒大地缝的阴影,何乐一进入裂缝就很紧张,甚至有点后悔在前面开道。不过豆包似乎很习惯这里,一直趴在他肩膀上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按照预计,穿过裂缝的时间得要三个时辰,毕竟不同于在原上骑马。何乐也没骑马,提了把雁翎刀在前面开路。因是多年未曾有人来过,整个裂缝里面长满了藤蔓,一脚踩下去也是如同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很不受力。人踩在上面还好,但马踩在上面就会很难受,特别累。李大叔干脆背起栗源先生,众人都不骑马,这样才解决了问题。 往里面走了有近两个时辰,除了终年不见阳光的幽暗,暂时还没发现危险。因为路程过了大半,何乐对裂缝的恐惧也减轻不少。又往前走了近一里,照估计应是差不多要穿过绉兰原了,一直很好奇的豆包突然抓紧了何乐了肩膀。 不用它出声,何乐也知道这是在预警,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但在他眼里景物还是一样,幽暗的地下遍布藤蔓植物,没有一丝声息。他停下来,示意后面的人不动。 没有动静,就算他能听清身后四人的心跳声,也没听到其它声音。这里就如死地,没有任何声息存在,但豆包却抓得更紧了,似乎随时准备飞走。也不能怪它胆小,因为这是它的本能。 何乐知道豆包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示警,肯定有他没注意到的东西存在。他回身示意众人往旁边靠,这里的宽度不到十米,很容易就能靠到边上,靠边的目的是避免腹背受敌。此时何乐也已感觉到了危险,只是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 “上去,快上去,不要管马了!”何乐突然出声示警,他还是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但确定有危险。 身后三人也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何乐肯定有的放矢,也不用他解释,几人配合着往上攀爬。所幸有藤蔓一直延伸到上面,李大叔虽是背着人也不至于太难。 何乐没有和他们一起爬,而是留在下面警戒。此时豆包已经飞了起来,只是一时舍不得离开。何乐还是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靠在边上四处张望。 大约过了有十息左右,这时他们四已经攀到离顶部不到两米的位置,何乐终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来得非常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已到了他的脚底位置,他只来得及跳起,就看到一条半米粗的东西从地底冲了出来。如果不是他跳得快,应是被这东西钻透。 至于为什么是钻,是因为那东西虽粗,但头部却是尖锥形的。这东西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可不影响它的灵活性,虽被何乐跳开,依然循着他追过来,看着就似蛇蛟般。何乐做足了准备,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怪物,见它追过来顺手就劈出一刀。那怪物似乎没有躲闪的意识,直接一刀就被劈开。 但还不等何乐高兴起来,地底下又钻出四五条这样的东西,有两条还追着李大叔他们去。 何乐当然不会让它们追上李大叔他们,追上去劈断一条,又抽出短弩将另一条钉在藤蔓上。这时更多的怪物从地底下钻出来,整个裂缝仿佛都活了过来,嗅着气息冲向何乐他们。 唯一庆幸的是李大叔他们上去的得快,那些怪物只能到达离地面还有半米的高度。但这个时候何乐还有他们所骑的马匹就成了怪物捕猎的食物,只听到马发出嘶叫声,就被无数的条状物拖入地下。 何乐这时已经劈砍了不知多少条怪物,但更多的怪物从地底伸出来,且后面的越来越粗壮。其中有条近米粗,上面还布满倒刺,寻着何乐的气息就追过来。到这时何乐才大概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这不是什么怪物,至少不是动物,而是一种食人的植物。只是不知道这植物究竟有多大,最恐惧的可能整个裂缝下面都是这种植物。 当然这时何乐也没时间去猜想,只是知道了是什么,他就好去应对。 一条全黑的枝条从地底冲出来,以比其它更快的速度冲向何乐。何乐也注意到这条怪异的枝条,迎着就是一刀。 叮。 何乐手中的刀被磕飞出去,人也差点被四周的枝条拖进地底,幸好他反应快抽出刑天刀旋转着绞了几圈才摆脱。但那条全黑的枝条也没罢休,临空抽动一下再次冲过来。 何乐知道它不仅力量奇大,还有极坚硬的外皮,那柄精制的雁翎刀都没能砍破它的外皮。虽然他对刑天刀有信心,但也怕会折损在这里,所以他选择了回避。 “何乐,接着,我们拉你上来。”爬到上面的四人砍了藤蔓来救他。 何乐没时间搭理他们,在地下裂缝中左冲右突,但右腿还是被带倒刺的枝条给划伤。就在他准备寻着机会攀上去时,地底又冲了出来三条全黑的枝条,其中有条奇粗无比,表皮更是泛起金属的光泽。 何乐吐了口吐沫,情知再逃避也没用了,他将豆包奋力扔了出去,然后握紧刑天刀朝着全黑枝条冲了过去。 狂炁斩泛着波澜在裂缝之下荡漾开来,那些普通的枝条被炁流扫荡一空,仅有全黑的枝条在抵抗着狂炁斩的风暴。因为需要补充大量的炁流,何乐张开全身的毛孔,拼命吸收起炁流,这时他才发现裂缝之下竟有个巨大的地眼,但之前都被这个植物给堵上。因为要追击何乐,这植物才将封堵地眼的全黑枝条都抽了上来,这才暴露出裂缝下的秘密。 嘭! 第一次刑天刀能碰撞出如此大的声响,那最粗壮的全黑枝条被破开来,一股奇异味道的汁液从枝条中喷出来。何乐完全避无可避的承接,原本他已做好了被毒液侵蚀的准备,但谁知他却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舒爽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二章 意外之敌 那些汁液竟是实体化的炁流,也不知这东西吸收了多少,全存在全黑枝条里。何乐哪里还管它有多厉害,直接扑过去一头扎进枝条里。 在上面的几人被他这个动作可吓到了,还以为他中了枝条的毒,才会失心疯。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时的何乐有多快乐,整个枝条里的炁流全往何乐体内汇聚,也就几息时间原本还狰狞的枝条全如晒蔫了一般趴下,跟着在肉眼所见中缩成一团。何乐爽是爽,但还是记着更重要的事,所以一看收得差不多了就从枝条里钻出来。还不等他站稳,就感觉整个地面晃了晃,预感到不妙的何乐第一时间跳起抓住了一根藤蔓,然后他脚下的整个地面往下坠下去。 这时就连他抓住的藤蔓也被扯断,在这危急时没有放弃他的几人将藤蔓垂到他头是五个大活人,此时之所以没放箭,只是因为他们把这当成围猎游戏。虽然也看出何乐实力不俗,但在几百人眼中这点实力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 何乐此时有了对策,也不急着逃,只是间或劈出一刀,只是每次劈出的刀痕在缩短,最终缩到不足五米,他才停止劈砍。这时金兵多已追至六七十米距离内,且大多已将弓箭搭好,随时就会有箭雨袭来。 “差不多了,你们尽快往前面跑,然后在一箭之地外等我。”何乐放下秦十三和花十娘,反身迎着金人杀了过去。 他们四人也知这时帮不上他的忙,所以也不矫情,相互携扶着往远处撤。 此前何乐做的那些事看似垂死挣扎,其实是在为金兵规划路线。当然金兵不会那么听话,但当何乐他们五人作为被追击的点,而裂缝作为边缘的线,那么被何乐劈出的刀痕就是限制尺。随着他不断缩短的刀痕,金兵也渐渐簇拥到裂缝边上,从何乐这看过去,此时金兵拥挤成三四人一排的纵队。只是金兵自己根本不会察觉,所有人从心理上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抢在别人前拿下第一个人头,而不会有谁去注意所有人正拥挤在一起。其实再往前跑几十米纵队又会变成扇形,因为他们习惯了各自为战的打法。 何乐当然更不会让他们明白过来,只是一纵跃,迎着这大股金兵旋转着钻了过去,就如一柄嵌满刀片的钻头钻入腐朽的枯木。如果说何乐的纵跃加旋转钻速度已经非常快了,那金兵追击的速度也不慢,当两个速度都非常快的物体相遇时,他们之间的相对速度就更快,相撞的力道也将更大。 至少在何乐那里,他是真的无法看得太清晰,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他只能把握好方向不偏离,然后剩下的就靠运气。 在远处的栗源他们根本就什么也没能看清,只知道不断有东西飞起来,然后何乐所过之处倒了一地物件。 整整排了几十米的纵队在两相碰撞中消失了,当何乐停下来时金兵中已有一百多人成了碎块。余下的人开始时并没有被吓到,毕竟他们在周朝人面前耀武扬威了很多年,这样的心理优势才是他们能始终保持胜战的基础。 箭雨在一息之间扑面而来,那些都是用周朝人进贡的铁器制作而成的利箭,很多还是被奴役的北地周人打造。因为有了更先进的锻造技艺,这些箭已经比起几十年前金人的箭破甲能力更强。 何乐仅来得及眯眼,箭雨就来到他面前,但他已经将炁流聚集在前面。所有的利箭如射在棉花上,刚透入炁流层一指就无力的掉下来。 金人自然不会就此放弃,第二波箭雨又射了过来,这次何乐矮身一记狂炁斩,足有几十匹马连同上面的金兵一起倒下再也没能起来。这时何乐已经蓄足力量开始第二轮冲锋,可惜金兵已经散开大半,何乐也只能抓紧时间解决多少算多少。还得控制别被他们合围起来,此时他能调动的炁流来自外部,虽然就在一个巨大地眼上方,但毕竟不如自身的炁流那么便利和充沛,所以仅能保证一个方向的防御力,若是被包围他同样会被利箭射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三章 得道多助 如果是达到神蜕境,那时人体内的炁流有了质的飞跃,自然可以保证周身的防御。但人体终是有穷尽,每支利箭都会有形的消耗炁流,所以即便是归元境在人间也说不上无敌,遇上几万几十万人的冲锋同样能将归元境高手耗死,只是到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剩下的金兵应该只有五六十人,已经胆寒,更甚者停在远处观望。而骨子里的凶悍还是使得他们抽出箭来射击,但这时稀落的箭雨在何乐面前更不堪一击,何乐提着刀缓慢迎上去,眼中尽是报仇雪恨的灼热。童年的仇恨太过深刻,何乐对于他们可说不会有任何怜悯,同样也不会因为杀戮而带来喜悦,有的只是完成着任务,仅此而已。 “杀光他们!不要留活口!”李大叔背着栗源奔过来,栗源在大声喊着。 何乐原本也没打算饶过他们,所以加快了速度冲上去。最近的几个金兵还在试图反击,但没能承受何乐一合之力,就被斩于马下。何乐顺势跃上马背,与十几个金兵拼刀。金兵所用的刀为弯背斩马刀,据说是从黑兹国买来,与雁翎刀有着不相上下的品质。如果不是刑天刀,何乐还不可能这么轻松拼刀。但既然有刑天刀,就只能怪那些金兵运气不好,基本没有可与刑天刀相抗衡的能力,就连声音也不会发出,人与兵器就尽数断开。 后边的金兵终于开始逃跑,仅剩十几名金兵还有勇气围攻,但他们太自信近身战,何乐如果不是急于灭口,或许还会喂几招。现在他是直接斩杀,或是震毙。 有十几骑已经跑出五十米外,草原还真是金人的天下,他们不仅在跑,还能在马背上不断闪避。 何乐抢过一骑,抽出马背上的弓箭,运起炁流在箭上射出。利箭穿透金兵及马背钉在地上,一时间还没死透。 何乐自然知道炁流进入利箭会有什么效果,也不去管他,骑在马背上不停的射出箭矢。到最后一名金兵时,他已经跑出百步之外,这时何乐已经射偏三箭,毕竟他的箭术只是临时抱佛脚。 那名金兵自信已能逃走,于是回过头来看向何乐。 何乐从地上捡起三把弯背斩马刀扔了出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斩马刀旋转着飞出去效果出奇的好,眨眼间就分三路切中目标,将那名金兵切成三段。致死那金兵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能将近十斤重的斩马刀扔出百步远,还是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还能达到如此杀伤力。 只是他一定不知道,何乐纯粹是尝试,带着泄愤的情绪,甚至已经做好上马追击的准备。 远处的花十娘、秦十三也都跑过来,忙着收拢残存的战马。何乐并没有一味的连人带马斩杀,也刻意留下十几匹,这时除了跑远的马匹,共收拢起七匹战马。 何乐站在一匹马背上,俯身看着一地残骸,那都是他的杰作。然后他跳下来,挥刀砍下能辨认的金兵首级。金兵的长相与大周朝人有很大区别,不仅是极丑恶,还因为他们会留三辫两须。三辫就是脑门两侧及脑后各留一条小小的发辫,两须则是唇上的胡须留下分左右结为辫。曾经他们刚刚出现时还被大周朝人讥为野兽,后来不断吃败战后金人又被形容为恶魔。 现在何乐就是捡能辨认的金兵首级砍,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开始绞杀的,结果到现在才发现已经分辨不出来。所以最后也只砍下百来颗首级,然后他将这些首级的发辫相互系在一起,串成一片人头结成的网。 “想好了吗?”栗源先生走过来问,也不阻止他。 “嗯,想好了,我来开路。他们要来阴谋,我们就阳谋去。”何乐认真的答复。 栗源先生看着他,觉得他已经完全长大了,再不用从他这里求教。他也是该放手了,栗源先生有些错谔,错谔于自己的时代正在逝去,而属于何乐的时代正在到来。 “好,你来开路,我们就这么闯进去!”栗源先生也被何乐影响到,这才是他们进临安该有的样子啊! “嗯,我一定会护着先生平安!”何乐催动脚下的马,这马的后面拉着三匹挂满金兵首级的马匹,栗源先生在李大叔他们保护下跟在后面,一行缓缓往朝着临安的方向走去。 而在离此地几十里的三处小道上,分别上演着追击战。 在一处隐蔽的小道上,张姓汉子是最早被伏击的。仅仅是刚踏入伏击圈就被箭雨笼罩,当时他就中了几十箭,连同身下的马一起瞬间倒地。当时在那处小道上伏击的人有近千,因为那是条最有可能的小道。 许姓汉子还在逃亡中,在他身前抱着一个人形的木桩,看起来极似抱着一个人在逃。而他身后此时也有近千人在追,无数的火把形如一条巨大的蛇蛟在丛林里蜿蜒。再往前十里就是临安了,许姓汉子也没想到自己能跑到这里,原以为早就被拦截。现在他只剩一个念头,继续跑,能跑多远是多远,能离多近是多近。 最惨烈的是常姓汉子,他在一处小道上被绊马索绊倒后俘获,受到严刑拷打,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那些人将他斩首后,脑袋插在旗枪上往临安而去。 历史总是习惯书写英雄,因为英雄有更多着墨的价值。世人总是喜欢豪门,因为豪门自出生就穿戴着金盔银甲。但后人却容易忽略掉真正创造了历史的平民,因为最终所有的光芒都会被豪门庞大的身躯所遮挡。 何乐站在马背上,单手握着归鞘的刑天刀,豆包趴在他肩上。临安的记忆有些模糊,还是没有北地那么深刻。似乎只有几个稍算亲切的身影,但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化。他知道他与他们已经走在了不同的道路,再相逢时会是什么立场已难说明。 “什么人,下马接受检查。” “青竹栗源先生门下何乐,今护送先生入朝面圣。”面对一支百人军队,何乐沉声回应到。 “可有圣谕。”一个为首的军人引马出行。 “没有。只有这个。”何乐让到一旁,将身后的三匹马牵出来。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的难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即便是军人也掩鼻退后了几步。但很快他就认出那些首级的来历,因为实在太好认,这么多年大周朝已经恐金人恐惧到只要远远见到就能溃逃,这次却能见到这么多的金人首级,怎么不叫震撼。 “这个……”那军人其实是羽林后卫,昨天他们的都尉大人被严相请去府中议事,回来后他们就被安排在此。也没让他们杀谁,只是不能让人进临安,而这个人就是栗源,那个曾在建隆帝当王爷时就言他能登基称帝的神人。 “没有圣谕就不能进城,这是规矩……”军人控制着快要抽搐的脸,他知道遇上了最不愿遇上的那类人。 “会有多少人守规矩!”何乐没有回答他,而是站在马背上问他身后的众士兵。 这是一个没落的时代,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权贵们玩弄着权利,享受着最后的欢愉。 如果不是上百颗金人士兵的首级,何乐的话并不会有多少作用。规矩只针对弱者,强者负责制定规矩。 最开始或许是错觉,总之有人往旁边让了小半步,然后又有人让了小半步。动静开始很小,并不会传染给谁,只是个别人的行为。但一支队伍开始出现松动总是最危险的情况,领头的军人却连回头警示的勇气也没有,只知道自己额头上正冒出冷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气机已被何乐锁定,只要他敢动肯定没命。 似乎没有受斥责,后面更多的士兵在动起来,百来人的队伍里还留在原地的士兵不足二十,稀稀落落的站在那显得很另类。 “太子已拜访过先生,此次面圣事关国运,尔等真的想明白了!”何乐加上最后的砝码。 什么国运也不及眼前的富贵来得真实,那个军人才不在乎,要不是被何乐锁定了气机,他早就让人发起进攻。他只是不敢动,至于国运,那是他姐夫的事,他父辈的事,他身后大人物的事。 其实栗源先生动身北上的消息早已在临安传开,稍有灵通的人也已知道来龙去脉。羽林卫与普通军队本来就不同,消息更是便利。个别心有家国的早就在等着栗源先生来,就算政治嗅觉差点的,也明白栗源先生入临安的意义。只是现在严威把持朝政,严党又经营多年,方方面面都有他的人,所以才没人敢当面反对。 但栗源先生进了临安,情况就会不同,那时只需要他振臂高呼,就会有人站出来助力。现在的情况是,仅在这百人中就有不少人是如此想的,包括他们身后的家族也是如此想。 何乐催动马往前走,一点一点逼近那个军人。羽林卫中的官兵主要来自大周朝建立初期嫡系近卫军后裔,经过千年传承早已失了血性,除了模样高大威猛骨子里却只剩声色犬马,哪里能承受如此血腥的压迫。 “你要干嘛!”那个军人厉声质问。 何乐冷眼盯着他,马缓缓往前走,当两匹马面对面时何乐已经是俯视着他。这时只要他敢再多说一个字,何乐保证能让他身首异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四章 身临城下 然而那个羽林卫军人却先期溃败,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往旁边让开。虽然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上的腱子肉鼓了又鼓,但他就连把手放在刀柄上的勇气也没有。 见到领队的也退了,最后还在死撑的士兵快速退避开。 何乐走得不快,他就是要将那马背的首级呈现给所有人看,没什么比血淋淋的首级更有震慑力。 一个很铁杆的士兵悄悄抽出弩弓,但还不等他搭上箭,就被身后不知谁敲了一枪杆,不仅把他的头盔敲掉,还把人给敲晕了。 何乐斜着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原本还有人想射冷箭,但那人的下场让他明白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至少在这支百人羽林卫中选边站的更多。 何乐五人走得很慢,似乎不急着进临安,缓缓的穿过人群,朝着暮色中的临安古城进发。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一名羽林卫竟大胆的跟了上去,小跑着如同跟班。 “肖重勋你给站住!”领队的军人声嘶力竭的嘶吼到。 但他这一喊却起了反效果,更多的羽林卫小跑着跟上,明晃晃的长枪如同在嘲讽着这黑夜。以军法论,他们已可视同谋反,但值此朝堂风雨飘摇际,他们却是在履行着真正羽林卫该履行的职责。 最后跟上来的足有七十几人,一个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抖擞,就连眼中也充满了火热。这是被何乐所带起的风暴,在每个人心里正激烈起更大的狂潮,终有一刻狂潮将喷涌而形成众志成城的焚天巨焰。 何乐此时还不知,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他心中的愤懑,一位能救国于危难的栋梁之才却要被自己人找来外敌袭杀,还要怎样的世道才能出现这么荒诞丑恶的事。所以他决定不隐藏了,就这样直接杀过去,来多少他也照样杀,反正留着也是坑害大周朝的毒瘤。 但后面跟上来的士兵算什么?尤其是那个叫肖重勋的人,前面就是他一记重手打晕准备偷袭的人。很多时候形势就是在微妙间转变的,如果让那个偷袭的人射出弩箭,又会变成另外的样子。在那正义与邪恶角逐的天平上,平衡很容易打破。何乐一时还想不通他们为什么甘冒违反军令的大事,也要跟在后面,但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甚至他还乐见其成。 临安古城的身影渐渐清晰,这里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刻意建造成安澜城的陪都,因此城防造得极高大坚固。比起曾经的皇城安澜,也是不遑多让,甚至因为是后修建在某些局部上建造得更加合理。 何乐几年前初从北地过来时远远见过临安城,但当他真正身临城下时还是会被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所震撼。以他现在的功力,还飞不过这城墙,就算是豆包也飞不过去。 此时临安城四门都有重兵把守,大批的百姓被阻在城门内外,只有通过严格的查询后才能进出。何乐他们并不是走的南门,而是走的东门。这里是羽林卫右卫把守,理论上是忠于太子的,但世事难料,何乐也没有完全放松。 “吵什么吵,滚,别耽搁老子的事!”这时前面城门下正在喧闹,一个老大爷被人踢在地上,推的独轮车也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洒了一地。 何乐远远看着,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催动脚下的马往城门走去。虽然接近黄昏,但临安城是常年不关城门的,除非有战事时才将城门关上。 因为今天起突然设了门禁,导致人群堆在城门内外,而何乐的到来终于让喧闹变成宁静,然而宁静只持续了几息就如在池塘里扔了颗石子,人群哗的一下散开来,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经过了大半天,那三匹马上的首级已经有很浓的气味散发出来,不用多言就能让人注意到。开始人群还没看清是何物,等经过城门前的大篝火堆时,他们才看清那是一颗颗人头。人头相互连接着,或狰狞或恐怖,一看就知是北面的金人。 “干什么的!给老子下来!”城防兵吆喝着走过来,隐隐约约看清了何乐他们的情况,如是声音渐渐小了,步伐悄悄慢了,最后停在离他五步外。 何乐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他已经看见城防兵后面来了一队百人的弓箭手,而城墙上更是伸出几百利箭。看来他们到了的消息已经传入临安城,那些不愿看到他们的人正着手布置最后的伏击圈。只是从人数来看,他们大半的兵力都放在了外围,所以这里能来堵截的兵并不多。 “青竹县栗源先生受太子诏,入朝面圣,谁人敢阻拦杀无赦!”何乐站在马背上,运起雄浑的声音大声昭告天下。 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栗源先生在民间有着莫大的名声,哪怕就是临安城里的乞丐也知道他是当世的圣贤,这时何乐宣告栗源先生要入朝面圣,无异于为这将要腐朽的大周皇朝打了一剂强心针。 “啊!栗源先生回来了!是栗源先生回来了!” “这下好了,我朝有救啊!我朝有救……” 各种赞誉声充斥在周围,一些激动的人直接跪下就拜。 何乐站在马背上,俯视着这些质朴的百姓,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活下去活好点。栗源先生曾言治国如治家,安民才能富国。民之想可丰可贫,治国者应体恤民生,才能长治久安。但这几年建隆帝骄奢淫逸,早将体恤民生扔在脑后,黎民百姓早已对大周朝渐渐失去希望。但让他们去投靠青莲邪教,他们又无法接受那些荒诞的教义。而北地的金人就更不用说,大周朝人眼中他们等同于野兽。所以百姓们才无比渴望能有一位救世主站出来,将危亡的大周朝重新扶稳,恢复到几百年前曾有过的辉煌。 无疑栗源先生是具备这样的条件,无论是他的神预言,还是曾发表过的一系列治国理论,都在大周朝上下引起过轰动。 城防兵一时不敢乱动,有几个小副尉时不时往后看,希望能有更大的人物出面震住场面。只可惜那些大人物早已想好打死也不出面,只是让部下在前面撑着。 何乐也不管这么多,催动马往前走,快到城门口时往后一挥手,挂在马背上的首级掉在地上,被马拖着如摊开的网。 这时跪的百姓更多了,一半是尊敬栗源先生,一半是被何乐的气势震慑。 “站住,没有手令谁也不得进城!”终于有人站出来,是个很年轻的武官,看他俊郎的外表应是出身很好。 何乐还没动手,他身后跟来的羽林卫士兵已经列队冲上来。 “你们想造反吗!”年轻武官往后退一步,毕竟都是羽林卫还是能认出几个。 “滚开!”肖重勋当先一步,将长枪横着推出去,将那武官给推得退后几步。 “你敢!”武官也是怒了,但不等他抽出刀来,他就觉得头上一凉,摸头时才发现头盔被削去一半,连同头上的发髻一并削去。 肖重勋没削他,因为他双手握着长枪。削他的是何乐,留他一命是因为他看出肖重勋其实是在救他的命。 “不想死就闪到一边!”肖重勋借势一推,将他推到旁边。 那武官再没勇气抽刀,因为那头盔还是祖上传来的,里面有精制牛皮包铜皮,一般的利箭都射不穿,而那个马背上的魔头却眨眼间就削成两截。 “射!”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箭雨从城门里,从城楼上泼洒下来,无数的百姓吓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呆在原地不敢动。 何乐以极快的速度从马背抽出斩马刀扔了出去,他总共从残骸中收集了几十把斩马刀,此时被他扔出去,顿时城门前飞起漫天的斩马刀。应该说还没谁能如此奢侈将斩马刀当杂耍玩,只看见那些斩马刀飞出去又飞回来,在空中交织起一张网,任何箭也别想穿透进来。 “杀!”黑暗中那个声音发出第二道命令。 但这次何乐一个纵跃,瞬移到声音发出的地方,嘭的一声一个白净的武将被撞了出来。那个武将还很年轻,且极白净,看脸面还透着几分俊俏。只是这时他捂着肚子,正痛得冒冷汗。 见到主子被抓了,弓箭手也停下来,现场静得只剩那年轻武将的喘息声。 何乐这边的羽林卫已经上前护住栗源,双方无声对峙。 “还杀吗?”何乐猜到对方身份不低,肯定是军方大人物的子孙。 “你找死!”年轻武将挣扎着吐出三个字,但疼痛让他冷汗直流,浑身忍不住颤抖。 何乐凝视片刻,刀光一闪,年轻武将的首级飞起来落入金兵首级堆中。 “找死!”黑暗中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冲出来,双手举着一柄九环大刀。从他踏实的每一步看,这个人的实力至少在外家功八品。 何乐迎着他冲上去,嘭,叮叮当,宽背九环刀断了,持刀男差点被削掉脑袋,如果不是他反应快。 “鬼环刀梅千方,想不到你也会助恶!”秦十三认出这使九环刀的男子,也算是江湖中叫得响的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五章 化解 “你们!你们杀了袁老将军的孙子!”梅千方瞪起通红的双眼,简直就如同何乐是他杀父仇人。 “袁义承老将军确是英雄,但这样的逆子杀了就杀了!”栗源先生在人堆淡淡的说,那意思就是何乐要杀的人都有道理,杀了又怎么样。 其实要说袁义承将军,还真可算当今大周朝少有的几位真英雄,建祯十四年更是差点就与建祯帝一起殉国,最后是被下属打晕带过澄河。几年来他更是不停操演兵马,就是想着有生之年能打回北地,能收复丢失的山河。只可惜建隆帝没心思打,所以一直是压制他,稍加知道政事的人都会为袁老将军扼腕叹息。 何乐也听栗源先生说起袁老将军,更曾生出敬仰之心,但他一点也不后悔杀了他孙子。战场上没有慈悲,乱世更没有慈悲,假仁假义的那一套他不喜欢。从袁将军孙子带兵袭杀他们开始,袁将军的孙子就罪不可恕。皇朝将倾覆之际,再多功劳的名将也抵不过背叛这一项罪名。 城门里此时出现了骚动,似乎来了很多人,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何乐跃回到马背上,看到是来了一队士兵,从着装看不似羽林卫。因为天色已暗,也看不清来了多少人,只知黑压压的将城门里的官道也堵住。城门里的百姓一看大势不好,纷纷往外面跑,不到一刻围观的百姓就跑得不剩一个。 何乐站在马背上没动,他在等事态明了。 过了有十息左右,从那队临时赶来的军队中走出一人,只见他穿着一身亮铜铠甲,高大的身形还极魁梧,单手提着一杆长铁枪。 “将军,小人护主不周,请责罚!”梅千方跑过去跪下。 呼,长枪扫过,梅千方被枪杆打在脸颊上,整个人飞了出去。 何乐远远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没动,只是握紧了刀柄。这个袁将军竟也是十品高手,而且还是极扎实的十品高手,是那种尸山血海中磨练出来的十品高手,只是想不到他孙子会是个如此白痴,还以为别人会怕了他们家。 袁义承已经六十有六,但看起来也就五十上下,走路时更是龙行虎步。他盯着马背上的何乐,这辈子他见过太多骑马的劲敌,还是第一次见到站在马背上的,尤其还是个年轻人,更还是特别深沉的类型,仅一眼便生出让他不敢轻视的感觉。 “你还是来了!”栗源叹息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也不要人保护。 “你不也来了!”袁义承将长枪立在地上,朗声回应到。 “我不得不来,你知道原因。” “我也是。”袁义承看了一眼拱卫在他四周的羽林卫,最后才将视线定格在何乐身上。 “人是我杀的。”何乐与他对视,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锐气,这才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无数劲敌的将军。不似那些坐在书桌前摇头晃脑,谈笑间决定千里外生死的谋士。何乐其实打心眼里欣赏这样的武将,身先士卒马革裹尸戎马一生。 “吃我一枪!”袁义承一手握紧长枪,一脚踢在入地的枪杆上。枪杆出土带起尘土,一大篷尘土扑向何乐。 何乐只是用了炁流就将尘土挡在身前,不过这时纯钢的枪托也袭了过来。那枪杆本就有鸡蛋粗,枪托处更是有鹅蛋粗,枪身就已够沉,再加上袁义承力又大,枪托竟有了风雷之势。 何乐从马背上跳下来应战,一掌迎着枪托平推过去。 嘭,要不是有炁流护着,何乐早就被震飞。但即便如此他也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稳住身形。 “不够!”袁义承大吼一声,接着又是一枪刺过来。 何乐抽刀用刀身挡住枪尖,又往后退了一步。 嗷! 袁义承又是一声吼,一枪大回旋袭向何乐下腰。 何乐跃起闪过,却迎上袁义承打来的沙包老拳。这时何乐已无可避,只能立起手肘挡住拳锋,但没想到袁义承的老拳竟也是极强劲,不仅差点打断他的手肘,还将他震退三步。 嗷! 袁义承的战意更盛,须眉叱咤。 何乐也并没有留手,而是从一开始就被逼到绝境中,如果不是他身具内外功早就被打残。此时他也是急于拉开距离,但袁义承根本不会给他机会,完全将何乐拖在他的攻击范围里打。何乐稍退远一点,他的长枪就能将何乐逼入死角,还不等反击沙包老拳和铁腿又袭来。 可以说此时的情况比起当初在南荒遇到猰狰也不输多少,完全是被压制着打,就连用刑天刀劈断长枪的机会也没有。当初那个被杀死的十品高手,与袁义承根本就不在一层级,说明外家功一道十品之间还有很多差别,比如战意、经验,意志。 大道伏天,可张可驰。 何乐逼不得已,使出压箱底的功夫,天地间的炁流从他的后背入,由他的掌心喷涌而出。袁义承就感觉被风吹过般,还不等他反应,整个身体就懈怠下来。半蹲在地上,就连手中的枪也差点拿不稳,但他还是怒目而视着何乐。 “差不多了吧!”栗源先生上前轻轻拍了拍何乐肩膀,这才越过何乐走上前。 “不够……”袁义承挣扎着说出来。 “那你教他,总会有够的一天!”栗源先生也蹲下来,和他面对面的说。 “除非他做我的干儿子!”袁义承指着何乐说。 当朝第一武将袁义承的干儿子,这算什么?差不多算是大周朝大半的军队也将承认何乐的身份,以后虽不说可以对军队颐指气使,但也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不做,我的命是我爹拿命拼来的!”何乐急了,怕先生会帮他应下来。 栗源先生特别想笑,但一想到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笑,所以他得忍着。就是忍得有些辛苦…… “那你就杀了我!”袁义承也怒了,想站起来却没力气。 “要不你们结个金兰兄弟?”栗源先生试探着说。 “你去死!” 要不是何乐手疾眼快将他拉回来,栗源准被这巴掌抽晕过去。 “哼!”袁义承挣扎着站起来,看了眼那一地的金兵首级,还有点缀在其中他孙子的首级,转身就走。路过城门时大吼一声:“还愣着干嘛!都给老子滚回去!” 瞬间那些藏在明里暗里的弓箭手还是持枪的士兵收敛戒备,转身列队撤走。直到袁义承离开,也再没看一眼梅千方,就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 一场恶战消弭于无形,何乐到这时才松口气,看着这雄浑的临安城叹息到进城不易啊! 就在这时,一支全黑的利箭从远处城头奔着栗源射过来,那箭完全息了声势。何乐如果不是预感到不妙,也会忽略掉暗箭。就听到极轻微的声音后,利箭完全没入栗源曾站的地面下。 将栗源先生拉到身后,何乐警惕的盯着可能放箭的位置,对方是个高手,且还是炁流高手。何乐无法从一箭来势上判断对方的境界,但绝对不会差,至少也是堪离境才能完全掩住箭的声势,达到返朴归真的程度。 “结阵!”羽林卫肖重勋刚反应过来,后怕的举起手中的盾牌来给他们挡箭。此前一直是何乐在表演,基本没他们什么事,所以他们都快忘了他们的职责。 很快羽林卫结成龟甲阵,将何乐和栗源护在阵心,这时即便是再有暗箭偷袭,也不太可能射穿三层精钢打造的盾牌。 不过何乐却是有点哭笑不得,有所警觉后他到是不太怕暗箭,开始那一下是正处在他最松懈的瞬间,对方也是算准了才偷袭的,显然那是个精于暗杀的高手。 “进城再说。”栗源先生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羽林卫也是不适应。 “好。”何乐抓着他手臂,快步跃入城门的门洞中。 临安城的城门非常大,有十几米宽,近八米高。光是这门洞就有十几米长,中间还有很多机关用来御敌,可以说步步杀机。那些羽林卫是知道的,所以紧跟在何乐身后冲进门洞中。后边的李大叔和秦十三还有花十娘都也是愣愣才跟上,就是觉得似乎已没他们什么事。 “栗先生,我们去哪?”肖重勋在门洞里问到。因为出了门洞就有几条岔道,前方还不知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们最好提前准备。 “去严相府!”何乐抢先说。 “唉……”栗源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阻止。 何乐当然知道先生喜欢徐徐图之,但乱局中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图,这时只要走错一步就可能满盘皆输。 肖重勋还是愣了片刻,他原以为不是太子府就是皇宫,虽然这两处地方此时都有重兵把守。但这本来就是他们进临安城的目的啊!至于去相府,那里还确实没多少人把守…… 大概在三天前,整个临安及外围防御都将重兵布在了南边各条道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栗源不可能穿过外围防线。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皇宫及太子府外加派了重兵,所以这时相府能用的兵力不到百人,上过战场的老兵更是没有。 何乐牵来马匹,又将羽林卫的盾牌罩在栗源先生身上,这才牵着马缓缓走过门洞,一脚正式跨入临安城中。天下大周朝的皇都,这个居住着近百万人口的巨大都城,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对何乐展开它神秘的真容…… (第一卷归去来兮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六章 入城 临安城早在几百年前就已因地理优势而在大周朝版图中凸显,经过几百年修建目前已有近百万人居住在临安城内,南来北往的商贾更常年川流不息,城门一年四季不关。仅在青莲邪教及北方金人兵盛时才有关过一段时间,后又很快照常开放。 从东门进去不远就是一座瓮城,过了瓮城后面至少有二十几里地全是商铺,再往里走十几里就是占地近千亩的皇宫。而官员通常住在临安的北面,也有一些小官小吏与百姓混居的南面。而西面则主要是烟花柳巷,也有赌档酒肆。 羽林卫则是分为东西南北中驻扎,每处约有官兵五千,平日不得擅自出营地,只能依令进行调防。肖重勋他们就是依令在城外堵截,回营后需要交还令符。 何乐他们从东门进,可以顺着鳞次栉比的商铺穿插过去。其实太子府也在北面,不过是临近皇城,而相府更靠近东边。他们从这边过去很近,也就十几里地,因已是晚上街上少有行人,众人簇拥着栗源先生一路往相府赶。何乐则时不时注意四周,此前那名炁流高手却没再出手,似乎一击不中后已走。 但何乐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那人是会炁流的高手,与外家功高手有根本区别。有了炁流后,人的潜力能发挥到极致,很多物品被灌注炁流后也会发生质的飞跃。比如此前那一箭,就是因为灌注了炁流才能没入地面。 众人在商铺间穿行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已经快要出商铺群时,街边的几个大土缸突然爆裂开。 何乐开始也没能察觉,完全没有声息,等爆发时只看到一篷水雾中飞出十几颗圆球。那圆球到是没什么威势,可还不等何乐反击,那些圆球已经发出巨响爆开来。这次何乐感觉到了威胁,所以第一时间挡在先生的马匹前。无数的小针或铁屑之类从圆球里飞溅出来,有几个羽林卫被打到,发出惨叫后倒在地上,想来应该是那些东西里还喂有毒。何乐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武器,所以处在不及防备的状态,但所幸这些小暗器还不能穿透他的炁流,因此他保护了大多数人。 大土缸中这时也跳出几个人,从装束看应是刺客,而且是三个八品刺客。何乐第一时间接连扔出五柄斩马刀,跟着自己也跳过去,挥出手中的刑天刀。 那三名刺客都是精于刺杀的高手,虽然知道这时并不是最佳刺杀时机,但无奈主上逼迫,也只得冒险行刺。因为事起仓促,他们临时找到这处作为伏击点,毕竟这儿是东门往太子府最近的线路。现在还果然让他们遇上,也算是事成了一半。但他们没想到何乐的反击来得如此犀利,光是那来势凶凶的斩马刀,他们就应付得非常吃力。 噗,何乐已将一名刺客腰斩,另外两位刺客同时分上下两路吹出嘴里的毒镖。何乐只是跳起躲过下面的毒镖,将刑天刀挡在面前格开迎面的毒镖。 这时其中一名刺客全身喷出无数毒针,应是启动了藏在身上的机关,事发突然何乐完全没有避开的余地。可让刺客崩溃的是,何乐根本没躲,那些牛毛毒针对他完全无效,在离他还有一拳距离就停止,然后纷纷掉下。 何乐也借着他们错愕的瞬间一刀将他们劈成两段。他知道这些刺客留下也没用,现在也没时间审讯,只能快刀斩乱麻。 “他们身上应该有解药,你们留几个人照顾。”何乐看了一眼刺客,知道这些人身上肯定会带解药。因为暗器的数量太多,难免会伤到自己,所以他们行动时都会带上解药。此前爆裂的暗器伤了几个羽林卫,何乐可不想他们因此而有伤亡,尽管他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 肖重勋显然是他们的头领,安排好留下的人后,又跟着何乐他们杀向相府。今晚谁都知道在相府将会有场恶战,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年轻人是真正心狠手辣,就连袁义承的孙子都敢杀,袁义承要认他为干儿子他也敢拒绝,现在更是带着几十个人就敢杀向相府。他们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有时确实解气,有时也觉得太鲁莽、太冲动。 在一个分岔路口,远远的太子府那里影影绰绰,也不知围了多少士兵。而就在这个分岔路口何乐在肖重勋带领下奔向相府,那边也算不上多么安静,毕竟是官员住地,只是多数看门人以为他们只是往来报信的亲信,谁也不会想到栗源先生竟先行去的是相府。 “什么人!”离着相府还有一个路口,他们终于被一队巡防的羽林卫堵住。这队羽林卫足有百人,正是负责中庭羽林中卫。 “是我!”肖重勋站出来。 “你!你不是奉命在外职守吗?”那领队的羽林卫皱起眉头,手不自觉放在刀柄上。 “有大发现,现在去相府急报。”肖重勋也是随口瞎编,实际漏洞百出。 何乐在旁边听着直皱眉头,有什么事急报也不可能几十个人一起去。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出面更明显,现在只能期待对方够蠢就好。 “这样,那你们快点去吧!”那领队闪身让出半边道。 “唉……算了,别装了,文重宇我知道你猜到了,还准备等我们走到一半就动手。”栗源趴在马背上很没形象,但还是幽幽的道来。 何乐没动,只是盯紧了这位文重宇。那边肖重勋忍不住擦了擦冷汗,还以为自己编的理由很成功。 “你要不出声我就动手,但你出声了,可以让你过去。但也只能往太子府,这边你们不能去。”文重宇不知他们的目的,所以不敢造次。 “文褚那边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想参与吗?” “我们文家历代只认皇上,你们现在的说法都是乱臣贼子的逆言。” “哼!也不知谁对陈贵妃垂涎三尺……”栗源阴恻恻的说,又不说完。 “你找死!”文重宇将刀拔出一半,但还是没能拔出来。他们文家其实也知道朝廷的问题有多严重,更知道能救国的只有栗源先生,但他们家与陈贵妃之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导致现在摇摆不定首鼠两端。 何乐冷冷看着他,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这个文重宇,相反他很欣赏袁义承老将军。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和一个贵妃牵扯不清简直就是其罪当诛,还有脸说得道貌岸然。 “你要敢拔刀,今天就是你的死忌。”栗源先生并不想杀他,因为牵扯到文家,而文家出了名的护短,羽林卫中卫可不是其他四卫可比。 文重宇额头青筋直冒,牙关咬得咯嘣响,竟是咽下这口气。他是真不敢动手,因为他怕杀了栗源以后背负的骂名,更怕被杀。既不能打,又不能挨打,那就只能走。 看着离去的文重宇,何乐轻轻的哼了一声。 “不要小看他,这个人城府很深,暂时又不能动他,文家与曹家可是并列的大家族,而且文家族长是个特别护短的老家伙。”栗源也不喜欢他们,但朝堂政治就是如此。有时恨不得捅人几刀,最后却握着手喝着小酒称兄道弟。 “嗯。”何乐没有多言,对于暂时不能动的人他特别能忍,就如当年被云檀宗小长老打了一耳光,他能笑脸相迎。但不是他贱,而是他知道暂时得忍。 相府此时灯火通明,想来是知道了情况,只是不知道何乐他们已经杀奔他们来了。 “速战速决,李大叔你们保护好先生,跟紧我。”何乐加快了步伐,抓着十几柄斩马刀当先冲向相府大门。 相府门外有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却配有刀,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很有样式。何乐不是来和他们聊天的,所以很直接扔出斩马刀,刹那间没一个能逃过。他来不是攀亲戚,更不是为和平相处,而是要直捣黄龙从乱局中争来一线生机。 相府的门紧闭着,门内的人应是察觉到异样,所以从里面将门扣紧。何乐上前打了一拳,那门比想象中结实,至少不是短时间能从外面打开。他看了一眼环境,相府的围墙有近三米高,算是高墙大院。只是对于何乐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他很轻松翻过去,虽然中途遭到利箭袭击,都被他轻松躲过。 那门后此时聚了有几十个家丁,不过看身手里面掺杂着有经验的老兵。 “奸相严威外通金人,内结妖妃犯上作乱,尔等还要为虎作伥吗!”何乐如天神下凡般持刀大开大合杀过去,同时嘴里还义正辞严的将严威的罪状说出来。 “他胡说八道,快来阻止他。”说话的应是家丁中级别较高的人。 只是很可惜何乐找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不等他说第二句,斩马刀已经飞过去。那名家丁首级飞起来,极具震慑效果。一些胆小的家丁开始往后撤,仍有几个胆大的家丁还站在前面。只是这时何乐已没兴趣管他们,反身将大门的门栓劈断,门外的众人涌入相府。 严威是建隆帝登基后上台的宰相,本人原是南方文人之首,上任之初也曾广施良政。只是随着建隆帝的醉生梦死,他也渐渐迷失了文人的清逸风骨。仅仅是步入相府所见就能看出端倪,虽说相府不大,但里面的一切皆为奢华至极之物。各地名贵木料所建亭台楼阁,种种珍奇斗艳观赏植物装点的园林,可浮轻舟的荷塘,红砖碧瓦隐在其中简直就是缩小的皇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七章 好大一颗头 闯入丞相府内院时,便能看到更加奢华的建筑,更有无数仕女美姬尖叫着四处逃窜。 何乐领了众人四处寻人,因为他并不认识严威,只能靠羽林卫的人来辨认。可是进入相府近一柱香的时间他们还没寻到严威,中间也抓来人拷问,但都是说此前严威在书房看书,闹起来后他就不见了。 “跑了吗?”何乐也是焦虑了,这时要是抓不到严威,那他们不仅仅打草惊蛇,还会陷入包围圈中。 “不可能跑。”栗源看过相府地形,那严威贪图享受,书房建在池塘边,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进出。一来是风景好,二来够安全,议事也不怕有人偷听。但危急时分却也不方便逃跑,因为他们进来得快,他如果逃肯定会迎面撞见。 “是说他藏在附近!”何乐眯起眼睛。居然能躲过他的搜索,看来这位宰相大人还真是个人才啊!但何乐也不是普通人,他运起炁流入耳,将四周的动静尽收耳中。很快天地万物都变了,变成了由声波显示的模样。每个人都是声波激荡后显示出的轮廓,颜色全消失了,只有声音在这个世界回荡。 何乐忽略掉已知人的动静,专注那些隐蔽角落的动静。很快池塘中无数金鲤的游动,水草的摆动也被他捕捉到,一个肥胖的身躯也不可避免的被水波出卖。他藏得可真好,正是在书房旁一小片荷叶下,那里水位并不深,他藏身其中还真的很难找到。只是因为恐惧,这位曾位高权重的相爷正瑟瑟发抖,激得周围的水波不断。 “宰相大人,要不要我拉您上来!”何乐走过去,看着水中已吓得脸色苍白的相爷。曾经宰执天下的严威严相,如今看起来就是个胖成球的商贾,发髻散乱,仅穿着单薄的黑纱,浑身湿漉漉的颤颤抖动着。他年轻时应该极俊逸,只是现在都换成了一身的肥肉,但也还是将胡须修剪得极精致,虽被水泡过依然很有神采。何乐甚至有点恍惚,自己老了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修这样的胡须……呸! “你们……你们……”严威你们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地的尸首,还有被围成一堆的美姬女婢。他有三个儿子二个女儿,最大的儿子今年已十八,即将要入朝为官。二女儿已许给文家公子,明年就能嫁过去。最小的儿子今年才满周岁,不久前刚刚抓到了金笔,取名为严锦章,意思是将来定能作出锦绣文章。 但梦想都在今晚被打断,他们此时都聚集在此,瑟缩在角落无助的看着平时里威严的老爹。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他们出了变故,为什么敌人能这么快打进来,严家人都想不通。 “严相,好久不见啊!”栗源在羽林卫簇拥下走到严威面前,亲切的打着招呼。 “你们……你们……”严威抖得太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为了大周朝,我特意来请你赴死的。”栗源笑咪咪的对他说。 “你们……你们……”严威抖得更厉害了,原先他还存了自己有利用价值,现在想来恐怕唯一利用价值就是项上人头吧。朝堂之争历来就是文有文斗武有武斗,讲究的也是杀人不见血,这样杀上的门没有啊!这样不讲规矩的没有啊!自己再怎样也是当朝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怎么就如此被人踩在脚下,那些与他谋划的人都去了哪里?他曾经手握半个天下的兵力,曾离皇权只有半步之遥,曾有无数的门人弟子,曾有无数的走狗为他处理碍眼的事,现在却只剩他一个人面对绝境,无比狼狈的被仇人戏弄。 何乐单手将他从水中提了出来,扔在地上。这时严威已经完全站不起来,无数被整死过的朝臣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已记不清杀了多少反对者,也不记得收了多少贿银,纳了多少娇妻美妾。几载的过眼烟云,转头却成了一场空。 “放过……放过他们……”严威鼓起最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来,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的儿女。 何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严家大公子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站在弟妹身前护着他们。两个女孩早已哭成泪人,二公子才五六岁模样,也跟着姐姐们哭成一团。至于小公子,此时被仆人抱着一直在乱动,但出奇的没哭。何乐看着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大公子,到也没有恶感。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也不会杀到严威家里来。他在书上看过一个词罪不累家,意思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罪过牵扯到全家,与帝王的诛九族很不一样。 “行,我会让他们去青竹县,那里环境不错,也养人。”栗源温和的点点头。说不上他是讽刺还是仁慈,总之他确实没打算斩草除根。 “谢过……”严威说完竟眼中有了泪,突遭大变的心境下他到此时却冷静下来。 “知道吗,如果你不勾结金人,我也不会来杀你。但勾结外敌,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拿你的命才能震慑一干宵小,否则大周朝亡矣!”栗源先生说完转身离开。 严威本还想说什么,最后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何乐走上前,一刀斩下他的人头,一代权臣就此走完自己的人生。原本他有机会颐养天年,可一步错满盘皆输。那边他的儿女们开始大哭起来,就连小公子也跟着号啕大哭,一些忠心的仆人也跟着暗暗抹泪。 拿到严威的人头,可算完成生存的第一步。宫里的陈贵妃虽也有外戚党羽,但很多事都是严威在指挥,将这党首铲除掉,剩余的逆党就没了凝聚力。 “走吧,去太子府。”栗源让羽林卫将严家老小赶入阁楼,又从外面将门锁上,这才往太子府去。 何乐将严威的首级挂在马上,挑了一盏灯在马前,缓缓朝太子府进发。他走得很慢,确保灯盏不会熄灭。后面跟的羽林卫已经琢磨不透他,渐渐生出敬畏之心。 其实别说羽林卫,栗源也猜不透何乐的想法,虽说走得有仪式感确能显出信心,但也没必要如此。 当然如果他们有谁真的问问何乐,就会知道真相很简单,他就是想把严威的首级照清楚,让那些个逆党看到。 太子府外现在守了有三千多士兵,一半羽林卫,一半是地方调防来的驻军。之所以没全用羽林卫,也是严威怕控制不住,毕竟这些人多年来以忠于皇室著称。调防来的驻军正是严威外侄吴定远所领朔方军,只是此时吴定远守在皇宫,并没有在太子府外。而羽林卫则是左卫,也是与严威最为亲近的一卫,可以说太子府门前的防御已算是极强。 从结果来看严威似乎很愚蠢,把所有兵力全布置在外围,就连皇城内也是以太子府和皇宫为主,唯独没给自己留下足够兵力。但只要是知道栗源实际情况的人,都会照此部属来执行。原因很简单栗源一没兵,二没将,更没有敢在此时站出来声援的军武中人。他有的只有民心所向,有太子的期望,但值此乱世仅有民心远远不够。所以他必须做两种选择,一是进宫面圣,讨来皇权为他撑腰,在道义上站到高位。或是进太子府,与太子一起出来强强联合煽动部分人倒戈一击。除此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他们都忽略了栗源身边的何乐,更不会想到在绉兰原何乐会将金人的打谷队全歼,这样才能让他们先一步建立起反击的资本。而在城门外袁义承虽中立,但也进一步为何乐赢得了信心,所以才会直取相府,完成斩首行动。这其中差一样也会产生偏差,而此时风雨飘摇中任何一种偏差都能让人万劫不复。 “什么人!站住!”说话人有着明显的朔方口音。 何乐跃上马背,手中提着严威的首级,大声说:“奸相严威勾结金人,现已伏诛,尔等即刻撤离,否则依谋逆论斩!罪涉九族!” 因为何乐用上了炁流,所以声音传得特别远,就算是太子府里的人也能听清。瞬间轰的一下军阵就乱了,四周全是议论纷纷的嗡嗡声。 “肃静!肃静!”很快有领兵的出来维持军纪。 噗。 一柄斩马刀就这么劈过去,出声维持军纪的副官被劈成两半,明晃晃的斩马刀更是没入地下。 “拖上来!”何乐朝后面一挥手,肖重勋他们牵着马走上前,马后拖曳着近百颗金兵首级及严威肥硕的身子。这时严威尸身上还穿着朝服,比首级更好认。 因为何乐上来就找为首的下手,余下的将官一时也不敢乱开口,总怕何乐又突然下杀手。朔方军中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并没来临安,只是几个好投机取巧将官受吴定远蛊惑,这才带兵入临安,搏一搏前程。因此当真正血淋淋的场面出现时,他们也是第一时间胆寒的人。 何乐没时间理会他们,而是接着大声朝太子府说:“安得擎天木,定鼎山川岳。公子,小可护着先生来了!”那句诗是当年太子在船上所作,全文更是哀叹山河破碎,期盼能有人站出来扶国之倾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八章 一杆好戟 随着何乐的喊话,整个太子府外围全乱起来。一部分看到金兵首级的士兵除了惊惧更多的是愤怒,那可是杀死他们袍泽同胞的敌人,是恨不得噬血吃肉的金人啊!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严威被杀,感觉失去主心骨的。更多的则是事情败坏后的恼羞成怒,这部分人根本就没有家国概念,有的只是升官发财的念头。 “挡我者死,原地伏首者可生。”何乐没时间给他们酝酿情绪,站在马背上催动马匹前行,朝着太子府大门走去。一时间前排官兵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后面想好的官兵则暂时不敢出声,更远的副将还在犹豫。因为何乐已经展示出炁流功夫,对于普通人而言修习炁流者已是另一个阶层的存在,会被仰望的存在。至少在当下没人能抵挡何乐,只要他想杀谁就能杀得了谁。 “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太子府,你这是要谋反吗!”终于还是有人站出来,且是义正辞严。何乐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年轻男子,相貌到也仪表堂堂,看着装应是都尉。 “你胡说,根本就没什么圣令,都是他们杜撰的。杨西旗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严威暗害你家人的事你忘了吗!”一直没说话的秦十三突然站出来,那张老脸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更加苍老。 “胡说,我没有。”杨西旗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显然秦十三的出现让他很意外。 “看来当年真的是你出卖的家人,难怪你到现在还要维护他们,高官厚禄就真的那么重要吗!”秦十三苦着脸。 何乐一时不知他们什么关系,也不好插手,只是焦急于这个时间节点实在不适合叙旧,可又不好打断老人家的事。 “说那么多干嘛!”一直隐在暗处的花十娘可没秦十三磨叽,抬手就是六连弩。这种弩是改装自刺客的短弩,她在双手上各绑了三把短弩,牵动机关能同时射出六支弩箭,也可以单独射。这时想来也愤怒以极,直接就是六支连射。 那个杨西旗吓得往后边退边闪,但还是被一支弩箭射中肩膀。 “畜生,连自己爸妈也能出卖,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花十娘抽出一根大棒槌,就要越过众人去追杀他。 “我没有,没有啊!外婆,外婆你听我,是他们要杀了我,我不是出卖他们,我也没办法啊!”杨西旗吓得就往人堆里钻,完全没了刚出来时的气势。也只能说冤家路窄,竟然会让他们在这里遇到。那花十娘原是北地武林世家,家人都死在抗金的战役中,就一个女儿当初嫁到临安,生了这个不孝子,后遭陷害全家惨死。所以花十娘才会去跟着栗源先生,指望着有天能为女儿女婿一家昭雪沉冤。而秦十三是花十娘的表哥,年轻时曾有过情素,到老了也还是在相伴如宾。 那些杨西旗的部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就看着花十娘穿过人群追打自己的上司,不管怎么说现场都很狗血,有如闹剧。只是没人敢笑,没人想笑。因为有个想帮杨西旗的人,被突然落下的斩马刀劈成两半,不是两截,是以鼻梁为中线一分为二的两半。 花十娘年轻时就已是外家功七品高手,那杨西旗才五品境界,又哪是花十娘的敌手。才几个回合杨西旗已被打了几棒槌,双手皆废。想来是知道逃生无望,干脆跪下来磕头求饶。 秦十三实在看不下去,上去一个分筋错骨将杨西旗手脚关节卸下。 花十娘只能站在那里掉泪,她能怎么做,真的杀了他吗?还是留下来当成废物养。她不知道,此前她还幻想过不是自己的外孙出卖的女儿,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朗。 何乐不喜欢看到这种事,又不可能代他们下手,只能在心里替花十娘惋惜。 就在这时,太子府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队行銮仪仗。太子府里仅有的两百羽林卫分列銮车两旁,缓步从门里出来,虽是被围了近十天,但他们的精神抖擞,似乎已经赢得了胜利。 何乐回头与栗源相互点头,这才催动马迎上去。 围着的众将士此时更加焦虑,打心里不愿意让他们遇上,但又没有谁敢出头来阻止。其实只要有一个人出面,还能挽回局面,毕竟现在围了有几千人,而太子这边充其量才三百人不到。可何乐专杀领头的首领,导致现在没有人愿意出头。如果是人再多点还能拉开距离,但几千人是分布在太子府周围,真正聚在正门的才一千多人。何乐完全可以做到指哪打哪,就算躲在人群后面也不怕。 “卑职恭迎太子殿下!”离着太子府大门最近的一名羽林卫将领第一时间跪下来。跟在他后面的羽林齐刷刷跪下,而一些还没反应过来仍站在那里茫然四顾。 “恭迎太子殿下!”肖重勋见时机成熟,也跟着大声说出来领头跪下。 何乐从马背上跳下来环视四周,他不敢跪,这时虽时机成熟,但保不济会有人铤而走险。 果然是有人不死心的,远处几个朔方兵在将领指挥下偷偷的弯弓搭箭,因为没出声又隐在黑暗里何乐第一时间还真没发现。仅剩的四把斩马刀划出夸张的弧线飞了过去,因为灌注了大量的炁流,那斩马刀飞得悄无声息又锐利无可比敌。等周围人发现,那边已成了血淋淋的一片。足有十几个朔方兵与将领全被切成五段,包括他们手中的刀也一样被切断。 这时何乐再也拿不出斩马刀,所以他又抽出强弓,随时准备应对那些妄想反击的人。 但他的手段太过血腥,就算是士兵也承受不住他的雷霆手段,彻底被吓阻掉反抗之心,如是现场又跪倒一大片。还站着的人也没了锐气,悄悄的缩聚在一起,既不愿臣服,又没人敢带头反击。 太子的銮驾缓缓走过来,隔着重重纱帐何乐隐约看到了商公子坐在里面,似乎他在微笑。何乐觉得是错觉,毕竟隔着几重纱帐,不过能与商公子重逢总是开心的事。 “啊!”一个人飞身扑过来,速度极快,手中一杆大戟化作长虹刺向銮驾里的太子。 何乐已来不及放箭,抽出刑天刀就迎了上去。 同时一些犹豫的士兵如同受了鼓舞,也抽出刀枪扑杀过来。 銮驾旁的羽林卫收缩防卫中,肖重勋也爬起来领着身后的羽林卫上前护驾。 空中何乐与那个突然发难的人撞在一起,竟又是个十品高手,应比袁义承要差点,但也差不太多。刑天刀与大戟碰在一起后并没能劈断大戟,只是擦出无数火星,要不是注入了炁流,刑天刀早已脱手。 仅是一招何乐就知道对方是名力量型高手,如果不是炁流加持他早已败了。 两人在空中对碰一招后各自退回原地,何乐这才看清来人是个又高又壮的大汉,一脸横肉,光着膀子。 “翻江戟罗三娃,想不到你竟也为虎作伥了!”李大叔认出来者,只是他也知道不是对手,所以并没有抢上前。 那个罗三娃也不答话,稍作调整又操起大戟冲上前来。 何乐因为已探出他的底细,这次明面上是与他拼力量,实际上他已经暗中抽出短弩,在拼着刑天刀与大戟架在一起时,他抽出短弩迎面对着罗三娃就是一箭。那个罗三娃也不避让,张开口就将那弩箭咬在嘴里。 何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法子,只得扔掉短弩,尽全力又拼了一刀。 “呸!”罗三娃奋力将嘴中的弩箭又吐回来,声势竟不比短弩射出的差。 何乐凝神运起炁流挡住,也就在这时他识海中本已极微弱的光亮彻底熄灭,进入完全的黑寂中…… 现在就算是道无涯来查看他的身体,也会觉得他是个无法修炼炁流的废人。只有何乐自己才知道等了很久的变化终于来了,虽然时机有点不好,正是在对敌时。 罗三娃吐出弩箭,同时将大戟横扫而来。 何乐迎上前竖刀挡住大戟,两相碰撞再次激起火花四溅。 罗三娃面目狰狞看着眼前的少年,恨不得能咬下一块,等了这么多天的机会竟被这小子破坏。他原以为只要出手定能杀了太子,那可是千两黄金。但他平时无往不利的雷霆戟这次却遇上了对手,不仅打不断,还隐隐略胜一筹。 何乐到目前还好,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更愿意与对方多喂几招。所以他退后一步,张开全身的筋脉,将这临安城中的炁流尽数收入体内。 大道绝天,可焚可灭。 不是最凌厉的一招,但绝对是最有效的一招。自他的掌心中,被压缩过的炁流喷涌而出,从罗三娃的眉心入,脑后出。 罗三娃开始还没一点感觉,等察觉异常时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四周的人全被吓到,尤其是知道罗三娃实力的人,在他们看来何乐仅仅是指了一下,就连七品武人的一指也比这强劲,但偏偏就是这没有任何声势的一指却让十品境高手罗三娃倒下,再也没站起来。 何乐上前接过罗三娃的大戟,交到李大叔手上:“拿去送给袁老将军,算是一点心意吧!” 交托完大戟,何乐提刀杀入人群,原本想动的人见到这个杀神来了,纷纷跪下,即便是凶悍的人也不敢久留选择逃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六十九章 会合 所幸危机消除得快,混乱的情况又归于宁静,即使没跪下的人也会躬身站在原地,而太子的銮驾也终于与何乐他们会合。 “罪臣栗源参见太子殿下千岁!”栗源闪出人群,拜在太子銮驾前。随即他身后一干人等再次拜下。 “爱卿请起,入帐来说。” 太子銮驾比天子銮驾略小,依祖制为近两米宽,三米多长十二人抬的步辇。着太子令,步辇略倾,栗源先生从步辇前躬身而入。 “何乐,你也进来!”太子又言道。 “谢太子殿下!”何乐原本还担心他们的安危,见可入辇自是正中下怀。 掀开重重纱帐,何乐终又见到太子殿下。几年未见,太子竟瘦了,苍白的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粉红色。唯一庆幸的是,太子眼中充斥着斗志,说明他并没有放弃,始终在筹备着反击。 “不错,很好,不负吾所托!”太子见到何乐后示意他坐到蒲团上,在栗源先生后面。 “时机已成熟,现在便进宫见父皇。吾有三千羽林卫可用,但在皇宫中除四千羽林卫之外还有五位九品高手坐镇。何乐你可畏惧?”原本太子是准备用五百人磨掉这五位九品高手,但现在何乐归来,或许情况要比预想的更好。 “我想问殿下一事,那三千羽林卫现在何处?”栗源让何乐不急着回答,而是提了个问题。 “就在皇宫外围,整支羽林前卫。”太子面有得色。 “恐怕事有不怠,事已至此应有的变数一直未发生,只怕中间已有变故。”栗源解释到。 太子皱起眉头,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确实有让他隐约不安之处。但因羽林前卫与右卫系他一手扶植,自然轻易不会怀疑他们的忠诚。只是从他被圈禁在太子府起,右卫就已陷入沉默,反而是前卫一直能保持顺畅的联系。所以即便是偶有异常,他也会选择信任,毕竟当时他的处境已非常不妙。 “即便是万人为敌,小可也愿为殿下扫清障碍。”何乐适时的说。他也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他知道此时他们只有往前,没有退路,哪怕是退回太子府也是死路一条。只有往前,把命豁出去不要了才能拼出条生路。 “也不用,我还有后手,只是一开始没想要用。”太子没将话说破,毕竟那是他压箱底的资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上。 栗源与何乐如是不再多言,也知事涉皇家机密。 步辇在十二人抬举下一步一步往皇宫走去,何乐也依太子令出来宣告一件事。 “着太子口谕,情知众位此前受奸人裹胁才来此行背逆之事。现在给你们机会将功折过,随太子入宫清除逆党,还大周朝廷清宁,还天下黎民安定。”何乐运起炁流,将声音传遍四野。 肖重勋又是极机灵的站起来应和道:“我愿追随太子入宫清除逆党!保护圣上、诛杀乱党乃我羽林卫首要职责!” 原本就追随而来的众羽林卫与太子的近卫立刻一同高声回应,瞬间将现场的气氛调动到灼热的程度。那些心中还有火焰的人们,此时跟着呼喊起来,甚至将一些麻木者也从迷茫中惊醒。似乎已不再是宫廷内斗的把戏,而是一场救国于危难的大义。大义最能燃起激情,也最能让人舍生忘死。 何乐看着仅仅几句话就点燃的火焰,眼里也尽是唏嘘。他们既可以麻木,也可以热血,只需要有向好的希望。大树将倾时也会发生咯吱声,那是树干最后的挣扎和求救,此时正是大周王朝发出的最后怒吼。 现场三千多羽林卫及朔方军,最后站出来的有两千多人,两千人中并非个个热血澎湃,可也是做好了利弊权衡。余下的人自行除去武器,等待最后的尘埃落定。 或许是燃起的怒焰,步辇也走得极轻快,出了三个街口就到了离皇宫不远的清水桥。历史上大周皇帝也会经常来临安巡幸,因此为了皇帝的安危,在皇宫外围建有一圈护城河,并命名为清水河。河水深有五米多,宽约六米多,在河上建有六座清水桥可供朝臣行走。 通常朝臣由皇宫正面两座副桥入朝议政,散朝时则是文武官分别从左右两侧清水桥出皇宫,意思就是文武分治,不可朋党营结。 现在皇宫正门集结了有近万官兵,主要是秀风及云苍逆军,羽林卫仅有三千左右收缩在皇宫内。因是两地的散兵为主,整个清水桥一带显得乱糟糟的没有次序,营房更是夸张的搭建在清水河边的皇家园林里。 眼前的景象在何乐看还好,最多只是乱。但在太子眼里,却是痛心疾首的事,临安城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建造而成,如今外敌还没打过来,却已被自己人糟蹋成这副模样。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那个糊涂一生的父皇。 何乐领着肖重勋带队的千人羽林军,挑着严威首级当先走在前面。太子的步辇走在中间,最后是羽林军与朔方军混编而成。 快到清河桥时就有秀风军严阵以待,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更是走过来问:“什么人!这里是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何乐任由马慢慢向前走去,渐渐拉近了与这名飞骑尉距离。 其实到目前何乐他们进城及在太子府闹出的事已在临安城内传开,只是因为传言者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各有虚虚实实。那名飞骑尉也只是听说栗源已与太子汇合,将会杀过来。但因为传信渠道问题,让他怀疑真实性。 “站住,不要再靠近了!” 噗,一把普通的刀飞过来,将他刺了个通透。直到他捂着露出的刀柄,口吐鲜血倒下时也不敢相信对方就连与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给。 “迎敌!迎敌!”藏在不远处的骁骑尉见何乐杀了他的下属,立刻示警。但他的声音也成功吸引了何乐的注意,一柄军刀立刻朝他飞去。 当的一声,军刀被凌空而来的金瓜大锤砸偏,跟着黑暗里跳出一名矮壮男子。那人可能不到一米五,却是生得虎背熊腰,双手的肌肉高高隆起。只见他几跳就捡起扔出的金瓜大锤,挡在骁骑尉与何乐中间。 “是云苍州的撼天锤季高,十年前就已是九品高手,双锤有三百斤。”秦十三对于江湖中人还是很熟悉。 “没事,注意不要被合围就好。”一个九品高手他并不怕,就算是十品他现在也能对付。但他也怕被几个高手围攻,尤其是久经沙场的高手,这些人只要给他们一丝机会就能决定胜负。 那季高提着双锤缓缓走过来,每走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很深的脚印,想来那双锤果真是有三百斤以上。何乐临来之前收集了近百把普通军刀,就是专门用来作为斩首行动的飞刀用,虽然没有斩马刀的回旋力,但还算顺手。这时他也不等季高过来,早已挥出一柄刀,但在季高提锤格挡时,他又扔出三柄刀。跟着他自己跳起来,迎着射过来的箭雨,一刀刺向季高。 那季高仅挡住了两柄刀,还是一柄打偏,更是漏掉了最重要的一柄。那骁骑尉更想不到隔着九品高手何乐也能将他杀死,只见那柄长刀自他面门插入,脑后透出。 “太子入宫面圣,挡者皆死,原地伏首者可免罪!”何乐大声说完一挥手,身后的羽林卫鱼贯涌来,口中喊着:“挡者皆死!” 此时对方阵营中最高指挥官轻车都尉蔡子京正与吴定远赶过来,他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是栗源已经入了临安城,且还杀入丞相府将严丞相给斩首。那吴定远自小就被严威带在身旁,一身富贵全是严威所赐,可算比亲儿还亲的亲人。此时听闻噩耗更是又惊又怒,一时也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正准备调集兵马过去查看时,又听说有支军队杀过来。 “太子入宫面圣,挡者皆死!” 此时跟随太子方的羽林军呼喊着口号往前冲,因为气势正盛,又因为骁骑尉被杀,一时间羽林卫往前突进了上百米,将叛军逼到清水桥边。 “结阵,守住,不要慌!”蔡子京领着亲兵卫越过清水桥,指挥亲兵卫去督战乱了阵脚的联军。 因为有了指挥官,叛军快速稳住,毕竟来犯的羽林卫人数不足,又还没展开实质性的厮杀。何乐也不急着与季高对阵,而是遥看那名快速布阵的轻车都尉。毕竟他自己的经验不足,所有的行军布阵知识全来自于,虽然所看是极严谨兵家著作,但总归不及实打实战场兵锋相见来得千变万化。 只见那轻车都尉有条不紊的点着亲兵卫去安排,那些亲兵就会拿着令旗执行相应命令。应该是平时就有演练,亲兵很容易找到相关的人交接,仅仅半柱香原本纷乱的叛军联军就已经摆出阵形与何乐他们对峙。反观何乐这边却要逊色不少,虽气势如虹,却一字排开。应对敌方摆出的田字阵,散开的攻击阵形显然就是在以短击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章 万人战 何乐不是没有看出问题,此前他都是一招鲜,斩首、打垮气势、蛊惑人心。现在是万人团战,那一套就明显不够用。他需要的是一支能随他颐指气使的军队,但那是需要时间来培养默契,不是他想到就能做到的。 “各位弟兄,看我的旗行事,跟着公子一起杀过去,杀光他娘的!”肖重勋抢过旗手的羽林军旗,大声呼喝。 何乐直到现在才真正注意这名羽林卫,要说此前他的表现还有着投机的嫌疑,那他现在所表现出的则不能仅仅用投机来形容。很显然肖重勋有领军的才能,只是长年被羽林卫所埋没,现在不过是被他抓住了展示才华的机会而已。 “杀!”何乐也不多言,举起刑天刀朝着前方怒吼,如同他在书上看到的那般热血沸腾。 万人团战就此开始。 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谁幻想能很容易冲过万人把守的皇城大门进入皇宫,正是因为有考虑难度所以才会有人来有人不来。尤其何乐本人,因为知道更多内幕而清楚形势严峻。但他从小时候起就始终处在生死一线之间,除了拼再没别的法子。 季高抡起金瓜大锤迎上来,这次他决定给眼前的少年一个教训,不然他还会以为就那点小技巧能打赢绝对实力。 何乐不再收敛,张开全身的孔窍吸收起炁流,反正他现在识海里也是全无动静,就算孙天翊来了也无法看出他的问题。 狂炁斩! 要是何乐识海内有炁流,单挑时狂炁斩的威力会更惊人,但在步兵团战中依靠外界炁流的狂炁斩又有着另外的威力。所有修习炁流者最大的困扰是体内炁流有限,所以平日里拼命吸纳炁流,不断精淬储备。而何乐是直接引炁入体,快速完成精淬再输出,这样就能做到源源不断,想用人海战术耗死他也变得很难。 季高迎着何乐一锤砸出,他知道这是自己打过最强的一锤,因为憋足了力量,而且发力点也特别靠前。接下来他的另一锤也将跟着砸在前一锤上,叠加的两锤威力奇大,也因此他才被人称为撼天锤。 但他却似乎眼花了,有什么将金瓜锤如切瓜般破开,瞬间就到了他眼前。 “啊!”季高大吼一声,勉强将身后往后拉出半米身位,并将另一支金瓜锤挡在身前。 刑天刀去势极强,再度破开金瓜锤,追着季高而去。何乐就是要一击击杀他,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对阵杀敌讲究的是刀出无生,才能始终保持气势磅礴。正是何乐从石壁上悟出的意境,那位乞丐前辈将刀痕留下,也将一往无前的刀意留下。 季高再无法逃避,也是老江湖了,干脆往下一蹲。何乐那一刀从他头。 何乐这时才注意到叛军有两支队伍异动,但他更知道这时绝不能退,不能首鼠两端。他看了一眼远处的蔡子京,沉声说:“杀!” 拼的时间,还有运气。何乐情知自己还是冲动了,对方使用的是诱敌深入,而自己太过自信才会毫不犹豫的踏进来。但也不是没有翻盘机会,那就是依仗绝对实力杀穿中军。 “杀!”肖重勋又回头看了一眼步辇,跟着大吼。 “杀!”众羽林军齐声回应,这时他们完全被沸腾的热血激荡着,就算是断指破肚也完全不觉得疼痛,所过之处就是一地尸首。如果说当初真有诱敌深入之计,那现在策划计谋的人也应该要肠子悔青了。因为羽林军已经杀出气势,除非全部拼光,否则其势不可挡。 何乐当先,狂炁斩一百零六式杀过去,无数的肢体零件飞溅。何乐如同杀神降世,浑身浴血的一路杀过去,只有十米了。蔡子京没动,就静静的等。 那边四名武骑尉已经领着两千叛军绕过羽林军,悄然袭杀向太子步辇。步辇后的混合军在几名羽林武骑尉带领下上前应战。近千人的混合军多少也会受前军影响,部分还有血性的武人这时也嘶吼着护在步辇周围,准备拼一次生死,也算为后人挣一个机会。 步辇这时也不是停在原地,而是在尽力跟上何乐他们的步伐。只要不被拉开太多距离,那他们就能借着何乐他们的声势吓阻叛军。但这时何乐再次加速,直接纵身跃然过人群,跳入到中军圈中。 蔡子京也是第一次见识如此生猛的先锋,而且还如此年轻,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何乐的强悍,就没看到能与他交手的人。哪怕是那季高,号称云苍州无敌手,谁知仅一招就被连破两锤,差点命都丢掉。 “拿命来!”何乐一招刀炁劲,将他身边的亲兵卫斩去两名。 蔡子京抽出配刀,他并不以武力见长,而是擅长临阵指挥。善于捕捉时机是他最拿手的好戏,正如同他很早就看出大周朝行将就木,这时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他渴望着兵权,最大的兵权,大到能取下这江山社稷的兵权最好。他不认为栗源有能力挽狂澜,也不认为太子能撑起这危局,反而是让那个废物二皇子来,才能有机会让自己在这天下之势中占据几分。 “拖住他,杀掉太子后我们就赢了!”蔡子京也是在赌,拿自己的命来赌。不是他不想逃,而是知道自己逃了何乐可能会回身去救太子,所以他以身相诱将何乐拖在前线,然后将重宝压在后方的太子身上。 此前一直藏在蔡子京身后的两名九品高手闪身出来,一个赤手空拳,一个则是全身铠甲且还拿着圆盾及短刀。随着两名九品高手同时显身的还有一支百人的刀盾兵,从他们全身精良的装备可以看出这是支专门攻坚用的奇兵,通常只会在攻城最后阶段才上场一举奠定胜负。没想到这蔡子京却一眼看出何乐才是对方的主心骨,因此不惜以身相诱,再埋下重兵伏击。 “可惜了!”何乐叹惜了一声。他叹惜的是这些人本应用来对付邪逆青莲教,现在却成了谋取私利的工具。 “上。”那个赤手空拳的汉子低喝一声,百人刀盾兵有序的散开来,将何乐围在中间。 何乐没去看那个赤手空拳汉子,而是将主要精力放在那个全身铠甲者。虽然那人没出声,但从他的走位看所有的刀盾兵其实是配合他。虽然这人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堪一击。战场之上原本就是虚虚实实,看对方这样的组合肯定藏着非常厉害的杀招。 刀盾兵出手了,不需要命令,百人错落的出刀,每一刀刚好是旁边人的空位,如此百刀下来完全没有破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一章 焦灼与阴谋 何乐根本就无视他们的出刀,而是一直盯着那名铠甲者,待到即将刀锋临身时他才向前一步。刑天刀所过之处皆为断刃。他的打法就是全然不顾身后,直取身前的刀盾兵,逼着他们往后退,将包围圈推成椭圆形。 此时那名铠甲者还藏在两层刀盾兵身后,也在时刻注视着战场变化,寻着时机就会出手。 那名赤手空拳者则绕着外围跑,然后就会猛的停下来抓住任意一名刀盾兵扔进包围圈里。那名被扔的刀盾兵也会极配合的蜷缩着身子,躲在盾牌后面如同炮弹般砸向何乐。 何乐眼睛眯起,这种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识,但他也很快明白恐怕那汉子与铠甲者也是如此配合,所以才演化成现在这种打法。 嘭! 刀盾兵被劈退,但没能将盾牌完全劈开。何乐察觉到刑天刀劈在盾牌上会有种柔不受力感,应是那盾牌的问题,也不知用什么制作成。不过经受刑天刀一劈,盾牌也还是裂开,无法再承受第二击。 而这时第二名刀盾兵又被抛进来,来势更快。 何乐不仅要要杀退周围的刀盾兵,还得提防从天而降的刀盾兵,一时间终究还是手忙脚乱起来。哪怕是将狂炁斩施展到极致,这些刀盾兵根本就不与他重扛,逼得他施展出全力也是隔靴搔痒。尤其是他们的盾,刑天刀也无法劈开,仅能撞裂。 而那此被抛进来的刀盾兵,不止会撞击,还会抽冷子拿刀劈、砍、刺。甚至还有人也如他的旋炁斩,旋转着绞过来。最让人讨厌的在于他们一触就走,并不会恋战,充分体现了配合战的打法,简直就是专门训练出来杀炁流高手的阵法。 何乐也是快憋屈得要爆炸了,可还是想不出好办法脱身,而太子那边两军已经接触。四名武骑尉从四个方向夹击,尤其是领军的两位九品高手,更是已杀伤多名羽林卫。只是时不时会有人从步辇中出来,在四下布置着。看形势,半柱香内还不会被击溃。 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球被扔了进来,何乐早在等着他们用这招,这是那名铠甲者被扔进来。他转身正对着那个金属球,心中默念着:大道潜行,可敬可畏。 几乎是在极瞬中,天地间的炁流向他身体里汇聚,接着从他掌心喷涌出来,全喷在那名铠甲者身上。就听到一声娇嗔,铠甲者被无形的炁流打倒在阵中,就连她头上的盔甲也被打掉,露出一张极精致的女人脸。 竟是位女子,何乐还是第一次在战阵上见到女子上阵,也难怪会要如此全身铠甲。 “啊!”赤手空拳者见女子受伤,从外围冲了进来。 何乐见机不可失,一招虚打向那女子,赤手空拳者见他还穷追不舍更是心急,想也不想就一拳打过来。何乐等的就是他送上门来,此时那女子在重兵守护中他哪能杀得掉,反而是这名一直在外围骚扰汉子更好杀,也更让人讨厌,每次都会将人扔在他最别扭的位置。 “哥,不要!”那女子察觉到何乐的企图,毕竟他的那个虚招她还是能感受到。 但她出声时已经晚了,何乐早已一掌拍在汉子胸前,那汉子闷哼一声连退几步坐在地上。 “哥!”女子挣扎着站起来跑过去扶汉子。 何乐一咬牙,就准备上去结果了这对兄妹,毕竟这是战场,不是约定了限度的比武。但也就在这时间节点上,突然传来三声巨大的钟声。 同时清水桥那边皇宫大门被打开,一队着黄袍的太监狂奔出来,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 何乐只是迟疑了一秒,刀盾兵就已经将兄妹俩围起来,这时要杀进去也是可以的,但何乐却已没了兴趣,而是闪身扑向正在后撤的蔡子京。 “指挥得不错,别急着跑啊!”何乐也不是刻意要调侃他,而真心觉得比自己会调度,到目前为止他的调度简直就是一团糟,就连跟着自己的肖重勋也弄丢了,完全就是自顾自的冲杀。 “还不跑等着你来杀啊!”那蔡子京回头呸了他一脸,转身跑得更快。 何乐想想也是道理啊!那还等什么,赶紧追啊! “圣上宾天了!圣上宾天了!”那太监一边哭丧着脸吆喝,一边路跑过清水桥,朝着太子的步辇跑去。 这时打斗的各方也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各自主子的吩咐。 太监们所到之处,双方的士兵也得让出道来,容他们直奔到步辇前。 “圣上遗旨,着太子殿下即刻进宫议事。”一名年老太监跪在步辇前气不喘,却哭泣着说,似有真情实感。 太子也不得不从步辇中出来,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太监。这名太监名为魏忠,是建隆帝当王爷时的近身太监,已服侍建隆帝几十年,理应是忠诚可靠的人。但当年太子秘密南行,突遭刺客,期间魏忠的嫌疑最大。三年来太子选择隐忍,但也与魏忠隔开了距离。 “不知我那二弟可在宫中,还贵妃娘娘可还安好。”太子站在步辇边缘,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奴才。 “还请殿下即刻进宫,否则事有多舛。”魏忠伏在地上,哭泣之情显得极为情真。 “为什……” 黑影闪过,何乐抱起太子就冲进步辇里。这时就看到魏忠手中的圣旨爆裂开来,无数黑色的墨汁状物品飞溅出来。包括魏忠在内的几名太监还有附近的羽林卫全被溅到,就看到顷刻间被溅到的人身上就冒起浓烟。 众人都想不到对方竟敢借皇上宾天时刻来暗杀太子,尤其是让大太监魏忠来执行,可谓步步算计、心狠手辣。 魏忠惨叫着扑向步辇,可惜此时步辇上已没了太子的踪迹,何乐那也是拼了命的跑过来才在最后关头救走太子和栗源。 混战接着继续,魏忠更是被乱箭射死,致死别人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来冒险行刺。不过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时代已过去。 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西北角,一位大将正带领着千人队杀过来,千人队中主要是弓箭手,然后才是长枪兵。领头大将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拿一杆大戟,头戴全护额头盔,光是骑在马上就有股英气勃发。 “儿郎们,随我去杀光这帮乱臣贼子!” 千人队快要接近战阵时临时变阵,长枪队冲上前,弓箭手撤到后面开始张弓搭箭。随着前方将军手势,弓箭手的箭飞出去,覆盖向云苍州叛军的后方。等云苍州士兵察觉自己人大片倒下时,他们才知已被人从后方掩杀过来。 何乐此时正将太子和栗源先生交给羽林卫,现在情况不容乐观。肖重勋他们失去何乐领军后已陷入重围,而余下的混编军战力并不强,只能勉强阻住四队武骑尉的进攻,崩溃也是在毫厘之间。 “你不用管我们,这边我已有做安排。你去带着先锋队穿透他们的中军阵。”栗源镇定的说,这片战场主要是乱,但与国战没法比。双方的战力也就半斤八两,羽林卫要不是装备好也早就溃散。 “是。”何乐确认他们安全后,就立刻转回战场。 肖重勋确实有些吃力,毕竟人数劣势太明显,又被何乐带着深入重围。如果何乐在还好,能通过不断往前冲杀来解决被围困的问题,何乐起到钻头作用,而他们就是旁边的刀齿,所过之处只剩残肢。现在钻头没了,速度上不来,就会被围在原地打。肖重勋只能勉强往前冲,但当他面对一名七品高手时,还是被迎面在胸前劈了一刀,所幸铠甲替他挡住刀锋,仅只伤到皮肉。他能感觉到伤口处的血正浸透布衫,可他还是咬牙回敬了对方一刀,而且手中的旗枪没有倒。 “我来了!”何乐跃过肖重勋,落在那名七品高手身前,刀也没用直接抓住对方的衣襟然后当兵器扔了出去。那名高手被何乐扣住脉门,被扔出时已不能动弹。 瞬间解决掉拦路虎,肖重勋他们的队伍又开始往前冲。 而更好的消息也接踵而至,袁义承老将军带着自己的亲兵从西北角杀进来,手中正是提着此前何乐让李叔送去的大戟。袁义承老将军的到来有如给太子系打了剂强心针,瞬息战力增加了几倍。 其实袁义承一直在帮与不帮的边缘挣扎,照说他是不能参与皇子间争位之战。但他的孙子被蛊惑,私自带着千人的亲兵躲在东门堵栗源,这件事极大的触怒了他的逆鳞。要知他是极看重自己孙子,原以为能承接袁家衣钵,可没想到他竟胆大妄为,更是倒向他最痛恨的严威严党。可还不等他去教训不孝孙,就已经天人永隔,就算想骂一句也骂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更何况还是唯一寄予厚望的孙子。 但当他看到一地的金兵首级,就知道自己孙子死得该,他是军人,更是大周朝的脊梁。不管何种理由,也不可与那金人勾结,做人不能没有底线。这样的事做出来,已不是要被杀掉那么简单,而是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那时他才明白何乐为何执意要杀死他孙子,唯有杀死才能保住他身后的家族不受连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二章 入宫 所以当时他提出要认何乐做干儿子,其实也是想解开心结,谁知何乐这小子竟是硬骨头,根本就不买账。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后来何乐又着人送来件神兵利器,这杆大戟在袁义承手中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可到了这时候他还没完全下定决心,虽然已知道何乐杀入丞相府斩杀严威。后来当他知道何乐已经成功接出太子,还煽动二千羽林卫赶往皇宫时,他才开始松动。那时他已悄然领兵赶到皇城西北角,看着远处的战场,看着何乐在两军中冲锋陷阵,看着他的莽撞,看着他的孤勇,看着他的热血,袁义承心中那片将要凉透的热血终于也开始蠢蠢欲动,直到传来建隆帝宾天的丧钟。 终于他要的大义来了,胸中再没有顾虑的袁义承老将军来了,挥舞着手中的大戟所向披靡。 “是袁将军,袁将军竟然支持太子,不是说支持我们的吗!”几乎同时,袁义承老将军带来震动快速传递中,很多士兵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袁老将军从他们身边冲过去。 何乐也注意到杀入战场的袁老将军,如是果断的迎着他们杀了过去,在敌军中有如摆尾的神龙。 那边逃到战场边缘的蔡子京已知事不可为,毕竟袁老将军在大周朝的影响力太强,仅依靠他那点临场调度已不可能战胜气势正盛的太子党。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撤退保存秀风军的实力,或者投降协助太子攻入皇宫。但也意味着他的野望就此停止,此后很难再摸到如此权柄的军职。 羽林卫在袁老将军出现后战力猛增几倍,一个个如同饮了烈酒般兴奋,不要命的往前冲,军旗到哪他们就杀到哪,完全忘却自己的存在,只知道不停的挥刀劈砍。何乐又何曾没感受到身后羽林卫的变化,果真如兵书所说来自胜利的蜕变。 可惜如此酣畅的感受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大批的秀风、云苍军开始竟然选择弃械投降,他们不打了,也不愿被谎言所欺骗。很多秀风及云苍军是听信上司谎言,真以为当今太子无能,二皇子才是救国贤君,更是已得到袁义承老将军的支持。现在一看竟是狗屁不通,不仅太子来到战场督战,而且太子系的人马更是彪悍,仅那一个年轻小将就杀得他们人仰马翻。现在甚至袁老将军也来助战,将之前的谎言戳得千疮百孔。 何乐站在离袁老将军还有十米远距离的地方发愣,就这样结束了吗!也不是,还有部分人在悄悄撤离,比如那支百人的刀盾兵,他们正护着蔡子京往南边逃,那里还聚集着十几万叛军。而围攻太子的两千多人也已悄然撤出战场,与蔡子京他们会合成一处。所以只是暂时的和平,还有更大的战场在等着他们面对。 “先护着太子入宫。”袁义承老将军挥舞着手中的大戟,那才是真正大将军该有的模样。 “是。”何乐不自觉的就领了军令,反身去接太子和先生。 “老将军受累了!”太子骑着马过来,见到老将军立刻拱手作礼。 袁老将军也不敢承礼,立刻下马便拜。一时间在场所有官兵齐刷刷拜倒,何乐应该是最后才拜的一个。 “老将军免礼,学生承蒙将军驰援,十分感激。”太子赶紧下马上前将袁老将军扶起来。 何乐很是惊讶,没想到太子竟会自认为学生,然后想起在船上时太子曾说过关于兵书的事,又似乎明白了。 “太子言重了,先进宫再说。”袁老将军也不愿多言,毕竟事涉太多。 袁老将军在现场稍作整顿,就领着这支三千多人的混编军跨过清水桥正桥。此时皇宫大门已关上,在内城的城头上时不时能看到小太监们伸头探脑,显然他们是奉自家主子的令在此打探情况。 “你能上去吗?”袁义承回头问何乐。 “能。” “好,上去把门打开。”袁老将军狡黠的笑了,笑得如老狐狸。 “是。”不用老将军说,何乐也觉得只有自己能胜任。 栗源先生跟在太子身后,也不出声,只是微微笑着。 何乐也不耽搁,挥出剩余的几把长刀钉入皇宫城墙上,他跟在后面几个跨步就跃上皇宫城楼上。城楼上还留着几个小太监,见到转眼就跳到城楼上何乐,吓得作鸟兽散。 何乐跟在他们身后,正要去开门,却看到一队羽林卫自皇宫中跑过来。这时他也无心恋战,三步并作一步冲到大门处,手起刀落就将门栓给劈断。 “是我!” 何乐听着有些耳熟,回头看竟是杜奎。开始太子出来时他也发现没见到杜奎大叔,还以为他没在临安,谁知竟早已在皇宫中,而且看起来还入了羽林卫。想来应该是太子的后手,只是为何现在才出来? 何乐也没表现出疑问,只是赶紧上前拱手为礼。 “算了劈断就劈断吧……刚刚才将皇宫内的情况控制住,只可惜让二皇子给跑了……”杜奎也是一脸羞愧,原本他就是太子埋下的暗棋,但在事发前羽林卫前卫及右卫中均有叛徒临时起事,差点让事情功亏一篑。 “二皇子跑了?”何乐这才注意到来的羽林卫身上尽沾染着血迹,想来也是经历过生死战。 皇宫城门终于被推开,大批羽林军涌进来,太子也随着袁将军一道进入皇城。 “杜奎,怎么回事?”太子只见到杜奎一人,原本他埋下的其他暗棋此时全不见踪影。 “启禀殿下,是下属失职,被寻了间隙。那张桧竟私下串通了朱力,杀了属下措手不及,幸得彭加舍命搏杀才将他们擒获。只是也被二皇子趁机逃出宫去……”说到彭加杜奎也是眼有泪花。他们兄弟几个这些年来搏命换荣华富贵,没想到在此关头竟阴阳相隔。 太子这才默默点头,那张桧和朱力也是九品高手,算是皇家养的高级打手。被他们俩联手暗算还能活下来,一是杜奎的外家功实力已隐隐跨过九品,二是那彭加拼命相助。 “如此也不能全怪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半已经控制,贵妃娘娘们都在宫中,圣上……在大殿。”杜奎说到建隆帝时停顿片刻。 “去大殿。”太子当先一步向大殿奔去,从杜奎话中他听出父皇应是还在世,此前的丧钟也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拿来设陷阱的手段而已。 此时的大殿上一片昏暗,仅在高台龙椅附近点有几盏油灯,建隆帝就坐在龙椅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大门。显然他知道会有谁来,也知道他们来的原因。 “父皇,孩儿来晚了!”太子三步并两步跑上前,跪在建隆帝脚下。 建隆帝缓缓低下头,极艰难的伸出手来想抚摸他长子,可就算这么简单的动作他也做得极困难。 “来……了……就……好……”说完他眼中滴下长串的眼泪。 要说皇家有多少父子深情,其实还是很罕见的。但建隆帝与太子之间情况有所不同,那时建隆帝只是一名纨绔王爷,除了吃喝玩乐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值得费时间,但等到他的长子出生,他才似乎摸到了人生的意义,因此在太子的成长早期他也曾有过很多温馨的场景。然而一切在他当上皇帝后又改变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太假,假到没实权,仅仅只是名义上的皇帝。所以他重又回到醉生梦死的境界,真正做到了把每一天当成世界末日来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为自己儿子留下了一颗重要的棋子,以及一个大周朝最大的秘密。 他期待着那颗棋子能在儿子手中发挥真正的作用,至于那个秘密则只是碰运气,毕竟太久远。现在终于要到时候了,建隆帝努力睁大混浊的双眼,看着这个被自己宠大的儿子,原来他已经长这么大了,比自己帅气。 太子伸手握住父皇的手,那原双柔软温暖的手,现在却很硬还有些冷。 “没……给你……留下……太好……的……江山……别……太累了……”建隆帝还想抬头看看这天下,但他太累了,能撑着坐到龙椅上,能撑到儿子来看自己,已是尽了最后的力量。 太子含着泪低下头,他能感受到生命正从父皇身上流失。 何乐在后边看着,本想上去做点什么,但栗源先生轻轻摇头。有的人还是不在的好,建隆可算是大周朝最尴尬的皇帝了吧…… 一代帝皇姚可禧终于合上了双眼,就这样在龙椅上过完了自己四十一载人生。他这一生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该吃的吃过,该穿的穿,该睡的睡过。唯一没做好的事就是皇帝,毕竟他真不是那块料。现在好了,他可以去见列祖列宗,然后高兴的说大周朝在他手上还延续着。 太子到这时才看见父皇身边的诏书以及玉玺,想来是将最后精力全用在这上面了吧。他将诏书展开来,是建隆帝亲自写的传位诏书,诏书上写将皇位传给太子姚常厚。废陈贵妃,贬为庶人。将二皇子降荒国公,居临安,无封地。可以说诏书将所有的遗留问题一并解决,不会让太子承担任何不义之名。从诏书来看,很难让人相信是那个平素昏庸无能的建隆帝所写,但无论是字迹,还是诏书最后那句“顺民之望,昭告天下。”的下字已无力完成以至成虚笔,都说明确为建隆帝所写。可以看出他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将传位诏书写出来,想来诏书的内容他早已在心中拟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三章 传位 太子无声的哭泣着,半晌才收拾好心情转身看向身旁股肱之臣,举起手中传位诏书。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栗源第一个反应过来,跪下行君臣大礼。 袁义承愣了一下,也跟着栗源一起参拜,何乐跟在先生后面,最后才单膝跪下。 姚常厚扫过他们的身影,目光快速越向大殿外的夜空,此时本应是华灯万盏,星河璀璨的时间。临安城因这场变故而陷入一片宁静,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注意着变动最终结局,明天起太阳将照常升起。 “你,过来,去宣读先皇遗诏。”姚常厚指着一名年轻太监,让他接过先皇的传位诏书。 那太监战战兢兢接过诏书,这才快步跑向大殿门外。何乐也不用人吩咐,悄然跟在他身后。来到大殿外,年轻太监展开传位诏书,对着众多羽林卫大声宣读着传位诏书上的内容。 此时何乐并没有去细听诏书的内容,而是心思越过了皇城,越过了临安,越过了澄河,一路向北去。那里的人还不知道大周朝又变天了吧!这次变天又将会给这天下带来什么? 何乐突然间有点迷茫起来,看着下方几千人在三呼万岁时更是迷茫。在西面还有蛰伏的几十万逆贼等待着再次兴风作浪,在北面还有几百万如狼似虎的异族,而这羸弱的大周朝还在内斗中相互倾轧。对内再能打能杀,每次挥刀的结果也是在削减着自身的实力,并没什么好骄傲,更没任何成就感可言。何乐只觉得他们如同愚蠢贪婪的野兽,除了占有不会想别的。 “这就是乱世,容不得你多想,只有接踵而至的拼杀,只有保证自己不死,才能站到最后去想清楚这乱世。”袁义承不知何时站到何乐身后,轻声的说着,似是自语,又似专门说给何乐听。 何乐回头看着誉满朝野的老将军,发现他真的老了,从他的眼神里透出苍老的气息。 “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何乐低下头盯着脚下的青石方砖,只有在皇宫才能见到这种用青石研磨出来的方砖,非常精制细腻。 “我就这一个孙子,其他儿孙都牺牲在北方战场上……” “要我有小孩,让一个给你当孙子。”何乐盯着方砖,发现有块方砖缺了角。 “臭小子,和我一样臭脾气!”袁老将军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拍得一个踉跄。 “知道不算公平,但你也说过这就是乱世,很难有公平的事。”何乐摸着后脑勺,其实并不痛,反而有种长辈的温存。 “是啊!这狗屎的乱世!”袁义承眯起眼来,看着突然降下的细雨。 姚常厚与栗源的商议结束了,很快建隆帝的出殡也将进行,而临安城外的叛军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夜他们就安排羽林军与投诚的秀风、云苍、朔方三地军混编成五千城防军,随即又将临安城四门关起来。同时向天下发布勤王令,着各地勤王之师即刻前来临安除乱。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直到清晨将要早朝时间,姚常厚才领着众人往后宫走去。被贬为庶人的陈贵妃还在原来的宫里呆着,而她的儿子却跑了。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怎么可以就这样闯进来!”陈贵妃刚将小太监赶出来,就遇到过来的姚常厚。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只是庶人,父皇遗诏中已将你废黜。”姚常厚走进内室,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美艳的妇人。 “你胡说,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废黜我。一定是你编造的,我不信。”陈贵妃站起来,仍有着仪态万方的气势。 姚常厚将诏书扔给她,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陈贵妃才跌坐在锦墩上。 “原来你还是皇家血脉最重要,说过的哪些话都是骗我的吧……”陈贵妃凄然颓废自语。要说她与建隆帝有多少深情,当然不可能。建隆帝就是个矮胖的昏庸皇帝,既无才也无貌,除了吃喝玩乐再找不出别的特长。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在床上时能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开心,但那也是对每位与他共眠的美人都如此,真正可以算得上不会彼此。 “我不杀你,只要你能劝回常禥,我就保你们母子平安。”姚常厚平静的看着她。 “呵,是吗……”还不等姚常厚反应,她已拔出发簪刺向自己的喉咙。可她太小看了太子身边的人。 何乐都没过去,只是用手刀打出一招刀气劲,就将她手中的发簪打飞。 “不要逼我做出不好的事,那样你会后悔的。”姚常厚也不愿再继续内斗下去,他希望能和平解决。因为他同样清楚西边和北边的情况,知道留给大周朝的时间不多了。 “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交出去,否则你在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陈贵妃毕竟曾作为后宫之主,说话之时也依旧保有仪容。 “我想这已由不得你。”栗源先生从太子身后闪出来,回头招手让花十娘过来。 “你敢!小人!当初怎么没剐了你!”陈贵妃又惊又怒,因为栗源手下有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尤其是花十娘和秦十三这两个老家伙,简直就是一代人的噩梦。 太子姚常厚退出陈贵妃的寝宫,剩下的事也只好交给花十娘了,他并不想做得太过分,毕竟是他父皇最宠爱的贵妃。 “上朝,还有很多事要办,今天就得定下来。栗先生,你与何乐也随我入朝。”此时栗源与何乐都还无官职在身,原本是不能临朝听政。但既然已经接位的太子吩咐,自然就可以破例。 “是,微臣谨尊圣令。”栗源明白太子的意思,立刻躬身回应。 而何乐则开始不适应宫里的这些繁文缛节,有时更是不知该如何答话。 “没事,以后你就会习惯,刚开始都是这样。”不曾想姚常厚竟看出何乐的心思。其实此前何乐单膝下跪他就猜到原因,毕竟何乐幼时为云檀宗所救,而云檀宗里并不依照凡俗间的礼节行事。此后虽在栗源那学习,但栗源本人都不太注重君臣礼仪,更别说让他去教会自己弟子也来遵循礼仪。栗源教的是形而上的思想,以及对事物思辨的能力。 “谢圣上体谅!”何乐也知自己在这方面笨拙,亦或是不习惯、不愿意。 “无妨,你能不负我所望,让我很是欣慰。今后我虽是朕,但你也还是何乐。”姚常厚微微一笑,展现出他所立志成为的明君模样。大周朝太需要栗源、何乐、袁义承这样的能臣、忠臣,如果仅仅因为礼仪而抹杀了功绩,只会陷自己于绝境。明君只会从大处入手,着眼于未来,而不会太过在意这样的细节。姚常厚如是想着,也如此做着,期待大周朝能在自己手上再度兴盛。 何乐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和煦,一如东方渐渐升起的晨光。 后宫的纷乱还在继续,这些年建隆帝在嫔妃扩充上从未落于人后,所以这些人的安置也成了姚常厚头痛的问题。反而是他自己,至今也才纳有一名太子妃,且未有子嗣。远不及他父皇在此方面奢侈,就连二皇子也已纳十房嫔妃,更有几十被他临幸过的宫女。 朝堂之上此刻已有零星朝臣赶来,余下的那些或是在家观望,或是称病告假。 姚常厚也不为意,原本就计划好裁撤大批文臣武官,这些人不来他更好下手。携着栗源及何乐,他们在太监引领下自皇宫步入大殿。这时建隆帝的遗体已经收敛,将会有专人处理接下来的事,他们只需要公布结果及称帝登基,先将政局稳定下来才是正理。 来到大殿外,姚常厚抬头看着那最高的权柄之椅,缓步走到它下面站定,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下方的不足五十人的官员。居然武官比文官多,年轻的比老头多。 “宣读先皇遗诏。”姚常厚平静的吩咐太监。 一名年轻太监接过诏书,站在大殿之上开始宣读先皇遗诏,宣读毕又拿着遗诏到下方给各位官员过目。有的官员会细细品读遗诏里字里行间的含义,有的则只是匆匆瞟过算是看过。但遗诏传阅到一半,一名中年官员走出来,高举圭板跪下。 “微臣恭请殿下即刻即位以稳政局。” 有人带头,很快朝堂上跪了大半。 “微臣有一事不明,为何严威严相不曾上朝。听闻严相昨晚被奸人所杀,不知与先帝宾天可有关联。”就在这片恭顺声,一名年近四旬文臣上前,也不跪下,开口便问。 “无礼!”一旁位列武官首位的袁义承怒斥。 “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微臣只是心有不明,还望殿下能解惑。”那文臣也不怕,仿佛一身诤骨,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带上来!”栗源原本就隐身在大殿门旁的阴影里,此时站出来吩咐一名羽林卫。 那羽林卫领匆匆下去,过得十息牵着一匹高大的战马进入大殿中。只见那战马身后拖着一地的金兵首级,一个个因为摩擦都已血肉模糊,但还是能一眼认出金人特有的特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四章 冠勇将军 作为文臣的大人们很少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腐臭味,瞬间一个个捂住口鼻,但胃里的翻滚使得他们弯起腰来。那名前一刻还铁骨铮铮的文臣已经脸色苍白,可此时他想退也没法退。 随着战马一起进来的还有秦十三,此时他身后跟着五名上了刑具的囚犯。 “让他们说出来!”姚常厚站在龙椅下,厉声说。 秦十三躬身行礼,回身引着一名囚犯跪到前方。那名囚犯光是看一眼秦十三,都会全身颤抖。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以后就没事了!”秦十三温和的说,如同亲人的叮嘱,但听在囚犯耳中有如恶魔的呓语,赶紧的点头,恨不得把头点断了。 “我说,我都说。但不是我主导的,也不是相爷主导的,是二皇子的意思,他非说恐怕没法阻止栗先生进临安,只能借助金人的力量才行,这才让相爷出面以百两黄金、十匹锦帛、三名美人的价请来三百金人打谷队,让他们守住绉兰原,确保不会让任何人通过。”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轰然而动。绉兰原是什么,是上天赐给大周朝最后的演兵场。如果有天要反击金人,绉兰原就是最好的操练兵马要地。同时绉兰原也是重要的战略地,刚好处在定、蓟、秀风、云苍四州中心位置,四州的交通枢纽也从这里经过。那堂堂二皇子,竟将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透露给敌方知道,还花重金将他们请过来熟悉环境,简直已是不能用言语形容的愚蠢。 袁义承光听着就能恨得牙根痒痒,手更是握拳握捏得咯吱作响。 那名出言刁难的文臣惊得浑身颤抖,一下跪在地上。要知里通外敌的罪名可是诛九族,即便是皇子也是满门抄斩的重罪。而更重要的是,这时勾结金人,那是会亡国的。是个傻子也知道金人对大周朝觊觎以久,现在居然把自己的肚皮露出来给敌人看,已不是作死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在拿整个大周朝来为他陪葬。 “光听你一家之言不算,下一个。”姚常厚挥手喝退这名严府管家。 下一个比严府管家更不堪,还不等秦十三过来,就在原地快要崩溃了,不停的磕头说:“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这人是吴定远的亲卫,但在吴定远带着二皇子逃出临安城时被留下来,结果落在秦十三手中,可以想见他经历过什么事。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他将吴定远与金人勾结的事,还有与朔方、秀风、云苍三地驻军串通的事全说出来,甚至将那陈贵妃出资刺杀栗源的事也交待了,还真是毫无保留,比掏心窝子还干脆。只是他说的内容让在场的大臣们也目瞪口呆,因为想不到他们会如此胆大妄为,即便那皇权诱人,但也得有所底限才是,可他们连起码的底限也不要了。 接下来是秀风州叛军的供词,还有二皇子府上管事的口供,以及陈贵妃宫里太监的供词。这些供词可以相互印证,无论是时间还是事项皆可对应,与那一地的金人首级构成了铁证。 “众卿可还有疑问?”姚常厚站在高台上质问。 “没有了。”众臣齐跪同称。 “着大理司、刑部、御史三处会同,细研侦办,所有相关人等不得懈怠。” “臣领旨。”三处的首脑都在,齐声称是。如此做派就是为了将严威、二皇子外通敌国的事办成铁案,今后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为他们翻案。 “微臣恭请殿下即刻即位,以稳固朝堂政局。”这次是袁义承站出来带头请旨。 姚常厚没有接话,而是看向高台下众人。 这时站在袁义承身后一干武官出列,跪下齐声称:“微臣恭请殿下即刻即位,以稳朝局。” 朝堂之上原本就属武官人数来得最齐全,这下抢得先机,众人和声之势有如气贯长虹。那些习惯了在严威带领下碾压武官的文臣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天终是变了,变得不再适宜于只会鼓噪唇舌的他们…… 终于文臣们也站出来恳请太子姚常厚登基,经姚常厚三次谦让后,在建隆帝宾天后的第二天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兴庆,姚常厚也被后世史称为兴庆帝。 登基后兴庆帝立即颁布一系列政令,最重要的一条就拜栗源为相,拜袁义承为忠勇伯。袁义承原本就是忠勇大将军,此次封为忠勇伯其实只是虚职,兴庆帝是有安抚之意。 此后还有一系列的封赏和贬责,而在近百条政令中,有条不起眼的政令却干系到何乐,那就是何乐被封为冠勇将军,从三品。其实也算是虚职,但在他的职务说明上有条,节制广陵、江夏、开、卞、幸五州兵力。这个可是不得了的事。因为袁义承将军也才节制朔方、秀风、云苍、兮、蓟五州兵力,但兼有定州羽林卫副指挥使的职责,正指挥使自然是兴庆帝自己。 由此可见何乐在兵力调度上已与袁义承老将军相等,相当于他是直接越过别人几十年资历堆积,进入大周朝堂权力核心圈中。 而所有知道当晚所发生事的武官,没一个敢有异议,更别说袁义承早有暗示。如是何乐就夹在纷繁的政令中,开启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 属于兴庆时期的第三天,建隆帝的丧事也如期而至,全临安城一片哀色。几乎所有的声色场所全部闭门谢客,所有商铺也全用白布白纸装点过。也不知是不是这场皇家的丧事冲淡了慌乱,亦或临安城的百姓早已习惯了纷乱,到第三天除了声色场所其他商铺又恢复到日常忙碌中。 何乐骑一匹纯白色马匹上,守护着兴庆帝从皇宫出来,一路朝着东门走去。东门外五十里是大周朝皇家陵园,兴庆帝将护送他父皇的遗体葬入皇家陵园。而在此同时,二皇子也已于两天前在十万叛军中宣布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武安,并声称建隆帝为太子所弑。 所以此时兴庆帝出城是冒着极大风险,但综合各方因素,他还是决定为父皇送葬。 何乐跟在兴庆帝身后,一身银装铠甲,就连脸上也覆着银质面具。而豆包也恢复了纯白色,趴在白马身上有如隐形了一般。今天最让他意外的是,云檀宗竟安排了四名弟子来送建隆帝归葬。而且这四名弟子中何乐又见到两个熟面孔,三年不见他们也成熟了不少。 此时的孙天翊已经是神蜕境一重,一头银发配上他冷峻的面容,反而增添了神秘的魅力。据说每每当他在临安露面,都会引起无数女人争相追逐,不过孙天翊这人性格冷淡,任是谁他也不会理会。甚至还有大家闺秀被他扔进清水河,至此再无人敢去试探他的限度。不过喜爱的还是很喜爱,只是很自觉保持着安全距离。 另一个熟面孔就是许久不见的严天厥,可以算是认识最早的降世天人。但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际,从小就是如此。何乐能从他的眼中看到鄙视和不屑,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看不起何乐,而且从一开始就知道何乐不是降世天人。 问题是他怎么就知道的?何乐也很好奇。 至于另外两位,则是戴着覆纱斗笠的女子,何乐也不敢肯定她们是谁,因为她们一直没出声,有事也是由严天厥交涉。严天厥还是幼时的性格,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除了孙天翊。 “我们仅代表云檀宗送先皇入陵园,云檀宗还是和以前一样支持正统皇权,但不会参与世俗纷争。”严天厥很冷的与栗源栗丞相说,对于他提出的有炁流高手曾暗算他,严天厥只是摇头不知。 何乐在一旁看着,始终没有出声。他还不想惹来孙天翊的注意,孙天翊威胁他的样子他依然记得,现在他还没法与他们对抗。 孙天翊也确实没认出何乐,但他认出了豆包的真身,只是那也仅仅多看了几眼。在他心中何乐早已死在南荒,归元境的猰狰不可能放过它的猎物。至于翼蛟,他还没太大兴趣,毕竟当他们解开身上的禁锢,飞行只是最简单的事,根本无需借助异兽来飞行。 而严天厥更好,根本就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在他眼里凡人是不值得他多看的。也没有看的必要,他们是高人一等的天人。 何乐很庆幸自己弄了个面具,还是兴庆帝从武库中帮他找来的。据说是几十年前兵器局为一位大将军打造的,可惜后来大将军战死沙场,铠甲也就保存下来。 走了一路后何乐觉得那两名女子中,有一位似乎认出他来。可惜她们不仅戴着覆纱斗笠,还在脸上蒙了面纱,除了隐约看出是女子外,再看不出多余细节。虽然何乐也会想起曾见过的绝美容颜,但也仅仅是少年的回忆,更多还是对木珂珂思念。 白色的葬礼队伍缓缓穿过临安城,路旁时不时会有百姓跪在两旁焚香祈祷。大周朝并没有强制要求民众哀悼先皇的风俗,所以不仅是何乐惊奇,就连兴庆帝也很惊讶。他原以为父皇的治下应是民怨沸腾,可这些自愿祈祷的百姓又该当如何解释。他们纯粹是为了讨好皇权吗?当然不是,因为现在的皇权太过脆弱。他想起曾有人如此感叹:要不是建隆帝立国于危难,我等屁民早已是亡国的奴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五章 变故 兴庆帝不断回味着这句,眼前就是他父皇留给他的江山,他能守护好吗?其实他也没把握,毕竟他没有先祖圣皇的雄才大略,也没有中兴祖皇的励精图治,他只是名普通的皇子,除了骨子里流的先祖血脉,脑子里却没有先祖的聪明才智。那就守成吧!他无可奈何的看向远方,今后的每一天都会如今天这样赌吧。 他们都在赌,赌他的二弟会来,也赌他不会来。 终于出城了,从临安城唯一打开的南门缓缓行出,朝着皇家陵园走去。 按此速度,到达陵园的时间应是在正午时分,兴庆帝此时已回到步辇中休息。出城的步辇与当初太子时的步辇又有了很大不同。此步辇有三米宽,四米长,十八人抬。辇上有隔板,做成为轿厢样式,但比马车的轿厢更平稳舒适。 何乐骑马贴着步辇行进,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栗源与袁义承此时都留在临安,只让何乐领着杜奎他们保护皇上。要说他的压力自然也很大,因为那个丧心病狂的二皇子来的机率很大,所以他们做足了准备。 可以说这是一场赢得民心的心理战,兴庆帝宁可他们来,这样就能给世人留下对方为夺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观感。当然不来更好,毕竟他此时根基不稳,万一失算可就是致命打击。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还有五里就到陵园,何乐越发警惕起来。同时他也格外注意前面的孙天翊,因为以他神蜕境的能力,应是能在需要时感知百里内的情况。此前栗丞相也曾让他协助预警,当时孙天翊并未作回应。 还有三里,这次是何乐感知到了异常,因为陵园方向的密林上空突然惊起群鸟。他默默举起手中的铁杆错银长矛,那长矛上有一篷鲜红的红缨。 送葬的队伍悄然改变了队列,将兴庆帝的步辇护在中心。同时有几骑快速离开,步辇中也飞出几只穿云雀。 “你们就这点安排?”孙天翊回头看着何乐,目光中尽是戏谑。 何乐没有躲避,仅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那孙天翊不觉多看了他一眼,毕竟从来只有他冷漠,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冷漠。 不再有过多的询问,云檀宗四人靠到建隆帝灵柩旁,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建隆帝入陵园,其他事他们可以不管,但这件事关系到云檀宗声誉。 队伍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还二里。前方再没传出异动,但越安静越容易让人不安。 这时已能看到皇家陵园的建筑物,隐在大片密林中心,整个皇家陵园大约有三里范围,依山而建,旁边还有大片水塘。平日这里驻有一支百人的守陵军,负责陵园的安全。但与曾经的中州皇家陵园相比,这里的规模其实要小很多,毕竟是由王候级陵园改成。 从远处看到的首先是陵园的石制牌坊,通常应有守陵军站在那里,此时牌坊下空空的。 何乐催动马缓缓跟上灵柩车,刑天刀被他藏在背后,手中只拿着军方制式的武器,最显眼的就是白马两侧插着的二十杆短枪。 还有一里,何乐已能看清牌坊上的字。牌坊后面是十二尊左右互立的石兽,石兽后才是正式的的陵园。那里有早年就修好的墓室,兴庆帝的母后就葬在里面,这次算是与建隆帝合墓。早在前天就已经有人过来清理,按说应是已经整理好,只等将建隆帝的棺椁放入墓室。大周朝并没有太隆重的丧葬文化,除了送葬和下葬就没有其他仪式。但他们对陵园却是极其看重,算是不多的传统中最重要的传统之一。毕竟这里的神都是显性的,是能被看到的,就比如孙天翊这样。 还有半里地,何乐已将右手搭在短枪枪柄上。 大概是在离牌坊一百多米的距离,道路两旁的密林里飞出一支带火的利箭,射向步辇。杜奎一个刀气劲将利箭劈飞,然后继续往前走。 似乎是受了命令,道路两旁开始不断的往步辇上射出箭雨,只是数量并没有预计的多。李大叔这时已冲进密林中,杜奎也跟着他一起扑入林中。何乐没动,静静等着更大的杀招到来。光是这点还不足以影响到他们进入陵园,而且这也不像疯狂二皇子会做的事,那可是个疯起来金人都敢找的疯子。 不到十米,这时从牌坊后,石兽附近闪出大批黑衣刺客,手中拿着全是制式短弩。 但他们弄错了一件事,因为这时走在前面的是建隆帝的灵柩,而保护灵柩正是云檀宗的孙天翊他们。孙天翊可是神蜕境一重的怪物,几十上百名刺客还在没在他眼里。加上他旁边还有一名堪离境五重的严天厥,而且还是脾气暴虐的严天厥。 所以当这些刺客刚闪身出来,就看到手持短枪的严天厥已闪到他们面前,几乎就没有厮杀,单纯的虐杀。那些刺客有的才摆出很炫酷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扣动手里的短弩,人就已经被短枪穿透,人也被顶得飞起来。才一个照面就有三十几名刺客被轰飞,再没人能站起来。 但这些刺客都是训练多年的死士,除非完成任务,否则不会撤离。所以更多的刺客将弩箭对准了严天厥,可他实在太快,就如闯入羊圈的猛虎,就只看到刺客迅速减员,杀戮效率远非何乐所能比拟。 何乐在后方看得也是心惊肉跳,想不到三年未见他竟已如此恐怖,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真的能追上他们吗?他开始怀疑自己,更怀疑识海内的那片宁静,虽然相信总有天会发生变化。可他从绉兰原裂缝中那棵妖异植物中吸取的海量炁流,也仅使光亮暗淡,现在要等着再次亮起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当着孙天翊的面,他也察觉不出自己练有炁流,自己就是何乐。 何乐只能在心里苦笑着,看着严天厥在那发威,将刺客们杀得屁滚尿流。 应该是有一百多名刺客,看情形应该是对方家族压箱底的资本全投进来了,可还是不够严天厥杀一柱香。几乎个个都是被短枪穿胸,然后又被崩出几米外,可以算是死得极暴力。 孙天翊负手站在那里,就连眼皮也没动弹一下。 解决完牌坊里的刺客后,众人又继续往里走。这时杜奎与李大叔还没回来,但时不时听到密林中传来的惨叫声,再加上只剩零星飞箭,想来弓箭手已解决得差不多。 这时何乐更加奇怪,这样的骚扰战有什么意义,除了填人头损耗自己实力。虽说二皇子是个疯子,但他不是傻子,他的部下也不是傻子。何乐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但又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法子。 “等一下!”孙天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让灵柩车停下来。 何乐也感觉到危险,似乎是来自地下…… 何乐抓起豆包扔向空中,接着自己冲向步辇,抱起兴庆帝就往旁边树丛里跳。 就在这时他们停留的地下被什么拱起来似的,然后一股极大的力量从地下冲起来,中间应该有间隔然后才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包括步辇和灵柩全在爆炸中碎成碎片,那位荒诞一生的建隆帝这下就连尸骨也没能留下,拌着灵柩碎片以及几百名羽林卫尸骨一起掩埋在十几米大坑里。 何乐护着兴庆帝被气流轰出几十米,才勉强才能站住,但也受了内伤。 “父皇!”兴庆帝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身后几乎夷为平地的爆炸坑,咬得满嘴是血。如果说开始他还期望能与二弟和平解决,那现在就是不死不休的局。 “嗷……”豆包降到何乐肩上,发出悲鸣声。 何乐转头看向它,发现它的肚子上有被东西击中的痕迹,想来是爆炸时飞起的东西砸到它了,可以想见当时的威力。 “快,先回去!”一道身影飘过来,却是那云檀宗两名女子之一,此时她只剩青纱遮面,衣着有些许零乱。 何乐稍作回神,听到西边传来纷乱马蹄声,一时也听不出有多少人。 “圣上,我们先回去。”虽说他们已有布置,但也敌不过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那群疯子在地下埋了什么,竟能引起如此威力的爆炸。原来那些刺客出来骚扰,只是让他们停在需要停的位置,并不是真的要用人来杀他们。此时何乐心中更多的探究是爆炸物,为什么会比神蜕境高手全力一击还要威猛。从对方的布置来看,这种爆炸物从静态到爆炸需要时间,做不到瞬发。或许正是这种原因才没有在此前出现过,应该是被某地方的人偶尔发现,只能用来做特定的事,比如这样的暗杀,还可以…… 何乐差点停下奔跑,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样就太可怕了。 “怎么了?”女子奇怪的问。 “没事。”何乐背好兴庆帝,发力向临安城狂奔,比起骏马也差不了多少。 女子侧着妙目看向何乐,此时何乐脸上仍戴着面具,看过去仅能见到缝隙中的眼睛。但何乐的身体已经完全长开,有了成人的体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六章 反杀 跑了有半柱香功夫,杜奎也赶了上来,当时他正与李大叔一起在树林里清除弓箭手,刚好躲过爆炸。只是李大叔受了爆炸气浪所伤,此时不得不找地方隐藏起来疗伤。杜奎则是毫发无伤,看到何乐背走了皇上,如是追了过来。 “先回去再说。”何乐察觉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也不多言,埋头朝预定地点跑。原本他们做了各种预想,就算是对方将全部十万人马都拉过来,他们也有足够时间跑回临安。但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的,那个二皇子就连自己父皇的遗体也不惜一并毁去,实在是丧心病狂到极致。正常人都会想不到他竟敢如此疯,所以也没预计到会如此狼狈。 “那边不能去了,直接回临安!”那女子突然停下来,侧耳听了听才说。 何乐也不疑她,依言立刻转向朝着临安飞奔,这次他用上炁流,速度之快将杜奎也远远甩下。那女子也很惊奇,不是在他体内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炁流了吗?但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跟着。 离临安还有二十里时,他们身后不远追上来一支马队,远远的就能听到他们的吆喝声,竟然又是金人的金兵。这队金兵至少也有六百多人,是上次的一倍,且装备也要比上次的强。 何乐远远看了一眼,猜到可能是金人中的精锐,这些人才是战场上的主力军,比起以劫掠为主的打谷队又要强上几倍。以此看来二皇子也是豁出去要将兴庆帝杀之而后快,奇招叠出,且招招致命。何乐也不敢大意,咬紧牙根拼了命的往前跑,不断吸收着炁流灌注到脚上。很快他脚下也腾起一道有如黄龙的尘嚣,一路朝着临安直奔而出。 那女子越发好奇何乐是如何做到的,一个体内完全没有炁流的人,竟在极奢侈的使用着炁流奔跑。他为什么不使用瞬移,难道是他不会瞬移?那女子估算着他使用的炁流,发现确实离瞬移还差一点点,而且他使用的方式也很怪,非常的浪费。与他们的方式有很大区别,会有过多的炁流在半途就流散。要是他能掌握更合理的方法,虽说不能瞬移,但也会比现在轻松。 当然她知道不代表就会要告诉他,只是出于女人的好奇在暗暗观察,想看看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最好奇的还是何乐使用炁流的方法,完全违背已知所有修习方法,他的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并不是主要的炁流入口,还是和以前一样通过身体来吸收炁流,最后导致一片区域内炁流全被吸引过来。她也曾尝试学着他的法子,发现根本就学不来,何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总之在何乐身上她发现无数新奇的事,让她觉得格外有兴趣。 何乐自然不会知道她所想,此时他只想保住兴庆帝的命,否则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 金人也察觉到何乐的加速,那更是激起了他们的野性,催动着座下骏马狂奔起来。如果此时将视角从高空往下俯瞰,就会看到两条黄龙一前一后朝着临安城奔去,前面的黄龙虽不及身后的黄龙粗壮,却隐隐有腾达之势,仿佛真的是即将跃上青天的苍龙。 还有五里路,临安城早已入得眼帘。何乐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如同打了兴奋剂般再次加速。就连他身上的兴庆帝和豆包也不得不抓紧了,唯恐会被颠簸得掉下来。 后面的金人不断哇哇大叫,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何乐这么能跑,简直就是人形千里马。一些性急金兵更是弯弓搭箭朝前面射,只是在追逐战中射箭的效果会受速度影响,而现在的何乐速度保持在七八十码,就算是加强硬弓也无法对他造成杀伤力。 还有三里地时,临安城中冲出一股黑流,全黑的轻骑兵裹胁着尘土迎着何乐他们冲了过来。几乎十个呼吸间他们就交错而过,何乐也顾不得去交待什么,而是将兴庆帝送进临安城内等待的羽林卫手中,他才真正安心。 也不及休息,他就抢过一匹羽林卫的战马又杀了回去。对何乐而言,他不会放过任何能杀伤金兵的机会,尤其是金人的精锐,那更是有激发他的杀心。 那女子留在兴庆帝身边,算是让何乐少了几分顾虑。 那股冲出的黑流是由袁义承带领的披甲轻骑,他自己更是全身黑铁鳞甲,手中拿着被重新命名为御天戟的玄铁大戟。此刻袁义承所领的披甲轻骑已与金人撞在一起,那袁义承老将军手起戟落就将第一位金兵撩到空中,分成两截。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般朝着袁将军袭来。当时双方的速度都很快,跟在袁将军身后的众将士也来不及救。却只见袁将军随手握紧御天戟尾部抡出朵戟花,生生将箭雨拦在马前,将身后一众将士护在身后。 一名金兵哇哇大叫着,抽出斩马刀冲过来,想打断袁将军的防御。可袁将军直接从马背上跳起来,在空中舞着戟花将那名金兵绞杀。 余下的金人并未被吓到,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仿佛有了棋逢对手的开心。事实上这也正是金人马上无敌的原因之一,尤其是他们的精锐更如此,不似大周朝人的懦弱,他们是越杀越兴奋,越有人反抗越高兴,简直就是全民变态。何乐对他们深有感触,清楚只有将他们全杀光了才行。 袁义承与金人也是有数次交手,自然习惯他们的疯狂,也是不为意的继续冲杀。 而这时何乐已经杀了回来,人还没进入战场,便已先声夺人的将几杆长矛当标枪扔出来。那长矛不带一点声势的飞过去,然后就串起几名金兵钉在地上。因为是临时拿来的,只有几杆长矛,在解决掉十几名金兵后,他人也已经撞入战场。 那边的袁义承也是杀得性起,尤其是他手中那杆御天戟,挥出之际只看到人折马碎。即便是最强悍的金兵精锐,此时也不禁会心寒,唯一能支撑他们的是曾经无数次胜仗积累下来的心理优势。但那可怜的心理优势也已随着何乐加入渐渐流失,这个身披银甲面覆银色面具的人来了以后,那才是真正的屠杀开始。只看到他手握双刀一路砍杀,很多人并没有被他杀死,而仅仅是砍掉四肢,或者是被砍断双手,总之只是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因为何乐杀得太快,跟在他后面的袁家军差点抢不到战功,只得从两边包抄着上去才能分到残羹剩饭。何乐此时完全是凭着一腔怒火在杀敌,根本就没去想这么多细节,也不存在与袁义承将军比拼的心思,就这么大开大合的杀入金兵中间。而他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的临安城头,正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杀敌,看着他杀得如此酣畅淋漓,看着他将大周朝人眼中的恶魔金兵有如砍瓜切菜,那些人除了喟叹再也找不出言语来形容。 如果说此前的冠勇将军还有水分,那么此刻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何乐担当此职实至名归。何乐是用自己的实力和勇敢诠释了冠勇之名,也诠释军人该有的风范。不会有人觉得他暴虐,因为那是对金人,不会有人觉得他只是孤勇,因为他带起了身后无数将士的灼热激情。在他身后再没有一名弱者,没有一名胆怯者,有的只是满腔英勇无畏的勇士忠魂。 俗语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何乐是将强则军强,在他的带领下原本还畏首畏尾的士兵也爆发了,发出震天的怒吼往前冲,就仿佛那些凶残的金兵成了二八年华的灵秀闺女,只看谁先上就归谁得一般。终于这些金兵精锐也开始害怕,往两旁散开,各自选择合适的法子脱离战场。 “不要让他们跑了,全部杀光!”何乐大吼着,是真怕他们给跑了。 “嗷!”一名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何乐话的金兵冲过来,这名金兵有着大山般的体魄,手中拿着的也是铁齿狼牙棒。从他带血的狼牙棒上可以看出,他手上已有大周将士的血债。 何乐将双手刀当飞刀扔出,将两名金兵钉杀。接着他反手从后背抽出刑天刀,迎着那名金兵冲杀过去。 那金兵大汉举起狼牙棒就砸,何乐也不躲,以同样的对劈朝着狼牙棒就是一刀。 没有电光火石,狼牙棒如玉米棒一样从中分开,包括那大汉的手也一同被劈开。何乐也不停留,接着矮身又是一刀,将大汉双脚砍断,使得他整个人矮了大半截。 然后何乐就走了,原本他还以为对方的外家功实力不俗,所以特意将刑天刀拿出来,谁知却是单凭蛮力而已。 那大汉还在地上挣扎,然后被一名捡漏的瘦小士兵上前一刀枭首。 “李山河你还能再无耻点吗!”一名见他捡漏的士兵调侃道。 叫李山河的士兵从大汉怀中抽出一柄牙雕错银匕首,从匕首的鞘能看出有着浓郁的大周特征。 “这是我爹给我娘防身用的,在北地她们都失散了……”李山河只是简短感伤,又冲入前方战阵。对他而言此时既是复仇也是履行军人天职。 调侃他的士兵脸憋得通红,往前杀敌更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七章 一战两封侯 袁义承此时杀得有些脱力,毕竟年纪已不复年轻,要不是受何乐影响他早已趁金兵溃散撤回。此时他也是在强撑着,虽然是十品高手,可也做不到持续的高强度搏杀。但只要看见何乐的身影,他又会激起比拼的心思。年华不复锦瑟时,心却仍有少年志。他自知曾经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而何乐的时代正在展开,虽有愤愤,却也戚戚。 当,当,当。 这时临安城头传来三声铜钲声,这是战场约定俗成的鸣金收兵信号。何乐就算再外行也知道这是死命令,不得不勒住缰绳放眼展望。更远处有大量尘土激起,想来是那十万叛军终于动了。何乐明白不能再追,现在是保存实力,等待勤王师到来。 “收拾战场,把没死的全拖进去,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看看。”何乐习惯了随口就吩咐道。 “还愣着干嘛!麻利点!”袁义承见自己的部下看过来,忍不住又是一声吼。幸好他的部下都习惯了他的暴脾气,立马的收拾起战场。那些暂时没死的战俘会被特制的铁勾勾进骨头里,然后就这么直接拖进临安城。当然这么粗暴肯定会有半途就死掉的,可谁又会在乎。 完全是轻车熟路,战场上近两百首级,还有四十几名废掉的金兵,全被袁家军打包带回临安城。这一战袁家军仅伤二十三人,死了十九人,可算是与金人对战中的大胜绩。 他们刚到城门口就看到兴庆帝站在城门内亲自迎接,在他身后是满朝的文武官员。 “袁老将军辛苦了,这一战扬我朝威,扬我军威,真可谓大快人心啊!” 袁义承不敢生受此荣耀,但也明白兴庆帝的意思,圣上这是在借他为何乐造势。单从何乐今天的表现,还真担得起圣上亲自造势啊! “圣上谬赞。此战尽是冠勇将军功劳,微臣已是年老体弱之躯,论战还得依靠他们年轻人才行。”袁义承这话说得极诚恳,绝非酸腐嘲讽。 “嗯,今天冠勇将军极符这身名号,更是该当得起冠勇侯才是。” 兴庆帝这话刚一说出,就在现场传来轰动效应。那些个文臣更是蠢蠢欲动,只可惜此时少了严威那样的文臣领袖,才让他们一个个不敢轻易开口。 冠勇侯,其实也是虚职,确也达到封侯拜相的级别。可以说在级别上比起袁义承要高一级,更是压过众文臣。 “当然袁老将军更是当得起忠勇侯称号。”兴庆帝一句又将袁义承拉回与何乐同等级别,可算是说话带喘气,让众人的心态如巨浪里的船起伏跌宕。 “一战两封侯,实可颂为传世佳话。”文臣中一名老人站出来,拱手向袁义承与何乐道贺。 “嗯,好一个一战两封侯,好!”兴庆帝赞许的看了眼老者,这是曹家的曹文仲,曹老爷子的亲弟弟。 “恭喜圣上,慧眼识得将种神兵,一战两封侯定可百世流芳。”文臣们终于找到与新主子打交道的方式,一个个展示着生平所学。这些人能将马屁拍得肥而不腻,更能找出一堆理由来佐证理论的正确。 兴庆帝要的正是如此,因此频频点头,算是认可了他们的吹捧。 此时城门都已关上,羽林卫与城防兵正忙着布防。 何乐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正在他无所适从时却无意间看到还未离去的云檀宗女子。 “不要回宗门吗?”毕竟有她一路护着回来,又曾出同门,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还不想。他们在那边杀了几百人泄愤,这次回去可能很久也不会出来了。”女孩平淡的说。所指正是孙天翊他们,这次护卫失挫让他们颜面扫地,此时也没脸来临安城。 何乐自然知道那样的爆炸是伤不到孙天翊他们,至于说杀人泄愤,应该是指杀的叛军。 “要不给你找个地方住下?”何乐也是顺口说。 “好啊!”女子立刻兴奋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但此刻的何乐哪有闲情逸致,见她这么开心,只得转头去寻始终没出声的栗源先生,希望他能帮自己。 “圣上已经赐了宅子给你,奴婢也已经送过去,你把她安顿在你宅子里就是。反正很大,不影响的。”栗源诡异的笑着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 何乐哪里知道先生笑什么,一想也是啊。兴庆帝让曹家给出一套宅子转赐给何乐,奴婢是朝廷教坊司出的清倌,可以算是高配。现在闲置在那里,安顿一个女子也确实很容易。 “是,是。多谢先生指点。”何乐赶忙回头与那女子说。 “嗯,那好。我就在你那住上一段时间。反正他们也不会找我,我也不想理他们。”女子特别平淡的,让人无法理解他们天降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何乐也只知他们都是降世的天人,至于其中还有什么关联他就不清楚了。当年严天厥与燕祺云就有种很难言说的关联,似乎他们降下来之前就是一对。但你要说他们有多亲密吧,却又只是很别扭的在一起,冷漠不说还有层隔阂在。幸好何乐不够八卦,所以也从未深究过他们之间的秘密。 “你确定他们不会找你?别到时候把我的新宅子给打烂了。”何乐很笨拙的说了个笑话,虽然他是认真的。 那女子侧头想确定何乐不是在说笑,当她确定他不是说笑后,又觉得很无趣。但他身上隐藏的秘密很有趣,至少比那个白头翁有趣。 何乐并没有送她去自己的新宅,而是找了个羽林卫将她送去。而他自己此时还有一堆事等着办,其中有件最重要的事他一定得亲自去处理。 兴庆帝回到皇宫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将陈贵妃找来,当着她的面将二皇子做的事说明的。然后他又让满朝文武集聚,这才宣布两项诏书,一项是罪己诏,陈述自己保护不力,导致父皇的龙体不保,实为不孝之子,为此他愿服孝三年,克己奉公于大周国运。二是剿叛诏,历数二皇子姚常禥十大罪,昭告天下共诛之。 何乐在下方看着兴庆帝一把鼻涕一把泪陈述先帝种种,仿佛那建隆帝成了无比英明神武的有道之君,而姚常禥则成恶魔转世,如果不将他碎尸万段,大周朝的国运也将受影响。他其实也明白帝王家就算是同父同母也很难亲近,所以他也就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姚常禥十大罪里,也就里通外敌和毁损建隆帝遗体两件可算重罪,其他的那只是两个皇子间争斗的调味菜。不过有那一条里通外敌也就够了,他照样会取下姚常禥的脑袋,不为皇权,只为北地惨死的百姓。 罪己诏及剿叛诏的颁布,最终让兴庆帝站到了道德的高点,而豁出一切的二皇子姚常禥已基本输掉局势。毕竟在大周朝人心中,祖父辈的遗体非常重要,绝对不可以任意损伤。而二皇子竟为了杀人夺权,就连自己父亲的遗体也敢损毁,任何有头脑的人也不可能去依附于他,只有那些穷途末路者才会不得不暂时屈附。 至于兴庆帝也谈不上政治作秀,他与建隆帝还真有父子情,从此前建隆帝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写下传位诏书就能看出。这次也是他们低估了姚常禥的疯狂,任何人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做,更想不到他的属下竟然没有反对。 散朝时何乐与栗源、袁义承被留下入锦华宫议事,锦华宫中仅有兴庆帝与皇后在。据栗源先生说这位皇后其实与曹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她的直系母族更是南方大家族,可谓盘根错节。 简单行礼后,何乐他们被赐座,然后才进入今天最重要的议题。 “我与皇后商议,想给袁爱卿赐一桩姻缘。”兴庆帝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开口说出本意。 要知此时还是先皇丧期,谈如此事可是有违礼制。但兴庆帝没有表达出的意思却更加深沉,甚至比封袁义承忠勇侯更重要。袁义承来自北地,他的一家老少全死于金人手中,仅剩的一个孙子又被何乐斩杀,可以说至此他已是孤家寡人。作为现在大周朝军人的灵魂,袁将军存在的意义实在太重要。但随着他年事渐高,总有老去的一天。 此时兴庆帝的赐婚,其实与封侯表达了同样的理念,大周朝从此将重武振军,大周朝将更加重视军人的存在。 “微臣……不敢……”袁义承老将军虽说年龄老了,但看起来并不算太老。至少在这个时代娶妻纳妾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一些精力旺盛的老头子,祸害起小女孩也不会被谁诟病。只是袁老将军对原配有着极重的感情,所以这些年才没有再考虑婚姻。 如果不是他孙子被何乐斩杀,兴庆帝也不愿意做这事,但何乐救过他多次,且每次都是舍身相救。所以他才会考虑如此化解他们的恩怨,同时也让袁老将军留下后人,更可以在军人心中留下圣主明君的印象,可谓一举多得。 “无妨,并不是大张旗鼓。曹文仲家有房庶出的女子,正是桃李年华,早年本有婚配,可惜那男子在北地为金人所杀。对于与袁将军的婚配,她是极愿意的。”庶出的女子本是配不上忠勇侯,但曹家这位庶出的女子却是极有名气,当年刚传出婚配男子死于北地,就有很多青年才俊上门提亲,但都被她回绝。那曹家也不是需要靠庶出女子攀附权贵的小家族,因此也就依着她性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八章 赐婚 袁义承多少是听说过她的,据说这位名为曹南珏的女子不仅有才,还长得极秀丽。临安城内的青年才俊对她多有好感,偶有诗文传出更是会被传诵。如此女子,就是赐婚给何乐,也不为过。谁想兴庆帝竟要赐婚给他。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要说他完全没想过也不可能,他虽年老但身体好,毕竟是练武之人。再说周人多有留后的情结,他也不想袁氏一脉至此断绝。 “但微臣一老朽之躯,怎敢占此等美事,还望圣上能改变主意。”袁义承起身想要辞谢。 兴庆帝先他一步上前扶住他,微笑着说:“忠勇侯无需顾虑,那女子仍是深明大义之人,她原本是要为那死去的夫婿守节。但听说老将军的事后,立刻就愿意,还言定要生下可守护大周朝威武军人,好叫大周朝至此不再受外敌欺凌。” “这!”袁义承瞪大眼睛,想不到大周朝中竟有如此奇女子。要知大周朝中并无女子要为丧偶守节的礼制,守节完全是自愿的行为,民间更不会去推崇。且当时已可以男女相互休弃对方,而世俗也不会非议谁,可算是民风开明。 “恭喜忠勇侯得此奇缘,来日定得一双男儿延续血脉。”栗丞相抓住时机上前恭祝。也正是他这句话将袁义承最后的顾虑打消,他也是真的想传续有后。 “恭喜!”何乐并不懂官场间的客套,只是学着栗源的上前恭喜,至于双十女子嫁与花甲老人算不算造孽,至少在那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何乐也不会感觉太过荒诞。 “我就不用了,我还要练功!”谁知何乐一眼看见皇后瞧过来的眼神,吓得他赶紧的摆手。他可不想被赐婚,就算是再好的奇女子也不及自己遇到的自然。 “哈哈哈……”兴庆帝被何乐的样子逗笑,原本的阴霾也减弱几分。 这下皇后也被他逗得掩嘴而笑,不过她接着将视线转到栗源身上,感情他们三人都是光棍,除了何乐是因为年轻,另外两人可都是丧偶。 这下轮到栗源慌乱,连连摆手,本想说政务要紧,但那样说岂不是挤兑袁义承不务正业。所以一时也找不出理由,只得告饶。 “我有一事不明,想与杜奎一起去查访,此事刻不容缓。”何乐见该说的都说完,才插嘴说出他的想法。 “哦,什么事?”兴庆收敛笑容。 “爆炸,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因为要是他们用在攻城上,以现在临安城的防护,恐怕承受不住。”此时也没外人,何乐说出心中的顾虑。 兴庆帝手颤抖了一下,他是亲身感受过爆炸威力的人,那一整片土地瞬间就被掀翻,无数的沙石飞上天。要不是何乐舍身保护,他应该已经葬身在那里。如果那样的爆炸发生在临安城城墙下,恐怕城墙也会倒塌吧。 现在临安城内只有三万左右军力,今后几天还有一万左右的勤王师赶到。但叛军有十万之众,一旦城破,所有守军都会被裹胁在逃难的百姓中,再强的战力也会被打折扣。 此前他只考虑着防御,因为依靠着临安城坚守,足够等到勤王之师到来。但如果对方使用那种神秘的物质,可就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袁义承疑惑的问到,此前他已经问过何乐,但没注意到爆炸本身。 “没有,没有任何异味。我知民间有伏硫火,但那种东西会有很强的硫火味。这个完全没有,就那么突然爆炸,令人防不胜防。”何乐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那你去尽快查明。”兴庆帝也意识到问题严重,虽说此时何乐已是冠勇侯,但也没更好人选当此任。 “是。”何乐即刻起身就告辞,原本兴庆帝还想让他一起吃完晚宴,可何乐哪还有心思吃晚宴,他不把那爆炸的原因弄明白,就会一直在脑子里萦绕。 最后兴庆帝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喟叹,如果大周朝再多几个栗源、袁义承、何乐,想不中兴也难。只可惜大周朝更多的是门阀,是朋党,是利益勾结、蝇营狗苟。 何乐令了圣令,找来杜奎,两人趁着夜色从城墙上溜了下去,这次去皇陵还顺道接回李大叔。他当时受伤没法逃回,就自行找了隐蔽地方躲起来。 一路奔行,两人也花了大半个时辰回到爆炸点。这里还弥漫着血腥及各种难以言喻的怪味,通往皇陵的道路完全变了样,一个深五六米,宽近十米的大坑占据了道路的位置。那气派的牌坊此时也倒在坑里,原本铺在道路上的石板则飞出很远,最远的有一百多米。 当时杜奎与李大叔如果不是在树林杀弓箭手,肯定是躲不过。也就何乐逃得快,只可惜豆包到现在还伤着,被他留在宅子里。似乎那名女子很喜欢它,估计这时正在她那疗伤。 何乐小心的查探过,确定四周没人后才与杜奎交流。 “杜叔,你说这是什么。” “侯爷,您可别折煞小人,就是叫声老杜也抬举了。”杜奎情知自己与何乐不可同比,他是曹家送出的仆人,而何乐是兴庆帝太子时就着力培养的亲信。 “没事,就我们俩个,你永远是我的杜叔。要有外人时我会注意点,其实我也不习惯这些,但也知道有个身份才能做更多事。”何乐只有在他面前才能放松。也不是与兴庆帝没有亲近感,而是毕竟兴庆帝是皇帝,他还是知道君臣之道。唯有与栗源还有杜奎以及秦十三他们一起时,才会有完全放松,可以不用去计较身份地位。 “这个……”杜奎还真被他感动到了,因为何乐是完全不做作的说,而且一个人放松和不放松是能看得出来。 “不聊这个,你说究竟会是什么才能造成这种情况。”何乐不想让杜奎太纠结身份,往后等他帮杜奎讨来身份,那时就扯平了。 杜奎走到爆炸坑底,抓起泥土闻了又闻,在民间此时已出现了一种被称为伏硫火的东西,如果聚集了足够多的量也能产生威力。但那东西爆炸时会儿很重的硫磺味,特别呛鼻。而这里除了血腥味就是人体腐烂败坏的味道。那些羽林卫当场就死了上百人,还有部分伤者在后来慢慢死去。不是他们冷血不来救,而是根本不可能来救。 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仁慈的人是活不过第二天。何乐早在北地就习惯了如此场景,那杜奎更是家常便饭。 “真不知道。”杜奎摇头,想不出会是什么能有如此威力。 “那就只能往下挖,看看下面究竟会有什么。”何乐绝不会轻易放过线索。 两人找来羽林卫留下的长矛及大刀当工具,就在爆炸点最深的位置挖掘起来。此时皇陵里黑灯瞎火的,除了满地的尸骸再无其他。两人就着夜色挖了有一个时辰,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只知道爆炸发生在地下一米左右,当时除了覆盖的泥土,还有一层石板在爆炸物上方,但也依然没能阻止爆炸产生的杀伤力。 说明使用者非常清楚爆炸物的威力,根本就不怕炸不死他们。而现在留下这么深的坑,是因为爆炸力往下作用的结果,由此可见那东西的威力。 “不可能没东西留下,会不会是我们忽略了?”何乐奇怪的翻捡着挖出来的物品,只是一些碎石、泥土。 杜奎也是仔细的查看过每一捧土,真的没任何发现。 “会不会是什么功法?”杜奎也开始不信何乐的推断。 “不可能,当时这里有云檀宗神蜕境高手,功法瞒不过他。”何乐早就想过,就算是归元境的人能打出这么一招,那他也没必要躲起来偷袭。当时现身群殴他们也打不过归元境的高手。归元境与太虚境简直就是变态级存在,根本就不是跨境可以对抗的。 “那怎么办……”杜奎充满了无力感,眼前的坑底几乎被他们铲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继续找,肯定有东西在里面,我就不信凭空能炸出来。”何乐执拗的埋头苦干,将被他扔掉的泥土又翻了一遍。 杜奎也不再多言,算是舍命陪君子,又找了个新的地方用刀砍松了再挖开。如此差不多快要将挖出坑洞时,杜奎一刀下去竟闪过微弱的火光,如果不是在黑夜里他可能还会忽略。 “咦!” “怎么了?”何乐正没有头绪,被这打破沉默的声音吸引。 “不知道,刚刚有火星,可能撞到石头了。”杜奎也不确定。只是今晚刀劈了好几次石头也没冒火星,这次的火星才显得奇怪。 “我看看。”何乐走过来,检查起刚刚闪过火光的位置。在泥土中似乎有粒芝麻大小的石头不太一样,何乐视若珍宝般小心的捏在手里,凑到近前仔细观看。在浅淡的月光下,那粒小石头有微弱反光,似乎是某种晶石。他又仔细辨识过,确定真的是晶石,而且是一种他比较熟悉的晶石。 “原来是它……”何乐有点开心,又有些害怕,因为这东西并算不得多稀少。要是作为战略物资,假设这场爆炸需要一百颗拳头大的晶石,以现在大周朝的储备还是足够打一场大战,炸掉十座临安城城防也没太大问题。现在的关键是要知道它爆炸的原理,因为何乐清楚这东西其实是很安全很稳定的晶石,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威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七十九章 大发现 “侯爷知道这东西?”杜奎凑过来看,却没看出所以然。 “嗯,回去再说,我也不敢肯定。”何乐将小晶石收入怀中,这才与杜奎一起去找李大叔。 李大叔藏在远离皇陵的地方,这里杂草丛生,杜奎当时还用枯枝遮掩过,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下面还藏着人。 “老李,老李。”杜奎摸过去小声喊,怕被他误伤。 “嗯,在。”李大叔从枯枝中伸出头来。 “怎么样,李大叔,伤好点没有。” “哈哈,我李占魁皮糙肉厚,没事的。”李大叔见到何乐也很开心。 “老李,你可要称呼何将军为侯爷了。”杜奎上去将他拉出来,似乎老李有条胳膊不太方便。 “侯爷!真的啊!”李大叔不敢相信,也就几个时辰不见,他竟已加官进爵马上封侯。这以后要再立功,可就只剩公爵可升。 “李叔别管这些,来,我背你走!要快点了,白天可就不好回城。”何乐也不和他们瞎扯,拉过李大叔就将他背到背上。 这刻无论李大叔还是杜奎心里都全五味杂陈,何乐还是那个何乐,并没有因为身份变迁而改变。或许是时间太短,也许以后也会慢慢养出官腔官势。但至少自己曾让一位正儿八经的侯爷背过啊! 此时叛军已经开始封锁进城要道,仅留下北门没有封锁,而最多的叛军全集中到南面。何乐他们绕了大半圈从西面相对薄弱的地方穿过防线,然后爬墙上去。中途还差点被羽林卫当成探子给利箭侍候。 安顿好李大叔养伤,何乐又直奔皇宫而去。这时兴庆帝刚刚起来,正在准备上早朝,然后就被这个不守规矩的侯爷给扰到。 “爱卿可是有急事?”兴庆帝已经放弃找人教他规矩的打算,就留着这么个奇葩吧…… “我知道部分原因,但还要找个人来才能研究出结果。”何乐兴奋的说着,从怀里拿出那粒小晶石。 “哦?”兴庆帝接过晶石,端详半晌也没看出问题。 “这是五行石中的火晶石,在炼丹时必需要用到,但它们原本很安全。不知被那些奸人使了什么法子,竟能有如此威力。所以我要找云檀宗的王长老,他是炼丹的行家,或许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兴庆帝凝视着这粒小小的晶石,沉默了有一柱香才抬头喊了声:“唐贵,你去取来我朝采物册,现在马上!” 何乐刚听还没明白,再想就明白过来。这东西现在简直就是战略物资,显然大周朝以往也有储备,但并没有太过重视。 很快那名叫唐贵的太监领着五六个小太监跑进来,每名太监手中都捧着厚厚的账册。 “找出近几年采集的五行石数量,还有炼丹制备情况,然后看看还剩余多少物质。”兴庆帝大手一挥,就不再管。 “我可传信去云檀宗招他入城,那位王长老时常也会来临安,不过据说他与陈贵妃关系非同一般。”兴庆帝淡淡的说,似乎不重要,但在此特殊时刻又似乎很重要。 何乐已不是毛头少年,当然听出其中的猫腻,所以迟疑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那王长老曾是微臣的制丹授业师,微臣与他亦有些许关系。” “嗯,知道了,去吧!”兴庆帝不再说什么,该点破的点破就好,他当然是信任何乐的。至于那位王长老想来也只是与陈贵妃有些风月之事,否则有他参与事情又会不一样。 但在何乐心里,这件事已留下一道坎。曾经王长老留给他的是颓废沮丧的模样,因从他这里习得大道心经二句而改变,只是那王长老长得极是风流倜傥,真要与那仪态万方的陈贵妃发生点什么也不奇怪。一串奇怪念头在何乐脑中转动,等他决定不想时刚好走到文渊殿外,此时离上朝还有一刻钟,该来的百官已到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只见七八名文臣聚在一起说话,时不时的就会笑出声,那笑声说不出的轻贱。离他们不远的曹文仲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选择走开,离他们远点。 何乐已经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然后放眼一看没见到袁义承将军,想来是皇上准他今天不用上朝。何乐皱起眉头,慢慢朝那些文臣走过去,开始那些眼高于顶的文臣并没注意到新人何乐,还在说得极开心,也极淫亵。 “很好笑吗?”何乐站到他们身后,平静的问。 “当……”一名文官刚起好头,正准备添油加醋描绘时。 “啊!何侯爷,失敬,失……” 嘭!嘭!嘭!嘭!嘭!嘭! 六个体态臃肿的身躯高高飞起,又砸在地上。 那一堆六个文臣,最高职务仍是二品吏部尚书,虽虚职不及何乐高,但实权可很大,掌管全国官吏升迁任免考核。在先皇时那也是严威之下第一人,少有人敢触他逆鳞。但就是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官,竟因为私下调侃淫亵了几句袁义承侯爷,就被这位新晋冠勇侯给一脚踢飞出去。 “你!你!”那吏部尚书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何乐眼中要吃人的神情,愣是没敢说出来。 “谁再敢乱说忠勇侯半句荤话,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何乐觉得自己已经够能忍了,竟然没把他们劈成两半。 瞬间众朝臣一个个噤若寒蝉,远远避开他站着,不知他究竟什么心性。 那曹文仲也是远远看着何乐,并没有急于上前表态。他哥哥曹老爷子早已来信让他多注意何乐,并且言辞中极为推崇,还曾有意让他撮合何乐与曹南珏的姻缘。只是这曹文仲更加老奸巨猾,一眼看中了袁义承,从此那位军中擎天柱也成了他们曹家的女婿啊!而何乐他当然也看出此子不简单,光是今日出手,就可以知道他的胆识。至于少年侯爷,因为太年轻就已经位及人臣巅峰,此后会如何还真难说。所以他决定再看看,看以后会如何发展。 被何乐踢飞的六位大臣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一个个愤懑的表情,只是暂时隐忍着而已。 终于开朝了,众大臣缓缓按级别先后走入文渊殿内。大殿之内并没有桌椅,更没有相应的站位点,但各级朝臣都会依循守旧站到各自的固定地点。而何乐还是第一次以侯爷的身份入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站在哪里,要是袁义承侯爷在他还能有个参照,现在则是完全抓瞎。正在他犹豫时,珊珊来迟的栗源一把抓住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站好。 “我以后就站在这里吗?” 栗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表示。不过他这样一站,刚好与武官对立,竟似是文臣。何乐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武官才对,所以更加奇怪。只是这时兴庆帝已经走上高台,伏视下方群臣。 待兴庆帝坐定,群臣依规行参拜大礼,三呼万岁后才各自站定,由太监出声询问各方事宜。 吏部尚书似乎早就在等这刻,第一个站出来叩首禀报。 “臣有事报,那新晋冠勇侯骄纵跋扈,临朝之际殴打朝臣,还望皇上禀公办理。”吏部尚书此时的模样确实狼狈,半边脸也摔肿了,嘴角还有血迹。此前何乐那一下是给了六位朝臣每人一脚,力道之大将他们踢飞出去,以他们文臣的身体素质想来没有十天半月肿很难全消。 “嗯,知道了。”兴庆帝在上面不见表达,只是平淡的应了声。 何乐本来还想出列说点什么,却被栗源给拉住了,感情他特意将何乐拉在身边就是怕他继续与吏部尚书争执。朝堂之上的事不同于民间往来,有时相互间恨不得捅对方几刀,但见了面还是得客客气气,礼数得周到。哪怕等会就要参对方一个诛九族的大罪,那见了面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这才是朝堂。 吏部尚书似乎没想到圣上会如此答复,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收尾。那些比他职务低的文臣更是不敢出声,只能相互推诿想对方出来声援吏部尚书。 “臣有事启奏。”一名文臣出列,跪在吏部尚书旁边。 “讲。” “吏部尚书与工部六人妄自诽议袁老将军,于此国难当头之际实属扰乱朝纲的举动,请皇上降旨责罚。” “嗯,郑言畅你来说说,可有此事。” 如果是严威时期,郑言畅当然会否认,建隆帝也不会追究。可现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郑言畅哪敢随便否认,如是急中生智开口就说:“是这洛昌铭不学无术,会错了臣的美意。臣昨日偶得一首新诗,就顺口念给几人听。那首诗圣上也可一辩分明。” 郑言畅略缓口气接着念:“老树盘嫩枝,春闺又红鸾。新人逢旧物,帐暖夜深长。这哪有半句诽议袁老将军的?” 可是当这郑言畅阴阳怪气的念到‘新人逢旧物’时,朝臣中瞬间有呲笑之声传来,虽是很轻但也极刺耳。 何乐手上青筋暴起,要不是栗源死死拉着他,这个吏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来人,赏冠勇侯百金,锦帛五十匹,特赐带刀上殿。赏忠勇侯百金,锦帛百匹,特赐带刀上殿。赏忠勇侯夫人二品诰命夫人,赐富字仪服,赐鸾凤饰,赐南海通珠一对,赐……” 皇上在龙椅上念着,何乐的怒火才渐渐消退,然后就开始好奇皇上怎么记得住那么多珍奇物品的名字,算下来应该有几马车的的物品,这下可热闹了。而那位吏部尚书则无比尴尬的站在那里,似乎已经没人在乎他的存在。 诗作得再好,如立意不对那也是惘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章 内奸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又讨论了几件政事,太监就跳出来宣告,这也算是退朝的暗示。通常这时臣子们都明白,也就不会再出来说事。 “臣有一事启奏。”那个洛昌铭竟在这时又跳出来。 “说。”本已准备起身的兴庆帝又坐下来。 “如今叛军已兵临城下,勤王诏书也已广传天下,想来不日就能有勤王师赶到。但臣下听闻临安城内却有人纠集私兵,说是要挖什么屯粮地窖,只是奇怪这地窖却挖在了城墙边!” 换在一天前兴庆帝听到最多当成对勤王师信心不足,也不会去多想。但在何乐带回的火晶石后,他的脑子里早就绷着一根弦,此时洛昌铭的话就是在那根弦上重重的撩拨了下。 “哦,不知是哪家如此积极?” “他胡说八道,臣等只是修缮几处旧宅,也与城墙还有很远距离。他这是污蔑,臣请圣上定夺,还臣的清白。”那个吏部尚书竟又跳了出来,原本是他的宅产。 兴庆帝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何乐身上,与何乐对视一眼后,就看到兴庆猛的一拍龙椅,大声喊到:“来人!” 四名羽林卫冲进来,看向皇上等他发令。 “把他拿下!余下众人一概不得离开。冠勇侯,带我旨意即刻查抄吏部尚书郑言畅府邸及所有地产,家中不得放走一人,所有修缮过的地方全部要搜!” 郑言畅前一刻还在发蒙,后一刻就吓得浑身颤抖,他还以为自己做得有多隐蔽,还以为那件事不会有人知道才对。现在才知道低估了兴庆帝,仅凭着洛昌铭随意听来的指控就定了他的罪。 “这事让秦十三亲自办,一定要让他把参与的人都说出来,一个也不能放过。”兴庆帝是真的怒了,如果说此前调侃袁义承,那还只是臣子之间的小矛盾,何况已经被何乐揍过。但与叛军有关,还准备毁城迎敌,那就是谋逆的大事。 这下子满朝文武全被留在大殿中,何乐则领着千人羽林卫杀向郑言畅家宅,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更是让人支会城防,城内任何家族都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就地处斩。 郑言畅是建隆帝王爷时的老臣,在临安城内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何乐首先扑去的是尚书府,将府上的所有人全控制起来避免走漏风声,然后才抓出关键人物突审。 “你是管家?几年了?” “回侯爷,奴才已伺候郑老爷一辈子,奴才祖上就在郑家。”郑管家看似很恭顺,但眼神里对何乐尽是不屑,虽被何乐带重兵控制起来,但他一点也不怕。 “如此最好,你,去把他家人拉过来。”何乐抓了一名羽林卫,随机指派任务。那名年轻的羽林卫懵懂的跑开,然后拖着十几个男女老幼过来。 “我问一次,他若不回答,你就杀一个。”何乐没时间学秦十三的法子,他也没时间去同情心泛滥。 “哦!”那名羽林卫也是够蠢,第一下竟然拖出个七八岁的孩子,看那孩子眉清目秀俊俏模样很难让人相信是管家的孩子。照说开始适合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然后才是重要的人,这样才能通过层层施压击破心理防线,可那个羽林卫上来就是准备杀孩子。这时何乐也不能阻止,他必须够铁血才能逼出口供,毕竟涉及的都是杀头大罪,这些人的心理防线本就会很坚固。 “你们!小儿!我家郑爷复起时自会替我们报仇雪恨!”那管家也是很天真的,做好了与何乐对抗的准备。 何乐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手一挥。那边的羽林卫手起刀落,小孩已无声滚落…… 剩下的那些人开始或怒骂,或痛哭,或诅咒,但何乐只是盯着管家,又举起了手。 要说那名羽林卫是真蠢,才杀了七八个,这下又拉出一名小女孩,这名小女孩也是长得非常明眸皓齿娇俏玲珑。这下子何乐也撑不下去了,他就知道自己做不来这样的事。 “那个,这个先拉旁边。然后你去找个人来换。” 那名羽林卫如蒙大赦,将那名小女孩拖到一旁给绑好,这才跑去找其他人替换。 “你!”谁知何乐这个举动反而让郑管家崩溃了,原来他以为何乐有特殊爱好,想到自己年幼的孙女将要遭受非人生活,真的撑不下去。再说他也不傻,何乐敢来如此滥杀,想来尚书大人也已经倒霉了吧。 “只求你放过她,我什么都愿意说……”郑管家难过的闭上眼,眼泪也从眼角渗出来。他原以为自己能扛住,但亲情使得他崩溃了。 何乐也明白他想歪了,不过他也没空解释,只是点头答应保她不会死,不会送入教坊司。送给花十娘也不错,就是不知她会不会记仇,何乐回头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没有看到仇恨,只有惊恐万状。 “共有四处私宅挖过地窖,至于原因奴才实在不知。在后园的地下有处密室,里面住着一个西面过来的人,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西面?” “青莲教中的人。”老管家睁开眼,反正都说了,也就不再隐瞒。 “是不是修行的人?还会用箭?”何乐心中一动,想起初进临安时的那一箭。 “是。” 原来在此!何乐眼睛眯起来,将事情的前后梳理过,就是不知那人是什么实力。从他当时射出的那一箭分析,应该是堪离境上下,绝对没到神蜕境。 “带我去,抓到活的就饶过你剩下的家人。”何乐情知这个青莲教的人价值肯定非常大,所以毫不犹豫的许下承诺。 “放心,我这人说到做到。”何乐见他犹豫的表情,又加了一句。 “我带你去。”郑管家终于下了决心,领着何乐来到郑府后花院。这里比较偏僻也很安静,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因为不是住人的地方,羽林卫只是随便搜索过。郑管家带队走到花院假山前,搬起不起眼的大石压到一处雕琢成石莲的台柱上,那台柱受力被压下去。 台柱压下的同时,假山上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 “什么人?” “我,老爷有事找你。”郑管家此时也横下一条心,现在反正被何乐拿住要害,只求能保命就行。 “他可是答应了?”那人似乎有点小兴奋,边说着话边往外走。因为门洞仅有半人高,所以他出来时得弯着腰,而就在他刚出来要抬头的瞬间何乐冲了过去,五指快速扣住对方的太阴、太阳经。那人毕竟是老江湖,几乎在何乐冲过来的同时也察觉到异样,所以也做出了反应。但何乐扣住他的气门后,往他体内输入两股炁流,那两股炁流与自然吸入的炁流有所不同,导致炁流在他体内乱窜,识海内的炁流也提不出来。 “你是谁,为什么这样!”那人慌了,还从未遇到过。两个修行者之间的搏杀不会出现如此做法,只会比拼谁的炁流深厚,心法高明,没有谁会简单的输入一道炁流打乱对方的心法运行。要有机会近身,也只会选择用炁流击毁伤对方的身体,直接达到伤人的目的。 “等会再告诉你我是谁。为什么这样,是因为我经常会这样啊!”何乐还真是老实,忍不住就和他说实话。不过在那人听来却成了嘲讽,无奈此时被人制住动弹不得。 何乐见他没法反抗后,这才用上分筋错骨,将那人的手腿关节全松开。这个过程当然痛,不过何乐也没办法,毕竟是炁流高手,一般的手法困不住。 “你现在带人去那几处宅子,完事后与家人在侯爷府等我。一旦有机会我就送你们过澜江,到时会给你们一些银两安家。”何乐说完挥了挥手,他必须尽快处理这名青莲教徒,绝对不能外泄。 那名郑管家要说感激他,当然不可能,就在刚刚自己最亲的九名亲人死在他手上。但到现在恨也不敢恨了,因为无论是权势还是武功,何乐都展示出难以企及的实力。 何乐没时间去与他化解仇恨,乱世之中转眼谁也不知谁的未来。 “大胆!朕要诛他九族!”在皇宫里,兴庆帝气得怒不可遏。堂堂吏部尚书,竟然官卖三家,这个国家还能指望谁。如果不是今天早朝闹出那么一出,或许还无法拔出这么大的黑幕。 何乐可不会劝不要诛九族,要是那吏部尚书有十族他也会劝皇上加上。这样的人家不杀干净,让好人还指望什么,好人可都指望着坏人倒霉,虽然很难等到。 “那人招供了吗?”栗源刚刚赶过来,最近他全力督备城防,更是对于物质调配极上心。 “交给秦老爷子了,我锁了他的气穴,应该撑不住。”对于秦十三何乐那是佩服的,只是他学不来。 “嗯,那你先去把那些地窖的事弄清楚,今天叛军有异动,我担心今晚就会有攻城。”栗源匆匆说完就去见那位青莲教使徒。 何乐也知当务之急是将城内的隐患解除掉,虽说在最后关头挖出了内奸,但很难保证不会有别的内奸,毕竟大周朝腐朽已久。 通过深挖,吏部尚书在临安城内有三十处地产,主要集中在商铺区和花街柳巷。而这四处挖地窖的宅子还是荒废日久的旧宅,只是因为临近城墙边而被选中。当何乐去看时,才发现那地窖已经挖到了城墙下,而且已经有一处地窖里屯积了上百颗拳头大的火晶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一章 城塌 “把所有坑道尽快回填,这些晶石运往武备库。找出其它所有晶石!”何乐也是后怕,这些晶石爆炸的后果难以预测,城墙是肯定会倒塌,到时十万叛军杀进来,就是他也将被裹胁在混乱的人群中。 城防兵不知情,但也在长官命令下快速回填挖出的通道。随后全城都对临近城墙的宅子进行搜查,凡是有疑问的城防兵必须得进屋检查,若有一处稽查不严格的负责人就地处斩。何乐为了防止他们相互隐瞒,更是让一队羽林卫作为稽查队随机抽查,并给了他们生杀权。这下城防兵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逐门逐户的排查。不查还好,这一查竟查出两处暗桩,到是没有挖地道,却屯积了大量的火晶石,足有几千颗,就在一天前从城外送进来,由郑言畅出面从中周旋。 也在这时秦十三那边让人过来传信,郑言畅已全招,余下火晶他藏在城中德字商铺的库房,原本计划今晚全部部属完毕,黎明前引爆炸毁四段城墙。到时叛军将由这四处缺口进入临安城,趁着城防兵还没反应之计直接杀入皇宫。至于后来运进来的火晶石,实际是准备用在皇宫里。 “还有说别的吗?”何乐见传信人只说了这些,很是奇怪。 “回侯爷,还有。这是密信。”传信者本就是可信任的人,但秦十三还是用了密信,可见所涉内容重要性。 何乐接过封在竹节里的密信,检查过封口后才将竹节破开。密信中只简单的写了几句话,内容全部是火晶石引爆的秘密。原来火晶石竟可以通过一种叫阵符的符引爆,爆炸后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十颗拳头大的火晶石就能将一座宅邸炸毁,百颗能将临安城的城墙炸塌。至于阵符的来源,为青莲教所制,交到郑言畅的共有一百张,据说无法仿造。 那些阵符现在全藏在郑府书阁中,此时秦十三正带人去拿。 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何乐也怕再节外生枝,如是第一时间赶去郑府与秦爷会合。郑府早已被封禁,仅在大门口留有少量的羽林卫把守。何乐去的时候郑府大门已打开,守门的羽林卫说是秦爷刚进去不久。 何乐径直追入府中,然而却在书阁外看到秦爷一干人等死伤倒地,一队十人的外家功高手正快速离开。 “别管我,东西被他们抢去了。”秦十三伤得很重,嘴里还淌着血,却还挣扎着说。 何乐也是不敢犹豫,毕竟那批阵符所涉太大,绝对不能流散出去。如是从怀里拿出那棵十方如意,贴身让秦爷放在怀里。十方如意不一定能治愈,但绝对能保命。 那十人小队个个都有七品以上,领队的是个九品高手,所使双手钩。何乐抢过旁边羽林卫的配刀就扔出去,那刀飞出瞬间将一人贯穿。瞬杀一人后,对方逃得更快,毕竟何乐此时在临安城中名气极大,单挑百人鱼鳞阵,败袁义承将军,全歼三百金兵,无论哪件也不是他们能做到的。 “散!”那领头的人说了声,就自行加速跑开了。 何乐这时也发出传令箭,然后盯死那名领头人,何乐就不信领头者不会不将阵符带在身上。此行肯定是他们内部还有内奸,才能准确劫杀秦爷带的人马。所以何乐是不可能放过他,任是他逃到天涯海角。 不远处已传来打斗声,散开的小队遇上羽林卫后就没那么强的杀伤力,加上附近的羽林卫人数多,很快就有人被俘获,也有人在继续逃亡中。何乐也不管其他人,只是盯着领头人追。 “拿去!”那个领头跑到一处风口,突然从怀里抽出叠东西洒在风中,按照他的想法那叠阵符应该会漫天飞舞,而何乐肯定不敢不捡,那他就有机会逃走。 “收!”何乐对着天空张开手,使出吸纳炁流的法子。就见空气也仿佛被抽到一处,漫天的阵符竟被何乐一下子收入掌中。 那领头人这下才知遇到妖了,撒开腿就狂奔。何乐也不急着追,只是吊在他后面,就想看他会去哪里。边追的同时他也数了一下阵符数,九十九张,似乎少了一张。少一张也不行,何乐不知现在临安城中还遗漏了多少火晶石在外。 领头人当然知道何乐在后面吊着,他也不敢大意,只是绕着城墙走,大概走了有一柱香时间。 “不好!”何乐突然醒悟过来,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飞,那个领头人毕竟是九品高手,侧身躲过石子。但何乐要的只是他这一侧身的停顿,跟着就闪纵到他身后,单手直抓他的后颈。领头人头也没回,双钩由下往上向后勾过来。 何乐改抓为拳,一记炮拳砸在对方后背,同时双脚分开踢飞他的双钩。那领头人受过炮拳后,当场就吐血躺在地上。何乐上前没能从他怀里找出阵符,就明白果真中了他的计,那些散开的人里,有一个拿着阵符的危险人物,此刻肯定已前往什么地方了。何乐已不敢想下去,此刻他已严重失算,不曾想对方竟然如此狡诈。 “说,在哪里?”何乐拍醒领头人,然后将拇指按在他的眼珠上。 “嘿嘿,侯爷,这下你可失算了!”那领头人嘴里还淌着血,却一脸得意。 可惜给他得意的时间很短,何乐已将拇指扣进他的眼眶,那人猛的吃痛,可又反抗不了,只得全身抽搐着。何乐还在施加力量,他没时间去说道理,尤其是在事涉几十万人生死的大事面前,他更没理由去讲究仁慈。 “啊……”领头人感觉到眼珠一点一点离开眼眶,浑身都颤抖不止。 何乐依然冷眼看着他,并时刻控制着炁流输入确保领头人不会痛昏过去。 “在哪里?”何乐捏爆手中的眼珠后,又将手扣进他另一颗眼眶中。 “杀了我吧!”剧烈的疼痛让领头人只觉得脚踏进了地狱,此时他宁可死也不想落在何乐手中。 何乐慢慢施加着力量,毕竟只在这一颗眼珠了,动作快了就真的没法逼问。 “我说,我说,放了我吧,杀了我吧……”领头人痛得已经快要疯掉,何乐的每个动作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法昏过去。所以全部的痛感真真切切雕琢在他脑子里,是个人也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折磨。 “东门凉亭下……” 何乐待他一说完,就将他敲晕,散掉他的关节,然后马不停蹄赶往东门凉亭。那处凉亭他有印象,确实靠近城墙,而且地处偏僻,刚好处在东门与西门之间,因为靠近东门而得名东门凉亭。还真没有更好的地方比这里合适的,就算晚上有人在此挖掘也很难引起注意,毕竟不会有谁晚上没事往这边跑。 何乐用了极快的速度赶去,但毕竟他当时所在的位置已接近西门,所以他差不多是横穿过整个临安城,等他赶到凉亭时刚好看到有人从里面跳出来,往远处逃! “啊!”何乐愤怒了,抓起一块石头就朝逃跑的人扔了过去,因为倾注了炁流,那石头已经完全没了声息,只见那逃跑的人跑着跑着脑袋就没了,剩个身躯还跑了几步才倒下。 可也就在此同时,凉亭旁不远的城墙隆起,然后又塌了下去,接着才传来轰隆声,飞沙走石霎时扑面而来,何乐也被那股气浪吹飞出很远。要不是他迅速用炁流护住要害,也得被夹杂在气浪中的沙石所伤。 等他站定时,只看到眼前的城墙倒了近十米的缺口,大量的碎石砖块堆起六七米高,这时还没法骑马通过,但步兵已能从容越过缺口。 何乐已来不及搬救兵,只得抽出刑天刀冲上土堆,就看到城外数百米外已经聚集了叛军的步兵与骑兵方阵。在城墙倒塌同时,叛军的步兵方阵也开始了冲锋。何乐观察四周环境,还好情况没严重到无可救药,那东西的威力显然被高估,虽炸塌城墙,但还是留下大量碎石,真正适合通行的位置不到五米。此时只要城防兵来得及时,还是有守住的可能。 深吸了一口气,何乐将刑天刀横咬在嘴里,将碍事的外套脱去,只穿着一件软甲。然后又从废墟中找来一些称手的砖头石块,甚至是长杆也不放过,然后站在废墟上等着叛军的步兵冲过来。 而在他身后,已经传来跑步声,吆喝声,相信不久就会有城防兵补上来。 近了,步兵速度越来越快,在他们身后是骑兵,不过速度很慢。显然他也知道骑兵第一时间也通不过,所以在等着步兵上去清理出通道。 五十步内。 三十步内。 何乐出手了,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呼啸着飞出去,至少有三名步兵倒下。