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狐》 正文 落霞山中仙迹绝 宽阔素雅的房间,梨花大床上红艳的亮色,横卧一绝色男子,不安分的睡姿蹭的衣不蔽体,露出雪白的肩背,如瀑长发好似上等丝缎柔亮光滑四散枕边,吹弹可破的肌肤,下颌光洁紧致,轻抿嘴唇,嘴角微扬,显得整张脸庞温柔无害。 小蝶仙敛住气息,栖在床头,看着自己哥哥毫无防备的睡颜,脑袋昏沉地点起了瞌睡,迷糊间心里却挂念着,似有何事被遗忘。 悠然转醒的男人,抚着额头,缓过贪睡的乏力,开始逗弄趴睡在床头的小蝶仙。初遇之时,他自东南极海探友归来,小蝶正历百年之劫,天斧雷火凿劈入体尽炼肉身,不知怎的逃入了落霞山,躺在他的山府前奄奄一息。负责降劫的天官早已离去,徒留神火焚烧着她残破的身躯,能否挺过天劫全凭自身修为和际遇造化。俯身细看,小蝴蝶虽然模样痛苦却意志坚定,熬过这一劫数是在天命之中,便化去残火祝她渡劫。拾起蝴蝶放入掌心,感受她颤抖,眼神中满是绝望并无历劫过后的喜悦,早知凭她这一身修为本该在第一道落雷时就已魂飞魄散。 “可愿与我居于此地?”低声询问,语气尽是温柔,手指温柔的划过残破的蝶翅。“不必担心,天官走远了,消去神火他也只会当作是你的一番气运。” 小蝴蝶挣扎着抖动翅膀,似乎想要飞出他的掌心,却是无力的倒下了。感受到了她无声的抗拒,继续开口:“不愿留下也可,养完这一身伤再走吧,你历劫不易莫要轻易丧了性命,失了他人的盼望。”刺到伤处,终是躺在温暖的掌心里哭了出来。 有了他的细心照料加之有意传教,小蝴蝶恢复很快,修为大涨。那日他便看出小蝶极具灵性,才会在修为不足时被判历天劫,活到现在必是有人替她挡下了道道惊雷。如今她历过天劫心智通明,稍稍引导足以因对下次淬炼。蝴蝶开悟知恩,留在山府,两人兄妹相称相依为命。 百年转眼,当年自己捡回来的小蝴蝶,如今已经是美丽少女的模样了。两手稍一使劲掐住了她白嫩的小脸,少女惊醒,背过身捧着微红的双颊生气不理会如此戏弄自己的哥哥。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小蝶仙的头,解开她的发髻,化出玉骨梳重新替她整理睡乱的长发。小蝶仙乖巧坐正,梳理完毕之时转身扑在男人身上,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引得男人抬手遮住她的双眼。随后翻身躺下,半眯双眼钩住睡意打算继续休憩。 打过哈欠的眼中腾起薄气,浅色的瞳眸浸水一般湿漉漉的,眼波流转魅惑天成,如若无骨的缩进衾被,举止确是无意更加引人遐想。狐族善魅,即使修道成仙千万载,叶烟行的一言一行仍是撩动人心。在小蝶仙看来,哥哥周身缭绕本是至纯的仙气,却因骨中天性成了另一番诱人的姿态。 “哥哥早是大狐狸了,怎么一天也不安分,醒来了就醒便是了,还要捉弄小妹。” 叶烟行不做理会,不闻话语中传来的阵阵委屈,利索翻过身体,一如小蝶仙先前一般,只留清瘦的背影。 小蝶仙眉头一跳,心道不好,连忙取出冰扇,轻轻给哥哥扇去暑气,小声说到:“哥哥可是在生慕知私自离开落霞山府之气?” 没有回应,叶烟行的背影显得更落寞了。 “哥哥当真不理会我了?” 叶烟行睡意全消,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温柔却不带情绪的回道:“怎么敢不理会于你?小慕知现在真是长大了呢,都敢违背我私自出府了,再不理会,恐是到时都不知我这落霞山府是何地了。” 少女一听不多思考便接上了话:“这阵天热,哥哥总窝在这凉室里贪睡,妹妹自是受了冷落,想着这落霞山一日百年,哥哥一时半会儿不会转醒就偷偷溜出去了啊。至于乐不思蜀可是冤枉,人间虽是有趣,但远不及这山府引人,哥哥是对自己的山府没有自信么?” “花言巧语。”叶烟行起身走到案前,看到多了把墨龙隐刻印的白玉烟斗,做工精致,用料上乘,拿起来把玩了一番。苏慕知看礼物受到叶烟行的喜爱,顺势讨好的给哥哥揉肩捏脊。 “就你机灵。” 叶烟行本就是温柔心软之人,从不会真正和自己生气,诚心道歉配上无辜的表情,基本就能把他拿下了。眼看云开雾散,苏慕知趁热打铁,说着人间趣事,可口美食,意图甚是明显。 叶烟行闭着眼,手指轻扣桌面,他生来喜静,不介世间纷乱,终日安于山府之中,与群山精怪为伴,日月星辰为友,逍遥安生肆意轻松。千百年来落霞山中大多生灵在他的点拨之下开启灵智,修道成仙,却也如同点化者一般,不求名达天地,只为悠然,便不去另寻他地开辟仙府,留在这安心修炼。 “人间繁华自是我这冷清山府不能相比的,只是我这府里一日百年也是百年一日,一场盛世也恐不及我香炉中升起的盘烟长久。慕知莫要忘了你的仙劫看似还有期限,实则闭眼之间就到了。勿要再入人世,安心修炼,此番历劫,哥哥护不住你了。” 小蝶仙听闻鼻尖一酸,眼中盈满泪水,半跪于地,“慕知自知哥哥担忧,亦如哥哥所言,人间事皆是你我弹指之间,可小妹已经在人间有了交心好友,喘息便是黄泉白骨,求哥哥放我下山,与他们作别可好?” 叶烟行看着妹妹止不住的落泪,也知了凡人寿生短暂,不似他们拥有无尽绵长的寿命,点头同意,低沉着声音说:“既是短暂,兄长便陪你去看这一场烟花灿烂。” 听罢,小蝶仙抹去满脸泪痕,露出了调皮俏丽的笑容。 两人相携走过山府幽道,壁沿嵌着开启迷阵之用的狐眼石,发散出淡淡华光。停在尽头,叶烟行犹豫了一番,苏慕知推开了眼前精致的石门。好亮,叶烟行闭上了双眼。 大周知元五十三年。周历四代,国立鼎盛,盛世繁华。 正值初夏,花序池中清荷盛放,水天相接,波光潋滟。 二人入世四月有余,在这空花山脚落了居所,出了落霞山府,苏慕知便放开了性子的玩乐,终日不见身影。叶烟行念她道行已足,也随着她去,自己则沉浸在凡间话本里不能自拔。 山府中藏书千万,千百年下来便觉索然无趣了,自己久不进人间,不知世事变换,竟多了这么多的名人杂学山野游记,山精怪物的书籍,甚至还有仙家秘事c仙凡仙妖之恋,不由得随着故事去担忧惊讶,去欢喜开怀。叶烟行乐坏了,这些东西要是给天上人看到了, 恐是要气得鼻眼歪斜。 这日不似往常的燥热,叶烟行支了船行于湖中,随水波流到了荷花丛中,隔出一方天地,躺在翠绿的荷叶下慵懒的翻动书页。风带着淡淡的花香,蜻蜓歇在船头。这份安静闲适使得叶烟行有些后悔带出了这本天官秘事,他好想肆意而笑却怕影响了清净的气氛。于是放下书籍,闭眼休息了起来。 鼻尖略有不适,叶烟行挥手驱开扰乱者,苏慕知化为人形,坐到一旁,伸手捡起书籍,看了两页,翻出书面,“天官二三事?原来哥哥喜好此类的书籍吗?” “偶尔了解凡间之人如何看待仙家也是好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沁凉的茶水。 “如此的吗?”说着苏慕知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笑容。 “自当。”取回书籍,顺便敲散了小妹满脑胡思。“说。” “哥哥真是了解妹妹。妹妹遇上了事,实在脱不开身,想托哥哥帮我送些送东西给好友。想来哥哥也闷坏了,顺便当出门散心可好。对了,我这位好友天文地理无一不知晓,定能和哥哥相谈甚欢,此番出行哥哥必有收获。”说话间递给叶烟行一份食盒。 轻嗅一下,不必仔细分辨已知盒中好物皆是小妹多年从各地搜寻来的精致花果,当中不乏仙家之物,凡人食用可解百毒强筋健骨,甚至延年益寿,平时连自家哥哥都舍不得多给一份的人,今日居然拿出了满满一盒,看来真是要好好拜会这位好友了。 苏慕知说入了凡尘,就要如凡人一般,便花钱请了车夫,载着叶烟行前往落英湖。车夫见到兄妹二人时便已心神不定,连那高额的车费都没有吓到他,好美的一对,不似人间,若说女子貌比天仙,那男子就是勾人的精怪,再多几眼便要取了人性命。 此刻他的雇主在摇晃的马车里支着脑袋沉沉睡去,而他却嗅着风穿过帘带来的香气想着那美丽的脸庞。煎熬不已的时光,他只想快快结束,甩动马鞭催促马儿快快行进。 终是到了,车夫缓下心神,出声唤了句公子。听到回应掀开车帘,对上了迷蒙之姿的叶烟行,当是呆立忘了呼吸。 叶烟行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此等候,伸过懒腰便提着食盒走进落英谷,留下傻愣住的车夫独自一人。 这落英谷虽然风景秀丽,但无人陪伴未免太孤寂了,不过这是雇主的私事,自己仅是取人钱财,在意的东西似乎超越了一笔交易,随即晃了晃脑袋,依在马车边睡了起来。 “主子,主子,有什么入谷了。” “有人便是有人,只能把人称为什么?没有礼数。”说话间也没有停下手中对朱墨分配的剂量,手指缓慢的划过各份材料,细细思考其纸上表现的色相。“想来这个时间,来的也只能是苏姑娘了。” “不是的,主子,是个男人。”忙碌的男子闻言有些吃惊,抬头看向药仆,仆人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撒谎,“但他不像是个人。” “又在胡言。” 男子皱眉思索了很久,印象中没有这类“不似人”般的男子,连忙洗净双手,整理仪容,迎至门边。未见人影,回头将欲责备小仆时,却见他举着纸张追了过来。 “主子你走得太匆忙了,我还没来得急给你那人留下的拜帖。” 看过帖子,思考了一番,想到来人如此正式,自己也不便随意相应对,便回到房间认真梳洗,换了套讲究的衣裳,备好茶点出门赴约。 沿着翠竹小路,不时已到尽头,男子不住笑了起来,来人也是稚气,思至此处,脚下步伐变化,似是舞蹈踏歌而行,周遭景色变化,他不由得认真起来,此处迷障并非简陋普通的障目之法。平日所用的阵法,目的在于引导进谷者方向偏离自己的居所,喧闹之中求取静谧,而此时面对的却是想要困住旁人的囚笼,愈是跟着指引便愈是迷失。 随即向着周围空气鞠躬行礼,说道:“小生技不如人,自愿甘拜下风,还请先生解阵。” 面前划过一缕白烟,眨眼间自己站在往日熟悉无比的绝壁之亭,听见飞瀑击打巨石,闻到了满谷芬芳。啊,刚刚自己在困境里似乎未曾有过这些感受,真是对着高人班门弄斧了。 径直往山边的巨梨树走去,男人立在满树白梨之下,风吹鲜红衣翻飞,这一场面他记了许多年,定格在他心里,成了抹不去的烙印。 竟是如此年少的公子,不由得向他走去,短短几步平平无奇的石子小道,似乎在此刻开出的千万朵压枝的奇花异草,扶额微微摇晃脑袋,惊觉自己又被迷惑了,连忙挥手求饶。 “不知公子到访,有失远迎,在下失礼了。” 叶烟行浅笑着递过手中的食盒,面上有些歉意。“失礼的是在下才是,进谷发现此地布有道家迷障,明明是前来拜访的客人却一时兴起便向主人家讨教了。” 男子看着来人身怀大能而礼节周到c态度谦逊,认定为不可多得的可交之友,一时思绪发散,呆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接过食盒面色窘迫的将客人引至竹亭。 “不才略懂道法,在此地以竹为眼布下阵法为阻常人进入,并非有心阻拦。小仆通报先生入谷,知晓来者并非一般人,见过拜帖之后更是惶恐,怕失了礼仪,特意花费了些许时间收拾打理,还请见谅。” “看得出公子很用心在布局,竹林花树为引阵,破阵之处却是高大白梨巨树,有趣得很,里面藏得这些奇花异草,这个时节仍在盛放的白梨,想必都是公子细心呵护才能这般倍加繁茂。” “谬赞了。这个时间来访,一定的苏姑娘的兄长了吧,时时听她提起你,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叶烟行,字烟白。”语气柔和字字清脆,仿佛投石入池,掀起的圈圈涟漪泛在心间。“食盒里是家妹四处寻来的美味花果,不值几钱,却算得上心意十足,她有事在身不便前来,托我来走一趟。” “在下陆之远,字知行,今后唤我知行即可。” 叶烟行将茶杯放置鼻下轻嗅,抿了一口品味起来,满谷的花草带着饮进口中的药茶都是清甜的味道,不由得放下茶杯感叹起来:“好茶,自是需好水,此地远离尘嚣,心是沉静化外物,若是一如公子之名,知远而知行,那便是一生都在追寻,如今寻得宝地停留下来,定是已知路之远近了。” “或许此名便是家父一生所求,抑或希望我能如此潇洒前行。这朱果,真是未曾尝过的美妙滋味,手捻绵软却入口弹润。”说着又拾起一枚,细品之下更觉香甜。 叶烟行含笑回应,浅浅的笑意如三月春风拂面,温暖和煦。 心中想着眼前男子与自己分外投缘,说笑起来不似新交倒如老友一般,只是这眉眼俊俏的人总是有些呆愣,会望着自己出神,四目相对眼神交会之时又会红着脸垂下头。叶烟行看着他,已然认定他是个不善交际的腼腆之人。 陆知行为叶烟行续上药茶,两人相谈甚欢,回神便是天边暮色渐染。 “兄长为何月升入天才归来?莫不是落英谷到这空花山相隔千里之距?”未见其蝶先闻其声,苏慕知的调笑声远远传了过来。 “觉得小陆公子眉目和善,很合眼缘,两人多聊了几句。”回话间苏慕知已经围到身边,替他宽下外袍。换了身舒适的衣袍,整只狐狸开始发懒,歪歪靠在榻上,等小蝶仙给自己按摩肩背。 “陆公子啊,他呢,从小生活在落英谷,施在那儿的玄门道法似乎是由他父亲传授的,我特意未提,也不知哥哥玲珑心思发现没有,其实陆公子医术高超,每月义诊的那几日,他挂名的小药堂门槛都被求医问诊的人给踏烂了。不过无论求诊之人是何种身份,必须按照顺序看诊。”絮絮叨叨的念了陆之远的许多好,话匣子突然合上。 “糟了啊,我要失去陆公子这位好友了,我早该猜到的,欲留兄长不归,他定是偏心于兄长了。”身后满是怨气的小妹,言语间酸气十足,明了只是小孩子想要撒娇,可叶烟行就是吃这一套。 化出白尾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脱不开身的是你,托我前去拜访的是你,如今翻了醋坛子撒娇的也是你,百来岁了,不见半点长进。” 禁不住说教,苏慕知紧紧抱住那条油光水滑的白尾,深怕再不占便宜就摸不到了,“可是人家真的有在忙事情啊。” “所以,你怎么回来了?” “处理完了呀,哥哥明天和我出门可好?”说着话,小脸不断磨蹭着白毛毛。 “难道,是给我准备的惊喜?” 苏慕知笑颜如花,头点如捣蒜,“是的是的,没错没错。” 看她这副快乐的模样,也不多做追问,只待明日。 古语云,月明星稀。 陆之远远眺天空,今日古话似乎也出了差错呢,月华倾泻流进叶烟行用过的杯盏,星辰倒映在尚存薄茶的杯底,回神发现自己的目光早已不在远方,而是那人的位置,那人用过的茶杯。呆呆捂住胸口,自己失了魂魄,它们悄悄随着叶烟行一起离去了,可他的音容笑貌都还印在心底,让自己心神飘忽。今夜熬些安神汤,早些入睡才好。 次日。 苏慕知与幼时一般,牢牢黏住叶烟行不放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是哄得哥哥接受了她准备做天下第一富商的念头。叶烟行带着些许怒气自行折回宅邸,苏慕知在后面挥着小手帕连忙说哥哥再见,哥哥路上小心。 十分担忧的想着自己家善良温柔的老狐狸,要是自己不多多操心,这空有年龄的傻狐狸,还不得毛都给人拔光了。 远郊农家不似中心之地那般光怪陆离,天色暗了,哄得幼女入睡,便是夫妻二人聚在豆灯之下闲话家常,丈夫挑动灯芯,给昏暗光线中仍在纳鞋的妻子多些明亮。 灯火无风而晃,是地面在颤动。夫妻垂下头,紧了紧交握的双手,这一天迟早要来,相守的每一天都那么令人珍惜。 两人齐跪于门前,看着面前黑衣黑马的几人。今夜月明,印得冰冷的刀刃全是凌冽的寒光。临头的男子气势逼人,脱下黑色斗篷露出原本的容貌,眉目深邃俊美,衣边滚着金龙戏珠,一身贵气。 夫妻二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尊贵之人,见他面露不屑,嗤笑着开口说:“果真是应了一句‘灯下黑’的古人言啊,前御医官柳傍花柳大人,你可真是让本王好找。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就躲藏在这皇城脚边。”本应是深厚带有磁性的声音,每说一句却是在夫妻心中狠剜一刀。 二人双双扑倒在地,死命磕头,顿时血流如注,满脸鲜血。贵人一扬马鞭,边上的人当即会意立刻拦住了他们近似自杀的行为。 贵人轻笑,冷哼一声,“知你夫妻二人不怕死,但本王手下有的是本事撬开你们的嘴。当年那场宣庭之刑不需多提及了吧,如有半分隐瞒,本王也不介意帮助你们多做回忆。” “罪臣自当知无不言。” “那么,柳大人,当年那个孩子呢?” 柳傍花闭上眼似乎在回忆,良久不做回应。 “当年那个孩子吗?不是正如殿下所说的,宫变成功那日承受了宣庭之刑,自然是未满周年便夭折了。” 贵人表情沉了下来,声音变得更阴冷了,马鞭在手中被捏得咯吱作响,“御医官大人,莫不是在欺辱本王那时年幼,便以为本王分不清宣庭之上受刑的无辜婴孩根本不是他。” “认真想来,那无辜孩童的年岁远不及令爱呢。” “是,当年先皇帝宠妃之子确实被御医院的御医换走了,只是贵妃和那位御医达成了何种协议罪臣真的不明了。幼年之子模样确实相仿,众人并未认出皇子被掉包了。” “如今,他二人身在何处?”贵人松开紧皱的眉头,腾起杀机。 “罪臣不知。”说完携妻伏地不起,“罪臣所知之事已尽所言,求殿下放我家人生”话音未落,夫妻二人魂归三途。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若是仅凭这些消息,寻人同大海捞针无异。” “那就翻江倒海,毁尽这大周每一寸土地山河,把他找出来。杀。”利落上马扬鞭而去,一行人渐隐于黑夜,空留身后映天火光。 伏暑至,天是越发的燥热,叶烟行迷恋上了躲在荷花池中纳凉的凡间方式,无需催动法力便得一方凉爽,迷糊着昏昏欲睡,成仙千万年的狐君大人,今日也是如此怠惰。 半睡半醒中,苏慕知支会来手底的小精怪唤醒了叶烟行,提醒他再不出门,便要失约于陆之行了。催促许久,叶烟行终是从荷叶下探出了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明王爷 叶烟行刚到谢花楼,手脚麻利的小厮们早早迎了上来,想把他引到常坐的位置。掌柜见了谄媚的下人冷哼几声,喊了句东家好便接着忙碌了起来,叶烟行微微点头自行选了个不起的角落落座,小二很快奉上消暑的茶水和果点。 堂下醒木一声,压住了满楼聒噪,说书先生拉出长篇短说的奇闻异事。 掌柜亲自领着几位客人进了二楼雅座,为首的男子衣着华贵身后有序的跟着侍卫和几名长者。稍加辨认,几人便是那日的黑衣一行,辅政明王周衍之,大周知元盛世的帘后人。 小厮们见了如此气度的人,纷纷恭敬的上菜,候在一旁。明王尚未示意,总管方潜赏下丰厚小费挥退众人。 “王爷,最近朝中不太安生,有人在明处搅乱池水,有人躲在暗处推波助澜,我们是否需要有所准备?”老者坐在不远处开口。 “此事本王自有决断,当务之急是好生接待几日后来周的使团,你需多加留意,莫要到时候出了差池被人挑了事端。”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只是王爷,如今真是好局势,为何我们不” 周衍之晃了晃手中之杯,看着杯中茶水打着旋却受制不能溢出,“尚早,本王需要的掌控并非这些流于表面的顺从,而是对事物最根本的掌控。” “谨遵王爷吩咐。”众人稍作思量,收起所有提议,不再多话。 天气燥热,叶烟行连饮几杯凉茶下肚,抑不住这份难耐的热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哀怨着陆之远失信,早知会被抛弃在这谢花楼,自己就该缩在花塘里大梦一场。 实在是太无聊了,叶烟行起身仰头看着墙上的名家字画。不禁感叹小妹真是很用心在经营呢,说要把谢花楼打造成大周第一酒楼,便连这等角落悬挂的也都是名家之作。平日里不加留意,今日认真看来,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想必苏慕知花费了不少心力才求回来的,真想全都搬回宅院中细心保存起来。 “角落那红衣女子真是美人。” “力儿莫要无礼。”老者还未来得及阻止儿子,已见身着红衣者浑身颤抖了一下。 叶烟行皱起了眉头,美人当然在称呼自己,他回身扫过整座酒楼,确信了红衣女子也是在说自己。于是便走到刚刚说话之人桌边,站了许久,并未开口,将一座人看得心下有些慌乱。 “公子可看清楚了,在下实是男儿之身。”叶烟行张口说话,字字清脆,站姿从容挺拔,确是天仙般的男子。 “公子莫要怪罪,犬子性格鲁莽,心中之意恐是想称赞公子模样俊美世间无双。”老者连忙赔礼于眼前的美人,莫要说旁人,便是他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险些看走眼了。如今这红衣人立于桌前,自己也非此宴主,场面好不尴尬。 “公子一人不如坐下与我们喝杯茶酒,就当是赔礼可好?”明王开口相邀,心中却是惊异,眼前之人气度非凡,和隐约察觉他身上似乎不同于常人的气息。红裳白衣吗?倒是一如文中记载一般。 叶烟行目光落入周衍之眼底,两人相视良久,未曾有过闪避,眸中光华流转,幽深的眼神探进心底,心头忽地失了节拍。突然而至的体验乱了心神,叶烟行手脚无措,偏过头举杯饮尽了桌上的茶水。 这人一时慌乱竟是喝了王爷的茶水,众人惊得没了反应,脊背发寒。 周衍之面带笑意,不露声色,未有开口,只是不再理会那只杯子了。 叶烟行缓过气来,发觉自己刚刚人前失态,红着脸,似被扼住咽喉,微微张嘴却口不能言,这般窒息的感觉闷得心口发痛。只得虚虚望着主位,这一眼发现那人帝王之气兴盛,龙形凝聚盘于身侧,乃是真龙之相。细看来,那人端坐上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睥睨天下众生之态,只欠一阵风雨趁势便可一跃化身。 “咳咳,这位陌上公子,不知是来自何处?”老者咳嗽两声,打破怪异的气氛。 叶烟行顺势而下,行礼回话。 “公子可有意愿投身仕途?” “未曾想过,山间野鹤轻空浮云。” 明王听着对答,接过总管新沏的茶水,饮了一口。 叶烟行看了垂下眼眸,起身作礼,本就不甚熟悉自是早走为好,“几位请便,告辞。” 周衍之由低看上,见他眼角微红,浅色的眸子水润飘忽,点头不语。 “请。”老人识得王爷态度,接话还礼。 一晃几日,叶烟行越发懒惰了,窝在庭院中,却始终沉不下心绪,想来也正常,自己成仙万载未曾有过那般体验,心中再再次浮现那淡黄的身影。 “哥哥在做什么?最近总躲在这里修炼。” 旁人眼中叶烟行不过是在每日休息,苏慕知与他相伴百年,一看便知自家兄长在潜心修炼,有些不安。 “可是我的天劫快要到了?哥哥才如此不安。” “未测感受到,只是这颗心乱了。”叶烟行无奈叹气,“几日前的那人罢了,红尘一面。” 怎的就不提了?小蝶仙可不依了,连忙靠过去紧紧依偎着自家哥哥,“说嘛,人家也想见识是何等倾城之姿,勾得仙府的狐君大人神不守舍。” 叶烟行扑在栏上,披散的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秋水凝眸,无端的露出了示弱的姿态。 苏慕知看出了叶烟行的低落,伸手抱住了哥哥,闻着他好闻的味道不禁叹息,“想哥哥如此世间无双的容貌,定是要寻得一个美极了的人才能在身边做贴己人。” “贴己人?” “哥哥,你真是只傻狐狸,非要我明说呢。”看着不经世事的叶烟行,苏慕知头一次觉得带他下山或许是件错事。“上次我去烟雨姐姐家拜访,她家两只资质欠佳的可爱小白虎,即使一生修为无法再进一步,耐不住调皮可人,求亲的高阶精怪低阶小仙那真真是把山门都踏平了。惹得姐姐发了好一通火气,封了山门拒不见客。” “哥哥久居山府不出,群山为你庇佑,受你点拨修道,精怪畏你敬你,小仙敬你畏你。即使心悦于你,也只能默默隐忍。而我目前虽是小仙,但凡相见过道家都知晓我根骨灵性加之落霞狐君亲自引导,只会使我随着年月越加强大。若是我资质差上那么一点点,今天该头痛不已应对求亲者的就得加上您了。”说着更加担忧,下定决心一般跳了起来,“不行,哥哥随我来,今日必要教会哥哥何为行人事。” “小慕知莫要把我想得如此纯白,我也知晓何为行人事。”叶烟行收到来自妹妹的质疑与不信任,当即解释起来,“行人事,即为合,凡间称为鱼水,痴痴缠绵,红帐翻浪,极尽欢愉。” 苏慕知眉头一跳,话本看得多了,还真能说出点门道。 “纸上得来中觉浅。”说着不顾叶烟行反对,兀自变了男装,拖拽着两人冲进了簪花坊。 簪花坊与普通勾栏不同,开业以点红灯为示,灯未升即是夜黑也不招待,苏慕知拉着叶烟行自后门而入,月妈妈带着美人候在包厢。一众莺燕平时只见小东家,从未见过大东家纷纷围在楼边,直到见过叶烟行,便收起了些许心思,转而调笑起了这面比纸薄的小郎君。 叶烟行双手抱胸,口中喃喃自语姑娘不行不可以,连忙穿过花丛蝶浪,纯情的模样引得久经情场的姑娘们越加想要欺负他了,奈何小东家看似随意却把人护得周全,没多让旁人占了便宜。 “好了,忙起来,吓到我家兄长了。”嘴上说得严肃,眼中却止不住漫出的笑意,落霞山府百年生活,可从未见过如今日一般窘迫的狐君大人。 叶烟行抱紧自己缩在角落看着运转簪花坊两名女子在不远处交谈,仿佛是为了特意避开他,苏慕知附在月妈妈耳边叮嘱了很久,月妈妈香扇掩面看不清表情,只是不住的点头。 月妈妈带着两人到了间光线昏暗的新房间,叶烟行不知道她们在盘算什么,只听得房门开合,旁边传来男女之声。 这墙壁好薄。 “慕知,你可曾?” “哥哥在乱想些什么,慕知自是等一位心中良人。”小蝶仙抱住哥哥,轻轻在他耳边说到,“哥哥聪慧,莫要白来一趟,费了小妹的心思。” 月妈妈安置了把座椅请叶烟行落座,轻手拉开暗板,随后两人退出了房间。 隔壁房间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薄薄的墙壁挡不住任何声响,衣物摩擦帘帐摇晃,低声交耳唇舌濡湿,高亢惊呼低喃软语声声求饶,压抑喘息屏息扼喉。几时了?雕花大床停下颤动。叶烟行红着脸浑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现在他有些不方便走动,千恩万谢此刻没有任何人进来对自己加以关怀。 匆匆逃回府邸,命人备上一池热浴,闭眼沉入水中,脱去满身脂粉花香,叶烟行已经分不清是水太暖还是面太热,刚刚目睹的一场欢愉深深刺激了他,那交缠的画面c婉转的叹息c咸湿的气味,实在太令人震撼了,那是完全不同于话本给他的体验。他慢慢浮出水面,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腾起的水雾,真是有些意思。 大周讲究尊卑,阶级观念极为重要,对皇室朝臣的用度衣着出行嫁娶皆有一套规范,平时由御礼园进行监督,除获准许,一切礼制不可逾越。 端坐辅政明王府正殿上位的黄衣女子,仪态端庄雍容华贵,面容精致丝绾珠翠,袖边织了如碗芙蓉,腰间双飞宝雀穿祥云,一看便知是出自御织坊高级绣女之手。女子挺直颈背安坐,抿着薄唇,眼角低垂,看不清眼中有何种感情。 “莲心,几更了?” 侍女有些心疼,声音低落的回到:“更夫已过,宫门关闭了,娘娘,王爷就要回来了。” “没事,不必担心,我等得了的。”传入耳中的声音带着深深哀怨,“莲心,本宫美吗?” “娘娘美貌世间无人可比。”说话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徒增主子悲伤,却不知主人早已无声落泪。 女子看着敞开的厅门,门外掠过飞虫,一时晃神。 西南蛮域荒国为尊,国力强盛,皇帝戎马征战一生,膝下几子皆如其父一般勇猛善战,安静平淡的晚年得此一女,举国宠爱。世间传她是天下第一貌美之人,前来求亲者络绎不绝,却无人摘得这颗荒国皇室的掌上宝珠。 五年前大周派来特使。初见那人,他坐于马上远远一眼,她便向父皇求取这一段姻缘。皇帝心中自是不舍,但强国联姻,公主亦是寻得心中良人,于国于家皆是益处。派人向周皇透露自己一番心思,不多日大周递来和亲的公文,荒国公主南知意背井离乡,追随那位男人来到中心大陆,做了他的王妃。男人待她极好,温声细语,事无巨细体贴入微,一切都让她沉迷。 成婚之后,一切的一切都没改变,他仍旧是那个他,始终对她相敬如宾,每每想要拉近二人距离,皆被他委婉推脱,五年间,他仿佛没有明王妃一般。 她也非痴傻之人,早已看透,他们的这段亲事从头到尾只有一人在期盼,他娶她为权势为利益。她时常在想,若非自己身后的权力背景,是否一生进不得此人身边。时至今日,他距九五只在咫尺之间。 荒国皇室知晓明王意图,传来的书信满纸安慰,要她学会忍耐。她始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即使他日所谋事成,为堵世间悠悠众口,站在男人身边凤冠霞帔的人只会是自己。可她不需要这些,只需要她的相公好好端详自己,说几句体己话语即可。 “娘娘,王c王爷回来了。”