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人来》 1.第 1 章 九月十八,秋风吹过陵阳,带来了入冬前最大的一场雨。这场雨下了好些天,淋塌了北边的山,河水也涨了几寸。大雨未停,山道不通,水路凶猛,南来北往的行人皆被阻于此。一时间镇子上原本冷清的店铺,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变得热闹非凡。 镇上最大的客栈叫亨通客栈,取得是万事亨通之意,虽不是陵阳最好的客栈,但架不住这间客栈屋舍宽大,所能容纳的客人多,南来北往的行商走卒多聚于此。 瓢泼大雨随着天光的暗去而逐渐减少。客栈的大堂内摆了十几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客人们都围坐在边上,悬在屋顶上的油灯已经点上,照的大堂亮晃晃的。 客栈大门的侧前方搭着一个简陋的台子,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穿着一身洗的发白蓝绿的袍子,手中执着一柄纸扇,正坐在台上说话。 那人惊堂木一敲,正说着列国英雄传。 大堂的后头有一间小屋,是专门给来往的贵人准备的小厨房,小厨房没有门,只挂着一块蓝布做门帘。门帘后突然伸出一只如玉的手臂撩开了帘子,从后面走出了一个娉娉袅袅的紫裙姑娘。这姑娘红唇微翘,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尽显婀娜之相。 跟着走出来的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此人眉如剑锋,眼如鹰眸,面色冷峻。此时正提着一个食盒,走在她的身后。两人绕过大堂走进了客栈的后院。 这间客栈的后院除开一个通往后街和菜园子的门之外,还有一个门是和隔壁一间一进的院子互通的。两人跨过院门,走进了一间不大的四方院子里。这院子是客栈老板特意备下,以备不时之需的。 院子的东厢房门口,也站着两个黑色劲装的男子。 紫裙姑娘停在了门口,她接过男子手中的食盒,嫣然一笑。跨过了大门,绕过多宝阁,就看一个纱橱。 这几日陵阳一直下着雨,紧闭的窗子挡不住湿意的蔓延。 紫裙姑娘推开纱橱,就瞧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正闭眼靠在铺着大红撒花金丝滚边褥子的榻上小憩,她身穿青色毛秀丝竹褙子,通身上下只头上缀着一根白玉的簪子,其他别无饰物。 塌边有个丫头正坐在小杌子上,扯着嫩黄色的线,低头打着络子。 她将食盒递给那丫头,轻声问:“我不过去了趟前院,怎么又睡了?” 那丫头撇撇嘴,回答:“郡主要睡我还能拦着不成?这雨下个没停歇,就连我都觉着要发霉了。” 紫裙姑娘这么一听,葱白的手指往她额头一戳,说:“你呀,就是个懒骨头。还不快去把药盛出来。”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内传出娇弱清润的女声:“是紫芫吗?” 紫芫连忙应了一声,快步上前走到了塌边,道:“郡主可醒了?” 萧若珩眼光迷离,坐在榻上醒了醒神,她刚看了本游记,记中尽书大好山水,一时入了迷魂游四天,直到现在醒了还觉着自己踢云踩雾,犹在梦中。好半晌才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恰巧那丫头将药盛出来,瞧见萧若珩问话,不由地暗自发笑。 紫芫掩嘴又是一笑,说:“奴婢说咱们出了观里,便大雨滂沱,必定是老天爷也觉得那观里晦气,替咱们冲一冲,好教郡主舒坦地回到王府。” 萧若珩虚岁十五,是今上亲封的昌平郡主,她父亲乃当朝□□的胞弟吴王萧守约,拜柱国大将军。 其兄萧寰自小便在军中长大,十六岁继承了吴王之位,十年间已是右军的主帅,领兵镇守北疆。这一次若不是为了接萧若珩回京,恐怕如今他还在颍川的青山大营里待着。 萧若珩与萧寰为异母兄妹,萧若珩的母亲为先吴王萧守约的侧妃赵氏。为三月女,赵氏在产后血崩而亡,有术士批命,三月女克双亲。于是她自幼长在平阳观中。六岁先吴王逝世后才被萧寰接回身边教养长大。 一年前萧若珩十四岁,正是大好年华,恰逢萧寰领右将军之位追击北燕大将拓跋义遇袭,生死不知。半月后其外祖逝世,金陵又传出了她命克双亲的谣言,恰有愈演愈烈之势。皇后无奈命其于家中为外祖守孝。 两个月后萧寰大败北燕得胜归来,京中谣言不攻儿破,八月中秋宴,萧若珩自请离京入平阳观为国祈福,皇帝首肯,许期一年。 恰于九月期满一年,大齐与北燕议和,北疆无战事,萧寰便告假来接她回家。 然而途径陵阳,遇大雨,河水暴涨,行之无路,恰巧萧若珩偶遭风寒,一行人便在着这亨通客栈住了下来。 萧若珩闻言嗤笑一声,起身坐在了镜子前,由芸香给梳着头。打磨的光滑的铜镜中映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红唇黑眸,黑色的眸子中又映着镜子,一层映着一层,层层叠叠无穷尽。 啪的一声,萧若珩将铜镜盖下,把芸香吓了一大跳。 紫芫从暖壶里将温着的药端了过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暗自叹息,自从来了陵阳,郡主便咳嗽个不停,一天三顿药,比吃饭还勤。可这身子却是不见好。紫芫也着急,只盼着大雨快停,能早日赶去潭州,再找个好大夫看看。 她缓缓走到萧若珩身边,轻声道:“郡主该喝药了。” 萧若珩面上瞧不出怒,却也是瞧不出喜来。只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紫芫叹了口气,将汤药递给芸香,拿起一把梳子,为萧若珩梳了个倭堕髻,道:“陵阳三日,绵雨不断,郡主倒是很久没出门走走了,怕是闷坏了吧。奴婢瞧着这雨越下越小,怕不是今晚就要停了。明儿啊就会出太阳呢。奴婢听说这陵阳有个桃源谷,谷中四季如春,百花盛开。” 萧若珩闻言莞尔道:“是吗?”仿佛刚刚那个浑身散发着解气息的人不是她一样。 “是啊。”紫芫点点头,从妆盒里挑出一对珍珠发梳给她缀上,道:“郡主可要好好养着,等明日天气好了,咱们就去那桃源谷看看可好?” 萧若珩见紫芫这般哄她,也知是自己太过任性,只当自己是个小姑娘喜怒无常。想想若不是跟了自己,身为吴王府的一等婢女,紫芫芸香两人的日子怕是比寻常家的姑娘还要好过些。于是便说:“将那药拿来吧。” 紫芫心喜,回头给芸香使了个眼色。 芸香点点头,伸手就去端那玉碗,哪知她刚给萧若珩手上摸了油膏,手里打滑,一不小心整个玉碗都掉进了桌旁养着锦鲤的缸里。 紫芫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瞧见芸香将碗给打了,心中又是急又是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萧若珩倒是不气,道:“可别嚷她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烫着没?” 一向机灵的芸香此时只喊了声紫芫的名字,脸色发白的站在那儿。 她这样子瞬间将紫芫给气得不行,平日里好机灵的一个丫头,怎么今日跟见了鬼一样,站在那儿不动,怕不是给郡主宠坏了。寻思着等回了金陵,还需要找人教一教这丫头。 这般想着,紫芫无奈走了过去,只见芸香身旁那一缸子红鲤鱼全都肚皮朝上,白玉的碗儿翻在上面,一红一白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紫芫给吓得不行。她提拉着芸香的袖子,声音颤抖,却是强装着不敢让萧若珩知道,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将这里清理一下。” 芸香应着声神色慌张的收拾。 紫芫芸香这一反常的态度让萧若珩起了疑心,她起了身,立在门边,将缸中的一切皆扫于眼中,道:“你别掐她了。” 紫芫大惊失色,连忙转身拦着不让她看,“好郡主,咱们别看了。莫脏了眼睛。” 萧若珩拨开了紫芫,道:“今日是这死鱼,明日指不定是我呢。” 紫芫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咱们明儿就要回金陵了,吴王府里谁敢放肆!” 萧若珩道:“你指着他来救我,却也不想如今我们就住一个院子,那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以后回了金陵隔得远了,他救得过来吗?” 此话一出,紫芫眼眶泛红,心酸无比,大齐的郡主谁不是富贵荣华,怎偏偏她家郡主这般多灾多难。 萧若珩从缸里捞起那碗儿,白玉触手生温,缸里褐色的汤药映着她的脸,唇红肤雪,好不娇艳。 “他们既然想我死,必然是有所准备的。这一次是□□,下一次就可能是刀枪了。” 紫芫瞧着她这样,心疼的值掉眼泪,她知道自己是拦不住萧若珩的,赶忙接过那玉碗,怕那碗里的□□伤到萧若珩。 萧若珩瞧过了就不觉得稀罕了。只是这紫芫一哭,她心又软了,替她擦眼泪,道:“你哭什么。不过就是一条命,总归是要死的。死在谁手里不是死,值得你这般难受吗?” 萧若珩哪知这话一出,没有安慰到紫芫,倒是引的她嚎啕大哭,更是伤心了。 紫芫这般样子使得萧若珩颇为无奈,讨好道:“好了好了,你莫要哭了,我不说这胡话便是了。” 紫芫边哭边道:“郡主若是一心想死,不如让紫芫先去探路,也省的奴婢在地上难过,倒也全了咱这儿主仆之情。” 萧若珩这一听,心中没有感动却是不存在的,心想着,这辈子能有一人如此待我,也是不枉此生了。她鼻头一酸,打趣道:“哎呦呦,你怎么越说越过了,我可没说我想死。再说了,我便是死了,紫芫姐姐也得好好活着,不然逢年过节谁给我烧纸呢?” 紫芫被萧若珩气得不行,红着眼眶道:“呸呸呸!刚刚还说不说胡话了,现在说的又是什么。” 萧若珩也没反应过来,只笑着说道:“哎呀是我的错。姐姐别哭了,再哭我又要说胡话了。”罢了,她瞧着立在一旁的红了眼圈芸香,道:“你怎么也哭起来了?得,本郡主这就去打盆热水供两位姑娘擦脸。” 芸香一听这话,心知萧若珩有话要与紫芫说,便只身出了纱橱。 她这一走,屋子里就剩紫芫与萧若珩两人。萧若珩拉着紫芫在小榻上坐了下来,道:“我知你心疼我,你当我是郡主,也知我是哪门子的郡主。本身就是个不争气的,若不是兄长,我如今怕是已做了女冠,再不然便是黄土一柸。你待我好,我是知道的。你这么哭,我心里也是难受的。” 紫芫哭的我见犹怜,哑着声音道:“既然如此,郡主答应奴婢,莫要再说胡话了好不好?好不好?” 萧若珩瞧着紫芫的样子,半晌才点头,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芸香打来了热水,两人就这热水洗了把脸,又上了些粉,遮掩住了眼睛的红肿,这才想法子把锦鲤给弄了出去。 先说芸香打翻了药,救了萧若珩一命,紫芫却是不敢再给她熬药了。生怕了有人借机下毒。只是这不吃药还成,饭不吃怎么能行。 于是便伙同芸香在纱橱外搭了一个小灶,开着窗给萧若珩熬粥。 萧若珩瞧着两人这般紧张的样子,暗自发笑,却又碍于自己刚刚才许诺紫芫,不能开顽笑,于是心中郁闷。抬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只觉得乌压压的云浮在天边,好不压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芸香是小孩子心性,向来是坏事不过心,刚被吓得不行,此刻又笑嘻嘻的回答:“看这样子该是申时了。郡主可是饿了?” 萧若珩瞧着纱橱忙里忙外,此时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紫芫,暗笑道:“到不是很饿。” 此话一出,紫芫忙松了口气,这粥还没熬好,若是郡主喊饿,她可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此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碟蜜枣雪片糕来,这是昨儿郡主赏她的,晌午她还吃过,想来也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便端了出来。 萧若珩见紫芫端来一盘糕点了,也想不起这是自己赏的,便随手拿了一片,问:“兄长呢?今儿怎么没瞧见他?” 紫芫回答:“王爷今儿一早就出了门,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您不要等他。” 萧若珩道:“出门了?下这么大的雨,他倒是有心思。” 紫芫只当萧若珩是被吓着,想要见萧寰,便安慰道:“王爷有要事在身,郡主又病着,自然是见不着。等咱回了金陵便好了。” 萧若珩嗤笑道:“金陵啊,怕是有人不让我回去呢。”话至尾音便在她舌尖打了转儿,瞧见紫芫的脸色,又说:“不过有兄长在,怕是贼人难以得逞,此行必是安然无恙的。”说罢便低头挑了块顺眼的雪片糕,往嘴里送。 紫芫无奈,往杯子里续了杯水。她心知萧若珩这嘴不是一日能改过来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萧若珩见此事已了,便随口问:“王爷今日身边跟着的是谁?” 芸香想了想回答:“今日公子身边跟着的是观二哥吧,我今天就没瞧见他。旁的时候公子也是带观二哥出门的多,想来更是喜欢他跟在身边。” “是吗?”萧若珩低头玩着手指,面色不显。 紫芫瞧着萧若珩脸色不对,连忙宽慰她说:“郡主可别担心。咱家王爷是什么样的人,莫说是在这小小的陵阳,便是天塌了,都不带皱眉的。再说了,还有观二哥呢。观二哥那样的身手,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到好处。” 萧若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我哪里是担心什么”她话未说完,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似有争执。她眉头一挑,问:“外头守着的是谁?” 紫芫回答:“屋外头守着的是王爷的亲卫。打头的叫陈其。郡主若担心王爷,不如叫他进来问上一问?” 芸香一听陈其眼皮一跳,开了口:“可别提他们了,日日守在这里,看我们看的跟犯人一样。整天一副死人脸的,若不是那日院子里搭的炉子坏了,我怕是连客栈的大门都见不着。” 她还没说完,紫芫就被气的直拧她。 芸香向来不喜紫芫,却是在萧若珩面前不好和她闹,于是瞧也不瞧她。自顾自地说了许多,无非是陈其如何如何欺负她,她碍着陈其是吴王的人,不好整治他。 萧若珩起先是垂眸不语,听到这儿又笑了起来,正色道:“那几人皆是兄长的心腹,怎么是你能随意使唤的?” 芸香哑然,紫芫暗笑。 忽而萧若珩在桌上敲了两下,如同敲在紫芫的心上,她开口道:“紫芫你去将陈其请来,切莫失了礼数。” 紫芫不知萧若珩为何起意,却不得不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么一走,原本还淘气的芸香瞬间变了模样,一脸肃然的问:“郡主可是在怀疑将军的护卫?” 萧若珩折了只黄月季在手中把玩,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他们皆是兄长的亲信,我怎能不信?只是这药毕竟过了他们的手。我便是再傻也该有些心思了。” 芸香低头不语。 倏而萧若珩又道:“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动手。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在萧寰接到了她,却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如果只是因为平阳观中太过严密,那么按照萧寰对她地看重程度,若她死在陈其等人的严密看顾之下,其余人包括陈其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么一颗埋了十年的种子,还没生根发芽,就这么死在了土壤里,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再说身为吴王府的郡主,萧若珩对军营里的阴私了解的一点也不少,自家兄长有什么能耐她更是明白。人活于世,生老病死,吃穿住行,没有能完全抹去的痕迹。 只要有一点点,萧寰就能将一切给挖个底朝天。为了杀她,将自己暴露了,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太傻了。 除非,她的死能带来更大的利益。比如 萧若珩眸光一凝,道:“比如,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我。” 说话间,忽听得敲门声,却是紫芫将陈其给领了过来,在明间里候着。 萧若珩换了一身淡蓝色绣花襦裙手执着团扇,领着芸香出了纱橱。 屋内的多宝阁前站着一个高个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短□□衣,背厚如龟,双手握拳垂于两侧,手指关节凸起掌心厚实,掌上功夫必定不弱。 萧若珩轻咳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由芸香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与此同时陈其向其行一礼,道:“卑职陈其见过郡主。” 萧若珩受了陈其一礼,而后端坐在八仙桌旁,随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缓缓道:“陈大人免礼。” 陈其却不起来,仍单膝跪地,道:“方才卑职护院不严,惊扰了郡主,请郡主责罚。” 萧若珩这才知道方才的喧闹声是何缘故,仍请陈其起,道:“隐在民间事多繁杂,略有疏忽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本就是因为昌平之故才害的大人在这小院子里受罪,昌平自然不会计较。”说罢便命紫芫去将陈其扶起来。 紫芫轻声应了,走到陈其身边抬手要扶他,然而还没摸到袖子,陈其便自己站起来,于是只能退下。 陈其立于萧若珩面前,朗声道:“吾等皆归于是将军麾下,将军命吾等保护郡主,这是吾等的职责,惊扰了郡主是卑职失职,郡主不责罚已然大幸,谈何受罪。” 萧若珩团扇掩面,嫣然一笑,道:“陈大人过谦了,昌平这病的几日,这院子里多亏了诸位的照顾。昌平便是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陈其回之一礼,“郡主谬赞。” 几番往来,萧若珩欣然开口询问:“听口音陈大人怕不是金陵人吧?” 身为吴王萧寰唯一的妹妹,他有多娇惯萧若珩,其亲信中无人不知一二。而京中盛传此女虽貌美,却骄横跋扈,喜怒无常,便是公主都不被她放在眼里,皇后极其不喜。 这等传言从金陵传至颍川,想来大齐贵族之间恐无人不知其人。 然萧寰在军中威望甚高,无人不赞其君子。军中人心简单,长兄幼妹,自幼失怙持,便是过于骄纵也是常态。更多人相信有萧寰这么一个兄长,纵然骄纵也不会如此不堪。 只是从此之后在陈其等人的眼中,宛若神人的萧寰也成了一个有弱点的凡人。 然而等到真正见了萧若珩,陈其等人自是明白萧寰为何对她如此骄纵。若是自己有个神仙一样的妹妹,怕也是会宠到天上去,更何况是吴王萧寰呢。 如此一来,众人对待萧若珩的态度就是十分微妙了。 萧若珩意料之外的寒暄让他摸不着头脑,本着谦虚的原则与萧若珩周旋。却不料她开口问此,一时间也不知为何,于是回答:“卑职生于金陵,长于临湘。” 萧若珩一拍手,笑道:“这倒是巧了,我的乳母也是临湘人,难怪我总觉得陈大人的口音莫名的亲切。”她眸光流转,微微一笑,又道:“陈大人跟着我兄长有许多年了吧。” 陈其道:“卑职跟着将军身边已满十年。” 萧若珩在心中一数,道:“十年?十年前我兄长还在青山大营吧。陈大人也是出自右营?” “是。将军当年是青山大营右营前锋将,卑职便为将军的亲兵。” 萧若珩又问:“这般来说,陈大人与兄长自然是非常亲近的吧。”不等陈其回答,萧若珩自顾自地说:“想来也是,不若不然,大人也不会跟着兄长来荆州。从颍川到陵阳,山高路远怕是不好走吧。” 陈其觉着萧若珩话里有话,心中不喜,道:“身为将军的亲兵,跟在将军身边是卑职的职责。” 萧若珩点点头放下扇子,接过芸香抱给她的兔子,这兔子是前几日萧寰买来给她解闷的,因长得像一只球,便取名绣球儿。绣球儿养的水色极好,皮毛光亮顺滑,饶是不喜欢动物的萧若珩没事也喜欢摸一摸它。 她一边摸着绣球儿的毛一边笑着说:“都说一起杀过人的兄弟感情最好。那么与我兄长出生入死十年,陈大人为何又要害我?”仿佛此刻说的不过是寻常小事。 这话一出,陈其面色一凛,紫芫眉头紧皱,几人中唯有芸香面色无恙。 这小郡主还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喜怒无常。竟然找这般的借口来整治他。陈其心中不屑,只道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于是正色道:“郡主何出此言。卑职对将军忠心耿耿。绝无暗害郡主之意。” “是吗?”萧若珩轻呵一声,并不理会陈其口中之言。她敲了敲桌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只见芸香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拎着个盒子走了出来。紫芫一见到她手中的东西,心中隐隐不安。 芸香将装着食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了刚才的白玉碗。她接过绣球儿,一手端着药,一手抱着绣球儿,将药喂给它喝。这药一入口,就见那兔子四腿乱蹦,口吐鲜血,鲜血沾在萧若珩的裙角上,坠成了一朵鲜艳的梅花。 陈其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紧皱。这碗药是他抓的,紫芫煎的,从头到尾只有他二人经手。在北燕与大齐议和的这个节骨眼上,萧若珩若是死了,那他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能够。 萧若珩瞧也不瞧陈其,顺手接过紫芫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道:“陈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其脊梁挺直的站在她面前,道:“此事卑职无法辩解,使郡主身入险境亦有责任罪该万死。但卑职并无害郡主之心,卑职跟在将军身边已十数年,随将军出生入死。郡主是将军唯一的亲人,卑职怎敢犯此大逆不道之事。望郡主明鉴。” “明鉴?”萧若珩嘴角一勾,手中的帕子随手落于地上,又捞起了团扇。她的眼中尽是嘲讽,“我便是看的太清了,所以才容你们在我眼前放肆。” “郡主之言使卑职惶恐。” 萧若珩冷笑道:“陈大人若继续惶恐,怕是要陪我一起死了。” 陈其不明所以,道:“卑职不明白郡主所言。” “愚蠢之极。”萧若珩反问道:“谁会想要置我于死地?” 陈其不明所以。 萧若珩道:“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手中无兵无权,离了大齐子民的供奉,便是想活也活不成。我生不过尔尔,我死大齐不过是少了一个郡主。这样的郡主大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为何贼人独独对我下手?左思右想,不过是因为我父是大齐战神,我兄长是大齐的右军主将。我死了真正受影响的只有我的家人。”她勾着嘴角,说出最残忍的事实:“若是兄长知道了自己的幼妹死于非命,那么他会怎样?” 陈其瞬间大悟,倏尔冷汗淋漓,不敢置信。 萧寰此番除了接萧若珩出观之外,还有要事在身。这事亲兵中唯有他和观二知道,萧寰此行带的是观二不是他,便能说明此事的风险。若是此时有人谎报萧若珩遇害,那么事情将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陈其一时间六神无主。按军规,他不能将将军此行之事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将军的妹妹也不行。 他心中大慌,若是萧若珩此番说的是真的呢?若是真的有人要陷害将军呢?这天下有的是人想要萧寰死。一时间对萧若珩的不信任与对萧寰的担心,在他心中摇摆不定。 思虑片刻,陈其忽而单膝跪地,道:“属下陈其愿听候郡主差遣,但凭郡主吩咐。”他低头间似乎看萧若珩嘴角勾起,再一看却见萧若珩团扇遮面,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萧若珩却是不接话,她晃着团扇,道:“大人严重了,昌平一个弱女子哪里懂得这些。只不过是机灵,才不至于被贼人陷害。侥幸活着也不过是祖宗保佑。这派兵遣将的活儿,便是教给我,也学不会。” 她又说道:“昌平瞧大人忠义,恳请您率余下几人,寻我王兄踪迹。” 陈其心知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毕竟对整个大齐来说,一千个萧若珩的死活都比不上一个萧寰。但若萧若珩真的出了事,在萧寰那头却是不好交代的,于是不死心的问:“那郡主您呢?” “我?”萧若珩半张脸隐在扇后,看不清模样,道:“昌平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于大齐江山并无功德,身受百姓奉养十数年,若此番能替陛下c王兄铲除宵小。便是死在这儿也是值得的。” 这样一番话使得陈其大为震撼。只觉得自己此前如此看待她,是猪油蒙了心,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愧疚。于是暗自决定留下来照看萧若珩,必命保她周全。 两人说罢,陈其便退下去。他这一去,芸香便在萧若珩的示意下跟了出去。 屋内两人心中皆是不得平静,紫芫瞧着萧若珩审陈其,自知是她在诈他。然而此番表现却瞧不出破绽,若此人真是心怀不轨,那着实是令人生怖。 萧若珩端坐于椅子上,没有说话。心中想的却是比紫芫多了一层。方才她与陈其的话并不掺假,她自己倒是不怕死,怕就怕她只是个饵子。引得萧寰不得不加重她身边护卫的饵子。 好一会儿,萧若珩才睁开眼睛,吩咐道:“紫芫,你去换身不显眼的衣服。若是过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你就跟芸香混进人堆里,必定不要被他们找到。” 紫芫心下大惊,道:“那郡主您呢?” 萧若珩道:“如果我猜想的没错的话,他们的目标是兄长。只要兄长还活着,那么就算我被捉住,也不会有事。倒是你们两个被抓住了定是必死无疑。好了,不必说其他的了。”而后又闭上了双眼养神。 紫芫心知萧若珩打定主意的事,就是王爷也推不翻,于是面上应了下来,心中却另有打算。待到芸香回来,她就去屋内翻了身旧褂子出来穿上,又在箱底下找出了一把匕首,小心的藏进袖子里。 明间里萧若珩问:“走了?” 芸香道:“除开陈其,其余都去了。” 萧若珩道:“留下一个也好,只盼着不是他。如若不然可就糟了。” 芸香自是明白萧若珩的意思,道:“奴婢省的。” 说话间紫芫已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萧若珩瞧着她颔首淡笑,随后起身整了整裙子,由紫芫扶着向门外走去。 门外陈其正大步赶来过来。 萧若珩见其微微一笑,扬声道:“陈大人来的正好,听闻这客栈里的养了说书人,知天下事,道天下事,昌平好奇的很,请您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陈其不明其意,却是不敢推辞。 几人一并去了客栈大堂。 此时正值用膳的时候,大堂的桌子坐的满满的。 店小二好不容易才给他们在大门附近搭了一张桌子。这样的安排除却陈其,倒是符合其他几人的心意。 满满的大堂,唯有两张桌上是只坐了一个人的。正巧萧若珩等人的这张空桌子就挨着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在它的斜对角。 斜对角的是一虬髯大汉,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桌角靠着一把连环刀,怕这是无人敢坐他身旁的缘由。 旁桌的那个是一妙龄少女,正坐在大堂的右边独酌。那少女一身蓝裳短打,长发束起,若不是容貌太过清丽,怕是连她都将其认作成少年。 萧若珩几人由着小二越过虬髯大汉,将她领到那张空桌上。等她坐下才瞧见被少女身形挡住的长剑,她在仔细一看,那少女正对着虬髯大汉,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于桌上,长剑放于左手边,桌下右足平放,左足足尖触地,足跟抬起,仿佛随时能一跃而起。 萧若珩眉头轻挑,嘴角弯弯,心中暗道有意思。她想起了她最喜欢的那本话本子上地说的话。这江湖上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在谁身上栽个跟头。 “姑娘,不如我们先回去吧。”陈其感觉气氛不太对,开口说到,却是不唤郡主,只称姑娘。 “回去做什么,屋子里多闷啊。”萧若珩沏了一道茶,唤几人一同坐下,“几日未出门,我还不知道客栈里养着说书先生呢。这说的是谁?” 紫芫和芸香顺势坐了下来,陈其不肯,便站在她们几人身后。 这时台上那人说的已经不是大将军传了,换成了一个叫赵绪的皇帝,萧若珩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有这么一个皇帝,故而有此一问。 那店小二答:“现在说的是南平昭平女王。姑娘可能不太熟悉她。却一定听过她女儿的名字。” 芸香问:“她女儿是谁?”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这昭平女王的女儿便是名满天下的前朝仲云皇后。” 仲云皇后是为南平国公主,前朝景帝与南平战,南平败于大魏,献上还是公主的仲云和亲。当时十四岁的仲云公主被景帝纳于后宫,不过一年便被册封为贵妃,两年内被扶为继后,一时风头无两,冠绝后宫。 萧若珩点点头,不谈赵绪,便说昭平女王她还是清楚的。倒是芸香恍然大悟道:“是她啊。” 店小二见几人反应过来了,也不走只瞅着她笑。陈其见便状赏了他几个铜板,道:“上两盘点心来,别的都不要。” 店小二应声而去。 紫芫拎起茶壶替众人都沏了一杯茶,低头笑道:“也不知道这仲云皇后有多美,竟然能让一国主君为她空其后宫。” 芸香道:“不过是以色侍人,若非谢祁夺宫,待到她年老色衰,也不知那景帝还爱不爱她。” 紫芫此时已经将,还有心思与芸香争辩,道:“以色侍人怎么了?难道那张脸就不是她的了吗?纵然几十年后她年老色衰,你又怎知那一刻景帝不是真心的?” 萧若珩端着茶杯在手中暖手,起初细细听着两人说话,却不插话。到两人快要吵起来了才悠然开口:“你们两个女子争论这些有什么意思。” 瞧着两人气鼓鼓的样子,她口中舌头一转,又道:“不过,如若你俩真的想要知道景帝是如何想的,不如问问陈其。毕竟我们之中唯有他是男子不是?”说罢她便眼带笑意地看着陈其。 紫芫二人不过是在观里习惯了拌嘴,一时忘记了身在何处。她俩身伴萧若珩已久,一听她的话,便知她心知之意。于是两人不约如同地看向陈其,似乎有他不说出个好歹便不放过他的意思。 陈其猛地被两人如此关注,心下有些紧张,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道:“以色侍人不能长久,可若能让景帝独爱一人,那么她独有美貌肯定是不够的。想来这位皇后必然有出众之处,不然昭平女王也不会将她献上。” 闻此言,萧若珩轻笑,两方都讨好,往往两方都不能讨好。 这不,紫芫冷哼了一声,与芸香却是看也不看他,两人自顾自的又聊了起来。 陈其擦了一把冷汗,心道,女子真是难缠。 这时坐在萧若珩右桌的少女忽而转头向她看了过来,习武者目若鹰视,眼神锐利。萧若珩心有其感,与那少女对视,颔首倏尔一笑。少女瞧了萧若珩一眼,又看了回去,并未回应。 天色渐暗,风雨仍不见停,大堂里依然热热闹闹的,虬髯大汉在吃完了两斤卤肉后又要了两只蹄髈继续啃,蓝衣少女则要了一碗素面正在吃,萧若珩听了大半的南平轶事,只觉得此番收获良多。 然而等到说书先生将故事说完,萧寰一行人依然没有回来。陈其有些经不住了。 他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陈其眼睛一亮,却是在马蹄声停在大门的那一刻心生戒备,不是萧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进门的是一个穿着蓑衣斗笠的人,他走了进来,带来一股极大的湿意。 来人站在大堂前,他并没有解下蓑衣,只将斗笠撩高,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是个女人。 “请问,金背刀黄五虎黄大爷在这儿吗?” 她是朝着掌柜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把大堂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视线在萧若珩这头停留了两息,后落在了另一头的虬髯大汉身上。 那虬髯大汉正大口吃着肉,蓦然有个女子盯着他,他也不在意,自己吃自己的,也不说话。众人也不知金背刀是个什么外号,只瞧见他立在桌旁的连环刀刀背正好有两条金线,恰好符合了金背刀之意,便觉得他就是那女子要找到人。 女子轻声的笑了起来。她摘下斗笠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头发上别着银饰,蓑衣下穿着的是一身湖蓝色的南蛮衣,腰上缠着银链子,是个南蛮女。 原本热闹的大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了。有瞧着不对劲的在南蛮女往堂上走的时候便往外走,怕是这种事见得多了。他一跑连带着其他人都开始跑了,不一会儿,大堂里的散客都跑的差不多了。 南蛮是个很排外的部落,因为排外所以又与神秘挂钩。世人对他们的了解多源自于百年前昭平女王的时代。 作为南蛮出生而一统南平国,昭平女王作为君主却是十分合格的。哪怕在她死后,南平国陷入混战,分崩离析,也无法抹去她生时对南平子民的贡献。 只可惜身为一个女人,她注定同她那红颜薄命的女儿一般被历史遗忘。 南蛮女越过陈其时,对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美的勾人魂魄,魅惑人心。陈其皱眉不止,也不知这女子是敌是友。想要护着萧若珩离开,回头只见她正笑眯眯的瞧着那南蛮女。 陈其不悦,开口道:“姑娘,天色不晚了,咱们回去吧。” 他却不知萧若珩此刻就是盼着越乱越好,她说:“二郎若是累了,便先行回去吧。有她们陪着我就够了。”陈其在家行二,如此萧若珩便唤他二郎。 此话一出,陈其语塞,终于明白传闻中不无切实之处。 南蛮女走至黄五虎桌前三尺左右,站在了他的斜侧方给他行了一标准的汉礼,道:“小女姓姚,给黄大爷问好。” 此时黄五虎正啃完了一个蹄髈,他随手将骨子往桌上一扔,呱噔一个响,随后抽出一块布,泰然自若的擦着自己沾满酱汁的手。并不理睬南蛮女的问好。 这南蛮女也不恼,就这么立在他跟前,笑眼盈盈。 忽而萧若珩只觉的轰声鸣耳,原来是那黄五虎开口说话,他问:“打哪儿来?” 南蛮女笑道:“打南边来。” 黄五虎点点头又问:“一起的?” “嗯?”听到这话,南蛮女眼波明艳流转,顺着黄五虎的视线看向萧若珩等人,继而又越他们向蓝衣少女看去。那蓝衣少女和黄五虎都有一个好习惯,吃饭的时候任是外头暗波涌动,她都能风雨不动安如山,慢条斯理的吃着那碗素面,想来肠胃定是极好的。 此刻陈其已暗中戒备,唯有萧若珩望着那蓝衣少女轻轻一笑。 顶着众人的目光,蓝衣少女拿筷子的手有些僵硬,却还是在哪里吃着自己的面条。 那头黄五虎摸了摸他那把大胡子,道:“哦,不是一起的啊。今年五月初某踏入荆州起一路有人追杀,行刺者多为蓝衣蛮族,断于某手中者不在少数。某踏足江湖二十余载,自知无善果可吃,但心中万般疑惑,某究竟何处招惹了贵部,恼的姑娘背后之人连派数人取某性命?” 南蛮女笑道:“说起这事,小女还要感谢黄大爷,若不是黄大爷果断了结了我七姐十姐的性命,小女恐怕还不能踏出交州一步。至于其他,小女怕是不能回答您了。”南蛮女说话间眸光潋滟,巧笑嫣然,双手交叠覆于腰间,萧若珩这才发现那缠于其腰泛着蓝光的银饰是一条蛇骨鞭。 “那你呢?”黄五虎又道:“跟了某五天,怎么也该报上名来吧。” 这一问必然不是问南蛮女。他的目光朝萧若珩看了过来,那瞟过她的那一眼充满着杀气,萧若珩只觉得心下一惊,起了鸡皮疙瘩,陈其见状向前大跨一步,护在了她前头。 时下大堂一片安静。 蓝衣少女终于吃完了那素面,她放下筷子语气不喜:“我不扰你进食,你又何必扰我用膳。” “呵呵,倒是某的错了。”黄五虎冷笑道:“姑娘跟了黄某三百里路,一直未动手,莫不是等帮手?今日正好你们一起上吧。” “真是啰嗦。”蓝衣少女眸光一凝,右手拔剑,一跃而起,向对方击去。 黄五虎大掌一挥,将木桌向少女掀去,右手抓起刀便劈。这一刀便是他成名绝技八卦断金刀中的第一招乾坤天地,此招意有开天辟地之意,力道雄厚。 南蛮女见状快步后退,出了战圈。陈其也护着萧若珩等人退至墙角。 少女挥剑破开了木桌,见刀,足下莲花步轻轻一点,身子往右一旋,刀锋贴面而过。随即使出一招新月如眉,剑式宛如新月,向黄五虎手腕刺去。 黄五虎见招收劲,刀锋一改,横扫而过,这一招名唤雷震巽风,其意在快,少女改刺为挡,一招满月如辉,以力借力足下一跃,凌空翻过,便又躲了过去。八卦断金刀招式刚猛,而少女身手灵巧剑法奇诡正好相克。 两人一来一往过了一二十招,难分胜负。 此时黄五虎挥刀而下,少女随即左手换剑格挡,右手化掌,向黄五虎击去。此招一改少女此前灵巧的路数,走的刚猛的路子,黄五虎大惊,一下子避不得,往后退半步,左手也化掌,与少女对击,却不料少女此掌掌式刚猛,逼的他退了几步。 陈其眼前一亮,道:“好功夫。”他这一说惹来了白眼两对。 黄五虎力至左足猛地一踏地稳住身形,因强受了那少女一掌,内劲入其左手筋脉,致其内息不稳,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方才过招他只用了七分力,却没想到此女也留有后招,此掌其力道刚劲非常人可比,这才道此女不可小觑。 而此时观战的南蛮女唇瓣轻启,吐出了三个字:“无极掌。” 被蓝衣少女击伤的大汉仰天长啸,怒目圆睁道:“哈哈好一招万法归一。归云寨贺无极是你什么人?” 陈其闻言心中大震,不想他此时的样子落入了萧若珩的眼里。 萧若珩养在闺中,对于贺无极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但对于荆州十四寨却是不甚了解。 荆州多匪患,这十四寨便是其中最大的十四个山寨,其中以归云寨为首。这十四寨相互照应,形成了一个极大的网,将荆州笼罩在其中,已经不是普通的山寨能形容的,这十四个寨主说是土皇帝也是不为过的。 此女若是真出自归云寨贺无极门下,那么接下来的事又要换一个走向了 蓝衣少女收其掌意,手挽剑花站定,道:“你问我,我便要答了吗?” 蓝衣少女的一句话将黄五虎气得不行,无极掌脱于道德经,掌意高深,相比于太极掌的以柔克刚,此掌法走的是至刚至猛的路子。少女虽年岁不足,然掌法已脱其形见其意,若非其亲近之人不可如此。 但是正是因为这掌法已脱其形,他也不敢肯定这边是无极掌,只觉得相似。又想到欲做渔翁的南蛮女,心下有了计量。于是故意道:“早闻贺寨主掌法高深,一直未得领教,今日黄五虎便来领教高招。看看是我的八卦断金刀厉害,还是他贺无极的无极掌霸道。” 黄五虎将口中残血吐尽,全力使出一招乾坤天地便向少女攻去。 闻此言,蓝衣少女眸光一变,气势瞬增,执剑迎上。 少女掌法比之剑法要更为厉害,只可惜功力不足,单凭掌法是无法在黄五虎刀下全身而退。而黄五虎正巧拿捏住了她这一破绽,刀锋所指之处使之不得近身。 刀剑相搏发出铮铮之声,两人互斗皆无保留。 战圈之外的南蛮女解下缠于腰间的十三节蛇骨鞭,捏在手中细细把玩,眼底眸光暗涌,精致的脸庞依然挂着笑意,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黄大爷可要小心呐,小女可是答应了将您的头颅带回去呢。” 少女立在堂前听见南蛮女和黄五虎的对话,心中明白南蛮女是有意给黄五虎施加压力,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聒噪。” 南蛮女听见少女的话,微微一愣,继而又笑起来,这里似乎时时刻刻都有能引她发笑的事发生。 美则美,然有剧毒。 南蛮女笑音未落,手中聚力,那蛇骨鞭瞬间凝如长剑,乘其不备向黄五虎击去,此时她脸上仍挂着笑意。 黄五虎心道不妙,正欲使出杀手锏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哪知南蛮女的骨鞭入其身前手一甩打了个转,改向蓝衣少女击去,她这一刺因着转换目标,力道弱了三分。 南蛮女的骨鞭为十三连,这厢少女正与黄五虎互搏,她若抽剑格挡便会将自己暴露于黄五虎的刀下,若不格挡,那骨鞭十有八九会击中她的身体。 电光火石之间,陈其不小心被人推了一把,被迫加入战圈。 被陈其破了杀招的南蛮女不怒反笑,骨鞭瞬间软下,缠住了陈其的剑,问:“呦,小哥哥你又是打哪儿来的?” 陈其于军中历练,学的是杀人的招数,若说有师傅,那只有战场上的那些个死人了。 “小哥哥怎么不说话?”南蛮女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笑道:“这蓝衣服的小妹妹是你什么人?你要救她?” 陈其不答,他的功夫论杀人还行,却是不如那南蛮女灵巧,只稍稍将她缠住。 那厢黄五虎见南蛮女被缠,心知她此行是为了取自己性命的,蓝衣少女不过顺带。他必须趁现在离开,不然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大刀虚晃,趁着蓝衣少女后退之时,整个人都向墙角的萧若珩扑去,想要携她为质破窗而出。 此时萧若珩身边只剩下了紫芫二人,不过弱质女流,哪里抵挡的了他。那头少女立马反应过来,足踏莲花步,长剑直驱欲削其手臂。黄五虎右手拿刀,左手向之伸去,哪知手还未触及其肩,整个人都被人踢了蓝衣少女的跟前。 与此同时,一群黑衣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直冲萧若珩而来。芸香踢开了黄五虎,转身又与几人缠斗了起来。 一时间,大堂纷乱如麻。 没了南蛮女的干扰蓝衣少女右手使剑,左手化掌,将黄五虎打的连连后退。 那头南蛮女见黄五虎败像已露,也不逗陈其玩了。恰巧陈其心也不在此,两人就此循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南蛮女右手一挥,骨鞭凝成长剑,向蓝衣少女刺去,这一击可是十成十的力。 此时蓝衣少女的剑正突破黄五虎的防守,她的剑尖被金背刀斩去,人却如同流星般向黄五虎坠去,断剑直指心脏,骨鞭来袭,抽剑格挡已来不及,她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只身子稍偏,避其要害,任骨鞭向她刺来,直到整支剑都穿过黄五虎的心脏,鲜血飞溅,她才松开剑柄。 而骨鞭也在此时击中了她的肩膀,打得她向前一扑单膝跪在地上。少女咬着牙反手一手抓住骨鞭,用力一拉将南蛮女往怀中带,一手化掌随鞭而上,对准南蛮女就打。 南蛮女的功夫走的同样是灵巧奇诡的路子,她心知自己可没有黄五虎那么好的外家功夫,身受一掌还能撑个许久。待蓝衣少女抓住骨鞭时她便松手,左手一挥,朝外打出一排暗星子。乘其不备略过众人捡起黄五虎的尸体便破窗而出。 大堂内,陈其替芸香解了围,联手与黑衣人相斗,紫芫将萧若珩护在身后。 正在此时,两人背后的桌下突然钻出一个脑袋,正是那店小二。他手里执着一把匕首,瞧准了萧若珩就扎来。 陈其瞧见了他,无奈被人缠住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声喊道:“小心!” 片刻间利刃入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客栈外只听见砰地一声,南蛮女被摔到了前头,而黄五虎的尸体则落到了不远处。这场大雨将墨色的云洗了个干净,天空都仿佛比先前要更亮堂了一些。 南蛮女吐了口血沫,从地上跃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站在南蛮女面前的是一身穿短打的方脸青年,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打着伞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由金银双线绣着如意纹的蓝衣锦袍,肩上挂着一件绣着万字纹的披风,左手握拳负于身后,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仿若天人之姿。 安静的站在那里,瞧着自己的手下与南蛮女缠斗,自己却仿佛在看戏,这是上位者的冷漠。 “姑娘挡了我的道。”那男人开口这么说,声音如清泉入口般冷冽,不带任何意义。 南蛮女心知是撞上了铁板,讨好地说道:“那我让开可好?” 此话一出,那男人莞尔,仿佛春日冰雪初融,唇瓣轻启,道:“不好。” 此话刚落,方脸青年飞身上前之相缠。 两人缠斗了一阵儿,南蛮女心知敌不过那方脸青年,于是又使出了在客栈内的那招,撒了半袖的暗星子,飞身而逃。 “姐姐不陪你们玩了。” 就在此时,客栈内传来凄厉的女声。这声音如此熟悉,使得男人心下一紧,喊道:“秦振!” 秦振得了令,飞身进了客栈。大堂内三五的斗在了一起,陈其正与一名黑衣人相搏,另有一蓝衣少女左手执剑绊住了三名黑衣人,大堂内基本没有完好的物件,地上躺着数具尸体,在其中秦振认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其连斩数人,又替芸香抗了一刀,此时已是靠意志力支撑着,原以为自己要负罪死于此地,却没想到在此时瞧见了秦振,心中大喜,也不管自己的伤,大声喊道:“后院!” 秦振得了他的消息,飞奔赶去后院。 后院内,一名手持狼牙棒的黑衣人正扛着萧若珩与芸香缠斗在一起。芸香是暗卫出身,走的是灵巧的路子,使的是短兵。而黑衣人则走的刚猛的路子,一把棒子使得是虎虎生威。 她执着短刀向黑衣人背后攻去,那人一躲,狼牙棒一挥,正巧打中了她的腰。使得她从空中跌落在地,利刃脱手,连连翻滚才堪堪躲过黑衣人的攻击,随后使出一招踢云腿,从地上翻了起来。 她一腿微曲,一腿伸直,如虎狼攻击般俯卧在地,目光凝视于他。 黑衣人呵呵冷笑,黑巾遮住了他的脸,却露出了他尽是杀意的眼睛。他左手将萧若珩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他双手持棒,摆出了一副接招的样子。 而萧若珩被这一摔,摔得她头晕目眩,便是丝毫力气也没有了。 芸香双脚发力,飞身上前。至狼牙棒前,双腿一曲,接着俯冲之力从其□□而过,又翻身借力爬到了他身上,双腿锁其身,双手化拳直击他的头颅。 黑衣人见状一时失了灵敏,索性带着她撞上门板,欲将她撞下。芸香咬着牙,双脚紧扣,一手捉着他的头发,一手直击他天灵盖。 两方僵持,芸香被撞其后腰,脱力,一个不小心便被黑衣人抓住了一只脚甩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随后又使着狼牙棒向她后背砸去。打着便是砸断她脊梁骨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那狼牙棒已悬在了黑衣人头顶,正要砸下去。哪知这时秦振赶来,他一把飞刀掷去,击中了那人的手臂。 军队里出身的人手中都沾满了血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是无所畏惧,秦振右手空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棒子,左手摸出着匕首往那人的手臂上一划,刃口斜侧三分,欲削其筋骨。 黑衣人吃痛,右手大力一挥狼牙棒,秦振趁机松手,借力翻身落在地上。随后猛地攻了上去,直击他的双眼。他原本那一匕首已切开了黑衣人的骨肉,废了他一只手臂。如今这一击,便是要趁他无力,废他双眼。 黑衣人左闪避开,心道此人难缠,不能敌也。转身将狼牙棒向秦振甩去,伸手便要抓起萧若珩逃跑。 恰在此时,一柄宝剑从右而至,剑刃锋利,硬生生的削去了他的三根手指,十指连心,使他痛不欲生。他抬眼看去,只见有一男子持着宝剑站在了萧若珩的身前。 这持剑人便是那在客栈前与南蛮女说话的男子。他持着泰阿剑立于萧若珩面前,一张俊脸,目露杀光,竟是将黑衣人吓退了三分。 “萧寰!”黑衣人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后退了几步,心中知事败,翻身欲逃。 萧寰不欲多说,只道了一句:“杀。”立即有人追了过去,不消片刻便将他的命给取了。 萧若珩躺在地上,透着光瞧着眼前这人,突然觉得心安。那人的面容隐在光下,只瞧得见轮廓,看不清模样。萧若珩只觉得自己这些年都没看透他。然而此番还是庆幸,他没事。 萧寰带来的人迅速的摆平了大堂内的争斗,黑衣人被尽数革杀。亲卫中除了陈其皆无人受伤。 蓝衣少女歇息了片刻便要离去,哪知却被萧寰的近卫所拦。她一把擦干嘴角的鲜血,手中一亮长剑,冷声道:“让开!” 能在这儿的都是萧寰的亲兵,自然是不怕这些的。挡在她面前的那人丝毫不动摇,也不说话,似乎是一个木桩一般,长在哪里。 蓝衣少女冷笑地看了一眼众近卫,只笑自己多事。她刚才与黄五虎打斗时中了南蛮女的暗算,后为了帮陈其又受了不少皮外伤,此时想要全身而退确有难度。 口中不禁咬牙,双脚暗中蓄力,欲硬闯出去。 众亲卫也利刃出鞘,正值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开口道:“住手。” 话音一落,众亲卫刷的一声,刀剑回鞘。 蓝衣少女见状眉头一挑,松了牙口,回头看去。只见一男子双手抱着一名少女站在档口前,正朝她笑。此人正是萧寰。 蓝衣少女识得他怀中之人便是此前坐在她旁桌的女子,此人想来必定是她亲近的人,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道:“我从未遇过帮了人,还要被抓的事。” 萧寰笑道:“我也从未见过,杀了人便能自在逍遥的人。” 蓝衣少女目光一凝,不知他心中何意,于是面带笑意,道:“是吗?你们不是吗?”说罢,还眨了眨眼,示意这满地的尸身,可不尽是她的杰作。 萧寰大笑道:“我们不算。” 他这么一说,蓝衣少女心中有了计较,她瞧了一眼众人,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为何又不算?” 萧寰笑着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笑她天真,道:“姑娘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信这种话吗?” 这话一出,蓝衣少女心知这事是不能了了,于是冷下脸来,手中长剑亮刃,道:“我自然也是不信的。” 哪知这萧寰又是一笑,道:“姑娘今日之援手,萧某深表感激。奈何萧某公职在身,有些事见了便不得不管。”说完他颔首示意,蓝衣少女身后便有一人出列,出其不意的夺了她手中的长剑。 被夺了兵器的蓝衣少女双手化掌与之缠斗了起来,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她与之不敌,遂退于堂中央,对其怒目而视。 萧寰瞧着一脸警惕的蓝衣少女说道:“天子犯法虽不能与庶民同罪,但杀人必定是要有所偿的。” 话音未落,那夺了蓝衣少女长剑的人,双手一合,便将那柄长剑给折成两断。 萧寰道:“如此一来,便是两清了。”说罢,便抱着萧若珩离去。 蓝衣少女瞧着这一幕心中一怔,竟是不能理解他心中所想。半晌想来,只觉得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再说那芸香,为救萧若珩受了一身伤,此刻被人扶了出来。行至大堂,停了下来。 先说那萧寰亲卫革杀了所有黑衣人。他们一行加上店小二,一共十二人,除却那拿狼牙棒的汉子外,大堂内一共十二人。十一男,一女,皆躺在大堂内。 芸香停在那紫衣少女面前,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出身暗卫,身边的兄弟姊妹皆是冷清冷性的千面人。主人需要他们是什么样,他们便是什么样的。 然而一种人扮久了,自己也会染上那种性子,那种多愁善感的性子。 芸香张了张嘴,却是哭不出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将紫芫的尸体抬了出去,芸香快步跟着出了门。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陈其。他对她指了指前头的马车。 芸香微微一愣,随后转身朝着马车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大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沅江上呼呼地刮着风,吹动宽大的船帆,带着一艘五帆大船往东而去。 船中央是如平地般起了三层的厢房,紫檀梨木雕花门,好不华贵。 厢房外守着两个着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船板上时不时有人巡视,监察甚严。 且说萧寰担心萧若珩在船上闷得慌,寻了几件稀罕的玩意儿,想来给她解解闷。他行至屋外正巧碰见了推门而出的芸香。 芸香端着汤盅与他屈膝行礼。 萧寰朝她颔首,瞧见她手里端着东西,心中不悦,道:“怎么尽是些汤汤水水,她胃口小,喝多了汤怕是要吃不下别的了。” 芸香闻言低头垂眸道:“郡主说是吃不下,这两日只进得了些粥汤。旁的端进去又原样给端出来了。” 萧寰这么一听心中不禁有些担心,他早年听说有些人天生就坐不得船,从上船的那一刻脑子就跟着江水一起晃悠,等下船了人都要瘦上几斤。于是皱着眉头问:“她这样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她这样子不吃不喝有几天了?” 芸香道:“从大前日便是如此了。” 萧寰一行人是昨日上的船,大前日便是客栈出事的第二日。 萧寰静默不语,心中不由后悔,却又无处补救。使唤芸香去吩咐厨房做几个萧若珩爱吃的点心来,而后只身进了屋。 此时萧若珩正坐在窗边作女红。红绸的底,金线钩的纹,面上绣着并蒂莲花。她红着眼睛,一针一线绣的极为仔细。 萧寰走近她,瞧了一会儿,道:“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的女红做的如此好,这是要做荷包吗?” 萧若珩也不瞧他,只顾着瞧自己手里的活儿,道:“我在做鞋面。嬷嬷说鞋子穿的舒服,以后的路才好走。” 萧寰瞧着她,嗓音低沉,道:“何必要现在做,船上晃得很,仔细伤了眼睛。” 萧若珩道:“这是第四日了。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昨儿才想着给她做双鞋。我手笨,光打样子就做了好久。折腾到现在才绣了个面儿。” 萧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在怨我。” 萧若珩不说话,她怨吗?她有资格怨吗?良久,久到萧寰以为萧若珩再也不愿意与他说话时,萧若珩开口了。 她瞧着那副鞋面,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笑,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往事:“我六岁的时候进府。太妃按照郡主的例给我安排了四个大丫头,丁香c念柳c碧桃还有紫芫。” 她口中的太妃是先吴王萧守约的侧妃殷氏,在先王妃去后一直是她打理着整个吴王府。刚进府时萧若珩也是在她手底下过日子。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嬷嬷告诉我,在大宅子里生活,不能没有耳目。她说,丁香和念柳是外头买来的,在府里的根基不深,我好,她们才能好。碧桃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里。有了她我多了几只耳目。而紫芫。”说到这儿萧若珩嘴角弯起了一个笑,道:“她的母亲是太妃的陪嫁。而太妃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所以我一直不冷不热的待她。” 萧若珩眼睛弯弯,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一样笑着道:“那时候的我挺傻的,你待我好,我便以为所有人都该待我好。天不怕,地不怕。太妃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无子无宠的侧妃罢了。她凭什么不喜欢我。你在军营的时候,我老使唤丁香,寻青鸾院里人的麻烦。对于这些她从不回应,我一直以为她怕了我,还暗暗自喜。” “直到丁香顶撞了于嬷嬷,被罚在雨里跪了一夜。而我没有一丝办法,没有办法保住她。我闯了青鸾院,我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在她院子里大吼大叫,可是她没有见我。第二日丁香就被以教坏郡主的名头发卖了出去。自此之后,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只有她一直在哪里。” 萧若珩语气十分平静,眼神里却有恍惚之色。她这样子瞧得萧寰很心痛,是他错了。 “腓腓。”萧寰不由的喊出了萧若珩的乳名,他盼她无忧,盼她此生喜乐,却不想会再次看到她露出这样表情。 “我以为她会一直在那里。直到我死她一直会看着我。”萧若珩说。 “所以你至今也接受不了,她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不,我接受了。”萧若珩回过神来说她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甚至比以往要更为闪亮,“我要送她最后一程,望她走好。” “这世上的人总是要死的,但下一次,我不会让这种离别变得那么凄惨。该好好来的便好好来,该好好走的便好好走。不会再有眼泪了。” 萧寰望着这般的萧若珩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该心疼她。他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害怕,便是有什么,哥哥都会替你担着。” 萧若珩抬头瞧着他,莞尔而笑。 说话间传来敲门声,却是芸香领着秦振进来了。 秦振朝萧若珩行了一礼,原来是萧寰麾下的长史在寻他。萧若珩知道邓充寻他必定有事,所以也不留他。 萧寰道:“听说你这几日都没吃些东西,我唤人做了你喜欢的翠玉豆糕,多少也吃些。” 萧若珩笑着应了,差了芸香送他出去。 萧寰穿过甲板回了屋,房间的侧间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书房,屋子里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人正在等着他。那人见他回屋,朝着他俯首作揖,道:“王爷不在,玉良便不请自入了。” 萧寰道:“倒是晏川让先生久等了。”话了,拉着邓充一同坐下。 邓充欣然而坐,道:“玉良听闻王爷今日去瞧郡主了?郡主那日受了惊,不知现在可好?” 萧寰道:“舍妹无事,多谢先生关心。不知先生身体如何?” 邓充道:“还是多亏了秦大人,若不是他带人及时赶到,玉良这条老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闻言,萧寰不禁汗颜,道:“是晏川拖累了先生。” 邓充扶须笑道:“王爷何出此言,王爷是君,玉良是臣,臣为君死自是应当。再说此番南下是玉良的主意,怎么能是王爷的错。” 萧寰道:“自是晏川思虑不周,才导致先生涉险。若是先生因此受伤,晏川必定此生难安。” 邓充不禁感怀,起身作揖道:“王爷此言,玉良愧怍不已。若非王爷,玉良早已青山埋骨,何有今日?然余今日未能助王爷成事,使得郡主受惊,玉良之错。将军何故?玉良汗颜。”话毕落泪不已。 萧寰连忙扶起邓充,道:“先生这是折煞我也,快快请起。”说罢陪着邓充哭了一场,这才毕了。 两人再次落座,邓充这才说明来意。 今大齐与北燕不合,时有征战,输赢皆半。然近年风雨失调,四地不安,军中粮草匮乏,士卒困顿,萧寰不欲再战,遂上书请和,为天成帝不喜。 直至去岁萧寰领右将军位大败北燕,恰逢南地不平,尚书令窦延州再次请和,更有六部尚书等人附议,这才使得天成帝有了和谈之心。 萧寰虽不欲再战,却又瞧不上皇帝近臣那谄媚样,匮时主战的是这些人,待到战胜主和的又是这一群人。更别说萧若珩进平阳观也有他们的推波助澜。 于是得罪了汪明远,转年便被御史弹劾,说他好大喜功,目无尊长,对皇后不敬,纵奴行凶等等。 先吴王征战沙场多年,萧寰自幼长在宫中,由先帝亲自教养。按照律法,王爵世袭逐次降等,然萧寰自先吴王去世后,破例承了吴王之位,而非嗣吴王。由此可见先帝是有多看重这个侄子。 萧寰虽看上去是个温和谦逊之人,骨子里却继承了萧氏一脉的桀骜不驯。是以借故辞去了右将军之位。 天成帝已至天命之年,与萧寰名为兄弟,却大了他二十余岁,瞧他便跟瞧儿子一样,御史之言自然是不信的。奈何朝中流言他无法压制,于是便准了萧寰的意思。 这么一来萧寰便成了富贵闲人一个。当然以他的脾性却是不会这么就罢了。他虽舍了右将军之位,仍关心朝中之事。邓充便是来与他说朝中传来的消息的。 “京中传来消息,北燕使臣已从水路知雍州,陛下已命余显前去相迎。想来这次何谈必定是以他为首。” 萧寰道:“余显此人圆滑又余,刚正不足。和谈这事派他去倒是不算辜负了他那嘴皮子。” 邓充笑而不语,又道:“这一次的北燕使臣中,有一人将军绝对想不到。” “哦?”萧寰问:“先生说的可是那拓跋鸿,还是那北燕大司空夏侯安?” 邓充摇头笑:“都不是。” 邓充如此,萧寰便来了兴致,细数北燕来使的名单,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道:“慕容则。” 邓充点头,道:“便是这位北燕七皇子,晋王慕容则。”他又道:“王爷可知这位燕国的小司马是为何掺和进和谈使团中?” 萧寰道:“这使团以拓跋鸿为主,夏侯安为副。再来个皇子,并无不妥。” 邓充摇头道:“错了,这使团的主使可不是夏侯安,而是这位晋王殿下。” 萧寰不解,道:“这按资历是夏侯安是北燕大司空,论辈分拓跋鸿是燕帝的舅兄,是这位的长辈。却是不知这位七皇子有何能耐能担得起这和谈主使的名头。难不成他是燕帝所看好的太子?” 邓充笑道:“非也,非也。姑且不算燕帝未成年的儿子,便说这位七皇子前头的六个哥哥。除去已故的三个。剩下的三个,一个是元后养子,一个出自贺赖贵妃,剩下一个自小养在独孤太后跟前,而他的母亲不过是个普通汉女。他非嫡,非长,非幼,非贵。甚至算不上燕帝最喜欢的儿子。” 邓充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寰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次和谈的关键便在这位晋王身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萧寰对这位燕国七皇子并不熟悉,只知他与自己一样出身军营,以军功见长,官至司马。其他的便没有邓充来的熟悉了。 “这位晋王,年近而立,官至小司马。母亲是燕帝的刘妃,师从汉臣李赟。十三岁进入军营,天成四年他是先锋,率兵与北魏战,大败魏国。自此扬名北燕。” 说到这儿,萧寰突然反应了过来,道:“先生所说的可是沃野一战?那场战役我也有所耳闻。北燕以精兵五千,突袭沃野镇,大败魏国三万大军。可谓是荡气回肠。晏川一时未曾想起,那位就是当年的红袍将军吧。” 邓充点头笑道:“未成想王爷还知道这个诨号。” 萧寰不禁尴尬一笑,天成六年他十六岁,初初将萧若珩接到身边,他自幼无兄妹,便对这个好不容易得了的妹妹极为珍惜。 那时他不懂女孩儿喜欢什么,又接了军令回营,一年到头都不能见她几面,只得了空就给她写信,把战事当故事说给她听。那时萧若珩信中说的最多c最喜欢的便是这个红袍小将了。如今想想,萧若珩当初不过是为了讨好他才说的。 忽而又想起此前萧若珩所说的,当初将她从观中接出来,却留她一人在府里。奴大尚欺主,自己又怎么能笃信殷侧妃能待她好呢。思虑至此,不禁心酸。万幸,他的腓腓很好的长大了。 邓充瞧见萧寰眼神悬置一处,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轻咳一声,将他唤醒。 萧寰回过神来,语带歉意地说:“小子晃了神,还望先生见谅。” 邓充扶须笑道:“无碍。不知王爷是想到了什么?” 萧寰自然不会说自己想到了妹妹。通过回忆当时驿报的内容,他隐约间想到了一些事,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慕容则的岳家是独孤绩吧。独孤绩是如今独孤家的家主。想来独孤家也不想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 邓充点点头,道:“话是如此,独孤绩那个老贼能推燕帝上台,自然也会为了独孤家提前下好注。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打了他的脸。” 萧寰道:“是何事?” 邓充道:“那位独孤姑娘与慕容则是在天成三年定的亲。天成四年年初,慕容则接到调令前往战场。之后便有了沃野之战,红袍小将扬名北燕的事。以五千精兵败三万大军,这是何等的风光啊。那年慕容则回城正式封了将军,定了婚期。原本是双喜临门,然而这位独孤姑娘却在成亲前,病逝了。” 萧寰不由唏嘘:“却未曾想这位将军有此等往事。大丈夫何患无妻,不知他现在的岳家是谁?” 听到此问,邓充捏须微微一笑,道:“无岳家。” 萧寰不禁,道:“怎么会无岳家,难道” 他话未说完,邓充便解了这谜底,“这位将军曾两度定亲,两者皆婚前暴毙。是以他无岳家,皆因北燕无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萧寰听到此话,呵呵一笑:“蛮夷便是蛮夷,连此等鬼神之说也信。我瞧是有人眼红他娶独孤家的姑娘。故意坏他好事。没有岳家的皇子,要夺太子之位,确实是难。” 邓充笑道:“王爷此言甚是,玉良也是如此认为。只是北燕信奉神灵,如此命硬的女婿,却是没人敢要。” 萧寰接着他的话说道:“于是他们就打算来我大齐捞个公主回去?” 而后他哈哈大笑,道:“当今陛下有五女,成安与乐昌出嫁多年,兴平已许婚徐少师之子徐冲,待到来年便要成亲。剩下的安阳不过十三,算来算去,唯有襄陵最为合适。只是不知道,袁后会不会恨她的兄弟,将她女儿推进火坑。” 邓充道:“以袁后爱女之心,这和亲之事怕是落不到襄陵公主头上,多半是宗室之女。” 邓充这么一提醒,萧寰瞬间明了。先帝萧成义有三个兄弟,然而活到成年的只有先吴王萧守约一人。除去萧守约之女萧若珩,宗室之中,以献太子之女长宁c豫王之女宜春与圣上血脉最为相近。 如果圣上舍不得自己的女儿,那么和亲人选将会在这三个人之间选出。 萧寰不由有些头疼,他是没有女儿,但他有个适龄的妹妹啊。 邓充道:“以使团之贵,从雍州至金陵少说也有两个月。还请王爷早作打算。” 萧寰闻言起身,朝其深鞠一躬,道:“先生此恩,晏川替舍妹谢过了。” 邓充忙将他扶起,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至天色稍暗邓充才退去。 他这一刚走,萧寰便唤了秦振进来,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秦振道:“属下检查了那群尸体,从中发现他们的后牙都挖空了,里面藏着着□□药,无色无味,能置人于死地。” 萧寰不悦,道:“无色无味,剧毒无比。这样的药江湖上要多少有多少。” 秦振又道:“属下也以为如此,直至刚才有人传来消息,说是紫芫姑娘的尸身突发异香。属下这才想起,江湖中还有这样一种毒,名叫美人醉。想必是当初杀害紫芫姑娘凶手在刀刃上涂了这种毒。然后属下发现,当日杀手中有一人身上出现了红纹。这毒似乎与美人醉出自一个毒师之手。那人此时正巧在潭州。” 萧寰道:“先是异香,又是红纹。怎么会有杀手用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从陵阳到潭州不过三日,三日正好又是异香突显之时,怕是有人故意要引我们去查这件事。” 秦振低头不语。 萧寰思虑片刻,想起陆迟似乎就在潭州,于是道:“罢了,明日就停在潭州。本王亲自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秦振应下,正准备退下。 忽而萧寰又将他召回,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常跟在阿珩身边的女孩,皱眉沉吟不决,似乎是个笑起来特别甜的女孩,可惜了。他道:“过几日便是紫芫的头七,等到了潭州便把她好好安葬了。莫要让郡主知道这件事。” “是。” 萧寰独坐了一会儿,觉得需要问一问阿珩有没有意中人。要在半月之内给阿珩找个未婚夫婿,若是她自己心中没个数,必然是不行的。于是他又跑去寻萧若珩了。 屋外天色稍暗,算算正是用点心的时候。萧寰推开门,走了进去。多宝阁内萧若珩正侧身坐着,桌上摆着四五盘点心。 萧寰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只见芸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萧寰一怔,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才发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忽而萧若珩开口道:“为什么不说话。” 萧寰眉头一蹙,他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萧若珩,语气冰冷,低垂的眼眸透着一股寒意。一时间打算迈出去的脚步止住了。 萧若珩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可以代表,我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 芸香大俯于地,道:“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请郡主责罚。” “责罚?”萧若珩看着芸香俯在她的脚下,心中毫无波澜。她道:“对郡主下毒,可不是责罚就可以了的。” 此言一出,萧寰心中一紧,屏住呼吸,细细的听着。 萧若珩道:“我怀疑过紫芫,怀疑过陈其,唯独没有怀疑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没有等芸香回答,便继续说:“你出身暗卫营,此生只有一个主子。凭你的武功,怎么会让汤药撒了,会这么巧撒在鱼缸里。你下了毒又打翻它,是因为需要有人向我示警,告诉我很危险。我就像缸里的鱼一样,看似安全,其实岌岌可危。” 芸香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若珩,说:“所以您是故意让陈其将其他人支开的。” “是。”萧若珩点头,“我故意让陈其将所有人支开,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事实如我所料,那日客栈外早就埋伏好了人,他们用我做饵引出了所有人。只是我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她那么傻。” 萧若珩提起紫芫眼中一瞬间变得柔软,又在片刻坚硬了起来。 芸香跪在地上,心中慌乱不已。 萧若珩复而看着芸香,道:“所以你还不肯说吗?”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多宝阁外,萧寰冷着脸走了出来。 萧若珩有一瞬间的失措,继而稳住,嘴角勾起了一个笑,抬手为萧寰沏了杯茶,道:“兄长来了为何不说一声。” 萧寰瞧着萧若珩这副样子心痛不已,他坐萧若珩的对面让她避无可避。他问:“为何不来问我!看着我!” 萧若珩咬着牙强迫自己看着萧寰,道:“兄长要我问什么?问你是否将我当饵?问你是不是打算放弃我!” 她向来是喊他哥哥的,唯有生气的时候回喊他兄长。 “阿珩,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伸手想要去拉她,却被她错开。 她强忍着不肯落泪却还是没忍住,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她说:“当年在观里,你说只要我跟你走,你便会护我周全,我信了。可是丁香被卖的时候你在哪里?李妈妈被赶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流言攻击,步步难行时你在哪里?如今我虽无事,难道问一句都不行吗!” 她就这么看着他,发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萧寰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妹妹。她表现的那么坚强,让他以为她是无坚不摧的。可是他忘了,她还是个孩子,她是他的妹妹,并不是他的兵。 “阿珩。”萧寰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瞧着萧若珩使着袖子擦掉眼泪,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她道:“够了。兄长意思阿珩明白。” “阿珩。”萧寰喊着她的名字,只觉得手足无措。这一句一句的兄长如同石头砸在他的心口,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生疏的好像从来刚刚叫他哥哥的人不是她一样。 萧若珩说:“已经发生了的事,再怎么解释也是毫无意义。我知晓兄长无伤我之心,更是感恩兄长将阿珩放在心上。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萧寰也知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伸出的手又放了下来。苦笑一声,道:“你若真这么想,那此事就这样吧。” 他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芸香,道:“这丫头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带回去,等明日下了船你再自己挑一个。” 萧若珩侧身而坐不去看他,她说:“不必劳烦兄长。芸香我用着习惯了。再来一个也未必有她顺手。” 这是怕他再安插另一个人进来吗?萧寰无奈苦笑。 他说:“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我暗卫营中的人了。” 芸香惊诧地看了一眼萧寰,随后又低下了头。 萧寰看着萧若珩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放心的用她了。” 萧若珩向上瞧着屋顶,让眼眶中的眼泪不至于掉下来,她说:“阿珩谢过兄长。” “你好好休息吧。”说罢萧寰便离了屋子。 萧寰走后,萧若珩一夜无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没端住。如同她跟萧寰所说的一样,她是委屈的。她可以为萧寰而置生死于度外,她可以允许萧寰对她的隐瞒,却不能允许萧寰用那种心痛的眼神看着她。 她错了吗?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人生在世,谁没有几副面具。她萧若珩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扮演着别人喜欢的样子,巧言令色的讨好所有人。若他萧寰失望了,那也只能怪他识人不清。 第二日,萧若珩顶着两个眼圈起了身。等到芸香给她梳妆她才想起今日他们要改道由潭州前往金陵。 萧若珩不明其意,好好的为何又要改道?是金陵出了什么事吗?眼下她又不好去问萧寰,于是问:“不是说循水路回金陵吗?好好地去潭州做什么?” 芸香又从妆盒里捡出一对白玉镶宝簪给她簪上,道:“秦振说,王爷有故人在潭州,许久未见望相聚。因而便起了意从潭州改道。” 萧若珩这么一听却是没有放心。她这个人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望坏处想,只要最后不是最坏的结果,于她来说都是赚了。 她轻轻地给眼下扑了一层粉,装扮好了这才随着众人弃舟登岸。 岸上已有人备了车马在候着,萧寰也早带着陈其与秦振在那儿等她。 萧若珩于萧寰见了一礼,随后由芸香扶着上了轿子。 轿夫扛着轿子一路摇摇晃晃走了半个时辰才在一间宅子面前停了下来。萧若珩瞧见这匾上写着应府两字,心中瞬间有了底。 先吴王萧守约年轻的时候也曾行走江湖,那时他曾化名应守约。没想到萧寰如今也用上了这个姓氏,想来也是为了安慰孺慕之情吧。 萧若珩垂头不语,萧寰瞧见了,朝她招一招手,道:“阿珩过来。” 萧若珩走到了他身边,两人一齐进了宅子。 过了垂花门,忽而听见有人说话,说:“等了许久可终于到了。” 萧若珩听着这声音觉得莫名的耳熟,还未想起,只见一少年穿过抄手游廊大步走来。那人面若银盘,一双桃花眼,嘴角上扬含笑。 他直朝萧寰而来,大声笑道:“师哥怎么来的这般的迟?”瞧见萧若珩,眼睛一亮。 萧寰笑道:“路上遇上的点事耽误了。阿珩,来见过你陆三哥。” 此人姓陆,单名一个迟字,是萧寰的老师前大学士裴时远的外孙,年方十七,与萧若珩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因着和萧寰亲近便不肯叫他师叔,而叫师兄。 萧若珩浅笑未语,只见陆迟连忙摆手,笑道:“可不敢,阿珩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陆三得了。” 萧若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怎么陆公子瞧不上我这个妹妹?” 陆迟笑道:“多年未见你这嘴上还是不饶人。我这不是怕你瞧不上我这个哥哥嘛。” 见两人又拌起嘴来,萧寰万般无奈,道:“你们两个从小就不对付,见面就掐。也不知前世是谁欠了谁。” 陆迟连忙道:“必定是我欠了阿珩的,阿珩怎么会欠我的呢。” 萧若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陆迟领着两人进了正房大厅边走边说:“这宅子还是我亲自布置的。原成想你们直接回金陵,怕是没机会住了。没想到这还真用上了。这屋子还是我亲自布置的,看看可喜欢?” 进屋便瞧见一幅墨龙大画,顶上悬着一块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宁静致远。萧若珩心道:“这屋子果然是他的手笔。” 屋子内摆着一张紫檀方案,上头放着紫金莲花檀香炉,此时正燃着香,萧若珩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萧寰见状便让人熄了香,哪知萧若珩却借故辞别了两人。 萧若珩一走,陆迟便来了精神,他道:“先前来信不是说不来了吗?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好不容易熄了心思,又给我传信要来。若不是这宅子早就置好了,今日你们大概要住我家庄子了。” 萧寰道:“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陆迟一听就气了,道:“师哥你这人也太不讲道义了,我可是摸黑给你布置的宅子。这一夜未归,我家老头子还不知道怎么念我呢。明儿你可得跟我去见他,替我说道说道。” 萧寰笑道:“这一点为兄可是难以从命了。我借你的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来了潭州。” 陆迟惊奇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金陵那头?” 陆迟话留余地,萧寰只将自己在陵阳遇刺的事说了,而那北燕使团的猜测给隐了。 陆迟听得萧寰所说,不由心下惊慌,心道:“我说怎么今日瞧着阿珩面色不好,只道是她在观里过得不好,哪里知道她竟然受了如此惊吓。我还如此逗她,真是该打。” 萧寰当然不会说萧若珩面色不好是昨日两人吵了一番,于是便默认了他的话。瞧见陆迟那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只道他还是个孩子,笑着说:“怎么吓着了?” 陆迟面色稍霁,不欲被萧寰知道自己的心思,因而垂眸遮掩道:“那倒没有。只是听兄长说起那美人醉,想来会是何人制出如此奇毒。” 萧寰一听,正色道:“此毒之歹毒,让人生怖。一想到阿珩差点命丧此毒我便心慌,又庆幸她没事。只是那贼人一日不抓到,我一日心不安。我听闻制毒之人曾在潭州出现,你可听说过?” 陆迟细细一想,没想到什么美人醉□□,却想起另一件事,他道:“美人醉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只知道美人灯。” 萧寰不解,皱眉询问:“美人灯?” 陆迟解释到,原来这潭州有一座巨大园林,名叫宁园。这座造价不菲的园林原本是南平郡守的私园,南平国破后,此园曾辗转数人,最后落在了现在的主人手里。那人不爱江南温婉,又花废巨资,将园林的后山改造出另一方面模样,这才有了如今的温婉与磅礴相加。既有江南园林的温婉,又夹杂了北方园林的磅礴气势,被奉为荆南之最。是迄今潭州人最为令人神往的地方。 而园中有一楼名为双萃楼,楼中每至圆月之夜都会挂上一盏灯,灯上只画美人。每月十五楼中画师回选出游园中最美的女子画在灯上,然后此灯将在次月十五挂在双萃楼上。 潭州淑丽皆以被画上美人灯为荣。 萧寰游历大江南,自问是什么都见过,见此事去美人醉无关,便是对此园毫无兴趣。 陆迟道:“我瞧着咱们阿珩清丽无双,自然是能画上这美人灯的。她这几日受了惊吓,不若带她去游园散心如何?” 萧寰闻言一挑眉,只见陆迟眼神闪烁,觉他意不在此,又想起邓充所说的北燕使团的目的。一时又换了一个角度看他。 若论优点陆迟只能说是知根知底,家风优良,阿珩若嫁过去不至于受委屈。但他本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萧寰看来除开本性,唯有一张脸看得过去。然而这小孩子心性,阿珩嫁了怕是要操心。 萧寰又一想他和阿珩自幼相知,若阿珩有意,他此番拒绝又怕伤了她的心,如此便道:“她这两日身子不好,这件事押后再说。反正还要在潭州住上一段时间,不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萧寰拒绝了游园的提议,陆迟倒也明了他的担心。于是便放下不提,与他说起来别的。自两年前陆迟随父离京,两人已有两年未见,这此倒是聊得愉快。 至中午陆家的仆人来寻,陆迟这才告退离去。 他出了屋子,行至抄手游廊,在此见到了早已候在这儿的萧若珩。 