但冲过来的步兵有两万人,三名步兵实在算不得什么,眨眼间就被人填上。 可是何乐并没有停手,一杆长杆又飞了出去,有五人被串在一起。步兵还在冲刺,不会有人在意这点损失。 石块、砖块如同连珠炮飞出去,每一下都会带走三四个人。何乐有如人形炮台,拿着脚下现成的碎石作武器,短短十步距离,就已经有几百人倒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二章 守城 而何乐此时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紧张,是的,是紧张! 他害怕,害怕临安城破,害怕再不能北上伐金,害怕不能替北地的百姓报仇雪恨。所以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紧张,全身紧绷着,不放过任何抢在前面的步兵,所以的石块全是招呼那些最勇敢的士兵。 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万步兵的冲锋势头竟然被阻挡住,因为他们发现只要比同伴多跑半步,肯定会被石块砸开脑袋,而且还会连累身后的士兵一起遭殃。所以这时大家十分聪明的躲开跑得太快的士兵,如此本是十步距离的,最后竟生生让他们簇拥成扇形包围圈,却没谁敢越雷池一步。 “还愣着干什么!放箭!”一名领军者在后面吼道。 那些配着弓箭的步兵这才醒悟过来,拿出手中的弓箭朝何乐射去。 何乐迎着那漫天的箭雨张开手掌,猛的一吸,毕竟是利箭,当然没有阵符好收。可何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能退,也不能避,因为他身后就是有临安城,一座只有三万不到守军的都城。他退或避都会引来叛军的疯狂,唯有最强势的钉在原地,才能将战事拖入有利于己方的形势。 箭雨在快接近他时终于变换了轨迹,歪歪的朝着他的手掌飞去。 “收!”何乐一看,大吼一声。 箭雨竟乖乖随着他手掌落入地上,何乐不等他们反应,卷起满地的箭矢又扔了回去。他也不知道灌注了多少炁流,总之他是倾注全力,充溢着炁流的箭矢扇形散开爆射而出,然后围着何乐的包围圈就少了一圈,因为每一箭至少穿透了三人。能达到这个效果,还得益于大周朝对军人的不重视,现场两万士兵除校尉能有软甲外,普通士兵就连那种几层布钉在一起的软甲也没有配置。 这下子成为第一排的士兵突然觉得该往后缩一点才安全,而后面的又被更后面的推着往前,如是大家你退我进拥挤在一起。此时后方督战的兵也挤不过来,前方想逃的兵也逃不掉,总之混乱让何乐得以稍作喘息。 终于第一批千人城防兵赶来,但也被几万人的步兵给吓到,然后又被何乐一人挡在缺口处给惊到。 “不要出来,守在里面!”何乐大吼着,不是他要装英雄,而是现场位置太窄,他一个人反而好施展。如果是城防兵一窝蜂冲出来,他施展不开,很快局面就会逆转。 “抓紧时间修好缺口!”何乐回头瞟到他们会傻愣在那里,不得不再给道命令。 但何乐的话让叛军生起希望,以为他快要力竭。 “冲,他不行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喊话的人就被突然袭来的砖块爆头。 不过这话还是起了作用,步兵又开始往前蠢蠢欲动。这次他们学乖,是整齐的往前挪,逐渐缩小包围圈。 对于他们的小动作,何乐早有防范,抽出刑天刀,左一招刀炁劲,右一招刀炁劲。在人群如此集中的地方施展刀炁劲简直就是暴虐,换个时间何乐可能还会不忍,实在太残暴。要知曾经杜奎使用刀气劲,也能在空地上劈出十米长的刀痕。现在何乐是改成了刀炁劲,炁劲纵横远达二十几米,有效杀伤力也是二十几米。 可以说他每劈出一刀,就会有成片的士兵分成两截掉在地上,别说近身,就是近他二十米也不可能。最关键的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累,也不向前移步,就钉在原地。 大概杀了有一柱香,这时何乐身后已经聚集近万城防兵,袁义承将军早就来了,握着御天戟的手心全是汗,冷汗。要不是何乐,今晚的临安城已经城破。此时看起他很悍勇,但其实也是有大智慧,再往前一点地势就变得开阔,他要承受的压力也将加大一倍。再往后一点,叛军可以借助往两边的进攻来逼迫他继续退,直到退入缺口。可以说他刚卡在节点上,使得叛军再也进不了寸步。 “让开!”叛军后方传来震天吼声,步兵们慌忙往两边挤,在包围圈的一侧让出条道。只见一名全身黑甲的男子手握鹅蛋粗长矛,骑着一头浑身覆厚甲的青牛冲过来。 一般来说军人对阵喜欢以马代步,因为优势明显,一来速度快,二来灵活。可来的这人却骑着一头大青牛,只是他这牛不是一般的牛,而且他也不是一般的军人,而是有个混号‘撞山牛王’的猛人程皋。据说他的这头牛仍是青牛与蛇蛟所生,不仅皮糙肉厚,而且脚程又快又耐跑。程皋本人原是朔方州守军,还曾在与青莲邪教的交战中胜过几场小战,但因被朔方州文臣所妒,才愤而反出。 何乐还是第一次见人骑牛的,眼见着对方持长矛冲过来,反而将刑天刀收了起来,运起炁流护住全身,一个铁肩靠与那大青牛不出话,然后还要被后面的袍泽驱赶着送到何乐刀锋下。 “我不打了!我投降!”第一个投降的是个壮汉,他觉得太憋屈了,自己也是外家功五品,可这样过去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是自己送脖子给他割。 扔掉武器的壮汉跪在何乐旁边,何乐没空理他,要砍的太多了,几千人往里填,他已经快要没地方立脚。 “我也不打了!他大爷的,这打的什么狗屎战!”又有一个扔掉武器跳下马来,他要再慢点就已经被分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三章 御下 不管何时榜样的力量都是强大的,这下子投降的足有上百人,后面的骑兵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往步兵阵里冲,想从那边冲出去。这下子更热闹了,步兵本就挤作一团,现在一看自家骑兵也来冲阵,那还玩个屁啊!不知谁喊了一声逃啊,整个步兵方阵再也没能绷住,霎时崩溃。 袁义承那可真是杀得性起,凡是不投降的全给挑上天,他领着的三千人如钢刀切豆腐将两万人的步兵给杀透。然后又一摆尾杀回来,将步兵切割得七零八落。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羽林卫边杀边喊着,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让人以为来了几万羽林卫。 步兵也开始成片的投降,很快地上跪了几百人。 “让他们进城,组织人尽快修缮城墙。”袁义承注意到远方的尘土飞扬,情知这场战胜在地理优势上,对方人数上的优势还在。他们不可能一鼓作气杀入敌营,暂时还做不到。所以在对方明白过来之前,他们还是只能以防御为主。 何乐也是杀退骑兵后就停下来,此时他已浑身是血,有如一尊杀神降世站在满地尸骸前,看着远方叛军大本营。这场遭遇战他们暂时赢了,但还有更大的战事在等着他们,那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地理优势。在与袁将军简单交接后,准备回城时却看到一个意外之人跪在那里。 “为什么不跑!”何乐奇怪的问。记得自己并没有下死手,那种感觉是很奇特的,就是突然间不想杀他。 “那些人成不了事,也一样是群小人。”程皋很简单的解释。 “那为什么开始又帮他们?” “我也不想帮他们,但是被一群更混蛋的人逼得不行。”程皋低下头来,在他心里只有绝对实力能让他低头,比如何乐这样的。 “就不怕我更混蛋吗?”何乐平淡的转身往城内走。 “没哪个混蛋会身先士卒孤身守城,我程皋自问也做不到!”程皋很诚恳的说。 “那就进来吧,也许能聊聊,希望你不会后悔。”何乐头也没回,他想休息,想洗去满身血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程皋也是妙人,起身就牵着大青山往城里走,而且还是趾高气扬的,仿佛他赢了这场战争。那些同样投降的士兵对他也是刮目相看,想不通他哪来的信心。 何乐进城时才看到栗源先生也在,见到他只是点点头,招了个侍从给他传了一句话,就坐在马车里离开。此时临安城内事务繁多,他也是抽空过来看看情况,虽然当时传信城破了,但他只是风轻云淡的过来。 替栗源传信的人只说了句:“云檀宗的王长老来了,已入侯府。” 何乐没急着回去,也没急着休息,而是先去看了一眼炸塌城墙的人,然后搜了一遍,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他就近找了处草地与程皋坐下,这才问:“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你早杀了。要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修行者,可不是我这种外家功能对付得了的。” “哦,看不出你知道得还很多。” “那是啊!我虽然性子直,但也不傻。要不是朔方官场太烂,我也不会去跟着那个二皇子。其实我就是想找个能让我服气的人,这天下乱起来,我可不要跟在一班子废物手下浪费时机。”程皋说得很直白,他被何乐扔飞出去时就臣服了,这才是他要跟的人。他觉得天下还会更乱,跟着那个连自己老爹遗体都敢炸二皇子实在窝心。而何乐一个人就敢挡住几万人,这样的人才是乱世中最强的依靠。 “可我也不可能马上就信任你,你现在投过来也要熬很久才行。”何乐一边盯着那边修缮工作,一边揣度收留他的意义。其实还有一个人他想拉过来,就是那蔡子京,虽然那人心思很多,但真正大战之时还是需要一个能临阵指挥的大将。何乐清楚自己属于前锋型将领,不是他不会中军指挥,而是他坐不住,忍不住他就会冲到前线厮杀。他需要中军之中有人能调度指挥,需要一个头脑,一双眼睛。 “没事,我等得起。”程皋很是自信。 “好,那你现在先去帮他们拉几车石料来,这里需要尽快修好。”何乐不再多言,他已看到叛军撤走。想来此时他们也不会再进攻了,毕竟此战至少折损三四千人,最关键的还是折了气势。 “这个!”程皋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当车夫拉货。要知道他的大青山可从来没拉过货,他也是一直当成亲人对待。此前被何乐摔了,他还心痛不已。 “也可以不拉。”何乐微笑着说完就起身离开,他要先去见见秦老爷子,也不知伤得如何了。 程皋愣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才走到大青山身旁拍了拍它的背。 “伙计,可能咱找了个大当家,就是开始有点误会。咱自己争气,做给他看,可好啊!” 大青山发出一声哞,那气息绵长,声振数里,就连远去的何乐也听到了。 “这样啊!看不出啊!”程皋如释重负,想不到大青山比他还喜欢这里,喜欢何乐。 远去的何乐当然不知道哞声中的意义,他匆匆赶到太医局,秦老爷子在这。 “怎么样?严不严重。”何乐一来就找到太医局令。 “啊!是侯爷来了。秦爷的情况还好,说来奇怪,照说那么重的伤,应该很危险,但秦爷现在已有康复的迹象。”太医局令是个近七旬的老先生,原本是建隆帝身边的御医,建隆帝称帝后也跟着建起太医局,成为新任太医局令到现在。 “这样就好。”何乐过去看了一眼秦爷,见他已睡了,如是为他输入一道温和炁流,梳理受伤的部位。当炁流经过放着十方如意地方时,他发现炁流竟有少量被吸收走,因为极微弱所以很难被发现。但因为秦爷不是修行者,所以理论上他的身体不可能吸收炁流,所以才能被对照出来。 何乐这人对于特别的现象都会有极强的好奇心,尤其是与炁流有关的事更加,究其原因还是他在修行道上并无严格意义上的授业师,完全是靠他自己近乎蛮横的自学。所以他才会不放过任何与炁流有关的事,越是特殊越有值得研究的地方。正是他这股子钻研劲,才让他发现引炁入体更好的法子。 从琳琅阁中的记载,十方如意确有疗伤功效,但作用没有丹药见效快。而何乐现在却发现十方如意其实一直在偷炁流,极微量的摄取,但如果加大炁流直接往里灌输,十方如意也不会多吸收,依然还是一丁点一丁点的往里吸入炁流。 还真是神奇的东西,何乐一时也研究不出来,决定以后有时间了再来探究。叮嘱过太医局令后,他才离开。 已经有三年多没见到王长老了,何乐还记得那一年多的相处,王长老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人其实很温和,只是心里事太多才会对陌生人抗拒。何乐从他那里间接学来不少修行的知识,至于丹药也并非一无是处,有些丹药的功效非常好,是真的能生白骨活死人。只是后来被权贵们带偏,非要丹药师们研究房中术,炼制不老丹。丹药虽好,可那也是辅助品啊!那些逆天丹药,所需要的材料也是逆天,而普通人对丹药的功效太过虚妄。所以丹药才成了末流,就连修行者也不愿意去学。 乱七八糟想了一些,何乐走到自己家宅门口。门楣上新的匾额还没作好,原本是准备做将军府的匾额,后来他又升为侯爷,就得换成冠勇侯府匾额才行。不是摆谱,而是朝堂规制,就如同什么衙门挂什么牌一样,不同匾额代表不同身份,相应的来访者也要遵循不同礼仪。虽说何乐不愿照那么多礼仪来,但他不可能去改变世俗中约定俗成的风俗。 “什么人!”一名门童从宅子里跳出来。此时要说谁是临安城内最红的官,绝不会是袁义承侯爷,而是非新晋冠勇侯何乐莫属。他的事迹已经悄然在临安城中传开,据说家里有未婚配女子的人家已经在绸缪,不管世道如何变,冠勇侯这样的强者只会是最抢手的!所以连同府上的仆人一个个也是鼻孔朝天,几乎是除了皇宫里来的人以外,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何乐皱起眉头,此时他是单身一人,除了脸上简单擦洗过,身上全是血污。要说狼狈也不至于,但绝对配不上他的身份。 “快滚开,这里是侯爷府,冠勇侯知道吗!这是你能待的地方吗?”那门童年纪也有三十几岁,唤作门童只是职务,并不是说他真的小,只是职务的称呼而已。 何乐很奇怪的抬头看了看门楣,那里空空如也,原本这就是自己的宅子,居然由这样的人守着。要是自己以后权利更大,他应该也会更加趾高气扬吧! 何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回教坊司去,就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那门童开始还想喝斥,然后猛的醒悟过来,吓得脸色苍白,跟着冷汗也淌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四章 阵符 “侯爷!侯爷!小人不是故意,侯爷开恩啊!不要让我回教坊司!侯爷开恩啊!”门童的求饶声引来宅子里其他仆人,一个个惊惶失措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当是一个教训吧!回教坊司多学学,也多想想你是怎么来的。就是我也得每日无时无刻不在想我来自北地,我是穷苦人家出身,我来临安不是为享福而来,不是为欺压百姓而来。而是要为大周朝,为天下百姓做点事而来。你对百姓的威风不是你的问题,是这环境的问题,所以我不怪你,只是让你回去再学学,再想想!”何乐边说边看向自宅子里出来跪拜的众仆人。他不希望他有了一座宅院,却失去最初的心愿。不想这临安的纸醉金迷,酥软了他的身子骨。 那门童听出何乐心意已决,不觉泪流满面,曾经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曾在教坊司吃尽苦头。可当他一朝踏进侯爷府,就以为自己从此高人一等,以为可以将同样穷苦人家踩在脚下。当然若是换成别的人家如此想也没错,因为这就是大周朝的风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绝不会是在冠勇侯府中,不会是在何乐的手下当差。 此时与冠勇侯府相邻的大宅里,也会有人出来探听,然后将何乐的话加油添醋转述出去。这晚伴着何乐孤身守城的奇迹,他的话也在临安城中传颂开。包括那在皇城里处理奏章的兴庆帝也听到了,然后他停下来发呆,最后放下奏章去睡觉。 何乐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他也无意去渲染,事实上他每晚闭上眼就会浮现北地的苍夷,还有那些如狼似虎的金人。 训完仆人,他就径自走入自己家中,只是可惜现在那班子仆人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就没一个想到要给他带路的,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所以只得抱着熟悉的环境的想法随意走动。 “咦,你回来了啊!好大的官威啊!”那位女子正坐在花园里品茶,此时竟没有戴面纱,而是以真容示人。几年不见,她早已长成祸国殃民的模样,何乐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那脸廋一分显瘦,胖一分显胖,眉若远山黛,眼若水含烟,鼻似玉蒜凝,唇如樱桃红。再配上那细若凝脂的肌肤,简直不似人间之物。再听那如娇似嗔的话,换个男子想来早已骨头也酥了。 可惜他是何乐,除了才想起她也住在他家外,别的还好。当然他也知道她很漂亮,从小就知道,只是他一直觉得她不会青睐于他,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交际,所以他才能淡然处之。 “哦,原来你还住在这里……”说完他又转身离开,想着王长老不知住哪了。 “怎么,不让我住吗?”那女子奇怪的问。 “没有,我很少住这里,有人住着也很好。住吧,哪天厌烦了再走不迟。”何乐头也没回挥了挥手。算是他们之间最多的一次交流,就这样结束了。 那女子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坐下来品茶,她喜欢这里的无拘无束。在云檀宗可没这么多仆人可供差遣,更不会有这么多民间好玩的新奇事物,反正她就住几天吧…… 新宅子比他想象的大,他转悠了有半住香才找到王长老,此时王长老正在盘腿修行。 “你长大了!”王长老见到他,半眯着眼微笑着说。 “何乐见过长老。”何乐上前行弟子礼。 “不必了,你已非宗门中人。而且还是世俗中的侯爷,身份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可再持弟子礼相见。再说当年谁是老师还真说不清,你我心知即可。”王长老微笑着起身,凑近看着何乐,发现他与自己同样身高,虽说不算多么英俊,但也还是非常有男人的英武之气。 “何乐不敢忘长老护持,世俗之名只是行便宜而已。” “哈哈,想不到你还是如此执拗。算了,不说这个,说说让我来的事吧!”王长老潇洒的挥舞袍袖,似乎要将那些个礼俗驱散掉。 何乐稍作思考,就从怀中抽出一张阵符将给王长老看。 “这是?”王长老此时已经完全康复,且境界进展神速,对于那张看似普通的阵符一眼就看出异常。 “有人能让火晶石爆炸,就是用这东西。何乐知道长老对五行石特别了解,因此才向皇上举荐了长老。”何乐这段话是斟酌过才说的。 “爆炸?”王长老奇怪的反问。 “是的。”当下何乐将二皇子两次使用火晶石的经过说出来,尤其是今晚炸塌城墙,还在城中发现大量的火晶石等等。 “原来是这样……”王长老拿着阵符发呆,心思却是飘飞去远方。 “你可知道我与那陈贵妃的关系?” “皇上曾提过,但我相信长老。” “为何?” “长老也曾被人害过,想来不会做那害人的事。”何乐坚定的回答。 “哈哈……是啊,我就是被陈贵妃害的,这点他们都不知道。”王长老平淡的说出真相。 何乐也猜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是被他爱的人害成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何乐出现,他应该还会颓废下去吧。 “不说这个了,你可知这符上的是什么?”王长老还是不愿多提当年的事,将话题又拉回来。 “不知道,只知上面锁定了一层炁流,却是想不通如何做到的。”何乐来的路上早已研究过阵符,那是一种巴掌大小的硬纸片,上面用红色和银白色勾画了图案。普通人是看不出上面的炁流,但修行者入手就能察觉到。只是那炁流也极淡,理论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我来和你说说符阵吧。也就是现在的青莲教最拿手的把戏。当年他们的开山祖师爷无意间研究出了阵符,又在阵符基础上研究出符阵,并以此物开宗立派。开始的一百年里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秘密,因此青莲教由此盛行。但在二百多年前,一位云游散修从流散的阵符上参透出了奥秘,才由此破解了青莲教看家本领。原来这阵符其实是引,事先将自身的炁流导入符纸上,再用秘制的墨汁写上符文将炁流封印在符纸里。而符阵就更强大,那需要更多的阵符才能做成符阵,威力也要大很多。”王长老说起阵符的事滔滔不绝,将青莲教的阵符说了透彻。 何乐听得若有所思,终于是明白了何谓阵符。 “就是说其实这阵符里是制符者的一道炁流?” “对,你别看着很微弱,其实很可能很强大,且还有制符者自身的属性,不同属性也会有不同的加持。”王长老微笑着点头。 “属性?”何乐这下就不懂了,在所有功法中可没属性一说。 “嗯,也是青莲教提出的。他们将人也分成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男人分为三类,金、火、土。女人为水和木两类。然后根据人的不同属性来施教,这样学得的功法就会带有更强的加持。而引导到阵符上,就更加明显,可直接让阵符燃起火焰,或是化作利刃,也可以瞬间垒起土墙。” “这么神奇,为什么别的门派不学?难道是其中有很大的弊端吗?”何乐光听介绍就觉得很神奇,但细想似乎就只有青莲教弄了这些,别的宗门却没有。 “嗯,问得好。开始也有很多人这样想,结果就只能练这些,再没法寸进半步。就是比外家功强,但比常规修行差。他们只是走了条歪门邪道,可以速成却不可以登峰造极。”王长老笑得有些坏,似乎他对青莲教内部的事知道不少。 “原来如此……”何乐庆幸先从王长老这里知道原因,不然他说不定也会去研究那五行功法。 “这张阵符上的炁流看似很弱,其实在里面封印了一种极霸道的炁流,应是他们的火属性功法。我现在就可以解开给你看,你试试能不能接。”王长老虽没能从何乐身上感受到炁流,但他知道何乐身上有隐藏的秘密,所以也是试探的问。 “我试试。”何乐也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他隐约觉得如果能解开其中的奥秘,他或许能颠覆这个时代。 王长老也不多言,带着何乐来到外面找了处空地。 “准备好,这东西的威力可不会小。” “好,来吧!”何乐将炁流护在身前,确保能经受九品高手全力一击的水平。 王长老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阵符,微闭上眼,少许才轻飘飘扔出来。那阵符如无力的纸片,几乎就要落地时才突然化作一道火龙扑向何乐,看那声势简直要将何乐吞噬。 何乐开始也是吓了一跳,硬着头皮接,可没想到那火龙扑过来除了有些烫外再无别的感觉。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护体炁流抵消了火龙的威力,但也从侧面证明青莲教的功法确实虚有其表,只有好看的外壳却没有实质的核心力。 “哈哈……有没有吓到!”王长老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他早就知道,纯粹是在试探何乐的实力。 何乐悻悻的笑了,有点尴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五章 死士 “别生气,我当初也被耍过。再说他们教中长老制的阵符威力可是堪比堪离境三重,教主制的阵符据说可与归元境相比。虽说会有水分,那至少也能与神蜕境相当。所以谨慎点不为过。”笑过以后,王长老才正色说。因为他知道何乐肯定要解决青莲教的问题,与他们打交道是迟早的事。所以这次虽有戏弄的成分,但也有警示的意思。 “是,谢先生提点。”何乐领会过来,赶忙行弟子礼感谢。 “但也奇怪,他们是怎么做到引爆火晶石的?”王长老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又拿起火晶石看。他长于炼丹,当然清楚五行石的重要性。可他也不会特别注意五行石的问题,长久以来就只是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来看待。就如吃饭做菜时厨师只会注意选好的食材,却少有人去研究用来生火的材料有何区别。 “你说会不会不能烧?”何乐想着当时的火龙,觉得会不会是温度变化引起的爆炸。 “不是,火晶石很耐烧的,所有五行石都一样,就算是撞击也不会有事。否则就没法开采。”王长老拿着火晶石翻来覆去看,也是看不出来由。 “知道吗,就开采量而言,火晶石的储量是第二多的。据说在南荒的深山中有大量的火晶石等着被开采,就是不方便运出来。最稀少的是金晶石,也就只有两三处地方可以采到,所以才导致五行石稀缺。”因为想不出原因,王长老随口说着五行石的一些知识,算是提供给何乐参考。正如当年他们在丹舍那样,往往是触类旁通。 “有这么多?”何乐听着心中也活跃起来,下定决心要解开爆炸的原理。 “是啊,最多的是土晶石,几乎每个山上都能采到。火晶石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有些地方的火晶石品质要差点,五行融合时产生的流会不稳……”王长老说到这停下来,出神的盯着手里的火晶石看。 何乐也停下来,知道王长老想到重要的问题了。 “我需要很多火晶石试验,结果也许需要几天才能出来。这段时间你最好了解清楚他们是怎么用阵符引爆火晶石的,主要是看看有没有用到别的晶石。”王长老似乎想到了,匆匆拿着火晶石进了房间。 何乐没有跟进去,而是大步走出侯爷府,在门口时他看到那个门童还跪在那里。只可惜他不会再有机会,就当是杀鸡儆猴吧! 此前被何乐暴力拷问的领头人此时躺在刑部大牢,伤口仅是简单包扎,没让他死是因为何乐说了不能让他死。 此时他正睁着一只眼睛看向大牢的。现在皇上有没有魄力将他们连根铲除,何乐也没把握。毕竟当初建隆帝能称帝,申屠家族也出了不少力。 “嗯,谢侯爷,我准备好了。”死士闭上眼睛。 何乐没有犹豫,输入一股极强的炁流在他脑中炸开,死士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最后平静下来…… 离开刑部大牢时,何乐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死士。人生有时很奇怪,他原本就是死士,死亡只是与影随行的常态,但他却与一般死士不同。在最后时刻,心里又存了对这混沌人间的善意。 何乐没有入宫,而是去了丞相府。如今栗源先生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有一大班人护卫他的安全。何乐作为武官其实是不适合拜访的,但这些规矩在他那等于没有,只要他想就算兴庆帝睡了他也会入宫觐见。 “有事吗?”还在处理公务的栗源头也没抬的问。此时他房里乱成一锅粥,那名一直跟着他的书童出奇的懒,也不会帮他收拾。 “申屠家有异心,死士就是他们派出来的。” “哦,找人盯紧他们,给点压力会老实的。”栗源继续处理着自己的事。 “就这样吗?”何乐想看到先生的眼睛,可栗源根本就没理他。 “先这样吧,很多事现在还不是时候。”栗源又拿过一叠奏章开始批阅,估计处理完得一个时辰。 “那先生早点休息,身体要紧。”何乐知道他身体有隐疾,需要好好调养。可国事繁重,先生就没调养过。从青竹县开始,他就在谋划着国事,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嗯。” 何乐起身告退,走出院子时,忙碌的栗源才放下手中的笔。他不是真的忙,而是不愿与何乐聊申屠家的事。申屠家族祖上其实与皇家血脉本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改名为申屠。也是最早南迁的贵族,比曹家来得更早,所以在南方的影响力也更大。 申屠家在南方的经营包括了各个方面,不仅是朝堂之上的明面势力,还有南方的衣食住行,背后也都有申屠家的影子。光是临安城中就有三十几间商铺是申屠家名下的资产,尤其是涉及国家民生的粮食店,申屠家几乎是垄断经营。如果他们家要提高粮价,几乎是弹指间的事。可以算是横跨政、经两界的超级大家族。 关于死士,据可靠消息申屠家有一支万人的死士军团,散养在各个州县,各级阶层。所以说申屠家若要反叛,简直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栗源现在还不想将他们逼到明着反叛的程度,至少在此纷乱中不去惹怒这庞然巨物,给他一点时间就好,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栗源叹息一声,又拿起笔继续批改奏章。 “先生又叹气了,今天叹了三次,一次在上朝前,一次是看冠勇侯杀敌,一次是刚刚。”书童懒洋洋的过来,坐到他身边不远处。 “是啊,为何叹息,时间可畏啊!” “不对,先生没说实话。知道先生骗过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多嘴!”栗源没有争辩,低着头处理自己的事。 书童看着外面的月色,眼中眼波流动,远处一片寂寞的树叶被什么切成碎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六章 挑人 何乐还是没去皇宫,也没急着回他的侯府,而是去了离他侯府很近的申屠府。申屠家族看似没有谁成为朝中数一数二权臣,但知情人都知道无论是严威还是郑言畅都是申屠家族的代言人,而申屠家更喜欢隐身幕后。曾有人戏言申屠家才是大周朝影子皇帝,当然这也只是戏言,毕竟无论是军方还是文臣多数人依旧忠于的还是皇室。 只是申屠家吸附在大周朝最粗大的血管上,攫取着最多的财富却是不争事实。 “我来见你们家主。”何乐是如此对申屠家门童说的。 “回侯爷,家主已经安睡,如侯爷有要事,奴才可试试通禀。”门童比起他侯爷府的素质明显高多了,态度异常恭顺,话也说得没毛病。毕竟此时已是丑时三刻,正常人早已是酣睡中,谁还会这个时间来拜访,更不要说见客。 “不用了,你找人给我领路,我自己去找就好。”何乐依然愣头青模样,执意就要进去。 要是换作白天,门童迫于压力或许就同意了,但值此深夜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放何乐进去。 “还请侯爷体谅奴才,实在是此时夜深,宅中多有不便。”门童跪下来。 “哦,宅中有什么不便,难不成还在厉兵秣马吗?”何乐笑了起来,故意说得很大声。 吱呀……此时申屠家的大门缓缓被打开,一名管家装束的男子领着六名手提灯笼的仆人走了出来。 “奴才恭迎侯爷大驾。”那管家出门就行大礼,一点也没有大家族管家的牛气,十分恭敬。 “起来吧,我只是来见你们家主的。”何乐温和的笑着上去扶起管家。 “谢侯爷。”管家起身往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领着何乐往里走。 何乐跟在他身后走进申屠府,当他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时,无数眼线也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今夜注定被何乐搅得无眠…… 申屠府是真的很大,但据说这还是他们家族最小的宅邸,最大的宅子在北地,其次才是云苍州。可即便如此依然比何乐的侯爷府大了三倍,也豪华数倍。府中的奴仆更是近千,比皇宫也逊色不了多少。 何乐默默记着这里的布局,也不多言。那管家更是刻守本分,只是在前面领路。 最后何乐被领到了书阁,这里并不是日常申屠家主见客的地方,而是申屠家主日常看书、休息的地方。与其他富家翁不同,申屠家主是个干瘦老头,留着银白胡须,细长的眼睛让人感觉到刻薄,戴了什么好。 “叶子,侯爷在问你话,你到是快说啊!”叶子旁边一名颇有姿色的女子过来扶她,还刻意表现出媚态。 何乐又将叶子的面容看过,发现她竟有着极好的容颜,尤其是一双大眼此时满含泪花,又不敢哭的样子,简直是任谁看了也会生出怜惜。只是太瘦弱,露在外面的手上甚至还有伤痕。 也不点破,何乐又在年长的这些人看了一圈,这才随意点了两名姿色普通的女仆,然后又点了叶子,还在小的女仆中挑了一个,共四名女仆。 “就她们吧。”何乐似乎很随意的选完了,然后也不征求谁的同意,径自往外走。 “侯爷求您别选我行吗?小姐会打死我的!”叶子吓得跪下来,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何乐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管家。 那管家脸上表情也极不自然,但还是赶紧上前将叶子拉起来:“不许胡说,这可是侯爷,小姐怎么会打。”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贱人!”管家的话刚说完,黑暗中冲出一个近两百斤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种用藤条编织的软棍,这种棍子打人通常只会留下暗伤,却不致命。 何乐皱起眉头,还不等他出手,一直很本分的管家却瞬间夺下软棍。 “三小姐,这位冠勇侯爷,老爷交给我全权负责侯爷挑人的事。”管家厉声说的,只是声音极其克制。 “怎么,宁管家要造反吗?你个狗奴才,本小姐的人也敢带过来,原本还想饶你一次,想不到这个狗屁的……”那位三小姐原本还想连何乐一起骂,谁知却被管家一巴掌把话扇回去。 这一巴掌可不轻,那两百斤的身影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然后捂着嘴巴惊讶的看着平时对自己极恭顺的管家。 “三小姐要是再不回去休息,我可就要叫人送三小姐回去了!”管家现在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手上的青筋也隆起。 何乐到这时才发现管家竟是十品高手,而且还是会一种很特别的阴柔功高手。 “宁管家,你很好,我记住了!”三小姐恨恨的说完就走,看得出平日里她也是嚣张跋扈惯了,这次她是真的记了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七章 诤臣 “让侯爷见笑了。”管家才不会去管一个小姐的事,何况还是四房的小姐。 “很有趣,没事。”何乐又看了叶子一眼。发现已吓得瑟瑟发抖,如果不是旁边那两个年龄稍大的女仆搀着,估计又得吓到瘫软。可以看出她这些年经受了多少苦难,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会对一个陌生死士好,会拿东西给他吃,她该是内心有多么善良…… 何乐也不用引路,凭着来时的记忆走出大门,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申屠府的匾额。那是几百年前皇帝亲自题写的,字体苍劲,笔锋犀利。 “很有趣,也很高兴认识你。”何乐看着管家笑了,他在想自己或许也缺一位管家,但如果把这位管家要去,估计申屠家主该疯了吧。所以他领着四个女仆往自己的侯府而去。 从何乐安全出来后,又有无数双眼睛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换来满城的窃窃私语。于是关于冠勇侯的八卦如雨后的春笋,繁衍出几百个版本在临安城里传颂,而八卦主角此时正泡在大浴盆里洗去满身血污。 当然何乐是一个人洗,原本被要来的女仆要给伺候他洗,何乐却是挥手将她们清退。洗澡当然是自己洗,让别人洗会少很乐趣。不过等他出去,还是享受到申屠家式的浴后服务,有人帮他擦尽头发上的水渍,有人帮他按摩,还有人端来羹汤。唯有那个叫叶子的女孩,什么也不知道傻站在那里看着。 “你过来,你平时都做些什么?”何乐很好奇,也担心她已经被打傻了。 “还请侯爷宽恕叶子,她打小就没了爹娘,是被牙婆卖进来的。三小姐就喜欢打下人,不知为什么三小姐特别喜欢打叶子,叶子已经被打了三年,什么也没让她学。”一名年约二十的女仆跪下为叶子求情,或许是她看出了何乐并不坏。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你来教她,你们四个就住在那边院子里吧,右边的院子里住了位姑娘,要她没吩咐你们不用过去。平时忙好自己的事就行,当然也没什么事好忙。”何乐稍事享受了一把申屠式服务,就让她们离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他坐在床上闭眼休息片刻。 而同一时间,兴庆帝还没睡,正听着太监的汇报,太监汇报的事正是何乐在申屠家要女仆,然后要走了四名年轻漂亮的女仆,据说为此还打伤了申屠家的三小姐。兴庆帝听是听着,没有任何表情,也没说任何话。 在栗源那里,书童正好奇的问他:“何乐这是在自污吗?” “他可不是会自污的人,你把他想复杂了。他这是在敲山震虎。”栗源很肯定的说。其实他也不肯定,何乐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抹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申屠家会在乎四名女仆?就是四百名绝色女仆他们也拿得出来,只要你敢要,他们就能满足你的胃口。但当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时,你就得有满足他们需求的能力,不然就等着被他们吃得骨头也不剩。 “这样也能敲山震虎?”书童一脸不要骗我的表情。 “为什么不能?”栗源反问。 “那个……你知道我笨啊!我也说不上来,但觉得不能。” “呵,当然不能。但人是复杂的,简单的人越是做得简单,复杂的人越是想得复杂。”栗源站起身来,看着漆黑的夜空,知道又得去上朝了。 “你这样下去,寿命也剩不得多少了……”书童表情复杂的看向栗源,不知他图的什么。后人也没有,家室也没有,却比那些有一大派亲朋戚友的家族长老还要忙碌还要操心。 “总得做下去吧,明白人不多,那就只好我来。人的心啊很复杂,有些事一旦被栽了刺就很难除掉。他不是不信任何乐,相反是特别信任。可今晚何乐做的事让人很难理解,他是在自污吗?当然不像。那他是在干嘛,专门挑最有影响力的申屠家示威,意思是大家以后都要听他的吗?就如双刃剑,何乐的做法能被人理解成好或坏,就看是谁在想。 “不得不这样想,大周朝就是因为仗势欺人的官太多,院子太大,所以才会乱起来。如果能简单点就好了……”何乐随口一说,不曾想听在兴庆帝耳中却是另外的意思,就如鞋中的石子,硌应得难受。 “等这乱局处理好,朕也是要做些改变的。”兴庆帝突然就觉得没有聊下去的兴趣,如是拿来锦帛擦拭过,就去上朝了。 何乐跟在他身后,找了个机会将腹中的残羹吐在角落里。 冠勇侯随皇上一同上朝,给了文臣们强烈信号,但那些自居诤臣的文臣还是决定要为这大周朝做点事。 “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御史中丞肖善本出列。 “讲。”兴庆帝盯着下方,情知有诡异,但他一时还不知道原因,所以他在等着诡异自己爆发出来。 “臣要参冠勇侯六大罪,其一擅闯平民私宅,其二强抢民女,其三打伤平民,其四置临安城于危难,其五擅收叛军敌将,其六擅杀俘虏。”御史中丞拿出写的奏章呈上。 前三项罪兴庆帝已经听闻,后三项罪名兴庆帝还不知道,所以他接过奏章仔细看起来。这御史中丞也是极有文采,将六大罪罗列详细,且证据极有说服力。可以说将何乐孤身守城的功劳完全颠覆,更是背负了足以杀头的重罪。 “微臣附议!”还不等兴庆帝看完奏章,中书舍人出列支持御史中丞的奏章。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八章 祭旗 一下子站出来十位文臣,个个脸色铁青,就如同何乐是那乱臣贼子。 兴庆帝还在看,尤其是擅收叛军敌将,还有因何乐的过失才导致城墙被毁。 “何爱卿,你来看看。”兴庆帝着太监将奏章交给何乐。 何乐接过奏章,入眼的是极工整的字迹,作为文臣一手好字是非常重要的标配。何乐认真看过每一条罪状,还别说每条的切入点极讲究,就算他是当事人也会觉得很有道理。 “写得不错。”何乐交还奏章,也不打算争辩。 “就这样?”兴庆帝奇怪的问他。 “是啊!里面的事微臣都有做,只是说法不一样。另外字写得不错,好一篇锦绣文章!”何乐很认真的回答。 “那你说该如何。” “听凭圣上发落。”何乐一跪到底。 对于何乐不作辩驳,朝堂上跪着的众位大臣一点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认为他这是被扣死了罪行,所以才无话可辩。 “可还有谁要附议?”兴庆帝看向堂下众多文臣,还有那些远处连面目也看不清的臣工。 没有谁再出列附议,但已出列的诸位皆是要职的大臣,他们几乎把持了大周朝堂的言路。那被杀的严威,还有被抓的郑言畅与他们之间关系可谓千丝万缕,若是牵起背后的主线则申屠家也就若隐若现。而代表曹家的文臣系此次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急于站队,很是诡异的保持三缄其口。至于袁将军还有栗源,那更是修行到很高境界的人精。 “那好,没有附议的,说明大周朝还有救。你们真的知道昨夜的实情吗?”兴庆帝将那份奏章从高台上扔下来,砸到御史中丞头上。 “这就是你们这帮文臣干的事吗!当城破将破之际你们在干嘛?当叛军将要冲入临安城时你们在哪里?那破城的物料就是从郑言畅府中搜出的,因为此事刑部的秦十三差点被刺客杀死。你们到是好,专门躲在家里罗织罪名,好本事啊!乱时不助,太平时再出来插刀!你们当我是昏君吗!你们这是要乱我大周朝的根基吗!”兴庆帝在从龙椅上站起来,咆哮着质问。虽说他的威严还没展示过,但此时在场的众位大臣也没谁敢说话,全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来人,把这十人全给我架出去剥了官服,送大牢听候处理。”吼完,兴庆帝招来士兵,将堂下十人给叉了出去,就在殿外被剥去朝服,打散发髻送往刑部大牢。一般来说听候处理还是有转还余地,就看他们身后的人能不能说服皇上。 “我朝自立国,就以敬贤臣远小人为本,历千年而不腐。为何近年糜烂至此!就是因为近小人远贤臣。何爱卿一人独挡叛军之时,你们还在家睡着大觉,做着黄梁美梦。何爱卿杀死逆贼严威之时,你们还是墙头草,作壁上观。何爱卿杀金人时,你们还在想着如何花钱卖来可怜的太平。可知我朝圣皇曾言,宁可站生,不可跪死。一群软骨头,大周朝就是被你们这样的软骨头毁掉的根基,一个个盘算着眼前的利益,为朋党而忘了国,忘了身为臣子的职责,忘了法度,忘了王法!我就等着你们跳出来,还以为会有更多,十个还不够,不够杀,不够祭旗,不够让天下知道我姚常厚的决心!”兴庆帝说到激动处将身边的杯子也砸到台下,碎片飞溅,远处被伤到的臣子无人敢动。 “你们知道有多少大周朝百姓私下在说大周朝要完了!大周朝腐朽了!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装作不知道,你们假装世道清平,这样你们才能心安理得的醉生梦死、肉林酒池。哪怕百姓流离失所,生无所依,你们也可以眼睛一闭就天下太平。你们可知道你们是踩着百姓才能站在这里,没有了百姓你们也一样得沉下去,没有了百姓你们一钱不值。”兴庆帝又砸了一个杯子,这次扔得更远。 “一群小人,只是因为别人做了你们做不到的事,就编排出六大罪状。这还是对一个功臣,换个普通人你们是不是能编造出更多罪状,好人也能被你们污蔑成十恶不赦坏人。” 下面静得连呼吸也被抑制到最低,多数人恨不得将头完全埋进地板里。 “圣上还请息怒。”栗源在兴庆帝调整的间隙,站出来说话。 “圣上还请息怒。”袁将军也站出来。 何乐早就偷偷的站了起来,躬着身子缩在一旁,这时也不好出面,如是装孙子。他也没想到兴庆帝能发如此大的火,完全将群臣震慑住,也展现出了一代帝王该有的模样。 “冠勇侯。” “微臣在。”何乐不得不站出来。 “把刚刚那些人连同郑言畅一家杀了祭旗,要让天下人知道朕的决心,也要让叛军知我们的决心。”兴庆帝脸色有些潮红,缓缓说完才退回龙椅上坐下。 “臣领旨!”何乐没有劝阻,也不屑表现什么大度。大度是太平盛世的余兴节目,乱世更适合快刀斩。 领了旨的何乐转身就往外走,那些与将要斩首文臣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众臣工谁也不敢多言,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诤臣,他们背后有无数的人依靠他们活着,所以他们不敢死。历来真正敢死谏的,多是孤家寡人。 郑言畅一家早已被收押,而这次的十位文臣则没有涉及族人,算是皇上网开一面。何乐也没想过要斩草除根,他并不在乎朝堂上的胜负,因为他知道还有栗源先生在。 从刑部出来,何乐押着几十人的车队缓缓往南门走去,那里是叛军主力所在。此时城防军还有羽林卫集结了大量的士兵在此,对于何乐的到来他们也是议论纷纷。此前因为某些人的刻意,何乐负面传闻早已在军队中传开。而关于他孤身守城的传闻同样在士兵中传颂,还有他独自歼灭金兵的传说,已经让何乐接近被神化。 所以当何乐押着犯人缓缓行来时,这些士兵也是心情复杂,他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何乐。但他们又分外渴望英雄出现,原本有袁将军,但他会有老去的一天。何乐当然更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既年轻又武功高强,还有着孤胆英雄成分。但早晨那则恶毒传言几乎粉碎了他们的期望,直到这时何乐押着朝中大臣过来。 在城门下何乐停住,抬头看着阳光,有些刺眼。身后的各位大人嘴里都已被塞了铁棘球,一种专门防止囚犯游街时喊话的刑具,所以他们就是有再多憋屈也说不出来。何乐也懒得看他们,就如比武时的生死对决,既然站到场上就不要怕输。 一名太监站出来,开始宣读众犯人的罪行,当关于十位大臣污蔑冠勇侯六大罪时,士兵们终于有些骚动,原来是他们编造的啊!士兵们很愿意相信这个结论,因为大臣们一直高高在上,却从未为他们做过任何事。冠勇侯不同,他才刚来就替他们挡了风雨,如果昨晚的叛军冲进城,他们要么投降要么战死要么逃跑,而不可能还在这听大臣们的罪状。 “冠勇侯!冠勇侯!冠勇侯……” 不知谁起的头,士兵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声,无论是站在城墙上的还是守在下方的士兵全都被煽动,仿佛一股火焰燃烧,从东门传递出去,然后整个城防沿线全燃烧起来。中间只有偶尔的几声圣上万岁,更多的还是冠勇侯。 何乐多少还是被震撼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换个皇帝他这次是真的凉了。还好是兴庆帝,还好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祭旗!”何乐不知该如何阻止这股火焰的燃烧,其实他也知道不能阻止,因为这股气势能焚天,何况是区区几万叛军。 南城门缓缓打开来,几十名人犯被羽林卫押着跪在城门前,在他们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军旗。负责行刑的刽子手走到他们身后,扯掉蒙在刀上的红布,又喝过一碗烈酒,咽下大半,剩余的烈酒喷在砍刀上。 跪着的人犯不少已经吓瘫,有的更是被吓到失禁。作为曾经大权在握的郑言畅,此时想不通为何士兵们会如此喜欢何乐,他不是刚刚才来吗,为何就能让士兵们发自内心的拥戴,很可惜他再也无法知道。 第一个被推出的就郑言畅,他对面是曾无比期待的叛军,而他身后是已经燃烧起来的守城兵。现在他的血将被祭旗,作为一个时代逝去的符号就此消失。 刽子手觉得今天的刀很顺,果然是大人物,砍起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他也注意到有几个皮相很好的小娘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如此。他只知道一件事,麻利的把这事办完就行。 何乐站在行刑处旁边,盯着叛军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要这时进攻,那行刑就不得不终止。但奇怪的是,叛军始终没动。 一颗颗人头被木杆子戳着立在城门外,而他们的血会洒在大军旗前,算是完成祭旗仪式。 用了近一个时辰,行刑才完成,巨大的军旗被悬在东门城头。何乐是最后一个回到城门内的人。叛军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八十九章 反击战 何乐踏入城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集合!全军集合!” 没人知道他要干嘛,但也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不管是守城的还是轮班的士兵全体集合,有一万多人聚集在城门附近。 “现在叛军总部空虚,杀过去一定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儿郎们准备好了吗!”何乐大声问。 “准备好了!” 那股火焰还没熄灭,正是最燃的时刻,何乐说要去杀叛军空当,他们当然愿意。只是没人去想会不会是叛军的诱敌之计,万一中计又该如何。可以说这是一次极大的冒险,而且还是在没有皇令的情况私自调兵,无论哪个方面都极其违背规矩。 “儿郎们,不怕死的就跟着我来,咱们杀过去!”何乐抽出刑天刀,一夹马腹冲出城门。 他身后的将士们从未如此英勇,简直就如抢军功般往前冲。只可惜何乐有先发之势,又骑着最好的战马,所以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战争史上最荒诞的一场反击战就此打响,当时的人们没谁会想到结局,他们只是狂热的跟在何乐身后狂奔。至于前方是深渊还是极乐世界,他们根本就没去想。 叛军主力此时确实不在中军大营,而是在离此二十里的官道旁伏击远道而来的勤王师。就在昨晚攻城失利后,他们便临时调整战法,抽了六万人来伏击三万人的勤王师,计划吃掉临安城的援兵后,再继续围困临安城。这样做的目的是既可以阻止临安城获取增援,又能让那些准备勤王的援军知难而退,也算为此前城下失利赢回一局。所以此时留在中军大帐的兵不足一万,仅由一名留守将军负责指挥。 其实如果这位留守将军够聪明,在何乐他们祭旗时就应该摆出佯攻姿态恫吓,这样就不会被何乐看出破绽。可惜此时留守在叛军中军大帐的是名窝囊废将军,只知道在营房里企求何乐他们祭完旗快点进去,千万不要过来打探虚实,因为他是真的虚。只可惜老天与他开了个玩笑,何乐也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所以当一万临安守军冲出临安城的时候,这位窝囊废将军是真的吓得尿了裤子。 何乐可不知道这么多,他是在豪赌而已。当然他也有可能中疑兵之计,只是这样的可能更多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因为何乐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是名修行者,可以掌控炁流的修行者,所以他的感知力特别敏锐。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也没从中军营区感知到有多少人,所以他才敢冒险赌。 近了,从最远时七百米,到冲至近前何乐只花了十息。这时也有零星箭矢从大帐中射出,可都被何乐挡住。终于到得五米距离时,箭雨开始密集,来势也更凶猛。何乐所幸从马背上跃起,跳到中军大营马栏前,就是横着一招刀炁劲,将身前的拒马栏全部劈飞。 叛军这时也仓促中组织起抵抗,但也是没有将领指挥的临时抵抗,而何乐已经回到马背上抢过他们的军旗当成大矛挥舞。 “你们傻啊!还在帮着那个二货当叛军,是不是想以后祖宗也被挖出来鞭尸。”不知何时程皋竟也跟了上来,占着与部分叛军守兵认识,上来就边劝边打。 何乐可没这份闲心,他只知道要有速度,绝对不能停。一杆叛军的三米大旗杆被他捅成了一米多长的秃杆。而他身后就是那一万多人的羽林卫及城防兵,混编的军队也丝毫没有混乱,完全被何乐带着直插中军,将叛军的中军大营从中间劈开。 那些没有遇上锋芒的,要么四散逃开,要么被后续接上的兵给屠戮。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不要再跟着那个无能的二货了。”程皋适时的跟在后面宣传,还真让他收拢了一些溃军。 “你带着人跟在旁边,不要混进来,让他们在头上裹布,好区别开。”何乐杀穿中军营后又杀回来,正好看到在收拢叛军的程皋,如是上前吩咐。这一通厮杀至少解决了三四千叛军,溃逃的得有二三千,投降的二千左右。 程皋见何乐过来吩咐,就知道他认可了自己做的事。也不用他再多说,就立刻开始指挥投降的士兵割下袖子绑在头上。 何乐吩咐完,又领着士兵驱赶着溃逃的士兵往前方伏击点去。那溃逃的士兵中就有窝囊废指挥官,他在几名亲兵簇拥下往前方大部队逃去,本意是想让他们来支援后防线。但他没想到的是何乐在突击审问过几名俘虏后,临时决定继续追击,不仅是扩大战果,还是要借此将援军接进城。 何乐这时算是初次尝试临阵指挥战役,也不敢往前冲出太远,只能边战边注意战场变化。比如现在叛军的中军大帐已被冲溃,要么回城修整,要么衔尾追杀。而何乐决定驱赶着溃兵去冲伏击圈,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儿郎们,累不累!” “不累!” “那我们接着杀,杀完去接江夏和蓟州的援军。” “好!” 混编队中有如过年般热闹,一个个也不知自己捞了多少军功,只知道轻松无比。只有何乐才知道前方有六万人,而他们才一万人,而且是长途奔袭。从兵书而言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何乐舍不得士兵身上这股子气势。大周朝的兵输也输在气势,尤其是与金人相遇时更明显。 留下一百人将中军大帐中的粮草能带的带,能烧的烧掉。何乐领着剩下的人又开始启程,这次要奔袭二十里,对当时的普通士兵而言到也不算太累。只是紧接着就是遭遇战,还是会很吃力。 何乐骑在马上,手中举着自己的军旗,当先撵着溃兵跑。在速度上他始终保持好,控制住距离,让溃兵觉得有机会逃就行。 二十里地平常或许要大半个时辰,今天溃兵中最快的早已冲入伏击圈,而远道而来的勤王之师也缓缓踏入伏击圈中。 今天负责指挥伏击的正是蔡子京,而他的亲卫刀盾兵就站在他身后,那对男女分立他两旁。 “总有不好的感觉,妈的,这次遇上对头了……”蔡子京咒骂着,对于接连吃瘪他也是特别来火。 “那个小将确实厉害,听说已经被封为侯爷,升得可真快。”蔡子京左边的那个女子接话说。 “是不是他饶了你,所以你就替他说话。”蔡子京恨恨的说。 “师妹说得又没错。要不是你非要帮这个蠢材,我们才不会这么狼狈。”右边的高大男子对何乐的观感还算好,主要是他没下杀手。 “你们知道什么,蠢材自有蠢材的好。这个世道还会乱,生逢乱世是我们的机缘,你们还想跟着一个明君吗?”蔡子京的话极具蛊惑力。 “但……但成不了事又如何……”男子也犹豫了,究竟哪种更好他也不确定,只是现在实在憋气。要按他的本心,当然喜欢何乐那样的孤身守城的快意男儿,只会搞阴谋诡计的二皇子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他师妹偏就喜欢这个蔡子京,而他又不放心傻师妹,要不然早就带着刀盾兵去投何乐了。 “哥……”女子嗔怨的说,其实她也知道哥的想法没错,但她一直憧憬着自己爱的男人也能有拜将封侯的一天。所以她能无怨无悔的帮他,就算会要付出生命,只是将从小就疼她的哥拖进来,心里难免会有欠疚。 “哈,算了,你师哥也是为你好!”蔡子京特意将师哥两字咬得重点。 女子垂下眼睛,在人看不到的头盔下尽是委屈的表情。 男子也沉默了,他的心事他们都知道,但他是光明磊落的。这么多年他也按着师父的话照顾好师妹,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至于别人怎么想他也没办法,只能由时间来证明。 “来了!”蔡子京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时间说这些,他确有军事指挥才能,但他缺少让人信服的能力。要不是结识了谭无双和她师哥谭进,他还得在底层混日子。有时他也觉得憋屈,所以他在等机会,等彻底翻身的机会,不用依仗谭无双,更不用留着谭进碍眼。 随着蔡子京的话音落下,江夏州与蓟州会合的勤王师踏入他们的包围圈。这是一支表面人数为三万,实则只有两万战力的混编军,领头的正是江夏州游骑将军陆乘风,在他身后是何乐的老熟人常武。 “将军,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不会在这里被伏击吧!”常武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虽说不算最好的伏击点,但很利于兵马的展开。 “这也难说。虽已尽快赶来,但难免不走漏风声。让他们防着点,希望不会被堵在这里。”陆乘风也无奈,他是提心吊胆过了绉兰原,也就眼前的这处隘口。只要过了,他就可以与叛军在城下摆开阵式对峙。到时城中有守宫,城下有援军,叛军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有幸、卞、开、广陵四州的兵马赶来,到时他们将能聚集起六万左右的勤王之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章 追杀 原本曹家传话想让他们缓缓,集齐了六州的人马再发兵,但陆乘风怕失了头功,还是决定冒险出击。冒险当然有值得冒险的理由,这时各地的勤王之师其实多数在观望中,毕竟二皇子的实力不容忽视。而陆乘风更多是看好栗源先生背后的影响力,当然何乐的出现是有加分,只是这时何乐被封为冠勇侯的事还没能传出来。 因为有了警惕,所以陆乘风放出的探子是五里为界,分作几班循环探报。而且行军的速度也不算快,始终压着,更是让拒马步兵走在前方,两旁全是盾牌兵护住两翼。陆乘风这人性格里确有冒险因子,但更多的还是谨慎,他也知道目前的兵力不够,所以采用的稳扎稳打模式。 此时最远的探子正在往回跑,这一路探得也是十分仔细,虽说没有高山峡谷,但丘陵地带依然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所以作为探子头目,这名探子也是十分尽力。但就在他往回跑了不到百米,突然听到后方传来喧闹声,等他回头看时,就看到三两名残兵模样的人在奔跑,似乎在他们后面有谁在追赶。 探子最先想到的是临安城破了,还在他迟疑时又看到五六名残兵跑来,手中还拿着朔方的军旗。探子头目见到朔方军旗瞬间,立刻加速往回奔去。不管怎样后方肯定会有大量的残兵来,得让自家将军作好准备。 而这时最吃惊的要算守在官道两旁三百米外的蔡子京,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窜出来的猴子。 “速去探来怎么回事!千万要阻止他们往这边来,一定不能让他们冲到阵脚!”蔡子京此时最怕的是这些不知哪来的残兵冲进他们的伏击阵营,因为眼看着那边的队伍就要过来,一旦被残兵冲进来伏击的节奏就会被打乱。 只是残兵来得比蔡子京的命令快,开始还是三三两两出现,接着就是几十几百人往前冲。他们开始也不知道伏击圈在哪里,只是跑在最前的残兵很快就与陆乘风的勤王师遭遇,如是又怪叫着往两旁跑。就如推倒的多米诺牌,后方一看前面的人往两旁跑,他们也跟着往两旁跑。 那边陆乘风本来还以为会要交锋,谁想这些残兵早已是惊弓之鸟。紧跟着就看到残兵们跑出不远,道两旁立刻出现大片骚动。 “有伏击,结阵!”陆乘风毕竟是多年的军旅,一眼看破远处的伏击圈。 “出击!杀光那些残兵!”这边气炸的蔡子京不得不亮出旗号,从官道两旁往中间汇集,避免已惊觉的勤王军将他们分割开。毕竟这时不是打伏击战,而是从主动变为被动,但好在此时他们还有兵力优势。 冲营的也就二三千人,但其中有武安帝最信任的守军,尤其是那位窝囊废将军比蔡子京权力更大。他领着一队千人的残兵直接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其实就是想寻个安全地方避难,毕竟何乐带的队如狼似虎,一千人根本不够他啃。 “蔡指挥使有令,冲营者斩!”一名刀盾兵拿着蔡子京的手令企图拦住窝囊废将军。 但窝囊废将军手中有武安帝的信物,就见他如天神下凡般举着手里的信物大喊:“圣上手信在此,谁敢阻!” 跟在窝囊废将军后面的残兵刹那间有如吃了伸腿瞪眼丸,嗷嗷叫着就将那名试图阻拦的刀盾兵给砍了,顺势更是将那些试图阻挡他们的督战队劈砍得七零八落。任人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如丧家之犬的残兵,突然就爆发出无匹战力,将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全部撕碎。 窝囊废将军也无比耀武扬威的举着武安帝信物,得意的跟在残兵身后冲破防线。 而窝囊废将军不知道的是,何乐此时快要笑咧嘴,根本就不用他去冲营,只要跟在这名将军身后就行。 此刻窝囊废将军只想钻进人最多的地方躲起来,可他往哪里跑,哪里的将士就跑开。所以他带着一千残兵满场跑。而何乐就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就仿佛何乐是他的部下,而窝囊废才是前锋。 那些跑了二十几里的守城后原本已经累了,此时哪里还觉得累,如果这样的战还打不赢,他们可以回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投降吧!儿郎们,不要跟着这样的废物拼命了,来临安跟着我升官发财!”程皋无比可耻的吆喝着,而效果就是跟在身后的投降兵越来越多。这些个将士出来拼命当然是求升官发财的啊,那个年代谁还会告诉他们什么崇高理想。此时眼见自家将军疯了一样杀自己人,还不投降的只有傻子了,当然这时的傻子也不在少数就是。 “把他们赶着往那里冲!”何乐一眼看见右前方人群最密集的区域,那里至少聚集了三万人,远比这边稀松的布防要多。 这时的窝囊废将军也发现了蔡子京的指挥部,根本不用何乐驱赶,自行就转向朝着那边冲。他是恨不得身下的马生有六蹄,就能跑得更快。 “儿郎们跟上,不要跟丢了!”何乐将手中的军旗交给身旁一位始终跟着他的壮汉,然后回头扫了一眼,点了十几名能跟上他的人。 “你们各挑十人跟上我,其他人散开杀,最难的时候到了!”何乐知道今天肯定又会遇上蔡子京的鱼鳞阵,他可不能再被困住,所以他事先挑出表现突出的十六人,由他们再挑十人组成百多人的攻坚队专门去破鱼鳞阵。 那些被他挑中的人眼中霎时闪过精光,这才是他们拼了命要换来的结果。男儿生来有铁骨,唯换军功作祖业。谁他娘愿意跟个窝囊废,谁又他娘不想遇到良将,打下那光耀历史的胜战。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结果,但局面正向着他们倾斜,只要他们啃下这块硬骨头。 “喏!” 就这样边追边组队,最初的十六人虎贲军完成了创建。 “你带着大队散开杀。程皋你负责收人,一定不要混进来,只能在旁边侧应。你们跟着冲中军。”何乐这时又是在冒险,而且是冒极大的险。一般情况下应该是集中所有兵力冲中军,将中军冲散了胜利基本就奠定。而这时何乐却将兵力散开来打,只身领着一百多人去冲密集的中军,理论上简直就是找死。 可何乐却看出那名窝囊废将军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用,一定能为他劈开中军封锁。所以他才决定用这么冒险的法子,以求将战果扩大到最理想的程度。 “给我杀,把那个王八蛋给我杀了!”一直盯着战场的蔡子京快要气吐血,这哪里是在打伏击战,这是在送人头啊!一名窝囊废将军就将他精心布置的伏击线冲散,现在更是冲着他的中军大帐就来了。 “杀不得啊!将军,他手上有皇上的手信,您这要是杀了他,回去也是死罪。”一名副将拉住了要暴走的的蔡子京,皇上的手信就相当于皇上亲临。这位窝囊将军可是武安帝最信任的将军,才能赐下如帝亲临的手信。 “不杀了他,我们现在就得死!”蔡子京哪还管得了这些,回头朝谭无双使眼色,让她去杀。谭无双当然知道杀不得,可她倾慕的男人让她去杀,她就会去杀。 “哥,扔我过去!”谭无双轻声对谭进说。 谭进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因为此时蔡子京并没有下令。也就是说将来万一查起,也是他师妹自作主张。谭无双却不会想太多,而只是一心想着要为蔡子京做事,只要尽自己努力为他做了,总会有回报的。所以当她被师哥扔出去时,看到蔡子京肯定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惜她没看到下一秒蔡子京的眼神就变成了狠戾与狂疯。 “弓箭手在哪里,听我命令准备。”他在等着窝囊废将军被杀的瞬间,这样他就能以为其报仇的名义将那些残兵全部射杀。现在还来得及,残兵还没能冲到核心。 何乐还隔着几百米就看到被扔出的谭无双,他当然知道她是要干嘛,所以他第一时间抽出一杆短矛投去。那杆裹着炁流的的短矛以无匹的速度射向谭无双落地处,此时谭无双刚刚站稳,只来得及用圆盾勉强挡住飞来的短矛,可惜带着炁流的短矛根本不是她所能挡,嘭的一声圆盾碎裂,矛尖刺透她的护甲,穿透她的腹部,将她钉在地上。 那一刻谭无双无助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她最爱的男人,却看到狂奔而来的师哥。 蔡子京狂暴的怒吼着叫射箭,但那些得令的弓箭手不敢射窝囊废将军,只得瞄向窝囊废将军旁边的残兵乱射。而此时身处其中的谭无双也被几支箭射到,所幸她穿着极好的护甲,又不是主要攻击对象,才没被自己人当场射杀。 窝囊废将军经此一吓,跑得更欢,嘴里更是咒骂着蔡子京,扬言要去武安帝那里告他。 蔡子京当然听到了,所以他也暗暗想除掉窝囊废将军,但这时他才发现最服从他的刀盾兵竟已追随谭进去救谭无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一章 颠倒黑白 “一群废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蔡子京指着那些刀盾兵骂完,又不得不自己跑去调动拒马兵,还有骑兵作布防。这样的效果当然会慢很多。 谭进冲到师妹身边,此时谭无双已经昏迷过去,那一枪带的炁流不仅破开她的防御,更将她震晕。他不得不将她与短矛一起抱起来,然后无助的看向四周厮杀的官兵,不会有谁在乎他们的生死,这是一场弱肉强食的生存战,他们那点情感只是无意义的点缀。 “投降我就救她!”何乐已经冲杀过来,看了一眼谭进。对他惊人的臂力很有印象,但吸引何乐的是他眼中的哀伤。 “啊!”谭进几乎要暴走,然后只一下就又安静下来,因为谭无双在他怀里痛苦的嘤咛一声。 何乐没太多时间给他考虑,更不敢放着这样一头猛虎在后方打他的侧翼,所以他只在心里默念了三下就准备取下谭进的人头。 “好……”谭进跪下了,就连他身后的刀盾兵也愣神后跟着跪下。 本已运气挥刀的何乐极速跳下马背,一把抽出谭无双腹中的短矛,一手按在伤口处。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直接准备塞进她嘴里,可这时谭无双昏迷着,嘴没张开。何乐看了谭进一眼,谭进这才配合将谭无双嘴掰开。那丹药入口即化,再配合着何乐的炁流,暂时伤口处没有恶化。真要救命,还得后续的治疗。但此时若非何乐的出手,以谭进的粗笨自然没法救活谭无双。 “你先跟着他,事后我来处理。”何乐指着程皋对谭进说,就又先行离开。他并不需要他们此时就帮他杀敌,包括所有的投降兵他也是如此要求,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当然愿意上阵杀敌的更好,毕竟此时他们也极其缺乏有生力量。 程皋早就知道谭进、谭无双的名号,也知他们是被冠勇侯逼迫着投降的,因此也不敢托大,毁了好不容易促成的现状。 “来啊,来几个人,赶快做副担架,让这位将军能躺下。” 何乐也不得不回头看一眼程皋,还真是位妙人,上阵能杀敌,下马能抚恤士兵。 那边的蔡子京根本没心思管谭无双的死活,因为他自己的死活也已经成问题。那位窝囊废将军逃命的本事太强,已经快要杀到他面前,而他这方的士兵又都投鼠忌器不敢下手,只能任由那位窝囊废将军带着何乐一众冲杀过来。 “杀,再不杀你们也得死!”蔡子京嘶叫着,拨出配剑迎着窝囊废将军就冲过去,他也是被逼到绝处,情知不杀死这个坏事的窝囊废,他们都得陪葬。 窝囊废将军也看见蔡子京杀过来,吓得他举起手里手信大声喊:“圣上手信在此,还不跪迎,你是要造反吗!” 跟在窝囊废身后的还有两三百残兵,这时他们也是急红了眼,跟着喊:“你是要造反吗!” 蔡子京被如此逼问,也愣了几秒,然后一咬牙冲上去就是一剑。 窝囊废将军用手里的手信去挡,那手信是块玉制的令牌,上书有如朕亲临的字样,还是建隆帝时期制作的皇宫精品。此时被蔡子京的剑刺中,从窝囊废将军手中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又被一名慌乱中的士兵给踩碎。 “你!”眼看着保命的手信被毁坏,窝囊废将军又气又急,抽出剑来与蔡子京战作一团。就连他身后的残兵也过来围攻蔡子京。 原本蔡子京身后的士兵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一看混战开始,也顾不得多想冲入其中。而更多人这时惊觉战事的荒唐,所以他们选择悄悄往四下撤去。 何乐在后面眼看着他们打作一团,终于停下攻势,而是让身后的突击队散开来,等他们打完再说。 窝囊废将军内斗可是一流的,而那蔡子京长于指挥,但并不擅长功夫。现在已经被窝囊废将军刺中两剑,而他一剑也没能刺中窝囊废,这样算下来还真不知道谁是窝囊废。 蔡子京这几年基本依靠谭无双保护,所以也没有多少亲兵,这时能为他拼命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杀一位皇帝的近臣。渐渐的窝囊废将军占了上风,蔡子京拼了命刺出一剑,可惜剑再次刺空,然后窝囊废将军反手一剑刺入他的喉咙。当长剑拨出时,大口的鲜血从蔡子京嘴里喷出来。对于年仅二十三的蔡子京而言,他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么个人手里,在他心里还有更大的蓝图等着他去实现。 何乐远远看着还是有些可惜,毕竟是个将才,只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叛将已诛杀,你们都住手!”窝囊废将军此刻还真有几分将军模样,将蔡子京的首级斩下举在手里。那些本就不太认真反击的士兵扔下兵器,而更多的人则选择逃跑。 “该我们了,不能让他们集结兵力!”何乐悄声说完,催动战马开始冲锋。 “叛将蔡子京妄图行刺圣上特使,现已伏法。众位将士随我去复命吧!”窝囊废将军翻身上马就跑,这次他终于有底气了,毕竟还有两万多人听从他的命令。 何乐远远听着,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更是明白了为何朝廷与金人的战争就没赢过。不是大周朝将士不英勇,而是奸臣当道,废物掌权。一个只知道逃命的将军,竟能将黑说成白,将罪说成功。所以何乐决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去继续祸害武安帝。 “散开打,不投降的格杀勿论。”何乐不再追着窝囊废将军跑,而是撵在后面打,主要以消弱他们的实力为主。同时也配合程皋接收降兵,现在程皋已经收编了一万多降兵。 而就在这时,从道的另一边冲出来打着陆字旗的队伍,将溃逃的残兵给截住。何乐一看知道是江夏州的陆乘风已到,只是这可不符合他的战略。 那边的陆乘风也是郁闷至极,他一直在原地防守,还防备着他们冲过来。谁知等了半天伏兵却自己先乱了,接着就看到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精锐在伏兵圈中冲杀。开始他还提防着会不会是疑兵计,结果……结果伏兵就溃散了,甚至还有跑到他们阵营前投降的,实在不似耍诈。这时他才大着胆子往前冲,终于也算是被他抢了部分战功。 此刻眼看着敌方的中军要逃,他又怎么会放过机会,若能擒获敌方的中军大将可是大功一件。 何乐自然不能让他们杀掉窝囊废将军,凭这人的能力,回去后定能将过错全部推给蔡子京。有这样的猪队友,武安帝何愁不会早日宾天。 “陆将军,是我!”何乐几个起落,从斜刺里越过逃兵来到陆乘风面前。 陆乘风还是几年见过何乐,这几年下来何乐的容貌早已改变许多,所以他一时也没认出来。而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更不是攀亲会友的好地方,所以陆乘风第一时间不是和他相认,而是防备。 “啊,我是栗源先生身边的何乐啊!”何乐没看到常武,就知道陆乘风认不出自己。 毕竟能够说出栗源先生身边何乐的人不多,这位陆将军也不是健忘的人,总算是不那么防备。 “你这是?” “还请陆将军放过这股残兵,还有他用。”何乐当然不会在战场上说明用意。 “哦……”陆乘风自然不愿意,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再说何乐在他眼里也只是栗源先生门下的书童之类,可以给几分面子,但也不至于听他命令。 “侯爷!侯爷!”那名负责掌大旗的羽林卫竟扛着大旗追了过来,主要是此时战场上根本无人敢伤他。这家伙简直就如魔神般,光身高就有两米多,体重恐怕得有两百多斤,关键是还异常灵活。这时他扯着嗓子喊,丝毫就不怕给何乐招来劫杀。 何乐也不得不回过头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程皋那边收了快两万人,那小子怕出问题,问能不能不追了,先将降兵整编好。”两万降兵可不是小数目,真要出问题还确实能将战局翻盘。 “那就让他就地休整,将原有的编队全部打散。”何乐也正好不准备追,也算是刚好应了他的预想。 “侯爷?”陆乘风大吃一惊,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连冠勇侯也不认识吗!”那名羽林卫很是惊讶,张开手中的旗,那可是皇旗。 “这……”陆乘风又看向何乐。 “这……蒙圣上抬爱而已……”何乐也不好意思吹捧自己。 “那可不是抬爱,侯爷一人就守住了临安城,更是独自在绉兰原歼灭了一整队金人,还有很多战绩我都数不过来。这冠勇侯可是实至名归。”壮汉看着粗鲁,但心思却很细腻。 “行了,行了,快去忙你的。”何乐自己也快要起鸡皮疙瘩,他实在不习惯被人吹捧。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本心所想,而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目的,他就是要报仇,为北地死去的千百万百姓报仇。他不觉得这有多崇高,只知道一定会很血腥。 “微臣见过侯爷……”陆乘风翻身下马,对他行属下礼。他是来勤王的,而何乐是兴庆帝的近臣,侯爵更是军方的最高爵位,到王爷肯定是不能掌兵。所以他以后兴许也是何乐下属,既然如此他当然得很干脆的臣服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二章 阴风无处 “这……陆将军快快请起。临安的任命还没能传出去,陆将军无需多礼。咱们也是旧识,真正带兵打战还是要依靠将军的。”何乐到也不是说好听的,而是事实。此前他还想招安蔡子京,也是如此。他十分清楚一件事,自己不是全才,真正调兵遣将还是需要有人来担当才行。他更适合冲锋陷阵,而坐阵中军的还是需要善谋略的人。 “侯爷言重了!”陆乘风多少会有点酸涩,毕竟何乐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当初他也预感到何乐将来的成就会很大,但他没想到何乐能这么快位及武官的巅峰。 “这是一场乱世的开始,将军不用愁军功。”何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当然也不能保证什么,总得要拼才行。 同时,皇宫之中。大小太监穿梭在宫廷内外,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只是这次他们学到了前人的经验,不敢再乱断言什么,只是向皇上、皇后说着各种传言。 “你是说有人看到冠勇侯叛出东门了吗?”皇后对何乐知之甚少,当然会心存疑虑。 “是啊,外面都在这么传,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传说的小太监也就十五六岁,却是十分机灵。 “那皇上知道了吗?” “回皇后,应该知道的,前殿的周亭芳有职责负责城内的言闻。”小太监握紧了袖袍里的金锭,光说这么一句就能拿到五两金,他当然愿意冒险。 “那你等会让他过来,就说本宫找他。”皇后并无强势的外戚,但与皇上感情濡沫,自然只能依靠皇上。她是知道如果何乐反叛,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此时正在处理奏章的兴庆帝确实也在听传闻,不过他听到的传闻是何乐擅自调动兵马,去向不明。然后他只是让人去找栗源来,并没有过多言语。他当然比皇后更清楚何乐如果反叛的严重性,只是他更愿意相信何乐不会叛他。有的人与人之间就如有灵犀一点般,无需多言就能相互信任。 “不知皇上召微臣有何事。”栗源简单的行过礼后,就躬身站在一旁。 “可知冠勇侯的事。” “知,微臣闻冠勇侯已经率兵杀入叛军中营,现在叛军中营已溃散,冠勇侯正在乘胜追击。”栗源将他知道的事简单汇报给兴庆帝。 “可知同样的事,有不同的人说了不同的内容。”兴庆帝抬头看着自己最为倚重的文臣,今后的国家治理还得依靠文臣才行,何乐只是乱世良才,而盛世则需要栗源这样的人。 “知,城内妖孽横行,只是暂时不及尽除,还需时日。”栗源对此也有心无力,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实在不是他一个空降兵能够扫尽。当然何乐能够做到,可那样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是啊,杀了那么多人,可还是有不怕死的,就因为没有打掉源头。”兴庆帝叹息了一声,情知他父皇交给了他一个糜烂的王朝,要想短时间改变很难。 “皇上可出城去迎冠勇侯归来,这样能震撼宵小的妄言,更能用新兴的门阀代替旧有的门阀。皇权才能持续稳固。不然那些大氏族进一步增强权势后,就不会再对皇权敬畏。”栗源这是在说诛心的话,但也只有他能说。因为他无家室,也应该不会有后人,所以他说的话才能更切中要害。 “好,来人,给朕备冠冕,朕要亲自迎冠勇侯得胜还朝。”兴庆帝站起来,终于从他身上颐养出圣主的辉光。 “皇上圣明!”栗源也不得不叹息。命运的转折有时很难说清,谁也无法真正预料未来。 皇上不只自己要去迎接何乐,还让群臣跟着他一起去迎接,他要天下人知道自己有多信任冠勇侯,而冠勇侯有多冠勇群臣。 “朕若能早些年遇你们就好了……”兴庆帝突然说了句十分背逆的话。 栗源听懂了,不敢接话,毕竟他不是谗臣,不会什么话都顺着皇上的意思说。 “算了,此时也好,破而后立。”兴庆帝说得轻描淡写,却也难掩其中对先帝的失望。 栗源眼观鼻,鼻观心。他当然知道皇族无亲情,何况是这样一位父皇,只要有所抱负的皇帝都不可能有多怀念。兴庆帝只是没做那逆天伦的事,但内心的怨念可是从未断绝。 稍事,兴庆帝穿戴好冠冕,有如年度祭祀大典般极隆重的领着群臣朝着南门行去。此时临安城内早已传遍了冠勇侯的事,又见皇上要亲自出城去迎接冠勇侯凯旋归来,整个临安城霎时沸腾,全部朝着南门汇聚,真正可谓万人空巷。 这时的何乐他们已经走到离南门百米外,收的降兵当然不会带入城,就算是来勤王的江夏军也是不得入城,他们会被安顿在离城百米的外围。何乐领着陆乘风还有羽林卫及城防兵回城,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皇帝会来亲自迎接,开始他还在担心会被骂,至少现在看起来不会骂了。所以他还是很懂事的下马,跪在离兴庆帝十米外请罪。 “何爱卿快快请起。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爱卿能果敢出击,击溃城外叛军,可谓旷世奇功。陆爱卿也请起吧,来,随朕一起回城。”兴庆帝拉起何乐,又示意陆乘风起来,这才牵着何乐的手一同上了步辇。可以说兴庆帝的作派震惊了在场的臣民,大周朝建朝以来还没谁受过如此礼遇。可以说此时的何乐集帝王宠信于一身,几乎已盖过所有的臣工。就连那袁义承将军也有所不及。至于栗源他是善于隐藏的人,所以容易被人忽略。 陆乘风到此时才正式知道何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就能理解为何他能如此快升为侯爷。将来何乐会不会成为王爷,陆乘风觉得很有可能。大周朝史上仅有开朝时曾有过异姓王,但结局都不太好,此后仅在皇族中才有封王,但也是无封地的王爷。 跟在皇上步辇旁,陆乘风也是一路遐想。正如何乐所说这是个乱世,今日的小胜仅仅是登山前的一处小丘,往后的路还会更艰难,但也会有更丰厚的回报。毕竟要拿命换,也不可能是太差。如此想着,陆乘风也就舒心,这才能更认真的去看迎接他们的群臣,还有人山人海的百姓。 “朕就知你不会负朕所期望,如今临安之危基本解除,何乐你叫朕如何赏你。”在步辇中,兴庆帝看何乐的眼光灼热,甚至让何乐也生出畏惧。还好兴庆帝只是单纯的欣赏,并不掺杂特殊的喜好。 “圣上言重,如此出迎已是最大赏赐,微臣不敢奢求别的。再说往后的战还会很多,若圣上现在就极尽奖赏,往后可就赏无可赏,所以微臣乞求圣上慎用赏赐。”何乐说的也是肺腑之言,上次兴庆帝张嘴就封出两位侯爷,再往后这战打下来还不得满朝王爷,就算叛逆都消除了,那这些个王爷也将成为隐患。圣上大方是好事,但小事重赏,大事时也该如何处置。 “朕也知,可能朕郁结太久,总是想着要这要那,所以才会如此吧!”兴庆帝被何乐说得一冷,想想也是,祖上有训不得封异姓王,就是防止权臣乱政。只是他接手时的摊子太烂,才不得不用重赏来激励臣子,想不到何乐却看到更远。 “微臣知圣上有大愿望,微臣也愿拼尽全力实现圣上愿望,所以还请圣上慎赏。”何乐还是坚持着,他不想将来与兴庆帝之间不得善终。 “好的,朕懂你的心思了。”兴庆帝自然明白,事实上此前在朝堂上杀文臣又何尝不是他们之间的考验。往后的流言蜚语只会更多,尤其何乐根本就无视军纪,他就是一个走直路的人。这样的人换个帝皇早就已经被诛九族,也就他兴庆帝能驾驭。 “谢圣上。”何乐总算是松口气。 众人一行回到皇宫时,皇后刚刚听完太监周亭芳的传闻,当然从他的这份传闻中何乐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当皇后再看到何乐时,眼神也变了,更是时刻在担心着皇上的安危。只是她平时很少参与皇上的政事,自然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沟通,所以这事就压在心里暂时无法说出来。 皇上在宫中设宴,宴请了今日一战的各位大功臣,更是将陆乘风、程皋等数十位将官官升一级,又各赏银千两、百两。也算是按照何乐所说慎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重赏,只是更多的封赏一些虚的名号,比如虎贲军至此成为何乐的专属卫队。而陆乘风的军队则有了飞豹军的称号,程皋收编的降军则赐名飞熊军,允许他将军队扩充到三万人。 陆乘风当然会有点小失望,但今次却没有提半句何乐,又多少让他找回平衡。因为人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毕竟何乐已是侯爷,他也没有赏赐,而是将赏赐让给属下,这样的侯爷才会有人追随,这样的皇上才不会被将士怨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三章 救人求人 赏宴完成后,何乐回到府里却见到了两个意外的人,一名是那羽林卫肖重勋。此前在救出皇上时肖重勋显示出极强的灵活性,更是在战力上不比谁差。此后他也被何乐推荐进入皇上的亲卫队,算是比以前强了很多。 “这是为何?”何乐也很奇怪,见他长跪不起。 “侯爷,卑职想进虎贲军……”肖重勋今天听同僚说起追随侯爷杀敌的爽利,那可是馋得口水直流。他才不想当皇上身边贴身护卫,哪有上阵杀敌来得痛快。 何乐想不到他竟能放弃轻松的羽林卫,要进他的虎贲军。 “你可知虎贲军要做的事?”何乐好奇的问。 “卑职知道,就是随时会掉脑袋的事。”肖重勋也不客气,他这次来就是打算把命交给何乐。 “在皇上身边不好吗?”何乐随意的问。对于肖重勋他其实很有好感,尤其是他几次接应极得他的心意。可他现在毕竟身份不同,对于用人那更得慎之又慎,否则就会如那名门童般小人得志祸害无穷。 “护卫圣上当然是荣光的事,但卑职一家老小全在开州,护卫那点饷银不够开销。只有能拿军功的虎贲军,才能有更多赏钱。卑职当军人想的就是拿命拼来钱,好养活家里人。”肖重勋也不隐瞒,他就是要钱。上次救出皇上,也是有封赏,但落到他头上前已被上司克扣掉大部分。而今天他才知道何乐的虎贲军竟不会克扣赏银,皇上给多少他就能拿多少。 “这里有一百两,你先拿去用,进虎贲军的事我得看看仪程。”何乐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不然以后是个熟面孔就会来找他要进虎贲军,不答应岂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肖重勋还没听过这样的操作,哪有上司反而赏钱的道理,大周朝已经是惯例下属孝敬上司的。这次来他更是凑了五百两银子,想着与侯爷多少有点薄面,应该是够的。可现在到好,何乐反而给了他一百两银票。 “侯爷,您是不是嫌弃卑职……”肖重勋急红了眼,眼泪都快掉出来。以他的聪明当然看出这个世道的变化,唯有冠勇侯才是最稳妥的靠山。 何乐毕竟才十八九岁,再成熟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开始还愣了片刻,等他想明白才嗤笑出声。 “你是羽林卫,我就算答应你入虎贲军,也得按仪程来才行。我初来乍到的,也得要熟悉后才能进行,所以不是嫌弃你,而是要点时间理顺关系。” “啊……卑职多谢,卑职多谢侯爷!”肖重勋一听大喜,想不到竟是允了。 “不要急着谢,虎贲军此后的硬仗不会少,再多的赏赐也得有命拿才行。”何乐可不想他将入虎贲军当成赚钱的途径,虎贲军的伤亡是最高的,今天一百六十人虎贲军最后剩下七十九人,被他挑出来选人的十六人中战死九人,重伤两人,余下五人全部有伤。这不是一支不死军,而是不怕死的虎贲军。不是不会死,而是不怕死。 “卑职知道,已经听说了今天的战事,只恨不能随侯爷一同上阵杀敌。”肖重勋是真的后悔入了皇上的近卫军,看到今天那些曾经的同僚拿着丰厚的赏银,他不心动才怪。 “以后会有机会,你先回去吧,安排好了自会让你来。”何乐看到管家在那催促,如是将肖重勋打发走。 “是何事?”何乐奇怪的看着这位新晋管家,他大概五十上下,看言行到也老练。据说是教坊司特意挑选的人,对各方面都很熟络。 “侯爷,是一位与您有约的将士求见,说是您让他来见您的。” “我让他来的?”何乐一时也想不起会是有,今天太乱,事太多,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办,比如火晶石的事。 “是,是位极壮的汉子,还有副担架抬来的伤员。”管家只得简单的描述。 “哦,知道了,快让他们进来吧!”何乐这才想起是谭进与他师妹谭无双。此前他有找谭家的刀盾兵了解情况,也大致知道一点他们的情况。 谭进此时最怕的是何乐不认账,到时打也打不过,谭无双也不知会如何。 “你们来了啊!”何乐到也没拿架子,关键是他很欣赏谭进,这才叫有情有义的男儿。 “卑职见过侯爷。”谭进很敷衍的行过礼,这才急切的看着何乐,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让我看看情况。”此前何乐曾简单的处理过伤口,现在他还得看看进展如何。谭无双的伤是他造成的,他当然知道后果。 当炁流透入谭无双体内时,何乐就知道情况不太好,他自己的炁流太霸道,将谭无双的心脉都损伤到。如果不是丹药的作用,此时她早已殒命。 “情况不太好,不过你们运气不错,这里正好住了位高人,我可以找他来帮忙。”何乐很难得的装一回高深莫测,实际情况也真是如此。