略带富态的家丁喘息着说话。 女子惊醒,连忙吩咐侍女替自己整理仪容,“对了,小厨房礼的参粥,快去。” 莲心快速一礼,小跑离去。 总管方潜掌灯引路领着周衍之穿过曲廊,目光之远及到厅中,皱眉不语,慢下脚步。总管叹息,“王爷,奴才尽力了。” 踏入正厅,那抹柔弱的倩影便迎了上来。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爱妃体弱,怎在这风口里,下人都是如何伺候的。”神色平淡的扶起女子。 “并非他们的错,妾身思念王爷,便在这等候。”说话间倚进这宽厚的臂膀,环住男人精壮的腰身。 周衍之始终不为所动,面色平静的扶着她,两人一同去了花厅。用过参粥,淡淡的请明王妃早些休息,自己向着承折殿走去。 南知意听了这毫无情绪的话,不自觉握紧了袖中的双手,指甲刺痛了掌心,她温柔知礼的叮嘱王爷注意身体,福了身,最后贪恋的看了眼男人折回蔓叶院。 明王后院中多的等候被怜爱的可人儿,可他身边始终只有自己一人,外人皆认为是明王夫妇感情笃深,不愿恩宠他人。其中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子, 挥手扫落案上所有奏折,案后宝座之上的明黄身影周身沸腾着愤怒的火焰,本是相貌清秀的权贵人此时确是显得狰狞不堪。 “不许捡。”周扶风声色俱历,“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不要再送到我面前。”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满地奏折间,伏在地上弱弱哭泣。 “哭甚?” “皇上息怒,奴才知错,奴才没有哭,没有哭。”说话间偷偷把脸压在手臂上,想着压住眼睛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周扶风看着跪在下面的小太监,不由得觉得自己没理,冲个胆小鬼撒气,把人生生吓哭了。 “朕错了,你抬起头吧。” 只见那人似无辜兔儿一般,睁着微红的双眼,直瞅着他,看得他下腹一紧,“上来候着吧,地上的东西留给别人收拾,你的手不是拿来碰这些废物的。” “是c是。”小太监快速回到天子身边。 手被拉过在丝绢上擦拭起来,天子勾下他的身子,含住他耳垂,“悟儿,好悟儿。” “皇上,明王爷到了。” 正是耳鬓厮磨之际,这恼人的禀告声,让人生怒。 整理仪容,正坐高位,冷声到传。柔弱的小太监却在明王进入大殿的同时偷偷钻进案中,轻手轻脚褪下天子的衬裤。 “皇叔坐,不知这个时辰进宫所为何事?”周扶风已阅过奏折,却明知故问,心中存有一丝期盼,希望皇叔莫要再强人所难。 “皇帝应当知晓此处所到的使团使者乃是本王母系血亲,便想着多年未见,不如省去麻烦在我府上设礼宴。” 周扶风气极了,仍是搬出大周礼制力证明王此番行为定会遭到御礼司反对,不要多走弯路。使臣入宫谒见大周皇帝,在宫中受赏才是最为合适。 周衍之眯起双眼,看着天子脸上不似愤怒的绯红,轻扫四周,心头一阵厌烦。当下皱起眉头,起身拂袖意欲离去。 “皇叔奉先皇旨意辅政,所行所言自是以皇家为重,一切以皇叔为准,由皇叔做主。”周扶风倒抽冷气,压住火气,默默隐忍着,用力按下小太监的头颅,小腹抽紧,缓缓闭上眼。 周衍之轻哼一声,并未将高位之上的天子放在眼中,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皇帝若是有意可来府上观宴,不来也无伤国礼,本王自有打算。” 殿门紧闭,皇帝倒在龙椅之上,悟儿从案下钻出,眉目流转风情肆意,扶上天子。 傀儡皇帝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恐惧不安,脑中回响的话语全是活下去,承受一切,为了活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渐知情意 经历了簪花坊一事,叶烟行出门游玩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整日泡在书局里研究古籍,翻阅话本,眼睛累了的几日,便往谢花楼雅间一躺,靠在软榻上闭目聆听说书先生带来的奇闻异事,弹唱女子的哀怨缠绵慷慨激昂,困觉的时候寻一处山风微拂的凉荫花下安静入眠。狐君大人渐渐学会了以人类的姿态去感受世间繁华,更是学会了享受浮生偷闲的乐趣。 叶烟行多多了解世事对苏慕知来说自然是好的,可她却忘了人间世与仙道家很多地方是完全不同的。频繁出行,旁人瞧见这绝世之姿,口口相传,无人不知空花山下隐庄之中住着绝色容颜的两兄妹,皆是天仙美态。于是乎,几日来每日前来登门拜访者那份锲而不舍的精神和毅力真是把她弄得心力交瘁,只得在每日入夜落锁后,抱着哥哥的狐尾拼命哭诉自己仿佛要成了下一位大怒封山的顾烟雨。 “他们这份恒心毅力要是拿来修仙问道,恐不出百十年以有大成。”不过也是谢谢那群扰人精,今天抱到了狐狸尾巴心满意足。 这日簪花坊新来了几位异国姑娘,苏慕知作为东家要负责为她们打点官府,落入花籍,早早出了门,一时忘了吩咐下人拒绝所有访客,小厮们便同往常一般上报给主子。 叶烟行倒在湖心亭的卧榻上,嗅着陆之远送来的梨花檀,轻烟缭绕,薄薄的织成纱幔随风而动。 小厮远远而来,站在廊口提高音量说:“主子,庄外有人拜访。” “不见,统统劝走。” “主子,这人我们劝不住啊。”寻常富贵王权人家自是无需在意,可今日来者权势滔天,小厮生怕处理不当,引得上位者不满,苦恼不已。 “何人?” “那人是御礼司薛莫问薛大人的公子,骠骑将军薛善力。”小厮介绍着,顿了一下,“言说日前于酒楼得罪主人,前来赔罪。” 呼吸一顿,记起那双探入心底的眼。 薛善力被仆人一路引进隐庄,发现这庄园虽不多做装饰,却是精致秀美,种满了奇花异草,可见主人不一般的用心。 走过曲折回廊,仆人站在湖边,说:“主子喜静,不便再行,请公子自行过桥入亭。” 叶烟行仍旧是慵懒的趴在原处,轻抬眼看向来人,“寻我何事?” 薛善力虽是武夫,却也被风情迷了眼,一时语塞。 “这位公子?” “在下薛善力,本朝骠骑将军,今日拜访是请公子到我家主子府中赴宴。”说着低头抱拳,硬生生移开了目光。 “在下不喜此类吵闹之地,想来定是会扫了主人家雅兴。请回吧。” 薛善力顿感无奈,心道果然如传闻一般难以相邀。自己久居高位多年,如今相请平民被回绝,第一感觉却非恼怒而是担忧请不到人了可如何是好。 突然回想起谢花楼见面的那次不愉快,语速飞快的说道:“想来公子是喜好古籍字画之人,王府中藏书名画千万,此宴所宴请之人都是些文家名士,公子定然不会觉得无趣。” “敢问将军家主?” “家主乃是当朝辅政亲王。那日也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脑中浮现那人深邃的眉眼,周身气度。原来是辅政明王爷,难怪小厮态度犹豫不决,确如他说的贵不可言。 “也是一面之缘罢了。” 薛善力头痛欲裂,“王爷爱才,有心结交于公子,还望公子莫要再推拒。” 叶烟行本要拒绝,瞥见骠骑将军神色痛苦,关心问到一句。征战沙场的将军不自觉回道怕请不到公子被责怪。叶烟行听了轻笑出声,终于是点头同意了。 几日后,十五月圆,明王府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夏季繁花盛开飘散芳香,明王妃筹备多时,只为今日满座宾客尽欢。 周衍之与使臣陶白意居于上位,明王妃身着华服靠在明王身侧。觥筹交错,杯光酒影。 使臣陶白意为北沙行国三王子,亦是明王母系血亲一脉,将所寻来的稀有山野物和北寒特产的珍贵药草献给了周衍之,比起现今端坐皇宫内院的幼帝,北沙心中所认定的是大周之主便是眼前的辅政明王。 谈笑间总管方潜走了过来,在周衍之不远处点头示意。 周衍之放下酒杯,转头看向陶白意:“三王子对今日之宴可还满意?” “自是满意,明王妃安排有度,不亏是明王的一大助力啊。”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当年我随姑母前来大周,全是仰仗姑母照顾。今日再入此地突感物是人非,美酒佳肴宴满座朝臣陪,本王也非彼时少年,你我血亲无需如此客套。”举杯痛饮美酒,不再回忆。 “表兄不远万里代表北沙前来周地,也不知御礼司此番接待表兄如何,可否尽到国礼?” 陶白意放声大笑,连连夸赞御礼司明理,安排得好极了,可惜心中尚有惋惜,就是入周多日,始终未曾求见得中传闻的空花美人。 话音刚落,薛善力亲自引着叶烟行走了进来,一袭红衫罩白衣,细带缚腰似柳折,红丝束发,眉眼落星,薄唇不点而润,俊朗翩翩陌上少年,无人可比,那容貌竟比身为女子的明王妃更加惊艳。 “这c这人?这如谪仙的人儿,难道便是那位空花隐庄之主?”陶白意紧盯来人不愿转眸。看着众人痴迷的姿态,周衍之借酒掩住笑意。薛莫问不亏是御礼司长,消息灵通,从随行奴仆中打探到陶白意深藏的喜好,二人合计派出薛善力也是做好先礼后兵的打算了,无论过程如何,叶烟行来了便好。 陶白意身为王子作战勇猛,战功卓越深得民心,又是嫡系所出,若是加之自己从旁辅助,掌管北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笑意随杯落下,为北沙王子斟满美酒,低声几语。陶白意猛然握紧白玉酒杯,回头凝视明王,“此话当真?莫要欺我空欢喜。” 南知意闻言,望着偏落下位的叶烟行,确实貌美无双,心中鄙夷,空有皮囊不过如此。 叶烟行坐在宴会偏角,独自饮酒,不去理会众人嘈杂的话语和对自己或放肆或压抑的探寻,世人皆爱狐君这副皮相,唯一人视线不曾关注过自己。目光不时看向主位的周衍之,仍是好奇,既说有意结交,却将自己安置下位。无聊至极,碍于是客不能随意离席,只见明王夫妇相扶退宴,眉头轻挑心中郁结。这人竟如此离去,相请之词尚在耳边尤新,想来原是说得好听罢了。强忍下被人忽视的不快,起身欲走,被管家方潜拦住。 “公子留步,王妃突感不适,今日王爷不能相陪,为表歉意,安排了车马送您回府,望公子见谅。” “多谢王爷,还请托句万安万福。”叶烟行听了惭愧起来,暗道自己心胸狭隘。 方潜垂眉。“公子这边请。”提灯引路,讲叶烟行领到了侧门,见门外一辆马车甚是豪华,只为送自己一人,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宴席上的抱怨,羞愧难当。 总管弯腰做福,说到:“公子慢走,来日自当再行拜访。” 叶烟行登上马车,观内大半为卧榻所占,琉璃灯盏金丝软被,盈满莫名香气,觉得自己有些困倦想来是犯了酒意,倚在榻上闭眼休息。 陶白意掀开车帘看到叶烟行睡卧锦被之上,面若桃花眼角微红泛春意,激动的不能自己。 “真是天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美丽的人。”说着抚上叶烟行消瘦的肩。 叶烟行初时有些迷糊,觉察到有人进入车驾,直到被人揉弄肩臂,顿时完全清醒过来避开那只手,张口直言来人无礼放肆。 “美人莫要惊慌,本王不会伤着你的。” 叶烟行当是了然,自己被狂徒轻薄了,不愿伤人,只得在狭小空间里躲避着侵袭。 “美人别躲了,我会好好待你,让你知了这销魂蚀骨的滋味。” “销魂蚀骨可是当真?”叶烟行冷笑不止,一双狐眼勾魂摄魄。 “真,真极了,不信你看我这心肝,让我摸一摸吧。”既是御人无数的北沙王子也被这魅惑眼神挑得心神晃荡,冷笑之声听着都是无限柔丝。 “既是你主动要求,我从了你的心意便是了。” 放出一身威压,看着跪爬脚下的蝼蚁之人,神识如天降落雷劈进他的魂魄,法力刺入骨中寸寸碾碎骨髓,可谓“销魂蚀骨”。 北沙王子悄无声息,神色痛苦的伏在地上忍受折磨。叶烟行偏头,化作白烟消散。 周衍之接到消息赶到时,只见陶白意倒在车中,全无生气,死了。 “那人在何处?”周衍之面露不愉,身为北沙使臣的王子死在大周国境,兹事体大,处理不当恐怕是要失去这一助力。 薛善力和方潜齐齐跪下,脊背生寒,“王爷恕罪,侍卫守在附近一直未听得车驾内有所动静,试探之下才发觉不对,掀开车帘时已无他人身影。” “没了?这么多侍卫眼下消失了?”周衍之脸色铁青,好大胆子敢坏我好事,“找,都去给本王找。” 叶烟行踏夜而行,转眼回到落霞山下,汲取月力的精怪地仙感受到府君归来,纷纷落到山间野径坠光,为狐君照明引灯明路。 “无事,莫要担心。”狐君信步走着,“多日未归,有些想了,便回来看看。” 叶烟行寻了块月照充足的石板,躺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安心的沉沉睡去。 一众精怪地仙面面相觑,不知狐君明明已归山府却为何宿在这天地之间,莫不是在传授新的法道?于是便环着叶烟行吸收月华,由狐君正仙气息指引静静修炼起来。 更深露重,山间腾起雾气,冷风穿谷,狐君在睡梦中轻轻打了喷嚏,吓得周围的精怪们四散开,探头看着狐君大人揉揉鼻子翻身继续睡了。再次聚拢,发散灵能,浅浅少少的灵力汇在一起,护住当中的叶烟行。天将露白,日间活跃的地仙接替了守护一夜的夜行精怪,府君嗜睡,地仙便随时准备新鲜的蔬果等待他醒来。 幽幽睁眼,是闻到了朱果的甜香气息,在人间歇了几月,被众多美食引来了口腹之欲,如今也会有饥饿之感。看着地仙们捧上来的鲜果蜜水,肚中空响,捻起果子吃了起来。 府君愉悦的心情发散开来,逸出仙家气息,精怪地仙们被这温柔的仙气包围着,通体舒适,就地而坐,修为有了一番长进。 万里晴空,和风煦煦,仿佛回到了过去给山中生灵启智点化的时光,记起昨日之事,心中覆上阴影,见识过人世繁华,品过人心险恶,这尘世自是不必再入了,叶烟行闭着眼感叹这落霞山府才是自己的归所啊。 小蝶仙自空中缓缓落下,脚边精怪让出道路,见她扑入狐君怀中,纷纷背过身子捂住眼,支起耳朵偷听他们交谈。 “哥哥醒来,出事了。” 叶烟行皱眉,心中有了大概,“出了何事?” “昨日晚上我回到山庄看到有士兵把守,才知道我们被判了罪责,谢花楼和簪花坊都被查封了,所有人都被抓走了。” 叶烟行神色平淡,毫无情绪的说:“昨日惩治了一名狂徒,大约是死了吧。” 死c死了?苏慕知一惊,“哥哥,昨夜赴宴发生了什么?” 简略说了过程,小蝶仙便笑着说那死了便死了吧。心中已经知晓了明王的意图,此刻一如明王想要叶烟行生不如死的心情一般,苏慕知何尝不想把这明王爷生生折磨至死。 念及凡人无辜,叶烟行决意回到山庄,并告知苏慕知事情一旦解决,两人永住山府,再不入尘世。苏慕知不依,叶烟行挥手设下禁制,转身离去。 精怪地仙们感受到了整座落霞山被禁令围绕,自身却不受阻碍,便知晓小蝶仙又犯错事,被狐君大人处罚紧闭了。 “没事,哥哥不会狠心关住我的,几日罢了,放宽心。”苏慕知深知错处,愿意接受惩罚,跪在仙府门口,等待禁制消失。 叶烟行刚到空花山脚下便被薛善力抓了起来,将欲捆绑之时,叶烟行双眼直视着他,他有些愧疚的垂下双手,“走吧。” “我的人呢?” “公子还是莫要担心他人,是生是死,一切见过王爷后当有定论。” 承折殿上,周衍之脸色阴郁的看着眼前神态自若的叶烟行,似乎不知道自己已是囚犯之身。 “昨日的男子是怎么死的?” “王爷何意?”叶烟行目视明王不转。 “何意?北沙王子是被震碎内骨而死的,当时只有两人在场,你不知?”周衍之失了平日的温和,急躁了起来。 “烟行不知。” “莫要与王爷狡辩,昨日你悄然离去,周围守卫却毫无知觉,明显是你的功力高强,杀害王子后才能轻易躲开了众多侍卫。”说话间握住叶烟行手臂,把住他的脉门,当即失了面色,“怎会如此?王爷,他c他没有丝毫内力。” 叶烟行看了两人,抽出手腕,轻笑道:“王爷乃是爱才之人,有意结交,此宴所宴请之人都是些文家名士。” 薛善力低头不语,这番言辞确是他相邀之时对叶烟行说过的话,可以说一字不落。 “真真是看轻了在下,龌龊。” “不识好歹。此事若成,我必保你荣华富贵,一生无忧,怎知你鼠目寸光,坏我好事,敬酒不吃吃罚酒,” “烟行名下空花隐庄c谢花酒楼c簪花歌坊,一生早是富贵。闲云野鹤从不贪慕权贵,何来荣华?何来敬酒?” “狂妄!” 叶烟行天生地养的九尾天狐,何时受过此种委屈,眼色一沉,想要教训一番这对他大呼小叫的凡人,催动法力,却见盘在那人身边聚形的金龙微微睁眼。冷哼一声散去法术,真龙护体,天选之人为天庇佑,伤了他恐被上边追责,罢了。 索性坐到边上的檀木椅上,对所有问话一律不答。只等几日后苏慕知解了禁制,前来寻找自己,两人自当离去。何人可阻? 眼前的总管苦着脸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周衍之没了耐心,厌烦的开了口:“说。” “王爷,听伺候叶公子的奴仆说他已经几日未进水米了。”方潜看着主子的脸色,有些小心的说着,“这么下去还没等到计划实施,这人就先去了。” “这人在闹绝食不成?换些菜式,清淡的。”周衍之扶额无奈,“事情早些办妥,也不用操心这些了。” “王爷,今日正是来汇报此事,属下已经办妥了。” “杀干净了?” “是的,全都死了也都处理干净了。消息也已经放出去了,不需几日北沙就会收到消息了。” 薛善力说道,“现在该如何处置他?” “等北沙王来要说法,挑了手脚,掐碎喉珠,推出去送到北沙。” “是。”薛善力叹气,终是要送了这美人的性命。 周衍之立于案前,现今衡量局势下来,沙北最骁勇的战士死了,今后不敢轻举妄动,冒犯大周,还能把罪责顺势推到皇帝身上转嫁仇恨,对他未尝不是好事,思及此地,突然就不觉得被软禁在侧殿的叶烟行那般可恨了。 “等会,传下去,好生伺候叶烟行。”周衍之转念一想,“若是不用饭菜,就备些新鲜蔬果。” 方潜顿住身形,摸了摸脑袋,前一句还是挑了手脚,转头又要送上可口果实,自小伺候的自家王爷心思越来越难测了。 叶烟行在侧殿终日无事可做,说是软禁也有人伺候,小家丁看着就软成一团,尽职尽责做好本分,早晚按时和自己请安。几日不进油盐,并非叶烟行挑剔和为难小家丁,而是背后的掌食者倒是马虎,几日送来皆是为掩食材不新鲜而作的重口菜式,他实在无法下咽。 白狐喜洁,饭食可以不用,沐浴却是每日不停的,特别是叶烟行这等大狐狸更是珍惜皮毛。几日来念念不忘的是隐庄的水池,好想舒服泡个澡。 “江儿,府中可有供以沐浴的池子?” 小家丁江儿认真思考了一下,指出了几处。叶烟行一听,不仅咂舌道王府真的奢华。不过既然有几处之多,那不是随意走走看看就能寻到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月升,江儿小小的缩在门边昏昏欲睡,叶烟行蹑手蹑脚的蹲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施了小法让小仆从睡着。 沿路避开巡逻的守卫和冒失的婢女仆人,穿行在偌大的王府,不禁感叹到不愧是拥有几座浴池的权贵人家,亭台楼阁配着湖山园林把人绕得晕头转向,走得一身热气,体表浮起淡淡薄汗,真是粘腻的让人难受。 本想放弃的时候,嗅到了上等香料的芳香,心中一动,用此等香料的地方想必不会太简陋,便循着味道走去,空气渐渐湿润起来,叶烟行暗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青色石子堆砌的两方圆池,大圆接小圆,池面腾着白雾看不清水源在何处,只能听得水声潺潺,伸手分别在两方池子里试了试水温,褪尽衣物,浸入水中,暖暖的池水温柔的拥住了他。 走了好久,终于享受到了,舒适的闭眼泡了一会儿,想到刚刚光注意池子了,没能记住周围环境以便下次再来。环顾四周,青竹为障隔绝外界,玉炉中点着上等檀香,轻烟缭绕,池边仅有几盏灯火摇曳,止不住月光流淌,照得一方天地皆是银色。 困意袭来,叶烟行拼命眨着眼,不让自己睡着,怕沉入池中呛水,缓缓游到两圆交接处,发现水面下竟是砌了渐渐斜入池底的小坡,当即趴睡了起来。 睡梦中,有人来了,他的卧在小圆池衣服而还在大圆池边上,他在王府身份尴尬不说,此时起身定然被瞧个干净,只得悄悄把身子往池中沉下。 来人开始宽衣,露出精壮的身体,肩宽腰窄,线条完美,动作之间肌肉充满了力量。那人回头看清容貌之时,叶烟行睁大双眼,屏住呼吸彻底沉入水底。 视线轻扫池边的衣物,走到小池边缘,听着水中微小的气泡声,猛地跃进水池中。水中人被吓得一激灵,呛着水从池底浮了出来,抹去脸上的水迹,抬眼看到周衍之戏谑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踏潭拾月 “王爷,王妃给你送宵夜来了。”方潜候在门边轻声说道,揉了揉眉心拉开殿门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份食盒,淡淡香气自中溢出,“娘娘回院了,要奴才转达一声希望王爷莫要过劳,保重身体。” 殿中安静,听来只有灯蕊爆珠的微小动静,身侧小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饥腹之声。周衍之从奏折中抬起了头,“总管候着,其他人退下去,东西带走。” 深夜,周衍之乏了,本想随意歇在殿后,刚躺下发觉自身肩背僵痛,便想到了许久未去的盛月池。路经承折外缘,听得流水响动,绕竹而视,看到眼前相交的两圆,无奈的笑了起来,何时忘了自己嫌盛月太远,往返多费时间,就近凿了座双环池子。 行至池边正要宽衣,瞥见不远处散落的衣物,将要出声斥责却发现白衣下露出的红艳羽织,堪堪止住了已到嘴边的话语。静下心思,脱去衣物,循着水中的动静,猛然跳进池水,把藏在水底的人吓了出来。叶烟行呛水从池底浮了上来,咳嗽不止。 周衍之看着眼前的人,那双咳红的双眼怒视着自己,嘴角不住弯起,听到那人低低抱怨了句幼稚,于是笑得更深了。 叶烟行见这人戏弄自己之后还笑得面容灿烂,有些来气,慢慢游到双环相接出,在薄烟中伏低身子快速潜进另一方池子,伸手握住自己的衣物。身后水波涌动,身子猛然被人拉住,水中稳不住身形,被这猛地一拉扯,叶烟行倒进了周衍之的怀里,脸侧撞得生疼,被人牢牢锁住,耳边被炙热气息一烫,“怎的?泡了本王的池子,这就想逃了?” 叶烟行挣扎一下,周衍之手臂便多施力一分,起先挣扎得太厉害了,这会儿勒得他快喘不上气,“松c松开些,我换不上气了。” 周衍之听了,抱得更加用力了,“答话。” 叶烟行被压在胸口缓不过气,手指不由得在他后背抓了几道印子,喉咙间发出细细碎碎的喘息声,眼角泛出了水光。“我知错了。”头软软的靠在周衍之肩上,小声求饶,“莫要欺负我了。” 松开手臂,叶烟行趴在池边,抚着胸大口吸气,想着终于得救了。 周衍之看着偷入浴池的小贼靠在池边泪光朦胧,神态迷蒙,乌黑的长发贴过白净的皮肤散落在水中,脸上透着缺氧的潮红,令人难以抵挡的魅惑。 “王府明明那么多池子,我就泡了这一眼泉,你这人便来责罚我,真是小气又浪费。”说着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泡了这一池还嫌不够?不如明日本王命方潜带你把这王府泡全了如何?” “此话当真?”听了这话,叶烟行也不哀怨了,开心的看向周衍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日我在侧殿等你家总管来接我。” 这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之人,周衍之看着他兴奋的脸庞,才发现自己居然和个男人共浴池水,还如此幼稚的与他置气。察觉到视线,叶烟行迎上他的目光,眼神相对,水波潋滟,荡碎的月光印在彼此眼底,叶烟行的心也漾起了涟漪,向着他靠了一步。 周衍之转头在水下褪去最后的衣物扔出水池,“洗完就出去,这是本王一个人的池子。” 叶烟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冷哼着连说几遍幼稚,跃出水面不顾浑身水泽穿上了衣物,向着侧殿走去。许久,中是发现自己失了方向,随意坐在一处静听着夏夜虫鸣,夜风微凉,吹干了如瀑青丝,吹不散心头萦绕的几缕情丝。 周衍之独自坐在池水中,刚刚一番动作,身体也不再僵硬了,泡着温暖的泉水心情放松了起来,手掌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想起叶烟行穿过两池时露出水面的白嫩身躯,男子也能如此身姿纤细莹白如雪? 方潜眯眼看着天空,等待主子归来。 周衍之看着桌上管家备好的宵夜,略感烦闷,他的王妃近日走动似是频繁了些。 “王爷,公子刚刚在殿外睡着了。”方潜思索了很久,终于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谁?” “侧殿那位,刚刚浑身湿透的坐在殿后,然后睡着了,想着他身份特殊,奴才也不敢上前。” 周衍之还记得掌心胸前的滑腻,绸缎般顺滑的长发穿过指尖,那双浸着泪光的水眸望着自己。想要出门询问那人何事,念及自己迟早要送了他的性命,何必多此一举,挥手让方潜把人送回去,不慎打翻了墨盒,朱砂落地,洒在白绒软毯上,入眼满是赤红,呆愣着看方潜收拾污渍。惦念一个将死之人吗? 方潜掌灯走在前头,沿途无人所遇,今夜月色甚好。 正午,江儿被府中小仆相约,禀报了一声,便匆匆给偏殿落锁就叽叽喳喳的和人走了。叶烟行如往常一般午睡。 “哥哥醒来。” “嗯,出来了?”闭眼不动,苏慕知见床铺窄小,哥哥也不给她腾出位置,猜想叶烟行心中仍有气结,索性就以原形落在枕边。 “哥哥莫要生气了,王爷也不是无理之人,府中人被盘问几日,已经被放走了。”扇了扇翅膀,接着说,“那我们何时离去?” 叶烟行听了向内挪了挪,苏慕知躺了下来,看着他浅色的眼眸,表情严肃了起来,直问道:“哥哥可是动了凡心?” “小院清净江儿伺候得很好,多歇几日罢了。我在此地与山府隐庄未有任何区别,在哪里都无关紧要,” “兄长不可。”苏慕知跪在叶烟行身边,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兄长万万不可对凡人动了情心,兄长时常教育我的话犹在耳边,怎的自己却忘了?明王爷确是气度非凡尊贵无双,那也是一介凡夫。弹指间他是年华逝去寿数用尽,你仍容貌不改长生不死,他饮三途泉水轮回转世,留你独身一人厮守回忆。一别便是千万载的孤寂,如何是好?” 叶烟行抬手遮住眼,“所以我陪你入了这人世,向挚友道别。” 苏慕知被这话噎住了,无法反驳,“可是,可是,你看这府中,明王只有一位正妻便是明王妃,可见他们感情深厚,哥哥莫要浪费时间了。” “这不就是话本中说的专情奇男子么?” “我本只是想试探一番,没想到,兄长大人!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明王?” “是啊,心乱了。”叹着气表明了心意。 “兄长醒来,他如此待你,那般欺辱于你,你怎的还倾心于他?”苏慕知不高兴了,冷哼着,“事物分阴阳,所谓阴阳调和指得不正是一男一女么,兄长大人,两名男子在一起不易,何必去摘这份苦果。” “本仙早已超脱物外,我已然动心,即使他是个男子,劝阻无用。”思及那人,叶烟行红了面颊,记起那日水中拥住自己的怀抱。 苏慕知心下一沉,叶烟行知晓了自己的情意,坦然面对了这份情感,天狐动了凡心,劝也不用,打也不过,心中恼怒,只想狠狠教训周衍之一番。回头只见叶烟行眼角含春,更是气愤,发了好大的火气,狠狠甩袖离去。 “公子醒了吗?”江儿推开门走了进来。 见叶烟行笑得开怀,自己心情就更好了。 “公子出去散步吗?今天日头不大,院子里的花草长得可好了。” “王爷在府中么?” 江儿想了想,“这个时辰自是不在的,” “那走吧,我也歇了太久,得走走了。”叶烟行出了房门,见院中几个守卫果真是长得好极了,身姿挺拔刚劲,就和旁边种得翠竹一样笔挺的,一丝不苟的看守着自己。 “公子坐这,凳子擦过了,有树荫遮着,好乘凉。” 江儿朴实善良,即使知道自己是个阶下之囚,也尽心尽责的照顾自己,若是最后未能与周衍之厮守,叶烟行离去时也想带走这孩子。 “这个时辰,王爷定是在军营里,听闻我家王爷自小兵营里成长,用兵如神,几次出征皆是大胜,先皇大喜赐封明王,只盼得有朝一日也能像王爷一般,报效朝廷。”说完捂住嘴,四下张望了一番,“一时高兴,失言了,要是被旁人听去,笑话一番还好,传出去了,我恐是要吃板子的。” 叶烟行笑了笑,“我自是不在意,鱼跃龙门一朝夕。” “他们总说侧殿关了个杀人犯,那是他们从没见过公子,公子是温柔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也就偷偷和公子一人说了。” 江儿踢着脚边的落叶,突然记起了,“对了公子,晌午那会我不是出门去了么,明日是王爷生辰,王妃娘娘挑了不少小奴仆进来,我们去选了好些下手回来。娘娘每年都把寿宴举办得很热闹,我们这些奴仆都会得不少赏钱呢。” 