萧若珩起身朝他见了好。 陆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迎上去,笑道:“今儿天可真好,出门便碰到喜鹊朝我叫唤。我就知道会有喜事发生。” 萧若珩明知故问道:“什么喜事让陆公子如此高兴?” 陆迟道:“见到了一别经年的故人,可不算是喜事?” 萧若珩抿嘴一笑,道:“他乡遇故知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不过也要看遇见什么样的人。陆公子说是不是?” 陆迟道:“自然是如此,不知鄙人够不够得上这个资格?” 萧若珩道:“于兄长自然是够了。” 陆迟忽而大笑道:“看来这俩年你在平阳观里过得很是自在,刚瞧见还以为你被人拘的成日里修身养性c超脱俗世欲飞升上仙。如今看来女冠并没有用心教你。一开口还是那个老样子,真是让为兄万般悲痛啊。” 萧若珩膝盖一弯,行了一礼,道:“彼此彼此,哪里比得过陆三公子,您的盛名可是从潭州传到了陵阳,千金撒酒,博人一笑,着实令人艳羡。” 被人揭了短,陆迟有些恼羞成怒,道:“哪里比得上昌平郡主,为国祈福,实乃我辈楷模。” 萧若珩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说:“听闻裴三姑娘快要十五了,不知这及笄之礼将如何日举行。我与她幼时也算是有几分情谊,到时必去观礼。” 这裴三姑娘是陆迟的表妹之一,自小就凶悍,却又对陆迟本人极为恋慕。使得他对其避之不及。萧若珩这么一说,陆迟瞬间就败了,道:“好妹妹,你提她干什么?” 萧若珩挑眉道:“谁是你妹妹?” 陆迟道:“好好,好姐姐,您坐。”说罢,抽了张帕子给萧若珩铺在了回廊栏杆,引着她坐下。 萧若珩含笑的坐下。 陆迟瞧见她那得意的样子,也是气自己为何被她捉住了痛脚,想着自己来日一定要捉住她的痛脚来报仇雪恨。然而他瞧着萧若珩眼下的黑圈,心肠又软了,她在观里关了一年,肯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头,如今被欺负欺负让她解解气,也不算什么。 陆迟问:“我说你这修行一年到底算个什么事?突然传来你为国祈福自愿修行,我可是连碗都砸了一个。你今日若不跟我说个清楚,咱俩便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萧若珩倒是不怕这一类的威胁,悠然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是朋友了?” 陆迟无言以对,挥袖道:“你若这样说,可真伤了我的心,枉我为你担惊受怕。你既不受我这情,那我可就走了啊!我可真走了啊!”话毕,他抬脚就走。 萧若珩道:“等等!” 陆迟欣然回首。 萧若珩起身,道:“你的帕子。” 陆迟道:“便送给你了。” 萧若珩拿起那块粉色的帕子,摔到他怀里,笑道:“这么粉的帕子,我可不要。”然后迆迆然地坐下。 陆迟接了帕子,泄气道:“你可真狠!” 萧若珩道:“见笑了。” 陆迟坐到了萧若珩身旁,道:“你为何不肯告诉我当年之事?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萧若珩不解,问:“又是什么传言?” 陆迟神神秘秘地说:“便是那个杜佳妮。她父亲原先是工部郎中杜勋,如今外调做太守去了。” 萧若珩心中一颤。 陆迟道:“她在你走后,没多久就在上阳宫淹死了。” 萧若珩不敢置信,道:“淹死了?” 陆迟道:“是不是很巧。我记得你以前与她极为不对付,却没想到她这么死。倒是可怜。” 萧若珩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陆迟道:“自然是和你当年的事有关。其实是她死前,上阳宫一直出现怪闻。说是一到晚上听见鬼哭声,说什么勿念兮。” 萧若珩垂眸道:“心夕何兮,勿念兮。” 陆迟点头,倏而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萧若珩道:“自然是听说过。你别忘了上阳宫中的镜湖曾淹死过前朝贵女呢。” “哦。”陆迟又说:“自从中秋之宴传出你为国祈福的事之后,这上阳宫的怪事就停了。可你离京后的某天,袁后在上阳宫设宴,杜佳妮就莫名其妙的落水了。都传说是教上阳宫淹死的那个贵女拖去抵命了。” 萧若珩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迟笑道:“我也觉得假的很。上阳宫可是太后最喜欢的园子,怎么会邪祟。怕是有人借鬼神之言,谋阴诡之事。我猜是哪位瞧不过她,所以就借刀杀人。” 萧若珩挑眉,道:“怎么,你觉得是我在千里之外克死了她?” 陆迟笑道:“哪能啊。不过却是有着传闻。” 萧若珩赏了个栗子给他吃。 陆迟捂着头道:“我倒是不信,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跟那位有关系。” 萧若珩自然是知道陆迟口中所说的那位是谁,她是当今皇后的独女,襄陵公主。若论嚣张跋扈,萧若珩是不敢跟这位相比较的。这位公主喜欢杜佳妮的表哥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为情杀人,却不是这位公主所喜欢的。她向来喜欢棒打鸳鸯。 陆迟道:“你当年是不是也跟她有关?” 萧若珩脸上已不挂笑,漠然地说:“我与她不合多年是真,你又从哪儿知道是她逼的我离京这种传言的?” 陆迟欲说又止住了嘴,他知道那首桃花诗是写给谁的。 萧若珩道:“我找你可不是说这些有的没的的。” 陆迟收拾好心情,道:“你找我不是叙旧,是为何?难不成是想我了?”倏尔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扇子扇着,道:“我就知道,阿珩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 萧若珩从他手里一把抽出扇子,道:“别贫了。” 陆迟道:“是是是,不知郡主找小人何事?” 萧若珩不由被陆迟给气笑了,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 原来是因为紫芫的事。 仆从死后是没有资格拖回主家祖坟的,虽说紫芫是为她而死,萧若珩能做的也不过是不让她潦草下葬。她的尸身已被人运来了潭州,萧若珩已知她的尸身如今在城外义庄放着。于是便想去再拜一拜她,又托陆迟给紫芫寻一块好地,等来日她再将她带回祖籍,不至于做孤魂野鬼,漂泊无依。 萧若珩道:“人死如灯灭,纵然她生前对我如此之好,但这一切终归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最后什么也不会留下。所以趁我现在还记得,我想去亲自送她一程,谢她多年来的照顾。望她下一世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别再那么实心了。” 陆迟沉默不语,他与萧若珩认识多年,自然也是知道紫芫的。然而逝者已逝,身后多少话都是无用的。于是调笑道:“咱们郡主娘娘都开口了,小的自然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完成。” 萧若珩道:“你这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不贫。” 陆迟傻笑,他奇怪明明自己恨不得气哭她,然而每每见她难过,心中都难受的很,恨不得扮丑逗她笑。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于是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却也只到如此。 陆迟哂笑,随后起身道:“行了,今儿就到这里吧。等明儿成事了,我便托人来给你送话。” 萧若珩问:“那我哥哥哪儿?” 陆迟明知故问,道:“你哥哥哪儿怎么了?” 萧若珩也不明说,她起身行礼,笑道:“我哥哥哪儿,就劳烦陆三哥了。” 陆迟从未听她叫自己陆三哥,一时飘飘然,嘴上却停不下调侃,道:“就凭这声陆三哥,你便是让我去揍你哥哥一顿,我也是愿意的。” 萧若珩笑语嫣然的瞧着他,也不回答。 陆迟原本是想诓她入套,她不说话,倒使得他讪讪。起身轻咳嗽一声,道:“罢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了。” 萧若珩知他靠得住,比起他们兄妹,陆迟倒是更像先吴王之子,应了便是诺了。 陆迟走后,萧若珩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支草杆逗着鹦哥顽,见芸香现身,道:“听到了?” 芸香立在原处,良久才道:“听见了。” 萧若珩道:“兄长说把你给了我,你说我用不用你?” 这该怎么回答?芸香知道萧若珩经此一事对自己已经厌弃了,奈何如今手头并没有人用,这才留下了她,若她不能表明自己的忠心,等回了金陵,她便再无用处。届时她回不去萧寰身边,在萧若珩身边也没了位置,恐怕只能同深宅中其他的侍女一般,老死深宅。 芸香跪在地上,道:“朱雀愿为郡主而死。”朱雀是她在暗卫营中得到的名字,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便是表明态度。 萧若珩笑着瞧着她,开口道:“可别跪在这儿。”她笑着瞧了瞧四周,眼波流转,道:“这儿啊,到处都是耳朵。” 说话间她眼神忽而清明,拿着草杆的那只手在芸香前方松开,一根草杆翩然而落,芸香伸双手接住了它,如同接住了千斤的令牌。 “去证明给我看,你能为我做的除了死之外的事。” “朱雀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萧若珩也不知道陆迟是怎么说服萧寰的,在紫芫头七的那天,陆迟果然带着她出门了。 一路上萧若珩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她这几日都没睡好,人瘦了一圈,眼睛却更亮了。 陆迟骑着马跟在马车旁,时不时给她从窗里塞点吃的进来,车中的案上堆满了油纸包。要不是秦振带着一队人马在马车旁跟着,陆迟怕是此时已经爬进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许久,最终停在一座大园子的入口。 萧若珩被芸香扶着下了车,她今天为了方便行事,穿了一身男装,幸而她身量消瘦,倒也不显得突兀,不过一个弱质小生罢了。 陆迟踱到她身边来,低声道:“这是宁园。” “宁园?”萧若珩带着疑惑看向这座园子,随即大步迈进这阔朗的院门,然而她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萧若珩眉角扬起,陆迟身边的小厮砚台立马递上了帖子,道:“陆家的。我家少爷和表少爷。” 那人看了帖子,记下了他们的名字。随后有个侍者从园子里走出来,却不领几人进去。 那侍者瞧着这几人中萧若珩虽瘦弱,却像是能做主的,因而道:“您是第一次来我们宁园吧。” 萧若珩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便反问:“何以见得?” 侍者瞧了眼秦振带的几个侍从,笑答:“来我们这儿的,很少有带这么多人的。” “哦?”萧若珩不解。 侍者温和的回答:“我们这儿可是十足十的安全,没有帖子,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萧若珩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宁园园口或站或坐着几个壮汉,就连园子旁的大树树杈都倚着几个壮汉,那几人皆穿灰衣短打,想来是这园子主人养的护卫。 这话正合萧若珩心意,她对着秦振几人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在外守着。不用跟着进去了。” 秦振这次一共带了四个人出来,加上陆迟的两个侍从c芸香,已经上了十个人。带着这么一大批人马,比起逛园子,他们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秦振思虑了片刻,随即让两人守在楼外,自己领着另外两人不肯退步。 陆迟倒是放得开,只带了一个砚台,其他几人皆留在了园子外。 删减至此,侍者这才带着几人入了园子。 院门开阔,内有奇石怪树,萧若珩进来一眼就瞧见了一座的厅楼拦在前方,上头挂着一副牌匾,书着三个字,自在堂。 她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地方,便被侍者引向双萃楼,过了月门,陆迟递给她一个半遮脸的铜制龙女面具,然后自己也戴上了一个龙王面具。 砚台凑到萧若珩的身边低声说:“来双萃楼的客人都需要自带面具,我家少爷想着您肯定不知道这缘故没有准备,便给您准备了一个,新的!” 陆迟干咳了一声,道:“啰嗦。” 萧若珩笑着戴上了面具。 一行人进了院子,萧若珩这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光怪陆离的地方。 整个双萃楼都热热闹闹的,一楼有人在玩击壤c投壶,院子里还有木射,然而所有的人都带着面具,萧若珩瞧出了不少与她一般的男装女客,她们混在男人堆里玩着与男人相同游戏,好不快活。 萧若珩莞尔,这才明白了自在堂的意思,世人所求唯盼自在。 双萃楼里只有客人,不分男女。 萧若珩几人随着侍者略过了一楼,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点了香,萧若珩受不得这东西,便让人开了窗,楼下的笑声就此传了上来。 萧若珩眼带笑意地说:“这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陆迟道:“这是自然。”仿佛他是这地的主人一般。 萧若珩暗笑不语。 宁园虽被人追捧,然而双萃楼却褒贬不一,如果宁园的玲珑馆体现的是这儿主人的风姿,那么双萃楼就是他的离经叛道。 用面具换下了面具,沉溺在短暂的如梦幻般的快乐里,一日是假,若日日如此,那么谁能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陆迟兴奋的问:“阿珩可有什么想要玩的?” 萧若珩想了一下还没回答,楼下便传来了欢呼声。 萧若珩侧头一看,瞧见是一个戴着山鬼面具的男装女客挽着弓箭射中了一个挂在高树上的花灯,花灯下的彩球受击而开,散落了一地的彩纸。 萧若珩这才发现,这院外的高树上挂满了不同花灯,花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每一个下面都坠着一个大小不一的彩球。 这时院外有个少女飞身上树,取下了那个被击中的鱼型花花灯,将它送到了女客随从的手上。 萧若珩眸光一闪,倏而带上了笑意。 陆迟道:“这是双萃楼老板出的注意,名唤击灯,由射柳衍生而来。阿珩可想去玩?” 萧若珩笑道:“我不懂这些。” 陆迟恍然大悟,道:“阿珩想要什么灯,我去给你赢回来?” 萧若珩道:“不过是一个灯,有什么意思?” 陆迟道:“这可不只是一个灯。” 楼下一个侍者拿着一个盒子走向了击中彩球的女客,盒子里的东西显然不是她想要的,那女子掀开看了眼,便将盒子扔给了随从。 随后她的随从给那侍者一包东西,侍者接过,便让她在树下的瓮里摸一个小球,萧若珩看那瓮里最少有百八十个球。 女客摸出一个球,交给侍者打开,侍者高声道:“大鱼。” 楼下恍然,萧若珩这才知道,这姑娘已经摸了三个鱼了。 萧若珩问:“这是何意?” 陆迟道:“这个游戏是五十两一次,但不是给了钱就能随便挑灯的。你瞧那瓮,里面有不同花灯的种类,鱼c兽c花c宫。摸到什么才能射什么。那人摸了个鱼,她便能在这几棵树上选一盏鱼型花灯。击中,那灯便是她的。” 楼下的女客犹豫不决,这树上的鱼型灯不论大小至少有二十来个。 萧若珩问:“那她知道哪盏灯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说话间,那客人又击中了一盏灯,彩纸飘散。 陆迟莞尔道:“自然是不能。” 这时侍者道:“客人可要试试?这树上的近百盏灯里可是藏着温先生空白画卷一张,机会难得。” 似乎是什么好东西,萧若珩笑问:“我不会这个,可以请人代行吗?” 侍者温和的回答:“自然是可以的。” 陆迟跃跃欲试。 萧若珩起身,指着楼下的人说:“我想请她帮我。” 众人诧然,萧若珩指的是那个一开始飞身上树为楼下女客取花灯的少女。她是楼下众人中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人,是以萧若珩一开始便认出了这姑娘便是当初在陵阳客栈中击败黄五虎的蓝衣少女。 萧若珩不知此女与自己身边出现的事有何关系。奈何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见了蓝衣少女自然是想把水搅的更浑一些,才有意思。 萧若珩道:“她是你们园中之人吧。我瞧她身手敏捷,双目有神,想来也是通晓弓箭之术。便向请她代劳如何?” 侍者自然不知道萧若珩与那少女之间的纠葛,因此道:“可以,只是请园中之人代劳,需另付她击灯的二成作为报酬。” 二成便是十两,倒是不贵。萧若珩道:“若她没中呢?” 侍者道:“若不中不收钱。” 萧若珩欣然点头。 侍者于窗边高声道:“雅十六,请甲一代。” 那少女此时正坐在树下吃梨,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一口梨差点呛着。她抬头看向雅十六的窗口,只见侍者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老是戴着龙王面具的潭州陆刺史家的败家子。一个身量瘦小,戴着半遮脸的龙女面具,瞧着她笑的正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像是萧若珩这样请双萃楼人代的很少,玩这个大多是为了乐趣。这树上的花灯每十日更换一次,最低的也离地十尺,花灯不同,需抽签才能决定是什么花灯。 花灯下彩球皆如拳头般大,由花布做成,而弓箭的箭头皆为蜡制,需要有一定的力度才能击开它。 彩球里面不同颜色的彩纸代表着不同的东西。 分别为蓝色湖笔一只,粉色是潭州出自碧景阁的首饰一件。彩色随机,由花灯里面放着的东西为准。有时可能是一块石头,有时也可能是价值连城的碧玉一块。 金色是最少的,全园只有一个,代表的是宁园有名的画师温如棱的空白画卷一张。得到此物的人可以请温如棱免费画上一张画,可以是人是景是万物。就画在这张画卷上。 倒不是因为这个画师堪比国士,而是因为他善画美人,明眸善睐,栩栩如生。然而此除了每月给双萃楼画一幅美人像制成灯之外,众人慕之无处寻之。 万物以稀为贵,如此之来,他便成了妙笔生花,画卷含香的代表,成了潭州人追捧的对象。 然而大多数球里放的是红纸,为秋露白一壶。此奖有与无并无差别,不过是讨个喜。 所以说玩这个不止要靠技巧,更多的是靠运气。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柔声问:“客人可需要下注?” “下注?”萧若珩不解的问。 侍者回答:“自这场游戏开办至今,两年内无一人能射中金球。所以咱们楼里设下了一局,分别是中与不中,以及中球色。此局随意压,以取乐为主,低至一文,最高一千两。” 萧若珩道:“既然如此,便压一千两,中金球。” 侍女眼前一亮,此局若是不中,那么客人压的十之一便归她和侍者。然而一千两不是什么小数目,她稍作迟疑,瞧了一眼陆迟,小心翼翼地道:“如今金球的赔率可是一赔十七,客人这账可是记在陆公子上头?” 萧若珩轻笑一声,道:“我没有钱。” 侍者温和的笑着,刺史家的公子是双萃楼的常客,能和他一起来的绝对不会是付不出一百两的人。 秦振走了过来,此前萧寰吩咐了,只要郡主高兴,除了离开她身边,什么都能答应她。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吴王府出得起。于是他拿出一块令牌,扔到那个侍女的手里道:“凭此物去城西柳巷应府取钱。” 秦振给她的是他自己的令牌,自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制成。然而此物只有一枚,是他身为萧寰麾下二队队长的证明。 那人颠了颠这牌子,瞧着上头的禽鸟纹,只认出了上面的秦字,别的什么都没认出来,于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看着他。 秦振皱眉,喊了一个侍卫拿着令牌随她一起去。 此时陆迟喊住她,道:“既然阿珩下了注,那么我也下一注。砚台,一百两压金球。” 砚台轻声窘迫地说:“少爷,老爷昨天才把您的钱给断了,咱身上只有二十两了。” 陆迟哑然,你怎么不早点说! 萧若珩笑眯眯地看着他,显然是听到了此话。 陆迟抽出这扇,扇了几把,道:“本少爷今日日行一善,将身上的银两都施舍了,身上无银两。”随后扯下身上的玉佩扔给那侍女,“先拿这个压,事后去陆府取钱。” 侍女收了玉佩退了下去。 楼下那少女已经开始抽签了。她磨磨蹭蹭的从瓮里摸出一个球,楼下的侍者打开,愣了一下,大声道:“大鱼!” 众人哗然。这一连四个鱼,说是巧合也有点太巧了吧。 萧若珩问:“这灯是我选还是她选?” 侍者道:“自然是您选。这里一共三棵树,每棵树上的花灯都标了号。分别是左一鱼一,左二鱼一,依次推来。” 萧若珩心里有了数,她打量了一下这三棵大树,上头每个大多都挂了十来盏鱼灯,大小不同,颜色各异。她心中忖度,随后道:“既然如此,就随意吧。” 侍者一怔,随即大声道:“雅十六,随意。” 那名叫甲一的少女眼皮一跳,觉得背后凉凉的。她随手挑了一把二石的弓。 守着抽签瓮的侍者知道甲一肩膀受了伤受不得力,瞧她拿了把二石的弓,便醒道:“那是二石的弓!” 甲一手抖,换了把七斗弓,试了试手感,小声道:“我若射不中怎么办?” 侍者捂着眼看不下去了,低声道:“那你就挑一个你最有把握的。右一的那个最矮!” 其实她的箭术也算不上完全不会,全盛时能拉得起一石的弓,准头在八十以上。二石的也勉勉强强能拉得开,但是准头就差一点了,比不得之前的女客。之所以叫甲一不过是她运气好,抽签抽来的甲一。 这般想着,于是她瞄准了离地最低她最有把握的那盏鱼灯,总不能太丢人。 之前那女客选了三次都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气的要拂袖而去。然而她听见雅十六请甲一代,眉头一挑,耐下了性子。等她抽到了与自己想同的鱼灯,更是起了兴致。 她先前见那少女飞身上树轻功了得,手中有茧,也是个练家子,便对她高看了一眼。忽而又见她从二石弓换成七斗弓,又瞄准了最低的那盏鱼灯,于是嗤笑一声,转身要走。 她刚一出月门,只听见飒的一声,箭中彩球,众人欢呼。 回头一看,只见地上洒满了碎金纸,而非此前的彩纸。 甲一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金纸,心道糟糕。 这满地的金纸可是她剪碎的,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园子里快一百盏花灯,每隔十天换一次,从这游戏开始到昨天,没有一个能让花灯落金纸的。 怎么她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落了?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陆迟,他刚刚还身负八十两债务,这么一瞬间他就翻身了?他吞了口口水问:“砚台,一赔十七是多少来着?” 砚台瞪着眼睛道:“一千七百两。” 芸香道:“不,是一万七千两。” 陆迟这才想起来,萧若珩也押了注。而去还是是一千两!一千两啊,我的乖乖。 萧若珩是从来不信巧合这回事的,甲一的一再出现使得她起了疑心。她既然心中认定了甲一与萧寰遇刺的事脱不出干系,自然是知道幕后之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她参与了,此事就必有后续。 她敲着桌子,对已然蒙了的侍者问:“那位甲一姑娘为我赢了这一万八千两,我可以请她上来喝杯酒吗?” 侍者先点头,继而又摇头道:“这要看她愿不愿意。” 萧若珩理解,毕竟是女孩子,便道:“那劳烦你替我请她上来喝杯茶水,当我谢谢她。” 侍者应允退去。 此时雅间里只剩下了萧若珩一行人。 陆迟托了萧若珩的福,又能潇洒一阵,于是沏了杯茶,好声的问:“你请她上来干什么?不过是个野丫头。” 萧若珩端起茶水润了润口,不以为意的道:“若是你能为我赢个一万七千两,莫说礼遇,便是让我唤你兄长都行。可你怕是连七斗的弓都拉不开吧。” 陆迟起先听到这话,心中豪气冲天,待到萧若珩将话说完,立马不再说话。拉不开七斗的弓不是他的错,若是执意去丢脸,那就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忽而听见一阵敲门声,砚台瞧见几人未动,只能认命应声去开门。 门一打开,站着一个戴着山鬼面具的白衣人,这一抬眼将砚台吓得够呛,他深呼了一口气问:“您找谁?” 那人轻声一笑,却是个女子,正是刚刚在楼下抽了三个大鱼的女客。她右手推开了砚台,走了进来。 芸香瞬间挡在了萧若珩面前,秦振走上前道:“何人?” 那人毫不理会秦振,耍着把扇子对着陆迟与萧若珩问:“你们谁是雅十六?” 若是平常萧若珩自然会应下,但自幼便瞧着陆迟耍扇子,对这一系列的行为敬谢不敏。更何况这人不请自来,于是并未看她。 陆迟道:“我是。” 山鬼手中扇子一合,道:“如此便开个价,那副画卷我要了。” 萧若珩一愣,继而莞尔一笑。她正愁这空白画卷该怎么处置呢。真是困了便有人给递枕头。 她转过身来瞧见这人的模样,心中瞬间有了一计。于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山鬼道:“你叫我山鬼就好。” 萧若珩道:“不知这位山鬼公子想要拿什么换我的画卷?” 山鬼眼睛在轱辘里打转,见两人的面具一个龙王一个龙女,龙王也没有反驳,因此改与萧若珩谈起了价钱,她问:“你想要多少钱?” 萧若珩掩嘴一笑,道:“公子怕是不知,刚才我因着这画卷得了一万七千两。如今不缺钱呢。” 陆迟瘪嘴,就是没赢这一万七千两,你也不缺钱。 山鬼心中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钱袋,万八千不成问题,可她若再往上开价,怕是拿不下这画卷了。于是她皱眉道:“那你想要什么?” 萧若珩灿烂一笑,道:“我观阁下英姿,怕是学箭术多年,在下煞是敬佩。便想起了心思要与阁下交个朋友。” 陆迟呛了一口水,睁着大眼看着萧若珩解下自己的龙女面具,露出真颜,道:“我用这面具换你的面具如何?” 山鬼心中不解,明明是自己找她买画卷,怎么成了交换面具了。 萧若珩道:“我家中也有穿武艺箭术,然而我自幼身子弱瘦弱,学不得那厉害的东西。方才阁下的箭术让我百般喜欢。便想要您的面具以作留念。” 山鬼瞧着萧若珩那双发亮的眼睛,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想来她是非常喜欢这箭术的。于是欣然解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娇俏的脸来。 两人交换了面具,萧若珩拿着山鬼爱不释手,当场就戴上了。而后朝着陆迟问:“可好看?” 陆迟心中有气,并不理她。 萧若珩轻笑,回头瞧见那少女并没有戴上面具,于是道:“姑娘也戴上吧,不然到时候送画的人可找不到龙女了。” 那人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戴上了龙女的面具。 萧若珩笑道:“这才好看,芸香刘展你们去陪龙女拿画卷吧。” 两人应下,随着龙女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三人走后,陆迟这才发难,道:“你怎么把那东西轻易的送人了!” 萧若珩摸着自己脸上的山鬼,道:“不过是一副画卷,不趁现在送出去,到时候惹的麻烦。” 陆迟心中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也好不说,气鼓鼓的走了出去。在门口正巧正巧撞上了送茶水点心的一侍者,侍者手一歪,恍惚间那盘点心就要盖在秦振的身上。奈何秦振耳聪目明,自己伸手稳住了对方。 陆迟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道:“怎么回事!” 他大步往前走,却不知怎么腿一软,整个人都倒向秦振。 秦振这一次没躲过去,两人的衣裳一起毁的见不得人。 萧若珩掩嘴而笑。 侍者与砚台连忙去扶两人,砚台心疼的询问:“少爷您还好吧?” 陆迟瞧着自己一身的污垢一脸头疼样,瞧见秦振随即又笑了起来,道:“没事,没事。” 倒是秦振一脸严肃的朝萧若珩请罪:“属下失礼,望公子责罚。” 萧若珩瞧了眼秦振,又看向陆迟,陆迟立马反应过来,道:“是我不小心害得你污了衣裳,怎么能责罚你呢。砚台,快去带秦秦壮士去换身衣服!” 秦振不说话,萧若珩眼中满是嫌弃的说:“还立在这里作什么?没听见陆公子让你去换身衣服?” 秦振开口道:“公子的命令是不能离开您十尺之外,恕属下不能从命。” 陆迟气结,他都如此牺牲了,怎么这个呆子还在这里! 萧若珩冷哼一声,道:“成,你就待在哪里。” 随后使唤人搬了山水屏风挡在两人之间。 秦振焦急的道:“主子不要为难属下。” 萧若珩勾起一抹冷笑,道:“这怎么是为难你呢?你我之间可隔了没有十尺呢。你若不想隔着这扇屏风跟我说话,就滚到门外去,我可不想看见你。” 秦振闻言,站定在屏风那头不再言语。 陆迟嘿嘿一笑,领着那个侍者出去。 秦振侧身让二人走了出去。 大概两刻钟的样子,原先那个在屋里侍候的侍者便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楼中的侍女和早前被秦振使唤去府里拿银子的亲卫。 侍者瞧见原本放在墙角的屏风被抬到了门口,又瞧见站在门口的秦振,虽不解却有计较。 他领着两人进屋,余下了那亲卫与秦振说话。 侍者过了屏风只见屋内只有砚台一人,不由的怔住,道:“人呢?” 秦振听见心感不妙,立即闯了进来,房间却不见萧若珩踪影。 园外一个戴着山鬼面具的人骑着马离园而去。 那人骑着马在城郊奔驰,不过一刻钟的样子便到了义庄附近,来人翻身下马,衣袂飞扬。 也不知为何这宁园与义庄建的那么近,陆迟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才把今天想行程定在了宁园。 山鬼没走几步,忽而从四地窜出几个黑衣杀手向她攻来,一招一式皆带杀意。 她来不及上马,只能快步跑进义庄,赶在几人面前把门给关上了。 黑衣杀手追了进去,一脚踢开了大门。 门内的白幡因风而扬。义庄内摆满了棺材,从左至右一共五具。 在义庄转了一圈,随即不约而同的站在了中间的那具棺材前头,这具棺材并没有盖紧,露出了一块白色的衣角,棺材附近还留存着一阵幽香,引人生疑。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一掌打翻了棺盖,一阵芬香扑鼻,只见一个紫衣女尸正安静地躺在棺里,露出来的皮肤竟布满了红纹。 黑衣杀手心道中计,连忙后退。怎知其余四具棺材皆棺盖翻动,窜出几个人来。 正是陈其等人。他们奉命埋伏在此,已然有些日子了,原本以为是守空,没想到在紫芫头七这天终于等到了兔子。 呼的一声大风将大门关上,一时间房屋昏暗唯有棺材前的香烛还亮着光。 陈其等人皆持着兵器,向黑衣杀手攻去。 萧寰的亲卫都是杀敌无数才能在他身边活下来,能熬到陈其这个位置,便是以一敌百也是当得。对付这么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一会儿便将几人给制服了,还顺带卸下了他们下巴,以防他们自尽。 收拾好这几人之后,陈其便走了出去。 门外山鬼正站在那里,瞧见他安然无恙的出来,才卸下了面具露出脸来。 正是芸香。 陈其说:“你今日不是陪郡主去逛园子了吗?刚刚差点误伤了你。”原来陈其几人从昨日便一直睡在棺材里,刚刚芸香跑进了义庄,他们几个差点窜了出来,还好芸香用鞭子在棺材上甩了四下暗号,随后上了梁,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芸香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道:“郡主说今日是紫芫的头七,让我来送她一程。她给紫芫做了一双鞋子,希望她能穿着它下葬,以后的路好好走。” 陈其默然,他也是与紫芫打过交道的人,自知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会让许多人都接受不了。于是便没有阻止她。 芸香走进了义庄,紫芫的棺材前摆着果盘,香烛,案下燃着纸钱元宝。紫芫生前爱美,如今死后却如此凄凉,也不知她会不会后悔当日替萧若珩挡那一刀。 芸香苦笑一声,想要走近棺前替她换上鞋子,却不想被陈其阻止。 “她死了几日,尸体已经还是我替你给她换上吧。”他这么说道。 芸香早在梁上已经瞧见了紫芫尸身的异状,见陈其有心隐瞒,想来也是萧寰的主意。心中虽有疑问,却因此不再强迫。 芸香将鞋子交给陈其,随后又将山鬼的面具递给他。 陈其不解。 芸香道:“她那么爱美,想来如今这样也不愿意回来见我,可我却想见她。你把这个面具放在她身边。替我告诉她,若是她想我了,便戴着这个面具来见我吧。我等她。” 山鬼是传闻中的女神,她骑着黑豹在山间漫游,是山间的神灵,拥有最纯净的灵魂。芸香将山鬼的面具送给她,想来在她心中,紫芫是非常美好的存在。 陈其接过面具,放在手中摩挲,这般想着。忽而他问:“你是与我们一同回去还是如何?” 芸香道:“郡主现在还在宁园,我要赶回去侍奉,明日她下葬我再来。” “好,明日我等你。”陈其说。 宁园内秦振发现萧若珩不见了,遂夺门而出。哪知正巧遇见了与陆迟有说有笑的萧若珩,他们身边还跟着此前与芸香一同出去的护卫。 此时萧若珩脸上的面具又变另一个狐女面具。 萧若珩嘴角一勾。 陆迟心中暗笑,道:“秦大秦壮士这是要去哪儿?” 秦振自知失礼,双手抱拳向陆迟施礼。 “行了。”萧若珩喊道,随后瞧着甲一等人,笑着说:“都挤在门口做什么?难道是房间里有什么?” 侍者心道,房间里便是什么都没有才惊奇。随后使唤人将屏风移开,几人一同进了屋。 侍者柔声道:“这是丰隆钱庄的银票。一共是一万七千两,出园即兑” 他身后的侍女闻言奉上一叠银票,皆是五百一张,银票旁还放着秦振的令牌。 随后他又指着另一个侍女对陆迟说:“这是您的银票,一共是一千七百两,同样是出自丰隆钱庄,出园即兑。” 陆迟故作矜持,让砚台收了银票与玉佩。 萧若珩却不收,她问:“甲一姑娘怎么不来?” 侍者一脸窘态,连忙道:“不是她不来,而是刚才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巧被人叫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我便先来了。” 陆迟笑道:“想来是她露的这么一手惊煞众人,没想到贵楼中藏了这么一个宝贝。” 侍者赔笑。 萧若珩走到侍女身边,从那一叠银票里抽了四张,递给了侍者。 众人愕然。 萧若珩道:“一万七千两的一成,劳烦你兑散了给她。剩下的是给你的。顺道请替我谢谢她给我带来的好运。” 侍者态度和顺的接过银票,并保证一定会将话与银票带到甲一。 如此萧若珩微示意秦振收起银票,一行人准备离开。 侍者道:“方才您的侍女已经领走了您的画卷,温先生今日便在园内,需要我领您去寻他吗?” 萧若珩微笑,她透过窗瞧着外头的天,良久才道:“不了,龙女已经去了。山鬼也该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出了双萃楼的范围内,萧若珩便把面具摘了下来。 陆迟看着萧若珩拿着这个红色的狐女面具在手中把玩,心中吃味道:“早知道你自己带了这个,我就不给你准备了。” 萧若珩道:“不是我准备的,是山鬼送我的,好看吗?”说罢她拿着面具罩在脸上给陆迟看。 陆迟哼了一声,道:“傻!” 萧若珩也哼了一声,顺手将面具丢给了秦振。 宁园中除去双萃楼外,玲珑馆与绿音阁皆是好去处。陆迟原本是打算带着萧若珩去玲珑馆坐坐。然而这一路上萧若珩都在玩她手里的面具,又想着自己的面具被她送了人,于是便失了逛园子的兴致,没走多远喊打道回府。 萧若珩虽不知陆迟为何改主意,但她原本就对逛园子没多大的兴致,因此便顺了陆迟的意原路返回。 砚台突然说:“咱们这么走了,芸香姑娘怎么办?” 陆迟恍然大悟,道:“你的那个丫头呢?” 萧若珩道:“我让她去取个东西,怕是现在不知道被什么迷住了眼回不来了。我们先回去,她有腿自己会回来。” 此话刚说完,就将不远处芸香抱着披风小跑而来。 萧若珩瞧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笑道:“你怕不是有顺风耳?我刚一说完你就蹦出来。” 芸香替她批上薄披风,道:“那可巧了,奴婢刚去了双萃楼,哪里的人说您跟着陆公子去逛别的地方了。奴婢还想要不要回去守株待兔,也省的郡主找奴婢。”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去向给说了清楚。 饶得秦振等人都以为方才萧若珩的失踪不过是郡主在逗他们玩。 萧若珩敲了她一下,道:“你这丫头怕是要不得了,哪有让主人寻丫头的。赶明儿我就将你送人去。” 芸香吐了吐舌头。 陆迟道:“那你也别赶明儿了。今天就让我带回去得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必定比砚台好使唤。” 萧若珩一挑眉,道:“我的丫头你也敢要?” 陆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才想起萧若珩的厉害。他从小到大就没占过她的便宜,说是他是男人让着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萧若珩太过厉害。除非她自己给的,不然拿了她的东西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虽是如此陆迟仍然忍不住道:“那你说个什么!头疼!回了回了!”说罢大步向前跨去。 出了园子上了马车,芸香正要向萧若珩诉说今日之事。 萧若珩对她使了个眼神,继而敲了敲这薄薄的车壁。 倏而外头传来陆迟的冷哼声。 芸香了然。 萧若珩笑着闭目养神,也不理外头的接连不断的声音。 几人就这么到了应府,今儿也不知道萧寰怎么赶巧,萧若珩一下马车就在门口见到萧寰。 萧若珩走了过去,问:“兄长这是要出门?” 萧寰伸手替萧若珩整了整肩上的披风,拉着她往里走,问:“刚回来。今天玩得开心吗?” 萧若珩嫣然道:“开心。” 陆迟道:“不开心!” 萧寰惊诧地看着他,道:“我问的可不是你。” 萧若珩掩嘴而笑。 陆迟气的直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们家兄妹就是吃定我好欺负。归家去,归家去,你有妹妹我也有妹妹!”于是作势不肯进这垂花门了。 萧若珩站在台阶上歪头笑道:“可我有哥哥,你没有。”说罢也不等陆迟回应,便小跑着跑进了垂花门。 陆迟气的转身就走,萧寰也不留他,只吩咐几个人把陆迟送回家。 萧若珩回了屋换了身衣服,芸香斥退了其他丫头,为她梳头并轻声跟萧若珩说了当时在义庄的情况。包括紫芫尸身的怪异之处。 芸香道:“郡主想的不差,真的有埋伏。” 萧若珩闭目养神,道:“他知道我今日定会派人去,以防万也一定会在哪里埋下人马。老虎吃鸡,棒吃老虎,向来都是这个理。只是不知道我们究竟是这个棒,还是这个老虎。” 芸香低头不语。 半晌萧若珩又问:“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毒?” 芸香道:“奴婢这就去查。” 萧若珩道:“小心一点。别让人杀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芸香低头应了。 说话间,门外的小丫头进来传话说萧寰请她去用膳。 萧若珩随意的挽了个头发便出了门。 一进正房,只见桌上摆着一个铜斗,四周放着四五道大菜并着好几道鲜蔬,都是她喜欢的。萧寰正坐在桌边等她。 萧若珩笑着入了座,道:“今儿怎么有这儿心思吃这个?”她今日办成了一件事,倒也懒得与萧寰闹脾气。 萧寰道:“天冷了,便想吃了。”说罢便在铜斗内下了一堆萧若珩喜欢的芽白。 萧若珩环顾四周没瞧见陆迟,好奇的问:“知道今天吃暖锅,他就这么走了?” 萧寰道:“我没拦他。” 萧若珩笑嘻嘻地说:“这可奇了,您今日竟然没留他?” 萧寰瞅着暖锅里的菜,漫不经心的问:“阿珩和阿迟感情很好?” 萧若珩烫了点菜,也不知他是何意,因而妥善的回答:“我与他自幼相识,便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自然是亲近。” 萧寰笑道:“他可比你还大两岁。” 萧若珩道:“他那性子就是比我大个十岁也只能是弟弟。” 萧寰笑着摇摇头,忽而又问:“今天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无非就是那些地方。”萧若珩夹了一筷子羊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难道秦振没同你说我们今天做了什么?” 萧寰心中叹气,知道她还有气,因而脸上挂着笑,道:“我想听你说。” 萧若珩轻哼了一声,却又不拒绝,缓缓将今日之事道来。 听到萧若珩轻易的将画卷换了一个面具,萧寰笑问:“你就这么舍得?我可听说让那画师画上一张美人画,可是多少潭州淑丽梦寐以求的事。” 萧若珩自然不会与他说实话,便说:“别人的运气我可不要。” “那银子呢?不也是别人的运气吗?”萧寰问。 萧若珩道:“那可不一样。”钱与一幅可能会惹来祸端的画卷自然不一样。 萧寰瞧着萧若珩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 不过十年,他的腓腓竟然也这么大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级了。想他堂堂大齐吴王,养出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娶了去。想来做爹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萧寰不由的湿了眼眶,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怎么了。 他突然问:“阿珩有想过以后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听到这话萧若珩不由心下一惊,她抬头望去,这暖锅吃的屋内烟雾缭绕,使得她瞧不清萧寰的面容。也不知他问这话究竟是何意。 她问道:“兄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些?” 萧寰面色如常,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满十五了。旁的人不过女儿十二三岁便开始相看人家。我平日里在军营也不操心这些,这么看看早就晚了别家。” 萧若珩小声地说:“那也是别家。” 萧寰道:“按理说这些事应该由家中女眷来操心,然而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没有别的规矩,你若是有喜欢的便跟我说,若是没有。” 他顿了顿,“我瞧殷太妃常日吃斋礼佛,办事却是个极为稳妥的。我已经让她留意人选了。” 萧若珩冷哼一声,“您已经拿好了注意,又何必问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珩无父无母,长兄即为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说罢便撂了筷子不吃了。 “我好声跟你说,你怎么又跟我闹呢?”萧寰摇了摇头道;“你若不喜欢殷侧妃替你选人,那便由我亲自来可好?” “兄长便那么想将我嫁出去?还是说兄长也怕了谣言,觉得我留在家中会克了你?所以想早早地将我打发了出去?”萧若珩已然红了眼眶,声音也哑了。 萧寰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见她落泪有心疼不已,从怀中抽出手帕递给她擦眼泪,柔声道:“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信了那谣言当年就不会把你从观里接回去。都养到这么大了,便是养头猪也该有感情了。” 萧若珩一听将帕子扔给他,道:“你说谁是猪呢!” 萧寰讨好地说:“我是猪行了吧。” 这才顺了萧若珩的意,她坐回去哼了一声,道:“这才差不多。” 萧寰见状轻笑道:“我是猪哥哥,你是猪妹妹。” 这话一出口萧若珩又炸了,她一跃而起,追着萧寰就要打。 房里放了暖炉萧寰怕萧若珩被烫着,所以就站在那里被她打。 萧若珩小拳锤了两下,听他口中连连求饶,这才解了气。 “不气了?”萧寰问。 萧若珩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理他。 萧寰又道:“小猪才哼哼。” 萧若珩一扬眉,举着拳头娇嗔道:“你还来!” 萧寰连忙摇头笑道:“不来了不来了。” 这么一闹萧若珩的眼泪也没擦,糊在了脸上瞬间见不得人了。 萧寰拿起帕子给她擦脸,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羞不羞。” “我可还没及笄。”她说。 萧寰反问:“这还有多久?” “过得一天是一天,反正今天的我还没及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萧寰道:“你这是耍无赖。” 萧若珩一扬首,道:“我便是耍无赖怎么了?” 萧寰气笑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头。 他看着她的脸,替她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泪痕,瞧着这张秀丽的脸,忽而道:“你不必如此的。” 萧若珩心中一颤,问:“什么?” “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若你不想这世上没人能逼你。”萧寰这般说,他将他心里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温柔地看着她,仿佛她是这世上他唯一的珍宝,“你就该是这样张扬的,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看你小心翼翼地活着的。” 萧若珩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萧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心思,有很多秘密。甚至有很多副面孔。”他突然笑了一下,又蹲下来替她擦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他说:“你在我面前不需要戴面具,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的血脉至亲,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下来,想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不需要有任何伪装。” 他说:“就像是现在这样,开开心心想笑就笑,想耍无赖就耍无赖。我会无限的包容你。” 萧若珩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听了这么一番话,她心里没有一点感触是不可能的。可这一切都基建与她是他的血脉至亲的前提下。倘若这个条件崩塌,他还会这么说吗? 萧若珩想着,心中不由得将这句话问了出来,“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呢?” 萧寰一听抬头看她,突然笑了起来,眼若星璨。 “这是哭傻了吗?”他说。 萧若珩捉着他的袖子,着急的问:“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呢?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甚至有血海深仇呢?” 萧寰赏了她一个栗子,道:“当初选择接你回来的时候我便查清楚了你的身份。你是我妹妹,是我独一无二的妹妹。” “可是我很怕。”萧若珩看着他神情复杂,她说:“我很怕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这世上没有人喜欢我。” 她突然抱住了萧寰,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双手死死地缠着他。不知怎么的,眼泪不停的掉,嘴里不停地说:“我怕,我怕!” “怕什么?哥哥在这儿呢。怎么了?阿珩你怎么了。”萧寰突然发觉萧若珩这哭声有些反常,他想要拉开她,却被她紧紧地抱住。无奈只能拍着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别怕,阿珩,出了任何事哥哥都在这里。哥哥会保护你的。” 这样的承诺虚假的像是这暖锅的烟一样,热气腾腾的飘散在空中,继而又消散在空中。萧若珩从不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却在此刻被那热乎乎的烟雾温暖了那颗冰冷的心。纵然那只是一层烟雾,随时会消散的烟雾。 九月渐渐步入深秋,经过那一次的谈话之后,萧若珩和萧寰之间的关系较之之前要缓和许多。一连几日萧寰都没有出门,得了空就带着萧若珩去吃吃喝喝,爬山看枫叶,四处游玩,给她买东买西。 萧若珩有时候都觉得萧寰这不是在养妹妹,而是在养女儿。他对她好的没边了,好的让她觉得恐慌。想来也是她命不够贵,竟然连这一点好都受不得。 萧若珩端坐在铜镜前,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这张脸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像她了,眉毛,眼睛,就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都说长得像父亲的女儿有福气,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个福气。 猛地将铜镜扣倒在桌上,萧若珩不肯再去看。 小丫头玉竹心头一跳,吓成了个兔子样。她是萧寰在应府备下的丫头,也是萧家的家生子,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当不得事。平日里只给芸香打下手,或在她不在的时候侍候萧若珩。 芸香很少离开萧若珩的身边,没想到今日玉竹却赶上了。 她战战兢兢的立在萧若珩的身边,往日里瞧着很好说话的一个人,怎么今日就变得那么恐怖。玉竹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 萧若珩心头有些不安,今日芸香被她派出去查甲一的身份,却没想到临近日落她还未归。 她是以置办东西的理由差芸香出门的,她倒是不怕萧寰来问,只是担心这夜间宵禁,芸香久久不归会出意外。 日头越来越西,萧若珩终于沉不住气了。 “玉竹,你去将秦振唤来。” 玉竹应了声,出了门。在回廊里遇见了急匆匆的陈其。 玉竹怯怯地唤了声:“陈大哥。” 陈其朝她点点头,低声问:“我现在有要事求见郡主,郡主可方便?” 玉竹点点头,转身去替他通报。 萧若珩皱眉,不解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奴婢不知。” 碰上个一问三不知的,萧若珩不由有些头疼,道:“罢了,你领他去明间等我。” “是。” 明间里陈其着急等待,见萧若珩一出来,便要行礼。 “行了。”萧若珩随意挥了挥手,免了他的礼。 她刚刚坐下,忽而玉竹又报秦振求见。 萧若珩只觉得头疼的很,也不等陈其开口,便将秦振一并唤了进来。 秦振进了门,向萧若珩行了一礼,又朝陈其点了点头,道:“属下听人说,芸香一早领了几个人出门,说是为您置办些物件,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是。”萧若珩道:“出观的时候许多东西都没带出来,想着要在这儿住上许久,便让她出去置办了。怎么,这点小事也需要报备?” “不敢。”秦振低头说:“跟着芸香出门的人已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然而芸香姑娘却不见踪影。属下想再有半个时辰便宵禁了,是否要派人去寻上一寻?” 萧若珩借喝水的动作迅速思考着是否要将芸香的去向说出来。说,她不知道如何向萧寰解释,她为何会派芸香去探查宁园。不说,她又担心芸香现在的处境。 就在她百般思虑的时候,陈其笑着开口了,他道:“这倒是巧了。没想到秦大人和属下是一个来意。” 萧若珩一挑眉。 只见陈其笑着说:“属下今日在外头遇见了芸香姑娘,她说郡主常用的松香碎了,城西又没有,想着郡主不知什么时候会要用,所以要去城东看看。哪里知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现在在外头回不来,让属下替她告个罪。”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的正是一块白露松香。 萧若珩认出了那手帕是芸香的,面上不显,心中却松了口气。道:“陈大人别替她说话,那丫头怕是自己玩疯了才摔了一跤。” 陈其一笑,道:“属下将芸香姑娘安置在医馆,大夫说动了筋骨,不宜走动。” “既然如此,陈大人何不将她带回了?”秦振问。 陈其笑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然而属下今日是骑马出门的,若是一个汉子还好,姑娘的话”他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那属下立即派人去将芸香姑娘接回来。” “怕是来不及了。”萧若珩轻声地说。 此时外头的太阳已落下,天已变暗,远处传来咚咚咚的敲钟声,宵禁已经开始了。 陈其说:“属下已经将芸香姑娘安置在医馆里,明日一早便将她带回来。” 萧若珩点点头,道了声多谢。 陈其不敢应下,便与秦振一齐告退。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第二日一早她还没派人去接芸香,萧寰便派人邀她一起用膳。又告诉她过几日他们就要启程离开,要赶在十月十五裴昭寿前至江城。 裴昭是萧寰老师裴时远的长子,也是陆迟的舅父。当年萧寰养在先帝跟前,是由先帝开的蒙,继而又拜了献太子的师父裴时远做老师,以示荣宠。 然而当时裴时远已为太子太傅,自然不会亲自教导一个幼子。是以身为中书舍人的裴昭则担起了这个教导师弟的责任。 又因着这般关系,在裴时远死后,萧寰与裴府关系依然不减,反而更胜从前。 萧若珩惊奇,问:“怎么前几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萧寰道:“师兄前年大寿我在青山大营,不曾赶来为其庆贺。去年又耽搁了,今年原本便想着回程之时领你去拜寿。只是你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没跟你说罢了。咱们明儿启程,赶去江城也不过十天八天的事。你捡着要紧的收拾,其他的咱去了江城再买。” 萧若珩笑道:“统共才在这儿住了几日,能有什么东西。要紧的都跟着船回了金陵。不过几件贴身的罢了,你便说明日启程也赶得及。” “到不需要这么赶。”他说:“这是小寿,不过寻常拜会,你不要那么紧张。” 萧若珩一听奇了,笑道:“哥哥又在说胡话了,这是你的师兄又不是我的师兄,为何我会紧张?” 萧寰道:“错了,我的师兄便是你的师兄。你该是紧张的。” 萧若珩心里有了数,嘴上却不依,道:“为何我要紧张,我偏不紧张。” 萧寰笑道:“那是最好了。” 萧若珩一想才发现被他绕进去了,不由摇头失笑。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子笑后,萧若珩突然道:“这几日怎么没见着阿迟?明日我们就要走了,想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就不来送送?还是说这一次他与我们同去?” 萧寰道:“他不去。他如今在进学,每月不过三日的假。陪你玩了几日,还挨了不少的骂。”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 “你们如今大了,也比不得小时候。” “有些事也该注意些了是吗?”萧若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萧寰轻咳了一声,不去看她。 萧若珩打趣地说:“我就说怎么这几日他都没上家里来,原来不是生我的气,而是怕了你啊。” “阿珩。”萧寰无奈的喊着她的名字。 萧若珩点点头,轻笑道:“哥哥的意思我自然是知道。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往日里有些事不愿意说的太清,怕伤了人。如今我们也大了,自然是需要避嫌。想来这一次我们这一走,往后他走他的封侯拜相路,我做我的高门贵女,怕是没机会相见了。” 萧寰看不出她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是悲是喜。心中虽叹息,青梅竹马也不过尔尔。却更坚定了不肯萧若珩入陆家的心,因此道:“你心中有数便好。” 萧若珩道:“有数的。” 两人再说了几句路上的事,萧若珩便回了屋。 她走后萧寰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张帖子,在手里摩挲。 随后他打开了灯罩,将帖子点了起来。火舌在白纸上攀延,不一会儿就全烧了起来,残页落在地上溅起火星。 “以后不要什么东西都放进来。”他垂眸看不清面容。 “是。”秦振应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芸香是坐着轿子从后门回来的,玉竹与陈其一同去接的。 芸香下了轿子,由玉竹扶着一瘸一拐的进了宅子。 等回了房,芸香这才放开了玉竹,利索的站在萧若珩的面前。 萧若珩一挑眉,玉竹立即退下守在门外。 “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芸香一把擦去脸上的粉,露出原来的肤色,轻声道:“奴婢探去了宁园,哪知技不如人反而被盯上,所以不敢回府,怕招来祸患。” “什么人的功夫比你还厉害?”萧若珩敲了敲桌子,芸香已经是吴王府暗卫营中百里挑一的人物,比她厉害的人在萧寰的手下,萧若珩知道的也就秦振和观毅两人。 “是个护院。” “一个护院?”萧若珩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宁园里一个护院都比吴王府培养了多年的暗卫厉害,那么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萧若珩心中不宁,道:“罢了,这件事就别再查下去了。如果他们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你现在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这几日就别出去了。” 芸香应了一声,旋即又道:“奴婢前几日在宁园瞧见了一个人,觉非常眼熟,昨日奴婢又在宁园瞧见他了。他的身影让奴婢想起了一个人。” “谁?”萧若珩问。 “奴婢想起了楚王。” “萧朔?”萧若珩蹙着眉,不解道:“你瞧见他的脸了?” 芸香低头道:“奴婢没有瞧见他的脸。只瞧见了他的背影和侧脸。” 萧若珩道:“世间相似的人千千万,你怎么能肯定是他呢?萧朔现在应该在金陵,而不是潭州。没有证据,你不应该凭白的指出来。” 芸香眼中一黯,道:“奴婢知晓了。” 萧若珩又道:“你应该藏在心里。除非你能说服我,让我相信你的直觉。”她眼神一凝,“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奴婢有幸得见过楚王一次,楚王他”芸香皱着眉头回想,道:“楚王他喜欢在靴子上用金线绣翠竹纹,喜欢熏龙涎香。而去那人的右手小指上有一颗痣。” “世人闻翠竹纹该是青色,唯有萧朔喜爱金色。他喜爱龙涎香,件件衣物都有龙涎香的味道,还有他右手的痣,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 “奴婢不懂。” 萧若珩冷哼了一声,道:“你昨日是怎么进去的?” 芸香道:“奴婢易容成一名富家公子的随从跟进去的。” 萧若珩问:“那你为何不穿着平日的衣服去?” 芸香不解。 萧若珩轻敲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因为谁也不会把真实的自己暴露给自己不了解的人看。”她说。“你回来的时候也会将自己的脸涂白,让别人认不出来。” “所以那不是楚王?而是有人假扮的楚王?目的是让人怀疑他与宁园的人勾结?”芸香这般推测。 萧若珩轻笑了一声,道:“为何要假扮萧朔?谁又在怀疑宁园?” “奴婢不解。” “如果萧朔是假的,那么是谁在假扮他?那人假扮他是在给谁看?假扮给你看?”萧若珩摇摇头,“他们为什么会假扮给你看?为了引我上钩?我又如果我昨日没有让你去探宁园呢?如果我没有怀疑宁园,那么萧朔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萧若珩又道:“如果他不是假扮给我看的,那么当天谁又在哪里?谁又那么了解萧朔,了解到他手上有一颗痣都清楚?”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芸香。 芸香心中一惊,立马跪了下来,低头道:“奴婢没有说谎。” 萧若珩垂着眸看着她,良久才道:“起来吧。” 芸香闻言起了身,立在萧若珩身边。 萧若珩挥了挥手,道:“去休息吧。今日你也累了。这件事就暂时放下,不要再查了。” 芸香轻声地说:“奴婢伺候郡主梳妆吧。” 萧若珩垂眸不再言语。 芸香神色黯然地立在案前,半晌才退了下去。 然而萧若珩没有告诉她,萧朔这个人是从来不屑伪装自己的。 又过了一日,萧寰出了门,宁园送了张帖子来。 邀请应公子五日后于双萃楼一聚,落款是杜炎玉。 红色的帖子,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她的身份,双萃楼楼主。 送帖子的是双萃楼的侍者,正恭敬的隔着一张屏风站在萧若珩的前方。 “你们家楼主请我去游园?”萧若珩轻笑着问。 “是。”那侍者温和地说:“我家楼主听闻客人挑中了楼中唯一的金色球,大感惊奇。又听闻您将画卷换了一张面具,便对您钦佩不已。要知道,那张画卷若拿去卖也能卖个万八千的。您的风姿着实令人仰慕。” 萧若珩抬眼问:“你没说,那灯不是我挑的?” 侍者掩嘴一笑,眼似弯月,道:“说了。客人不知道,贺峥可是我们楼里难得会有人点的。她是出了名的臭运气,十个箭能射中十个彩球。您这可是带她一战成了名啊。” “贺峥?” “是啊。”侍者恍然大悟,道:“她就是甲一,姓贺,单名一个峥字。是我们楼主的远房表妹。除了轻功了得,其余的嘛”侍者掩着嘴,没有再说下去了。 萧若珩手里把玩着那张帖子,没有言语。那蓝衣少女的功夫可是她亲眼见过的,就是秦振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萧若珩不知道,这个贺峥究竟是因为宁园的人太强了,所以很弱。还是就连宁园的人也不知道她的底细。 她好像一下子陷入了不得了的游戏中。也不知道这执子的人她认不认识。 帖子被轻轻地放在了桌上,萧若珩抬眼浅笑道:“楼主的邀请小女倍感荣幸。但很是可惜,过几日我便要离开潭州了,怕是不能赴约了。” 侍者没有想到萧若珩会拒绝,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客人不在考虑考虑?” “行程已定,不好更改。” 侍者叹息道:“倒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萧若珩一脸笑意地说,丝毫不见叹息之色。 侍者得了萧若珩的准话之后便回宁园复命了。 而此时在宁园的玲珑馆里,萧寰正与人对坐。 “你此时不该在这里。”萧寰说。 他对面的那人一双眼睛含着星灿,双唇上扬似笑非笑,抬手为萧寰斟了一杯酒,道:“皇叔能在这儿,为何我不能在这儿?” “大齐与北燕和谈这种关键的时候,身为太常寺少卿,你应该在金陵。” “皇叔不知道吗?”萧朔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常寺少卿了。” “怎么回事?”萧寰皱着眉一脸凝重。 “御史台弹劾我,说我纵奴行凶。父皇一生气就让我在家闭门思过。” “纵奴行凶?”这罪名好熟悉。 “当然是假的。我这种人怎么会纵奴行凶。”萧朔猛地灌了一口酒,道:“不过是无的放矢。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往我头上栽赃陷害。皇叔我怨啊!” 萧寰冷眼看着这个一脸哀怨比他小不了几岁的侄子,道:“所以你就闭门思过到潭州来了?” 萧朔嘿嘿一笑,又喝了一杯,道:“楚王现在还在京郊养病呢。”而萧朔却来了潭州。 萧寰问:“你这样自欺欺人,你父皇不知道?” 萧朔怕是有些醉了,嚷嚷地说:“父皇哪里有心思关心我。他的宝贝女儿正在金陵选婿呢。” 选婿?襄陵? 萧寰神色复杂。 “皇叔!”萧朔扯着他的袖子道:“父皇可在找你呢,皇叔你千万别回去啊。”说罢便醉了过去。 萧寰一抬眉,瞧着醉成一滩烂泥的萧朔,嗤笑不已,随即唤人将萧朔给带回应府。 他刚一出门,就在回廊上碰见了一个熟人。 “这位姑娘,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萧寰嘴角挂着笑意,这般说。 呵呵,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惹怒了哪座大神,贺峥此时脸都僵了。这宁园是不能待了。 她低着头语气生硬地说:“客人怕是认错了。” “是吗?”萧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姑娘和我的一个故人非常相似。乍一看我还真没认出来,这么仔细一看确有不同。” 萧寰点点头,正色道:“姑娘比她好看多了。” 说罢他便跨出了大门,留着贺峥一人在风中凌乱。 好气哦,好想打他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萧若珩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芸香会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坐在她的面前大吃大喝。 “小姑姑你做的翠玉糕真好吃,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能娶到你。”萧朔傻呵呵地说。 “买的。” “小姑姑特意为我买的吗?”萧朔一脸惊奇。 萧若珩柔声道:“你若这么想,便这么想吧。” “没想到这么多年小姑姑还记得我喜欢吃翠玉糕,朔儿真的很感动。” 萧若珩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想去揍他的手,轻声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罢就起身离席。她深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扑上去打他。 萧寰瞧着自己妹妹这幅表情,笑出声来,道:“你再逗她,她会打你信不信?” 萧朔叹了口气说:“若是以前,早在我说第一句的时候她就会跳起来打我了。” 萧寰淡淡地说:“你也说是以前,她现在长大了。” 萧朔一脸怀念地说:“可我总想起她小时候,她那个时候一点就着,欺负不过就哭就闹,可比现在好玩多。” “好玩?”萧寰眸光一凝。 萧朔立马变口:“嗯,可爱!阿珩以前可比现在可爱多了。她现在可是愈发的安静了。” 萧寰没有说话,确实现在的阿珩比以前变的太多了。 萧朔突然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若珩在几年前还是个性子活泼的女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安静了下来,萧寰眸光沉沉,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萧朔闻言轻笑伸手夹起一个翠玉糕,碧绿色的糕点在阳光之下显得晶莹剔透,轻轻地咬上了一口,清甜的味道瞬间散发在唇齿之中。 “过去了就过去吧。”萧寰说:“用过早膳之后,你就回去吧。” “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萧朔眉毛一挑,缓缓道:“京里是什么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回去做什么?找气受吗?谁傻谁回去,我才不回去。” 萧寰冷笑一声:“随你。” 叔侄话不投机半句多,沉默地用完早膳后各忙各的去了。 萧朔出了屋子正准备出去游玩。路过回廊时瞧见萧若珩在逗鹦哥,于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说:“早啊,小姑姑。” 萧若珩看见他就来气,也不理他当他是空气。 大冷天的自诩风流的人总喜欢摇着把扇子以示风度。 “许久不见,小姑姑愈发的清冷了。想来是在道观中饮风食露,吸收日月精华,如今一见倒像是谪仙了。然卿如此清减,着实让人心疼。”萧朔说。 萧若珩冷冷地说:“说人话!” 萧朔眨眨眼,道:“我要出去游玩,小姑姑一起吗?” “你不回去?”萧若珩回过头来问他。 萧朔叹息地说:“小姑姑,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 萧若珩眉头一挑,将手中的鸟食一扔,道:“伤人?哪里伤人了?你好好的一个楚王,不在金陵里待着,跑来潭州做什么?” 萧朔抽出手帕递给她擦手,道:“你也说我是楚王,这里楚地。再过不久就是我的封地了。我不提前来熟悉熟悉地方嘛。” “你母亲就放心?”萧若珩问,萧朔的母亲是天成帝的宠妃董贵妃,董贵妃爱子如命天下皆知。 萧朔摇摇扇子,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黄土之下还有人来杀我不成?” 萧若珩冷哼一声,望向远处,道:“这可不一定。” 萧朔意味深长地说:“小姑姑这话里有话啊。” “是不是话里有话,你倒是比我更清楚啊。”萧若珩话带讽刺,就势坐在了回廊之上,站久了她腿疼。 萧朔坐在了她身边说:“咱们姑侄俩谁跟谁啊。我若是还不了解您,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了解您的人了。” 萧若珩冷笑一声,低头玩着络子。 “说这么多可没意思,小姑姑随我去不去?”萧朔起身整了整衣袍问。 “不去。” “真不去?” “真不去。” 半个时辰之后,应府的仆人驾出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萧氏姑侄。 “你说说,早答应我多好,现在出发必定是晚了。”萧朔瞧着日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萧若珩不屑地说:“如果不是你拉坏了我的袖子,我至于弄到现在吗!再说了,又不是观日出日落,又什么好赶时间的。” “这您可就不知道了。这宁园可是潭州一绝,双萃楼的门帖可遇不可求。多少人因为去晚了,就被拦在外头了啊。” 萧若珩眉头一跳,道:“双萃楼?” “是啊。”萧朔点点头,道:“我昨日就是去晚了,没见识到双萃楼的风光。在玲珑馆品个酒还被皇叔逮个正着。” 萧若珩若有所思,旋即道:“你个一杯倒的,还敢去外头喝酒?” “小姑姑,我这是品酒!品酒!”萧朔百般强调。 “哦。”萧若珩点点头,道:“你喝酒也只能用口来计算了。” 萧朔算是气笑了。碰到这种人,是真真的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被教训了还得伸着脑袋给再骂一次,这就是孝道! 正在萧朔安慰自己的时候,萧若珩突然喊道:“停车。” 萧朔问:“怎么了?” “我不想去宁园。” “哈?”萧朔瞧了瞧前后,道:“姑奶奶,我们都快到了。”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宁园?”萧若珩突然转过身来问:“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去。” 她身边所有的人c所有的事都在牵引着她往哪个地方去。就像是一场阴谋,正等着她去观赏。 她的眼神非常认真,让萧朔想起了小时候他刚刚认识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萧若珩问他,“为什么我爹住在这里,我娘要住在道观里?我不想住在道观里。” 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呢?他想了想,不记得了。 “嗯。”萧朔点头,宛然一笑,道:“你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 马车掉了头,转而去江边。 江边上有一座五层高的酒楼,名叫翡翠楼。因为江水碧如波而得名。 萧朔在二楼的雅间里点了一桌子菜,萧若珩打开窗吹着风。 “行了,行了,别吹了,江边风大,别着凉了。” “嗯。”萧若珩应了一声,却不挪动。 萧朔无奈地走到她面前,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你不冷,我也冷啊,小姑姑。”说罢还打了个喷嚏。 萧若珩讪讪地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桌旁。 萧朔将菜移到萧若珩的面前,道:“来来来,这翡翠楼的松鼠桂鱼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我已经很久不吃鱼了。” 萧朔疑惑地说:“道观好像不禁鱼吧?” 萧若珩一挑眉,道:“不禁,我只是不爱挑骨头。” 萧朔无奈,招呼玉竹替她剔骨头。 今日萧若珩并没有带芸香出门。 玉竹摸了双筷子剔着鱼肉。萧若珩见状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又耍小性儿了,于是道:“罢了,你自己吃吧。” 玉竹举着筷子剔也不是不剔也不是,一双眼睛急的快哭了。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喝大了。 有一人说:“我跟你说,你不要得意,我姐夫可是县令!” 萧朔嗤笑了一声。 这时又有一人说:“县令?县令是个什么官?我可是刺史的亲家!” 刺史?萧朔眉头一挑,轻声问:“潭州刺史是不是陆迟的老爹?” 萧若珩点点头。 萧朔道:“哎呦,那是熟人啊。不知道这是陆迟的那位舅舅。他舅舅和他爹真不能比。” 倏而,有人将喧闹的几人都带了出去,只听见有人大声喊道:“你凭什么抓我,我可是陆家未来少奶奶的亲叔叔!你们凭什么赶我!”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萧朔突然道:“陆迟的娘亲,是陆夫人吧。” 萧若珩点点头,道:“是啊。” “那刚刚那人是” 萧若珩说:“大概是裴三娘子家的亲戚吧。”只是这裴氏的亲戚也太 萧若珩叹了口气,摇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她抬手准备用点东西,只见萧朔一脸复杂地看着她,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阿珩。”萧朔突然破天荒地喊了声萧若珩的名字。 “嗯?”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萧朔一脸认真的问她,认真到萧若珩突然觉得她的婚事是个非常让人操心的事。 她想了一下,说:“左右不过是个男人,难不成我还能嫁个一个女人吗?更何况。”萧若珩垂眸一笑,“皇族之人的婚事哪里能由得了自己。” 萧朔恍然而笑,笑出了眼泪,是啊,这世上谁的婚事由得了自己。 “闻君之言,当浮一大白。” 萧若珩冷眼瞧着他喝了几杯后,柔声说:“你自己想喝,可别推脱在我身上。喝醉了,我可不会带你回去的哦。” 萧朔闻言一口酒透心凉,不敢置信地问:“小姑姑难道要看我流落街头吗?” “你可以回金陵啊!”萧若珩眨了眨眼,笑得很甜。 “小姑姑太狠心了吧。” 萧朔的只顾着喝酒,萧若珩的筷子都没沾唇,除开玉竹刚扒的那几下,一桌子菜冷得整整齐齐。 萧若珩随手夹了块豆糕,放在萧朔的碗里,道:“那你猜我会不会?” 萧朔不敢再喝了,两人坐着看了会儿风景便离开了。 马车载着两人从原路返回,回到应府,萧寰还没有回来。 萧若珩回房换了件衣服,刚坐了一会儿,突然报有人来访。 “姓杜?”萧若珩心中疑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思虑片刻,不知自己该不该见来人。她问:“对方可有说过是那个杜家的?” “来人没说,只说是他主人给姑娘送了个礼物,请姑娘一定要打开。”说罢从拿出一个盒子。 传话的是萧寰手下的一个亲卫,叫李方。一张圆脸,看着不过十几岁。自从陵阳客栈一事之后,萧若珩这头都是秦振领着人跟着的。 然而今日萧寰却破天荒的将秦振带了出去。如此萧若珩身边就换了一个李方。若是秦振在,恐怕那人进都近不了应家的大门的三丈。 “盒子里是什么?”萧若珩问。 李方低头打开盒子瞧了一眼,道:“是一块玉佩。” “玉佩?” 李方将玉佩拿了出来,递给芸香。 芸香一看,神色大变。 “郡主,这是王爷的玉佩。”芸香说。 萧若珩大惊,伸手拿过玉佩一看,确实是萧寰的玉佩。她昨日还见他挂在腰间。这块玉佩怎么会到别人手里。萧若珩不由有些担心。 “那人呢?”她问。 “那人已经走了。” 萧若珩抿着唇,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块玉佩,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姓杜的。双萃楼的楼主,杜炎玉。 “呵呵。”萧若珩突然笑了起来,眉眼仿佛画卷,柔声道:“该来的躲不掉。” “郡主?”李方神色不安。 “行了。”萧若珩恢复了一张冷脸,“你下去吧,不过是一块玉佩。” 李方应声退了下去。 芸香扶着萧若珩坐了下来,问:“郡主想要怎么做?” 萧若珩摩挲着那块玉佩,半晌才笑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这么想我去,我若不去不就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随后她唤了玉竹进来,道:“去告诉楚王殿下,今日早早歇下,明日我请他去游园,游宁园。” 听到这个消息,第二日一早萧朔就爬了了起来。 而萧若珩则比他更早的在花厅里等他。 花厅里透着光,萧若珩很少见的穿了件白色的男袍,此时坐在厅内。阳光打在她身上,显得愈发的单薄了。 萧朔一顿,然后扬起一个笑容,走了进来。 “小姑姑怎么想起今儿在这儿用早膳?”萧朔坐了下来,随手捻了块翠玉糕吃。 萧若珩捧着杯热茶在暖手,垂着眼眸缓缓地说:“我吃过了,给你垫肚子用的。” 萧朔点点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才想起来问:“皇叔呢?怎么没见到他?” “出去了。” “出去了?” “是啊,他出去了,咱们才好去玩啊。”萧若珩抬眼扬起了一个笑。 “呦。您改性子了?”萧朔故作惊奇地说:“昨日您还死活不跟我去呢,怎么今日又想去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换做从前萧朔这个样子,萧若珩一定会忍不住打他。但今儿萧若珩却十分冷静。 “我今儿是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你若是欠揍,那就早点说,我成全你。”说罢,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萧朔。 萧朔立马改口,“小姑姑你这说的什么话,咱姑侄俩谁跟谁啊。” 他可是记得这丫头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她哥都治不住。 “您说去就去,咱们走吧。备车!”萧朔起身说。 萧若珩瞧了眼他的打扮,一身万字纹的月白色锦袍,两手空空,抬眉道:“就这么去?” “不这么去怎么去?”萧朔一脸认真的问。 萧若珩半晌才点点头,道:“自然是这么去。” 李方套了马车,两人相继上了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宁园门口。 这一回儿萧若珩自己递了帖子。片刻便有侍者来领他们进去。 “你怎么会有帖子?”萧朔小声地问。 “自然是有人送的。”至于是谁送的,她却不说。 过了自在堂,便到了双萃楼附近。 萧若珩戴上了上次那个狐女面具,一个大大的面具罩上去只露出一双眼睛。 萧朔奇怪的瞧着她,道:“这脸谱可真有意思。” 萧若珩拍开了他的手,递给他一个白色的面具。 “给我的?”萧朔笑着戴上了面具,道:“我说您怎么会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了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啊。” 萧若珩看着他,良久才轻笑了一声。 过了月门,双萃楼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投壶,射柳,依然是那么热闹。 两人跟着侍者去了雅十二,正好就在雅十六的旁边。 萧朔进屋灭了熏香,推开了窗。窗外正好是挂满花灯的院子,楼下正有人射灯,却不是那日的少女。 “有意思。”萧朔说。 “你若喜欢就去玩。以你的箭术,玩这个不成问题。” 萧朔坐了回来,笑着说:“跟一群女孩子争可没什么意思。” 忽而不知从哪儿来传来一句话,“双萃楼可没有女孩子。” 萧若珩一回首,侍者将大门拉开,走进来一个穿着交领襦裙,外头罩着大红色纱衣的女子,她没有戴着面具,而是露出一张脸来。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朱唇玉面,却是难得的个美人儿。 她进了屋,笑道:“来双萃楼的只有客人,没有男女之分。” “哦?”萧朔起了兴致,问:“那姑娘是?” 杜炎玉微微一笑,朝两人行了一礼,道:“妾身杜炎玉,见过两位客人。” 萧若珩坐在桌前并不答话。 “杜姑娘是这双萃楼的管事?”萧朔好奇地问:“这双萃楼中没有女客人,却有女管事,这楼主还真是有意思,” 杜炎玉掩嘴一笑,道:“妾身不才,正是这双萃楼的楼主。” “你?”萧朔突然笑了起来,“难怪这楼中没有女客人,怕不是因为楼主太漂亮了,没人敢穿着女装来这儿吧。” 