他真没把握救谭无双,也就唯有那位王长老可以试试了。 “多谢侯爷!”谭进不太会说话。这时也是逼不得已,不然他才不想求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 王长老来之前还在研究火晶石的,原以为是有关于火晶石的线索,谁知却是救人。 “这谁伤的?这么霸道的炁流!”王长老皱起眉头,当时那短矛是洞穿了谭无双的身体,虽后面用丹药和炁流控制住了伤口,但伤到的内脏还在,必须将那些伤口处理好才行。不然她还是熬不过三天,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呃……是我……”何乐也不太好意思的说。 “你!”王长老不敢相信,他知道何乐能用炁流,也知道他功力不俗,但想不到他能有如此霸道的炁流。 “是啊!当时还是敌对的,没办法。” “嗯,知道了。可以救,就是要点时间。还好没伤到脊梁骨,以后不会有大碍。”王长老又确认了一遍,感觉比起自己当年伤的要轻很多。 “多谢高人相救。”终于听到有人能救谭无双,谭进差点要哭出来。其实何乐伤到谭无双,他也明白那是在战场,所以他也不至于去恨何乐。而何乐主动提出可以救谭无双,才让他知道何乐或许可以信任,至少比蔡子京要好很多。他谭进可以不管皇权争霸,但一定要管谭无双的生死。 “没事,先随我来吧,这伤得慢慢治,而且会有所不便之处,你要想明白。”王长老看过伤患在腹部,就算炁流能隔空施加,但那伤口总是要处理的,内脏也是要处理的。 谭进恍神后点点头,大周朝虽没受过什么程朱理学的荼毒,但男女之间总还是有礼度。此时已有男女医官区别,女子出来行医者已然成风气。所以王长老说的是要处理伤患的问题,又不能假手于人,所以让谭进明白。因为在王长老眼里,以为谭进与谭无双是夫妻。 何乐当然知道其中不便,也想过让隔壁的那位大小姐来帮忙,不过想想她那惫懒性子,还是不惹为妙。 “谢侯爷。”临走时谭进回身朝何乐行了一礼,这次算是有诚意。 何乐默默点点头,没太在意,就是能救好谭无双,他们会不会诚心辅佐还是问题,所以他也没太花心思。之所以救他们,也是因为承诺,君子重诺,也是人立信之本。无信的人天生格局就小,自然也就成不了大事。 五长老那边的进展不大,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能让火晶石爆炸,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往火晶石里打炁流也不会引起变化。而青莲邪教那帮子匪人竟能让火晶石产生那么强大的爆炸力,其中的差别可以说太大。 何乐也知急不来,加上他要处理的事也多,只得慢慢来。 “哟!侯爷回来了啊!”让他意外的是,竟是那位借住的女子主动过来找他。 “啊……”何乐反而有点尴尬。 “我要你的那个漂亮婢女,她的潜质不错,加上我也很喜欢。”那女子戴着面纱,声音却媚而不腻。 何乐也不免会恍神,挣扎着才不让自己失神。 “你是说叶子?” “对啊。” “那是申屠家的死士用自己命换来的,我只是完成承诺。你要喜欢,好好待她就行。”何乐很废话的解释了一遍,其实对叶子他还真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她的恐惧,还有申屠家三小姐的跋扈。 “哦,知道了。”女子说完转身就走,但到门口时才轻声说:“我的名字是姒天瑶,侯爷可要记住了。” 何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这时也是愣了片刻才回应:“好,姒姑娘。” 姒天瑶回头看着何乐的眼睛,竟似笑了,浅浅的微笑。 何乐知道自己败了,这个女子既不妖也不媚,可就是一颦一笑能让人神魂颠倒,要不是她每次出行都会戴覆纱斗笠,光是临安城的登徒子就能将云檀宗闹得天翻地覆。至于他这侯爷府,估计也会挡不住那帮子纨绔子弟的包天色胆。 目送着姒天瑶离开,何乐才还魂般醒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四章 鬼方如意 深夜的太医局里,秦老爷子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旁边的何乐还有花十娘。 “唉……想不到能活过来……”秦老爷子如同做了个梦,看着昏暗的医馆天花板,感叹着自己的一生。他当然不是那种会有善终的好人类型,相反他觉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才是正常的模式。这次他原以为自己该交待了,毕竟被那伙匪人伤到要害,可不曾想何乐给了他一样东西竟能保住性命,现在更是基本康复。 “活过来就好,您老啊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何乐刚过来给他输完炁流,想不到就醒了。 “唉,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这东西,估计小老儿我就已经不在了。”秦十三从怀中拿出十方如意,放在何乐手上。那东西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要不您再戴几天。”何乐还准备推给他。 “呀!这可是鬼方如意?”一旁的花十娘盯着十方如意问。 何乐听她叫十方如意为鬼方如意,也愣了愣,然后才说:“这不是十方如意吗?” 花十娘接过如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十方如意?没听说过,只知道它叫鬼方如意,据说能摄心魄沟通阴阳。是极西之地的圣物,那里的人称它为鬼方如意。不过具体有何用途就没人知道了。”花十娘确定不会看错,与传说中的鬼方如意一模一样。 “咦?”何乐也奇怪了,花十娘难道没看过那本《奇物志》,还是写《奇物志》的人瞎编的。或者花十娘也是以讹传讹,书上所写才是正确的。 “不对吧,我只知重伤之时这东西将我带去了不可言说的境地,在那里我才快速的康复。反而更符合何乐说的十方意境。要是摄心魄,那我岂不是早就没命了!”秦十三当然最有发言权,他是曾经体验过那种特别的感觉,身体完全失去控制,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只知伤口在自行恢复中,虽然很慢,但他睁开眼睛时却没有过去多久。仿佛是他眼睛一睁一闭间过去了几年,但实际上身边可能才飘落一片落叶。与那鬼方的传言完全不符合。 何乐也是瞪大了眼睛,到现在他才知道十方如意竟还藏着如此功效,如果让他自己的摸索,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知道真相。也是秦十三当时处于濒死状态,才能与十方如意达成某种共鸣,这点上或许与鬼方如意又有接近之处。看来十方如意也好,鬼方如意也罢,都是它的真名,只是不同的人在它这里体会到的不同感觉。 “嘿嘿,看来是真的运气好,捡了个宝。”何乐贼贼的笑了笑。 “捡的!”秦十三和花十娘不敢相信。 如是何乐又将捡来的过程说给他们听,到最后他们并不佩服何乐的运气,而是佩服他的勇气。要知当时的何乐可没能力单独击杀十品外家功高手,完全是凭着一股勇气及智慧,才能将那位江湖老手坑杀掉。 “唉,看起来这东西就该是你的啊!落在那种人手上也是浪费,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功效。”秦十三的感叹中当然与自己也因此获救有关。 “也不算吧。可惜不知道要怎么用,不然还能发挥更大作用。”何乐接过花十娘递来的十方如意,也很奇怪,难道一定要濒死之时才能触及到那十方世界?他记得栗源先生曾解释过所谓的十方世界,当时说得十分玄妙。 “或许与快要死去时的状态有关。我知道人快要死时全身会完全放开,原本的戒备也没有了,或许这时也是与外界最为平和相处的模样。”秦十三对人的身体结构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几乎大半辈子都在研究人,当然主要是研究如何让人处在最痛苦状态但又不会立刻死去。所以对于濒死的现象他见过太多,这次他更是自己也体会过,所以他总结的是一种松弛的状态,与周遭不再有防备也不再有抵触。 何乐听着,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其中的道理他一时还想不明白,但他知道答案就在他自己的脑子里。 “我得想想才行。”何乐不确定能想明白,但知道这十方如意可能不简单。 辞别了秦十三和花十娘,何乐又赶往丞相府。如今他还是习惯独自行动,又喜欢挑偏僻角落走,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出行及动向。此时去丞相府是因为很多事需要与栗源先生面谈,此时的临安时局并不安稳,看似他们赢了一场大战,而且增援的将士也赶到。但武安帝的疯狂在此前就已表露无疑,而且临安城内更是暗潮汹涌,何乐并无一点安稳感,反而觉得更加危险。 丞相府中此时灯火通明,管事之人刚刚送走最后一批拜访的官员,正准备闭门谢客时何乐就一只脚踏了进去。 “哎……侯……侯爷!您请!”那管事的自然认识何乐,只是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方式闯进来。 “嗯,你忙你的吧。”何乐微微一点头,就径直往书房去。 那管事的哪敢忙自己的,只得跟在何乐身后小跑着追上来,快到书房时才用稍大的声音喊了句:“侯爷来访。” 何乐自然不会去怪他多嘴,毕竟这是他的职责,反而不这样的管事才是无能之辈。如此一比较何乐又头痛起自家府上的仆人,或许找曹老爷子要几个靠谱的?他觉得应该可以,毕竟是起于微时就认识的人,至少比此时乱找的要好很多。 “晚上不休息还乱跑,就不怕人说闲话吗?”栗源头也懒得抬,批阅着看不完的奏章。这些全是严威府上搜来的,很多已经积压了几年,那严威也没将其毁去,只是收在几口大箱之中。 “先生知道我,我不睡也是可以的。”何乐寻了处能坐的地方坐下。 “那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更危险了?” 栗源抬起头来,他知道何乐是修行之人,他们的感觉有时比常人更敏感。 “危险从来就没减轻,虽然你胜了一场,但你的胜利并不是那些贵族权臣所愿意看到的。所以还有无数场战等着你,从城外到城内,比比皆是。”栗源淡淡的甚至是冷漠的回答他。 “那如果我杀过去会怎么样?”何乐反问到。 “不是每一处危险都能用刀解决,而是要用这里。”栗源指着脑袋说。 “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就算是先生这样的聪明人,也会有解决不了的时候。” “那也不能一味的杀。杀伐的目的是阻止更大的杀伐,而不是单纯为了杀伐而杀伐。历史上没有谁是靠杀而成就,唯有恩威并重才能站稳。否则你看那虎豹可有成王,非也,它们可以食牛羊的肉,却不可能统治它们。虎豹来了牛羊还是一样会反抗,并不会甘心情愿被吞食。反观被人放牧过牛羊,虎豹来了只知道躲,没有了反抗。这就是恩威并重的结果,放牧的牛羊已经认同了被吃掉的命运,而野外的牛羊则认为还可以拼。因为杀伐带起的只有血腥,而恩威并重则可以悄然间抹去反抗之心。”栗源先生说的时候眼中仿佛还闪过异常的光泽。 何乐听完有种恐惧的感觉,他想起在南荒雨林看到的丛林杀戮,那里就算是只小树鼠也不会束手就擒。而被人饲养的动物,就算反抗也是有限的反抗,不会拼命,更不会伤人。但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不想见到牧场似的国度,不想人人皆为可屠可戮的愚夫。 “我杀该杀的人,放该放的人。不会这样对所有人,人有天性不该灭。” “你以为你是天吗?就算是天也不一定知道谁该杀,谁不该杀。至于天性,你可知人的天性与那动物的天性如出一辙。见到皮相好的会想占有,见到食物会想独霸,见到好的住处更会占据。如果不是先贤制定这么多规则,我们还得在茹毛饮血中,与那野兽没有区别。”栗源先生难得批评他。 “不是,我想说的天性不是这样的天性,是好的善良的天性。”何乐挣扎着想要解释清楚。但栗源先生摆摆手让他不要解释,接着说:“我知道你所想,你认为人的天性中有纯良的部分,是后来被环境污染的。其实你错了,人开始时的纯良只是为了生存所表现出的纯良,而后来的循规蹈矩是礼法的作用。你看北地的金人,他们没有法礼的约束,以杀戮抢掠为生。相反大周朝的百姓就要温顺,那是礼法在起作用,不是天性。所以你以为的天性其实比你想的要残暴,而这样的天性只适合乱世的止战,而不适合太平时的治世。” 何乐将懂不懂,其实他们的谈话已经脱离了开始时的点,而是扩散到更广泛的范围。 “若有一天你能站在这天下,一定要收起杀心才行。”栗源意有所指。 “有先生在,我就不用考虑太多的。”何乐不愿去想太远的事。 “呵,你以为我能像你们修行者那样长寿啊!”栗源打了个马虎眼,掩饰掉最核心的东西。 “那我就想办法让先生长寿,活得久点总是有办法的。”何乐肯定的答复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五章 袁府 “不说这个了,你去袁将军那里坐坐,然后去曹家看看。这些人你一定要多亲近,尤其曹家,不要小看了他们的影响力。” “是。”何乐还是习惯执弟子礼,栗源也不阻止,虽说何乐的侯爷身份在爵位上与丞相不相上下,但在实权上栗源还是要略高一筹。 “你的说危险我也会注意。据谍子回报,你说的那位窝囊废将军已经成功说服姚常禥,目前他领着三万人守在西门。而明天还会有五万叛军过来支援他们。另外兮州龚易斌已经投敌,他手下七万精兵可不是那位窝囊废可比。这个人是劲敌,不仅制军严谨,而且几年来与青莲教对仗也是打得有声有色。只可惜他与当地文臣系不合,被姚常禥利用。” “嗯,好的。”何乐当然知道还没完,只是小胜一场。 出了丞相府,他就直奔袁将军的府上。此前他有随栗源去袁府道贺,这次算是二度拜访。 “奴才恭迎冠勇侯大驾。”袁将军府上的门童见到他一人独来,极有礼貌的行礼。 “不用行礼,我来找老爷子。” “呃……侯爷在后院……”门童脸色为难,通常这是在暗示来访者知难而退,只是他也知道何乐与别的人不同,所以也很为难。目前袁府上下其实也都处在某种诡异的氛围中,因为新婚燕尔的袁将军竟然守在后院不愿出来。这件事多少让袁府上下莫可言状,虽有各种猜测,但都止于袁府内。 “没关系,就有点小事要谈谈,谈完就走,不会影响侯爷休息。”何乐又哪里会知道其中的缘由,也懒得与门童解释,径自往里走。那边的管家也跑了过来,不过他比起门童要聪明,也不阻止,而是走在前面带路,同时给其他仆人打眼色让他们去通报。 何乐在管家引导下来到后院的凉亭等着袁将军,过了有一刻袁将军才出来,看起来竟似年轻不少。 何乐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来本就是公事,再加上他那闷葫芦性格,自然不可能从其中品出香艳滋味。 “实在是有事想与将军交流,这时打扰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何乐的客气话反而让老将军臊红了脸,他也知道自己荒唐,可其中缘由难以言说。 “没事,公事为重。”袁将军拱手作礼,掩饰掉内心的尴尬。 何乐顿了片刻,才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主要还是对于大周朝内的兵力部署,还有兵力分布要了解清楚。毕竟此时叛军又组织起十五万兵力,且还有精兵强将来援。何乐也想知道现在他们能组织起的兵力,还有究竟让勤王师入城好还是守在城外更好。他们俩作为职位最高的武官,必须要有相互沟通才行。否则一旦开战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恐会导致重大失误。 “目前而言兮州的兵力确实是最强的一支,袁家军兵力过于分散,除了临安城内的两千人,还有三万分散于各地演练。聚集起来还需要一天时间,但单论战力与兮州龚易斌也只是半斤八两之间。其他几州,陆乘风的江夏军实力稍逊,又缺少实战磨练。其实现在大周朝内最强的战力也就你领的虎贲军,便是袁家军也无法挡其锋芒。”袁义承也是叹息一声,军队的战力主要还是靠实战打出来,装备只是起着辅助,将士的气势比什么都重要。冷兵器时代依靠的就是上阵厮杀,越是怕死的一方,越是死得最快。 何乐现在才知道兮州的实力,原来如此棘手。考虑到对方是有成军七万,而他们是七拼八凑的七万,还必须要留足够人手守城,真正能拿出来的战力才四万,还是包括了两万刚刚投降的降卒。 “那兮州军原本就是用来防守和攻打青莲邪教的重兵,当然实力强劲。此时还有一个后患,他们抽兵来支援二皇子,兮州就无一守军,那青花教便可以长驱直入兮州。兮州是南方最重要的粮食产区,眼看着就要到粮食收获的时节,这时若是让青莲匪徒趁了机,他们又能苟活几年。”袁将军也是只能叹息。大周朝文臣系腐朽得不成样,武官系也深受荼毒。如果不是龚易斌与文臣闹翻,又怎么可能被二皇子蛊惑。 “这种人该杀!”何乐不觉得这是理由。军人的职责就该是守国门,怎么能为了私利而置国不顾。不管他是多么厉害的将军,何乐也决定杀了他。 “唉……是有可杀的理由,但他这个人还不错,所以他的属下都愿意听他的话。”袁将军没去帮他说话,只是说的客观事实。 “不管他多好,为私利放下职责,那也是有该杀的理由。”何乐不想在这件事争论,所以也没过多去辩论。他们俩都知道,所以绕过了这个话题。 “目前来说还能过来勤王的守军就只有江南的五州,而以我对龚易斌的了解,他肯定会封锁江面,不让援军过江。所以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陷入无援的境地。”袁将军在凉亭的茶台上用手沾水划出简单的边界线。 “他们有那么快吗?”何乐不敢相信,他听陆乘风说江南五州已经在行动,最多也就明后两天能过江。 “他那个人就是这种性格,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极致。所以你要有所准备,最好是让江夏军入城来协防。” “以他们七万军力,要封锁江面恐怕做不到,而且还有海路可以走。”何乐看着袁将军画出的简易地图,觉得封锁的难度比攻打临安还大。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天?”袁将军就知道他毕竟年轻了,忘了天气因素也是渡江重要一环。 何乐站起来,感受到微微的北风吹过,这还是在临安城内,想来江面上北风更大。 “海路要北上至澄河一带方能有登陆的滩涂,而蓟州地界适合兵力大规模登陆的渡口仅有三处,他们只需安排两万人就能轻松封锁江面。其余那些滩涂,不仅陷船,还陷人。当年先皇就是怕金人渡过澄河,所以刻意没有将蓟州水道修缮好,为的就是危急时能从蓟州过澜江,而金人不熟悉水道就无法大规模过江。”袁将军这才说出原委。 此前何乐都是有船工带着,并不知其中的要害,如今听袁将军说明,才知原来还藏着战略谋划,就如同蓟州的水道一样复杂曲折。此时遇上北风天,江上行船就更不利。如果只是几十几百人可能还不觉得,但几万人的兵马调动,没有天照应很容易出事。何况在蓟州还有叛军的蹲守,就更加危险。 “袁家军明天能赶到临安,战还是有得打。你可以去找曹家人,让他们想办法通知援军不要急着过江,等我们的号令再出发不迟。他们一天不过江,叛军就得派人守着,也算是为我们牵制一部分叛军。关键的战还得我们来,他们过不过来也没影响。不是战力的问题,比战力龚易斌的战力和兵力都胜过我们,但决心就不一定有我们的大。”袁将军分析着情势,看起来信心比何乐预想的足。 “明白了,看来我之前想简单了。开始还以为只要击溃外面的这些叛军就能赢,现在才知道才刚刚开始。”何乐谦逊的行了一礼。对于袁老将军他是由衷敬佩,更是不敢耍花枪。 “也不是你想简单,而是时局在变。人心太复杂,每个人想的都多,结果就怕自己吃亏。真把这大周朝当家国的不多了,他们眼里有的只是利益,只是家族延续。可他们都没看到更远的地方,只是盯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大周朝真亡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管是金人,还是青莲逆贼,都不可能真正把他们当心腹。” “袁将军高见,金人就没把我们当人看,至于青莲教,就不熟悉。”何乐对于金人是有着无法更改的警惕。 “以后你有时间多看看有关青莲教的卷宗,就会知道他们的那些丑事。他们如果不是北方大乱,本已被围剿。时常我也在想当时的一些传言,怀疑那场天灾其实是这伙逆贼使的妖法。”袁老将军当年亲自指挥的围剿战,但在重要关头北方大旱,到第二年时更是金人入侵,不得已只能转战北地。只要再给他一年时间,他应该可以将青莲教剿灭。可惜时不我待,至此再没有机会将青莲逼入死地。现在几年过去,青莲教一直在经营着占领的五州,早已不是当初的民间小教。 “是,一定认真看看。”何乐也是汗颜,此前他还真没将青莲教放在眼里,只在琢磨怎样与金人作战。从袁将军这里,他第一次将青莲教纳入视野。至于袁将军说的天灾与青莲教的关系,他还是没太在意,毕竟天灾的事太大,不是一个小小邪教所能做到。反而他更怀疑这些降世的天人,毕竟他们降世的时机太过巧合,谁知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降下来才导致的天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六章 曹家三杰 辞别了袁将军处,何乐一看时辰已是亥时三刻,于是也不管那么多又直奔曹家而去。照说他与曹老爷子的关系,早就应该去拜访曹家。只是一来事情太多,二来何乐也有意回避,所以到如今他才登门拜访。 曹家毕竟是临安城中仅次于申屠家的大家族,不仅是院落略小于申屠家,常住的人也比申屠家少。看似是无意的行为,其实是代表了承认比申屠家弱,是示弱行为。但从曹老爷子的种种行为,曹家的示弱也只是策略而已。 当何乐孤身一人站在曹家门口时,正好看到曹府管家站在门口笑脸盈盈的等在哪里。 “不会是等我吧?”何乐微笑着问。 “侯爷值当奴才等。”管家行大礼跪迎。 “起来吧!”何乐施展出微弱的炁流,让那管家缓缓站起来。 “谢侯爷!”管家依然不敢站直身子,躬行在前领路。 随着管家出迎的还有四名清秀的丫环,各提着一柄精制的灯笼,笼罩上有曹家的族徽。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这四名丫环格外清秀,且穿着丝毫不逊色别家小姐,而她们走动时更是极其赏心悦目。 何乐当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想起曹老爷子见面就送出的木子青,还有自己在申屠家闹出的那些事,他突然有些苦涩起来。要让木珂珂知道,她会不会误会自己变了,变成一个好色的花心侯爷,就连朝臣们都知道要投其所好了…… 随着何乐胡思乱想,曹文仲已经领着家里的一大帮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微臣恭迎侯爷。”曹文仲极认真的行了下属之礼,一点也不含糊,更无敷衍之态。毕竟一家屹立几百年的大家族,可不是土财主的涵养。他们更懂得适时屈尊,谨言慎行。虽然会四处投机,但也能扶微于末时。算计人心或许是他们最强的地方,但他们也知道真心诚意的重要。 “曹大人请起!”何乐没让他跪下,用炁流将他托住,至于他身后的人,他则没管。一来是他尊重曹文仲,二来是尊重曹老爷子,三来他也有求于曹家的。 “侯爷客气了!”曹文仲也不勉强,但也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表现出对何乐的尊重。 “曹大人不必多礼,小可微末之时就与曹老爷子有过交际,更是承多份情。曹老爷子赠的《十策论》时刻在身,不敢相忘。”何乐从怀中拿出伴他历经劫难的《十策论》,还真不是临时作伪。 曹文仲到此时才真正心头一暖,说实话他一直在等何乐来,当然也知道何乐事多,可也多少会有点失落。可当何乐拿出祖上所著《十策论》时,他还是被感动了,因为这证明了何乐真的是位懂得感恩的人。作为大家族,他们扶助过的人如过江之鲫,但真正会记下他们好的不多,尤其是后来位高权重的人更是极少有念恩的。只是他们的祖训始终让他们多种花,少种刺,所以他们也始终遵循祖训扶助那些有潜质的年轻人。 “想不到侯爷还留着祖上所著的书,想当年微臣有意让兵部作为兵书入档,可惜未能如愿,反而还招来戏言。不曾想侯爷竟如此看重。”曹文仲多少会与有荣焉。 “哈哈,曹大人其实错了一点。《十策论》可不仅仅是兵书这么简单,而应是国策论,安邦论。《十策论》看似言简意赅,但所涉之丰绝不是兵法一道,而是立一国而言。”何乐可是与栗源先生也多方讨论过《十策论》的价值,简单的定义为兵书实在太小看了。 曹文仲想不到何乐竟会如此说,他也是看过《十策论》的,自然清楚其中的核心论点,就是从兵法出发来写的,怎么可能会涉及到治国安邦。 何乐见他一脸不信,也不争论,收好书才言:“魏文公言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其理莫下。其国有数,其人有别,外物成焉,其理如行。”他也不解释,只是看着曹文仲。 《十策论》曹文仲当然也能背诵,但当何乐念出其中的句子时,却如遭雷击。这么简单的句子,他当年只是记住了,却没有真正理解。却想不到何乐不仅记住了,还读懂了里面的真正含意。 “侯爷圣才,微臣佩服。”曹文仲一躹到底,这次是真的服了。其国有数讲的是物,其人有别讲的才,外物有焉在说势,其理如行则是借天时地理人和之数。这当然不是兵书,而是借兵书来论治国安邦。就如那诗赋,简短的几句却包含了极丰富的情感、人事,只有读懂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意境。 “栗源先生常说读书破万卷才能行天下一步,小可今才读懂了三卷书,与曹大人口中的圣才还差很远。”何乐也是回身还礼。他无意来卖弄才学。与大家族培养出的家长相比,他自然不可能做到那般博闻广记,更不可能将理学学到锦绣文章张口就来,栗源先生也没有要求他学如此多的东西。他只是学了有兴趣的,有用的,仅此而已。 “学而思之,在精不在多。侯爷能从小处见大,就是不世出的圣才。也难怪侯爷能屡建奇功,想来也与侯爷心性及习惯有关。祖上常言人尽其心而未能逐兴,乃心之缺损。人随时转,而尽得其心,乃命也。” 何乐细想后也觉得有有道理,有的人求了一生的学问,到头来依然无所获。有的人随心所欲,却能妙手天成锦绣红尘。不是那人不努力,而是因为天赋所限。 “圣才不敢,还望曹大人勿要谬赞。”何乐可不想就此又传出圣才的言论。 “微臣明白,今日言今日毕。”曹文仲当然知道,如是也不再纠结于此,只是在他心里给何乐的评分是极高的。 一行人入得礼堂,曹文仲将家中子侄一一介绍完毕,就让他们离开,仅留下弟弟曹文殊还有儿子曹玄理。他们这三人也不是以亲疏来区分的,而是他们三人皆在朝中为官,还全是四品以上大员。其中曹玄理更是建祯九年的状元,曾也算得上大周朝的风云人物。 “小儿玄理也曾研习《十策论》,想侯爷应是能与他有可说处。”曹文仲看似随口的说,其实是有意让他们多亲近。毕竟何乐此时虽贵为侯爷,却是虚职,一没封地,二没有兵权。曹家不同,那是盘桓在大周朝的庞然大物。 “微臣只是少时研读,也同样误解了祖上的深意,未及侯爷所解的十之一二。”曹玄理起身行礼,只是看不出真实态度。 “曹兄不必客套,早就听闻曹兄的不世才学。若不是乱世突然而至,曹兄应是早已施展经世济民的大才。”何乐也不托大,而是很诚恳的说。 曹玄理低着头,身子微微抖动又平静的起身,显出极恬静的笑容。 “侯爷谬赞了,微臣只是作得文章,却无力去杀退那漫野的蛮族。文章再好,也不及劝醒酣睡的芸芸众生。”曹玄理说此话时眼中有悲悯。 何乐这时才想起他的妻儿是死在北地,据说是为乱匪所趁,具体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 “文武就如那双刃利器,单有武力与那蛮族没有区别,而重文抑武又会导致朝堂羸弱。所以文武得双全才能立于这天下,才可不被欺辱。”何乐微笑着回应。 “侯爷说的是。”曹玄理不愿再谈此话题,因为他觉得一个勇武之人又怎能懂世间的晦涩不堪。 “非我说,而是我想。我曾身处北地,九死一生才苟活。也曾孤身陷于南荒野林,更历劫才得以逃生。但我到得大周朝,却一样要经历生死才能得以存活。在蛮荒中如果只是凭蛮力,已成野兽食物。在大周朝如果只知文治同样活不过第二天。这世间唯一不信的是弱者,唯一服气的是不屈者。”何乐平淡至极,但又说得冷酷至极。 曹玄理有些不适应,又想不出回复的话,他是已自暴自弃,为他死去的妻儿。有时他恨不得自己能有飞天遁地之能,可以找出杀死妻儿的凶手,但他不能,他只会写出锦绣文章。他连提刀上阵的能力也没有,更拿不出济世策,哪怕衣冠楚楚也只是一付无用的身板。 曹文殊在旁边坐得有点难受,极控制的微微扭了扭屁股。 曹文仲闭上眼,眼皮轻轻颤动着。 “曹兄曾言‘国事之患无常也,惟善谋国者,规天下势而所趋。’想来也不是无济世念头,而是失望日久才至此意志全消。”何乐想了很久才记起这么一句,算得上曹玄理极有灼见的话。 那曹玄理听他说出自己已快忘掉的话,顿时呆住,然后才想说点什么谦虚的话。然而却说不出来。他真如何乐所说早已不是曾经的他,那种意气风发早已随建祯帝死在了北地的铁蹄纷踏中。 曹文仲微微动了一下,继续闭上眼睛。 “天下纷扰,本是男儿出来顶天立地时。你看袁老将军,他可曾服输。”何乐笑着说。 曹玄理行了一礼,伏在地上时说:“下官知侯爷心意,但时事变迁,非下官不愿,而是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七章 聚天下势 “若能时曹兄又欲何为?”何乐也不去与他争何为能何为不能。 “能时……”曹玄理悄悄瞟了父亲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不接话。 “收天下之兵共聚,为万世有天下矣,然信臣精卒以制其内。曹兄可还记得?”何乐又说了句曹玄理写过的话,是当年他在金人入侵所写的奏章中的一句,只是那时的时局已经不受控制。 “侯爷知我啊!”曹玄理跪下来,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说何乐将《十策论》背过还不稀奇,那何乐能诵读出他多年前写过的奏章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何乐曾与栗源先生专门就曹家三杰的个性及才华做过分析,其中就包括他们最有影响力的奏章、文章。别说是曹玄理的,就是不太出名的曹文殊何乐也能记起只言片语。 何乐将他扶起,说实话他也很佩服曹玄理文采,虽然只是说,但也比那些说也不说的人强。 曹文仲到这时才睁开眼睛,与弟弟曹文殊对视一眼,算是肯定了心里某些事。 “曹家愿为侯爷效力。”曹文仲起身行大礼。 “曹大人言重了,小可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让你们为我效力,一来小可没这资历,二来小可也不敢受此礼遇,三来只有大周朝能承此情。”何乐也将曹文仲扶起来,他并不需要来收获曹家的忠心,他现在也不可能收下曹家的忠心。大周朝能有他们家族的忠心就足够了,而个人是不可能完全掌控一个百年家族的。 “侯爷一定没明白,现在这个世道人心。但将来侯爷一定会明白。”不曾说话的曹文殊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是不吓死人不罢休的性子。 何乐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聪明人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只是这些根本不是他会想的事,他们还是不了解他啊。 “不是不明白,而是没去想。我自北地来,只想着回北地去,那里还有很多人在等我们。”何乐知道他们的家多在南方,对于回北地并不如何心急。其实近几年很多权贵甚至认为就这样也好,不要惹怒了金人,万一将金人惹过来大家都会倒霉。栗源先生曾说过,这些人醉死梦生的只有金银,再就是女人,无数的女人。让他们去拼命,去收复旧河山,基本不可能的。 “下官愿陪侯爷回北地。”不曾想何乐随口说的话,曹玄理竟直接趴下来,不一时哭起来。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说要回北地的话,终于有位朝堂之上的官员敢说这样的话。那袁将军虽有心,却始终郁郁不得志,而何乐不同,他此时正是如日中天。 “你真愿意?”何乐这次没有扶他,而是居高临下看着。去北地不是散心,不是游玩,而是要去冲锋陷阵。就算文臣那也是提着脑袋跑的事,金人可不会有因为文臣就网开一面。 “下官愿意!”曹玄理擦拭掉眼泪认真的说。 “那好,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何乐这才正色到。 “是。”曹玄理也是通事理的人,立刻站起来坐到一旁。 何乐环顾三人,最后才将眼光定在曹文殊身上,他的官职比曹文仲低一级,但据闻他才是曹家的智脑。 “叛军已经得了兮州龚易斌七万军,更有五万叛军明日就到。算下来得有十五万叛军围城,而援军此时却没法赶过来。更大的麻烦在于龚易斌调动兮州军,青莲教肯定不会坐视,到时就算扫平叛军,又得面对青莲教的反扑。他们已经修养几年,此时的实力很难预估。而且在青莲教手中还掌握了一种威力巨大的东西,若是被他们用于战场,将来的战事会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何乐也不隐瞒,照直说出实情。 “侯爷是想让援军暂时不过江吗?”曹文殊捻着胡须问。 “是,这是其一。其二得对青莲教及早提防,只有将后患除掉,才能全心北上。”何乐也是从栗源先生那里得知曹家早就在经营青莲教内线,且有多方渗透。 “看起来侯爷对于龚易斌的七万精锐并不担心,不知侯爷的信心来自何处?”曹文殊并不急于表态,反而一再刺探何乐的虚实。 而曹文仲此时是装聋作哑,也不是阻止自己弟弟的不敬,因为这涉及的事太大,不是何乐几句话就能让他们填上全部身家。曹玄理一个人表忠诚可以,曹老爷子无限信任何乐也可以,但曹氏家族不能全部压上,他们必须看到更多的底牌才行。 “我没有信心,只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对于攻防战,袁将军比我在行,我只知道上阵杀敌。精锐也好,窝囊也罢,他们只是磨刀石。因为未来还要面对青莲教,还要面对金人,那些人可比兮州精锐强多了,也多多了。”何乐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今天打不过兮州精锐,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那代表未来也不可能战胜更强大的青莲教、金人。 “侯爷真的愿意拼命吗?”曹文殊又认真的问。 “愿意,我不是在这里说的愿意,而是一直在用行动证明我愿意拼命。”何乐情知他们要的答案,所以直接给他们答案。 “那曹家也愿意站在侯爷身后,风雨同舟。”曹文殊站起来,一脸肃穆。 何乐知道他的站起,代表了整个曹家势力的站起,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完整的倾尽全力的投过来。 “好,风雨同舟。”何乐也站起来,这才是他要的答案。至此大周朝的文臣队列有大半将为他所用,剩下的那点宵小则起不了太多风浪,大不了他再杀一次。 “只要侯爷不弃,我等定不离。”曹文殊从怀中拿出一张早已拟好的投名状,送到何乐手中。这只老狐狸此时笑得特别坏,但也有畅快的意思。 何乐想不到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投名状,这上面可是有他们的族徽,更有他每人的私章,还加按了手印。在这个时代,投名状可算是最保险的利益捆绑方式。 “还望侯爷勿怪,实在是事涉太大,我们要知道侯爷的决心才行。”曹文殊平静的说出来,此刻他们可以算是一伙了,也就没了那么多隔阂。 “明白,换我也会如此。”何乐扫过一眼投名状,将其郑重收入怀中。这可是曹家一家的身家性命,丢了或显露给外人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曹文殊见他收得如此郑重,也就算是完全将心放下。毕竟何乐还是太年轻,多少会让人担心他能否稳重。尽管何乐已经做了很多事,而且他的背后还有皇上,还有栗源先生,但对他的考验暂时还不会停止。 “侯爷想要江南援军暂缓过江没问题,这就能安排。但陆乘风他们可挡不住龚易斌,这点侯爷可要有数。”曹文殊拿出特制的小卷轴,当着何乐的面写好要交待的事项绑在一只穿云雀身上,然后推开窗将穿云雀放飞出去。 看着穿云雀消失在黑夜里,何乐有种错觉,这大周朝还是不是兴庆帝的?这些个权臣豪门,他们早已将皇上的权力架空,比起高高在上的皇上,他们的触手伸得更远更细更实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正和平时期还是皇上的话管用,这也是多了穿云雀的便利。不然谁敢放着圣旨不听,却听一只鸟儿身上的建议。”曹文殊看出何乐的心思,是以点破。 “呵……”何乐嘲弄的笑过,也懒得去深究。 “明日早朝,想来皇上会有新的人事调整,不知侯爷可有知晓。”曹文殊盯着他问。 “不知,不过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却实需要调整。”何乐知他不会无缘无故问,不过他也确实没听皇上或是栗源先生提起。当然最主要是他本人对朝堂上的事没太大兴趣,他更希望栗源先生能帮他挡着。不是他不会朝堂上的争斗,是他不喜欢阴来阴去的玩法,换作战场他早已一招直取对方主将,这朝堂上不行啊,杀光了没人来管理一朝的大小事务。 就算是御史中丞一职,那也是有成百上千的事要经他手处理,现在被祭了旗,当然得有人上来顶着。 “下官不是要封赏,而是要不封赏。”曹文仲这时表态,意思却让何乐没懂。 “曹家一门三杰,外面看似荣耀,但实则却是如履薄冰。你看那申屠家,可有一人入朝,却屹立几百年。所以此次实在不想再有封赏,宁可偏居一隅,也不要再在上增加筹码。”曹文仲是真的担心,当今圣上也是位杀伐果决的人,将来会如何对待今天的功臣谁又知道。 “早朝前我先打听一下,恐怕不好改,要是圣上已经决定了。”何乐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他的朝堂政治还很稚嫩,而栗源经常与他说的以纲领为主,勾心斗角的从未提及。 “只要侯爷能在圣上面前进言,就能让圣上改变决定。”曹文仲接着说。 何乐迟疑的看着他,不确定他的想法有几层真实几层试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八章 南北线 “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不是弄臣,我不会去为任何私利与圣上谈妥协。我要的是某一天能全力以赴的北上,而不是随意折损掉为此积蓄的信任。”何乐站起身来,将手伸进怀中准备把那投名状还给曹家。 “侯爷不要心急,你没懂我的意思。”曹文仲站起身挡在他面前,以他那无缚鸡之力的身板,当然拦不住何乐,不过何乐也没蛮横的要离开,而是给他解释的余地。 “我和老三这次退下来,以玄理之资想来圣上这次也是会考虑让他来就御史中丞一职,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经略南北两线。不知侯爷可知‘天机处’?” 何乐心头一动,天机处的名号他很早就已耳闻,但那事涉皇家秘辛,就算栗源先生也无法知道其中详情。只知天机处前身仍是锦司处,但锦司处随着建祯帝宾天也一并消失。不过几年前曾有锦司处的旧人试图行刺时为太子的兴庆帝,还是何乐出手才识破阴谋。此时曹文仲问起,他虽是疑惑,但还是点头。 “天机处的头领就是目前仍在北地的靖南侯,他们经略北地多年,已经与北地周人遗族中的四家大族取得联系,每年更是会贩回千匹良驹。” “还有这样的好事?”何乐当然知道马匹的重要性,可是战略物资。多年来金人利用良好的天然牧场培育出优秀的战马,比起大周朝自己的战马,金人的战马不仅耐力强,更是爆发力也强很多。大周朝的马不停歇最多能跑出五十里,就必须休息,否则肺就得炸了。而金人的马不停歇能跑百里,一天下来跑八百里也可以,瞬间加速更是最拿手的绝技。金人的可怕大半就可怕在他们的战马上。这么多年何乐对此是深有感触,当年他们逃难时也曾抢过几匹战马,骑在上面的感觉确实大不一样。 “对啊,靖南侯也是在为反攻北地而谋划,至今已有六年光景。下官想着辞去官职,专心来经营南北线,与靖南侯一道将这战马的营生扩大到万匹,再加之我们自己培育,有过几年光景也能培育出自己的精兵。” 何乐并不太理解他们的思路,照说他们在官位上才更便利,单纯依靠曹玄理在官场上支撑,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很好奇靖南侯的想法,在北地这些年,作用又有多大。”何乐想不通,以靖南侯的能力,完全可以安排手下在北地经略,他自己则坐镇南方组建北上的军队岂不是更好。这样孤悬北地,既危险又没有做出任何成绩,白白浪费时间。 “侯爷可不要小瞧了靖南侯,他与袁将军本是北朝旧臣,却在建隆年间立下汗马功劳,这才被封为靖南侯。靖南侯的文治武功极为不俗,更是早就看出大周朝弊病,因此才自愿前往北地为大周朝寻得一线生机。战马还只是其中一部分,马刀还有弓箭也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北地的的顺民。现留在北地的顺民有几百万之巨,他们被金人当成奴隶,很多人什么家当也没有。当然多数人已经只为了活命而活着,可也有部分人在积蓄力量。比如说那四大家族,表面上他们是最恭顺的人,但暗地里也同样在准备着自己的力量。据我所知,仅四大家族就能拉出一支三十万人的队伍。”曹文仲边说边留意何乐的表情,他知道何乐是极看重北上的。 “三十万人的队伍?战力如何?恐怕没办法操练吧!”何乐不敢相信在北地那种环境下能藏住一支三十万人的队伍,更不要说操练了。 “据说那些人想出了法子瞒过金人,都是些能吃苦的可怜人,与金人有着血海深仇。这些人训练出来,可比陆乘风他们的兵强百倍。”曹文仲也不隐瞒他,他们所知道的也仅这些,至于那些北方家族是怎么骗过金人的,他们就不得而知。只知他们在等待时机,等金人大举南侵,他们就从后方截断金人的退路,将金人主力困死在不利于骑兵的南方。 何乐想不出会是什么法子瞒过金人,要知金人虽是蛮族,但不代表他们傻,相反他们学习的能力一点也不差。仅是从他们所使用的兵器上就能知道,那种斩马刀的质量不比雁翎刀差,而弓箭更是比大周朝的射程远。所以何乐才会如此重视他们,才会苦心经营要入这权贵的圈子,因为他知道凭一已之力不可能战胜金人。就算他能修行到太虚境,也不可能灭掉金人全族,但如果他能掌控一国兵力,就有可能做到。 “仅有苦心还不够啊!”何乐叹息一声,能明白那些人所承受的苦难。但仅有如此决心还不够,金人自三百多年前开始扫荡荒野,就已经为南侵大周做准备,他们是以战争为生的蛮族。而大周崇尚文治,推崇以学为圣,贩夫走卒为贱,成为武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出路。这样的环境下,整个朝堂的风气也是以柔性为盛,就如同那花街柳巷中开始大肆盛行的男风,在金人入侵之前最盛时富人携几名男伶人穿街过巷还会传为美谈。当时的大周朝军只要与金人接触就会溃败,更不要说交锋,若不是还有袁老将军所率的袁家军,恐怕大周朝早已不复存在。 “要相信靖南侯,当年若不是靖南侯在南方主持大局,也不可能那么快稳定住时局。”曹家对靖南侯还是很敬佩的,同样是侯爷,靖南侯做的事可比何乐做的事多多了。 “行,我尽力去与圣上说,靖南侯的事就不越俎代庖,相信靖南侯也会有所交待。”何乐见他们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多言。毕竟大家都是在为大周朝做事,在不在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为私利而做。 “如此就多谢侯爷成全。”曹家三人再拜,也算是解了最大的心结。在他们看来,联合何乐是今后在南方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投资,而在北方则是与靖南侯的合作,如此一来他们曹家就与大周朝三位最有权势的侯爷结下联盟,那申屠家也该就此消停一些。 何乐也不为意,算不得太难的事,真正难的城外的叛军。 曹文仲送何乐出来时,原本有意要送他几名丽姬,何乐是吓得连连摇手,若再收下他那好色的名头可就洗不掉了。 出得曹府,何乐犹豫后还是直接回自家宅院。此时院门已改由羽林卫把守,毕竟是动荡年代,也得防止被人杀上门来。 “你去将那人提来。”何乐进门就找来虎贲军中的盖颉,也就是那位接过大旗身材极高大的猛人,如今也算是何乐的亲卫之一。 “喏!”盖颉领令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提着一名人犯回来。何乐稍作休整,就在内堂里提审。 这名人犯正是何乐从郑言畅府中抓来的青莲使徒,此时他依然无法动弹,全身炁机被封住。此前秦十三已经对他做过刑讯,他也早已开口招供,不过何乐在外面拜访后脑中想起别的事来,所以临时起意让人将他提来。 挥退盖颉,何乐将人犯弄醒。 “又见面了!”何乐冷冷的看着人犯。 那青莲使徒艰难的坐起来,似乎用了很大力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是谁?我什么都说了,能不能放过我。”他体内的伤还在,虽然不致命但有如蚁咬般无时无刻不在。 “放过你不难,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会放过你。”何乐继续冷冷的说。 “你还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只知道那么一点点,否则你也不配来当使者。” “那你要问什么,我再说一遍。你觉得我没说详细,我就解释清楚。”人犯又忍过一阵难受,才咬牙切齿的说。 “我问你,那阵符引发火晶爆炸是谁制的?最早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的。” “阵符?那是柯智宇捣鼓出来的东西,三年前才开始试,效果不行,太慢了,还必须埋在土里才能起效。只是因为在攻城上有效,才被烈火堂看中,在教中逐渐推广。” “柯智宇?是个什么人,实力怎么样?”何乐没想到竟不是青莲教的重要人物。 “柯智宇原本只是名火极一重弟子,平时主要是负责炼丹,不知怎么就被他捣鼓出这个东西,我觉得也就是投机取巧,一点也不务正业……”人犯一脸不屑,可见在青莲教中这位柯智宇并不受人待见。 何乐懒得去告诉他这个发现有多重要,有多恐怖,他强忍着厌恶继续问:“那这个柯智宇现在在哪?” “还在烈火堂,负责炼丹,这样至少不会有人打他了。不然凭他只有十之一二的炼丹效率,早就被人打废。” 何乐也不得不皱起眉头,就算是他来炼丹,那也不会只有十之一二的成功率。在丹舍他也能做到十之五六,虽是炼制普通丹药,但也是在不能使用炁流的情况下完成。可以想见这位柯智宇有多不适合炼丹,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位怪才却捣鼓出那么恐怖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九十九章 心术 “烈火堂在你们教中属于什么地位?其他四堂又是什么情况?” “烈火堂是五堂之首,那个柯智宇现在石台州火雷坛。因为他得罪过赤金堂堂主,所以烈火堂将他圈禁在堂内不让他出来。这几年赤金堂一直在与烈火堂争第一,只是烈火堂堂主黄九宫已是火极八重,可如神蜕界相当的实力。而赤金堂堂主方敬行才金极七重,只可算作堪离境三重左右。但赤金堂三位副堂主实力比烈火堂强,且人也多,最主要是赤金堂更有钱,很多有能力的江湖人都愿意投在赤金堂门下。” “嗯,其他三堂如何?你又归属哪一堂?” “固土堂主攻城防打造,手下主要是一帮子善营建的土夫,在五堂中极少生事。擎木堂则善机关之学,堂主是位女先生,实力不知,不过看起文文弱弱的,想来也不会太强。重水堂堂主是个老娘们,实力已有水极九重,只是她不问世事,只重修行。小人分立属刑堂,刑堂堂主钱万通,金极九重,据说已快要突破十重大关。” “你是几重?什么属性?” “小人是土极,现为四重。” “就你的能力,为何会被派出来?”何乐淡淡的问到。 “因为……因为小人擅长心术……” “哦!心术?” “是,一种用炁流来操控的术,虽然是小道,但在有时候用起来还是很有奇效。”人犯此时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要说蛊惑人心,那他这时所表现出正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神情。 “嗯,是不是想让我解开禁制,你好演示给我看。”何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觉得很有趣的看着他。这名青莲教的使徒很有意思,他的实力可能在灵动境三重左右,但他的眼睛却藏着极不寻常的东西。何乐猜想那才是他保命的手段,一种能控制人的术,只是因为秦老爷子手段太凌厉,才使得他没法施展。而何乐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才给了他勇气来施展。其实何乐也很想多了解一些青莲教,感觉青莲教的内容与他所知道的差别太大。 “小人不敢,只需让我稍稍演示一下,大人就会明白其中的妙处。”人犯一脸恭顺的说。 “哦,那好啊,你试试。”何乐随手解开他部分禁制。 人犯愣了一下,跟着将体内的全部炁流注入眼睛,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眼中投射出来。何乐只感觉到他的眼睛完全变黑,变大,变到无限大…… “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声音从虚无中来。 “能。”何乐似乎失去了神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我是天外之人,你的一切都将受我约束,现在我命令你抬起手来!” 现实中何乐无力的抬起手。 “很好,现在你过来,靠近我。” 何乐站起来,慢慢走近人犯。 “解开禁制。” 何乐依言解开他的禁制,人犯就觉得全身一阵轻松,虽说旧伤还是痛,但人变得舒服很多。 “很好,现在带我出去吧!记住是送我出城!”人犯又加强了一遍语气,他眼中的黑比黑夜更黑暗。 何乐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有点意思啊!” 人犯浑身抖了一下,然后他眼中的黑暗快速溃散,吓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你们教中除了你,还有多少人精通心术?”何乐保持着古怪的微笑。 “小人……小人……小人知罪了……” “知罪还不快说!”何乐脸上的笑容消失。 “是……除了小人,还有副教主,他是水极十重。心术应已练到九阶,可一次蛊惑百人。”人犯就算是阶下囚的处境,说起副教主时依然保持恭敬,可见这位副教主在青莲教中地位之高。 水极十重应是与神蜕境相当,离归元境还有少许差距,至少不是此时的何乐能招惹得起的人物。而且这个人还有极强的心术,想来今后会是大麻烦。何乐不自觉的就惦记上这位副教主,将其列为重要的敌人之一。 “嗯,很好,这心术好练吗?”何乐又微笑起来。人犯抓到就已经被扒光了搜过身,所以他身上是没发现有心法秘笈之类的东西,就连丹药之类他也没携带,可见他对自己的心术有多自信。 人犯突然明白什么,似乎知道了自己或许还能活下去。 “好练好练……哦,不是,就是需要点时间来练!”人犯在地上拼命磕头。 何乐也不去与他争论,而是拿来笔墨扔在他脚下。 “一字不差的写完,我看过再说。” 人犯吓得不敢有反抗,但也知道不会因为写完而掉脑袋,毕竟功法一途总是需要师傅带,也没谁能无师自通。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人犯才将心法一字不差的默写完,递到何乐手中。 何乐拿起心术的心法,第一感觉竟是这字可真丑,简直丑到不忍直视。就算他没多少时间练字,也不至于写出如此丑的字来。第二感觉是此心法之详细,尤其是剖析眼部的炁流脉络极为详细,对于炁流的运行作了很多阐述,也解释了其中的原理,与此前他见过的所有心法有着本质区别。 “这心术是何人所创?”看出其中差异后,何乐忍不住问。 “是百年前重水堂慕容堂主所创,据说脱胎于更久之前的幻术。”人犯到此时已是知无不言,他情知再有隐瞒恐怕人头不保。 “哦,他还创过别的功法吗?”何乐对这位慕容堂主生出兴趣,感觉这青莲教中也并非一无是处,所创造的东西更是另辟蹊径。若要说有什么不好,也就是不该造反吧! “这个小人不知。教中所授均为依据每人属性不同进行,何人能习哪种功法会有专门长老来判断,因此每个人所知信息也受限制。小人应属刑堂之人,才能对个中详情略知一二。前代慕容堂主属教中不世出的大才能者,只可惜很早就去世了。”说到这位慕容堂主,人犯也变得极为恭敬。 “嗯,原来是这样,确实可惜。他是怎么死的?”何乐不打算放过人犯,还在深究其中的问题。 “教中对慕容堂主的事讳莫如深,只偶尔听钱堂主说过,似乎是与慕容堂主新创的功法有关系。” 何乐点点头,也能理解。毕竟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沿用青莲教中那种受限的功法,肯定会在瓶颈上想办法突破。现世流行的功法虽有几代人的改良,但大体上都是某位天才独自创出的。这些天才往往凭空而降,然后就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更会留下那震铄古今的内功心法。何乐有时也会想,这些人会不会也是天降之人,他们降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后世人学会炁流的运行。至于为什么这样,何乐就无法明白。毕竟天人的行为,凡人是不可能理解的。 “为何练心术的人这么少?” “据说要心性极坚定的人才可以,还要能通过一种测试。” “什么测试?”何乐一边试着运行这套心法,一边随意的问着。他能感觉到炁流在眼睛周围流转,基本能达到心法描述的效果。 “不知大人的属性,不同属性的人有不同测试法子。比如小人属土,所用的法子就是以眼运土固成石。而属金者则需要将金化成水,属火则要让火成紫焰。然后属水者要成玄冰,属木者要让枯木重生。” “等等,枯木重生?那怎么可能!你们那位副教主竟能在初期就使得枯木重生?”何乐不敢相信,他知道炁流的潜力非常大,只要能掌控炁流,就能让它做很多事。但炁流的能力不包括让死物重生,生命的意义完全不同,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 “是的,副教主还是第一位男子属木的异人,而且他的能力非常强,让枯木重生只是很简单的事。”人犯头低得很低,但依然在为副教主争取着尊严。 何乐愣了半天,原本副教主还是位男的,他开始还以为是女的。谁知竟然是男的,不是说五行分男女吗?怎么会有混的现象,难道说? “你们这位副教主多大年纪?” “副教主外人看不出年龄,据说二十年前就如今的样貌。”人犯头垂得更低了。 何乐不再询问,他感觉到那股炁流无法按心法描述运行下去,似乎被什么卡住了。 “大人且听我一言,这心术的心法切忌急行,那术前测试就是要找出特定的人才行。若大人愿意,小人可代为检测大人的属性,也好测试。”那人犯也是极有心机的人,否则不会被派来委以重任。 “哦,你会测试吗?”何乐玩味的问。 “会的,大人。小人身为刑堂执事,这本就是职责之一。每年入教的弟子会要进行筛选,小人就会从中分辨出各种属性的弟子。”人犯伏在地上极其恭顺,但何乐知道这个人是随时会扑过来吃人的恶狼。 “那你测试吧!”何乐起身走到他面前。 人犯缓缓抬头小声说:“需取大人一滴血。” 何乐考虑后,拇指在食指上划过,一滴殷红的鲜血渗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章 星辉 人犯伸出食指,引出一道炁流接住滴落的血珠。那血珠也没落地,就悬浮在半空中,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血珠中并不是静止,而是在极速转动。何乐也注意到血珠的转动,而且注意到不是炁流推动血珠转动,而是炁流融合在血液中与血液发生反应,导致血液活了过来。 “啊……”人犯试了很久,血珠还是持续翻滚着,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大人……您……您没属性……”人犯此刻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干嘛要给他测属性,现在他就是编也编不出理由糊弄过去。 “嗯,那正常情况各属性会有什么变化?”何乐并不为意,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古怪,没有属性又算什么。 “若是火属性,已经火焰起。而金属性,已经会有金属光泽。土属性,则是散成尘土。木属性会生出木纹,水属性会化作纯净的水。这缕炁流又称为灵虚幻境,可试出天下间所有人的属性,包括一些灵物的,莫不应验。”人犯只得解释清楚。 “嗯,很有意思。你把这个灵虚幻境也写下来,我看看。”何乐发现今晚的审问很有收获,简直就是发现了一座宝库。 人犯依言又写下灵虚幻境心法,一种很简单的心法,却有着奇特的功效。何乐让人犯滴了一滴血出来,他依着心法施展出灵虚幻境,就只见人犯的那滴血化作尘土散落。 那名人犯吓得不敢抬头,因为他想不到何乐能这么快就学会灵虚幻境,再说何乐不是没属性嘛,没属性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没法修炼才对。可何乐不仅能修炼,而且还有着绝佳的修炼资质。他总算是知道了何乐不仅有妖异,更是知道了何乐不可能按他想的来安排他。 “还请大人能放过小人。” “现在我们来谈点正题,那火晶为什么能爆炸?”忍了这么久,何乐终于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小人不知啊!大人!”人犯急了,只想大呼冤枉。 “你不知道,我留你何用?”何乐一点也没有过河拆桥的愧疚感。 “但小人可以助大人,那个柯智宇在什么地方我清楚,也能帮大人将他引出来。有了柯智宇,大人也就不用怕不知道原因。”人犯想当然的说。 “可惜啊!你太聪明了,而我最怕的就是聪明人。”何乐冰冷的看向他,虽然他并没有起杀心,毕竟这青莲使徒身上还有价值,但也不能大意,实在是心术太危险,他刚刚也差点没能抵抗住心术的侵蚀。 “求大人饶命!” 何乐不作回应,而是抽出一张阵符,又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火晶石。 “你演示一遍,我可以考虑是否留下你。”何乐邪恶的笑了,人尽其才啊。 人犯连连磕头,这才小心的接过阵符,不敢有丝毫异心。 两人找了块空地,那人犯将火晶石安置地上,这才拿起阵符念念有词,念毕破开手指将指血在阵符上一抹。神奇的事发生了,那阵符之上的封禁由此而松开,一股强劲的炁流缓缓浸润火晶石。那股炁流的威力何乐是尝试过,并不如何强,但也绝不会如此温和,只能说那张阵符太过神奇,竟将炁流处理得如此服帖。 “大人请往后,虽说一颗火晶石威力不大,且还是空放,但也会有很强的气流。”人犯低眉顺眼,不敢再触何乐的逆鳞。 何乐原本还想再近点观看,,但想起此前的爆炸威力,他还是依言往后退了三步,又在身前竖起炁流屏障。 阵符上的炁流缓缓作用于火晶石,有如情人温和的手在抚摸,渐渐的火晶石中一些特异的分子被激活,然后它们相互碰撞摩擦。何乐感受到变热的火晶石,从冰冷到灼热,只是几瞬间就通红得如同要融化。但始终有什么将灼热禁锢在火晶石中,令其不断的递增热量却又得不到释放。 何乐仔细观察着火晶石的变化,他发现整个火晶石的反应时间确实有点长,虽有利于定点爆破,但要是有其它想法就不适合。 终于火晶石到达临界点,无论是火晶石的外壳,还是包裹它的炁流都已禁锢不住内部持续产生的热量,嘭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浪冲过来。 何乐因为有炁流挡着,并没受到直接冲击。但离爆炸点不远的凉亭却被气浪冲塌,亭子的话,趴在她肩上的豆包就飞过来,落在何乐肩上不停的亲昵着。 “好了啊!”何乐眼神也不觉温和起来。此前在皇陵外遇火晶石轰炸,豆包也受了内伤,何乐便将它留在家中养伤。而姒天瑶似乎很喜欢它,就自愿为它疗伤,不曾想她的疗伤水平如此之高,几天就已让它完全康复。 豆包呜咽着,不停的在何乐身上蹭,表达着它的喜悦。 “小屁孩,就会撒娇,下次就知道要跑远点了吧!还想着护我,我可比你跑得快!”何乐宠溺揉着豆包脑袋,透过它那乎闪的眼睛何乐觉得它能听懂自己的话。 豆包张开翅翼,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在说它能保护他似的。这次何乐从它身上竟感受到了炁流,而且是比较强的炁流。以往他也注意到豆包会吸收炁流,不过在他周围炁流通常都很稀薄,所以他也没太在意,不曾想这次它身上竟已有灵动境级别的炁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一章 夫人请 看着已有一米多长的豆包,何乐似乎才知道豆包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能修行,并且还是修行天才。 “原来这样啊!”何乐有些懊恼,又有些不舍。他知道自己修习的功法太霸道,豆包跟着他这几年没能没吸收到多少炁流。换作它在自然界,应该早已突破灵动境。看来以后他只能远离它,才能让它吸收到足够多的炁流。 豆包并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事,只是开心的围着何乐撒娇,表达它的喜悦。 “有事吗?”何乐抬头看见叶子还在,看她的神情似有话说,如是问了句。 “奴婢谢过侯爷。”叶子跪下来,行大礼。 何乐没有阻止,他不想她会因为担心而活在恐惧中,所以坦然承受她的施礼。这样她才会活得更自然,也会更心安。在这乱世,能心安便是福。 “那位姑娘是个好人,跟着多学点。你的奴籍我会帮你消掉,到时就跟着她修习便是。”何乐平淡的看着她,有如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只是她更无依无靠。 “谢侯爷……”叶子差点哭出来,从未有人待她这么好过,不仅身居高位的侯爷如此,就连侯爷夫人也同样心善。 何乐最怕看见人流泪,赶忙挥手让她离开,他不需要她的感激,整件事更多的只是在完成一项承诺,而叶子能修行不过是碰巧而已。 “夫人想让侯爷过去一下。”匆匆离开的叶子又匆匆跑回来,在门口汇报一声又跑了,似乎很怕惹恼他。 “唉!”何乐郁闷啊,谁是夫人?他心里认定的夫人只有木珂珂,这个姒天瑶……这不他们之间都没交际的嘛。何乐很想大声否认,可又有什么让他底气不足。 郁闷归郁闷,何乐还是依言去到姒天瑶的院子,刚一走进这处院落,他还以为来错了地方。也就几天时间,院中竟如进入了春季,满园的绿意,一些春时的花也盛开来。果然还是不一样啊!何乐内心曾有过的悸动又快速熄灭,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是隔得太远太远,她可是天上下来的天人,她注定不会平凡,而他再怎么蹦哒也无法企及她的那个层次。 “你来了啊!跟你说过个事,我需要一些东西,这些人说要你的命令才行。”姒天瑶仍然戴着面纱,但没有戴斗笠。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纱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说话时极随意,就如那些普通百姓家庭的日常对话。 何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声音极好听,不仅人美,就连声音也能让人着迷。也不知是哪个羽林卫,竟能抵挡住她的魅力,何乐决定查这个人,并将他升职。 “需要什么?” “五行石,主要是火晶石,大概要一百块。木晶石十块差不多了,土晶石五十块。然后我要最好的竹苇纸,还有朱砂一斤,松墨一斤,银粉五斤。差不多就这些,要是不够还得要。”姒天瑶掰着手指头数给何乐听,说得极理所当然。 何乐一听心头大动,也难怪她要不来这些物品。目前临安城中五行石已属于管制品,任何家里有的必须上缴,私藏的被发现就是谋逆重罪。所以她要这么多,又没有正式名分的夫人,哪怕是住在侯爷府中那也是拿不到违禁品的。只是她这个时间要这些物品,而且还是是火晶石为主,更是要来制符的材料,难道说她也知道了火晶石的事。 就在何乐狐疑看着她时,姒天瑶已款款坐下,晚风吹来,她的侧影在若仙子。 “明天让他们送来。” “嗯,你也别太辛苦。那个~豆包是吧,就让它多留在这里好了,对它也有好处。”姒天瑶突然换了极致温柔的语气说,简直让何乐的骨头也酥了。他是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乱想。 “那个……你也别太辛苦了……”何乐此时怎么也装不出侯爷的姿态,只得败退般离场。至于姒天瑶有什么辛苦,何乐并不知道。 又是忙碌的一夜,到早朝时何乐感觉自己仅仅眨了一下眼睛。他赶了个早,先行入得皇宫与兴庆帝会面,就曹家之事与兴庆帝汇报。他已想过其中利弊,因此也没隐瞒细节,将昨晚所言又完整的复述一遍。 “卿的意思是?”兴庆帝正在用早膳,也不为意。有时人就是这样,看着投缘的人什么时候见都开心,不投缘的人再合适的时机也谈不来。 “臣觉得他们可信,毕竟是压上全部身家的事。那靖南侯所谋极大,要生反叛之心也不至于此。”何乐也是照实说,凭他现有的经验不觉有何问题。 “嗯,明白了。其实原本就是想让曹玄理上来,以他的才能确有安邦之实。此时申屠家的实力十去其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唯有让曹家起来才能压制住他们。”兴庆帝将手压了压,示意何乐不要急着表态,接着说:“申屠家暂时还不能动,他们主要的实力在外面,到现在他们也没明着来,所以我们也不能明着动手。不要急,这些家族也是闻风而动的,当局势变化时自然会明白跟着谁更有利。” 何乐还是想不通,这样的家族就如毒瘤般,留一天都是不安定因素。 “以后你就会懂,治国不同作战,不是非要分出生死。很多时候得平衡,看那苍天大树,如果只朝一个方向生长,它很快就会倾覆。所以它就算是背对太阳的一面也得生长,最终长成圆润而又平衡的体态。王朝也是如此,兼容并包才能发展,想要尽善尽美则可能桎梏百姓的活力。没有人生来就是好人,但能通过完善法度尽量让人变好。”兴庆帝知何乐还不服气,他也想一举将申屠家连根拔起,但申屠家不是一棵小草,而是一棵与大周朝差不多大的苍天大树。现在他们是斩掉了申屠家的几处枝叶,但并不影响他们暗处的根基。 “微臣明白了,谢圣上教诲。”何乐还是半信,他有自己的理解。皇上说的那一套或许在盛世有用,但在如此乱世,什么事都徐徐图之,到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来不及。 等皇上用完早膳,何乐就跟着一起上了早朝。今日早朝没什么特别的事,仅是叛军那边稍有异动,但此时他们不动才怪,动也是正常的情况。 出于安全考虑,陆乘风他们已经连夜入了城,驻扎在南门和西门两处。现在城内的粮草够维持三个月的,还不包括富户家的余粮。所以在现阶段形势并不算严峻,朝堂上甚至已经复议将要颁布的新政令,尤其是减轻商户赋税,助农事,增兵饷。 在粮食上栗源也提出由朝廷管控粮价,丰年存储,灾年平抑。将粮商之事主权收归国有,鼓励农民开荒种田,新开荒田三年不收赋税,不入田藉。用栗源的话说就是最大鼓励百姓的积极性,让百姓自己养活自己。政令通过尚未被围堵住的东门传递出去,就算是叛军所在的地区也由驿使专程送到地方衙门。足足三百骑,代表了正宗皇家声音传达向大周朝各处。 何乐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驿使,知道他们中的一部分注定完不成命令,但那些完成使命的将能为大周朝带来一股活力,一股起于民间的轻风,但终会席卷天下。 “是不是在担心?”袁义承老将军站在他身后,新婚过去五天,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得休息,所以他借故跑来守城,算是给自己留条活路吧…… 何乐自然不懂他的这些套路,还内心极佩服能舍小家顾大局的老将军。 “担心也没用,也不可能跟着他们每个人跑。”何乐自嘲的笑着说。 “哈哈,你啊,比我还护犊子。这习惯也好也不好。战争与江湖人争斗还是有很大不同,作主帅的不能每次都冲在前面。虽说你实力强,但你得看住全局,否则你的人跟不上你的节奏,就可能被拖死。再就是有的人可能专门针对你,设下口袋阵让你钻,到时就算你能安然出来,但你带的人可就出不来了。”袁将军是见过他几次作战风格,早就想和他聊聊。 “谢您还愿意批评小可,有时也会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带兵,可一旦开战又忍不住往前冲。曾经想收了蔡子京,可惜他又被人杀了。其实也想过您,但您也有您的事。所以才想出虎贲军的法子,就建一支强军出来随我冲好了,也不要求人数多寡,只要够强就行。至于其他人,就以小可领的中军旗号为准,不同旗号代表不同命令。中军之中设四哨,负责远近观察,以补缺失。”何乐谦虚的将自己设想讲给袁义承听。 袁将军怔了片刻,才在心中琢磨他的新战法。虎贲军属仓促成军,此时战力还无法评估,但气势正盛。依何乐所言也不是不可为,只是需要多加磨合操练。现在是战时,操练基本是实战,结果自然会导致很大战损。 “法子好是好,但战局变化,能不能直接改成口号。这样比旗号明确,不易混淆。” “口号也想过,就是担心远隔传达不便。旗号可以简化,而且远处也能看到。”何乐已经在让人准备三色旗,红色往前冲,黄色原地驻守,绿色撤退。不需要太复杂,毕竟都是些老兵,可能大字不识,但他们敢拼命。 “嗯,这样可以试试。增加旗手,设三名,在队伍的前中后三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二章 兵部侍郎 “好!”何乐见袁将军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很是高兴。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才想出法子解决。他要让虎贲军成为一把开山斧,将挡在前面的所有障碍全部劈开。 “嗯,突然很想看到成军效果。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入你的虎贲军。就连我的军中也是同样,不少人跃跃欲试啊!”袁将军已察觉到了后生可畏,但又欣慰。大周朝临到如此境地,终于能出一位少年猛将,若不是回光反照,那就是可以中兴之兆。 “这个……还望将军莫怪……小可也不知这些事。”说到这何乐也是尴尬,自那天肖重勋来求过后,又有不少此前拥立兴庆帝的羽林卫直接找上他。现在整个临安城内的军中,都已呈骚动之势,很多有想法的士兵拼着被惩罚的可能也要进虎贲军。何乐不是不知,而是明知也暗中鼓励,他是真想组建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才想要更多人来报名,他好筛选出最强的虎贲军。 “哈哈,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已经放话,想去可以,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去了没选上就不要回来!”袁义承自是知道他的想法,这种挖墙角要是换作平时他肯定要打上门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也赞同何乐的想法,大周朝需要一支能打硬战的坚兵。不能是混日子的兵油子,不能是怕死的软蛋,只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多谢侯爷!”何乐朝他行了个下属的礼,袁义承也吓到,两人都是侯爷,还分高下可是有违礼法。 “这是为国而拜,侯爷当受得起。”何乐认真的说。 “你啊!初生牛犊,可知那天底下最可畏的是人言。”袁义承叹息了一声,生受了他的礼。 何乐站起身来淡定的说:“知道,那些人就是表率!”何乐指的是城门外斩首的文臣。 “唉,你可知现在有人已在传你杀心太重,等清剿完叛军就会收拾那些不听你话的人。”袁义承这几天已听到很多不利于何乐的传言,有如夏夜的蚊虫,嗡嗡作响甚是扰人。 “是啊,原本就有这样的意思。”何乐也不隐藏,他确有意再找一家麻烦。或许圣上也会不想他继续杀下去,但他还是决定冒险,有些事总得做过才能舒心。 “这次是谁?”袁义承听出他是真的要出手。 “兵部侍郎彦少卿。”这个名字在何乐心中藏了很久,此前也一直在找机会,可那彦少卿简直是属龟的,特别能忍。虽是兵部侍郎,却从不僭越,在粮饷上更是极力配合。所以何乐一直装出没注意到他的样子,但在何乐内心还是藏着件疑问,他需要弄清楚。 “他!我可以说他是个极正派的人,虽说出身江湖,但没有丝毫江湖匪气。十来年可算兢兢业业,不曾传过差闻。”袁义承想不通何乐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嗯,小可也听说了,很多驻军也非常赞赏他,就算是新来的官员依例纳贡,也会被他拒之门外。而且不会给谁穿小鞋,该是如何就如何。若不是他不愿依附结党,早已是兵部尚书。”何乐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从侧面已经了解过彦少卿,知他这个人绝非坏人。所以他一定要去了解他。 “对,有人常说大周朝的股肱之臣就是指他与我,还言若不是彦少卿,军部要腐朽十倍。”袁义承也不是吹嘘。而是在说事实,因为他怕何乐真的会擅杀异己。 “嗯,有点意思。更想会会这位股肱之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何乐情知袁义承不想他去会彦少卿,只是他已经决定就不打算改变。 “有时真不懂你!”袁义承这次有几分严肃,说完就去巡视城防。 何乐也不解释,骑着马就直奔彦少卿的府邸。彦少卿住在南面,这边主要是民居,也有一些小官小吏住,那彦少卿可算住在这里最大的官。何乐按照属下提供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沿路的景象还真让他大开眼界。临安城算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早在建城之初就已经在地下建有发达的排污口,住在临安城里的人是不用如其他城镇那样整天与污物为伴。但上次叛军攻城时,爆炸也将临安城的排污口给震塌了,直接后果就是这里的人又一夜回到几十年前,所有的污物全部当街倾倒。马走在上面也会滑,要是稍不注意就可能倒在那没过脚背的污物中。 何乐开始还没多想,但闻到够多异味后才想起曾在北地发生过的瘟疫,这些东西如果任其发展,迟早会漫延成一场灾难。他决定回去后就立刻让人来办这件事,不能再等。 “所有人听着,各家的污物不得再往外随意倾倒,再发现一家将责三十大板。”还不等何乐想出对策,就看见一个中年壮汉领着几十个衙役从街那头过来。这些人拿着条帚将污物从那头往这头赶,掀起的臭味格外刺鼻。 何乐也赶紧让到一旁,很是赞赏的看着这位毫不嫌弃脏臭的官员。 那位官员开始也没注意到何乐,而是坦然的指挥着众人清扫满地污物,丝毫不见他有半点嫌弃。等他们走过何乐身边时,那位官员无意瞟见避在一旁的何乐。 “卑职见过侯爷!”想不到那官员一眼就认出何乐,径直就要跪在污物中。 何乐当然不会让他跪下,一来是地太脏,二来贤臣可以不跪。一股炁流托着那位官员,使得他跪不下去。 “免礼,不知你是?”何乐能认出来的官员也没几个,加上这几天他全在想着应战的事,所以更是没兴趣去认识那些官员。 “卑职是城防役裘征,侯爷进城时卑职见过。”裘征没能跪下反而不适应,脸上微红的紧张起来。 “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准备如何处理。”何乐记下他的名字,也不多言。 “卑职奉令清扫污物,兵部侍郎彦大人说若不清扫会起瘟疫,现在几条街道都已清扫过,仅剩这条街还未清扫。所有已清扫过的污物会有专人运往还未堵住的北面沟渠清倒。稍后还会有人来铺洒生灰,彦大人已经从内库调拨足量生灰。”裘征低头说。 何乐听完,抬头看向四周。彦少卿所住就在这条街尾,但他所住的街却是最后才清扫,丝毫没有有因为他住在这里而享有特权。 “你们不知道彦大人就住在这里吗?”何乐故意问。 “卑职等人是知道的,彦大人住在此处多年,这次更是特意叮嘱要最后清扫。卑职等人不敢随意违抗,因为彦大人最是厌憎曲意逢迎。”裘征还有话没说出来,已经有不少想巴结彦少卿的人被他参劾,现在很多人是避他唯恐不及。 “嗯,原来这样。你们去忙吧。”何乐也不再多言,挥退他们后就骑着马径直朝彦少卿的住所走去。此时那里还没来得及清扫,马走在上面歪歪扭扭的,把身后的裘征吓得不轻。 彦少卿的住所极简陋,此前他也听闻,据说迁都临安后他就在此处安家。主要原因是当时达官显贵早已将位置最好的北面占满,即便剩下些许地段也是贵得彦少卿无法承受,所以只好选了此处偏僻地段居住。据闻曾有过一段时间各地的驻军想着法往这里送钱物,谁知最后凡是送过钱物的将领都被降职或调任,所有钱物也尽数充入兵部作粮饷。至此以后就再没人敢送东西,而这条名为花西街的普通小街也恢复平静。 也许是因为地势太低,等何乐走到彦少卿家门口处,这里堆积的污水、污物早已没过脚踝。想来这家人要是不会水上漂的功夫,就只能借助特殊器物出行。可即便能正常出行,那空气中弥漫的臭味也依然让人难以忍受。何乐也没想到他会住在如此环境中,因为以此推想,平日雨后这里恐怕也会有积水才对。 何乐现在还不具备水上漂的功夫,但他还是能轻易跳过这片污水区。 “请问彦大人可在家!”何乐在门口问了句。 一个老头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嘟囔着说:“又是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门口贴的字吗?有事上衙门,没事滚!” 何乐这才注意到门口有张不知贴了多久的字条,上书:私宅会友,官衙办事。公事勿入,私事勿扰。这字条的意思很明显,能进去的只能是朋友,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何乐看得笑起来,这字好,字意也好。 “冠勇侯前来拜会,不知可否入内?” 话音刚落,就听到宅内咣当一声什么东西碎了。接着一个衣冠不整的汉子跑出来,慌慌张张的就要行礼。 “免礼,我们进去说。”何乐托住他,没让他拜下来。 “微臣见过侯爷,还请恕罪,微臣家奴老而昏聩,不识得侯爷。”那汉子已有五十开外,但精气神依然健硕,虽是穿着便服,依然有股子其他大臣所没有的明达。何乐见了也是免不得欣赏,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样子,不管身处何处也不忘以身作则。 “没事,不知者不罪。”何乐瞧见那位老管家一点也没害怕的样子,只是转身入了里屋。不觉间有些好笑,这是他身为侯爷以来,唯一不怕他的下人。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他是不是该将这位管家要去,帮他镇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侯爷请。”彦少卿将何乐引入内府。他这宅子不仅外面简陋,里面也一样简陋,就没几件像样的家具,整个比起何乐的家宅要陈旧几十年。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些家具时常有打理,因此每件家具都被擦拭出光泽。这可不是几天功夫能做到,而是要坚持几年上十年才行。 “彦大人家眷不在临安吗?”何乐随意问到。 “微臣仅有丑妻及管家,还有一名婢女。此时她们都在后院,等会唤来见过侯爷。”彦少卿也没想到何乐会问起家眷,通常会友他的丑妻也不会出来。但既然侯爷问起,总不得再藏在里面不出来见人,这个时代可没有女性家眷不能见陌生男人的礼制。 丑妻一词通常用来谦恭,算是礼貌用语。可当何乐见到他妻子时,才知道其实是句大实话,也难怪传言彦少卿很少让他妻子出来见人。很难用语言形容,首先肯定不是后天形成的,而是真的先天就丑。但非要说有多丑又谈不上,可比起普通人确实要丑上几分。何乐简单与她寒暄几句后,她就告辞离开,这时何乐注意到他们家的婢女也同样的丑,且年纪比较大。 “不知侯爷可是有事?”两人坐定,彦少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正如他的性子,耿直得让人喘不过气。 “是有点事,其实来之前我想了很多,也是在想不来算了。可越是往你这儿走越是觉得应该要来,只有来了我才能安下心来。”何乐也不隐瞒,他就是来解惑的。 彦少卿抬眼认真看着何乐,开始还困惑,后来终于渐渐深邃。从某种意义上,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虽然不及王长老那般气质优雅,却自有一种气韵在身。此时看向何乐,身上的气质从稳重转变为深沉,继而又带着几分伤感。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何乐确实感受到了伤感,那是深藏在内心的东西。 “我只是来解惑,几年前有人向我说了另一个版本,这么多年了我其实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乐换了种态度,他发现自己开始欣赏彦少卿,这让他更加犹豫。 “转眼快有二十年,想不到还有人记挂着。”彦少卿开始就觉得奇怪冠勇侯为何会来拜访他这寒舍,所以当何乐说出那莫名其妙的话时,他就猜到原委。 “看起来你也一直放在心上。”何乐想起栗源先生曾讲过的故事。曾有某个人做了件极大的恶事,但他却侥幸逃脱,后来更是还很幸运的赚到很多钱,过着富足的生活。但很多年过去,那人心里一直存有愧疚,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相同的梦,甚至不敢娶妻生子。后来某天夜里,那人再次做梦时失手杀死了家里的仆人,才让他的过往真相大白。也是直到那时,众人才知道这个表面和善的富人曾经作过恶事。栗源先生的点评就是,这个人并非真正的恶人,所以才会背负着罪责难安。换个真正的恶人,根本就不会在意。 “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彦少卿终于平静下来,淡然的说:“二十多年前我与侯爷此时的年龄相仿,那时正是意气风发,少年多壮志的年纪。就在那年我认识了燕风山庄的燕双玲,她比我大一岁,已是旋光境三重,据说以她的资质能到凝形境。可她志不在修行,一心只想着游山玩水,然后就结婚生子……” 何乐想象不出那个年纪燕双玲会是怎样的女孩,拥有着不错的天赋,却宁可放弃。这个时代很多女孩是被家里逼着与陌生人结婚生子,她却是自己想着结婚生子,几乎可算是巾帼之中的异类。 “我的出身不好,只是凤岗县中皮匠的幼子,如果不发生特殊的事应是继承家业成为皮匠。但那年我遇上了她,当时她被人所伤,而我因送皮毛回城刚遇上如是将她救回。你可知,一位大家闺秀藏在满是臭味的皮毛中,那样的场景真的……”彦少卿想笑,可惜眼角的泪花却出卖了他。 何乐觉得椅背有点硬,硌得不舒服,如是轻轻扭了扭。 “当时她受了重伤,差点死去。伤她的人是个江湖有名的采花盗,据说已经有上百大家闺秀毁在他手中。双玲要不是有炁流作底,也已着道。我将她救回时,她已经完全晕厥,守了她四天,她才醒来。忘了告诉你,双玲并不漂亮,只是很普通的女孩。”彦少卿擦了擦眼角,笑着说,似乎很开心。 “因为没钱买好的伤药,她养了两个月才康复,送她走时还以为不会再有交际。谁知一个月后她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大车的书,还有一大车的嫁妆……”彦少卿这次是真的笑了。 “这样的生活我们过了一年,然后她父母找过来,不久我们就一起去了燕风山庄。第一次进山庄,很多事让我觉得惊奇无比,还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憧憬。要不是以后发生那么多事……本该会很好的啊……”彦少卿轻轻叹息一声。 “应该是第三年,那时双玲终于有了身孕。一天双玲的哥哥从庄外回来,还带回一样东西,我事后才知是江湖中传闻以久的修行圣书《太虚正玄经》。据说是一本能使人修行到归元境的神书,而且还藏着一个能让普通人也可以修行的秘密。” 彦少卿的话让何乐内心一惊,显然从他的话已经侧面证明他并非血案的主谋,因为他是事后才知道燕家得了异宝。至于能让普通人也可以修行的秘密,让他不得不想起呼延烈对他做的事。 “当时我和双玲正在期待着小宝宝的出生,并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从那天起,庄子里开始发生一些怪事。最开始是管家的死,是在自已住处悬梁自尽而死。可不久管家家中又发生火灾,死十一口人。除了管家的十五岁的小儿因为外出躲过劫难,再无其他人生还。接着一个月里庄上又死了七八人,有普通仆人,也有护卫。到那时我也已察觉到异常,最大的异常是管家的小儿再没出现在庄子里,而双玲的哥哥那段时间特别焦虑。” 何乐静静的听着,也不插话,只是从彦少卿的话中搜索着有用信息。 “最开始是双玲忍不住去问她父母,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怎么也不可能让人安心。但她父母只想着将她送走,还说让她不要管这些事。当时应该情况已非常危急,虽然双玲的父母是凝形境,她哥更是凝形境五重,离堪离境只有一线之隔。但他们依然很紧张,可又舍不得到手的《太虚正玄经》。所有的想法只是如何保住经书。可我不想,我要保住双玲,她才是最重要的啊!”说这话时,彦少卿眼中有坚毅也有悔恨。 “很久以前我曾做过一批皮护具,因此我认识了云檀宗的长老。当时觉得找来他们应该能帮到他们,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我悄悄的去找了那位全长老。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太虚正玄经》有多厉害,只想着让云檀宗出面将燕风山庄保下来,最关键是保住双玲。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可那时我的想法很单纯,只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而且当时全长老也亲口承诺会保住,而且他们也不会贪那本经书。” 彦少卿喘息了一下才又接着说:“结果不知为何,当时的一个名为靖仙宗的宗门也知道了经书的事,更是直接上门来索取。要知那靖仙宗的宗主当时已是神蜕境高手,门下更是有几百弟子,小小的燕风山庄又怎会是对手。在周旋后,终于以经书换来靖仙宗的保护以及传授高层功法的机会。” “但这个时候云檀宗也找来,并且告诉他们是我去求的。只要交出经书,他们就能保住燕风山庄一家老小。若是不交,他们就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袖手旁观。要知道当时燕风山庄已经与靖仙宗谈妥,而且靖仙宗给的条件也更优厚,虽说云檀宗是大周朝第一大宗,可来人也太盛气临人,所以双玲的父母拒绝了云檀宗的条件,更是将我也赶出了燕风山庄。但就在那天,靖仙宗的几名弟子突然疯了一般杀入燕风山庄,将燕风山庄上下杀得血流成河。双玲也在这场屠杀中死于非命,《太虚正玄经》也从此消失无踪。”彦少卿说到这里,眼中尽是血丝。 “全长老知道后亲自赶过来,对我也是一番安抚。后来更是将我推荐给朝廷,进了兵部当差。再后来云檀宗厉宗主向先皇请旨,将靖仙宗称为魔宗,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当时参与屠门血案的魔宗弟子不久就授首,只是那魔宗七子还有魔宗宗主得以逃脱。几年后我才听闻,魔宗之人将凶案全推到我身上,并说我是因此才得以换来朝廷的仕途,这事让我百口莫辩。当日我是独自一人在自己家中收拾住处,因为与双玲约好离开山庄,当我没等来双玲,跑去山庄时正好遇上杀人后离开的魔宗弟子。而他们也确实没有伤我,反而将一包财物扔给我才离开。我找到双玲时,她已经……”彦少卿低下头来。 