叶烟行仰头靠在石桌看着穿过树叶的光线,好晃眼。明王妃,明王的妻子,这么听来很恩爱啊。江儿看叶烟行失了兴趣,也不开口了。 “几日后便是王爷寿辰了,这份宴客名单亦是娘娘一夜未眠连夜写出来,娘娘今日一早还亲自挑了不少机灵的侍婢,寿宴菜式c府中摆设娘娘都一一定了妥当,没有一丝疏漏,奴才们没有半点疏忽。” “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南知意浅笑者低下头。“若能为王爷分忧就好了。” 周衍之听着南知意奴仆二人一阵唱和,看着手中的名单,右手虚握了一下。方潜伺候主子多年,知道那是主子批阅奏折时伸手取笔的动作,不住的咳嗽起来,那手随即垂了下去。 南知意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开口说道:“总管家若是不舒服,就别在王爷跟前伺候了,下去歇一歇。王爷身担国任已是辛劳,身旁之人更需自重,莫要做了拖累。” “王妃教训的是。”方潜不着迹的移开了几步。 随手将名单放在桌边,周衍之看向南知意,神色如常,“辛苦爱妃了,寿宴准备多日,原是无需如此操劳,连夜赶制名单此类对无益身体的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臣妾知了。”说着拿起托盘里的新衣,抚平皱褶,语气温柔的说:“王爷试试这身衣裳吧,御织坊御坊亲手掌针特意为王爷生辰准备的。” 周衍之起身让她伺候自己换上衣袍,看着她满是爱意的模样,眼神冷了下来,“本王年岁几何方潜便跟了几载,他若是病了,那便是本王身体坏了。王妃辛劳,多些休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方潜做吧。” 南知意整理锦袍的手微微颤抖,轻道王爷果然是俊朗非凡,自己有些乏了,先退下了。 “王爷您这是在报复吗?”方潜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丝毫没有感谢王爷刚刚的庇护。 周衍之提笔划去名单中的几人,也不看向总管,看似无意说了句,“哦?潜哥哥是这么看待弟弟的吗?” 方潜接过名单,边退边说:“唉,是报复没错了,就不应该回头提醒路前有坑,让王爷把人摔了就好了。” “总管你说,今年薛大人手上国监子的名额推荐该给哪位权贵呢?” “依奴才说,自然是给明王府总管方潜之子方程。” “公子看,是烟花,真漂亮啊,外面好生热闹。”江儿趴在窗边伸出脑袋去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今日是王爷寿辰,文武百官皆来拜访,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来,真是好奇当今天子是何模样。” “有些喧闹了,江儿若是好奇,便去看看吧。”叶烟行望着绚丽短暂的花火,轻轻说着,“今日府中大宴,你与侍卫们都歇会儿吧,相处多日,你们也知我自是不会轻易离开。” 江儿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院外和侍卫们说了几句,侍卫们有些激动但却不肯松懈,也明说了并非不信任,而是自身职责所在。叶烟行知了侍卫的坚定,当即招呼起了所有人,在院中饮酒作乐。 见几人围坐在桌边,身体僵硬紧绷神经,叶烟行举杯相邀,直言今日大喜院外喧哗热闹,几人因自己守着这偏僻院落,虽是职责,但小饮淡酒三杯却无妨,慢些饮用,多吃果食,小小三杯也是一夜之事。侍卫面面相觑,认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根本无法拒绝,举起酒杯小口喝了起来。 大周天子上座,看着满室朝臣为他的皇叔献礼敬酒,听着祝寿诗词不绝于耳,他觉得甚是乏力,有些坚持不住了,不如安心做一个傀儡皇帝,或许就不会如此失落了。喝着酒,看到献舞的异国舞姬突然向来此行的目的。 “说来,今日皇叔寿宴,怎不见北沙使臣呢?” 殿中安静,群臣疑惑的看向天子,薛莫问起身行礼,“禀告皇上,使团几日前已然离京,御礼司早已上奏呈报了。” 周扶风挑眉,看向明王,“走得如此匆忙?几日前离开,皇叔阅完奏折怎的不报给朕?” “北沙王后念子成疾,王子与王后母子情深自是毫无拖延就踏上了返程,此等血脉情意旁人怎么懂的。”周衍之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喝着酒。 “微臣以为这是件无关紧要之事,禀明王爷后就没有再呈报。” “你们,你们可有把朕放在眼里?小事?”想到刚刚朝臣的表情,周扶风苦笑不已,原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如此这般这大周之主不如让给我皇叔来做?” 周衍之快速起身,周身发出威压,“皇上醉了,来人,送皇上去休息。” 周扶风多饮了几杯酒水,酒劲发散力气颇大,侍卫一时控制不住。 “朕没醉!没醉!” “一朝天子如此失仪成何体统,带下去。” 南知意看着皇帝被侍卫架离的身影,眼中的不屑之意毫无隐藏。呵,一国之君? 侧殿众人,说是众也只有叶烟行六人,在这寂寥的小院吃吃喝喝,不觉聊得开怀,江儿看着食物不是很多了,想着去厨房找些好吃的。叶烟行点头,请一名侍卫同去,明示二人进了厨房选最好的回来。 江儿刚刚推开院门就听得外面吵闹不已,没有抑制住的声音传进院中,桌边交谈的几人以为是出发的两人遇上麻烦了,纷纷赶到门口。 只见远处王府侍卫架着一团明黄的身影走了过来,那团子挣扎得厉害嘴里也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胡话。江儿素来喜欢这些闲事,看到侍卫中有熟悉的人便迎了上去,询问事由,得知一二就跑回叶烟行跟前,一字不落的转述了。 叶烟行被吵得皱紧眉头,真是失礼的人,难怪被侍卫请出宴席。 被人这般对待周扶风心里气愤,不时甩开桎梏,推开身边侍卫时撞倒了边上的小仆人,叶烟行上前扶起倒地的仆人,语气柔和的询问是否有伤到身体。小仆人哪里见过这漂亮的人,连忙趴起来拍着尘土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没事没事。 周扶风紧盯着叶烟行,发现那人已到自己眼前却不行礼,而是去关怀一名低贱的小厮,“你是谁?如此大胆,不把朕放眼里。” 叶烟行回头不带情绪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院子。 周扶风被那一眼看得心口一疼,兀自想起了书中那位白衣红衾的仙人,不正是这位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世人应道心难测 朕? 叶烟行眉头一挑,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就是那位少年天子么? 江儿一听这人的话随即和几名侍卫跪了下去,想到自己刚刚的无礼话语,身颤如同筛糠。挣开侍卫,周扶风喝了不少酒,离了旁人的搀扶,身形摇晃的朝着叶烟行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拉住他,“朕在问你,你是谁?” 叶烟行轻轻移开,错开那只手,目光看向他处,听到跪在身旁的小路压着声音催促着说公子快行礼。叶烟行发出轻不可闻的哼气声,自己贵为天狐给区区一介凡人下跪?轻蔑的瞥过周扶风,与周衍之相比真是差远了,徒有虚名。 周扶风醉酒,发出含糊的声音,依稀能听出片段,无非是无礼治罪之言。 江儿看着叶烟行不做理睬的态度,心下着急,急忙开口:“启禀皇上,我家公子名为叶烟行,是明王府中人。” “叶烟行,烟行,媚视烟行,真是人如其名。”周扶风神色激动,看着叶烟行囔囔语道,“明王府中的c的人吗?原来皇叔同是此道中人啊。”这等风姿卓越的美人留于府中,不能是个仆役吧,那便是后院侍奉之人了。这人就如书上说的,红衾白衣,披散青丝三千,一眼便知非世人之姿,是天上仙人入凡尘。脑中不禁浮想联翩,想着眼前人流连床第会是怎样美态,却突然愤怒起来,从未有过这般妒恨周衍之的心情。眼神炙热的看着清冷的叶烟行,不再轻易冒犯,怕他畏惧躲避。 虽不知他所言“此道”为何道,但无论何事,凭他今日行径,自与周衍之相较便是自取其辱。叶烟行拂袖转身,避开那令人厌恶的视线,冷冷说道:“更深露重,王爷的客人身份尊贵,还不快去请下去好生休息。” 听到此言,侍卫突然愣了一下,仿佛说话的不是眼前这位众人皆知的阶下囚犯,而是明王爷本人,神态语气那般相似,连说出的话语相差无几。回神看到那人远去,架住还要追寻而去的皇帝,一路往府外走去。 “我的公子呀,你怎的这般大胆呀,那可是皇上啊,见了皇上都不行礼的。”江儿给也叶烟行的浴桶兑着冷水,“还好皇上醉得厉害,不然肯定是要责罚我们了。” “那人的眼神,我曾见过。”叶烟行趴在桶边伸出手指搅动水面,水面随着他纤细莹白的手指旋出小小的漩涡,散出圈圈涟漪对抗江儿造出的水纹。“我不喜欢。” 感受到叶烟行的低落,江儿体贴的不在提及皇上,转而说了好多叶烟行喜欢的逗乐小事。伺候多日,江儿已经感觉出了叶烟行是被人细心保护的富家公子,博文广识温和儒雅,喜怒哀乐皆露于面不藏于心,不似他们身份低微自小练就一番察言观色和揣摩上位之意的能力。 江儿轻轻叹了口气,这份能力,叶烟行哪里是不会,其实是不需要吧。 周衍之转动指间的白玉扳指,分散思绪去那感受到的强烈违和,是哪里变了。一如往常,自己引导着局势,满室朝臣皆称为是,皇帝坐在九五之位上点头说着明王做主呈报明王。 周扶风有些不同。往日还开口询问的皇帝,今日却异常沉默。周衍之看着上位失神的皇帝,面色如常甚至带有红润,应当不是患病,如此乖顺必有异。 不出所料,周衍之还未踏出殿门,远远便听得有人匆匆跑来的脚步声,悟儿跪在眼前说:“明王爷留步,皇上请王爷万珍楼一叙。” “带路。” 万珍楼中所藏宝物同它名字一般,是大周皇室花费几代百年累积的珍奇宝物。被引进楼中,周衍之一眼看到案后的周扶风正聚精会神的读书。 悟儿走到皇帝边上,不着意的碰了碰,周扶风惊醒,看向面前的周衍之。 “皇叔来了,悟儿上茶,就上落云道长新送来的雾上含烟。” “谢皇上,不过想来道长的茶很是稀罕,本王就不喝了。” “这可是皇叔说的,莫要后悔,悟儿换大黑进的沙白茶。”周扶风爽快的换了奉茶,若不是一心讨好,定不会提出分享雾上之言。“说来落云道长是当真厉害,送入宫中的无一不是珍品,朕每每用过之后便觉通体舒畅,多年未有病痛侵体。” 周扶风双手捧起手中书,“皇叔可看过这本书?” “自当,大周先代随记,落霞仙山轶闻。” “朕从小就爱极了这些精怪故事,特别是这本轶闻,每每看到总想着会是怎样的人,母后看我痴迷,告诉我只是先代梦境的延伸并非真实,世间并无此事,朕听了失落了很久。” 周衍之见他小心翼翼捧着书籍的样子,心中明了。 “簪花青丝鬓,睡卧美人膝,皇叔你说,这是不是件令人艳羡的人间美事?” “确是如此。”周衍之面上不露,心中有些恼怒叶烟行又偷溜出侧殿的事情。 “昨日寿宴,朕有幸得见皇叔府中之人,念念难忘。”看周衍之神色如常,便大胆的开了口,“朕见那人清冷,也不愿以身份逼迫于他,为了显示对他的在乎,所以想正式和皇叔讨了这个人。” 周衍之皱着眉头有些为难,毕竟按照计划这叶烟行是要送到北沙,他做事步步为营,不想为了皇帝一时兴起,而被太后抓住纰漏。 皇帝看周衍之面露不悦,连忙说:“想来皇叔已经有了天下第一美人做王妃,应该是不会舍不得了,朕愿送毗邻北沙之境的万华十郡来换取那人。” 周衍之暗自发笑,万华丰饶,可北沙国力强盛,若不是知晓北沙最骁勇的王子陶白意已经死了,这烫手的山芋定是不会接下。不过,仅是一面,叶烟行就换来了十座郡县,那么。 “皇上提得这般突然,本王需要一点时间。”说话间垂下眼眸,似是低落,而后语气释然的说到:“烟行那里,唉,皇上还是再等几日吧。” 周扶风听了,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看来这事不日可成,“是了,那人孤傲,还望皇叔多多劝解,朕等着就是了。” 暮色渐垂,天边泛着浅浅的橘光,薛莫问背靠躺椅手抚折扇,“万华郡守本对王爷忠心不二,皇帝这般行为可说顺势罢了,对我们并没有更多益处。叶公子倾世却也是个男子,皇帝为了个男子割去如此繁盛之地,昏庸无道。” 薛善力站在一边,问道:“那王爷,计划有变,末将如何应对?” 周衍之饮下香茗,“找个明事理的送去北沙。” “本王今日一观,皇帝执念甚深,叶烟行留在府中还有大用处。”嗤鼻轻笑,“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多给皇上留些念想,本王倒是好奇,叶烟行还能给本王带些什么来。” “末将领命。” 薛莫问听了,缓缓开口,“王爷,近日太后背后做了不少事,传回来说栖凤宫里备了不少女子的画像,恐是要。” “哦?遂她意便是。” “如此,皇帝便要亲政了。”薛善力大惊。 “无妨,皇帝亲政了也是个幼子,别说本王了,丞相也不会答应的,到时他自会与本王同气连枝,架空皇帝几载易如反掌。” “丞相么?最近他可是全无动静,每日关在府中逗鸟钓鱼,好友朝臣c门客学生一律不见,惬意得很呢。” “老狐狸,动作快些,本王不喜事物超脱控制。” “微臣自当竭尽所能。” 夏雷阵阵,骤雨落繁花,天白初晴,满地残红蕊。 清晨天刚擦亮,总管方潜亲自来侧殿撤离了守卫,送了几盒精致美食和精美衣裳,主仆二人凑在一块聊天不觉间已经吃得过饱,江儿便拉着叶烟行去花园消食。好巧不巧正撞到了携侍女在园中赏花说笑的明王妃。 正被莲心逗得轻笑不已,瞥眼却见不远处花树后转出的侧殿两人,顿时失了笑容,眼前的可口点心和刚入耳的逗乐话语都缺了几分味道。 “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江儿不顾满地水泽浸湿衣物连忙跪下磕头,心道不好,想着公子连皇上都不作理睬的,怎会对王妃行礼。 不出所料,叶烟行面容不改,对着亭内的王妃微微颔首。 莲心气极,“如此放肆,见到娘娘还不行礼?” “不必,公子是王爷的贵客,此礼可免。”南知意目光自叶烟行移到跪在地上的小仆役,“只是这小仆人不知规矩,冲撞了本宫,如今本宫失了赏花品茶的兴致,有些不悦。” “莲心,去。” “奴婢这就为娘娘消气。”贴心奴婢甚是知心,飞快的鞠礼,挽起袖子走向了江儿。 “王妃这是作甚?偌大的花园我二人路经此地也坏了您的雅兴?”叶烟行皱眉。 南知意向来善妒,不能容忍明王身边有任何人陪伴,更不需说是叶烟行如此貌美之人,即使是男儿之身,同样令她心生厌恶。“本宫敬你的客免你礼节,不识好歹如此放肆,顶撞本宫,区区一介随意送出的侍人姿色之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叶烟行抿唇而笑,尊她之身之位,不愿与她辩驳,可南知意盛气孤傲,轻易出言伤人,竟是不识大体,“世传明王妃美貌无双端庄贤淑,今日初见当真是世人无识流虚言了。” “狂妄,莫要忘了你是何等身份?卑贱之人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是了,此刻王妃也知卑贱之人也称为人了,若非生而为人,受这礼教约束,在下也是奇了,真当如王妃一般品性,会比旁人高贵几分。” 江儿跪在边上,不住落泪随后重重磕头声声响起,“公子莫要争辩了,是奴才冲撞娘娘扰了娘娘兴致,小的领罚。” 南知意直视叶烟行良久,语气冷淡的说道:“叶公子,山高水长日也久,今日我饶过这仆役一回,这偌大的明王府甚是平和,咱们有的是时间精力,下次莫要落到我手上。” 莲心不依了,平日仗着自己是王妃从荒国陪嫁而来的随身婢女,深得南知意喜爱,对下人欺辱惯了,今日也想不依不饶,随即开口道:“娘娘,这二人冒犯主位,按照家规,应当教训他们才是。” “莲心,本宫乏了,想歇了。” 莲心扶起南知意,回头狠狠瞪着叶烟行,目光凶厉,毫不隐藏其中的恶意。 江儿扑在地上哭得伤心,叶烟行蹲下身子抬起他的头,取出白绢轻轻擦去他额间的血珠,有些恼气,“你这小家丁磕头就磕了吧,这回弄伤自己了,是你伺候我还是我照顾你呀?” 看着叶烟行的温柔关切,江儿哭的更厉害了,“公子你这次可真是害苦江儿了,刚刚被王妃责罚一番就算了,今后我在这王府恐是难以留命了。” “堂堂王妃,这等小事她怎会牢记心中,江儿不必在意。” “公子不知,王妃看似和善,实则心狠。王爷尊贵身边却只有王妃一人,并非两人恩爱。府中女眷但凡一遇恩宠,皆会患病被送出王府。”江儿抹着眼泪,哽咽的说,“无人归来。” “这般残忍也好,本公子带你走,保你一世周全,不必在这王府看人脸色,担心受怕。” “公子不可,江儿入了这王府奴籍,逃了便是死罪。天下是王爷的天下,小路孤苦无依,逃得到哪里去?” “自是与我回府。”叶烟行自豪回答,怕江儿不信,随即又道:“世间无人可寻,罢了罢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回到侧殿便看到周衍之坐院中,方潜站在他身后眯眼含笑。 “奴才见过王爷。” “嗯。”鼻间随意哼气答应,看向仆从身后的叶烟行,那人望着自己目光氤氲,眼中聚拢整夏的薄云。 “今日有猎宴以祭夏耕,随本王同去。” 云开雾消,轻咬嘴唇浅浅笑了起来,弯着嘴角缓缓回道:“愿同往。” 皇城远郊猎场,周扶风不住望着营帐外,焦虑不安的来回走动起来。 “皇上喝碗御膳房呈上来的消暑糖水吧,御医说狩猎消耗巨大,要多补充水分。” “朕说了不喝,走开。” “皇上在等明王爷吧,刚前行者已经来报说不出刻钟就能到了。” “你怎的不早说?”周扶风听闻口气严厉了起来,连忙要悟儿帮他重新整理一身骑射劲装。“如何?” 悟儿本就胆小,听着皇帝语气凶厉,红着眼低头整理衣服称赞道,“俊朗非凡。”昨日身披红衣承逢雨露,今日便被冷漠推拒,画虎画皮难画骨,伴君如虎难测心。 不出片刻,周扶风远远看到了明王一行疾驰而来,忧虑全扫,主动迎了上去。 “皇叔来得好迟。”口中说着明王,眼中却盯着叶烟行。 叶烟行不作表示,周扶风厌烦的挥手拦住一行欲要斥责之人。 “朕深居宫中,春猎后便不曾舒展,还望皇叔给朕留些颜面。” “各凭本事。”周衍之翻身下马,伸手接过薛善力捧上几把上等的弓箭,挑选后选定一把精巧红弓递给方潜。 鼓声渐起,号角手随着鼓点拉开狩猎之幕。 六年前先皇驾崩,随后的几月间现太后和明王不约而同设计诛杀其余正统皇室血脉,而今大周皇室看似繁盛,实则血脉单薄,除却他们叔侄二人,仅剩的皇权贵族皆是无法继承大统的异姓旁支。 “胜者,黄金千两,美酒琼浆,绫罗绸缎,还望诸位爱卿莫要隐藏实力,失了这丰厚的奖赏。” 一声令下,群臣四散,周衍之带着薛善力纵马入林,一如猛虎归山。 叶烟行坐在通体乌黑的高头骏马上,手上握着精致红色弓箭。甚是无聊的看着这场狩猎,那人也知自己本性,索性就放任自己偷懒了。 周扶风见只有叶烟行了,催马向前来到他身边。“叶公子,这林中树丛茂密贸然进入容易失了方向,还有许多野兽,不妨随朕同去,以便有个照应。” “无事,我不喜欢。” 周扶风暗喜这人终于开口同自己说话了,“朕精通狩猎,可教公子。” 叶烟行看着前方树林,灵气浓郁,周衍之也进了这片树林,确是好去处,便点头同意了。 周衍之马上搭弓引箭,瞄准了卧在灌木中的野猪,只听得野猪一阵嘶嚎,扑出树丛。周衍之再拉弓箭,箭羽疾飞,野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这野猪竟藏得如此隐蔽,王爷真是好箭法,无愧百步穿杨之称啊。”薛善力不自觉称赞起来,“看来此番围猎,王爷定能拔得头筹。” 叶烟行看着远处那人轻拍马颈,似是在夸奖马儿配合得好,眉心舒展浅笑出声,脸颊沉出小窝醉人。 周扶风看着叶烟行为他人展开笑颜,心中不悦焦躁不已,四处寻找猎物好在叶烟行面前展现自己的高超箭法,吸引他的目光。北边声音大噪,山间飞禽走兽受惊纷纷逃窜,日光下闪过一抹亮白,周扶风拉开弓箭瞄准那抹光华,他知道此物灵活,必须一箭命中否则便是失了机会了。 叶烟行转头看到周扶风弯弓欲射那团柔白,大惊之下连忙催动马儿,马儿受了刺激,腾起四肢想要将背上的人甩落。 不远处的薛善力看叶烟行将落马背,怕他被马蹄践踏施展轻功而上,被人撞开,看到自家主子落于马背,牵紧缰绳,环抱住身前快要堕马的叶烟行。 手臂穿过他的腰身,呼吸沉重的喷洒在耳边,两人靠得极近,叶烟行回首眼周赤红水汽氤氲。周衍之皱眉,叶烟行眼中不是山天水色,是泪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敛狐意 周衍之松开了环住叶烟行的手臂,这人腰肢纤细得再用力就要折断了一般,低头看他沾着泪珠的羽睫微颤,接他下马,轻声询问,“可好?” 叶烟行垂下眼眸,不着痕迹的拭去泪水,说了多谢,随后离开了周衍之的怀抱。 “你无事便好,无需言谢。” 二人无言,气氛变得凝固,远远传来周扶风的笑声,“叶公子你看,朕射到猎物。” 皇帝身后的侍从捧着白团走了过来,那白球已无动静,眼珠暗淡浑浊,鲜红的血液自伤口潺潺涌出,浸透了洁白的毛发。 周扶风擦着手中的弓箭,开心的说道:“这狐虽然幼小,但毛发皆是上品,等围猎结束,朕就命人剥下它这一身皮毛,给叶公子做个袖暖如何?” 叶烟行看了侍卫手中的小狐狸一眼,转头不再理会。他与普通生灵不同,承天地生,自生而为天狐,未至睁眼已然开智,山中灵气滋养,百年未至,便凭自身资质修为历劫成仙,最后更是点化落霞山中百物,受精怪地仙尊敬。眼前夭折的幼狐,或许只差那一丝气运便能幻化成妖,只差一点罢了。 周扶风见他避开,以为他见不得这等血腥,连忙追去,“公子可是嫌弃这血气,朕自会交待下面的人处理干净,选最好的款式绣上图样,再献给公子的。” 叶烟行心中本就为那只死去的白狐气愤不已,周扶风还追在耳边说着将要怎么处理它的尸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好痛,不回头的走出树林。 周扶风看叶烟行走了,脚步不停的跟在边上,亦步亦趋。生怕皇帝有所闪失,龙体受损的侍从也只得同行,乌泱泱的一众人追着飘翻红衣离去的场面甚是壮观。 薛善力嗤笑,不屑的说:“这副模样,全无半点皇家威严,哪里像个皇帝。” 周衍之翻上马背,牵住缰绳轻夹马腹,扬鞭催马,“走吧,离这场狩猎结束还早着呢。” “谨遵王爷之命。”薛善力紧随其后,不知王爷是何心意。 叶烟行呆坐在营帐边上望着树林,全然未觉有人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悟儿候在不远处,看着叶烟行的倾世容颜和淡泊气质,不是不能理解皇上对他的百般容忍和刻意讨好,这般重视,还把身边人派来伺候,想想就有些泄气。自打入宫,他凭借这副清秀乖巧的模样讨了不少人的欢心,甚至因为相貌可人被送到皇帝身边,一朝被翻浪,成了宫中呼风唤雨的天子贴身太监。即使被人前人后的羞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那又如何,同样侍奉于天子跟前,被宠幸的是自己,这份恩宠未有落于旁人不正是他的福气? 皇帝身边的奴仆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留在天德殿的只有自己一人,时日久了,这些话语传到耳边早是不在意了。多年侍驾至今,却要看着这每日与自己共赴云雨的皇帝心系他人,自觉气愤无可奈何。 日暮渐垂,叶烟行仍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树林。悟儿走过去,“公子,坐了一天,乏了吧?可要饮茶或者吃些糕点?” 叶烟行轻轻摇头,风起吹拂天地,树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头顶,忽然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 悟儿看着叶烟行突来的笑意,这人原是会露出这般情绪的么? 树林中周衍之主臣二人骑马归来擦过叶烟行,周衍之选择躲开了那双浅色的眸子,自顾着下马进了营帐中。 叶烟行向来不知掩藏情绪,被周衍之忽略的失落和难过全挂到了面上,连身旁视他为敌的悟儿都感受到了他直白的不满。 太监在台前点算着堆积如小山的猎物,毫无疑问,明王自是再得头筹。 “皇叔不亏是皇叔,但凡参与的围猎无一不胜,来人,将千两黄金c美酒绫罗奉上。今日猎得的这些野味让御厨处理,群臣与朕回宫赴这山林宴。” 周衍之起身推辞,点头示意叶烟行一同离去。 “皇叔莫要扫了众人兴致,同去吧。” “谢皇上,只是今日夏祭而送至府中奏折未断,本王来要回去批阅。” 周扶风面色一寒,开口道:“皇叔真是胸怀天下啊。”薛善力走到他耳边说了,“公子今日险些落马受了惊吓,知晓皇上不舍可公子一心回府休憩,皇上不会怪罪吧。” “何时遇险?朕为何不知?”周扶风心中大惊,想要示以关怀只见两人已经走远,可百官皆在自己无法离座,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焦虑。 “今日一早总管撤去了殿中守卫。为何?”叶烟行看着周衍之问道,“不是言我为凶犯么?” “莫不是以为撤了几个侍卫就是没了罪责?北沙陶白意就是你杀的,这点本王坚信不疑。” 两人再陷沉寂,一路无话。 叶烟行心下不悦,偏头看向车驾外不想辩驳。这人果真还是免开尊口的好,明明是他先欺了自己,如今却说困扰的是他,颠倒黑白。 夜幕降临,王妃带着侍女守在偏厅,等待明王归来。 “莲心呐,王爷可回来了?”南知意满脸愁容,美艳的脸庞失了神采,黯淡落寞。 “娘娘,还未有仆役回来禀报,应当是还远得很。” “侧殿那个是不是同去了?”语气泛着苦意。 “娘娘,这菜肴可要撤下重做?”莲心低声问着。“这都换过两回,不如等小厮传回消息在准备?” 南知意刚要点头,就听得王爷回府了,连忙起身相迎,却见方潜阻在面前,弯腰恭敬说道:“王爷吩咐小的前来通知王妃娘娘,夜深早些休息,王爷要批阅奏折,就不过厅相见了。” 看着方潜的背影,南知意呆立原地捂住胸口,皱着眉头直唤莲心莲心,本宫好痛。莲心扶住王妃,让婢女去请御医和王爷。 周衍之和叶烟行刚回到承折殿,便有侍女匆匆赶来跪在地上,带着哭意说王妃出事了,请王爷快去看看。 看着周衍之离去,叶烟行垂下头,觉得心口升起几丝陌生之感,他一时不能适应。 “江儿。” 江儿闻言走到叶烟行身边,“公子何事?” “王爷眼中身侧是否真的只有王妃?” “公子在说什么?”江儿没有听清,叶烟行轻不可闻的再重复了一遍。江儿这次是听到了,引着叶烟行回到侧殿,边走边向四周张望,低声说:“公子忘了吗?上次花园江儿说过的话么,无一归还。” “无一归还,是指的?”叶烟行看着江儿满脸不信。 “公子,是您想的那样。”江儿声音弱了下来,“所以您与王妃争辩时江儿真的好担忧,江儿是发自内心的畏惧王妃娘娘。” “罢了,府中发生此等事情,王爷不作处理,此事便与我们无关,回侧殿吧。”叶烟行兀自往前走着,江儿小跑着追上他家公子,阻挡住他的前路。 “公子公子,等等江儿,您c您这是走错了呀。” “爱妃早些休息,莫要染病了。”听着王爷的温柔关怀,南知意听话安静入睡。 “王妃起来吧,王爷走了,不要憋着了。”送走明王爷,莲心连忙返回香房,唤起了自己的主子。 南知意拉起薄被挡住脸颊,弯着眉眼痴痴的笑出了声,“莲心,本宫好欢喜啊。” 莲心拉下被褥,看着主子美丽动人的笑脸,说到:“娘娘真是美极了,今天也是绝色无双。” “你这小婢女,就这张嘴甜得教人喜欢,天下美人多着呢,你才见识几何啊?” “奴婢虽然没有见过天下间所有美人,但我知道,绝对没有比我家娘娘更美的美人了。” “当真?”南知意沉下面容,“比那叶烟行如何?” 莲心沉默了很久,南知意冷哼一声,“无话可答?” “娘娘并不是这样。”莲心想了还是决定开口说了,“叶烟行确是美人无疑,只是觉得那人身上的美有一股非人的气息,奴婢怕那勾人的是妖邪之气啊。” “嗯?莲心所言何意?” “娘娘可有见过,那位世间男子有此姿容?”说着不屑哼气,“恐是那精怪变化,平素他观王爷的眼神,看着就令人作呕。” 南知意握紧被衾,声音艰涩,“莲心莫要胡言。” “娘娘,奴婢何时欺瞒过您。”莲心跪倒,情绪激动的声音颤抖了起来,“那人望向王爷的分明就是女子爱慕男子的眼神,若是他毫无企图奴婢定是不信。” 南知意素来疼爱莲心,看她这副模样更是心疼了,“快起来吧,本宫知道你的想法了,本宫会注意。” “其实,本宫也有所感,只是心有怪异,并非未有往这方面想过,今日你一点破,我也算明了了。