萧朔这么一恭维,杜炎玉笑的更灿烂了。 她说:“客人这倒是说错了,妾身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好看的姑娘。女人如花一般,自然是越多越美。然而双萃楼是酒楼不是什么别的地方。妾身想着,女子在外比不得男子自在,若是让她们穿着女装来着楼中游玩,多有束缚,反而不美。如此,楼中便定下了一个这样的规矩。双萃楼中只有客人,不分男女。” “好一个不分男女。”萧朔大赞。 他瞧着萧若珩道:“这么有趣的地方,您该早点带我来。” 萧若珩低头一笑,缓缓道:“若没有杜楼主,我怕也是进不来呢。您说是吧,杜楼主。” “客人说笑了。”杜炎玉笑道:“双萃楼是做生意的地方,自然是欢迎客人的。” 萧若珩笑而不语。 萧朔这才明白了过来,道:“原来您与杜楼主早就认识了。” “神交已久。”杜炎玉说。 “神交?”萧朔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一个酒楼的老板怎么会对萧若珩神交已久,难道她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潭州? 杜炎玉瞧了萧若珩一眼,得了她的首肯,这才笑着将那一日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说到贺峥为萧若珩赢了一万七千两的银子,萧朔忽然道:“那位姑娘可真是厉害,蜡枪头都能射穿彩球。不知今日可否能见上一面?” “都是托客人的福。”杜炎玉浅笑,却不答应。 萧若珩忽而道:“这就不对了,签是贺姑娘抽的,灯是贺姑娘抽的,球是贺姑娘射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杜炎玉面色不改,依然浅笑道:“若是客人不挑她,她便是再有运气也使不上的。” 萧若珩冷笑了一声,她是从来不信运气这回事的,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萧朔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明白萧若珩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他就是真傻了。 这几日在应府他就瞧明白了,萧若珩出门身边必须要有人陪着,平日里就是萧寰,他来了便成了他。想来今日这情景是萧若珩不想让萧寰看见的,所以她才会带上他。 萧朔嘿嘿一笑,觉得自己似乎要知道一个大秘密。哪里想到下一刻萧若珩就要将他轰出去。 “我?”他目瞪口呆的说:“您是不是忘了我是谁?”让他去陪丫鬟拿酒?疯了吧。 萧若珩理所当然的说:“我知道啊,大侄子。” 大侄子! 这种时候辈分就压死人了。 “百善孝为先。”她漫不经心地说,似乎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当然这在外人看确实是一件小事。 “好了。”萧朔止住了她下面想说的话,他知道过一会儿的话他绝对不会想听的。他强笑着说:“那小姑姑您等会儿,我去去就回。” “若有想玩的便去玩,不用太着急回来,小姑姑负担得起。”萧若珩这般说,就好像对方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萧朔一个趔趄,咬着牙回头道:“侄儿知道了!” 萧若珩笑着看着萧朔和芸香走了出去。 他俩走后,在杜炎玉的示意下侍者也退了下去。 她抬手为萧若珩沏了一杯茶,笑着说:“您的这位侄儿想必便是楚王殿下吧。这位殿下可真是风趣的很。” 萧若珩原来并不打算搭话,她不想和杜炎玉多啰嗦,这厢听她点破了萧朔的身份,也就知道正头戏要来了。 于是接过来她手中的茶盅,将它捧在手里暖手笑道:“杜楼主倒是神通广大。我这侄儿平日里游戏人间,这刚来潭州没几天,宁园就勾得他魂都没了,三番两次的要往这儿跑。我若不拦着,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家。” 杜炎玉道:“昌平郡主说笑了。这天下谁人不知楚王殿下天性洒脱自在,无拘无束。宁园能入得了他的眼,也是宁园的福分。” 萧若珩冷笑一声,她是不管她和萧朔之间有什么勾当,然而这事若牵扯到萧寰身上了,那就不要怪她将事情翻到明面上来了。反正世人都知道她萧若珩是个嚣张跋扈的女疯子,一点也没有皇家风范。 “杜楼主邀我来便是要说这些?若是只有这些,昌平怕是要告辞了。”她说。 杜炎玉宛然一笑,道:“自然不只是这些。” 她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盒子,楠木雕花似是珍贵。她将盒子推到萧若珩的面前。 萧若珩瞧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美人醉的解药。” 萧若珩一挑眉,听她说了下去。 “前些日子,刚才那位姑娘来双萃楼中不甚染上了美人醉。炎玉想花是常开,而美人难得。美人醉这种东西,虽是常用的香料毒性却不弱。郡主好不容易来一次潭州,若折了两个婢女在这儿,那真是可惜了。” 杜炎玉笑的很美,像极了院子里的虞美人,然美则美,有剧毒。 萧若珩垂眸一笑,道:“不过是个婢女,也费得着杜楼主如此上心?” “昌平郡主身边的婢女自然不是普通的婢女,郡主已经折了个婢女在美人醉上,若这位姑娘再因这美人醉有任何闪失,那宁园就万死难辞其咎。” 萧若珩右手紧握成拳,自是想起了紫芫的惨状。她抬起头瞧着杜炎玉,忽而一笑,缓缓道:“归云寨好大的本事。” 这话一出口,杜炎玉神色微变,她没有想到萧寰却是将此事也说给了萧若珩听。想来吴王疼爱幼妹这话不能不信,如此她接下来的话便更有把握了。 “郡主若是知道归云寨,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杜炎玉说。 萧若珩瞧着她并不言语。 “归云寨立寨至今并不曾与吴王府为敌,龟缩于潭州余生不过残喘,为活而已。吴王何至于逼迫至此,灭我门人。” 萧若珩微微一挑眉,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炎玉思来想去,这结怕是出在郡主身上,如此便百般设法请郡主前来一聚。以澄清误会。” “误会?”萧若珩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看着她,嘴唇勾起似笑非笑的说:“楼主也说我折了一个婢女在美人醉上,怎么会是误会?难道说君的门人是命,我的人便不是命了?” 杜炎玉一听正色道:“炎玉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杜楼主是什么意思?”萧若珩问:“打从我们入潭州起,归云寨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陵阳离潭州不过两日的路程,难道你们就真的不知道哪里发生的事?” 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归云寨从来没有想过要插手吴王府的事。直到萧寰的人一连端了归云寨的几个聚点,杜炎玉这才知道是美人醉惹的祸。她也庆幸死得是个婢女,要是真的郡主死在了归云寨的势力范围呢,就正好给了萧瀚一个铲除归云寨的理由。 萧若珩缓缓道:“□□这种东西,用得好了能杀敌致胜,用得不好便自毁前程。远不如刀枪匕首来的果断。” 杜炎玉毕恭毕敬地说:“郡主所言极是。归云寨定会给您c给吴王一个交代。” 萧若珩突然问:“杜楼主今年多大了?想来也不过双十年华吧。” 杜炎玉点点头,“妾身今年二十一岁。” “杜楼主也不过比我大六岁呢。”萧若珩轻轻一笑,道:“也不知道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哪里。能不能像杜楼主一样掌百家之言。” 萧若珩这话意思已经非常明了了,她并不信任她,她太过年轻了。事实上归云寨大多数人都不信任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掌控了宁园这棵摇钱树,能为寨子里带来利益,怕是今日连她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杜炎玉一咬牙道:“炎玉掌不了百家之言,却能掌宁园之意。宁园便是炎玉最大的诚意。” “哦?杜楼主此言何意?” “炎玉愿携宁园与吴王府合作。”杜炎玉已孤注一掷,若她今日不能拿下萧若珩,使得萧寰暂停对归云寨的报复,那么她这些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 萧若珩笑道:“归云寨的门人不是武功盖世,就是像楼主这般足智多谋,昌平佩服。” “郡主?”杜炎玉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楼主是不是太过看重昌平了?”萧若珩觉得有些好笑,她将手中的茶盅放在了桌上,发出了嗑哒的一声响,继而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有什么能耐能让我王兄更改决定?” “还是君觉得,此事真的只是吴王府与归云寨的误会?” 杜炎玉瞬间心中一寒,萧若珩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只是寨主闭关,群龙无首。他们已经没有法子了。 “杜楼主的话很有吸引力。可是我皇兄是什么样的人,想来归云寨的人因略有知晓。若只是吴王府与归云寨之间的误会,我愿代为和解。可若牵扯到了其他,怕是我就无能为力了。” 她话音落后,室内一片宁静。双萃楼的热闹被门窗隔在了外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杜炎玉忽而道:“郡主就不怕炎玉鱼死网破?” “怕啊,怎么不怕。我若不怕今日也不会来这里。可是比起我,杜楼主恐怕更怕吧。” 萧若珩轻声一笑,道:“听闻贺姑娘在替我赢得画卷的第二日便离开了双萃楼,可真是可惜啊。我还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呢。” 杜炎玉瞬间立起了防备之心,经过这一番博弈,她不相信萧若珩是无缘无故的提起贺峥。 “郡主所谓何意?”她问。 萧若珩自顾自的说:“不知道贺姑娘是像父亲多一点,还是像母亲多一点。她如此风采,贺寨主的风姿真是令人遐想。” “郡主的话我有些听不懂。”杜炎玉咬碎牙不肯示弱。 “我曾在陵阳见识过贺姑娘的武功,闻名天下的无极掌果然博大精深。想来必定是得了贺寨主的真传。杜楼主说是不是?”萧若珩笑眼盈盈。 杜炎玉心知贺峥的虽武功盖世,却天真无邪,不识人间险恶。若是萧若珩真的将心思放在了贺峥身上,怕是以她那个性子,必定是会入了套。如此便急了。 “昌平郡主!” “杜楼主!”萧若珩大道了一声,将杜炎玉给震住了。随后她又柔声的说:“你有你的软肋,我也有我的。君惜命,我也惜命。” “郡主便不再考虑一下?”杜炎玉心知已经是没有希望了,此时不过垂死挣扎。 “贺姑娘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昌平不敢忘怀。所以我并不会对她做什么。然杜楼主让昌平背弃兄长,与归云寨合作。昌平自问还没那个本事能达成杜楼主的心愿。此事本应就此揭过,可倘若杜楼主抓着不放,就不要怪昌平没有提前提醒过了。” 萧若珩轻轻一笑:“我虽惜命,却从不怕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昌平郡主好口才。” 忽而雅十二大门被打开,有一人不请自来。来人穿着一身青色细布的长袖襕衫,长眉细目,称得一声俊朗无双。 杜炎玉瞧见他眼睛一亮,旋即黯然低头不语。 那人朝杜炎玉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萧若珩一挑眉,又来一个? “阁下是?”萧若珩说。 来人朝她颔首道:“我姓方,单名一个屿字。是这宁园的管事。” 管事?萧若珩心头一笑,眼波流转。她瞧着杜炎玉那副安心的样子,却是不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管事。于是道:“不知这宁园有多少管事?这宁园可不是我的产业,我没那个心情一个一个的见。” 方屿笑道:“如果郡主愿意,这宁园马上就可以成为您的产业。” 此话一出不止萧若珩心中惊讶,就连杜炎玉都不敢置信。 她大声道:“公子!” 萧若珩轻笑一声,道:“阁下这是何意?威逼不成,改为利诱?” 方屿安抚住杜炎玉,随即对萧若珩道:“若郡主如此想,那便是利诱。郡主可有动心?宁园在楚地日进斗金,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却也是抵得过半个吴王府。” “阁下也说是日进斗金,怎么能不动心呢。”说不动心是假的,她见识过一个双萃楼,然而宁园不止一个双萃楼,可是。 “可昌平有自知之明,这么烫手的东西到了我手中,能不能护得住还是一个问题。”她说。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在没有能力之前,任何能吸引他人瞩目的东西都是负担。 “郡主倒是想的透彻。”方屿笑道。 他这么一笑仿佛冬雪初融,万物复苏。饶是萧若珩这等见惯了人中龙凤的人,也觉得此景赏心悦目。如果对方不是站在她对立面的话就更好了。 “方公子,您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但昌平不过一个弱女子,军事上的事,昌平不懂,也不想懂。归云寨与我王兄之间的事,我插不上手。希望贵寨不要在打扰我了。”说罢,她欲起身离开。 方屿笑着开口:“郡主就不怕吗?” 萧若珩一挑眉,又来? 她面对着门轻笑道:“如果阁下指的是那块玉佩,那么昌平对兄长还是有信心的。若一个内贼都处理不了,那就不是萧寰了。” 方屿又道:“郡主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您一出了平阳观就有人刺杀。为何那些人不在平阳观中动手?” “是啊奇怪。有人不想我回金陵罢了。”萧若珩的脸上依然挂着笑,眼里却渐渐地冷了下来。 “真的是这样吗?”方屿又笑,这一笑却是笑她天真,“郡主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萧若珩转身抬眼瞧着逆光的两人,仿佛睥睨众生的神女,无悲无悯。 方屿说:“卸磨杀驴,养虎为患。” 萧若珩哄然大笑,道:“阁下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方屿轻笑:“是不是挑拨离间,郡主心中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您的皇兄是什么人,您比我们更了解。” 萧若珩的笑容渐渐消失,她了解那个人,所以更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方公子慎言。” “郡主怕了?”方屿的目的达到了。他点点头,再添了一把火,认真地说:“是该怕了。有这么一个弑兄夺位的兄长确实是该怕了。” “方公子怕是不想要脑袋了。”萧若珩冷冷地说,她看着方屿仿佛看着一个疯子。 方屿反问:“方某就是想要脑袋才如此说的,方某的脑袋正掌握在郡主的手中不是吗?” 萧若珩抿着唇不说话,这是她动怒的表现,然而这一切到了方屿的眼中却是恰到好处。对付一个聪明人就是要他失去理智,动怒了那到失去理智也差不了多远了。 “吴王不过是一把杀敌的利剑,有豺狼虎豹,利剑就不会收于鞘中。然而北燕与我大齐和谈,剑是宝剑却再无用武之地。”方屿说。 “执剑人怕利剑伤手,郡主就不怕利剑折了吗?” 萧若珩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完了这些话,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继而嘴角扬起了一个笑,瞧着这个人觉得煞是有趣。她问:“方公子说完了吗?” “该说的都说完了。”方屿道。 “那么该我说了。”萧若珩说。 “愿闻其详。” 萧若珩拂了拂袖子,道:“荆州多山寨,十四寨联盟中以归云寨为首,积粮屯军,表面上是占山为王。实际上楚地被这些山寨布成的网给笼罩了。与其说是在楚地十四寨是最大的祸患,不如说十四寨就是暗里的皇帝。” “可是一个地方怎么能有十四个皇帝呢?”萧若珩突然忍俊不禁,她走了几步,看着两人道:“有权利的地方就有争斗。在利益面前谁也不甘示弱。归云寨的贺当家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因为我兄长端了几个聚点而动容呢。理由怕是因为有人称火打劫吧。” 萧若珩在屋内转了一个圈,摇头晃脑的仿佛在说书。一点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话可能激怒对方。 “让我想想,怕不是十四寨里出了内鬼?有人投靠了朝廷?背地里给你们捅刀子了,所以你们才会自顾不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窜,甚至求到了我这里。”她哈哈大笑,“你们怎么会认为我会帮你们?” 听到这儿方屿眼中露出欣赏的目光,“郡主说错了一点。” “什么地方?”萧若珩问。 他笑道:“我们找您并不是因为所求无门。而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萧若珩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就这么自信?” “郡主求生,我们也求生,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呢?”他说。 半个时辰后,马车带着萧若珩离开了宁园。 她并没有答应方屿的提议,但她承认,方屿的话却是让她动心了。 萧瀚这个人心狠是众人皆知的,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兄长已经长成了最令人防备的样子。 功高盖主是将领最大的催命符,谁也不希望与虎同眠。更何况是君在壮年,他已迟暮。 萧寰越好,萧瀚就越有理由除去他。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儿子们。 故而萧若珩不得不防。 “想什么呢?”萧寰弹了一下萧若珩的额头,将沉思的她弹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应府,正站在回廊上发呆。她摸着额头垂眸笑道:“没什么。” “阿朔呢?”萧寰朝她身后望去,却没瞧见人。明明两人是一同出去的,怎么回来就只剩一个了呢。 “诶”萧若珩这才回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她好像把萧朔和芸香落在宁园里了。 她愣了愣说:“哥哥,如果阿朔生气了的话,你会帮我的对吧。” “说什么傻话呢?”萧寰拍了怕她的头,“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萧若珩哭丧着脸说:“我把他给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萧朔是个非常小肚鸡肠的人。 他记仇,而且小心眼。 萧若珩将他落在宁园里一次,结果使得她在应府里一连好几天都不得安宁。 “小姑姑真是狠心啊,将侄儿就这么扔在了宁园里。亏我还以为您被人绑了去,在楼中四处寻找担心的狠。若不是杜楼主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您竟然自个回来了。”萧朔幽怨地看着萧若珩,诸如此类的话他已经说过好些回了。 若不是萧若珩心思坚定,怕是要抱着他痛哭流涕了。 但萧若珩这个人别的优点不多,脸皮厚是最显著的。 她坐在萧寰的下手,萧朔的对面。萧朔说一句,她便点头答一句,就跟养在回廊里的那只鹦哥一样。 “是我的不是,阿朔我对不住你。”她连忙点头这么说,这样的话她也说了几十遍了。从一开始的真心愧疚,到后来的敷衍了事,萧若珩过渡的非常自然。 “小姑姑心中一点也不内疚吧。您一定很失望,怎么我还能死皮赖脸追着回来。”萧朔干笑一场,他认识她这么多年,才不信萧若珩会内疚呢。 萧若珩顺势要点头,突然心中一个机灵,这话怎么不对啊。于是连忙摇头道:“阿朔你不能这么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是姑侄,感情却比一般兄妹都要好。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呢!”说罢还睁大了眼睛,以示真诚之心。 萧朔呵呵一笑,道:“是吗?” “是啊。”萧若珩认真的点点头。 这两人一唱一和,扰得坐在两人中间的萧寰都看不下去了。他这几日都忙着围剿归云寨的事,他一连端了归云寨好几个聚点,哪知昨日刚抓到的小头领竟然被人救走,他的人没有跟得上线索就这么断了。这让他大为恼火。没想到一大早起来用个早膳还需要看戏。 于是他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地说:“行了,你们两个这是在唱戏吗?我头都大了。” 这么一说立即戳到了萧朔的肺管子,他委屈地说:“皇叔这么说我可真的是要伤心了,想咱俩自小一同长大,感情不同他人。皇叔怎么能怀疑我呢?” 萧若珩听着,忽然眨巴眨巴眼睛插了一刀,道:“这么说你之前是假伤心喽。”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萧若珩发誓,萧朔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要吃了她。 “有时候我觉得,小姑姑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美。”他说。 “是吗?”萧若珩微笑。 一瞬间火花四溅。 眼见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萧寰正色道:“够了,你们两个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这么一吼,萧朔乖乖地坐在了自己位置,萧若珩也安静了下来。仿佛之前那两个斗气的小孩,不过是他的错觉。 萧寰清了清嗓子,道:“阿朔你已束冠,不是个小孩了。阿珩她虽是你姑姑,但论年龄却比你小上许多。你又何必与她计较太多。” 此话一出口,萧朔心中不服却不敢与萧寰争。萧若珩虽是个假姑姑,萧寰却是从小就一长辈的姿态立在他面前的。此前说的一同长大,不过是与萧若珩比较。 萧若珩瞧见萧朔吃瘪的样子,心中暗笑。然而随后她就被萧寰点了名。 “阿珩你既然做错了就应该诚心与阿朔道歉。仗着自己是长辈就欺负阿朔,你这长辈当得也太过儿戏了。”萧寰说。 萧若珩低头不语。 庆幸的是萧寰并没有逼着两人互相道歉和好。如此一来,虽然都被骂了几句,但两人还是能受得住。 “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潭州,前往江城了。阿朔你有何打算?”萧寰问。 “明天就要启程了吗?”萧朔惊讶地说。 “已经拖了好几日,明日再不启程,怕是要迟了。”萧寰说。 萧朔心中琢磨着潭州自己也玩腻了,于是道:“那就带上我,皇叔觉得如何?” “你?”萧若珩一挑眉,不是很乐意。 萧寰皱眉,他倒不是不乐意带上萧朔,只是萧朔毕竟是有爵位的王爷,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他这么总跟着他们跑也不是个问题。 “阿朔你不打算回金陵吗?”萧寰问。 萧朔嗤之以鼻,道:“回金陵有什么意思。金陵可没人盼着我回去。” 萧若珩道:“陛下命你闭门思过,你这么跑可是抗旨。” “你是怎么知道陛下命我闭门思过?”萧朔自问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萧若珩,忽然被她这么已拆穿,他竟然是半点话都没有了。 萧若珩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名门贵女的样子,掩嘴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我可是什么都知道。” 萧朔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萧寰思虑片刻,觉得带上萧朔也不是不行。至少有他在,阿珩不会孤单。留着他陪阿珩玩也好。 再说有萧朔在,也不会有人敢欺负阿珩。 他丝毫没有想过向来只有萧若珩欺负别人的份。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若是阿朔将阿珩带野了呢?阿珩可是要嫁人的,不能随阿朔那般太过放肆。 这么一想,萧寰觉得还是需要赶快去江城,女孩子陪女孩子还是比较好的。 嗯,萧朔点点头,就此决定了萧朔的去留。 “那您在潭州的事就这么了结了?”萧若珩问。 萧寰瞧了眼萧若珩,不答反问:“我在潭州能有什么事?” 萧若珩心道糟糕,而后故作镇定地说:“您这几日天天不在府里,难道不是有什么事吗?” 她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萧寰心中的愧疚,说好的陪她游玩,结果十日里八日是在忙,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 萧寰说:“不过一些琐碎杂事。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等到了江城,哥哥再陪你好好玩一玩。” 萧若珩乖巧地点点头。萧寰与归云寨是什么情况,她全然不知,但她瞧方屿就不像是心中无数的样子。想来他不过是以防万一,为自己多备一条后路罢了。 狡兔尚有三窟,归云寨的匪徒们,怎么能没有点自己的手段呢。 如此萧若珩也打消了自己卖方屿一个好的心,兄长与外人,她自然是偏向兄长的。 早膳过后,萧朔跟萧若珩退了去。 萧寰则去了书房秦振汇报此时外头的情形。 “东西已经备好了?”萧寰问。 “备好了。” 萧寰道:“观毅也好的差不多了吧。没好也让他麻利的爬起来。他可歇的够就了。” 秦振点头应下。 萧寰又问:“楚王的事可探查清楚了?” 秦振道:“上个月楚王的家仆纵马伤人,说是伤者被王郸遇见了,便弹劾楚王纵奴行凶。陛下大怒,便夺了楚王殿下的职。令他闭门思过。贵妃心中不忍,便为他求了个情。适时楚王殿下发病,陛下便允了他在城外养病。却又不知他为何来到潭州。是否与那件事有关。” 萧寰道:“王郸可是同韦令德师出同门。韦令德可是皇后的亲家。这袁家的手倒是伸的越来越长了。” 萧寰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看上去离经叛道,却不是个没有心思的人。他的事他不欲多管,可若妨碍到了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楚王的事便先放下,我走后潭州的事就交给你了。定不要放松。”萧寰道。 “卑职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萧若珩刚出了门,就听见萧朔这么对她说。 她转过身来,瞧见萧朔立在门口笑。 萧家的人笑都喜欢像女孩子一样不露齿,说好听点这叫优雅,说不好听点就是装,萧家人都喜欢拿乔。 这一点在萧若珩本人最能得到体现。 “哦,是吗?”萧若珩道。 她笑了笑,也不管萧朔,只领着芸香到院子里散步去。 萧朔快步跟了上去。 院子花都枯的差不多了,唯有两棵银杏还有些颜色,黄灿灿的点缀着这个萧瑟的秋季。 萧若珩在石板凳上坐了下来,凳子上玉竹给铺了厚厚的垫子,到也不冷。 萧朔坐在了她的对面,他刚坐下又立马站了起来,真凉。 芸香在石桌上摆了茶具,又给萧若珩带了本游记出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除了秋天的风大了些之外,倒是非常适合看看书c写写字,消遣消遣。 “你就不问问我?”萧朔说。 他最讨厌萧若珩这幅拿乔的样子,但不得不承认同作为萧家人,他更喜欢她。因为他们两个更相似,所以使他忍不住的向她靠近。哪怕是拿这些小事。 “问什么?”萧若珩问。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萧朔又一次说道。 “哦。”萧若珩点点头,这一回却是直接敷衍了事了。 她这态度使得萧朔不大开心,他说:“小姑姑就不担心我把这事说给皇叔听?” 萧若珩眨巴眨巴眼,无辜地说:“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 说给萧寰听?别逗了。先不说萧朔口中所说的是什么吧,就说萧朔这个人吧。告状?不存在的。 萧若珩对萧朔的心思算是摸的透彻,养他就跟养狸奴一样,要顺着毛撸,你摸得它越舒服,它的嗓子里越咕噜咕噜叫,不是恐吓,而是舒服。有些人不知道啊,所以他们会害怕,会退缩。等你真正养了狸奴之后,你就会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 萧朔也是一样,就是喜欢有人哄着他,顺着他的毛。他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让萧若珩去哄他。毕竟谁也不想被敷衍不是吗? 但要让他真的将事情捅到萧寰或者别人哪里,他是不会的,他不屑如此。 “我看见了。”萧朔凑到萧若珩身边,指着芸香说:“她的手上长满红纹。但是从宁园回来之后,没几天就这一切都消失了。” 萧朔指的是芸香中毒的事,萧若珩没想到他瞧的那么仔细,就连她自己也是回来之后才发现芸香的左手上开始出现树枝状的红纹的。 芸香的刻意隐瞒让她很是生气,但她明白就算她知道了芸香中毒,她也不会因此对方屿的提议有任何动摇。 不是说芸香的命不重要,而是她的命没那么重要。庆幸的是方屿将美人醉的解药当见面礼给她带了回来。不然她真的又要折掉一个侍女了。 “哦哦,那是画的。”萧若珩说。 她并不打算跟萧朔说实话。 萧朔失笑,“小姑姑是真的当我傻的吗?我知道那个东西。那是美人醉,是种□□。” “哦,那所以呢?”萧若珩问。 萧朔哑然。 “要我给你封口费吗?”萧若珩说。 萧朔皱眉,这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太对啊。 他说:“你不是应该求我不说出去吗?” 萧若珩点点头,道:“是啊,我在求你啊。阿朔你可千万别告诉兄长啊。”她嘴里这么说,脸上却一点害怕的表情也没有。 萧朔轻呵了一声,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本书翻着玩,道:“没意思。” 萧若珩笑着摇头,“你呀就跟小孩子一样。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萧朔垂眸,道:“你倒是长进了。” “总要长大的。不能总像小时候一样被你们骗。那多没意思啊,是不是。”萧若珩弯了弯唇。 “可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因为够蠢吗?” 萧朔并没有回答,他靠在石桌上伸了个懒腰,大声道:“没意思啊,没意思。”说罢将书一扔,便离开了。 萧若珩喝了口热茶,向着天空望去,阳光暖暖地映在她的眼帘,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不是所有人都会原地踏步,不是所有人都只能是别人消遣的对象。 到了中午,萧朔没有出现。倒是他身边的侍从赶了过来。 萧若珩没有见到他,萧寰却是在见过他之后,眉头紧皱。 “怎么了?”萧若珩问。 萧寰道:“贵妃给阿朔传信,说是太后不大好。让他赶快回去,怕是不日陛下就要召他入宫了。” 萧若珩心中一惊。太后沈氏是当今皇帝的亲母,生了三子一女,是先帝萧成义唯一的妻子,如今也快七十岁了。自先皇去后她老人家身子就不大行。 平日里都住在行宫,由兴平公主与安阳公主在膝下侍候,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萧寰自幼养在先帝身边,沈太后对他来说感情并不一般。她这厢不太好,他们的行程怕是也要变一变了。 “那我们可要回金陵?”萧若珩问。 左右是要走,回金陵还是去江城都没什么差别。她的行李自知道要走就开始收拾了,到现在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若是要走,现在出发都能行。 只是很可惜,她又要回到金陵了。 萧寰拍了拍她的头,心中歉意颇深,“本来说带你出来玩,没想到被外物缠身,如今又要改行程了。” 萧若珩掩嘴一笑,道:“若是游玩,去哪里都好。只是兄长已经给裴先生去了信,如今又不去了,要早些跟裴先生解释才好。” 萧寰点头。他此番欲去江城除了给师兄庆寿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萧若珩的终身大事。 他师兄裴昭膝下有两子两女,长子裴毓白今年十六岁,比萧若珩大个两岁。相貌俊朗,灵敏聪慧。 自从得知北燕来使的来意之后,萧寰就牟足了劲给萧若珩相看。 原本他看重的是陆迟,毕竟他和阿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是有的,也知根知底。 只是陆迟是很好,然而他家人对阿珩的态度却让他不喜。他萧寰的妹妹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能比的。 所幸他师兄裴昭的儿子尚无婚约,他此番便是打着相看的心态的去的。裴昭养出来的儿子比起陆家的儿子,他是更为放心的。 只是这一切原本是打算与师兄面谈,如今想来只能信中细说了。只盼师兄不要怪罪于他就好。 这么一想,萧寰又是头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萧若珩撩开了车帘,远远地看去。 艳阳之下,金陵城屹然而立,巍巍城门厚重坚实,往来人流浩浩荡荡络绎于途。 对于金陵萧若珩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金陵是这个地方用萧朔的话来说是个物华天宝c钟灵毓秀之地。自建都以来,一直是大齐最繁华的地方。 她在这里生活了近七年,她人生的一半曾在这里度过。六岁时从一个不知世事的黄毛丫头一跃成为皇亲国戚c名门淑丽此等变化可想而知。 “今天的天可真好。”她望着城门喃喃道。 车里的另一个姑娘听见了这话,便凑到她的身边向外看去。 满目金光洒在巍峨的城门之上,灿灿夺目。 “这就是金陵啊。”那女子开口,心中颇为震撼。 说话的这人正是杜炎玉的表妹,贺峥。她这是第一次来金陵,也是第一次出荆州,心中总有种新奇的感觉。 她探出了半张脸,东张西望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金陵了。” 芸香幽幽道:“是啊,到了金陵你就可以离开了。” 贺峥撇了撇嘴,坐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贺峥是在他们出发前一天来到这个车队的。 当时同她一同来的还有方屿。 萧若珩是真的没有想过方屿竟然真的与她哥哥认识。他托应氏兄妹将贺峥带到金陵寻亲。明面上是寻人之意,暗地里萧若珩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念头。 倒是让她奇怪的是,萧寰竟然真的同意了她加入的。先不说方屿是安的什么心,既然萧寰同意了,她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再说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想法,萧若珩也拒绝不了这件事。 故而从潭州到金陵的这段时间,贺峥便和她同吃同住。 这么相处下来,连萧若珩都在感叹,杜炎玉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脑子这么不想事的妹妹。 给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说她蠢都是轻的。 萧若珩安慰自己,这大概就是老话说的,老天爷给你一样东西,就会收走一样东西。虽然她羡慕贺峥可以与人相搏的力量,却不想像她一样单纯。 萧若珩瞧着芸香与贺峥掩嘴一笑,也不知为何,这两人偏偏不对付。大概是第一面就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芸香在贺峥面前也不装。同样是身怀武艺,芸香嫌弃贺峥磨叽,贺峥觉得芸香麻烦。 车队里的生活倒是因为这两个人过的颇为精彩。 马车过了城门向城东而去,行至太平坊荷叶街的一所五间三启的兽头大门前。门前摆着两座大石狮子,红门绿瓦,好不繁华。 贺峥神色复杂,她指着大门上高挂牌匾,道:“吴王府?” “嗯。”萧若珩点点头,瞧着她这副样子,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也是这么的单纯。 那时萧寰抱着她从车上下来,他们就站在大门口。萧寰指着牌匾告诉她,吴王府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家是什么样的,萧若珩六岁之前只有嬷嬷,六岁之后她终于有了一个家。 门帘子掀来起了,萧若珩下了车。萧寰站在大门口对她微笑,亦如当年那般。 吴王府除开一个先吴王侧妃外,没有别的长辈。奈何这个侧妃常年吃斋,蜗居别院鲜少理会世事,是以今日萧寰回府她都没有露面,只派了个嬷嬷来问好。 萧若珩无人需请安,进了门便由几个大丫头拥簇着回了自己的青梧院。 小丫头们见了萧若珩皆笑着问安,一路上都热热闹闹的。 这青梧院虽名青梧院,却不是满院子的梧桐,而是松柏银杏c奇花怪草皆有之。 院中宽敞开阔,秋风瑟瑟,银杏微黄松柏绿,一切都是刚离开的模样, “郡主您可终于回来了。院里已经备好了热水,郡主可要先梳洗一番?”说话的丫头叫梨香,自小便跟在萧若珩身边,是如今青梧院中的四个大丫头之一。另外三个分别是已逝的紫芫,芸香和朱樱。 当年萧若珩自请为国祈福,为避免了落人口实,身边就只带了紫芫与芸香两个丫头。梨香和朱樱则留在王府内守着青梧院。 这一年不见几人皆是泪眼涟涟,又因为萧若珩喜笑不喜泪,故而都含泪而笑。 “郡主可以吃些什么?路上肯定吃不好,我早就让人在小厨房里炖了汤,现在吃正好。”这个活泼些的丫头正是萧若珩的另一个大丫头朱樱。 “汤可以再喝,不如先洗漱,一路上风尘仆仆,身上定然不舒服。” “汤再炖就老了。” 萧若珩忽而发笑,面前一切恍如隔世。 梨香朱樱相视一眼道:“郡主?” 萧若珩莞尔道:“汤过会儿再喝,先洗漱吧。” 梨香得意一笑,扶着萧若珩去内间里洗漱更衣。 等她们更衣归来,屋内的桌子上早已摆满各式各样的吃的,还有一个明火的小炉子煨着汤。 芸香也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了桌旁。而朱樱则红着眼睛站在她旁边,见萧若珩归来,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萧若珩落了座,问:“贺姑娘可安置好了?” 芸香道:“安置在了青檀院,奴婢派了喜蛛去伺候,另外还拨了两个小丫头一并跟着去。” 喜蛛是青梧院里的二等丫头,是个聪明知事的。 萧若珩点点头,“她是哥哥的客人,必定要好好看顾。喜蛛一个人我不放心,明日你便一同去青檀院吧。” 芸香应了声,知道了意思。这哪里是让她好好照顾,是让她好好看着呢。 说完这个,萧若珩又问:“府里这一年里可好?” 吴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先吴王在时便是侧妃殷氏主事。 萧寰继位后殷氏便将管家权交了出来,奈何萧寰未娶妻,人又常在颍川。萧寰便又请殷氏管家。 等到萧若珩满了十岁,殷氏便将府中的账本等等一股脑的交给了她,只派了自个身边的朱嬷嬷协理。她十二岁之后,这协理也就只剩下个名头了。 只不过人算不及天算,她才管了没几年,便出了那档子事。管家权又落回了殷氏的手里。 她这一问倒不是想夺权,只是想知道如今府中的风向如何。 当年她这一走打的是祈福的名头,但她想府中没人会忘记她走之前曾被皇后下令禁足。在他人眼里这一切究竟是为国祈福,还是克父克兄不好说呢。 梨香答了话,萧若珩听了半耳朵,便起了身领着梨香往西边去。 西边正是青鸾院的所在。 青鸾院虽在府西边,却极为开阔,院子里种满了花,院内还有个不大的湖,湖边还有个水榭。水榭不远处有三座小楼,侧妃殷氏便住在主楼里。 萧若珩到了青鸾院附近,正巧碰见了萧寰带着个小厮往这边走。 萧寰打老远就瞧见了萧若珩,于是便在路口等着。 “刚回来怎么不去休息?”他问。 萧若珩笑着说:“你又为何问我?” 萧寰失笑,他只知萧若珩不喜殷氏,却又忘了她是个最知礼不过的一个人。她放在心上的事,万万不会叫人捉住个错处。 两人并行着向青鸾院走去。一路上随意聊了些,谈到了贺峥,萧寰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了有这么一个人。 萧若珩道:“我早知道你将她忘记了,便让人将她安置在我隔壁的青檀院里。离得近些也好照顾。” 萧寰皱皱眉头,觉得不妥,问:“会不会离你太近了?” 萧若珩也不知道他和方屿是怎么商量的,看他并将人一同带进府,也就没想过他是忘了这事。 这几日想多了,她倒是觉得方屿听进了她的话,换了一个目标。如此才有了贺峥跟着他们回金陵的这件事。 这种事再往前放一放,就跟质子一般。 于是便打着近了好看着的想法安排的。听他这么一说,就笑道:“她是个姑娘,总不好安置在外院。再说了,还有芸香照顾呢。” 萧寰这么一听就放心了,“等明日我就派人去寻她的亲戚,过几日便将她送走。” 萧若珩得了萧寰的信,心里便有了数。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青鸾院,刚进了院子还没见到殷氏便被人挡住了。 丫头告知二人殷氏身子不爽,不便见客。两人相视无奈一笑,便隔着门请了安,又顺原路回去了。 屋内燃着苏合香,殷氏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由小丫头捏着腿。 殷氏身边的赵嬷嬷问:“王爷有心请安,太妃为何不见一见?” 殷氏闭着眼也不说话,良久才道:“见什么?” 赵嬷嬷闻言闭了嘴,李嬷嬷扯着她的袖子示意了一番,两人皆退了出去。 隔间里,李嬷嬷说:“太妃不欲见他们,你又多什么嘴。” 赵嬷嬷讪讪道:“我是看王爷归来不得见太妃,心疼罢了。” 李嬷嬷一听,讥讽道:“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也就是咱们太妃心软,换了别人你这么多嘴,早赶出去了。” 赵嬷嬷赔笑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会这么做了。” 李嬷嬷倒也不是有意要训她,不过是想给她提个醒。 “你也在王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记事呢。太妃见不见王爷不打紧,但是青梧院的那位绝对不能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萧若珩和殷氏之间也说不上什么恩怨,不过是你看不上我,我瞧不上你罢了。 离了青鸾院,萧若珩拒绝了和萧寰一同用膳,自个领着梨香回了青梧院。 院门口,朱樱搬了个小札坐在那儿等着。远远地瞧见了两人,便快步迎了上去。 “在这儿守着做什么?”萧若珩问。 朱樱嘻嘻的笑着,也不说话,就扶着萧若珩进院子。 屋内那桌点心还在哪儿放着呢。萧若珩喝了碗汤,吃了几块点心,便说累了,由朱樱伺候着进了内间休息。 屋内有朱樱守着,梨香和芸香便得了空在一起说话。 两人出了正房来到了耳房里。 梨香是丁香走后给补的缺儿,芸香则是念柳嫁人后萧寰给指的。朱樱则是从二等丫头提上来的。几人中唯有梨香和紫芫感情最为深。 梨香先是疑惑紫芫为何没回来,等到了芸香开口,她才知道紫芫不是没回来,而是回不来了。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晕了过去。芸香掐着她的虎口,硬把她给掐醒了。梨香缓了过来,红着眼睛咬着帕子。 主子屋里当差最忌大悲大喜,萧若珩喜欢听她们笑,嬷嬷们便容得她们放肆。但哭却是不许的。 芸香道:“要哭你今晚上回屋自己哭去,别在郡主面前哭。紫芫死了,郡主是最难过的,你别惹她难受。” 梨香红着眼睛不说话,半晌便出了屋子。 芸香叹了口气,紫芫死的事总是要说的,现在说总比她们某一天从别处听见了,再惹得郡主怀疑。不如现在哭一哭,当喜极而泣,也省的郡主知道了心里难过。 她算盘是打的好,这屋内的事一处理完了,让小丫头给朱樱留了个话,随后就往隔壁青檀院去了。 到了院子外,老远就瞧见屋顶上有个人坐着。 进了屋子,喜蛛搭着个梯子正往上爬。 小丫头四喜瞧见了芸香连忙扯着身边五福给问好。 “干什么呢?”芸香立在院子里抬头问。 “找路呢!”顶上,贺峥这么说。 “下来。”芸香说。 贺峥并不理会芸香的话。 在喜蛛等人的面前,芸香不好显露功夫,贺峥就是仗着她这一点所以才敢放肆。 “喜蛛,你去把她抓下了。”芸香说。 喜蛛是个怕高的,本来上梯子也是为了假装一下,这姑娘是郡主的客人,自己放着客人爬上了屋顶,怎么也说不过去。 却没想到芸香来了,还真的让她上去抓,于是不得不往上爬。 她上了屋顶也不敢往下看,哪知一不小心脚底一滑,手抓了个空。 四喜的心都跳出了口。 芸香瞧见了正欲出手,哪知贺峥快了她一步,伸着手拎着喜蛛的领子平安的落在了地上。 芸香见状松了口气。 “怕高还爬那么高,你找死啊。”贺峥放下了喜蛛,一脸鄙夷地说。 喜蛛手脚发软瘫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贺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四喜五福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这么一闹要想青梧院的人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萧若珩觉浅少眠,一般的小事院子里的人不会想要惊动她。更何况这事芸香自个能处理,如此一来,等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萧若珩听了贺峥的事,无奈而笑。 她这一路上与贺峥相处,自然是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知道她这是不想留在吴王府。 奈何萧若珩并不知道萧寰心中所想,不便替他做决定,于是使了梨香给他送去了信,将这麻烦事儿扔给他去。 她可以替他看着,却不想替她操心。 解决了这事之后,隔壁豫王府突然给她下了帖子来。 萧寰父亲的封地在司州。按先例藩王应守在封地,无诏不得进京。然先吴王陪伴先帝征战沙场多年,年过三十才有了萧寰这一个独子。自小又养在皇宫,于是吴王一家在金陵的日子倒是比在司州吴王府多的多。 自萧寰继位后,长驻守颍川,司州作为与北燕的交界之地并不安稳,于是萧若珩也常年待在金陵。 在金陵这个一个锄头都能砸死几个王公贵族的地方,萧若珩这个与天成帝隔了好几层的郡主是算不得什么的。 贵不及公主,却又比同龄人大上一辈。除去几个亲戚,倒是没人会想起她。 其中宜春郡主萧纯就是一个与她聊得来的。 萧纯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倒是比萧若珩近的多。 她的父亲先豫王萧济民是沈太后的三子,皇帝唯一的弟弟,已亡去多年。豫王府由她的兄长萧启继承,而她则是一出生便封了郡主,号宜春。 哪里像萧若珩虽是郡主郡主的喊着,却是满了十岁才由着萧寰上折子请了昌平的封号。 再说萧纯的兄长豫王,十二岁继承豫王爵位,相貌俊秀体质薄弱,皇帝怜惜幼弟子嗣,免了去封地之苦。于是豫州的豫王府却是自建成之日都未曾见过新主。 按大齐律,王公世子皆降等袭爵,作为直接承袭了亲王之位的萧寰与萧启,这两人被看做天成帝最疼惜c最受宠爱的后辈。 于是便被金陵城内众人各种比较。 而作为备受关注的王公之妹,萧纯对萧若珩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时时与她亲近,倒是比与自己的其他的姐妹要来的更亲近一些。 豫王府恰好又离吴王府不远,萧若珩这么一回来,她比谁都先得了消息,第二日便下帖子请她赴宴。 萧若珩对萧纯的感觉也是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她不常与人交心,都是得过且过的交情。于萧纯倒是比别人要好上一点罢了。 思索片刻,萧若珩应下了这个约。 “去告诉你家郡主,便说我三日后定然赴约。” 秋日里赏花不是桂花便是金菊,偏偏萧纯是个不喜欢俗套的人。说是弄了两株茶花,请她去赏花。 这一日秋高日爽,萧若珩穿着身鹅黄海棠褙子,挂着璎珞项圈,朱樱替她簪上了八宝赤金簪,再点了四色礼,由梨香等人陪着出了门。 豫王府与吴王府近的很,不过是一上车便下车的路程。但就这一段路,萧若珩也不能走着过去。 于是马车从吴王府东侧门出了去,围着坊绕了半个圈才停了下来。 下了车,萧若珩刚进门便瞧见萧纯身边的大丫头翡翠。她奉了令来大门口接她,见面行了个跪礼。 萧若珩跟着她进了府内,过了垂花门,抄手游廊,再过一个月门,就进了豫王府的花园。水榭里,萧纯正在哪儿等着她。 “你可来了。”萧纯瞧着萧若珩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不肯松。 按岁数萧若珩比萧纯还小上一岁,而按辈分萧纯却要喊她姑姑。萧若珩应得了这声姑姑,萧纯却喊不出口,只喊她阿珩。 两人拉着手落了座。 “等很久了?”萧若珩问。 “倒不是很久,不过是从东门绕到西门那么久罢了。”萧纯笑着说。 她这是笑吴王府的车夫太过迂腐,每回都要绕个远路才肯过来。 萧若珩倒是不好说什么,谁让这是萧寰定的规矩呢。 于是掩嘴一笑,说:“我道是郡主请的赏花宴,都说是十八学士c朱砂紫袍c玉带金钩,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萧纯哪里是会养花的人,只不过是想找个名头把萧若珩请来而已。 今日水榭里除去婢女外,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哪里是什么宴会。 萧纯的心思这么被萧若珩点破,甩开她的手娇嗔道:“我日日念着你,得了好的第一个就想着你。你倒好,这一年不见就只顾着那花儿草儿,一点也不想着我。” 说罢耍起性子不肯理她了。 沈太后是先帝嫡妻,生过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除去献太子之女长宁郡主萧沛之外,她有六个孙女。其中今上元后所生的成安公主自幼养在她跟前,是最得她欢心的孙女。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公主都比不得萧纯的一个指头。 生在宫廷之中的公主们有一个通病,就是万事都喜欢端着。而萧纯和她们不一样,她有一股女孩子特有的娇气,就像是向阳的花一样,灿烂美好。 笑就笑,哭就哭。她便是耍起性子来也是好的。 大抵是因为萧若珩羡慕她,所以她也乐的哄她。 “是我的错,不识郡主真心,还望郡主大人莫要责罚。”她说。 萧纯背过身子偷笑,好半会儿才肯理她。 嘻嘻闹闹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萧纯才说:“我当你是不会回来了,前几日翡翠说你府里有动静,我还以为是她看错了,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想死我了。” 萧若珩微微一笑,道:“你这话说的,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回司州啊。”萧纯一脸天真的说:“如今大齐与北燕和谈,天下太平,皇叔定是要回封地的。他这儿一回去十有八九是不会回来了,你不跟他走,难道要留在金陵吗?” 萧纯说的留在金陵自然不是普通的留,女子十五及笄,萧若珩差不了几个月了。 就像是萧寰所说的,凡是有女子的人家,多在十一二岁时便与她相看了。一般等及笄之后,便将婚事提到明面上来。 虽说大齐女子并不已早嫁为风,但像萧纯这种过了虚岁十六还没有订婚的是极少的。多是已定好了人家,家人舍不得便多留两年。 而萧若珩这种将满未满的,若是要留在金陵,只能是夫家在金陵才有这个可能性。而萧若珩与萧寰相依为命,要她抛弃哥哥嫁到金陵来,从此兄妹二人天各一方,她定是不愿意的。 如此才有萧纯这么一说。 她当年就是认定了萧若珩走了便不会回来,如今她回来了才会这么惊讶的。 “不过你要是留在金陵也好,如此我俩也算有个伴。”萧纯说。 萧若珩只一笑并不说话,她是知道萧纯的心思的。沈太后如此看重她,她的以后定然是在这金陵城中的。 而她的哥哥萧启却不是如此,他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再留不了几年了,等到那时萧启身为藩王无诏不得进京,萧纯却已为他人妇。兄妹俩若要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又在说胡话了。”萧若珩说。 萧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哈哈一笑揭了过去。又与萧若珩聊起了这一年金陵里发生的事。 比如兴平公主萧瑜与徐家长子定了亲,襄陵公主萧璟依然待字闺中,袁后将五皇子赵肃养在了自己宫里等等。 以及逃不开的上阳宫事件。 “你说奇不奇怪,偏偏死的是她。”萧纯叹息道:“那个时候我总是瞧不上她,如今想想不过是受了襄陵的影响。她也就是个小姑娘。” 萧纯口中说的是一年前溺死在上阳宫的贵女,杜家女儿杜佳妮。 杜家在金陵并不显赫,但杜佳妮的祖母与沈太后同出一宗,虽不是一支,但与萧氏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与沈家更是关系良好。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太后贵为太后,她的宗族自然是大齐最强大的外戚。 她的兄长是柱国大将军沈明舟,她的弟弟是先帝名臣沈明松,沈氏的门人在二十年前曾布满整个朝野。 然而自沈明舟去后,沈家急流勇退,如今在朝野中也不过寥寥可数。 再说门下侍郎沈阶膝下有一子,名为沈护,刚刚束冠,生的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如今在朝中任史馆修撰一职。 身为沈太后的侄孙,沈护与各位公主们也是相当熟识的。其中袁后的独女襄陵公主自小恋慕沈护,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奈何沈护的母亲沈夫人却不爱牡丹,偏爱杜佳妮这朵迎春花。 如此襄陵便与杜佳妮结了梁子。 被当朝公主所厌弃,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杜佳妮那些年在金陵的日子比萧若珩好不了多少。 若只是这样那还好,萧若珩没记错的话,在去年中秋之前,沈杜二人就已经定了亲。 然而世事无常,沈杜定亲没有多久,杜佳妮就因故死在了上阳宫。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并不光彩。杜家就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对外皆说是在宫中突发急症去了。 可这样的话骗得了寻常人,骗不了萧若珩,便是萧纯都不信此事是没有蹊跷的。 “你知道的,襄陵从未对他死心。杜佳妮去了之后,她想方设法的请陛下为其赐婚。奈何沈大人深情,自愿为其守孝。这才没有成。”萧纯说。 萧若珩捂着杯盏暖手,杜佳妮的死她心中是有数的。 襄陵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是知道的。凭着袁后的手段,若真的想替自己女儿夺了这段姻缘,又何须做得这么露骨。不过是有人借刀杀人罢了。 她笑了笑道:“我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人命天定,姻缘也天定。任何事都是强扭不来的。她这个人想来骄傲,能让她放下身段的,必然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萧纯点点头,道:“是啊,她这个人向来是喜新厌旧,这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只有一个沈护让她念念不忘了。你说沈护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谁知道啊。”萧若珩轻描淡写的说。 到了下午,萧若珩辞别了萧纯回府。 车夫又绕了半圈,马车上萧若珩一直想着一件事。 萧纯给她下帖子,让她感觉很意外。 他们回来是因为萧朔接到董贵妃的密信,说是太后身体不适。可若太后真的身体不适,萧纯为何又不在宫中侍疾,还会给她下帖子? 听她的话,太后身子健朗,并无任何不适。那董贵妃又为何传这样的信给萧朔? 萧若珩心中百般疑问不得其解。 然而这一些都抵不过另一件事。 杜佳妮的死。 在潭州她已经听说了杜佳妮的死,在金陵她又听了一遍。仿佛有人特意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一样。 陆迟先不说,就说萧纯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事,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已经怀疑到她头上了吗? 不对,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那么她现在肯定已经与杜佳妮去作伴了。 她要沉住气。杜佳妮已经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马车回府,正好遇见萧寰。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 萧寰道:“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同我一同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萧若珩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应了下来。 适时萧寰又问:“你今日去豫王府了?” 萧若珩点头笑着说:“阿纯那丫头听说我回来了,特地邀我去赏花,说是南疆进贡的茶花,叫什么朱砂紫袍,太后看她喜欢便赏了她。哥哥可曾听说过?”她一说完就心道糟糕,奈何萧寰已经开口回答她了。 “想来也是南边来的。茶花花姿丰盈,端庄高雅,与牡丹想必别有一番滋味。然而此花喜暖惧寒,若无人好好培育,怕是过不了冬的。”萧寰说。 萧寰虽然这一年到头都待在军营,但该认得的都认得,随便什么让他说个名堂,他也能说个头头道道。 但唯有一点让萧若珩十分不喜,便是萧寰一开了口就能接连不断的说下去,就跟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匣子,也不管听得人愿不愿意听下去,他都能说个不停。 如此萧若珩硬着头皮听完了萧寰的茶花培养手册,心里下了决定,她这辈子都不会养茶花! 第二日一早萧氏兄妹便早早地起了身。 萧若珩穿了件鹅黄蝴蝶穿花褙子,配着桃花红素面裙子。头戴着红宝石头面,璎珞圈等等一个不少。 萧寰看见了笑着点点头,临行时给她挂了个鱼型玉佩在腰间。 太后年纪大了,喜欢喜庆点的姑娘。倒不是说萧若珩刻意要讨她喜欢。而是萧若珩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她都不会喜欢,所以就捡着萧寰喜欢的穿。毕竟萧寰是真心实意的敬着这个伯母。 萧寰领着萧若珩先去了太后住的永安宫。 这宫里萧若珩是不常来的,特别是这永安宫,她一年也不过来这儿两三次。不是陪着萧寰就是陪着萧纯,没有一次是自己单独来的。 沈太后是个长得特别寡淡的女人。萧若珩听人说过,沈太后年轻时候不算特别漂亮,她的五官都不出挑,在满是美人的金陵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美人。 但她那张脸看着就是让人特别舒服,就像是水。那个时候萧若珩不知道为什么嬷嬷会用水来形容她。 后来萧若珩见过了沈太后之后,她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她笑起来就同水一样温和,她冷着脸时就同水一样冰凉,却不冷。也只有这样一个女子才能让先帝钟爱一生。 萧若珩很喜欢沈太后。 但沈太后却不喜欢她,因为她看她第一眼,眼中透露的就是水一样的冰凉,没有热度。 萧若珩与萧寰一同被永安宫的宫女领了进去,还未进殿门就听见了说笑的声音。 这声音萧若珩很是熟悉,她微微挑了眉毛,一抬头就瞧见殿中有一老妇人端坐在上,在其下坐着几个妙龄少女。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大红折枝海棠花襦裙,梳着垂鬟分髾髻,并无多余的首饰,只簪着两只八宝发梳并着两朵粉色的宫花,正遥遥向她看来。 少女们瞧见了两人,立马站了起来。 坐在上头的沈太后瞧见萧寰笑的开怀,招着手唤了他过去。 “你可终于舍得回来,我还道你是生你二哥的气,连带着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想理了呦。”沈太后拉着他的手说笑。 “哪能啊,阿寰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您的。”萧寰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他母亲去的早,沈太后就跟他半个娘一样,在他心中怕是比萧守约还要重一些。 沈太后一听果然开心,笑眯眯地看了看他,随后又瞧见了立在他身后的萧若珩。 “阿珩回来了啊。快来让哀家看看,在那边吃了不少苦头吧。”沈太后笑着说,笑容却是淡了淡。 “太后万安。”萧若珩福了个礼,才半挪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道:“修行哪里是苦头,这是阿珩的造化。” 沈太后笑着点点头,道:“清减了不少。” “这哪里是清减了,兴平倒是觉得小姑姑这是越来越精神了。怕不是在观里遇上了个老神仙,学了什么修仙之术吧。” 说话的正是那几个妙龄少女之一,萧朔的亲妹妹兴平公主萧瑜。余下的几人中一个是纪昭容所出的安阳公主,一个是英国公之女江雪宁,再两个萧若珩就不认识了。 随着萧瑜起的头,几人一一向萧氏兄妹见礼。 萧若珩微笑颔首。 “皇叔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萧瑜笑着说:“皇祖母可每天都念着您呢。下雨了说寰儿会不会凉着,天晴了寰儿会不会晒着。阿瑜每日听着都会替父皇难过,怕不是皇叔才是皇祖母的亲儿子呢。” 沈太后笑着指着她说:“你个促狭鬼。” 众人皆笑,萧若珩跟着掩嘴一笑。 萧寰笑道:“不走了,便是陛下赶我我也不走了。” “那敢情好,我哥哥可是念着您呢。不说您,我也念着小姑姑呢。”说罢,萧瑜上前拉了萧若珩的手。 萧瑜一直是如此,活的面面俱到,她哪里是真的念着萧若珩呢。不过是在萧寰的面前顾着萧若珩的面子呢。 萧若珩反手拉着她,道:“我也想你呢。” 萧瑜一怔,倏而笑的更热烈了。她拉着萧若珩坐了下来,眼中突然泛起了疑惑。 “怎么了?”萧若珩问。 萧瑜指着她腰间的玉佩笑道:“小姑姑这块玉佩可真是别致。” 萧若珩将那块羊脂玉的鱼儿给解了下来,递给萧瑜,“不过是块玉儿,哪里有什么稀罕的。” “这可不一定呢。”萧瑜接过了玉佩细细地打量,随后起身笑着说:“皇祖母,您看我手上是什么?” 沈太后正与萧寰说话,哪知萧瑜献宝一样的将玉佩递了过来。她道:“是什么稀罕玩意啊?” 萧寰宛然一笑。 “是小姑姑的玉儿,是不是跟您放在匣子里的那个玉儿一模一样?”萧瑜笑着说。 身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沈太后库房里有多少稀罕玩意她自己心里都没数。但能放在她匣子里的必定是她最珍视的。 沈太后拿着这块鱼型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眉头微蹙,“这是?” 萧若珩正要回答,萧寰却抢在她前头说:“这是我师兄给阿珩的见面礼。我瞧着好看,就给她挂上了。” 萧寰只有一个师兄,就是江城裴氏的裴昭。 “哦?”沈太后听到了这话,仔细的打量着萧若珩,倏而大笑点头道:“好,好。” 除却萧寰,余下少女们皆是一头雾水,安阳拉着江雪宁窃窃私语。 萧若珩更是云里雾里的,裴昭什么时候给她玉佩了,这玉佩与沈太后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没想清楚,沈太后就朝她招手。 萧若珩挽起一个笑近了她的身前。 “你是个好孩子,好好收着这块玉儿。”沈太后这么说。 沈太后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夸过她,但只有这一次萧若珩是觉得她眼中是有她的,而不是随意说说的那种。 萧若珩接过玉佩,抿着嘴角福了一礼,眼中尽是复杂。 在永安宫里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沈太后喊累了,大家伙这才散了去。 等几人走后,沈太后唤人将自己匣子里的那块玉佩给拿了出来,在手中细细地摩挲。好半晌才说:“你刚刚瞧见了没有,那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柳嬷嬷低着头道:“老奴倒是觉得郡主长得更先吴王。” 沈太后叹了口气,说:“你瞧寰儿与她这么亲近,就连裴家的亲事都替她求来了。若是他知道了当年的事,也不知心中会如何想。” “娘娘可会说出去?”柳嬷嬷问。 “我说它做什么,我只盼着寰儿这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件事的好。我答应了如意要照顾他,只盼他平安喜乐。他若喜欢便永远瞒着他好了。” “既然如此,当年的事都过了这么久了,娘娘不说,奴婢不说。谁又会说出去呢?” “话虽如此,但他府里还养着一个呢。” “殷太妃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她心中就是再愤恨,如今也该平了。再说她这么多年没说,以后又何必说呢。” 沈太后想了想也是,已经尘封的事又何必翻起来。 “这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一复杂,就容易多事。真是让人头疼。”沈太后说。 柳嬷嬷笑了笑,道:“不是人人都像先帝一般深情。” 沈太后心中无奈,“你提他做什么?” “奴婢只是觉得人世间最难得的便是情深了。” 沈太后一哂,道:“他们萧家就是这个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见过了太后之后,剩下的便是见皇后了。 天成帝有过两个皇后,元后纪氏以及现在的这位皇后袁氏。 纪皇后是天成帝的发妻,出自临淄纪氏,其父申国公纪宪曾与先帝一同打天下,与天成帝是青梅竹马,替他生了长子萧成煜,长女萧桢,也就是魏王与成安公主。 纪皇后还是宁王妃的时候就伤了身,女儿是跟着沈太后长大的,儿子魏王又因病去的早,自己当了皇后没两年也撒手去了。倒是让人叹息。 而如今的这位袁皇后,则是在纪皇后去了后由妃子扶起来的,无子,襄陵公主萧璟便是她唯一的女儿。 比不得在沈太后面前过得去就好,袁皇后身为一国主母,萧若珩可是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因着萧璟天生就与她不对付,在袁后面前萧若珩更是要打起百般精神,不能被寻到一点错处。 袁皇后住在正阳宫里,萧寰身为男子是不好去的。 故而两人便于永安宫分了道,萧若珩只身由宫女领着去了正阳宫,而萧寰则去了大兴宫见天成帝。 正阳宫的大殿里袁皇后正在和女儿说话。 袁皇后长着一双凤目,眉不画而浓,鼻梁高挺,肤色白皙,说不得倾国倾城,倒也是生的闭月羞花。 萧璟坐在她身旁,穿着一身朱红菱纹花罗织金裙,梳着玉簪螺髻头上簪着凤簪,双眉中间点着花钿,骨肉婷均,正值青春少艾。 袁皇后将茶盅放在桌上,发出磕哒的一声,萧璟眸光闪乎半晌,心中颇为不宁。 一时之间大殿中寂静无声,无人敢说话。 良久袁皇后才抬眸看向萧璟,眼中无悲无喜,无怒无怨。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袁皇后说。 萧璟垂眸看着汉白玉铺的地步,轻声道:“我不过是不小心将杯盏碰到了罢了。” 袁皇后轻笑了一声,“只是如此?” 萧璟梗着脖子,再说一遍却没有了之前的硬气,“只是如此。” “好。”袁皇后点点头,笑道:“不愧是我袁曼青的女儿。” 继而她笑容收敛,厉声道:“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她这一声立马将萧璟紧绷的神经给震断了,腿一软便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将将扶着宫女才没有跪在地上。 萧璟挣扎着起了身,推开了侍女百洛站在了袁皇后的面前,低声道:“我是大齐的襄陵公主。” “你是谁!” “我是大齐的襄陵公主!”萧璟闭着眼大声的喊了出来,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徘徊不肯离去。 袁皇后嘴边啜着一丝冷笑,“原来你还记得你是大齐的公主。” “母后。”萧璟扑通跪倒在地,抬头看着她眼中尽是哀求。 袁皇后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冷冷地说:“别叫我母后,谁是你母后。我可没有生过会将茶水泼在她人裙子上的女儿。大齐也没有会做出这种事的公主。” 萧璟摔倒在地板上,宫女欲扶反而被她赶开了,攀爬到袁皇后的脚边,重新跪下道:“我错了,母后我错了。” “你错了?错在哪儿了?”到底是亲生的,萧璟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使得袁皇后心软,语气也没有刚才那般生硬。 “我错在我不该把茶汤倒在严姑娘的身上。”萧璟这么说。 袁皇后闻言而笑,直摇头,道:“我到底是不该生你这个东西。” 萧璟慌张地看着自己家的母亲,却是不明其意。 “罢了,起来吧。”袁皇后直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疲累,道:“该不懂的教一千遍还是不懂。我又何苦为你生这个气呢。” 听到这话萧璟瞬间心慌,不肯起来,直觉告诉她不能起来。 “你还跪在哪里做什么。”袁皇后瞧着她便头疼,直唤着宫女将她扶起。 萧璟推开了几个侍女,直直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汉白玉的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 袁皇后一惊连忙去扶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璟双手缠着袁皇后的手,泪流满面地说:“母后别生气,以后璟儿再也不会惹这么做了。您别生气了。” 袁皇后既是心疼,又恨铁不成钢,“阿璟,你是皇后嫡女,是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呢!你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萧璟红着眼眶看着她,强迫自己不再流泪,然而她哭的太过竟然打起嗝来。 袁皇后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却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阿璟,你想要的母亲都能给你弄来,你不喜欢的母亲都能帮你除去。但是你要记住,你是大齐的公主,在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失了风范,丢了你父皇的脸。你知道了吗?” 萧璟咬着唇打了个嗝。 “乖孩子。”袁皇后拍了拍萧璟的她,随后将她扶了起来。萧璟的腿摔的不轻,这么一站起来还有点软,袁皇后皱着眉头,道:“你倒是舍得下心。疼吗?” 萧璟傻笑着摇摇头,脸上还挂着眼泪,“不疼” 袁皇后都气笑了。连忙吩咐宫女百草去请太医。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萧若珩正在殿外候着。袁皇后长眉一挑,只让人领着她去侧殿。 “她怎么回来了?”萧璟眼中不知怎么染上了阴霾。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你皇叔早就把她接回来了。”袁皇后说。 “该死。”萧璟心中咒骂,她怎么不死在陵阳呢。 “阿璟!”袁皇后瞧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不悦。 萧璟瞬间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袁皇后忍不住摇头,道:“百灵,扶公主去梳洗。等她冷静了再带她出来。” 百灵应了声,领着萧璟去了内殿。 她们走后,袁皇后叹了声气,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她身边的钱嬷嬷闻言道:“公主还是个孩子,娘娘慢慢教便好。” “孩子?她都十七了,我在她这个年纪都嫁给了陛下。除了一个狐假虎威,虚张声势她这么多年都学会了什么?如今是有我c有袁家在她身后给她撑着,若那一天我不在了呢?袁家不在了呢?” 赵嬷嬷一听这话连忙挥退了侍女,道:“娘娘慎言。” “在你面前我又何须如此。” 袁皇后说:“他是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吗?与他做了二十年夫妻,说了解,我比纪茗更了解他。他当初是怎么对纪家的,以后就会怎么对袁家。我常劝兄长莫锋芒太盛,他却不听。如今这袁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他袁修既没有沈明舟的手段,又没有沈明松的魄力,又何必要我去做沈龄,我又没有个儿子能当皇帝。” “娘娘。”赵嬷嬷大惊,连忙止住了她的话。再说下去就犯忌讳了。 袁皇后笑问:“你怕什么,这宫里有几人不知道?”她这模样已然癫狂了。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盼着她开心如意。可他呢?他打着什么主意我怎么能不知道!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早早地断了她的念头,把她嫁了出去。如今也不用为她担惊受怕。” 如果没有当初的花灯节初遇,她怎么会犯如此糊涂。 “嬷嬷,我该怎么办。”袁皇后垂着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那副模样。 赵嬷嬷眼中含着泪双手扶着她的肩,“娘娘,陛下不止公主一个女儿啊,再说了还有宗室女。只要咱们赶在千秋节之前替求太后赐婚,陛下也不会当众拒绝太后的。” 这般的安慰到底起了作用。 她喃喃道:“是啊,还有宗室女呢。” 就比如外面的那个。 袁皇后的眼中渐渐地燃起了光,开口问:“昌平郡主还在侧殿候着吗?” 宫女百垣从门边快步走来低头道:“郡主还在侧殿里候着。” 袁曼青嘴角勾起了一个笑,道:“去把她请过来吧。” 萧若珩在侧殿坐了快半个时辰才被宫女领进了正殿,在殿外她瞧见了萧璟的侍女,入了殿又没瞧见她,心里便有了数。萧璟可从来没有躲她的先例。 请了安落了座,袁皇后就开始打量她了。 瘦了不少,却愈发的标致了。 “阿珩真的是出落的愈发的水灵了。”袁皇后冲萧若珩笑得非常灿烂,问:“你在陵阳过得可好?” “承蒙娘娘的关心,阿珩这一年过得很好。”萧若珩说。 “过得好便好。你那日自请为国祈福,倒着实吓了我一跳。如今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袁皇后说。 萧若珩陪着笑,袁皇后的话也没进心里去。这一类好听的话她这些年都听腻了,就不知道为何那些说的人还没腻。 两人虚与委蛇了一阵,袁皇后便入了正题,道:“如今北境安定,你兄长过了年怕是就要回司州了,司州苦寒,比不得金陵富庶,阿珩可有什么打算?” 萧若珩心中疑惑,怎么一个两个都问这些。她笑道:“长兄为父,自然是兄长去哪儿,阿珩便去哪儿。” “你倒是听你哥哥的。”袁皇后说。 两人又说了一阵,突然有人禀报,成安公主来给皇后请安了。 成安公主是天成帝的长女,今年二十四岁,四年前夫婿去了后便一直孀居在家,没有再嫁。 她平日里鲜少来正阳宫,突然这么一来,倒是叫袁皇后怔了一下,随后立马扬起一个笑,对萧若珩说:“她倒是来得巧。” 萧若珩也笑了笑,只见门外有人走了进来,穿着大红色的折枝牡丹半臂仙裙,头戴着八宝赤金头面,极为华贵。她笑着与袁曼青请了安。 “娘娘安好。”她说。 袁皇后看着成安一脸慈意,满眼关爱的说:“你今儿怎么进宫了?快来坐到母亲身边来。” 成安笑着走了过去,中途瞧见了萧若珩,连忙道:“我说怎么今日喜鹊喳喳的叫呢,原来是小姑姑回来了啊。” 萧若珩起身笑道:“公主安好。” 成安福身道:“小姑姑安好。” 成安只比萧寰小两岁,比萧若珩大了不少。但碍着辈分,这礼她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成安落了座,袁皇后开口问:“今儿怎么想起进宫了?可去过你皇祖母哪儿了?” “刚从皇祖母哪儿出了。成安前些日子得了几株鸳鸯凤冠,在这秋日里开的正艳,便想着给皇祖母与娘娘来看看。虽比不上御花园里艳,倒也别有一番颜色。”成安说。 鸳鸯凤冠是茶花的一种,叶似赤丹又非赤丹,一树多花花姿各异,色泽多变,半粉半白犹如二乔,是时人多爱。然而此花多惧风喜阳,能在秋日里开花确实不易。 成安是个爱花之人,天成帝宠着她又怜她孀居,自然是什么样的好东西都给她府里送去,她公主府的花房都能与御花园争艳。 袁皇后笑着点头,双手叠在膝上,道:“你倒是有心了。” 成安莞尔一笑,继而她又说:“小姑姑是何时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也不去我府里坐坐?” 成安长得美,双瞳剪水明眸善睐,光那一双眼睛便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那裙子上的牡丹花绣的栩栩如生,穿在了她身上倒是让人觉得比不过她一双眼睛好看。 这双眼睛就这么瞧着萧若珩,让她不由得感叹,不知当年的纪皇后是何等的风姿,才能生出如此妙人,连她也自愧不如。 “刚回金陵不过几日,今儿才第一次出门,还未来得及去拜访。过几日必定去府中拜访。”萧若珩说。 成安微微一侧首,红宝石的耳坠在她白嫩的颈边轻轻一晃,细细的闪着光,眸光流转欣然道:“那可说好了,小姑姑可不能唬我。” “那是自然。” 成安又笑:“正好过几日我打算办个花宴,今日在娘娘这儿见了你,都省得递帖子了。” 萧若珩一听哑然失笑。 旋即成安又冲袁皇后说:“我瞧着娘娘宫中的芙蓉开得正好,听闻娘娘身边的苏嬷嬷是个料理花木的能手。可否请娘娘将她借我几日,替打理打理这几株从南边来的花,好让它们过了这个花宴?” 她微微抬头看着袁皇后,眼眸灿若星辰。 袁皇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敢情你今日不是来给我请安的,而是来找我要人的啊。” 成安一笑起身福了一礼,道:“请安是有的,借人自然也是有的,就不知娘娘肯不肯借我这人了。” 她这么一开口,袁皇后自然不会拒绝,于是笑着点了头。 适时好一派母慈子孝。 袁皇后又留着两人说了会儿话,随后成安告了退,萧若珩也一并出来了。 刚出了正阳宫,两人便碰上了从朝露殿出来的安阳公主和江雪宁等人,再一看萧寰也在那头。 “皇姐。”安阳大老远便朝她招手,等近了瞧见了萧若珩又规矩起来了,福了一礼,轻声道:“小姑姑。” 江雪宁几人挨个行了礼。 萧若珩冲她们笑了笑,并不说话。 成安问:“怎么都在这儿啊。”说罢伸出了一只手。 安阳连忙伸出双手牵住,走到了她身边说:“我们刚刚从朝露殿里出来,要往御花园里去,正好在路上碰见了皇叔。还没说两句呢,就看见了您。” “是吗?这真是巧啊。”成安笑眯眯地说。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寰突然开口道:“不巧,我在等你们。” 他招了招手,萧若珩立马乖巧地站到了他身边。 成安见状酸溜溜地说:“皇叔,我可是也有哥哥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萧寰说。 “为了您这趟,我可是折了两株鸳鸯凤冠啊。”她伸出两只手指,在萧寰眼前摆了摆,话里倒有撒娇的意味。 “如此倒是辛苦阿桢了,皇叔在此谢过了。”萧寰含笑朝她作了个揖。 成安倒也不避开,受了他一礼,道:“光谢可不成。皇叔可别忘了应承阿桢的事。” “那是自然。”萧寰点头笑道。 众人不解。 成安欣喜道:“那成安就等着皇叔的小宫粉了。” 安阳扯着她的袖子,抬头问:“小宫粉?” 小宫粉是山茶的一种,由多枚花瓣组成的六角花冠,层层相叠,排列有序,为茶花中的精品,多在春天开花。安阳与成安一向要好,成安喜欢的安阳也一并喜欢。 “是啊,小宫粉。”成安笑的双眼宛如新月,道:“皇叔许了我两株小宫粉,等过几日我府里开了花宴,便请你去看。” 安阳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随后成安又对江雪宁几人说:“几位的帖子我过几日也会送到府中,望各位不要嫌弃,到时候都来我府中热闹热闹。” 江雪宁几人相视一眼,都朝成安福了一礼欣然应下。 这么一番最高兴的大概是安阳了。 “那成安便先告退了。”说完她朝萧若珩微微一笑,便拉着安阳领着其余几人往御花园去了。 她们这一走,萧寰瞧着他完好无事的妹妹,笑着点点头,道:“成了,咱们回家。” 萧若珩笑着应了声。 她不是公主不需要每日来进宫请安。也不上赶着入宫,过了这次倒是能好好地过一段舒坦的日子了。 回途的马车上,萧若珩与萧寰又说起了成安。 “我说破天荒的在正阳宫里遇见了她,原来是托你的福啊。”萧若珩说。 萧寰轻轻一咳,道:“我这不是怕你在哪里耽搁太久了嘛。” 他自然是知道袁皇后不会对她怎么样,奈何正阳宫里有个和萧若珩完全不对付的襄陵。 萧若珩轻轻一笑,问:“哥哥就这么轻易的许了她?” 萧寰道:“不过是两株小宫粉,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东西。” “小宫粉倒是不难寻,但这个季节的小宫粉怕是连花苞都没有吧。”萧若珩问。 萧寰微微一笑,道:“她只说要两株小宫粉,可又没说要秋日开花的小宫粉。” 萧若珩一愣,继而掩嘴而笑。怕是没法子在成安的花宴上见到小宫粉了。 马车缓缓地向宫外行去。 萧寰瞧着萧若珩出了神。 “怎么了?”