何乐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心绪变化。应该是真的悲伤吧,否则一个无法修习的人是不可能将心率调得时快时慢,甚至还停顿了一下,要不触到最痛的伤口,也不可能有如此表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四章 迷雾 “这些年我也前后想过很多遍,靖仙宗确实没有完全的理由杀人抢经,而云檀宗又显得很奇怪。只是当年出手的那几人确实是靖仙宗里的弟子,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我也没法判断真相如何。事后魔宗的人也曾来找过我,是个叫骆衍的人,但有云檀宗的人护着,没能见着人。想来我这辈子也没法知道真相吧……”当彦少卿抬起头,所有的感情又已掩饰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问这事的?”何乐好奇的问。 “我知侯爷出身云檀宗,也知侯爷曾被魔宗宗主所掠,而侯爷与我并无交际,想来无事侯爷也不会特意到此处寻我聊天。”彦少卿并不隐藏,作为兵部侍郎自然也不是白当的,当年太子外出遇刺之事他是知道的,更知道曾有一名云檀宗弟子被魔宗宗主所掠,还差点死在魔宗宗主手中。后来太子救下这名云檀宗弟子,更是将他收下放在栗源先生那里历练。 “原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何乐正色道。确是他没想到彦少卿竟对他如此了解,要知袁义承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他的事。 “侯爷想多了,我当着这兵部侍郎的职责,又有分属天机处的权限,总是要比别人知道多点。只是下属可不敢专门去查谁,下属可没这个胆子。” “天机处!”何乐又听到天机处的名号。 “是,天机处。直属圣上,分属兵部,更准确的说是分属于我。圣上只看结果,而居中协调的则是我。我那管家,其实是十品高手,而已还是超十品的高手。这就是天机处的优势,不然江湖上要杀我的人可多了,不仅仅是魔宗。”彦少卿微微一笑,很难说笑中包含了哪些复杂情绪。 “不是说天机处是靖南侯在管吗?”何乐奇怪的问。 “靖南侯只负责北地天机处的事项,我负责南边的协调。当然靖南侯有绝对权利,而我只是协调。” “嗯,所以说燕风山庄的血案你也只是受害者,而且云檀宗可以给你作主?”何乐再次确认。 “这么多年了,其实也不需要谁来澄清,我也查了很多年,根本就查不出来。魔宗的人认定是我设的局,云檀宗则只对外说他们是魔宗。至于那本《太虚正玄经》究竟谁拿到了,我其实并不在意,我也练不了。你看我现在的丑妻,是她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安慰了我,但我再也没能有子嗣。她也劝过我纳妾,但我不愿意。今生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找出当年的真凶。我相信他还在,或许已经练到很厉害的程度,但我总得亲眼看看,为什么要这么做。”彦少卿认真的说,他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值。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非得查出幕后真凶,不管是谁。 “那你为何不与魔宗的人对质?把你遇到的情况与他们知道的情况对照,或许能找出破绽。”何乐也很奇怪,事件并非天衣无缝,反而是有漏洞的。比如那些人为什么要将装有财宝的包裹给他,显然说不通。因为嫁祸给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女婿,又能说明什么。让人觉得云檀宗才是幕后主谋?可云檀宗实力更强,做事更狠,直接利用皇权将靖仙宗贬为魔宗。从结果来看靖仙宗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但他们完全没必要的啊!当时也已经谈妥,中型门派照看一处山庄在江湖也属于正常的事。 至于云檀宗,从彦少卿这得知《太虚正玄经》,然后谋划后面所有结果。似乎他们才是最大赢家,一来得到经书,二来顺手将潜在对手消灭,简直太明显。想来以彦少卿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但二十几年他也没能查出结果,可见就算凶手是在云檀宗,那也是个极有权势的人物。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些年我也试过无数法子,但那些人冥顽不灵,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要敢现身,肯定会立刻浮尸当场。当然他们也不敢入皇城,据说是与某位高人的协议,这点他们还是遵循得很好。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相互之间恨死对方,又都拿对方没办法。”彦少卿说得很认真,至少何乐也无法判断真假。 其实在何乐心中,还是有一点存疑,正如栗源先生所说一个人不可能完美无缺。是个人就会有缺点,或多或少,没有完人。就比如栗源本人,他其实很怕死,所以才会聚集那么多人在他周围。但他又不怕死,因为他觉得就算死也值得了。而目前彦少卿的表现,其实是很完美的,重情重义,真正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没有因为身居要职而享受,始终居于贫寒,这样的人要么求名,要么求利。可他什么也不求,并不开门纳客,而是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你图的是什么?”何乐突然看过来,眼中极为凌厉。 彦少卿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看着里面的粗茶。 “人生如茶。泡到最好时饮下才好喝,凉了会乏味,久了会馊。”放下茶杯,他回视何乐,不确定眼前的年轻人能懂他的话。 “那你最好时是什么时候?”何乐问他。 “我的最好时应是与双玲共处的日子,虽然她已非完璧,但她性子温和,待人极有礼。那时她让我多读书,教了我很多,我也是那时才开始认字。。” 何乐在听到非完璧时,内心诧异了一下,他也不知原因,就是觉得这三个字特别刺眼。 “多年后我才能从丑妻身上感受到些许,只可惜我已是古井不波。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失去了,很难再找回来。”从他一直称自己妻子为丑妻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不爱她,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妻子才维持着名义上的夫妻之名。 何乐也彻底迷惑,他自己同样开始摇摆不定,谁才是幕后凶手?或者彦少卿与云檀宗联手,一个得到经书顺便坑死对手,一个得到权势与地位,似乎也是最符合实情的解释。可就连彦少卿自己也说不确定谁是真凶,没有粉饰自己,完全是照实述说。真相早已尘封进历史,就算有知情者恐怕也不会说出来。 “如果有天我能把魔宗的人找来,你可愿意与他们对质?”何乐摆脱掉心中的困惑,不管如何此时的彦少卿还是他需要的能臣。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我也想解开心中的结。这么多年了,要是双玲的小孩生下来,应该比侯爷也大不了几岁。”彦少卿将已凉的茶喝干,才放下空杯。 何乐知他是有辞客的意思,他也不起身,只是悠悠的说:“择其知人者,而令之举群臣之治乱。择其贤者而举之,则民竞於行。” “想不到侯爷会去看我十年前的奏章。”沉默片刻彦少卿才说话。这是他十年前上书建祯帝的奏章,可惜当时时局动荡,并未收到建祯帝的回复。整件也就此沉寂,想不到却在时从何乐口中说出来。他当然记得自己写的奏章,再久也能记得,因为那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整理出来的话。他不擅长写奏章,但擅长办实事。所以他的建言奏章少,他的汇报奏章多。 “其实是栗源先生收集了朝中几位大臣的重要奏章副本,然后我有幸看到部分,应该说尽是精品。非我所能写出,因此更用心记下。”何乐在他面前也不装深沉,何况他也不是神人,不可能真去记全所有奏章。 “栗相有心了。大周朝得栗相是福,得侯爷更是福上加福。”彦少卿这话说得极虚,至少不似他之前那般真诚。 “我会要北上。再说我并不太在意燕风山庄的事,其实在意的也只是你的人品。”何乐换了一种态度与他谈话。 “侯爷真的想北上?”现在朝中的主和派基本被杀光,剩下的多半是骑墙派。而袁义承将军肯定是北上派,而且是最坚定的北上派。要说现在正是北上最好的时间,如果不是叛军就在城外。 “是,从一开始就想。收复北地是我的梦想,所以我需要人,真正有用的人。”何乐看着他认真的说。 “微臣愿为北上尽全力!”这次彦少卿没让何乐失望,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跪在何乐面前。这是他到现在最恭敬的一拜,不带敷衍。 “起来吧,北上之前要做的事还很多,只要目标明确,以后就好办事。”何乐将扶起来,虽说对他还是有疑问,但从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还是最有用的那一类。 “知道,叛军还在其次,最重要还是青莲匪患,如果不能将他们连根拔除,就不可能全力北上。”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青莲之患不比金人差,且还在澄河以南,没了河道天险可依,他们随时可能杀过来。”何乐对于青莲匪患的研究日久,也权衡过先战谁的优势。在何乐心中当然想将所有兵力全留在对抗金人,但那样的想法不现实,青莲匪不是傻子,怎么会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趁。如果在他们全力北上时,青莲匪徒切断后路,那他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 “其实微臣有一计,可让青莲匪人先自乱。”彦少卿稍作考虑还是说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五章 寻人 “哦,说来听听。”对于用计,何乐从书上看得多,现实中用得少。而栗源先生更擅长阳谋,如果能有人使出阴谋,他也是想尝试的。 “只是此时还不宜说出,要等到达成一个条件,微臣之计才能和盘托出。”彦少卿也不怕何乐翻脸,很是滑头的不说。 何乐也不坚持,毕竟现在也腾不出手来教训青莲匪徒。 “行,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何乐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你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买清名?”走到门口,何乐才回头问。 “我是侥幸之人,断是没有享福的命。”彦少卿正色回他。 “嗯,侥幸之人。其实在这乱世,活下来的人谁不是侥幸之人……”何乐淡然应他,这才飞身上马,淌着污水离开。 那边负责清扫的人慢慢走过来,将污水用土罐装走,预计还得持续几个时辰才能完成。谁也没说怨言,因为大家看到刚刚离开的侯爷,也见着送到门外的兵部侍郎彦少卿彦大人。他们在此环境中也能淡然处之,他们作为下属的又怎敢有怨言。 看到何乐离开,见站在门口的彦少卿安然无恙,几名眼线才飞奔着离开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回到他们主子那里。 何乐这次径直回了自家宅院,他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尤其是关于燕风山庄血案,他总觉得自己今天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彦少卿还是能用,只是他必须得加上桎梏,不能完全的信任。 “启禀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青竹县故人来访。” 何乐刚落座,就听到仆人过来汇报。这段时间拜访他的人不断,但主要还是来提亲居多。甚至已有闲散王爷想将家中的郡主嫁给他。何乐只得用自己是修行者作借口来挡驾,他可不想娶这些豪门家的千金,申屠家的三小姐就已经让他大开眼界。 所以他已经向仆人交待过,除非是栗源先生或袁义承将军,其他人一律挡着。至于青竹县故人,何乐一时想不出会是谁。因为李大叔他们都可以算作是青竹县故人,但他们不会这么说。反而是那些半生不熟的才会打着幌子来,然后见了面才知道可能远远见过一次,就连名字也不知道。 何乐对于这些随名利而来的闲人,一概是不见。当他正要出口说不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吵嚷着,声音还很大。 “原来是他们!去吧,让他们进来。”何乐无奈的摇摇头,想不到他们竟也来了,这算是投靠吗? 从门外进来的是曾经的旧识宋文良、柳十厌、袁英三人。其中与袁英的交道并不多,主要还是宋文良和柳十厌。尤其是柳十厌,还曾找过何乐想要追随他,当时何乐是拒绝了。 “你们怎么来了?”何乐也不摆架子,随意找了张圆桌坐下,然后又招呼他们坐过来。他不喜欢官场上的那套,非要去分主次坐才能显出权威。在他看来权威是内心的,而不是表现出来的。非要用外在的形式彰显权威,通常都是权威岌岌可危者。至少在何乐这里,他不需要任何人向他卑躬屈膝,也不会坐在高堂与人交流。 宋文良也不谦让,当先坐下来。柳十厌稍作犹豫还是坐下,但姿态要比宋文良略谨慎,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而那袁英,则明显不适应,主要是他与何乐并不熟,而现在何乐又已是冠勇侯之尊。 何乐也懒得过分热情,招呼过后就看着宋文良等他下文。 “我们原本是要随着军队过来,但当时袁英预感可能没那么顺利,我们三就先行自己过来。这一路幸得有曹家人相助,不然光是过江就会有麻烦。到了蓟州差点出事,当时应是掩护你们入临安的一人,据说还在蓟州各地转,最多时吸引了三千人跟在后面追。结果我们当时差点遇上那些追兵,虽没有最初的声势,但也有五六百人,幸得袁英在才带着我们避开。”宋文良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尤其是当时的凶险更是添油加醋的说。 何乐听到当初自愿诱敌的人还在,就有些坐不住,原本他们听说的是那三人都已为叛军所杀,今天才知还有一人躲过了伏击,仍在野外求生。 “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何乐也不多解释,扔下宋文良三人就自己出了府。从宋文良的话来判断,那个义士应还在蓟州与定州之间徘徊,可惜没能遇上陆乘风他们,不然也能顺利回来。想来是那些追兵恼他长久的戏弄,所以才将他困在荒郊野外。现在他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但不去他又会于心不忍。总是得去找过才能安心,何乐是如此想。 找了三匹马,何乐骑着就出了城。后面无数的眼睛看着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晋侯爷的想法,更是有恶毒的流言快速在临安城中传播,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皇上耳中。 “混账!下次你们再敢如此传冠勇侯的蜚语,朕就治你们的罪。”兴庆帝砸了身前的香炉。 而在后宫之中,一名唇红齿白的太监正在皇后耳边转述着流言。当然这个版本更加不堪,还包括了何乐私下串联朝中文武重臣,甚至不惜去拜访又脏又臭的兵部侍郎穷舍,恐怕是要图谋不轨。那皇后听得脸色苍白,几乎就能见到何乐高举反旗杀进皇宫。临了那名叫周亭芳的太监才说出某人名字,似乎那人正密切关注着何乐的动向,只要他敢生反意就能将何乐诛杀。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何乐依旧是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少年。但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将同样冲动,同样不计后果的青壮吸引聚集过来。只是现在的何乐还没有如此自觉,因此也就没有去因势利导。 从临安城到达定州与蓟州的边界他奔了有近十个时辰,三匹马轮流骑,而且还用上炁流减轻体重。这才最大限度的保留住马匹的耐力,用了最短时间奔出四百多里到达两州边境一带。 此时州境已基本恢复平静,放眼望去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大片的灌木丛随风发出沙沙响声,几乎不可能从中找出人来。从宋文良的话中何乐知道那人被困在一处十里大小的山间,那里不仅灌草丛生,更是有很多天然洞穴可供躲避。换作别的主子,有可能会放任他在此躲避,毕竟暂时而言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可何乐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情于理他也做不到自己在临安享受,而放任义士在野外偷生。 他闭上眼,用耳朵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变化,十米二十米……百米,一点一点扩大着范围,似乎最大只能达到三百米。他脑中渐渐出现地形变化,还有一些小动物从某处跳出来,又消失在更远的地方。如果他还想感受得更细腻,就可能会影响范围,何乐考虑并非找很小的东西,所以也就不考虑细腻,而是将范围扩大到最远。如此他朝西跑,大概跑了有五六里地,终于发现动静。 应该是有一队三十多人的搜索队,从他们的对话中能听出已经搜索了几天,这些人骂骂咧咧的走着,不时将附近的草丛或浅洞掀开探查。何乐也不回避,而是迎着他们走过去。 “什么人?”搜索队领头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青士兵,手中拿着长枪,此前的咒骂也没参与。 “你们要找的人!”何乐从马上跃下,轻轻点地就朝着那士兵撞过去。那年青士兵显然也是身经战事,并不慌乱,而是往后撤出一步,将手中的长枪横在身前封堵何乐的来路。 可惜何乐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在他身前虚晃而过,一拳砸在骂得最凶的那名兵油子脸上。 就连惨叫也没有,那名兵油子就飞了出去,他旁边几人只看到他凹陷进去的脸,然后惨叫着抽出刀来。 何乐丝毫没有高手的觉悟,而是左右开弓一拳又一拳。三十多人的搜索队并不耐打,几个来回下已有十几人躺下再也起不来。 而那名年青士兵已找了几次机会出手,可他以往神出鬼没的铁枪此时灵性尽失,每次出手不是扎空就是差点扎到同伴。他自然知道是对手故意戏弄,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追在后面补枪,到最后更是拿出平生所学,将一杆普通的铁枪舞得虎虎生威。 何乐可没时间管身后的枪舞,他只是极老实的一拳又一拳砸,而且下手极重。他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问口供,因为他已经发现要找的人。所以他现在只需要解决掉眼前的人。 嘭! 不知是谁放出信号箭,天空中炸开一朵烟云,声音更是传出几里地。 何乐一个飞跃,膝盖将一名士兵的胸顶得凹进去。顺手他接过对方的刀,一招刀气劲将旁边两人劈开。因为这招更血腥,将剩下的七名士兵吓得转身就跑。 何乐又将手中的刀当成飞刀扔出去,再杀一人,这才转身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年青士兵。他已经不再舞枪,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最后的时刻。 “要么跑,要么跟着我。”何乐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终究没有对他下杀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六章 突围战 “为什么?”年青士兵艰难的用喉咙拼凑出三个字。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和他们不同,我时间不多,想好就跟上。”何乐知道不久将会有大队人马赶过来,所以转身牵过马就往一处略高的小土丘走去。此前那里曾轻微动了动。 拨开草丛,何乐见到分别以久的义士,何乐记得他姓许,名字不知道。此时许叔躺在草丛中,仅能发出微弱的喘息。何乐简单的探查过他的伤势,还好并没有致命伤,主要还是虚弱。想来是逃命途中没吃没喝,要不是何乐找过来,他恐怕不被叛军找到也得饥饿干渴而死。 “喂,帮我找一下水囊。”何乐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又将一股炁流输入许大叔体内。 那名年轻士兵愣了一下,才极不情愿的解下自己身上的水囊扔给何乐。何乐接过水囊,先将丹药喂进许叔嘴里,这才将水囊打开缓缓喂进少许水。 许叔感觉到了水,开始极力吸吮着,但何乐控制住量,只给予能服下丹药的水量,而不是一下子给很多水。那丹药是用十几种名贵药材提炼,有着提神补气的作用,通常是修行者用来辟谷冲关时补充元气,此时救治许叔也是极合适。 何乐探查到许叔的呼吸及心跳要强健少许后,这才将他背在身后,跳到马上。 “我要回临安,要想好你可与我同往,若不愿下次再见便是敌人。”何乐回头又看了青年一眼,还是有所期许。 青年把心一横,才说:“你回不去的,前面还一支四百人的队。副尉的小舅子死在这个人手上,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擒他回去活剥,不可能轻易放你们过去。” “这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就问你的决定。”何乐已经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知道至少有三百人正往这里集结。 青年士兵内心挣扎着,明面上何乐处在绝对的劣势,跟着他风光不了一柱香就会死得很惨,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想跟上去。 “那就算了!”何乐没时间和他磨叽,牵起马匹就往临安城奔去。青年士兵站在那里显得特别孤单,他内心的挣扎如同地上的影子渐渐扭曲,也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能想好,可惜很多时候没有也许。 三百人的围捕队铺展开来,有骑马的也是步行的,其中也有野战好手。这里面实力最强的是名外家功八品高手,善用双手刀。他领着一百人的精锐亲卫是这次搜索队的主力,那名副尉是武安帝的亲信大将的内弟,他的小舅子死在那逃犯手中,如果能抓回去自然是大功一件。以后在这武安朝自是有很大的用处,毕竟这里是论资排辈的地方,而武安帝出了名的随心所欲封官。那边兴庆帝一战两封侯,这边武安帝就直接封了两位异姓王爷,可是比兴庆帝更大手笔。 何乐以避为主,不是怕战,而是背着伤员行动受限。他是来救人的,所以尽量以救人为主。只是他一开始低估了这些人,更没想到会携带信号箭,不然此时他已经能悄悄带着人离开。正如对那青年人没有也许一样,对何乐而言也同样没有也许发生,他不得不面对大群敌人袭来。最让他不适应的还是背着一个人,而且还是极度虚弱的伤员。 可惜对方使用了散开的队形,很快就发现了何乐的踪迹,然后时不时传来响箭的声音。这是短程时常用来传信的工具,声音能传出百米,可发出两种声音。何乐也曾想用响箭传递信号,只是因为声音过于单一,且方向性不强才放弃。不过在追踪人犯时响箭的作用还是很明显,随着一声声响箭,何乐明显感觉到包围圈已缩小到三百米直径,而其中有近百人更是整齐划一的围过来。 环顾四周,何乐将侦测范围放到最大,才看出南面的人最少,显然这些人已在防止他们逃回临安。因为南面此时已经封江,所有的船只都被控制,所以不怕他们从那边逃走。而北面的人最多,足足有四层兵往这边压过来。除了南面,再就是西面还有一线生机,那边也只有三十多人。可何乐知道西面也是个陷阱,那边留着几十人没露面,特意张开口子等他跳进去。 当然东面的人也比较少,可那边没有路通往临安,他骑着马就只能走比较好的道。除非他舍弃战马,但那样他回临安的路途也就更遥远了。 所以在何乐心中只剩一个声音,冲过去,朝着北面冲过去。何乐将两匹战马赶到身前,自己骑在最后一匹马上,然后朝着北面迎头冲上去。 那名持双刀者也没想到何乐会迎头朝着他们冲过来,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双手一招让亲卫从两旁侧翼围上去,而他自己提着双刀正面迎敌。他已经想好了先下手为强,至少也要给何乐一个足够的教训。 何乐抽出刑天刀在手,冷着脸盯紧那名双刀手。他知道这里就那双刀手的实力最强,而且还是名现场指挥官,所以他迎上去就是为了尽快解决战斗。 两匹战马很快就被双刀者砍翻,当他朝着何乐挥刀时,却不想何乐已经跟在那两匹战马身后过来。只一刀,刑天刀就已归鞘。 那名双刀者所有梦想,所有野心都随着何乐一刀而结束。如果他的消息能再丰富一点,如果他能先让属下试试深浅,或许还有机会改变。可惜没有回头路可选,正如何乐也没得选择一样,他们是狭路相逢强者胜。 那些亲卫们也被吓到,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他们的头领竟然出招的机会也没有,只一招就被人从中间劈开。 此时何乐又骑回马上,牺牲掉两匹马,换来对方主将的命,谈不上值或不值,何乐只知道身后的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了主心骨,众亲卫队也不至于马上就乱,但也没法打出最强组合。尤其是几名双刀主将带出来的徒弟,那也是有感情的人,此时更是握着刀就硬着头皮往上冲。何乐可不知道这些,只是简单的拨开,顺手接过他们送来的刀又递回去。结果就是又有十几人倒下,而何乐已经往前冲出几米远。 “撒绊子啊!”有人喊了一声,后面的士兵才想起手中的绊马索,如是几人拉起来,在前方几米远组成一片绊马区。 何乐也没停下来,而是抢过一人的刀,然后朝前方就是一刀刀气劲。众多绊马索应声断裂,而何乐也骑着马冲过去。 “抛网,快抛网。”又是同一个声音在指挥。 何乐头也没回,就将手中的刀扔了过去,就听到指挥那人啊了一声,却没有死。何乐也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手中拿了两面盾牌,他扔出的刀穿透盾牌后嵌在里面。虽然隔得远,但何乐还是看出那人是个络腮胡的汉子,看似五大三粗,不想却是最冷静的人。 可惜现在何乐一没办法爱才纳贤,二没办法灭他的口,所以只能选择跑。不是逃,是跑,是闯。 这时当头几张用粗麻编织的大网扔了过来,这种网很难劈砍开,一旦被困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何乐自然也知道它的厉害,所以他用上了刀炁劲,连着两刀。大网在空中就裂成几块,掉到地上。 “不好,这人是个修行者,闪开来射他,耗掉他的炁!”那个络腮胡这次是躲在人群里面喊的。 “你大爷的人模狗样,都给我撤,撤!”有人从后面给了络腮胡一巴掌,将他打得往前走了几步才站稳,但显然那一巴掌力道极大,使得他一时间还没晃过神。 何乐注意到来人是名副尉级别,两人远远对视后谁也没管谁就各自离开。何乐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或是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他不确定,也不需要确定,只是夹紧马腹,继续朝着临安方向狂奔。 经过一名骑兵时,何乐更是顺手就将那骑兵抓起来扔掉,夺下那人的战马。临安还很远,何乐奋力夹紧了马腹。而那名后来的副尉远远看着他离去,包括他抢下战马,也不曾下令反击。不是他们挡不住何乐,他们也有十之一二的可能挡下何乐,或是留下他背上的那人。但那样他们几百人应也活不下几人,包括头领在内的主要兵力肯定都得陪葬。副尉离开时又狠狠踢了一脚络腮胡,那络腮胡卑微的点着头不敢有半点反抗。 “死胖子,给我装,总有天我会弄死你!”副尉嘟囔着快速离开。 络腮胡站在原地,根本就没去管他,而是看着离去的何乐发呆。他还是不确定何乐会不会炁流,怎么那么古怪。 “大胖,为什么要装着不会武功?”一名与经常唠嗑的汉子小声问。 大胖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表情极其复杂,完全不似往日的神情。 “你有点吓到我了……”那汉子说完就跑了。 大胖环顾四周,瞬间又恢复成原来的神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七章 淫而生腐 何乐狂奔着,时不时就换着马骑,但很快原有的那匹战马还是倒下。何乐骑着抢来的马继续狂奔了十几里,也吐着白沫倒下。还好何乐反应快,才没有摔。此时离临安城还有几十里,而最重要的是还有叛军围城。如果有马还好,没马他就得靠双脚跑赢四脚的战马。 何乐快速将累死的战马拖入树林隐藏,又返身将拖曳马匹的痕迹清除干净,这才凭着记忆在树林中穿梭。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之上仅有点点星光,就是这微弱光亮何乐也物尽其用,一刻也不停留。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侯爷的身份,也知道如果自己战死对于临安城的影响有多大。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就如同他必须来救人同样的道理,也同样没道理。 就在刚刚,一队百人的骑兵队从几百米外官道上呼啸而过,这些骑兵与搜索队的相比要强很多,虽不确定是来抓他的,但也是属于非常规调动。何乐再次加快了速度。 奔行了近两个时辰后,天空也渐现鱼白,这时离着临安仅十几里。远远的已能看到城头,此时的临安城头正燃着冲天的火焰,那是防止叛军夜里攻城的火柱,每道火柱后面还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会将火焰的光反射到地面。 何乐喘息着停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此时叛军已经完成围城,他要想进城就只能穿过敌营。从围城的规模看至少也有十万大军驻扎在临安城外,乱哄哄的看不出主次。可见这次围城的主角龚易斌还没到,不然仅凭如此驻扎的营帐实在难以让人恭维。 嘭! 离着何乐几百米的地方突然升起一支信号箭,隔了不到三息,离着不远的地方又升起另一支信号箭。此后接二连三升起信号箭,每一箭都离着何乐往更远的地方去。 那些被信号箭吸引的人已经开动,大队人马冲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何乐隐在黑暗中悄悄摸入叛军营帐,此前他就看过这处营帐里只有一名尉官,看级别不算太高。正是最适合的目标,职务不会太高,但又有些实权。他闪进营帐时还是被帐中的场景吓到,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浑身赤裸的女人。当他一进营帐就看有名女子被以极屈辱的方式赤祼着捆绑在床上,除了嘴里塞着的布,身上再无半点布锦。而那名尉官正在宽衣解带,一脸的淫笑,甚至都没注意到闯入的何乐。 这个时代有一点其实是很迷信的,那就是女人不得入军营,如果非得入就只能像谭无双那样遮住脸。更别说在军营里行淫乐,这可是军中大忌。 而何乐震惊的不仅是这名尉官敢在军营中行淫,而是他居然敢抓来良家女子奸淫。大周朝虽说腐朽,但还不至于混账到如此程度,军人也因为袁义承将军的存在而军风严整。可眼前的景象使得何乐开始真正认识到大周朝军队的根本问题,这些外表看似威风的军人,其骨子里早已被尘世的浮华所迷乱,所以才会在真正危险来临时只顾着自己逃跑。 他悄然上前,一指点在这名尉官的脑后,指力使得尉官的颅骨塌陷,而炁流瞬间就破坏了他的大脑。所以当他倒下时,耳鼻口眼中流出大量的鲜血。何乐一脚将他踢开,扯过被子给那女子盖上。 那女子是清醒的,此时正流着泪,泪眼婆娑挣扎着。何乐不忍看她,可以说这世上最让他害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我解开你,但你要保证不发出声音。我是来借军服,要去临安城。你要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临安城内。” 那女子生得也是极美貌,看年龄应在十七八岁,皮肤和头发都保养得很精致,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女子。她听完何乐说的,还是在流泪,想来也是吓傻了。何乐当然不忍心将她这样留下,暗自叹息了一声,这才拿过尉官的小刀将她手脚上的绳索割开。 乱世命贱,女人的命就更贱了。何乐打小就见过无数被金兵糟蹋的女子,要么被杀,要么自杀。虽说大周朝没有哪个混账整出程朱理学,但女人天生的羞耻感还是逼得多数被奸*淫过的女子选择自杀。所以何乐特别害怕看到被侵害的女子,害怕那些面孔会与他母亲混淆,害怕自己突然就冲动的跑去北地。 那女子刚一松绑就扯掉嘴里的布要叫,幸好何乐反应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可谁知那女子顺势就张口要咬,要不是何乐快速将炁流震住她的嘴,估计至少得被咬去一块肉。 “你以为我想救你!”何乐也怒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或许是巴掌的作用,那女子才冷静下来,捂着红肿的脸蛋愣愣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你与他的关系。但如果你继续闹,我就只能把你打晕,留在这里。但如果你想离开,想去临安,就得听我话。我是临安城里兵部的人,出来是执行任务的,现在我要回临安城去,你可以选择跟我走,或留下。唯一的一点就是不能出声,否则别怪我下手狠!”何乐捏住她那漂亮的脸蛋,恶狠狠的一字一句说完才松手。 那女子这次似乎才听懂,尽管眼里还有泪花,咬着牙轻轻点头。 何乐也懒得理她,背过身去捡起尉官的衣服。他与这名尉官的身材差不多,穿上刚好也不会显不自然。在铜镜前他大概看了一眼,然后又揉了揉脸,这下他的脸竟与那名尉官有三分相似之处。这招还是从当年行刺商公子的刺客那学来,只是他并没有学会全部的心法,所以只掌握了些许皮毛。这些年他也尝试过几次,最多只能达到三分相似,而且时间维持得短。不过现在用来还是能应付一二,趁着夜色到也很难看出破绽。 等他转头时那女子已经穿好衣服,只是表情还要些许失神,在看到何乐改变的脸型时还是露出几分惊恐。何乐找了件大氅给她披上,这才带着她出了营帐。这时守在外面的几名亲兵见到尉官出来也有几分诧异,但看到是他本人也就没敢出声。 何乐径直走到营帐外,两人分别上了一匹马,然后消失在黎明前最后的昏暗中。拐过几处转角后,何乐才将此前安顿的许叔重新背上,这才打马出了连营,朝着临安狂奔而去。 叛军驻扎的地方离临安城还有一里距离,何乐的异动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毕竟他身着尉官的军服。但当他离临安城只有几十米时叛军阵营才察觉到异常,因为这时并没有攻城,一名尉官突然向临安城跑肯定不正常。当然叛军首先想到的还是叛逃,毕竟这种情况双方都有发生。 “放箭,不能让他跑了!”一些值守的武官匆忙间发出命令,然后负责警戒的骑兵快速从营中冲出来。跟着这附近几处营中都有令箭发出,一时间至少有十队以上追兵冲出来。 这样的反应速度并不算太差,但也算不得太好,毕竟是在战时。 何乐刻意压了一下速度,让那女子超越他。离着城门还有十几米时,后面的追兵也与他们不到百米,零星的箭射向何乐,都被他挡住。 “啊!” 追兵中有人大吼一声,一杆短矛被奋力抛出。何乐头也没回,反手就接住短矛。那名抛出短矛的人是名壮汉,这时似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不好,快跑!”转身就跑。 可何乐并不会让他逃走,回身就是一矛,将那名壮汉钉在地上。 追上来的叛军似乎也认出了何乐,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勒住马,停下来。 那名跑在前面的女子刚好回头看到这幕,接着又趴在马背上。 何乐不知道自己已在叛军中有了名声,也懒得管,催动战马加速。 此时城上的守军也注意到了城下异动,几束光照过来。当然这种光并不会太强,加上天际已有鱼白,所以只能看到灰蒙蒙的身影。 “是我!”何乐大喊了一声,抓住那名女子直接扔了上去。 临安城的城墙早期就有十五米高,后来建隆帝时期又加高到现在的十八米,而何乐竟然就这样将一名女子直接给扔了上去。 其实到这时城上的守军依然还不知道城下是谁,因为不可能有人能记住何乐的声音,除非是那种非常熟悉的人。而何乐是随机找的一处城墙,又没有预先告知,自然不可能指望城上的人知道。他出口喊一声是防止女子被误伤,喊这一声至少能让上面的守军暂缓攻击。 扔完女子后,何乐自己也踩着城墙几个纵跃跳到城墙上。那名女子是被巧劲扔上来的,此时是站在城墙上,而她身周全是拿着长枪的守军。 “是我!”何乐一抹脸上,然后扔掉头上的头盔。 “啊!是冠勇侯!”终于有人认出何乐,赶紧的跪下。 “不用行礼,快去找副担架。”何乐随手挥着,一道道炁流将那些要跪下的将士托起,这才解下背上的许叔。这一路行来许叔早已是半昏迷半清醒,此时正眯着眼看向四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八章 渔江清平调 “先去太医局!”忙碌好,何乐指挥着抬担架的士兵往太医局跑。而那名女子也无助的跟在他身后,看得出她并非临安城中人。何乐也没多言,任由她跟在身后。 太医局里此时是灯火通明,此前战事受伤的伤员全被何乐安顿在此,应该说这是没有前例的事。不过兴庆帝还是同意了何乐的安排,更是将临安城中所有坐堂郎中全召集到此,导致这里俨然成了一座医学研究院般。当然这也是在何乐无心之下促成,至少在当时没有谁会觉得有何特别,毕竟只是战时的临时举措。 “侯爷您来了?”太医局令正领着一帮子郎中从里面出来,当时他们正在讨论如果处理伤员的七日风(破伤风)。有名不起眼的郎中提出可以用他研制的太平风散,不过很多稍有资历的郎中多是在指责他欺世盗名。毕竟这个时代得了七日风基本就是死路一条,至今还没有谁敢说能治愈七日风。那名郎中此时正一脸赤红,如果不是何乐到来打断争论,他可能已经做出极端行为。 “是,从城外救了一个人回来,还请局令多加费心。”何乐也是极谦和的行了一礼,他是觉得治病救人的医生理应得到尊重。 “那是自然!”太医局令极受用的还了一礼,这个时代除了平民,贵族中少有人会对郎中客气,所以这名年近花甲的局令也是极大的满足。 何乐原本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那名郎中一眼,这才说:“太平风散可否大规模制造?”他之所以会如此问,是因为他知道战争中除了厮杀时的死亡,再就是战后十天之内的伤病减员最严重。其中令得领兵者最惧怕的就是七日风,这种病能让三分之一的伤员死去,且几乎是无药可救。 “小人……小人能……”那名原本准备据理力争的郎中此刻竟哭了,仿佛何乐同意用他的药是恩赐。其实何乐才觉得他是恩赐,真有用不知能救多少人啊! “好,三天内我要你拿出病案,十天内要能做出来。这里的伤员就拜托各位,何乐代他们谢过!”何乐一拱手,吓得这帮子郎中纷纷跪下。 何乐不为意,挥挥手就走了。等他快要到家宅时才想起身后的女子。 “你家是哪的?”何乐回头问了句,想着如果可以就送回去。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摇头,眼中尽是泪花。 莫不是吓傻了?何乐并不想带回去,他好色的名声已在临安城中传开,如果又带回去一位美女,他这好色名声恐怕就再也洗不掉。现在他有几种选择,要么是将她安顿在教坊司,那里也并不全是伎人,也有自愿去学得一技之长的女子。因此将她安顿在那里并不算差。当然她可以将她安顿在曹府,或是袁府,都比安顿在自己宅邸要好。 可一切计划全在女子眼泪中化为灰烬,何乐只能无声叹息着朝自己家走去。 “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一名丫环大呼小叫着跑了进去,然后宋文良他们跑了出来。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在,照理说这样可是不合规矩的事,但宋文良比较知道何乐,因此才在客房中等下来。 “啊,你们还在啊!”何乐也没想到他们还没走,不过他也是习惯了随性,也不多问。因为马上就要早朝,他是回来换身衣服去早朝的。 “咦!”宋文良无意看了何乐身后女子一眼,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们认识!”何乐立马停下来。 宋文良一时不知何乐与她什么关系,不敢乱说。 “在叛军中救下的,幸好没出事。”何乐很随意的说。 “原来如此,她叫韩秀娘,是扬淮十八里春风楼的清倌。不仅舞姿绝佳,琴技更是可称绕梁不可得。没想到会被叛军掠了去……”宋文良对这位韩秀娘也是惊为天人,当然是在他没见过何乐别院中的那位,不然他就不敢如此想了。 何乐正头痛该如何处置,见宋文良竟能道出她的身世,更是看出宋文良似乎对她颇有好感。如是他想出个法子来。 “原来如此,那你帮她找个地方安顿。她在叛军营中受了些惊吓,你最好是想个妥当的法子。”何乐习惯性的挥了挥手,就自己往里走。 “这个侯爷,您不觉得先安顿在您府上更好吗?”宋文良追上来悄悄的说。 何乐停下来,想了想才点头。 “这样,你领着她去找个房间先住下。以后你也住在这里,我正缺幕僚,你与柳十厌就先充当我的幕僚好了。”何乐知他没走的原因,所以也不客气。 “是,一切听从侯爷安排。”宋文良他们冒险从江夏州过来自然就是有想法的。凭他们的才智,要在栗源先生那里谋取功名不是难事,但可施展才华的余地有限。反观何乐就不同,何乐自己更偏重武,自然对文人的需求会更大。 “嗯,那就好。”何乐终于嘘口气。 宋文良领着韩秀娘进了仆人们的住院,中途到也没说什么,只是快到内屋时宋文良才停下来轻声说了句:“不才还记得姑娘唱的渔江清平调,更记得姑娘弹奏的晨间十刻。逢此乱世,能得见姑娘,不才不敢忘记。” 韩秀娘身子轻轻颤动,眼泪又滴下来。 宋文良自袖中抽出方巾,极克制的递到她手边。 “就不怕我是残花败柳吗?”韩秀娘带着哭腔轻声问。 “姑娘的样貌不才未敢忘掉,所以姑娘始终是不才最初见到的样子,不曾改变……”宋文良极平淡的说,说得那么风轻云淡。 韩秀娘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更是自己的手臂也咬破,却丝毫不觉得痛。但她一抬眼就看到宋文良温和的笑容,没有一点异色,仿佛他始终都在。 他们当然是旧识,当时宋文良只是名谍子,还未被栗源先生发现。那时的他自然是普通得很,而韩秀娘则是春风楼新捧出的头牌清倌,出场之时就轰动扬淮十八里,歌舞琴三技将众伎人甩出十里之外。从临安城赶去的达官显贵更是差点将扬淮十八里挤爆,那时的春风楼夜夜笙歌,老鸨们更是银子赚到手抽筋。可就是这样,韩秀娘还是专门为宋文良唱了一曲渔江清平调,弹了一曲晨间十刻。 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相识相遇,终也是散于尘世的繁华。原本宋文良以为他们不可能再相遇,因为对她着迷的达官显贵实在太多,任何一个伸根脚趾头也能将他碾碎。不曾想在这个夜晚他们竟能重逢,尽管方式有些特殊。 宋文良等她哭够了,才轻轻拉过她的手,用方巾包好。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错的只是这个乱世,与姑娘无关,为何要惩罚自己。”宋文良柔声说完,将她轻轻抱入怀中。韩秀娘就这么趴在他怀里,再也不愿分开。 远远的何乐听了大半他们的谈话,然后就自觉的没听了。之所以听,也是有考验宋文良人品的意思,既然要作为他的幕僚,就不能有坏毛病。他当然看出宋文良与韩秀娘是旧识,当时韩秀娘见到宋文良时明显心神大乱,可以看出宋文良在韩秀娘心中的地位极特殊。所以何乐在介绍时只说她差点出事,就是在为以后埋下伏笔,毕竟是被他见过祼身的啊…… “干嘛把抢回的美女又送出去?”姒天瑶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轻笑着问。 何乐也很奇怪她为何知道是美女,难不成当时那个婢女。 “不是抢回来的,是救回来的,在叛军营中差点被人害了。原本是想送去教坊司,没想到是文良的旧识,还真是缘分。”何乐微笑着说,对于姒天瑶他终于没那么紧张,可以很自然的交流。 “哦,想不到侯爷还有这种爱好,专门救美女。”姒天瑶也不知是真还是假,扔下这句就走了。 何乐被噎了半天才只得尴尬的笑了笑,还好她是知道他好不好色,至于在外的名声何乐并没太过在意。 同一时刻的皇宫,兴庆帝正听着太监的汇报,对于何乐独自跑出城外救回当日的义士,兴庆帝也觉得很无奈。他当然不赞同何乐的作法,可又提不出责罚他的理由,所以他决定装作不知情。其实在兴庆帝心中对于何乐的任性也很头痛,可他知道现在就需要何乐这样的人在,才能凝聚起将散的人心。大周朝最缺的就是人心,缺愿意舍身拼命的义士。不管他心里将义士看得多么清淡,也不得不承认国祚的基石正是这些有点傻气的义士。而何乐就敢去为义士舍身,所以他的作为才能凝聚人心,才能让下属为他拼命,才能带出一帮虎狼之师。 兴庆帝站在大殿一角,看着外面的清晨,心情也是复杂的。他不知道自己真到了太平盛世将会如何对待何乐,先祖也曾杀过功臣,而且还是有极大功勋的功臣,他自己能不能容忍任性的何乐,他也是不确定的。 “上朝吧……”兴庆帝挥挥手,一帮子太监跟在身后缓缓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零九章 地匦局 皇城后宫之中,皇后也早早醒来,听着太监步亭芳的汇报。越听越是皱紧眉头,只见她抓着木椅的手也因为太用力而苍白。 “那冠勇侯竟是如此好色吗!” “禀娘娘,那冠勇侯的名声已在临安城内传开,各家的女子不敢上街,就怕被侯爷遇上。这次据说冠勇侯跑去扬淮十八里,将那头牌韩秀娘也抢了过来,还差点要皇上派兵去接。”步亭芳说的时候极认真。 皇后气得抓起一个玉质的香炉就扔出去,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娘娘还请息怒,现在冠勇侯正得皇上宠幸,可切忌不要在皇上面前露出好恶。” 皇后气得半天也喘不过来,那步亭芳绕到她身后,轻轻帮她抚平怒火。 尽管那名太监有的手法不太正常,但想到是太监,皇后也就没太在意。 “娘娘放心吧,那冠勇侯也猖狂不了太久的,总会有人收拾他。”步亭芳边揉着,边阴狠的说。 “嗯,不能让他猖狂。这种小人得早点杀了才好。”皇后娘娘恨恨的说,感觉这名小太监揉得极舒服。 丞相府中栗源难得的睡个好觉,还是太医局令送来的药方起作用,原本他还在担心何乐的安危,没想到醒来后就听到关于何乐的谣言已经满天飞。 “就是不省心,但也让人心暖,唉……”栗源叹息了一声,看着屋里坐着的旧人,那名书童此时反而没在。 “老许虽是自愿去的,但少爷甘愿冒死相救也确实让人感动。”李大叔与老许他们熟识,自然感情非同一般,此时知道何乐将他救回来,也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地步。在他们眼中何乐就如栗源先生的弟子、子侄,所以时常会唤作少爷,此时一激动又说成少爷。 “是啊,但那个女的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是春风楼的头牌,这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这次栗源问的是门口跪着的黑衣人。 “禀大人,卑职暂时还没查出来,目前几大宅府中都有传,且各有差异。反而是侯爷救回来的人却没人说,看来是有人在故意诋毁侯爷。恐怕与申屠家脱不了干系,只是卑职没能掌握证据。”黑衣人沉声说。 “不要轻易下结论,扩大范围也无妨。有些人善于伪装,不要轻易相信。”栗源先生用与何乐说话完全不同的语气说。 “是,属下知道了。”黑衣人快速离开,如同没来过。 “要不要我出手?”秦十三坐不住了,他对何乐那可是愿意插刀的感情,听说有人在故意污蔑何乐,他就来火。 “你出手就有用,还要地匦局干嘛!”栗源平静的说。相比起天机处,这地匦局实为兴庆帝还是太子时秘密设置,三年前就已交到栗源手上,由他经营至今。比起天机处,地匦局所涉更广,民间的贩夫走卒都有可能被吸纳进来,而不似天机处只关注王公贵族。目前而言地匦局已在南北各地安下谍子近万人,每个州府会有分局,以天干地支为代号。分局之下是所,每处分局可设五所,每所又以花名为代号。这样当呈上特别情报时,就会在情报上出现诸如‘甲午梅’这样的简称,阅读者也能很快知道情报出处。 栗源通过地匦局可以知道很多朝堂之外的秘闻,而兴庆帝也有一条相同的渠道,可以说他们两人听到的消息完全相同,除非内部环节出现问题。 “总得想点办法。”花十娘也来帮腔。 “我自然知道,可这天下大势不是谁能单独解决。你们不用着急,有些事是他必须经历的。”栗源说完就整理衣冠准备上朝。 吹着清晨的凉风,何乐独自走在入朝的道上,这次他没让人抬步辇,更没骑马。边走他边修习着炁流,此时如果有归元境以上的修行者就能看出他头的祝大昌所部正是外界常说的袁家军。他自己当然不敢自称袁家军,所有的军队可都是皇上的,还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自称什么家军。 “会有多少人?”栗源盘算着城内的粮草。 “原计划是三万人,但他们沿路又收编部分地方驻军,现在足有四万五千。只是这些人的战力会要稍差,现在让他们混编在一起。” “就不怕谍子混进来?”栗源又担心的问。 “不怕,已经除掉六十几个谍子,要还有就继续除。”袁义承不在乎的说。在他的军队里当谍子可是要胆量的,被发现的谍子会被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挖心剖腹,肉更是会被分食。不要说残忍,一个谍子能让整个队伍覆灭,所以袁义承才想出这种法子。在北地几年,金人开始还会派遣大周的叛将混入袁家军,再后来就没人敢来。 “那好,城里的粮草还足,加上四万五千人也能应对一月有余。”栗源盘算着城内的余粮,应是能对付两月,但他还是保守的只说一月。 “何爱卿可有想说的?”兴庆帝见何乐在旁边一言不发,如是问道。 “不知准备由哪处入城?”何乐刚从城外来,知道外面已完成围困,任何一处也不可能让四万人大大方方进城。 袁义承与栗源相视而笑,他们当然早有计较,只是还没来得及与何乐说。 袁义承来到挂起的大地图前,指着一处说:“这里,共有两万兵,为秀风州叛军。” 何乐细看那处,发现是处易守难攻的险地,也难怪只有两万人守。 “不,不能走这里。一定不能走!”何乐看了又看,突然脸色大变。 “为何!”兴庆帝也站了起来。 “有诈!”何乐来到地图前,又仔细看过,才能确认。 袁义承皱起眉头,困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有诈?”这处突破口是他和栗源两人协商后才找出来的,包括兴庆帝也是刚刚才知道。而他也是昨天才布置下去,此前整支袁家军始终在外围游击,更是故布疑阵让人以为会从北面南下。 “这是有人设的局,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设好,并不是唯一的局,但一定是最凶险的局。”何乐拿出笔纸,然后在上面开始画。基本按照地图来,但突出了其中一段很特别的地段。那里有处路段临近悬崖山坡,算不得特别凶险,最主要的是没法设伏兵。因为那里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仅有一段长约里许官道可通行,官道的宽度可供两辆马车并行。 “只要在这上面引爆,便可将四万人切断,这时只需要两万人就能全歼前方的人。至于剩下的,不管是多少,也会因为失了主将而原地溃散。”何乐在峭壁那画了个叉。 里许的路能走多少人?如果太窄可能走不了多少人,但因为路够宽,一万人也是可以的。袁义承又回到地图前,仔细看着地图。为什么他们会选这里,因为这里看着容易守,但因为地势的关系而很难防守。奇峻的地势能成为助力,也有可能成为弱点。在那些有经验的人眼中,这处地方并不好守,反而应该避开,撤到临安城附近,利用平原来打拉锯战。既然他们也能看出的问题,难道对方就看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陷阱 就如同下棋,高手看到对方的破绽,如是决定落子屠龙。但对手就真的是傻瓜吗?尽管何乐曾遇到过傻瓜对手,可战争不能全凭运气来赢得胜利,而是要靠实力还有谋略。 袁义承与栗源两人对视,又看向兴庆帝,他们也明白何乐说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冒险。现在的局面之所以能让他们淡定,就是因为袁家军的存在。如果对方凭此局灭掉袁家军,那整个战事的天平就将倒下叛军一方。可以说是生死存亡的一战,看似简单其实却极凶险。 “你怎么就肯定是局?”袁义承还是想问。 “要我来布阵,我会将兵马布在这个里,因为这处地点虽地势险峻,但已方的兵同样展不开。只要有百人的攻尖队就能冲上去,这样反过头来已方就会被困在死地。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兵马拉下来,设在这里,可依托两处高台形成夹击之势。这样做的好处可以打消耗战,用少量的兵就能耗掉对方大量战力。因为表面看起来好攻,其实防守方的兵力能铺展开,光是弓弩就能杀伤大半士兵。”何乐又画了张图,简单的将自己所想绘在纸上。 袁义承越听越是惊讶,他当然知道何乐不曾真正带兵打过战,现有的几战运气成分占了多半,而现在还是第一听何乐推衍布阵与攻防。 “还好不是你在防守,不然我们肯定要吃大亏了。”袁义承也不得不叹息,那种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触,很难形容。 “他的防守策略并不算多强,可如果是他本人守着才是真正强。所以你也不要被他的话给骗了,他是以他自己为标准来制定计划的。”栗源毫不客气,直接点出何乐的弱点。何乐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所以就连制定战略也会把自己考虑进去。 “冠勇侯武勇过人是好事,但战争终归是很多人的战争,你不能每次都身先士卒。就算能自保,但也难免身陷敌阵而无法看顾全局。”兴庆帝正色的说到,就此问题他也早就想说,这时也是借着栗源搭起的话才说。 “是,微臣知错。”何乐也知自己的问题,所以才会在虎贲军中推行旗语,从而解决孤军深入的问题。 “朕不是要你知错,而是要你们都能陪朕长久。大周王朝糜烂非一日,要修补好更非几日能办成。治理好南面的乱局,才能去图谋北地的山河及黎民。如若是在此小战事时就有折损,又如何去图谋那更大的疆域?”兴庆帝知道何乐的性格,有时就算表面答应,可私底还是奉行他自己那套。所以他才会如此用心的说,就是希望何乐能真正明白他的苦心。 “微臣明白!”何乐不得不行礼以表明真的明白了。如是连带着栗源还有袁义承也一起跪下。 “圣上之心可昭日月,微臣当谨记。”栗源跪得极认真,说得也极诚恳,要不是背着兴庆帝偷偷拿眼神瞪何乐,何乐也会被感动。 “你们都起来吧!现在也就你们值得我托付,也值得被期望。战事不日将开始,你们不仅要守望相助,更应相互多通气。如今日之事,如此重大,若万一出纰漏将陷临安于危难。所以平日还得不要敝帚自珍,携手才能共度难关。”兴庆帝当然知道他们之间常有联系,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得不顾虑朝廷的猜忌,所以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放下顾虑,没有障碍的互通有无。 “臣等明白。”跪下的三人叩首,也就在这时何乐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被操控的炁流滑过他的身体,那丝炁流太过微弱,理应不会被何乐察觉,可何乐的身体使得他能全身吸收炁流,因此对额外的炁流极敏感。 如果说是在他的府邸,出现被操控的炁流还属正常,但在皇宫中实在没有道理。会是云檀宗的人还是青莲教的匪徒?何乐至此留了个心眼,也没说穿。 “明白就好,现在可有应对之策?”兴庆帝也不再多说,转而问起对策。 “微臣到有一计,就是怕皇上又说微臣冒进……”何乐厚着脸皮凑上去说。 兴庆帝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挥挥手示意有屁快放。 “这处位置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大队人马走到中段时,用那火晶石来爆掉上方的岩石。所以最好的应对之策是在他们之前将火晶石处理掉,然后还是依计通过,待到队伍过半时,再突然发起冲锋。等他们发现火晶石并未如期爆开,这时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何乐的意思就是将计就计,只是需要一个能破坏对方计策的人去执行。单从计划来看很是冒险,近一里地的爆炸范围,对方至少得设置二十处爆点。所以前去处理的人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同时解决二十人以上,才能满足将计就计的需要。其中任一环节没处理好,都会导致结果偏差。 袁义承皱起眉头,他反复琢磨何乐的计划,觉得可行性不大。现在唯有推迟入城,让他们先行自己解决粮草,然后等待时机再里应外合发起反攻。 “不能再等,现在临安城内人心浮动,如果没有强援到来,那些骑墙派就得往外倒了。”何乐考虑的人心,人心有多可怕,《十策论》中有一段话是专门写人心的。何乐能将那段话倒背如流,因此他也特别在意人心的变动。 栗源在敲击的手指也停下来,看向何乐。他掌管地匦局,对人心的变化更加清楚。尤其是城内某些人有意推波助澜下,人心的变化有如浪潮般浮动。就好比昨天何乐出城不久,就有太学院的学生要联名弹劾,因为传言何乐擅自出城与叛军讲和。那些太学院的学生一个个愣头青似的,完全被某些人操控住,到目前还没闹出事来不过是在等更好时机罢了。 “那冠勇侯可有把握完成任务?”兴庆帝也知现在的形势,袁家军进城与不进城区别很大。不仅是骑墙派,那些高门大院里谁知道藏了些什么。这些人若是在危急时跳出来,皇宫能否安然也成问题。而那四万人进城就不同了,就有足够的兵力来布防。 “微臣有七成把握完成。”何乐看着地图,他也不敢说百分百。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未见过实际情况,纸上谈兵的说很不切实际。 “那你带上杜奎,再凑上几个高手去办。”兴庆帝还是不希望何乐太过冒险。对于何乐他是打心里想着能君臣到老,可以说若何乐是女的他就娶了,若他自己是女的就嫁了。所以这种特别的心思很难为人道,只得是尽可能助他。 何乐自然知道杜奎的身手,要是袁义承再年轻十岁也是可以的。 “可以,我再挑几人,凑成十人。最好有熟悉那段的人带路最好。”何乐这次也不敢逞强,毕竟牵涉太大。 关于凑人的决定很快就施展开,同时袁义承也将计划用密函的形式传递给祝大昌,命他安排好先头部队的阵形,做好一出危境就开始冲锋的准备。机会可以创造,而把握机会则需要实力。袁义承当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可不仅仅是四万人进城,还能顺势吃掉叛军的两万人,更重要的是留下一条可进可退的通道。 到得中午时分,何乐已经凑出十人队,然后在袁义承将军带着一万人出南门掩护下,他们混在出城的百姓中自西门奔出。这次他们打扮成行商模样,也不等叛军上前询问,就快速冲过营区进入西边广袤的林地。而在此同时,西边还冲出三支多人队,不过他们有的是饵,有的虚晃一枪后又回去了。在其他几门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也难免会有被俘的士兵,但他们也只知道是要冲出去找援军。 何乐他们狂奔了十几里才摆脱追兵,然后中途调整方向,朝着北面而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北面的共济山,说是山其实并不高,只是那一带的地势十分险要。因为正对着临安的北大门,所以也算是临安城向北的第一关隘。此前袁家军已经在外面转悠了几天,从开始的东面戏耍般游到南面,然后三天前突然转向东西消失在丛林里。而此时他们正盘踞在共济山附近,就等着入夜后穿过共济山由北城门入临安。 何乐他们没有骑马,只能是靠双脚跑,也幸好这支十人队全是青壮年。随在何乐身后狂奔着也没人叫苦,跑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后何乐才停下,因为他发现身后的喘息声已经不协调。 “还有两个时辰,袁家军就会开始通过山间。赵义,你说你对那片地区很熟,现在说说看。”何乐看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士兵说。这个赵义是袁将军推荐的,算是他亲卫队中最年轻的成员,外家功在六品,算不得多么强。但他对临安附近的地形非常熟,简直可以算是活地图。 “是,侯爷。”那赵义也不废话,起身过来在地上摆弄起石块,很快一个简易的立体地图就呈现在他们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武安帝 “共济山大体就这个样式,山也不算高,成人慢慢走的话一个时辰能爬到山话。 “龚将军,这次要是你那狗日的的计划成功了,我就封你做平南侯。以后开州就是你的封地。”武安帝的手笔就是比兴庆帝大,他是实打实的封侯带封地,而何乐的冠勇侯和袁义承的忠勇侯只是虚衔,并无封地。而兴庆帝遵循的是古礼,他认为君臣要想久远,封赏就要有度。武安帝则是只要能让他当上皇帝,这时就是全部封为王爷,将所有土地都封赏出去也在所不惜。等当上皇帝,有的是法子收回来。他是如此想,也将如此做。 “谢皇上圣恩。微臣不敢百分百肯定,只是计较多时,想来无有破漏才是。”龚易斌不敢如那些人一般没有礼数,赶忙起身谢过。 “龚将军不用多礼,朕是随意的性子,有酒就喝,有肉就吃。只要你能打胜仗,什么都好说。本帝就不喜欢讲规矩,那有那么多规矩,青莲匪人也好,金人也好,还不都是人啊!是人就行,管他是什么族,什么教。只要认本帝就行,本帝就是要称帝,那个老东西还好死了,呸!”武安越说越激动,顺手将手里的珍果给砸到一名宫女脸上,那宫女也不敢躲。 龚易斌低头听着,也不言语。只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旁边的詹王爷看在眼里,虽没说什么,但从詹王爷复杂表情可以看出对龚将军并不信任。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本帝说话算数。你看骁勇侯,他就算是吃了败仗,也没关系,本帝还是信任他。为什么,就因为本帝相信他,相信再给他兵马一定能赢回来!”武安又从桌上抓起一块肉食。 “那是皇上圣恩,若没皇上,本侯早就已经屁滚尿流了。皇上放心,这次本侯一定打胜仗回来。上次要不是那该死的蔡子京,本侯也不至会败。”骁勇侯果真是屁滚尿流的滚过来,捧着武安侯的脚就开始舔。 龚易斌悄悄闭上眼,控制着不让身体颤抖。 一旁的王爷还有侯爷一个个镇定自若,将眼前的景象视作无物。 武安帝很是享受的看着骁勇侯跪舔,甚至是欣赏。骁勇侯真的笨吗?他可不笨,要真的笨可想不出杀了蔡子京回来邀功的法子。这个世道笨的人都死了,有个性的也死了,只有会隐忍的、会拍马屁的活了下来。 走出营帐的龚易斌依然保持着固定姿势,走得一板一眼。没人能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也没人能理解他投靠武安帝的决定。眼看着自己守了几年的兮州,拱手让给青莲匪人,只是换来三年互不相扰的约定。任谁也会想不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他还跑来辅佐二皇子,且不说二皇子名声不佳,光是于礼不合就能让多数人臣不耻,可他还是来了。这几天那营帐中的丑剧时不时就会上演,可他素以治军严谨闻名,却对此容忍了下来。不仅没有规劝,更是视若无睹。所以也怪不得詹王爷会对他起疑,一个人太过隐忍,只能说明他心里有更大的目标。 “将军,回来了啊!”龚易斌的营帐中一名白净的年轻男子起身迎上。 “命令可有发出。”龚易斌径自走到榻上坐下,又示意那男子坐在身旁,这才将手放在他大腿上轻轻扶着。 “将军不开心了吗?”年轻男子倒在他怀里。 龚易斌轻嗅他的发髻,有股轻淡的花香味。 “没事,很快就会过去……”龚易斌含混的说。没人知道他说的会过去是什么意思,会有什么过去无人知道…… 何乐已经搜遍了整个峭壁,可什么也没搜到。峭壁之上全是风化的岩石,往下也全是山石,虽算不得多么坚硬,但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挖出洞穴的。火晶石放在空处爆炸威力并不大,但如果是在封闭的空间里就会产生几千倍的威力。如果要想给由此经过的袁家军造成致命打击,就必须将火晶石封在洞里将整个峭壁炸塌。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何乐还是一无所获,整个峭壁之上什么也没有。再有半个时辰,袁家军就会依约开始通过共济山的官道。而且为了保证开始的战斗力,他们还会以六纵列前进,这样一里多路程能容纳过万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连环套 到了这个时候何乐也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武断,太想当然了。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这样不至于太让人笑话。可何乐不敢,他宁可最后被人笑话,也不敢就此回去。或许真的是他神经过敏,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会付出百倍精力去确保万无一失。 “侯爷,你说会不会是在下面炸。”赵义也不敢肯定,官道下面他也没下去过,也不知道悬崖下是什么情况。 何乐眼中一亮,此前他也是将全部精力放在峭壁上,因为他认为从上炸塌峭壁的效果最好。但他在搜索峭壁时才发出这里其实并不适合炸,估计放上几万颗火晶石也不一定能炸下多少岩石。主要还是峭壁的山体结构,看着高屹的岩石很凶险,其实全是坚固的花岗岩。 “等会,我先看看。”何乐说是看,其实还是听。 这次他将全部精力放在悬崖之下,才十息不到他就发现了异常。原本整个悬崖之下全是类似拱桥一般的空洞,只是因为长了大量的藤蔓植物才会看不出来。悬崖下的整个空洞大约有几百米跨度,下面则是上百米的深渊。如果炸塌这段石拱桥部分,行走在上面的人应该没几个能幸免。还真是很特别的地质结构,何乐第一次见到天然形成的石拱桥也觉得很新奇。不过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听到了人的动静。那是一名心在狂跳的死士发出,因为心率太快,以至于那名死士的脸都是苍白,但他依然坚持着。 “真的在下面……”何乐回头看着众人,一来时间不够,二来悬崖下不如峭壁上好走。 “属下愿往。”肖重勋第一个跪下。 盖颉也不示弱,跟着跪下。杜奎要跪,何乐托着。 “你来与我配合,我给你暗号你就往下扔人,其余人不要乱,由他按顺序扔。”何乐指着一个让人意外的人,并且吩咐道。 这个让人意外的人就是谭进,他也被何乐抓了过来,没想到此时却能让他充当人体炮弹发射器。 “嗯。”谭进还是不适应与何乐搭配,可师妹还得靠王长老救,而王长老只听何乐的话。估计现在能救师妹的就只有王长老,换作那些郎中只会摇头。所以他不得不来,就算他还没法十分喜欢何乐,也得百分百听从命令。 何乐可不管这些,他只需要知道谭进会依令行事就好,其余的等时间来磨合好了。磨不好那就放手。 吩咐完细节,何乐就独自跳了下去,他有炁流护体,整个人如同飘落的树叶,无声无息的从峭壁上滑向悬崖之下。这个过程何乐闭上眼,完全与空气相融合,感受着细微的震动,以及由震动形成的激波。他已经发现三名死士,每名死士之间隔着几十米距离,在死士之间还有一根丝线连着,丝线上挂有铃铛。因为丝线相互间绷紧,所以即便是风吹过也不会误响。但如果中间有谁遇袭,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可以说设计这套方案的人极严谨,环环相扣没有丝毫漏洞。 何乐不急着马上动手,而是落在悬崖边缘。这次因为明确有人在下面,他也就快速的将整个悬崖全部扫了一遍,整整有十六人,每人之间相隔大约五十米距离。至于究竟布置了多少火晶石,他就听不出来,但看这阵式,绝对不会少。这十六人应该是死士,已经被稳定在悬崖上,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在此等着袁家军过来。 何乐在靠近临安城的这头看到负责放信号的人,应该是在整个队伍走过去几千或上万人后,他们才会引爆,这时造成的杀伤力最大。但现在的情况是何乐这边的人手不够,除了他余下的九人最多一人管一人,杜奎或许能多管一人,那他自己也得同时对付六人,六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三百米。他就是大罗神仙也做不到,不管他如何厉害,最多也只能同时干掉三个,那余下的三人则有足够的时间引爆火晶石。以他们的准备来看,每段储备的火晶石不会少,哪怕只能一处被启动也将是灾难性的结果。 何乐极快的检查完,想出一个法子。刚准备让谭进扔人下来,就听到下面的死士每隔十息会有规律的弹三下相互连接的线,因为弹得极轻所以不会引起铃铛响,如果不是何乐此时的听力极惊人,也是不可能发现。这下何乐也停下来,决定再听一下。传了两轮后,这次是弹四下,看来是递增的。 心里有数后,何乐不敢再耽搁,朝上面扔出一颗石子。谭进收到何乐发出的信号,抓住肖重勋扔了下来。那肖重勋也不算轻,被扔下来的声势那也是呼呼作响。 何乐使出炁流,将肖重勋接引着送到悬崖边,靠近入口的第二个位置。整个过程看着很顺利,但何乐还是感觉到了吃力。虽说谭进抛得极技巧,但毕竟是从峭壁上往下扔,上下落差超过了六十米,如果不是炁流来支撑,换任何外家功高手也无法接。 安排好肖重勋,何乐才又接盖颉,盖颉可比肖重勋重多了,被谭进从上面抛下来有如巨石。何乐也是做足了准备才勉强接住,然后送到悬崖边。这时何乐也已听出下面的暗号每十次递增一下,弹得要极轻,不可太重。 这时袁家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踏入共济山,嘈杂的人马声也替何乐他们掩盖了些许踪迹。 最后一个抛的是杜奎,本身杜奎自己就有十品境界,所以下来的冲击力在中途他就自行化解掉不少,何乐也很轻松的将他转到悬崖边,同时也向他说出自己的计策。 现在最重要是的他们的人手不够,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前面五个人在干掉死士后又立刻赶到下一个位置,这样才能保证连接数线不会断。而他们只需要保证最后那个人不察觉就行。这中间的关键是要知道下个点的人已经就绪,然后才能离开。而且还要能身手敏捷,毕竟是在悬崖之下。而那些死士是已经固定在悬崖上,无需担心会掉下来。 “我这边可以放心,就是赵义那里有点危险。”杜奎看出赵义的身手略差,担心他完不成任务。 “我会照看着,放心。”何乐也知道就赵义要差点,但已没法更改。 杜奎也就说说,箭在弦上,大家也只能搏命。对于他而言,这些年就是一直在搏命中。换了何乐还能感受到尊重,所以也愿意多说几句。 安顿好杜奎,何乐这才给谭进发信号,谭进这次是把自己给扔下来。这谭进与盖颉的体形有得比,同样高大威猛,他自己从上面跳下来,那声势简直是要把地面砸个坑。何乐也不敢动静太大惊到下面的人,所以运足了炁流才将他接住。然后又向谭进说了一遍计划,并要他守住这里,因为他是他们换位的关键。谭进到也不含糊,立刻就应下来。 将十人全安顿好,何乐自己才跑向第一个位置。那边袁家军已经能看到人影,最前面的斥候更是已经与何乐交接过,对于何乐他们,斥候们装作不知。当然何乐也想过用袁家军中的人,但考虑到这些人的身手他还是放弃。 第一处位置的死士是名极瘦的男子,几乎就是皮包着骨头,但眼神还是很坚定。这样的人作为死士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何乐也不得不佩服那些人想得绝。毕竟是赴死,那些有生存希望的人难免会怕死,而这些已经离死不远的人则无所畏惧。 何乐悄悄摸到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将手盖在他的脑袋上,稍一发力那人就趴下。何乐接过他手中线,向后方发出五下轻弹。大概过了三息,那边发过来一下轻弹,何乐知道肖重勋已经接过线。他将线系在那名死去的死士手中,顺便检查了一下火晶布置情况,这处爆炸点应该算是最厚的一处,所以在掏出的洞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火晶石,大概目测得有上千颗。何乐只是将里面的阵符拿掉,然后将洞口暂时封住。 处理掉第一个后,何乐立刻马上转移到悬崖上,然后盯着每处的换人。前面几个都处理得比较妥当,终于等到赵义这里,从声音可以听出赵义十分紧张,那心跳声几乎不需要太过用心何乐也能听到。 信号传来,赵义正往前扑刺,那名独臂的死士刚好动了一下,赵义的长刀竟刺空。死士立刻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呼叫,同时也准备拉动手里的线。但当他张嘴里,赵义已经将左拳塞进他嘴里,同时赵义的右手也死死抓住他的独臂。悬崖上的每名死士都是将下半身固定在悬崖上,一来是稳定,二来是防止他们临阵脱逃。这也给了赵义机会,虽然左手被死士咬到见骨头,但他也挣扎着用双脚绞住死士的脖子。 何乐在上面看着,原本是要出手,但终于还是让赵义自己化解了危机。虽说惨烈,可对赵义面言意义重大。其实在他与死士争执时,何乐已经下令杜奎先行处理掉下一个,毕竟两人在争执,那线不可能不动。只是赵义并不知道,绞死那死士后,又依约向下方发出轻弹。 前面十个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解决掉,肖重勋接棒第十一个,盖颉接棒第十二个,依次类推,何乐接棒最后一处。每处理掉一处,何乐心里的压力就会少几分,同时他也还在继续关注着前方的情况。因为他担心对方会有连环计,毕竟这里的环境极为特殊,最适合用计谋。 最后一处也处理掉,何乐轻轻喘息一声,这才看向不远处负责发信号的那人,那个人隐身在悬崖下方,手中捏着线。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出他那里并没有火晶石,最关键的是他也没有被固定住下半身,他是可以逃的。 “看到了吗?袁家军来了!”何乐轻轻跃到他身后,温和的说。 “啊~是啊!啊!”信号兵开始还因为太紧张,没注意到异常,等他发现已经迟了。何乐的手扣住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动弹。 “我问一个问题,或许能放过你。”何乐低声在他耳旁说。 信号兵显然不是死士,在死亡威胁面前先爽快的选择了认输。 “除了炸掉这里,你们还有什么安排?” 信号兵说不出话,只是指了指前方,那里是伏兵埋伏的地方。 何乐松开一点手,让他能说话。 “有三万人将装成袁家军,混入临安城。”毕竟是几万人的安排,当然瞒不过信号兵。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太过自信,相信自己的安排够完美。可以算得上一环套一环,连环施展下来,临安城破也就在眼前。何乐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后手,这边炸掉部分,然后杀掉部分,最后还伪装成袁家军混入临安城,几乎可以想象到临安城城破的样子。再坚固的城池,也挡不住来自内部的攻击。 “嗯,不错……”何乐稍用力,信号兵就晕倒在地。他透露的情报足够换回自己的命,所以何乐并没有杀他。 从怀里拿出穿云雀,何乐将事情简单的写在纸上,塞进穿云雀腿上的空管里。看着穿云雀飞入云端,何乐才放心的领着九人走到官道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将计就计 这时袁家军的主力部队已经过来,为首的正是祝大昌。祝大昌今年也有五十,跟随袁义承将军南征北战,打了几十年,得过胜尝过败。当年要不是他拉着,袁义承将军差点就要学建祯帝殉了国。 何乐迎上当先行一礼,那祝大昌已知何乐身份,不敢怠慢赶忙从马上下来行礼。看他的身手,还真一点也看不出已是五十岁的人。 “祝将军辛苦了!”何乐直视着这位老将,常年的风霜将他的脸吹得苍老而粗糙,典型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给人的观感很是硬朗。据说早年间袁将军还不得志时就是祝大昌帮着他打理兵部上下的关系,这才使得袁将军有精力操练军马,可以说这位祝将军不仅是上马能打战,更是下马能喝酒。就连彦少卿也对他赞许有加,夸他是守得住平庸的将才。 “侯爷言重了!”祝大昌带甲而跪,没有因为何乐的年轻生出半分傲慢。 何乐当然不会让他跪,用炁流托着,更是上前将他扶住。 “老将军不必多礼,待回到临安城再多作盘桓!” 祝大昌是知道何乐为修行者,但不知道何乐如此懂得礼数,原以为会有些许少年得志的傲慢,不成想他竟丝毫没有架子,反而始终礼遇有加。 “好。”军人自是不同于文臣那般扭捏,祝大昌也不啰嗦,就与何乐交换了现在的情况,当知道叛军计划伪装成袁家军混入临安城时,反而心生一计。 何乐对于计谋算不得十分在行,这方面最强的还是栗源先生,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非没有可能。但要满足一个最重要的条件,那就是全歼对面的叛军,不能放走一个。对面可是有三万人之多,而他们这里才四万人,要想达到全歼的效果,至少需要两倍于敌方的兵力。 “恐怕会兵力不足!”何乐照实说。 “没关系,可让袁将军从城中出来南北夹击,定能吃掉全部叛军。”祝大昌对此很有把握。 可何乐不敢冒进,这样做非常冒险,万一仍是对方设的局又怎么办?何乐只知那位龚易斌善谋略,但精明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从现在的情况而言,确实是一环比一环险恶。 “侯爷可放心,再加上临安城中的人马,就算有再多的叛军也足以与之力拼而不败。”祝大昌情知何乐力求稳妥,明白他是被对方的连环计给唬到。 何乐也盘算着两处合兵的数量,确实有值得一力拼的本钱。最关键是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这时他们的主要兵力恐怕也集中在南门一带,只等着假袁家军进城开门。 “好,我即刻安排!”作为此时在场最高级别的何乐,总算是拍板。 祝大昌很是欣赏的点头,回到队伍中安排。 何乐再次拿出穿云雀,将最新的安排发出去,跟着他又跳到悬崖之下,取出大量的火晶石。又现场加工了几大块大石头,并将火晶石塞进去。 大概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祝大昌点头表示已经安排妥当,这时原本缓慢行进的袁家军突然加速。 何乐抱起一块塞有火晶石的石头走到队伍的前方,然后轻轻念着咒语,并将血滴在阵符上。阵符发动,火晶逐一开始发热,何乐小心的观察着火晶石的变化,待到接近临界点时他才将手中的大石头扔了出去。 可能就一息吧,石头被扔出足有百米,快要落地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炸得石头四分五裂。 何乐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觉得可以这样做,当真正做了才发现效果惊人。就听到石头炸开处,无数人惨叫着四散奔逃。何乐没有停止,更是拉上谭进一起扔,不过扔的时机由他来掌控,且没同意着急想要加入的肖重勋。原因很简单,关键还是扔出的时机。扔早了石头落地可能会裂开,这时再炸的效果会差很多,迟了……迟了自己人就得完蛋。 何乐算着次数的炸,整整炸了十六下就停止,那边埋伏的伏兵早已被炸蒙,作为这个世界上首支被轰炸的部队,他们有很话要说…… “杀!”何乐抽出刑天刀,冷冷的喊了一句,混在队伍中冲了出去。 在何乐身后,紧紧跟着九个人,包括手受了重伤的赵义。没有任何人退却,就连谭进此时也在心里燃起无名鬼火,要将任何敢阻挡他的人烧得形神俱灭。 那边原本摆好阵形埋伏的伏兵,在轰炸中早已乱作一团,当准备妥当的袁家军冲杀过来时,他们还处在蒙头转向中。尤其是有几名领队在轰炸中被炸成重伤,更是直接导致他们所辖部队没有指挥,当袁家军冲过来时只能迅速溃散。 何乐领着身后九人,不断变换进攻方向,最快时他们杀到叛军的指挥营帐,但没有急着冲进去杀光营帐内的指挥官,而是将他们赶着往临安城方向跑。 原因很简单,若是完全是混乱后敌军会四散逃开。所以在何乐他们有意识的驱赶下,叛军的将领们并没有人察觉到何乐他们的意图,只是在应对着袁家军的冲击,然后边撤边收拢部队。此时的敌军指挥官其实比那位窝囊废将军要强百倍,只是可惜他们吃亏在开始的那十六下轰炸,轰炸开始他们就完全蒙了,不知道为何应该是将共济山天险炸塌的十六响竟落在他们头上,还造成如此巨大伤亡。可以说何乐临时奇想,才是敌军快速溃败的起因。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经历过如此威力的轰炸,尤其是对鬼神有敬畏之心的蒙昧愚人,这样的轰炸无异于神兵天降。他们哪里还生得出反抗之心,除了没命的逃跑,更是有人跪下来向天求饶。 何乐他们也没管投降的兵,这些人已经丧了胆,留着也没用。所以他们主要是以消灭反抗者为主,将大股的叛军往一处赶,然后朝着临安城而去。 现在也算不得真正的战场,基本就是袁家军一到,叛军就开始逃。叛军中有几名指挥官始终在收拢着散开的残兵,如果不是后面有追兵在,还真像是赶往临安城的队伍,反而真正的拼杀只是零星进行。 也不是说叛军之中没有强将,也是有强将,而且还不弱。这个人就是龚易斌手下的副将华三通,他在与青莲匪人交锋中屡立战功,才会被龚易斌安排来此指挥伏击战。此时他被乱兵裹胁着,一边跑一边尽力收拢着兵力。因为已是夜里,他也只能大概判断出跑的方向,虽有几次想要引着部队跑向西边的开阔地带,可每每刚有调整又会被人给推回来。他当然猜到对方的意图可能是想将他们全歼在某处,只是可惜此时他也有心无力。 战争中最怕的就溃散,军心也没了,再多的督战队也杀不完逃兵。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到一处缓冲区调整队形,所幸对方并没有冲散队伍,他也渐渐的收拢起近两万人。 “稳住!稳住!往两边散,不要自己人挤自己人!”华三通指挥着逃兵往两边散,给核心区留出辗转腾挪的空间。 因为平时在军队中有足够的威信,华三通的话很快有人开始执行,溃逃的速度也没那么快了。何乐在后面看着,也是佩服他危机应变的能力,只可惜他们是敌对的。 “要不要去把那人斩了!”肖重勋紧跟在何乐身后,对于何乐的一惯打法他是非常清楚。 “不要,先留着。不怕他们聚,就怕他们散。”何乐远远跟在叛军身后,也不急着上前。 “明白了!”肖重勋这下知道了意图,如是赶到前面去参与压缩叛军队伍的行列。 何乐只跟在后面,他是在学习别人怎样指挥部队,越危险时刻越能体现一名优秀指挥官的重要性。显然华三通是完全合格的指挥官,如果不是被突然而至的轰炸打乱了阵脚,他们应该还能打出很精彩的伏击战。只可惜他遇到了何乐,而何乐又是天生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这下也是欲哭无泪。 “侯爷,前面就有一处洼地,可能会被他们利用!”活地图赵义终于能缓缓,在裹了何乐提供的丹药后,他手上的伤势暂时平稳住。 “嗯,没事。”何乐抬眼朝前方看,隐约间确实有一处很大的洼地。只是聪明的指挥官都不会在洼地集结,只会找那种高地。 华三通也是很快察觉到进入洼地,他自然不敢在此久留,这要是被人围在洼地里,可就真的逃不出去。 “往右强行突围!”华三通发出第一条强制命令。他害怕进入洼地底部,有种宿命感让他觉得极为不祥。随着他一起逃的亲卫队领着命令散开来,然后驱赶着自己人往右边突围。 肖重勋他们瞬间感觉到了压力,那些原本在逃跑的士兵突然往侧翼突破,其中夹杂的精兵更是打得部分袁家军措手不及。虽然快速的调整好队形,但叛军突围之势也渐成。 何乐在后面看着,知道最后的时机到来,也拍马上前,开始往叛军中冲刺。在他身后是祝大昌的亲卫,足有两千人,全是征战多年的老兵。跟在何乐身后,这支亲卫如热刀切冷油,快速将叛军分开来。 华三通已听到身后的动静,可也没法顾全,只能加强突围的命令。那些亲卫们领着残兵拼了命的往右冲围,硬生生在洼地边缘强行扭转方向朝着西边冲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条鱼 几乎就在同时,打西边黑暗中冲出来一支军队,夜色中开始也看不清究竟是哪方的部队,对方也没打出旗号。叛军完全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就这么与其遭遇上,直到这时对方一直掩着的灯火才显露出来,一杆硕大的袁家旗也竖起。 华三通在后面看得肝胆俱裂,情知这次恐怕是得完蛋。己方军队本已丧失斗志,此时又被前后夹击,就算他是战神再世也无法力挽狂澜。 “冲,往这边冲!”还好他没有丧失理智,指挥着亲卫队往西北方向突围。他知道不能往南去,那里肯定会有更多伏兵,而在东边与北面全是追击过来的袁家军,唯有在西北方还有一线生机。 “杀!”华三通的亲卫队也杀红了眼,奋起的斗志让他们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不少。衔尾追杀的队伍竟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而在西北方再没有其他伏兵。 何乐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从斜刺里杀了过来,带着足足有两千精锐的人马从侧翼撞进叛军队中。为何要等这个时机,何乐记得兵法之上有写士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士气在战场之上作用非凡,此前有几次叛军是看到希望,但又一次次失望,其实至此时已是穷途末路,要是能冲出去或许还能鼓起最后的勇气,但何乐带着人要将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打得粉碎。 这是战场,不会有谁心生怜悯。 华三通看到何乐冲杀过来,就知道恐怕已经逃不掉,所以他也抽出佩剑迎上去。论武功华三通仅有四品实力,可他不惧死,只惧败。跟在他身后的是百名最忠诚的亲卫,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就算是自己人要敢逃也一样杀。 何乐同样注意到冲向他的华三通,有那么一息想过留下他的性命,但很快他就放弃。华三通不是那种能随意收服的人,他有自己效忠的对象,而且还不会轻易改变。就如同爱情,华三通这样的人只会爱一个人,外人就是再羡慕也无法将他抢过来。 “杀!一个不留!”何乐冷冷的发出命令。他知道这样的将才留着对付金人才是最好的归宿,可大周朝太爱自已人打自己人,结果就是最有能力的人都消耗在内斗上,而非死于对外的战场上。 