他竟存有这般龌龊的心思,低贱之人果真不知廉耻。” 莲心扬起笑脸,心中大喜,伺候王妃多年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她早就了然于心了。“娘娘也有这种感觉吗?今后定要多防着这个妖精。” “可是莲心,王爷没有那般爱好,他纵然有倾世美貌存了这份念想又如何,他是男人,这点就永远不可能站到王爷身边。” “娘娘莫要轻视男儿,哼,那些以色侍主的小倌有的是不要脸的手段。况且,况且王妃娘娘别忘了王爷与皇帝是叔侄,他们的血脉是相连的,皇帝身边那个阉人不就翻上龙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呵呵。王爷今生永远都是本宫一个人的。以前那些女人不可以,现在叶烟行不行,今后也不会有人能抢走王爷。”南知意闭眼,精致的面容变得狠厉起来。 苏慕知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回到了年幼之时,抱着体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白狐,站在仙气缭绕的落霞山府门口嚎啕大哭。 “哥哥,慕知回家了。” “我家慕知不是偷溜出府不愿回来么?怎的在府门前落泪?” 苏慕知满脸泪水的跪在门口,“兄长大人,慕知知错了,慕知真的知错了,求你求你救救它吧。” 身前降下红霞,“慕知,如你早归洞府,根本不会害它身亡,可你贪恋人世繁华,自当承受这份后果。” “兄长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慕知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 来人轻点他的额头,声音温软,“我的小蝴蝶,这份痛楚因你而起当是你来承受,可你过于年幼,本君于心不忍,收取你的这段回忆” 醒来时,脸边泪痕交错。兄长大人,慕知心好苦啊,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了。 叶烟行看着江儿在屋里这边掸灰尘那边扫墙角的忙来忙去,觉得有些无聊,“江儿,今日初几了啊?” “今日十五了,公子。”江儿推开窗户,“可是吵着公子了?” “今儿十五,江儿和我出去玩儿吧。” “公子想去哪里?” “我们去草堂。” 江儿一时紧张,回头看着叶烟行,“公子可是不适?草堂不是医馆么?” “确是医馆,只是我与陆之远大夫是好友,本是约好了每月小聚。我进了这王府,已经一月了。” “那位挂名每月之出诊几日的陆大夫吗?公子好厉害啊。江儿听闻陆大夫医术高超,起死回生。” 叶烟行轻轻笑了,“那还不快些准备,随我出门。” 方潜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苦恼,“两位莫要纠缠了,王爷现下不再府中,今日十五王妃也到寺中还愿,我没法做主啊。” 叶烟行眸光微闪,盈盈的光华看着方潜,“管家,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答应了吧。” “好的,公子早去早回。” “江儿谢过管家,他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扶管家休息。” 良久,方潜靠着椅子,脑袋昏沉,有些头痛欲裂,“刚刚有人来过?感觉与人交谈过。” 江儿自小入府,王府管束颇严,他每日都在忙于做活,基本没有出过府。这次上集市其实他比叶烟行还开心,这边看着吹糖人,那边惦记派杂耍,好不肆意。 今日是陆之远每月稳定的坐诊之日,草堂小小的门庭外早已排起人龙。叶烟行看了也是无奈,心道陆知行再怎么医术高超也不能看完所有人,这般形势,排这队伍也是运气,给人希望,也是让人绝望, 小仆望北领着叶烟行,进了楼上的书房,轻声笑语,“公子可是许久未来落英谷了,我家主子可是惦念了很久呢。”叶烟行不语,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望北推开门让二人稍等,自己去找陆之远,听到主子在吩咐病人。 “少爷,贵客来访。” 陆之远也不抬头,冷冷说道:“出去,望北没看到我在诊病么?” “可是少爷,叶公子在楼上书房等你啊。” 陆之远顿住了,缓缓抬头看向小厮一时间也不赶人出去了,连忙叮嘱注意事项,飞奔上楼,脑中是那白梨树下红衣翻飞的倾世之姿。 陆之远还未多做喘息,便冲到那人面前,握住他纤细的手臂,伸手搭上脉门,“我看看可有伤到何处?” 叶烟行不住的笑了起来,不着迹的抽回手,“知行,我一切都好,哪里都没事。” “这王府守卫森严,我区区一介平民进不得,都快急死了,你倒好,还在这里笑得不行。”陆之远面容焦虑神色紧张,“这个月来,我只能从前来问诊的权力人家口中探寻一些消息。” 叶烟行心有愧疚,看他忧虑,敛去了笑容,“我在王府很好,你看我不是没事么?还有这么讨喜的小仆从伺候。” 陆之远看着他似乎不是撒谎,“可真?” 江儿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奴才就是伺候在公子身边的江儿,是方总管亲自派来伺候公子的。” “今后呢?王爷要如何处置你?” 叶烟行看着陆之远,眼眸中满是笑意,“未来之事,我怎得知晓,不过你放心,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等回到王府,我得了王爷准许会经常给你寄书信,让你了解我的情况。” 两人短暂交谈,叶烟行念着草堂外等待救治的长龙,匆匆告辞回了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重锦官城 公子已经几日不出门了,整日懒懒的卧在床上,也不让自己侍奉在身侧了,这可如何是好?江儿忧心的站在门口,紧盯着锁闭的房门,心想着公子往日之是比较怠惰,是不是最近天太热了,公子热得受不了所以不愿动弹了。思及此处,离开侧殿去了厨房,给公子寻些消暑的点心糖水。 叶烟行睡得迷糊,周身滚烫,完全不想离了床榻,好难受,再歇一刻就起床,想吃枸杞银耳,冰镇过最好了。 自己与普通狐狸不同,不需要随着时节变换而更换毛发作为保护色。只是落霞狐君即使成仙快要万年,却每隔几年都要换一身白毛毛。换毛的过程虽然使人发烫乏力,但是每次新长出的毛发品质更好,柔顺油亮的让苏慕知爱不释手。只是这换毛的几日间,他会睡得昏沉,无法控制自身体态和抵御伤害,怕自己会睡梦中显出原形,吓到江儿。 午夜月升,一只白毛狐狸躺在床上,四肢仰躺形象全无的呼呼大睡,雪白柔软的小腹毫无防备的翻露出来。不知是睡梦中遇到了什么,白狐狸后肢轻轻蹬了一下。浑身开始发痒,换毛开始了,白狐狸迷糊着磨蹭着床铺,伸出爪子挠痒痒,抖动全身。 新换的绒毛纤长顺滑,格外白腻,叶烟行睁眼看了自己的白爪子,变回人形拉过被衾安心的睡了过去。狐毛依次替换,这次是换的是表层作为抵御风雪的表毛,离全部结束还需要几天,希望江儿不要发现才好。 江儿伺候叶烟行许久,知晓他家公子贪睡,不到午间不会醒来,所以只带了午食过来,推开门就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满地白絮,叶烟行盖着薄被半个身子躺在地上,莹白的肌肤露在空气里。 “公子?公子?”江儿唤了几声,见叶烟行不答,连忙放下食盒,扑到他身边想要扶起他,只觉掌心温度不对,伸手拨开了他遮脸的黑发,探向了他的额头,触手滚烫。江儿着急,把叶烟行扶回床上,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换了身衣袍,冷水浸湿敷在额头。一连过了几个时辰,不见温度有所降低。 “总管,二总管,大总管去哪里了?”江儿急得哭出了声,“我家公子高热,如今昏睡不醒,奴才c奴才怕公子出事,想请大夫。” “哦?是江儿啊,大总管几日前奉命出府了。”二总管倒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扇着凉扇。“大总管不在,我们请得动大夫?” “可是,我家公子病重,等不得了。” “等不了也得给我等,要不你去求求王妃娘娘?” 江儿急得眼泪直流,咬牙一跺脚就溜出了王府,一刻不停的跑到上次去过的草堂,拉住小厮问道,陆大夫可在。 小厮不耐烦的挥手,爬在账台闲的发慌,“看这堂子这么安静,就知道陆大夫不在了啊,今儿又不是十五,不是稳定出诊。” “可是,我很着急,请问小哥知道陆大夫在何处吗?” “别在这转悠了,要是知道大夫在哪,我还会呆在这里?早就发了。” 江儿忍不住哭嚎起来。 “小仆役你怎得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望北,你家陆大夫先在何处?”江儿不顾满脸泪水,抓着来人不住询问。 “我今天来给少爷取药材,前些时日见你还高兴得不行,今日就在这里哭个不停了?” “我家公子高热昏过去了,我怎么也叫不醒他,想请大夫,可是大总管不在,我又不敢见王妃,怎么办啊?” “你是说叶公子病了?”望北一惊。“你现在回去,好生照顾你家公子,我马上赶回落英谷。” 泪水盈满眼眶,听话的点头,泪珠随着动作滴落。 江儿赶回王府,守在叶烟行床前,也不知望北回到落英谷要花上多少时间只能安静又着急的等候。 这太阳都落山了,陆大夫还没有动静,江儿也下定了决心,咬牙冲了出门。 “王妃娘娘,侧殿伺候叶公子的江儿跪在外面。” 南知意眼中泛起厌恶之色,将手中的绣线扔回绣篮,“侧殿,哼,带进来。” “何事?” “王妃娘娘,我家公子病了,请您准许奴才找御医来看看。” “这等小事,不去找方潜却来找本宫?”南知意轻饮下杯中的茶水,毫不在意的说道。“御医?贱奴告诉本宫,他是什么身份?” “方潜总管外出几日了,奴才真的很着急。” 莲心本就看他二人不爽,现在也算逮到机会了,“这方总管是不会回府了么?” “娘娘,娘娘,公子的病拖不得了,让奴才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吧,他已经烧了一天了。” “带个外人回府,你当这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江儿哽咽的开口,“我家公子是王爷的客人,若是有了闪失,恐王爷会怪罪。” 南知意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天青瓷杯狠摔在江儿身上,“奴才,你家公子?莫不是忘了这明王爷才是你的主子。” “奴才不敢。” “狗奴才,拿王爷压本宫,他算什么?给本宫滚出去。”南知意气愤得指间颤抖,“一个侍宠,王爷为他责怪本宫?他以为他是谁?” 莲心大怒,“滚,没听到娘娘说的么?出去!” 江儿看王妃发火,吓得连连告退逃回了侧殿。 “不过就是个男宠,王爷怎会将他放在心里。”南知意皱起眉毛,“病重?莲心,替我看着侧殿,别让那狐狸精使了手段。” “娘娘莫要生气了,奴婢自会留心那人。”莲心伸手给主子捏肩按颈,“不过娘娘,我们还是要寻个时机把他除去。” “容本宫再想想。” 江儿缓过沁凉绢帕换在叶烟行额头,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江儿不怕责骂,只怕这一通责罚就不能回来照顾公子了。那么漂亮的眼睛别总是闭着,公子醒醒看看江儿吧。” “江儿。”叶烟行迷糊的睁开眼,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公子你可算行了,真是吓坏江儿了。” 叶烟行幽幽说道,“无事,我只是乏了。” “公子几日不舒服了,为什么不告诉江儿,江儿可以给你请大夫啊。”江儿哭诉着,“今日我偷溜去了草堂,见到了陆大夫的小厮,他已经去请陆大夫了,公子安心。” “无妨,你莫要再哭了,只是有些发热,害得我都着急了。”叶烟行叹了口气,“知行平日出诊时间不定,今儿也不是十五,也不知他能否出谷。” “只要公子好,江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二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江儿扶起了虚弱的叶烟行,靠在床边淡淡回答。 “刚刚有侍卫禀告说一位陆大夫在门外求见,要给公子诊病。” “公子,陆大夫来了,我就知道他看定会出谷的。” 出谷?二管家神色一凛,府外站的莫不是医术高超的陆神医。这神医如今上门,必是与也公子相识。心中暗喜,这神医向来只认排序,不分贫富权势,莲心多次派人送礼相请以求医治王妃幼时带有的心疾,皆被婉拒。此次陆神医自行到来,若自己允了神医入府,以此为由请他为王妃医治,大功一件必是后赏。 “是小的走眼失礼与神医了,江儿你照看公子,我现在就去接引神医进府。”说着就连忙离开了。 陆之远主仆两人随二总管进入王府,王府华美富丽堂皇,亭台楼阁园林湖景看得望北不时称叹,而他的主子焦心欲焚,只想快些见到叶烟行。 翠竹掩院,把这座侧殿与金碧辉煌的王府相隔,闹中取静,颇有一番清幽的意味。 江儿在门口候了许久,眼见陆之远来了也不顾礼数,拉着他想走,“公子好静,只要陆大夫进去。” “既是如此,那我去处理府中事物了。江儿,陆神医替公子诊治过后,定要来唤我,莫要怠慢了贵客。” “是的,二总管。” 江儿拉着望北进了自己房间歇息,陆之远推开房门。房内昏暗,点点幽灯。 “知行?” 陆之远看着披散青丝的叶烟行靠在床头,消瘦了许多。 “怎的,几日不见就清瘦了这么多?” “无事,只是需要神医帮我多开几副消暑散热的药方了。” “手伸出来,别想诓我。”说着手指打上叶烟行脉门,那手烫的发热不似常人。陆之远眉头紧锁,这温度似乎,刚要询问就看到叶烟行闭着眼,很是疲劳的样子,脸色微红印着烛光却是不适的样子。 “你的体温?” “哎呀,被发现了,我自幼时便每年都有这么一段时间会发高热嗜睡,过些时日便会转好,这次大意了些,没来得及通知江儿就睡着了,他看我沉睡不醒浑身发烫,以为我出事了,才会如此惊慌。”叶烟行垂下头,安静的说了造成目前情况的原因,他想了想据实以告是不能,但自己也没有说谎,只是没有把话说完而已。 陆之远眉头一跳,世间竟有如此奇特的病症,忆遍所学c父亲传授过的医术甚至医术都没有此类病症,真是闻所未闻。 “果真的天下之大,烟行莫要着急,我家中还有几份古医典,定会找出医治你的方法。” 栖凤宫中,太后元善靠着软榻休憩,石榴红色的薄纱遮去身姿,宫女跪在腿边给她揉捏着腿足。 殿前总管太监伏身在榻边轻声说,“启禀太后,皇上那边传话说,一个时辰后来给太后请安了。” 挥退宫女,睁眼看了身边的太监,“福安,伺候哀家起身。” “是。几日酷热难消,虚火焦燥。奴才给太后备了莲心羹解暑,用冰镇着呢。”说话间扶着太后进了花厅。 银匙搅拨泛着寒烟的甜汤说:“不枉哀家有意提拔,你这奴才贴心得紧,深得哀家心意。” “伺候娘娘是奴家耗尽毕生求来的福气,多谢太后娘娘的提拔。” “知道你忠心了,莫要油嘴滑舌,哀家可不喜这些蜜儿话。去,把前阵呈上来的秀女画取来,哀家再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人家。” “皇上驾到。”远处传来太监的禀报。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安康。” “皇儿快起来,我家皇儿真是越来越稳重可靠了。”元善拉着周扶风坐到案前,远观二人眉目相似,感情也是极深。 “儿臣思念母后,便赶过来和母后用晚膳,可好?”周扶风笑着看向他的母妃,余光却见总管太监送来几册画纸,“母后,这是?” “这是各地送来的秀女画像,皇上也来瞧瞧,可有入眼的名门闺秀,皇儿放心,皆是哀家细心挑选出来的,后妃适应的人选哀家都用不同颜色给皇儿批注过了。” “儿臣不想考虑这些,母后我们还是传膳吧。”周扶风无奈的打断了太后。 “皇儿已到亲政的年龄了,只等你大婚后收回权力,便不必在如此忍气吞声了。事关重大,皇儿任性不得,一切听哀家安排。” “可是儿臣真的不愿。” “平日皇帝胡闹哀家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不知轻重的放肆太监哀家也由着你去了,你现在顶撞于母后,哀家心好痛啊。”元善记起那日撞见的苟合之事,心口直痛得快要死去了。 “母后莫要生气,儿臣依你所言便是。”周扶风顺从的安抚太后。 大周讲究礼制尊卑,他自小尊敬母后,心中不愿也之只能听从太后的懿旨。可心中越来越想见叶烟行了,想看他清丽的面容,听他用温柔的话语和自己说上几句,散去心中的思念。 莲心把手中温热的药碗递到南知意手边,“娘娘,想在感觉感觉怎么样了?” 南知意皱着柳眉饮尽汤药,“真是苦极了。” “这陆大夫不愧是神医,自诊断了几日来,我伺候在旁观睡梦中的娘娘呼吸自然睡得安稳。”说着递上了手边的清水,“娘娘用水漱漱口吧,陆神医叮嘱了药苦利病,但于甜味冲突,奴婢就不备蜜饯了。” “还以为本宫这自幼带来的心疾药石无医,没想到陆之远当真有些本事。”清水漱过口,感觉好了很多。 莲心扶着主子上床,南知意看着案上求来的观音,刺痛了她的心。莲心心思细腻,深知主子心意连忙安慰:“娘娘好好调养身体,陆大夫说了几月后便可痊愈了。到时娘娘一定能,一定能如愿的。” 南知意叹息,“王爷无心,我有此意又如何?是君本无心还是本宫容貌渐去,为何不得王爷之心。” “娘娘容貌世间第一,王爷也时常夸赞,王爷无意此事,定是朝事繁忙,” “本宫与你也是主仆几载,莫要在提这些台面上的好话了。”手指紧攥住被衾。 莲心试探的望着南知意,“娘娘,不如我们稍稍用些手段?” “莲心不可,我与王爷本就是夫妻,再说了本宫身份尊贵怎能使用那些手段。”南知意听了不住摇头。 “我的娘娘啊,您想,一旦产下麟儿,王爷态度定会转变。凭借王爷的心思,他日大事所成,您就是皇后了,这孩子便是未来的东宫之主。” 南知意知道莲心所言不错,她入主明王府五年,也曾盼望能与周衍之属于彼此的孩儿,可一直无所出,使得心疾更甚。 “娘娘莫要优柔,我寻得这药物能盛鱼水之情,却不会损人身体,不要再犹豫了。” 一夜难眠,次日面色黯淡的南知意,终是点头答应了。 昨日降了大雨,今日一早便是凉爽的天气。叶烟行休息了几日,最里层的绒毛毛也换好了,恨不得天天用狐形晒太阳,梳理毛发。正是好时辰,叶烟行到院中给栽种的花草浇水。 “公子,我们种了这么多的花,江儿手脚笨拙,会不会照顾不过来啊?” 叶烟行轻轻笑着,放下了水壶,说:“花儿娇贵也有坚韧,我慢慢教你就是了。” “公子真厉害,对花草都有这么深的研究,难怪上次路过后院看到那些芳香花草就走不动了。” “听闻城中有一处花草轩坊,汇聚世间名花异草,我很好奇,想去。”叶烟行想着动了出门的心思,手下动作快了些,“江儿快些,我们待会儿出门。” 淮南落雨成害,周衍之带着方潜出门数日操劳,奔波数日终是将赈灾救济之事安排妥当,连带除去元善太后党羽费了好大一番心思,今日回府只想多做休息。 “王爷,奴才有事禀告。”见主子用完午膳,二总管禀明几日的府中情况。 “说。” “前些日子叶公子患病,未曾离开房间。幸得公子好友陆神医诊治,现是无碍了。” “既是无碍便不必多提,退下吧。” “还有一事。”二总管犹豫了一下,迟疑的开口说,“公子刚刚说要出门到城中最大的芳草轩去赏花。” “随他,找几个侍卫跟着去。” 得了王爷的准许,二总管行礼退出,“奴才告退。” 周衍之随手批阅了几本奏折,便再也看不下去了,闭眼歇息起来。 “公子看,芳草轩唉。”江儿兴奋得拉着叶烟行不放,两人看着远处精致的楼阁,已然闻到了花草的甜香。 “来人止步。”楼前的几名壮汉拦住两人的去路,“可有邀请所用的名帖?” “我主仆二人初次前来,不知观花还要名帖,可否通融?”叶烟行礼道。 “芳草轩供权贵所玩赏,不是随便可入之地,两位请离开。” “权贵?几位可知我府上何处?真是不识贵人眼,你家主人请你守门真是辱了宝地。”和叶烟行呆久了,江儿也变得胆大能言了,看着气势汹汹的几人也不退缩了。 “哪位府上?如此厉害?”众人哄笑。 “我家府上明王爷,一人之下有万人之上无,让路。”江儿说着明王府也是硬气,神色自豪。 几个壮汉相视,抓耳挠腮一番眼中有所犹豫,也是坚定了立场,破不得规矩,放不得两人。 听着几人争吵,叶烟行赏花的兴致也没了,甩袖欲走。 “公子留步,我家主人有请,请随我来。”一名男子自楼中出来,恭敬作礼道。 “听见没,你家主子请我们进去。还要名帖吗?”江儿得意的扫了几个汉子,惹得几人怒目却不敢言。 男子迎着二人上了二楼雅间,琴音渺渺,推开门,一位青衣女子缓缓演奏者美妙的曲子。琴弦微响如泣诉,歌声绵柔打绿蕉。 女子拂袖,一切静止下来,女子起身忽而跪地,语带哭意,“公子,今日见您如常的美丽强大真是太好了。” “你是何人?” “公子定是忘了,百年便到极海与两位友人相见,我就是那时陪在三位身边的柳花,当年我正历心魔几欲枯竭,您倒了杯中仙酿于我,渡我过了那次磨难。如今我已成妖,百年来未敢忘记公子大恩大德。” 听闻她介绍自己,叶烟行就想起了这株嫩柳,总是调皮的用柳枝绊住行人,见她有此造化,也是替她高兴。“起吧,举手之劳莫要记挂了。” 花柳看这眼前惦念了数百年的恩人,依旧是倾世绝尘,不禁落泪。 叶烟行摸了摸她的头,说:“我本爱花之人,来此观花,你可莫要再哭了,弄得我都担忧了。” 花柳听了掩面拭泪,直道自己失礼,带着二人赏遍这楼中的世间佳品。 芳草轩不愧是称为城中第一,名花异草数不胜数,特别是其中梨花木为盆的碗莲,碗中一莲,花开一瓣如数瓣,花花相叠,如同数朵同时开放,花香淡雅清幽,举世无双。 “公子好生厉害,眼前便是我这芳草轩的镇楼之宝换作锦官,若是公子喜爱,就赠与公子吧。” “锦官?花重锦官城,好名字,花如其名,送于我怕是不太好,你比较懂得如何照顾花草,这花自是留在你手边的好。” 接下无论花柳如何说道,叶烟行都坚决不收下这盆碗莲。 花柳倚在小楼看着远去的叶烟行,眼中脉脉含情,这人和百年初遇时一般,谦逊和善。 陌上如玉,公子无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碧波浅雾过春风 月正当空,池边蛙鸣风中蝉声催得人心焦躁,南知意倚在窗边手指不住绞紧绣帕。听得身后房门开合,她声音微颤地问道:“莲心,都弄好了吗?” “娘娘,您看。”莲心自袖中取出一包油皮纸裹好的物件,“真是找死奴婢了,当初寻得之时未曾想过要使,仅是留了名,不知位置。那商人好生狡猾,谈了许久故作扭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让出来了,明明就是想要趁机抬价,世间无良最是商了。” “那人可信?”南知意轻轻嗅,粉末无味。 “娘娘自可放心,这人难寻极了,不然奴婢也不会此时才赶回来,幸而王爷还在府中,没有错了时机。” “王爷回府方潜未还,想必还在为赈灾一事善后,今儿应是二总管当值,莲心去吧。” 莲心行礼轻笑,“请娘娘沐浴梳洗等候传召,这等小事交给奴婢就是。” 二总管不似方潜自幼相伴对周衍之忠心不二,年纪资历皆是王府最长,多年来却始终被方潜压住一头,南知意嫁入府后几人便已经连成一气。上次陆神医之事得了不少厚赏,此次若成更是富贵非凡了,心想着莲心说了此物无害少量便已升情,偷偷往呈上的清茶里添入些许。周衍之看奏折看得深了,觉得今日不同以往的闷热,饮尽手边茶水。 周衍之更加燥热了,添了杯清茶饮下,初时入口的凉意压下片刻热意,不自觉饮了更多的茶水,随后涌上了更是蒸腾的热气。举目四望,难怪今日憋闷,皱眉唤来二总管开窗通风,微风吹拂送来晚间的冷意。 南知意在众奴婢的侍奉下香花入浴,凝皂净发玉膏擦身,只等殿中一召承沐雨露。 周衍之停笔闭目靠在椅边轻揉额头,汹涌而来的情意使他无心再批阅奏折,他不是傻子,窗门四闭气中无香,那便是手边茶水添了物。自小在军营中成长,向来克已律己清心寡欲,平日只做正常疏解,王妃入府以后,多了那些患病出府的侍妾就更是节制了。也不知用了多少,这般摧人心智之物,料定不是凡品,心中无奈,这等贵族权势用在调教侍宠身上的东西,今日施到自己身上了,真是令人发笑。 忽而将茶杯猛掷地摔在二总管脚边,二总管脚下一软应声跪地,“王爷,可要召娘娘来”话到嘴边只想抽自己几大耳光,不住的颤抖着身体。 周衍之气极反笑,“奴才,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念你侍奉多年本王不做计较,再犯小心你的这条命了,二总管。”周衍之最是恼人做这些手段,今次是催化情欲之物,下次添到嘴边的怕是鹤归毒物了。知晓二总管受何人所命,未有把话挑明也是近日事态所迫,他尚且需要南知意来牵制住如今不太安分的荒国。 “奴才不敢了,王爷饶命。”二总管跪伏在地,狠狠磕头声声可闻,自己真是被蒙了心眼,自家主子何等精明狠厉,自己真是把自个往黄泉路上送。 冷哼一声,推开房门说道不必跟来,便独自离开了。 本想到盛月一解燥热,却鬼使神差的泡进了双环池,体内热气不住翻腾,这才感受到了此物厉害处,满池暖意也无法缓解身下的疼痛之意,不觉握紧了拳头,俊美的脸也浮上薄汗,真是别有一番独特的滋味。想要安下心神,脑中却满是乘风赴雨的画面,那人乌黑的长发散落,纤细的手臂环搭在自己肩膀,伴着浮动仰头露出纤长的颈,小巧的喉随着吞咽轻轻滑动,看不见眉眼。只是拥着这身白腻,给他的熟悉感觉如同那日抱着叶烟行一般。 叶烟行见了锦官这等名花心情自是愉悦,只是苦了自己一直被江儿缠着说他的一番美梦,不禁想到花柳定身就算了,何不抹去江儿的记忆而是给了他一场黄粱梦,只得回着好好好,仙酒美人围绕好美的梦哦。江儿一脸得意,说着真是好美的梦,只可惜了没一个仙女比公子好看。叶烟行一听这人还在打趣,拍了他脑袋,说着不正经。 两人说说笑笑在迷宫般的王府里穿行,叶烟行远远看到了熟悉的竹林。 “江儿你回去吧,我想在这亭子里吹会风。”叶烟行说着坐了下来。 江儿偏着脑袋,“好吧,那江儿先走了啊,今儿玩了一天,公子早些回来歇着,很晚了呢。” “知了知了,给我备些软点吧。”看着江儿转身欲走,轻轻说上一句。 “好嘞,江儿告退。”听见自家公子吩咐,一蹦一跳的走远了。 躺在床上几日不能泡池子,心里惦念得很,今日路过了偷偷泡一泡,泡一会就好。这边催了江儿离开,躲开巡逻的侍卫就钻进了双环池。 走到池边,不禁倒抽冷气,这人怎么也在,好好的盛月不去老缩在这俩简陋的潭子里做什么。想着也是未见周衍之多日,也不愿离去了,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不见他有动作,猜想着这人是睡着了,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才见他自肩而下背生胎记,掩在水中也不知是何样。探出身子往前看去,想看清这花纹的全貌。 “谁?”声音隐忍沙哑。 叶烟行一惊,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手抚上他的脸,“你怎么了?是不是泡久了不舒服,脸色不太好啊。”周衍之睁眼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满是关切,微凉的手指让他舒服更难受。 “上次本王说过了,这是本王一个人的池子,你怎得还敢来?”看着叶烟行绝美的容貌,强忍痛意一把握住他的手,皱眉说道。只是不知自己被药侵蚀的手下已经没了轻重,看到叶烟行咬唇含泪的望着自己,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甚是撩人。 “疼,松开。”失声痛呼。 周衍之听言低头,只见那手被握得发青泛紫了,却不想放开。这等美人在侧,可偏是男儿之身,自己最是厌恶此等,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出去,本王不想见你。” 叶烟行看着周衍之难耐的模样,忍住心中的痛意,轻声说:“你该去寻女子欢好才是,这样下去是不会结束的。”是了,他还有他的明王妃。 周衍之出了水,毫无遮掩的走到了红木屏风前,取下衣袍。叶烟行看着他穿衣,鼻尖酸楚,丝丝苦意自口中蔓延开,是了,他们是恩爱夫妻何须去寻别的人。他要去找明王妃了,可是真的好难过,这个时辰自己应是在侧殿吃着软糯的点心才对啊。 周衍之换好衣袍,准备离去,瞥见叶烟行趴在池边呆呆望着池水,波光粼粼映照着他眼边的泪,挪不动身体,只得站在那里看着他。 被人翻过身体,惊呼着推拒,见眼前的人看着自己,不由得红了脸,“怎的还不走?” “是你不走。”