萧若珩问。 “能有什么事。”萧寰笑着说,他拍了拍萧若珩的头,比划了一下说:“想我当年第一次带你进宫的时候,你也不过这么高。”他第一次带萧若珩入宫是在她七岁那年春日宴上,他牵着她一宫一宫的拜见天成帝。沈太后c袁皇后。想想已经是□□年前的事了。 “如今我可不止这么高了。”萧若珩偏了偏头,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萧寰叹道:“是啊,如今我们阿珩也长大了。” 萧若珩眸光一闪,忽而道:“哥哥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什么?”萧寰心中不解。 萧若珩坐在马车上,她的腰间拴着粉色的丝绦,旁边还悬着一块鱼型玉佩。她伸出手指解开那块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 “哥哥不是说我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你吗?裴先生什么时候给了我见礼,我怎么不知道?”萧若珩问。 萧寰轻咳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寻常的玩意儿,你又何必在意。” 萧若珩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有没有告诉你,每一次你紧张的时候都会握着拳头咳嗽一声?” 萧寰连忙动了一下双手,然而他的手根本就没有握着拳头。 他无奈道:“你又诈我。” “是你教的。”萧若珩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道:“兵不厌诈。” 萧寰哑然失笑。 “怎么样,肯说了吗?” 萧寰从她手中抽出玉佩,低头替她系在腰间,道:“裴家的家徽是鱼。” “嗯?” 萧寰认真地系着玉佩,道:“鲤鱼跃龙门而成龙,鱼是潜龙。” 萧若珩的手指微微卷起,倔强地说:“可不是每条鱼都有可能越过龙门。” 萧寰笑着说:“总比兔子的机会多些不是吗?” 一时两人皆无语。 忽而萧若珩问:“一鱼双佩吗?” 萧寰将她卷起的手指抚直,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掌。抬头认真地看着她:“一鱼双佩。” 萧若珩低着头摩挲着这块玉佩,轻声道:“为什么会这么快。”她早该有察觉的,她在潭州就该有察觉的。 萧寰试图安慰她,“不会很快的,只是定个亲而已。” “太快了。”萧若珩低着头,眼泪砸在了他的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哭什么?”萧寰伸手掏出手帕要替她擦眼泪,笑着说:“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不如意就哭鼻子呢。” 谁知他这么一说,萧若珩哭的更厉害了,她边哭还便说:“我还就不能哭了是不是!”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萧寰连忙否认,“你继续,你继续。”说罢还收回了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萧若珩被他这话一噎,哭也出不出来了,撇了他一眼,夺了他的帕子擦了一把眼泪,冷哼了一声侧身而坐不理他。 见状萧寰扭头去看她的脸,笑着问。“不哭了?” 萧若珩不跟他说话。 “我就说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又不是要你明天就嫁了。”萧寰说。 “你还说!嗷!”她猛地一站起来,忘记了这是在马车里,噔的一声磕在了车顶上。 萧寰眼疾手快的扶着她,焦急地说:“磕哪儿了?让我看看!” 马车外侍从听见声音低声询问。萧若珩的簪子磕落了下来,发髻也歪了。 “没事!”萧寰说。 他替萧若珩拆了发髻,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下来,手拨开头发没瞧见流血,只摸到了一个包。 “疼不疼?”萧寰问。 萧若珩含着泪,点点头。 萧寰心中是既气又心疼,气她不小心,又心疼她疼。再瞧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所有的气都化作了无奈。 “我替你揉揉。”他说。 萧若珩乖巧地低着头让萧寰替她揉脑袋上的包,哪知他太过用力,萧若珩忍不住嗷了一声。 萧寰满眼心疼,嘴上仍硬气地说:“叫什么叫!忍着!”话音未落手上的力气却小了下来。 他揉了一会儿,轻声地问:“还疼吗?” 萧若珩低着头不说话,萧寰只当她还疼,就继续给她揉。 忽而听见萧若珩低声地说:“我不想嫁。” 萧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自然也是不想这么匆忙地将她定了亲,可是若等天成帝的圣旨下来了,那便什么都晚了。 “你总是要出嫁的。”他说。 “你这么做值得吗?”说话间萧若珩的眼泪又泛了起来,“裴先生如此看重你,你却为我求来了一个婚约。你明明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看我的。” 她话还没说完,萧寰就打断了她。 “看着我!”萧寰强迫她看着自己说:“外面所有的传言都是假的,我们都知道,你母亲不是你害死的,父亲也不是你克死的。这一切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你不能这样看自己。” “师兄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他给你玉佩不是承认了我,而是承认了你。若是你不好,我和师兄便是再亲近,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儿子来赌是不是?” 萧若珩直直地看着他,白玉的脸上眼睛红红的,鼻子也哭的红红的。她害怕萧寰会因为她的亲事而愧对裴昭,所以慌了神,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静了下来,没人会拿自己的亲人赌。于是轻声的嗯了一下。 萧寰见状轻笑了一声,他拍了拍萧若珩的头,眼眸中露着无限的温情,“阿珩,你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出嫁或者因为外人说了什么而改变。我知道我的阿珩是最好的,你也要知道你在这世界上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要害怕,不要彷徨,你只要往前走就好,我会一直在你的身后,哪里也不会去的。”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又差点惹得萧若珩掉眼泪。 “怎么又哭了?我就说的这么好吗?”萧寰笑着问。 萧若珩白了他一眼,抽着帕子擦眼泪并不理他。 “安心了?” “嗯。” 萧寰笑的见牙不见眼,伸手揉着她的头发,道:“真是个傻丫头。” 萧寰命芸香从后车里过来重新替她梳头,刚梳好没多久马车就进了吴王府的大门。 三人由垂花门前下了车,萧寰身边的侍从赵方便赶来过来。他给两人行了个礼,却不说话。 萧若珩瞧着这模样也接下来的话自己听不得,于是借口梳洗辞了萧寰回了青梧院。 她走后没多久,赵方便在萧寰面前低语了几句。 萧寰眉头一皱,大步朝主院走去。 萧寰年少时便住在青杳院,先吴王去后也没搬进主院,因此府内主院一直空着。 这么一个空了七八年的院子,今儿却不知怎么遭了贼。 萧寰踏进了主院的书房内,书房的椅子上绑着一个少女,芸香和一个汉子正在她旁边守着。 萧寰瞧着贺峥扬起一个熟悉的笑,道:“这屋子我都好些年没进来过了,姑娘若是寻我,怕是走错地方了。” 贺峥嘴角挂着血,被绑在椅子上很是狼狈,瞧着萧寰的眼神却是恶狠狠的。 “松开她。”萧寰饶有趣味的说。 芸香还有些犹豫,秦理便已经松开了绳子。 被松了绑的贺峥犹如恶虎归山,猛地向萧寰扑了过去,然后嘭的一声被秦理踢中了腹部砸在了墙上。 萧寰瞧着她那副样子,笑了起来,“姑娘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贺峥吐了一口血,牙咬切齿的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姑娘想要干什么才对。”萧寰说:“为什么姑娘还是就是不肯好好地待在院子里呢。” “你们明明说好到了金陵就放我走的!”贺峥扶着墙爬了起来,仍在垂死挣扎。 萧寰犹如听到了一个笑话,好笑地看着她。 “姑娘都到了我手里,我怎么可能会放你走呢,贺大小姐,你是我的质子啊。”他说。 他这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贺峥一怔眸光闪烁,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说。 萧寰瞧着她,脸上那股玩世不恭的笑已隐去,“姑娘怎么能听不懂呢。身为归云寨的大小姐,怎么会连这种话都听不懂。” 贺峥倚在墙上眯着眼抬头看向萧寰,手掌暗暗地聚力。 论武功她超出这个男人,若不是他与芸香联手,自然不会落到此等地步。此番若是要拼死杀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萧寰坐在了之前绑贺峥的椅子上,两人一站一立,瞬间剑拔弩张。 “我劝你还是莫要挣扎了,你逃不出去的。”萧寰说。 贺峥不以为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萧寰又哈哈大笑起来,“方兄可从来没说过姑娘是如此有意思之人,姑娘便是死在这里也不怕吗?” 贺峥倔强地看着他。 他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可能会被吓着,在贺峥这种从小就被教导‘杀人者c人恒杀之’这种话。从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在别人手里,她怎么会怕这些呢。 “也是,贺大当家的女儿自然是不怕这些。”萧寰点点头,继而又道:“却不知你的兄弟们怕不怕死?” 贺峥强行镇定,不过是外强中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萧寰笑着说:“不过是威胁罢了。姑娘若不肯留在这里,我自然需要找人来留在这里。毕竟我和方公子的约定需要有人来保障。” 听到这话贺峥大惊,已无法镇定,“怎么会他怎么会”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得知你的身份的?” 贺峥双眼猩红强攻了过去,萧寰不备受了她一掌吐了口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贺峥这掌是冲着萧寰的心窝去的,哪知被秦振发觉伸手一阻,只打在他的肩膀上。 秦振与芸香皆防备着她,见她一出手俱上前与她相搏。 贺峥自幼拿手的便是掌法,不过是为了掩盖身份才习的剑法,又受了萧寰的挑拨,这般赤手空拳倒是胜了秦振与芸香四只手。 萧寰擦了一把血不免有些头疼。他应了方屿要将贺峥留在金陵,可这般情况若是不早将她制服,怕是要出事的。 忽而急中生智,朗声道:“姑娘不怕死,难道也不怕故人因你而丧命吗?” 贺峥本就是打着寻故人的名头来金陵的,萧寰想既然方屿没有告知她实情,必定这个故人是真的存在的,于是便由此起了头想诈她一诈。 贺峥一听手上果然慢了半拍,萧寰一瞧不自觉笑了起来,又添了把油,道:“姑娘一人能敌四手,不知那位可能敌的过?两个人可能少了,再加几个可行?” 他这么一说彻底乱了贺峥的心神,她受了伤又失了那口气,不过几招便被两人给拿下。 萧寰站在她前头伸出手,一块令牌便悬在她眼前。 贺峥睁大眼睛,瞧着那块令牌又瞧了瞧萧寰的脸,咬牙切齿的说:“你他娘是成心的吧!” 那是一块刻着禽鸟纹的铜制令牌,中间刻着一个贺字。是贺无极的私令,见令如见人。 萧寰与归云寨之间的交谈虽是通过方屿,但不代表贺无极不知道。没有他的同意,方屿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与吴王府的人谈交易,更别说是将贺峥给交出去了。 但是这出贺峥并不知道,不仅她不知道,方屿还有意瞒着她,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成心的?”萧寰宛然一笑,道:“姑娘说是,我便是成心的。” 贺峥气的牙痒痒,一身的刺这才放松了下来。她原还以为是方屿背叛了贺无极。如今冷静下来这么一想想,也是,便是她死了方屿都不可能背叛贺无极。 “松开!疼疼疼,刀剑不长眼呢!”贺峥被秦振锁了一只手,芸香的短刀还横在她脖子上。她原本是打着必死的心的,这般放松了下来才想起来疼。 “姑娘可是打算与我好好商量了?”萧寰说。 贺峥白了他一眼,道:“你都与我父兄商量好了,还要和我商量什么?” 萧寰一笑:“自然是需要商量的。譬如”他瞧着这屋里满地的碎片,悠然道:“赔偿。” “赔偿?”贺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晌才说:“我没钱的。” “没钱?好说啊。”萧寰点点头,道:“可以肉偿。” “操!你他娘这么重口?”贺峥不敢置信的说。 萧寰一听哈哈大笑:“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对当归云寨的女婿可没有兴趣。只是我院子里尚缺一个打扫丫头。我瞧姑娘身手敏捷定能胜任。” “若是我不答应呢?”贺峥问。 萧寰笑而不语,秦振锁着她的那只手稍稍一用力,贺峥便松了口:“成成成!我应了!我应了!” 秦振却不松手,萧寰笑问:“姑娘这次虽是应了我,若是姑娘想起来又反悔了跑了呢?” “那你还想怎样?让我签卖身契吗!” 贺峥这么一开口不过是气话,哪里知道萧寰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这样也好,姑娘签了卖身契便是我萧家的人了。”继而他话头一转,嘴角扬起一个笑道:“不过若是姑娘听话,这卖身契不签也可以。若是姑娘不听话,你知道签卖身契这种事,我是做得出来的。” 贺峥算是见识到了萧寰的无耻,连忙点头。 萧寰从书房的柜子里找出一个小瓷瓶,又掏出一个物什沾了点瓷瓶里的东西,在自己的手里试了试。 他走到贺峥的面前,不顾她的挣扎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随后把她的额头当画纸吹了吹,瞧那痕迹干的差不多了后满意地笑了笑。 “这是什么?”贺峥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觉得痒痒的。哪里知道她被萧寰盖了个章,鲜红的萧寰两个字被印在她的脑门上。 “没什么。”在他的示意下,秦振放开了贺峥,芸香也将短刀收了回去。 贺峥擦了两下什么都没擦下来,却还是不放心的拿着袖子擦了好几遍。 “带她回去。”萧寰吩咐道。 芸香应了声,抓着贺峥正准备走出去,两人还没出门就又被萧寰喊住了。 “等等。”萧寰一脸正色的说:“这件事不要告诉阿珩。” 芸香一听心中有些复杂,她现在是萧若珩的人,若是不说便是背叛了新主,若是说了便是背叛了旧主。这下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萧寰兴许是瞧出了她的纠结,于是道:“算了,若她不问你就别主动提起。” 如此芸香才应了下来。 萧若珩哪有不问之理。 她听芸香说了这件事,心中转了十八个弯。她倒是没想到归云寨的人竟然真的有那个胆子去寻了萧寰。这般看贺无极还真不算个沽名钓誉之辈。 只是不知道萧寰为什么会应下来。 难道真如方屿所说,连萧寰也起了防备之心吗? 当今天成帝单名一个瀚字,年近五十,看上去好相与,却绝对不是什么慈善之辈。 年轻的时候随父征战南疆大渝,这大齐的江山有三分之一是他打下来的。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英雄式的人物,却传言弑兄杀侄,若不是有先帝及时将献太子的幼子封了武陵王送了出去,怕如今是要绝脉了。 这样一个机关算尽的人相处,说实话萧若珩是真的不放心。 如今萧寰起了防备,倒是教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再说那贺峥,萧若珩既然得了萧寰真实的想法自然不会留着她, “倒是我想的不周了。总归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放进内院你一个人也制不住她。如今哥哥将她要走,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说。 芸香略有担心的说:“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就这么放进青杳院不太好吧。” “不好?” 萧若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芸香心中一紧低下了头。 良久萧若珩才开口:“她如今有十四了没?” 芸香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院子里贺峥正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喜蛛则拿着帕子沾水给她擦额头上的印记。 喜蛛今年不过十三岁,贺峥瞧着和她差不多。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到时候让喜蛛陪她一起,总不会教人欺负了她去。”萧若珩说。 芸香低头应了声。她怎么是怕贺峥被人欺负,她是怕贺峥伤了王爷。然而这样的话她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得了萧若珩的话,贺峥养好了伤便去了青杳院扫院子,这么一扫便是大半个月。 喜蛛每日里陪着她,自己不扫也瘦了一圈。 这一日萧若珩收到了公主府的帖子,确是成安邀她去府里赏花。往日里她接到这种帖子大多都是拒了,今日却捏着这帖子想了半晌。 到最后还是没能拒了这帖子。 她让梨香将帖子收了起来,又让芸香去将青杳院的贺峥给找了过来。 这半个月里萧寰倒是没有磨搓她,他一个军队里的出身院子里向来是少有丫头的,多半是小厮。 这些人瞧见了喜蛛陪着她,秦振也时不时去看看她,自然是不敢欺负她的。 这半个月有的吃有的喝,脸倒是还圆了不少。 “你找我做什么?”贺峥一脸不解的问。 萧若珩瞧着她那放下来的头发,只觉得这丫头愈发的小了。 “还没消呐?”她问。 这么一说就说到了贺峥的伤心事了,也不知道萧寰当时沾的是什么,用水怎么擦都擦不掉。气的她把额前的头发给绞了,留了一个狗啃了般的刘海遮着。 喜蛛看不过了才给她修整齐的。奈何她自己绞的太短,喜蛛修完之后离眉毛还差上一截,长了半个月也不过堪堪到了眉毛。 贺峥冷哼一声不说话。 萧若珩抿嘴一笑道:“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没出过门,也不知道你想找的人找到了没。” 贺峥没好气的说:“你们兄妹俩都一个德行,想说什么就直说。这么遮遮掩掩的试探有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萧若珩倒不好再扯些有的没的了。 “好,姑娘这么爽快,我也不多说了。你想不想离开王府?”萧若珩问。 贺峥一听气笑了,一撩刘海怒道:“你瞧我这样还能跑吗!” 她额头上有个方方正正的印,上头是两个指甲大小的鲜红色的字,萧寰。 萧若珩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芸香等人也忍不住掩嘴而笑。众人这模样气得贺峥甩袖子就要跑。多亏了喜蛛拉着她才没有跑掉。 贺峥这些日子受了喜蛛的照顾,倒也不好甩她的脸,于是气鼓鼓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萧若珩掩了笑意,道:“是我失礼了。” 贺峥满是不耐说:“你有什么快说,我还要去扫院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我这缺个丫头,你可要来?” 贺峥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兄妹俩是真把我当丫头了啊。”她甩开了喜蛛的手,作势就要走。 “我可以带你出府去。”萧若珩说。 贺峥拐了个弯又走了回来,搬了个板凳坐在萧若珩面前,道:“你继续。” 萧若珩嘴角弯弯,垂眸摩挲着杯盏,道:“过几日成安公主邀我过府赏花宴。我要你陪我一起去,可行?” “公主?花宴?这天气赏什么花。”贺峥一点也不能理解这种在瑟瑟秋风中赏花的情景。 “谁知道呢。”萧若珩笑着说。她也是不能理解的。 成安这个人她交往的不深,只知道她是个最骄傲不过的一个人。不像是襄陵一般的目中无人,她和任何人都能聊的了,却和谁都不交心。 她永远是光鲜亮丽,如太阳般夺目,如春天的风触手可得,又如神女般遥不可及。 怕就是因为如此,那人才会喜欢她吧。 喜欢到愿意为她犯禁,这该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萧寰至今都认为萧若珩自请离京是因为流言蜚语,其实在去年的中秋夜宴前她都没有这个想法。 说是中秋宴,多是为了给萧寰的庆功。于是这场中秋宴请了朝中一众大臣及其妻女。地点选的就是上阳宫。 上阳宫毗邻着御花园,桃红柳绿风景秀丽,向来是一个行乐的好去处。 那时萧若珩刚刚被解了禁足。萧寰体恤妹妹,便请沈太后开恩带上她一并入宫。大概是怕寒了萧寰的心,沈太后欣然应允。当时谁都没想到会惹出这么一出祸事来。 这种宫宴都是男女分座的,男人们在外殿,女人们在内殿。 萧若珩向来就不喜欢热闹,被关了一个月也懒得与人应酬,加之兄长不在,喝了几杯便寻了机会就领着紫芫随意在上阳宫的园子里逛着。 喝了些酒又吹了风萧若珩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紫芫无奈寻了个院子让她歇息,自己去拿水。 萧若珩才坐了没多久就遇上了杜佳妮和她的丫头。 她家得了沈太后的照应也进了宫,没成想在宴上被襄陵公主刺了几句,一下子受不得便躲了起来掉眼泪。 碰到这种情况萧若珩也有些尴尬,于是借着夜色躲在了院子里的假山内。 “姑娘别哭了,若是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说话的小丫头有些着急。 杜佳妮没说话,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小丫头说:“您和沈少爷已经定了亲,外人便说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又何必因为她的话而难过呢。” 这话似乎安慰到了杜佳妮,哭声渐渐的小了。就在萧若珩以为两人要走了的时候,杜佳妮突然说:“我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 萧若珩一挑眉,她万万没想到能听到这种事,见她俩还有要说下去的样子,便在石头上铺了一张帕子,让萧若珩坐了下来。 “可是沈夫人是最中意您的,旁的便是公主她都瞧不上。” “可沈哥哥瞧得上,他藏了她的小像,养了她喜欢的花。公主说的对,他中意的从来不是我。如果不是沈伯母,他怎么会同意与我定亲。也就是我才乐的攀上去。换做旁人谁会做这种事。” “您这不是要与沈家解除婚约吧?” “不,我喜欢他,我也有私心,他们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是我呢。”继而她低声说:“我只是很难过,我遇上了一个这么喜欢的人,可惜他喜欢的并不我。” 后面的话碎在风里。 一场少女的心事在这寂寥的夜里由天与地见证,明月与风聆听。 萧若珩说不上什么,只觉得这样的感情很美,却也蠢得可怜。 杜家主仆二人略坐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去,刚刚起身便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在宫中私闯这罪名杜佳妮还是害怕的。 两人脚步匆匆地向假山走来,她们是不敢进屋的。 萧若珩进洞的时候将藤魔遮掩的洞口,又因着夜色杜佳妮没寻得到,便躲在了假山后面。 来人又是一对主仆,那女子使唤侍女去拿水,自己则坐在回廊上醒酒。 声音沙沙的,她这么一开口萧若珩立马就清醒了,这声音好像是成安。 萧若珩心中有些疑惑,她为何会来这儿。 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她就知道了答案。 “你来了。”因着喝了些酒,那人的声音有些哑,又透着股撩人的醉意。她伸着手攀上了来人的胸膛,那人顺手抱起了她。 “风大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他说。 她将头埋进他的脖子里,嗅着他的气息,好一会儿才说:“我想你了。” 那人轻声一笑,随着风飘进了假山里。 两人耳鬓厮磨,气息交缠。 假山后杜家主仆羞的面红耳赤,假山内萧若珩却是手脚发凉,热酒皆化作了冷汗。 外面的那个女人如果是成安,那么她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成安是寡妇,却不是不能再嫁的。能让她甘愿躲在黑暗中幽会,让她放弃正大光明的与之相守的人,在这大齐又能有几个。 萧启便是一个。 萧若珩不知道这两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私会的,但她却是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了。得知了这么大一个秘密,说她不慌是不可能的。 萧若珩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深呼了几息这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这种事关乎到皇室脸面,知道了也离死不远了,她绝对不能被发现。 正当她准备听完一场活春宫的时候,有一个小宫女不小心闯了进来,打破了这绮丽的一面。 有萧启遮着,成安倒是没有被她瞧见,两人却还是惊慌不已。 小宫女跑了,萧启追了出去,没过多久成安整理好衣服也出去了。 他们走后,假山后的杜家主仆才敢呼吸,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姑娘”小丫头说了几个字,便不敢说了。 杜佳妮憋了半天才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萧若珩等到了半晌,等到杜家主仆都走了,外头实在没有声音了才敢离开。 她在上阳宫的园子里转了一圈,随后跟着几个小解的贵女回了宫宴。 她回来没多久,成安也回来了,脸色如常。 萧若珩又饮了几杯,这才暖和了起来,垂眸盯着酒杯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忽而成安向她走来,萧若珩心中一惊,左手在案下死死地掐着自己,强迫自己镇定。 “小姑姑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侍女呢?”成安笑嘻嘻的与她说话。 萧若珩缓缓地眨了眨眼,柔声道:“她出去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成安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被萧若珩侧身躲开了,她说:“头疼。” “紫芫就这么放着你一个人在这儿?”成安的眼里透着股担忧,到了萧若珩眼里就成了复杂了。 她这么一说完,就只见紫芫抱着披风走了过来。 她瞧见成安,福了一礼,“殿下安好。” “你家郡主不舒服你便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成安的声音是软的,语气却有些强硬。 紫芫大惊道:“郡主可还头疼?” 萧若珩摇了摇头,扯着紫芫的裙子闭眼倚在她的身上。 紫芫抱着萧若珩拿出手绢替她擦脸,“郡主可还好?” 萧若珩睁开眼睛,握着紫芫的手摇了摇头。然后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小姑姑要去哪儿?”成安追问,却没有跟上。 萧若珩走的很快,她的心很慌很慌,她走到外殿让人叫了萧寰出来。 “怎么了?你怎么喝了这么多?”萧寰扶着她,心中不悦。 紫芫有苦说不出,她也是不知道怎么萧若珩出去了一回,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奴婢刚刚听说园子里溺死了一个丫头,郡主是不是魇着了?”她说。 萧若珩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微微一抬眼,瞧见了成安的侍女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 萧若珩闭眼深呼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萧寰,闯进了外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外殿中,君与臣共乐。似乎没有因为萧若珩的闯入而改变。 萧若珩撑着口气走到了天成帝的面前,鼓乐声一时停了。众人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了?”天成帝喝了不少,眯着眼认清了这是吴王府的那个小丫头。见她闯了进来,心中尽是疑惑。 萧寰跟着她身后走了进来想要拦住她,哪里知道她腿一弯就跪在了天成帝面前,萧寰给捞了个空。 萧若珩行了一大礼,“陛下万福金安。” “金安金安”天成帝点着头说:“你哥哥打了胜仗,你这是来讨赏的?” 萧寰尴尬一笑:“陛下说笑了。今儿是中秋之夜,昌平听说前殿热闹,特意来向您请安。” 女眷私闯大殿,就算是皇后也不是什么得礼的事。奈何今日的主角正是萧若珩的兄长,又碰上中秋佳节,天成帝不欲计较,只呵呵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哪知萧若珩跪在殿上不肯起来,她朗声道:“今儿为中秋盛宴,昌平在这儿祝陛下万福金安,愿大齐万载千秋永享太平。” 她这么一声便是醉了的都被吼醒了,众人皆盯着她看。 萧寰也吓了一跳,正要伸手拉她,怎知她下一句话就蹦出来了。 “昔大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今朝风雨失调,征战不断。” 这话一出口,天成帝就不悦了。 “臣妹愿入观修行,为国祈福,盼陛下万福金安,望天佑我大齐万载千秋天平地安。” “阿珩!”萧寰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这话竟然是他妹妹说的。 一时间大殿内外一片安静。 天成帝厉色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若珩目不斜视,她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清醒,眼中露着决绝之意,道:“昌平知道。昌平若为男子,愿上阵杀敌以报国家。然昌平不过一介女流,除了为国祈福外别无他法。昌平不能为国死,唯有借此来报答大齐生我育我之恩。望陛下准许。” 话一出口只叫人刮目相看,一个小小的女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到真使人汗颜。 而后是什么样的呢,天成帝拍了桌子叫好,殿中的朝臣们也随口附和。 萧若珩记不清她是怎么出了昭元殿的,也不记得是怎么将修行的日期定在一年的,只记得第二日一起来吴王府里便堆满了赏赐。金的银的,她头一回得了那么多赏。 萧若珩想大概是她说的话顺了天成帝的心吧。 萧寰因为这件事气了她十几天,却还是替她将万事都安排妥当了。四个侍女,带了最顺她心的紫芫和会武的芸香。 起初他想送她去京郊的太平观,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亲自将她送去了当年她生活过的平阳观。 临出走的时候她听说了杜家小姐生了场大病,萧若珩想她必然是反应了过来,才有了这么一出。然而这种时候她这么一反常倒会叫人起疑心。 萧若珩没了心思去救她,拒了各家的宴只安安心心的待在府里,不肯叫自己露了马脚。她向来胆子不大,那一日也不知怎么的就起了个这么离京的念头,喝了几杯脑子就发热了。 然而有时候并不是想躲就能躲的,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经了陵阳一案,萧若珩离死那么近,才突然知道了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究竟想要什么。她没什么别的想法,人生一世,不过生下来,活下去。 她只想活着,与她身边的人一同好好地活着。 贺峥想正大光明的出府。于是应了萧若珩。 去公主府不是去别的地方,以贺峥的规矩说是个二等丫头都悬。芸香和喜蛛便抽了空教她规矩。 萧寰虽不知道萧若珩想做些什么,倒也没差人来问。 就这么一连过了七八日,临着去赴宴的头一天晚上,朱樱没忍住起了个头问她。 “郡主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朱樱替萧若珩拆了发髻,心中不明所以。她是不知道贺峥的底细,先前被安排在青檀院,以为她是客人。如今这么一瞧又觉得不是。 “咱们院里的丫头那个不如她?便是四喜都比她强些。” 她话说了一半就被梨香给拉住了。使了眼色,不许她再说下去。 萧若珩梳了半截头发,没有理她。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招会让人起疑,但是如果陵阳的事成安真的插了一脚,那么芸香会武的事便瞒不住。与其再去找一个丫头重新培养,不如寻一个自己能拿捏放心的。 纵然用的不顺手,也比刀子不锋利的好。 芸香开了盒油膏,挖了一小块捂在手里化了才抹在了萧若珩的手上。等一根根手指上都抹了油膏,萧若珩才开了口。 “不过个丫头也劳得你们这般的记挂?”她说。 朱樱噤声,说是记挂贺峥,不如说是怕萧若珩回来会忘了院子里其他的人,毕竟一年能发生不少的事。 一年前萧若珩最倚重的是紫芫,这么一年过来原本最不喜欢的芸香倒是成了她现今最亲近的。 又来一个贺峥,自然会惹得院子里人心浮躁。毕竟芸香好歹是自家出去的,亲近点也说得过去,而这个贺峥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萧若珩哪里能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叹了口气道:“哥哥院子里的人,不过是借着机会调/教调/教,总要还回去的。你们又何必想那么多。” 屋里的几人都不说话了,等到芸香伺候了萧若珩歇下了。 梨香这才拉了朱樱去侧间,一指头戳在她的脑袋上说:“你这个呆子,脑子里怎么就不想事呢。你就没瞧见她飞檐走壁?这哪里是请来当丫头的,便是当个护院娘子也使得。” 就跟梨香说的一样,这金陵的各府里懂武的护院倒真是不少,懂武的娘子却不多。向贺峥这种年纪轻轻功夫又不浅的,便是聘来护着自家姑娘也非千金不能得。哪里会跟她们争这些个东西。 朱樱听了没好气的说:“我哪里是为了自己。你也不瞧瞧郡主回来之后什么事都瞒着咱们,事事都使着芸香去办,如今又多了个阿峥,这青梧院里哪还有咱们的位置。”她这么一说倒是把梨香和她绑在了一处。 梨香冷笑了一声,道:“我一个丫头需要知道什么。郡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便是两眼一抹黑只跟着郡主走,也好过吃酸捻醋,说那些有的没的。” 朱樱气得不行,不欢而散。 第二日萧若珩梳了头,带着贺峥芸香上了马车,梨香朱樱一同送出了门。 贺峥瞅着没说话的两人问:“她们怎么了?一个个眼圈黑的跟打了桐油似的。” 萧若珩闭目养神,芸香神色复杂的瞧着罪魁祸首,她耳朵好昨儿夜里朱樱和梨香的话她听的门清的,知道自己摘不出去,于是半晌才说:“大概是因为今天跟出来的不是她们吧。” 贺峥一听来了劲,道:“我还没去过公主府呢,公主府是什么样的?” 作为最受宠爱的公主,成安的公主府建在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与皇宫只隔着一条街。 公主府的规格皆是按着亲王的标准来的,绝对不比她的几个兄弟的王府差。再加上成安是个喜欢热闹的,时常借着各种名头办宴会,是以成安公主府看上去倒是比王府还繁华。 进了平康坊,柳叶街上已经停满了马车。一眼扫过去,萧若珩倒是认出了几辆眼熟的。 才下了车进了公主府便有人来搭话。 “昌平郡主安康。”说话的正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江雪宁。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绣着翠竹绿萼梅襦裙,裙边勾了金,戴的也是难得的珍珠镶金头面,看似素颜却透着一股贵气。 江雪宁的父亲江遇舟承的是三品大将军之位,其祖父曾是先吴王萧守约手下的一员大将,大齐国立后封了爵。 与吴王府也曾亲近,然而自她祖父去后,家中的子弟多弃武从文,这才慢慢疏远了。 “江姑娘好。”萧若珩冲她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萧若珩与江雪宁聊了几句,结伴入了园子。 既是花宴,这宴自然摆在公主府的花园里。萧若珩一路进来,瞧见这府中的树上挂满了各色流苏,隔远了看像是开了满树的花。 树下摆着几株开的正艳的茶花,花旁伴着各色佳人。 这么一看倒是来了不少熟人。 成安公主还未入座,这园内也没瞧见别的公主,萧若珩与相熟的几人颔首一笑,在案前落了座。 她刚坐下听见有人对她说话。 “呦,你们两个怎么就凑在一起了?”萧纯笑语嫣嫣从亭中走来。 她这么一说萧若珩才反应过来,江雪宁还跟着她呢。 江雪宁朝萧纯福了一礼,只道是在园子外遇上的。 萧若珩倒也没说什么,只笑着拉了萧纯的手,说:“我说怎么没瞧见你,你倒是躲得好。” 萧纯道:“那是,我可比你来的早些。你怎么坐这儿?大姐姐可在前头给我们留了座。”说罢便反手拉了萧若珩带她向园子里走去。 江雪宁瞧着两人的身影眼中晦涩不明,最后笑着与其他的姑娘坐在了一起。 萧纯领着萧若珩在园子里乱逛,瞧见江雪宁没跟上,萧纯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晦气,一大早就遇上了她。”萧纯说。 “怎么了?你和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怨了?”萧若珩不解。 萧纯听了她的话不由冷哼了一声,道:“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你这个呆子还混乱着呢。”说罢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么一下倒是不疼,萧若珩微微皱眉,还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得罪你了?” 萧纯一听气了,说:“什么叫怎么得罪我了。她看上皇叔了你不知道?她呀是想当你嫂子了。” 萧若珩这才回过神来笑了:“我说是什么事啊。她要喜欢便喜欢呗。这全天下这么多女子喜欢我哥哥,想当我嫂子,难不成我各个都要知道?” 少年将军,百战不殆,父母双亡又是皇亲国戚,萧寰在大齐女子中的欢迎程度可是很高的。当然如果他没有一个克六亲的妹妹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荣登大齐贵妇们的女婿榜单。 江雪宁有多喜欢萧寰萧若珩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看见萧寰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但是萧寰的姻缘这种事,萧若珩这个做妹妹的可管不着。自有人替他做主。 “你说的简单,我可不想喊她婶娘。”说完萧纯抖了抖,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萧若珩瞧见她这模样掩嘴一笑,道:“不是她想当我嫂子便能嫁给我哥哥的。”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萧纯瞅了瞅四周,发现园子里没人,于是凑到她耳朵边轻声的说:“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这位江姑娘三天两头的往吴王府跑,说是陪伴太妃,还时不时的在各种宴会上偶遇皇叔。我真是受不了她了。” 江家与殷太妃的娘家有亲,入府探望倒是常事。再说萧寰的婚事可不是殷太妃能插得上手的,怕是求偶遇才是真。 不过怎么就没听萧寰说过呢。 萧若珩长眉一挑,嘴角弯弯,道:“看来我走的这一年,金陵城中发生了不少的事啊。你以前不是和她走的很近的吗?” “那是我以前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若知道了,我才不会理她呢。”萧纯气鼓鼓地说。 萧若珩一时来了兴趣,问:“似乎有些故事啊,快来与我说说。” 哪里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女儿家闹别扭。萧纯脸皮薄,偏要支使开丫头们才肯开口。 萧若珩低头一笑又不问了,拉着她往回走,说莫要错过了开宴。 萧纯一脸不悦,只道扫兴。 可不是扫兴嘛,两人一人带了两个丫头,加上公主府的侍女,前后七八个人。便是支走了两个,还有四个,总不能只教她俩在人家院子里逛。 两人一前一后的入了园子,刚落座一会儿,成安便领着安阳公主进来了。 萧若珩眸光一凝,笑得愈发的灿烂了。 安阳今日穿着一身大袖,身上用金银两线绣着青鸾鸟,彩线绣着百花,这一身赫然是去岁中秋夜中成安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安阳公主今年不过十三岁,身量却与成安差不了多少。因着纪昭容与纪皇后同出一脉,安阳与成安倒是生的十分相似,感情也比其他姐妹要好上许多。 “安阳这衣服怎么有些眼熟?”萧纯喃喃道。 “眼熟吗?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萧若珩笑着说。她是不知道成安玩得是哪一出,倒是饶有兴致的等着后招。 不外乎是些女儿家的把戏,她今日敢来就不怕什么,只等着出招。 “好看是好看,就是觉得怪怪的。哪里怪也说不上来。” 萧若珩闻言瞧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成安领着安阳入了座,说了几句便开宴了。期间淑丽们一个接着一个展现了一番。她们都是由各自的母亲嫡母带来的,说是花宴,不过是变相的相看罢了。 都是如花的年纪,这个弹个琴,那个吹个笛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萧纯瞧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的紧,她既不需要展现自己,也不需要替谁相看,坐了一会儿就拉着萧若珩要出去走走。 “走什么,过会儿就到方家二姑娘了。”萧若珩坐在座儿上风雨不动安如山。 她口中的方家二姑娘是兵部尚书方宪忠的小女儿方茹,她的姐姐方大姑娘方倩已于半年前定给了豫王萧启,如今在备嫁之中,已经是准豫王妃了。 “谁要看她了。”萧纯轻声地嘟囔,到底是不敢大声说出来。 “怎么,你与这位关系也不好?”萧若珩问。 方倩这姑娘萧若珩接触过,除了颜色非上等之外,性子温和秀外慧中,是个有趣的人。只是没想到萧纯却不喜欢她。 “她太蠢了。”萧纯说。 “蠢?”萧若珩哑然,方倩虽算不上聪明绝顶,倒也和蠢沾不上边吧。 “就是蠢!”萧纯愤愤地说:“我就没见过比她更蠢的了,也不知道皇祖母看上她哪点了。非要将她许给我哥哥。” 萧若珩垂眸,心想大概就是看上她蠢了吧。 “我可不想在这儿再待下去了,你就说你去不去吧。”萧纯问。 “去哪儿?” 萧纯突然低头轻声道:“我听说大姐姐的府里养着一株纯白的白十八,一点粉都不见。我刚刚在园子里逛来逛去就是没瞧见,想来是放在花房里了。你可要陪我去看看?” 白十八是茶花中的十八学士的一种,多是白中带粉,纯白的倒是少见。萧若珩不知道萧纯什么时候对茶花那么感兴趣了。 她逆着光瞧着萧纯的眉眼,轻轻一笑,道:“不去。” “为什么不去?”萧纯问。 萧若珩笑着说:“你哥哥倒是定了,我还缺个嫂子呢。” 萧纯一听泄了气,道:“罢了罢了,你呀就在这儿待着吧,我寻安阳陪我一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安阳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成安的身边,想来她也是不喜欢看这种东西的。 萧纯走了过去,凑在安阳身边说了几句话,而后拉着袖子冲成安撒了一娇,哄得她掩嘴直笑,这才点头答应,又让身边的侍女领着她们去。 萧纯拉着安阳走了出去,刚出了众人的视线一直笑着的脸便冷了下来。 “怎么,她不肯来?”安阳轻声问。 萧纯哼了一声,道:“她倒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安阳唇边勾起一个笑,稚嫩的脸上配上这样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若是蠢的还轮得着你来骗?” 萧纯一挑眉,问:“那你想怎么办?” “办法倒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办法?”萧纯问。 安阳瞧着远处那深深的湖水甜甜一笑,似宫粉般娇艳。 二人走后,萧若珩便由成安请着入了上座。 她旁边还坐着两位夫人,分别是中书侍郎余显的夫人李氏与太仆寺卿秦子庵的夫人纪氏。 李氏是天成帝三子秦王萧定母亲的亲妹,而纪氏则与纪皇后同出一宗,这般相看倒都是亲戚。 李氏瞧了萧若珩今日的打扮笑着说:“昌平郡主今日打扮的倒真是素净。” 萧若珩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印花圆领袍,梳着垂挂髻,头上簪着一支珍珠并着几朵蝴蝶,比起园中的其他淑丽要素的多。 “可不敢争风头,今日的主角可不是我呢。”萧若珩笑着指了指在前头玩耍的那些个姑娘。 李氏一笑,她自己不过双十年华,仗着自己与萧若珩同辈又较她年长,于是说:“郡主过了年也要及笄了,可不该做着般小女儿打扮了。” 萧若珩笑笑并不答话。小纪氏也掩嘴而笑。 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成安见状突然笑道:“今儿皇叔怎么没来?我的帖子可是邀了他的。可别是他怕了我呢。” 萧寰那日应下了成安,可秋日里哪里能找到开的正艳的小宫粉。于是便找了两株含苞的小宫粉给凑数。成安收了小宫粉,可是气得不行。 萧若珩笑道:“那可不是,公主的话可吓得我哥哥够呛。” 成安手里绞着帕子佯装怒道:“你瞅瞅,我这园子里可就等着他的那小宫粉呢。结果他倒好,给我送来两株苗,还传话来说用炭火熏熏就能开了。他当这是熏肉呢。小姑姑说我气不气?” 几人一听皆掩嘴而笑,同时又暗自忖度,这吴王与成安公主的关系可比她们想象的要好很多。 萧若珩笑说:“他是什么人,公主还需要我来说不成。我是个做妹妹的,说不得他,公主与他相识多年,怎么也吃了这个亏呢?” “我哪里知道他连亲侄女都骗啊。往日的情分啊都随风散了喽。”成安叹了口气,一扬帕子,倒是显得自己无比的可惜。 几人又是一笑。 忽而一个侍女走向了过来,朝成安低语了几句,只见她眉头一挑,瞬间掩不住的喜意。 萧若珩心头起了意,又瞧见座上的两位夫人视若无睹,便也当没看见。 继而成安向几人道了声失礼退了场。 园子里没了公主,淑丽们倒是没那么活泼,几几聚在一起赏花聊天。 上座的两位夫人也寻着自己相熟的夫人谈话去了。 萧若珩也不知道萧桢是去做什么了,只觉得这场花宴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她坐了一会儿,萧纯的侍女寻了过来。 “昌平郡主!”翡翠一脸着急的对她说:“我家郡主落水了。” 萧若珩一听整个人都懵了,立即起身问:“成安公主呢?去寻过她了吗?大夫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快速的从她嘴里吐了出来,翡翠也不知道先回答那个,萧若珩一瞧,立即吩咐了芸香去寻成安。 翡翠张了张嘴,却没有阻止。 萧若珩领着贺峥跟着翡翠向后院走去。 萧纯在成安府里落了水,这跟成安有没有什么关系?因着成安与萧启的关系,对的萧纯萧若珩也不敢有丝毫放松。突然听到她落了水,心中却是大为震惊。不由将这件事与成安联想起来了。 难道萧纯发现了成安与萧启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萧若珩回想了一下萧纯与成安之间的相处时的神色如常,不免有些沉重。 几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小院,这么一推开门,只见安阳与萧纯正笑嘻嘻地坐在桌边上喝茶。 萧若珩瞬时呆住了,萧纯见她进了门,朝她笑着挥手,道:“我就说吧,她一定会来的。” 这么一冷静下来,萧若珩突然想起来,刚才的谎话里有多少漏洞,若是萧纯真的落水了,翡翠怎么会只找她不找身为主人的成安呢。 萧若珩松了一口气,反笑道:“有意思吗?” 她这话一出,萧纯与安阳若是还没发觉她生气了的话,那就是真傻了。 安阳捅了捅萧纯的手,两人相视一眼一齐走到了萧若珩的身边,拥着她坐了下来。 萧纯赔笑道:“我们不过是想邀你一齐来煮酒赏菊,可你只顾着看大姐姐的茶花,没办法我们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安阳点了点头道:“是啊,小姑姑。” 这两人除开安阳要较小她一岁之外,萧纯可是比她还大一岁,此时都坐在她身边像个小孩子一般与她撒娇。 “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骗我落水。你们可知道我有多着急吗?”萧若珩说。 萧纯连忙说:“我再也不敢了。” 安阳跟着点头说:“没有下一次了。” 萧若珩虽然生气,但到底是虚惊一场,也不好太过追究闹得太僵。又瞧着她俩这幅模样,嘴角弯弯道:“我这儿倒是好说。” 就在此时有人柔声道:“我想有人需要给我解释一下,落水是怎么一回事。” 成安公主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 萧若珩起身站了开来,笑着说:“忘了说了,我怕真的出事,于是让人去寻了成安。” 萧纯与安阳一脸绝望。她们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 萧若珩笑着出了院子,留下成安在屋内训斥着两个妹妹。她走了没几步,就瞧见自己的裙子上污了一块,翡翠来报时她正在喝茶,一不小心就将杯子给打翻了,方才太过着急污了裙子也没有发觉。 虽然说参加宴会都会为了避免裙子污了而多带了一条,但是一想到她刚刚就是穿着这么身穿过了公主府的园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她这幅模样。不免有些头疼。 “怎么了?”成安走了出来,瞧见她那裙子皱了皱眉,“好好的一条裙子倒是被茶给毁了。” 萧若珩笑道:“不过是一条裙子。她们怎么样了?” 一提这事,成安就生气,萧纯落水可是将她半条命都吓没了。若是真的出了事,她可就没办法跟那人交待了。 “不提她们了。我让你领你去换一条裙子,你这样可见不了人了。”她说。 萧若珩点头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桌上的青轴香炉里点着九和香,丝丝白烟由其而出,浓郁的香味在屋中缭绕,窜进了萧若珩的鼻子里,使得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贺峥倒了杯茶将香炉里的火灭了,打开了窗户通风。萧若恒受不得熏香这事,喜蛛还是跟她说过的。 “都说熏香高雅,身为一个郡主,你竟然受不得这种东西。倒是可惜了。”贺峥说。 “没什么可惜的,你若喜欢我到时候送你些。”说完又打了个喷嚏,这一连几个喷嚏打下来,她鼻子眼睛都红了。 “那还是算了,这种金贵的东西我可用不起。” “价值这种东西是人赋予的,对你来说金贵,与我而言却唯恐避之不及。”说罢又打个喷嚏。 她这样子贺峥倒是不好说什么风凉话了,皱着眉头问:“你要不要去外头待会儿?待会的味道散了再进来。” 凉风穿堂而入带走了屋内浓郁的香味,萧若珩这才好受一些。 她拿丝帕擦了擦鼻子,红着眼睛说:“没事,我去里头换衣服,你在外头看着。” 贺峥问:“不需要我进去服侍?” 萧若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你也会服侍人?” 她哪里会服侍人,不过她今日是以萧若珩侍女的身份来的,总不好就这么看着,于是硬着头皮说:“穿衣服我还是会的。” “你说的我也会。”萧若珩说。带上贺峥本来就是以防万一,到底是归云寨的大小姐,她倒是不敢真的让她伺候自己。 说罢,绕进了那扇门屏风后。 贺峥挠了挠头,无奈的坐下。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屏风后的萧若珩气息不稳。 “怎么了?”贺峥问。 萧若珩没有答话,喘息声却越来越大。 贺峥快步走了进去,只见萧若珩穿着里衣半倚在屏风上。 她的肩膀上趴着一条一指粗的青色花斑蛇,此时正朝着她细长的脖子爬去。 贺峥瞧见这情形,吞了口口水,轻声说:“你别动。” 萧若珩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强行压制住嘴里的尖叫声,手脚发凉不听使唤。 花蛇就快要爬到她的脖子上了,萧若珩脸色苍白怕是要倒下去了。 “你听我说,你现在闭上眼睛,不要动。”话音未落说是迟那时快,贺峥如闪电般的将手伸向了她的脖子,迅速抓住蛇的七寸就向外甩去。 花蛇砸在了屋外的地上。 萧若珩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后整个人都瘫软在了贺峥的身上。 “喂喂,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咬到?”贺峥担忧的问。 萧若珩喘了两口气,摇了摇头。 贺峥松了口气道:“幸好不是毒蛇。”那蛇不过一指粗,头部椭圆,尾部细小。这一类蛇贺峥从小见的多了,一看就知道有毒无毒。 “没有毒?”萧若珩问。 “对啊,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菜蛇。” 金陵的秋季并不是很冷,有蛇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是这公主府的厢房每日都有人打扫,不应该会有蛇的存在。 萧若珩手脚渐渐回暖,她突然伸手抓住了贺峥的臂膀,问:“那条蛇死了,还是活着?” 贺峥不解其意,她侧身向外望去,只见那条花蛇此时正在屋内的地板上蠕动。 “活的。”贺峥说。 萧若珩垂眸深思,也不知此时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贺峥问。 “你去把那条蛇捉过来。”萧若珩心平静气地说,此时的她脸上渐渐地回起血色。 “哦。”贺峥应了她,随后跑去屋外将那花蛇捉了过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那条蛇竟然安静地呆在她的手上。 她将那条蛇递到萧若珩的面前,蛇吐着信子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萧若珩咬了咬牙,将手臂伸了过去。 “你干什么?”贺峥猛地把手伸回来,不敢置信的问:“你脑子是坏掉了吧!” “既然是无毒的怕什么。”萧若珩说。 “可是这是蛇啊。” 萧若珩道:“我自然是知道。一条无毒的蛇,不是想我死,而是想给我个警告。既然如此我若避开了,怎么让她安心?” “你也说只是警告,你受了惊吓不也成事了吗?”贺峥问。 为何要拿自己来做赌注。 “不,不够。”萧若珩勾着唇,低垂的眼中突然聚起星光,煞是疯狂,“这样的结果不够严重。既然开始了不将波浪翻的更大一些,那怎么有意思呢。” 贺峥瞧着她,忽然道:“你俩还真是亲兄妹。” 萧若珩轻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芸香拿着衣裳向厢房走去,她身边跟着公主的侍女,两人行至厢房门外,忽然听到屋内一声尖叫,随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芸香心中一惊快步向屋内走去,一进门一团黑色的东西就朝她面门砸来,她顺手接住,只觉得手中粘腻便顺势砸在了地上。这么仔细一瞧却是一条青色的蛇。 芸香倒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去只见屋内一架百花争艳大屏风倒在了地上,屏风后萧若珩双目紧闭瘫倒在贺峥的怀中。 “大夫!去叫大夫!”芸香奔了过去,跪在了萧若珩的身边。 跟在她身边的丫头连忙应了声,跑了出去,屋外一片喧哗。 “怎么回事?郡主怎么样?”芸香颤抖着双手替萧若珩探着脉搏,抬头向贺峥看去。 起先贺峥垂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离得近了芸香这才看清了她眼中的无奈。 芸香瞪着圆眼,忽而感觉袖子被扯了扯。还未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大步朝这边走来。 屋外成安大声的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安阳与萧纯领着一群侍女跟在她的身后,显然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人一进屋瞧见地上的死蛇不由大叫了起来,萧纯双腿一软,安阳直接吓晕了过去。 成安颤抖着声音大声叫:“大夫!大夫呢!” 屋内一片骚乱。 这一日终究还是出了事。 萧若珩被几个嬷嬷抬上了床,芸香红着眼睛守在她床边。 贺峥躲在芸香的身后,低着头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把萧若珩给弄晕了。不然这种情况她非得露馅不可。说罢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逼出了几滴眼泪。 公主府里识毒的嬷嬷替萧若珩瞧了瞧伤口,又瞧了瞧那条死蛇。 “此蛇无毒。郡主是受了惊吓晕了过去,等她醒了就好。”她说了。 成安一听吊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继而又为如何向萧寰解释而头疼。 北湖边的云来楼上,胡姬素手着琴弦,萧寰与邓充相对而坐,举杯共饮。 萧寰伸手沏了一杯酒,递与邓充。 邓充一饮而尽,长叹道:“味香甘醇,不愧是石冻春啊。” 萧寰低笑,道:“先生此行如何?” 邓充伸手缕的胡须,踌躇满志地说:“愿不负王爷所托。” 萧寰嘴角一勾,老狐狸。 忽而北风吹过,萧寰扬首向外望去,道:“起风了。” “这金陵的风从未停过,又和谈再起。”邓充说,语中略有惆怅之意。 萧寰眉头一挑,道:“先生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邓充反问:“王爷又怎知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笑言相酌。 忽而传来敲门声,陈其出门询问,继而回屋大惊失色道:“王爷,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成安本来打算将这事瞒下来,等到萧若珩醒了再做打算。 大夫也说人没有大碍,顶多是受了惊吓,只要人醒着怎么都比晕着好交代。哪里知道婢女们没看得住吴王府的婆子,到叫她们走露的风声,直接把萧寰给引过来了。 园子里的夫人们知道了这件事,直接领着自家女儿来告辞,成安公主一面对着怒不可遏的萧寰,一面又要应付那些个贵夫人,心力交瘁分身乏术。 萧寰也不听她多说,直接让人抬了轿子从大门进了公主府,将萧若珩给抬了回去。成安面对萧寰的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她倒是想萧寰把萧若珩给带回去,但也不是这样打脸的法子。 原本热闹的公主府忽而冷清了下来。 成安气的直接摔了杯子,“查!给我查!好好的府里怎么会有蛇!” 一时间公主府下人们皆惶惶不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沾染了上去。受伤的可是个郡主,这件事若是不流点血怕是揭不过去了。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小鬼们怕死便更加使劲查,努力将自己给摘出去。 这般到了晚上便有些眉目了。 “安阳公主与宜春郡主起先是在花房里看花,郡主说是累了,小穗儿便领着安阳公主与宜春郡主去了萍合小院。随后宜春郡主的侍女去引来了昌平郡主,此后几位并着侍女都没有出去过。那间房子每日都有人打扫,昨儿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奴婢刚去查探过发觉屋子里窗户是开着的,窗外便是竹林,那东西怕是就是从哪里爬进来的。” 说话的是成安未嫁前的贴身婢女阿葫,如今是公主府里的内管事。她口中的萍合小院便是萧若珩出事的院子。 成安半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身后有个丫头替她按着头,此事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阿葫驱开了那个丫头自己替了她,鲜白的手指搭在成安的黑发上,轻轻地替她按着头顶的穴位,道:“奴婢觉得此事没准就是巧合呢。萍合小院外栽着竹林,生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成安冷笑了一声:“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这种蠢话也说得出来。这种话你听了你信?” 阿葫一听立马跪了下来,这话听了她也自己不信。不说秋天哪里来的蛇,就说公主府里出现了这种腌臜的东西,公主这个主人也难辞其咎。 然而这事若是不能尽早解决,公主府怕是要和吴王府结仇了。 成安睥睨一眼,继而道:“有些事若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自然最好不过了。可萧寰是好糊弄的?这件事若是不闹大,莫说是我了,便说是这公主府都能教他端了。” 她自小跟萧寰一起长大,感情不错。人前叫他皇叔,人后倒是叫他名字的多。然而小时候感情好是好,长大了虽不说生分了,但怎么也比不过人家亲妹妹。 萧寰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自小就是又倔又傲,看着是块玉,本质上就是块臭石头,也就她皇爷爷拿他当块宝。 “起来吧。”成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怎么就捅了这个马蜂窝呢。 阿葫起了身,伸手轻轻地替她揉着脑袋。 “那蛇也不大,装在袋子里绑在腿上带进来也不是不可能。你去查查今日来的这些个客人可有和她平日里就有怨的?” 她话音刚落,旋即怕了怕自己的额头,苦笑道:“我怎么就忘了你说的呢。都没人接近那屋子。”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道:“怕不是和她有仇,是和我有仇。” 阿葫瞠目结舌,细思极恐。 成安猛地起身坐了起来,道:“哪里是要害她啊,这是要借刀杀人。” 借萧寰的手来对付她,真是好手段。 “我倒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设这样的一个局来对付我。”成安冷笑一声怒目而睁,道:“查,给我查!” “诺。”阿葫低头应道。 事情一牵扯到自己,就没那么容易揭过去了。一连好些日子公主府的下人都活的心惊胆战,就连天成帝也得知了这事。为了安抚萧寰,皇帝太后皇后先后给吴王府赐礼,赏赐如流水般的进了青梧院。 而真正的受害者此时正在过得十分潇洒。 贺峥一脸烦闷的进了青梧院,屋内萧若珩正和朱樱在玩双陆,梨香在一边看。 萧若珩瞧见她来了,便撒了手让给梨香去玩了。 “你今儿怎么来了?”萧若珩引了她在窗边的榻上坐下。 “你倒是过得好不惬意。”贺峥嘟着嘴说。 萧若珩掩嘴一笑,自那日一回来贺峥便被萧寰逮了过去,一连扫了好几日的院子,这一回儿可不是只扫青杳院了。除开了青鸾院和青梧院外,吴王府内的院子基本上她都扫到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萧若珩笑着替她沏了杯茶,道:“这一杯我替我哥哥向你赔罪。” 贺峥接过杯子牛饮了一番,嘴里嘟囔着说:“你这里的茶可比你哥哪里的好喝。” 萧若珩笑了一声不说话。她喝的是滋味鲜醇的顾渚紫笋,而她哥哥喜欢的是疏风清热的皋卢茶,一甘一苦自然是不一样。 “你今日不是特意来我这儿喝茶的吧?”萧若珩问。 贺峥哼了一声,道:“就是来喝茶的怎么着!” 萧若珩低笑道:“你若喜欢我便让他们给你包上一包,回去慢慢喝。” 贺峥一听不开心了,“这是要赶我走啊!卸磨杀驴都没你这么快!” “你这又说的哪里话?我可没有把你当驴。”萧若珩迟疑了片刻,笑着说:“我呀是怕有人找你呢。” 贺峥瞪大眼睛说:“我今日可是扫完了院子来的!” 萧若珩笑着看着她,“全府?”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贺峥嘟嘟囔囔,眼珠子直转。她是扫完了青杳院来的,别的地方可还没动手。 萧若珩瞧她那样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掩嘴一笑,道:“好了好了,扫完了就是扫完了。在这儿没人敢逮了你去,便是他亲自来了我也护得住你。” “哼,你们兄妹俩都是说的好听!”贺峥说。 “我和他可不一样。”萧若珩笑着朝朱樱招了招手。早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梨香和朱樱的双陆便下完了,两人一直在屋内候着没有插话。 这厢见萧若珩唤了,朱樱立马走了上去。 “去把那个八宝匣子拿过来。”萧若珩说。 “是那个楠木匣子吗?”朱樱问。 “就是那个镶八宝的楠木匣子,搁在柜子里,你去找找。” 朱樱应了声退去了。 萧若珩说:“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何来找我的。只是这几日我瞧着你忙便没去找你。想着过几日等外头安生了些便同你一起去,没想到今日你自己就来了。” 贺峥听她这么一说也放了心,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也不知道这外头的风是因谁而起。” “哦?”萧若珩笑着说:“外头起风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怎么的,她这样子竟然让贺峥想起了萧寰,顿时汗毛立起,挪远了些,“不愧是亲兄妹,连说话的调调都是一个样。” 萧若珩掩嘴一笑:“倒是谢谢你夸奖了。” 两人说话间,朱樱手里托着个匣子走了进来。 萧若珩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了些东西放杯子里。 “这是什么?”贺峥问。 “救你脱离苦海的东西。”萧若珩说。 她加了点水拔了跟簪子搅和搅和,随后朝贺峥招了招手,“过来。” 贺峥不明所以地坐到她身边,萧若珩的手朝她的脑袋伸了过去去,被她条件反射的躲了开来。 “你躲什么?”萧若珩问。 “习惯了。”贺峥说。习武者最忌被别人碰头,脑袋虽然硬可也是命门。 贺峥束这手坐好了,萧若珩拨开了她的刘海,然后拿着帕子沾了些杯子里的东西,轻轻地涂在了她额头的印记上。不过一会儿,那红色的印记就被帕子擦掉了。 “好了。”萧若珩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朱樱顺手递了把铜镜给她,贺峥瞅着镜子里的脸,白白净净的连颗大一点的痣都没有了。 “就这么没了?”贺峥瞪着眼睛,一手捧着镜子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不敢置信的说。 萧若珩收了东西准备去洗把手,听到她这么说回头道:“你若还想要,我也可以替你画一个,保准比他印的好看。” 贺峥连忙摇头,直道:“不要了不要了。” 她这样子逗得萧若珩直笑。 “这印记既然没了,你想要做什么去?”萧若珩问。 贺峥照着镜子,嘴角勾起,轻声道:“这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报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萧若珩沉吟片刻,问:“嗯,你说的这个仇人不会是我哥哥吧?” 贺峥瞧了她一眼,回答:“怎么,不可以吗?”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忽而传来一声笑,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主仆几人皆笑作了一团。 贺峥将镜子哐当一扔,插着腰不满的说:“你们笑什么!” 萧若珩扶着梨香连连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没去过。 “你可是头一个当着我的面说要报复我哥哥的。”她说。 贺峥哼了一声,又摸起了镜子。 萧若珩脸上笑意盎然,她走到了贺峥身边坐了下来,戳了戳她问:“你要怎么报复他,说来听听。” 她倒是不担心萧寰的安危。毕竟萧寰与归云寨还有交易,若是杀了他能解除归云寨的危机,那么以贺无极的功夫,萧寰怕是活不到回金陵。 而这些日子与贺峥的相处,也让她知道这个女孩子虽然性子鲁莽,却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人。她的报复必然不会危害到萧寰的生命,既然如此她也乐的看热闹。 贺峥伸手把自己的刘海给撸了上去,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帮了你啊。”萧若珩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你看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要顶着这个狗啃了般的头发呢。” 贺峥被她戳的脑袋一歪,刘海又耷拉下来了遮住了眉眼,她气得吹开了刘海,说:“你还说呢!我这是因为谁呀!” 萧若珩连忙坐正,举着手说:“可不是因为我。他是他,我是我。咱不兴连坐的。” 贺峥冷哼了一声,又回去弄她的头发了。然而这头发太短,怎么也束不上去。 萧若珩瞧着她弄了半天,随口说了一句:“你这么把额头露出来,就不怕我哥哥看见了又给你盖一个?” 贺峥一听愣住了,立马将头发给扒拉下来挡住了额头。 “我c我可不是怕了他了。”她说。 萧若珩点头偷笑。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贺峥便起身要回去了。她此次前来不过是来问萧若珩什么时候能带她出府,这番去了额头上的印记,便是自己翻墙跑出去了也不怕什么了。 萧寰还能隔空威胁她不成? 但在走之前,怎么着也得给他一点教训。 贺峥这么想着,一脸笑意的往外走。她还未出门就被萧若珩叫住了。 “嗯?”贺峥回头看她。 萧若珩看着她眼神复杂,继而笑了笑,释然道:“没事。只是想说,你小心点,别被我哥哥捉住了。” 贺峥没理解到她的意思,她说:“他哪里有空找我的麻烦啊,我可是瞧着他和一姑娘往西边的院子去了呢。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萧若珩一听眸光一凝,“姑娘?什么姑娘?” 梨香朱樱相视一眼,皆皱着眉头。 萧若珩瞧着两人的模样就知道她们也不知晓,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自家府里来了客人,她身边的人竟然没一个知道的,也真是有意思呢。 贺峥只觉得萧若珩笑的她毛骨悚然,她颤了颤鸡皮疙瘩,说:“就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在公主府外和你搭话的那个。” 她这么一说,萧若珩就知道是谁了,江雪宁。 “是她啊。”萧若珩说。 “你和她很熟吗?”贺峥问。 “不熟,她和那边的人熟。”萧若珩所说的那边就是殷氏所住的青鸾院。江雪宁的母亲与殷氏为同宗姐妹,隔远了看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她的表亲,来拜访算不得什么稀奇。 只是此前听萧纯这么一说,萧若珩便对江雪宁的来意起了心思。 “郡主可要去青鸾院走一走?”朱樱问。 按理说殷氏是庶母,放在寻常人家萧若珩这个小姐自然是不需要给庶母请安。然而殷氏出身大族,又是先帝赐婚的吴王侧妃,吴王妃去后吴王身边也只有她陪着,由此萧寰对她很是敬重。 萧若珩刚来的时候不懂这些,又被身边的嬷嬷撺掇的不去请安。因着丁香的事吃过亏之后,由新的教养嬷嬷带着每日都早早地去给她请安。 殷氏这个人喜怒皆形于色,她看不上的人是不会浪费时间去与之敷衍的。 萧若珩十次有九次是坐在院子里对着殷氏身边的嬷嬷喝茶,再有一次是连殷氏身边的嬷嬷也见不着。 这样的日子萧若珩从七岁起一直到去平阳观才打止。回来之后除开病的这两天日日如此。 “去什么?”萧若珩将帕子一扔,坐回了榻上。随手摸出了本游记翻看。良久才说:“人家那头其乐融融,我去多扫兴啊。” 青鸾院内,一屋子人虽算不上萧若珩所说的其乐融融,却也差不了几分。 殷氏坐在首位,两个丫头站在她的身后,江雪宁在她下手与萧寰相对而坐。 “你们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吧。没想到今日倒是一同来了。”殷氏打趣地说。 江雪宁一听朝着殷氏抿着唇微微颔首,这一垂头倒露出来了一截雪白的颈子。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她说。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年节吧。”萧寰点头问:“你父亲可好?” “父亲很好,劳王爷记挂了。”江雪宁笑容甜甜地道。 萧寰道:“我还听说城外鲈鱼肥美,不禁手痒。今儿你来,我倒是想起江大人是个中好手,不知他是否有空一同前去?” 江雪宁一听喜上眉梢,笑道:“父亲前些日子还说要去西山湖边垂钓,王爷这一说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殷氏瞅着两人一唱一和,不由笑了起来,她说:“正赶着这几天天气好,你们这些小年轻去登个高也不错。” 萧寰点头叫好:“也好,珩儿这几日被我拘在家里怕是憋得慌,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这一说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殷氏的笑意收敛,江雪宁却开口道:“那一日的事小女也略有耳闻,着实惊着了,想来郡主也吓得不轻。小女金陵城中谁人原本有意来探望郡主,又听说王爷将郡主拘着不见客,如此倒是不好开口了。” 江雪宁在道上遇上萧寰的时候便开口问过了萧若珩的情况,却一直没开口去探望,她听萧寰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不管如何还是该提上一提。 萧寰听见了笑容不改,道:“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江姑娘来者是客,来瞧珩儿是她的福分,哪有什么不见之理。她呀就是被我宠坏了。” 江雪宁掩嘴一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郡主是什么样的性子金陵城中谁人不知?她呀是最知礼不过的一个人了。” 萧寰哈哈大笑,道:“她是什么人我这个兄长怎么能不知道,劳得江姑娘为她说好话了。” 江雪宁瞅着萧寰红着脸不说话,突然听到殷氏轻咳了几声,这才回过神来柔声问:“太王妃的咳嗽还未好吗?” 萧寰也隐了笑意,问:“太王妃这咳嗽是病了许久吗?太医怎么说?” 殷氏道:“无碍,不过是些陈年老疾,一到了这天儿就咳嗽上了。习惯了。” 江雪宁道:“太王妃可要保重身体啊。” 殷氏淡笑着点点头。 萧寰见状说:“若是这个御医没得法子便换一个御医,总有有法子的。总不能就这么咳下去。” 话音未落,殷氏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当御医是萝卜白菜不成。我的身体蒋御医最是清楚,若没有他怕是如今也没了我了。” 江雪宁忍不住偷笑。 萧寰却是毫无芥蒂,他说:“不说是萝卜白菜,便是刀磨得快不快也要比过才知道。太王妃可不能讳疾忌医。” 殷氏笑着摇头,道:“我呀是说不过你。你这嘴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用这张嘴说退北燕大军的呢。” 这话一出口饶是萧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若是凭一张嘴便能说退北燕大军,那晏川就省事了咯。” 殷氏笑着指着萧寰对捂嘴偷笑的江雪宁道:“你瞧瞧,他这还喘上了呢。” 江雪宁一听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她抬头望去只见萧寰眼中含笑的看着她,不由低下了头。 几人说笑了一阵,萧寰起了身辞别。 “昨儿珩儿还有些烧,想着出门前去瞧她一瞧,怕是不能久留了。”萧寰说。 殷氏道:“也好,我就不留你了。” 她瞧着满心都落在萧寰身上的江雪宁,心中叹了口气,道:“你不说要去瞧瞧珩丫头吗?” “诶。”江雪宁一听眼睛一亮,连忙应了声,道:“那雪宁就告辞了。” 殷氏点点头,差着赵嬷嬷将两人送了出去。 两人走后,她的笑意也冷了下来,“瞧上谁不好,偏偏瞧上了他。没有心的人,怎么也捂不热。” 李嬷嬷扶着她躺了下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姐又何必为他们操心呢。” 殷氏冷笑了一声:“也是,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操什么心。随他们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贺峥刚出了门正巧就瞧见远处萧寰同着江雪宁,身后跟着侍女小厮,一齐往青梧院走来。 眼见着避不过去,贺峥麻溜的往院子里走。在院子里又撞上了出来送她的朱樱。 “你怎么又回来了?”朱樱问。 贺峥指着外头说:“那个谁来了!” “哪个谁?”朱樱不明所以,走了几步往外一探,也麻溜的回来了。 “你跑什么啊?”贺峥瞅着比自己还跑的还快朱樱说。她想想自己才该跑才对,于是着越过朱樱进了屋。 萧若珩在屋里大老远就听见了贺峥在院子里说话,这厢见她小跑进来,笑着问:“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她话音刚落,朱樱越过贺峥先开了口。 “郡主,王爷领着江姑娘往咱们这儿来了。”朱樱说。 一旁的贺峥连忙点头。 萧若珩一听笑了,道:“来了便来了呗。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朱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她跑什么跑。 倒是贺峥着急的说:“可不是见鬼了吗!我才刚出门就遇上了他们,躲都没地方躲。” 萧若珩就着起先贺峥用的镜子前往脸上扑了些粉,听到这话笑着回头问:“你躲什么?我哥哥还会吃了你不成?” “他是不会吃人,可是你瞧瞧我都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我爹都没他会磨搓人!不行,你得让我躲躲。”说罢便要往萧若珩屋内的屏风后躲。 萧若珩瞧着她那副样子就想笑,怎么也没办法将她与当时客栈里的冷脸蓝衣少女联系起来,果真是人有多面。 “你躲哪儿做什么?他们又不会进这屋来。”萧若珩笑着说。 萧若珩所住的是青梧院的正屋,有五间高大的正房并着四间抱厦。她的卧房在东梢间,东次间里临窗摆着美人榻又立着多宝阁做起居用,两人此时就在这屋里待着。 真正见客的地方不是在明间,就是在西次间。怎么也轮不到在东次间见客的道理。 贺峥听她一说拍了拍额头,道:“我真是吓糊涂了。” 萧若珩往脸上涂了些粉,她天生就白又上了层粉,此时更白的吓人。 “你说我的脸色怎么样?”她问。 贺峥瞅着她的脸,认真的说:“白,白的像鬼。” “就是要这样才好。”萧若珩笑着往嘴上也涂了点粉,这一下更是像久病未愈了。 贺峥不明所以,只瞧着她把头上的簪子给取了下来,独独的梳了个髻,双眼含水光倒愈发的惹人怜爱了。 她才装扮好,就听见屋外有人走了进来。眼神一使,贺峥立马噤声躲到了多宝阁后头。 梨香进了屋瞧见她这模样愣了一下,随后道:“郡主,王爷和江姑娘来了。” 萧若珩轻咳了一下,扶着她出了东次间。 明间里萧寰坐在首座,江雪宁坐在客座,桌上已上好了茶点,朱樱站在一旁。 “王兄,江姑娘。”萧若珩冲着两人一笑,声虚却不弱。 江雪宁见了她立即起身,萧寰扶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问:“怎么这个脸色,药吃了吗?” 萧若珩走了几步便装作虚弱的样子喘了喘,低声道:“今早起来刚吃了药,现在怕是药发了的缘故,算不得什么的。” 萧寰摸着她的手并不凉,这才放了心。 江雪宁朝她福了一礼,道:“昌平郡主安好。” 萧若珩笑着点点头,立在江雪宁身边的朱樱立马将她扶了起来。 “江姑娘今日倒是得闲来瞧我。”萧若珩笑着开口。 江雪宁笑说:“早该来瞧您了,只是听说您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太好。就不好来打扰。今儿在太王妃哪儿遇上了王爷,听说您今日身子大好,这才敢来叨扰。郡主可好些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为了顾及她丝毫没有提当日在公主府发生的事,饶是萧若珩都忍不住感动了。 “江姑娘有心了,倒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些陈年旧疾罢了。”萧若珩道。 萧寰这一听眉毛一跳,这话怎么这么熟。他往江雪宁那一看,只见她面不改色,依然笑语嫣嫣。 “金陵的秋天变的快,郡主可要多担心身子。”她说。 萧若珩伸手拂了拂头发,笑道:“我这身子就这样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索性养着呗。” 她一抬手露出了一截臂膀还缠着一圈纱布,瞧见江雪宁往她手上看,这才反应过来,拉下了袖子。 “王兄今日怎么会与江姑娘一同来看我?”萧若珩突然问。 萧寰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在院外他就瞧见了贺峥的身影,此时才问怕是在心里憋久了,于是笑道:“去青鸾院的路上遇上了江姑娘,正巧她也来拜访太王妃。便一同去了。” “倒是我的不是,病了这几日都没有去给太王妃请安了。”萧若珩帕子掩一嘴,又咳了几声。 江雪宁说:“太王妃知道您病了,自然不会计较这么多。” 萧若珩半垂着眼帘但笑不语,殷太妃自然是不会计较那么多,她巴不得自己不去她面前讨嫌。 江雪宁坐了一会儿,外头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帘子一掀,走进来一个穿着毛绣海棠纹样褙子的女孩,正是与吴王府住在同一坊的宜春郡主萧纯。 她一进来就瞧见了坐在首座的萧氏兄妹,不由眼睛一亮。还未说话,只见帘子后伸出一只手来将她往前一推,又进来了一个穿着酱色祥云纹锦袍的年轻人。 那人瞧见萧氏兄妹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都在这儿呢。” 江雪宁见二人进了屋,起了身福了一礼,“小女见过楚王殿下,宜春郡主。” 萧纯素来与其不和,对她这一礼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了萧寰与萧若珩面前,笑眼弯弯行了个礼,问好道:“纯儿见过皇叔,小姑姑。” 萧纯难得叫萧若珩小姑姑,她这么一开口萧寰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皇叔不欢迎我们吗?”萧朔上前了几步反问,随后又朝江雪宁笑了笑,说:“难不成有了新人就不欢迎我们这些旧人了?”话里尽是调侃之意。 萧若珩听了右眼皮一跳,只见萧朔正似笑非笑的看她。 江雪宁因他的话红了脸,萧纯不悦道:“谁跟你是新人旧人的。” “咱们都姓萧,这吴王府不知来过多少次了,江姑娘自然又是不同,她不常来不是新人是什么?” 他这话一出口,倒是让萧纯喜上眉梢,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于是她掩嘴笑道“你这话尽是些歪理。” “是不是歪理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姑姑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道理?”萧朔嘴角挂着笑冲萧若珩问道。 这是让她表态?萧若珩抬眼,只见这两人皆带着笑意看着她,就连萧寰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江雪宁抿着唇脸色煞白泫然欲泣,因着萧纯没有应她的礼,便一直没有坐下。 萧若珩笑道:“什么新人旧人的我可是明白,来了吴王府自然都是客人。” 萧纯轻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江雪凝脸上的血色因为萧若珩的话稍稍回缓,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并不受欢迎,于是便开口向几人道别。 萧寰也没留她,差了梨香送了她一送。 出了青梧院,屋内的笑声翩然而出,江雪宁回头望去,眼中水汽氤氲神色不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江雪宁走后,没多久萧朔便同着萧寰出去了。 作为一个男子他不好在女眷房里多待,况且他这一趟本就不是为了萧若珩来的,如此只略微与萧若珩说了几句。 他走了萧若珩也不恼,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瞧着萧朔有些发憷,在潭州的时候他们可是不欢而散。事后她也不知道萧朔到底知道多少,虽然当时她并没有应承方屿,但如今吴王府与归云寨有合作是事实,贺峥还在她屋子里待着。 萧朔与萧寰好是一回事,但他到底是姓萧的,天成帝的亲儿子,远近分明。 想到这儿,萧若珩不由得有些庆幸当日他们在双萃楼里没有瞧见贺峥。 “怎么了?”萧纯与萧若珩离了明间,进了东次间说话。说着说着萧若珩便离了神,叫萧纯点了鼻子才回过神来。 萧若珩一惊大眼圆睁,看清了人这才伸手摸了摸鼻子低头讪讪道:“没事。” 萧纯教她吓得一怔,只怕她是魔怔了。她伸手探着萧若珩袖子下露出了一截白布,轻声问:“疼吗?” 能不疼吗?萧若珩拍那东西,闭着眼对蛇口伸出的手。哪里知这样反而疼的更深。青蛇细密的牙齿咬在肉上,若不是贺峥掐着蛇头,这块肉怕是都要给咬下来了。自她小时候离了平阳观后就再也没受过这样的苦。 “疼。”萧若珩缩回了手说。 萧纯这一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红着眼睛道歉。 萧若珩笑了,问:“你道什么歉?” 萧纯低声说:“如果不是我闹着把你拉出来,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话虽这么说,可哪里有这般绝对的。更何况这是有人在算计她,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老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既然已经知道了何不趁着这事闹上一回,吃点亏也教那人露出点马脚。 只是没想到萧寰因着她受伤,不光将她拘在家里,还不许人探望,活脱脱的一个禁足。 萧若珩知道理亏,便也由着他了。她这儿消息传不出去,外人只知道病重,却不知病得如何。如此萧若珩才起了心思装扮一番,盼她把消息传出去。却没想到江雪宁前脚来,萧纯后脚就跟上了。 她不知道萧纯被挡了几次,见不着萧若珩也没见着萧寰。便索性派了小厮在吴王府的大门守着。深秋的就在吴王府斜对门转角蹲着,隔几个时辰轮一趟班,吃喝皆在哪儿,若不是怕被赶怕是要支个床在哪儿了。 这守了几日皆不见萧寰出来,也不见人进去,小厮都急的嘴角生疮。哪里知道今儿就瞧见了江家的人进了吴王府。 往自家府里一报,萧纯就麻利的往这边来了,正巧又在大门口遇上了萧朔。托了他的福便毫无意外的进了吴王府。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萧若珩拉着她的手这般的说,她倒不是没有怀疑过萧纯。却又瞧不出她反常的地方,不好试探她。 再说了成安与豫王之间的事,若再加上一个萧纯,便是比戏本子还有意思了。 萧纯由她拉着手不说话,眼眶通红到底是没哭出来。良久她才轻声说:“你快些好吧,我原想着留你在金陵好陪我。如今看你回来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多事,还不如在外头待着呢。快些好,早早地跟着皇叔去属地,别再回来了。” 萧若珩这么一听醒了神,这又是哪一出? “怎么了?”她问。 萧纯抿着嘴好半天才说:“我听太后身边的人说,北燕来人了,说是要娶个公主回去。这宫里适龄的就那一个,最后不还是落在咱们这些人身上。不是你就是我,其他的便远了。你和皇叔早作打算吧。” 这话一出口,犹如一颗烧得滚烫的石子被扔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荡起一阵涟漪。 萧若珩大惊,这才明白了之前发生了种种。为何萧寰会这么着急给自己定亲,为何皇后话中的意思。这一下不懂的全懂了。 “你可听清了?”萧若珩声音稳的连自己都觉得惊奇,想清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安心。 “听得不能再清楚了。那日我在皇祖母宫中小憩,柳姑姑和皇祖母只当我睡着了。便在一旁聊起了这事。皇后必然是不会将女儿嫁去北燕的,安阳还太小,除了我们还能有谁?”萧纯隐瞒了一点,沈太后当时并没有表明自己属意的是谁。总归不过她俩。 萧若珩与裴家的婚事刚刚定下,因着裴家的人没有出孝,便没有过礼。左右不过半年了,依着萧寰的谨慎婚书定是写了的。如今怕是已经在天成帝面前落了号了。 裴家自前朝时便鼎盛,几百年来出过皇后c大儒c名臣。裴昭的祖父曾是鹤山书院的山长桃李满天下,如今也有子弟在书院任教,裴昭的父亲曾是太子太傅,位极人臣,裴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与这样的人家夺妻,天成帝便是蠢了也不会这么做的。 萧若珩知道萧纯是好意,便拢了她的手合在自己手里,只觉得她掌心冰凉。 “我走了那你呢?”萧若珩问。 萧纯苦笑道:“若是让我嫁,我便嫁了呗。左右不过是嫁人,嫁在金陵与嫁进邺城又有什么两样?我哥哥是个不成器的,每日只知道养花弄草,既提不了刀枪护不住我,又没办法替我寻来前程。该如何便如何呗,还能强求不成?” “那太后呢?”萧若珩问。 “她是太后,她可不止我一个孙女。” “她疼你你是知道的。” 萧纯忍不住掉了眼泪,道:“她疼我就会早早地放了我回属地,怎么会让我在这儿待着。便是像萧沛一样,做个县主好好地在武陵里待着,也好过在金陵里。”在家从父,无父从兄。她兄长是有封地的,便是跟着走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萧若珩这才知道萧纯心里是如何想的。 萧沛是献太子的幼女,她出生没多久献太子便薨了。又过了没多久长兄也没了。当时由先帝封了她的幼兄为武陵王,前往封地。沈太后做主让她一并跟了过去。这么一去便是十几年,便是千秋佳节也不叫他们回来。 山高皇帝远,最大的便是她亲哥哥,若说潇洒她们几个都不及她。 只是萧若珩没有想到往日里天真烂漫的萧纯原来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看似繁华的金陵城,与她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她们是笼中的鸟儿,是点缀着金陵城的一道风景。不过是会笑的瓷娃娃,花开即落,风吹既散。 如果不是萧寰,萧若珩的境况又比得上萧纯哪一点?不过是个占着郡主名头的庶女,还是个名声不好,克六亲的女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萧寰,便是平阳观倒了她都只能祭观。 萧纯细细地抽泣,萧若珩在一旁安抚着她。哭过一遍后,萧纯净了脸又恢复了原本那个天真烂漫的模样。 笑着与萧若珩告别,她走了没多久贺峥就钻了出来。从萧纯进屋她怕是萧寰就一直躲在榻底下,听了半耳朵的苦水。起来便开始心疼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生花了?”萧若珩不解的问。 “你不打算帮帮她吗?”贺峥问。对于女人的眼泪她天生有股怜悯。 “我想帮也仅仅是想帮。” 贺峥:??? 萧若珩叹了口气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杀了北燕来使?还是带她离开?” 她这一问倒是问住了贺峥。 萧若珩苦笑道:“我们生在这种地方,手不是手肩不是肩。离开了皇室的供养能做什么?怕是活都活不下去,你要我怎么帮她?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能怎么帮她?我所依靠的也不过是一个兄长,没了他我什么都不是。我不能为了她致我兄长于不义。” 贺峥神情复杂地瞧了她半天才说:“抱歉是我想差了。” 萧若珩一听笑出了声,连连摇头。 “有怜悯之心是好的,只是空有怜悯之心没有能力。”萧若珩忽的冷笑一声道:“那还不如冷着血过这一辈子。总归不要害了其他人。”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谁都是如此。 纵然富贵至此。 奈何这命向来是万般不由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天气渐凉,自萧纯探望过后,又过了好些日子萧若珩才正常的出门。其间不乏有人来探望。成安公主也来了一回。在萧若珩的院子里呆了一会儿,瞧见她无碍这才转去寻了萧寰。两人在屋内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最终以成安拂袖而去告落。 十一月十四日是太后圣寿,萧若珩病后第一次出门便赶上了这一天。 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被梨香给挖了起来,抹了粉,梳了头,穿了件银线绣云鹤大袖衫,下头搭着百褶如意裙,上头的金丝滚边都是用真金拉出来的。 这一日连一向不外出的殷氏都出了院子,因着守寡多年穿了身紫檀绣青鸾的袍子,眉毛画得细又长,冷着一张脸让人不敢接近。 两人在去正堂的路上遇上了,萧若珩冲着她福礼,殷氏却是瞧也没瞧她,径直走了过去。 朱樱气得不行,她向来脾气耿直,咬着牙揉着帕子,倒是替萧若珩将气给生完了。 这一次比不得之前,进了宫萧若珩便和萧寰分开了。萧若珩跟着殷氏入了永安宫,排着辈儿的给沈太后拜了寿。太后身旁,一边坐着袁皇后,一边坐着萧纯。 萧纯瞧见的萧若珩,还偷着朝她挤眉弄眼。 一溜而下的是天成帝的妃子们。 靠前头的都是有孩子的,坐在最前的是天成帝的宠妃董贵妃,生过四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萧朔与兴平公主萧瑜。一身胭脂红的衣裳绣着百蝶度花,倒是人比花娇。 与她相对而坐的是韩王萧仲的母亲王淑妃,是早年天成帝还是皇子时期便入了府的侧妃。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秦王萧定的母亲李昭仪。另一个则是纪皇后的妹妹,纪昭容,安阳公主便是她的女儿。 皇帝的妃子自然是各有颜色,饶是萧若珩再见这几位的时候都觉得是天仙般的女子,只可惜被拘在这皇宫里了。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开心,沈太后还好生的询问萧若珩的情况。公主府的事她自然是听说了,也替成安赏了些东西,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孙女,怎么也比隔了层的侄女强。 略微聊过了几句后,沈太后便把目光转向了殷氏,神情复杂。招了手让她坐在自己的下手。 当年大齐初建,国尚不稳,殷氏的父亲为前朝大柱国,先帝为安抚社稷,欲与殷家联营,许殷氏女太子妃。 哪里知道殷氏没瞧上献太子,却瞧上了早有家室的先吴王萧守约。先吴王妃谢如意是萧守约的表姐,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如何自然不用说。若不是萧守约的坚持,萧寰怕是也不会出生了。 沈太后向来是看不上殷氏,觉得她工于心计,太过执拗。守着一个心不在自己这儿的人,耗了一辈子。怎么瞧都是个蠢的。如今却觉得,蠢是蠢,却也可怜。 沈太后同殷氏的手拉了几句家常,萧若珩坐在下头,与挨得最近的纪昭容说了几句话。 纪昭容柔声细语,笑颜嫣嫣。她生的柔,喜欢穿海棠红,一身粉嫩衬得如二八少女,怕是一阵风就能吹化了。她唇角含着笑,说:“我听安阳说起那件事了,成安府里的下人多被她纵坏了,倒是苦了你了。” 像是在替成安公主说话,但是萧若珩听了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眉尾一挑却不接茬道:“不过是些意外,哪里劳得娘娘记挂。” “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纪昭容说。 萧若珩含笑点头。 这么一坐便是一上午,等到外命妇们拜过沈太后之后,便正是开宴了。 宗室的女不多,萧若珩和萧纯的座儿挨得很近。 大殿上一人一桌殷氏坐在前头,萧若珩坐在她的身后,旁边就是萧纯。宴会里的食物皆是祭过天地,在这种日子里是冷得不能再冷了。 除开酒也就只有糕点能吃了。自从一年前后,萧若珩便再也不在外头喝酒了。如此便只能拿着合和酥填肚子。 她刚吃了一个,萧纯便摸了过来与她说话。 “可真没意思。”萧纯低声的说。自她与萧若珩坦露心声后,此后便再也不装,像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萧若珩摇了摇头,止住她的话。 萧纯自知无趣,便使唤翡翠为她斟酒,一连喝了几杯,萧若珩瞧不下去了。 “虽说是果酒,你这一壶喝下去也是要伤身体的。”她说。 萧纯打趣地说:“你呀明明比我小,却老摆着长辈的谱。” 萧若珩掩嘴一笑。 萧纯问:“我看你走了神,你看刚才瞧什么呢?”说罢她顺着萧若珩此前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头坐的是天成帝的后妃们。 萧若珩一愣,回答:“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萧纯不肯罢休,她将心事都告知了她,这会儿萧若珩不说她就觉得对方不讲义气了。 萧若珩拗不过她,于是笑着回答:“我只是觉得陛下的妃子们都生的跟天仙似的。好生貌美。” “真的?”萧纯疑惑的看着她。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能看谁呢?”萧若珩说。 “这样啊。”萧纯低声说。 “是啊。”萧若珩笑着说:“贵妃生得貌美,淑妃不遑多让,昭仪气质不凡,就连” “就连什么?”她这话萧纯没有听清。 萧若珩愣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觉得纪昭容像一个人?我瞧着她十分熟悉,却总想不起来她像谁。” 萧纯低声说:“还能有谁。纪昭容入宫时便因为貌似纪皇后而备受瞩目。除了纪皇后她还能像谁?不过你似乎没有见过纪皇后吧?” 萧若珩摇摇头,她自然是没有见过纪皇后,她第一次入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是袁氏了。不过托萧纯的福,她总归是想起来,纪昭容与谁相似了。 女儿像母亲,妹妹像姐姐。安阳公主与成安公主相似,而纪昭容却较女儿与成安更为相似。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发生一阵喧闹,正好在两人的不远处。 萧若珩抬头望去,只见金杯倒在桌上,酒水洒在了襄陵的衣裙上,安阳正面色发白的站在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宴上正热闹着,一点小插曲也没惹得几个人发觉。余下几个发觉的人正等着看好戏。 萧纯不由得皱眉,她与安阳交好,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担心,欲起身前去,却被萧若珩按在了座位上。 萧若珩倒是不怕襄陵发怒,总归是皇后教养出来的,再蠢也不会在太后的寿宴上发火。只是这安阳一向是小心谨慎,怎么会在这种场合毛手毛脚。 “别急,先看看。”萧若珩说。 襄陵阴着一张脸看着眼前如鹌鹑般的妹妹,忍不住一哂,起身挥袖离开。安阳见状也跟了出去。 她们这一块离太后近,袁后一早就瞧见了这一出,见襄陵一言不发的去了后殿,便挥手唤了身边的一个掌事宫女跟了出去。 至于沈太后则装作没瞧见,小年轻的事她这个老人家可不想掺和。 见她俩走后萧若珩推了推萧纯,道:“还不去看看?”安阳跟上去还好,去了后殿顶多被怒在心头的襄陵给嘲上几句。只是安阳向来性子弱,只怕被她冷言冷语的说了几句会受不住。 萧纯点点头,领着翡翠跟了上去。 太后的寿宴办在永安宫泰和楼,萧纯想着襄陵的裙子被酒污了必然是需要换的,她住的凤阳阁离得远,为防意外她自然会去永安宫的侧殿换衣裳。 她快步走了过去,远远地瞧见襄陵与萧纯站在侧殿的台阶上,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襄陵一脸傲然的看着安阳。 随后萧纯不过眨了眨眼一个没注意,便瞧见安阳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滚过十二层的台阶落在了地上,隔着她不过二三十步。 萧纯被这一下吓懵了,半天没有反应。安阳的侍女跑下了阶梯,跪在安阳的身边,颤着手不敢去碰她,一面抖着声音开口大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台阶上的襄陵一脸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她刚刚是想拉住她的。 侍女的声音引来了袁后派来的嬷嬷,瞧见这一幕都大惊失色。这掌事宫女名叫香穗,是袁后身边的老人了,自其入主后宫便跟在她身边,宫中的腌臜事见了不少,知道此事牵扯到公主便不能见光,于是指了两个小宫女,一个往大殿去了,一个去请太医了。 小宫女一路狂奔着往大殿而去,在殿外遇见了永安宫的掌事嬷嬷被拦了下来。本欲罚她,待听见了她所说的事,这才道大事不好,小心的进了殿中。 大殿上一群美人正在为沈太后进献歌舞,为首的姑娘名叫清姬,素脸红唇,穿着一身白衣,腰间系着大红色的汗巾,红白相加衣袂飞扬,好不艳丽。 这群美人皆是来自北燕,随北燕使团而来。他们早在几日前来到了金陵城,与之一同归来的还有被天成帝派去迎接的秦王萧定。这原本是北燕为天成帝准备的歌舞,却没想到正巧遇上了沈太后的寿宴,倒是让萧若珩等人饱了眼福。 沈太后看得起劲,连连赞叹:“北燕美人也是别有一番颜色。” 王淑妃便笑:“臣妾也是如此觉得。常说北燕姑娘直爽豪迈,如今一瞧这位清姬姑娘也温柔似水。倒是与传闻并不相像。” 她话音刚落,只见清姬长袖一甩,殿上的舞风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了。姑娘们将手中的长巾一甩,一头握在手中,一头相缠在了一起卷成了个球,清姬脚尖轻点飞身上了红绣球,在红巾球上跳起了舞。 这一招倒是叫殿中众人吃了一惊。 董贵妃掩嘴轻声一笑,意味不明。 王淑妃涨红了脸,道:“你笑什么?” “太后圣寿我自然是要笑的。”董贵妃柔声道,说话间眸光流转眉眼如画。 她这么一说王淑妃倒是不好说什么了,轻咬着唇到底是忍着没甩脸。 袁后端坐了沈太后身旁,嘴角勾起了一个笑。 她忽而瞧见永安宫中的掌事嬷嬷走了过来,低头向沈太后身边的柳嬷嬷说了几句。柳嬷嬷皱着眉朝这头看了一眼,袁后笑容渐渐隐去,心中思绪翻飞。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嬷嬷小步的走到了沈太后身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太后听了她的话笑容不变,道:“你与我说什么,跟她娘说去。” 柳嬷嬷应了声,朝袁后走去。 袁后瞧着柳嬷嬷,心中不由打着鼓。 坐在前头的后妃们都瞧见了柳嬷嬷,随后看见了她往皇后身边走去侧耳与她说话。董贵妃与王淑妃相视一眼,此时不约而同的抱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看戏。 袁后听了柳嬷嬷的话,脸色大变,如葱般的指甲直接掐断在手中。知道这是大宴,不好失礼,于是抿着嘴拢了衣服起身,行至沈太后身侧,福了一礼。 沈太后点点头道:“去吧。阿莹你也跟上。”阿莹是纪昭容的闺名,她正看戏看得有趣,猛地被这么一喊,人微微一怔起了身,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等瞧见袁后的脸色,这才跟着由侧门出了殿。 安阳被安置在了永安宫的侧殿内,萧纯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襄陵坐在她对面,脸色煞白。 两人皆是忐忑不安,六神无主。 安阳从阶梯上摔了下来,血流了一地,太医已经进去了半天,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她们两个又被侍女拦在外头不能进去,只能坐在外头干着急。 所幸坐了没多久,袁后就同着纪昭容走了进来。 萧纯站了起来福了一礼,襄陵张了张嘴,瞧见自己母亲冰凉的眼神,半天没有说话。她哪里见过袁后这种眼神,冷得像冬天的冰一样,看她就像是看路边的猫狗。 袁后一脸严肃的走进了内殿,纪昭容花容失色的跟在后头,除了生孩子她还没见过这般的阵仗,手心一层一层的冒汗,等瞧见了床\\上的人与地上沾了血的白布,头晕目眩膝盖一软,直接一口气没喘上来瘫了下去。 萧纯与襄陵跟着进了内殿,萧纯正好站在纪昭容的身边,堪堪将她扶住。 她这一出倒是吓坏了不少人,袁后吸一口气,这混乱的情况不免让她有些头疼,怒道:“太医呢太医!” 萧纯扶着纪昭容,一面掐着她的虎口一面喊她的名字,可别那个没好,这个又倒下了啊。太医又给她扎了一针,这才缓缓转醒,哭着叫了一声:“琇儿。”声中哀婉凄恻使人动容。 袁后气的脸皮子都涨起来了,怒道:“哭什么苦!有这个时节哭不如看看孩子。” 纪昭容一听立马忍了眼泪,由萧纯与侍女扶着走到了床边。 只见安阳闭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包着一块白布,里头微微的渗出几丝红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萧若珩见萧纯久去不归,抬头一看袁后与纪昭容一同不在位子上,心里便疑上了。又见太后在上头安坐着,脸上并无异色,稍稍安了心。 左右不过是些姐妹间的矛盾,襄陵再起也不会在袁后面前闹不开脸,更何况今日这个日子是极好的。 她坐在座上远远地看着一舞倾城的清姬,绝色倾城不过如此。瞧着在那红巾上轻盈的身姿,想来武功也是不弱到。这北燕预备在娶一个公主回去,又带来了一个美人,也不知是什么想法,大齐可没有换亲的习俗。 清姬一舞完毕从空中落了下来,向沈太后行了一礼,笑盈盈道:“大燕清姬,以一舞敬贺太后圣寿,愿太后圣寿无疆。”声音宛转悠扬,宛如歌唱。 沈太后笑着点点头。 忽而殿外侍者遥声唱道:“燕国侍者晋王则向太后祝寿。” 话音刚落,殿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齐的宴会向来是男女分开,这殿内坐着的皆是女子,不说是内外命妇,就是未嫁之女也有许多,突然来了男子,着实让人惊诧。 沈太后端坐在上,微微一怔倏而笑道:“请。” 殿门大开,走进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逆光而行瞧不清面容。只这一步一行,犹如一把长锏,无刃却锋。 那人行至殿中,目不斜视,双手交叠朝着沈太后行一大礼,道:“燕国慕容则,敬贺太后圣寿,太后天保九如,福泽天下。” 嗓音低沉,于殿中回荡,大殿倏而安静。 萧若珩坐的离太后近,那慕容则所停之处与之甚远,堪堪殿中间。她抬头看去,只觉这人长身鹤立面颊精瘦,整个人却透着股刚毅来。又一想,领军在外的人胖也胖不到哪里去吧。 沈太后大笑道:“客从远方来,为我这老人家庆寿,着实有心了。” 慕容则朗声道:“燕与齐欲交好,太后康健是齐之福,自然也是燕之福。” 这一番话下来说的沈太后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饶是沈太后知道此人为何而来,也不由心生欢喜。可惜了,生在北燕。想娶她孙女怕是不那么容易啊。 拜过寿之后慕容则没有久留便退下了。 殿内继续歌舞升平,然而因为他的到来所有人的心思都开始活泛起来了。 永安宫的侧殿西燕楼里,纪昭容泪眼涟涟,哭的袁后脸都青了。 太医已向袁后汇报了安阳的情况,她从阶梯上摔了下来,额头上开了一道大口子,流了不少血,怕是要留疤。可若只是留疤那还好说,这么半天不醒,他担心安阳因为磕着了头有什么好歹。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吓了一跳。 萧纯手脚发软,一脸惊恐。她曾听说过平康坊有个人就是因为磕了脑袋,醒过来之后便傻了。写的字缺胳膊少腿,说的话谁也听不懂。治了好些年也不过赖活着,全靠着父母供养,这辈子怕是废了。 萧琇虽说是公主,要是真的傻了的话,那么可比死还难受了。 “会有这么严重吗?”萧纯问。 她问的同样也是袁后所担心的,安阳若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襄陵怕也是要毁了。手足相残,背上这种名声还有什么好结果。 “今日是太后的圣寿,见不得血光。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本宫要看到安阳公主平安地醒过来。若今日公主有事,后果自己想吧。”袁后说。 太医一听皆跪了下来。 继而袁后又低声安抚纪昭容。 纪昭容擦着泪,柔声道:“皇后仁慈待琇儿如己出,这是琇儿的福分。想来是我儿福薄,没能在今日在太后膝下尽孝。” 一番话说的我见犹怜。 但什么叫福薄?她这话把袁后气的一噎。既说安阳受了她的福分,又说安阳福薄,这是说她女儿克了安阳不成? 袁后心中冷笑,道:“都是我大齐的公主,哪里有福薄这一说。天生便是富贵命,纪昭容这一说是觉得我大齐皇室无福吗?” 纪昭容一怔,柔声道:“臣妾何曾有这个意思,我大齐洪福齐天,陛下福泽天下。是琇儿命弱,受不得天大的福分。” 袁后道:“你若真这么觉得,安阳醒后你便向陛下自请送她去道观修行。观中福泽深厚,安阳在必能为国祈福,修身养心。” 这话一出,纪昭容瞬时花容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可不是想要送她女儿去道观这种地方吃苦的。她女儿可不是昌平那种本身就没有好名声的人,去了道观还能赚回一些。 若是真被送去了道观,就算回来了也没什么好结果了。 “娘娘说笑了。”纪昭容眼中含泪,声音凄婉哀绝。这是在向袁后妥协,便是死在皇宫里也不能被送去道观。 袁后拂袖转身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萧纯哪里见过后妃们这般说话,袁后向来是气定神闲,高高在上。纪昭容也多是温柔近人,这般唇枪舌战,她还是第一次瞧见。稍稍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误入了站圈。 纪昭容抹着泪,忽而感觉手下一动。低头望去,安阳睫毛颤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眨了眨双眼,等看清了床边的人,这才轻声喊了一声:“母妃。” 声音嘶哑,犹如狸奴叫唤。 “诶,诶,母妃在这儿。”纪昭容瞧见安阳醒了,眼泪又掉了下来,“太医太医!” 袁后倏而起身,大步走到了安阳床边,见她确实醒了,这才放了半颗心下来。只要人醒过来了一切都好说。 跪在地上的两名太医听到纪昭容的召唤,立马起身替安阳诊脉。 纪昭容立在一边,瞧着女儿苍白的脸,只觉得心头一酸。她起先是觉得自己能拿这件事在皇上做做文章,然而此时瞧见女儿的样子,便是心疼多过其他了。 安阳醒了一下眼睛微微睁着,眼泪不停,轻声的叫唤着。这一下教纪昭容吓了一跳。 “琇儿你在说什么?”纪昭容侧耳听,却半天也没听见她说什么。她着急的说:“葛太医你快给她看看啊!” 葛太医应了一声,随后说:“回禀娘娘,公主说她疼。” 纪昭容一听哭得不能不能自已,恨不得以身代过。萧纯陪在她身边,扶着她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 前头的宴会进行到了一半,沈太后借着换衣服的名头到了西燕楼。才进门就听见纪昭容哭的那叫一个凄切婉转,心中一惊快步走进了内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进了屋,瞅见大家都围在床边,纪昭容一脸哀绝。扶着柳嬷嬷的手一紧,心中不免悲凉,到底是怕的。 自她长子长孙接连去后,对子孙的看待也轻了很多。她生来是薄情,只碰见了一个教她深情的人才学得将人放在心上。但看重的人一个一个先她而去后,倒是觉得深情不如薄情,情深不寿,薄情长乐。 可这猛地一出事,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放得下。 “安阳怎么样了?”沈太后问。 众人冲她行了礼,纪昭容见她进来直接哭着跪倒在她膝下,扒拉着她的衣裳,哭道:“母后,求您救救囡囡吧,囡囡说她疼。母后您救救她吧。” 心肝皆被她揉碎了,哭的梨花带雨。 沈太后瞧着她一脸恍惚,隐隐记得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跪在她的脚下这般求她。再一瞧那近在咫尺的床铺忽而变得十分可怕了起来。 那上面躺着的是谁? 她颤抖地握着柳嬷嬷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汲取力量。 “太医呢!太医呢!”沈太后问。她指着那张床铺多年来第一次发火:“治好我的孙儿,那是我的孙儿!治不好他,本宫让你们陪葬!”说罢便拉着纪昭容起来。 她的眼中几近癫狂,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臆想了。 众人瞧着她的模样有些惊诧,萧纯吓了一跳,襄陵也是听得全身发冷。没有人想到她会替纪昭容说话。天成帝的后妃子女中,她每一个都喜欢,却也每一个都不喜欢。安阳是其中最不打眼的,她最疼爱的成安也不过是平日里多念念。在正事上,在孙儿与天成帝之间,她从来都是极尽冷漠的。 今儿突然这么一发火,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袁后怔后回神扶她坐下,柔声说:“母后,您先消消气。安阳不过是摔了一跤,人却没什么大事。太医正给她瞧呢。您可不能慌,您这儿若是乱了,我们也该慌了。” 柳嬷嬷接茬:“是啊,太后娘娘,奴婢刚才问过太医了,安阳公主是伤着了,人醒了却没什么大碍,将养着就好。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两人一人一句戳了纪昭容的心肝,她着急的叫了声母后,柳嬷嬷却又开口了,她说:“昭容娘娘也是为母心切,奴婢明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今儿是太后的千秋,不适合见血。太医也说了公主无大碍,昭容娘娘也别哭坏了身子。” 一句话点了两个人。这事太后知道了天成帝必然也会知道,见不得血的日子里见了血也必然会追究的。 袁后冷着脸不说话。 纪昭容却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她知道这事现在是没办法趁热打铁替女儿讨回公道了,若她在纠缠下去太后身子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皇上都会算在她们母女俩的身上。这就不划算了,还不如趁现在卖个好,也好在太后面前挂了个号。 于是话在舌尖转了个弯,道:“是臣妾唐突了,母后您的身子要紧。安阳她还盼着跟您回洛阳行宫看牡丹呢。”言语间又落下泪来。 她这样子瞧在袁后眼里却是一阵鄙夷。 沈太后被这么一安抚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她哪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瞧着纪昭容良久才道:“安阳是个好孩子,你好好照顾她,要什么就去我库里拿。”这么说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扶着柳嬷嬷起了身,冲呆立在一旁的萧纯招了招手,道:“纯儿过来,陪皇祖母去前头宴上。” 又瞧了一旁的襄陵,想来这事是因她而起,心中不免叹息。只让她跟在自己母亲身边。 襄陵木木的点了点头。 沈太后换了身衣服又回了大殿,萧纯在一旁跟着,等回了座儿手心还是凉的。 萧若珩瞧着她的样子不太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萧纯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摇了摇头不肯回答。萧若珩知道是必然是出了事,此时只按在心里。 等安阳受伤的事传到她耳朵里时已经过了好些天了。 与此同时沈太后病了一场,也说不得是什么原因,一直恹恹的。虽说以往精神都不错,但到底是年近七十的人了。经了安阳这事怕是被吓到了,天成帝气的将襄陵公主禁了足,连皇后都被训斥了。 “到底是大事啊。”萧若珩坐在榻上,拿了个鲁班锁在手里把玩。芸香立在一旁与她说话。 “奴婢查过了那卖花的农夫,他说这花是替一个养花的妇人卖的。那妇人就住在城南头的常安坊。” 芸香口中的花说的是成安公主府的那一堆茶花。成安向来喜欢茶花,满屋子的魏紫姚黄都比不过一株小宫粉。 可这事就出在了那堆茶花上头。萧若珩起先也疑公主府里那里得来的蛇。不说是扫屋子的看院子的,便是普通丫鬟也会将这些东西给清了去。公主府的人都不是白吃饭的。 若说是有人带着进了府,却又怎么能这么巧的知道她会去哪个院子。排着芸香去查了几日才知道了结果。 那东西是在蛋里就跟着茶花进的公主府,连着根一起放在一起,因着是公主的心爱之物怕伤了根须,便一起起了瓮。养在暖和的花房里不过几日便孵化了出来。 这般埋下去的不止一个,一日一日的过后十个有八个活了过来,在公主府闹起了把戏。若不是因此,萧若珩还摸不着线索。 有了这一点,只要打听花是从哪儿来的便好。 茶花喜暖花期在四五月,万万没有在深秋开花的。就这一种便好寻,只在城外的庄子里寻那秋日里还卖茶花的农夫便好。 一连查了好些日子,芸香这才得了消息。 “常安坊已派人去寻了。”芸香说。 萧若珩应了一声,随后又问:“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芸香心中百般纠结,还是开了口:“奴婢听说有人在常安坊里遇上了贺姑娘。” 贺峥在外头有什么事呢,不过是寻人。虽说早没了束缚,但一直没有离开。平日里扫完院子之后不是翻墙,就是拿着偷来的令出门,每日都在宵禁前回来,萧寰也不知是太忙还是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里的两个主人就都这么放纵着她。 萧若珩倒是不觉得有这么巧,但有些事就是奇怪。你越否定它,它越给你正过来。遇得多了,萧若珩也有些怕了。 若真的和她有关,事情牵扯的太多,就不好怎么解决了。 “兄长可曾派人盯着她?”萧若珩低头问,她不信萧寰会这么放心她。 “观二哥盯着呢。”芸香说。观毅是吴王府少有的高手,不像是陈其秦振野路子出身,他是正儿八经的武林中人,他早年受了先吴王的恩,这才留在萧寰身边的。萧寰的功夫有一半是跟他学的,是个混不吝的人物。 “那就先这样吧。”萧若珩说。她是喜欢贺峥的,这么个有趣却又不糟心的人。若是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与她站在对立面。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奢望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有这么过了几日寻了个天晴的好日子,萧若珩去找了萧寰说是要去外头走走。 萧寰自小就不拘着萧若珩,他一年里有近十一个月是待在青山大营,满打满算与萧若珩相处的也就一个多月。萧寰小时候性子跳脱,跟着先帝长大虽然看上去备受宠爱,实际上被管得很严。 又因着是长辈同龄的都叫他叔叔,性子便放不开来。等到萧若珩来了,萧寰这才变了模样,将她宠的上了天。领了假便带着她到处玩耍,就跟养了个小子一样到处撒野。 也亏得他常年不在府里,萧若珩年纪小殷氏镇得住,这才没教他养成一个假小子。 萧寰听了萧若珩的话,瞧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心软便应了下来,又点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亲卫跟着,外加上芸香,在这金陵城里怎么也不怕的。若不是他最近忙的很,怎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 萧若珩喜笑颜开,她是故意寻着萧寰忙得脚不停歇的时候来的。 萧寰与成安自小一同长大,情分总归是有的。与其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不如先瞒着。等什么时候瞒不过了再说。 第二日一早萧若珩便唤人套了辆没有吴王府印的马车,赶车的两人也熟悉,一个是陈其,一个是李方。 马车由着后门出了府,转了一圈往城西的常安坊去了。 芸香已经打听清楚那妇人住在何处,这一次便是由庄头牵了线,打着买花的由头直接去寻的。 到了常安坊,芸香隔着窗户远远地就瞧见了立在坊口的庄头,支使着李方去寻了他,两人一咕噜,李方冲陈其招了招手。马车这才跟在后头进了坊里。 在坊里转了两个弯,最后停在了种着两棵树的院子前。 庄头敲开了门,从里头钻出一个小丫头来,那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瞧见了庄头笑开了眼,道:“李叔你怎么来了。” 李庄头问:“桃子,你家姑姑在吗?” 那叫桃子的丫头点点头。瞧着门前的马车与李方陈其两人,眼中尽是疑惑,她问:“李叔这是?” 李庄头说:“这是来买你家花的贵人。” 他祖上三代都是养花的,庄子上养的牡丹不是供给了公侯之府便是入了达官贵人之家。但是牡丹之类的富贵花,过了花季开的便少了。眼见着养魏紫姚黄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倒是想研究些秋天开的富贵花,但到底是作不出来, 前些年他庄子上来了个妇人,三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素衣,臂膀上绑着白布,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说是在山里头迷了路,教他婆娘遇上了给带了回来。 问她来历,只说是姓宣。旁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们庄子上有个道观,观里头住着犯了错被夫家送去的妇人们。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最好的年华都被拘在这道观之中,一辈子伴着青灯入道,多可惜啊。外头到底是花花世界,十尺高的墙头挡不住飘远的心,从观里逃出去的多得是,然而谁愿意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呢,大多都被婆家的人抓了回来。 老李头的婆娘瞧着宣娘子的身段,想她定然是丈夫去世后被夫家送到了观里,受不住了从观里逃出来的。 按理说李庄头同那道观里的女冠们同喝一条河的水,怎么也不该替她隐瞒下去。然而女人在这世道生活皆不易,他婆娘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李庄头无奈只能将她藏在庄子里,只说是自己远房表妹,来投奔他的。 这么一收留却没想到收留了一个宝贝。 宣娘子养的一手好花,便是根烂的快死了都能给她救活了。 老李头自小便是吃这碗饭,侍弄花草便比别人用心。瞧着宣娘子的手艺就知道她比自己强,凭着这个手艺去哪个府里不能混一碗饭吃,这才不敢小瞧了她。经了她手的花都分了她一半。 宣娘子在庄上住了一年,还给整出了秋日里开花的花,其中最好的就是鸳鸯凤冠与白十八。 凭着这些花老李头一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后来为了避嫌,宣娘子这才在城里头赁了间院子,搬了过来。又买了个小丫头,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两年。 萧若珩带着帷帽由芸香扶着下了车。 桃子盯着她俩愣住了。老李头一拍她的肩,道:“傻丫头,发什么呆啊,这是来买你家花的。” 桃子这才跑了进去。萧若珩命陈其李方两人在屋外候着,自个领着芸香跟着老李头进了院子。 一踏入院门,入眼便是满屋子的花草,空中弥漫着一股花香,萧若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院子西边的厢房被改成了一个花房,远远地瞧过去只有一片绿色。在满是金色的秋天,倒是显得生气勃勃。 宣娘子从花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容貌出色的年轻人,瞧上去不过弱冠,穿着一身襕衫怀里抱着一盆含苞待放的茶花。 萧若珩瞧见了他立马侧过了身子。 那人倒不好盯着人家姑娘瞧,于是越过了他们走了出去。 萧若珩在那人出去后心中砰砰作响,怎么他会在这里? 老李头倒是没想过两人是认识的,只当萧若珩是受礼。等她回过身来才给她介绍宣娘子。 宣娘子长着一双笑眼,说话时眼睛弯弯,让人心生喜欢。半点也没有他人所说的那般苦闷。她引着萧若珩在庭院里落了座,唤了桃子去沏茶。 “姑娘可是来瞧花的?”宣娘子将茶碗向萧若珩一递,笑着问。 “刚才那人”萧若珩接过茶碗团在手里,话到嘴边打了个住,又问:“那是小宫粉?” 宣娘子笑着点了点头,倒也不说其他。 萧若珩笑说:“小女的兄长喜爱茶花,爱花如狂。小女听闻娘子这儿有秋日里也开的灿烂的白十八,平生从未见过,今日特意来瞧瞧。” 这般话说的好听。宣娘子以贩花为生,自然不会有理由拒绝这上了门的生意。然而事情偏偏是没有想到。 “倒是不巧,姑娘慢了一步,妾身这儿的茶花都被人包了去。”宣娘子柔声笑道。 听到这话萧若珩眉毛一挑,还没说话。倒是李庄头先着急了,“都卖了?一株不剩?” 宣娘子点头道:“一株不剩。” “这倒是巧了。”萧若珩低头一笑,手指沿着杯口划了一圈,继而道:“不知那人是谁,竟然能全包了娘子的花。” 宣娘子笑说:“还真是巧了,便是刚刚出去的那位公子。若是姑娘实在想要不如派人追上去,没准还能找他匀上一株。” 这话一出口,芸香也没得好脸色:“娘子说笑了。我家姑娘可不会夺人所爱。”更何况未婚女子怎么能追着男子跑呢,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宣娘子连忙遮口,道:“是我想差。” 萧若珩笑说:“哪里想差了,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离了小院,马车已叫李方停到了对面的墙角下,陈其却不见了踪影。 萧若珩与芸香上了车,李方这才隔着窗户低声解释道:“方才从院子里出来个人,陈其瞧见他觉得眼熟,于是便躲了出去,怕坏了姑娘的事。” 萧若珩垂眸轻笑道:“他倒是机灵。” 陈其常年跟在萧寰身边,他觉得眼熟的人自然也会知道他的身份。萧寰让他跟在萧若珩身边并非没有着这种念头。 而李方口中所说的熟人萧若珩也识得,正是门下侍郎之子,沈太后的亲侄孙沈护。 沈护这个人萧若珩并不太熟,他俩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说得上话。能被沈太后看重,被襄陵公主所爱慕,这个人除去出众的气质容貌外,确实是有他的独到之处。 就萧若珩个人而言,与他相处之时感觉此人犹如春日之风c冬日之阳,多礼却恰到好处,很难让人对其心生厌恶。 只是这沈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包下了所有的花,这一点着实让萧若珩摸不着头脑。 罢了,萧若珩揉了揉额角,闭目养神。 马车刚走了一会儿,芸香不知怎么的突然绷紧了身子,轻轻地拍醒了萧若珩,却没开口。 “何事?”萧若珩不悦地问,没听到回应这才睁开了双眼,只见芸香凝眉指着窗外摇摇头。 透过风吹开的帘子缝隙,萧若珩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停在路边,马车已经越过了她,她回头瞧了瞧马车,正好让萧若珩看清了她的脸。 贺峥怎么在这儿? 两人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贺峥是习武之人,耳朵要比常人灵得很多。她停下脚步怕是已经听见了萧若珩说的话,觉得耳熟却因为太短而识别不出来。 萧若珩清清嗓子,又开口却是变了个音色,道:“慢些走颠得慌。你怎么不说话?” 这么两声与她自己的原声相像,却又不同,听上去要更清亮一些。萧若珩在观里待了许多年,小时候跟着女冠别的没学会,这嗓音的变幻却学了个精。然而这本事她却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饶是萧寰都不知道。 芸香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只见萧若珩又变了一个音,道:“奴婢知错了,姑娘恕罪。” 这声音又与芸香不同,听得李方直挠头。 接着萧若珩又说:“罢了罢了,真是个没用的丫头。” 话音随着风飘进了贺峥的耳朵里,芸香透过窗户瞧见她回了头继续往前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刚准备开口,却被萧若珩止住了。萧若珩撩起了马车后头窗户的帘子,向外一睇,贺峥已经停在那座门口种两棵树的院子前。 帘子一落,萧若珩冷声道:“回吧。” 院内,宣娘子正在和老李头说话。 老李头对宣娘子不卖花给萧若珩的事耿耿于怀,怎么说这人都是他带来的,宣娘子那话不是打他的脸嘛。然而这花毕竟与他无关,他凭白得了一半的银子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于是只能强忍不悦道:“大好的生意你怎么就给推了呢。” 宣娘子引着他坐下,说:“怎么能说是我给推了呢,这花都给卖了去,我凭空给她变出来不成?” 老李头指着花房里问:“那里头不是还有一株吗?” 宣娘子道:“那是人家定好了的,过些日子便来取的。定钱我都收了。” 老李头一拍大腿道:“人家可是会出这个数啊。”说罢伸出了五个指头在宣娘子面前晃。 “呀,真多啊。”宣娘子笑道:“可惜我实在是没法给她变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老李头也知自己是无力回天了,不由得垂头丧气。 宣娘子轻轻一笑,道:“行了,你呀也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你今天来的正好,也省的我跑了。”话毕她冲桃子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声一语。 老李头不解,只见桃子从屋内拿出一个盒子来。 “这是?”老李头问。 宣娘子打开盒子往他面前一递,道:“这里头是五十两,我这两年攒下的。” 老李头瞧着这钱眼睛都直了,庄子上一年的生息也不过十两,因着宣娘子的花,每年的进项也不过多了七八两,猛地一见五十两银子,话都不会说了。说。“二娘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来可不是来找你要银子的。” 宣娘子笑说:“我省的。” 老李头瞅着她,眼睛不住的往银子上瞄,问:“那你这是?” 宣娘子还未说话,脸色微微一变,笑容冷了下来。老李头顺着她的目光向外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站在提着一篮子东西站在门口。 贺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的说:“我从这儿路过,来看看您。” 宣娘子不说话,老李头问:“这是?” “不认识。”宣娘子低声说。 这话一出口,贺峥瞬间就白了脸,喃喃道:“我给您买了些点心,马上就走。” “姑娘,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你又何必呢。”宣娘子瞧着她这模样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呀就在这儿跟你说清楚,我没嫁过人,也没生过孩子。你呀是真的寻错人了。” 贺峥一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红着眼睛说:“我知道,我知道的。点心您趁热吃,我先走了。”说罢把手中的篮子塞进桃子的手中就跑了出去。 老李头瞧了一出戏,大概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二娘那是你?”女儿吗?老李头问。 他这么开口,宣娘子哪里能看不出来他的意思,笑道:“我若是能生的出这么大一个女儿就好了咯。” 宣娘子今年不到三十,老李头瞧着那姑娘也有十三四岁了,说生不出来也不过是借口。不过人家不说他倒也不好问。 “倒是可怜。”老李头说。 “是啊,说是来找她娘的,可谁知道她娘在哪儿呢。”宣娘子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继而正色道:“罢了不说她了。李哥,我要走了。” 这话一出老李头就懵了,他问:“因为那姑娘?” “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了。”宣娘子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继而低头道:“我只是想回家了。” 纵有离群雁,未有厌乡人。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总是会想着落叶归根。 老李头点点头,却不肯拿她的银子:“你一个需要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李家托你的福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这时候还拿你的银子像什么话。” 宣娘子比他更犟,她说:“我归家的银子自然是有的。若不是你和嫂子照顾,我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大柱也要成亲了,二丫也大了。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你何必跟我客气。你拿了这银子,我才能放心走。” 老李头争执了半天,最后一人退了一步,老李头拿走了一半,宣娘子留了一半。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老李头才起身离开。 出了常安坊,正好瞧见贺峥坐在坊口擦眼泪。想想这么小的丫头便和自己的娘分别了,好生可怜。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与宣娘子有何瓜葛,只是宣娘子不肯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叹息着离开。 贺峥在坊口坐了半晌,哭的差不多了才擦了擦眼泪准备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她才站起来,只见一个穿着长衫葛袍的长须男人向她走了几步挡住了她的路。 “唉,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啊。”那人说。他一手拿着铜铛,一手举着幡,幡上书着一副对子,上联是八卦能通天地理,下联是六爻识尽鬼神机。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卦字。 贺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长须男人,随后冷着脸说:“没钱,不算,不怕死。” 那人一听愣了一下,贺峥趁机越过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唱着诗:“阴阳日月主高堂,明润黄光福寿昌,两角晶莹须远大,父母荣显有份张。” 贺峥眉头一皱,回头一看,那人在她原本坐着的墙角处拖出一个板子,支起了一个摊子,嘴里念着这几句诗。 她在山寨里长大,身边的人鱼龙混杂,有洁如天上云,也有坑蒙拐骗偷。这一类的算命歌她都会背上几句。但是她此番远行之因未曾告诉任何人,忽而听到那人口中道破了她的来意,心中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那人见贺峥停了下来,于是冲她张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姑娘可是有钱了?” 贺峥冷着脸坐到了摊子前,问:“怎么算?” 长须男嘿嘿一笑:“一两银子一个字。” “一两!你怎么不去抢啊!”这话一出贺峥就炸了,她被萧寰抓住的时候钱袋子就给卸了,一直没有还给她。兜里就只有吴王府账房给她开的每月两钱银子的例钱。除去刚刚给宣娘子买点心的,现在大概还剩十几文吧。 长须男笑着说:“抢劫可是犯法的啊姑娘。” “招摇撞骗也是要被巡检司抓去的。”贺峥说。 她刚说完,只见那人又嘿嘿一笑将立着的幡里头的一面向外一转,上面的字立马变了一个样,代写书信。 贺峥傻了眼。 长须男问:“姑娘还要说些什么吗?” 贺峥瞧着他半晌才开口,“我没钱。” 长须男被她的话一噎,道:“我可是开门生意啊!” 贺峥眨巴眨巴眼,道上倒是兴开门生意这种话,一般用在月初年初,不过,“今儿都二十二了,你真的不是骗子吗!” “我开张吃一月不行吗!” 贺峥想想他的收费,点点头道:“看出来了。”一次一两,省着点两个月都能够。 长须男没好气地说:“你到底算不算,若是不算便走开。” 贺峥问:“不是你把我拦下的吗?”她将手搭在摊子上,饶有趣味的看着幡上的字。随后手轻轻松开,木质的摊子立马碎了一地。 “哎呀,碎了。”贺峥侧着头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不好意思,力气大了。” 长须男咽了口口水,想着那手如果拍在他身上是什么样的感觉。连忙双手抱拳,讨饶道:“女侠饶命。” 贺峥冷声问:“谁让你来的。” “没人让我来啊。”长须男颤抖着声音说。 “哦。”贺峥脚跟轻轻踏了一下地,哗的一声,地上的石块瞬间开裂。 长须男见识过了贺峥的实力,生怕自己跟这石头一样裂成几瓣。又气自己为何挑在这个角落里行骗,这些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手都开始抽筋了,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抽出一个钱袋子说:“刚有个人给了我这个,让我来骗您的。只说是骗到您另有重赏。” 贺峥伸手拿起钱袋子在手中抛了抛,嘴角微微弯起,道:“没想到我还挺值钱的嘛。” 长须男拿不准贺峥现在是个什么心理,只想着将万事都推给那个让他来行骗的人,于是说:“都是他让我来的,他还说姑娘您自幼母缘缘薄,此番便是来寻母的,让我照着这样的话来说。” 他话说完,只见贺峥紧紧地握着钱袋子,长须男听见咯咯的声音,只见那钱袋子在她手中已经变了形。 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贺峥问:“他在哪儿?” 常安坊离着西市很近,不过一个转角便到了。西市有一家很出名的馆叫云来去,与北边的云来楼名字相近却不是卖酒的,这儿卖茶。 云来去里不燃香,屋内只余着淡淡的茶香,清风吹过似有似无。 贺峥推开了二楼雅间的门,内里坐着一个高瘦的身影,瞧着不过不惑之年,长衫大袖于风轻飘,略有前朝隐士之风。 “你来了。”那人朝着贺峥微微一笑。 贺峥一挑眉,大步跨了进去,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你知道我要来?” 那人轻轻一笑,道:“若连这种骗子都看不破,那怎么配当贺无极的女儿。” “你知道我是谁?”贺峥瞧着他,左手背在身后开始聚力,心有防备。刚刚她在屋外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内人的气息,若不是推开了门,她怕是要以为这儿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他俩一站一坐,反而是她这个站着的气势被坐着的压了下去。 “我不但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母亲是谁。”那人沏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贺峥瞧了一眼绿色的茶汤,就势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唠叨。长话短说,你找我什么事?”她说。 那人闻言又笑:“也不知你这性子像了谁。你母亲可没有你这么沉不住气。” “你说这么多是来同我叙旧的吗?”贺峥问。 “你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她。怕是像你父亲多一些吧。”那人说。 贺峥道:“说够了没有!”她猛地起身,左手化掌向他攻了过去,哪知那人右手长袖一甩,手指在她肩膀上轻轻一弹,贺峥整个人如同流星向身后坠去。 嘭的一声,发出好大的声响,竟然也没人进来瞧瞧。 那人挥了挥袖子,却是连身都没起。 “你身上有伤,打不过我的。”那人说。 贺峥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正欲蓄力。只听见那人问:“你就不想见见你母亲?” 屋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贺峥瞧着这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想见母亲吗?不是的,她想。非常想,日日夜夜都想要见到她。想要看看她,抱抱她。想要在她怀里撒娇,想要告诉所有人她也是有母亲的人。 “我已经找到她了。”贺峥说。 那人轻笑,道:“你知道她不是。” 贺峥沉默了,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是的,她知道宣娘子不是。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她找到她了。可是她骗不过自己,那是她的灵珑姑姑,不是她的母亲。 “你想要什么?”半晌贺峥才开口问他。 风吹过挂在竹帘上的铃铛发出叮叮的声响,那人的声音与风夹杂在一起飘入了她的耳朵。 他说:“听说你现在住在吴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申时二刻,贺峥从吴王府的后门翻墙进了府,正好落在内花园的跨院里。这里离青鸾院有些近,因着殷氏不常出院门,倒是比府内别的地方要更冷清些。 她刚落了地,就闻到一股子烧焦了的味道。往哪儿走过去,却是有人在假山后头烧纸,仔细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婆子,一面烧纸一面低头轻声地念着什么。 贺峥觉得这吴王府里的人个个奇怪,但她还是默默地等她烧完了。倒不是因为她好奇,而是因为她将扫帚藏在了这假山后头。 等她拿到扫帚往青檀院的方向走的时候,正巧在道上遇上了喜蛛。 喜蛛瞧见她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道:“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去哪儿了。我都寻了你一个好久了。” 贺峥有些心虚,她提着扫帚说:“我去扫花园了。” 喜蛛说:“我刚刚从花园里出来,怎么没瞧见你?” “我今儿去扫内花园了。刚刚还瞧见有人在那里头烧纸。”贺峥说。 喜蛛一听连忙捂住了她的嘴,道:“可别再说了,那里可去不得。” 贺峥一听倍感疑惑。心中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让喜蛛都忌惮。瞧她这个样子,也知道现在问不了,只能按按压在心底。 “我知道了。”贺峥点点头,她又问:“你找我什么事?” 喜蛛忽然拍了一掌,道:“你不问我都忘了。哪里是我找你,王爷刚刚回来瞧见院子里落了一地的叶子,问你是不是顽去了。我哪儿敢说你不见了,只好回你去扫花园了。王爷让你扫完了回屋去见他。” 这话一出于贺峥而言犹如晴天霹雳,一时间慌了手脚。 萧寰要见她?他为什么要见她?他见她做什么? 贺峥心里有点发憷,她刚被人策反,此时还在犹豫之中。猛地要她去见萧寰,只怕不是露马脚就是露马脚。 喜蛛瞧着贺峥脸色惨白,不由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贺峥愣了愣,借故说:“我刚刚在花园里吹了风,这会儿子有些头疼,好姐姐你去替我回了可好?”她在吴王府里待了个把月,别的没学会,丫头们的吴侬软语倒是学了个实在。 这话一出口喜蛛就纠结了,论理说王爷是主子,她是奴婢,哪里有奴婢回绝主子的这种事。然而贺峥和她又不一样,贺峥可没签卖身契,而且郡主都说了她是王爷的客人,虽然做着打扫的活儿,和她却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我哪里能替你回王爷的话啊。”喜蛛说。 “好姐姐。”贺峥扯着喜蛛的袖子撒娇,喜蛛是最吃这套的了。 喜蛛拂了她的手,道:“可别再说了,便是让我去替你扫院子都成,唯独这件你可得自己去。” 贺峥无奈,只能低头跟着喜蛛往青杳院走,心中却想着云来去中那人的话。 “拿吴王的私印来换你母亲的消息,这笔交易不亏。”他说。 印鉴这种东西基本上是用来栽赃嫁祸,这一类事话本子里写的多了去了。他要萧寰的私印必定不是拿去把玩。 先不说她能不能拿到萧寰的私印,就说她拿到了。她真的能狠得下心插吴王府一刀吗? 瞧着领着她往前走的喜蛛,贺峥神色复杂。 这么纠结着,两人到了青杳院门口,遇见了萧寰身边的小厮。 清风瞧见喜蛛笑问:“喜蛛姐姐怎么来了?” 喜蛛道:“王爷让我领小峥过来。”贺峥站在她身后扯了扯嘴,小峥?? 清风笑嘻嘻地说:“那倒是不巧了,王爷刚刚出门了。姐姐怕是白走了一趟。” 贺峥一听眼睛一亮,扯着喜蛛的袖子说:“哎呀,好可惜啊。王爷不在呢。” 喜蛛听见了这矫揉造作的声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皱着眉瞧了贺峥一眼,道:“好好说话。” “哦,我饿了。”贺峥说。 他瞧着两人的样子笑着说:“阿峥要吃点心吗?我这儿有芸豆糕。”清风是个好脾气的,这些日子也和贺峥混熟了。听说她饿,就卖个好。指不定那天两人身份就调个个呢。 “好啊好啊。”贺峥连忙点头。 喜蛛拉着她的衣服给她拉了回来,她对清风说:“既然王爷不在,我就带着小峥回去了。她今日的院子还没扫完呢。” “我芸豆糕还没吃呢。”贺峥说。 “回去吃!” 清风笑看着两人拉扯着出了院子,关了门。 “你一个女孩子,老跟着小厮们混在一起做什么!”喜蛛轻声说。 府里的丫头若是和小厮们混在一起,是要被人说闲话的。贺峥哪里懂这些,喜蛛瞧着一脸懵懂的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怎么感觉自己是在带孩子。 “算了,你先回吧。”喜蛛无奈地说。 “不是要去扫院子吗?”贺峥问,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啊。 “你不是头疼吗?我让四喜五福去替你好了。” 贺峥一听眼泪汪汪,抱着喜蛛直蹭:“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啊。” 喜蛛受不得她这般腻歪,道:“行了行了,快走吧。” 贺峥乐呵呵的往回跑。 她虽然每日都要去青杳院扫院子,但是青杳院中并无女眷,萧寰也不好让她住在男人堆里,于是还是让她住在青檀院的厢房里。 贺峥进了屋子,这屋子平时只有她和喜蛛在住,此时正好无人,她这才松了口气,变回了平日里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才在这儿待了不到两个月,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喜蛛,再这么待下去以后怕是要像萧若珩了。一想到萧若珩那副自残的样子,贺峥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就没一个正常人。”贺峥说。萧氏兄妹包括住在青鸾院的殷氏,皆是一个比一个古怪。好好的一家人,心思一个比一个重。 她平了平心,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摸着茶杯眉头微微皱起,不对,茶是温的。再屏住呼吸一听,次间里有人。 她取下腰间的玲珑锁,猛地踢开了此间的大门,将玲珑锁当暗器击了出去,等瞧清了人才抽了绑在锁上的天蚕丝转势打在了窗户上,嘭的一声,玲珑锁嵌进了木头里。 萧若珩低着头拿着喜蛛的绣活儿补着针,纹风不动。 贺峥勃然大怒:“你他娘脑子有坑吗!就这么站着不动让我打?!”她气的眼眶都红了,若不是c若不是她快了一步,那锁怕是要镶进她脑门上了。 萧若珩一脸无辜,她说:“你这势子我躲有用?” 贺峥被她这样子气笑了,话虽是如此,但是她差一点就杀了她!她将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着才不至于发抖。 “你们兄妹俩个没一个正常的!”贺峥说。 “本来是说我,怎么又扯到我哥哥身上了?”萧若珩问。 贺峥冷哼一声嘭的一声打碎了桌子。她气在心头,倒是没有控制力气。 “生气了?”萧若珩侧着头去看她,见她抿着唇一脸薄怒,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暖暖的,她笑着说:“我想着几日不见,来瞧瞧你,却没想到倒是惹了你不痛快。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谁让你来的!”贺峥说。 “是我自己想来啊。”萧若珩笑眼盈盈。 萧若珩知道她们两个身份悬殊,生活的环境和性格都不相同,然而相处的却偏偏异常和睦,算不上朋友,却又跟朋友差不了多少。 萧若珩想着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缘分的,她们之间是阴差阳错得来的缘,浅得可怜,随时会断,若有一别余生怕是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日子了。 这么想着她总是不愿意去怀疑她。她自己的心思不单纯,却偏爱那些单纯干净的人,然而她这个人向来都是眼瞎心盲,她看不清谁是真的好,谁是假的。所以她来了,纵然不愿意去怀疑,但她还是来了。 “你上次说要走,然后又没走。我很开心,想你是不是就不走了。”萧若珩低着头往绣布上补针,瞧不见眼睛。 贺峥倚在窗边不说话,脸色却有些软和了。 “她们说这几日老不见你踪影,我想着你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了?早听说你要去寻人,可别被我哥哥抓到了。”萧若珩声音带着笑意,絮絮叨叨地说着日常。 贺峥手指抠着窗户,仔细一看她其实正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一时间仿佛岁月静好。 忽而萧若珩抬头看向贺峥,嘴角弯弯,眼睛黑亮黑亮的,她说:“所以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她瞧见贺峥抬头,两人眼睛一瞬间的对视,继而贺峥低头轻声道:“没有。” “是吗?”萧若珩轻轻一笑,低头往绣帕上扎了一针,粉色的帕子上绣着葡萄藤并着绿萼梅,清雅别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永安宫里沈太后正和柳嬷嬷说话,她病了些日子宫中乱做了一团,天成帝大怒训斥了袁后,禁襄陵的足。 沈太后病的迷迷糊糊,好似回到了献太子薨的那天,天空中蒙着灰,落着几滴雨,庭院中的柳树发着新芽,屋檐下的燕子呀呀地叫着,她与太子妃在东宫里说着话,循儿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吃着点心,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走。 “皇祖母吃。”年幼的萧循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他伸着手将一块杏仁酥递到她的嘴角,他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心都快化了。 她含笑尝了一口,杏仁的味道瞬间在她口腔中蔓延开来,满口生香。 “循儿真乖。”她说。 萧循瞧她吃了酥饼,笑得没了眼睛。两人说着笑,正赶上皇长孙萧检下学归来,萧循瞧见了立马从座儿上跳了下去,朝他哥哥奔去。 十五岁的萧璟已经有他父亲那般高了,身子却比他常年病弱的父亲要健硕多。他一把捞起四岁的萧循两人嬉闹了一下,随后一并朝屋内走来,向他祖母与母亲请安。 他们说着笑,似乎没有想过一夜过后东宫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何天翻地覆。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沈太后眯着眼睛瞧着远去的秦王萧定,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萧定长得像先帝,虽比不上萧成义来的风华无双,却也是个俊朗的男儿。只是肤色偏黑显得更为刚毅,都是在军队里待过的。 他原本被天成帝派去南边巡查水患,刚从南边回来又被派去参与北燕和谈,折腾了好几个月才在她寿前回到金陵。只在寿前拜过一次她,这般仔细的说话还是回来头一次。 这几日天成帝的儿孙们一个不差的轮番来看她,见多了到让她没什么耐心了。略微的说了些话便赶了他们走,萧定便是如此。 “秦王殿下的倒是跟先帝愈发的相像了。”柳嬷嬷说。 “像吗?我怎么不觉得。”沈太后说。 她的神色不变,绕是跟了她多年的柳嬷嬷也看不出她此时的想法。于是道:“想来是奴婢看差了。” 沈太后冷哼了一声,道:“摊上这么一个父亲,像谁不好要像他祖父。” 天成帝与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生得像祖父,对秦王来说算不上助力更是拖累。 “是奴婢失言了。”柳嬷嬷说。她说完沈太后的脸色才略微的好了些。想来她也是记挂着这个孙儿的,所以才不会允许身边的仆人乱说话。 缓缓沈太后才道:“我这些日子总梦见以前的时候,梦见阿检和循儿。都说人若是常常想起从前便是老了,我都这个岁数了,怕是要到头了。” 柳嬷嬷可不敢接这种话,只道:“太后洪福齐天。” 沈太后笑说:“你什么时候也爱说这种话了。我的身体是什么样,你还能不清楚嘛。” 柳嬷嬷沉默不语,沈太后的身体这些年是愈发的差了,多亏了年轻时底子好,如今靠东西养着才不显得破败。 “您的身子一向很好,若是放宽了心必然会轻松得许多。”柳嬷嬷说。 沈太后道:“我哪里能放宽得了心,我总担心那一日我便活不成了。我怕死,我更怕我死了没人能护着他们。瀚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连他一手看着长大的亲侄儿都狠得下心,对其他的人他又能有多少情分。我怎么能不怕,我活一日才能护他们一日,我死了谁又能护着他们。” 到底还是说出了心底话,沈太后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狠不下心啊,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儿,哪一边她都舍不下。 柳嬷嬷静默不语,她知道沈太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献太子的子女武陵王萧循与长宁郡主。帝王家的家事,她这个做奴婢的如何插口。 “我不能死,还不能死。”沈太后说,眸光深邃。 又过了几日沈太后邀了几个公主郡主一同去城外太平观吃斋,并行的还有几位淑丽,皆是与皇室沾亲带故的。其中也包括了萧若珩。 等入了观吃了斋安顿下来,萧纯便寻了过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成安公主。沈太后正与观中女冠说话,并不拘着两个孙女同她一起。她俩这才得了空跑来与萧若珩说话。 道家的吃斋是不吃五荤,芬香之物不入口,又推过午不食,午后便不在入食了。萧若珩是自小就习惯了,成安也跟着沈太后常吃斋,萧纯却不是。 “难怪你清减了不少,又是不吃五荤,又是过午不食的,不瘦才怪。”萧纯说。 她们此番要在太平观里多住上几天为太后祈福,吃斋便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成安笑说:“你若是饿了便让人给你弄些点心来,就是有人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 萧纯道:“可不敢如此,小姑姑还不喊饿呢。” 三人之中萧若珩辈分最高,年级却最小。她不喊饿,萧纯倒也不好意思喊饿。 成安说:“你和她比什么?她可是要成仙的人呢。”这话里尽是调侃。 萧若珩眼中含笑,朝两人行了一拱手礼,道:“公主慈悲,郡主慈悲。小道若是有朝一日得道升仙,必定会记得两位的福德。”慈悲是道门中人问好的话。 萧纯见状笑着要打她:“你这儿还喘上了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去做个什么神仙。” 萧若珩道:“这世间万物有灵,我怎么就不能成仙了?”说着她指了窗外的一株杂草道:“成不了个花仙成个草仙也行啊。” 成安大笑道:“你若是去做了神仙,我赶明儿就把这草请回府里供着。” 萧纯连忙拍手叫好,道:“你还不赶快去羽化登仙,大姐姐可要把你供起来了,到时候什么花儿草儿的都不要比不过你了。” 萧若珩一听笑了,施施然坐好,道:“这可不敢,我若成了仙可不得得罪了公主府里的一众茶花仙了。” 她们几个私底下都说公主府里养着茶花仙,如此才能使得公主府里的茶花在深秋里也开花。 萧纯说:“那是最好的啦,等茶花仙出了公主府,我便请到我府上,到时候我也学着大姐姐,请你们一同来看花。”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成安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继而又笑。她向来是个大方的,于是道:“你若是喜欢赶明就去我府里搬,我若是皱一下眉头便喊你姐姐。” 萧若珩一听手指抚着,垂眸低笑。 萧纯听了眼睛一亮欣然应下。 几人嬉笑了一阵后,太后差人来唤成安这才离了去。 她这一走萧若珩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纯。 萧纯被她这样子看得心里毛毛的,扯着帕子扔了过去,道:“你瞧什么呢?” 萧若珩掩嘴一笑,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茶花了?” 萧纯道:“我不喜欢送人还不行吗?” 萧若珩笑说:“借花送佛倒是不错。” 萧纯娇嗔了一声,两人又聊起了别的。 是夜,萧若珩待着屋子里手里摆弄着碧玉簪。 芸香行了过来道:“郡主该歇息了。” 萧若珩这才收了东西,忽而道:“你觉不觉得太顺利了。” 芸香:“郡主是何意?” “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向宣娘子。”萧若珩说。她向来多疑。 今儿和成安聊起来了,她这才想起了有什么不对劲。芸香查来的是公主府的花出自宣娘子之手。 可以成安的性子,如果她府带着长虫的花真的出自宣娘子之手,惹出了这么多的事,那么为何宣娘子至今安然无恙呢。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设计,萧若珩百思不得其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萧若珩是什么人,旁人的一句话她要琢磨个五六遍才肯放心,心中有了个疑头便是怎么也睡不下。 在床上辗转反侧,约莫到了子夜才堪堪入睡,第二日天未亮就醒了。守夜的是芸香,她向来睡得浅,听见有她醒了便摸索着要起身。 道馆的窗户糊的是桑皮纸,透着灰蒙蒙的光来。脚下的汤婆子现在还是温热的,萧若珩躺在床上瞧着窗户问:“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了。”芸香回答。 萧若珩挣扎着起了身,她这一夜都没睡踏实,越躺越难受还不如现在起来。 朱樱躺在侧间里,听见声响也起来了。 洗漱过后外头的天依然灰蒙蒙,萧若珩突然玩性大发,转头对两人说:“我们去看日出吧。” 朱樱一听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太平观落在西山的雪云峰上,往东边皆是一片湖泊,冬日的日头从湖面升起,光撒在那上头银晃晃的一片美不胜收。 太平观是皇家道馆,又因着太后公主在此,天成帝命了秦王萧定领了左右翊卫跟着,戒备森严,想要出观是极其不容易的,所幸太平观占了大半座雪云峰,上山却是可行的。 两人眼睛发亮的瞧着芸香,芸香一时拗不过,只能跟着她们一起。萧若珩披着大氅,走出了屋子。她与萧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此时萧纯那头还悄无声息。三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 这个点鸡已鸣过,太平观里已经有姑子起来了。瞧见萧若珩三人问了声好。得知她们要去看日出,便给她们指了个方向。这个时辰是到不了山顶的,若是只看日出,山腰上有个亭子也是不错的。 萧若珩笑着谢过了。 三人并着往山上走,此时天已经大亮,站在山道上往后一看,东边已经露出了薄薄的一层红光来。萧若珩由芸香拉着前进,朱樱自己跟在后头。 等到了半山腰的亭子附近,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初冬早晨的薄雾被暖阳驱散。朱樱累的不行,芸香因着有功夫底子面色如常。 萧若珩喘着气,鼻子冻的通红,这一幅样子倒是失了往日的端庄矜持。她瞧着一点一点升起的太阳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太阳升起来了”语气中透着一股符合年龄的俏皮。 没看到日出朱樱嘟囔着说可惜。 萧若珩决意在亭中坐一会儿再下山,刚往那头走了几步就瞧见亭子内有人在里头坐着。是一男一女,亭外头还守着一个丫头。 那丫头见了萧若珩一行人,往亭内一提醒,那女子一回头,正是成安公主。而站在她身边的人则是沈府的公子沈护,沈护是沈太后最喜欢的侄孙,天成帝让他一并陪了来。 到了这个地步萧若珩也不会假装没看见,只能笑着迎了上去。庆幸的是沈护与她也算得上沾亲带故,不至于太过尴尬。 几人相互问了好,萧若珩瞧着成安眼底一片青紫,眼珠子也红红的,于是有意问道:“公主也是出来看日出的?” 成安嘴角挽起了一个笑,眼神冷冷,她说:“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不过是醒的太早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上了你们。” 