冷兵器时代惨烈的短兵相接由此开始,何乐领着袁家军迎头对上仅有百人的华三通,他手起刀落亲手解决掉了这名颇有实力的副将。至少他没有受到多于的痛苦和污辱,也保留了他的全尸,更没让马匹践踏,这是何乐能给予对手的最高礼遇。 那些跟在华三通身后的亲卫,全拼到了最后一口气,何乐绕着他们看了一眼,对赵义说:“厚葬他们。”说完他又领着两千精锐将剩下的残兵全部赶入洼地,那里将是他们最后顽抗之地。 “原地缴械者不杀!”至少还有一万多叛军,他们已经没有了指挥官,完全处在混乱中。何乐知道这些人杀不杀已经不重要,他们已丧了胆,就算留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此时临安城里杀出的两万人与袁家军的四万人会合,将这一万人困在洼地里,随着缴械者不杀的口号喊起,大批的士兵扔下武器走出来跪在地上。只要有人跪下,很快就会有更多人下跪,一万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跪了大半,没跪的人只能流着泪无助的站在那里。他们是打伏击的,他们是来领功劳的,可转眼间一切都失去,更多的人连命也没能保住。 何乐骑在马上,没有半点自豪感,主要还是祝大昌的谋略,然后袁义承将军的支援,他只是在其中起了调和的作用。最关键的还是他觉得华三通死得不值,为了这样的主子,为了这样的目的。以华三通的能力,本可以有更大作为。只是在此乱世,又有几人能完全由着自己来做,就算是兴庆帝也不可能。兴庆帝也会有太多顾虑,会要周全所有人的平衡。比如升了何乐侯爷,就得也升袁义承才行,不然旧部军人就可能会不满。等等诸如此类,哪怕是那如同世外高人的云檀宗,也一样不得不妥协于世俗,也一样会安排弟子踏入俗世。 “侯爷,已经全收拾好了!”祝大昌的话将还在神游的何乐拉回来。 “嗯,知道他们的计划吗?”何乐俯视着那跪了一地的俘虏,视线漫过尽是黑暗。这夜注定还不会安稳,更大的战场还在南方平原之上。 “已经审出来,打袁家军旗号,左手臂上绑白布条。入城后会有大家族接应,然后开南门迎主力进城。”祝大昌拿着突审来的证词,眼中有此小小的兴奋。大家族倒下,才能让更多小家族出人头地。 何乐接过证词,发现竟然没有申屠家的身影,就是说这次在临安城负责接应的没有申屠家族。何乐不知是该喜还是惊讶,他对申屠家没有特别的好恶,也不会因为他们曾派过死士就憎恨,更不会因为他们收敛而喜欢。就如同这大周朝的腐朽一样,申屠家早已腐朽,或许不用等外力,他们自己就能将自己弄死。 “照计划进行!”何乐披上大氅,将自己隐藏在队伍中。 除了留下三千人看守俘虏,其余人开始朝着临安城进发。进发的士兵在路上就给自己手臂绑上白色布条,这样当他们进城时就成了那些大家族眼中的叛军。 此时袁义承将军已经领着一万多守城兵控制住东、南、西三处城门,静等何乐他们入城。而在皇宫之中,兴庆帝正站在内城的高台之上,此前的那十六声巨响他也听到。多少会有些心惊肉跳,害怕真的将袁家军阻断在共济山外,害怕袁家军不能顺利进入临安城。 在后宫中,那名叫步亭芳的太监正在皇后身边悄悄耳语着什么,而皇后此时正半眯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仅仅在休息。此时其他的太监宫女都已撤走,整个皇宫之中仅有他们两人,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临安城中,曹家三人正坐在大堂上,下面是几位族中重要成员,而余下的家奴都守在外面,每人手中都拿着兵器。 “守住门,谁来也不得开门,这个时节皇上是不可能来传召。今夜恐怕会不太平,不管如何也要守住家里人。”曹文仲坐在正上方,并没有因为去了官职而失去家族掌控权。 “不知侯爷在哪里?”曹玄理有点不安。 何乐他们为发安全起见,并没有通知曹家,所以他们对于那十六声巨响,还有城中的异动都表现出了极端的敏锐。他们知道发生了大事,可究竟是何事又缺乏消息来源,而且到此时他们发现城中的信息传递已经完全停滞。所以他们才召集所有家奴,做好最坏打算。 离着曹家不远的申屠家则要安静得多,每处院子里的人都待在自家院子里,就连最跋扈三小姐也没有出来瞎闹。申屠家主坐在大堂首座上,也没点灯,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似乎坐了不少人。 “先生辛苦了!”申屠家主低沉的声音传来。 “无妨,可惜今晚没法出城了。”一个轻亮的声音应了声,无法听出年龄。 “看来是的,等会就安排先生休息。”申屠家主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对于时局有些不满。 “想不到那个小娃如此犀利,还是你的眼光高明啊!” “唉,老了,上次他来也差点走眼。要不是他带走了那个叫叶子的小丫头,要不是他对叶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差点上当。想来应该是叁拾二的原因,想不到就是送了两次吃的,就能让叁拾二愿意用她来交换。”申屠家主又叹息了一声。 “你果然老了,已经叹息了七声。可有想好交权给谁吗?”来人一点也不客气。 “想好了,交给老五,他各方面都不错,心也够狠。”申屠家主如同在说别人家的事。 “第五确实不错,做事也沉稳,就是有时太狠了。” “嗯,以前还担心过,后来看到那个小娃娃,才觉得狠点也许不是坏事。”申屠家主笑了,无声的笑,在黑暗中任谁也看不出他真实想法。 “是啊,够狠。这个局被他搅得……” “先生在担心了吗?” “还好,当初那个栗源出来不也没担心。世事如棋局,静观其变好了。” “还是先生沉得住气。”申屠家主不由自主又叹息了一声。 黑暗中那位被称为先生的人走出大堂,身后跟着数名黑衣人。夜色中他缓缓走在申屠家庭院中,最后在一处池塘边停下来,看着那幽静水面,然后他将脚边的石子踢入水中。 石子入水后激起池塘里的鱼高高跃起,竟是条纯金色的鱼,鱼鳍有如鸟儿的翅膀。那鱼儿跃出水面后,又转身落下,但就在这时又一颗石子飞过来,打在它身上。石子的力度极大,直接将鱼儿洞穿,等它再落下时只挣扎了几下就浮在水面上。 被称为先生的人看着鱼儿,看了很久才离开。 待他离开不久申屠家主才缓缓走过来,看着那鱼儿又轻轻叹息一声,那可是他养了近十年的异种鱼,每次他来喂养时都会跃出水面,但在这个夜晚它却被一颗石子洞穿身体,打断了脊椎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局 彦少卿今天没在自己府上,而是呆在兵部衙门没走。此时跑进跑出的人很多,大量的信息从这里传递出去,又接收进来。但没有一件是与何乐他们有关,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以彦少卿的聪明,还是看出其中的异样。 比如袁家的一位偏将突然领二万兵出了北门,再比如袁将军悄然登上城门。接着皇宫的守卫加强,而城中几位大家族都有人看管起来,接到的命令更是有人敢乱动就格杀勿论。种种迹象表明城外正在进行一场极重要的战事,而且与此前十六声巨响有关。 “大人,这是西直街送来的。”一名衙役拿着一袋东西进来。 彦少卿接过看了一眼,然后就随手扔在旁边,等了会儿才说:“我回去了,你们继续盯着,今晚应该有事发生。”说完他又提起那袋东西,走出了兵部衙门。从他进兵部就没要过轿子,更别说步辇之类的,从来都是骑匹老马。可昨天老马在拉肚子,所以他只能改成走路,从兵部衙门走到他家大概需要小半个时辰,对于粗通武艺的彦少卿来说,算不得太难的事。 走在临安城内的街道上,此时原本热闹的商铺早已关上门,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平日里临安城是不宵禁的,但自叛军围城后就开始实行宵禁制,白天则还是照常经营。这段时间损失最大的就是花街柳巷,那些个姑娘们只能每晚自己顾影自怜。 彦少卿走了有很久,开始听到喧闹与嘈杂,然后他刻意避开,选择走偏僻的小巷。小巷之中很多民房,能听到民房里慌张的百姓议论纷纷,更能听到婴儿的哭闹与水哗啦啦的声音。 在离家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彦少卿停下来,拿着袋子发起呆。远处的热闹不会侵犯到这里,因为实在太偏,就算是白天也少有人来。他解开袋子,又看了一眼里面的物品,确定着不会看错。 “你还是老样子……”一个声音很突然的从他身后传来。 “这个时候不适合见面。”彦少卿平静的回答。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只有想见与不想见。” 彦少卿没有回头,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可我不想……还早了……”彦少卿说完就往自己家走去,夜色下他拿袋子的手因为太用力而显得特别苍白。 临安城某处大家族中,几百死士换上黑衣,嘴里衔着苦枝,手中拿着单刀及圆盾。他们是清一色的四品死士,被家族秘密训练五年以上,全部是在晚上进行的夜训。每个人自从进入死士营起就只接受一道命令,那就是他们已经死了,剩下的只需要听从黑旗令的指挥。 今晚接到命令前,他们已经领到一颗蜡封的药丸,等到出发前他们将服下药丸,那时一般的疼痛也会感受不到,力量更是比平时大一倍,唯一的坏处就是事后内脏俱碎。 黑旗令此时正坐在一张圆椅上,在他身前摆着香坛,坛中插着拇指粗的檀香。檀香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有如青龙飞入云端。 除了此前十六声巨响,黑旗令再无半点动静。 等外面热闹起来,才有一名看似家奴的仆人弯腰走进来,凑到黑旗令身旁低声耳语。听完耳语,黑旗令缓缓站起来,因为脸上覆有黑纱也看不出表情。 “出发!”黑旗令平静的说。 死士统一将药丸塞进嘴里,咽下后才又衔好苦枝。随着黑旗令,数百人无声无息的跃出院落,专门挑着偏僻小巷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远远的一处小楼上这时轻轻关闭虚掩的木窗,不久里面亮着的灯火也熄灭。 栗源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这几天连着太操劳,尤其是今晚特别紧张。不是所有事能算出来,比如今晚的结局,他也不准备去算,更多的时候他也是看一个大势。何乐要求去的时候其实所有人都不太相信,因为没有任何信息表明共济山有问题,可是当十六声爆炸传来,他们才真的信了。 接着何乐传来的信息更是表明叛军还准备了更歹毒的计划,竟是要将临安城一举拿下。试想若非何乐坚持,如今的临安城已是岌岌可危。而他作为地匦局的负责人,其实是失职的,如此重要的是情报竟然事先一点也不知情。 “被他们渗透了吗?”那名书童站在栗源身后,冷冰冰的问。 “应该是,有人刻意屏蔽掉了我们对外的联络,一些原本可以引起重视的线索被人为切断。”栗源已经收集完近几天的信息,发现叛军处传来的信息减少了三分之一。地匦局是十年前开始正式设置,为太子直接管理,三年前才逐步交到栗源手中。其中的中高层管理者有部分来自天机处,然后还有部分是从兵部及刑部中吸纳过来,整体的构成比较复杂。此时要想查出来幕后黑手,恐怕会有难度。 “这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也难怪这些年的事都透着股子怪异。”书童站起身来,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能听到何乐他们进城的声音,更能听到满城的闲言碎语。 “这一潭的泥不搅早就清了,怎么能不搅一搅。”栗源把玩着手中的一份小册子。 “差点就全部玩完,还有闲心在这里枯坐?”书童有些气愤。 “你啊,还是沉不住气……”栗源放下手中的小册子,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片树叶从院中的大树上飘落,还在空中就分成两半,变成两张极薄的树叶,露出里面细腻丰富的叶茎。栗源看着它们分开,又在快要落地前碎成碎屑。 何乐夹杂在万军中,身披大氅,闭着眼睛休息。他的心情不算太好,所以也懒得去看入城的情况,再过半个时辰还会有场大战等着。 “侯爷,已经全部入城,北城门现在关闭。”肖重勋特别会来事,同时也特别能拼命。 “嗯,着所有人尽快往南门赶。”何乐怕事久多变。 “喏。”肖重勋匆匆离开。 盖颉守在何乐身后,眼神特别坚定。今晚的事再次证明了他跟对了人,而在乱世中跟着对的人不仅活得更久,更能活得更滋润。他开始想起那些当时犹豫的人,想起并不比他差太多的人,只是因为犹豫了就未能进入何乐的首选,其实只是差了一步而已。 五万多人快速穿行在临安城内,绕着内城墙走,朝着南门急行而去。 何乐时不时会看一眼皇城,从这个角度看皇城神秘又雄伟,任谁也想不到它内部早已腐败衰竭。要不是兴庆帝支撑着,任由那位武安帝来折腾,应该几个月就够完蛋了吧!何乐也不确定,或许不要几个月。其实兴庆帝撑得也很艰难啊! 远在皇城处,一名年幼的太监悄悄打开平时购进物品及宫内污秽之物进出的小门,那几百黑衣人鱼贯而入,很快小门又关上。黑旗令扔了一块银子给小太监,小太监接过银子,领着他们在宫廷内七拐八绕,渐渐接近中心区。虽然他们绕过了几队羽林卫,但还是在接近核心区与羽林卫遭遇。 “什么人!”当值的羽林卫最开始是看到不应该在此的杂役太监,然后才注意到他身后影影绰绰的黑衣人。 黑旗令手一挥,大队黑衣死士扑过去,来不及防备的二十名羽林卫被他们快速斩杀。看着地上的肝脑肚肠,小太监吐得天昏地暗。 “那皇帝在哪里?”黑旗令走过来问小太监。 小太监忍着恶心,勉强指着前方。黑旗令见离着不太远,所以他眼光一凌,随手一刀将小太监捅个对穿。 又有一队羽林卫发现了黑衣人,这次他们聪明得多,并没有上前,而是快速往后撤,同时发出令箭示警。 “奉何乐侯爷令,诛杀无能逆贼,出城迎武安帝!”黑旗令突然喊出口号,手一挥众黑衣人整齐划一的朝前冲去。边冲黑衣人吐掉嘴里的苦枝,也跟着喊起口号来。 羽林卫快速回防,瞬间聚起了五六百人,更多的羽林卫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他们在听到口号时并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默默的在四周聚集。 “杀!”黑旗令不再喊口号,而的挥手后当先在前面冲。 一个身影自皇城内跃出,速度极快的跃过羽林卫兵防卫圈,直接对上黑旗令,然后没有丝毫停留撞入黑衣人中间。 羽林卫似乎受到提示,开始从四面八方围剿黑衣人。 而仅仅一个照面,黑旗令就已经没了反抗之力软塌塌的被扔在羽林卫中,至于那些黑衣人,全被那人影撞得倒飞出去再没了生息。等那身影站定,若云檀宗的人在此就能认出来,正是原本住在何乐宅邸的王长老。原本他是在研究火晶石爆炸的奥秘,谁知何乐却让他帮着护住兴庆帝。换个人来说王长老才懒得管,但何乐不同,他欠何乐的太多。 那些羽林卫全被王长老潇洒的身影震住,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冠勇侯找来超级护卫,一个个当成神仙般尊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六章 城门开 “那人说他是奉冠勇侯的命令,等会等他醒了好好问问认不认识冠勇侯。”王长老说完又退回到皇城大殿。那里兴庆帝正站在大殿上看着南门方向,他知道最大的战场将在那里展开。至于这种小角色实在不值得为道,就算能将人全抓住,也是问不出任何问题。所以他也懒得去管,至于打着何乐的旗号,至少说明此时何乐在临安城中还是有几分影响力,而这样的影响力正是他兴庆帝给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怕。 剩下的死士并没有因为黑旗令被俘就束手就擒,反而是爆发出更大的战意,最后羽林卫也付出了一百多人的性命才将他们全歼,唯一活下来的只有那名黑旗令。 “去宣秦十三入宫,朕要亲自审问。”兴庆帝有些兴奋,脸上不正常的苍白色。 一名太监领了旨就离开。 王长老对于这些事没兴趣,此刻他心里更多的还是火晶的问题,他已经试过无数的法子,九十几张阵符也被他糟蹋得只剩三十几张,可他还是没法撇开咒语单独使用。至于咒语究竟是如何起作用的,他却怎么也找不出来。他也曾考虑过震动,但任凭他如何留意听也听不出震动的变化。一定是他还没掌握的原理,如是他这样想。 至于那名要他救治的谭无双,他则基本处理好,暂时交给姒天瑶照顾。 对于朝堂之上的复杂,王长老很是不屑,他还是觉得宗门将何乐拱手让给朝廷是个重大失误。可惜宗主厉宁天已经闭关三年,很多事都交到元老那层决策,他去找过几次元老,可元老根本就不给他申辩机会,最后更是避而不见。 他很忧心何乐的处境,刚刚那些人竟敢打着何乐的幌子来杀皇上,要是他没在这里岂不是会让何乐背着犯上作乱的罪名,就算兴庆帝能信任何乐,可那些作乱的人又怎么会放过何乐。他还是觉得修行的人不该入朝堂,就应该远离世俗,独自修行,追求自己的境界才是正途。 可惜何乐不会听他的,何乐的心中牵挂太多,看着话不多,但十分有主见,根本就不会受别人的影响。 南门终于打开,无数的火把照亮城门,几百名打着袁家军旗号的人出得城门,然后摇动旌旗。远远的可以看出这些人手臂上全绑着白色布条。 离着不远的叛军斥候仔细看过后,快速消失在黑夜中。仅仅过了十息,黑暗中亮起无数的亮点,那是战马的眼睛反射出的光芒。龚易斌穿戴整齐,骑在高头大马上,盯着远处城门外摇旗的士兵。 “进攻!”稍作犹豫后,他还是挥了挥手。三万兮州军加上三万联军共六万早已等候多时,尤其是那十六声爆炸传来,他们已经基本认定谋事已成,此时更是依约在城门外摇旗,基本是不会有太多问题。 在龚易斌一声令下,六万大军开始朝着临安进发。所有的战马此前都已用布包住马蹄,因此几万人进发时却没太大声响。 叛军营地离着临安城仅有三里距离,此时先头部队已经进发到离城门仅二百多米距离。龚易斌吊在后方,远远看着仍在摇旗的旗手,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怎么没看到华三通出来,照说他不出来也应该安排亲卫出来对接情况。临安城中确实有四个大家族接应,通报的情况是他们能凑出二千人左右从旁侧应。其中一个家族更是会安排死士杀入皇宫,争取趁乱将兴庆帝杀掉,实在不行也要搅乱临安城内的布防,为夺取南门创造条件。可现在南门却显得太安静,似乎是专门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龚易斌边走边困惑着,想到疑问处他招来亲卫。 “你即刻入城,找到华将军。若是找不到,你就马上放令箭。”龚易斌知道若是找不到华三通,那这名亲卫恐怕也出不来了。 “喏!”那名亲卫也不傻,自然明白龚将军的话。不过作为亲卫都是与死士无异,心里早就有了为将军身死的决心。 这名亲卫打马就朝着临安城狂奔而去,不到十息功夫越过先头部队冲入临安城中。 “我要见华将军!” “何事!”一名华三通的亲卫过来接应。 “怎么不见华将军!”那名亲卫这时稍微放松警惕。 “华将军刚刚擒获袁义承,正在那边处理,哪有时间来见你!”华三通的亲卫虽比他略低,但口气依然不弱,似乎擒住袁义承让他也跟着牛气了不少。 “啊!原来如此!”这名亲卫完全放松下来。 “为什么还不快点入城,那边的羽林卫已经起疑,正带着人马过来。”华三通的亲卫又催促了一声,然后就反身离开,看着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不再怀疑的亲卫立刻出了城,也跟着挥手示意没问题。 “加快入城!”龚易斌这下终于放心,指示全军全速入城。 大队的人马再也顾不得掩饰,迈开步伐朝着临安狂奔,瞬间安静的黑夜变得嘈杂起来。 那名华三通的亲卫来到何乐面前,何乐随手帮他抚过脸颊,终于又恢复成肖重勋的样子。此前何乐就注意到肖重勋与华三通的一名亲卫身材相仿,此时借着黑夜,加上混乱的环境,还真让他给骗过去。而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有两个主要的原因。一是华三通的亲卫与龚易斌的亲卫并无来往,这是军中大忌。有的甚至相互之间还会有防备,避免给自家将军带来不利。二是肖重勋这人善模仿,他能快速学会兮州口音,更能掌握当时两人的心态。若是换成盖颉,且不说身材问题,光是口音还有应变就无法骗过去。 “看起来得有五六万人。”肖重勋恢复样貌后,就留在何乐身边。 “争取吃掉一半,尤其是那个龚易斌,这个人实在危险!”何乐也觉得这次运气的成份占了一半,真要论实力,龚易斌的计谋更加凌厉。 “虎贲军可以出场了。”肖重勋有些兴奋,虽然从未操演过,但虎贲军比起所有的军队都多了股傲气。这是谁也学不来的,谁也领会不到的气势。 “不要心急,等他们进来再说。”何乐控制着情绪,虽然他也想知道虎贲军实力,但他是万军之首,不能被情绪感染了理智。 今晚的布属就是以虎贲军为前锋,然后袁家军合为一处由袁义承亲自指挥,战略目标就是至少要打掉叛军一半兵力,同时将整个南线全部拿下。这样既解了临安之围,也为澜江以南的援军扫清阻碍。 何乐更是自愿为前锋,听候袁义承将军的调遣。他还是喜欢在前线冲杀,真不适合坐在中军大帐摆弄令旗。所以他今晚将是首次正式率领虎贲军迎敌,也是虎贲军成立以来首次正名之战。能否在此战中打出威名,还是一孬到底,就看身后这八千勇士的。 坐在匹全身黑里通亮的良驹上,何乐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众将士。他们安静的骑在马背上,任谁也没有动弹分毫,除了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很难看出是支将要出征的先锋队。他们没有死士那般必死的决心,但他们有必胜的信心,因为在他们身前是何乐,是战无不胜的冠勇侯,是年轻有为的冠勇将军! 何乐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也不排斥肖重勋为他在虎贲军中宣扬个人武勇,大周朝缺少的正是铁血悍勇的英气,缺少的正是不畏生死的果敢,如果用他作榜样能带动整个周朝的风气改变,那他又何乐而不为! 龚易斌尽管已经放下防备,但奇怪的感觉依然还在,一切太顺利。他不怕遇到麻烦,临安城里有几个很厉害的角色,遇到麻烦才是正常情况。他已经有几套应对方案,包括华三通在临安城里失手,他也会立刻改为攻城。毕竟那是三万外敌在临安城里,就算是没能拿下南门,也足以让临安城内防线乱上一阵,这个时间足够他们的先头部队攻上城头。 可是现在临安城静得可怕,他们也顺利得不像样子,简直就成夜里去逛窑子,而不是去攻城。 “你再去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龚易斌又招来一名亲卫,让他再去临安城里打探。 那名亲卫领命后打马越过众人冲入临安里里,这次他比前面那个亲卫要轻松,毕竟他也不相信华三通会出事。很快他就看到远远的华三通正在城楼上做着什么,只是披着大氅也看不太清楚。再转身已方的部队已经进来足有万余人,这时就算有什么埋伏也不用害怕。确定没事后,他才转身回去汇报,这次看到了华三通,自然再没什么可担心的。 何乐远远看着离去的叛军探子,终于放心了。他知道龚易斌不好骗,所以临时扮成华三通的模样,只是匆忙间仅能做到三成相似,如是干脆站远一点,又披着大氅遮掩,这才蒙骗过去。 “可以去准备了,我一发令就行动。”何乐大概估算着进城的叛军,应是有万人以上,而且是叛军之中的精锐力量。只是可惜了他们的战马,何乐也只能叹惜。这都是在内耗啊!原本可以用在对付外敌上,最后却全部用来打自己人,北方的金人不知得笑成什么样。 因为确定没有危险,叛军开始大量蜂拥而上,很快城门口都堵上,龚易斌也被堵在门外。 “开始!”何乐远远盯着龚易斌,并不急着取他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城战 肖重勋朝城内摇动明黄色的大旗,这旗在城外是看不到的,但在城内有灯火照着特别明亮。随着明黄大旗摇动,准备多时的各方军开始动起来,其中人数最多的袁家军却是从西门悄然出城,绕行到叛军侧翼。而虎贲军则藏身在南门附近,就等着命令到来,至于命令他们很快就听到了。 轰的一声巨响,比起当初武安帝炸碎自己父皇遗体的声音要响,比起当初炸塌城墙的声音要大,比起此前的十六声连环响要爽快,但造成的结果包括谋划者何乐本人也意想不到。无数的残肢从爆炸处飞起,更是有无数的砂砾和砖瓦飞散,这夜有大半临安城居民遭了殃,只是幸好灾情不严重,就是太恐怖,很多人家里掉下手啊脚啊,还有脑袋,半边的那种。 何乐站在远远的城头,都不得不用炁劲避开砸过来的残肢。 “呼,放多了一点……”他嘟囔着,可惜这时肖重勋他们都被爆炸震得脑袋瓜嗡嗡作响,他就是大喊大叫也听不到。 “出发!”所幸所有的马匹都已经蒙上了眼耳,所以爆炸后对战马影响不大。 整整一万多入城的叛军,全被火晶石炸死炸残,结果彻底超出何乐预想。埋有火晶石的地区全变成了土坑,沿途的商铺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所幸爆炸没有涉及到城门,何乐他们的虎贲军能沿着墙根出城。 这时炸蒙的叛军全堆在城门口,而城门上原本友好的士兵突然开始往下砸滚木礌石,更是烧好的热油往下倒,这时城门下拥挤了几千人,别说滚木礌石,就是扔颗石头下去也能砸到几个人,何况是硕大的礌石,还有几百斤的滚木。最后加上热油泼下来,加上火把,瞬间城门附近就成了人间地狱。 当混乱还在持续时,就听说有人大喊:“停。”来自城楼上的攻击顿时停止,叛军原本还松口气,但接下来更大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何乐当先从南门中冲出来,两道刀炁劲就清空了城门前的叛军,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杀向不远处的龚易斌。 龚易斌此时也同样傻了,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想不到何乐能如此狠,将爆炸点设置在临安城内。若是设置在城外他肯定早就已经察觉,可在城内他一点防备也没有,所有的入城兵只会全力朝皇宫进发,不会有谁注意到地下的异常。 爆炸的战法是他们最先使用,可到最后吃亏的却是他们自己。埋设火晶石的任务并不是何乐他们完成,而是何乐嘱托袁义承将军完成的,伏击地点就设在入城这段路。不仅是因为这段路主要为商铺,还因为这里地势开阔,适合叛军入城后集结。只是谁也没想到威力会如此大,整整三里的商铺全部被炸得面目全非,若不是袁家军和虎贲军离得远,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当时爆炸的震动更是传到皇宫,不少人还以为宫殿会震塌,还好震动没那么大,也没有持续。但在平民区,离得近的房屋可是震塌不少。 龚易斌想不到会这样,他千防万防唯独没想到何乐他们会如此反击,那此前的十六声爆炸肯定也是假的,华三通如果不是被俘就是已经背叛。龚易斌好不容易从慌乱中清醒,开始向身边的亲卫布置应对措施。 而在这时何乐他们已经冲出临安城,将那些拥挤在一堆的叛军杀出大片空档。远远的看上去,就只见每一次何乐挥刀就会有几个人飞起来,或者断成两节,或者倒地不起。有如杀入羊群的魔神,面对他的攻势没有人能抵挡。 跟在何乐身后的虎贲军更是一个个杀红了眼,才不管他们也同样是大周朝人,而是亡命的冲杀,所过之处全是残肢断臂,就连一些临时想投降的也被收不住的杀势给绞碎。加之他们全身黑甲,更有将刀刃涂装成刑天刀一样的黑色,又全骑着黑马,简直就是魔族一般。兮州军还好点,毕竟青莲匪人也喜欢故弄玄虚。而叛军联军大多都是老爷兵,初次遇上这么不要命的凶残部队,顷刻间就没了斗志,也顾不上队形就往两边跑。 龚易斌快速收拢起兮州兵,在城门外三百米处集结成阵。他毕竟是一代名将,混乱局面也经历过无数次,比这次更凶险的他也经历过。这时由兮州兵组成的督战队开始四散开来,将溃逃的士兵往阵列前面赶,让他们成为阻挡何乐冲锋的第一道关卡。 这时兮州兵受损并不严重,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只是在士气上略有亏欠。但有着龚易斌的指挥,其内部已经基本稳定住,他们的底气来自多年与青莲教的争战。 “拒马阵拉开距离,他们人不多,不用担心。稳住阵脚,让那窝囊废在前面顶住,敢跑的就给我杀。”龚易斌自知此时不宜久战,他所做的样式看似摆出死战决心,实则是在保存实力。从他这边看去,何乐的虎贲军太过凶残,根本就不适合硬碰。 可惜何乐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虽然他也敬佩兮州军的整体素质,但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不会因为敬佩而手下留情。正如对华三通也是如此,分明知道留下这样的汉子去对付金人才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还是亲手结果了华三通的性命,因为这才是战争。他求贤若渴,但也会知道何时才是最适合的时机最适合的人。 “穿透他们的阵形!”何乐勒住马,看了一眼叛军的阵形,知道是专为他配置的拒马阵。他指着拒马阵,低声对盖颉说。盖颉将三杆红色小旗插在背后,开始朝着叛军的拒马阵冲去,在他身后是八千噬血的虎贲军。此前的冲杀中,八千虎贲军竟无一人死,也无一人掉队。仅有一名年轻的士兵因为马匹被地上的断矛划伤而掉到地上,但很快就有袍泽将他拉上马。 “去抢他娘的马来!”那个将他拉上马的袍泽大声的说。 “嗯。”年轻虎贲士兵涨红了脸,因为他是唯一掉到马下的虎贲军。要知当初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进虎贲军的资格,此刻竟在虎贲军首战中第一个掉下马,简直就是让他的脸面无处安放。幸好没有袍泽取笑他,他们全部只盯着前方,随着背插红旗的盖颉冲杀,盖颉到哪里他们的刀锋就指向哪里。若是盖颉倒下,还会有无数的盖颉站出来背插红色彩旗,只有在何乐倒下后,虎贲军才会真正停止。这就是信仰,对何乐的个人信仰。虽然这样的信仰在这个时代属于极其叛逆的行为,但会在铁血军人心中奉为圭臬。 “拿去!”何乐也注意到了这名士兵,骑过自己的战马交给那名年轻士兵。而他自己则飞身跃起,朝着叛军之中一头扎去。那是他很久没施展的刀炁钻,只见他如同一柄旋转绞盘,任何在他面前的敌人都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碎屑。 没人见过这样的打法,已经不是欺负人,而是在暴虐,将一切视为刍草,凭借绝对优势收割生命。 远处的龚易斌也是看得肝胆俱寒,这完全不是同级别的战争,就算是七品高手组成的百人队也挡不住何乐的进攻。要想拦住他,至少也要万人军队,或者是八品以上的五百人战队。然后旁边还要有弓箭兵辅助,应该就可以耗死他。除此之外,龚易斌再想不出别的法子来阻止何乐的进攻。 而那名被何乐亲自送马的士兵,开始还愣住,战场上战马就是骑兵的生命,能够共骑的那已是最亲密的朋友,而能让出战马的那可是过命的兄弟。他不敢想与侯爷称兄弟,更不敢想侯爷会让出战马。 “快过去,还愣着干嘛!”还是拉过他一把的袍泽提醒,他才醒悟过来。何乐的战马那是特意挑选的最优质的战马,比起旁人的要高大健壮几分。士兵骑上去眼睛都红了,是感动的,他有一腔热血,却长久苦于报国无门。哪怕是在羽林卫中,他也只能眼看着建隆帝肉林酒池昏天黑地,看着山河破碎,看门阀朋党营营苟苟,他一个小兵又能做何事。 但那天何乐出现了,带着一身的血污,带着几百颗金人的头颅。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啊!军人不就该杀外敌吗!此后何乐的一切行为他都小心的记着,直到传来冠勇侯组建虎贲军的消息。他可是拼了命的,才挤进了虎贲军,心里只想着哪怕跟在侯爷身后打过一仗就死,那也值得。可谁知越是紧张,就越容易犯错,他没想到战马会被地上的断矛伤到,更没想到侯爷竟亲自过来将他自己的战马让给他。而侯爷自己就这么孤身一人冲进了敌营,将那么多叛军绞成碎渣滓。 “杀啊!”一股血气从年轻士兵心头涌出,他举起手中的战刀,跟在何乐身后冲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虎贲迎敌 瞬间八千虎贲军有如又打了一次鸡血,一个个喊得声音都哑了也全然不顾,举着手中兵器就冲入叛军阵营。呐喊声震天响,就算是身在皇宫的兴庆帝,也听到了那响彻黑夜的杀声。 迎面领受杀意的龚易斌感到震撼与心寒,他知道此时的虎贲军已无可阻挡,尤其是在何乐带领下,更是有着神魔一般的实力。或许只有青莲教的火莲阵才能阻挡住何乐的进攻,除此之外大周朝境内已无可匹配的对手。 “可惜!”龚易斌暗暗自语,就连他身边的亲卫也没能听清。 “变阵,雁翅阵!”龚易斌虽知无法阻挡何乐,但还是临危不惧,再次改变阵形应对。他看出何乐的能力特别适合打紧密型战阵,所以他立刻变阵,雁翅阵主要将兵力散开在两翼,露出中间诱敌深入。这种阵也适合用来对付骑兵,可以避开正面应对骑兵的强力冲锋,利用手中的长矛来捅刺进攻的骑兵。 兮州兵毕竟常年经历对战,尤其是青莲教的妖蛾子特别多,时不时就会搞出新鲜玩意。为了应对青莲匪徒的多端变化,龚易斌也是想出很多法子,比如兮州兵手中的超长利矛就是其中一例。虽说这长矛对付不了何乐,可要对付一般的骑兵那就是超级利器。 何乐刚一杀透叛军联军的阵营,就一头扎进兮州兵的雁翅阵。开始几个还不觉得,再往里深入时他就察觉到兮州的厉害,那些无处不在的长矛也是让他头痛,艰难杀退几人后他才能勉强退回来。如果是拼了命的往里冲当然是能冲过去,可何乐也知道还不是拼命的时候。如果现在就需要他去拼命,那以后又该当如何。兮州兵重的是装备和配合,那些金人则是每一个人都能独挡一面,就算是火晶石再厉害也炸不死几个人。如果今天面对兮州兵就要去拼命,那将来面对金人他将连拼命的资格也没有。所以他不拼命,只是退后一步,随手抢过一名叛军联军的战马,然后在雁翅阵前左右看看。 此时叛军联军还有近万人,但已经被虎贲军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也想逃,可虎贲军不让,兮州军的督战队也不让,所以他们很多人开始悄悄选择弃械投降。 对于联军的不堪一击,龚易斌早有准备,大周朝的军队要能战又何至于此。正因为多数军队无能懦弱,才会将国土丢失大半,若是能有兮州军的实力,青莲匪徒早就已经无立足之地。只可惜朝堂之上那些人想的是既得利益,想的是平衡之术,想的制衡之道,唯独没人想要真正收回青莲匪徒盘聚的五州。龚易斌也是气不过,自己在兮州打死打活什么好处也没有,那些坐在朝堂上的人动动嘴就能捞到无数的好处。而他这些年除了损耗掉自己的实力,再没换来任何实质回报,他不服气,凭他的实力完全可以与袁义承见高下,可他只能被兵部压着。 所以当武安帝来招揽他时,他立刻同意了,并用兮州与青莲教交易,换来时间与空间。他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利益才是绝对的,只有利益才是独占的。他不要再为这该死的大周朝拼命,他要为自己拼一次命,用大周朝最后的气数换自己的锦绣荣华。 “上雀翎,走长蛇步。”龚易斌再次传令,雁翅阵中约有上千人开始后撤,从箭囊中抽出一种特制的羽箭。这种羽箭比一般的羽箭要长,箭头呈铲状,箭尾的尾羽又宽又长。这些人隐在雁翅阵中,开始寻找机会。 此时的何乐并没有注意到雁翅阵中的变化,毕竟是几万人的的大阵,细微变化很难被人注意到。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何乐此前面对的敌人都很单一,还没谁能临敌时摆出丰富的变招。就如同何乐只习惯了拳击比赛,现在突然来到功夫赛场,会发现除了拳头还是脚能踢,人能跳跃,膝和肘也是致命武器等等。至少到此时何乐还只是将这场战当成普通的战役来打,还没发现其中的变化将深刻影响他的认识。 雁翅阵此时如同游动的长蛇,悄然间向残存的叛军联军靠拢,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虎贲军围住大半。 一直在观察的何乐此时也明白对方意图,只是现在叛军联军已接近绞杀殆尽,就算被围住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可很快他就发现小看了兮州军。 嗡的一声,第一支雀翎箭射了出来,看似平常,但这种专门用来破甲的铲型箭无论速度还有力道都比何乐想象中要强很多。他原本只是随意的用刑天刀挡开,但刑天刀也被震得嗡嗡作响。等他察觉异常后,上千支雀翎箭已经漫天仆射过来,他只得对空大吼一声仓促间打出一招刀炁劲,足有几百支雀翎箭偏离了方向,歪歪斜斜落在他前方地上,而还有几百支雀翎箭漫射到几十名虎贲军士兵身上。 就听到连窜的闷哼声,中箭者从马上摔下来。 “箭上有毒!”一名中箭者快速解下战甲,就看到箭伤处冒出血泡,血液泛起的泡沫很快就变成黑色,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毒药。 对于雀翎箭杀伤效果,其实龚易斌是不满意的,他原以为能一波带走几百人。携有雀翎的弓箭手共一千三百人,每人带十支特制的雀翎箭。这种箭的箭镞为百炼夹碳钢,箭杆是兮州特产的翠墨竹,最重要的箭羽是翻山雀的尾羽。 翻山雀是一种生活在兮州、临沙州、田桑州三地的特有中型雀,体长在二十厘米,但它的尾羽却能长到三十厘米。在交配季节,雄性翻山雀的尾羽会变得格外华丽,且能不受风的影响舒展开。很早以前就已经有土著采集翻山雀的尾羽作为箭翎,因为它最大的特点是不仅羽长,而且羽毛的韧性特别好,不会因为装在箭囊里挤压受影响。而且它极轻,虽有三十厘米长却轻若无物。 至于雀翎箭上的毒,那是一种只产于石台州的岩毒,见血成毒,擦到就能致死。为了弄到足够多的岩毒,他每年都会要通过一处私帮偷运。只是青莲教也喜欢这种岩毒,所以查得紧,每年都只能弄到少量的岩毒。唯一庆幸的是此岩毒可经久而不坏,而且对箭镞没有损害,目前他囤积的岩毒足够列装十万支雀翎箭。 何乐在听到箭上有毒时,第一时间就回到虎贲军身边。 “列盾阵!” 虎贲军快速拿出身后的小盾,这种盾经过改良,仅有半米大小,为两面铁片中间夹老牛皮。份量上做到极轻,同时又兼顾了防御。类似雀翎箭这样的破甲箭,对付起夹皮盾反而很难射穿。但夹皮盾也有坏处,那就是在对抗钝器上不够坚固,基本一下就能报废一面夹皮盾。当时兵部做出来两万面夹皮盾,主要目的还是用来防御北方的金人。金人最厉害的就是箭术,尤其是骑兵对骑兵时,他们的箭术完全胜出周朝士兵很多。所以兵部考虑以夹皮盾克制金人的弓箭,然后再找机会与金人拼刀,毕竟周朝的雁翎刀还是能与金人的斩马刀一决高下。 何乐暂时没去管逐渐将他们包围的兮州兵,而是来到阵心,检查几十名受伤的士兵。虎贲军可是从各个队伍中挑选的精英,是没有靠哪个贵族点名,没有靠哪个大官递帖子,而是靠何乐自己把关才选进来的精英,那一个受了伤他也会心疼。 “怎么样?是什么感觉?”所有虎贲军都配有解毒丹药,此时都已服用过,只是效果多不算好。 “痛,钻心的痛。”那名拉着年轻士兵共骑的士兵,此时已痛得满头大汗,只是还咬牙坚持着。 何乐上前拿刀削开他的伤口,就看到患处不断冒出血泡,且血呈现出黑色。这是一种他还没见过的毒,毒性极强,就连云檀宗的解百毒丹药也不起作用。他赶紧度过一分炁流,将那毒素逼在伤患处,容他回临安城再作计较。 “侯爷,这是石台州的岩毒,无药可解。”一名年纪比较大的老兵凑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 “哦!你知道这种毒?”正苦于不知毒源的何乐心中一喜。 “知道,小人曾在石台州服役,那里的猎户会用此毒猎猛兽。一般毒发于半个时辰,未曾听闻有药可解。”老兵再次肯定的说。 “岩毒?” “是,一种石头中碾碎淬取的剧毒,当地习惯叫作岩毒。若是涂在兵刃上,不仅多年还会有效,更能护着兵刃不锈。若非此毒太过剧烈,早已在军中推广。”老兵也是对此有过想法,但当时考虑岩毒太狠辣,万一伤到自己可就要命。最关键的是,这种涂装后还很难洗净,曾有人试过,涂装刀具后在水中浸泡清洗上十遍,最后还是有毒性。可以说这种岩毒还真只适合于箭镞上涂装,其余的兵器全都有隐患。 “明白了!”何乐虽作思索,举起手来握成拳。 盖颉见到后,立刻将背上的旗改成黄色,整个虎贲军进入防守阵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了悟 说实在的,此时的虎贲军还有完全的战力,别说是前面仅三四万兮州军,就是十万兮州军他们也敢冲锋。虽说有几十名袍泽受伤,但战场上谁还没有伤亡。可是侯爷已经发令,他们只得听令。因为这是何乐一再强调的,在战场上他们只需要做到一点,服从!何乐不要求他们多么拼命,只要求他们做到令行禁止。 何乐暂时停止进攻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受不起伤亡,而是他不愿意不明就里的傻战。很明显兮州军掌握了一种特别的武器,虽然他们的夹皮盾能防御破甲箭,但他不想此时盲目往前冲。他在等时机,等更好的进攻时机。 “着人送他们回城,这毒能解,就是麻烦一点。”何乐注意到岩毒主要是与血液产生剧烈反应,而炁流是可以控制住毒素的扩张。只要将毒素控制在伤口处,随着岩毒与血液中和完毕,毒性就不会继续扩张到全身。此前之所以无解,是因为没有一种有效手段能将毒素控制住不乱跑,所以中毒者半个时辰里就会毒发。而炁流最大的好处就是会形成一道屏障,将毒素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待毒素与血液不断反应完成后,也就不再具有毒性。这时只要将毒血排干净,毒自然也就解除。 何乐并不是天才,他的长项只有一样,那就是细心观察。此前他探查伤者时就发现这种毒与炁流是对应的,炁流来自天地自然,而毒是后天生成。炁流虽然能产生极强的杀伤力,但那是使用者施展的结果。就如同一根木棍,使用者用来杀人或是用来耕田,与木棍本身并无关联。炁流也是同样的道理,千万年来炁流始终都在,直到有人掌握了它的使用技巧,才使得炁流有了杀伤力。而岩毒不同,岩毒虽然也是天然存在,但毒素与血液进行的反应却非自然,恰恰是排斥自然的一种反应。血是自然的,可毒素却将血转化成一种非自然的物质。所以炁流才能将它们区分出来,才能让毒素无法进一步侵蚀人的身体。 炁流从发现到熟练掌握以来,并未产生过可以解毒的功效,但炁流具有禁锢毒素的能力早已被发现。可若是植物的毒素或动物的毒素,则效果很差,除非是修行者本人。此次也算是意外发现,让何乐对炁流又有了新的认识。 自然,其实修行者就在寻找一种与自然完美和谐的方式,归元境最大的转变就是人体已经与自然相融合的状态,到太虚境则更上一层楼,凌驾于自然之上,掌控自然的程度。综上一切,都离不开自然,越是自然的越是无有障碍。因此那些丹药其实是不自然的,它们是通过非自然的手段淬炼而成,所以那些妄图通过丹药修成正果的修行者往往都失败。反而是摒弃了一切凡俗的人,他们才更容易通达自然和谐之道,跨过归元境进入到太虚境。 那一刻何乐仿佛被什么点透了天目,再次神离而出,俯瞰这个混乱的世界。但很快他又醒悟过来,他还是个侯爷,他还在带兵打仗,他不能只顾着自己证道而将几千托付了生命的士兵弃之不管。 “侯爷,您没事吧?”一旁的肖重勋也看出何乐的异样,那一秒他差点以为何乐已经神游仙境再也不回来了。 “噗~没事。”何乐轻轻吐出口气,一点也不后悔。他从来不是为了证道飞升而修行,在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不杀光金人他绝不罢手。 当然刚刚那刻的感觉他记住,隐约明白跨过归元境直上太虚境的关键,很多人在这个阶段只会寻求外力帮助,反而事得其反。 “下马,准备进攻!”环顾四周,其中不免有关心的眼神。何乐淡然一笑,这才指着龚易斌所在位置说。 “喏!”盖颉将背上的旗换成红色。 剩下的七千八百五十六人齐刷刷看向叛军的中军指挥所在,那里将是他们要攻陷的重地。 “注意两旁的箭矢,护盾轮替,有折损的立刻转入阵中。现在随我来!”何乐简单的交待完事项,开始朝前走去,然后渐渐加快速度。 雀翎箭再次袭来,但弓箭手学聪明,不再将何乐作为目标,而是统统射向他身后的虎贲军。 可是虎贲军也非庸人,吃过一次亏后当然会记事。这次外层的虎贲军至少会拿两面夹皮盾护住身体,因为没有骑马,他们反而能更容易护住周身。即便是有刁钻的雀翎箭射入空档,也会被其他内层的士兵挡住。 如此雀翎箭射了两波,也无一名虎贲军中箭,反而是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三米以内。何乐也不给对方时间反应,朝着迎面的叛军就是一记威力极大的刀炁劲,这次他是毫无保留,那一排五名兮州兵愣神功夫,已经被腰斩于马下。 这时长矛兵反应过来,开始对突入重围的何乐进行捅刺。可何乐只是不断的挥出刀炁劲,快速清空身周的叛军。那感觉就如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中,不仅是爽利,更是火星带冒烟。 虎贲军因为自己袍泽受伤,而激起愤怒之情。他们一个个憋着股气,跟在何乐身后就等着近身战。 何乐也没让他们失望,在清理掉五排兮州兵后,虎贲军终于与兮州兵面对面交手。骑在马上的兮州兵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拿着长矛不断捅刺近身的虎贲军。原本虎贲军也以马上突刺为主,现在为避弓箭手改为步战,虽是实力打折,但面对兮州兵在心理上却一点也不示弱。那夹皮盾对付起长矛并没有优势,他们就改成夺矛、砍马腿。一些有外家功功底的更是满地滚,大量兮州兵的战马被砍断马腿。这下外围的弓箭兵也没了机会,自家士兵与虎贲军混在一起,就算心狠手辣一起射,那也射不到几个正主。 “变阵,散开来,作虎居阵!”龚易斌再次变阵。他看出何乐已经掌握己方的弱点,且有针对性的变化,所以他也立刻改变打法,让雁翅阵变成虎居阵。虎居阵的最大特点就是不再展开来打敌方的两侧,而是攻防兼备,以坚固的阵地为依托来对抗虎贲军的空防。无疑此时的变阵对于突进的虎贲军带来难度,刚刚打出的速度再次迟缓。 何乐也只能打散一处,但虎居阵是分散的,有如各个山头林立,他清掉一处山头还有另一处山头。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清剿。可那些山头一触即溃,很快又在别处立起山头。所以虎居阵实际上是化整为零,又化零为整的循环。即便何乐个人突防能力再强,也会如同陷入泥塘,有力使不出,正是万军耗死归元境高手的打法。若不是他身后还有七千多虎贲军,此刻的何乐早已身陷重围。 “侯爷!”肖重勋也是倍感吃力,忍不住过来询问。 “别急!”何乐又一次劈开两人,眼光坚定的看着远处的龚易斌,快了。 龚易斌也是头痛,他此时最想做的是撤退,可何乐他们却死死粘上,任他们如何变阵也摆脱不了。唯有继续拼杀,让虎贲军的伤亡达到何乐承受不住的程度。 可惜龚易斌不知道的是,到此刻也仅有上百虎贲军受伤,而重伤的还没有,更不要说战死的。唯一让虎贲军郁闷的,简直就是在钝刀砍棉花,无处受力。他们只能不停的砍,然后闪躲无处不在的长矛。 这场战也算是棋逢对手,虎贲军主要的顾虑还是对方的毒箭,不然骑在马上冲锋早已将他们的阵形冲散。此时他们是打得比较保守,虽然兮州兵不断减员,可数量优势始终在。兮州军开战至今已是死伤四千多,可还是有两万多人在围攻虎贲军,从场面上看依然是兮州军更有优势。 何乐并不急,也是他难得的一次极稳重的战役。他在等时机,而且是已经快要到来的时机。 就在兮州军与虎贲军焦灼之际,从叛军后方突然杀来大批的袁家军,由袁义承将军带领着,一路冲杀而来。而在叛军总部大营,此时已是尸山火海。此前悄然从西门而出的袁家军绕了一个弯,直接冲进已经空虚的叛军大营,将那里的守军杀了个屁滚尿流,只是十分可惜,武安帝再次逃走。在夜色中袁义承将军也没能找到他的身影,只能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案过来驰援担当阻截任务的何乐。不然何乐的八千虎贲军压力也太大,虽借助火晶石炸掉一万多叛军,可还是有四万多叛军堵在南门外,仅靠八千虎贲军自然不可能完全挡住。所以当初制订任务时就是让袁家军打完叛军大营,立刻反身驰援。 虽然最大的战略目标未能实现,但中期目标还是做到了,那就是将叛军的中军大营彻底捣毁,更是抓到了两位刚刚被封为异姓王的王爷。 此刻龚易斌正与虎贲军杀得难分难解,哪里会想到后路已绝,由袁义承将军率领的大军已将他的后路堵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章 惜兵 袁义承将军所率大军只到近前才打出大旗,更是将原本熄灭的火把全线燃起,瞬间整个兮州军后方全是袁字大旗迎风招展。那感觉俨然袁家军成了叛军,是来给兮州军撑腰一般。 龚易斌发现后路被抄时已是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回过头去看向远方燃起的浓烟,那里是中军大营,他的营房也在其中。那里有他的至爱,有他愿意守护的爱人。与其他好男风的人不同,龚易斌并无娶妻生子,而是专好一人。那是他十年前巧遇的妙人,十年来他们都不曾分离。 除了战事之中,他们俩人全都会腻在一起,龚易斌的亲卫也是知道。不过龚易斌这人做事极有讲究,尤其是战场之上应敌机变能力极强,因此并无人因他的喜好而厌弃。相反龚易斌比起多数大周朝武官更能礼贤下士,所以他的亲卫兵忠诚度也相当高。 此时龚易斌发现营房被毁,情知纪伶郎恐怕已遭不测,他拔出自己的佩剑就回身朝着中军大营冲过去。而他身周的几十名亲卫顿时慌了手脚,赶紧上前将他挡下。 “滚开!都给我滚开!”龚易斌眼都红了,刹那间泪花都涌出来,挥舞着手里的剑,任谁来他也会要杀人。那些亲卫拼了命的才将他拦住,咬牙把他手里的佩剑夺下来。他还不能死,这里几万兮州兵就靠他活着,若他死了,兮州兵也就完了。所以这些亲卫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犯傻,就算事后要处置他们,此时也得将他拦住。 袁义承将军也不含糊,着人推出一名囚犯来。正是那个名叫纪伶郎的清秀男子,此刻他披头散发,虽面有血污,但毫无惧色。远远的他与龚易斌对视一眼,脸上浮显凄楚的笑容,到也没有多么妖孽的表情。 龚易斌见他没死,只是被俘,就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但就在他准备上前理论时,他的一名亲卫却一掌将他击昏。 傻瓜也知道他上前理论的结果,这些亲卫忠诚是绝对忠诚,但也要为几万弟兄考虑。他们不可能投降,投降了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唯有继续拼。 “怎么办?”一名亲卫问。 龚易斌共有四十八名亲卫,除去战死的九人,目前在他身边的还有三十九人。出手打晕龚易斌的亲卫是资历最老的亲卫,也是他身边三大亲卫之一。此时他环顾四周,这才阴沉的嗓音说:“先撤,让五千弟兄断后,保留住实力再从长计议。” “好,我同意。”另一名亲卫也附议。 唯有另一名大亲卫没有说话,他是知道龚将军与那纪伶郎的感情,恐怕等将军醒来不会放过他们。若是到时把将军杀了,兮州兵还是会散,若不杀将军还是会来与对方谈判。此时这样做已没任何意义,又何必把将军打晕。 “到时我们就统一口径,就说副将已被贼人所杀。”动手的亲卫看出他的顾虑,阴狠狠的说。牺牲一个玩物,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可惜,那个纪伶郎平日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此时要想他们为他一个人牺牲前程,自然也是办不到的事。 犹豫的亲卫到此时也不得不点头,他知道若不点头,恐怕自己此时就得葬身于此。 老亲卫见大家已没了异议,这才代龚易斌发号施令,让五千人殿后,其余人开始往西边撤离。 何乐与袁义承当然不会放任他们离开,此前还想着用纪伶郎作要挟,现在见到龚易斌的亲卫竟然如此果断,看来只能继续打下去。关于龚易斌的个人爱好,栗源那里早就有记载,因此袁义承拿下叛军中军大营时特意将纪伶郎活捉,就是为了能逼迫龚易斌坐下来谈判。现在看来他的亲卫另有打算,恐怕暂时是没法谈了。 “将他好生收押,不得怠慢!”袁义承挥挥手让人将纪伶郎押下去,这个人还有用,此前看到龚易斌神色慌张的模样就能知道。战事之中没什么可为不可为,只要能少死人,再不堪的事他也愿意做。 何乐这这边看着,也明白龚易斌的那些亲卫受他耳濡目染,做事同样果决。此时确实没有比打晕龚易斌更好的方案,不管是日后或谈判或开战,都比现在谈结果要好。当然这是局外人的看法,作为何乐自然是希望现在就将所有问题都解决掉。可世事从来不会尽如人意,总是生出这样那样的变故,如是整个世事变得色彩斑驳,说它好看只是抬举…… “杀!”何乐高高跃起,将一名兮州骑兵撞飞,落在他的马背上。他勒起战马,转头就朝着人群中冲杀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虎贲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再看时何乐已经孤身陷入重围,然后就看到漫天飞舞起残肢泼血。 “杀!”盖颉跟着抢过一匹战马,也学着何乐的样子往人堆里扎。 应该说当今之世,还没有哪支军队如虎贲军这般不要命。别人总还讲究战阵队列,而何乐常常是自己孤身陷入重围,而他的兵还在外围想要进来。 此时虎贲军中反应快的已经抢到战马,反应慢的则反身去骑自己的战马,毕竟抢战马的实力要求太过强悍,此时是转瞬生死的战场,骑匹不熟的战马难度太大。所以稳重的老兵都是去骑自己的战马,再回来杀敌。所幸此时兮州兵已经开始在撤退,只剩几千兵殿后,而殿后兵也并不是特别拼,所以给了虎贲军以雪前耻的机会。 何乐也没管他们怎么打,已经是完全放开了杀招。不仅是手中的刑天刀大开大合,还时不时抢过叛军的矛,然后一矛戳过去穿上三四人成串。大概被他杀了一百多人后,兮州兵开始心服口服的怕了他,只要他过去兮州兵就开始躲避,也不给他虐杀的机会。 所以仅仅是半柱香,身陷重围的何乐又自动被剔除出来。 “侯爷,还追吗?”这时的兮州兵已经完全撒开腿狂奔,什么阵形、什么殿后全扔掉。因为不仅是虎贲军在虐杀他们,还有袁家军在夹击。 何乐抹开一身血污,看着前方完全没了阵形的兮州兵,摇摇头。 “收兵,回城。” “为什么不追了!”从前方匆匆回来的袁义承很不理解。照说总指挥是他才对,但何乐要回城他也不能勉强。 “袁家军已经奔袭百里,叛军则是亡命之徒。虽然他们败了,但伤亡并不大,还有一战之力。此时我们已经达到目标,追击之事可以暂缓,或许还有谈的余地……”何乐还有话没说,留下兮州兵杀金人才是正理,虽说有十足把握全歼兮州兵,可那也是大周朝的兵,而且比起陆乘风的江夏兵强上不少。此战他们都只敢让江夏兵守城,也是基于如此认识。 袁义承突然明白过来,缓缓点点头,算是又高看何乐一眼。至此一战,临安城已经完全解除围城之危,再追不追兮州兵那已是后话。现在他只需要考虑临安城南门一带的重建,那里可是被爆炸毁得很彻底。 “可惜了,那个二皇子还是逃了,也不知他是怎么逃的……”与何乐并肩而行,袁老将军才显出几分老态。 “这次后他们也没几天能蹦跶的,若是兮州兵再倒戈,他们就只剩下跳河一条路可选。”何乐才不在乎武安帝的生死,至此他们已经没剩多少活路可走。 “你错了,他逃走始终是后患。朝堂之事你还是看得太轻浅,实际上的情况比你所想复杂百倍。”袁义承是知道明面后的阴暗有多大,就凭他们俩位有名无实的侯爷,还无法捍动。 “那就让他们来吧!我生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何乐平淡而又微笑着说。 “哈哈哈哈……”原本还在想事的袁义承半晌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然后就仰天大笑起来。 “少生豪情多壮志,抚刀饮血固河山。醉马西风凭谁问,长戟向天唯今郎……哈哈哈哈……”走到半道,袁义承将军突然长歌当酒,吟诵出一篇即兴之作。 何乐在心中反复念诵,渐渐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豪情,如是他仰天长啸。 “嗷……” 那啸声贯穿临安城,传出很远很远…… 闻听啸声的虎贲军众人无不凛然,心中更是升起前所未有的豪气。 远远的皇宫之内,兴庆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听着那啸声中复杂的情感,半晌也无法舒怀。 “想来是胜了!” “恭喜圣上!”一旁的太监赶紧上前应景。 “嗯,这是何卿家的声音,朕能听出来!”兴庆帝微笑着对太监说。 “圣上英名!”那太监哪知道是不是何乐的声音,只是顺着皇上的话说。 “嗯,随朕去看看!”兴庆帝保持着微笑,开始往外走,半道时曾看了一眼后宫,最后还是决定独自去迎何乐他们。 步辇就摆在宫门外,那些随时候着的力士一个个低着头,等皇上登上步辇后,他们才将步辇抬起来,缓缓朝着宫外走去。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炸过来的残肢碎骸,力士们不得不挑着路走,因此步辇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颠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临安 在皇城的后宫中,皇后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少爷这次可威风啦!那些人也该闭嘴了吧!” “不会,只会更加猖狂。因为他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所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来构陷。只有看着何乐从高处坠落,他们才会安心。很多人想的不是自己努力,而是将努力的人拉下来,保持与他们一样平庸。所以从他出来起,就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不断的往上,达到没人能踩到他的高度。”栗源冷冷的阐述给李大叔听,也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听到他的肺腑之言。 “唉……少爷够苦的……” “错了,他才不苦,与他同时代的人才苦。”栗源笑了,这次笑得诡异莫名。 李大叔没明白这句话,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栗丞相的高深莫测,时不时的他就会说一些很难让人懂的话,可那有什么问题。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比如栗丞相的意思就是谁也斗不过何乐,那就可以了。 兴庆帝的步辇缓缓从皇宫的方向走过来,虽是夜里但道路两旁也跪满黎民百姓。他们不是看热闹,而是畏惧,畏惧于今晚发生的事。那声爆炸产生的副作用正在民众中流传,最无耻也最无稽的谣言就是一切爆炸都是何乐所会的某种法术,所以才会先炸碎先皇的尸体,后炸破城墙,今晚更是炸烂南门准备引叛军入城。 此时的何乐在一半临安城百姓中是救世济民的忠臣,在另一半自以为掌握了真实信息的人中成了欺世盗名的大奸臣。他们此时集聚在兴庆帝步辇两旁,不是来欢庆胜利,而是想看得更仔细,想凭他们的眼力辩驳忠奸。 当何乐与袁义承同时在南门外出现时,百姓之中开始响起议论声,嗡嗡嗡的声音传播开来,使得临近的房屋也被震得嗡嗡作响。尤其是一些本就差点被爆炸气浪冲垮的危房,此时更是发出咯吱声。 何乐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阵仗迎接他们,所以他和袁老将军也都愣了一下,然后才看见兴庆帝站在步辇上,正微笑着看过来。何乐这下不敢怠慢,从马背上翻下来,三步并两步单膝跪在圣上面前。 “何爱卿、袁爱卿平身,不必拘礼。来,咱们回宫再说。”兴庆帝自然知道臣民们私底下在说什么,可悠悠众口他也防不住。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做到最好,这次亲自出来迎回两大功臣,就是想能止住谣言传播的势头,可他也知道就算是百姓说他的坏话他也控制不了,何况是说何乐的坏话。 何乐跪下行礼时就听到了四周传来的议论,还听到那房屋还有四周被震动的一切,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正被人曲解,被人恶意引导。《十策论》中有言防民之口重于防川,那民口就是民意,民意就是民心。民心之所向任何武力也无法拉动,就如万里澜江凭武力也无法阻断是同样道理。金人再强,也只能打败大周朝,却无法彻底征服百姓,反抗的种子迟早会在每一代大周朝子民中萌芽。 对于何乐竟敢与兴庆帝同乘步辇,下面的万民议论声更大,甚至有人私下间争论起来。不知是谁先开始说,渐渐的一个声音占了上风,最终大家出于各自目的而同声重复:“皇上圣明!” 一个人说还好,十个人说也行,百个人说已经有了声势,千个人说则已有威势,当万人齐声说时就连天地也似随之起伏。不远处接近炸塌的房屋终于也在声浪中倒塌,而万民更加兴奋,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兴庆帝也不得不让步辇停下,朝着四周挥手。这一刻他的眼中也尽是兴奋之情,终于他的声望超过他的父亲,至少他不是一个昏聩的君王。 何乐陪在他身后,心思却被另一件事吸引,这些声浪竟可以将一栋危房震塌,竟已经达到了旋光境五重的威力。而一个人无论叫得多么大的声音也不可能震塌危房,不管是多么危险的房屋,也不可能被声音震塌。这里震塌房屋的不是声音本身,而是声音引起的震动。开始时的议论声也很大,却没能引起足够大的震动,只有当很多人说同一种话时震动才会突然加大。为什么会如此?何乐还没法明白其中的原由,他只知道这个现象很有趣,或许也很重要。 “何爱卿,何爱卿。”兴庆帝的低声呼喊,以及袁义承的拉扯才将何乐拉回现场,原来他们得挥手了,因为有人带头在说:圣人降,国当兴。 何乐跟着他们傻傻的挥手,那一刻的失神更是坐实了他骄纵跋扈的性格,很多原本还认为他只是因为年轻的人,也不得不从新审视。可惜他们不知道何乐从未在意过他们的想法,不仅是因为年轻无所顾虑,而是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临安城。他的心从来就未曾离开过北地,离开过北地的百姓,每晚的睡梦中他都会见到那些受苦的人们,他们没能或者不愿离开北地,只得忍受着巨大的苦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临安城是个好地方,所以这里的人也习惯性有种优越感,他们更是认为自己所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理。却不知道还有那么些人从出生就在苦难之中,若有一天跑得不够快,可能就再也没法跑。若有一天没吃到食物,可能就再也没法吃下食物。若有一天不认真观察,就可能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对于这些人而言,生存才是唯一的目的,其它都是空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浮华 何乐平淡的看着临安城的浮华与欢乐,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融入其中。但他又不得不借临安城的势,这个繁华的庞大城池,也同样孕育着庞大的人脉资源,他要想北上,就得依靠各路势力。 “何爱卿,可是被妖言所伤?”兴庆帝现在已是离不开何乐与袁义承。 “啊……什么妖言?”何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服龚易斌,根本没去想其他。 “哈哈,何爱卿不用遮掩,朕知道。早说过你我君臣,与旁人不同,朕虽是朕了,但你还是何乐。你若不负朕,朕定不负你。”兴庆帝拉过何乐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这么亲密的举动,可是让何乐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又不好抽回手。使得一旁的袁义承视线放哪里都不合适,只得低下头看脚尖。 “是,臣定不负圣上所托!”何乐干脆跪下,正好脱离兴庆帝的魔掌。 当事人的兴庆帝自己并没觉得有何问题,只是温和的看着何乐,含笑点头。他自问是知道的何乐的,知他的性子很难臣服谁,但也不会生出反心。他就是自由惯了的个性,不要太约束他就能将事情办好。 “妖言之广朕也知道原由,只是现今很难禁绝。无须理会就是,朕自有明断。” “圣上圣明,臣知道,臣并不在意那些流言妄语。清风自起,尘心自浊。唯心一念,自清自明。”何乐说完抬头看着兴庆帝,眼中一片净洁。 “好,说得好,果然不愧朕之依!”兴庆帝站起来,有些兴奋,比何乐他们打了胜仗还兴奋。 “冠勇侯一片丹心,实在是圣上之福,也是大周朝之福。大周朝中兴可期啊!”袁义承难得拍句马屁,此时却是说了由衷之言。 “嗯,国兴可期!”兴庆帝走到袁义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虽不及何乐那般受宠,但也算是股肱之臣。 此刻的皇城已是灯火通明,那些个太监们忙上忙下,终于让大殿之上也能议事。从来没有过夜里临朝的群臣在太监们的引领下,匆匆来到大殿之上。 “至今日始,临安城危已解,此举全赖冠勇侯与忠勇侯全力施展。众卿当代君谢过两位侯爷才是。”一上朝兴庆帝就提出史无前例的代君谢恩的要求。 栗源作为文臣之首,也不言他,出列带头对何乐与袁义承行君臣大礼。这下其他文臣也不得不跟着行礼。而那边的武官更不用说,本就有部分是袁义承的部下,其他武官更是要仰仗两位侯爷为武官撑腰。如是此朝代君行礼的先例就此打开,虽然很多人不习惯,也不得不遵循。换成严威时代自然不可能如此容易,他们不搬出列祖列宗来研究几天几夜,那已经是十分给面子。 何乐并不想受栗源先生的礼,虽然栗源一直不让他行拜师礼,但何乐在心里可是将他当成老师,所以在栗源先生行礼时他就让到袁义承将军身侧。这个细节被兴庆帝看在眼里,如此对他的宠溺之情更甚。 一番君臣乐融融后,兴庆帝照例将几位近臣留下。更是着内侍太监去准备了吃的过来,然后在内宫之中君臣坐下来聊起家常。 “袁卿家受累了,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有事让祝大昌担着点。”兴庆帝着人赐上美酒,更是切来珍馐美食。 “谢圣上美意,唉,也是老了啊!”袁义承也知皇上的意思,想让何乐有更多机会出来担起军中第一人的位置。只是他毕竟影响力最大,所以皇上也得时时顾全他的颜面。 “其实袁将军是想美妻了!”栗源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我……”袁义承原本还想取笑栗源连老婆也没有,好意思说他。但一想这本来就是栗源的痛处,可不能乱说。 “要不我把陈贵妃赐给你吧!”兴庆帝温和的对栗源说。他说的陈贵妃可不是他自己的妃子,而是武安帝的母亲,他父皇的妃子,这几天被花十娘治得服服帖帖。兴庆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说得极认真。 “请主隆恩!”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栗源居然就答应下来。即便是兴庆帝本人也是暗暗吃惊,至于他将陈贵妃赐给臣子,纯粹是恶心武安帝的。现在他也不用怕武安帝,自然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 “恭喜先生得美妻!”何乐赶紧上前道喜。 有点何乐并没说错,那陈贵妃十六岁生的武安帝,今年三十四,容貌还保持得当,建隆帝崩天之前对她还十分宠幸。当然对于兴庆帝这样的性格,对于美色还真会视为无物。只是何乐已经成年,在他这个年龄,大周朝内普遍都已经结婚生子。何乐是用了修行作借口才躲过被逼婚的窘境,不然他的侯爷府就是用八千虎贲军护着也能被媒婆攻破。 袁义承在旁边看着反而心思多了一层,不知栗源是何想法。毕竟娶先帝的妃子,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于情于理都存有让人诟病之处。至少在历代还未有过先例,可以说主要还是兴庆帝太过憎恶武安帝及陈贵妃,所以才会如此安排。还算他已经够仁厚,没给她随意安排个男子已是不错,至少栗源也是丞相之职,且年龄也还般配。 兴庆帝说就着人将陈贵妃送去栗源府上,反正那花十娘也住在丞相府,到也不怕她能如何兴风作浪。 “叛军之事我想去单独见见龚易斌,他与那名男宠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应是可以利用上。”说罢一些闲事,何乐才开口说起后续事项。此时叛军依然还有四五万规模,虽说他们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但主谋还在,事情就不会完结。 “可以去见,你也可以定夺。只要他愿意投诚,我就封他为大将军。”兴庆帝当然知道龚易斌在兮州受文臣排挤,只是那时候他也无能为力,毕竟太子与军方有染可是谋逆的大罪。 “我着人让纪伶郎写封信你带去,比说什么都强。”袁义承想了想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重要筹码,所以还特意着人好生看管。 “最好,兮州兵的战力很强,加上他们的破甲箭,还有很大发挥余地。”何乐这次在破甲箭上有了很大认识,此时一个概念正他脑中形成,只是还需要积累更多信息才行。 “现在叛军可能会合兵一处,虽说没有了之前的气势,但也难说会不会再次聚起势来。而最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与青莲匪人合并,这才是最让人担心之处。此前兮州已经让给青莲匪人,更是将兮州百万良田让出去。眼看着就要到收成季节,到时青莲匪人收了这批粮草,他们的根基也将更稳固。”栗源拿出手中的折子给众人看,是从兮州秘密呈上来的密折,现在兮州的文臣杀的杀,降的降,青莲匪人已是全盘接过兮州。 “龚易斌可恨,若他不降,朕要将他们俩一起下油锅!”兴庆帝对此恨得咬牙切齿。 何乐看着折子,上有栗源所作的统计,兮州良田有八十七万亩,中田七十九万亩,次田九十二万亩。其中良田春季种可产一百市斤左右粮,中田可产七、八十市斤,次田可产五十市斤左右。因为秋季种要略少于春季,所以一年中兮州可共产粮约三亿二千万市斤粮。这些粮食可养活北地饥荒中的百姓近两百万人,而现在这些粮将全部被青莲教接收。若是将粮熬成粥,或许还能养更多人,至少北地的百姓再也不用啃树皮,食妻儿老小。 有些账不算不知道,认真算下来才会知道一地一城的得失牵动有多大。兮州并算不得产粮大州,当初的酉阳州不仅粮食产量大,更是产出的粮食味道香美无比。一个酉阳州就能养活三州的百姓,若是遇到丰年养活五个州也不成问题。现在连年战乱之下,整个北地可能百万人口不到,所以当时听说靖南侯与北地大家族暗中训练出三十万人马时难以置信。 说来说去还是食物,不管是百姓还是军队,最关键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才能谈训练,才能谈战力。否则一群饿鬼跑出来,除了能吓人,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大周朝境内每州基本都能产粮,其中以澜江以南的五州良田最多,只是此五州的粮食与北地相比品质要差上几成,加之北上要过江运输,不仅路途遥远且增加了艰难程度。除此之外秀风与朔方两州所产粮食与北地接近,能养活余下七州人口。至于青莲匪人所盘聚的五州,也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只是他们弄出一个均享富,导致很多人不思进取,荒废了不少良田。到近两年才有所改善,毕竟光守着良田不可能就有饭吃,总得有人来种才行。 在此乱世,大家都有个想法是相同的,那就是多积粮,备荒备乱。龚易斌为一己之私放弃兮州,不仅短视而且急功近利,若不是他在兵法造诣上有可用之处,加上还有几万兮州兵,还真是死有余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变革之端 “经略青莲匪人不知是朝中的哪位大人?”何乐放下奏折,环顾左右。这里除了两位侯爷与丞相,就是曹玄理与彦少卿,因为袁义承还兼顾兵部尚书一职,所以此时兵部其实主要还是彦少卿主政,袁义承仅是掌控大方向。 “禀冠勇侯,卑职兼有经略之责,但具体事项由莫学常操持,每月有汇报。青莲之众现对外号称百万军,实际有五十万,分五行为名。其中烈火军战力最强,共有二十五万。其次是赤金军,共五万。另有十万固土军,主要负责城防工事,也擅长机关学。而擎木军与重水军全为女子,合计十万之众。” 众人听着彦少卿说着青莲教的情况如数家珍,可见他平时对青莲教也是多有掌握,此时说起来也不停顿。 “青莲教中分五行,金火土为男子,水木为女子。教中男女分住,但教主可任意择女子侍寝,而教徒男女间不得随意接触。所食之物以素食为主,但在每月有三天可食荤,被他们称为青圣日。在青莲教治下,石台州等五州连年粮食减产,自去年起开始通过教诣鼓励种植粮田。每种植三亩以上者,可得教女一名供繁衍子孙。但若是年不能奉上三百斤粮食者,教女也将被收回。”彦少卿说到青莲教奇葩教义时,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众人也是跟着笑起来,唯有何乐没笑,对于乱世中人,如若解决了温饱,那剩下的就只剩男女之事可刺激积极性了。此种田给女人的做法其实是简单直接又有效的,而且会被人拼命去维护。虽然在大周朝看来极其可笑,但在青莲教治下却是天经地义的好事。被青莲教教化过的地方,将很难再回到原有的公序良俗框架内。 “他们太狠了!”何乐只是艰难的吐出五个字。 “冠勇侯说得没错,这是掘地断根之法。即便是收复此五州,也将要很多年才能教化回到朝堂治下。”栗源站起来,来回徘徊。 兴庆帝开始还在笑,听完栗源的话才想明白。看似奇葩的教义,却是绝户计。 “我们这样,青莲治下的耕地,女子归他,每人最多可得三亩田,每年每亩交五十斤粮,三年后再并行总例。”栗源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拿出比青莲教更优惠的政策来平溢民情。用三年的时间来缓和,同时在整个朝堂上下施行更利农家的法子,通过变法来重整农桑。 “那朝廷怎么办?”曹玄理问。 “朝廷设市商司,鼓励农桑交易,朝廷抽取物解费,并行监督品质与溢价权。所得物解费再反过来购置粮食,这样就能改变朝廷的职责,让百姓自己来努力。你们看青莲教的改变,只是把本该给他们的女子先扣起来,等他们憋狠了才有条件给,这样百姓就会感恩戴德感激。朝廷以后也可以这样,把主动权交给百姓,鼓励他们种植农桑,然后朝廷只需要负责抽取物解费即可。然后再在官道设过税,以所售物百之一二收,但有官府保障其行程安全,中间设行脚栈,方便往来行商。”栗源越说越顺畅,显然相关的内容他早有思虑,并非今天突然想到。 “可是都需要时间。”何乐也觉得好,但大周朝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急的,还有时间。青莲教在等青莲降世,青莲降世是两年后的事,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有太多动作。唯一担心的就是金人,希望今年不会有雪灾吧,不然就是真的麻烦了!”栗源看向袁义承,他们都知道雪灾的后果。现在的大周朝可经受不起百万金兵的蹂躏。就是五十万金兵过了澄河,也能让大周朝灭国。 “可我觉得金人并没那么可怕。我只需要去石台州带回一个人就行,这个人能顶百万雄兵!”何乐很认真的说。 “侯爷是说柯智宇吧?”彦少卿微笑着问。 何乐想不到他竟然知道柯智宇这个人,更想不到他知道自己要去找柯智宇。 “哦,为什么这么说。” “青莲教五堂并无出彩之处,唯独这位柯智宇,可是个有着绝世奇才的人。只可惜青莲教中人并不识他的才,若非烈火堂黄九宫护着他,早就让赤金堂的方敬行给杀了。侯爷若是去找他,有三成机会能把他带回来。还有七成是那个柯智宇不愿意离开,因为他欠黄九宫的情。柯智宇这人认死理,一般人他也不放在眼里,也就黄九宫能让他臣服。”彦少卿侃侃而谈,很是抢足了风头。 “不知这位柯智宇有些什么才干?”兴庆帝也来了兴趣。 “其实卑职也是猜的。只知那火晶石能炸就是柯智宇发现的,到现在还无人能解开原因。想来侯爷也是要以此为契机,想出对付金人的法子。”彦少卿看了何乐一眼。 “确实如此,只是一个想法。也要见到柯智宇才知道。若是能办成,今后这天下尽可以畅行。”何乐也是被彦少卿激的,忍不住透露出些许想法。不过关键的他是不会说出来,因为那涉及太大。至少以目前的火晶石爆炸情况来看,还是要依托地势,而金人多是在平原草地,单纯的火晶石爆炸并不能杀死多少金兵。 “嗯,等叛军之事处理好,可以去试试。”栗源知道何乐是有十成把握才会说出来的人,加之他也知道何乐才是最大的变数。 “是啊,叛军的事也差不多了。”兴庆帝对于袁义承没能抓住武安帝多少有些想法,所以整晚也没与袁义承交流什么,期间更是随意的分化着他的实力。若不是袁义承将军也已萌生退意,恐怕难免心寒。君臣之道原本就是世间最难以维系的关系,能得善终的也没几个,多数是风光一时。袁义承只想着能与曹南钰多厮守几年,若是能得一儿半女自是最好,若不能也就当是上天眷顾他这老头子。 “皇上圣明,今日之功全在袁将军,若是行赏还望皇上多多赏予袁将军。”何乐自然也看出兴庆帝对袁将军的不满,他不希望因此事伤了袁家军的心,毕竟大周朝单单靠八千虎贲军可远远不够。靠几万袁家军也不够,还得多聚集一些有能力的人,而不是依赖某一次的孤军作战,某一次的以少胜多。战争的胜负是大概率事件,需要实打实的兵力来支撑。 兴庆帝其实是担心袁义承存了别的心思,最关键的是他自己到现在还没子嗣,加上身体也不太好,若有意外武安帝就将成为名义上的正统。而栗源若是娶陈贵妃,就没得回头路。何乐是他一手提拔出来,而且何乐这人重感情,又杀了那么多叛军,自然不会背叛。袁义承可不同,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他还可以选边站。 “今日之战,是各方的协同之功,非卑职之能,仍时势所造。其实这几战以来卑职也深觉年老体弱,今后之战还得多仰仗冠勇侯才行。卑职也会让祝大昌与冠勇侯多作交流,即便卑职老朽之时,冠勇侯也能替代。”袁义承终于说出兴庆帝想他说出的话。这也算是善终的一种方式吧,没有恶语相加,没有威逼利诱,简单的几句话就完成了新老交替。 何乐没想到双方这么快就发展成这样,连他想挽留也来不及。当他想再多说点什么时,才发现栗源先生在旁边连连示意他不要说话。这一刻他才显出年少的模样,有些无助,有点伤感,不似袁义承将军那般洒脱。 从皇宫出来,何乐遇上王长老,他已经完成守护皇宫的职责,正要去何乐的府上。 “陈贵妃被赐给栗源先生了。”何乐知道他与陈贵妃关系不一般,所以还是决定告诉他。 “嗯,不错。栗源先生也年轻,也很帅气,是她喜欢的类型。加之栗源先生贵为丞相,也不算辱没她。”王长老淡然的说。 对于王长老而言栗源先生当然算得上年轻,毕竟他们年龄差不多。作为云檀宗的长老,王长老其实是能娶妻生子,不过他的心早已死了,此时只剩一心向道。甚至俗世的观念,已经很难影响到他。这次若不是何乐,就算是宗主亲自安排他也不会来管。 “长老就不想娶妻吗?”何乐试着和他交流一些男人间的话题,毕竟他也成年,也会开始考虑男女之间的事,会有蒙昧的冲动。 “如你这般大时想过。可惜我遇到了她,从此再也难以动心。”年轻时的陈贵妃可算风华绝代,艳冠定州。王长老当时也是年少有成,出身云檀宗,加上长得风姿卓绝,两人的相遇可谓天造地设。王长老以为这就是一生的守候,那时陈贵妃也确实被他迷得芳心大动。只可惜当时的福王姚可禧也遇见陈贵妃,在惊为天人后立刻下重聘迎娶。不久后王长老为人所伤,一身武功尽废后落寞回到云檀宗。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亲历者才能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四章 魔道之法 何乐侧目看着恢复洒脱的王长老,心情复杂。原本应是站在那个时代,她以前也并无对炁流的感应,但自从受伤后就察觉到天地间的异常。”王长老也很好奇,算是他愿意继续治好谭无双的原因之一。 “这样子啊!那是不是我当初下手再重一点,她就能有更大的造化?”何乐也觉得十分神奇。 “当然不可能。你下手再重点,她就没命了!”王长老没好气的说。 “哈哈,也是啊!”何乐笑起来,掩饰着心里的怀疑。当初呼延烈也是用重手将他打伤,自那之后他就有了存放炁流的识海。难道说真的可以人为的制造修行者?想到这里,何乐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哪怕是想想一支万人的炁流大军,只需要灵动境,也将是所向披靡的啊。 “你就别想了,真那样你会被整个修行界追杀到无处可藏。就算是那道无涯,他也会亲自过来诛杀你!”他们俩人毕竟相处过一年多的时间,期间更是常以眼神行事,所以当何乐表情异样时,王长老就猜出他的想法。 “为何?”何乐奇怪的问。 “那是魔宗的魔道之法,是绝不允许存在,有违天道。”王长老很认真的说。 “当年那本《太虚正玄经》就是因为有此法门,才被魔宗觊觎,也才引发燕风山庄血案。修行者有修行者的道,所有有违自然的事就是背天道。你偶然间伤她造成的却是不算,也可算是天道的一种,但若是刻意去为之就不可行。”在某些方面王长老还是有着卫道士的信条,他接受不了违背天道的行为。 “明白了,想来孙天翊他们更加不允许吧!”何乐想起那个白头少年就觉得没底气。那种天人降世,简直就是专门来欺负凡人的,恐怕他不久就将是归元境,至于太虚境也不用说会达到。就是不知他们究竟肩负着什么目的,特意在十几年前齐刷刷跳下来,要没有很重要的事也不可能一下子来九个。 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有大事,这些人一下来就拼了命的修练,肯定是为了赶在某个节点之前恢复到天人的能力。至于究竟是什么事,对凡人而言是好还是坏,何乐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他们就是无情无义无信无道的规则,又不是人。你去和规则本身讲规则,你觉得可行吗?”王长老有趣的看着他。 “也对,他们就是一堆规则。不过有个人例外,至少我没有厌恶的感觉……” “那是因为她是女人,而且还是很漂亮的女人!”王长老没好气的说。 “不是,她真的不同。很多次都是如此。”何乐不认同王长老的说话,他到侯爷一职,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见得很多。不说叶子那样的小女孩,就是另外三名女仆也算是人间上佳颜色。再加之上次曹家为他准备的侍女,更是可用天香国色来形容。此外皇宫之中美女也比比皆是,可他就不会有特殊感觉,唯独姒天瑶不同,那是真的有好感。 “哈哈~有趣!”王长老想想就觉得好,其实很早他就看出一些问题,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说破,就看着好了。 “什么有趣?”何乐想不明白。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去研究那火晶石。”王长老懒得和他说,有些事说早了反而不好。正如他当年与陈贵妃的相遇,若是晚上几年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但若是没遇上陈贵妃,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遇上何乐,那以他的天资现在最多修到堪离境,入神蜕境应是还得很多年后的事。人生啊……简直就是狗血一般的让人骂也骂不出来。 抬头看了半晌天空的王长老,低头就看到何乐还没走,而且还是半张着嘴看向他。 “干嘛?” “呃……没事,那我去忙了。”何乐愣怔后才摸了摸头,转身往他处走。 “以后你若是入了太虚,不要告诉我,那时的我肯定只想静静!”王长老突然极低的声音传音给他。 “静静是谁?”何乐莫名其妙的问。 “滚!”王长老没好气的轰了他一道炁流。 何乐被炁流托着飞出很远,然后平稳的落在地上,那刻他突然明白了神蜕境的奥妙。 “我觉得是振动,很特别的振动!”何乐将他的了悟传音给王长老,然后他自己跑去刑部大牢。 今天的刑部大牢再次满员,此前刚刚清空的牢房里塞满叛军的重要俘虏,其中就有两位武安帝封的异姓王。不过袁家军下手太狠,其中一名异姓王仅剩一口气吊着,再审也没什么意义,最多就是明早拖出去砍了。而另一名詹王爷可就不同,他可是活蹦乱跳的,在刑部大牢里还时不时的跳脚。据说他不仅手上有实权,更是兵权,家族在秀风州扎根百多年,历经几代已经将根基涉及到秀风州的方方面面。此外他在朔方州、兮州也有影响力,当初龚易斌投诚也有他从中牵线。 “詹王爷没睡吗?”见到詹王爷时的第一句话,何乐就说得极温和,连带着他身后的秦十三也诧异。他们不是来提审詹成谕的吗?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来问本王!”很显然这位詹王爷入戏太深。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王爷摆脱牢狱之灾。”何乐依旧笑着,这位詹王爷其实还是很可爱的,胖胖圆圆的体型,一张和善的脸。要不是他暴躁的性格,很难让人将他与暴躁还有阴狠相联系。 “哦……你能救我出去?”詹王爷听说能出去,终于口气放软了。 “当然啊,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也不喜欢问太难的问题,你肯定能回答。” “行,你问吧。”詹王爷不是傻子,开始装出暴躁的模样就是在想换来优待,因为他知道越是没用的人越是死得快,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他若想活,就得让人明白他很有价值。 “听说王爷家族在秀风州,不知可有子嗣?除了王爷,还有哪些掌管家族的人这次随军来了。”这个问题只可算是身世调查,也不是多为难的问题。 “本王就一个子嗣,现在秀风州。家族里还有五人跟我一起来的,现在也不知在哪。”詹王爷这下老实了,依实回答。 “那你们与青莲教可有往来?” “我没有,朔方州的曾友道才与青匪有染,本王不屑与他们来往。”詹王爷一脸鄙视,到也不是虚假。何乐从地匦局处得知,这位詹王爷还真的与青莲教没有瓜葛,但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武安帝与青莲教有太多联系。此前他们没能查出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叛军之中的高层与青莲教有联系,而且涉及面非常隐秘。如今问起詹成谕,就是想确认究竟是谁与青莲教联系,作为武安帝亲封的两位异姓王肯定知道。 曾友道正是那位仅剩一口气的曾王爷,只可惜袁家军下手太重,现在他是出气多进气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旁敲侧击 “哦,可惜他现在快死了,也说不了什么。” “他还有个师爷,也被你们抓了,他知道很多事。”詹王爷肯定是那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只要能换回自己的命,就算是让他儿子来交换他也愿意。原本他就是秀风州的土皇帝,若不是他想当真正的王爷,也不会将家族拖入叛乱的旋涡。 “嗯,如此就等会烦请指认一下。”何乐还是客客气气的。 “那第三个问题,若是你出面,会有多少人倒戈过来?”这个问题很重要,也是詹王爷的价值所在。 “我……主政文臣,在职时朝中半数文臣听我提调。也主粮草,若无我支持,仅只剩十天粮草。”詹王爷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所掌的似乎不够保命。 “嗯,掌握了粮草,也是不错的。那你能让粮草入临安吗?”这应该算是个副问题,只是在主问题下衍生出的小问题。 “修书一封即可。自北线沿澄河过州境,十万粮草半月运达。”詹王爷终于知道怎么救自己。 “嗯,不错。第四个问题,你能为朝廷做什么?”何乐似乎问了一个重复的问题。 詹王爷还想说能送粮草给朝廷,但仔细一想若是秀风州被打下来,再多的粮草也是朝廷的。此时虽说还是他们詹家的,但朝廷的兵马一到,就是大周朝的。 心思电转的詹王爷瞬间明白过来,然后就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罪臣该死,罪臣愚不可及,罪臣愿奉上万贯家财赎罪!” 何乐看着这位此前还倨傲的王爷,此刻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发誓赌咒,却不觉得好笑。