周衍之欺上身,宽去红衾解开白衣,伸手抚弄那细腻的肌肤,被药折磨的失了理智很快便把人弄得满身青紫遍是红痕,坚硬划过两人皆是一颤。叶烟行也不忍着环紧手臂,痛了便咬住他的肩。这人是他心中所爱,周身发热散出淡淡的勾人媚香。 药力与狐的媚香相合,顿时叫周衍之心智全无只想宣泄,却因不善此道难得要领,痛得难受胡乱戳弄,唇齿相嬉间迷糊的开了智,起身朝着那暖热的檀口送入火热。叶烟行吃痛推不开那人的一身蛮力,唇舌并用想将他顶出去,那人突然发出舒适的叹息。叶烟行喉间一动,引得双目发红的人更是无法自持,冲撞了起来,叶烟行终是受不了把口中之物吐了出来。 叶烟行难受却也心疼,眼前和往日不同的周衍之让他心间柔软,伸舌舔舐张口轻吮尖端,听见那人不住的呼吸,拉着那人坐在池边,自己泡进池子缓缓埋首进那散发着雄性气息之地。吞吐间听得满足的叹息声,不禁加快了动作。 真是乏了,停歇了片刻,那人伸手扶住自己的脑袋不让他慢下动作,久得叶烟行口舌发麻。猛得加快律动压进抵着喉咙深处勃发而出,叶烟行呛出了泪水,舌尖卷回嘴角的浊液。 周衍之疏解之后便迷糊着捞出水中的叶烟行,吻了他的额头,哑着声音说了辛苦,随即拥着他沉沉睡去。叶烟行红了脸,连忙挣脱捡了衣物给周衍之披上,摸了摸他恢复正常的脸色,想起两人刚刚亲密的举动,揉捏着自己酸痛的脸溜回侧殿。 二总管遣人来报说王爷已去沐浴,收拾妥当以后来到躺在了明王的床上,捂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莲心,何时了?” “娘娘,丑时过了。”过了会莲心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王爷呢,怎么还不来?” “二总管说王爷尚在沐浴,未有传唤更衣,不敢扰了王爷。约莫着是要回来了,娘娘等等吧。” 望着房中灯火摇曳,南知意觉得自己躺了很久,久得眼中的泪水都泛了凉气,“莲心,伺候本宫回院。” 天月将白,周衍之捂着脑袋醒了过来头痛欲裂,那个人偷跑不说,还把自己扔在池边睡了一夜。恍惚间记起了昨日亲昵旖旎之事,伏在低处抬着那双浅眸含着波潋望着自己,当下冷了脸色,他一生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现下不知如何处理心中那不喜不忧的情绪。 江儿端来热水,缓缓注进浴桶,“公子,水温合适吗?”他红着脸只看着水流,让自己不去在意公子一身的痕迹。 “正是合适,啊,舒服。”叶烟行背着江儿伸了个拦腰,泡了热水浑身酸痛都减缓了不少。 江儿站在后面,手心泛着薄汗,昨夜不放心自家公子,怕他迷路了乱闯,惊扰王妃娘娘吃苦头,便原路折回。发现叶烟行的时候却被巡夜的侍卫挡路,远远躲着看到公子离了亭子,钻进竹林,想着公子支开自己原来是要去泡水池,那自己也不用着急,慢慢等着几波侍卫离去,从公子消失的地方探了进去,看到两人双双倒在池边,王爷赤裸半身的拥着身下褪尽衣物的公子,肢体交缠,惊得还未站定便连忙捂着眼睛退了出来,匆匆跑回侧殿。并非震惊与两名男子姿态亲密,而是惊讶于这两位男子在一起怎是如此般配和谐。 今日朝中,太后一派坚持要立连城府郡守陈墨白之女为后。周衍之苦笑不得,陈墨白是元善太后堂兄,所思所图路人皆知,他也不加阻止,只道婚姻之事虽是国事但也是皇帝的家事,全由皇帝定夺。前阵淮南一带涝灾,太后和她的好堂亲可是给自己添了不少乱子,那些私吞筑堤款项赈灾粮饷的证据多得能埋住眼前的少年天子。大周皇室凋零,他自是最关心这唯一的侄儿,早朝之前已经贴心的送了几份给皇帝。 周扶风捏紧手中几份罪证,听着朝堂上属于自己一脉的大臣尽数相求皇帝立后,铁青着脸无可奈何,在群臣面前自是无法说出他们荐上后位的人是罪臣之女,只得挥手说立后之事重大还需考虑几日。 已经无心去听堂下朝臣禀告,示意太监宣了退朝,回御书房路上不住想着皇叔真是可怕,今日不阻立后落了个贤明为群臣称赞,还顺便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 周扶风看着眼前的明王,朝上碰到的苦头忘得干净,忙问:“皇叔,叶公子近来可还好?” 周衍之往奏折上盖玉玺的动作顿了顿,轻瞥皇帝一眼,“嗯?皇帝都要成婚了,不关心自己的皇后,来操心本王府上的人是要做什么?” “皇叔明知朕的心意,如此推脱,不如直说皇叔想要些什么?”周扶风确是沉迷美色,正是这番迷恋他更知道要换得所叶烟行需要的代价。 “皇帝莫要胡言,本王怎么会存此种心思。” “皇叔不妨直言,无谓的试探只会叫朕等得失了耐心。” 这话说得周衍之面色一寒,“如何?皇帝难道是要从本王手中抢人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贵为天子,皇叔还是记了礼法的好。” 周衍之把玩着手中的玉玺,在周扶风的眼前松开手,任由玉玺落到绒毯之上,“哦?” 周扶风被这举动吓得一时未稳住身形,连忙遣人去看玉玺是否有损。 “你们可知,昨夜王爷歇在双环池了。” “当是知晓了啊,王爷的事我们什么不知道啊。” “天未白时独自从池子离去的侧殿那位公子可有人看到了呢?我听说公子走的时候衣着凌乱,脚步虚浮。” “怎的没人与我说这最重要的一事,这下糟了啊。” “何事?快说道说道。” “那掌厨的是我家舅舅,公子刚入府的时候,他未放在心上,真以为是凶犯,送去的饭食都是不新鲜的,所以害得公子那几日水米未进。后来方总管特意嘱咐了之后才上的新鲜果食,这可怎么办啊。”侍女焦急不已。 “哎,这可真是出事了,还不快些去通知你的家舅,男子被宠幸本就伤身。快送些进补的,现在正是讨好公子的好时候。” “是了是了,我这便去。”连忙谢过小跑而去,留下几名侍女嬉笑的交谈着。 “今后多去侧殿走走吧。” “姐姐说的是呢,其实公子是真的模样好看,莫说我们,现下连王爷都迷住了,当是一身荣华了。” 莲心端着药一脸狠厉的站在墙后听着几个下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随即转身而出,“你们在谈论什么?主上可是你们能私下多嘴的?” “莲心姐姐好。”几个奴婢纷纷收起笑意,“我们在谈论院中花草,未曾有谈论主子们的事。” “是的,我们没说什么的。”低垂下头,藏住满是惊恐的表情。 “没说什么?我在对面都快听全了,你们还是老实交代为好,不然我禀了娘娘你们的议主之罪,拔了这长舌扔出府外,看你们今后怎活。” 莲心在王妃面前得势,即使不伺候身前王妃的脾性她们也听闻知了一二。若是她有意引导,自己就算不死今后也难以在王府活下去了,只得把那些听来的话全数说出,看着莲心愈发变差了的脸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可有欺瞒?” 跪在地上的侍卫吓得浑身僵硬,“奴才说的千真万确,未有虚假。” “退下吧,此事莫要再四处宣扬,私下议论主子可是死罪,若是再有流言传出定要治你死罪,多少命都不够往里面搭的,知道么?” “奴才知道了,不会再有了,奴才告退。”说着退出了房间,心道自己如此倒霉,那日何止一人,整只巡逻队都看到了,是那个嘴碎的把自己推出去了,真的害死人了。 莲心看着主子不说话,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南知意笑了,那笑意看得莲心脊背生寒,“叶烟行,咱们走着瞧,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那日之后,公子就一直缠着自己说些王爷的故事,可自己只是区区一介仆役,那能知晓主子的事情,只得将一些事情翻来覆去的说予他,也不见他生闷,听得津津有味,看似神情专注,却不住的发出痴痴笑声。 自己真是一刻闲不得,不然又要被拉着说道明王的事情,那些话都是闲时听各院的唠嗑听来的,老管事喜欢倚老卖老,总把明王的事迹挂在嘴边,可这些都是小事,说上几次便无话可说了。 “我的好公子啊,江儿真的没有故事可说了,放过江儿吧。王爷尊贵,我们这些下人哪敢多议论主子啊,即使有人知道也不会传出来的,饶了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未知何处踏春归 叶烟行不着意的把手边那盘翠玲珑推到江儿手边,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家小仆役,江儿舔了舔嘴唇,也不说话,扑闪着眼睛看着主子。点心肉眼可见的又靠近了自己一些,江儿小心的看了四周一样,偷笑着接过盘子开心的吃了起来,这些后厨房送来的精致小点平日可是吃不到了,今日托得公子福气一饱口福。 看着江儿吃得满嘴残渣,叶烟行递过手边的帕子,江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公子,我这可是听说哦,不准确。” “前阵子淮南洪涝,王爷带着总管大人忙于处理赈灾一事,几日未有好好进食,王妃一着急,都快把膳房几位掌厨给逼死了,可王爷还是堪堪入口便停了筷。” “别盯着了,这点心要是有意识,这一身绿皮都给你看红了。”叶烟行听完消息很满意,思考了起来,弹弹手指让江儿自行处理那盘糕点,江儿抱着翠玲珑就往房间跑,小心的找了阴凉处用纱罩存了起来。只等着过会儿和其他院子的小厮炫耀一番公子对自己的宠爱,一同尝尝好东西。 叶烟行坐在庭院,看着翠竹不语,他知道凡人与自己不同,自己吃东西只是贪恋口舌之欲,凡人吃东西是为了活命,不吃东西迟早会生病,不觉的焦虑起来。莫不是这周衍之也同自己一般捡嘴?可他是王爷,用的东西必定是最好的,那便是膳房送上的菜肴不合口味了。 记得那年极南龙王私宴时,他家冰龙给他准备的一道家常香饭,看着平平无奇,配上秘制辣酱和甜蜜叫一群仙家好友食指大动欲罢不能。好多人拉着冰龙问了好多遍是添了何等好物,他笑而不语只道是秘密。幸而冰龙有求与他,私下里偷偷告诉了他如何烹饪。 江儿卷起袖子,肉乎乎的小手握着把砍刀,“公子,你是要做些什么啊?这竹是不是老了些啊?你看这颗多嫩啊,翠绿翠绿的。” 叶烟行拍着江儿脑袋,“就你意见最多了,公子指哪砍哪,知道么?” 吩咐江儿把砍回来的主子用清水泡上,自己回房千里而移,拿着自己梳理好的今年换下的旧绒暗示冰龙拿出秘方材料作交换。 承折殿点起烛灯,周衍之批阅着奏折,桌边食物丝毫未有减少。 方潜推开门,低声说道,“王爷,叶公子来了。” 周衍之皱眉,提笔在书写,“不见。” 话音刚落,叶烟行抱着食盒就进了殿内,把悉心准备的食物放在周衍之面前。这是什么东西,居然直接压在了奏折之上,周衍之眉头直跳,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说。”周衍之无奈扶额。 “香饭。”叶烟行声音软软的,偷偷打量着面上微红满是羞涩。 “拿走。”想也不想便回绝了。 叶烟行不依了,“别看它平平无奇,但味道我敢保证,江儿也很喜欢呢。” 周衍之看着眼前这人认真的脸,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且不说这东西有没有毒,他居然拿一个仆人吃过的食物给自己吃,如此大胆。 冷哼一声,“本王说,拿走。” “你这人,尝也未有尝过就叫我拿走,你怎知自己会不喜欢。”叶烟行顽强的盯着他。 周衍之有些无奈,这人浅眸含着薄薄水光一刻不离的望着自己,就如那夜一般。 张口唤来方潜,就见他生气的端起食盘大口吃了起来,莹白的米棒沾着粘稠的蘸料,伸出小舌舐净挂在嘴角的浓白蜜,说不出的淫靡。 叶烟行气极了,这可是自己费心求来的仙物,这俗人,不知好歹。不吃就算了,不能浪费自己吃。枉费自己不远万里跑到冰龙那里卖狐狸毛求来的百年水峰蜜,几百年就这么一小罐,现在都记得冰龙苦了那张常年不变的笑脸。 “说好了,明日再来。”说着转头便走了。 看叶烟行走了,周衍之吩咐下人收拾干净桌子,方潜在边上挑着灯蕊,看着明王铁青的脸色暗自发笑,叶公子也是个本事人,把自家主子气得不轻。周衍之黑着脸,在灯火里继续批阅奏折。 叶烟行趴在浴桶边缘,生气的哼哼,凡夫俗子不识仙物,有眼无珠。随后晃了晃头,这人确是凡人,自己一个狐仙竟和人生起气来,趴着要江儿给他揉捏肩膀,浅浅的睡了一会。 江儿在旁给浴桶注水加温,为叶烟行揉肩捏臂,想着他回来时的神情也知道定是被拒绝了。自小卖进王府,虽年岁尚小,但心智成熟善于猜测主子意图,知晓公子喜爱王爷,在他眼中两人确是般配,都为男子且先不论,王爷身边还有一位叫人畏惧的王妃娘娘,真是难的。 次日天未擦黑,方潜远远见叶烟行提着食盒就飘过来了,连忙挂起笑容阻止道:“公子回吧,王爷今日也不知几时回来。” 叶烟行看着方潜,也不理会,“昨日约好的,我等他。” “公子一番心意,王爷自是晓得,只是这膳食自由府中下人打点,公子可以放心。” 提紧食盒,叶烟行自说着,“我说过今日还要送来,他未有拒绝,便是答应了,你为何一直阻我?” 方潜一惊,这c这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吗?“那,既然是约好了,夜凉起风了,小的引公子进书房等候吧。” 叶烟行还是头一次独自进这承折殿里,不由得好奇心旺盛,四处打量起来,书房寝殿一应俱全,收拾得一尘不染,就是格外空旷,转头看向墙边放满书籍的巨型书架倒是和房间有些格格不入了。 坐在周衍之平日批阅奏折的宽椅上,看着书桌整洁的摆放着奏折和印章,中间一卷稿纸相折,随手便翻开看了起来。上面一的列举了很多对兵家阵法的理解和阐释,笔迹遒劲有力,人曰字如其人,不禁伸出手指细细临着这些字迹,思君不见君。 夜深,周衍之回到承折殿,就看到方潜苦着一张脸欲言又止,他宽下外袍就看到伏在案上睡得极为香甜的叶烟行,脸下皱折的是自己昨日花费不少心思琢磨的退敌计策,只觉得自己头痛不已,回头怒视总管。怎料总管苦笑耸肩,开始推卸责任,“昨日王爷未有谨慎,给公子钻了空子。” 正是睡意朦胧,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想是那人回来了,突然惊醒了过来。抬头眯眼笑着看周衍之。 “回来了?”本就长得好看,这下迷迷糊糊的笑起来更是娇憨了。 “你怎么又来了?” “喏。”叶烟行看着不远处周衍之,提过身边的食盒,里面的羹汤得了他的法术,还是暖的呢。 “世间怎会有你这般不会识人脸色之人?昨日本王拒绝了你,今日居然擅入书房。”周衍之举起那张皱折的纸稿,面色不善,“奉上奴才食用过的饭食不说,还将本王精心所写的书卷弄成这样,那样不是死罪?” “啊?死罪?那以后先给你吃好了吧。”叶烟行看这人动气了,连忙赔礼,心道真是不好伺候的坏脾气。 周衍之本就话少,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冷哼一声,隔三岔五就到自己眼前晃悠,如此恼人乱人心神,早日寻个缘由把他送走算了,也好还自己一份清净,转身走向内寝。 叶烟行提着盒子步步紧随,没注意自己已然跟进了内室。 周衍之回头看着他,眼神平淡,“叶公子跟到这里是要侍寝?” 叶烟行一愣,记起自己毕生不忘的那夜红着脸说:“未曾想过,只是想着你终日忙于国事,莫要亏待自己的身体,好生爱惜。” 端出羹汤,呈给周衍之,“喝完就走,绝不纠缠。” 周衍之也不扭捏,一口饮尽,“你可以走了。” “那个,喜欢吗?” “嗯,谢谢,但是你可以走了。” 周衍之是精明之人,叶烟行的举动他自然明白是和意图,只是他不愿也不想接受。想到那日跌落的玉玺,他还是决定多加忍耐。 叶烟行低头小声闻到:“那我,明日可否再来?” “不必,明日早起等方潜传唤就是。”周衍之解开朝服,露出宽厚的肩背,背上的胎记似龙盘身。 叶烟行怕他戏弄自己连忙转身,不再多看。 天还未亮叶烟行便起身净面洗发,选了件浅红薄衫,细细打理了一番。天白鸡鸣,方潜在侧殿门前等候,引着叶烟行到承折殿的花苑去共进早膳。花苑不同于王府花园,说是花但更多得却是苍劲树木,名贵花种在其中仅是作为点缀,说是苑实则是王府内最高的亭台,一眼而去就望进府中所有美景,最奢华的盛月在前,映着浅浅白光。 周衍之虽是王爷,但不喜铺张,呈在面前精致瓷碟里的开胃小菜和腾着丝丝热气的白粥恰好足够两人食用。 叶烟行看着周衍之入了迷,用了很少就呆住了。 “不合口味?” “不是,很可口。” “那便是本王脸上生花了?” “也不是。”叶烟行低头捻菜饮粥。 “本王早朝,你且先回去吧。”说着吩咐方潜多照顾叶烟行没吃完不许走。 叶烟行一听,飞快的拨动筷子,片刻间站了前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周衍之。周衍之正要伸手替他抹去嘴角的米粒,只觉指尖一阵湿滑,二人一顿,随即分开来。 “吃完了,莫要赶我走。” 周衍之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叶烟行,“都到府门了,怎得还跟着?” “舍不得你呀。”抬头看着周衍之,眼中闪烁着倾慕之意。 周衍之看着他不做隐藏的爱意,不禁抚上他的脸庞,轻声说:“等我。” 叶烟行握住他的手,垂下眉眼,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方潜一挪身,满面笑容的挡在主子面前,府外候着的一行侍从纷纷移开目光,不敢窥探。 回到侧殿,便看到那清冷的院子里挤满了陌生的婢仆,叽叽喳喳的围着江儿说个不停,看到叶烟行回来,众人安静了下来,站在角落向着他鞠躬作礼。 叶烟行伸手召过江儿,低声说了几句,江儿高兴得跳了起来,连连说谢过公子,便跟随着叶烟行进屋去了几盘点食招待他的客人们。 众仆役看到江儿端出果点,很是惊奇,纷纷围到桌边七嘴八舌地说公子好疼江儿,连这些膳房专门送给主子的吃食都让他拿出来了。 一群人喧闹了一会,看着时日便回到自己院中伺候自己主子。 今日起得早了,听着院子里的嬉闹声,反而有了些活力。声潮退去,困意渐渐袭来,新的一群男子,涌进院中,江儿未能全数拦住,几名少年人进了屋子。他们打量着叶烟行,江儿皱着眉头看向来人,“各位不请自来已是无礼,擅闯进屋,我们侧殿不欢迎你们,请出去。” 叶烟行也不睁眼,不去理会那些带有各种意味的目光,只放手让江儿处理这件事,毕竟江儿呆在王府的时日比他久得多,自会解决这些事。 几人忽视过江儿,嘴里喊着烟行哥哥转到叶烟行面前,在桌上放下带来的礼物,后进来的公子行礼后放下礼品便离开。 哥哥? 叶烟行睁开眼疑惑的看着这群人,衣着华丽,也不似下人,怎的这般亲切的样子? 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衣的少年站到前方,轻说:“在下唤作涟白,往日总是听得府中人夸奖哥哥天人容貌,今日一见,果真的是名不虚传,叫人难以相信世间竟有此美好的人儿。” 叶烟行实在是困乏,只能浅笑不答。 “涟白公子说得是,我家公子之美也是入了王爷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相提并论的。” 涟白脸上浮起薄薄的怒意,很快便用笑容掩盖了下去,“当是如此,哥哥为王爷所爱,自是不同了,今后我们多来走动,陪在哥哥身边可好?” 身后几位连连称是,笑声宴宴。而后几位相谈甚欢,叶烟行作为主人家,却对他们谈论的话题兴致缺缺,插不上话来。 抬眼看向江儿,江儿点头意会,起身送客。 “几位公子,我家主子今日同王爷用膳起得早了些,现在已是乏了,请回吧。” 公子们看向涟白,涟白笑道:“哥哥歇了吧,我们会再来拜访的。” 江儿将众人送离,折返回屋,收拾起屋子,“公子不必在意,都是和江儿一个身份地位的人,也配称您为哥哥?” “啊?可是不像啊。” “是不是看着都是颇有姿色的男子?”江儿笑了笑,“王妃娘娘善妒,不仅是女子,男子也是同等待遇。” “平日畏惧娘娘不敢出门,今日也不知是何壮胆找到这侧殿来,也不怕回去挨了禁闭。” “不过是容貌出众了些,至于如此惧怕于王妃吗?” “公子不知,他们都是,都是各地府院送来的男宠,以供王爷消遣,只是王爷不好男色,从未召唤过他们,仅仅是养在府中。” “原是如此的吗?”叶烟行瞌睡虫被赶光了,“继续说。” “最早的那位男侍入府八年有余,直到公子到来之前从未有人侍奉过王爷,他们在府中略高于奴仆的身份,即使不受宠爱,也是衣食无忧出入小厮跟随,这些年也算过得自在。王妃娘娘是几年前嫁入王府,凡是王爷临幸过的侍妾统统患病被送离王府。” 说着江儿鼓起脸颊,有些气恼的说:“他们也是幸运,那副容貌能在娘娘的掌控下苟且偷生,日子不必说过得有多苦了。公子得宠,他们自然是闻着这富贵气息一路而来。不说讨好了公子今后能得多少好处,光是在王爷面前多走几遭。” “江儿知晓了。他们定是想要借着探望公子之机,趁机勾引王爷,都是坏心眼的,今后再来,我定要将他们赶出去。” 叶烟行躺在床上,望着幔帘,心里不住回想着江儿说那些公子在惦记着周衍之。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周衍之如此优秀,他竟是有些了解南知意的担忧了。 “公子快醒醒,天要塌了呀。”江儿摇晃着叶烟行,脑中灵光一闪,“公子王爷来了!” 叶烟行惊醒,“王爷来了?” “未曾回府,只是方潜总管来过,说是公子醒了就去寻到媚娘。”江儿伺候他家公子穿衣。 “媚娘是何人?” “言说是宫里来的贵人,不过具体是做些什么的没人知道。” 空旷的房间里,仅有媚娘和叶烟行二人。 她围着自己来回绕了几圈,不时对自己触肩抚腰,他不自觉的避开了触碰,“奴婢侍奉皇家内侍多年,几十年间也少有见过如公子这般清姿绝丽的美人,不过也是,若非如此也是枉费奴才走着一遭。”声音低缓沉闷不似女子般,“美人学得侍奉之术,真是不得了。” “侍奉之术?” “公子莫不是不清楚现下究竟是什么状况?”媚娘笑声不止,回荡在这房间里,“清白人家的公子,调教起来也是一番乐趣,不过奴婢的任务是让公子学会床第间的承欢之术。” “承欢?”叶烟行有些惊讶,“你是来教我如何侍寝的吗?” “好了,公子别浪费时间了,宽衣吧。” 叶烟行羞红了脸,这周衍之是何意思。 媚娘解开随身的包裹,里面多是瓶瓶罐罐还有几只锦盒,一一解释起来,叶烟行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已经听不清楚何人在耳边说话了,连忙合起包袱,说着谢谢媚娘,匆匆落跑。 王府亭台曲折,叶烟行很快便溜的没了身影,媚娘在后面一时不慎就跟丢了。 “总管大人啊,这公子得太快了,奴婢追不上啊。”媚娘喘息不已,对着方潜抱怨道,“追死奴婢了。” 方潜挥手,“不必追了,公子腼腆,你回宫吧。” “是,奴婢先行离去了。” 想起包裹中的烫人的花样,叶烟行脸上又红了不少。隔着老远,也能闻到其中瓶罐传来的淡淡药香,想到还有那羞人冰凉的物件,连忙把包袱塞进床柜。 捧着发红发烫的脸,想到周衍之派人来教自己这些,定是做好了打算。原以为那日唇舌手间相抚已是极限,今日才知晓男子之间此等合合方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不由得在床上翻来滚去,又兴奋又紧张,然后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明月与火应是我 “王爷吗?你回来了?”迷糊的睁开眼看到眼前端坐的周衍之,还未褪下朝服的王爷华贵英气,那俊美的脸庞离得这般近。 “往日只知你嗜睡,却不知道你如此能睡,本王在此候了半个多时辰,才见你悠然转醒。” “等久了,怎的不唤醒我?”刚睡醒的叶烟行声音泛着懒意。 “无妨,本王等得起。” 叶烟行将脸埋到枕头里,低低笑了起来,软软的笑声变得闷闷的。 是夜。今日十六,月儿正圆。 两人在清冷的院种赏月饮酒,桌前琼浆玉液鲜美果食。周衍之看着面前的美人趴在桌上双眼含笑,“说是今日赏月,你呢,究竟在看些什么。” “自是在看王爷啊,貌是天上月中仙。” “哦?世间真有仙人?”周衍之声音轻柔。 叶烟行饮下杯中美酒,“当然是真的,比我与王爷距离还近些呢。” “胡言。” “狐言?王爷怎知是狐言?那年是我化形之初尚还幼小,被天上缭绕的仙气迷了眼,寻错了去路,被困在了月宫里。许久不得离开,困乏了便睡了起来。月仙经过,见我莹白怜我乖巧,给我仙果吃,还抱着我送我出了月宫。” 周衍之看他眼神迷蒙,嗤嗤而笑,面色酡红,已然是醉了,摇头不语只当是些醉话。 “多近?” 叶烟行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向周衍之,跌到他的怀中,拦住他的脖子,倚着那胸膛便说:“如此之近。”轻轻抬眸望着天中月,“你看,仙儿就在那里,千万年站在那冰冷的月宫里。” 周衍之满杯,举杯欲饮,怀中人不安分的蹭了起来,低头哄了句,“张嘴。” “要王爷的。”叶烟行微微睁眼,轻轻张嘴。 这模样确是乖巧,说他被仙人怜爱一点也不为过,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引送酒杯。叶烟行饮下酒水倒在周衍之怀里笑个不停,手指虚虚的抓着他的衣襟。 周衍之拭去叶烟行嘴边的酒渍,反复摩挲着他的嘴唇,柔软温凉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探指在他口中戏弄着那条软舌。 叶烟行半睁浅眸眼角含泪,含住那根作乱的手指。不得闭口,嘴角流下晶亮的涎水,入眼是情色。 周衍之收回手指不再戏弄,这人儿醉了,可疼痛却使他清醒无比,幽深的眼神望着他,俯下身咬着他耳垂,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张嘴这眼神如此磨人,叫我如何是好。” 叶烟行笑着闹了很久,嘴里说着喜欢,好喜欢。周衍之抱着他轻声哄着,终是等到叶烟行酒劲上行带着醉意睡着了。 周衍之抱着怀里消瘦的人跟在江儿身后,把人放上香软的被榻,发现叶烟行一直紧握着自己的衣襟。 江儿不禁紧张起来,只见王爷神色如常,没有生气的样子,屏退了下人,与总管退出了房间。 正午,叶烟行神色痛苦的捂着脑袋醒了过来,只觉得记忆零散,用膳赏月还有什么,后来还发生了何事,自己为何都不记得了,真是酒误人事。 拉过江儿询问昨夜之事,江儿摆着午膳说无事无事。心道还好公子忘了,不然昨日发生的事还不把他自己羞死了。 叶烟行看着桌上摆放的清淡素食,略加思索,“今日是王爷生母的忌辰吧。” “对的,江儿仅是提了一次,公子便记住了呢。”放置好了碗碟,“不过今日,公子要换下喜爱的红衫,换一套素色衣裳。” “嗯,江儿下去安排便是了。”叶烟行聪慧闻记不忘,这等重要的日子提一遍已经够了。 “若说王爷生辰是王府的一大盛事,那太妃的忌辰就是隆重了。王爷至孝尊爱生母端越太妃,请宝寺高僧进府做法,府中接连三日素食以示对太妃的敬意。” 僧侣做法诵经,算得今年祭奠避火,特意将祭台设到了临湖,香烟缭绕,正中是太妃遗像,身着北沙贵族皇室华服,端庄温婉,明媚动人。 叶烟行远看画像,发现周衍之的容貌也是多得母亲,如此美人典雅贤淑,不由得偏头看了明王妃一眼,轻叹了口气。 湖边有序的站着一众府院的人,南知意在前引香鞠礼。 “今日太妃忌辰,本宫带府中女眷仆役行礼,如此隆重的事本宫想来也和一些不知名的公子之流无关,不过也算是侍奉皇家,上前请香吧。”南知意以高向低扫了一边角落的男侍,涟白众人皆是惊恐垂下头,美目停留在一身白衣黄衫的叶烟行身上,勾起嘴角,“叶公子近日于府中做客,身为贵客,自是与某些边角微末之徒不同了。这第二香,公子请。” 莲心请叶烟行到供台前,叶烟行点香进炉,只见正中画像飘落,沉入湖中。 众人惊慌乱作一团,僧侣诵经不停,下人纷纷跳入水中打捞画像,叶烟行皱眉,变故发生太快,他将要施法时画已入水。 下人捧出画像,画纸破损,图中美人已是面目全非。 南知意浑身颤抖,指着叶烟行厉声说道,“你,你这个不详之人,害得太妃遗像落水,来人,快去禀告王爷。” “画像落水与我何事?”叶烟行上前想要仔细查看画像,却被侍卫阻拦。 江儿跪在边上直道完了,公子此番定是要失了性命。王爷素来敬爱太妃,画像是太妃娘娘留在世间给王爷的唯一念想,向来锁在花苑内由府中画师专门打理,触既是死罪,如今画像落水损毁,王爷不会饶过他的。 “公子,这可是在太妃世间唯一的画,也不知王爷知晓了是何等恼怒。”莲心轻蔑的看向叶烟行。 靠在角落的公子们惊慌失措,人堆后的涟白拉住他们摇头,面上露出浅浅喜色。 接到禀报的周衍之匆匆赶来,挥手示意不必行礼,急忙的走向被损的画像。 南知意缓缓向前,“王爷,几年来我携女眷仆役进行祭拜,从未出过状况,可今日叶公子咦进香,画像便落了水。” 周衍之双目赤红,捧着手中画像,“把人带下去。” 