这么一说将萧若珩与沈护划作了一堆。 “到真是巧了。”萧若珩说。 沈护是沈太后的侄孙,与成安是青梅竹马的表姐弟,关系定然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但她总觉得沈护与成安之间气氛有些古怪,成安身边那丫头摆明了是望风的,若她刚才没瞧错,两人起先在亭中是略有争执的,是她来了才安静下来的。此时瞧着成安的面色也知她此时是何心情。只是不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 萧若珩将疑惑按在了心底。 沈护笑着说:“是啊,没想到今日日出没瞧见,倒是瞧见了两位云中仙,也是不虚此行了。” 萧若珩与沈护这个人向来不熟,但对他不苟言笑的性子略有耳闻,忽而听见他说笑,整个人都有些不太习惯。 “估摸着皇祖母也该醒了,我也要回去了。”成安起了身,拂拂衣袖,继而瞧着萧若珩问:“深山露重,你身子弱受不得风,可要和我一同回去?” 虽是问,语气中却有种一股不容置疑之意。 萧若珩笑着应了,回首向沈护望去,沈护笑着说:“哪里能让你们自己回去。” 于是来时三人,回时便成了六人。 几人从山上往下走,遥遥地瞧见远处的山道上有人上山,米粒大小的人影瞧不清模样。 等几人在半道上汇合,萧若珩这才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哥哥怎么来了。”萧若珩拉着萧寰的袖子问到,她笑眼弯弯,冬日的阳光像是留在了她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萧寰忍着笑意拍了拍她的头,道:“有客在,不得无礼。” 萧若珩这才发觉萧寰的身边站着一个人。 她转头向那人看去,随后又缩进了萧寰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对方。 这么一瞧使得慕容则心跳忽地漏了一拍,隐藏的笑意又透过了那双眼睛露了出来,唇角也不由地弯了起来。 刚刚瞧见她向自己奔来,他差一点点伸手去捞她入怀。现在她就站在他的不远处,红着鼻子,仰头站在他的面前,像极了一只兔子。 一直活蹦乱跳的兔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萧寰拉着萧若珩出来,道:“还不见过晋王。” 萧若珩福了一礼,道了声好。 慕容则瞧着她,说:“昌平郡主安好。”声音低缓浑厚,略有沙哑。 萧若珩这是第二次见他,模样没瞧清,只觉得这位北燕王爷的声音低沉,着实悦耳。 不远处成安笑着慢步上前,沈护跟在她的身边。 “这么早赶来,皇叔也是好兴致。”成安说。 萧寰笑着说:“我和阿朔奉命陪晋王游金陵,正巧在山下的庄子里钓鲈鱼。听闻太后在此,特来拜见。怎么到了你口里就变了个意思。” “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成安眼波流转,笑颜嫣嫣。转而看向了慕容则。 她与慕容则已经见过了不少次,天成帝打的什么注意作为女儿的成安怎么能不知道。总归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反正她在这金陵城里也待够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说罢她朝慕容则福了个礼,笑颜嫣嫣地问了声好:“晋王殿下安好。” “公主安好。”慕容则回了个礼。 之后沈护也上了前,几人相互问好了一番。 一场偶遇倒像是聚会一般融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一场偶遇倒像是聚会一般融洽。 两个掌着兵权的王爷,一个堪称最盛的帝国公主,再加上一个前途无量的名流俊杰,不说在山上发生的事,就现在这么一个场合,萧若珩都觉得此行不虚。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萧若珩自认为自己的道行到了这几人的面前完全不够看,单单她兄长一人就能将她治的死死的,于是便静静地跟在一旁,看几人寒暄。 几人边走边想道观走去,初初萧若珩几人是从太平观的侧门寻小路上了后山观日出,在山道上瞧见了萧寰才绕道去了主道上迎他。这厢几人聚在了一起,自然是寻主道入观。 山道上风大,萧若珩穿的大毡在下山的时候便解给了芸香拎着,原想着太阳升起,雾霭散去后就不会太冷,哪知会在山道上耽搁一阵,忽而被这么一吹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这一下倒将所以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萧寰起先见她穿的少了便顺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此时又见她打了个喷嚏,怕她是受了凉,眉头微蹙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些什么。 他身旁慕容则的眉头皱得比他还要厉害。 成安轻笑了一声,道:“在风口上说了许久,倒是有些累了。晋王可用了早膳?这太平观中的八卦粥可是金陵一绝。” 成安这么说给了两方一个台阶下,慕容则也知自己身为一国使臣,过度关注一个女子委实失礼。 于是便欣然说:“公主邀约是在下的荣幸,恭敬不如从命。” “皇叔呢,可要一起?皇祖母昨日还在念叨着你呢。”成安笑说。 萧寰闻言一笑,道:“八卦粥我可是垂涎已久,定然要去的。”语毕他拍了拍萧若珩的头语气一转,道:“不过是在把她送回去之后。” 萧若珩虽说不上矮,脑袋却恰好能被萧寰抬手拍到,那副一拍一点头的模样煞是可爱。 慕容则盯着两人眼神复杂。 萧若珩被他这么一看,面不改色的将萧寰的手给抓了下来。萧寰从小就喜欢揉她脑袋,等她长大了为了不弄散发髻又改为拍头。久而久之她自己都习惯了这个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的举动。 只不过此时被慕容则这么一看,总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 萧若珩心里的别扭萧寰自然是不懂,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心冰凉。心中已薄怒,脸上仍然笑着说:“晋王殿下恕晏川失陪了。” 慕容则道:“吴王请。” 萧若珩朝众人福了一礼,这才跟着萧寰领着两个丫头向侧门的小道而去。 成安瞧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幽幽道:“他们兄妹的感情很好是不是?” 慕容则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话里有意。 “吴王是个好兄长。” 成安掩嘴一笑,笑得花枝招展。她这一下却让慕容则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主何故大笑?”他问。 成安笑说:“吴王哪里只是个好兄长,便是养女儿也没有这么尽心的了。” 慕容则一听来了兴致。他与萧若珩夫妻六载,他知道她有个哥哥,但在北燕的那六年里萧若珩明里暗里都未与大齐有过任何通信。她就像是长在了晋王府,陪他生陪他死,除去他之外不在牵挂无任何人。 可是今日这么见着了,他才知道他们感情如此之好。她眼睛发亮的冲萧寰撒娇的样子,他从未见过。 内心不禁苦笑,与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至死都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成安清了清嗓子,与慕容则并肩而行,轻声说:“昌平郡主与我皇叔同父异母,差了十岁。我叔祖父子嗣不丰只有吴王和昌平郡主两个孩子。昌平自幼体弱养在道观里,我皇叔继承王位之前都不曾见过这个妹妹。叔祖父去世之后,皇叔便将昌平接了回来养在身边。那个时候一个不过束发之龄,另一个不知是五岁还是六岁。如此相依为命过到了现在。” 这一番话慕容则也曾听萧若珩提起过,她那时一笔带过,并未赋予其多余的情感。如今听成安这么一说,却又觉得她当年过得委实不易,不由眼神黯然。 成安笑道:“我皇叔对待这个妹妹就像是养女儿一样,殿下也知道丧母长子不娶之理。他为了这个妹妹早早的做了打算,定下了江城裴家的长孙,只等着昌平再大一些罢了。” “长兄幼妹相依为命,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吴王考虑的十分周到。”慕容则淡淡地说。 成安一听又笑了笑。 另一头萧寰与萧若珩自小路而回,他摸着萧若珩道手心有薄怒,离了外人之后,便取了芸香手上的大毡替她穿上,道:“手怎么这么凉?” “许是山上风有些大了。”萧若珩说。 萧寰一听横眉竖目怒道:“风大还减衣服!” 萧若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穿的太多下山怕滑倒。”她嘟囔着说。 “既然怕滑倒你上山做什么!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还只带两个丫头,芸香一个人能护住你?” 芸香朱樱埋了埋头。这种时候可不敢说话。 萧若珩低头扯着萧寰的袖子说:“今天的太阳特别的圆,又大又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日出,辉煌壮丽。阳光照在地上,雾霭随风消散。山水如画卷展现在我眼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说的很慢,一点一点的将今日所见说给萧寰听,跟他分享心中的喜悦。 萧寰忍不住说:“又大又亮?你说的是满月吧。” “哥哥!” 萧寰轻哼一声,怒气逐渐消散,嘴上却不饶人:“叫爹都没用!” “大哥。”萧若珩拉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撒娇。 她这么一说话萧寰就绷不住脸了,一把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今日便饶了你。若是再犯我便让大夫给你的药里加双倍的黄连。” “你这也太狠了吧。”萧若珩嘟着嘴说。吃药她是不怕,但双倍的黄连堪比□□,不能入口啊。 萧寰笑得一脸认真,“若是不吃些哭,你怎么知道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萧若珩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萧寰将萧若珩送到了小院前便去寻成安几人了。 萧若珩进屋换了身衣服,刚踏出屋门,就瞧见萧纯一个人从院外走进来,有些魂不守舍。 “你这一大早是从哪儿回来的?”萧若珩问。 她这一开口吓了萧纯一跳,瞧清了眼前的人这才扶着胸口说:“瞧见你没起,我便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走。没想到这太平观还挺大的。” 萧若珩一脸疑惑,她出门这么久,萧纯就一点没发现? 山中的风大,萧纯脸色有些发白,萧若珩一摸她的手,只觉得比自己还凉。 “翡翠呢?她就让你一个人到处跑?”萧若珩问。 萧纯笑着说:“不过是在院子里走走,有护卫守着怕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萧纯这一笑眉眼都舒展开来了,像是冬日里抽芽的水仙,在绿叶包裹中绽放,脸上渐渐地回了血色。 “我看外头观里的花养的不错,便让她去搬几盆来放在屋子里。反正咱们还要在这儿住上几日,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萧纯说。 萧若珩一脸揶揄,打了个趣说:“我看你是去窃人家花了吧。没得手反而被人扣下了丫头,所以就一脸菜色的回来了?” 萧纯一听不解其意,“你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萧若珩掩嘴一笑,往她裙子上一指,“瞧瞧你这一脚的泥,连裙子上都染上了。” 萧纯低头一看,鹅黄色的裙子上果然有着一道道泥痕,像是被树枝挂刮过打上去的,鞋子上也沾了红泥。 她神色一变,皱着眉头急急忙忙的回屋换衣服去了。 萧若珩坐着庭屋里等着她出来。 萧纯没有对她说实话。她刚刚一脸恍惚的回来,除非自己是个傻的才会看不出她心中有事。恰巧萧若珩不是傻的,所以她借机提醒了她。 想要人不知,首先要把自己也骗过去。做不到神色如常,就不要愁眉苦脸。神色恍惚不摆明了把尾巴显了出来。 萧若珩倒不是想替她遮掩,只是那一次听了萧纯的心底话之后,对她心中总有股怜惜之情。大抵是因为人生难过,何必互相为难呢。能提醒一句是一句吧。 萧纯换了身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瞧见萧若珩已是平常时的样子。 “你这是在等我?”萧纯问。 萧若珩摇头晃脑笑道:“我是在等那个窃花的贼。” 萧纯一听不依了,伸手就和萧若珩嬉闹了起来。 就在这时岫玉一脸焦急的小跑进屋,瞧见萧若珩顿住了脚,顺势给两人请了安。 “这么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样子,你的规矩都白学了吗。”萧纯一脸不悦。 岫玉是萧纯院子里的三等丫头,自然比不上翡翠玛瑙得萧纯的心。这番被她训斥,涨红脸直接跪了下来,道:“奴婢该死冲撞了郡主。” 这话一出口萧纯就气了,她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气,这下就借机撒了出来,也顾不得萧若珩在这儿,直接变了脸。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一大清早的说什么呢!嬷嬷怎么把你给带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怕是气不小。萧若珩连忙打了个圆场,“行了行了,丫头不得心意便让人再教就好了。你在这儿生气有什么意思。不如听听她为何这般莽撞,总得有个原因让她失了稳重,豫王府的侍女又不是街边的小丫头。” 她这话替萧纯找回了面子,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萧纯冷哼一声不说话。 萧若珩抿着笑,冲岫玉眨了眨眼。岫玉立马将所知的事说了出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成安公主受伤了!” 成安受伤在太平观里可是件不小的事,着实引起了一阵轰动。 却说她和慕容则沈护三人回到观中,三人刚坐下喝了杯茶,萧寰就同着刚得知消息的萧定进了屋。 萧定和慕容则是老相识,北燕使团刚入大齐便是由萧定领着人去接的,一路上与慕容则虽不说是称兄道弟也算是相处融洽。原承想到了金陵也该是他来接待众人,哪里知道北燕使团一回了金陵,天成帝便把赋闲在家的萧朔踢去了鸿胪寺,转而让萧定歇了下来。 天成帝尚未立储,如今已年近五十,先不说他还能再活多少年,就看如今大位空虚,惹了多少人眼红。萧朔萧定萧仲三人若是心中没什么想法,定然是假话。 此次北燕和谈,若成,两国联姻十年之内再无战乱。那么现在与北燕这位手握兵权的晋王交好,日后兄弟相争必然是一方助力。 天成帝此举的意思已然明了,大齐三个成年的皇子中,最得他心的不过一个萧朔而已。 帝国之间谈情谊皆是空虚,利益交换才是真的。他不怕他与北燕勾结,就怕他不与北燕勾结。毕竟萧朔不蠢不会将大齐给卖了。倒是为了堵悠悠众口,又添上了一个萧寰。 那方萧仲气的捶胸顿足,却又暗自嘲笑萧定到嘴的鸭子飞了。毕竟他自己是来不及接触对方,而萧定却是得了又失。 萧定来不及暗自神伤,便接了天成帝的令来守着沈太后。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儿遇上了慕容则,也算是一段缘分,只能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成安倒是没有站队的想法。毕竟谁当皇帝她都是长公主的命,日子好不好都是过出来的,怕什么。 屋内几人就此聊了起来,其中萧定萧寰与慕容则皆是武将出身多能聊到一起去,巧的是沈护的伯祖父也是大齐赫赫有名的柱国大将军,对他们的话题也不陌生。 几人聊的正欢,成安见状便辞众人回屋去了。 她住的院子临着沈太后的院子,是全观中戒备最严的地方。她回时沈太后已起了身,差人来问过她一次,正巧碰上她领着慕容则回来。 沈太后不想这一大早就不清静,便没有再问了,安心吃过斋后与慧觉女冠说起道来。 成安回了屋令人退了下去,施施然的往软榻上一坐,闭眼喘着气。 青釉炉中抽出丝丝白烟于屋内消散,化于无形,将她笼在其中。浓郁的熏香自鼻入体,散发至全身,使得她百般慵懒眉眼平和。 一双珠圆玉润的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停在了她的头上,替她轻轻地揉着额角。 “我今儿去见他了。”成安忽然开口,那双手的主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静静地替她按着。 屋内只有她们两个人,成安不顾她没有回应,又开始说了起来。 “他问我他要去向太后提亲,他问我为什么不肯嫁给他。”成安一晒,讽刺地说:“他怎么会觉得我会嫁给他。当年他不肯求,如今便能求了?” 成安越说越激动,手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将杯盏扫到了地上。那女子的手悬在半空中,一脸茫然。 屋内一片安静,只剩下成安的呼吸声。 女子绕到成安的身前蹲下,轻轻地拨开她掩着面的手,只见一张花容满是泪痕。女子满是不安,张口却只是呀呀没有话语,成安倚在她身上大哭了起来。 “他怎么会觉得我还在等他,他怎么会觉得我还会等他。”成安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这几句话,眼睛里的泪没有停的迹象,是伤心,是绝望。她只有在阿鸾的面前才敢展现出正真的自己。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伤痕一旦存在就难以修复。为什么还会有人天真的觉得现在可以弥补过去的伤害。 女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也抽泣起来了,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能感受到她的心碎。 我的公主啊,您为什么要哭泣?生为帝国的明珠,您为什么会难过? 没有人能解答她,正如没人能解答成安的疑惑。 屋内两人相依相伴,有了先前的命令,此时无人来打扰。 忽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屋内出现了好几条长虫。女子瞧见了猛地拍了成安的肩膀,指着长虫啊啊的叫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屋内一片寂静,萧若珩与萧纯隔着一张方桌对坐。萧纯垂着眼眸,呆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 萧若珩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相对静坐着。时间一长反而是萧若珩忍不住了。她开口问:“刚刚你去了哪里?” 萧纯缓缓地眨了眨眼,像是冬眠的植物苏醒了一般舒展着自己的脸,抬眸面色平和的说:“我哪儿也没去。” 萧若珩知道她在撒谎。成安受伤的事传来没多久柳嬷嬷便带人来小院搜了一遍。也不说是找什么,寻过一遍安抚了两人就走了。萧若珩问她成安的安危只得了柳嬷嬷的一个黯然的眼神。 萧若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点头绪都没有。欲出门寻人,却被随行的侍从给挡了回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太后出宫只带了成安一个公主,整个太平观里除了太后与成安,没有人女眷比她们两个还要尊贵。连她们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那么在观中的其他人呢。 成安到底受了什么伤能让太后如此警惕。她现在又如何了呢? 萧若珩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只能和萧纯一起在庭屋里等消息。她们就这么在屋子里坐了半个时辰,萧若珩越想越不对劲。 她和成安分别时依然是好好的,当时她身边跟着慕容则与沈护,再加上观中的左右翊卫,如果是因刺客受伤,那么这件事就不会这么小。毕竟没有人会相信行刺是针对成安而不是北燕晋王。 那么不是因为刺客受的伤? 萧若珩左思右想也想不到成安是怎么受的伤。而另一个令她费劲的则是萧纯的态度,她似乎太过平静了。从成安受伤的消息到她们两个行动受阻,她都太过安静了。 “你在撒谎。”萧若珩说。“你一点也不担心她。”柳嬷嬷同她说话时,萧若珩感觉到了萧纯紧绷的身子逐渐的舒缓,还有那一声叹息。现在想想哪儿都不对。 “我很担心。”萧纯淡淡地说。 萧若珩瞧了瞧外头的使者,压低了声音说:“担心她没死吗?” “你在说什么呢。”萧纯试图避开萧若珩的眼睛,然而就是这一动作使得萧若珩的心瞬间的凉了。 她瘫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开口:“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萧纯没有说话,她抬头望着竹帘外的天空,白云朵朵缀着湛蓝的天,阳光撒在了地面上,看不到太阳。 屋外传来了吱吱的鸟叫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就在眼前。萧纯轻轻地笑了。 “当初在公主府也是你?”萧若珩问。 她其实早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送花的人是什么人才能让成安放弃追究,萧纯为什么当日一定要拉她出门,今日一并得来了解释。 只有成安的情人送的花能让她毫不防备,也只有她的情人能让她放弃追究。萧纯想做的不过是希望吴王府与成安为敌。而只有萧启能让这两人成为敌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若珩又问。 她原本是不期望得到萧纯的回答的,然而萧纯却笑着开了口:“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小姑姑你是不是风吹多了发热了,怎么问起了这么奇怪的问题。” 萧若珩瞧着她忽而一笑,缓缓道:“整个观中只有太后所居住的四味小院有细沙红泥,为的是养活女冠从后山移植而来的灯芯海棠。这个季节海棠虽然不开花,但你的脚上现在还沾着那里落下来的银杏叶。” 萧纯一愣,想要低头查看,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已经换过了衣裳鞋子,于是道:“我早起在观中绕了一圈,随后又去给太后请安,脚上沾了红泥银杏又如何?” 萧若珩叹了口气,道:“我何时说过太后院子里有银杏了。我们在这儿住了一天,昨儿你难道没有发现只有成安的院子里种了银杏树吗?” 萧纯抿着嘴不说话,心中不是不慌。 “你怎么能保证没有人看你去了成安的院子。” “我就是去了又如何?”萧纯突然咧开了嘴笑着说:“我没事去大姐姐屋子里走走爱着谁了?小姑姑您不要一惊一乍,听风就是雨。其余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串话倒是让萧若珩小瞧了她,当初怎么会认为她是只可怜的兔子呢,明明是只善于伪装的狐狸。萧若珩冷笑一声挑着眉毛说:“也是,与你无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总赖不到她头上去。 萧纯说:“既然同你我都没有什么关系,那么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散了吧。” 四味小院的正堂内,沈太后端坐在上座,堂下绑着一个穿着道袍的小姑子,正垂头散发的跪在地上。 “就是你驱蛇伤了我的孙女?”沈太后抬了抬眼这么问。 那小姑子嘴角挂着笑,抬头望着沈太后,她做奴婢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太后的模样。这么一看,太后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命好了一些。 沈太后身边的赵嬷嬷瞧见她抬头,刷的一下打了她一个耳光。 “太后也是你能瞧的?”这么一下把她打得瘫倒在地,倒是将沈太后吓了一跳,她皱了皱眉头,喝止了她。 “行了,不过是一个丫头。把她带下去吧。”她挥了挥手扶着柳嬷嬷的手起了身,带下去便是要交给刑部,于公于私她都没有心思管这件事。 这时只听见那小姑子大力挣扎着说:“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公主吗?太后!太后”她刚说了几句便被赵嬷嬷堵住了嘴。 而却沈太后如她所愿的停下了脚步,她眯着眼睛看着她,模模糊糊瞧不清样子,只觉得是个年轻的丫头。 “我老了,没有耐心了。你若是想说便说,不想说就罢了。”说罢便使人卸了封她口的绢布。 小姑子喘了口气大声地说:“公主她与人私通!” 屋内众人大惊,一时鸦雀无声,皆低头看地。 沈太后忽而冷笑了一声,道:“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了,何必撒这种谎呢。” 柳嬷嬷眼神一使,立马有人又堵上了她的嘴。 “既然不想去刑部,那就留在这里吧,也算不辜负了这大好的风光。”沈太后悠悠地说,随后扶着柳嬷嬷转身进了内室。 小姑子绝望的挣扎,她到底是没有办法替姑娘报仇。 内室中成安正躺在床上,沈护则坐在床边瞧着她一动未动。见到沈太后进来立马起身行礼。 “沈护见过太后。” “行了,这儿又没有外人何必多礼。她怎么样了?”沈太后问。 “太医说没有伤着,是受了惊吓昏了过去。等她醒了就好。”沈护立在一旁看着成安的眼中透着深情。 沈太后点了点头,她瞧着沈护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事已至此追悔与弥补又有何用。她说:“你去休息吧。太医都说没事,你守在这里又何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沈太后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她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她想往事随风散,像青烟渺渺去,可是沈护怎么舍得呢。 这个女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垂髫到及笄,到如今盼着暮雪白头,这份感情已然入骨入血他放不下。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桢儿也不是以前的桢儿了。她若是要应你,三年前出孝的时候就会应你了。”沈太后说。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一股子疲倦。沈护这才发现他曾经以为是沈家天的那个人如今也因着岁月逐渐老去了。 “太后。”沈护看着她,难免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沈太后叹了口气说:“你母亲已经向我来求了徐家的姑娘,等到明年春天陛下便会为你们赐婚。你和桢儿该断的的就断了吧。” 沈护苦笑一声,断的了吗?已融入骨血的感情若是能断他当年就不会爬着出了雪山。便是忘不了,他才会活到现在。 他一撩袍子跪了下来,道:“南越未收,臣不敢成家。” “平南越?先帝都没将南越打下,你一个文臣凑什么热闹。”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沈太后听的都笑了,什么狗屁话,说出来谁信。 “伯祖心系天下,自幼教导臣身为大齐子民应心系大齐,与民同心,与圣上同心。”沈护凛然地说。 沈太后敛了敛笑意,道:“你若执意如此,可有想过襄陵。她自幼心悦于你,为你守身如玉。你这般做可对的起她?” 沈护一愣,襄陵他向来是当妹妹的。 “你若守桢儿一辈子,襄陵也会守你一辈子。为了不爱自己的人蹉跎一生,真是个笑话。皇帝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沈护哑然。他清楚的知道天成帝并不希望他与自己任何一个女儿有瓜葛,沈家的荣誉已经够多了,不需要锦上添花了。 “就再没有可能吗?”他不甘心的问。 沈太后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她看着长大,和桢儿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啊,却偏偏走到了如此境地,造孽啊。 沈护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他看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成安轻笑了一声,随后跪地拂袖一拜。 “臣告退。” 他走后成安悠悠转醒,瞧着窗边的帷幔不说话。 沈太后摸了摸她的手,问:“你听见了?” 成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一直是醒着的,原本是想算计其他人,却没想到把他骗了过去。 他站在她床边一直等,她的心也随着他的呼吸跳动。多少年了,这样平静的待在一块儿,像是一个梦一样。 “囡囡,你想应他吗?”沈太后问。 成安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的祖母,“我可以应他吗?” 可以吗?不可以。 “你很了解你的父亲,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你应该是知道的。”沈太后说。 是啊,她怎么能不知道。她的父亲正谋算着将她送往北燕和亲。因为纪家已经没落,因为她没有兄弟,因为她无所倚仗,因为只有她去才不会打破金陵城中的平衡。所以只能是她,从来就只有她。 成安将头埋在枕头里小声的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明天该如何便如何,开开心心的过吧。” 此时在萧若珩的屋里,她正担心的等待着消息。说是与她无关不过是同萧纯说的气话。怎么会与她无关。成安的安危不止关系到她自己,也关系到大齐与北燕之间的和谈。 天成帝这个人向来疑心病重,他有这么多个女儿,最疼爱的就是成安了,因为这个女儿最懂他,是他的知己,也最让他放心。 若要与北燕和亲,这个人选必定是天成帝最为放心的人。两国联姻有时候并不是只赔进去一个女儿就成了。嫁去的那个人必须对大齐忠心耿耿,再不济也不能成为北燕反转对付大齐的刀子。 从这一点上来看,萧若珩c萧纯与萧沛是最不会被列进去的人选。 萧若珩的兄长功高盖主,萧沛父兄的死与天成帝脱不开关系,光这两点她们两个人天成帝都不会放心用。若她们被策反,再联合萧寰或者萧循。 一个掌管了大齐十万兵权,一个是已故献太子的遗脉。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反了,那么事情就会非常棘手。 相比之下萧纯的父亲虽非他所害,但到底不是一条心。 萧若珩从一开始就猜到和亲的人选是在成安与安阳之中选择。嫁襄陵必然会使得袁后与其离心,袁家的势力逐渐变大,有一个向着他的皇后自然是更好。然而安阳此次受了不轻伤,脸上怕是要留疤。这么看来除了成安便再无别的人选了。 只是成安又来了这么一出,此时生死不知的,天成帝的计划怕是要变上一变了。 萧若珩坐在榻上暗暗的想,此番若是真的出了事,那么和亲的人选不是萧纯便是安阳了。 她是不知道萧纯是如何想的,只是觉得此时必定与萧启脱不开关系。成安与萧启之间的事若是爆了出来,大齐皇室必定颜面无存。左右不过是除掉一个,再将此事埋一埋,过不了多久便风轻云淡了。 倒是可怜了成安,男女之间只要是出了生死抉择的问题,被放弃的从来都是女人。一句祸水便能掩盖曾经的爱恋痴缠,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随风即散。 有盛者甚至留下了千古骂名,远的如妲己褒姒,近的便是前朝的仲云皇后了。一 萧若珩叹了口气,忽而瞧见萧寰走了进来,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 “哥。” 萧寰应了一声伸手扶住了她,打趣地说:“怎么知道我要来,特意在这儿等我?” 萧若珩颇为无奈,“怎么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笑。成安是不是没事了?” 她觉得成安若是真的出事了,此时太平观中不会那么平静。 萧寰拉着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递给她,随后一淡淡地说:“太后杖死了一个姑子。” 萧若珩一惊,杯子都差点没端住。沈太后向来仁慈,这么多年别说赐死宫侍,便是杖责宫人萧若珩都很少听说。猛地这么一听到沈太后赐死了一个姑子,她有点受惊了。 “成安呢?她怎么样?”萧若珩旋即问,赐死一个姑子可大可小,沈太后是真的动怒了。成安此时必定不太好。 萧寰冷冷地说:“别家的事你不要太过操心了,总归不会烦到你这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等过两天哥哥就带你回家。” 萧若珩瑟瑟发抖,丝毫没有察觉到萧寰话中的意思,她此刻深怕成安就此一命呜呼了。抬头瞧着对面屋子紧闭的门窗,心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成安若是死了,萧纯的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以命换命值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萧若珩走后萧纯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谁也不理。 她将柳嬷嬷的话在心中反复想了好几遍,成安受了伤,所以太后让她们在院子里待着。而此时太平观里越安静她就越担心,冬月一定是失手了,不然以太后重视萧桢的程度,现在不会那么平静。 萧纯掐着杯子的手泛着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桢怎么这么命大,每一次都让她逃了过去。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杜佳妮的贴身侍女,想方设法的把她送来了太平观,却没想到这一次她还是躲过去了。 也是,她光顾着怎么把自己摘清楚,忘了想一个小小的丫头还是太嫩了点,怎么能把萧桢一击致命呢。 可恨的是萧启自诩英明,却被女色耽搁至此。萧桢一定要死,她不死萧启的心就会永远留着这里,永远想不起要离开。 萧纯招了招手,岫玉立马上前。 “翡翠还没回来吗?”她问。翡翠被她派去处理与冬月的相见的那个姑子,只是她似乎走的也太久了,让她有些不安心了。 这些天萧纯的性子愈发的喜怒无常了,也就只有翡翠能安抚得了她,这厢听见她问岫玉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回答:“翡翠姐姐还没回来。” 萧纯深呼了一口气,她不能急,不能露出破绽。和冬月会面的本就不是她,她丝毫不担心冬月在被捉后把自己抖了出来。 只是如果此时翡翠被抓了呢。萧纯扯着嘴角露出假笑来。左右不过是一条命,怕什么。 她瞧着自己的手,空空如也,没有权利没有能用的人,到底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太过秀气。可惜她要做的事必须瞒着她的兄长,如若不然她何必在此垂头丧气。 “郡主可是需要派人去寻一寻翡翠姐姐。”岫玉瞧着萧纯面色不虞,这般贸然开口最后还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萧纯眼睛一瞥,道:“你出的去吗?”沈太后派人守在院子外,院子里的人丝毫出不去。 岫玉低头说:“奴婢刚刚瞧见吴王的侍从院子里出入,想来吴王殿下此时就在那儿。奴婢们出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萧纯眼睛一亮,萧寰能进来说明太后拘着她们只不过是不想她们现在添乱,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为了保护她们。如果下人们能出去,那么翡翠就应该没有露出马脚,此时不回只怕是被什么绊住了。 这么一想萧纯心定了不少,她道:“去催一催膳,我饿了。” 岫玉立马应下,退了出去。 萧纯又为自己沏了杯茶,她望着桌上的另一个杯子心中尤为复杂。 她今儿去成安的院子里本来就是想看看冬月有没有如约去行刺,却没到在萧若珩这里露了马脚。 她到底是不愿意和萧若珩对上的,就算是算计她也不想真正伤了她。她们两个同病相怜,都是可怜人,何必相互折磨。纵然萧若珩知道了她对成安的心思,她也是不怕的。 一来她没有证据,二来萧若珩常年不参与这一类勾心斗角之事,她善于明哲保身,不同自己太好也不同别人太好。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关系,除开了萧寰她谁也不在乎。 总归她不是想对付吴王府,萧若珩便是知道了也会当做没看见。萧若珩这样的人最狡诈,却也最安全不过,只要她没有触及她的逆鳞。 这么一想萧纯眼神一黯,她也想做一个能够明哲保身的人。只是从萧启触碰那段感情开始,作为他的妹妹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又过好很久,翡翠才一脸疲倦地回来,萧纯瞧了她没事便让她下去歇息了。 萧寰在萧若珩的屋里待了没多久就回去了,慕容则还在太平观中的小院里休息。为了成安的事,倒是使得这观内所有人都乱了手脚。 小院里慕容则同萧朔坐在大树下喝茶,侍从们守在一边。 萧朔后他们一步上山,正好错开成安遇刺的事。这种事不好当着慕容则的面说,萧朔此时怕是也还不知道,正满心欢喜的同慕容则说话。 萧朔瞧见萧寰进屋,连忙笑道:“皇叔此番来的真好,正是说起你呢。” 萧寰笑问:“说我什么呢?” 他向慕容则问了个好,慕容则微微颔首,说:“严正听闻先吴王用兵如神,便想向吴王殿下讨教一番。” 萧寰与慕容则同为一国将帅,年岁相差无几,早已对彼此大名如雷贯耳,这些年虽未沙场相逢,却已互相欣赏。 只是相识不过几日,虽心心相惜本质上还是不相熟,若是他此番夸赞的是自己,那么萧寰此时怕是心心恹恹。这厢听他赞其父亲,不由心中一悦。 “讨教不敢当,有机会便沙盘点兵玩上一场,其他的还是不要了。”萧寰说。沙盘点兵不过是童子的游戏,除此之外若要再讨教那便是要上沙场了。 慕容则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不论是以什么身份,慕容则都不愿意与萧寰对上。一是因为大燕此时已无力征战,二也有萧若珩的缘故。 当年她郁郁寡欢,心存死志,如今想来同燕与大齐再起战乱也有不少的关系。 慕容则想,若是当年的大齐的主帅不是萧寰的话,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是如此结果了。这般突然萧若珩仿若海棠的脸再也不能微笑,昨日还活生生的人片刻间便只剩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躺在他的怀里眼神灿若星子,瞧着他微笑,口中却是一口一口的吐出血来,染红了那身紫色的绣牡丹裙子。 萧若珩伸手替他擦着眼泪,笑颜如窗边的海棠,“不要哭。”她说。 慕容则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的手好凉,身子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原本以为不过是相敬如宾,却没想到在时光的流逝中付出了真心。 该有多疼啊,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泪水模糊了眼眶,慕容则抱着她身子心如刀绞,丝毫不比她痛的少,你为什么就不肯来问问我。 六年夫妻到底是比不过,比不过啊。 慕容则垂着眼眸,隐去眼中潋滟。 “不知道昌平郡主现在如何?”他问。 萧寰哑然,借机喝茶遮掩了自己的失措,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萧朔瞧着他的样子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岂知太后不欲将成安受伤的事宣扬出去,萧寰担心萧若珩的安危又不好跟慕容则明说,只好撒了个谎说萧若珩受了风有些发热,又趁着萧朔的到来借机去瞧了瞧她。 “小姑姑怎么了?”萧朔问。 萧寰轻咳了一声说:“受了风,有些发热。孙太医已经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慕容则点点头不再说话。萧朔怎么能看不出萧寰的不自在,想起早上的时候他去拜太后,太后也不肯见他,心中明了这太平观里必定有事发生。 于是使人去外头一打听,才知道成安屋里死了一个婢女。 婢女啊,萧朔轻轻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三人各怀心思聊着天,话里都多是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谁也不会脑抽提起时事来。一时间慕容则人未至神意游遍大齐各地风景名胜之处。 又坐了一会儿,沈太后所居的四味小院赐下了斋饭来,说是身体不适到不方便见客,许他们尽性。慕容则自然不会在道观里太过放肆,邀遥拜谢过太后之后,同着两人用过斋饭赶在太阳未落之前下了山回了驿馆。 驿馆内原本借病未出的北燕大司空夏侯安此时正在小厅中摆着棋盘左右互搏。 慕容则瞧着这位他父亲的股肱之臣,沉声道:“司空大人好兴致。” 夏侯安抬头瞅了一眼他笑说:“严正可愿与我来上一局?” 严正是慕容则的字。 慕容则想了想,欣然坐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博弈与执子者的谋略扯上了关系,从慕容则祖父那一代开始,慕容家的子孙是个个都需学汉书,懂博弈。慕容则虽非此中能手,却也不差。 慕容则执黑子,夏侯安执白子,白子先行。 “金陵的风光大好,殿下这一次可大饱眼福了。”夏侯安说。 慕容则落下一子,道:“是与平城有些许不同。” 夏侯安笑说:“平城正是好时节,不知殿下觉得金陵如何。” 此时已十一月,平城大雪纷飞,谈不上什么好时节,倒是金陵虽冷却未见飞雪。 慕容则落子的手一顿,继而说:“金陵虽好,尤念故乡。” 夏侯安呵呵一笑,棋盘上黑白交错逐渐显露出杀伐之意来。 “殿下可见过襄陵公主了?”夏侯安又问。 慕容则眸光一凛,他的父亲一共有八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两个都被其嫁入了大燕大族。而皇室宗亲凋零,是以和亲大事竟然无法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若不是臣子提醒和亲不一定要嫁女儿,还可以娶,燕帝怕是还想不起来有个儿子尚未娶亲。 而天成帝女儿多,但不是每一个都适合娶的。夏侯安最看重的自然是袁后的女儿襄陵公主,不管是年纪还是外戚背景都比较合适。至于她想不想嫁,愿不愿意嫁那就不是他的考虑范围了。和亲这种事,哪里有愿意的。 “听闻襄陵公主像其母,性子平和,知人识礼,是个最大气不过的一个女子。”夏侯安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话。 慕容则沉声问:“司空大人就这么笃定天成帝会选择襄陵公主?” 夏侯安淡淡一笑,落下一子悠然道:“只有一个公主,又何来选择。” 天成帝自然不是只有一个公主,甚至他还能从宗室女中挑人来封个公主。夏侯安如此言语,倒是让慕容则想起了上一世,天成帝另外几个女儿的下场。 兴平公主出嫁后,成安公主因与豫王私通被赐死,豫王贬为庶人,又传闻说宜春郡主之死也与是因为撞破了两人的私情,被两人杀害。安阳公主从高台落下成了个痴儿,当时皇室之中却是只有襄陵公主一人合适。 慕容则当时只觉得是百般巧合并未细想,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却怎么都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的目的,到真是符合这位北燕大司空的性子。 夏侯安是燕帝的心腹,他的意思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燕帝的心思。他们这么执着于襄陵公主,不过是因为袁家与大燕有协议罢了。所奉上的公主便是袁家的诚意。 然而据慕容则所知,这个袁家并不包括天成帝的皇后,当初两国联姻还多亏袁后推了一把,这才使得和亲的对象换成了萧若珩。如此想来天成帝怕也是不愿意将襄陵嫁到北燕,不然怎么会同意萧若珩自请和亲之意。 想到这慕容则默了默,他已想不起当年萧若珩是为何受制于人,却也知道她当年并不是自愿和亲。他承认他是喜欢萧若珩的,在她死后心心念念记了她十年,怕是入了魔这才使得自己一睁眼又回到了十六年前。 若当年是因错失所爱而心生魔怔,那么如今却是叶公好龙,心有怯意。邺城就像是一个漩涡,其中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怕是比金陵还要复杂一些,阿珩向来懒,她本可以从金陵这个泥潭里抽身而出,却为了他又拾起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应该抓住她不放吗? “还是说殿下另有所爱?”夏侯安忽然问。 慕容则蓦地回过神来,“司空大人说笑了,严正在金陵之中并未接触其他女眷,又何来心仪之人。” 夏侯安笑了笑,道:“没有便是最好的。这大齐的公主们可不是我们能随便挑的。” 慕容则冷呵一声,老狐狸。 两人下了一会儿棋,最后以夏侯安赢三子而告终。慕容则虽说自幼学棋,但与汉人出身自幼耳濡目染的夏侯安还是有些差距的。 这一盘棋下完,天也黑的差不多了,慕容则告辞回屋。夏侯安则立在屋内收起了棋子。 晋王倒是比从前更为让人捉摸不透了。夏侯安一粒一粒棋子的往往盒子里放。 从前的他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如今却尽敛锋芒,不露杀气。倒是小瞧了他。这么一看倒是比他六哥慕容铎要好上许多。 身为皇帝的心腹,夏侯安深谙中立不倚的道理,他向来只忠于皇帝一人,这是他多年位极人臣却从不失帝心的倚仗。 他只忠于皇帝,至于皇帝是谁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平观内萧若珩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她觉得总是心慌,又觉得自己是欠抽。 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想着她。这不是有病嘛。 萧若珩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脑门疼。忍不住披着一件衣服坐起了身,她的动静惊醒了芸香。 “你别起来,我只是睡不着。”萧若珩说。 芸香默默起身点了灯,又拿了件大氅给她披上。 “郡主在想些什么?”芸香问。 紫芫还在的时候,萧若珩老喜欢和她谈心,满腹的心事十有八九都会说给她听,其中有真有假,芸香却是分不清的。 她这么一问倒不是真的盼着萧若珩回答,不过是学着紫芫罢了。 萧若珩默了默,随后说:“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比活着还重要吗?” 芸香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萧若珩会为了这件事烦心。这个世界上有比活着还重要的事吗?有吧,芸香瞧着自己的手轻声说:“自由。” “什么?”萧若珩没有听清。 芸香低头道:“没什么。” 萧若珩瞧着她若有所思,她问:“朱雀是你的本名吗?” “我没有名字,朱雀是我抢来的。”芸香说。暗卫营里的暗卫皆是不知生死的人,哪里会有名字,就连朱雀也不过是代号。暗卫营里的代号都是强者才能拥有的。 自从萧寰将她除了名,如今吴王府怕是有新的朱雀了吧。 “那你便做我身边的朱雀吧,唯一的朱雀。”萧若珩说。 唯一的朱雀吗? 芸香抬头瞧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胸腔发热,久久不能忘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不得不说萧若珩的话很有蛊惑人心的感觉,在这种情形里说了出来,就连芸香也为之一动。 然而有些话仅仅只是话而已。 芸香低头眉眼间舒松了开来。 “郡主要喝茶吗?”她问。 萧若珩瞧着她目光沉沉,却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改变了神色,她笑嘻嘻地说:“好啊。” 喝了茶萧若珩又重新躺倒,她闭着眼睛回想刚刚芸香说的话,她并不是没有听见,而是不能回应。 自由这种东西谁都想要,芸香想要,萧纯想要。然而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袁后贵为一国之母,女子典范,她自由吗?入主深宫,终身被规矩束缚,被杂事缠身,萧若珩觉得她一点也不快活。 又想想自己,想想萧纯,甚至想想远在武陵的萧沛,她们三个谁又自由。萧纯羡慕萧沛,岂知萧沛的日子又好过了?就如她自己不也是要顾忌种种。 自由这种东西太飘渺了,萧若珩看不到。她这个人一向实在,于她而言除却生死皆无事。 睡吧,一觉醒来又是另一种光景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萧若珩突然被嘈杂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天还未大亮。 “怎么了?”萧若珩问。 芸香也醒了,她耳朵灵侧耳听了听,说:“是隔壁的岫玉,说是宜春郡主半夜发热,出门寻太医被守夜婆子拦着了。” 萧若珩眸光一凝,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连忙派芸香去问,自己也起了身。朱樱也披了件夹衣从侧间里进屋陪在她身边。 夜空中并无半点星子,只余着一个碗大的月亮挂在天边,银晃晃的月光照在地上恍如白昼。 右厢房大门虚掩,芸香站在门口喊了几声,立马就有个小丫头来开门。萧纯的丫头们都起了身,这一次祈福萧纯和萧若珩都只带了五个下人,一个嬷嬷,两个贴身丫头,两个小丫头。 岫玉领着一个小丫头被派出去请太医,屋内只剩下翡翠与萧纯的教养嬷嬷,孙嬷嬷。 那丫头瞧见芸香都快哭出来了。 “我家郡主让我来问问可出了什么事?”芸香说。 那小丫头着急的说:“我家郡主半夜突然发起邪热来,怎么也止不住。” 萧若珩在堂屋里一听立马坐不住了,披着大氅就出来了。 萧纯一向身子好,午后见她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起热了。 进了门,孙嬷嬷立在一边瞧见萧若珩行了个礼,翡翠红着眼睛替萧纯擦着身子。 萧纯散着发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整张脸都通红,人已经不清醒了。萧若珩上前摸了摸她的手,吓了一跳。 “怎么烧成这个样子,晌午见时还好好的呢。”她说。 翡翠抹了一把眼泪不说话。萧纯道教养嬷嬷是从永安宫里出来的,常年板着一张脸,说话也不讨喜。但在这种时候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时候却是最为稳妥的一个人。她说:“郡主怕是邪风入体,傍晚就有些不妥,服了紫雪丹又好了些。谁知道到了晚上突然开始发热。奴婢已命人去寻太医,此时也不敢给郡主服用其他的药。只能这般替郡主降热。” 她这一番话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萧若珩也不好再埋怨她,至于服药之事,永安宫出来的人自然比她一个半吊子稳妥。 萧若珩在屋子里落了座,她半点也没了困意,只陪着众人等太医。随行而来的太医毕竟是男人,不好在女人扎堆的后院里多待。只跟着萧定住进了太平观前院里。 前院只住着两三个守夜的姑子,其余的人都住在太平观后院。前后院落了锁,岫玉这一去必定要费不少时间。现在只盼着孙太医此时正在成安院子里守着。 还没坐上多久,萧纯人就已经不行了。她睁着眼睛,浑身抽搐,头发四散,穿着白色的亵衣,活脱脱一个女鬼。 萧若珩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已经同哭着的翡翠压着她的手脚,深怕她伤了自己。 她双手抱着萧纯,絮絮叨叨地喊着她的名字,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阿纯你不要吓我啊。 “太医呢!太医呢!”萧若珩大声的喊着,她的身子开始发抖,大氅掉在了地上,好冷。 屋内众人慌乱起来,孙嬷嬷连忙掐着萧纯的人中。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萧若珩的心里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不要吓我,我胆小。”她抱着萧纯啪啦啪啦的掉眼泪,“你不要吓我。” 萧若珩一点也不喜欢萧纯,她自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其实她心底是非常羡慕萧纯的,羡慕她被所有人喜欢,羡慕她活的自由自在。萧纯是她心底想要活成的样子,自在洒脱,开朗大方,无拘无束。她羡慕她的同时又嫉妒她。 为什么有人会被所有人喜欢呢,萧若珩不明白。可等她真正同萧纯好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永远不明白她哪里好,却偏偏谁都替代不了。 萧若珩紧紧的抱着萧纯,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 “我们还说要一起去洛阳看花,去琼州看海。我们说好的,你不要吓我。” “阿纯你起来,阿纯你不要吓我。我不生你的气了,真的,我不生气了。你不要吓我,阿纯你起来啊,你起来啊,你不要这样,我会害怕。” “阿纯,阿纯,阿纯。”萧若珩无助的叫着她的名字,试图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可是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屋子内传来一片抽泣声,翡翠已经哭得不行了。朱樱掉着眼泪想把萧若珩带走,却被芸香止住了。 紫芫死的时候,萧若珩却是哭都不能哭,看着像没事却郁结于心,活生生发了好一阵疯才会正常的哭笑。 萧若珩和萧纯虽说隔了辈分也不是那么亲近,却是实打实的从小一起长大。近十年的情分便是心是石头做的也该捂热了,更何况萧若珩的心从来就不是石头做的。 曾经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消失了,那一种感觉有多么无力,她是体会过的。 人的手可以抓住很多东西,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不住生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只留下一具无主的尸身,这个时候若是若是再不抓紧些怕是连这个都没了。 芸香红着眼眶别过脸去。 柳嬷嬷领着太医刚踏进了院子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哭声,柳嬷嬷心道不好,大步的进了屋,只见屋内丫头哭成了一片。萧若珩抱着萧纯不肯放手。 “还不赶快把昌平郡主拉开。”柳嬷嬷说。 芸香这才上前在萧若珩的脉门上轻轻一按,就将她拉了起来。萧若珩已经哭得脱力,被她这么一按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样向后倒去。 昏过去的那一刻最后一眼瞧见的是萧纯屋子里的那盆花,在冬日里开得极其灿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人死如灯灭,生前万般荣光死后不过是个笑话,待看够了便落场了。 只是萧若珩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那么急。萧纯死时不过十六,正是青春少艾,身为未嫁女,若是平常人家祖坟都是去不得的。天成帝在豫王的哀求下,许她进萧氏祖陵,就葬在她父母的身边,又给了公主的封号。 这一场葬仪办得极其华贵,却也极其冷清。 萧若珩一回到府内就病了一场,浑浑噩噩地睡了两天,再起来只觉得什么都不同了。 萧寰让人送上了丧仪,却拘着不让萧若珩去吊唁,只说她身体未好,莫冲撞了。萧若珩也不想去,若生时待她不好,又何必死后去哭呢。 这过了两三日,萧若珩精神一直不大好,太医来瞧了只说是郁结于心,萧寰当她是伤心过头,便想遣了贺峥来与她逗乐子。 贺峥这几日因着茶馆那人的话,老躲着萧寰,深怕自己受不住诱惑犯了错,心里嘀咕着要不要趁着快过年了回潭州去,还是跟着灵珑回家乡去。 被萧寰这么一拦,心都要跳出来了。 难不成他知道了我要逃走? 贺峥心中打着鼓,垂着眼帘,脑子里转的飞快,就想着要怎么撒谎才能瞒过去了。 “想什么呢!”因着萧纯的死,萧寰的心情也不大好,也没什么心思同贺峥说笑,见她发愣心中有些不悦。 “没什么。”贺峥埋着头不说话,心中却开始骂娘了。操,这人怎么能用核桃打人呢!要不是她反应快,被这么一打该有多疼。 她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一掐,核桃便碎了一手,左手挑一挑,趁人不备塞进了嘴里,嚼一下满口生香,还挺好吃的。 “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萧寰问。 贺峥嚼着核桃点点头。 萧寰瞧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听清,于是故意说:“那你把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贺峥继续点头,随后觉得总有些不对劲旋即抬头看向萧寰。说什么? 萧寰气笑了,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让她下去,果然不该寄希望于这个丫头。 “可以走了?”贺峥问。 “走吧走吧。” 贺峥后知后觉的退了出去,还顺了两核桃。硬皮核桃在她手里嘎吱嘎吱碎的跟瓜子一样,她边吃边想,萧寰到底说了啥来着。等吃完了两个核桃,她终于想起来了,萧寰是让她去看看萧若珩对吧。 贺峥只知道萧若珩死了一个侄女,这几日身上一直不大好,倒是不知道死的是萧纯,也不知道萧纯就是死在萧若珩的眼前。 想着自己也快要走了,本着好聚好散的念头,拍了拍手转身去了青梧院。 青梧院里比平日里还要冷清,来来往往的丫头们都愁容满面,就连喜蛛也是紧着一双眉毛。 萧若珩一生病,喜蛛也被叫了回来,正好今日当值。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贺峥问。 喜蛛摇了摇头,把她往屋里领,一进屋就瞧见了梨香。 梨香瞅着她笑了笑,说:“你来的不巧,郡主刚刚睡下。” “那我过会儿再来好了。”贺峥说。又不是非要在今日道别,瞅着着满屋子的愁云雾雨,贺峥觉得心里闷闷的。 她刚说完预备要走,芸香便撩了帘子走了出来。 “郡主说请贺姑娘进去。”她说。 这话一出众人颜色各异,什么情况? 贺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屋,她这是第一次进萧若珩的闺房,这么一瞧去又觉得没什么两样。倒是萧若珩让她大吃了一惊。 萧若珩半躺在床上上,乌黑的头发只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穿着一身粉色碎花的亵衣,外头罩着一件绣并蒂莲的袄子,一张脸比扑了粉还白。 “你来了。”萧若珩说,她的话音软软糯糯,倒是和平常不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贺峥问,萧若珩这一副快去了半条命的样子着实吓了她一跳,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萧寰会寻上她了。 萧若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哪里有什么事,就是这些日子有些累。脑子浑浑沉沉的,怕是睡得太久了。” 贺峥记得有人说过,过度沉睡的人不是身上受了伤便是心里受了伤,借睡眠来恢复自身元气,只是身上的伤容易好,心上的伤却难痊愈。贺峥也不问,只说让她多起身走走,躺太多人会废了的。 萧若珩笑着点点头,“你今儿怎么得了空来瞧我?” 自从寻到了灵珑,贺峥待在府里的时候越来越少,连青梧院也鲜少踏足了。 贺峥不好意思看她,说:“我要走了。” 萧若珩一愣,倒是没反应过来。 “回家去吗?”她问。 贺峥点点头。 “临近腊月是该回去了,想来也能在年关前回家去,早点回去你父亲也会开心。”萧若珩说。 贺峥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离家出走,她爹看见她怕是会非常开心,会非常开心她回家送死,但是如果她不回去恐怕会死得更惨。这么一想贺峥叹了口气,不知道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怎么,回家不开心吗?”萧若珩笑看着她。 贺峥嘟囔嘟囔说:“我还没和你哥哥说呢。” “怕什么。”萧若珩无所谓的开口。 她自然是不怕了。贺峥还是怕的。 虽然这些日子的相处,让贺峥知道了萧寰是个纸老虎,吴王府与归云寨之间的种种她也听寨中来的探子说了。萧寰与她父亲确实有交易,归云寨向吴王府投诚,成为吴王府的耳目,吴王府替归云寨扫除异己,只要这个交易一天存在,萧寰就不会弄死她。但纸老虎也是老虎啊,贺峥是一点也不怕萧寰,就是怵他。瞧见他就心里发毛,总觉得这人一肚子坏水,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遭殃。 她是想回家过年,但她总不能对萧寰说:我要回家过年,你先放我回去,我过完年再回来给你扫院子。 这种话想想就好,要真让她说还不如她直接不辞而别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梨香端着药走了进来。 “郡主该喝药了。”她说。 贺峥嗅了嗅味道只觉得有些冲,问:“什么药?” “我有些烧。”萧若珩说,她垂着眼眸伸出一只手臂去端那药碗,衣裳滑落露出一节白嫩的臂膀来,手腕处长着一个红色的痣,在一片白中愈发的鲜红。 “等等!” 萧若珩呆着举着碗瞧着她,不明所以。 贺峥快步上前,卸了她的碗。 “不能喝。”贺峥说。 萧若珩一挑眉,芸香立马抽出一根银针放进药碗里试毒。 梨香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芸香皱着眉头说:“没有毒。” 众人一同瞧向贺峥,贺峥却捉了萧若珩的手不放。 “谁说有毒了!”贺峥撒了手说。 萧若珩绷紧的一个弦就此放松,笑道:“是我杯弓蛇影了。”说罢又要去接那碗药。 贺峥拦了她的手说:“药是没有毒,但你喝了却一定会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这话听起来危言耸听,但萧若珩生性多疑于此事不得不防。 “愿闻其详。”萧若珩瞧着贺峥静静地听着,梨香与芸香两人皆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贺峥行至窗前一抹红色处,伸手触弄着花瓣。 “这花是谁送你的?”贺峥问。 萧若珩一抬眼,瞧了那花若有所思,“这花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这花原本是养在太平观萧纯屋子里的,她死后萧若珩于心不忍便让芸香上了趟西山给取了回来,摆在屋中也就两三天。 “问题不在花,而在你。” 贺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左手,将她手腕抬上r现于面前,问:“你天生手腕处就有一颗红痣?” 萧若珩低头一看,手腕间一点红无处可藏,微微蹙了眉,她以前手上可从来没有什么红痣。 “我到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个东西。”抬手轻轻一擦,却是擦不掉的。 贺峥说:“看样子最多三四日吧。” “这是什么?”萧若珩问。 贺峥说:“美人醉你可听说过?” 芸香眼神一闪,却是没说话。萧若珩抚着手腕轻声说:“略有耳闻。”紫芫便是死在这种毒下,死后身上遍布红纹,形态怖人。 贺峥于胡凳上坐了下来,悠悠开口:“美人醉向来与花香相克,月月红首当其冲。你中了美人醉又日日闻着这花香,自然身体不适,最明显的状况便是低热咳嗽。” 她端了那碗药又道:“这种症状大夫瞧了十之八九会以为是伤寒,按伤寒给开方子中大多会有干草等清热的药。” 萧若珩半垂着眼眸,替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想必这美人醉中是以燥性的药材为主,一燥一凉相生相克。同时置于人体内,中毒者长久便会受不住药性而死。” 贺峥点头:“不用长久,短则一日长则三日必全身血脉爆裂而死。其状便像是浑身布满红纹。” 萧若珩苦笑一声,自己还真是命大,两次三番的躲了过去。不过这下毒之人还真是歹毒。 “你倒是运气挺差的,从不熏香却中了香料之毒。看起来像是误伤啊。”贺峥说。 “美人醉原来是香料吗?”萧若珩皱眉喃喃道,她向来受不得熏香,所住之处处处无香。唯有那一日待在萧纯房里受了半天的香。 “若是我不喝这药呢?每日受着这花香会如何?”萧若珩问。 “美人醉这种东西至少要在身体里循环一周才有效果,单单嗅上一嗅是不怕的。美人醉与花香相伴在身体里慢慢积累,身体便会慢慢虚弱,嗜睡时不时伴有低烧。若是此时受了伤身上也会出现血脉爆裂而成的红纹。至于最后是个什么情况那就只能看药性在体内的沉淀了。” 萧若珩眼神一黯,这种情况多么像当时她在陵阳的时候,嗜睡低烧。只是她当时不想回金陵,于是每日将药倒入花盆里,这才逃过一劫。想起紫芫死前也有低烧的情况,想来当时她便中毒了,死后激发了药性尸体上才会出现红纹。 “此毒可有药解?”这一席话梨香听得云里雾里,她到不关注什么药性相克,只被血脉爆裂给吓到了。一想到若不是贺峥在,郡主必定是要喝这药的,想想就有些后怕,看向贺峥的眼神不由的热切起来了。 芸香倒是不急,当初在潭州她便中过美人醉,吃过药红痣便退散了。 贺峥奇怪地看着她,说:“熏香哪里有药可解?” 萧若珩一听心中有些奇怪,当初芸香中了毒方屿可是双手奉上了解药,如果美人醉无解的话,那么芸香服下的是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皆埋下疑问。 贺峥还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哥哥给卖了,满心想的却是为萧若珩解毒。 “你呀这几日只要离花远远的,不嗅花香不吃寒凉之物,过个七八天等药性排出体外便会好了。”她说着话,梨香便唤人将屋子里的花给搬了出去。 萧若珩笑道:“你又救了我一命,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贺峥一听有些不好意思了,摸着头说:“嗨,这有什么。我瞧你也不是什么红颜薄命的相,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的。” 萧若珩听着这话觉得非常有意思,倒像是宿命说一样,你怎么走也走不出这个圈。 “我倒是没想过你还会看相。”萧若珩扯了扯嘴角说。 “我什么都会一点点,却什么都不精。我这样啊是最没出息的。” 萧若珩掩嘴一笑,道:“我倒是觉得挺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贺峥便起身离开,萧若珩差使着梨香去送。等两人都走了,萧若珩才开口:“你想办法去查一查宜春郡主的遗体。”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萧纯一向身子不错,怎么会突发急症去世。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萧纯的死并不简单。 萧纯不是她受不得香,相反香料在金陵是最受追捧的东西,萧纯对此也颇有心得。从陵阳回了金陵,院子里的花枯的枯,落的落,这一段时间想来毒素也渐渐排出。 如果她不是在萧纯的房里染上的美人醉,那么她想不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染上这种东西了。 芸香应了声。 萧若珩又道:“这事除了你我寻不到其他人了。我也是糊涂,方屿给的药也敢拿来给你吃,不知那药丸有何古怪,今日太医来了你先让他把把脉,看一看是个什么情况。” “奴婢省得。”芸香说。 其实当日拿到了药萧若珩便请大夫看过,药里并没有什么古怪,只是今日听贺峥这么一说,心中还是怕两药之中药性相克。 晌午过后太医来请脉,芸香躲在帷幔后由他看了看,太医只觉得这脉搏强健并无异处,知晓与前几日不是一人,到底没有拆穿,只将脉象说了出来。 萧若珩听了他的话倒是放下了半颗心,剩下的半颗依然吊着。方屿此人多智且妖,要让她相信他没有做手脚,怕是他自己吃了那药才有可能。于是心中盘算着年后要再回一次潭州。 夜半芸香飞到豫王府,萧纯的灵停在自己的小院里。此时人烟稀少,冷清至极。唯有两个丫头跪在灵前守着。 她在墙上趴了一会儿,手中握着两块石子儿,欲打晕她们开棺验尸。 这时一个丫头走了进来,瞧着是萧纯身边的大丫头翡翠。翡翠穿着一身白衣裳,头上戴着白花,一张脸愈发的清减了。 “你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我来替陪郡主说说话。”翡翠说。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眼,知道翡翠是最得郡主心的人,郡主暴毙,豫王仁慈没有怪罪当日在太平观中侍奉的人,皆留了一条命赶出了府,唯有翡翠宁死不从,说要送萧纯上路,愿意给她殉葬。 大齐早就废除了殉葬此等糟粕之事,豫王自然不会从她,便留了她在府中操办萧纯道葬仪,也算是为她尽最后一份心了。 “那我们就在外头候着,姐姐若有事便喊我们。”小丫头说。 翡翠点了点头目送两人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芸香远远地瞧见翡翠给萧纯上了一炷香,随后在棺木绕了一圈,跪在她的牌位面前烧着纸钱。正当芸香准备打晕她时,她忽而伸手将供台上的烛火打翻了过来。火势顺势蔓延,棺木就此烧了起来。 芸香大惊还来不及动作,只见那小丫头瞥见了火光,推开门只见翡翠愣愣的站在一旁,整个大堂都烧了起来,寿木皆是木头而成,此时烧得最厉害。 小丫头大叫走水了,翡翠见事无挽回便一头撞死在柱前,香消玉殒。这一下便再也没得解释了。 “你是说是翡翠放的火?”萧若珩披着大氅半靠在床上,芸香走后她就一直在等消息,心神不定的,却没想到等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金陵淑丽们身边的大丫头皆是三代清明,一家子皆忠于主家,像是翡翠这种更是生死全在萧纯手上,在外人看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般行事态度倒是让她生疑。 总归有了个突破口,能寻着翡翠这条线找下去,不用摸瞎子。 待到天亮后,萧若珩得来了消息,萧纯的屋子便是烧得骨头架子都没有了,若不是一副棺木拘着,此番连个全尸都没得。 萧若珩心中一酸,落下泪来。心中确有埋怨芸香不曾救火,然而转念一想她若插了手,此事必定会染到吴王府来,洗都洗不掉。便是她自己也会为了保全自己而袖手旁观。 心中的那一点埋怨不过是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悔罢了。 自紫芫去后她身边连个说心底话的都没有,就这么压在心头,一连几日倒是更显得憔悴了。 萧寰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已经几日不曾来青梧院来看过她了,萧若珩心中有事也不曾在意。待人拘到了大理寺,这才心道不得了了。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不脱层皮便出不来,萧寰一个宗室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萧若珩思来想去都是怕是跟萧寰手上的兵符扯不离。 天成帝已落了萧寰的兵权,然而青山大军的兵符却还在萧寰的手里。这东西是先帝赏给先吴王的,还刻了吴王的花押,说是兵符不过是吴王的私印,又怎么能交出去。 然青山大营里自先吴王起便由此为印,向来认符不认人,萧寰留了这一手到底是惹了人眼。 萧寰这么一走府里人心浮浮,萧若珩没有说话,等到外院里乱了起来便由着陈其等人亲自发落了带头的,杀一儆百这才了了事。 萧若珩捏着鼻梁问萧寰的情况,她到底是一介女流,不好亲自去大理寺探望一二,只能听着陈其等人的传话。一时之间就成了一个瞎子聋子一般。 “将军让郡主不要担心,好生的过日子。”陈其说。 萧若珩怎么能不担心,自从萧纯死后沈太后便大病了一场,至今不能见人。便是去求皇后,茶都喝了几杯人却没见着,更别是是天成帝了。 到底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遇上大事再聪慧也只能稳住站脚自己不乱,又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呢。 “你告诉我,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若珩问。 陈其支支吾吾得不好回答:“将军是被诬陷的,陛下定会早日替将军。洗刷冤屈。” 萧若珩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天成帝是什么个心思,他们这些宗亲里谁不知道。都是小心翼翼的活着,却到底没逃过。 “能进大理寺的到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哥哥身份尊荣,若是没有陛下的命令,大理寺卿能下令抓人?”萧若珩心已凉了半截,她挣扎着说:“你就老实告诉我,是什么罪名。” 半晌陈其才开口:“郡主不要担心,将军会无事的。”余下的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萧若珩没得准信也无处寻门,只料理着府内的事。 正巧芸香查了翡翠的事来报,萧若珩这才转了心神。 翡翠原是豫王府家生的仆役,祖上三代皆是在府中做花匠,自小便被豫王点了跟在萧纯身边,至今也有十年了。她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弟弟养在王府的庄子里。 巧的是她母亲待的庄子正好临着李庄头的庄子,这就巧到天上去了。 萧若珩暗暗思忖,到底是没守得住,叫人套了车往常安坊去了。 下了车门虚掩着,推开一看院子于上次来时不同,空荡荡的渺无人烟。 萧若珩心中憋了一口气半晌没喘上来,摘了帷帽由芸香扶着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落了座。 才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转头一看,却是个俊秀的男子领着仆役站在门口。 “倒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那男子笑着开口,声音如流水击石清朗不可言。 萧若珩起了身,向他见了个礼,“沈大人。” 虽说是没寻到人,却也偶遇了一个在一块玩耍的。总归是一个圈的,不好就此告别,沈护便邀了她往西市的茶楼里去坐。 西市的茶楼中最有名的便是云来去,两人携着仆从往大门一进,瞬间茶香飘然扑鼻。 行至雅间,萧若珩将帷帽一摘坐了下来。 “上回也是你吧。”沈护笑着说。 萧若珩一愣才想起此前两人在常安坊内也碰上了一回,只那时她带了帷帽,没与他相认。又瞧瞧芸香,想来怕是在太平观里便露了馅。 萧若珩笑道:“没想到沈大人也喜欢花草,倒着实让人吃惊,我还以为沈大人一心只读圣贤书。” 金陵的俊杰中唯有沈护是这么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形象,萧若珩这么一说便是调侃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护闻言一笑,道:“花草皆生灵,于人于物并无不同,不过从心而已。” 萧若珩一听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再一想这不是成安总挂嘴上的万事从心。心里一个咯噔,眼神不由的探究了起来。 沈护和成安好的时候,萧若珩还在学规矩,后来两人事断了,沈护去了蜀州,成安定了其他人家,为了皇家的脸面沈太后便再也不许人说起这事。萧若珩这个年纪的人就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我瞧大人上次抱了一株花草,甚是娇艳动人,心生向往。奈何昌平自幼对花草不甚了解,虽心里欢喜,却不知此乃何花,望大人不吝赐教。”萧若珩问。 沈护一回想,他上回来找宣娘子医治的是株小宫粉,想来她问的必定是此花。于是回答:“宫粉而已,可惜在下手中并无留存,不然定送郡主几株。” 萧若珩笑说:“我说这花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成安的心头好。她摆了满屋子的便是这个吧。” 话里一提到成安,沈护的神情便有所黯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只有短短一瞬,仿佛是萧若珩的错觉。 萧若珩半垂着头,到底是不清楚其中的猫腻,拿捏不准沈护对成安的态度,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古怪的很。 沈护说:“瞧着郡主的闲情雅致,想来吴王之事定是空穴来风,沈某倒是放心了许多。” 话头一转到萧寰,萧若珩心头一颤,神经就开始绷起来了。她到底是不相信陈其的话,若真是没什么事,又怎么能被大理寺请去,那种地方可不是人待的。但在外人面前她的举止代表的是吴王府的脸面,谁都可以失态,就是她不可以。 “满城风雨不乱于心,沈大人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萧若珩说。 沈护闻言而笑,道:“是沈某妄言了,请郡主莫怪。” 萧若珩低头抿了一口茶笑说:“大人心不在此又何谈妄言。不过渺渺风雨随风去吧。”这一番话倒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两人的对话芸香听的一知半解,心中却十分害怕沈护将王爷的事抖了出来,如今瞧着两人又聊回去了,便松了一口气。盼他们聊那花儿月儿聊得越久越好。 忽而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外头便响了起来说话声。 沈护为表歉意主动说起一个自己在蜀州遇见的趣事,来缓解此时的气氛,萧若珩也十分配合,皆是眼中带笑。猛地听见有人在外头说话,倒是觉得奇怪。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不解,沈护唤了一声守在门外仆从的名字,只听见外头那人说话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还带着笑意。 萧若珩眉毛微微一挑,他怎么回金陵了。 沈护眼睛一亮,瞧了一眼萧若珩,得了她的同意,这才扬声请他进了屋。门帘子一撩,走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陆迟。 他进屋瞧见萧若珩,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倒是没想到阿珩也在。” 萧若珩瞧着他似笑非笑,三人之间渊源颇深,但到底没熟到能交互小名的程度。 “陆公子安好。”她说。 这般叫法着实生疏,陆迟的脸都挂不住了,只重新问了声郡主安好。 这下子气氛愈发的古怪了,沈护与陆迟原是同一书院的学生,自是相熟。而两人与萧若珩又是另一种相熟法,到底男女有别,说的聊的都到不了一块去,萧若珩便起了退意,同两人告别后离开了茶楼。 马车刚刚起步就被人拦了下来,萧若珩撩开帘子一看却是陆迟,李方无奈将车停在路边。 “阿珩。”陆迟扒着车窗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瞧得萧若珩都差点心软了。 然而到底是差了点,萧若珩松了帘子,垂眸道:“陆公子何故拦我马车。” 那声三哥还是没能叫出口,又想着他如今有了家室不好像以前那般亲近了,便唤了声公子。却没想到这话听在陆迟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你我之间何时生疏至此。”陆迟低了声音,手也松开了车窗。 这不是生疏,这是避嫌。萧若珩也不开口解释,有些事就是越描越黑,她和他表哥已经定了亲,表叔嫂之间那般的亲近作甚。 陆迟垂了头说:“我这几日听说了你兄长的事,担忧至极,去府上投了拜帖,却也没见你见客。方才听闻你出了府这才欢喜的寻了过来。倒是没想到没想到。” 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让萧若珩头疼不已,“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和沈护在一块儿?你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能听风就是雨。” 陆迟连忙摆了摆手,道:“我自然不会想岔,只是瞧见了夏统领领着金吾卫往吴王府去了,有些担心。如今见你避开了,自然就放心了” “什么金吾卫。”萧若珩的心咯噔一响,嘈杂的闹市此时只余下了陆迟的那句话。 芸香一脸煞白,到底是没瞒过。 