他的倨傲也是装出来的,此刻不过是卸下防备而已。 “叛军让你当王爷不过是因为你能拿出粮草,不过是因为他们现在要人。而你所有的那些物质,朝廷都不缺。这就是为何你会投叛军,而不愿安安分分的守着家业。现在朝廷已经开始平叛,到时你们家还能剩下些什么很难说。因为叛军在失败后肯定会先劫掠一番,朝廷平叛时又会惩处一批,这样算下来,你那若大的家业也剩不下几两银子。”何乐微笑着看向他,如同看向死人,甚至死人也不如。 “大人!大人!救救小的吧!我不要当什么王爷了!我不当了啊!”詹成谕哭瘫在地上。 “说了我来就是为救你,就看你值不值得我救。” “值得的,值得的。小人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救命之恩!”詹成谕哭得没有了人样。 “好,那我让你随我回叛军营中,并做朝廷的内应,可愿意?”何乐与秦十三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目的终于达成,这个看起来和善的阴狠角色其实很怕死,怕死的人几乎不用动刑就可以。但他们还是唱了一曲渐进式的心理攻势,还是得毁了他的心理优势才行,毕竟深入敌巢风险太大。 “愿意,愿意,小人十分愿意。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只求不杀!”詹成谕虽说还在哭,但心里却是真的松了口气。命是保住了,他才不管武安帝会如何,也不管家产会如何,只要留得命在,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 “若事成,你的命可保,你的家产多数也可留下。”何乐也不是骗他,秀风州还需要人来控制场面,一味的杀光,到时的结果就是金人还没来大周朝已经自乱阵脚。 “谢大人成全!”詹成谕却不太信何乐这话,大周朝里谁人不贪,有如此机会还不得被这位大人盘剥一番。不过何乐来盘剥他也不怕,就怕他不来盘剥,而是要连锅一起端。 “好了,你现在随人去找出族中的人过来,另外把那名曾家的师爷找出来。我晚点就随你去叛军营地。”何乐挥了挥手,让一名虎贲军将他押下去。 “秦爷爷,等会审那位师爷时记得问明青莲教的关系网,还有联系方式,我得去一趟青莲教。”等他们都走了,何乐才回头与秦十三交待。 “你去青匪的总部?会不会太冒险!”秦十三可有些不答应,何乐是他们陪伴了三年的少年,很多时候他们都将何乐当成少爷来对待。尽管何乐从来都客客气气,管他叫爷爷,管老李叫大叔,可他们还是习惯把他当成少爷。 “没事,我不是能易形换影吗!很安全的。不去不行啊,他们这些人都还好对付,北方的金人才是最难的。靠着大周朝这点实力,再过五十年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何乐不是悲观,而是亲眼见过。几百几千名金兵很容易对付,但当几十万,上百万金兵杀过来时,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他能不停的杀,杀几万人,或许能杀到十几万人。但剩下的呢?剩下的那几十万人还是能将大周朝灭了,就算大周朝组织起同等数量的士兵,可战斗力不在一个级别。那些金兵不仅凶残,同样的他们也不怕死,而且战场之上个个奋勇当先。 大周朝的兵最缺的就是不怕死,而最强的是逃跑。与金兵的几次大战役,仅有袁家军能坚守住阵线,可袁家军全盛时期也才十几万,现在更是仅剩下几万人。金人却是全民皆兵,他们只要有食物有女人就能不断的生育,生下男孩到五六岁便在马背上养,十岁已能弯弓射箭,过十三岁便得出外狩猎。 而大周朝的男子,要到十八岁以后才入伍参军,还都格外惜命,又如何去与金兵拼,如何收复河山。 至少在何乐看来常规法子很难赢得这场不同族群间的战争,也就唯有火晶石让他打开一扇另类的大门,或许从中他能找出种办法。何乐隐约间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记忆遗忘,应该是很久远的记忆,只可惜近几年来那莫名其妙的记忆正在消失,他觉得与自己的成长有关。 “唉,你这孩子……就是太累了!”秦十三不知说什么好,但也打心里喜欢他,这才是值得他们守护的何乐,而不是什么少年得志的侯爷。 “没事的。”何乐笑了笑,然后才眼神变得犀利,黎明前最重要的大戏就要上演了,在去叛军营地之前,他还要解决一件头等大事。 “准备好了吧!”秦十三也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等会要办的事也是因他而起。 “对啊,能让我恨的人不多,这个人算是排得上号的。”何乐是真的生气了。 两人出了刑部大牢,此时外面聚集了五百虎贲军,全是崭新的黑甲,就连面部也戴着黑色的覆面甲。何乐也不用出声,这些虎贲军只看着他,等他上了马,就自动跟在身后,一行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经历了一夜狂乱的临安城早已进入黎明前的忙碌中,这个时代没有太多夜生活,所以从富人到穷人都习惯了早睡早起。通常人们会在戊时睡,然后在卯时醒。做早点营生的则起得更早,寅时就得起来生火准备好,不然早起的客人可就吃不到早点。 何乐他们顺着小巷穿过闹市区,在一处热闹的街角停下来,前面有处早铺,此时已有赶早的人在等着第一笼馒头。做馒头的中年人已在此处四年,生意做得不温不火,每天寅时会准时来此生火蒸馒头。也谈不上多好吃,但生意能养家糊口。只是没人见过他的家人,每天他都会挑着做好的馒头过来上蒸笼,然后到晚上才离开。有时生意不好,剩下几个就会送给旁边小巷的几户穷苦人家。因此他的人缘很好,很多人喜欢在他这里唠嗑闲聊。 何乐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着肖重勋领了十名虎贲军过去。那名铺主开始还以为虎贲军是来吃早点的,正要招呼,然后肖重勋一脚将早点铺踢飞,还未蒸好的馒头满天飞舞。 那铺主愣了,然后吓得跪下来,似乎在求饶。 虎贲军上前正要捉拿他时,不想这铺主竟跳起,双手拍出两记铁牌掌。 在何乐记忆中,眼前这位铺主正是岷州铁牌手张新达,外家功五品。四年前自石台州而来,做起馒头生意,这四年一直没犯过任何事。 肖重勋实则有着七品实力,只是多年来他习惯了隐藏实力,所以多数人以为他只有六品。但在一系列的战争中,何乐已经看出他有七品实力,而且以他的能力还是很大上升空间。 此时肖重勋就抢在张新达之前一脚踢出,逼得袭向两旁虎贲军的张新达不得不合掌封住当胸一脚。就听得嘭的一声,只见张新达整个人也被踢飞出去。而张新达也借着这力道,整个人往后仰,企图借势逃走。 可肖重勋哪会让他逃,踢出一脚后跟着追上去拉住张新达的脚又将他扯住往地上砸。张新达完全抵挡不住肖重勋的攻势,只能奋起铁牌掌护住要害,咣的一下他整个身体被砸在旺盛的炉火上,一时间火星四溅。 啊! 张新达惨叫着,炉火里的火星溅到他满嘴满眼满鼻,更有些火球钻进他衣襟里,贴着肉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老爷 肖重勋戴着黑甲覆面,看不出丝毫情感,只是趁着他惨叫之机一把将他扣在地上,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要害处。拳头打的位置正是人蓄力的地方,张新达被打得顿时瘫软在地。 “捆起来。” 两名虎贲军上前,拿出牛皮索将他捆成粽子,这才把他架起来。 “这第一个!”何乐轻轻吐了口气。 他要拿的人只有七名,还有更多人上了抓捕名单,但这七人是最重要的。而现在还只是外围成员,比如张新达是青莲教设在临安城的香主,主政情报收集。在他之下有近百人,分布在临安城的各行各业,都是小角色,已有刑部的人去负责捉拿。 第二名也是青莲教设在临安城的香主,武功一般般,却是非常有钱有势。在临安城中人称王老爷,今年已有五十出头,家有鲜妻美妾,儿孙满堂。可他却是青莲教很重要的资金中转站,很多青莲教买不到的物质就从他这里悄悄转入石台州。而他还经营着一条澄河的私船工帮,很多违禁品就是由船帮从定州运往汝阳州,再从汝阳州过境到达青莲教的州境内。 从外围的调查中可以知道,王家共有豢养的打手二十人,都以仆人的身份作隐藏,实际上全是青莲教的教众,实力从四品到六品不等。若是断了这条线,青莲教的财路也就基本断绝。只能靠他那五州来维持生计,他们因为长期荒废农桑,一时之间也很难恢复。 何乐他们过去时,王宅之外三条街也都已经封禁,在战时这样的封禁实属正常。何乐翻身下马,当先一脚踢开王宅的大门,刚进去就迎面劈来一刀。 也没去看,那人已经被炁流轰飞,撞在房柱上断了脊椎。 何乐快步往里走,四周又冲出举刀和拿着劲弩的仆人,这些人中实力最强的有外家功六品,是个使狼牙棒的横练角色。肖重勋抢在何乐前面迎着他就是一刀,那柄雁翎刀砍在狼牙棒上火星四溅,竟是反将狼牙棒压下去。可见肖重勋这时也是全力以赴,一举将那名六品高手击退两步。 而这时从何乐身旁又闪出盖颉,他也擅使狼牙棒,趁着那人退后之机补上棒。 “啊!”大汉吼出一声,也不算示警,主要还是被盖颉将狼牙棒反击到胸口痛的。 肖重勋当然不会放过此机会,矮身刀削向他的下盘,就只见这名身材高大的汉子瞬间矮了半截,原来是他的双脚齐膝被削断,跌在地上。只是他也够悍勇,双脚血流如注,却还在地上爬着要来砸肖重勋。 旁边的盖颉反手挥击,狼牙棒正击在他面门上,将他面门打得面目全非倒在地上再没有动弹。 何乐看着,环顾四周,虎贲军早已一拥而上,什么所谓的江湖规矩在虎贲军中都是狗屎,他们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至于那些虚妄的规矩还是留给卖艺人的好。何乐很认可这样的配合,这才是他所希望的虎贲军,全军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敌,不会有谁为抢功劳而消耗时机,更讲究的是团队的配合与整体。 入门处的十六人很快清理干净,在后院之中此时聚集着王家所有人,男女老少共有三四十,王老爷由四名外家高手护着。他们不是不想逃走,而是在突然之间发现不仅后门有重兵把守,唯一的秘道也在出口那头被封住,显然他们早已暴露在朝廷眼中,只是一直没来收拾他们而已。 何乐走进后院时,第一眼却是看到个极精致的女孩,可能在十六七岁间,正吓得缩在妈妈怀里。他不知道当初得胜回城时,这名小女孩还曾远远看他,眼中尽是爱慕之意。可惜朝夕之间局势就已变,原本是她心中的大英雄的何乐,却成为要灭她满门的恶人。 “没想到我会来吧!”何乐盯着王老爷。 这个五十出头的王老爷并没有脑满肠肥的模样,反而有几分儒雅。身材挺拔不胖不瘦,身边的几房鲜妻美妾个个姿色上佳,只是此刻全吓得花容失色。王老爷共有三个儿子,在场的只有二个,还有一个常年在外奔波,很少住在临安城。三个儿子的家室也都在此,那个极精致的女孩正是三儿子的小女儿。 “侯爷亲自来,太抬举小人了。”王老爷轻轻叹息一声,知道今晚躲不过。其实他早就想过将家人送走,可教中不同意,因为那样太容易暴露。王家这条线对青莲教很重要,教中高层不同意他做易暴露的冒险事。 “没办法啊!你是青莲教赤金堂王香主,本侯爷总得给点面子。”何乐早已不是当年青涩,说话应对之中已有分寸。 “哈哈!好多年没在大庭广众下承认身份,也算是今天交待在此正个名吧!”王老爷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 那名小女孩惊恐的看着爷爷,从未想过他们家族竟是邪教中人,就算是他父亲也不曾透露过分毫。 “他们怎么办?”何乐淡淡的笑了,就他这点道行,他也没兴趣动手。他就是看着,以防有隐藏的高手。 “身为王家人,就该为王家死!”王老爷狰狞的笑了,至少他这辈子值。原本他只是一介村童,不想竟有金极之资,得遇到赤金堂堂主方敬行亲授心法。自此他一路洗净尘杂,踏入这繁华中。家人能救当然好,但事已至此,他也就豁出去。 “不要留手!”何乐平淡的吩咐一声。他知这些人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事,既然如此当然以虎贲军的生命为重。 三百虎贲军无声行进,黑甲军有如鬼魅般从大门外涌入,朝着王家几十人扑杀过去。王老爷手掌如同刀臂,竟也能硬接一名虎贲军的雁翎刀,可接着盖颉一棒就将他揍飞。护在王老爷身周几名贴身护卫也很快被虎贲军联手劈成几段,很奇怪的是,虎贲军们刻意绕开了那名精致的女孩,甚至包括护着她的女子也没人去对付。 很快整个后院只剩下浓重的喘息声,还有凝固般的血腥味。还能站着的除了虎贲军,就只有那两个女子。而浓重的喘息声来自王老爷,他被盖颉一棒砸在胸口,此刻他的胸腔也塌陷下去,只能大口喘息着。 何乐走过去,蹲下来问他:“有没有后悔?” 王老爷很想说话,但已经说不出来,所以他只是微弱的摇摇头。 “也不能怪你,只能怪这天怪这地怪一切,对吧!”何乐嘲讽的说完,帮他整理好衣服,又从他身旁的妾室身上抽出手帕帮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我会亲手将那青莲圣母打成屎,记得到了那边和青莲圣母说一声!”何乐拍了拍他的脸,这个人不可恨,也没对临安做太坏的事。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青莲教,这就是最大的恶。 王老爷又大喘了几口,才看到何乐正走向他最疼爱的小孙女,只是可惜已是他最后的视觉,接着他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何乐也想不明白虎贲军干嘛留下她们俩,这样不好,他不喜欢开先例。与他嗜杀无关,他只是崇尚乱世重典。不然也不会有灭郑言畅的族。同时他也不是非得杀光所有敌人,严威的家人他又能放过。而青莲教的人不管是朝廷还是他本人,都认为是该格杀勿论,更是会诛九族。不然与青匪暗通款曲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惩罚力度太小,而两边讨好的利处太大。何乐要的就是斩断想伸出的手,让那些首鼠两端的人不敢动。 “你知不知道他们家是青莲教的人?”何乐去问的是那位始终抿紧嘴表情坚定的女子。她看起来约有三十上下,长得也极清丽,看起来应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那女子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孩,眼睛盯着脚下,没有回答何乐的问话。 何乐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或许也就这小女孩还有那几名妾室不知道真相吧。至少这名女子是知道的,这就是该死的乱世啊!人命贱于草…… 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风声,竟还有炁流。 噗! 那名女子被震飞出去,手里的匕首更是被震到远处的院墙上。 想不到那女子已是灵动境修行者,实力不俗,若是换作肖重勋应该已经毙命。何乐也是真的被她骗过去,第一次他也没能察觉到她的炁流,这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炁流,不到发动几乎察觉不出来。或许是水属性?何乐也不敢肯定,只是知道她很特别。 那名女孩吓得尖叫,扑过去抱着她母亲。女子艰难的帮她抚去眼泪,她们的命运就是如此,不是她不惜命,而是她也不得不如此做。她只是青莲教派来监督王家的,整个王家唯一让她不舍的只有幼女王诺妍。即便是她丈夫,她也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她是教中人,教中人不得有感情。 “妍儿不哭,闭上眼,很快就好。”她知道女儿落在他们手里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她要趁着还有力气,帮女儿走完最后一段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屠夫之怒 何乐远远看着,内心是挣扎的,那女孩比他还小几岁,她所经历的与自己所经历的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他是可以饶过她,甚至她娘亲也能饶恕,可他没法保证她们以后不会继续帮青莲教做事。 “侯爷,我去吧!”肖重勋知道何乐动了恻隐之心,此前他没杀她们是有其它考虑,现在知道何乐是真的没那种爱好后,自然得来担当恶人角色。 何乐摇摇头,看着女孩无力的倒在她娘怀里,那是一个未曾绽放就已枯萎的生命。他看到她临逝去前还艰难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或许他很久也无法忘怀。 这狗日的世道! 何乐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临出门说了句给她们娘俩找个地方好生安葬! 第二个结束,还有第三个。 此时在临安城一处偏僻角落,一名屠夫还在睡觉,外面的混乱于他无关。他已经十天没屠宰牲畜,但每天还是睡得很晚,比多数临安人睡得晚。因为他每晚都要做件事,那就是练功,练一种外人很难懂得的功法。在他卧室的地上,有他练功留下的坑洞,那是他每一下踏脚踩出来的。坑洞最深的已经有五六米深,最浅的才一个脚印。 今天他睡得很香,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应该好好睡一觉。所以当他醒来时,有点上火,尽管敲门的人很客气,也敲得极有分寸。 “城禁中,不能宰杀牲畜,回了吧!”他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很柔和的说。 “不是要宰杀牲畜,就是想进来看看。”外面的声音也很温和,而且控制着音量,不显得很吵闹。 屠夫困惑着走到门,然后从门旁边抽出一把开山斧,朝着门那就是一斧。 这一斧竟有炁流的气息,但很弱。仅从斧的力度判断,此人已是外家功十品高手。只是为何会有极弱的炁流,就不得而知。 那一斧劈得极内敛,已达到没有声息的境地,真正做到大音希声的境地。就看到他身前的门如纸张一般被割开,而门外的何乐用双手夹住了开山斧。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何乐显出几分吃力的表情,在他近段时间的对抗中很少出现。 屠夫还是一脸困惑,似乎没有睡醒的状态。可是何乐一点也不敢大意,这个人其实很恐怖,因为他已经做到外家功超十品存在,竟然由此而生出几分对炁流的感悟。就是一个完全不能修炼炁流的人,因为外家功练到超过十品而越过修行的限制,单凭肉体就能驾驭炁流。当然所能产生的炁流十分有限,只是也太让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来杀我?”屠夫奇怪的问。 “谁说要来杀你。”何乐勉强能回答。 “不来杀我,怎么会让我害怕?”屠夫依然不放心,如是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那是你杀多了牲畜,所以天天担心的结果。”何乐完全在瞎编。 “不可能。”屠夫又增加了力道。 然而这时从远处飞来一支利箭,射在屠夫眉心,发出叮的一声,利箭掉在地上。 很快不断有利箭射来,甚至有几支箭射向屠夫的眼睛。可都被他挡住了,仿佛他的全身都是金属打造的。 “还想骗我?”屠夫奇怪的问何乐。 何乐吃力的摇头,他有点后悔与他对抗力气,明显的他并不适合与这屠夫比拼力量。到现在那屠夫其实还没使出杀招,或许与他的困惑有关。 “那这些射箭的人又是谁?” 何乐继续摇头,他的脸都有些涨红,不是因为说谎,而是快要扛不住。这时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往后撤,拉开距离给屠夫一刀。二种是迎上去,给他一脚。只是何乐都觉得很勉强,这名屠夫身上有着深藏不露的实力,真拼起来,单挑何乐可能会输。 是的,何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屠夫可能是唯二让他没有必胜把握的外家功高手。还有一个是彦少卿家的管家,那个老头更恐怖。 “你也很强,但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人来对付我?”屠夫很奇怪,往前踏出一步。 何乐还想站着不动,但那屠夫踏出的一步蕴含了极强的气劲,看似简单,其实却是在百尺竿头又加了百尺。瞬间何乐就感觉压力增加一倍,不得不往后退出一步。 “不对,你们杀了妍儿!”突然屠夫暴怒,十倍的力量加到何乐身上,将他刹那时暴击出几米远,若非何乐有炁流护体,当场就能被开山斧的气劲劈成两半。 “啊!”屠夫跳起来,有如开天地的魔神,追着何乐又是一斧。 何乐这时已不敢硬接他的巨斧,而是就地一滚,避开。同时他也大喊一声:“速退!” 虎贲军也看出屠夫的实力远超想象,明白上去也只是填人命。可他们不怕死,正当他们要组织起冲锋时何乐却让他们速退,作为虎贲军首领的何乐当然言出必行。 虎贲军迅速撤到二十步远,但那些弓箭手依然在把握时机。虽说屠夫的实力极强,还有横练硬功护体,可只要让他们找到破绽,还是有破防的机会。 屠夫并未去杀虎贲军,而是追着何乐杀过去。而何乐到此时也一直没有拔刀,而是仗着灵活的身手与他周旋。这名屠夫的资料上,他也是来自石台州,这些年主要是与王家有来往。所以地匦局也将他列为青莲教的谍子,只是何乐与他接触后就发现问题,显然他不是谍子,而是与那个女孩有某种亲缘关系,而且这个人似乎脑子不太好使。何乐有种捅了马蜂窝的奇怪想法,这名屠夫的实力实在太强,又一根筋的追杀他,让他一秒也不能停顿。 当然何乐也不会不承认他们杀了王若妍,那女孩虽不是他们杀的,可也是因他们而死。他可以为战事需要而狡诈,但也会因为遇到对的人而选择实诚。屠夫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至少是个真诚的人,尤其是一开始虽感受到死亡威胁也并没有立刻使出杀招。无法降伏他,何乐也没想过要去骗他。 杀归杀,但不要有太多华而不实的内容掺杂在里面。正如栗源先生所说,要学会尊重对手,尤其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为什么你没有杀心了!”屠夫停下来,不解的问。 何乐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没表现出来,他只是选择尊重屠夫。要说不杀,杀一个屠夫这样的人,意义不大。 “我们的情报有误,你不是必须杀的人,再说现在我也杀不了你。”何乐说出大实话,没有杀心一来是尊重,二来是他想杀也杀不了。 “妍儿是不是你杀的!”屠夫停下来,逼近何乐。 “不是我杀的,但是因我而死。”何乐没有逃避,更没将事情推到虎贲军层面,他选择独自揽下来。 屠夫侧着脑袋感受着,然后转身一跺脚,整个人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十米之外。何乐至此又是一惊,屠夫已经与自然之间达成了某种和谐,他并非依循什么心法或炁流规则,而是纯粹的依靠自行参悟出来的最直接的法子。就如同一个常年在瀑布下练习的人,最终一定能找出水流的规则,能从万千水流中找出需要的水流。 瞬移何乐也是能做到,不过不能进行长距离和持续的瞬移,屠夫却可以,仅几息之间就消失在远方。想来他是去证实妍儿致死的原因,若是何乐说谎了,他肯定还会回来追杀。屠夫这种人就是如此实在,你没杀?那好我去看看,要骗我,那就砍你十八大斧。要没骗,那就今生就此别过。 何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放出令箭,意思是让在王家收拾残局的虎贲军立刻离开。然后才走进屠夫的家里,很快他就看到了踩出来的坑,一个接一个,深深浅浅相互连着。他找了一个最深的坑,试着踩下来去,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底。他入里面扔了颗石子,听声音应该有五六米深。 等了有半柱香,远处传来吼声,然后远远的朝着临安城外奔去。今天起临安南门、东门已经打开,可以正常进出城。以那屠夫的实力,似乎临安城中还少有对手。除非王长老出手,或许能与他战平。想来神蜕境第一重恐怕也不足以杀他,一个领悟某种规则的外家功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 “唉……第三个。” 何乐无奈的看着远去的屠夫,只希望以后不要再遇上,太他妈刺激了!他张开双手,全是红通通的,开始还不觉得,现在已在隐隐作痛。这还是有炁流护着,依然被单纯的气劲所伤,可见那屠夫已将外家功修习到怎样的极致。 “侯爷。”肖重勋试探着跑过来。 “没事,下一个。”此时天色已明,离他去叛军大营的时间很近了,不能耽搁太久,不然就没法编圆谎言。 这个比较好抓,主要是功夫不高,却也不是青莲教的人,而是武安帝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滑头鬼 虎贲军来到西门这边时,多数酒楼都已关门歇息,仅有几间酒楼开着也都只剩下无精打采的酒保在收拾,看来也是准备着歇业休息。 何乐他们径直走到一间中型的酒楼前,这里已经打烊,轻薄的门板关着。要到华灯再上时,这里才会恢复热闹。虎贲军的到来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个原本准备高声嚷嚷的伙计,被冲上前的虎贲军一巴掌扇回去,然后整条街陷入安静中。这里的人本就是看脸色吃饭,有人吃了亏,大家伙便都知趣。 在酒楼前停下,盖颉正准备上前砸门,一名旁边的伙计笑咪咪的过来示意他能开门。何乐在后面点点头,盖颉才退后一步,若是那名伙计敢乱来,他肯定会被狼牙棒子砸得亲爹妈都认不出来。 那伙计伸出手从门上一处暗格捣鼓后,这才轻轻推开门。原本这种酒楼并不会装太复杂的门锁,主要是酒楼里并没什么东西好偷,除了最值钱的姑娘们。而街坊之间大多都知道怎么开别人家的门,相互间也不会太过提防。当然出了临安城就不会有这种事,也就是临安城才有如此好的治安。 盖颉看了那伙计一眼,这才踏入酒楼之中。这间酒楼在整个西面的花街柳巷中只能算是最普通的一间,既没有店名,店铺也不大,除了前面喝酒吃饭的地方,就后面一处院子。里面养着八位姑娘,姿色也就中等水准。开酒楼的是位四十几岁的男子,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只是任由店里的伙计打理。 而在地匦局的资料中,这位掌柜的可不简单,他是武安帝做皇子时就安插在此的谍子,主要收集花街柳巷中关于朝臣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太子的内容更是被关注。大概一年前他又被提升为临安城的总谍报头子,将整个临安城各行各业的谍报信息串并后提供给武安帝。 据说他们被称为天鹰处,与天机处相对应。而酒楼的掌柜则是天鹰处的头,名为蒋从云,原是北方刑部捕役,深通各个行业的门路。也可算是武安帝选得比较实在的人,他的能力极强,虽只经营一间看似普通的店铺,但私底下花街柳巷中至少有二十家较大的酒楼是他所开,里面的姑娘们更是受过他的训练,皆是收集情报信息的好手。而临安城中的苦力、车行,也被他掌握了大半。平时他只在这间酒楼深居简出,夜里时他才会穿行在临安城中。要说他的武功并不算出色,但他身具上乘轻身功法,三米多高的院墙也能轻松跃过。 所以这次来,何乐早已着虎贲军将四周围住,这才打正门进去。 盖颉当先走在前面,何乐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入。酒楼里没有想象中的杂味,除了淡淡的酒香,就只有更淡的煮肉汤味道。这个时代还没有复杂的烹饪手艺,各种菜肴都是以煮食为主。 前面的酒楼中什么声音也没有,众人穿过店堂,来到后面的院子。一般酒楼的姑娘不会留恩客住宿,除非是那种使了大价钱又想留宿的恩客才住宿。此时后院之中跪着八名姑娘,果然都是中等姿色,一个个在晨风中瑟瑟发抖。 而在姑娘们的后面,摆了一桌酒菜,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酒桌旁自斟自酌。 “好大的派头!”何乐越过跪着的姑娘们,坐到男子身前。 “没办法啊!断头饭得吃饱啊,这是规矩。”男子平淡的笑了。从何乐入城,二皇子逃走,然后到叛军战败,他可是一清二楚。 “嗯,确实如此。比起北地那些连饭也吃不到的灾民来,你还是要好很多啊!”何乐将视线落在酒桌上,并不是多么丰盛,全是寻常家庭的粗糙食物,唯一的奢侈就是有酒。酒在大周朝四五百年前还是皇家御用品,民间不得饮用。大概到了三百年前才开始在贵族间流行,一百多年前才开始传入民间。 但到得现在,酒还是算作奢侈品,以一壶酒的价钱来算,大概够让普通人家全家吃大半个月的。所以蒋从云喝着酒当成断头酒,也算是临死前奢侈一把。 “北地……知道侯爷也是北地过来的,但那又如何,还有多少人记得北地。”蒋从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壶中已见底。 “不要以为就你记得北地!”何乐一拍桌子,吓得一旁跪着的姑娘们趴到地上。 蒋从云看也没看何乐,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侯爷记得又如何,兴庆帝记得又如何,武安帝记得又如何。谁能打赢他们?袁家军也败了,二十万最后剩下五万人。袁将军一家就剩一个老头和一个不争气的小屁孩,哦,小屁孩还被你杀了。”蒋从云端起粗粮开始大口大口吃,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来,切!朝这里切!”嘴里还有饭,蒋从云已经含混着对何乐说,同时指着自己脖子,似乎要趁着刚吃下饭好做个饱死鬼。 何乐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死志,尽管他不了解这个人,也不清楚他在北地经历了什么,更不清楚他为何甘愿给二皇子当天鹰处的头子,更不清楚他为何愿死。 “秦爷爷,你来看看,这里有个人想死!”何乐头也没回,仍旧盯着蒋从云。 蒋从云咽了口吐沫,结果嘴里还有饭,如是就噎着了。一阵难听的咳嗽声后,他才缓过气来。而时秦十三已经慢慢走进来,一如从前每次出场,走得极优雅。 “秦……秦爷,您来了啊!”蒋从云从座位上跌下来,然后连滚带爬挪到秦十三面前,只差给他舔鞋子。 “你还装啊!怎么不继续装了!”秦十三才不吃他这套,这个人就是个人精,真正做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我不是装,我是真的想死啊……别,秦爷,我知道您来了,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您不用出手,我招,您要问什么我全招,天鹰处我双手送上。”蒋从云跪在秦十三面前,鼻涕眼泪的模样与之前相成极大反差。 何乐到现在才知道这人还真是个人物,就没他做不出来的事,而且演得极逼真,真得差点就让他信了。 “我也不要你死,只要你去北地三年。”何乐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停下来看着下面跪的姑娘们。 那些个姑娘们早已吓得要死,哪敢抬头看。 蒋从云三两下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又坐回酒桌上。 “让她们下去。” 何乐朝盖颉示意,几名虎贲军过来,抓起那些姑娘们就往外拖。 等姑娘们走了,蒋从云才开口说话:“本来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但侯爷说了,我就当今天已经死在这里。说好三年,三年后我要去南边,还要开间酒楼。” 何乐拨弄着桌上的菜碗,等了片刻才回答他:“可以,半年里我要知道北地四大家族的所有事。” 在北地,地匦局也有展开,但考虑到天机处的存在,地匦局很多事不好做。何乐则认为应该更积极些,靖南侯的意图很让人看不明白,所以他们必须有自己的人手才行。而蒋从云是最好人选,他本就是北地人,而且这个人实在太滑头,特别适合做谍子这行。 “半年?四大家族不是有靖南侯在经略吗?”蒋从云疑惑起来。 “你是以地匦局的身份去活动,与天机外没有瓜葛,所以你得有你的信息来源。”何乐盯着他的眼睛,用上了一点心术心法。 果然蒋从云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困惑的看着何乐,不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然后蒋从云站起来,朝着北方就走,只见他轻轻纵身就越过高墙,临走时还说了句:“我现在就动身。” “他不会跑了吧!”秦十三奇怪的问。 “不会,就是可能会痛哭,毕竟什么都没带就走了。”何乐也哭笑不得,会不会用力过猛了。 “你使了手段?”秦十三这才反应过来。 “嗯,就是试了试,不知道效果如何,我也没法深练,只能是皮毛。”何乐是用了绕开的法子,一如此前的别的功法,他也知道这样很不好,可在没有师承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只是功法之上他已经通过融合的方式解决掉了所有的问题,而心术他暂时还不能做到圆满,比如这次他们还没高兴太久,那蒋从云就转回来了。 “侯爷,您就饶了我吧!小人真的会去北地就是,别再用那妖法,这个时节我这么去北地只会死得很难看的。”蒋从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反正是也不知道真假。 何乐与秦爷相视而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拍了拍肩头。 “尽快吧!”何乐这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是第五个,这个比较棘手,因为是在大家族之中。所谓大家族,当然不能与申屠家还有曹家相比,但在大周朝也是有百年根基,尤其是在临安城中。他们家在临安城主要经营当铺,更是经营赌坊,当然这个赌坊并非合法的,而是地下赌坊,此前都是由二皇子在上方照看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二十九章 锦芸雀 要去的大家族离着花街柳巷不远,仅隔了一条街而已。这个家族姓吕,族人在朝中主要居于中等职位,若不是他们占据了好几个重要的位置,很可能还会更不起眼。 但在昨夜的混乱中,他们家派出的刺客小队可是起到先锋的作用,若不是何乐无意中破掉他们的局,这些刺客或许真能将兴庆帝给杀死。 很难让人想象,若大的家族会将全族人性命押在那么不靠谱的皇子身上,而且事已至此还敢再押把更大的,现在当然是满盘皆输的结果。何乐一点也不同情他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何乐如此,吕家人也是如此。 有五千虎贲军已将吕家围起,等何乐到的时候,吕家人已经察觉到异样。但他们还抱着一线希望,所以坚守在宅中不出来。 “砸了它!”何乐对盖颉说。 吕家大门为厚重的檀木,算是一种较名贵的木材,特点之一就是坚固。可盖颉的狼牙棒是纯铁铸造,上面的利齿全是一次成型,再坚固的木材也抵不过铁棒的攻击。也就两下,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叫唤:“别砸,别砸,我开开,我开开。” 那门从里面打开,一行几百人全着素衣捆绑着走出来。最后面是吕家老祖的尸体,看那模样是服毒而死,整个脸都呈黑色。四位在朝当官的吕家人,则哭丧着脸跪到何乐面前,也不说话,而是拿出一封绝笔信。 信是吕家老祖写的,他将所有的错一人承担,只求皇上念在他们家族多年为大周朝尽职尽责的份上,能饶过年青一辈。 还真是壮士断腕的决心,果然不愧是大家族当家人,情知脱不了身,干脆卖惨求换来族中年青一辈的活路,这样吕家还能传承下去。 “收押,听候发落。”何乐也懒得去管结果,这事就让兴庆帝考虑去。他猜八成兴庆帝会放过多数人,毕竟现在大周朝极度缺人,尤其是缺中低层官员。吕家人虽说站错了队,在朝为官还是不差。 没想到会如此轻松,何乐也松了口气,接着是第六个,其实本应早点来解决掉,只是接连的战事才拖延到现在。离吕家不远的陈家不算太大,但因为陈贵妃的原因,近几年也是极荣光的一处门楣。 何乐慢步走进陈家时,这里的家仆还没事人一般忙碌着,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可见建隆帝在世时他们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何乐也不急着摆官威,而是继续往里走,身后的虎贲军则控制住遇到的每一名仆人。 陈家的家主正是陈贵妃的父亲,原来的国丈爷陈有富。如今的陈有富年过花甲,若按计划他应是国公爷的,只是可惜武安帝称帝时并没有带走他们,所以他此时就连国丈也不是。只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惊慌,依然是该干嘛干嘛,似乎有把握兴庆帝不敢将他们如何。 何乐走进后花院时,陈有富正坐在凉亭里,看着身前树上养的锦芸雀。锦芸雀是种极罕见的观赏鸟,雌雄雀双双都长有如金丝煕锦长羽,阳光下有如用金丝编织的鸟儿,在油灯下看又有着淡淡绿色如芸绣般的色泽,是大周朝权贵们最喜欢的玩赏物之一。 “国丈爷好兴致啊!”何乐大马金刀的坐到陈有富身边。 “嘘,别吵,听。”陈有富头也没回,继续盯着锦芸雀。那雀儿此时似乎正在谈着情,相互之间叽叽喳喳,看着确实有几分意思。所谓玩物丧志或许也就在此,何乐也侧着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张开手,一股吸力自他掌心发出,两只锦芸雀瞬间被吸到他的掌心。 “你!”陈有富大怒,正要站起来,却看到何乐一抬手,两只锦芸雀被他震断脚扣,扔向高空。久在樊笼里的锦芸雀飞起来,渐渐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云端。 何乐转头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老头,一幅脑满肠肥的样子,到了现在还不愿意承认已经输得彻底,也是够顽固的。不过他今天来也不是要把他怎样,很简单的原因,他是陈碧珍的父亲,而陈碧珍现在可算是他的师母,如此算下来他可是比陈有富低了二辈。想想也觉得郁闷啊! 何乐摸着刑天刀的刀柄,还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劈了他。 “我是来找你儿子,然后知会你一声,先生的婚宴在明天,去时记得穿好点。先生虽是续弦,但也不会辱没你女儿。还有,这天已变,以后就在这院子里看看好了,出门容易发生意外。先生的心肠比较软,可先生周围的人都是硬心肠。”何乐说完走到陈有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细心的帮他拿掉发髻上的小蜘蛛,顺手弹飞。 陈有富脸涨得通红,他就是想摆谱,他就是放不下曾经的权势。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成为国公爷! 可他不敢对这位新晋侯爷说什么,他其实知道何乐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人。可那又怎样,他知道何乐不敢杀他,就算是兴庆帝也不能。除非他外孙武安帝彻底败了,那才是他还有他们家族的死期。他还在赌,不到最后他不打算放弃。可他想不到兴庆帝也不含糊,竟直接将陈贵妃赐婚给栗源,这样就算是武安帝回来,他们陈家也不可能起势。 很多时候政局如棋局,破局只需要一着妙手。兴庆帝一时兴起的妙手,瞬间将栗源捆紧在他的战船上,更是将陈家彻底与武安帝割裂开,同时实打实的恶心到武安帝。我现在抓不到你,但我可以把你娘嫁给别人! 就连何乐也不得不佩服兴庆帝的智商,虽说不免下作,但就政治性而言却是极高明的做法。文雅而又不失风度,伤人至深,却又颜面干净。 “吾儿……吾儿……吾儿没参与……”陈有富挣扎着想要辩解,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乐回头对他一笑,陈雪凌会没有参与,说出去鬼都不信。临安城里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陈雪凌与二皇子干过哪些荒唐事,可以说是临安城双毒也不为过,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罢了。为何何乐他们得胜后会有那些多人出来欢迎,正是因为多数百姓早已恨透陈家,更是恨透武安帝。他们舅侄俩真可算狼狈为奸,在临安城中坏事做绝。 陈有富被何乐的笑容吓到,跌坐在椅子上。到这时他才相信临安城中的传言,说何乐其实是降世魔王,每天以吃人为生,所以他才会那么嗜杀。 何乐还不知道他又有了新传言,他只是在完成既定任务,有些人不能留,有些人得尽快解决。若是要做恶人,那就由他来做好了。他不需要好人标牌,他也不是临安城的拯救者,至少现在不是。 陈雪凌被虎贲军从女人堆找出来的,不是他还在淫乐,而是他选择躲在女人堆里。这个人也真的是个人才,除了玩女人,再没有能让他高兴的事。此前与二皇子成天就是花天酒地,比起建隆帝不输分毫。在他的私宅中,豢养着上百名女子,平时只穿极少的衣服,方便他行淫乐。这些女子有花钱买来的,也有抢来的,全住在几间大房子里,久而久之羞耻心也磨光了。实在有忍受不了的,也会在被折磨死后扔掉。 虎贲军进去时也是大开眼戒,这些个军爷们最多也就在勾栏之地见过风骚的女子,而这里全是姿色上佳的女子,且一个个穿得极清凉,真真正正是衣不遮体。而最关键的是,虎贲军闯进去时,她们没有半点羞耻心,平常女子该有的遮掩动作都没有。 最不争气的要属肖重勋,竟然还真的就流出鼻血,整个脸赤红。 何乐要不是上次见过韩秀娘,此时恐怕也不会比肖重勋强多少。要不是有几个大老爷们镇场子,还真可能不好收拾。 何乐也是强自镇定的看着一个个莺莺燕燕被驱赶着来到院落,那里有虎贲军扯来的布匹,她们就这么被裹在里面。最后陈雪凌才从脂粉堆中显露出来,虎贲军去拿人时他更是没出息的尿了一裤裆。 何乐本来还想上去说点什么,不过看到他的怂样,还是选择不说了。这样的人就适合拉到阵前祭旗,其余的也没什么用。 “侯爷,侯爷饶命啊!我有大秘密,大秘密!”陈雪凌一眼认出何乐,有如抓到了救命草,拼命喊着,那嗓音有如杀猪般。 何乐原本已经准备走了,还有最后一个最重要的人要处理,处理完他就该去拜访叛军大本营。 “就站在那,不用跪。”何乐嫌弃的看着他,对于这种世家子他没半点好感。 陈雪凌还是跪下来,然后在地上蹭过来,隔着何乐允许的距离才极神秘的样子说:“能不能单独说?” 何乐犹豫了,到不是怕他如何,就是怕被耍。就这样一个浪荡子,实在是浪费时间。 “去里面说。”何乐最终还是同意,毕竟他曾经接触过太多秘辛,万一真的是什么大秘密,还是有价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章 灭口 陈雪凌面露喜色,爬起来跟在何乐身后。 “说吧。”进了里面的房间,满鼻子的脂粉味。 陈雪凌清了清嗓子,这才作出极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说:“我知道锦司处的秘……” 嗖,一样物件从窗外破空而来,速度极快,快到何乐也来不及阻挡,嘭的一下将陈雪凌打飞。等何乐上前检查时,就看到陈雪凌被一颗石子打破脑袋,当场死去。何乐迅速冲出房间,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快,控制好人!”他也不知该干嘛,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能在他眼皮低下杀人,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角色。当时那一下就算是杀他,也足以让他受伤。主要是那石头的来势真正做到无声无息,完全没有了任何动静,就算他也是等到石头靠近才察觉,可惜那时已晚。 此刻何乐只能凭石头来的方向追过去,但什么也没发现,对方一击毙命陈雪凌后就快速离开,不带一丝迟疑,显然是个真正的高手。因为还是没感受到炁流,何乐分析恐怕也是个外家功高手。此刻乱局即将见分晓,那些隐藏的高手也终于要浮出水面。 “锦司处有什么秘密?”何乐折返回陈有富身边。 “什么锦司处?”陈有富还不知道儿子已死,只是困惑的问。 “刚刚你儿子准备和我说起锦司处的事,然后就被灭口。如果你知道,最好尽早告诉我,否则你就是下个被灭口的。”何乐不是吓他,而是完全有可能。现在是早上,还有这么多虎贲军守着,也敢杀人灭口,可见对方多么有恃无恐。 “啊!”陈有富哪还管得着什么秘密,丢下何乐就朝儿子的私宅奔去。 此刻陈雪凌已经被布包裹起来,又被陈有富给扒开,他不相信有人刺杀他儿子,他更相信是何乐下的杀手,毕竟何乐的嗜杀已经在临安城出名。只是当他看到伤口,却相信了何乐的说法。因为在他们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人就擅长此类重手法。 “阎王殿阎石,是他,没错。”陈有富从混沌的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名字,一个江湖小帮派的帮主,很多年前就已不在江湖,传言他入了锦司处。这个人成名的绝技就是抛石,二十年前就已在北方小有名气,十多年前传闻被锦司处收编。大概一年前陈雪凌曾将他带回家中,那次是陈有富第一次见到阎石,还亲眼见过他五十米外抛石裂碑的绝技,但他想不到自己儿子也会死在这一绝技之下。一年来他断断续续见过阎石几次,但二皇子逃走之后,阎石也失去踪迹,想不到会突然下杀手。 “岩石?”何乐没听明白,甚至前面的阎王殿也没听真切。 陈有富想到什么,立刻趴在地上,爬到何乐脚下。 “是江湖门派阎王殿的帮主阎石,姓阎的阎,石头的石。他曾是锦司处的人,雪凌曾与他有来往。但我不知道锦司处的事啊!侯爷救我!救我啊!”陈有富故意叫得很大声,可见他并不蠢,相反还很聪明。 这下何乐终于听明白,是姓阎的阎,而那个所谓的江湖门派阎王殿他并没有概念,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没出生。栗源那里收集的信息也以近年的为主,对于北地十年前的事没太关注。 “没事,你起来吧,那个人肯定已经走了,你说的话他不定能听到。不过应该会有人传达。”何乐说完好笑的看着这个胖老头,感觉他们家应该已被前锦司处渗透穿。 陈有富爬起来,又四周看看,这才颓丧的坐下来。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外孙要杀自己,但知大势已去。 出了陈家,何乐感觉到挫折。他要是再警觉几分,应该能知道一个大秘密,关于锦司处,更关乎到大周朝暗处的黑手。这只手存在很多年,曾经在太子南行时就已经出现过,只是当时他们都将矛头指向了陈贵妃和二皇子。却没想过有可能就是锦司处的人,他们从明处转入暗处,依然在操控着大周朝的走向。毁掉锦司处的纹身或许不是为了掩盖,而是表明心志。 “侯爷!”肖重勋在他身后小心的问。按理说他们此行该去抓第七个人,但走的路却是去往丞相府。所以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何乐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前路,摇摇头,却没有转向。 栗源所在的丞相府是栋老宅子,在此之前的人家闲置了几年,栗源入住后才有人打扫。不过每次来何乐还是能闻到一股极淡的霉味,霉味似乎渗透进了每样家具、每处房舍。他也曾提出让栗源去他那住,反正他也很少住,环境差点也无所谓。可栗源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对环境没太多要求。 何乐站在丞相府门口,比起此前所见的那些达官显贵府邸,还真的是寒碜啊! “侯爷来了啊!”一名家仆迎上来,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虎贲军,虽是奇怪,还是没太在意。 “嗯,没事,你去忙吧。”何乐挥手让他离开,这才领了一百名虎贲军入丞相府。不过他没往栗源住的后院,而是去往偏院。偏院由五间平房组成,有一处不大的小景院,院中搭了凉亭。偏院与后院完全隔开,就连院门也用厚厚的草帘挡着。 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这里仅是丞相府偏院,却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地匦局的办公地。因为涉及事情太过机密,所以栗源干脆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丞相府里,只是进出由偏门走。 掀开草帘,就能看到里面的人来人往,五间平房里忙忙碌碌的有几十人。他们在处理各处送来的信息,经过粗处理后才会送到栗源手中。若不是他们在处理,栗源就是三头六臂也看不过来。因为地匦局的作用就是收集民间各种言论,监控着各级官员,就连那些江湖人也会在地匦局有建档。而地匦局的所以有信息在送到栗源手中时,都会经过一名叫张三的人,他也相当于地匦局副统领一般。 虽说他的名字很普通,但他有颗神奇的脑子,地匦局上百万份资料,随时问他都能对答如流,且不会有错漏。栗源很多时候都不用自己去看,而是直接问他,或是让他来对某年某月的事进行复盘。 何乐带的虎贲军一进来就立刻控制住所有人,包括张三在内都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回事!”张三今年三十几岁,已经头发稀疏,留着乱糟糟的胡须。如果不是一双凌厉的眼睛,很难让人相信他手上掌控着万人的生死。 “来捉虫子!”何乐坏坏的笑了,这才是重头戏。此前好几次的信息错漏,说明在地匦局里存在着一只或几只内鬼。显然有人已经将手伸进了地匦局,而且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伸进来。 “捉虫子?”张三眼睛眯起来,看着何乐身后的虎贲军,又看看停下忙碌的众人。这里的人与他共事已很久,最长的已超过十年,还是他亲自去找来的。当时他们只有一个志愿,就是要让大周朝重新强大起来。正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共识,才能甘愿缩在此偏僻角落默默付出。 十年前还是世子的太子才十六岁,被偶遇的张三倒背万言《纵论》所吸引,那是地匦局的开端。当时太子对张三说倒背十本《纵论》也于国无用,唯有人尽其才方能为国效力。大周朝国力羸亏,北方动荡,应是早做打算的好。 张三为地匦局奋斗了十年,现在地匦局有近万人规模,每天都有海量的信息汇集到他手中,经他挑选送到栗源丞相那里的还能有几百条,写成邸报达到几十页。因为发展所至,大概五年前他就将地匦局分割成几条大线,依照重要程度由不同的人来掌握不同的线,这样他就能着重关注,而不是将时间与精力消耗在无用的信息中。 比如北方线,比如青莲教线,比如临安线,比如严威线,比如二皇子线等等。每条线都有一个总负责人,这条线上的所有信息都由这个人来汇总,而这些年最劳累的就要属负责青莲教线的还有二皇子线的。反而是北方线因为布下的棋子不多,加之路途遥远而少有信息传来。至于严威线,在严威伏诛后已经撤销。 目前各条线的负责人共有十一名,青莲教线是他十年前就找来的同乡肖全,在青莲教布下的谍子有三千人,各行各业都有,最高的更是已经做到香主级别。而负责二皇子的线,则是乔良业,共有一千多名谍子,严威死后又加入了三百谍子。 负责北线的是黄强,共有七百多名谍子,每天只能收到一百条左右的信息。为此他已经被张三骂了几个月。可再骂也没用,北地往来不便,穿云雀更是时常被金人射下来。就在上个月,北地的谍子消失了十几个,要不是职务不高,就可能危及整个北地谍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情与有情 “你什么意思?”张三对于何乐并无特别的好感。他这个人从来做事一就是一,不会变通,更是眼里容不得砂子。对于何乐明显的挑衅,他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张大人别急,等我找出来就走,绝不影响你们的工作。”何乐笑着说。 “丞相授意的?”张三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没看到丞相的人。虽说大家都知道何乐是丞相的人,甚至丞相的近侍还管何乐叫少爷,但在官场他们还是分得清清楚楚。 何乐也不答,而是走到黄强身后,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妻儿都死在北地,那住在城东的黄寡妇是你什么人?”何乐话一出,整个地匦局都乱了,至少有五六人骚动起来,但很快就被虎贲军控制住。何乐懒得去看,只是紧盯着这名自北地过来又负责北地情报的谍子头目。 “黄寡妇带了一个小孩四年多前才自北地过来,此后你每个月晚上都会去城东。为了方便,你还特意接近负责临安线的杜克俭,这样你去过城东的信息就不会被上报到张大人那里。”何乐微笑着说。 “妻儿未死,本是好事,为何黄大人要隐瞒?为什么只每月相会一次?我实在是好奇,以你的地位,已能给妻儿更好的生活,却偏偏让妻儿住在商铺区。虽说她们生活得也还可以,说明黄大人对妻儿是有真情的。”别人可能不知道,当年自北地过来的何乐,曾在船上见过一对母子,那个小孩说要去临安见父亲,但他那个母亲却将他拉过去,捂住嘴。当时何乐还小,不懂太多,只是觉得奇怪,却并未往心里去。可是几天前他见到地匦局的人时,才发现黄强与当年的那个小孩在眉目间有相似的地方。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子。重要的是他们正在盘查有问题的人,而这条线索也成了调查方向之一。 突破口是在黄强居家附近,一名谍子反应黄强每个月会有一天夜里出去,往东城。可在张三汇总的信息中关于黄强去东城的内容却从未出现,如是杜克俭也成了怀疑对象,但杜克俭并无问题,只是在工作中稍加遗漏了关于黄强的信息。这样的事说大不大,因为他也帮另外几位同仁隐瞒去西城喝花酒的事。 黄强看着何乐,很难相信经历了这么多年,还是会被发现,或者说终于被发现。当年他拼老命才保下妻儿,到今天他并不后悔,哪怕再多人因他而死也不会后悔。 “你儿子今年也已十一岁,在城南上私塾,听说读书很认真。黄寡妇只在家闲居,据说与邻里间没闲话可说。曾有名赖子想去占便宜,但第二天就失足摔死在水坑里。”何乐淡淡的说着收集到的情报,他不急着拿人,他还在等。 黄强握紧了手掌,显然何乐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信息原本已经被处理掉,但今天又被何乐一一复述出来。 “半个时辰之前我已让人将黄寡妇和她儿子带到城头上,他们能在那里看到今天的晨光。”何乐盯着黄强的眼睛,说得特别慢。 终于黄强崩溃了,他的弱点太明显,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不让他们被金人欺负吗!曾经他以为自己的是对的,几年来他越来越相信自己是对的。只是他唯一犯的错是不该让妻儿待在临安城,将他们安排得远一点,自己能忍着不去看他们该多好。他知道世间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咽下自己种的苦果。要说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又多活很多年,妻子没有被金人欺负,儿子没被金人吃掉。 看着跪下的黄强,何乐没一点可原谅他的心思。乱世之中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选择了就该承受相应的结果。何乐也不会对他及他的妻儿生出不必要的同情心,否则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又该往何处申冤。只有用最残酷的方法,才能让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坚定起来,或者退却。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一个个做思想工作,让他们不要贪,求他们不要四处生外心。那是和平时期做的事,乱世中只有滴血的屠刀才能让有异心的人胆颤,才能让左右骑墙的人心安定下来。 “从内档中看过,当年是肖全引你进的地匦局,给你的评语是深沉机智。张大人,我没记错吧!”何乐转头看向张三。 张三张着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只得看向同乡肖全。 “侯爷说的是,黄强是我引入地匦局。”肖全坐座位上站起来,他是个四十出头的儒雅男子,穿得极考究。地匦局的粮饷一直是太子特供的,比起朝中大臣们还要略好。原因是太子想用此法杜绝地匦局内部的糜烂,钱粮是他自己来想办法。现在他当上皇帝,对地匦局就更是大力扶持。所以肖全穿得考究一点也是正常,他一个月的饷银就够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虽不及其他权贵那样奢靡,但也能让他过得富足。 一名虎贲军上前将他又压回座位,肖全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掸了掸虎贲军碰过的地方。 何乐看着他的表情,也不接话,而是缓缓走到乔良业面前。 “乔先生盯着姚常禥多久了?” “建祯十三年开始的,到今年已有八个年头。”乔良业平静的回答。 “八年,当时严党已在王爷府上把持言论,姚常禥已经在陈贵妃怂恿下来挑衅过皇上。所以张三才让你负责盯住姚常禥,以防他们暗箭伤人。但在建隆四年的那次太子南行,却出了纰漏,后来也没能查出原因,只是矛头都对准了姚常禥和陈贵妃。” “对,本来就不是姚常禥做的事,又怎么能查出来。”乔良业为此背了多年黑锅,只是他这人豁达,加上张三对他极信任。 “是啊,这件事上谁也想不到,竟然不是二皇子派的人,尽管他确实想。后来路上拦截的士兵才是姚常禥的人,只是那时他在军方的影响力还不够,所以没能调动更强的军力。”何乐说得很无奈,似乎不是二皇子很可惜。 乔良业接过话题说:“对,姚常禥是去年才搭上吴定远,再通过吴定远认识了秀风、朔方、兮州、开州的驻军。那时陈贵妃家族还有争议,所以姚常禥有力也使不上。直到去年搭上军方,他才说服吕家和申屠家派出死士。” “乔先生查得细,若非乔先生的情报,栗丞相可能就危险了。”何乐其实还要感激那次刺客行动,否则他怎么能领悟更高的心法,更是助他得到刑天刀。 “本职所在。”乔良业依旧那幅表情。 “是啊,职责所在,尽了责自然会不同。”何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绕过他走到肖全身前。 “肖大人入地匦局十年,十年来也见证了地匦局的发展,那时就你和张大人两个,想也是十分艰辛。也多亏了你们的付出,才能将地匦局的网铺得那么细,肖大人可谓功不可没。”何乐说完朝他鞠了一礼。 “不敢!”肖全想起身,但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压制住,怎么也动不了。 “人非草木,皇上也是重感情的人,所以才让我来办事。毕竟肖先生也辛苦了这么多年,是该让肖先生好好休息了,我说对吗?肖香主!”何乐目光一凝,单手上前扣住了肖全的喉咙。 这下整个地匦局都骚动了,自己的情报头目竟然是侦测对象的香主,香主在青莲教中可是仅次于堂主的位置,虽说有不少有名无实的香主,但在青莲教中品级还是在那摆着。而问题的关键就是,在地匦局中肖全是全权负责青莲教的情报收集,若他叛变那这么多年关于青莲教的信息有几分真实可就值得商榷。 张三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肖全,而这时何乐却从他嘴里挑出一颗白色的丹药,那是藏在牙齿中的毒药,他只需要咬碎玉质的假牙就能服下毒药。这种毒药能在十息中就让他死亡,不会有任何痛苦。可惜青莲教的那些东西何乐早已了解过,所以他第一时间控制住肖全,不会让他有服毒的机会。 “肖香主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吧!”何乐松开手,让他能说话。 “侯爷其实不用这样的,肖某人很怕死,能活着总会尽量活下去。”肖全咳了两声,将嘴里的血咽下去。他也没想到何乐说动手就动手。 “没办法啊,青莲教的花样太多了,不得不防着点。” “哈哈,我又不是真的香主,这还是圣上当年亲自让我去当的香主。”肖全一点也不急,还看向张三。 张三犹豫着点点头。 “我知道啊,建隆二年当今皇上令你前往青莲教查探,那次你设法认识了固土堂堂主雷鸣山,雷鸣山因为欣赏你的才华,所以封你固土堂香主之位。在青莲教中你待了一年零八个月,张三才让你回来。所以叫你一声香主也没错,是吧,肖香主。”何乐如此解释到。 一旁的众人这下听糊涂了,那他究竟是不是叛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面谍 “是,没错。香主是我,还借此机会发展了一百多人的内线,更安插了两百多名谍子进入青莲教中,至今他们仍在发送情报。”肖全揉了揉被何乐捏痛的脸。 “嗯,肖大人确是人才。不知那个女子叫什么?究竟有多美貌?”何乐笑了。 到这时肖全才有微微变色,毕竟能了解到这个情报,说明何乐他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多。要知这可是极大的秘密,就算是青莲教中人也仅有少数人知道。 “不急,慢慢说,我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何乐找来张椅子,坐到肖全对面。 “不知侯爷在说什么?”肖全依然保持着镇定。 “你也知道秦爷在这里,有些事就没必要隐瞒,大家说开了或许还能念及旧情。”何乐温和的说,也不避讳当着所有地匦局的人面,他就是要震慑所有人。 “我的手段你也知道,逼急了什么事都敢做。在北地战乱中长大的我,没什么事是没见过的,所以肖大人还请考虑清楚。”何乐注视着他的每个细节,每次呼吸。 肖全保持着儒雅,看向何乐。 “侯爷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想来侯爷现在应该是去叛军大营的路上,那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侯爷办。而我这样的人,交给秦爷不就好了。” “不好,因为你太会隐藏了,一个炁流高手,秦爷可对付不了你。”何乐一点也不急。 何乐这话一出,又把在场的众人惊出一阵骚动。一个专门设置谍子的部门,最后却被人安下一个高级谍子,可以说这些年地匦局对青莲教其实是盲目的,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根本就进不了栗源与皇上的视野。不仅如此,肖全还在地匦局内部培养亲信,黄强只是其中一人。但肖全这人做事极仔细,几乎不会露出马脚。所有人都以为若是有天张三退位,肖大人肯定能接上。 但何乐之所以能知道,却是因为有别的信息渠道罢了。他不是神仙,栗源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连这也算到。作为一名负责情报收集的主要官员,栗源并不傻,相反他才是真正大智近妖的神人。地匦局的人只能算是明面的一套,在暗面还有另一套班底,一个人数极少,单人素质更精英的暗部。在他们发现地匦局出了问题后,就第一时间通过这套班子复核过往的信息,最终他们发现问题的节点竟然出在肖全身上。 可以说结果让栗源还有皇上都很震惊,因为他们想不到肖全会背叛他们,除了明面的身份,肖全可以说能获取的物质条件极好。但从内部监督机制反馈,肖全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平时对物质要求极底,所住的寒舍还真就是只能用寒舍来形容。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愿意为卧底了一年多的青莲教背叛同乡,背叛朝廷,除了物欲还有什么能让他变心? 暗部的信息只是说曾有一名女子与肖全来往密切,但在肖全回归前两个月,那名女子突然失踪了,至今也没再出现过。 所以栗源分析肖全恐怕是因情而背叛,与黄强的理由相似,或许这也是他们会走到一起的原因。 “肖香主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起来?”何乐将椅子挪近一点,这样便于看到他的细微动作,最关键的是防止他暴起杀人。 “侯爷不用这么防着小人,就小人这点功力,可是斗不过离神蜕境仅有一线之隔的侯爷。”肖全一句话又让现场众人差点沸腾。神蜕境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稀有物种,而归元境那就是陆地神仙。当朝侯爷离神蜕境仅一线之隔,要传出去可就是大事件,以后青莲也好,金人也罢都会对何乐作重点照顾。肖全此时说出来,自然是没安好心,虽然能让虎贲军热血澎湃,但也能让敌人心生警惕。 何乐当然也明白,只是他笑了笑,并不太在意,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是孙天翊或别人来,他总是要面对,并不会因为他的害怕而消失。 “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只是有些保命手段。肖香主还真是时时不忘替青莲教着想,看起来那个人对肖香主确实很重要啊!”何乐回敬了他一句,也是戳到对方的痛处。什么是唇枪舌剑,不就是言语的伤害。隔着空气就能把人伤到,隔着万里也可杀人。此时何乐与肖全就似两个唇枪舌剑高手,你来我往互相伤害。 “侯爷还真是少年性子,说的话也有趣。肖某人可是受圣上旨意办事,从未有僭越非本职之事。现在侯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肖某人自问无愧于圣上,若定要屈打成招,肖某人也只能随口胡编了。”肖全也不怯场,反而是步步为营。 “不用拷打,只需要问问这个人就可以知道大概。”何乐突然站起来,猛的扑向旁边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名年轻人长得极瘦弱,且还白净得如同纸人,却偏又生了双好看的桃花眼。配上他那模样,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伶人。这个年轻人名叫邵玉郎,却是张三自己引入地匦局的,与肖全还有黄强都没有关系。但就在刚刚,唯独只有他的情绪变化最大,每次何乐将要置肖全于死地时,邵玉郎都会有大的情绪波动。 到现在为止何乐已经能大致掌握人在各个情绪下心率波动的差异,这位邵玉郎的情绪就是单纯的紧张。在没有合理解释的情况下,他一名与肖全无任何关联的笔录师有什么好紧张的,除非他与肖全有某种联系,才会有理由紧张。所以何乐特意用极夸张的手法扑过去,更是直接用上重手法,准备一举将那名邵玉郎擒获。 可事情往往就是出人意料,最先动的却是邵玉郎。他迎着何乐就是一掌,竟也是炁流,而且实力达到了凝形境三重以上。何乐的重手法因此失手,让邵玉郎仅仅负伤,但人却逃脱。就见他如纸片般滑向肖全,很难让人知道他是要救人还是杀人。 这时的肖全轻轻叹息一声,稳稳坐好,似乎准备好接受命运。 “收!”何乐猛的加大吸力,瞬间整个院落里的炁流都被他吸入体内。那邵玉郎也因此身形一滞,虽不至于完全被何乐控制,可也因此慢了半拍。而这时何乐更是跳起来,一记炮拳砸向邵玉郎后背。 邵玉郎离着肖全还有半个身位,而何乐离他只有一拳距离。所以他不得不中途倒地,贴着地面如纸片一般往前滑行。何乐中途收拳,整个人跳起来踩向在地面的邵玉郎。 这时肖重勋还有盖颉领着三名虎贲军已将肖全团团围住,更是将刀剑架在他脖子上。不管邵玉郎是要杀他还是救他,至少想一击就中几乎不可能。他至少也要杀死二名虎贲军才行,但有这功夫何乐早将他致之死地。 似乎是看出事不可为,邵玉郎贴着地面滑出几米远后,朝着门口跑去。这时何乐还在他身后一米距离,暂时还拿不出有效手段截住他。但就在他快要冲出门时,就听到一声回去,一个从门口闪出,一掌打向邵玉郎。 那掌风看似平平无奇,却蕴藏着力道上的极致之法。邵玉郎本就是灵巧型,加上此时四周的炁流枯竭,他哪敢去接已经感悟了力量极致的一掌。只得往一边让,这次他准备找个人作为人质,至少也要是比较重要的。 齐怀北已近而立之年,名字是后来改的,原名是齐华年。建祯十三年南渡临安,建隆二年入地匦局,建隆三年起开始作为张三的助手打理地匦局内勤。他曾有意接手北方线,但肖全坚持让黄强来管北方线,说是黄强对北方更加熟悉。其实齐怀北本是北方大家族,祖父辈更是曾官至太子少保,可算作官宦世家。若不是连年灾荒,金人入侵,他们家应还是显赫富贵。 但建祯年间的灾荒彻底将他从金碧辉煌中拉入黑暗无边。整整三年他都在逃难,家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亲人的离难让他深深陷入绝望。如果不是南渡,不是被收入地匦局,他或许早已死在路上。但从他改名那刻,从他踏入地匦局那刻,一个全新的齐怀北又活过来。他们还没输,他们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太子,这个仅比他小一岁的年轻人,他定能成为大周朝的希望。齐怀北是如此想,所以也全力以赴的做。如果说张三是个记忆奇人,那齐怀北就是个内勤贤臣,整个地匦局的大小事务都能协调得井井有条。原先还因为张三这人粗线条的地匦局,在齐怀北的打理下变成有序起来,因此齐怀北也成了地匦局第二候选人。 邵玉郎当然知道齐怀北的能力,若是将他拿下当成人质,谅何乐也得顾忌三分。 可就在他扑向齐怀北时,齐怀北却掀翻了桌子,极其冷静的往后倒下。在他身后有一名虎贲军,因此他是倒在虎贲军的怀里,并不会受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关难却 何乐也在他掀翻桌子的瞬间追上略迟疑的邵玉郎,一道炁流侵入邵玉郎的体内。因为实力上的压制,那道不强的炁流依然使得邵玉郎体内的炁流混乱,而何乐不会放任机会,所以他一把扣住邵玉郎的命门。邵玉郎心中一黯,知道自己已逃不脱,这才朝门口看。 守在门口的是李大叔,此时的他因为连番遇险,竟让他对力量有了特殊感悟。按照何乐的话说就是快要破境。只是修习外家功的少有能破境者,毕竟袁义承这么多年的十品,依然没能再上一步。唯有那屠夫还有老管家,他们却是做到由外家功破境的实力。李大叔现在是摸到一点的门框,离真正破境只差时间和机缘。 而那个反应超出众人意料的齐怀北则是更让人意想不到,此时每个人身旁都站着一到两名虎贲军,所有人都不敢做出异常举动,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齐怀北却能果断反击,更是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做出最有利的选择。那刻他若只是单纯的闪避,也难逃被邵玉郎抓住的风险,可他却是掀翻前面的书桌,这才为自己赢得空间。最后那一下倒下去,更是算准了身后的虎贲军会接住,刹那间的谋算可谓密而不疏。不仅是邵玉郎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何乐也不得不佩服他,利用了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条件。 何乐一抓住邵玉郎,就立刻散了他的关节,这个人同样行事果绝,不得不防。 “想不到还顺手抓了个大人物。”何乐拎着手里的邵玉郎,就知道他在青莲教中的地位不低。此前那名青莲教的信使只是普通角色,而这名邵玉郎可不同,看他的身手至少也是香主以上。 “你不能抓他!”肖全急了,脸色大变。从前的冷静镇定已经不见,换来的是焦虑和急促。 “肖香主别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何乐也不急,终于将核心处的内鬼给捉出来。 “你不懂,你错了!”肖全焦虑的看看周围,这些曾经熟悉的人,此时看过来的目光如此陌生。其实在他心中最有准备,这天总会到来,理念上的冲突才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根本原因。只是这天来得太快,他还有很多准备没做好,原本他以为可以有更从容的方式来展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其实也不是他不敏感,从袁家军顺利入城,到叛军大败,他就应该想到自己隐瞒的情报会被上方知道。可人做同一件事日久就会积累下侥幸心理,何况他已做很多年。 “那你可以说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何乐从邵玉郎嘴里同样挑出毒药,他们这些卧底谍子都会在身上藏下毒药,目的就是为了守住心中的秘密。可落在他们手上,那些秘密能不能守住可就不由他们决定。作为专门对付修行者的一种酷法,何乐顺手将一道极霸道的炁流打入邵玉郎的体内,就连身边的虎贲军也听到邵玉郎体内的沉闷的爆裂声,跟着邵玉郎就喷出鲜血。至此他终生也将无法修习炁流,除非王长老愿意说出心里的秘密,否则他的修行之路就些断绝。 邵玉郎原本还是决绝的眼神,在这刻终于变成绝望的表情。决绝是因为他还有炁流,还有拼生死的能力,绝望是因为他此刻与常人无异,拼生死的档次也不得不降好几度。 肖全比邵玉郎更绝望,一切与他想的不同,完全的失控。原本他是个儒雅的男子,有着成功者的骄傲与自信。但现在他失去了所有,就连他应该保护的邵玉郎也没能保护好,就算有机会救出邵玉郎,那也只是个废人而已。 “怎么,伤了他让你很伤心?”何乐坐过来,示意肖重勋他们松开肖全,他还想看看肖全会有什么样的表演。他要用肖全来稳定地匦局,更要用他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所以他得让肖全说话,得让他狡辩,让他把所有的理由都说出来,然后再来一一戳穿,这样才能让地匦局回到正途上,不会因为他的原因再出纰漏。 肖全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何乐,此刻的何乐在他眼中成了头号恶魔的代言词。甚至比北地的金人还要面目可憎,比南荒的野兽还要蛮横无理。若是他有能力,肯定会将何乐碎尸万段。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肖全咬牙切齿的说。 “知道,刚刚废掉一名青莲教的香主,或者是副堂主?”何乐也不确定,猜想应该是香主,副堂主可是有点大了。毕竟青莲教里,堂主已经类似于王爷,而且还是实权王爷,那副堂主就相当于是小王爷。何乐可不敢奢望能抓到副堂主这个级别的人物,那可是能换取一州的大人物。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自己会点功夫就能为所欲为!你以为当了侯爷就能嗜杀成性!你以为有皇上的宠幸就可以欺上瞒下!”肖全依旧咬死何乐在冤枉他,要不是有确凿证据,何乐恐怕也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你一个莽夫,除了好色以外又懂什么!地匦局经营十年得来不易的成果,就要被你所毁,张大人,你愿意看到吗!”肖全控制着愤怒,用言语将不利的形势一点一点扭转着。 张三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不傻,他已经记起关于邵玉郎的所有资料。建隆二年春,他在去秀风州的路上差点被强人所伤,当时为亲卫所救,逃到一处富户家养伤。在那里结识了学识渊博的邵玉郎,而邵玉郎与那富户是外亲关系,原是去投靠,不想因此而结识张三,从而被引入地匦局。在地匦局这几年,邵玉郎从未显露过身手,更未与肖全有过丁点交际,也并非刻意回避,而是很自然的他们俩人就不会融合在一起。很多新入职的人容易对肖全生出敬佩,而邵玉郎只是做好自己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设下的局,包括当年那家富户,想来也是青莲教的所在。可谓一环套一环,才让这个青莲教的重要人物混入地匦局中。但如果没有肖全泄露张三的行踪,他们是不可能接近张三,更不可能取得张三的信任。只是这些年来邵玉郎与肖全掩饰得太成功,这才使得所有人都都被他们骗过去。 “你们很好!真的很好!”张三终于闭上了嘴,默默走到肖全面前,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黛字。 肖全彻底低下头,还是同乡最了解他。这么多年他只有一次酒后差点说漏嘴,那次他即兴念了一首小诗,却在念到:谁记当年翠黛……时停下来,哭了很久。那次换一般人只当作酒后失态,可张三却放在心里没说,其实是有所疑惑的。此刻在何乐的盘问下,他也将一些细节补上,终于让肖全叛离的拼图给补齐。 “还请侯爷治小人失察之罪。”一开始张三是不信的,因为他认为地匦局是铁板一块,不可能有人渗透进来。毕竟他们是长期从事谍报工作,对渗透与反渗透也是琢磨出自己的一套。可现实却狠狠给他几巴掌,在他治下,地匦局被青莲教渗透成筛子,几年来完全祼露在青莲教高层的眼皮下。 “没人要治你的罪,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只是有些事你不擅长罢了。”何乐将他扶起来,对于张大人,何乐还是表现出应有的尊敬。将地匦局从无到有发展至今,张三的功劳无人可替。 张三垂着头,坐回到旁边,他在脑中急速运转着整个青莲教与北线的关系网,他需要知道有哪些肯定是双面间谍,有哪些需要营救,有哪些只能放弃。 张三的出面,肖全再多的表演也挽不回败局。何况那一个黛字,足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人间最怕两情相悦时,却要分离山重水复…… “妾名黛,公子勿要记得……” “玉郎为奴家的至亲,相公可要好生照应……” “相公此去经年,奴家定当日日念君安……” “妾本薄命之人,相公若得好人,还请忘了贱妾……” 那个名为薛黛的女子,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婀娜妩媚。在肖全毫无防备之时,闯入他的心上,从此再无离去。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深深刻在肖全脑中,只有无人时才会显现出来。仅有那一次酒后,念到诗中黛字时,他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现在他却辜负了所有人,到头来一事无成。无论是地匦局,还是青莲教,所有的一切在张三写出黛字时都结束了。 肖全缓缓站起来,猛的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 可惜他太小看何乐,只用了一招,何乐就卸掉他的关节,更是封住了他的识海。肖全的功力不够,也就灵动境五重,离破境还有点距离。每境之间的跨越,并不以几重能明确衡量,有的人能一步跨境,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某境五重徘徊。比如云檀宗宗主厉云天,已经卡在神蜕境五重多年,就是跨不过去。而假以时日,王长老肯定能追上并超越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折磨 肖全的功力也就是在灵动境,这生能不能跨境很难说。而何乐则比较诡异,现实中的所有分级对他都没用,只能以他展示出的能力来大致分级。 所以这时何乐能轻松封住肖全的识海,除非能有实力远超何乐的人来解封,否则他这辈子也相当于是废人。没有直接杀他,或打废,不是何乐心软,而是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双面谍子用不好当然会伤己,用得好就是重型武器。何乐准备留他作大用,自然不会现在就杀他。至于同情,何乐与他不熟,更何况是出卖同仁,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此时有人扛着两个麻袋进来,一大一小扔在院落里,麻袋没有解开,也没有任何动静。只能大致看出人形,就那样软塌塌的摔在地上。黄强要冲上去,但被虎贲军控制住。何乐环视四周,没人流露出同情之色,也没人会有不忍的表情。毕竟都是在谍报线上做事的人,没用的同情心在他们这里早已被摒弃,不会有谁傻傻的同情一个随时会捅他们几刀的叛徒。他们只会将这件事遗忘掉,而不会将其记录在笔端,包括黄强这个人。 肖全迷茫的看向黄强,看着他倔强的挣扎,看着他绝望的流泪,明白这或许就是他们在选择之初就应明了的末路。 “肖大人现在应该可以聊聊了吧。”何乐等得够久,他需要在半个时辰内解决完。 “你比他们更加恶毒!”肖全嘴里满是鲜血。 “当你准备好以同仁生命换取你的幸福时,你的恶毒早已超越了所有人。所以你和你们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不要试图用任何借口来掩饰,只说事实。”何乐冷冷的说。他坚持着审完再走,就是怕其他人下了不决心。秦老爷子看着手段狠,其实心肠热。张三更是靠不住,最多是气愤,但做事总会留下几分情面。只有何乐自己才能做到真正的铁血,才能百分百不打折扣的处理问题。 “没什么好说的,我已做好了受死的准备。”肖全闭上眼,也不再狡辩。 “把他带过来,剥光了。”何乐冷冷指向邵玉郎。 听到要被剥光时,邵玉郎突然脸色变得赤红,就连眼睛里也充满血色。肖全痛苦的不敢看,咬紧牙关坚持着。 虎贲军中两人上前,架起瘫软在地上的邵玉郎,将他拖到近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剥去邵玉郎身上的衣服。在这个时代,或许最大的污辱就是当众剥光衣服了,男女都一样。虎贲军有着和何乐一样的铁血个性,这些人戴着黑甲覆面,根本就看不出表情,几下就剥去邵玉郎的外套。 邵玉郎咬牙坚持着,但因为紧张和气愤,加上受的伤,所以全身都在抖。 “够了!够了!”肖全终于承受不住,睁大眼睛看着何乐,有乞求也有硬气,毕竟这么多年上位者心态,一时之间也不会那么快放下身段。 何乐没有理他,也没有阻止虎贲军的行动。 嗤啦一声,邵玉郎的贴身衣服被撕开,露出里面极白净的皮肤。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要!”邵玉郎到此时才开口阻止,但肖全已经彻底输了,由外到内输得干干净净。 何乐缓缓举起手,虎贲军这才停手,仅给邵玉郎留下少量的残破布片。 肖全哭了出来,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勇敢。他不仅没法看邵玉郎被剥光,更没法接受自己也被剥光,那是对他多年来习惯的上位者心态最严重的暴虐。如果只是毒打,他还能扛住,但从人格上的羞辱他没一点抵抗力。 “说!” “是,我是青莲教固土堂二十三香主,负责收集地匦局及大周朝堂机密,已为青莲教提供五年的情报。邵玉郎也是我安排进的地匦局,还请侯爷高抬贵手放过他,他并不是谍子,只是在地匦局躲避青莲教的追踪。”肖全的话始终让人难以相信,此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再次留下悬念。 何乐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把他们全部收监,分开来问,若有问题就将他们剥光了挂在城头。”何乐见时间差不多,如是起身走到肖全身边低声说:“若再耍花招,我就把他绑好了再找十个人专门去伺候他。” 肖全浑身颤抖,又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何乐的眼睛。他已经认定何乐就是恶魔,是青莲教传闻中青莲圣母要来除掉的十大天魔之一。 终于解决了地匦局的内鬼,何乐有些轻松又有点感慨。等那些人被押走后,才有人过来拉走地上的麻袋。眼尖的人会发现,那里面似乎装的不是人,当然真相如何他们不会知道。 “柳十厌,以后这临安线就由你来接手,你不是一直想看看何为为官之道吗?这个大官场够你看的了。”何乐看向被召过来的柳十厌,此刻他的脸上因兴奋而显出红潮。 “齐怀北,以后你来接手北方线,北方线的问题很大,要小心甄别。能做好吗?”何乐看向这个令人意外的男子。 “谢侯爷提拔,北方线比青莲线要简单,也没有涉及太高层。反而是青莲线,恐怕高层的那些点都会有问题。”齐怀北恭谨的说。他负责协助张三,自然对全局有更多了解。 “嗯。也是。张大人,皇上念你往日之功,此次令你亲领青莲线,尽快理清疏漏。” 张三缓缓跪下,眼泪纵横的趴在地上说:“罪臣谢圣上开恩……” 以张三所犯渎职罪,本是会要革职查办,但皇上和栗源觉得现在是用人之际,而地匦局又极为重要,所以才商定给他机会。不过也会往地匦局里掺入新人,往后张三的重要性也将会减弱。 “曹玄安,你以后就负责南线,监控钱粮往来要务。”何乐临走时又安排了一名曹家人入地匦局,一来是显示朝廷的信任,二来是扶持曹家压制申屠家,三来是让何乐的权势进一步做大。兴庆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何乐成为大周朝中最大的权臣。没什么比竖一个标杆更有激励作用,何乐出身贫寒,却能通过自身努力成为当朝权臣。兴庆帝这是要让每个人都来为大周朝服务,给他们竖一面旗,让他们有奋斗的目标。 “地匦局还得再清理,尤其是曾经在天机处做过的人,要仔细甄别。”临出门何乐又拉着张三和他说。不是他啰嗦,而是他对天机处有着一种特殊的防备心理。 “是,侯爷。”张三已对这个年轻人生出敬畏之心,有时也不得不服气,果然是栗源先生的徒弟。 何乐从偏院出来,去见了栗源先生。 “事情办好了吗?”栗源已起床洗漱,明天就是他再婚的日子,不过他并没有多少喜悦。不管再婚的是十八娇娘,还是半老徐娘,他都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原因很简单,他对于男女之事看得极淡然,一门心思全扑在朝堂之上,与兴庆帝有着非常相似的习惯。只是他若不娶陈碧珍,难免以后很多事会要束手束脚,所以他也是干脆。再说他曾卜得一卦,与陈碧珍还真有夫妻缘分。所以他也坦然,事情要来就来好了。 “办好了,还顺带抓出一个特别的人。”何乐将邵玉郎的情况向他说明。 “这个人很关键,还是好生留着的好。现在就要去叛军哪里?”栗源先生其实并不想让他去冒险。 “是啊,趁着这时还能去。不把龚易斌争取过来,总是不甘心的。”何乐无论看到哪方士兵战死都会心疼,这是大周朝仅有的战力,却消耗在无谓的内耗中。 “龚易斌确实能左右局势,但也是有限的。关键还是姚常禥没死……”栗源没把话说透,留给何乐便宜行事的选择。 “明白。”何乐当然明白。这次他去叛军腹地,就是有计划顺手杀掉二皇子,这样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但杀一个叛军首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哪怕何乐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也会有更多的阻力出现。 “一切以可为而为,不要勉强。”栗源将何乐送出来,这次他没有给何乐锦囊,何乐也不再需要他的锦囊妙计。 “赶不回喝老师的喜酒,但一定能赶上老师家的悬弧之宴。”何乐说得很认真。在大周朝生了男孩才会行悬弧之宴,宴请宾朋。若是生的女孩则不会办宴,仅在亲朋间送上裹红的鸡蛋以示家得千金。当然是有重男轻女的风俗,尤其是这乱世,重男轻女的风气更甚。 栗源咳了咳,装作没听到转身回了书房。何乐摸摸头,就看到花十娘在那挤眉弄眼,也不知她有什么好开心的。他转身去了刑部大牢,这里正有条不紊的审讯着抓来的重犯,不久后更多的重犯还会押过来。而两千虎贲军守在大牢外,任何人想进去救人都会有极大难度。 何乐穿过重重守卫,来到最里面的牢房,就看到两个正在等待他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乱城 在一个时辰后,临安城北门外行出一辆马车,匆匆朝着北方去。在马车里坐着那位精明的詹王爷,在他旁边是一位他的族人。两人在马车里默默无语的坐着,任由马车急速奔波着,一个时辰后终于快到定州燕子岭。