侍卫擒住叶烟行,叶烟行蹙眉,“不是我,我不知为何会这样。” 莲心嗤笑,“不知?王妃住持忌辰多年,不曾出过半分差错。先前娘娘行礼时都是好好的,换作你时,这画像便落入水中。” 南知意淡淡说道:“许是不祥之人污了这祭,才使得太妃之像落水吧。” 叶烟行定定看着周衍之痛苦的模样,眼中寒意令他心中一阵刺痛,只说:“别不信我。” “本王独自呆一会。” 南知意主仆相视而笑,带着众人退下了。 周衍之捧着损毁的画像兀自心痛,母亲留给他在这世间最后的思念,如今也随水流去。 白云苍狗。昔日美扬天下的母妃抱着年幼的他站在皇宫最高的楼阁,看向远方的天界,说她孕时梦中五色祥云伴着银白巨龙盘在自己周围,大吉之兆。 果真在他出身之时便带有龙形,皇帝宠爱母妃,沉迷其美貌,朝臣皆以为他是皇储人选。皇帝是天之骄子,送到他身边的人只会愈加年轻貌美。七岁那年失了宠幸的母妃被陷害了与宫中侍卫私通,自北沙远嫁而来全无背景无人可保,终是被赐白绫三尺。 那日起他便独自一人,在这冰冷的宫廷中踩着刀刃前行。 宣庭被破,皇帝亲眼目睹了宠妃和她的幼子被处以极刑,郁郁不振荒废朝政。年复一年,他显露了无人可及的谋略才能,破军杀敌的雷霆之势,皇帝病重垂暮却命他为辅政明王辅佐仍是幼子的周扶风登上王位。如此怕他又离不得他的样子,周衍之一步步掌握了实权,暗中下令命御医停药,被酒池肉林掏空身体的老皇帝在寝殿中孤独死去,那些他曾临幸过的嫔妃一律陪殉。 如今,他守住了这天下江山,却护不住心中最后的想念。 月色倾下,幽静的湖边全无声响,周衍之看着手中画卷目光被几缕红线吸引,手指轻捻,若有所思。 “暗卫,找方潜。” 悄无声息,随后方潜到来,“参见王爷。” “方潜,看这副画像,你有何发现?” 方潜接过画像,端详了许久,略有迟疑的开口说:“王爷,这似乎是” 莲心站在不远处,看着众多侍卫把守的侧殿,漆黑幽暗。心情极好面上得意,语气轻快说道:“哼,敢和我们娘娘抢王爷,不自量力,贱奴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是稍作手脚罢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自是了,我荒国莹丝线隐于光物,知者甚少。缚于画轴,等叶烟行上前请香便剪去丝线,画像入水,众人无知无觉。”莲心非常自豪的夸赞起了宝物,“啊,娘娘,还有跟在他边上那个小贱人,该如何处置?” “那个忘主的狗奴才,给本宫往死里打,叫他好好记住本宫是谁。” “娘娘我们回吧,莫要叫这侧殿的阴寒伤了身体。”莲心扶着南知意,笑说,“那奴才现在就剩口气吊着了,趴在寒室等死呢” 叶烟行站在林后待她们走远,心里气极了,连忙寻找寒室。 几日前还与江儿在侧殿喧闹的下人,纷纷与江儿撇清关系。江儿伏在地上,昏迷不醒,臀 腿被打得血肉模糊。叶烟行看着心痛不已,捧着他的脸,运起灵气拂过伤口,肉体上的伤害很快痊愈了。明王妃主仆如此狠毒,为了陷害自己做了坏事就算了,如今还这般对待一个小仆从。 江儿抬头望着叶烟行,他想喊公子,想说自己不痛,想让公子不要哭。张口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只能垂下头,原来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久到痛得生生喊坏了喉咙。 “江儿莫怕,无人可从我手里带走你。”说着把白色的药丸塞进江儿嘴里。 江儿拉着叶烟行咧嘴苦笑,看到公子还是这般自信开朗就好了,只能不停点头再点头。 那药入口既化,片刻后暖意流过充满四肢百骸,身体不再沉重,嗓子也不觉火辣了。 江儿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想着自己一身污渍,也不敢去抱他家公子,叶烟行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怎么和个孩子一样,快起来穿裤子。” 江儿起身提起裤子,抹着眼泪说:“公子给的灵药是不是很珍贵啊?” “再珍贵能有你珍贵吗?” “公子怎会在这,王爷不责怪你了吗?江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叶烟行低头,轻声说,“画像落水是王妃做的。” “可c可是,太妃娘娘的画像是王爷最珍贵的宝物啊,娘娘为什么要毁了它啊?” 叶烟行耸了下肩,“越是珍贵才越会让人慌了心神,恨意才会强烈。” “你就在这里养伤,等我。” 叶烟行寻遍王府不见周衍之,只得折回侧殿,发觉院中守卫没了踪影也不在意,研磨调砂,那位身姿端丽的端越太妃跃然纸上。 “快些,动作快些啊。” 前面的人动作迅速,身后跟着奇装异服的蒙面人,气喘吁吁的说:“皇上莫要着急,天日尚早。” “不早了,大师您可快些吧,我这皇叔也不知何时回府。”周扶风急切地走着,这迷宫般的明王府竟是走得这般快。 侧殿门前,蒙面人取出法器c符咒和几缕发丝。 “皇上,这可是那人的头发?” “是的,我花了好多时日才取得这么几丝。” 法师念起咒语,弯腰向周扶风行礼,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周扶风笑着说厚赏,便推门而入。 叶烟行站在案后,看着来人是周衍之,又惊又喜,扑进他的怀里,“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愿意见我了,我还以为你那么生气,定是要几日才会来看我。” 周扶风紧了紧怀抱,“怎会,你如此美貌,朕本王怎么会生你的气。” 叶烟行抬眸望着周衍之,眼中满是倾慕和爱意,周扶风看得心动,把人进搂在怀中。 “今日你母亲画像被毁,肯定很是难过,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 周扶风连忙打断了叶烟行的话,“区区一幅画而已,怎能比得上你的一颦一笑。” “今日随本王出府游玩可好?忘却烦恼,把手同游。”说着吻上了叶烟行的侧颈。 叶烟行难以招架这般热情,望着周衍之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抬头看着周衍之的目光一寒,转头看向屋外。 “美人,你怎么了?为何不理会本王?”周扶风见叶烟行移开目光,手上施力抱紧了他。 手中法器被人劈手而夺,蒙面人一惊,宝物落地应声而碎。 周衍之推开房门,面色不善的看向拥着叶烟行的周扶风,“天色已晚,送皇帝回宫。” “皇叔?” “来人,还不快送皇帝回宫。” “朕不走,皇叔把叶公子给朕吧,你要什么朕都答应。” “皇帝当真不走?你今日出宫太后恐怕并不知道吧。算了,不想走,那永远别走便是了。” 周扶风握紧拳头脸色发青,不甘心的看着叶烟行,拂袖离去,“公子,朕先回宫了。” 房中安静了下来,叶烟行把案上的画卷递给了周衍之,相对无言。 周衍之打开一看,是他母妃的画像,若非没有上了年头的旧意,简直和被损毁的那副一模一样。 “想不到你还有此等画功。” “世间能人多了去,旧图毁了能再画,可是被欺骗和被不信任,心却是很痛。” 周衍之放下手中的画,安静站在一边。他一生只为权势,自生而来他的目标就只有皇宫中那把权力之椅,在他眼中无利王权皆是无聊,尤其是男女情爱,简直是在荒废时日。他见过叶烟行的迷恋,见过望向他眸中毫无掩藏的爱意,他知晓叶烟行的美,也曾惊叹,一如月宫仙人。但他孤身一人行进太久,已不需要任何陪伴,叶烟行三番两次越过底线纠缠不休,让他实在无法应对,只能下意识的避开。 今日画像落水,他遣出府中所有侍卫去寻早已告老的前宫廷画师,守卫一时薄弱被周扶风钻了空子。收到通知回府时,看到叶烟行被周扶风拥在怀里,眼中含情的看着别人,心中升起的怒气恨不得让周扶风永远回不了皇宫。 “早知你心中无我,可我还是想试试,这些时日看我这般痴迷,你定是在笑话我吧。”叶烟行声音有些发颤,“今日你放我走吧,我们本不相同,此后永不” 周衍之看着叶烟行浅色的眸子里闪着水光,伸手抚上他泛红的眼角,“真的恼了吧?” 叶烟行看着罩着他的高大身影,眼角被周衍之指间的薄茧磨得微微发痛,强硬着不肯闭眼,眼中的水意终是落了下来。 “我知晓了,以后不会了。”周衍之看着他郑重的说。 叶烟行扑进了周衍之的怀里,望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见识过的神采,淡入烟梦,薄如尘雾,遮住忧虑犯愁,只剩对他的满心欢喜。 方潜带着叶烟行走到寒室外,听得几个家丁说着,江儿一动不动,恐是死了,要拖出去埋了。 江儿生怕再挨打,也不敢动弹,听到他们要把自己埋了,心里着急得不行。 “住手,把人放下,算你们手脚慢了,再快些埋得就是你们了。” “大总管,可,莲心姐姐说这是娘娘的吩咐,小的不敢不从啊。” “放肆!王府是王爷还是王妃的?” “是,小的遵命。”仆役放下人就连忙跑了。 叶烟行蹲在江儿身边,支着脸说,“还装死呢?起来吧,公子来接你了。” “公子公子,莫要作弄我了。” 方潜苦笑,“王爷下令,王府还有何人敢动你啊。” “王爷?” 叶烟行笑而不语。 江儿看着自家公子,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伴君去 陆之远随着江儿跨进侧殿,听得那人温柔的笑声,一阵恍惚,这王府还是上次来过的那般富丽堂皇,这隔世的小院也是如同前次一般清幽,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同了。 “知行来了,唉,这江儿也是嘴严,一直和我打马虎,刚刚仆役传话说门口有位大夫求见,我真是吓到了。”叶烟行引着他转入深处。 “十五那日公子未能出府,想陆大夫会担忧,便派人重新相约了。” “那,今日可是计划的出诊之日?” “无事,望月替我看着草堂呢,也该是他得些磨砺了。” 远处的仆从婢女纷纷下跪行礼,叶烟行微笑说了起身。陆之远看在眼中,心有疑惑却不开口。 暑气盛时,春花已伏,院中繁花凋落,四五零散,全是破败之相。 陆之远站在心头喜爱的白花前面喃喃道;“花开百日终落,人间华景难留。” “春风再度有日,盛繁只等夜来。” “确是如此。”陆之远回头看向接上话头的叶烟行。 叶烟行低身看向一地残红,唤来江儿收拾庭院,“人人都知花无百日好,可也有人记得来年春风唤百花,知行莫要忧烦。” 陆之远捡起花瓣,“有何烦忧,还不是你这一院名花,引得人羡慕。” 叶烟行得意的笑了笑,不再多问。 叶烟行执白子久而不落,蹙眉抱怨,“知行这般厉害,要我如何继续?这盘棋下了足了一个半时辰,多数是我在举棋不定。”言毕落下一子,陆之远随即跟下封住白子,仿佛早就预料叶烟行会如此一般。叶烟行冷哼一声,白子落盘断了黑子的围困,黑白陷入僵局。 “烟白,这番攻心之技也很成功啊,现下换我该困扰了。” 叶烟行看着棋盘,不由得惊讶起来,陆之远棋艺高超深谋远虑,进退有序步步为营,所谓观棋知人,真是有些意思。 再过几刻,两人皆是无子,叶烟行有些惋惜,下了许久却成了废局。 身边伸过一只温暖的手握着他落子,白子反势,虽非全然破解,但胜负可见。 “王爷。”叶烟行高兴的回头唤了一声。 周衍之站在叶烟行身后许久,两人对弈入神一未有注意。 “草民叩见王爷。”陆之远离座行礼,姿态恭敬看不清神色。 “免礼。”语调清冷疏离。 “王爷何时到的?怎的不出声。”叶烟行拉着周衍之不放。 “刚回府,过来看看你,看你们专心就在边上站了会儿。” 陆之远偏头不去看两人紧握的双手,“王爷棋艺高超,佩服佩服。” 周衍之不应,抚过叶烟行的脸,替他敛好发丝,说:“好生招待你的友人,本王还有公务在身,晚膳时分方潜会来唤你。” “王爷用些茶再走?” “免了,你们聊。”转身离去。 “公子可还继续?若是继续,恐是又要去了好些时辰,江儿再续些茶水吧。” 叶烟行弹了他的额头轻声说,“就你机灵,去吧。” 江儿奉上上好的翠顶鹤红,两人停局品茗。 叶烟行犹豫的开了口,“为何不问?” “该问什么?” “我与王爷。” “那是烟行你的决定。” 叶烟行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松松叹了了口气,眉眼间皆是放松的笑意,“知行为我好友,我该是早早与你言明,只是此份倾慕王爷的心意,难容世间,我怕” 字字入耳,句句锥心,痛得难以言说,面上松快,“无应之喜才是难言,我见他是回应与你了,当是相守。” “自是,他应了我,那路是难,如今走过了,心中欢喜得紧。” 这上好的茶水应是入口含涩回味甘甜清冽,而今品来只剩满嘴苦涩。叶烟行留自己一同晚膳,菜式是常人不得见的精致可口,只是叶烟行频频送入碗中的佳肴此刻入口也是无味。 天是黑,飘起了绵绵细雨,他在王府前撑伞和叶烟行道别,连说几次莫要相送,也止不住那人的担忧。起风了,带起雨丝吹进屋檐,他回首看到一抹薄红立于门前,王爷自府中出,亲手为那人披上了软薄的披风,把身影拥进怀中。 他不回头,自顾走着,夜凉了,握紧手中的伞,穿过无灯的街道。 “王爷,奴才去催促一番吧。” “无事,刚刚起风,淋了雨,让他慢慢洗。”周衍之喝着茶慢慢道,“暖身姜水备好了?” “备是备好了,可公子他”江儿话未完便看到他家公子裹着袍子满脸笑容的就飞奔了出来。 周衍之看他湿漉漉的黑发浸湿便袍,皱着眉接过江儿递上的锦帕,慢慢给他擦拭起来。“怎的不擦干了?” 他垂落发丝,方便周衍之动作,“怎么能让王爷久等呢。” 江儿掩面缓缓退下,合上房门。 周衍之拉过他,褪了他身上潮湿的衣袍。叶烟行一惊,连忙缩进周衍之怀里。 “避什么?袍子湿了要病的。”周衍之无奈苦笑,“你我皆是男子之身,这番遮挡何用?” 叶烟行一听这人的调笑,抬头看着他,“是了,有何需掩,王爷有的我亦是不少。” 周衍之眯眼轻笑,“那可未必,不过少却是不少。” “何物?”叶烟行轻叹。 周衍之抱住叶烟行,压进被衾,在他耳边说:“碰一碰。” 叶烟行伸手勾下周衍之,轻轻吻上了他心尖的这个人。绵长无尽的纠缠,甜蜜催情,难耐情愫,失了思考。叶烟行循着感觉环着他,一番厮摩,渐渐睡去了。 周衍之看了眼沉睡的叶烟行,他接受了这份毫无保留的爱意,却对情爱仍有顾虑,起身离了床榻,回到承折殿批阅奏折了。 “哥哥,哥哥,慕知来看你了。” 不知几时,苏慕知倒在叶烟行床上,神色紧张。 “怎的如此狼狈?” “遇上了个痴人,整月有余,天天追着我,也不知是何意图,感知是个道家,我也不便伤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小蝶仙有气无力的说着。 听见江儿在外间睡着,不由得压低声音,“可要我出面,你这一走便是音讯全无,叫我担心。” 苏慕知懒懒翻身:“多谢哥哥,可是我看他没有恶意,有你给的护身宝物,放心放心。” “只是哥哥,与妹妹相比,这般气色红润,近来定是有好事。” 叶烟行简短的告知了与周衍之互通心意之事。 “哥哥,明王爷是不是身患隐疾?” “何意?” “若非身患隐疾,那便是他不够爱你了,否则怎会有人不与心爱之人交颈同眠。” “这,许是” “慕知若为男子,遇上哥哥这般交心的绝色爱人,定是与他流连床第,共赴巫山观云雨,抚踏春风度春宵。几天几夜,弄得人下不来床才是。”说将脸埋进被中羞涩的笑了起来。 “现在知晓应当害羞了,刚刚不是说得头头是道么。”叶烟行口中责备妹妹秽语,心间却不由得思索起妹妹说的话。喜欢一个是想要拥有他,这话是真的,可回想起几番情动缠绵,却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不免心生焦虑。 二人情意相通后,感情越发深厚,出入随形。 王府众人皆是诧异,那日被关押在侧殿必死的叶公子,重获宠幸,恩宠更甚。侧殿重名为拭月院,王爷日日到院中用膳,还将不少奏折搬到那里批阅,直到深夜才离开,这是王妃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下人也是灵光,不日便看明了形势,先是膳房偷改了菜式和菜品,后有各院送至玩乐之物有意讨好,添置的物件和用度的规格悄然靠向王妃。 这日周衍之便带着叶烟行进了承折殿,看着窗外天色正好,命人给叶烟行搬来软榻,寻了几册有趣的话本解闷,自己则忙着批阅起了奏折。 叶烟行卧在榻上,无聊的翻着手上的书页看着奏折的周衍之发呆。 一个时辰过去了,周衍之沉浸在奏折里头也不抬,“烟行乏了?” “王爷一个时辰了不曾理我,一眼未看。”叶烟行幽幽说道。 “马上就来陪你,最后几本。” 叶烟行合上书本,专心看起了周衍之。 “几日后本王要出巡淮南,验收涝灾赈灾尾事。” “何时归来?” “整月吧。” “这也太久了。” 周衍之侧头看着满脸失落靠在榻边装睡的叶烟行,嘴角不自觉的微笑,“入秋了,巡视过后不日便是秋祭,可愿与我同去。” “真的?”叶烟行扑到案边,两眼放光。“听闻秋祭是在离宫百里的晚阳山中始,群山环绕其中的景阳宫,天宝地灵物华处,一座扬名塔上书名家文墨,当真能带我前去?” “当真。”他笑着回应。 叶烟行听了心中甜蜜,这是他们坦诚心意后的承诺,月后,他便要带自己参加皇室祭奠。展眉轻笑,转回榻上,不再打扰。 莹莹火光透帘,叶烟行眯着眼在周衍之怀里醒了过来。 忽觉怀中人醒来,周衍之说;“天晚了,风里凉,你睡得沉了我便抱你进寝殿歇了。”轻轻褪去叶烟行的衣袍,起身宽去外袍,翻开衾被,睡了进去。 嗅着鼻尖周衍之的气息,叶烟行脑袋昏昏想要入睡,下颌被轻轻抬起摄住了薄唇。听见周衍之轻声道:“今日可莫要迷糊了。” “那日媚娘所教授的东西可有一一学会?” 叶烟行绝望的闭上了眼,心道完了,那日自己可是羞得落荒而逃了。只能硬着头皮说,“自是学得明白。” 周衍之轻笑,关于此事,他还记得方潜说这人逃得慌不择路。 “如此好学?” 叶烟行一惊,那日的情况周衍之必是知晓,却如此坏心的戏弄自己,冷哼着推了一下,“王爷这是明知故问,取笑于我。” “好好好,用途可还记得?”周衍之不再逗他,转而严肃的问他。 叶烟行抱着周衍之,闭着眼眸轻声说道,“记得。” “东西在哪?” “床头。”叶烟行咬牙。 周衍之大笑不止,“方潜。” 很开总管应声而入,脚步声传来,停在床边。 “吩咐人将烟行床头柜中之物取来。” “是,王爷。” “睁眼看我。”周衍之哄道。 叶烟行睁眼,温热的吻落在眼角,轻轻眨了眼,睫毛扫在软软的嘴唇,仿若轻吻。 “别怕。”他安慰着,脸上笑意温柔。 “王爷,我不怕。”叶烟行陷进了那目光里,语露真诚,“王爷真是好看,笑了就更好看了,今后多对我笑些吧。” 脚步声传来,随着物品摆放的声音,周衍之笑言,“应了你便是。” 本待巫山云雨情,应是细水过山绵,怎知疾风骤雨来,引得洪涛经山去。 周衍之扶着他,肆意而为,予他死生,终在最后一刻俯身低语。 只闻叶烟行颤身体,声带哭意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衍之。” 晚间夜凉,小厮说的承折殿灯火通明。 南知意便换了襦裙罗裳细心装扮,端着参汤去往承折殿。 “方总管,王爷呢?下人传话说王爷今夜通宵批阅奏折,为何不见,人在何处?” 方潜看着眼前的人面容憔悴,压低了声音说,“启禀娘娘,王爷乏了,刚躺下歇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了,娘娘先回吧。待会儿时辰到了,我唤王爷起来时,自会把参汤奉上,可好?” “无妨,本宫几日未见王爷了,就在前厅等候王爷转醒便是。” 方潜脊背一凉,面露难色,“娘娘还是先回吧,王爷所说的时辰尚早。” “王爷几时醒来?” “这” “为何犹豫不敢直言?” 方潜见南知意不退让,也不做遮掩了,“娘娘请回吧,叶公子宿在寝殿,奴才也不知何时才是王爷定下的时辰。” 南知意闻言神色痛苦的闭上双眸,身形摇晃,几乎晕倒在地。身边的莲心连忙扶住浑身颤抖的主子,生怕她有何不妥。 “莲心,扶本宫回院。”两人搀扶着慢慢走回蔓枝院。 方潜闭目静静站在殿外,听到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主子,人走远了。” 摇曳的烛光中,周衍之理过衣袍坐于案后,灯火映着他轩昂的眉宇,俊朗的容貌。 南知意气极,将屋中所有物件摔了遍,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明白,画像损毁叶烟行本该是必死无疑的,到底哪里出了错?如今未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反而使他更得宠幸。她一人的夫君,接连几日只临侧殿让她寝食不安,她所规管的下人也纷纷背着他送去取乐玩物,让那卑贱的男侍享受如他一般的礼制,完全没有把她的尊贵身份放在眼里。 莲心代她责罚了这些不知所谓的仆从,却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令自己更是无法接受的消息,这些都是她的夫君,明王周衍之暗中下令为显示叶烟行在府中地位命各院送上的。 南知意捂着心口瘫坐在地,直道:“都退下,让本宫静一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愿逐月华流照君 一夜好眠,转醒时浑身疼痛无力。 入眼空旷,这场景好是熟悉,叶烟行揉揉睡眼,望着帐顶股间隐隐作痛,缓缓翻身侧卧,思及昨日缠绵,心头满是喜悦,感觉自己整个都泡在蜜罐里了。 阵阵凉意和隐约可闻的淡淡药香,那人定是不会让旁人给自己施药,想着更是甜上了几分。 翻身下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几个婢女急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扶起了叶烟行,替他更衣梳洗,此刻他只觉得手脚绵软,谢过几位婢女便接受了她们的服侍。 二总管轻步走来,弯腰拘礼,“公子可要传膳?” “这是承折殿吧?” “是的,公子昨夜睡得深,王爷就留公子在殿中休息了。” “王爷人呢?” “王爷今日入宫面圣,大总管传话说要赈灾之事出了纰漏,即日出行淮南,王爷回府时见公子还在睡,吩咐等您自行醒来,不可惊扰,便离府而去,只留话说月后回来,要您安心。” “如此吗,留了消息就好,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叶烟行吃惊,抬头看着退下的二总管,奴才? 二总管刘告向来眼高于顶,善于依附权势,南知意入府,便和莲心同气连枝在王妃手下作威作福,今日在叶烟行面前自称奴才,也仅是识时务。方潜离府时对他那番叮嘱,他也不想认为是炫耀王爷对他的器重,且当作是善意提醒就是了,侍奉明王多年,有的是手段判断眼前局势。不同于昨夜殿外侍奉的方潜能携侍女进入寝殿,但不代表他不能接触到其他,比如,更下阶处理脏污之物的婢女。 “引芳,你可真见那人吃下去了?” “启禀娘娘。奴婢亲眼所见,也是奴婢亲自伺候公子进膳。” 南知意展颜浅笑,莲心递过手中的香包,“收好了,这包里的足够剩下时日剂量,事成之后有你好处,若此事传了出去,小心你头上的脑袋还有你侍在府里的外婆。” “如今王爷离了皇城,那男宠失了庇佑,呵,他不是皮相倾世惑人心么,那便留他这一身美貌,看王爷如何爱他。” 下身隐痛叶烟行只得趴卧床榻三日,百无聊赖。心底虽是甜蜜,但他就是觉得那处娇嫩,再怎么休养也是疼得不行。 周衍之用过的上等内药还放在手边,可是隐秘之处太过羞人,他就是没法施药,拖了几天还是只能懒懒卧着,不是睡觉就发呆。 入了秋,院中再是日久的春夏之花皆是凋落。 叶烟行无聊极了,他一闲下来江儿可就吃苦了,日日拉着江儿学字画习棋艺。江儿本就不喜,几日下来见了他家公子就头疼,连忙逃窜,生怕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叶烟行在后面追着泥鳅般的江儿直喊:“朽木朽木!” “好啦,公子莫要难为江儿了,明明就是思念王爷了。” “胡说。” “公子想了就写封信吧,府上有信鸽和信使,虽是不如百里加急,慢慢的总是会到。” “可真?”叶烟行面上一亮,“笔墨伺候。” 山重水自叠,此间云月,化以温存,都念梦中人。 望着信使悠悠扬鞭去,等着信使慢慢载物归。 信件在路上走了半月,寄了远隔千里的思念。捧着周衍之的回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心折好,贴近心口。 愿做月华流照君。 “贱婢,好大胆子竟然敢欺瞒王妃,可知死罪。”莲心怒不可遏,看着跪倒在地的女仆一通指骂。 引芳扑到南知意脚边,哭道:“娘娘,娘娘,奴婢确实按照吩咐在叶公子的膳物里添了药,也亲手伺候公子用下了,奴婢真的不知公子为何无事。奴婢纵有千百条命也不敢欺骗娘娘啊。定是这药出了问题,是了,娘娘饶命啊。” 南知意皱眉,看向莲心,莲心一把推开了跪在地上的婢女,“你可是要说,我备的药物出了差错?荒谬!娘娘,药物可有失效,一试便知。” 挥手随意,莲心唤来几个仆役捆了引芳,伸手捏开她的颌骨,轻笑着把手中的粉末灌入,取出锦帕牢牢塞住了她的嘴。 引芳惊恐的睁大双眼拼命挣扎,眼泪簌簌落下,好痛,好痛,疼死了。 强壮的仆从竟是制不住被痛意折磨的引芳,见她倒地翻滚,痛苦的蜷缩着身体,不忍心的偏过头去。 刻钟,空气中发散出怪异的气味,被捆绑的引芳蒸发一般,地上只剩薄皮衣裳。 南知意退了几步,丝帕掩住口鼻,“如此看来药是没有问题,是哪里出了问题,半月有余了,那男妾还好生在侧殿享福作乐。” 莲心疑惑,说道,“是不是这丫头胆子太小了,那人饭食用的少,所以剂量不够。” “不应当啊,即使剂量再少,这些时日累积的毒素不说让他丧命,起码也该让他痛不欲生了。” “那下次直接让下人一整瓶的倒下去,不信这样还不死。” “死?他就这么死了,如何消去本宫心头之恨。换个机灵的,剂量加倍,本宫不信了,他这般好命不死了。” “是,娘娘。”莲心笑答。 日头正上,往日叶烟行这个时刻早是贪凉午睡了,只是今日在周衍之书房翻得了名家之帖,不由得捧着细细读起来了。 江儿侍奉在一旁,打着呵欠眯眼研磨,只觉得公子看书就看书了,兴起还要挥笔临摹一番,好生无聊。 “烟行哥哥可在?有否午休?” 一身月色长衫的俊美男子随声而入,是涟白。 叶烟行闻声抬头,放下书册,请人坐下,拍着江儿面色不善的小脸命他奉茶。 涟白安静,只叹眼前人宠辱不变,一如初见的温和近人。 “哥哥在临摹字帖吗?早早听闻哥哥才艺精绝,也不知可否为小弟指点一二?”话间折起案上书了笔墨的宣纸,墨迹未干险些污了名帖。 叶烟行不语,他看了一早上,心中默练,习了百遍,才敢下笔书此一张,如今便是毁了。 “小弟早年也曾是抚南御史的门客,对琴棋书画略有研究,还望哥哥赐教。”话也是真,当初他也因容貌俊美,颇有才情使得许多官员为他倾倒,赠与文墨供他学识。 叶烟行也笑说,“巧了,看了一日也是乏了。” 连他人墨迹未收的临帖都不甚在意,叶烟行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能耐,也不想让其难堪。 涟白持笔仅书几言,叶烟行便逐字逐句的点出不足。 虽是未有几人伺候在旁,可如此点拨却是让涟白羞愤不已,面上不动仍是笑意宴宴,“哥哥好生厉害,几句指点就让小弟受益颇深,真乃良师。” “公子过奖了,烟行只是闲来无事随意打发时间,王爷才是书法名家啊。” 涟白暗喜,终是把话题引到明王爷身上了,“王爷英勇,谋略非凡,天下无人不知,小弟无缘得见王爷墨宝,可也曾听好友言说王爷一手好字遒劲有力游龙舞凤,价值连城。” 江儿一听暗自翻了白眼,男宠的好友一见王爷墨宝?也不知是哪位朝中大臣看了几眼奏折,便是与王爷把酒言欢恨未早相识了。 涟白轻抿嘴唇,摩挲手中玉杯开口,“日后便是皇室秋祭,府中皆传哥哥正是宠时,到时定是伴在王爷身侧,小弟入府多年未出,心中也向往那晚阳美景,去程一路颠簸,不知哥哥可否向王爷开口要个随侍,也好在路上两位。” 江儿冷哼一声,“公子入府已久,这般糊涂?王爷的决断哪能由得旁人左右。若是想要随行,不如自行向王爷讨去。” 江儿不提叶烟行倒是忘了,这人原是何身份,这番显露心思,只能低头看着茶杯不作回应。 涟白也不是识人脸色就轻言退步的人,入府之前也是阅人无数,什么阵势没见过,“哥哥盛宠,只需稍稍提及王爷必会上心的,想这繁花美景岁春去,也有新花代旧颜,哥哥要为今后打算为好。” 叶烟行向来温和的脸庞上终是浮起浅怒,这番话说得也是颇有意思。 “公子请回吧,我们这小院招待不起,别脏了您的眼手,王爷亲赏的贡茶怕是次了,配不上您。”江儿生气的将涟白被中的茶水泼洒在地。 听了江儿的逐客之词,涟白也不恼,自笑着说,“小弟话是越了分寸,但也是字字真心,入了王府便同是侍奉王爷的人。