陆迟这才知晓萧若珩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涨红了脸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萧若珩回头看芸香,瞧着她那模样心愈发的沉了,颤着声音说:“回府!驾车回府!” 马车丝毫不动,李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郡主,王爷让您避开。”芸香拉了她的袖子试图安抚她。 萧若珩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剜了她一眼,道:“避开什么?避开抄家吗!” 芸香不答。 萧若珩趁其不备猛地拉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庆幸的是她今日为了方便穿的是一身青色襦裙,虽比不上男装,但比起大袖要方便的多。 萧若珩落了地连帷帽都没戴就往前跑,李方伸了手去拦她却被她躲了过去,恰巧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萧若珩浑身都在抖,勉强拉了那人的衣裳才没有摔倒在地。 “昌平郡主?” 低沉的声音传进萧若珩的耳朵,她抬头望去,朦胧之间又是一个熟人。 萧若珩拽着他的衣裳不肯放手,“回府,我要回府。” 慕容则伸手搀着萧若珩的手臂,使她不至于倒下,又瞧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三人,心中猜到了事由。于是解了披风罩在了她的头上,将她腾空抱起上了一旁的马车。 李方与芸香要去拦,却被他身边的随从一挡,这般的势子,三人竟然皆被堵在了坊口。 慕容则抱着萧若珩上了马车,将她放在了座上,却没有揭开她盖在头上的披风。他只觉得披风下的人全身都在抖,抓紧袖子的手半晌才僵硬着松开。 这么一松开,心里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马车里谁都没说话。 萧若珩靠在马车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谁的车,但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也来不及懊悔,她现在满心都是王府里的情况,再也不能想其他了。 马车一路往东而去,不多会儿就到了吴王府门口,王府的大门敞开,便是一个守着的人也没有。 马车至大门的这一段路萧若珩行的步履蹒跚,慕容则跟在她身后欲扶未扶,瞧着她跨进大门直往厅堂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厅堂外站着几个陌生人,萧若珩瞧着这几人没穿官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脚也不跟踩着棉花一样了。 她进了屋正好瞧见了一个男人和府里的陈其对立而站。满厅堂里稀稀落落站了一堆人,管家李伯站在陈其身后,金吾卫的统领夏辉则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茶。 瞧见萧若珩进了屋,众人反应不一。陈其是松了口气,夏辉则却无动于衷,甚至动也没动。这吴王都进了大理寺,还怕什么娘们不成。 萧若珩也不理他,开口就先骂了一声:“李伯这几日是忙糊涂了吗?怎么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都往府里领。这儿可是先帝亲赐的吴王府,可不是什么善堂。” 她嗓音柔柔的,说话却带着刺,听得李伯心里头舒爽,嘴上却低头认错。 自他入府三十载,可从来没有人敢在府中这么撒野。若是王爷在家,早就将他们乱棍打了出去。 夏辉脸上微微变色,他哪里能听不出来萧若珩口中的讽刺,冷哼了一声,“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个小娘养的,还以为自己真是尊贵人不成。 萧若珩睥着眼睛瞧了他一眼,问:“这又是谁?” 夏辉说:“下官是金吾卫金虎营统领夏辉。” “金吾卫?”萧若珩施施然落了座儿,悠悠开口说:“我离了金陵太久,倒是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了。陈其我是谁来着?” 陈其低了头憋笑道:“您是陛下亲封的昌平郡主,柱国大将军的亲女,吴王殿下的亲妹妹。” “哦。”萧若珩点点头,声音拉得老长。 夏辉面色僵硬,萧若珩这郡主的身份确实是高了他不止一截,虽说吴王府在陛下心里已经变了样,但到底没有定吴王的罪,只要萧寰一日是吴王,她就一日比他身份高。 “金吾卫金虎营统领夏辉见过昌平郡主。” 萧若珩点点头,伸出手来。 “郡主这是何意?”夏辉问。 萧若珩抬了眼看他,说:“夏统领的印信呢?昌平眼拙认不得人,只认得统领印信。” 夏辉咬着牙却不肯递东西,这哪里是不信他的身份,而是故意折辱他。他若递了便是给吴王府低头,给一个娘们低头,传了出去他在金吾卫便不需要混了。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萧若珩忽而一笑,道:“怎么没有?金吾卫便是要抄家也需有陛下的圣旨方能行事。你一无圣旨,二无印信,三不着官服,竟然就敢来我吴王府行骗,来人!还不快给我打了出去!” 萧若珩开了口,陈其立即挥手,只见暗处涌出了几个人影,就此和夏辉所带的人扭打了起来。 夏辉咬牙切齿地说:“郡主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萧若珩轻笑出声,“阁下带刀入府意欲行刺,我没扭了你们入宫请陛下做主已然是留了情面。阁下若再不带人离去,可别怪我无情了。” 夏辉脸色大变,他此番来是奉命来搜查吴王通敌卖国的证据的,然而这个命自然不是天成帝的命。若入了宫别说为他们做主,便是斩了他们都有可能。 原想着吴王不在府中,吴王府孤儿寡母无人可依,证据什么的不过手到擒来,便是没有也能凭空捏造一个。却没想到这昌平郡主是个如此厉害的人,倒教自己人吃了哑巴亏。无奈只能带着人滚出了吴王府。 他们这一去,萧若珩这才松了口气,松开的手掌微微发抖。 李伯领了命出去收拾残局,在门口瞧见了慕容则,只觉得他一身气度非凡不像是与夏辉为伍,于是开口询问。萧若珩这才反应过来,慕容则竟然将刚才的一切都看了个整齐。 尴尬的邀人入了座儿,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到底是不熟啊。 “郡主既然安然无恙,那么本王就先行告退了。”最后还是慕容则瞧着她神色尴尬,这才开口道别。 萧若珩一听,心逐渐的静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得体,道:“晋王殿下此举昌平感激不尽,奈何府中多事,多有不便。待我王兄归来,必定亲自登门拜访,聊表谢意。” 慕容则瞧着她这样子神色复杂,只觉得现在的萧若珩同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越来越远了,像是两个人一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温柔沉静,寡言少语,一个聪慧狡黠,伶牙俐齿。除去那张脸,怎么看也不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她还是他的阿珩吗?他不确定。 慕容则带着疑问离开了吴王府,出了大门正巧遇见一同赶回来的芸香几人。 芸香也没看他径直入了府,大厅内萧若珩一脸漠然的坐在首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郡主。”芸香低了头跪在地上。 萧若珩瞧着她,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芸香回答:“回郡主,五年了。” “五年了啊。”萧若珩恍惚回想,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底是有些情分的。“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吧。”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芸香半点没能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只喊出一声郡主。 萧若珩:“我不需要一个会欺骗我的人待在我的身边。念在这五年的情分,我放你离开。从此海阔天空凭君游,你与我吴王府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此话之决绝,无法转圜。 说罢萧若珩转身离去,空留芸香一人跪在地上。 陈其叹了口气,郡主容不得背叛,芸香此举虽说是将军授意,但到底是伤了郡主的心。 他们都觉得郡主需要避开这一切争锋,像是空谷幽兰需要有人庇护才能活下去。其实她早已长成了一棵松柏,不惧严寒风霜,临崖而立。 萧若珩没有回青梧院,而是去了正院的书房,这里一如往常的清冷。 上一次被贺峥砸了不少花瓶的书房此时收起了各种瓷器,放上了青铜摆件。萧若珩站在屋内往多宝阁上的青轴香炉轻轻一转,底下瞬间出现了一个暗格。 萧若珩将东西取了出来贴身放好,幸好这东西还在,也只有这东西在,她才有和天成帝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在此时书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萧若珩心下一惊,转身躲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就在此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萧若珩心下一惊,转身就躲了起来。 萧若珩是在平阳观里出生,童年在那里度过,多少学了些习性。她还在平阳观的时候,有一年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那场雨过后观中的口粮皆短了四成。 出世之人有出世之人的活法,原本便是堪堪果腹的地方,到了灾年更是吃一顿少一顿。作为一个几岁的孩童,萧若珩每日的口粮不过是一顿一碗粥,那一年却是在喝汤一样。 秦氏的乳母李嬷嬷声称有自己口吃的便不会少萧若珩一口,然而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李嬷嬷当年已经年过半百,头发花白,无法劳作。在观里属于吃白食的,若不是女冠心好,怕是要将她赶了出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萧若珩学会了一些小偷小摸,头一件就是去厨房偷东西吃。一样只拿一点,一次只拿两样,每每听见了声响就往柴堆里面躲,总也没被抓住。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听见声响下意识先躲起来的习惯。 后来被接回了吴王府,为了讨萧寰喜欢,萧若珩又硬生生的将自己给磨圆滑了,由石头磨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岫玉,外表万般好看而其本质还是比不过一块铺地的石头。 大抵是这些年过的太克制,就连萧若珩自己也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子,这两天被这么一刺激,此时猛地一听见有脚步声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等真正躲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家里头躲个什么呢。 不由苦笑一下,不知是笑自己傻还是笑自己多疑。 摇摇头正准备从柜子里走出来,忽而听见咯吱一声,轻轻的一声,在寂静的书房内却非常明显。 门开了。 萧若珩将脚收了回来,脚步声从门口慢慢地向书房内靠近,最后停在了书桌前,随后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萧若珩靠在冰凉的柜壁,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她小心翼翼地侧着脑袋从柜子间的缝隙里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丫头正在翻找着什么。因着角度问题,只瞧见了背影没瞧见脸。 那丫头从抽屉一路翻找至多宝阁,又在小心的试着屋子内有没有什么暗格机关。话本子里都这么写,但凡是有能耐的人府里一定要建一个暗格或密室,入口不是在多宝阁的摆件上,就是在书桌上。而这些个暗格密室往往都是为了方便藏匿一些见不得光或者不方便见光的东西。 比方说现在放在萧若珩身上的那个东西。 这间书房原本是没有暗格的,萧寰小时候话本子看多了,硬要建一个密室。房子已经建好了又怎么加一个密室,先吴王拗不过他只好在多宝阁上给他做了一个暗格。能放得东西不多,伸手去摸不过两三本书的厚度。 萧寰往里头塞了几块尚未雕刻的玉石,同玉石放在一起的便是吴王的私印了。 说是私印其实也不能算是私印。大齐并不盛行私印,书信往来上盖的不是官印便只是画个花押。所以萧若珩手上的这个代表着青山大军兵符的东西便不是一块印章,而是一块刻着花鸟纹的玉佩,平常时吴王府书信上的花押也是照着这个画的。 那个丫头已经摸到了多宝阁的机关,咔哧咔哧几下,萧若珩知道暗格出来了。她屏住呼吸心平气和地看着那人将手伸进了暗格里,随后摸出一块玉石,再摸又是一块玉石。 任是谁费了半天的劲只找到几块石头都是会生气的,那个丫头也不例外。她举着石头生气的往地上一砸,咚的一声却是没碎,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自然是不会碎。 萧若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人盯着地上若有所思。 石头砸在地上不该是咚的声音,地板下头是空的。怎么会是空的,那里面放的是什么?萧若珩心吊了起来,这间屋子她来的不多,仅有的暗格都是萧寰手把手告诉她怎么开的,突然又多了一个暗格,着实让人心慌。 那丫头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不到巴掌长的匕首,掀开了地毯开始敲敲打打,忽而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就停在门口。 “郡主,奴婢是朱樱,您在屋里吗?” 萧若珩心道不好,原本没人知道她在屋里,朱樱这么一开口,那女子果然开始怀疑了起来,四处打量着这屋子,随后朝柜子看了过来。 “你确定她来了这里?”贺峥问。她上次在这儿栽了个大跟头,这会儿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朱樱不死心的敲了敲门,“府里的人都瞧见郡主往这儿来了。这院子就这么大,其他的屋子都给封了,不在书房能在哪儿?”说是这么说,然而她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回应。 “拴上了。”贺峥推了推门,门是由内栓上的。 “郡主,您开开门,奴婢是朱樱啊!郡主,您别吓奴婢。”朱樱愈发的着急了,门从内拴上了代表屋子里有人,于是不禁想若是郡主在书房里出了事怎么办,脑海中闪过一幅幅不详的画面,把她自己吓了个不行,深怕萧若珩出了事。 贺峥哭笑不得,她瞧了四周没人,手扶着门一个内劲就将门栓给震断了。 朱樱也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她用力拍着门一下子门就给她拍开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的力气真大。”贺峥说。 朱樱咽了口口水,喃喃道:“我也才发现。” 两人进了屋,屋子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 “明明有人瞧见郡主进来的。” “可能已经出去了,李叔正好没瞧见。再去别的地方找吧。” “也只能这样了。” 脚步声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尽头,房屋内安静如初。又过了好一会儿,实木的大柜子开了一道口子,钻出来半个身子。 “我等你很久了。” 那人一愣,侧身一看贺峥正双手抱臂倚在窗台边,瞅着她似笑非笑。 手中的匕首做暗器掷了过去,抬腿就要破窗而出。贺峥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匕首,伸手就拉着她的衣服给拽了回来。 那女子抓着窗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却是要脱开贺峥的束缚。贺峥松了手,抬脚向她的腹部踢了过去。女子一下子没避得开,摔在了柜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这样的水准在贺峥手上过不了三招就被制服了。朱樱领着李管家与陈其来时,贺峥正研究被刺客砸坏了的柜门。 先说那刺客摸进大柜里,门这么一开里头并无一人,就势钻了进去想要避开两人。哪里知道贺峥一进门就听到了她的呼吸声,虽说雪峰山上的土匪是不要求学龟息功的,奈何她摊上了贺无极这个文能上考场,武能上战场的十项全能的爹,要是被这种把戏骗过去了,也可以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李管家走到贺峥身边,见她面对柜子一脸严肃,于是开口问道:“姑娘在看什么?”李管家对贺峥的存在是知晓的,他总觉得这人比她表现的要更深不可测,秉着对吴王府的忠心,他并没有少暗中观察她。 贺峥瞧了他一眼,说:“指甲。” “指甲?”朱樱也走了过来,听到她的话不明其意。 贺峥伸手摸着柜子,从深黑色的柜门上一拔,摊开手却是一小片粉红色的指甲。适时女子皆爱用花汁染指甲,十指鲜红如片片桃花着于白玉之上。然而花汁颜色虽艳,却难以久存,不过五六日便要再染一次。这一片指甲却是粉色将退未退,怎么看也是该补色了。 “我去看过她的手,指甲并无残缺。”贺峥口中的她自然是被绑在一旁的刺客。 李管家一脸沉重,朱樱脸色煞白,吴王府的女子都因为萧纯的死而却了红妆,萧若珩便是头一个。而其他人怎么能随便来主院的书房。 陈其瞧着刺客面色不愉,听到两人在说话也走了过来,听了半耳朵眉头便皱了起来。 “郡主被他们抓走了?”朱樱睁着大眼睛瞧着贺峥,她此时已六神无主,却是盼着贺峥做她的主心骨。 贺峥摇摇头,线索太少她看不出来。 陈其行至刺客身边,单手将她提了起来,逼问道:“郡主呢?” 那丫头并不说话。 陈其掐着她的脖子,一脸狰狞,眼中溢满了杀气:“你不要以为嘴硬就可以躲过去了,交出郡主我给你个痛快。” 贺峥瞧着他逼供的样子不忍直视,同样跟在萧寰身边这么久,怎么一点也没学到他套话的技巧。这么一想萧若珩会说话怕不是学来的而是遗传。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说:“做这一行的牙根里一般都藏了毒。” 陈其:“我知道。” “不是。”贺峥摇摇头说:“所以我卸了她的下巴。” 陈其这才注意到刺客合不拢的嘴,半晌没说话。 “在我们来之前屋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一个大活人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出府并不容易,我想小郡主现在应该还在府里,只是不知道被他们藏在了哪里。” “贺姑娘说的有理。” “按理说吴王府的事我这个外人不该多话,只是我觉得为了小郡主的安危,这件事最好秘密探查,不要宣扬出去。毕竟外头是什么样的,陈大人比我更清楚。” 贺峥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萧寰被关进了大理寺,萧若珩这么失踪府内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府外头明里暗里皆有人虎视眈眈,所有人的命都悬在这根线上,一不留神满盘皆输,在这种紧要关头若是让外人借机混进了府里,他万死不辞其咎。 陈其点点头。 “至于太妃娘娘那头,我想若是吴王殿下在也不会为此惊扰她老人家的。您觉得如何?”贺峥转身瞧着李管家说。 这是要将殷太妃架空,逼着他表态。李管家抚着胡须沉吟片刻,府中的事殷氏本来就鲜少插手,然而她耳目众多想要瞒过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他插手,事情便是另一个走向了。 一边是郡主,一边是半个主母,若让他来选确实是件难事。 “老朽明白。”李管家说:“此事关系到郡主安危,老朽定然不会走漏风声。” 贺峥闻言一笑,朱樱泫然欲泣,朝李管家行了一礼,道:“奴婢替郡主谢过您了。” 身为王府的管家,李管家自然不会在意朱樱一个小丫头的道谢,倒是贺峥轻轻将她扶起,道:“哭什么,郡主的猫儿丢了,还不快去让人寻。” 她这么一说李管家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饶有深意,寻猫和寻人又是两个意思了。 朱樱一愣,旋即应声退下。 “既然如此,这个小偷我就带走了。”陈其拎着刺客无师自通。 “那我也先告退了,今天的院子还没扫呢。”贺峥说。有些事她说两句就得了,真的插手了到了别人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了。”李管家冲她俯首作揖。 贺峥抬手将他扶起,道:“怎么着也吃了府里不少馒头,不出点力也说不过去,只是再多就没有了。” “老朽省的。” 萧若珩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抬眼看到的便是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躺在地上只觉得冷得慌。 这里是哪儿?萧若珩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入眼的不过是个半进深的小屋子,屋壁上缀着几颗照明用的夜明珠,此时正幽幽的散发着冷光。 她怎么会在这儿?萧若珩只觉得后脑勺疼的不行,她记得她一开始是躲进了柜子里,有人要开柜子她卡着不许,她力气太小柜门没抓住,一不小心撞在了墙上,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屋子内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半截蜡烛,萧若珩挪了过去点上了蜡烛,这才看清了屋子内的全貌。四面全是墙,每面墙的最顶上都开了四个洞通气,却没有一扇门用来出入,好像是一间密室。 通气孔并没有透光,看样子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萧若珩四面拍着墙,大声喊着却无人答话,心中不免气馁。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搞不清楚该怎么出去,只觉得头疼,到底是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无奈之下萧若珩只好查看屋中器具,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桌上摆着一个方盒子,萧若珩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摆着一块方圆四寸c上镌五龙交纽的玉印,上头还系着黄穗儿。萧若珩伸手去拿那玉印,只觉得手都在抖,翻过了一看印上的字,眼睛一黑瘫坐在椅子上。 昏黄的火光照在玉印上露出了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萧若珩此时酸甜苦辣齐上心头,手中握着传国至宝犹如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大抵还是能猜中此物的来历。 萧寰的母亲姓谢,是前朝大冢宰谢祁的幼女。昔日谢祁权倾朝野,位极人臣,是为谢魏王朝第一人。入朝三十载荣及妻女,风光无限。 奈何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乾化十六年谢祁因谋逆获罪全家落狱,一时间满门萧索。彼时谢氏女已嫁入萧家,又有长龄公主做保,因此免了死罪。仅被剥夺了郡主封号,沦为庶民。 谢祁身为三朝元老,当年长兴帝病重,将朝政交于南平出身的仲云皇后,引起众人不满,便是他拨乱反正,逼的仲云皇后还朝于帝,又在长兴帝死后执意匡扶长兴帝幼子谢智清继位,如此才有了后来的乾化帝。 只是没想到养虎为患,谢家人终是姓谢的,谢祁逼死了仲云皇后,仲云皇后的女儿又逼死了他,如同一个死结,恩怨情仇生生不息。 萧若珩一点也不聪明,此时拿着玉玺只觉得头疼不已。怎么看这东西都不是她能掌握的。前朝隐帝禅位与萧成义,玉玺为何没有被先吴王顺势交上去,这是个问题。 这种事情再怎么摊开了讲都是说不清楚的,就连萧若珩此时也在才想,是不是她父亲当年真的有不臣之心? 这种想法一旦展开了就收不回来了。萧若珩越想越害怕,恨不得就地将此物埋了,永不见天光。 她明白此物一旦曝光于世,给吴王府带来的影响绝对强过此时加诸于萧寰身上的罪名。帝王之心不可测,她现在手中所有的砝码不过是基于先帝于先吴王的兄弟情深,这东西一旦出世,她手中所有的砝码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秤砣,届时吴王府将永不复存在。 然而这一切的推测都在世人不知玉玺在吴王府的情况下。今日来的两批人,一批是为了萧寰身上的罪证,另一个萧若珩起先是以为为的是兵符。如今这么一看,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兵符还是为了玉玺。 又觉得府中一定是插入了他方势力的钉子,不然怎么会她前脚来,后脚就有人跟来呢。到底是她不小心暴露了。 这么一想萧若珩只觉得四面楚歌,心中之意无法与人言语。 而与此同时武德侯府正热闹非凡。 武德侯袁修是当今皇后的亲兄弟,天成帝敬爱皇后,他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也沾了不少光。近日他做小寿,朝中大臣多来捧场,府中大宴宾客,今日便是第三天。 到了今日才来吃宴的多半不是什么亲近之人,也不值得袁修自个全程作陪,只露了个面便回了房。至于送宾客之类的事,府中自然有人去做。 书房内他正与人对坐饮茶。 “侯爷还在怕什么呢?”说话的是倚在墙边的一个蓝衣女子,一身的男装偏偏被她穿出风流的味道。她手指摆弄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媚眼如丝。 袁后生的好看,她的兄弟自然也是不差的,袁修生的也是仪表堂堂,一副儒雅的好样貌。只是此时正蹙着眉头并不言语。 “阿蛮不得无礼。”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他坐在袁修的正面,一身长袍,面上留着长须,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精光。 他抚着长须说:“如今吴王已下狱,陛下夺了他的兵权,青山大营正好缺了个主将,侯爷难道就不动心?” 袁修长叹一声,道:“先生是不知道,陛下的心怎么能是我等能揣测的。青山大营的兵权,前日是夺,昨日又能还了他。吴王如今虽处牢狱,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能出来。今日昌平郡主将金吾卫轰了出来,陛下还不是什么话也没说。” 那人一笑道:“侯爷这是要雪中送炭?” 袁修啧了一声,道:“吴王哪里用得着我来送碳。陛下视其重若亲子,如今虽是气在头上,到底不过小打小闹。” 袁修虽是这么说,但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不信这一套的。若真是小打小闹,又怎么会闹到大理寺去。 “吴王冒功致使寥城失守,圣人到底是心善。” 女子哂笑一声,那副模样倒是惹人生厌。 袁修似乎是没有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吴王自幼养在宫中,陛下与之情分自然不同。” “然而到底是隔了一层。”那人说。 萧寰与天成帝同为本家,天成帝是怎么起家的整个大齐除了襁褓小儿谁人不知道。皇家最怕的便是兄弟,天成帝能夺了自己兄弟的权,他难道就不怕被自己的兄弟夺了皇位? 自然是怕的。他是能压的住萧寰,但他终究是年级大了,他不能给他儿子留下一个巨大的威胁。萧寰手握兵权,吴王府在军中威望除去沈家无人可比。萧寰没有异心,难保其他人没有。权利多么诱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以前还有个萧若珩是吴王府最不堪的存在。自从她于大庭广众之下自请入观为国祈福,再难听的名声都被刷过去了。再加上萧寰解了边境之围,吴王府一下子成为了金陵城中炙手可热的地方,天成帝的心怎么能安。 到底是隔了一层。 那人又说:“六殿下如今有十岁了吧。听闻陛下将六殿下养在皇后宫中,又定了沈护做六殿下师傅,想来定是对其十分喜爱的。皇后娘娘必然也是爱屋及乌。” 袁修并没有回答,他起先听见那人乱议皇子心有不悦,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皇后没有儿子,所以只能抱养其他人的儿子。与其说是多喜欢,不如说是给皇后一个保障。 只是陛下百年之后袁家何在? “楚王殿下也要定亲了吧。” “先生这是何意?”袁修终于忍不住了。 “六殿下尚且年幼,三位王爷已然成年。陛下究竟心属何人,想来侯爷要比在下更为清楚。鄙人觉得有些东西抓在自己手里,要比在其他人手里来得更实在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袁修做惯了权臣,又怎么会让别人探知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便是心有所动也是面上不显,更何况是在外人面前。不得不说卫燎的话确实说在了他的心头上,伴君如伴虎,今日君心在,明日若换了个皇帝又是别样的情形了。这一点袁修比常人更了解。 当年袁家就是有从龙之功,他袁修的妹妹才能在纪后去世后被册封为后。可惜的就是袁后至今无子,虽膝下养了个儿子,但到底是年幼。天成帝若长命还好说,尚有争一争的余地,如若不然六皇子又怎么比得过他那几个一个比一个心眼多的皇兄。 萧寰载的这一次着实让人没有想到。他与萧朔向来交好,如无意外他必然是萧朔争储路上的一大助力。若此番他倒了,便折了萧朔的臂膀,再能将青山大营的兵权拿到手,这样不论是哪个皇子都不能忽视袁家的存在。 这么想了一下袁修的心已经动了七八分,只是为臣多年的谨慎让他不动如山,面不改色的将卫燎与姚蛮安排在府里的杏园内歇下。 姚蛮背过人去狠狠地啐了他一声:“老狐狸。” 卫燎笑得盎然半点都没有因为在袁修这儿的冷遇而不悦。 “他若没有那么多心思,又怎么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 姚蛮飞了他一眼,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道:“你这话说得好听,不过都是白费了口水,我看袁修这个老狐狸定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卫燎笑说:“那可不一定。萧瀚这个人生性多疑,他早就存了收回青山兵权的心思,但碍着面子只是夺了萧寰右将军的称号,不敢真正夺权。谁不知道青山大军是萧守约自己的兵,他们对于皇帝虎符的忠诚度怕是还比不上萧寰的一块玉佩。这一次萧寰纵容属下冒功的事一爆出来,正好给了萧瀚整顿青山大军的机会。袁修这种人常年跟在萧瀚身边,鼻子可是灵得很,只要风向稍稍一变,他跑得比谁都快。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他们不过是等着谁先个开头。” “照你说的皇帝老儿这么蠢,沈家这一代已经无人从军。赵知远镇守西北,霍昇驻守南边,这两人都动不得。真正能服众的徐珉年级又大了。他舍得折了自己的臂膀?” “你莫忘了还有个萧定,他这些年跟着赵知远镇守西北与大渝交战从不落下风,他来接掌北边名正言顺。更何况在我们看是臂膀,在萧瀚来看是负累也不一定。” “一个皇子为将,守着北境看他的兄弟们在金陵争权夺位,你觉得他甘心?” “他甘不甘心我不清楚,只是这军权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抗的了的。萧定非嫡非长,这兵权他争一争未尝没有如愿的机会。” 姚蛮一听笑得欢了:“到时候燕王占了长,秦王占了兵权,楚王有皇帝老儿的宠爱,六皇子有外戚的支持,金陵城中怕是要有一场大戏了。” 卫燎笑而不语,姚蛮探着半边身子在桌上,盯着他看得仔细,幽幽地说:“你们北燕人可真是不简单,一面与大齐和谈,一面又使了劲的搅弄风云,心思可真重。” 卫燎笑说:“阿蛮说得哪里的话,鄙人可是南平熹王的门人,与你同出一路呢。” 姚蛮闻言一笑,伸手摸着他的脸说:“卫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芊芊玉指在他的脖子附近打着圈儿,指甲盖上还泛着蓝光,与皮肤相触微微有些发凉,卫燎抓着她的手说:“阿蛮这话情真意切,绕是我听了都十分心动。只是这五毒散,卫某着实无福消受。” 姚蛮哈哈大笑收回了手,说:“熹王遇上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卫燎道:“彼此彼此。” 月落星沉,天还未大亮吴王府就忙活了起来。朱樱几人皆是一夜未睡,府里都快被他们翻了过来。 吴王府的暗室中,秦理正在审问刺客。秦理与秦振是一对兄弟,两兄弟都是自幼跟着萧寰身边,秦振此时还在潭州未归,秦理则守在吴王府,为吴王府暗卫之首,这刑讯之事向来是他来管的。 当日陈其还未出书房的门,秦理就接了手将刺客给押进了暗室。这一天下来,看上去被扒了层皮似的,血肉模糊。 陈其瞅着她的样子心思沉重,开口问:“怎么样?” 秦理怕是暗室里待多了,整个人都阴森森的,一开口也是一股子寒气:“骨头硬的很,什么都没说。” “你可别折腾死了,郡主还没找到。”陈其说。 秦理点点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现在一切都要已萧若珩的安危为主。若是真出了事,他们几个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说话间有个暗卫进来通报,说是芸香在外头候着。 秦理与芸香共事多年,自从她跟在萧若珩身边到被萧寰剔除暗卫之名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暗室。今天这么一来倒是让秦理觉得惊奇。 “她来做什么?”秦理问。 “怕是来问问有没有郡主的消息吧。”陈其话中有意模糊,芸香被萧若珩放弃的事,现在还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心里却是下意识的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秦理没有心思去见她,便托了陈其去见她,没想到正中下怀。 陈其走后,他又一改面上焦急之色,大步走到刺客身边,一双三白眼中尽是漠然。低头问:“死了没有?” 那女人瘫在刑具上已失去了知觉。 “晕过去了。” “给她上点药,别让她死在了这里。” 暗卫点点头。 随后秦理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只有口证没有人证到底是少了些。” 出了暗室的门,陈其觉得空气都要清新了起来,如无必要他是半点都不想要来这里。陈其的屋子离暗室较近,出了院门一转弯就瞧见芸香在外头候着,她见了陈其连忙迎了上去。 “陈大人,郡主可有消息了。”芸香问。 “立在这里做什么,进去再说。” 两人一同开口,话却不是同一句。 芸香敛了敛神色,道:“我没有关系,那人说了郡主的消息吗?” 陈其开了门领着芸香进了屋,听见她的问话回过头冲她摇了摇头。芸香神色黯然,已经一天了,再找不到就真的要出事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郡主也不会生气一个人离开。”芸香说。 “王爷入狱之事太过突然,你我都没有准备,隐瞒郡主虽说是王爷的主意,但我也有份。只叫你担了责任,我心中也有不安。” “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求郡主安好,便是要我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芸香这话说得陈其有些难过,难道暗卫此生就只有为主人而死这一条路吗。 “你别多想了,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他干巴巴的开口,却也知道这并不能安慰到她。 芸香红着眼睛沉默不语。 陈其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今天还没吃东西吧。我让人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继续找。” 芸香垂着头不说话,等他出了屋子,再一抬头却又是另一种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深夜里贺峥越想越不对头,主院虽无人居住,但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院外也有护卫巡逻。萧若珩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难道书房里有密室? 贺峥有个朋友热衷于任何机关密室,她曾告诉过贺峥分辨密室的方法,只要是建密室的房子都是有迹可循的。富贵人家喜欢将密室建在厢房与耳房之间,两墙相夹半进左右的大小,院子建的大了,主屋与耳房各少了几步在外头是看不出太大区别的。 而那种建在地下的密室,因为地底潮湿多泽,再加上透气孔,所以地基多要比寻常的房屋高上一些。 贺峥摸不准萧守约的书房里是不是有密室,但总觉得萧若珩还在那件屋子里不曾出去过。 所幸这个时候青梧院里灯火通明谁也不敢睡下,大门也不同往日早早的落了锁。贺峥拿了灯笼扯了朱樱就往外走。梨香性子静,平日里也不爱跟贺峥玩,这个时候见她俩凑在一起也没心情问。 倒是朱樱开了口:“做什么去?” “找你家小郡主去。” 贺峥已经发了话,朱樱哪里还能不跟着,两人打着个灯笼由朱樱开口迫使守门的婆子开了锁出了门。 王府里因为萧若珩的失踪巡卫队比往常多了一倍,青梧院的几个丫头们平日里能在巡卫队里说得上话的也就已故的紫芫与被赶出去的芸香。朱樱的脸也就在锁门的婆子面前使得上用场,两人一出门就被人家拦住了。 “我们真的是青梧院的侍女。”面对巡卫队的询问,朱樱百口莫辩。 “青梧院的侍女?”领队的小队长恰巧是熟人,提着灯笼一看确实挺眼熟的,“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朱樱一听慌了神,贺峥没说去哪啊。她一回头却发现贺峥人影都没了。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就是个钓鱼的鱼饵。 领队的护卫想起领队说的,下午的时候抓住了一个偷东西的丫头,这时瞧着朱樱怎么看怎么可疑,“姑娘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只能请你跟我们回去坐坐了。” “诶,不是,你听我说” 这边她话还没说完,那头贺峥早已几个纵身翻墙进了主院。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照亮了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贺峥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房屋内一片狼藉,原本铺在地上的地毯也裂了开来。她站在屋子的中央,四处打量着屋子内的陈设。多宝阁,大案,墙边的罗汉榻,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大柜上。 一人高的涂漆的红木大柜,上头雕着岁寒三君子,黑暗之中正静静地立在一旁,仿佛有生命般的在呼吸,若有若无。 “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忽然在贺峥耳边炸了开来,吓得她将欲开柜门的手给缩了回来,一回头却是陈其。 贺峥瞧着他深呼了一口气,道:“半条命都要给你吓没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有些冷的缘故,陈其的嗓音有些奇怪,比平时的要更硬朗一些。 “我还没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欺软怕硬的贺峥如此说。 陈其正声道:“贺姑娘,昨日之事多亏了你的出手相助,不然必定酿成大祸。然此事事关郡主安危,姑娘此时出现在这里不得不令陈某多想。若是姑娘不能给陈某一个合理的解释,休的怪陈某无情了。” 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贺峥气的眼睛都白了,她说:“若只是吴王府的私事我自然不会插手,但萧寰临走时让我多多看顾他妹妹。现在小郡主在你们眼皮子地下失了踪影,你们无能找不到人,如今这是要怪在我的头上咯?” “陈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间模样陈某不得不做出他想。” 贺峥冷哼一声:“这屋内我来时便是这个样子了,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你吴王府有权有势,我也不是吃素的。” 贺峥手打在案上砰砰作响,心中暗想:就说应该带着朱樱一起来的,都怪她脚步太慢被巡卫队发现了。 屋内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两人对立无言。 就在此时忽而咯吱一声,大柜的柜门忽然打开,一个身影从柜子里扑了出来,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贺峥定睛一看,却是失踪了的萧若珩。 “小郡主?”贺峥被忽然出现的萧若珩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萧若珩倚在贺峥的身上极力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她误打误撞的从密室里爬了出来,刚进柜子里又听见了屋外有人翻箱倒柜的声音,心跳都吓得停了几息。想着退回去却怎么也打不开密室的门,若不是贺峥的到来使得那人及时收了手,她此时恐怕已经香消玉殒提早去见了爹娘。 “你怎么了?”贺峥察觉到怀中的萧若珩有些不对劲,忽而听见一声兵器出鞘的声音,顺手拿着萧若珩塞给她的匕首向后击去。 与此同时只听见刷的一下破空之声,陈其的刀准头歪了一下,落在了地上。贺峥抱着萧若珩迅速的躲了开来。 黑暗中翻出了一个高个大胡子,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就立在三人之间。 “观毅!”陈其瞧见他心中大惊,从潭州回来他就失了踪影,原本以为是被萧寰派去了别的地方,没想到是跟在了贺峥身边。他是知道贺峥的武功,却是不知道她的底细,如此看着贺峥的眼神愈发的深邃了。 而贺峥此时瞧着观毅的出现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看着她的啊,于是半晌才说:“你们兄妹俩手段也是没了个完啊。” 萧若珩伏在贺峥身上听见这话,嘴角扯出了一个笑,随后脱力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这折磨人的一夜终于过去了,贺峥刚躺下没多久就被朱樱给扯了起来。 萧若珩的归来让青梧院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而朱樱因为被府中巡卫队的纠缠有幸见证了一切,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了。 连陈其都能叛变,谁府中还有谁能信? 若是在从前还有个芸香能顶个事,现在府中连个会武的女侍卫都没有。朱樱这么想,然后她想到了贺峥。虽然贺峥不是侍卫,但她好歹会武啊。左思右想朱樱也想不到比贺峥更合适的人选了,于是贺峥刚一躺下就被朱樱给扯了起来。 “我是上辈子欠了你家的是不是!都这么折腾我!”贺峥坐在次间的美人榻上打着哈欠,忍不住的嘟囔。 朱樱将枕头隔空扔到了她身上,小声的说:“小声点,郡主还没醒呢。” 贺峥接了枕头顺势倒在了榻上,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卧房里萧若珩睡得很不踏实,一整夜都在做梦,梦里自己一直在奔跑,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她一样,随后脚下一滑落进了深渊。 惊醒时天已经大亮。 卧房里开着窗,原本养在窗边的花都搬远了,银杏树的叶子已经落了个精光,大好的日光从窗户外透了进来,像是一伸手就能触到。 朱樱趴在床边打着盹,萧若珩瞧着她只觉得昨日的一切仿佛都在梦中,真实的像是虚幻一般。 梨香端着药一进门就看见萧若珩起身给朱樱披衣服,心中有些酸酸的,欲开口唤醒她却被萧若珩制止。 萧若珩披着大氅在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漱了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巳时末刻了,郡主可要梳洗?”梨香轻声问。 萧若珩嗅着自己身上的一股子药味,点了点头,左手接过梨香手里的药右手就给倒进了装热水的瓮里。出了这种事按理定会请太医来开方子,左右不过是些安神的药,吃了让人昏昏欲睡不吃也罢。 梨香瞧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梳洗过后朱樱也醒了过来,连忙凑到了她身边,还没开口贺峥就进来了。萧若珩瞧见她眼睛一亮,笑着伸手招呼她坐了下来。 “这么有心听说我醒了就来看我?” 贺峥瞧见她状态不错,开口抱怨地说:“我昨日就没回去过。” 朱樱闻言背着她做了个鬼脸,萧若珩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说:“辛苦你了。” 贺峥是个爽快的性子,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不好继续了,轻哼了一声。萧若珩瞅着她直笑,梨香见两人有话要说便扯着朱樱走了出去。 两人这么一走,贺峥便将昨日的事给萧若珩说了一遍。 说到陈其欲服毒自杀后被观毅制止,萧若珩眉头一皱不说话了。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想知道过会儿可以去找那个大胡子来问一问。”贺峥说。 萧若珩展颜一笑,道:“这两日谢谢你了。” 她是真心感谢她,如果不是她的存在,也许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到底是她太过自大,知道府中有钉子想等着他露出马脚,却差点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这事给了她一个教训,以后行事万般不能如此,昨日若不是贺峥的偶然出现,她的小命怕是要被自己玩掉了。至于贺峥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哪里,除非不得已,她不会再主动怀疑她了。 贺峥瞅着她觉得奇怪,“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是吗?”萧若珩想了一下,她说过了吗?记不清了。她笑着说:“我很庆幸能拥有你这个朋友。” 她不能代替吴王府给贺峥许下任何承诺,但她自己会记得贺峥曾为她,为吴王府做了什么。 贺峥听着这种话特别不自在,瞧着萧若珩认真的眼神却又不自觉的将她的话放在了心里。 “嗯,我知道了。”贺峥轻笑。 贺峥走后,邓充忽然来到青梧院求见。萧若珩对这个人不熟,却也知道他是萧寰的门客,他此番前来怕是与她兄长的事有一些关系。于是便命人请他去花厅候着。 两人在花厅中见了一面,隔着屏风说起了话。 邓充先是问了问萧若珩的身体情况,随后就开口进入正题了。 “玉良若有办法是绝对不会来求郡主,只是将军如今危在旦夕,吴王府四面楚歌,玉良无能啊,只能来求郡主。” 什么意思?萧若珩心中一惊,问:“先生这是何意?先生有话请明说。昌平与吴王府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邓充抹了一把眼泪,说:“此时将军原本不欲告诉郡主,只是如今行事困难,玉良没有法子啊。” 朱樱陪在一旁听着他半天说不到重点,自己都着急了。便开口说:“先生若句句如此说不清原由便不要再说了,我家郡主身体弱得很,经不起先生这一番惊吓。” 朱樱这话说到萧若珩心头上去了,但她心知邓充这种谋士心高气傲,被一个小丫头训斥心中肯定会生有介怀,于是开口训斥道:“朱樱不得无理!还不快向先生道歉!” 朱樱皱了皱鼻子,隔着屏风给邓充行了一礼道了歉。 “是小女太过心急,请先生莫怪。” “姑娘没错,是玉良的错。玉良这就将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原本在邓充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萧寰原本为青山大营的主将,麾下将军无数,总有一两个刺头。 适时的军功皆以杀敌人头计算。天成帝好战,对军功的赏赐也多,但敌人的数量如此,又变不多来。于是总有人动了小心思,不听命令,萧寰手下有个小将就攻城的时候凑军功,一不小心把敌方派来投降的使者给砍了,还差点屠了城。 其实这种事也正常,奈何小将屠城不成功,城主的副将跑了求到了大渝,大渝增员进而导致了我方寥城的失陷。 然后作为青山大军的主将,萧寰就遭了殃,被御史台告了个纵容属下冒功。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玉良得来消息,有人拿着将军的亲笔书信告到御前,说是王爷与大渝勾结,有意使得寥城失守。” 此话一出萧若珩犹如晴天霹雳,若此罪名成真那便是叛国之罪,诛其九族都不为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包庇下属之罪可大可小,叛国却是只有死罪一条。 萧若珩对于萧寰包庇下属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护短的人。但若说他会叛国,萧若珩却是不信的。先不说他对大齐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情,就单单说如今的他已经是权势滔天,想要什么招手即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宁愿赔上祖宗基业也要和大渝合作呢。 除非他是想当皇帝,除此之外萧若珩想不到别的可能。若是在昨天之前,萧若珩还能信誓旦旦地说萧寰不会想当皇帝。可亲眼看见过玉玺之后,对于萧寰的想法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花厅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然而这一时的安静落到邓充眼里却是以为萧若珩被这巨大的消息给吓傻了。 “郡主?” 萧若珩回过神来哑着嗓子说:“昌平不过是一介女流,拿不出什么主意,不知道先生有何应对之法?” 等的就是这句话,邓充起身冲着屏风后的萧若珩拂袖作揖,道:“属下以为这天下能者居之,陛下如今被奸佞蒙蔽了双眼,已然失明心。郡主兵符在手,府中尚有三千精兵,青山大营中亦是我们的人马,我们只需领着三千精兵冲进大理寺将将军救出来,随后揭竿而起,自有大军响应。” 萧若珩一听只觉得好笑,道:“先生真的是把昌平当成无知妇孺了吗!吴王府有三千家将,金吾卫也有精兵三千。再别说秦王有两万兵马驻扎在城外十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青山大营中亦有十万人马忠于我兄长又有何用。” 邓充道:“秦王的兵马驻扎在南门外,我们只需使人在东门作乱,引开进城近卫,再从北门一用而出只往北去,届时他们想抓也抓不住。” 凡事皆是说的好听,劫狱要真的有这么简单,那么皇帝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人了。这番话听下来萧若珩算是明白了为何从来没听萧寰口中说过这个人了,原来是个拎不清的。也不知道萧寰为什么会将他留在身边。 “抓不住?就算抓不住我们能去哪里?北燕还是大渝?从此背叛父祖,背叛国家,就算回到了颍川自立为王又能如何。” 萧若珩冷笑一声对此次谈话已经意兴阑珊,然而邓充依然不依不饶,“将军的命如今就在萧瀚的一念之间,无人能左右,郡主是要为了自保而放弃将军吗?” 这话说出来就直戳了萧若珩死穴,没有人会比她更在萧寰的死活。但这种事她不屑于与邓充相争,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她这些年别的没学会,沉心静气倒是学的不错,此时还能笑着说:“先生慎言,你我皆是大齐子民,陛下名号怎么能是我等直呼的。先生不怕死,可是昌平怕死的很。” 萧若珩话中讥讽不断,心中气得不行,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压着,此时已经破口开骂了。她哗的一下起了身,理了理袖子神色自若地说:“若是没什么别的话,先生就可早些去休息了。府中近日杂事繁多,恕昌平不能久陪。” 邓充冷笑一声,忽而一改此前的激进,话中变得有些神鬼莫测了起来,“郡主是觉得凭着一己之力能护住手中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萧若珩停了下来心中一颤,她手中如今确实有两件东西砸在手里,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邓充怎么知道。 “先生说的是什么?怎么越说昌平越糊涂了。” 萧若珩背光而立,邓充隐约间只瞧见一个绰约的身影。他说:“郡主何必装糊涂,这偌大的吴王府如今就在你的掌控之中,有什么您是不知道的?” 萧若珩忽而一笑,说:“先生觉得昌平应该如何做?明知是死也要以卵击石吗?” “郡主若是怕护不住,不如把东西交出来,以换吴王府全府平安。” 交出来,交出什么?交出兵符吗?还是交出玉玺? 兵符和玉玺现在就在她的手里,像两块烙铁一样滚滚发烫,让她忍不住想要抛出去。可是交出来真的有用吗? 兵符就像她手中的刀,是她护住吴王府的根本,而玉玺则是吴王府的催命符。交出了兵符吴王府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旦玉玺曝光于世,他们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府中上百人都将命悬一线。 她不能交出兵符,绝对不能。 此时萧若珩终于明白了邓充此时的来意,他此前所说的所有话不过是为了让她主动送出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么一想萧若珩瞬间察觉出邓充的话中漏洞,以她对天成帝的了解,若是他手中真的有吴王府叛国的证据,金吾卫又怎么能被她打出去呢,想想不过是为了恐吓她罢了。 奈何她这个人向来是盐油不进的,就是护不住自己手里的东西也不会就此交出来以坏了吴王府的名声。 “交出来?交给谁?交给你吗?”萧若珩冷笑道:“还是交给北燕大渝?我倒是没想到先生的心思如此之深,竟然是连命都不要了。” 邓充摇了摇头道:“玉良自十年前来到吴王府时就已经做好了不要命的准备。” 萧若珩莞尔一笑:“既然如此,先生就陪着我吴王府一起生一起死吧。”她一挥手从暗处飞出护卫。 “秦理哪儿不是还缺人喝酒吗?还不请先生去坐坐。” 护卫应了声,邓充忽的朗声大笑:“玉良自幼贪生怕死,然而今日来便没有想着活着回去。” 萧若珩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说:“快拦下他。” 转过屏风一看,只见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吐血不止。萧若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邓充瞧见了笑着说:“你守不住的!”随后便断了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邓充这么一死,萧若珩说是一点感触都没有那是假的。他死的那么绝然倒是让她有些害怕了,吴王府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连萧寰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了。 一个陈其,一个邓充,萧若珩不禁怀疑自己还能信谁。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郡主恕罪。” 一句话把萧若珩唤回了现实,她瞧着秦理眼神不由的锐利了起来,“起来吧。” 秦理起了身,将邓充的事报了上去。 “你是说那日的刺客是邓充的人?”萧若珩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邓充能知道她手里有什么就不意外了。 “属下得了口证便派人看着邓充,却没想到今日一早暗室中的刺客不治身亡,而邓充也逃过了看守。属下原本以为他会逃出府去,却没想到他会来您这儿。” “所以你们就在一旁看着,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萧若珩语气不善,只觉得这几日度日如年,心累得很。 秦理连忙下跪,道:“属下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萧若珩冷哼一声,道:“我不问别的,就问你邓充口中所说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别给我支支吾吾的,你若想去跟陈其作伴就直说,处置个你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秦理知道此番是逃不过去了,跪在地上低头说:“七分真三分假。叛国是假,其余其余皆是真。” 萧若珩闭了眼深吸一口气,使得自己平静下来,她说:“足够了。”这样一个罪名,足够天成帝对付吴王府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若珩睁开双眼,道:“备礼,去成安公主府。” 成安自萧纯死后便一改往日的作风,闭门谢客低调了起来。萧若珩在厅内等了半个时辰却仍不得相见。 “公主近日身体不适,昨儿太医还来看过说是不能见风,今儿一早就喝了药在屋里躺着现在还没醒。”公主府的内侍觍着脸这般说。 萧若珩微微一笑:“无妨,我近日从沈大人那儿得了一盆茶花,想着她速来喜欢这些东西,今日便给送来了。公公不如替我送上去,问问公主她喜不喜欢。” “这”这内侍不过是个普通内侍,不过是得罪了府中管事的才被派来应付萧若珩。然而一边是公主,一边是郡主,他哪里来的脸能拒绝或应下。 萧若珩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似有他不答应就不走的样子。 就在这时府内的女管事阿葫走了进来,笑着说:“不过是一盆花,哪里劳得郡主费心。郡主稍坐,奴婢这就去看看公主醒了没有。” 萧若珩认得她是成安的心腹,于是嫣然一笑道:“有劳了。” 阿葫出了厅堂便往成安所住的菡萏殿去,成安原本是不打算见萧若珩,她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但是她不打算参与进去。和萧寰的交情还不足以让她去忤逆自己的父亲。 “你这是收了她什么好处,竟然来替她说话。”成安笑着说话,手中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一枝枝桠。 阿葫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是犯了公主的忌讳,但她不得不应下萧若珩,毕竟那个爱茶花的沈大人她只知道一人。 “奴婢原也是以为郡主此番前来是为了吴王殿下,只是她开口并不提吴王,却带来一盆茶花,说是要送给公主。”阿葫说。 成安笑说:“茶花?这寒冬腊月的她从哪儿弄来的花,怕是花苗吧。”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郡主说是从沈大人处得来的。” 成安挥着剪子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阿葫瞧着她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成安扬手便把剪子扔到了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就在阿葫以为她生气时,成安忽而一笑,说:“她倒是有心了。走,咱们去瞧一瞧我的这一位小姑姑。” 从阿葫离开又过了一刻钟,萧若珩垂眸在屋内等着,面上一脸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她抛出了沈护这个鱼饵,就看成安吃不吃了。 幸好她没等多久,成安便迤迤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呦,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成安开口调笑,坐上了上座。 萧若珩笑而不答,反问道:“公主近日可安好?” “天气一凉就头痛的很,想来是受了些风,多谢你关心。小姑姑今日前来怕不只是为了关心我吧。” “不行吗?” “自然是行的,若只是这样我会更开心的。” 萧若珩掩嘴一笑:“我前些日子得了一盆花,恰好是你最喜欢的小宫粉,想着你定然会喜欢,这才不请自来。可惜入了冬花都谢了,怕是要明年才能看了。” 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谢了便谢了,春天来了自然会开新的。” 萧若珩笑说:“我原本也是这样想,可又想着不要辜负了沈大人的心意,这才干巴巴的带着棵茶树赶过来。公主可不要怪罪于我。” 成安但笑不语。 萧若珩又说:“沈大人是个痴心人,为了所爱之人种下了一百零八棵茶花,这般看来杜姑娘当真可怜,若不是红颜薄命早早的去了,世间便会多一对神仙眷侣,公主觉得是与不是?” 成安脸上的笑意已敛去,她说:“小姑姑觉得是便是吧。” “公主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吗?多好的一段情呐,就这么说断就断了。” 阿葫知道接下来的话就不适合其他人在场了,于是一挥手屋内的侍女皆退了下去。 “小姑姑这是什么意思?”成安开口问。 萧若珩神色自若地说:“公主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成安呵呵一笑,道:“我和他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如今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思。” “去年八月十五中秋宴上,有个宫女不慎淹死在御河里,只因为她撞见了有人在上阳宫中与情人私会,不巧的是阿珩当日也在场。公主想不想知道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听到这儿成安有什么不明白的,萧若珩这是在威胁她。她这时仿佛才看清这个平日里被她所鄙夷的女人,居然有如此的心思。 在上阳宫死了一个宫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护的未婚妻杜佳妮在中秋之宴后大病了一场,几月后又死在了上阳宫中。这一切就像是有人在有意替她遮掩一样。 “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成安的眼神闪烁不已,她不得不承认杜佳妮死的时候她心中有少许的悦然,然而杜佳妮的死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会怎么想您,会怎么想他。”萧若珩心中叹了口气,若非不得已她是不想这件事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利用一个已死去的姑娘的名声来成全自己的心愿,萧若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心安理得的做出这种事,然而纵然满身污淖,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此时她也是甘之如饴。 “流言可杀人,沈大人风华正茂,若是应流言而止步于此,那就太过可惜了不是吗?” 沈护如今任的是六品的史馆修撰,官不大,但是他父亲却是三品的门下侍郎,皇帝的心腹。沈家延绵百年,沈氏出尽高官尊爵,有这样一个出身c这样一个父亲,沈护可谓是前途似锦。 城中若有流言,无需成安动手,沈阶自会派人压下,然而沈家一动手,那这事必定会在世家中流传,届时她就算是嫁去了北燕,也会成为为了掩盖他俩私情的结果。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嫁去哪儿不是嫁。若是沈护因此流言折损于此,若折损于此 成安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挥斥八极,指点天下,如今却因为她屈居史馆甘愿做一个修撰。若是因她再断了他的前途,她怎么舍得呢。 成安的心已经动摇了,只是萧若珩太过放肆,她心中吃痛,不愿让她如愿。她垂着眼眸平息自己的情绪,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萧若珩起身跪在了她的面前,俯身一拜继而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不是威胁,是请求。我大哥与您相识多年,情分并不简单,我知道在皇家情分是最最低贱,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但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为了他莫说是威胁您便是让我即刻去死我也是可以的。” 这番话说的真的是好听,若非萧若珩用沈护来威胁她,成安此时怕是已经一时心软答应了她的请求。 “话说的是好听,你说你能为他而死,此话可当真?”成安说。 “公主是想要我死?”萧若珩问。 “怎么不敢了?”成安嘴角含笑,眼中尽是蔑视之意。 萧若珩低了头,心中甚是纠结,额头上渐渐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她是怕死的,如果不是怕死,她不会从金陵跑去平阳观。她口上虽说了愿意为萧寰而死,心里却是害怕的。 成安瞧着她的模样,哂笑道:“说的多么感人肺腑,到头来不过是句空话,世人皆是贪生怕死,不独你一个。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有的是时间等,不过皇叔就不一定了。” “等等。”萧若珩一咬牙说:“只要公主能保证我兄长能于明年平安回到颍川,届时萧若珩自当自行了断。”只要萧寰平安的回了颍川,有兵符在手,十万大军便是他的后盾。她死了也也就值了。 成安从来不相信会有人蠢得连命都不要了,今儿瞧见了一个就跟瞧见了会说话的猴子一般稀奇。她伸手抬了萧若珩的下巴看了她许久,半晌才松手说:“好一个兄妹情深,皇叔若是知道你能为他做到如此,想来也没白疼你一场。” 萧若珩一听只觉得事情有所转圜,“公主此番可是应下我了?” “我应了。” 这话一出萧若珩喜出望外,连忙向她道谢。 “别急着向我道谢,我可是有条件的。” 萧若珩神色一凛,正色道:“只要我兄长能平安回颍川,萧若珩的命就是公主的。” 成安一听掩嘴一笑,道:“小姑姑这话说的可真是见外了,咱们可是一家人,侄女怎么能让你做出这种事呢。” 这是又要摆龙门阵了?萧若珩因为成安的多变惹得一头雾水,心底又因为成安改了主意而松了口气。 其实若此时让她死,她还能秉着一口气舍了这条命。若等过了一年半载,再让她死,她恐怕就没那么舍得了。她话里尚且留了余地,也是为自己留了后路。 成安起身将萧若珩扶了起来,与自己坐在一出,拍着她的手说:“侄女有件难事无法解决,一直压在心头。不知道小姑姑可否为侄女解忧?” 能烦到成安的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萧若珩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但此番谈话的结果也许就落在这件事上了。至于威胁这种事只能放在口上说说而已,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若真的惹急了她和沈家,萧寰怕是要死的更快。 萧若珩想了想开口问:“公主所谓何事?” 成安冲着她笑得开怀,颜似牡丹倾国倾城。 “和亲。” 霎时间萧若珩如雷霆入耳轰隆作响,没得反应。 夏侯安望着桌上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棋子,半晌才开口。 “死了?”夏侯安问。 暗卫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夏侯安的眼神变化莫测,心中倒是可惜了邓充这颗棋子,埋在吴王府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萧寰的信任,却没想到栽到了萧若珩的身上。 等听了她的生平之后不由地对她产生了好奇。一个出生在道观的废妃之女,竟然能回到金陵,还得到了封号,果真不能让人小瞧。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前几日晋王是不是就因为她和吴王府的近卫起了冲突?” 暗卫摸不着头脑,只能如实回答。 夏侯安闻言欣然一笑,玉玺只要不落在萧瀚的手中,他要不要无所谓,然而萧寰这只臂膀,他是一定要替萧瀚折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成安给出的这个条件使得朱樱郁气结心,百般不得疏解。她拉着萧若珩的衣服,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萧若珩不说话,她脑子里飞快的在想这件事的利弊。 其实已萧寰现在的情况,并不需要她现在就把人捞出来。只是邓充的话让她有些害怕了,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有一封萧寰勾结大渝的亲笔信落到了天成帝手中,那么以他对萧寰的介怀,吴王府怕是翻不了身了。 再加上藏在萧守约书房的玉玺,萧若珩的手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若是谋逆之罪拍定,近卫一来抄家,玉玺就藏不住了。 她不知道邓充c陈其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敌在暗她在明,不管是为了讨圣人欢心还是其他,吴王府现在就像个明晃晃的靶子,谁都想射上一箭。她必须赶在他们落井下石之前把萧寰给拽出来。 只要萧寰出来了,是求生是求死,总能给她个注意。再不济那三千家将也不是摆设。 只是她若真的成了和亲之人,恐怕萧寰在天成帝心中的印记便再无好转之日。他若想要在尘埃落定之日再回青山大营便是奢望了。 一面是生死堪忧,一面是雄心壮志止步于此,成安给她出的题和她出给成安的简直一模一样。 “小姑姑可考虑好了?”成安笑眯眯地说:“若是还需考虑,年前回复我就成,侄女不急。” “不必了。”萧若珩眼神一凝,说:“我应了。” 朱樱眼中尽是绝望,成安扬声一笑:“好,爽快。那就请小姑姑尽快履行自己的承诺,皇叔也好早日回家过个年。” 萧若珩别了成安,刚上了马车就闭目养神,朱樱想开口也知道马车里不是说话的时候。 一路上安静无声,萧若珩没有告诉成安,这对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选择题。她重视生命大过一切,只有活着才有以后,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雄心也好,壮志也罢,生命中的点缀。她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为活着而苦苦挣扎,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一回了吴王府,朱樱就像炸了毛的猫,开始了。 “这种事情郡主怎么能答应,咱们去求太后,去求楚王,自然有的是法子。郡主这怕这辈子都回不了金陵了。那位殿下是要害死您吗?”朱樱说。她丝毫不记得了是自家郡主先威胁人家的。 萧若珩应了声不说话,若是能够寻萧朔与沈太后,她何必来寻成安。萧朔与萧寰感情好是一回事,但两人同为藩王,若是说难听点再给盖个结党营私的帽子,萧寰不死也要脱层皮。同理其他人也是一样,此时必须避嫌。 至于沈太后,一想到她萧若珩就叹了口气。自萧纯死后沈太后就大病一场,已有大半月不曾召见过各位公主,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在这种时候能不能见到还是一回事。 成安的条件很好,以她一人换取吴王府上百人平安,怎么看怎么值。又一想成安的条件,想来是对她冒犯沈护做的惩罚吧。远离金陵,与至亲至爱之人至死不能相见。 真是好毒啊。 萧若珩苦笑,没想到多年来成安纵情声色,不是没有情,而是太过重情。是孽缘,也是劫数。 “行了,就此打住,此事我既然应了下来,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少说些吧。”萧若珩开口说。 她话音刚落,朱樱都还没开口就听见有人问:“什么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萧若珩一抬眼,正好瞧见陆迟立在不远处的,而他身边竟然站着慕容则。 萧若珩: “我听说你出了门,便在这儿等你。你去哪儿了?还有什么事没了转圜的余地。”陆迟问。 陆家和萧家当年很是亲近,陆迟在吴王府里乱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左右不晃到后院萧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慕容则怎么也跟着他一起了。 萧若珩百思不得其解,适时慕容则开口:“听闻郡主因吴王之事病了一场,严正至金陵数月多得吴王照顾,今日便不请自来,还望郡主见谅。” 理由什么的都给她找好了,萧若珩问都不用问了。他瞧着她的眼眸似幽井般深邃,萧若珩差一点就深陷了进去,连忙低头微微屈膝回了个礼,道:“多谢晋王关心,昌平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慕容则一听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若是郡主需要帮助,自可来驿馆寻我。” 他这般落了话,却到底也明白萧若珩就算有难也不会去找他。只是心里总是不想她一个人苦撑着,就像从前一样他一直在那里,她却从来不愿意依靠。 难怪人常说,至亲至疏夫妻,他们两个何尝不是至亲至疏呢。只可惜这一辈子他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萧若珩也不曾挽留,笑着使人送了他出门。 “那一日便是他吧。”陆迟说,语气晦涩不明。“你上了他的马车。吴王府和北燕晋王很熟吗?”他本来是想问萧若珩是不是和这个北燕晋王很熟,但是又想着这么问会坏了她的名声,于是便换了个说法。 怎么知萧若珩这几日对这种话大为敏感,一下子就变了脸,挑了眉道:“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陆刺史是不是同北燕来玩密切,你怎么会和他一起来?” 陆迟一听也知道自己话说错了,脸上不免红一阵白一阵,急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迟说。 萧若珩刺了他一句,心里消了气,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耍脾气,这种境况陆迟能来看她已经是他心好,若换了别人老早就了记仇。于是翻过了这页问:“你不是在潭州读书吗,怎么跑金陵来了?” “我叔祖父过寿,父亲命我前来祝寿。”陆迟说。 陆迟的叔祖父陆昇官至御史大夫,与先吴王也算是相熟。御史是谏官,萧寰的事若说陆昇不知道萧若珩是不信的。萧若珩脸一下子又挂了起来。 陆迟心中有事倒是没反应过来,他想了很久还是说:“这一趟回金陵裴家的表哥同我一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听到这话萧若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未婚夫,而且已经到了金陵。这一趟裴家入京十有八九是为了将两人的婚约定下来而来的。按理说裴萧两家要做姻亲,裴家人回金陵也该给吴王府下个帖子,通个信什么的。然而萧若珩竟然是通过陆迟得来的消息。 不管是不是因为萧寰的事,而使得裴家退却了,两人的婚事萧若珩也有借口缓停了下来。 就当做不知道,反正已经决定去和亲了,再谈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等圣旨下来了,裴家人也说不出什么了。 这时萧若珩唯一庆幸的是婚约因着裴毓白未出孝而未过礼,也没有婚书在。但在某种程度上依然是打了裴家的脸,求亲的是萧家,退亲的也是萧家,萧家和裴家怕是要因为她而产生嫌隙了。 然而这又能怎么办,去好好和裴家说,她去和亲是为了救她哥哥?这种话她自己听了都不会信。决裂就决裂吧,萧若珩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和金陵没有缘分,也许去了北燕就会好了。 不由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怎么了?”陆迟问。 萧若珩望着不远处,遥遥一指说:“看见那地方了吗?我现在就想躺在哪儿,再也不起来了。” 那是一块花坛,因着下雪现在只剩下些枯藤泥土。而只有死人才会躺在泥里。 陆迟怒斥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萧若珩只觉得眼睛发白喘不过气来,就要往后倒去。陆迟眼疾手快的将她扶着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她这一下将朱樱吓了一跳,连忙去喊人。只留着陆迟在一旁陪着萧若珩。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我有时候就想,为什么活着会让人觉得那么累。人和人相处很累,说话这么累,就是喘气儿也累得慌。日升日落,周而复始,每一日都是一模一样的,有意思吗?” 萧若珩瞧着天空似笑非笑,有气无力。 这幅样子着实将陆迟给吓得不轻:“阿珩你可别吓我啊,师兄的是不是什么大事,陛下现在只是气在头上,过几日就会将他给放出来。你可别在他回来之前给病倒了。” 萧若珩听着他的话又一笑,她怎么会想死呢。她现在只是觉得委屈,特别特别的委屈。可是她的委屈又能跟谁说呢。能说的都不在了。 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萧若珩瞧着这个和童年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少年,觉得十分庆幸,幸好并不是所有人因为她而遭遇磨难。还有一颗杂草正顽强生长。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陆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陆公子面如冠玉,一表人才,妾见心中欢喜,故而生笑。” 陆迟知道萧若珩这是在取笑他,却还是忍不住因为她的一句话红了脸。 心中欢喜啊。 可是他知道的那种欢喜?有些酸酸的,甜甜的,会在心中一直念叨,一遍一遍的回想,止不住的想要笑,像是梅子味的蜜饯一样。 “阿珩。”陆迟看着冲他笑得萧若珩说:“如果裴家如果” 萧若珩脸上的笑意慢慢的退去,眼神变得深沉了起来。 “你愿不愿意”陆迟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出口,他就听见萧若珩说:“不愿意。” 不愿意啊,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是因为 陆迟张口欲说,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是除了大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可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都已经习惯了,忘记了好也是相互的。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总是利用你,还经常让你背锅。我并没有很好的珍惜我们之间的情分,所以现在你不要对我好了。”萧若珩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堆,她的朋友不多,算上萧朔也不过三个人。 其中陆迟是真心的对她好,傻傻的不求回报。也就是因为太好了,让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会害了他。 