翻过这座山岭,就是定州第二大城鑫安,这里原本被叛军占领,但在昨夜的战事后,叛军完成劫掠已经撤出鑫安城。此时的鑫安城里正一片混乱,不仅有叛军的残兵还在劫掠,更有朝廷的军队也在趁乱打劫。 鑫安城的富户们已经组成治安队与各方势力角逐,只求能自保。而一些中等人家就遭了灾,稍有姿色的女子更是难逃劫难。 詹王爷入城时正赶上朝廷的兵马过来,见这时还有人敢入鑫安城,立刻上前拦截。 “各位爷,我就是路过鑫安,身上也无长物。”詹王爷也知道现在不是摆谱的时候。 而在稍远的地方,一名叛军小头目却认出了詹王爷,原本他是准备在这打劫完就往南边去,再不管这些个官家的事。但现在遇到落难的王爷,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朝廷兵也不是临安城里来的,更不是勤王师,而是原先镇守鑫安城,后来又躲起来的鑫安守军。是看到叛军撤走了,这才小股入的鑫安城。他们当然也没存好心,这个世道都是看谁能捞到好处,捞完就赶紧滚蛋,管他谁来鑫安城。所以这时他们是持枪拿刀将詹王爷及族人赶下车,又搜刮一遍。果然什么也没有,就连他们身上也没有财物,如同洗过一遍干净。 “滚,赶紧滚,马车征收了,这是军事物资。”朝廷兵将车夫也一并赶下来,几个人挤在马车里,然后朝着南方驶去。 剩下的鑫安城四处冒着浓烟,时不时就会听到女子尖叫声,那些被乱军蹂躏过的可怜人现在再次被街头的泼皮无赖趁机蹂躏。 詹王爷走在鑫安城的道上,试图找个人问明情况,但此时只知奔逃的人们,没有谁愿意和这胖老头交流。 “卑职见过王爷!”就在他四顾无亲时,一名叛军小头目跑过来跪在詹王爷面前。 “你是?”詹王爷正愁找不到人带路。 “小人是秀风州人,随王爷一起来的定州。”小头目谄媚的笑着说。 一听是秀风州口音,詹王爷也放松了警惕,将他拉起来问:“大军呢?大军去了哪里?” “昨晚就走了,听说是要去往东田那边去。”小头目眼珠乱转。东田也是定州的城名,不过更小,靠近秀风州。因为地势的原因,可以算作一处战略要地。往年定州与秀风州的贸易往来也会要经过东田,所以詹王爷对于东田也很熟悉。 “原来是东田,现在可有办法尽快去?”詹王爷知道两地之间隔着有近七十里地,凭他痴肥的身形得走上一天,那基本能要了他的老命。 “有的王爷,请随小人来。”小头目面露微笑,这下他的价值才能显现出来。否则只是带路,这位王爷可不一定能记住。 三人在鑫安城里绕了几圈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看模样应是一处小有积蓄的人家。小头目左右看看无人后,这才在门上暗格里捣鼓几下打开院门。詹王爷一进门就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如是他皱起眉头,但还是一步踏了进去。 “这是?”那血腥味实在太重,詹王爷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小头目淡然一笑,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解释道:“就是几个贱民,幸好他们家养着好马,不然王爷可就得走路去东田了。” “哦……”詹王爷不再作声,低着头随小头目引路。 路过虚掩着的房门,可看到里面凌乱的场景,显然这里还经历过扫荡,估计值钱的物品都已在小头目身上。若是探头进去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倒在血泊之中的男子,还有惨死的妇女,更在里屋还有剥光后被蹂躏致死的女孩。 临安城差点就经历了同样的命运,只是因为偶然因素才躲过一劫。而这些年北地一遍又一遍经历着类似的劫难,青莲教治下的城邦也曾遭受过同样的命运。乱世不靖,百姓永远是最凄惨的那一批人,反而真正的富人逃得最快。 在这家后院马棚里养着两匹良马,虽比不上战马,但也比车行里的马要强上不上。想来是这户人家留着备急用的,想不到被这小头目惦记上,更是全家横死。 “还不错。”詹王爷看了一眼马匹,只是心里还在琢磨可惜只有两匹马。 “王爷知道去东田的路吗?”一旁始终没说话的族人突然问。 “啊!后,记得的。”詹王爷顺口说着,却没注意到小头目似乎脸色不对。 “嗯,那就好。”那族人不再多说,只是突然出手掐住小头目的脖子。 “渣碎!”那名族人低声在小头目耳旁轻声说,却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捏碎了他全身的骨头,这才将他挂在一旁的树上。这时小头目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哀嚎的能力也没有,脑子被一股力量控制住,想晕也晕不了,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詹王爷与他的族人骑马离开,看着小屋里火燃起来。 詹王爷始终低着头,在前面引路,身后的族人也冷冷跟着。 七十里路到也不算远,尤其是骑着良马,只是他们才走了五十几里就被叛军的前哨拦住路。 “下来,快下来!” “我,你们都不认识了吗!”因为确定是叛军,詹王爷胆气也壮了。 “啊!是王爷!王爷您回来了啊!”一名小头目跑出来。虽说此时叛军的情况不明朗,但还不至于一败涂地,所以詹王爷的这个王爷身份还有价值。若是哪天叛军彻底败了,他的情况与那小屋中横死的人家不会有两样。可以说这次的经历,更加坚定詹王爷的决心。 “带路,我要去见皇上。”詹王爷又恢复本来的威严,所有的担惊受怕已被隐藏起来。 那些个叛军们忙不跌的牵过缰绳,走了约有几百米后又给换上马车,这才直奔东田大营而去。东田城在定州界内算是很小的城府,只是因为有战略价值,所以才修造有坚固的城防。但作为指挥部而言,东田城并不适合长久驻防,虽利于防御但也易围困。所以真正的兵家并不会将此地作为大本营,最多只是用兵的点,来牵制敌军不敢全力攻打临安,或借道入侵秀风州。 现在叛军临时在此集结,各地赶来的叛军总数依然还有十万之巨,场面虽乱轰轰,可人数依然占优。此刻江夏等地的勤王之师已在过江,但缺少大型船舶,几万人的调动没几天时间也完不成。临安城也不得不分出一万多袁家军去协同过江事宜,预计完成所有勤王之师过江至少也得十天以上。 武安帝此时住在东田的城府衙门,除了吴王爷还有骁勇侯外谁也不见。据传闻早上已杀了三名近侍,剩下那些随同他逃来的近侍已不敢接近后院。 “没事,我去见皇上。”詹王爷将缰绳交给族人,只身入了后院。 “滚,谁也不要来!” 詹王爷才刚入后院,就听到武安帝暴躁的嗓音。 “皇上,臣来了!” 嘭的一声,门被人踢开,一身戎装的武安帝从里面出来。 “詹成谕,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背叛我了!”武安帝大踏步冲过来,一把扣住他的衣襟。 “皇上!皇上!听臣说。”詹成谕被衣襟勒住了脖子,差点说不出话。 “说!”武安帝并不昏聩,只是暴躁。他也知道现在是用人之际,而詹王爷可是手握粮草。 “臣可是差点就回不来了啊!”武安帝一松手,詹王爷就掉在地上,他立刻是哭诉起来。那眼泪大颗颗往下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动了感情。 “哦……”武安帝也知当时的混乱,要不是他机灵,也差点被袁义承活捉。那时他哪顾得上别人,只在吴定远的护卫下连夜逃了百里,这才在东田稳定下来。现在他们已经收拢约十万残兵,其中的主力兮州军还在,仍然有一战之力。 “臣还是在族人护持下才逃出来,这一夜黑灯瞎火的逃,早上到鑫安城才知道皇上来了东田。” 武安帝看他一身的尘土,再加上血污,也是有三分信他。而在他的感觉中,兴庆帝要是抓了詹王爷没理由放他回来,一来詹王爷不带兵,二来他主管粮草,放回来反而更有利他们接受秀风州的粮草供给。若是扣着詹王爷,威胁秀风州不要提供粮草,岂不是更直接。 不过他就是有火,觉得自己的人不堪一击,一个个让他看了就来火。要不是吴定远,他也早就没命,所以现在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要不是詹王爷还有用,他真想给他几刀。 “临安城的乱臣贼子现在也不好过,我远远看到他们乱轰轰的,那鑫安城里就更乱了。皇上,只要我们能快点集结,一定能夺回来。”詹王爷随口编着,反正他也不懂军事,而武安帝也是半调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岔子 武安帝斜着眼看向地上的詹王爷,内心犹豫后将他扶起来。 “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话语间少了平时的亲切,但也没有再怀疑,只是觉得这个人没什么用,他现在缺能打仗的将军。原先那个龚易斌吹得那么厉害,最后却惨败,就连自己也如丧考妣般沮丧。据说还是被自己的亲卫打晕后拖回来的,此时更是被亲卫绑着,只要松口就骂人,谁也不敢松开他。 詹王爷取得武安帝信任后,离开城府衙门。找到秀风州的兵后,他们将他带到一处城中富户家暂时安置。这户人家也就和鑫安城里被灭门的小户差不多,小门小户的,只是有士兵送过来几名婢女,算是勉强要比别人好。 詹王爷此时也没半点享受的心理,只是坐在内堂椅子上,脑子里全是一天来发生的事。 “就照说的去做就好,到时会有人来联系你。”与他同行的族人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说话。 “明白,侯爷放心。”詹成谕放下姿态,不哭也不闹,眼神里特别冷静。 那族人自然是何乐所扮,他借助移形换影术,能让自己与所扮之人有三分相似。此时也是混乱中,加上他刻意沾染血污,所以即便有认识的人也会信以为真。 “知道就好,朝廷以后还是有重用你的地方,只要你按计划进行,我保你平安!”何乐此前就注意到他与武安帝的对话,所以对他的信任也多了几分。至少詹成谕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有点很好,那就是看前途看得更准,知道此时谁更有赢面。再对他们许以优厚条件,基本上他们也不太可能反复。 从小院出来,天色已暗,忙碌的白天将要过去,黑夜即将来临。此时临安城的部队还在整装,短时间内两军不太可能会交锋,所以东田城里早早的进入了休息模式。除了城外的探子和岗哨,多数人都呆在自己的地盘发愣。昨夜的翻盘来得太快,他们还得在脑子里整理一遍才能明白发生的事。 何乐穿过小城里的街道,渐渐接近兮州军的驻地。 就大周朝的军容军纪,陆乘风的江夏军算中下的水平,而羽林卫只能算是中上。袁家军与兮州军都可算上等,两者不分伯仲。至于虎贲军,单纯就是军容军纪,能算到中等就不错了,那还得何乐在,要是何乐不在,最多只有下等水平。只是战力就难说,可能三队江夏兵才能与一队兮州兵对战。而两队兮州兵也不一定能打赢半队虎贲军。 虎贲军靠的士气还有单兵实力,而兮州兵靠的就是整体的综合素养与配合,在军容军纪方面更是有着明显的差异。 何乐还只接近就发现区别,兮州军营里没有一点喧闹声,与其他叛军营地完全不同。这还是刚刚溃逃过来,而且是在将领失控的情况下,依然能做到如此严明的军纪,可以想见平时的操练有多严格。 “什么人?” “我仍詹王爷部下,有要事找龚将军。”何乐行了一礼,拿出詹王爷的信物。 守卫的士兵疑惑的接过信物,他们家将军可是与詹王爷素无交往,在此时过来可未必是好事。只是怎么判断也轮不到他一个守门士兵来决择,所以他接过信物转身去了营房。 何乐等在外面约有半柱香,才有人出来回应。 “我家将军身体不适,你可与裘大人说。”士兵的话让何乐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 “烦请领路。”何乐行了一礼。 裘军是龚将军的亲卫首领,当初正是他果断打晕龚易斌,这才没让兮州兵彻底崩盘。 “你是詹王爷的族人?”裘军奇怪的问,因为见到时的感觉怪怪的。 “是的,裘大人。”何乐当然知道原因,秀风州的口音他一时之间学不来,所以是用临安口音说话。但他索性大方一点,也不慌张。 “你平时负责什么?”裘军依然不放心,如是多问了一句。 “在下平时负责临安事务,家族的钱粮往来多是在下负责。” “这样,也就难怪了。”裘军暂时放下疑心。 “不知詹王爷有何事,听说王爷刚刚回来。” “当然是要事,王爷嘱咐一定要向龚将军当面说,虽来见裘大人,但要说的话还是只能与将军说。所以烦请大人在将军方便时转告,就说是落居山的事,将军自会知道。”何乐表现得极有分寸,让裘军一时摸不清原委。落居山是兮州境内的一处小山,因风景优美而闻名。龚将军也曾前往,至于那里发生过什么事,他就不清楚了。 “你真是詹王爷的族人?”裘军再次置疑,一脸的不信任,手更是放在刀柄上。 “若是不信,可着人与在下一同前往王爷住处即可证明。”何乐也不慌乱,镇定的回复。 “好。”裘军确有不信,这个时节任何人他都会怀疑,包括武安帝。至少也要等龚将军清醒,或者……彻底疯掉! 出了兮州大营,何乐引着三名兮州兵回到詹王爷住处,詹王爷简单的询问后就让他们离开。 “现在怎么办?”詹王爷有点着急,他知道兮州军的意义,现在他已完全转身朝廷,自然希望能早点解决掉叛军。 “别急,现在他们防范森严,到明天再想办法。”何乐情知一时半刻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也不着急,而是在王爷住处找好地方休息。连着几天忙下来,却在叛军大营休息,何乐觉得甚是有趣。 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好好修炼,对于完全消失的光点他并无多少期待,只知那里一定在酝酿着了不得的大事。与王长老一起时他已请教,普通人丹视时在识海只会看到气旋,也就是旋光境的由来。而灵动境时气旋会发生变化,到凝形境时气旋已趋于凝结,堪离境凝结的气旋将要脱离识海控制,神蜕境时识海中会留下一处凝结的残存,到归元境一切又恢复原样,但识海中多出一丝炁元,太虚境时识海中只剩炁元,每次挥手间都已具备毁天灭地般的气势。 按此说法,何乐显然已走偏,而且偏得不知去了哪个犄角旮旯。但问题是他也没办法改变,因为他纯粹的无师自通,每个与他交际的人似乎都有教他,可真正领悟时还是他自己揣摩。 所以他究竟偏到何处,已经是不可知的问题,所幸事情也不太糟糕。原因之一就是无论多么高的高手来测试,也无法从他身上测出一星半点炁流。而他要施展炁流功法却很容易,除去大招不可以施展外,其余的小招他能不断重复,而且不会有限制。当然他的身体还是会疲劳,毕竟身体依然是肉体凡胎。修行者只有跨入太虚境后,才能真正改变平凡的身体,在此之前则只能依靠强劲的炁流护体。 对于何乐而言,既无奈又有着获得小秘密的小幸福。他是修行界的隐形人,是平凡人中的修行者,身跨两种境界又能不被修行界中的强者注意到,也算是一件好事。 缩在角落里修行大半夜,何乐这才换成额头抵着地,倒立着运行周天。这次他再次尝试心术的使用,因为是倒立着,炁流很容易停留在头部,所以他将所有的炁流全部倾注到眼睛的位置。比起上次要好很多,原本阻滞的地方也能勉强运行,可就在他强行运转三周天后,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 何乐暗道不好,他知是强行运行炁流造成的结果,只是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他心思急转,也不敢改变姿势,而是试着逆转心法,但眼前依然一片黑暗。那一刻何乐别提有多后悔,那名青莲教教徒曾说过不能乱练,但他还以为真的什么都能自己琢磨。若是瞎了,先不说身在敌营,就是以后再想往更高的武学殿堂发展,也会受到诸多限制。何乐是真的害怕,虽然他知道自己凭听力也能胜过普通人,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视力。 不对,不要急。他开始冷静下来,回想眼盲之前发生的事,他在运行到三周天,当时眼睛位置的关卡已经被他冲破多处。在黑的瞬间,他其实是刚刚冲破一处大的关卡。为什么冲破了关卡反而会瞎? 心术一途就是利用眼神将炁流打入对方的脑中,与功法不同之处就在于心术输入的炁流带有施术者的意识,这才是控制人的关键。所以不仅要让炁流透过眼睛施展出去,更要让炁流附上施术者的意识。这就要求施术者能熟练掌握炁流的精细操作,更是要求施术者能非常集中注意力,更要能将自己的意识凝聚成形。在此之前何乐还没听任何人说过能将意识凝聚成形的,甚至意识是什么也没人研究,完全就是空白区域。 上次他在蒋从云身上试了试,发现效果出奇的好,就是有效时间太短。说明两个问题,他掌握的方法对,但炁流没能将意识烙印在对方脑子里,只是在对方脑中过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遇富 但今天他却是在炁流运行上进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很危险,虽然也是按心术的心法来操作,却是涉入到以前从未涉足的部位。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个部分,何乐确定方向,这才专心将炁流继续围绕在这个区域运作。 他猜想一定是什么地方给堵住,炁流虽激活部分脉络的运行,但也扰乱眼睛周围正常的功能,所以他才会突然瞎掉。只要他能将炁流运行通畅,那眼瞎自然也就复明。想明白后何乐也不着急,而是舒缓一下情绪,这才开始继续运行周天。到得早上时他已经运行一百零七周天,但他眼前依然一片黑暗,若不是他能用听力来分辨四周环境,可能他要焦虑。 其实就算是有名师指点,练功出岔子在修行界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有时还发生的莫名其妙。哪怕是灵动境,也有人曾直接变成废人,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是严格按心法来修炼,可就是有人会出现问题,不严重的最多只是停滞不前,严重的则会要命。何乐自己摸索到今天,还能有如此成就已是奇迹,只是他自己没觉得而已。 原本他还想继续练,却听到有人走进小院,詹王爷也迎出来。 “有事吗?”詹王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皇上有事找你,你尽快过去吧!”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也没有任何恭敬的意味。 “好,我这就去。”詹王爷答的很爽快。 “屋里还有谁?” “一个族人,多亏他救我回来。”詹王爷的心腔猛的跳了一下。何乐听到不免皱起眉头,因为对方的心跳声也跟着有细微的变化,说明他也察觉到王爷的紧张。 “哦,那我要见见。” “不用了吧……”王爷的心腔又猛的跳一下。 “不就是一个族人,你去吧,我问几句就走。”那人伸手将王爷推开,径直往里走。王爷站在那搓了搓手,还是不得不离开。 那人缓缓走进来,也没敲门,而是直接将门推开。竟然是名外家功高手,而且是能用气的高手。他推门时是直接将门栓震断,而且只发出极小的声音,那种内在的阴柔之力非同小可。何乐还是第一次单纯靠听来感受气劲作用于物体的现象,这次他又听到共振,门栓的内里被气劲的气引发共振,最终所有的纤维全部承受不住而断裂。只是那过程极快,如果看是根本看不出变化,唯有听才能分辨出其中的奥秘。 “你这是干嘛?”那人一进来就看到何乐趴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若不是还有呼吸心跳,会让人以为已经死于意外。 “在~下~受~了~暗~伤,现~在~正~发~作……”何乐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跌倒。 来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怪怪的。 “你眼睛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不~清。” “别动!”这人手掌带上气劲,突然打向何乐额头。 这时何乐心中转了几个弯,最终忍住没动,然后被一掌拍在脑门上。在他的脑袋里,此时就如同被一股柔风刮过,暖暖的极舒服。接着竟然感觉眼前闪过白光,只可惜很快又黑了。 “有~有~效~果,再~来……”何乐还不知道效果的成因,但他知道一定是气劲撞击到了眼部的经脉,而他看不清就是因为经脉受阻。 “你在练气劲?”来人没能从何乐身上感受到炁流,而气劲又是需要施展才有,所以他才问。另外就是他知道詹成谕的这个族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要说他救出詹王爷,那也是要拼了命才行。所以他才对何乐现在的状况奇怪,怎么看也是个被人伤了脑子的重症。他刚刚用的是拈花手,所用气劲是外家功里最阴柔的一类,可伤人于无形,也可以疗伤。就看施展者的心思,重一分要命,轻一分治病。 “在~下~不~会~气~劲,只~是~被~人~打~了~一~掌,现~在~眼~前~全~黑~” “我再试一次,若是没用,估计也就没法子了!”来人对何乐的怀疑到是已消除,但对救他的心思也没有,毕竟只是詹王爷的族人。 “多~谢~”何乐控制着心绪,不敢坦露半点变化。 来人运起功法,何乐感觉到他腹中有团气旋,与炁流的气旋完全不同,是可以凭听力就听到的气旋。然后这人的手掌之中被赋予一种特别柔和的力量,只是这力量与他腹中的气旋没任何关系。腹中气旋更多的起到提神的作用,而真正产生变化的是他的掌心,那里有极微秒的共振在发生。那是肌肉间的共振,频率极快,快到连施展者自己也不知道。他可能以为力量来自腹中的气旋,所以特意还吸了口气,这才憋足了劲拍在何乐脑门上。 一瞬间共振通过手掌传递进大脑,更直接作用在额头附近,那股力量极柔,导致他的眼前白光闪耀不停。啊!何乐借着大叫一声,挣脱来人的控制往后倒去。这时他极快的将所有炁流冲入眼部的脉络,似乎有什么崩了…… 来人就看到何乐眼中流出鲜血,也不算特别多,但也流了一脸。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力道用大了,竟将何乐给拍死。 “你……没事吧?” 何乐抽动一下,表示还活着,其实这时他是真的痛,双眼钻心的痛。但有一点好,他眼前终于又见到了极微弱的光亮。 “好~点~了……”何乐装出极虚弱的样子,然后控制着心率及呼吸,渐渐陷入昏睡状态。事实上他此时并未睡着,而是一直在关注这个来人,从他的手法听来应是有十品的境界。与屠夫还有老管家那种超十品还有很大距离,但比普通十品又稍高。外家功最重要的还是对力量的感悟,其中最特别的就是屠夫,他不仅对力量的感悟极深,而且对杀气的感悟也极深。当何乐想杀他时,他能立刻感受到,而放弃杀他的心思后又能立刻收敛。事实上当时的情况是双方谁也无法真正杀死谁,哪怕屠夫想杀何乐,何乐也还有保命的法子。 而此时这个来人,身上有股子特别的阴柔气劲,与他时常练习的功法有关,也可能与他本身有关。只是可惜他看不到,仅凭听大概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似乎头上戴着帽子,穿着长衫。但具体到面貌,他就不可能凭听知道。不过这个人的心肠并不算太坏,否则他一出手也不可能那么柔和,就算是阴柔的功法那也是伤人为主,这个人却是使用了一种柔和的气劲来探查原因。 发现何乐睡着后,来人又迟疑片刻,这才缓缓退出去。他也感觉到了奇怪,而且不是一般的奇怪,但也没有下重手,一来是詹王爷的面子,二来是他觉得这个族人有种特别的气质,让他生不出杀心。很难说是什么,反正让他犹疑不定的离开了。 等来人一走,何乐就真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然后就看到旁边跪着的詹王爷。 “您可算醒了!”詹王爷是真吓死,要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他这可就真的是两头不搭。 何乐睁开肿胀的眼睛,看东西还是有点模糊,但至少是能看。想来要等恢复后才行,所以他也不担心,只是摆摆手,才又想起什么。 “早上姚常禥找你做什么?” “皇……姚常禥让我尽快筹备二十万人的粮草,说是还会有十万人马到。”说到这,也是让詹王爷担心的事。从今天皇上的气色来看,他似乎又有信心了。 “十万兵马?哪里来的?”何乐心存疑惑,这时让他姚常禥再凑五万人马还行,但再凑十万兵马,怎么可能? “是,据说是西面过来的,恐怕已将汝阳与朔方两州的驻防兵全部调过来了。”开始时汝阳州并没有参与叛乱,而朔方州还留了部分驻军作为防范,恐怕现在见战事不利,那姚常禥又发疯了。 “简直就是疯子……”何乐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可惜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也杀不掉姚常禥。别看着詹王爷能轻松进入城府见武安帝,换作何乐杀过去可就不一样,那里守卫的人可都是真正的精英。 “是啊……”詹王爷小心的回应着何乐的话,也不敢多说什么。 “早上来找你的人是谁?似乎会外家功。”何乐又似乎随意的问。 “禀侯爷,那是福公公,是姚常禥的亲信,但与在下素来不和,所以……” “原来是这样,没事了,你下去吧。有点饿,让人送些吃食来。”消耗了一夜,何乐终于感觉到饥饿。 “喏!”詹王爷恭谨的应声,后退着离开。他是真怕了何乐,此时的何乐一脸血污,但眼中竟然精光四射。这样的人日后恐怕会非同小可,自己一定要恭谨再恭谨,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子子孙孙着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威 何乐自然不知道詹王爷的心思,他只觉得眼睛还是不舒服,但也能承受。所以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少顷詹王爷端了几大盘美食进来,放下后又退着出去。何乐开始还没注意,然后到这时才发现詹王爷一夜间竟变得如此恭顺!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还是坦然的喝下肉汤,吃着大饼。这种大饼是用秀风州特有的稞麦制作,口感要好于江夏的小麦,本就饿了的何乐一口气吃掉三个,又喝掉一大碗肉汤,这才停下来。感觉吃下东西后整个人也精神不少,就是眼睛的不适依然还在,他决定今天继续修养。 到晚上时,詹王爷进来送餐时又递过一面铜镜,吱吱唔唔半天才说让何乐梳洗完看看。 开始何乐还奇怪,等他梳洗过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变了个样,然后才想起自己是扮作那个族人,变样是正常的啊!正想着要把詹胖子骂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同。其实隔着不算清晰的铜镜,很多细节并不特别明显,若是有人在旁边看就会发现何乐眼中时不时就会透出闪光,当然其中也不是真有闪光,就是如同擦亮的铜镜会更反光一般。而普通人的眼睛自然不会有如此效果。 发现问题后,何乐还没想太多,但随即他就想到很多问题。他可是还有很多计划,这样的眼睛岂不是会将他的底透个精光,他再能掩饰也掩饰不掉眼中的神秘啊!因此何乐突然生出挫败感,没想到心术会练到这个境界…… 他又仔细回想心术心法中的每一句,似乎也没有这样的说法,难道说他又练岔了! 惴惴不安中何乐继续一夜,这次炁流穿透眼睛再无凝滞,他也不知道附没附上意识,只知道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到得早上,何乐已经能娴熟的施展心术,至于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视力却是恢复如初。第一时间何乐又去照镜子,发现若自己刻意隐藏,眼中的闪光能避免,只是在运行功法时闪光又会出现。 至少结果能接受吧…… 何乐也知道自己恐怕又练岔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也不敢轻易在詹王爷身上试。毕竟詹王爷对他那是毕恭毕敬,他没任何理由拿人家作试验品。 “我还得去一趟兮州军那边,若还是不行就得回去,到时你就说将我派去家族办事。”临离开时何乐给了他一块竹制的令牌,可保詹家战后平安。 “奴才明白。”詹王爷在内室跪下行大礼。 何乐没有阻止,栗源先生曾说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 离开小院不远,何乐就遇到一个人,看起来他已经等了很久。 “先生可是在等在下?”何乐微躬身。 “就忘了我吗?”那人一开口何乐就能确定他是富公公,那特有的尖细声音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啊!原来是恩公,不敢相忘!”这次何乐到是认真的行了一礼。 “是真不敢忘吗?”富公公外表看起来不太像太监,不仅长得威猛,更有与普通太监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他蓄有胡须。虽不浓密,但也还是有。不开口时很难让人相信是名太监身份,开口说话了也很难与太监联系起来。此时富公公穿了件便服,举手投足间有股贵气。 “当然真不敢忘。”何乐又诚心施了一礼。 “娘娘可还好?”富公公微微一笑,接着说。 “娘娘今天就要嫁与栗先生,至此就是在下的师娘。”何乐也微笑起来。 “侯爷可是好大胆子,詹胖子更是胆子不小。”富公公阴沉的说。 “非胆大,而是知事理,明是非。”何乐浅笑着,依然保持恭谨的姿势。 “先皇的身子可是都损了……”富公公突然换了种语气说。 “是,与一百羽林卫混在一起,很难找出来。不过这几天会有去整理。”对于建隆帝,何乐没太多观感。 “唉……”富公公问完转身走了。没人知道他的心思,包括兴庆帝。他并不是谍子,虽护在武安帝身边,却对何乐也是袖手旁观。仿佛他就是这皇城的过客,看着这皇城兴衰,也不插手任何事务。 何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放下要用心术的准备。从始至终他也没感受到富公公的敌意,他所有的情绪都处在流离的状态,无法让人知道真正的想法。 “若有一天,给我三分薄面。”走出很远,何乐耳旁才传来富公公特有的尖细声。 何乐又朝他施了一礼,栗源先生常说人最重要的是知恩,要不是富公公出手,他的眼睛可能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兮州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整顿,此时更是肃穆严谨。何乐来到门前汇报后,有一小兵将他带入中军营帐。 “又是你?”裘军正在布置任务,也懒得理何乐。 “正是在下,不知大人可有与将军说起嘱托之话?”何乐温和的说。 “还没有,这段时间事情多,等闲下来自会与将军说。你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另外与王爷说声,不要掺和兮州的军务,不然闹到皇上那谁都不好看。”裘军这次也懒得与何乐客气,直接将话说死。 “如此……”何乐抬起头来看向裘军,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又快速消失。 那裘军当场愣住,接着眼睛与鼻子就流出血来,要不是此时身边没有其他人,早已要闹起来。 何乐仅用了七成功力,考虑裘军也是军人身份,不然他还会更低一点。可效果却十分惊人,几乎是在用眼光杀人。 何乐走上前,本想看看裘军的伤势,不想裘军随手擦掉血迹,又去摆弄桌上的公文,然后又停下来茫然的看着何乐。 “我这就去告诉将军,落居山是吧,你等等。”裘军焦虑的用手擦去血迹,又搓着手,然后才起身往后面走。何乐迟疑片刻,还是不放心的跟上。 “怎么了?”谁知刚出门就遇上另一名亲卫,职务稍比裘军低,但两人关系莫逆。 “没事,我带他去去。”裘军搓着手,但脸上的血迹难以掩饰。 那人奇了怪,往后退了一步,手却悄悄搭在刀柄上。 “没事,别紧张~”裘军又解释了一遍,但异常的搓手动作还是很扎眼。 何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一直忍着不动手。 “真没事?”那人又问了一遍。 “真没事。”裘军转身就往外走,但走路的姿势也与以前不太一样。 只是何乐自然看不出来,可与裘军非常熟悉的同伴却能看出来。所以他疑心更重,这才抽出刀来准备跟上来。 “我说了没事!”不想裘军突然转身对他大吼。 那人被吓到,愣在那里看着裘军离开,而从始至终何乐都没有回头。心术一次只能控制一人,除非练到极高境界才能一次控制多人。在这中间他不能断开意识,若再去对另一人施术,那此前的受术者就会瞬间清醒。所以何乐也无法中途再对此人施术,只能选择离开或灭口。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代名将龚易斌竟被部下囚禁在地牢里。原本何乐还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所以不出来见人,或者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部下软禁着,不曾想竟是被囚禁。不仅囚禁的地方是农家地窖改成的地牢,而且还给他戴上几十斤重的桎梏,就是想正常走几步也会不方便。地牢门打开时,何乐更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屎尿臭。 真的超出他想象,不是应该被部下敬爱吗?不受敬爱又怎么能带兵打胜仗?不受敬爱又怎么能指挥得动所有人? 何乐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说兮州军其实是裘军在指挥? “滚!”龚易斌在地牢里大骂,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如饿鬼。 “落居山下有约,可还要滚吗?”何乐接过话题。 龚易斌拖着桎梏爬过来,抬头看着上面的何乐。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落居山?” “不要管我是谁!就问你那约你还记得吗?”何乐其实也不知道什么鬼约,只是照着纪伶郎的话说而已。想来应该是他们俩的小秘密,外人不可能知道。 “当然记得!当然记得!”龚易斌哭了起来,他以为纪伶郎已死,也只想寻死,不曾想裘军做得绝,把他扔在地牢里求死也不得。毕竟是太了解他的部下,把他算得死死的。 “记得便好,事有可为,只要将军愿归服。”何乐微笑着蹲下来,看着这个身在地牢心却牵挂着临安城里的某位。 “你是?”龚易斌困惑的问,因为他记得这张脸,似乎是詹王爷家的族人。那他究竟代表谁来传话。 “我是临安城的人,将军若是答应,定能见到相约之人。”何乐不敢说多了,那纪伶郎口风极紧,并不愿意多说。何乐他们又考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并没有用上重刑,而是好言相劝。 “他可好?”龚易斌还是不放心。 “好,有吃有住有穿,除了不自由,什么都有。”何乐很想说他比你的处境好一万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宗师 “要怎样归服?”龚易斌还在犹豫。 “现在叛军也不会有大的行动,等行动时你能指挥动你的人马吗?”何乐并不要求他现在就带着部下跑去临安,那样的效果差很多。最好是临阵倒戈,那才是当胸一剑,不死也残。 “能。你把这家伙怎么了?”一直留意裘军的龚易斌早发现不对,完全就是木头人一般,换作平时早就吵开。 “别管他。”何乐也不好解释,加上他也发现问题,裘军耳朵孔里都有血流出来,只是龚易斌在下面看不到而已。 “那你能不能把我先弄出去。”龚易斌看似随意的说。 何乐却不敢大意,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犹豫片刻。 “你确定现在能掌控你的军队?” “当然能!”龚易斌知道何乐担心的是什么。自己这副惨状,要让人相信他对军队还有掌控力很难。 “如果你能,我救你出来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不能,你可是会被人杀掉的。”何乐故意如此说。 “知道,那又如何?”龚易斌自行解下桎梏,又将一头乱发束好挽在头。 何乐顺着老头的话去领悟,然后就发现老头说的城西的房子正是自己烧掉的那栋,那里面的一家人都已惨死,他杀掉了那名小头目。看来老头什么都知道,可他为何又不出手相救?何乐想不通,以老头的身手要救那一家人很容易。正如同所有人不敢来这条街捣乱一样,他要是去救那家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足够。 “若有一天……你才能明白,救不救眼前人,他们也将离你而去。至亲如此,何况陌生人。”小老头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很可能那并非笑意,而是盲人老头的习惯性表情。 “在下不懂太多道理,只知救能救者,杀该死之人。”何乐并不害怕,开始的惊慌过后渐渐坦然。 “看你杀人就知道你经常杀,所以你胸中有杀气,身上有杀意。若你能化去这两样东西,修为应该又能再进一步。”老头侧过脸对着何乐说。 何乐这次心中微动,老头的话意显然看透了他的修为,是怎么看透的?难道说老头的修为已经是……太虚境!何乐也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他只知世间有个归元境的道无涯,只差一步就能破境太虚。可老头身上笼罩的氛围,还有他的话,似乎都在暗示他已是太虚境。 何乐摇了摇头,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可能。太虚境一入,人不久就会破空而去。除非是他过了归元境,却还没能入得太虚境。 “您这是在忘情吗?”何乐不敢相信,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忘情与凡俗的忘情完全不同,而是要忘掉世间所有的感情,真正达到天人境的无情无物。这样的过程需要经历漫长时间,有可能是普通凡人的一生,他们陪伴自己的亲人直到老死,却要做到忘情,人虽在情已逝。或许对很多人而言太残酷,但对于选择了忘情的人却只是一场梦而已。 “小哥懂得不少啊!”老头依然平和。 “您这已是第几世?”何乐曾听王长老说过修行中的逸闻,其中就有重点说过忘情之法。王长老说世上最难的就是忘情。亲人、情人、家、国都是情,情之一物无处不在,要做到忘情谈何容易。只要一次不能忘情,那便得一直修下去。若次次不能忘情,就只能永坠歧途。 老头又抬起头来,似乎在想,又似乎只是习惯。 “这一世我想与你走走。”老头对着天说。 “我?”何乐奇怪的反问。 “对,就是你。我入了六世的道途,早已忘了所有的情,现在我想记起来。”老头将脸转过来,再次露出古怪的笑容。 何乐没来由的害怕,特别不喜欢这种笑容。 “我能帮您吗?” “这个世间没人能帮我,只是此间风云起,得以上九宵罢了……”老头突然悬空浮起,衣裳无风自动。那一刻他身上的气息发生质的变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老头变成大宗师级绝顶高手。 何乐很不喜欢,不管是修忘情还是修记情,其实被施予者都只是修行者的工具,哪怕他是修出情感,那也只是为了修行而生出的情感。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没有任何目的性,一旦掺入杂质再深厚的情感也将变得功利。 “其实有个地方很适合您去,云檀宗想来您一定是知道的。”何乐很认真很单纯的说。 “哈哈!你这小娃娃可不简单,云檀宗也能被你利用上。你可知道我的第一世就是从云檀宗出来,至此三百多年再未回过云檀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四十章 抚额灭穹苍 “原来是宗门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何乐赶紧的施晚辈礼,明知道对方已经无情无欲,也还是尽可能的将礼数做得周到。 “无需多礼,忘情也好,记情也罢,小老儿我都只是从旁看着。世间本无我,我自采云归。世间若有我,樊笼凭自开。” “出世和入世的感受吗?”何乐小心的问。 “忘情山水疑无处,可笑人间又沧桑。十八小儿垂堂问,白发银眉奈何干。天人窥境三千里,我自抚额灭穹苍!哈哈……”老头突然吟诗一首,仰天大笑起来。 何乐心中猛的一动,快速朝着老头又是一拜。 “孺子可教!”老头伸出手来按在何乐头对手一拳打出来,大概是眨眼间就会到。但在炁流进入大脑后,对手的这一拳就变成了蓄力、发力,出拳,破空,打到。这此过程中,何乐甚至能想出十种方案闪避、格当、还击、偷袭。整个过程变慢,他才能从容的应对,而不用担心。 窦盛绕开了筋脉,而是直接将炁流打入脑中,所用炁流方式如同是杀人的招式。只是力道上使用巧劲,将炁流打入脑中后变得极其柔和,并不会伤害豆腐花一样的脑组织,而是温和的刺激着大脑,更是融入脑中使得整个大脑异常活跃。对活跃程度作类比的话,就如同给乌龟加速,让它瞬间跑赢狂奔的兔子。 现在何乐还只是在体会其中奥妙,毕竟是让炁流入大脑,何乐自然知道脑袋里长着什么,那些豆腐花一样的物质可经不起折腾。自从差点让自己瞎掉,他就再也不敢轻易冒险。 很多时候知识越博杂,胆子就越小是同样的道理。无知才无畏,知道的越多,敬畏之心就越盛。何乐却是担子越重,责任心越强,到现在他已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而是肩上挑着无数人的未来和过去。 他担心的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没有价值,领军打仗他不怕,但如果只是为了尝试新功法他却会犹豫不决。不过他也想到办法,等回去后他计划先在动物身上试试,究竟要多强的力度才能保证脑袋不会被打坏。 回到临安城时,袁家军与近二万定州军已经整编完成,共计有近七万人。而最让人惊讶的是程皋,他居然也收编三万临阵倒戈的叛军,现在他就算这三万叛军的头,在临安城外扎营等待安排。何乐首先去的就是叛军营,因为看着很有成就感的叛军大营,其实就是一座活火山口,不知哪天就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此刻初次领军过万的程皋正坐在中军大营里,他的大青山正在吃着草喝着酒。昨天从临安城中过来一名小太监,说是后宫娘娘感念众将士辛劳,所以送来美酒十坛,锦帛十匹,黄金百两,纹银千两。那太监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这物品是娘娘从自己俸禄中拿出来的,可要记得娘娘的好。 对于宫里的娘娘,程皋自问没有任何往来,也不应该有任何往来。现在他们其实都是临阵倒戈的叛军,临安城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他们的心,而最让他们期待的其实还是何乐。冠勇侯的威名是靠自己拼杀来,每逢战事他都会身先士卒,稍有热血的士兵都会对如此领军之将佩服得五体投地。何况何乐不仅有勇,更是有谋,几次都是临阵决断将危局反转。 程皋对于娘娘没兴趣,但是真的对何乐有兴趣,他知道自己等待的那个盖世英雄终于出现了。至于那位娘娘,无非就是无权无势的娘娘提前投资一位还没站队的军队,却不知这支队其实早已选好位置。 “侯爷您请上座!”见到何乐来军营,程皋无比谄媚的拿袖子擦了擦原本就很干净的座椅。 何乐只是回城前顺道来看看,因为临安城里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一件更重要的事更是必须尽快办。所以他来叛军大营只是纯粹路过,当然如果可以他也想收买一下人心。在整个反围剿战役中,程皋起的作用还是很大,不仅收编大量降兵,更是组建起一支专门容留降兵的大营。叛军降兵若是一下子混编进袁家军或定州军,这些人的心里不一定能接受,而且原有的建制军也会对新加入的降兵有轻视。现在有这样一个编制,大家都是降兵,以后的发展就看大家自己的表现,对于有想法的人自然更能大展身手。 “就是过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的?”何乐对程皋的感觉还行,知道他也是位将才,看起来口花花,但作战时肯动脑子,不是一味的蛮干。 “谢侯爷关心,都还好,昨天还去领了粮。发粮的人听说是飞熊军,也不敢卡要,都是足额领到的粮草。另外宫里的娘娘也着人送来了打赏,钱数也不少,在下都折成银两分给每个人。就酒水多留了点,主要是大青山也喜欢喝,以前没法给,这次正好满足它一下。”程皋不敢相瞒,一五一十的全说给何乐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抚 “宫里的娘娘?”何乐对皇后没多少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喜欢做媒,想想都可怕。 “是啊,皇后娘娘。还让人特意说了是娘娘自己的俸禄拿出来。”程皋这样说就是铁了心要跟着何乐,才不管什么娘娘、太监的。 “哦。”何乐不做评价,也暂时没看出不妥。只是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哪个娘娘敢去亲近带兵的武官。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亲近,但哪怕是和平时期后宫之中的人也不敢如此,稍有不慎可是有杀头的大罪。 “您看要不要退回去?”见何乐表情不定,程皋小心的问。 “没事,这是应该的。就当是朝廷给你们补发的奖赏吧!”何乐也不是有其它想法。就是觉得皇后娘娘很是奇怪,照说她应该去亲近袁将军才对,或者是别的更有势力的门阀。程皋就一降将,历史上降将受重用的不多,而且特别容易再次投降。当然也不是他对程皋有怀疑,他对程皋还真是比较信任,否则也不会放任三万人马留在他手中。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合常理罢了。 “多谢侯爷理解。”程皋狡诈的笑起来,皇后娘娘给的赏赐来得正是时候,分钱时那些个兵油子也没话可说,他也因此稳住军心。 “我到时与彦少卿说说,让兵部再给你们拨些粮饷,然后你要把现在的三万人缩成二万五千人。裁减掉的人也不要遣散,让他们去蓟州,那里也需要人。这二万五千人你要好好操练,飞熊军也算是建制,可不要辱没了名声。”何乐将他的想法说出来,他历来认为兵不在多而在精。就算再多十倍的兵,要没有战力也只是吃饷银的兵油子。他需要能战的兵,要能与青莲匪徒战,要能与金人战。 “明白。”程皋早有此想法,就是怕朝廷不理解,所以才惯着兵油子。现在有何乐的话,那他就可以拿一些刺头来立威。其实按他心里想法减成二万人也足够,只要操练得好还怕没战力?他当然不会相信,凭他的能力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实力。 “好好干!”何乐安抚完程皋,这才走出飞熊军军营。 快入临安城门时他却见到一个低调很多的人,文重宇,文家年轻一代。因为在太子登基中没有出力,此后他们的表现也一直很低调。尤其是文家族长文禇,因为曾对陈贵妃有过非分之想,现在更是行事低调。想不到此时会在城外遇见,而且还是领着定州兵。 在整个叛军围城时,定州军可谓无过既是功,与现在的文家人一样谨守本分。兴庆帝对此一概不去追究,只要他们保持好现状就行。至于以后,也得等到以后才能知道。 不管是谁,要赢得眼前胜利才行。到现在为止,任何一方的胜算都是五五分,没有谁能真的肯定自己会胜,所以文家这样的家族也有不少。 “卑职见过冠勇侯。”文重宇见到何乐立刻下了马来行礼。 “不必多礼,这是准备去哪?”何乐使出炁流,没有让文重宇跪下去。 “卑职受忠勇侯调度,协防临安城北。”文重宇也不做作,爽快的说。 “嗯,飞熊营对此地不熟悉,有定州军协防确实更合理,你们到时要多多交流。”何乐身上已渐渐有了领军气质,几句话下来让文重宇也无话可说。很多时候不是人没有能力,而只是欠缺舞台。何乐恰好获得登上舞台的机会,而他又具备相应的能力。所以任何时候第一步是让自己先具备应对事物的能力,才不会辜负机会。 “卑职明白。”文重宇虽心有不甘,但表面却不会表现分毫。他们文家不及申屠家树大根深,就连皇帝也不敢轻易下手。也不及曹家懂得审时度势,所以只能游走在边缘地带。但族中究竟如何想的,恐怕只有他父亲文禇才知道。 “那就好,若是粮草有问题,尽管提出来。这几天还会汇总余粮,到时将给各个营区分配。”何乐临分开时又叮嘱到。 等何乐走远,文重宇身后的文重光凑上来悄声说:“装得像模像样。” “闭嘴!”文重宇侧目大声喝斥。 文重光撇了撇嘴,也不和他争。他们是同父异母兄弟,只因为他是庶出,所以地位没有文重宇高。 文重宇看向何乐消失的方向,总有种感觉何乐不简单,不仅是他的运气好,还有别的原因。关于何乐的几次大战他也只是听说,只是传言可信度悬殊,他也不敢全信,但他肯定一点何乐是真的敢拼。此前何乐随口提的粮草问题,这次他也察觉到与此前的差异。以前是朝廷批十车粮草,他们能领到八车已是极给情面,若是外来的杂军,能领到一半已是使过银两。无权无势又不懂行情的杂军可能在临安待上三四个月,还是得空着手回去自己想办法解决。 告? 有人试着去告过御状,最后的结果很惨,不仅是被斩首,还株连族人被治罪。原因很简单,建隆帝不管事,朝政都在严威手中掌着。而兵部也是严党的,不管告到哪里最后都落在严党门下。 而现在就不同了,他们去领粮饷,兵部的人客客气气不说,还照着朱批来拨粮草。尤其彦少卿,更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在建隆帝时期可是不敢想象的事,就算他们文家办事也一样会被吃拿卡要。 这天终是要变了吗? 在这个建隆年与兴庆年交替的上午,文重宇抬起头来看着天,苍穹之下与过去二十几年没任何区别,想来再往前推千年也应该差不多。可他偏偏就察觉到改变,在每一缕微风中,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改变正悄然进行。而他的家族还坚守着几百年来的传统,终是会错过这巨变的世界…… 何乐先去了丞相府,让他没想到的是栗源先生竟然还在新房里没出来,据说昨天陈碧珍极温顺。看到笑出一脸折子的花十娘,何乐却生出一股寒意,然后逃一般跑了。花十娘竟然说要来他侯爷府上帮他调教婢女,想想还只是个孩子的叶子丫头,若是也被花十娘调教得温顺……何乐就会觉得恐怖。 他也喜欢女子,却只喜欢木珂珂,别人他可没兴趣。当然……或许……可能姒天瑶也可以考虑……。何乐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却在外面遇上栗源先生的书童。在青竹县的三年,何乐与书童也有过不少交际,只是书童这个人很难与人深交,不似秦十三他们那样好与人说话。 “你身上什么味?”书童见到何乐第一反应是吸了吸鼻子。 “没有啊!”何乐自己也闻了闻,并无怪味。只是这几天比较忙,也确实没有洗漱。 “奇怪……”书童狐疑的走开,没再说什么。 何乐也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又再次闻了闻身上,确实没有任何异味。不过这样一闹他还是决定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得进宫面圣。 回宅时正好见到宋文良在安排家仆,似乎他对现在的事很适应,也没表现出不满。何乐暂时没想与他谈未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尤其是宋文良本有出将入相之才,就更不能轻易与他谈未来。 “侯爷回来了啊!”宋文良却是没有任何不适,尤其何乐救回韩秀娘,他是感激不尽。原本他以为自己与韩秀娘再无缘相逢,不曾想竟让何乐顺手救回来,至于秀娘发生过什么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与秀娘之间的情分。 “嗯,等会儿又要出去。你来闻闻,有什么异味没?”何乐还是不放心。 宋文良狐疑的小心凑过来,隔着距离才轻轻嗅了嗅,还好只是微微发酸…… “没有,没异味。”宋文良也不是刻意马屁,而是这个时代谁身上也会有这样的味道,除非是极爱干净的富家小姐,其余人或多或少都会有。 “嗯,就是啊!”何乐终于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放心。 入到后院,正有一名婢女在收拾,何乐便让她去准备洗漱用品,却在这时被豆包扑了个满面。几天不见豆包似乎又长几分,简直就是迎风长。 “干嘛!又偷吃东西了吧!长这么快,我都快抱不动你了!”何乐一个劲的推开要亲昵的豆包,笑骂着。 可豆包不管,只是卯足劲的使劲蹭他,只是在蹭到他头时才迟疑,还拿鼻子嗅了嗅。何乐也注意到,正是窦盛的手放过的地方。看来他当时不止让他领悟过炁流的妙用,还留下什么在他头上。 “有什么?是有味道吗?”何乐问豆包,豆包盯着他的眼睛,张开嘴轻轻叫了一声,也不知要表达什么。何乐将它搂在怀里,好好温存片刻,正准备去洗漱时却看到姒天瑶站在院门外看着他。 “啊……”何乐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与豆包亲昵的样子,毕竟他觉得这样有些孩子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任重道远 姒天瑶轻轻捂住嘴,因为戴着覆纱斗笠,也看不出有没有笑。不过脆生生的说:“还以为豆包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你回来了。” “嗯,还得急着出去,而且可能会要出去很久。”何乐无奈的说。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家的概念,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在北地流落,在云檀宗学习,在青竹县也是,家与修习之间没有共性。现在在临安城中,这个名义上的家里,他也没有家的概念。但在姒天瑶说你回来了时,何乐却突然心底一软,有点难受,也有些开心。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侯爷可真忙……”姒天瑶似乎又想笑,却又放下手来,有种淡寂的情致从她身上透出来。两个年轻人就这么远远隔着,有点距离,却又似乎多了些在意。 “嗯……”何乐轻轻应了一声,就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看着她,他知道自己想走近一点,但只要想到孙天翊他又会不敢,不是简单的害怕,而是复杂的害怕。 豆包还在亲昵的蹭着,然后站在何乐肩膀上,展开翅翼向姒天瑶炫耀,通体流动的炁流有如霓虹般呈现出五光十色。开始何乐还傻傻的看着姒天瑶,然后才注意到在炫耀的豆包。 “喂,这样不太好吧!不是说了要低调吗!”何乐笑起来,将刚刚那份尴尬化解掉,等他转头时发现姒天瑶已经消失在院门外。在他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这才认真看向豆包。那光泽是炁流流经它的皮肤时产生的特殊现象,属于白化翼蛟特有的能力,与功法无关,主要作用就是好看。 “就知道炫,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咦……也有用。等以后可以试试!哈哈!”何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是笑着又和豆包亲昵起来。 豆包似乎听懂说它有用,如是开心的在何乐身上边飞边跳。也亏得是何乐的身板结实,换个人这么跳,早给踩到趴下。 和豆包亲昵完,何乐这才去洗漱。在他束发时,叶子丫头也红着脸过来要给他梳理,何乐只是笑着挥挥手就让她回姒姑娘那去。很早以前他就能自己束发,从未依赖过别人。不过在束发时他也发现奇怪的事,在窦盛手按过的位置有根奇怪的红发,若是想拔掉就会扯到整个脑袋痛。看起来书童与豆包可能是发现这根头发,就是不知道这红发好还是不好,又代表什么。 现在何乐也没办法想太多,整理好衣冠后他就匆匆入宫面圣。龚易斌愿意投诚,也算是在叛军中安插下一把尖刀,现在只等各路援军赶到就可以对叛军用兵。但在这时间里,何乐却还想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因为叛军的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但那件事却非得他去办才行。而且意义比打下叛军更为重要,关系到整个大周朝的命运。 “一定要这么急?”兴庆帝也是奇怪,但何乐却拿出一样物品给他看,那一节竹子。竹子一头断开,一头还是封闭的竹节。 “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但就是知道如果成了会很不一样。”何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有个极模糊的概念,得在完成之后才能知道成与不成。 兴庆帝奇怪的接过竹节,想不明白。但他充分信任何乐,相信他不可能无的放矢,肯定是有原因他才会如此说。 “你确定能如你所说的那样?” “也不确定,就是觉得可以试一试。现在叛军的声势也不及,江夏州过来的援军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到齐。还有粮草的事,詹成谕那边也得半个月才能将粮草运过来,江夏那边过来的粮草或许能稍早。但整体的筹备至少也得二十来天,等开战也是二十天后的事。这次正好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省得东一个西一个。”何乐分析着大体的战况,就形势而言他们的胜算很大,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叛军集中起来。尤其是那些平时隐藏起来的魑魅魍魉,尽可能的让他们出来,到时才可以一举歼灭。 “那只是理想的结局,但事久多变。昨天还在与袁将军谈起战况,他的计划是十天后发起突击,不能给叛军喘息。”兴庆帝自己也倾向如此做。 何乐在心里盘算着各方战力,十天后进击也不是不行,那时叛军该集合的都已集合。唯一的不足就是已方的澜江南方军还没到齐,原本是可以给他们一次实战演练的机会。再就是粮草问题,何乐的想法是让几州兵汇合后借机就进驻兮州、朔方州一带,等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青莲教匪徒侵占的几州。 只是袁义承的想法要更保守,趁现在士兵士气高涨,先将叛军吃下再说。 他们两人都没错,只不过何乐的考虑更长远,而袁义承的考虑是稳扎稳打。 “演兵也不是不可以……青莲匪的情况与叛军不同,他们有教众支持,而且是每十户之中七户家中有人入教。”兴庆帝对青莲教所知比何乐要细,虽然是通过肖全传递过来的,但大体的信息还是能保证真实。 何乐知道青莲匪人中所占五州约有二百多万户,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百多万青莲教徒,以他们全民皆兵的习惯,至少能组织起七八十万人的军队。先不说战力,仅仅是兵力优势就比大周朝要强很多。 还有一件最麻烦的事,即便是打掉青莲教,这五州的民众又该如何处置?那么多人家都选择了入教,到时难道是一杀了之吗? “他们的兵力或许早已达百万,之所以没动,恐怕是在等他们口中的圣母降临。”现在他们手上的信息也不准确,只能靠猜。 “那样也好,若是能把那个什么青莲圣母一起除掉,相信那些教徒也该清醒了!”何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兴庆帝哑然失笑,不过想想又摇了摇头。对于青莲圣母,当时的地匦局始终是说不清楚,但从种种迹象来猜,绝对不会比孙天翊他们差,而且很可能更恐怖。至少在涂山还有鬼仔岭的眼中,青莲圣母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若真是那样,恐怕还会有更多信众投入青莲教的怀抱。 “有些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不过你此去可以多了解了解,有机会就处理掉那些钉子。不过有个人你可以去见见,当年他也曾有意与我朝接触,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些失去的钉子也就不重要了。”兴庆帝从书柜中抽出一本折子,看纸张的颜色应是有些年份。 何乐接过去看了一眼,有点惊讶。 “他?” “对啊,想不到吧。幸得没有让地匦局去接触,因为是父皇亲自处理的事,所以就只有我知道。”兴庆帝说起先皇时还是会有些许愧疚,不过帝王家的亲情与普通人家的没法比,他也是仅止于这般思念一下而已。 “看起来青莲教内也并非铁板一块,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作为。”何乐看到此人,心里也有了更大把握。 “或许是,不过事情也过去几年,他此时的想法如何也不得而知。你去接触也得小心,虽然你的身手不凡,但毕竟是在人家地盘。”兴庆帝知他要去肯定留不住,所以才想出这个人来。 “谢圣上关心,微臣会尽量小心。”何乐退后一步,向兴庆帝行了一礼。皇上能拿出如此机密的物件,自然是对他十分信任。 “知道就好。记得早去早回。不管你说的事有多大可能,你才是大周军中最大的信心来源,所以你不得有失!可要记住!”兴庆帝认真的对他说,他不希望何乐太过冒险。现在对大周朝而言已经度过了第一个难关,但往后还有更大的难关,仅凭袁义承将军是远远不够。 “微臣明白。”何乐也不敢自负,再次行礼。 出得偏殿时,何乐正好与一名唇红齿白的太监相遇,不知为何却让他对此太监多看了两眼。在他心里也生出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名太监身上有股他熟悉的味道。 “你是?” “回侯爷,奴才是后宫里的太监。不知侯爷可有什么吩咐?”那太监谄笑着行了一礼,只是那礼算不得多认真,带着几分敷衍。 “哦,没事。”何乐找不出问题所在,也就摆了摆手让他过去。 出得宫门时,却看到远远的李大叔在等他,原来是丞相知道他要远行,特意让他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让他去办。 “去汝州见个人?”何乐匆匆赶到丞相府,对于栗源先生的吩咐他自然是不会拒绝,只是也很奇怪。 “对啊,这个人很重要,你去的话也顺路,最多耽搁你两天时间。到时你带句话就行。”栗源竟有了黑眼圈,说话时还打着哈欠,让何乐对于他的新婚生活又多出几分猜想。果然中年人的生活就是精彩啊! 应下栗源先生的吩咐,何乐就匆匆出临安,一路往北而去。 而在临安城的皇城皇宫里,那名叫周亭芳的太监正与皇后说着悄悄话,而皇后已经气得浑身颤抖。 “他就是个奴才!总有一天本宫定要让他死!”那声音有着刻骨的狠毒之意。 太监凑近皇后,将脸贴过去,极尽温柔。终于皇后的怒气化为柔情…… (第二卷铁血临安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四十三章 西行 澄河南岸的十里滩本是一处荒涂之地,但在两年前被外地来的富商改造成可停泊中型货船的小码头。对此本地衙门也是知道,只因富商暗地里使了大笔银两,私设码头也就成为官家不管之地。 北地的灾荒近两年稍有好转,但生活物资依旧匮乏。如是有不少南方大行商竟然胆大妄为干起私运的营生,私下通过水运将生活物质输送给北地金人,以此换来北地的珍稀物。因为其中的利润巨大,沿澄河岸的私设码头已增至四十多处。沿澄河的各州各县都有,而当地衙门更是将私设码头当成赚钱的门路,不仅不管,而且还会加以保护。 以这十里滩为例,可停靠载十万斤货船,丰水期能停靠二十万斤货船。但这样的码头还只算是中等规模,最大规模的码头能同时停靠载货三十万斤货船十艘,五十万斤货船三艘。 澄河的水深和水宽都不及澜江,但也能行五十万斤货船,三十万斤货船只有在枯水期才会不进入澄河流域。 而此时的大周朝在水运上已能建造三百万斤的海船,内河航运则是以一百万斤货船为极限,主要是在澜江一带航行。 现在已是快要进入一年中的枯水期,枯水期最长时能有四个月,短则也有三个月。稍大的船帮正紧锣密鼓的安排着大宗货运,好赶在枯水期到来前完成任务,这样能节省下大量的费用。 在一艘将要开往汝阳州的大货船上,正站着几个中年男子。他们都戴着斗笠,身穿黑色裹身衫,从他们粗糙的皮肤可以看出是常年在外的江湖汉子。这艘船是二十万斤的大货船,船上共有船工十人,由一名管带领着。此行船上仅带少量货品,会在朔方州还有汝阳州停靠,然后要到汝阳州上货再返回十里滩。 那些江湖汉子实质是富商请来护着船上贵重物品的镖师,不过此时走镖一行并不兴盛,仅在临安城内有两家,且也行事低调,多护送一些不太贵重的物品。但在五十年前,镖师行业也曾兴盛一时,仅安澜城就有五十多家镖行,临安城内也三十多家镖行。只是随着时局动荡,镖师要不改行做别的营生,要不从军,仅剩少数人从事这种既危险又利薄的行业。 尤其是近几年,镖行又受到马帮和船帮的冲击,而那些大家族又都是自己养着私兵,所以镖师也成稀罕职业。 以船上这七人为例,他们是临安城里通达镖行的镖师,总镖头张达是外家功八品高手。早年曹家和申屠家也曾有意聘他为护卫,但张达这人却习惯自由自在,所以也一直未入任何家族。此次他们接的是临安城一富商的镖,带着一箱百颗海珠去汝阳州与人交换十万斤粮食运往北地,在北地他们将用十万斤粮食换回来五百株冻品胶参,这些冻品胶参每一株可在临安城换一颗海珠。而一颗海珠抵纹银五两,一来一回月余时间就能赚二千两纹银。 而当时一个九品官员俸禄为例,他们的年俸是九十两纹银。至于丫环们,若是生在好人家又有一定的地位,可得月钱二两纹银。至于再贫穷的家庭,可能年入也不到五两纹银。如此折算下来,就可以想见私运一趟粮往北地有多赚钱。 这也就是为何临安城的富豪们能穷奢极欲到十两纹银买一片狡蜥的角,只为一夜风流快活。就因为他们的银两来得太容易,所以才会想着法的糟蹋。只要能让他们高兴,多少银两也是小事。 张达早已在一次次来往北地间麻木了情感,拿每趟三十两纹银的酬劳,他也在计算着永远离开临安的时间。三十两纹银他能得九两,余下那六人平分。同样的行镖他们已经走了两年,一年能走八次,九两银子是纯赚,沿途的吃喝东家都会负责。两年下来他也存了些银两,够他在远离临安城的地方安心过完后半辈子。 对于往敌国输送粮食,他没有任何感觉不妥,他们不做还有人做。反正大家都在做,也不见朝廷管,就说明这行是被默认的。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金人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反正到时候他已经在澜江的南面,想来那些金人也没法跨过去。 “头,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有问题。”张达的手下凑过来低声说。 “没事,管好你的就行了。”张达眯起眼睛,这次出来前听说临安城又变天了。以前在临安城里作威作福的那些人倒了大半,剩下的都缩起来观望。而新冒出来的权贵还不敢乱来,所以现在的临安城很安静。但在张达看来也不会安静多久,那些新兴的权贵不久就会尝到甜头,然后将比旧的权贵更凶更狠。 这次的船上还带着乘客,除了行镖的七人,还有他们东家派来负责账目的账房先生和杂役两人。另外还有一家三口去汝阳州投亲的,因为战乱才选择乘货船走水路。除此还有两个单独来的小伙子,一个看起来很普通,来了就缩在舱室里不出来。还有一个看起来似二流子,除了四处瞧了个遍以外,就是坐在船头发呆。也不知船家怎么想的,什么人也敢放上船。张达他们都是老江湖,看出这个小子恐怕心怀不轨。 一百颗海珠也算不得多少钱,只有到后半程的五百株冻品胶参那才钱多,据说那玩意儿能让将死之人缓口气,那建隆帝当时就是用十株冻品胶参吊着气才将遗诏写完的。有钱人都把这东西日常吃,就指着它能延年益寿。 张达嘲讽的笑了笑,领着众人回到他们订的大船舱里。账房先生因为在船上睡不好,此时正在打盹。那名杂役是专门来伺候账房先生的,与张达他们仅是点头之交。几人找了自己的角落,然后开始休息。 货船正缓缓开出码头,朝着朔方州驶去。此时往西行正是逆风,得靠船舱下面的船工摇桨划船,因此船行得没那么平稳。一家三口中的小孩是个六七岁的男孩,正缩在他妈妈怀里难受。看得出应是第一次坐船,晕船晕得很严重。 在船头发呆的小伙还在发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而在船舱里的那个小伙子依然还在船舱里,似乎他也不打算出来。 船上的管带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他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基本是在船上度过,大概五年前买下这艘船,然后基本是在跑汝阳到临安的水路。他没去过北面,也不屑去北面,虽然知道那样更赚钱。不管别人如何加价他也不去,就只守着汝阳州到定州的航道。前年有人给他说了门亲事,是个从北地过来的可怜女子,他也没嫌弃,而是在汝阳州给她安置一个家,准备再干几年就上岸。 “头,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啊?”一名船工趁着休息时凑过来悄悄问。 “躺你的去,不该你问的别问。”管带皱起眉头,他很少对船工使脸色,但真使了那也是极有威信。 等船工走了,管带才悄悄瞟了船头小伙一眼。那小伙已经有一个时辰在那发呆,就坐在船头。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知道他有心事,同时也很让人不安。 “管事,这个人安全吗?”那三口之家的男人也凑过来悄悄问。 “别想太多。只会比陆路安全就是。”对于这一家三口,管带可没好语气。当初他是不想让他们上来,要不是看着那小孩可怜,他才不愿意。尤其是带着女人上船,他是最忌讳的,就连自己的女人也没让上船。 “嘿嘿,是……”男人悻悻的应了句,低着头回去了。他女人见自己男人窝窝囊囊回去,只是凑过去想靠在他怀里,可谁知这男人受了气,正好拿她出气,甩手就给她一巴掌。女人被打蒙,捂着脸半晌没敢出声,眼里含着泪。 “敢哭弄死你……”男人压低声音对自己女人说。 女人惊恐的低下头,抱紧怀里的小孩。因为拼命在吸气,所以隔很远也能听到抽气的声音。 坐在船头的小伙回头看向这边一眼,并没有动。 管带瞧过来一眼,不屑的撇嘴。但这个时代吧,女人的地位还是很低,少有几个有主见的女子。要不就是跑偏的,比如申屠家的小姐那类。所以有打老婆的,也有疼老婆的,只能看自己的命了…… 久在船舱里的小伙似乎想出来走动,有轻轻的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他走出来。不过也只是出来转悠一圈,便又很快回到船舱。 “啊!”那边小伙刚进船舱,就听到这边那男人捂着手惨叫一声,不知怎么的就肿起大块。 他的惨叫声并没能吸引谁的注意,除了张达这边有人出来看过一眼,再无人多管闲事。 “怎么啦!”女人见自己男人莫名受伤,赶紧放下孩子想看情况,谁知又换来男人一脚将她踢开。 “滚啊!”男人痛得受不了,倒在地上。只见他的整个手又红又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关键是也没见他碰哪里,更没什么东西近过他的身,就是莫名其妙的红肿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遇 被男人踢了一脚的女人含着泪,再不敢去碰自己男人。那个小孩缩在女人身后,抱着她的腿。 坐船头的小伙终于站起来,他却看也没看男人,径自往船舱走去。 管带原本不想掺和,但闹得实在太厉害还是凑过去看了看,应该不会死,就是可能会很痛。 “四下里拜拜吧,对自己女人好点,这世道都不容易……”管带自顾自的说完,领头朝四下拱手行礼。 女人听着有道理,赶紧也学着朝四周行福礼。 似乎有用,男人渐渐没那么痛,于是缩到船甲板的角落里发呆。 镖行里的人正凑到一起嘀咕,那张达面露惊奇。 “你确定?”张达用极底的声音问。 “确定,不会错,我见过。”说话那人正此前出来查探情况的镖师。 “不要声张,不要惹事。”张达警惕的说。 “知道……”说话那人有点紧张,毕竟不是太好的事,若是猜想的情况还好,就怕背后还有其他原因。他也知道就他们现在这点家当也不值得对方动心思,可这个时节出现在船上总是不好的事。 “晚上招子放亮点。”张达环顾手下,这些人都是常年走镖的镖师,也不用说太多。 管带自然也看出端倪,只是他也不敢声张,而是去了船头。此时的河风已有微微凉,再有一月就要入冬,通常入冬后的第二个月起澄河就会进入枯水期,要到第二年的春上水位才会涨上来。 管带盯着河水,心里却是惊涛骇浪。那个男子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难道是刚刚坐在船头的小伙?他不敢相信,没有任何理由如此对待那个男子。虽说他对自己老婆太凶,但这个世道类似的事也很多,要这样子得杀多少人。 此去朔方州得三天,到汝阳州差不多是六天,具体行程也要看风向。接近冬季西北风较多,春夏时节才会以东南风居多。这几年来随着北地的旱情减弱,澄河的水量也在增加。照说水量增加更有利于水运,可管带却隐隐的担心。定州的地势的底,这几年又滥修了很多码头,若是老天爷发场大洪水,定州遭灾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他也不能肯定就会发生,毕竟早几年还是以旱灾为主,这时若是他去与人说会有洪灾可能,估计只会被当成傻子对待。 “常年跑船吧?”刚刚已经进去的小伙又出来了,手上拿着肉干还有烙饼。 “是。”管带低下头,盯着甲板。以前还没发现,甲板上居然这么脏,黑乎乎的。 “怎么不往北地跑?” “那银子赚得脏。”管带低声说。 “大家不都在跑吗?”小伙咬着肉干和烙饼,实在太干,他只能慢慢咽下去,不然会堵在嗓子眼。 “别人我也管不了,反正就是不想碰。”管带倔强的话。他老婆也曾想靠近,但想到可能惹恼他,就只得缩在一旁。小孩又吐过几次,到现在似乎好点,只是无力的靠在他娘身上休息。 小伙这时也已回自己的船舱,与他相邻的另一个小伙则一直没有动静。 张达他们白天轮流睡过,此时大家伙都精神百倍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不确定中数着漫长的时间。 大概到寅时初刻的样子,就听到外面船壁上传来咚的一声,张达提着刀就冲出去。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水鱼撞到船了。”负责值守的船工的解释,对于这些镖师的大惊小怪他已习惯。 “你确定?”张达还是不放心,那一声动静不小,若是鱼块头怎么也得有几十斤以上。 “澄河里的怪鱼很多,这属正常的。”船工见过比这恐怖得多的场景,曾经有艘万斤船被水里的大鱼拍成碎片,那鱼张开嘴能直接将人吞下去。 张达也跑了两年水路,但还没遇到过超大型的鱼,所以对此半信半疑。可他刚准备进去,就又听到一声咚,这次改到了船头附近。 “咦!”那名船工这下也奇怪了,通常若是大鱼早就在撞第一下后离开,不会守着大船撞。哪怕是大型鱼也一样,不会傻到一直绕着船撞。 “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管带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他睡得很浅,就是怕有事发生。 “不知道,会不会是遇到怪事。”船工说的怪事自然是特指某一类事。 “别乱说话,把他们都叫起来,可能是停错地方了。”管带阴沉着脸指挥船工下去叫人,就在刚刚船身右侧又传来咚的一声。 咚的声音越来越重,说明有什么正在船周围活动,而且个头还很大,所以发出的咚声一下比一下大。 那边三口之家的小孩也醒了,可能被紧张的气氛吓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娘亲吓得将他抱在怀里哄,可这一时之间哪里哄得好。那男人一把抢过去捂住小孩的嘴,或许是捂得太紧,小孩难受得挣扎起来。 小孩的娘亲开始还在旁边看着,但过了三息还不见自己男人松手,这才察觉不对。如是她扑上去想将小孩抢回来,可她男人力气大,怎么也抢不过,小孩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张达和管带他们其实也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们也不希望小孩子的哭声惊扰到水下的东西,所以此时他们都选择装聋作哑。 那边船工已经紧急行动起来,收锚的收锚,划桨的划桨,只求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因为谁也不知道水下有什么,会发生什么事。对管带和船工而言船就是他们的所有,除此之外都可以忽略。 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从船舱出来,悄无声息的给了男人一掌,将男孩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女人差点急疯,看着男孩从她男人手里滑落,她一把抢过去搂在怀里。 船终于启动,缓缓驶向河道。 管带还紧张的盯着水下,按他的判断那下面至少也有个三四米的大家伙,之所有没有遭受灭顶之灾,可能是还没苦恼它。若是他们再慢点离开,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运。 果然在他们刚划开不远,就见原先停船的地方涌起大量水花,有个什么从水里冒出来,竟然与二十一米长的船身相比短不了多少。然而这还不算完,接着又从另一个地方探出如同大柱子般的物体,那东西自水下伸出来,然后高出水面六七米才停下,朝货船这边看。 “快走,这是鳌王。”管带吓蒙了,关于鳌王的传说,在澄河一带有不下千条,每一条传说都与船毁人亡有关。想不这次他们运气这么差,竟然让他们停在了鳌王的背上,若不是一开始鳌王没动怒,此时他们恐怕都成了鳌王的腹中餐。 那些船工听到鳌王两字,吓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时间货船两侧水花四溅。 一直在船舱里没出来的小伙这时也出来了,嘴里还在嚼着烙饼,站在船尾静静看着那只巨大的鳌王。 黑夜里鳌王终于睁开了眼睛,与小伙对视着,那又巨眼足有人的脑袋那么大,反射着光泽有如两盏灯笼。仅仅只是稍微动了动,鳌王的脑袋贴着水面伸过来,轻易就追上货船,与小伙仅仅相隔不到一米距离。只见它猛的一吸猪鼻,仿佛空气也被抽变形。 小伙静静与它对视,不曾动,也毫无畏惧。 另一个小伙也走出来,却停在舱门处,摆出防御的姿势。 鳌王眨一下眼睛,鼻端轻轻一喷,无数水雾喷洒在小伙身上,让他有如洗了个冷水澡。浑身湿透的小伙停止咀嚼,将嘴里嚼得稀烂的食物残渣全吐出来。当然他是吐不到鳌王的,不过他的举动却差点将管带吓死,太他妈刺激…… 鳌王低下头看一眼被他吐掉的食物残渣,又凑近看着小伙,离他仅有不到半米的距离。然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打个巨大的响鼻,有如倾盆大雨的水雾将小伙还有他身后的一众人全都喷湿。 接着鳌王张开了大嘴,它嘴里没有尖利的利齿,只有一排如同刀刃的角质喙。若是被它咬上,任何人都会只剩半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归去来兮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盗 那鳌王张开巨大的嘴并没有往前咬,而是喷出一股极难闻的气味,遇到气死风灯时竟然被点燃。幸好气死风灯挂得高,只是在船的上方腾起一团火焰,并没有殃及货船。 但这一下子鳌王的传说又会有新的版本出现,那就是鳌王还能喷火。 小伙承受鳌王的响鼻,还被喷巨嗝,却依然保持着镇定,继续站在船头纹丝不动。鳌王似乎也觉得无趣,这才又往前伸出几分,几乎就要碰到小伙的脸才停下来。那双巨大的眼睛盯着小伙,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找到,所以它又慢慢缩回去。缩到一半时鳌王突然将脑袋伸向天空,发出雷鸣般的大吼,整个船上的人都感觉到了船体的震动。接着鳌王沉入水中,就看见水道里划过水浪,快速消失在远方的河道中。 “呸!”小伙大声吐口吐沫,这才转过身来。此时他身后站满人,全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呃……好大的甲鱼啊……”小伙挠挠头,挤过众人去船舱换衣服。那鳌王喷出的水雾有股子腥味,其实很难受,如果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装形象,他早就受不了要吐。 自然这个小伙就是何乐易容后装扮的,而管带其实是地匦局安插的谍子,当然管带并不知道眼前的小伙就是冠勇侯,他只是接到上司指示带人去汝阳州,其他并没有交待。何乐知道他痛恨金人,更知道娶了一个北地流落过来的可怜女子。这些年他原本有机会去北地经商,但也依然坚守本分。只做着汝阳往定州的水运,不管别人出多高的价也不去北地。但如果北地有人求救,他又会免费接过来。 可以说管带算是条汉子,在这个人心麻木的世界里,还保有一份良知和人性。至于对女人的偏见,何乐也知道是这世道的原因,整个世道都如此,没把自己女人当商品就已经算是尊重。 何乐也没想到会遇上鳌王,开始他只是察觉到船下有东西,没太当回事。可他没想到鳌王竟然也有炁流,而且实力不俗。除去巨大的体形外,鳌王还有着堪离或神蜕境的实力,因为没有施展所以具体如何也没法知道。何乐其实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所有的炁流全部吸走,让那鳌王一点炁流也吸不到。 至于能不能打得过鳌王,开什么玩笑,何乐就是全力以赴也打不赢在水中的鳌王。就算是在陆地,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种靠时间堆积出来的怪物都有自己的保命方法,不是能用品级来衡量,就算归元境的道无涯来,也不一定能杀得死鳌王。 何乐完全放松心情,既无慌也不乱,只是将天地间的炁流尽数吸走。那鳌王也是集天地间的灵气生存至今,又哪里会不知道什么人不能惹,所以只是在何乐面前耍足威风这才离开。 “谢公子!” 何乐换衣服时,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他正奇怪,就听到隔壁一个含混声音应了一声,打开门来说:“没事,好好呆着。”说完又关上门。 何乐将门打开一线,就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去了船尾,而她男人此时留在船头,已经醒来,但还在发呆。 “谢公子!” 刚刚把门关好,只听到管带在外面说。 何乐刚准备去应一声,又听到隔壁把门打开,或许是看到管带拜的何乐的房间,如是又快速将门关上。何乐只得无奈的将门打开,挥了挥手,又将舱门关上。 管带也是忍半天才鼓起勇气过来道谢,要不是何乐,今天他们可能就葬身鳌王腹中。传说中被鳌王毁掉的船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也会有幸存者,但它一次至少能吃掉七八人。只是鳌王很少主动攻击船,每次毁船时都是因为船惊扰到它。今天显然可以算是惊扰到鳌王,当时船可能刚好停在它上方,如果不是它当时还没完全醒来,可能连反应时间也没有。 整件事明眼人都看出是何乐在,鳌王才放过一船人。至于鳌王为何会不伤何乐,就不是他能知道的。 何乐也懒得理会,他原本就想着要低调,这下可好,又得出名。可他不站出来也不行,这船上就他能镇住鳌王,哪怕是隔壁这位也不行,最多也就用毒的功夫可以。但鳌王那么大的体形,最毒的毒药没一个时辰也别想起效。只能说他是应了那句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就是这光不是时候,他也不可能将满船的人灭口。 躺在船舱里,何乐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这次要去汝阳州,在那里见栗源先生交待的人,至于能不能成就不是他能左右。然后就是经过岩苍州到达石台州,找到柯智宇后设法说服他,然后带着他由澜江走水路回临安。刚刚是绕过大半的青莲教领地,既可以避开青莲教的主防线,也能将他的身份洗脱成一名汝阳州的普通人。 可以说整个任务并没有太大的难度,除去说服柯智宇。何乐想过说服不了就强掳,至少不能让柯智宇留在青莲教里。到时就算是用心术,也要将柯智宇脑子里的知识全挖出来。 “公子,这是一点食物,还请笑纳。”那管带又来敲门,其实他也不想来,是被张达逼着来的。 何乐探出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端来的食物,算是比较少见的鱼肉汤。何乐还很少吃鱼肉,以前也是在南荒吃过一次罗鱼肉,确实鲜美无比。当时杜奎他们还制成鱼干,可惜后来再没吃过。 另外还有新烙的烙饼,比起已放几天的烙饼要软也要香。 “我先去洗洗。”何乐感觉头上还是有味道,然后去船头提水上来冲凉。自然在船上的生活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可能奢侈到能烧热水洗澡,就这样提几桶水冲过后,何乐才感觉到浑身清爽。 管带还跪在那里等他来,将食物送给何乐后他才放心离开。对于何乐没有拒绝,他很是开心。 何乐闻了闻鱼汤,然后从船舱舷窗里倒了出去。在他冲凉时隔壁小伙往里面弹了些东西,虽然他自信自己能抗毒,但还是不愿去尝试。至于隔壁这人为何要如此,他暂时没功夫去理睬。毕竟他们之间相差太远,隔壁这个人不是修行者,不过有外家功,至于是几品没动手看不出来。凭感觉可能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门派子弟,会一点功夫就出来跑江湖,自以为自己多厉害,什么事都敢做。 何乐只是不愿惹事,不想还没出定州身份就泄露出去。 熄灯后,他就靠在舱壁上进行每天的修行中。到卯时初刻的样子,这时大家都已陷入沉睡中,何乐隔壁舱门轻轻打开,那个小伙子悄悄溜出来。何乐似乎睡着,坐在床上没动。 过三息的样子,那个小伙用刀将门栓拨开,将何乐的舱门轻轻打开。此时天空已有微微的蒙蒙亮,所以他第一眼是看到坐在床上的何乐。因为出乎他的意料,所以当时也吓一跳。但很快他就发现何乐没动,而且呼吸声也很均匀。 等了有几息,小伙这才鼓起勇气踏进船舱,蹑手蹑脚摸到何乐身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睡着这才轻轻呼口气。然后在船舱里找起何乐随身的包裹,不过很让人失望,何乐的随身包裹里只有衣服,因为怕引起注意,所以他什么也没带。至于银钱,他只会相机行事,身上到是有几张银票,也是用来应急。 这次出来栗源先生破天荒的没有给锦囊,也没有再说什么预见性的话,据说是往后的事只需要任其自然发展就好。所以何乐还真是光棍得好,必要的换洗衣服外,再没有带别的物品,除了刑天刀藏在后背,用特制的皮绳缠着。 那个小伙摸索有半柱香,甚至还将船舱里的角落也搜索一遍,然后才犹豫着要不要搜何乐的身。似乎这个问题很困扰他,所以他站在何乐面前考虑了很久,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唉……我比你更穷,搜了这么久就没发现吗?”何乐实在忍不住了,要不是看他两次出手救助那个女人和孩子,早就出手废掉他。初出茅庐就学别人偷东西,还企图下毒,何乐是尽了极大的耐心才忍着没动。 那小伙吓得跳起来,发出一声尖叫,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你没事?” “你是女的?”那一声尖叫可不是男人会有声音。虽然也有男人会发女声,还有太监也会说话声音尖细,但刚刚这人的声音可是很柔糥。何乐皱起眉头来,也就难怪她会帮那女人,毕竟这个时代多数男人对打女人没有感觉,唯有女人才会同情女人。 “是又怎么样!别以为你装得好我就不知道,一看你就知是霸剑盟的人。快把抢来的三绝剑交出来,不然本姑娘要你好看。”这女子见识破了身份到也爽快,压低了声音用女声说。显然她并不想惊动船上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