哥哥莫要狠了心肠置后院诸位公子不顾,待得百日空枝,彼此之间也有照应,同过府中寂寞光景。”随即低下声音如哭诉,眼中滑出泪水,“本以为王爷不悦男子,如今看来也非如此,在这府中不得关心,这可叫我们如何活下去?” 叶烟行虽是同情,但要与他人分享心爱之人,恐怕自己只会是下一个南知意,直言道:“莫要再提,别再来了。” 涟白苦笑不止,明明在哭可又止不住的笑出声,江儿看着觉得吓人,想要赶他出院。 周衍之踏进拭月院就听见江儿在对瘫坐地上的涟白不停说着难听的话,只言片语间已是了解了全部。 见江儿骂得专心,方潜无奈开口,“江儿,吵什么呢?” “王爷。”江儿一惊,连忙跪在地上。 “涟白参见王爷。”一改颓姿,礼节周到的端跪于地。 送入府中男侍受于礼待却地位低下,南知意主持内院后,便下令他们不得擅离后院。他也未曾如今日一般近距离接近过明王爷,想着自己会否凭着这副容貌得到宠信,不禁想入非非,心口直跳。 生冷僵硬的声音传来,惊碎美梦,“免了。” 叶烟行从屋里跑了出来,一个借力整个人挂到了周衍之身上,视线相接便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 “怎的如此快,不是月整才归吗?” “已收佳人信,披星戴月归。”语气宠溺温柔,全无清冷隔绝知意,揽着叶烟行便往屋子里去。 众人皆是垂头,唯有涟白余光瞥着这画面,不由得加重呼吸,整个人嫉妒得快要发狂。 房中两人相依偎,周衍之捏着叶烟行白软的手掌,浅浅凉意传到掌心,他轻轻揉搓起了泛凉的指间,握着他的手让人觉得很放松。 “看你面容有些憔悴,这次出行可还好?” 周衍之抱紧了怀里的人,语气放松的说,自是还好,只是手段严厉了些,杀鸡儆猴。 淮南带是太后一脉所掌控的,平日仗着山高水远朝中有人,辅政王爷巡视也不在意,赶工数日门下客卿终是做出数十本账目,只待周衍之亲临,查了快走,好让他解脱做快活逍遥王。 历代朝员巡视,走的都是上下打通的官道,所至之地无一不是繁华盛景,歌舞升平。周衍之命方潜与船上同陪同官员虚与委蛇,自己则是带了暗卫微服出巡,所过之处良田美宅淹没,灾民流离失所,哀嚎呼唤之声震天。 重灾之后必有时疫,暗访过的偏远小镇,活过洪涝却撑不过病痛折磨,整一个百人小镇,人畜皆绝,唯有空中黑鸦盘残垣。 周衍之大怒,当日便冲进郡府砍了郡守的脑袋挂到镇前,血祭亡人。之后更是以雷霆之势处决了一众贪污受贿的官吏,将淮南带的太后一派清理干净,清点出来的银两连同朝中拨款共用作赈灾资款。 叶烟行轻轻吻在周衍之眉间,化去他的愁虑,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周衍之也不敢说自己忙了几天几夜,心中惦念府中的叶烟行,当真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问了,“还疼吗?” 叶烟行听了,收回手推他,红着脸望着别处,“不想多时,早是好了。” “怨我。”周衍之抓回他的手细细亲吻起来。 引梦受了王妃吩咐如往日一般送午膳到拭月院,却见大总管站在门前。 心下突然慌了,怎得无人支会自己今日王爷回府,握着食盒的手指不断收紧泛白。江儿见他不动,连忙迎了出来。 “引梦姐姐怎么了?傻站着做什么。” 她白着脸苦笑说,“我不知道王爷回府了,这菜式不是王爷喜好的,我先回膳房命人重做一份。” 江儿伸手拦住了她,“那即是好了,王爷也想知晓我家公子平时偏好什么口味,快上菜吧,公子不在意,可千万别让王爷等了。” “不,不,这不合王府规矩,我现在就去换,马上回来。” 正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二总管,“愣着做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有我和江儿伺候,你下去吧。”刘告接过引梦手中的食盒便走进屋里了。 “没,没有,奴婢很好。” “那,引梦姐姐我先进去了。” 南知意天生心疾,不善动作,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一生从未有过如此焦急不安的时候,只希望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不要让可怕的事情发生。 “娘娘,您可快些来吧。”引梦站在院外,急得来回踱步。 南知意停在她面前,“可有用膳?” 引梦连忙摇头,南知意推开她匆匆进屋,看向桌上菜肴,确实还未动过。 刘告见了南知意连忙行礼,“王妃娘娘怎么来了?” 叶烟行诧异的望着王妃,不同往日的嚣张跋扈,满身狼狈喘息不止。 “爱妃何事?” “臣妾,臣妾听得下人传报,说王爷回府,想着巡视一路艰辛,特意命膳房备了一桌滋补之物给王爷。” “不必了,本王在这里用膳很好。” “王爷怎能在此随意午膳,如此简易的饭食。” “爱妃回吧。”说完正要饮下刘告盛好的豆腐丸子汤,就听得耳边一声叫喊。 “王爷不要。” 周衍之看着她,问了:“为何?” 作势又要饮下,南知意吓得魂魄俱失向前几步拍落周衍之手中的汤碗。 周衍之看着眼前人,神色冰冷,成婚几年,他怎会不了解自己娶了个什么样的人做王妃。他一离府,这个女人必会寻得机会伤害叶烟行。接到暗卫密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讨厌事物不再掌控之中,他允许南知意残杀那些侍妾只因为不在乎,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今天这顿饭食无毒,叶烟行这一个月也没有接触过毒物。南知意仍在惊吓中,全然不知她一心所盼的男人便是要看她丑态毕露的模样。 叶烟行看着南知意心下无奈,这女人是周衍之明媒正娶的王妃c妻子,今日她来此喧闹,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他是何种身份,男侍c客卿?还是府中微末边角之人?他一时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生气,回眸望着周衍之。 他突然发现自己只是单纯的爱恋着周衍之,并不了解他,而周衍之关着心门似乎谁也进不去,总是独自一个人,看他翻云覆雨玩弄权势,也曾见他眼中闪过孤寂。只是无论何种,他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周衍之冷酷无情傲若冰霜,却对他细心温柔,体贴万分。 莲心进屋看着地上泼洒的汤汁,惊恐不已,颤抖着跪在地上,屏息而待。 “送王妃回院,好生伺候,她有些病了,莫要让她失了皇家仪态。” “是,王爷。”莲心扶着南知意慢慢退出拭月院。 “王爷,臣妾”南知意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周衍之,脸色惨白,含着泪光由着莲心扶着她回了蔓叶院。 周衍之目不斜视,只看着眼前的叶烟行,“方潜请御医。” “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方总管,你请御医去看看王妃吧。”叶烟行想了想,“若是不见好转,可以去请我的好友,他医术高明定能治好王妃的。” 方潜面带笑意,语气温和,“小的自是听王爷的。” “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且去吧。”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鬓,真是乖巧心善,可惜了这份善念不适合皇家的危机四伏,心中漫上忧虑,今后自己多了一块软肋。无妨,悉心保护起来便是了。“刘告,往后公子的膳食由你负责,莫要出了差池。” “奴才遵命。王爷膳食已凉,奴才再去传膳。” 刘告也是久立王府的老人了,刚刚房中一切自是看得明白,想不到王妃竟是如此莽撞,一刻都坐不住,害得王爷差点也被伤及。也是这公子命大,若王爷晚回来那么一日,恐是天人永隔了。晃着脑袋思前想后,这下可得好好站队了啊。 满室暖意。 “可有检查好了?”叶烟行捂着嘴发出闷闷的说话声。 周衍之把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轻说,“很好,看得见看不见的都很好。” “皇家例规,春秋两祭为重,皇家子嗣前后两月禁情事,过了这个月再收拾你。” 叶烟行裹在被子里,伸出脑袋,调皮说着:“那也是月后的事情了。” “实在无趣,我们何时外出啊?” “两日后便要启程,照仪仗队伍行进恰是能在秋祭前赶到。” 叶烟行想到什么,“同去几人?” “你我二人足了,其他由方潜安排,他自会处理。” “这样的吗?” “嗯,睡吧。”周衍之掀开衾被抱住叶烟行,知晓他的心意,并不点破,有些事方潜回处理的很好。 两人悉悉索索的说着贴己话,在房中睡了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进秋浮白意 晚阳山坐落于皇城西境,接邻西南林域,山中山外如隔世,山外为官员百姓所居尘世繁华,一如山中便是永绝喧嚣。山中则分上下,下为兵将镇守守卫森严,上是景阳盛宫物华天宝。景阳宫为皇室钦点秋祭之所,百年来为大周基本,故而此地深沐皇恩百业俱兴,民风朴实城邦富裕,素有小万华之称。 晚阳风光秀丽为文人骚客所好,作词赋诗称赞无数。其中山体连绵一如盘龙缠卧,独坐群山之抱尽显恢宏的皇家气势的景阳宫最是令人惊叹。 叶烟行跟在周衍之身后穿过众多宫殿,远远看到主殿前的踏星台很多宫人有条不紊的在忙碌,为两日后的祭典做准备。 周扶风亲定国师落云道长在前等候,一袭白袍手持拂尘而立,闻说年过六十,却面色润红,常年修道竟是混淆的年纪,只显出了周身沉稳的气质,颇有仙骨。 “见过王爷。”落云轻甩拂尘,恭敬行礼。 叶烟行听着道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观其身侧浅浅道纹浮现,是懂些道法的人。 “免礼,国师操劳,忙便是了。” 落云脸带笑意却在看到明王身边的叶烟行时,兀自愣住了,心底不自主的散出畏惧之感。诧异之极,自己为何突然心生畏意?眼前之人美,美的妖异世间难得,可那双眼眸确是纯洁柔软,修道多年,识得妖精怪物无数,此人身上全无妖气,怪也怪也!莫不是自己走眼了? “落云国师?”看国师盯着叶烟行目不转睛,周衍之心下不快,侧身挡住了叶烟行。 “哈哈哈哈,贫道失礼了,王爷一路舟车劳顿,真白引路,送王爷到寝殿休息。” “王爷请随我来。”小道士连忙给明王引路,景阳宫回廊曲折,宫殿错落,主殿专为祭祀,其他宫殿在国师观测后按皇室成员八字分入,美名皇力扶持。 叶烟行对着落云善意浅笑,这道人还是有些本事,能看出自己与常人有何不同,不过看他的神情,似是把自己归作精怪了,不过也无妨,这不足百年的修为,自己可是成仙千万载的狐君了。 暮垂,宫人入室上灯,周衍之在桌边批阅奏折,叶烟行斜靠软榻手握棋谱对着棋盘自弈,方潜无事候在一旁不时为两位主子添些温茶。满室安静,气氛闲适,方潜很享受这种看似独立却是相连的气氛,觉得自己主子不是那么孤傲戒备了,心下安慰,放松得不禁闭眼休息起来。 叶烟行解棋乏了,看向忙于国事的周衍之,想起了谢花楼上一面,一眼他就再也没能离开了这个男人,心底疯狂 抽长的情丝将他缚在了男人身边,真是太好了。 “烟行看够了?” “自是看不够啊。”叶烟行懒懒说道,“美人如斯,叫人只想一亲芳泽。” 周衍之挑眉,轻笑一声,不着意的看了方潜一眼,方潜咳嗽一声带着众宫侍退出寝殿。 “那便莫要再想了,过来。” 叶烟行赤着脚飞扑到身上,捧着周衍之脸狠狠嘬了下去,轻轻舔着嘴角,“美人真是贴心。” 周衍之抱着他,手指灵活挑开了薄薄的外袍,探进衣内按着他心口,低沉着嗓音。 “贴心吗?烟行。” 叶烟行白嫩的肩露在凉夜里,微微抖了一下,便视线一暗,整个人罩在周衍之身下。 “今日可有听话的用了物件?” “有c有用。”叶烟行红着脸推拒。 “适应了可就要更换了。”说着抱起叶烟行送进床榻,褪了衣物摸索起来。 替换本是小事,片刻便可结束,但周衍之不愿,借着由头把人弄了个媚眼朦胧,自己也痛得难受。 扯过锦被盖住叶烟行,出声道:“方潜,备温水。” 宫人出入,周衍之温柔的给叶烟行擦拭身体,抬头见那人无声落泪,只道是自己欺负的狠了,起身吻去泪痕,“若是不喜,以后我便不再如此。” 额头相抵,叶烟行不住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周衍之如细心温柔以待,叫他死了也甘愿。 晚阳山崖一座扬名塔,留有文人墨宝绝句无数,随行仆从皆被这刀削崖壁惊得面色惨白,在狂肆的山风里簌簌发抖,倒是方潜眯眼笑着看遍了此间美景。 叶烟行兴奋的牵着周衍之绕着塔座转来转去,看着名家书字转头望向方潜,大声喊道:“方总管,笔墨伺候。” “是的,公子。”方潜回身从腿脚打颤的仆从手中接过砚纸,送到二人身边。 “听闻衍之兄一手好字,遒劲有力惊云游龙,便为小弟临下这贴诗词可好?” 昨日把人欺负狠了,允他开口要了个答应,知晓不是难事,也未曾想道竟是如此简单。 方潜微笑拉过一旁发软小仆役,小仆役本就心慌,这一拉直接跪倒在地成了书桌。周衍之提笔而书,竟是与壁上之字相差无几,细看更是多了些自身的风范。 “好字好字,不愧是衍之兄。”叶烟行看着字帖,不住称赞。 对于叶烟行,周衍之自是有求必应。 “这晚阳美景不知今后何日再来,念在心中,也想长留身边呢。”叶烟行转头看向小厮,鼓励说:“小弟弟再撑住片刻。” 执笔绘图,纸间留下山河携二人。 山风忽起吹落宣纸,落下绝壁,不得而见。 “哎,这风。” “无妨,再画一张便是。” 叶烟行扶起跪地的小仆役,说道;“罢了罢了,如此景色,果然只能记在心间了。” 方潜解下披风给身后满是墨渍的仆役披上,山间风凉,命人送他回殿中休息。 二人相拥,缓缓走进塔中。 夜间山风更胜白日,叶烟行借着周衍之巡视之机偷溜出来看看能不能捡回午间遗失的画纸。嘴上虽是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念得不行,上面还有周衍之的赠字,真是舍不得。 山石嶙峋,叶烟行月下化狐而行,引得山间飞禽走兽相随。飞鸟到他边上叽叽喳喳,很快便在一方深潭附近寻了,被蒸腾的水汽化了墨迹是山景竟是颇有些道不明的意境,幸而周衍之的字迹没有损及,谢过兽群匆匆赶回寝殿。 天未白,叶烟行倚在门边看着明王沉着脸被太监围绕着,知他不喜,却碍于祭服繁杂不得不让太监近身。好不容易穿戴结束,明王的脸色更不好了,绕着他的一群人现下围着叶烟行去了,冷哼一声出了里间,吓得太监们手下抖了起来。 刚到外间就听到叶烟行笑得不能自持,心下无奈也只能宠着,不觉弯起嘴角。昨日方潜带着王府下人离宫后,身边没几个顺手的人伺候着还是不舒服。 御礼司祭官诵唱祭文,国师落云道长如常支持祭奠,周扶风登上祭坛,以大周天子身份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净手焚香,身后皇室朝臣纷纷行礼,国师念法祈福。 随后便是叶烟行自觉枯燥可朝臣关心的环节了,国师阅物登名的献礼一环。 国师一一审阅,记录登名。 叶烟行站在人群边缘,只听得周围的大臣低声私语物件如何价值如何难求,看着献礼的长龙,不由得叹气,好生无聊。 一番折腾,天已是擦黑,皇帝在礼后挥手赐宴,群臣同求大周兴盛。 周衍之带着叶烟行正要离去,便看到阻在身前的皇帝。 “皇上,正是群臣同宴之时,在此作甚?”明王神色冰冷,语带寒意。 “美叶公子。”周扶风不应,眼中只有半隐在周衍之身后的叶烟行,心中欢喜又恼怒,喜是多日之后终于再见美人,恼是美人难遇还只能得见侧脸。 悟儿见明王脸色已是不善,阴郁得快要滴水了,连忙拉扯皇帝。 周扶风惊醒,“刚刚听得传报说皇叔要先行回府,今日祭奠忙碌整日想必都累了,何况天色已晚,连夜赶路不太平,不如明日再走?” “多谢皇上,这几日不在皇城,重要的折子全靠加急传送,也是忙得焦头,一来一去不知出了多少变故,更别提那些还压在下面的奏折。”周衍之冷笑,“本王不似皇上,终日玩乐肆意消遣。” 周扶风痴望着叶烟行,不在意周衍之语气中的轻视不屑,“几日前九门统卫乌廷纱请辞告老,言说已至归乡,如今统卫一职空缺。皇叔说说,这保卫朕与皇城的重要职责怎么能让人随意上任对吧?” 周衍之皱眉,“乌廷纱年近花甲,是不是该歇了皇帝心中无数么?” “皇叔?”周扶风吃惊,九门统卫一职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诚意了,本想提及这职位换得眼前的绝世美人。那日一别便是数月不见,今日再逢,美人之美更添媚意,举手投足间撩得他心头发颤,只想把他锁在深宫从此只见自己一人直到死亡。江山美人,取舍分明。 周衍之转头,扶着叶烟行就要登车离去。 “美人,别走。”周扶风向前拉住了叶烟行的手臂,触到那白嫩的肌肤,更是紧握不肯松手了。 “皇上自重。”周衍之伸手想要拨开周扶风的手,却发现这人施了大力,叶烟行的手臂被捏得发白。 叶烟行吃痛,心中本就厌烦他曾经的行径,现下更是讨厌了,“皇上请放手。” “朕”听到叶烟行的斥责,堪堪松手。 看着明王从简而去的马车,轻轻搓了指掌,心中更是下了要定叶烟行的决心。 “公子看,那边,那条锦鲤。” 叶烟行循着江儿指的方向望去,好大一尾红白鲤鱼,将手中鱼料远远扔了出去,“你也机灵,不是想知道景阳宫多气派么,明年求了方潜带你去晚阳吧,不过真是无聊极了。” “多谢公子,可是公子,你要知道,除了皇室朝臣,能进景阳宫观礼的都是没有命根 子的,江儿到了这辈已是九代单传,并不想去。” 嬉闹间听到忽远忽近却很有节奏的声音,“江儿,是何声音?” “是蔓叶院传来的木鱼声。”江儿压低声音说,“公子不知,王爷回来后便带着公子去了晚阳山,娘娘整日在房中诵经抄文,在院里搭了佛堂,如今都已经改吃素食了。” 上次南知意闯进拭月院的缘由两人也是知晓了,叶烟行垂眸,这人虽然狠毒却也是爱得极深吧,她是周衍之的妻,自己也是夺了她的夫君吧。爱之深恨之切,这女子如此恨着自己,恐怕也是那人曾待她千万般好过。 念及此处,不由得失了玩乐的心情,捻起一把鱼料撒入池中看鱼群哄抢,周衍之就是这盒中之饵,遭人惦记。叶烟行突然一惊,自己竟然把周衍之比作饵料,那自己不就是水里抢的欢乐的鱼儿,心中更泄气了。 晚膳时,叶烟行戳着碗碟中剔去骨刺的蒸鱼迟迟不动筷子。 周衍之看他都快把整块嫩鱼戳烂了,“怎么?不喜欢吗?” 叶烟行低头,面上没了笑意,眉眼间满是忧郁。 “怎么了?今早还兴致勃勃的说去赏鱼,回来没了笑容。”周衍之抚着他的侧脸,有些担心,叶烟行平时都是温柔的笑着望向自己,今日不看自己也不笑了。 “王爷,我是什么?” 周衍之手下一顿,“就这种事?” “是。”叶烟行回应。 “为女便为妃,可惜你是男子之身。” “可惜,是男子之身吗。” “是,可惜是男儿,所以只能有王妃之实。”周衍之说着拿起筷子夹起叶烟行碟中已冷的蒸鱼吃了起来。 “你这人,好好的暖菜不用,吃这冷去的鱼肉做什么?” “以后明王府便只有这拭月院了。”看似不在意却说了惊人的话。 “你要把他们送走?送去哪里?” “他们自有归处。” “那你告诉我,归向何处?” “身无一物,无技傍身,能去何处?”周衍之想这人也是傻的,约莫也是不懂转弯,又说,“边关,以慰将士。” 叶烟行一愣,他们长住王府虽说受尽冷眼却也衣食不愁,今次周衍之为了自己要把他们送到清苦的边关,对他们来说余下此生可说已是黄土覆身。 “我去看看,可好?”艰难开口问道。 周衍之不回,不似答应也没有开口拒绝。 叶烟行跑到后院,数十位公子站在一起,低声哭泣着道别,脚边手间单薄的行礼是他们一生的积累,他们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处,哭声凄凉。 涟白看着一路跑来的叶烟行,神色冰冷。 “这不是我们叶公子么?怎么来此不净之地?” 涟白走向喘息不已的叶烟行,“真是年轻貌美,不懂侍奉,不会察言观色,呵呵,真是好手段,终有一日你被王爷所厌弃之时,不过同我一般下场。” 叶烟行本就不安这番话入耳更是烦乱焦虑了,周衍之贵为王爷生来尊贵,命格真龙自是一生荣华。不怕尘世变化,怕的是仙凡殊途,他自可变化同周衍之一般老去,生离死别之日,他该如何?想到此处更是无法辩驳。 几位靠得近的公子拉住涟白让他莫要在说了,边上都是王爷的人,若是传到王爷那里别说边关不是归处,恐怕连死都不是最好的解脱。 “松手,我话还没说完。你不过是王爷的一时新鲜,我们终归一处,记住了,我和他们在那里等你。”他死死盯着叶烟行,没错,他容貌是不比这人绝色,但他有的是侍奉男人的手段,温柔解意知人冷暖,凭什么他不可以? “涟白快跪下。” “是王爷!” “王爷在那边。” “王爷怎么会到这里,都快跪下。” 说话间公子们尽数跪倒,伏成一片。 周衍之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身后的方潜带着几名家丁侍卫扛着箱子走到叶烟行身边。 “见过公子。”方潜携人行礼,挥手身后跟来的侍卫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开,珠光四射映进那些公子眼中,满箱珠宝黄金。 “王爷说公子心善不忍,你们取了东西滚出王府就是。” 适才还在相拥而泣的公子们磕头跪谢过叶烟行便推搡着抢夺箱中宝物,一如今日逗弄过的锦鲤一般。 叶烟行愣了一下,心中谢过周衍之的爱护,脱了薄衫挤进人堆。 方潜在一旁看着心跳都快要停止了,捂着胸口直喊祖宗,侍卫们顿时手脚慌乱的不知道怎么护这公子。幸好没出什么岔子就见叶烟行抱着一包东西钻了出来,把包包递给了一个白衣人。 涟白看着他神色愤怒的说了什么,反手推开他,叶烟行没有稳住身形,跌在地上,连忙站起来拍去尘土,偷望四周。目光一直追随叶烟行的周衍之自是知道他的看些什么,便配合着假装没有看到。 “衍之,我们走吧。”叶烟行回到周衍之身边,不再去看还在哄抢的人群。 明王轻声回应,温柔的揽过他,护在怀里。 周衍之处理完奏折回到拭月院的时候,叶烟行已经睡了,江儿守在门口睡着。 转身进了旁边的书房,叶烟行喜书爱临,善画生动,一屋子都是他闲暇时作的字画,周衍之看了一会儿,发现屋中竟有自己的兵书,抽出观看,带出一卷画纸,展开一看,是晚阳山景,边上还有他亲手所书的题赠。 伸手抚了抚被水汽晕开的墨迹,把画卷兵书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夜深,涟白和几位公子道别,独自一人离去,抱着手中沉甸甸的珠宝,本就不是他所求来的,现下不知归向何处。 颈间一凉,后面传来声音,“兄台留步。” “何人?” 无人回应。 他取下手中的包袱,扔到劫匪脚边,“若是求财,这包中全是珠宝,请扰我一命。” 来人也不捡不看,轻言:“闻得公子阅人无数,颇有才情和侍奉手段?” “未曾有,那里来的传言。” “那便是好了,在下受命送公子去往无极岛学习一番。” 涟白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无极岛是皇城向北而去边境的几国交界,无极自成一地,送到这里的人背刺奴纹,为人践踏,规矩一条:只进不出,到死解脱。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说着开始磕头。 来人伸手捂住了他的额头,笑着说,“莫要嗑坏了,这副白嫩俊俏的模样定能受到恩待的,公子好走。” 涟白摇头,被人灌下迷药失去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黑云压城城欲摧 秋祭之后,皇城的雨连绵下了半月,整座城掩在蒙蒙细雨里,阴云蔽日天色晦暗的让人喘不上气。 九门统卫乌廷纱一门命丧告老之路,大周少年天子惊得无法入眠,还记得那日在景阳宫,周衍之的说了九门统卫是该歇了,那轻蔑不屑的样子,如今回到宫中就听到乌廷纱死了,满门惨死在荒野之林周围豺狼盘踞,吠啸着警告前去寻找的官兵。 明王城府极深,头脑精明,处理的天衣无缝,即使明知谁是凶手,却因为没有证据无法处理。正是守卫皇城天子的职位空缺的紧要关头,各派之间矛盾渐露,纷纷针锋相对举荐自己信任的亲信。 周扶风只觉得脑袋昏沉,从踏进栖凤宫开始便一直被元善太后数落,一一点着一脉中适合上任的人选,他也只能声声应是,用过晚膳便急忙说着太傅留了课业,要回殿中。太后听了也不留,挥手道皇帝保重身体。 太后不喜悟儿,所以他只能立在殿门前,等周扶风出来时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周扶风听了面上一喜,两人匆匆赶回正殿,落云道长带着一名身形魁梧的黑衣男子候在那里。 “做什么要蒙上眼睛?”叶烟行摸着覆在眼前的白纱。 “别摘。”周衍之轻笑,牵着他慢慢走,“莫要偷看,否则到时后悔,可不要耍赖啊。” “这么严重的吗?这么神秘,好啦好啦,我保证不看。” “睁眼吧。”周衍之解开白纱。 叶烟行一看是张竹筏,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鼻尖嗅到了满溢的酒香,神色一松,果然是好东西。 竹筏随波,边上扎着的竹筐盛着酒坛浸在水里,叶烟行不由得催促道:“衍之快些。” 周衍之看叶烟行着急的样子更是慢了手上的动作,浅浅倒上一杯递给他,就见他捧着酒杯轻抿上一口,随即举杯饮尽,“好香冽的酒,甘甜醇厚。” “文人之病,遍赏风月尽,饮干岁下酒。” “正是,今有美酒相陪,却无风月为伴,真是可惜了。” 叶烟行连饮几杯,暖了身子,红意浮上脸颊,眼角被酒意熏得妩媚,望着周衍之满是情意。 周衍之举杯回视,“近日你总是郁郁不欢,可是有什么心事?” 叶烟行把玩这玉杯,想了想,开口道:“我自小不愿出府,在家中作闲人,偶尔管束家妹,如今离了久了,还是有些惦念。” “可要我陪你回家一趟,也好见过家人。” “啊?”叶烟行突然受惊,差点打翻手中酒杯,“虽是惦念,可家中已无家人,家妹也跑得不知去向何处了,不知道何时回来。” 已无家人了吗?周衍之伸手轻抚他的发丝,“随你便是了。” 想到落霞山里那群可爱的精怪地仙,刚刚修成人身不会变化之术的小妖精们,那半人半兽的姿态,周衍之见了就算不受惊吓,恐怕也会不适应。想到周衍之失了平日的神态自若,不由得轻笑出声。 “在偷笑什么?” “秘密。”说着笑得更欢乐了。 周衍之无奈,揽过他拥进怀中,“天凉了,这酒沁在水里饮着确是一番滋味,终归是寒气入体,暖暖身吧。” “酒劲上头,早就暖起来了。” 周衍之压着声音说,“烟儿适才不是言道此处既无风与月,心中有所遗憾么。” 叶烟行转身跨坐在周衍之身上,看着他眸中压抑的热潮,手臂环住他的肩颈,软软道:“请君赐我风月宴。” 夜黑无星月,闻得秋来,却听春蝉仍鸣,拨水而行,涤漾情意有痕,天上一日神仙局,地上两人世成双,与君爱恋融骨进血,永生不忘。 蔓叶院,初娶王妃之时为维持表面关系来过几次的地方,都快不记得原是这副样子的了。 南知意虚虚靠在床头,见周衍之来了,眼中满是惊喜,连忙想要下床。 周衍之扶住她,“爱妃身体不适就歇着吧。” “妾身无碍,王爷忙于国事还要来看妾身,妾身有愧。”说着不禁哽咽起来,憔悴的脸上挂上了泪珠。 上次险些毒害到周衍之之后,他的夫君和那男侍出入随行,她便不敢再有动作了,整日诵经念佛,茶饭不思,人自然是日渐消瘦了,没了生气透出病态的姿容。看着病是没错了,但完全不至于如此虚弱,莲心向来主意多,在一旁出着点子,终是把自己说动了,说病派人请了几次,今天还是见到了。 莲心端来汤药,明王接过,搅动着散去热气,舀了乌黑的药汁送到南知意嘴边。 南知意张口抿了一下,连说好烫。余光就见周衍之身后的莲心满意的点了点头,给她了给赞赏的眼神。 周衍之皱眉,以前他从未想过要做这种事,到了如今,他也不会为了眼前的女人做这种事。加之他母妃画像落水之事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天知道他压抑着多大的杀意没有和她撕破脸面。 仅是手中汤匙不断搅动汤药,稍有凉意后喂给南知意。 虽然和想象中不一样,但王爷也是耐心给她喂药了,她心中高兴,笑得眉眼舒展,“多谢王爷,王爷果然是疼着妾身的。” “本王还有政务,爱妃歇着吧。” “恭送王爷。”南知意不作挽留,她的夫君能来看自己就够了。 周衍之起身欲走,心口急跳,眼前漆黑,随即倒地不起。 南知意扑下床,抱着周衍之,“王爷,王爷?快来人啊。这是怎么了?” 明王倒在她怀里,嘴角渐渐溢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袖间。 “莲心,传御医啊,来人啊,傻站着干什么?”她厉声呼喝着,抱紧明王渐渐失了温度的身体,贴近他凉去的脸庞。 “娘娘,别喊了,不会有人来的。”莲心低头看着瘫坐地上的南知意,语气冰冷。 “莲心你在说什么?” “公主,忘了他吧,这个男人不爱你,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别再为他伤心了。”莲心笑出声。 “为什么?莲心,你不是应该为我好么?” “这个男人连一口汤药都不愿为你吹凉,也不知你再盼着什么?”莲心收敛笑意,慢慢说着,“我是公主的随嫁侍女,公主待我很好,可是,我也是荒国前太子,现任荒国皇帝派来明王府的奸细,多年在这府中,我等到就是这一天。”伸手为南知意拂去泪痕,推开她怀中的周衍之,“公主你看,这人精于谋算武功高强,周身为人所护,今日也死在了我手下,皇天不负苦心人。” “你在药中下毒了,是吗?” “有一点哦,这药剧毒无比,吹上一口已是必死。” “所以,你故意要我称汤药烫口,为的根本不是测他是否还在意我,只是借我之手去害他?” “公主也是聪明了一次呢。”莲心开心极了,起身转了个圈,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即使汤中有毒,他未必会为你吹凉汤药,所以,这毒早就充斥了整间房。” “即是如此,为何我们无事?” “适才才夸奖公主聪明,怎得又傻了?公主身份尊贵,我亦是不想犯险,早在晨时便用过解药了。” “莲心,给我解药。” “公主,我说过了,晨时用过解药了,全部用掉了。”说完癫狂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南知意呆望着莲心,眼前陪伴了她整个岁月的人,何时变得这般恐怖。 “公主莫要如此失意,杀他是我的本职,他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还弄来一个男人如此践踏与你,所以我让你亲手送上路,还能死在你的怀中,不好吗?” 窗外传来暗哨,是她的主人来了。 “几日前,主人面见了大周皇帝,今日事成,王府已经被包围起来了,一切结束之后我就可以回家了。”莲心扶起失了魂的南知意,自顾着替她换着荒国服饰,喃喃道:“公主,我们回家了。” 狂风四起,吹凉了桌上的膳食,叶烟行等在桌边不见周衍之到来,惊雷落地,雨如泼豆,随着狂风吹进屋中,江儿关了门窗,任由风雨过。 细雨飘泊,刘告被斩明王府门,仆役婢女尖叫着四散逃窜,怎敌训练有素的军队,不予配合的皆成亡魂。 叶烟行赶到承折殿的时候,一地尸首刺痛他的心脏。雨势渐大,冲刷着满府鲜血。 他终于看到了周衍之倒在冰冷的雨中,艳红的沾满了他暗黄的绸袍。 他唤着衍之一声声,那人不应,他走了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吻着他的额头,“无事无事,你还在就好。” 骤雨狂风至,雨帘密集得叫人睁不开眼。 “哥哥,他死了,魂飞魄散了,救不了了。” 叶烟行拂去周衍之身上的水滴,怎么不能救了?这是他的心,他的命,俯身吻上周衍之。 苏慕知只见两人唇齿间柔亮的浅白划过,周衍之肉身光华流转,气得直跺脚又无可奈何。 “如此便好了。”叶烟行苍白着脸色看着眼前面色恢复的爱人。 “痴儿!兄长今后如何是好?” “无事,我本天狐,失了元丹罢了。” “说得轻巧,这可是仙道本元,今后兄长就只是空有仙身和有些法力的狐狸了。” “什么狐狸,是狐君。” “你就辩驳吧,慕知再也不想理你了。” “去吧,保护好自己,他快醒了。”叶烟行温柔的卧到周衍之胸口,“慕知,我不悔,永生不悔。” 一颗元丹罢了,能守住他什么都是值得的。 一时风雨,黑云压城。 薛善力接了方潜通知调遣大军驻于皇城边郊,荒国军队在边境不断冲击,明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事情看似突然,结合起来便也知是有所预谋。敌有意己无备,最是大忌,双方就此对峙起来,生怕一个疏漏导致局势变换。 “美人何在?” “启禀皇上,搜遍王府也无踪迹,属下已经” “知道了知道了,给我下去找。” 周扶风焦躁难耐坐立难安,今日已是这副混乱的局面了,只怕叶烟行受了伤害。 “皇帝,当务之急是要寻到周衍之,莫要再寻那个狐媚之人了。” “儿臣自由分寸,荒国皇帝也是有些本事,凭他的毒物皇叔必死,失了主心他们有何依凭?” 落云道长得了太后的眼色,开口道:“皇上还是小心为好,辅政王爷掌控朝臣政务多年,手段自是不容轻视。” “哼?那又如何?朕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任他多年权势滔天,今日也是朕的手下败将。” “皇儿有此心志便好,亲政指日可待。”元善太后看着落云道长笑得温柔,不住点头。 整夜雨不歇,薛善力率领大军围于皇城脚,黑云催城般的气势。 “方潜,我们要等到何时?杀进去宰了那皇帝给王爷报仇啊。” “吾儿不可,莫要轻举妄动,如今王爷生死不知,若是还在他们手上,我们这一冲动可是害死王爷了。” 一众兵将围在身后,井然有序,只等一声令下,便为他们心中的战神冲锋陷阵。 “已是一夜过去了,王爷未有任何消息传来,定是落在皇帝手中了。”薛莫问不住叹息,身边的亲信点头。 薛善力挥手,大军压进,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如同风雨欲来之势。皇城百姓自危,往日繁化不见,沉寂的如同空城。 周扶风明黄加身亲临城墙之上,风阵阵而来,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俯视下方压城的大军,心中无惧甚是得意,满是胜利之后的得意。 “薛御礼,明王周衍之伏法了,你且带兵退去,朕自当送你颐养天年。若是一意孤行,休要怪朕法不容情了。” “呵,我道是哪个黄口小儿好大口气,这三十万大军可是鲜血里爬出来的死魂,也不知你这娇贵的禁卫军能挡几时?快把我家王爷交出来。”薛善力本就是武夫,纵横沙场惯了,听不得人如此威胁, 周扶风身旁的国戚放声而笑,“明王麾下无弱将,薛将军英勇善战,短短一天便调集这三十万大军确是有些能力,可莫要忘了,荒国四十万大军冲犯大周边境目的为何?” 为何?薛莫问冷笑不止,心中暗道皇帝愚蠢,此役皇帝胜了,两国邦交友好;王爷胜了,他便挥军而下,占了大周城池。无论输赢,他只需派兵在边界作乱,坐等渔利,大周怎会由此等心智之人坐了九五至尊。 “乱臣贼子,强口胡辩,待灭了你们,第一个活刮了你!” 一只冷箭直射向城墙,擦耳而过,周扶风捂着耳朵瘫倒在地。 “有刺客!” “护驾!来人!护驾。” 众人顿时失了方寸,连忙筑起人墙挡在皇帝面前,就在刚刚皇帝差点被人射穿了头。 又是一箭射来,穿钉在周扶风人墙前,一个包裹掉落了下来。 落云道长还算沉稳,大声呵斥,“成何体统,取来包裹。” 禁卫将军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几件沾了血的珠宝首饰,不明所以的倾倒在地。 国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拾起一件件仔细观看。 “这这是,这是我幼子的长命锁,这是我母亲最喜爱的白脂牡丹。” 朝臣循声望去,努力辨认起地上的物件。 禁卫将军仔细看向手中的布料,被血迹污去的地方,隐隐现出两个字,低声道:“这是我儿长青的衣物。” 马蹄声急,大军劈开道路,为首之人一马纵前,随后几十匹马缓缓而来,马后长绳捆着长龙之队。 方潜下马而跪,薛家父子看他的举动对视一眼,随即同样跪地不起。 “参见王爷。”此声震天而响。 周衍之下马,扶起跪地的众人,“快快请起,诸位久等了,本王今日就宰了他们以祭大周军旗。” 周扶风脚下一软,又是快要跌倒,“怎么回事?南吾往在做什么?他不是说三绝散药石无医,皇叔必死无疑么?” 国戚捧着长命锁下了城墙,走到明王面前。 “乱臣小儿,我的孩儿与母亲呢?” “乱臣?国舅爷,勾结荒国皇帝带兵血洗我明王府的人可是你呀。” “你” “国舅,今日,你死还是他们死?本王要一个交代。” 周衍之一扬马鞭轻身。 长龙便排到他身后,听哀声四起,唤子言夫不绝于耳。 “时不待人啊,诸位,本王没什么耐心,是战是降可要快些说。本王送你们全家团圆还是阴间团聚就是一念之间。” “明王怎会如此狠毒?” “日前都将一家老小送走了啊,怎么会在明王手上?” “哦?只得你们安插奸细暗害王爷,就见不得王爷安排你们了?”一位白衣男子走到人前,面目朴实却自有意味,看似普通却长了一双叫人难忘的眼睛。 “师兄别来无恙。”他笑着向高墙作礼,无人回应也不尴尬。 来人名为蒋游弋,明王帐下的得力军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谋略出众。 “怎得还未有动静,是游弋来早了吗?择时不如撞时。”拔出身旁将士的佩剑偏要往一名孩童身上刺去,“便是他了,小小年纪生得通透灵智,真是可惜了。” “蒋军师手下留情,留吾儿长青一命。”说着禁卫将军跪地奉出官印。 “混账!大逆不道,你竟向叛臣贼子跪降?” “皇上恕罪。” 两军交战最忌阵前降敌,一旦起头,便是不可阻挡的颓败之势。 周衍之笑道:“皇城之变起源国舅,乱不可不治本,杀。” “皇叔,他是朕的亲舅舅,太后的亲弟弟啊。” 薛善力拉住方潜,也不敢去问他爹,“方潜,为何不杀进去?只要国舅的命?” 薛莫问捋了胡须一把,冷哼一声。 “太后一派中心骨就是这国舅爷,太后久居深宫,外面的事还能谁来做?如今缺了国舅,皇帝太后能成何事。今日落了国戚的罪名,他日也有名头再用,王爷高明,可比上面那个少年天子厉害多了。” 周扶风看着自家舅舅被行刑当场昏吐过去,几个侍奉太监也捂着嘴躲到一旁呕吐起来,连忙架着皇帝匆匆离去。 明王看着这一刀刀酷刑割在国舅身上不为所动,方潜亦是站在他身后眯眼微笑得看完了整场刑罚。薛莫问在边上看着主仆二人,不由得暗道不愧是当年亲生经历过的宣庭之刑的人,冷血无情。 “几日来都是这样,很是嗜睡,面色不善,你道是如何?” “启禀王爷,公子之脉搏老夫从医多年未见,王爷莫要怪罪,在下学艺不精,只能断出体虚气弱,开些固本培元的药给公子做调理了。”御医说得诚恳,周衍之也不责怪。 “行了,退下吧。”周衍之挥手,“方潜取药。” “老臣告退。” 只是秋中,这人的身子就泛了凉气,入冬了可如何是好。 天色正好,暖和的正午阳光撒在凉亭,白裘锦袄裹住叶烟行,细细吹凉热粥,一口一口送到他口中。 叶烟行吃了两口便推拒说用不下了,“事情都好了吗?” “都好了,你放心吧,只是南知意跑了,想必是荒国皇帝派人把她接走了。” “我本想她对你用情极深,自是不会加害于你” “张嘴,把药喝了,乖。” 饭食可以不用多少,这要他却是硬着头皮喝完了,苦得皱紧了脸,一块蜜糖化解了苦意。 两人说了几句温存话,叶烟行说要周衍之抱着午休,话没说完,就在温暖的怀抱里睡了过去。失了元丹,身体不由地自主沉睡起来用以减少精力损耗,整个人懒洋洋的,就像睡在落霞山的滋养里。 周衍之抱着他,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心中疑问一句也说不出口,那日他在蔓叶院中昏迷,亲耳听到三绝进体,便知无药可医。为何他醒来时身在承折殿中,身旁只有唤不醒的叶烟行,整座王府空无一人,搜刮一空。也是巧了王府巨变,方潜从万华同军师归来,不然何来今日安稳。最是奇怪的,本该必死的自己,睡醒无事不说,还觉自己通体舒畅,内力精进。 知道是怀中的人救了自己,可他不说,自己也随他不问。可烟儿,你究竟是谁?何为寻不到你的过去。 “王爷,荒国撤兵了。” “意料之中,本王未死,容得他造次?既是讨不得好处,不退兵能做什么。” “王爷可还有何安排?”蒋游弋轻扫过明王怀中的红衫人,心中不屑,失了妖丹还能维持人形,真是难得的大妖怪。 “放着吧,今年天灾不断,国库空虚不宜征战。” “是,王爷考虑周全。这些年守在边关,得了不少美酒,不若对饮一番,听我给王爷讲讲万华如何。” “不必了,你守那边关也是辛苦了,退下多休息吧。”周衍之说完抱着叶烟行回了寝殿。 蒋游弋看着明王的背影若有所思,渐渐勾起了不明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眠中意 明王将人接到承折殿日日伴在身边,向来国事为重的周衍之在软榻支起小桌,叶烟行困了便缩着身体把头靠在他腿上浅浅睡起来。不觉间睡过了半月,眼见叶烟行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人也有了生气,周衍之低沉阴郁的气场总算是散开了。 雨过天青,明王府变回了事变之前的景象。方潜能力出众将府内外打点得妥当,婢女仆役空缺很快被填满,曾在王府中存在过的人都没了痕迹,无人再去提及。为人乐道的是王爷动乱中如何谋略过人,计诛乱臣。 最叫下人吃惊的是新任二总管提了江儿,不过叶烟行受宠,提拔他的身边人也算在情理中吧。 叶烟行坐在庭院里,看着江儿带着众仆役在不远处装扮殿室,口中不停念叨,带着得意的声音不时出来。 “公子什么时候来的,看我,都没注意到,该罚了。”江儿呼喝了一阵终是发现叶烟行在望着他,连忙走来给自家公子续上茶水。 “好一会儿了,在忙什么?” “啊,这个啊,大总管说府中多事,重新装饰装饰,去去晦气。” “那是很忙了吧。”叶烟行伸手抚弄边上一盆蟹爪,纤长的花瓣轻轻颤了起来。 “才不忙,都是机灵的家伙,提上几回什么都会了,小的自是指点几句就要回院子伺候了。” “那便好,坐吧,这点心腻了些,你且吃着等我书封信件,托你传了。” 江儿眨巴着眼看了看周围,不客气的大口吃了起来,吃得快了些,险些噎着。叶烟行叹气,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边。 提笔笑道:“慢些,没人抢。” 知行见信。 近日府中多事,费心不已,微恙卧榻时长,医断体虚乏力每日休憩辅佐安神汤药,已是无事,此番相约恐迟,特书表愧。言说月后便要远行寻灵药,不知何时归来,甚为担心,望多保重,弟自盼兄周全,路途皆顺。 待兄归来相邀饮,美事一桩不细说。烟行亲上。 叶烟行吹干墨迹,仔细折好封函,递给江儿,“几日便是十五了,小江爷贵人多事,可千万记得把信送到了。” 江儿苦着脸看着自己公子,“公子莫要打趣江儿了,信自然是送到的,现在就去可好?” 说话间远远跑走了,叶烟行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只听见话尾不甚清楚的传来,心下无奈小仆从说风就是雨,拿起手边的棋谱琢磨起来。 “公子有礼了。” 叶烟行浅笑着望向来人,“蒋先生请坐。” “公子可有好些?” “还要谢过先生送来几株灵草,适才好得如此快。” “公子是王爷所护之人,为王爷分忧是在下的分内之事。”轻声回应。 “也不知公子是哪里人?远看似有仙人身姿,不知晓者还以为公子是修行道法之人呢。” “先生高看了,本地人士。”看他神色诚恳语气真诚,心中有些疑惑,继而开口,“在下一介凡夫心系俗世,怎比得上仙人。” 蒋游弋声音低落起来,“啊,走眼了,实不相瞒落云国师便是在下师兄,道出同门,只是他我二人素来不对应,师傅远游不归后我们师兄弟便投身尘世,不想再见却是这般光景。” 听得他语中的失落叶烟行放下心中戒备,自己成仙多年,这人虽是修道似乎未看出自己与常人不同,还好心的拿出稀世灵草给自己服用。 眼前人眉眼间满是笑意,交谈中展现的博学广识,温和近人不急不躁,叶烟行觉得和蒋游弋交谈很舒服也很愉悦。 相谈甚欢不觉日已西沉,蒋游弋一拍额头,连道不好,起身告辞说一时得了交心的人都忘了还有事务在身,便赶回了军营。 自从恢复了精神,叶烟行就觉得自己更加贪恋口舌之欲了,望着眼前满桌精致的饭食心中念着明王快些回来。 明王踏进殿中就见那人趴在桌边两眼发光,也未有注意到自己回来了,挥手开宴。 婢女们动作起来,叶烟行才惊觉周衍之到了身边,探起身子吻过他的嘴角,便捏着筷子用饭了。 夜间叶烟行扑在床铺上看话本,周衍之看过书函,确认只是随意问候的信件,淡淡说道:“今后也当如此不可稍有疏漏,送去吧。” “奴才明白。”江儿得了吩咐不再拖延,喊了车夫赶往草堂。 周衍之生性多疑,喜欢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言好便是精于谋略,往差了说就是从未信任旁人。心中不喜叶烟行与人交好,尤其是男子,即便知晓只是君子淡酒相交,也曾担忧陆之远是细作,派出暗卫探查他的底细,为确保万无一失,二人的往来书信都是由他检查过了才可送出。 锣鼓震天,歌舞满城,今日皇城大喜,大周德谦皇帝周扶风迎娶国子监长孙忘问之女长孙若仪为后。大周国力鼎盛,皇帝立后四方谒拜,各国派出使臣带着珍宝称颂大周强盛。 大婚仪式冗杂,御礼司于皇后府中宣旨举行立后典礼,群臣观礼,礼毕由皇后仪仗依礼制送入皇宫。城中百姓纷纷围堵街头观看这华贵的礼队,喧闹不已。 叶烟行坐在谢花楼上望着远处迎送皇后的仪仗队伍,不由暗道皇室铺张。苏慕知接过小厮送上的果盘,看着凤辇不禁调笑,“哥哥可敢与慕知一赌,辇轿中的女子定是绝色倾世。” “不应是。”叶烟行起身行至窗边,轻笑着挥动指间勾得风动。侍官洒下的花瓣趁风而起,场面更是引人,漫天花飞扬落在不知谁肩旁。 “不应?若非绝色,皇帝为何要立四品国子监的女儿为后?” “国子监学富五车知识渊博,手下管了国学院却是洒脱淡泊,不知多少朝臣为孩子争抢着三年一次拜入他门下的机会。如此名士所教导出来的女儿必是德才品行俱佳,怎就做不得皇后了?” “可皇帝大婚立后以后就要亲政了啊,不趁着立后选个有能力的丈人做靠山,傻。”说着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自己哥哥就笑了,“也是,小妹糊涂,都忘了哥哥家那位也是有大本事的人,想来小皇帝娶了这小小国子监之女,定是他的手笔了。” 苏慕知冷哼一声,又说:“这人虽是嚣张狠厉却也是有些脑子,如此一来皇帝失了权,也算从根本解决了再发生上次变故的隐患。呵,狗皇帝。” 叶烟行不接话,他不是傻的,这般用意他自是看得通透,只倚着窗看向天空,惦念忙于皇帝大婚的周衍之。 “最近怎么有空回皇城了?那个痴人呢?” 苏慕知笑脸一僵,沉下笑意,“不知,见拿我没辙,失了兴趣躲到哪座山庙里潜心修炼去了吧。” 叶烟行看她失了笑容,竹签戳着果盘,“慕知,你动心了。” 小蝶仙垂下头,看着眼前的白瓜,声带哭意:“兄长大人,那人亲了我就跑了,我追着他要他负责,他却说姑娘不可,信誓旦旦说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今后不会出现再我面前。明知不可还轻薄于我,兄长,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一串话说得连珠带炮,江儿听到脑袋发昏,只记得他家二小姐被人轻薄了,那人还不想负责。 “杀了他。”叶烟行站在原地不动浑身发散出冰冷的气息, 江儿哪里见过主子这般气势,吓得脸色一白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苏慕知伸手扶起江儿,跑到叶烟行边上靠着人就开始诉苦。 “兄长莫要动气,慕知心乱了,会惦记人了,这该如何是好?” “两心相知才是重,慕知当是明了他心否?” “慕知知晓,他定是倾心于我,只是碍于俗世一时不愿面对罢了。” 叶烟行敛去气势叹气道,“我记他是修行道法之人,还能纠缠于你,便是有些小能,若是他根骨资历得天,你寻到他接往落霞山多加引导,或是生生世世一双人。” 苏慕知浮起笑容,拉着叶烟行兄长兄长的叫个不停。 “那哥哥家的王爷呢,平日不是把你藏在怀里带着走的么,怎的留你一个人?” “二小姐不知,王爷几日忙于皇上大婚,今日还特意吩咐小的带公子来谢花楼观礼,沾沾喜气。” “那人也是有心,配的小仆役机灵,会说话,哥哥让给妹妹吧。” “谢二小姐夸奖,只是小的伺候公子惯了,怕不合小姐心意。”江儿连忙回话。 “你这小厮,可是看不上我这谢花楼?” “二小姐这,不是的。”江儿有些急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别要欺负他了,胆小着呢,江儿坐下吧,没外人,挑喜欢的吃。”叶烟行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回了精神就开始欺负人,早知就让你好好难过了。” “慕知何时长伴兄长?” “不要,且不说我要寻那人去了,长伴兄长是不可能长伴了,反正那人定是不会让我在中干扰你们恩爱缠绵,妹妹独身一人看着烦,才不去。” 本是低头吃着点心的江儿,抬头望着苏慕知断断续续的开口,“二二小姐,这话您可就说错了,公子在的时候,王爷是看不见旁人的,所以他不会在乎你的。” 苏慕知一听抓了把瓜子就朝着江儿扔了过去,喊着就你多话。 午膳后,方潜带人接叶烟行回府。苏慕知看着来人冷哼一声,偏过头翻身上了一旁的白马,走在队伍前方,方潜一脸莫名,只觉得自己突然就被二小姐嫌弃了。 秋雨绵绵,接天衔地的抽空暖意。 晨间气爽,正是天凉好睡时,叶烟行裹着绒被梦嬉周公,却被一阵不小的动静惊醒,神思回笼,只见周公得意的捋着胡须带着将输之棋偷偷逃走了。 叶烟行双眼无神的从帐中探出脑袋,想要找出罪魁祸首。“谁呀,为何弄出这般声响,扰人清梦。” 江儿疑惑,立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自己主子的小脑袋,“公子怎的了?睡迷糊了吗?这阵声响已是半月多了。” 叶烟行揉揉了眼,下床更衣,换了衣袍披上兔绒披风抱着袖暖,就对着江儿说:“走,随本公子去看看,敲了这些时日,这旧楼究竟是修成了何种模样。” “公子不可,王爷吩咐了不让你去看的,去了奴才可是要受罚的。” “天塌下来公子顶着,日日这般敲打,怎能休息得好。”叶烟行拉着江儿就循着声响去了,走了刻钟,只见花苑里人影往来,约莫着百十号人在里面忙碌。 叶烟行伸手拉住了低头看着图纸的蒋游弋,“先生几日不曾露面了,原是在这,烟行还以为你回万华了呢。” 蒋游弋将图纸收回袖中,脸上如常的温柔笑意,“烟行怎么来了?王爷还道是惊喜,如今可是藏不住了呀。” “先生在这里准备什么惊喜?” “王爷要将这楼苑再建高,自楼上可见皇城大半风景和城外山水。” 叶烟行一惊,“此番改建花费精力财力不少,他这” “财力也是不说,只是要在月间建好实在难了,别的不说,这几日雨是不停,耽误工期不说,影响了建屋构架的结合,会对高楼造成隐患。”说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忽闪了一下,藏起了笑意。 “若是如此向王爷直言便是,他自会理解,先生忙碌烟行不多打扰了。”叶烟行看他连连望着楼阁,似是有话要说,便告辞离去了。 蒋游弋点头便急忙走到了一堆木材前,对着工匠厉声斥责起来。 叶烟行靠在榻上,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吩咐江儿到膳房取份点心,自己化作白烟落于云端,施法吹散了漫天积云,落回房中。 蒋游弋望着直射在脚边明亮的日光,不禁嗤笑起来,掩着眼中毒蛇般的寒意,心道真是有本事的,是个大妖怪了吧,厉害是厉害,就是脑子简单了点。 “王爷,已经确认南知意回到荒国了。”蒋游弋想了会儿,“没了牵制,荒国定是不会安分了,王爷早做打算为好。” 明王听了仍是没有表情,仰头靠在背椅上,闭目休息,“你先回边关,和镇远将军带二十万大军驻扎边境,以作威慑,若敢妄动便占他几座城池。加之先前薛善力先行的三十万大军,困住了他荒国主力,足以破敌之势,不信不退让。” “王爷好计策,用兵如神谋略过人,真是当时战神。只是,那楼阁” “无妨,会有人接手督造,你去吧。” 蒋游弋行礼退下,袖中指间细细摩挲着一块破旧的绸缎,脸上浮出了留恋之意。 金秋月圆,皇家依照礼制赐下宴席。皇室家宴出席者自是有名分的皇家贵胄,中悬祈福天灯书着万宝万福,宴边皇家礼乐舞姬翩翩,满场尽显奢华,空气浮着中薄薄的菊花香气。 皇后长孙若仪露面的首宴,模样虽非倾世,却是端庄,一身明黄金凤盘身,凤冠步摇生辉,尚是稚嫩的面容见淡淡的雍容气势,是有些母仪天下的姿态。 巧也是明王初次携家眷入宴,身边红衫人引走了不少目光,美人绝色叫人恨不得将目光贴在那人身上。 上座的元善天后狠狠瞪着明王,她的哥哥死于事变,被这人在皇城前处以极刑,而后兄长府上一夜间便消失了踪影。身为太后,入宫前的母家被人尽数诛杀,她恨,只盼一日能将周衍之削肉剔骨。 周扶风起身向太后敬酒,挡住她的目光,掩住他母后散发出来的敌意,“母后,儿臣敬您,愿母后福泰安康!” “哼,福泰安康?不必了,哀家受不起,只想快些随先皇而去,留个明白。” “今日家宴,母后说的什么话,莫要说些吓人的,儿臣敬您。” 太后冷笑推开皇帝,“哀家乏了,国师随哀家回宫,为那些枉死冤魂超度,给人积些阴德。” 座中贵胄皆是变了脸色,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明王,太后此举有些失了理智。 落云呵呵一笑,跟在太后身后慢慢走着,声音不轻不重的说:“做法超度本就是贫道的职责,定会为怨灵祈福,为皇室祈福,太后不适便请移步谪仙宫,贫道以百花为祭,慰藉太后心结。” 太后离席,宴席似乎轻松了不少,宗室纷纷围到明王附近敬酒。叶烟行觉得无趣,退到边缘赏花。身旁多了抹薄绿倩影,看着叶烟行眉眼生笑。 “公子,几月未见,尚可安好?” “花柳,真是许久不见了,那日一别已的几月了啊。”再见故人,叶烟行也笑着回应了,“你怎的会在这里?” “国师他,是我兄长。” “那他可知晓你是?” 花柳轻笑,“知道的,他是好人,我孤身来到尘间便是他一直照应着我,才让我不至于流离失所。” 周衍之看着花前交谈的两人,面色不善的问着身边的大太监,“那是何人?” 太监看了看回道:“回禀王爷,那是花柳夫人,国师落云道长的义妹,善于花草,今次家宴的选花便是出自她之手。” 周衍之冷声,太监惊觉自己多话了,连忙退开。 二人正聊着,花柳突然对着自己身后行礼,回头便看到明王爷,展颜一笑,和花柳道别回到周衍之身边。 周扶风坐在主座,一声不吭的喝着闷酒,心中念着叶烟行,却畏惧明王不得动作,越想越是气恼,手边酒杯被挪开,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皇上,保重龙体。” “你是什么?管朕?滚开些。”周扶风夺回酒杯,斟满饮尽。 “臣妾知错,皇上恕罪。” 早已识得男子是何滋味的周扶风,酒意上头目光放肆的定在叶烟行身上,想着那人任由自己拿捏是何种风情。 宴中酒,三巡过而四散。 叶烟行伏在周衍之腿上,闭目休息,他的手温柔抚摸着自己的鬓发,很舒适。转身看向他,伸手把他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指间有薄薄的茧子。总是紧绷的嘴角,在陪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弯起来,哪里都是好。 “烟儿,这天要变了。”周衍之看着他,眼中有些犹豫,“随我离去可好?” “去哪里?” “西林。” “可西林不是蛮荒森域么,为何要去那?” “战事告急,朝中无良将可用,我必是要奔赴前线。”周衍之摩挲着他的脸,“你愿陪我同去?” 叶烟行轻笑出声,抱紧周衍之,“衍之在犹豫什么?你不说我也会偷偷跟着去的,你休想再离开我了,死生不离。” “嗯” 翌日,叶烟行醒来便觉得直泛恶心,也仅是阵阵干呕,便不去在意了。 江儿拎着食盒进屋,喊着公子吃饭了,便开心的摆上饭食。王爷准备的菜式太多了,却不能拒绝,公子不喜欢浪费,所以平日都是他和公子两个人一起用膳的。膳房做的菜精致可口,他都快要被养坏了。 叶烟行脸色不善,捂着胸口缓缓走出,本以为自己会没有食欲,可看到桌上的饭食,就拉着江儿入座,二人不分主仆的动起筷子。 江儿收着餐具,问公子还要不要去赏鱼,就见他家公子摇摇晃晃的钻回里间,连忙跟了进去,却看到叶烟行整个人已经裹好睡着了。 公子今日好生嗜睡啊。 迷蒙着睁眼,发现周衍之坐在床边。 “你回来了?” 周衍之轻轻掀开被角,躺了进去,拥着他轻说,“这几日就要走了,开始打点包裹吧。” 两人一夜相拥而眠。 三日,明王带了侍卫轻车从简一路奔向西林边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