他不是路边的杂草,是天边的风,自在快乐,不该为了她这株有毒的夹竹桃而停留。 “别说了。”陆迟低声制止了她:“你对我很好,很好。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逼走了一个,萧若珩自嘲,她就是个天生孤独的命。 冬天石头上凉的很,萧若珩起先是脑子发晕没得感觉,现在回过神来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了,正巧瞧见朱樱与梨香一同赶来,后头还跟着个贺峥。 这是要让贺峥把她给背回去的架势啊。朱樱用过一回贺峥,之后似乎就用上瘾了,什么体力活都叫她。怎么说也是个大寨子中的小姐却被她用成了女护卫。萧若珩不禁汗颜。 不过也好,一起来了省得再叫。 “郡主你可还好?”梨香伸手将萧若珩给扶了起来,一脸担忧地问。 看样子都被她吓到了。 萧若珩摇摇头说:“无碍。” 她身边的大丫头除了芸香都来了,想到芸香萧若珩眼神一凝,也不知道她查到了什么没有。芸香被她赶出去之前两人就约定好了,要将她化明为暗,为的是查清楚安插在府内的细作。正巧碰上了萧寰的事,萧若珩便借着个机会将她赶了出去,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陈其就暴露了。 如今也没有理由让她回来,萧若珩想,不如就此事了解后放她离开吧。至于朱樱与梨香再找机会好好安顿吧,北燕那么远,没有必要同她一起背井离乡。 “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朱樱问。 萧若珩瞧着前头的路,扬起一个笑来,道:“去青鸾院。” 她现在用老话说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她为吴王府拼死拼活,殷氏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也该是出点力了。 朱樱梨香面面相觑,倒是贺峥一脸懵懂地问:“去那干嘛?你后娘不是不喜欢见到你吗?” 听到这话萧若珩笑出声来:“她可不是我后娘,而且她不肯见我不是还有你吗?” 贺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临近年关,朱雀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驿馆此时却冷冷清清。 豫王府办了场丧事,吴王又进了大理寺,宫里沈太后大病一场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这个年让人有些慌乱,有些不安。 慕容则回了驿馆,厅堂里拓跋鸿难得与夏侯安待在一起。 拓跋鸿出生北燕拓跋家的旁支,这个家族向来是出尽了武将,他本人也没有逃脱这一命运,是北燕镇守一方的大将。拓跋鸿性子豪爽,不拘小节,幼年家贫大字不识几个,偏生是这样一个人却有颗七窍玲珑心,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无一不精。能成为燕帝的异性兄弟,荣及父祖,甚至能让燕帝娶了自己的胞妹做皇后,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抛头颅洒热血能成的。 而夏侯安身为文臣又是汉臣,与拓跋鸿的关系自然算不上很好。这两人突然在一起,慕容则不免有些惊讶。 “严正回来了啊。”拓跋鸿笑呵呵地说,他是燕帝的舅兄自然也是慕容则的长辈。 “舅父。”慕容则正经的给他行了个礼。拓跋皇后无所出,抱养了婕妤所出的五皇子慕容瑜,拓跋鸿心疼胞妹,便对这个养在自己妹妹名下的儿子十分重视,以期有个念想。慕容则与慕容瑜年岁相近,关系便比其他兄弟好,拓跋皇后是个温厚的人,久而久之便把慕容则当半个儿子看待。 而拓跋鸿身为国舅,自然是燕帝的每个儿子都当外甥看待,不偏不倚中正得很。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次和谈之行燕帝才会把他给放了进来。 拓跋鸿点头应下,慕容则又朝夏侯安问了声好,这才坐了下来。 拓跋鸿和夏侯安正在聊天,原本的计划是在年前迎了公主回去,在腊月里同着过年热热闹闹的把婚事办了。没想到在来金陵的路上遇上了大雨折腾了半个月,正与天成帝提了求娶之事,金陵城中又出了不少事。想来他们怕是要留在大齐过年了。 “不过就是个大齐的公主,说的好像天上的仙女一般,还非她不可了不成。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是娶不到公主,舅父给你做主,便娶了昭儿得了。”拓跋鸿笑说。 这大半个月来金陵城中发生了不少事,闹得人心惶惶的,北燕使团也因此受了不少冷遇。拓跋鸿心中略有不满便有此一言。他口中的昭儿是他的独女,生的是如花似玉,求亲的人都踏破了拓跋家的门槛,尚未定亲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其年岁尚幼,虚岁不过十二。 这话一出口夏侯安笑着摇摇头,慕容则只当他是在说笑,便道:“舅父说笑了。” “我这可不是说笑,我大燕自有好女子,何必为了一个大齐的公主而折腾。” 夏侯安适时插了一句嘴:“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在邺城便说出来,咱们就不来金陵了。” 拓跋鸿脸皮厚,只当没听见他说的又欲开口,夏侯安又道:“不过我已经给陛下去了信,虽然此次求娶势在必行,但若遇上国丧只怕我们这次要无功而返了。想来定能如拓跋兄的愿。” 说是这么说慕容则倒是不担心,上一世沈太后寿终之日并不在今岁,而他在三月末与当时被封为昌平公主的萧若珩成了亲,婚后立即返回了邺城。只是上一世天成帝只余下襄陵一个女儿,这一世却还有成安c安阳两个女儿。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他是不知道,萧若珩到底还会不会如同上一世一般被皇帝赐婚于他,他更是迷茫。 他沉吟一阵说:“两国结亲不是小事,贸然毁约必定会引起纷争,大齐皇帝不会冒这个险,想来年前便会给我们一个回复了。” 拓跋鸿见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适时情形,不由得失了打趣的兴致,百无聊赖地说:“也不知道大齐皇帝会塞给我们哪一个公主。” 慕容则不说话,夏侯安笑说:“严正见过了大齐的几位公主,可有心仪之人?” 这话问的慕容则就不好回答了,和亲又不是选白菜喜欢哪个挑到哪个,此话若是传了出去便是大燕人失了礼数了。这个问题拓跋鸿也好奇,与夏侯安不约而同地向他看去。他的眼神好奇居多,而夏侯安则是似笑非笑。 慕容则想了想说:“公主们皆是钟灵毓秀c仙姿佚貌,宛如天上星辰,严正不敢造次。” 拓跋鸿说:“这话说的,严正你也是一表人才,我大燕的王爷难道配不得他大齐的公主?” 夏侯安呵呵一笑:“皮毛骨肉皆是虚妄,婚姻之事又怎能是般配二字能说得清的。” 慕容则默然,拓跋鸿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问:“老狐狸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说到底两国联姻不过是结两国之好,最终娶的是谁,生的何等模样谁又能说得清。晋王觉得我说的是与不是?”夏侯安生的一双吊梢眼,眼中目露精光,忽而一笑活脱脱像一只狐狸,像是要看透慕容则一般。 慕容则被他这么一看心中略有不自在,虽然他这一次并没有因为前世之事极力去促成自己与萧若珩的婚事,但也没有刻意去避开与萧若珩的相处,反而大大方方的与吴王府来往。说是听天由命,到底还是心有期望。夏侯安若因此查到了什么他也不意外,他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他是重活一世的人。 “司空大人此言有理。”慕容则说。 “你们这话怎么跟打谜语似的,让人听不大懂啊。”拓跋鸿笑着说。 夏侯安已经习惯了他的装傻,并没有理他而是问:“若是娶不了公主,晋王觉得何人能担此大任?” 慕容则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为何,夏侯安与袁家有约定,只要襄陵公主不死,袁家必然会促成这场婚事。结亲的对象从来不是他能选择的。 “父皇不是早已有了人选吗?大齐的公主可不是我们能挑选的。” 夏侯安一笑,这话是他曾经告诫过慕容则的,此时却被他还了回来。他说:“您是陛下的儿子,陛下自然是以您的心意为主,到底是您自己的婚事,总归是要陪您过一辈子的人。” 慕容则心中冷笑,他父亲可不是什么爱子如命的人。不过夏侯安的话确实触动了他。 一辈子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说到底不过是从生到死的距离。而她的上一辈子不过是短短的二十一年。他们成亲六年,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半。一辈子太有吸引力,让他着实心动。 只是一辈子的相伴和她一生的平安喜乐,该如何选择他不知道。 青鸾院中贺峥在庭院里站了半天,她捅了捅身边的朱樱:“还要多久?” 朱樱摇了摇头,郡主进去了许久到现在还没出来,她自己还担心呢。 贺峥站在她的身边只觉得各种不自在,院内杵着几个婆子,正从四方盯着她俩,瞧的贺峥毛骨悚然的,“我总觉得她们这是要吃了我。” 朱樱愣了一下,悄声说:“如果不是你拆了青鸾院的门,我想她们也不会这么看着你。” 贺峥皱着一张小脸,嘟囔着说:“又不是我要拆的” 她话还没说完,屋内便传来一阵喧闹,朱樱连忙拉着她向前走去,却不聊被一众婆子拦在了院子里。 屋内萧若珩气定神闲的坐在堂中,倒是殷氏有些面色不虞,显然是被萧若珩硬闯的态度给气着了。 “你倒是长了胆子了。”殷氏说。 萧若珩嫣然一笑:“我的胆子一项如此,殷妃娘娘不是很清楚吗?” 殷氏嘴角一弯道:“我当你这几年是改进了,原来只是收敛了。也是,礼仪可以学,骨子里就低贱的东西怎么能是改就改得过来的。” 这种话若是年幼的萧若珩听见了怕是要炸红了脸,到了如今的萧若珩身上却是能一笑置之。 “娘娘也是风姿不改,一如既往地招人厌恶。”萧若珩面不改色地说,话中毫不留余地。 殷氏不想和她浪费时间,平心静气地说:“你今儿是打算趁着寰儿不在来取我性命的?” 萧若珩一听笑了:“娘娘何出此言,昌平是有事来求娘娘的。”说罢她还起身行了个礼。 “求?”殷氏似乎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呵呵笑了起来,“当年我便说过了,你的事我半点都不会插手。”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萧若珩,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看见了一滩烂泥。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昌平早已不是当年的萧若珩了。昌平觉得娘娘会帮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大理寺的牢房窗户狭窄,常年无光昏昏暗暗,牢房里萧寰躺在木板床闭目养神。他的罪刑尚未定,狱卒也没给他戴枷锁,甚至连刑都没受过。安逸的这样子就像是换了个地方睡觉。 “你怎么来了?”萧寰睁了眼看向牢门外的人。 大理寺的牢门都是由三寸宽的木柱由精铁焊接而成,门口悬着人脸大的精铁锁,木柱之间的缝隙也不过三寸而已,恰巧能露出半张脸来。 “小叔叔进了大理寺侄儿自当来探望一二。”萧朔脸上挂着笑,他瞧着萧寰安然无忧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他怕是不知道吴王府因为他的事已经翻了天。 使唤人打开了门,萧朔便走了进去。牢头也是十分有眼色的人,萧寰所住的牢房打扫的十分干净,连稻草都没有,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木板床,此时萧寰正躺在上面。 萧寰见状给萧朔挪了一半的地方,自己半靠在墙上眼睛半睁半合。 萧朔倒是不嫌弃一屁股坐在了床脚上,悠哉悠哉地说:“我还以为叔叔在牢里受了多大的罪,没想到这么一看倒是侄儿多虑了。瞧着叔叔这幅样子,怕是在哪儿都没有这儿睡得这么舒心吧。” “你若是想知道,自己也来这儿住上几日自然就知道了。”萧寰说。 萧朔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笑,随后便换成了正事。 “顾世钊要坐不住了,寥城一事被翻了出来,方宪忠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怕是要坐不稳了。”萧朔说。 萧寰闻言一笑,道:“他百般施计才把方宪忠推上这个位置,要是坐了没两年又给换了下来,怕是会吐血了吧。” “方宪忠若是倒了,顾世钊的话中在六部又有几人能听。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压下这事,到时候小叔叔你想要脱罪自然是非常容易。” “脱罪?”萧寰呵呵一笑,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不过是怀璧其罪。他嘴角一勾,说:“窦延州执掌六部这么多年,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顾世钊想要跟他斗还是嫩了一点。” “小叔叔是觉得顾世钊必定不能如愿?”萧朔问。 “陛下既然动了动兵部的心,那么方宪忠必然保不住,兵部尚书一空,兵部群龙无首,任是谁都会对其虎视眈眈。与其交给窦延州,不如推你的人上去。” 萧朔的心忽的漏了一拍,他的脸隐在阴暗处让人瞧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小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萧寰瞧了他一眼说:“余显是你的人吧。此时你不推他,难道要把机会让给萧仲?可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过那个心思。就凭方屿手上的兵马,你想要和他们两个争怕是弱了些。在朝中光有陛下的宠爱可不行。” 一番话说出口,萧朔沉默不语。至尊之位除了傻子谁看了不动心,莫说是他自己,他就不信他的哥哥们都是傻子一样的人物。然而陛下尚在,身康体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万万不能说出口。 为君者孤家寡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萧寰这番话其实已经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方宪忠的地位不稳他确实是下了黑手。如今只等着天成帝撤了他的职好将自己的人推上去。 他相信他的兄长们都打了这个主意没准都掺了一脚,只是看谁能夺魁罢了。 “算盘打的都挺好,只是这一次怕是不能如愿了。”良久萧寰又开口了。 萧朔却是不懂萧寰的意思。 萧寰笑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放任你们插手他的社稷。窦延州与顾世钊,甚至是沈阶与韦令德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的局面。你瞧着春风吹过了西风,西风压过了南风,但什么时候是只刮一股风了,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朝堂是什么样的不过看陛下的心意如何。其实这种事情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萧寰看着萧朔的眼睛,这么问到。如同他所说的,萧朔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臣子如棋盘棋子,皇帝便是执棋人。只不过黑白双方都只是他自己罢了。 “纵然是清楚,也不能坐以待毙。就像是赛跑一样,跑了不一定能赢,倒是不跑就一定会输。”萧朔语气十分惆怅,话语落在萧寰耳边都惹得他不住叹息,皇家儿女谁不是如此。天家无情这句话不是假的。 萧朔忽而一笑:“小叔叔看得这般清楚,我倒是该庆幸你不是我的兄弟了。”是兄弟的话怕是要先斩草除根了。 萧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旋即又躺回了床上。 他这个人最喜欢与虎谋皮了。 殷氏听了萧若珩的话只觉得十分有趣,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说:“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一个郡主的虚名?还是以你废妃之女的身份?” 她的话里已经是极端的嘲讽,废妃这个词就像是针一样扎在萧若珩的心里。 萧若珩的母亲是废妃,死后都只不能葬进萧家的祖坟。以废妃之女得到的郡主封号,说到底不过是个虚名。甚至比不上萧沛的县主来得尊贵。 她这些年得来的一切不过是依附与萧寰的尊贵。离了他,她什么都没有。 “我母亲已经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就连我也是在偿还她的罪债。那么娘娘您呢?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您是怎么有脸还留着吴王府,还留在他身边?”萧若珩轻声地说,她一抬眼目露纯黑,那张永远是似笑非笑的脸此时正满怀怜悯地看着殷太妃。 殷氏忽而失了镇定,措手打翻了杯子,她这时擦才发觉萧若珩的眼睛黑得发亮,那副怜悯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说不清是像谢如意还是像谢涟涟。 “先吴王如今怕是已经同王妃在地底重逢了,您说王妃会不会告诉先吴王,当年她难产之事的真相?听说是个成型了的女孩,若是活了下来,怕是比我还要大上几岁。” 她怎么会知道。 殷氏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的胸膛里心脏嘭嘭嘭的就快要跳了出来。 快二十年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当年参与的人都已经被她陆陆续续的解决了,她原本已经这个秘密会随着她一起进棺材,却没想到会在这一刻被她最厌恶的人毫不留情的揭露开来。 萧若珩笑得如沐春风,然而她的笑没有到达眼底,像是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事一般不痛不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殷氏定了神:“陈年旧事翻出来又有何用。就算你现在说出去谁又能为她做主?太后?还是皇帝?还是说你会觉得寰儿会为这件莫须有的事与我翻脸?在别说你哥哥现在正蹲在刑部大牢里出不来。” “是不是莫须有的事情娘娘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至于大哥。”萧若珩嫣然一笑:“娘娘是不是忘了,我们与吴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王若是倒了,吴王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殷氏盯着她的脸,忽然就明白了她此时的来意,怕是与萧寰脱不开关系。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若是萧寰自己来求上一求,她兴许还能想想法子,可偏偏是这个人c这张脸让她厌恶无比。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像是抓住了萧若珩的弱点,殷氏渐渐地平心静气了下来,她说:“吴王府荣我在这里,吴王府损我也在这里。该来的我受着,与我而言没什么不一样。” 萧若珩又一笑:“娘娘就是这么爱先王,竟然愿意以身殉府?” 她这话说的是有些严重了,但是却说到了殷氏的心里头去。这么多年她就想长在了这院子里,吴王府不论荣枯她都脱不开,也不愿意脱开。 “真实痴心人呐。”萧若珩幽幽地说:“他明明待你那样的不好,你却为了他枯死在这宅子里。” 不好吗?他也曾待她很好,对她笑过。他许她一世荣华,却唯独给不了她一颗心。她也曾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偏偏遇上了一场笑话。相思之苦附之于骨,为求一人辗转反侧,折腾了二十几年到现在还无法忘怀,不过是她自作多情,可真是笑话一场。 悲痛愤恨结于心底,殷氏敛了神,说:“若你只想说这些大可不必继续下去。” “娘娘这样心思,殷大人知道吗?”萧若珩问。 殷氏心中原本的伤神在听到自己兄长的同时已经退消下去了。殷家在金陵城中不过普普通通的世家,殷氏的哥哥也不过空领了个侯爵在朝中并无实权,对于萧若珩的突然提及殷氏心中起了防备。 萧若珩说:“养儿十八载,忧心到九十。殷大人若是知道娘娘有如此的心思怕是要心疼的。” 她的语气越是平淡,殷氏便越是担心她还有后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忘了吗?我们与吴王府在同一条船上,在您嫁入吴王府的那一刻,殷家也被打上了吴王府的标记。现在说着和吴王府没有关系,是不是太迟了点。娘娘愿意与吴王府同生共死,殷府愿意吗?” 殷氏冷笑一声:“我是出嫁女,既已出嫁又怎么会祸及娘家。” “若是谋逆呢?若吴王的罪是谋逆,殷家作为吴王府的姻亲该如何自处?娘娘怕是忘了当年您是如何嫁入吴王府的。” 思绪如同琴弦般在脑中崩断,殷氏开始慌张了起来。殷家祖籍荆州永兴,自大魏延绵至今已有百年,百年间兴衰荣辱都未曾使之断绝,不是因为殷家有人官至九卿,而是因为殷家手中有一条赤铁矿。 当年先帝与南平交战就是因为她父亲献铁有功这才封了爵位,一时风头无两。若不是她哭着闹着要嫁入吴王府,如今她殷家的恩宠怕是要再高一些。 “陛下他没有证据。”殷氏此时已经有些慌了神。 萧若珩此时就跟听见了一个笑话一般,“证据可以捏造,罪名可以栽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兄的罪名不过是怀璧其罪,娘娘觉得殷氏的一条矿脉值不值得陛下大动干戈?或者说是诬陷忠良?” 殷氏抿着唇,她不知道萧若珩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可以放弃一切为萧守约殉葬,却不能为此拖累了殷家。良久她才开口问:“你要什么?” 萧若珩就等着她这句话,世人皆有弱点,抓对了弱点如同掐准了长虫的七寸。 “我要五千兵马。”萧若珩说。 殷氏大吃一惊:“你疯了!整个长信侯府都只有不到五百的私兵。我哪里去给你弄来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整个金陵城中也就只有几个有实权的王爷手中有几千精兵。其余的兵马例如十六卫,虎啸营皆掌控于天成帝手中。 “殷家若是没有五千的兵马能忽的住那一条矿脉?”说罢萧若珩似笑非笑看着殷氏,恍惚间殷氏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像极了萧守约。不愧是亲生的女儿。 殷氏思虑片刻,五千的兵马殷家并不是出不了,只是这兵马到了萧若珩这儿怕是要有去无回,更何况她此番要做的事怕是与谋逆脱不开关系。然而萧若珩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参不参与殷家都脱不开身。若是争一争没准还能有一条活路。 “我最多给你三千,陛下在永兴安插了眼线,再多他怕是要起疑心了。”殷氏说。 “好。三千就三千。十天后金陵城外自有人去接手这三千人,希望娘娘不要让阿珩失望。” 两人一锤定音,就此定下了这约定。 回了青梧院,萧若珩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起先不过是想诳殷氏一千人,能弄到三千兵马已然很难得了。虽然说吴王名下也有三千兵马,然而现在萧寰进了大牢,她一个郡主使唤不使唤得动是一回事,这三千人中有没有其他人的眼线又是一回事。 只有一条路不够安稳,邓充说得不错,没有比手握兵权来的更安心一些。坐以待毙c破斧沉舟从来不是她的习性,倘若事后成安毁诺或者天成帝并无放人之心,殷氏这三千兵马就能排上用场。 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只要萧寰出来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白费功夫。 萧若珩沉了气,只觉得现在累的慌。但是她现在不能躺下,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她唤来梨香说:“派人去江家给江姑娘带个信,就说我有事相求。盼她来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自从安阳因襄陵受伤之后,袁后为了彰显其大度,流水一般的赏赐进了纪昭容的宫殿,还开口免了纪昭容的请安,让她好好看顾安阳,这在以往只是有孕的妃嫔们才能享受得到的。 纪昭容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依然是每日不漏的去给两宫后主请安。连沈太后也难得的夸了她几句,还赏了不少东西。沈太后都开了口,袁后又怎么能装作不知道。一来二去纪昭容反而成了此次意外中得益最多的人。 而安阳因着两宫后主的夸赞,日子也过得格外舒心。纪昭容生的娇媚,容貌上像极了已故的纪皇后,备受天成帝宠爱。但是她这幅柔弱的样子在后宫中却不怎么讨喜。后宫中的妃嫔皆出自于世家,端的是一副端庄大气,家中自幼是按正妻培养的,就连天成帝的宠妃董贵妃也是明艳动人,端庄不减,那个像她一样时不时泪眼涟涟,走几步就娇喘不息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安阳又能过得如何。天成帝子女多,自然不会面面俱到,袁后不喜纪昭容对待安阳也是得过且过,平日如果不是成安这个长姐多有照抚,安阳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所以这一场祸事算不算无妄之灾还不好说。 “她要见我?”安阳对着镜子理着头发,因着这场祸事她额头上留了一道半指长的伤疤,涂了伤药只让伤痕变浅了不少,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得见的。 江雪宁轻轻一笑说:“怕是为了吴王殿下的事吧。如今朝野上下闹得轰轰烈烈,她要是还没什么动作,吴王殿下怕是白疼了她这么多。” 安阳听出了她话中的意味,侧身笑问:“怎么吃味了?” 江雪宁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说:“不过是个丫头,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吴王还能管她一辈子不成。”话里话外像是自己已经做了吴王府的女主人一般。 安阳瞧着她这幅样子倒是不说话,她并不觉得吴王哪里好,不过奈何江雪宁喜欢,她也不会扫她的兴。 略微一冷静下来,安阳问:“你觉得我该帮她吗?”江雪宁一心想要嫁入吴王府,这件事她必须问过她才好做答复。 安阳所说的帮自然不是自己开口,而是由纪昭容开口给天成帝吹吹枕头风。萧若珩倒是好打算,竟然从她这儿入手。凭着天成帝如今对她的喜爱及愧疚之情,纪昭容就算惹怒了他,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处罚。 只是天成帝一向不喜后宫中人干涉朝政,为了吴王犯禁值得吗?安阳有些犹豫。 哪里知道江雪宁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不帮。” 安阳一脸疑惑,仿佛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 江雪宁说:“圣人因吴王的案子大发雷霆,后宫本就不得干政,昭容娘娘若因此惹怒了陛下,你之前所做的不就白费了吗?” 安阳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其实她心中并不想帮忙,却碍着江雪宁的面子没有拒绝,如今她这么一开口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就丝毫不在意吴王会因此受到责难?”安阳问。 江雪宁意味深长地说:“他若是不受些磨搓怎么能显得我江家的重要呢。” 安阳已然明了江雪宁的打算,不过是趁火打劫。倒也省得她操心。她一转眼却瞧见了江雪宁袖间的一抹红色,看样子像是一个盒子。 她这一瞥倒是让江雪宁发觉了,她低头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安阳,“萧若珩送的礼,你可要瞧瞧?” 不过是个小盒子,放银票都嫌小了,里面装的能是个什么东西?虽是如此安阳还是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把赤金八宝发梳。 安阳拿出发梳细细地瞧着,却在一瞬间大惊失色。这东西怎么会在她手上? 若是寻常的赤金八宝发梳安阳自然不会如此,而是她想起了这枚发梳的主人是谁。 “怎么了?”江雪宁问。 安阳将发梳塞进盒子里,“没什么。”她的低垂的眼眸中流露出一股子冷意,她能让第一个人闭嘴就也能让萧若珩闭嘴,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夺走一切。 此时吴王府内秦振正与萧若珩说话。得了吴王出事的消息,秦振连夜从潭州往回赶,今日才回到府里。先是了解了府中出现的一系列事情之后,秦振这才来给萧若珩请安。 他这么一回来,萧若珩这才放下了半颗心。有很多事她身为一个女眷不便去插手,秦振回来了办事就好办多了。 “府中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王兄他一离开,府里就成了个筛子。你们的事我也不好插手,我只问一句,王兄的事究竟有没有法子挽回?”萧若珩问。 秦振是萧寰的心腹,知道萧寰并不想把萧若珩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于是对她闭口不言此事细节,只开口安慰她说:“郡主大可安心,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此时的萧寰不过是因为被下属牵连,而导致被弹劾。说到底不过是罚俸禄降职的罪名。相反邓充所说的叛国之罪此时却无人控诉。也不知是有人憋着后招还是捏造不出证据。 让萧若珩坐立不安的是,吴王府的暗室内正摆着那个证据,但她又无人能说。只能将邓充的话再次向秦振提了一遍。 秦振皱着眉头,萧寰有没有跟大渝有往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书信是可以造假的,只要是假的就不怕。”秦振犹豫了之后说。 这句话萧若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想了想之后说:“只要是假的,你的意思是有真的?” 秦振哪里知道宅子里的女人们说话都喜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听,萧若珩这么一问,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反驳,“郡主多心了,将军一生忠于大齐绝无叛国之心。” 饶他百般否认,萧若珩仍然是疑心不减,邓充说得对无风不起浪。他们手里一定握着什么要紧的证据,所以才敢让邓充这么跟自己谈判。只是没想到邓充竟然会因此自裁,邓充为什么会自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邓充的死总让萧若珩觉得不踏实,似乎这诺大的宅院都被扎成了个筛子。他身后到底是谁呢?皇帝c大渝,还是北燕? 萧若珩发现一出事,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护住自己的家,她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人在觊觎这吴王府的一切,或多或少的记恨这他们兄妹俩。 此时的她仿佛一个瞎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然后摔的鼻青脸肿。她一直不够聪明,因为萧寰的偏爱这些年才过得如此顺心。然而萧寰一旦倒下,再没有人能护在她前头替她遮风挡雨之时,她就不得不极速的成长起来替其他人抗住这一片天。 有时候萧若珩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羡慕贺峥,羡慕她的一身武艺,羡慕她的直率。纵然她不是世人认同的那种女子,不够温顺c不够乖巧。但她的反骨,她的叛逆直率却恰巧是她所喜欢的。她像是一颗金刚钻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灿烂夺目。遇事她可以直接用拳头反击,而不是像她一样戴着一个面具绞尽脑汁才能反击。 “归云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萧若珩突然对能生出贺峥这般女子的地方感到好奇。 “什么地方?”贺峥不知道萧若珩为什么这么问,她回想了一下归云寨,山寨嘛能是什么样子。刮风的时候尘土飞扬,到冬天就布满了大雪,有很多人,比吴王府有热闹,也比较吴王府要杂乱的多。 “就是很平常啊。”贺峥比划了一下,说了个大概。 萧若珩听得很认真,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和吴王府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里是贺峥的家。而她的家就在她的脚下,在她的身后。也许以后就不是她的家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贺峥嘟囔着说,一脸的担忧。她知道这些日子萧若珩一直都绷着一根筋,可是秦理回来了,她不应该松一口气才是吗? 萧若珩垂着眼帘,手里捧着个骨瓷杯盏,杯子里灌满了热水,滚烫的茶水透过轻薄的杯壁染温了她的手,却到不了胸腔的位置。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嫁到北燕去,答应成安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其实她心中想的恰好是邓充所说的,陪着萧寰反叛了齐国回颍川去。颍川和北燕搭界,萧寰的军队大营就在颍川百里内的青山镇上。她曾经想过,她就算是嫁入也要离他近一些。 她是那么的虚荣,想要被人宠爱c放在心上,她活了这么多年,就遇上了这么一个没有缘故的对她好的人,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去别的地方。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走了。大概是她命中犯煞,她所有亲近的c喜爱的人,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奇怪吗?大概是因为我明天要进宫请安,所以有些忐忑不安吧。” 贺峥也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想想自己当初去公主府也是有点小激动呢。一想到萧若珩要进皇宫她就比任何人都要兴奋,皇宫啊,她这辈子都还没去过呢。 而萧若珩却一如往常般的安静,自从她以性命逼迫秦振吐出实情,她就知道自己再没有退路了。 萧寰与大渝权贵相交的事情一旦曝光,不论原由,他都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也翻不了身。在此之前她必须为他做好打算。 她嫁入北燕,以颍川与北燕之近,萧寰若叛国,北燕不可能不对颍川这么大一块肉不动心。若她在加以转圜,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若萧寰要谋逆,有了她这层关系,日后不论北燕何人称帝,若要援兵大齐就要想想是帮谁的好。怎么看她嫁入北燕对萧寰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难过和亲北燕如此大事,武陵王的妹妹萧沛明明年龄最为合适,却从来不在所有人都考虑范围内。若把她给嫁了过去,武陵王就离谋逆不远了。 既是打定了注意萧若珩就不会再退缩了,别了贺峥便早早地休息,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 萧若珩不是命妇,除开了初一十五外,没有宫里召唤不得进宫。这一日正好是十五,没几日就过年了。萧寰虽说是被关进了大牢,但到底没定罪。既然没有定罪,萧若珩就还是郡主,还需要进宫请安。 她第一次没有在萧寰的陪伴下入宫,只觉得路又静又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按理说第一个要去的是沈太后所住的永安宫,然而沈太后入了年关身上就一直不大好,由此免了众人的请安,已多日闭门不出。 又辗转至正阳宫,也不知是不是萧寰失了势的缘故,这一次萧若珩在偏殿里等候召见时喝的茶都是凉的。 自小受惯了冷言冷语,这么点磨搓又算的了什么。真正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萧若珩也不喝茶,端坐在椅子上心里数着数。偏殿里其他的外命妇也不搭理她,等着等着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忽而一阵嘈杂声传来,屋内也不知怎么了涌入一小阵烟雾来,萧若珩打了几个喷嚏,还没其实就有宫人连忙将她领了出去。 出偏殿的路上行人匆匆,萧若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这是怎么了。” 宫人轻声道:“奴婢不知,郡主请跟奴婢来。” 萧若珩心中也没有防备,再一抬头却瞧见了萧朔与兴平。 兴平是萧朔的胞妹,两人在一起也不奇怪,瞧见萧若珩连忙笑着说:“小姑姑怎么也不防备一下,若是有人将你拐了去怎么办?” 萧若珩闻言一笑:“在这皇宫里还有人能拐了我去哪里?” “这可说不定。”萧朔说。 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如此正色萧若珩一瞧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两两相对无言,兴平瞅着他们心中究竟也不好说话。 正巧此时有人回应刚才的嘈杂声的缘故。细细听来却是偏殿中突然走水,袁后受了惊吓,请安就此中断了。得知萧若珩等人就在偏殿,连忙唤人来寻。 兴平给吓得不轻,若不是萧朔执意派人去将萧若珩带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大过年的可真扫兴。”兴平说。 萧若珩回了她一个笑:“是啊,真扫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越临近年关袁皇后心情就愈发的糟糕,沈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近还说起了胡话来。皇帝心里担心,而袁后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个婆母说是对她不好,与萧瀚成亲这么多年,她也不曾为难过她,不冷不热地待着在这深宫里也是共同度过了这些年,说感情也是有的。 然而袁后知道沈太后若是死了,那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解了燃眉之急。这几个月来袁家越来越放肆,就差明面上对她说袁家已经和北燕达成了共识,襄陵非嫁不可了。一步入腊月,和亲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近,最让袁后烦恼的事襄陵因禁足的事愈发的消瘦,近日里见她瘦的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看得她心疼不已,万般不肯将女儿嫁到那苦寒之地。可是数来数去,除了她的女儿外最合适的宜春竟然就这么死了。 袁后头痛不已,一头的青丝竟然掺了几丝雪色。十五的这一日,原本是内外命妇朝贺的日子,正阳宫里坐的满满当当的,前一排是天成帝的妃子们,再来着就是相熟的几位国公夫人。 女人坐在一起能谈论的也不过就是那些个话题,如今金陵城里最让人感兴趣的不外乎与北燕的和亲以及吴王萧寰的生死了。关心前者的多是生了个女儿的,虽然皇家有公主,奈何前朝贵女封公主嫁入他国的事并不是没有。谁都吊着心生怕自己的女儿一不小心入了那位北燕晋王的眼。 虽说那位北燕晋王生的俊朗,但到底是敌国皇子,如今交好谁又知何年会再起战乱。有些人好是好却不适合做女婿,而适合做女婿的此刻正因触怒龙颜在大牢里待着生死不知,真是让人伤心。 与此同时,几位生育了子女的妃嫔也是各怀心事。有女儿的怕被和亲,有儿子的瞧见了萧寰的境况心中也开始揣测圣意。再加上袁皇后一场朝贺倒是十个人有九个心不在焉。 “今日的雪下得正好,配上这宫中的红梅恰是一番好颜色。”纪昭容笑着说。她怕是整个正阳宫中最无烦恼的人,又因着女儿多了宠爱,日子在快活不过了。 董贵妃笑说:“妹妹若是喜欢,不如叫匠人也去给你宫里种上几株腊梅,红色看着多喜庆啊。” 说是这么说,纪昭容却是不敢应下,腊梅她配的上,红色她却用不起。 “姐姐说笑了。”纪昭容声音弱弱的,怕是她再大一声就能给哭出来了。 这幅小家子气叫人瞧了就不喜,董贵妃笑颜嫣嫣地说:“莫非妹妹喜欢的不是红梅,而是这宫中的雪不成?梅花可以搬,雪却移不了咯。” 纪昭容哄着眼俏生生地看着袁后,袖子里的手却死死地掐成一团。自己不过是想讨皇后的喜欢,她这一说却成了觊觎正阳宫,这话若是入了圣人的耳,怕是要被扣上个恃宠而骄的帽子了。这个董贵妃可真是让人生厌。 这种小打小闹袁后也不在意,若不是纪昭容受宠与襄陵有关,她倒是乐意见得纪昭容分宠,后宫这么多女子皇帝钟爱的那个始终不是她。既然不是她,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深宫寂寞,便当是戏看了也就过了。 董贵妃又欲开口,忽而一个女官上前回报,却是襄陵所住楼阁走水的消息。殿内女眷大惊失色,正阳宫是什么地方,皇后住的地方竟然走水,哪怕是起了个烟也是大事,更何况是公主所住的地方。 袁后一听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不得。 楼阁的火势并不凶猛,然而浓烟四起,闹得人仰马翻。与此同时萧若珩所待的偏殿也走了水,火势汹涌烧着了半边天,若不是萧若珩提早被兴平的女官喊出了房间,此时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因为事关襄陵的安危,袁后顾忌不得其他,在正阳宫中大发雷霆。就连天成帝也被惊动了,决定彻查此事。 萧若珩被袁后身边的侍女送出了宫。 不料第二日她命克六亲的消息又传遍了金陵城,说是她八字太硬克了萧氏众人。 “外头是这么传的?”袁后问。她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甚是不屑,只有弱者才会相信命运这种玩意儿。此次走水绝对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针对她们母女。 女官毕恭毕敬地说:“外头都传疯了,就连宜春郡主的仙逝都被算在了她的头上。” 袁后眉头一皱,却不知道此事究竟是为了针对萧若珩还是萧寰。“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时钱嬷嬷说:“不论是真是假,对您而言都不是坏事。” 袁后挑了眉,“她吴王府的事与我何干。” “吴王府的事与您无关,但昌平郡主却是一个极好的人选。”钱嬷嬷笑说。 袁后一点就通,“陛下是最信这种事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她自请去观中为国祈福而对她高看一眼。倘若” 倘若事情愈演愈烈,自己再扇风点个火,把萧若珩推出去和亲也不是不可能。 袁后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精光一闪,故作叹息地说:“也是她命不好,何故生在皇家。” 钱嬷嬷笑说:“是她命好,不然怎么能替公主挡灾呢。” 袁后一听笑得开怀。 有了袁后的推波助澜,流言譬如山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连吴王府的下人们都觉得心生怪异。 “你就丝毫不知道这事?”萧朔问。 知道什么?流言四起? 萧若珩轻笑,摧毁一个人最可怕的不就是人言吗?只要有人相信她是命克萧氏,就没有人敢留她于金陵。至于要怎么让天成帝将她嫁去北燕就要再操作一番了。 “你今日若是来和我说这些事的,那就恕我不能从命了。我太不想听。”萧若珩说。 萧朔讥讽道:“为了他你还真的做得出来,毁了自己的名声你是真的想去道馆终此一生不成。早知道兴平就不该救你,让你被烧死在偏殿落得个干净。” 萧朔生气,萧若珩也不是没有心的人她懂。只是有时候情义不能两全。他们两个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然而性子却是比双方的亲兄妹更为相像。 “我以为你会懂。”萧若珩说。 “懂什么?懂你自毁前程?他是你哥,不是你爹!”萧朔气上心头,他对萧若珩的感情并不一般,见不得她如此糟践自己。 萧若珩轻笑:“他若是我爹,我才不搭理他呢。” 萧朔冷眼瞧着她,嘴角挂着冷笑。 萧若珩低了头,“我在金陵一日,便是他的负累。纵然是血脉至亲,难道他心中就丝毫没有相信过那个流言吗?今日他能护我,来日会不会因为这流言而疑我弃我?人心不可测,我亲近他,却也害怕有一天他会抛弃我。既然如此,不如现在让我做那个决绝的人,至少他还会记得他曾经有个妹妹会为他生为他死。” 萧朔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说法,却又觉得她话说的实在在理,人心不就是如此吗?他笑着说:“小叔叔听了怕是要心寒,你倒真是无情无义。” 萧若珩轻笑,也只有在萧朔面前她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情什么义,不过是审时度势逢场作戏。他护我爱我不过是因为这世间上他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若我脱离了这个身份,最后又能剩下什么。我信他会护我一生,可我也怕他会抛弃我。” 萧朔双手撑在桌子上,与萧若珩双眼对视,瞧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说:“所以你想做什么?” 萧若珩仰着头看着他,笑颜如花,“你会帮我吗?” 半晌萧朔才回答:“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萧若珩的克亲之说传得满城风雨,然而没过几日又有新的流言作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相比前一条的可怖,这一条却是让人满心艳羡。 英国公有幸得遇大家敬一道人,随请为其幼女批命,得四字,贵不可言。江家的三小姐不过年方十七,生的是貌美如花,秀外慧中,又得此批命,一时间竟替萧若珩挡去了不少风波。 兴庆宫中天成帝召见了太常寺少卿卢兴。天成帝已至天命之年,多年修得喜形于色厌藏于心。 卢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金陵城中近日来散播的流言他不是没有耳闻,对于传闻所说的克亲之言他更是嗤之以鼻。昌平郡主面相,天庭饱满,眉目平和不似无福之命,然而她面皮稍薄生时略有坎坷也不是意外。 只是今日陛下身边的冯大监竟然亲自送来襄陵郡主与昌平郡主的生辰让他批命,随后袁后身边的汪大监也亲自跑了趟太常寺给他暗示。他立马想到了几日前正阳宫走水的消息,不由心中有了计较。 天成帝开了封纸,只见两人命书上写得都是些赞美之词,心中有些不悦。 “你所推出的就是这些?”天成帝问。 卢兴摸不清天成帝的心思,只能婉转地说:“回禀陛下,公主命格尊贵,郡主吉人天相,皆是难得的有福之人。” 天成帝不咸不淡地说:“这天下命格尊贵的还少吗?” 这话一出卢兴心中咯噔一响,知道自己说错了。于是把对上皇后的那番陈词给说了出来,“这天地下哪里有比皇家还尊贵的命格。郡主前额饱满祖荫深厚,耳垂丰厚,原本就是有福之人。奈何” “奈何什么?”天成帝问。 “奈何郡主五行属火,公主五行属金,火克金,衰败于水。该去往南方才能得以生焉。” 以本人的出生地来说,金陵城却是算是北方了。北方属水并不利于火。昌平郡主年纪轻轻,若是折损于此便太过可惜。卢兴话中不知不觉的替她说了些好话。 天成帝笑问:“你这是收了吴王府的贿赂,这般的替她说话?” 卢兴哑言大呼冤枉,“臣只是觉得郡主命途坎坷,多为其可惜,若归于我玄门之下潜心修道自有大德。”此后之话却是逾越了。 幸好天成帝并未怪罪,只是将命书烧毁,说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卢兴听了似懂却又非懂。 英国公府上,江三小姐的母亲蒋氏正与人细谈,自从敬一道长对江雪宁的批命之言流传出去之后,求亲的人快要踏破了门槛。 她生了三个女儿的唯有这个最像她,便生这幅性子却是同她父亲一般无二。因着身子弱家中娇宠的很,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定下人家,原本是愁的头发都快白了。未成想敬一道长的一句话倒是比圣旨还好用。 这一个提亲的是宁远侯魏氏,与江家同出与勋贵之家,相识多年也算是世交,按理说已然是十分相配。蒋氏本人也是十分满意的女婿人选挑剔了起来。 奈何江雪宁本人却是极为不赞同,英国公也是站在她那一头,蒋氏无奈只能拒绝。 “倒不是我推辞,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知道,在金陵城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只是我家公爷是个极为疼爱女儿的,该如何我是做不得主的。” 说亲的媒人是宁远侯夫人钱氏的表姊妹米氏,她夫君是工部尚书冯昇,对于宁远候世子也是看着长大的。她向来是瞧不起英国公这一类勋贵,又不是谁人都能跟赵知远似的是自己一拳一脚打来的荣耀,多是承袭了父辈爵位,靠着皇家赏赐过日子。手中无兵无权装什么大爷。对于蒋氏这个国公夫人她心中也是不满。 “夫人说的极是,如此我就回去表明了宁远侯夫人,让侯爷再与公爷商量。”米氏说。 蒋氏笑说:“如此甚好。”心中却可惜了这段姻缘。 米氏走后,英国公从内室走了出来。 “可走了?”他问。 蒋氏看见这个同自己女儿串通一气的夫君就头疼,捂着额头往榻上躺就不说话。 “你气什么?不过是个侯爷,撑死了是个世子。道长可是说了,咱们女儿连王妃都做的。”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蒋氏一听气得翻身起来,指着英国公就骂:“你当王爷世子是可以到处捡的,你女儿就好的跟天仙似的,谁都抢着要!” 英国公被蒋氏这么一骂整个人都委屈上了,“这不是我说的,是道长说的。” 蒋氏抱怨说:“道长道长,也不知道是从那个尬聊里钻出来的道士,你这么听他的,怎么不把女儿送去修道去。” 英国公嬉笑:“这不是你舍不得嘛。” 蒋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虽然一贯强势,但是从来不逆英国公的意,如此只能心中憋着气。 英国公哄着她说:“你看年后陛下就要给楚王殿下选妃了,咱们女儿虽然年岁大一点,但身份也是合适的。陛下这些年不欲外戚增长,给皇子们选的王妃家世都是平平。陛下若看重楚王殿下必定不会给他选一个身份低微王妃。咱们家虽然什么都不出挑,但胜在有身份。胜算也多。再说若是没选上,明年也不过十八不急。” 蒋氏若说是没有动心肯定是假的,可楚王就这么一个人,金陵城待嫁的闺秀如此之多,只觉得可能性太小。 英国公见蒋氏心仍不安,于是开口说:“昨儿我遇上董集了,他明里暗里地说贵妃娘娘觉得雪宁很好。我琢磨着这是话里有话,硬灌了他好几壶才哄的他说了实话。不然我怎么敢肖想这种事。” 说是这么说,但蒋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董贵妃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女儿。怕是国公喝多了做梦吧。 “你说的可是真话?”蒋氏问。 “千真万确。你觉得咱家还有能让别人觊觎的吗?”英国公就差赌誓了。 蒋氏想想也是,无语凝噎。 江雪宁立在门后面听了半耳朵。她可不信董贵妃看上了她这种话,多半是萧朔做的鬼。而萧朔背后除了萧若珩在没有别人了。 这话绝对不能传出去,捧得越高摔的越惨。 她心知自己的父亲是个不靠谱的,与他说了他多半会问到底,不如到时候趁着只有母亲一人时再与她细说,让她先做好准备莫坏了事。楚王妃有什么意思,她要的从来就只有吴王府女主人这个位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襄陵饮下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她因走水而惊了魂,整日整日的高烧,灌了几壶的退烧药皆没有什么作用,袁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一切陪着她。 一宫走水可大可小,袁后从来就不是心软之人自然是要查个明白。她这雷厉风行的态度引得宫中众人皆是惶惶不安,生怕自己的小命就此交待在这儿。天成帝欲派金吾卫彻查此事,却被袁后不冷不热的拒绝了。 敢在正阳宫中放火必然是挑战她这个皇后的威严,此时她若是没个什么手段,这个皇后也不用做下去。 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到底是惹了不少血腥。 “近卫抓了十数人,确认了嫌疑的有八人,暂无一人招供。”掌管后宫刑罚的太监掐着嗓子汇报。 袁后半合着眼也不发脾气,轻声地说:“你这些话说了可没什么意思,我不爱听。” 话里听不出息怒,却让人毛骨悚然,孙太监噗的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失职,请娘娘责罚。” “大概是这本宫平日里太过纵然你们,让你们都忘了你们脚踩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袁后抬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神冷漠的如同虚无。 “娘娘饶命啊。”孙太监跪在地上不住的祈求。 袁后也不发落他,就这么看着他磕头。就在此时寻了空来瞧襄陵的天成帝走了进来。 孙太监见了他立即噤了声,办事不力是可能会死,惹得帝后不和就是死罪一条了。 “这是怎么了?”天成帝问。 袁后也不回答,天成帝瞧着她神色憔悴的样子,也不想跟她争吵,只教那太监退了下去。 那太监退了下去,忍不住的擦汗,他差点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儿了。扶着小侍儿就往回走,其他的不说,正阳宫的事必定要处理妥当。 他下定了决心便使劲的折腾有嫌疑的那几个,一不小心就折腾死了几个,此事便暂且不表。 再说那袁后见人走了便进了内室,天成帝也跟着她进了内室,襄陵公主这几日就歇在了正阳宫的正殿中,由袁后的乳母赵嬷嬷领了人亲自照顾。众人见了帝后同行,心中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连忙行礼。 天成帝神色平静,看向袁后的那双眼却透着股柔情。赵嬷嬷瞧见了有意让陛下与皇后独处,于是挥退了众人。 袁后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坐在了襄陵的床边。她白玉般的脸庞此时却失了往日的光彩,眼下也是一片遮不住的青黑。 天成帝与袁后算不得恩爱夫妻,但到底也是同床共枕多年,瞧着她一脸的憔悴的样子,心中犹有触动。 “太医怎么说?”天成帝坐在了床边,眼神却在袁后苍白的脸上流连。 “说是受了惊吓,灌了几副药今日又好些了。”袁后语气平淡,轻轻地替襄陵拾了拾被角,眼中尽是爱意。 往日里天成帝最不喜欢的就是她那一副端庄规矩的样子,夫妻之间相处不像是夫妻倒像是臣下,与她越处着越想起当年纪皇后的好,久而久之就不大爱见她了。今日她这么一闹脾气反而让他觉得他们之间还是亲近的,袁后外表在怎么强硬面对儿女依然有着柔情的一面,不由心生怜惜。 他不由地拍了拍袁后的手,柔声地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袁后一怔,别过头去眼眶渐渐地红了,到底还是没有挣开他的手。 多少年了她从不觉得哭,偏偏他这一句话又觉得这些年特委屈。 “我不累。”袁后低头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砸在衣服上瞬间就隐没了。 天成帝叹了口气,他明白袁后心中所想,也知道她此刻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与他力争,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倔强,不肯认输。 他说:“她是我们的女儿,我总归不会害了她。” 袁后没有应他,她用帕子遮了眼睛,遮住了那一片复杂。 天成帝与纪茗少年夫妻恩爱两不疑,她做侧妃的时候就知道天成帝向来喜欢纪茗温和的性子,等自己做了皇后就更不愿意学纪茗了。夫妻之间冷了便冷了,终归她是皇后,他也不至于不给她脸。 若不是不得已,她怎么会容得自己做出这幅样子来,只是最后的结果却让她五味杂陈。 天成帝同袁后好好说了会儿话,夜里就歇在了正阳宫里。第二日皇后复宠的消息就传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听了有恨断了牙的,也有丝毫不在意的。不管心中是什么想法,第二日请安时依然是毕恭毕敬,本本分分。 袁后不爱与人虚与委蛇,见过了便让众人散了,腊月里事情多着呢。 安阳听见这消息,气得失手折了一支笔,没有大发雷霆脸上却依然不好看。 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的成安进了宫,见过两宫后主之后便径直来到了安阳所住的撷芳殿。后宫中除了成安是自幼长在永安宫之外,未出嫁的公主都是同自己母妃住在一起的。 成安来时纪昭容正好不在撷芳殿内,她去了李妃所住的昭阳殿同她说话。成安向来不喜欢纪昭容,却对于这个同她自己十分相像的妹妹极为宠爱。然而她今日一来就冲着她冷嘲热讽。 “我当你是个可怜的,这些年来为你费劲了心思,想着你我姐妹一场也算不辜负了。养条狗也当能养熟了,偏偏养了挑白眼狼。”成安脸上挂着一股子讥笑,偏生是正眼也不瞧了。 “阿姐平白无故的发什么火啊?”安阳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却故作委屈,成安来的太急,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也无从争辩。 成安瞧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心寒,一抬手就往地上扔出了个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印了记号官银。 安阳心中咣当一声,脑子里就跟炸了一样。这是她给那个太监的买命钱。 成安道:“还演吗?若不是我的人及时插手,你当你现在还有命在这儿?”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就只见成安哂笑着说:“你没有什么?是没有让人放火?还是没有栽赃给我?” 安阳哑口无言,她有让人放火,也确实想要栽赃给成安。 啪的一声,成安伸手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这是第二次了。我会让父皇将你嫁的远远的,你此生就不要再回金陵了。” 安阳捂着脸恶狠狠地说:“姐姐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将你的事抖出来吗?” “抖出来?我有没有说过,把你那愚蠢的手段给我收一收,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再耍什么心眼了。”成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可以猜一猜是你的秘密能惹怒父皇还是我的秘密螚惹怒他?”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安阳眼神闪烁不安。 成安勾着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十五月圆,黄花树下。” 安阳愣在一处犹如落入了冰窟。 “也亏的你这般护着她,不惜杀人,不然我怎么能拿到你的把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成安伸手摸着安阳乌黑的头发,侧身在她耳边低语,“上阳宫的水多冷啊,她躺在池水里苦苦向你哀求,你冷眼看着她一遍一遍的被压进水里,最后再也没有浮起来。她的那双眼睛你还记得吗?” 安阳猛地一震,浑身发起抖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安。 成安挽起一个笑容,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簪子来,簪到了安阳的头上,脸上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宠溺之意,“我教过你很多次了,做坏事的时候要扫干净尾巴,不要留下把柄,你怎么就不听呢。” 安阳睁大了眼睛,她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说:“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成安笑了笑甩开了她的手,“知道什么?知道你母亲所做的龌龊之事?还是知道你亲手溺死了那个姑娘?”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与安阳说笑,可是安阳却瑟瑟发抖。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甚至还帮我扫清了一切。”安阳急迫地看向成安,伸手抓住了她的臂膀,她的心底似乎还抱着一股名为姐妹之情的希望。 成安又一笑,她这一笑如同春临大地,倾国倾城,不愧是名冠金陵的第一佳人。 “那当然是为了今天了。有谁会嫌弃自己手中的把柄多吗?”成安说。 “可我是你妹妹啊。”安阳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眼中逐渐失去了光彩,她松开了成安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看着她,以一个完全陌生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眼前。 “妹妹?”成安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她的笑容渐渐冷去,神色冷峻地说:“在你把一切栽赃给我时可有曾想过我是你的姐姐?没有,你脑子里只有你那个愚蠢的母亲。” 安阳强压着嗓子低声地说:“可我从来也没有真正想过要害你。” 成安说:“可是你仍然那么做了不是吗?” 是啊,她确实这么做了。在异母的姐姐与母亲之间,她选择了生育她的母亲,而不是教养她的姐姐。 多好笑啊,不知不觉安阳已泪流满面。 成安瞧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从小带大的妹妹,曾是在这深宫中唯一能真心相待的人,却没想到仍然走到了这种地步。只是她心肠太硬,背叛过一次的人便再也不会放进心里。 “你好好考虑考虑,离开金陵或者留在这儿与我为敌。”成安扔下这句话,推开大门向外走去。 这一步踏了过去,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妹妹,往日的情分皆断于此。 成安毫不犹豫地踏了过去,身后安阳崩溃的大喊着阿姐。这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应她了。 有些事情该断的都断了,年前的金陵城异常的平静了下来,萧寰被放回了府,萧若珩和亲的事也初定了下来,就差下圣旨了。 贺峥在萧寰回府的那天就离开了金陵,萧若珩送了她一匹千里马希望她能在除夕之前到家。雪花飘然落下,覆盖了整座金陵城,萧若珩瞧着外头白皑皑的一片,心觉她在除夕前是赶不回家了。 又过了几日小年夜里萧寰与萧若珩终于坐在了一起。自从萧寰从大牢里出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两人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这么一回来,萧若珩就跟松了线的风筝一样,彻底的放开了自己。府中的一切事物她都扔给了萧寰,包括玉玺和殷家所出的三千兵马,安心的绣起了嫁妆。 今天吃的也是暖锅,气氛却与几个月前在潭州截然不同。 萧寰烫了一筷子芽白夹到了萧若珩的碟子里,他们之间有什么因为此事起了变化,此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边亲近了。 萧若珩神色黯然地吃了豆腐,其实她早有准备。他们之间不过是她一直在讨好萧寰,细心的揣测萧寰的喜好,扮演着他心中无忧无虑的腓腓。 然而这场意外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平衡。萧若珩彻底地走出了他给她戴上的那副名为“腓腓”的枷锁,变回了那个心思沉重的孤女。 其实她从来没有做到过,不管是玉佩一样清透净彻还是像腓腓一样无忧无愁。 怀着这样的心思,任是山珍海味萧若珩也食之无味。 “除夕的时候,和亲的圣旨就会正式下来。”萧寰突然开了口,烟雾徐徐向上模糊了他的脸。 他说:“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萧若珩忽然鼻子一酸,她觉得此时心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就和这暖锅一样沸腾了开来。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几片被她戳的不成样子的芽白,随后又烫了几块肉。 “阿珩。”萧寰喊了她的名字。 萧若珩垂着眼瞧着自己的碗,肉在锅里沉浮。 “你要我怎么后悔?”她问。 怎么后悔?若是后悔了,他就是倾尽全力也要把她送出金陵去。 萧若珩说:“府里有三千兵马,城外也有三千兵马,你要造反吗大哥?” 她抬眼看着他,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像是看进了他的心里去了。 “你要为了我背叛大齐吗?你可以背叛你所忠心的大齐吗?”萧若珩问。 面对萧若珩的质问,萧寰无法回答。他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背叛大齐。只是命运往往琢磨不透,随意戏耍着所有人。 “我可以派人送你离开。”萧寰此时像是离了水的鱼垂死挣扎。 萧若珩苦笑:“且不说我能不能逃得出去,就是逃出去了我能去哪儿?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然后让整个吴王府都为我陪葬吗?” 以萧若珩对天成帝的了解,此时吴王府外必然布满了眼线,他们会时时刻刻地盯着她,直到她与慕容则拜了堂为止。萧寰如果要放她走,那么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最有可能的就是此后世间再无吴王府。然而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给天成帝清算吴王府任何借口。 萧寰内心极为痛苦,“你知不知道你此去只有死路一条。陛下根本就不打算与北燕和谈,你到了北燕之后没有人会帮你,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直到你成为大齐讨伐北燕的借口。” 而大齐讨伐北燕的借口只有她死在北燕。 “我知道。”萧若珩说。 她抬眼看着萧寰,眼眸灿若星子,“可是如果我嫁到了北燕,所有人都会顾忌你。他也会怕因为你北燕会有借口联合周边诸国声讨大齐。我不再会是你的负累,我会成为你的铠甲,我会在北燕永远保护你。” 她的眼睛太过灿烂,却深深的灼伤了萧寰,他捧着萧若珩的脸说:“你从来不是我的负累,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是我举世无双c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样的话多么的动听,被人捧在心头上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像是有了铠甲,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萧若珩扑到了萧寰的怀里,大声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声音里喊着哭腔,眼泪打湿了萧寰的衣服。 她从来都知道萧寰对她的爱,只是她一直害怕,害怕那份爱会因为她的卑劣而被收回。她从来不是,也没有成为他想象中的那样的人,她卑劣,她阴暗,她是他所有厌恶的合集,以往的一切不过都是灿烂的裘皮。 可是他依然爱着她,像是太阳东升西落,雨水自上而下。她是他的珍宝,即使她从来不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别了萧寰,萧若珩回青梧院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雪迅速覆盖了大地,在月光下只留下了一片白色。萧若珩提着灯笼身边跟着一堆丫头,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心随着大雪慢慢地变凉。 有时候这世间的人真的很有趣。她和萧寰,两个人彼此是对方生命里非常重要人,然而很多时候两个人都在互相隐瞒着自己的想法,比如现在的萧寰。萧若珩告诉自己,不能太自私,不能自私的想要知道所有的秘密。她能理解萧寰有许多事不能告诉她,他从来都不相信她。 萧若珩停在路上,朱樱瞧见她望着天边的残月轻轻笑了一下,再一看又觉得是错觉。 “郡主?” “你明年要十七了吧。”萧若珩慢慢往前走,柔声问她。 朱樱觉得奇怪,还是点头应了,“奴婢开了年就满十七了。” “家里可有什么打算?” 朱樱一听红了脸,她是萧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皆在府中,母亲在厨房做事,父亲是府里的小管事,还有个哥哥得了脸跟在萧寰身边。 “能有什么打算。”朱樱一改常态的扭捏起来,她倒是真没个什么打算,倒是她父母心里有些个小九九。女儿注定是要陪郡主嫁出去的,做丫头陪着怕是以后要毁了主仆情分,不如瞧个好的求了开恩嫁出去,到时候一家子给萧若珩当陪嫁。这样的想法朱樱也是知道的,她以为是自己母亲找郡主开了口,心中就有些小别扭。 “十七了,也不小了。”萧若珩边走边说,她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雪,“如果事情定了的话,总不好教你们同我一起背井离乡。” 朱樱一怔,半晌没回过神。萧若珩回头瞧见她怔住的样子轻笑说:“发什么呆啊?” 朱樱连忙跟了上去,脸刷的一下白的没有血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不跟着萧若珩。纵然是她笃定自己要和亲北燕的时候朱樱也没想过自己会不跟在她身边。萧若珩忽而这么一开口,倒是教她半晌没得反应。 她还没开口一行人已经到了青梧院,萧若珩由喜蛛侍候着去洗漱换衣,朱樱坐在房间里发呆。 梨香瞧见了问:“你这是见鬼了?” 朱樱:“郡主问我有没有什么打算。” 梨香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这几日也因为这件事而烦恼。若是郡主真的要去和亲,那么恐怕此生都不会回大齐了。有去无回,心中必然纠结。其实也是因为她们碰上了一个好说话的主子,若是旁人哪里还有由她们选择的余地。 梨香哂笑道:“你有打算?”同为家生子,梨香家里的境况就不如朱樱,能钻到青梧院里没有两把刷子萧寰怎么会放行。她知道自己比不得紫芫忠心,也比不得朱樱讨喜,甚至比不得芸香受郡主看重,只有足够听话才可能会被萧若珩看到。 她熬了这么多年,如今紫芫死了,芸香被逐出府,朱樱太过跳脱,这青梧院里她不就是头一个吗?只是若是郡主和亲去北燕,宫里必然会派出女史,她能比得过她们得郡主的心?纵然是得了一切,到了北燕日子会比在吴王府好过吗?梨香不知道。 “自然是跟着郡主了。”朱樱理所当然地说:“一仆不侍二主。” 梨香一噎,她倒是忘了眼前这个人一直是一根筋。 “既然如此你就跟郡主说,郡主总归不会把你赶回家。”梨香不冷不热地说。 “那你呢?”朱樱盯着她看。 “我?谁知道呢。” 一夜就这么过去,第二日一早萧若珩就出了门,她带着梨香去东市的酒肆喝茶。她们坐在二楼的厢房内,才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正是乔装打扮的芸香。 芸香低声给萧若珩请了安,梨香默然的守在了门边。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萧若珩笑着说。 芸香穿了一身男装发髻歪在一边,到底是有些狼狈。秦振回来后故意把陈其给放了出去,芸香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人。为此她这些日子过得着实不□□稳。 “他的防备心太重,属下至今还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芸香低头说。 “这件事先放一放。我此次让你前来是有别的事想要让你去做,只是这件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萧若珩说。 “郡主吩咐,芸香万死不辞。” “先别急着开口应下,这件事很难,于你于我皆是如此。” 此时的芸香还不知道她将面对的是怎么样的纠结。 萧若珩说:“我要你去查出,近年萧寰与谁来往最为亲近。” 这世上叫萧寰的好像只有她前主子萧晏川了。 “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很为难,我心中也是颇为纠结。只是有些事总该弄清楚,便是死我也想知道自己是因谁而死。” 芸香低头沉默,随后还是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窗外的一队金吾卫护着一个天使往宣阳坊去了。 英国公府上,英国公忐忑不安的迎了天使,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犯了事,蒋氏在一旁陪着笑。 来宣旨的天使瞅着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哪位是江小姐?” 人群中江雪宁心中咯噔一声,暗道糟糕。她面色如常的现了身,冲着天使行了一礼,心中快速的想着应对之法。 “倾国佳人,闭月羞花。” 江雪宁被他这么一夸,整颗心都凉了,“天使谬赞。” 那太监阴恻恻地笑,随后拉开了圣旨宣:“三色为矞,鸿禧云集,今英国公宣威将军之女江氏贤良淑德c温良敦厚c行端仪雅c礼教克娴,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特赐婚于武陵王。” 英国公这么一听,整个人都快不行了。蒋氏也是悔到肠子里去了,只当是好事,哪里想得到是无妄之灾,献太子的儿子,嫁进去同死了也是没什么区别了。 江雪宁咬碎了牙齿含笑起了身,接了圣旨。待到人后才吐了口血,目露凶光,萧若珩你倒是真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一场大雪洗净风华,赐封公主的圣旨于除夕那一日到来,突如其来的圣意使得金陵城中众人赫然,联想起萧寰身上尚未洗净的罪名,多是摸不着头脑。又叹萧若珩上一次扬名金陵是因为自请入观为国修行,如今一看却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此间纷扰皆被青梧院的大门挡在了外头,门内小径清幽无人闹。 萧若珩坐在窗前将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绢布随手扔进了火盆里,银雪碳上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不消片刻就将那绢布吞噬的一干二净。 萧寰到来时那火焰烧的正旺,他瞧着萧若珩低头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由开口喊她:“阿珩。” 萧若珩并没有抬头,她看着那火焰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声说:“我没有看。” 火盆里的火焰逐渐平复了下去,而萧寰的心却随同萧若珩的话开始挣扎起来了。 “我想了很久,其实你骗了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是哥哥想要的,阿珩都会为你做到。”萧若珩抬头看着萧寰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似天上的月牙。 她这幅乖巧地样子惹得萧寰心抽痛了起来,他着急的想要辩解,然而在看到萧若珩的那双眼睛之后却又说不出口。他半跪在软塌前握着萧若珩的手,像是立誓一般地说:“哥哥答应你,哥哥一定会把你接回来,只需三年,三年后哥哥一定会正大光明的把你从北燕带回来。” 萧若珩抽手俯身抱着萧寰,像是小时候一样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好。” 她从来不信什么诺言,此刻却还是愿意相信萧寰所说的。 风吹散了他们的话,然而诺言却刻在了心上,悄悄地发了芽。 正月初新晋的公主前来正阳宫谢恩,不过寥寥数日她便如同长开了一样露出了别样的风华,温和端庄,再不见小女儿的姿态。 袁后的侍女将她搀扶了起来,萧若珩便俏生生地站在了袁后的面前。 赐了座袁后像是寻常叙旧般地说:“多日不见,倒是像个大姑娘了一样,有十五了吧?” 萧若珩笑不露齿地说:“出了正月便虚岁十六了。” “还真是大姑娘了。”她瞧着萧若珩笑眯眯地说:“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好不好。公主与郡主不同,你尚未出嫁该是接进宫里的。但是你哥哥还在,想着正月里也不好叫你们散开来,便没有如此行事。” “阿珩谢过娘娘怜爱。” “你我姑嫂之间又何须说这些话,寿宁去的早,你便是陛下唯一的妹妹,顶着个公主的名头出嫁自然要比郡主来得更好一些。” 萧若珩敛了眼眸说:“娘娘的恩德,阿珩永生铭记。” 袁后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随后萧若珩问:“今儿怎么没瞧见公主呢?” “今日乐昌归宁,她去昭阳殿见她姐姐去了。”谈到了女儿,袁后这才笑的开怀了些。 萧若珩说:“倒是不赶巧了。前些日子听说公主身体微恙,因着家中杂事连连没有前来探望,未成想今日又是错过了。” 袁后一听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扭曲,旋即平和了下来,思绪在心头绕了不知几个弯,却是不懂萧若珩为何提起这件事。 “她是晚辈哪里能让你来探望,也该是她去看你才是。倒是我疏忽了,害你那日遭了罪。”袁后说。 萧若珩掩嘴一笑:“娘娘何出此言,阿珩哪里遭了罪,倒是因祸得福才是。” 她这话说的袁后心下一惊,心中百转千回,却是猜不出她话中何意。 “这话就差了,命中有的自然会有。”袁后敛了笑,话中不复之前的热情。 “娘娘说的是,阿珩也是这么觉得,命中有的逃不过去,命中没有的也求不来。” 话中带着股怜惜之意,倒是让人听了不喜,袁后还没开口只听见萧若珩又说:“可是若命中有一劫难,若是认命不太苦了些吗?娘娘觉得是与不是?” 袁后挑了眉,只当她是说她自己,“命可以不认,只是看人有没有那个能耐与天斗了。” 萧若珩笑说:“想来娘娘是有这个能耐的,再大的劫都能替公主挡了去。” 兜兜转转又绕到了襄陵的身上,袁后只当她是心中不忿也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心中却因为她的话动了几分心思。她还能替襄陵挡去多少劫难? 养儿一百岁 长忧九十九,这话说的到底不差。 萧若珩借口辞别了袁后,袁后心中有事也不留她,出了门她便往永安宫里去。 临近永安宫时,忽然下起了雨,萧若珩避无可避只能由宫人领着进了一方庭楼。等进了楼里才发现已经有人在里头避雨了。 一佳人娉娉袅袅地行了过来,“雪宁见过昌平公主,公主金安。” 萧若珩笑道:“原来是江姐姐,哦不,该喊武陵王妃了。姐姐大喜,阿珩在此贺过了。” 江雪宁还没说话,萧若珩身边的宫人便开了口:“错了,公主是武陵王的长辈,怎么能喊王妃姐姐呢。” 这话说的没错,落到了江雪宁耳里却觉得万分刺耳,哪里知萧若珩却因此莞尔一笑,道:“我疏忽了,你我向来平辈相交,如今凭白长上一辈,倒是有些不知如何称呼了。” 江雪宁咬着牙笑道:“雪宁尚未嫁入武陵王府,公主照旧便可。” 宫人:“这可使不得,圣旨已下,姑娘便是武陵王妃,哪里能照旧。” 江雪宁认出这宫人是袁后宫里的,不敢放肆。心中却是气极了。 萧若珩瞧着颇为开心,“叫不成姐姐,便还是叫江姑娘吧。”她伸手替江雪宁拨了拨被雨淋湿的头发,说:“江姑娘今日可是来谢恩的,不知婚期可定了?适时我哥哥定然携厚礼为姑娘添妆,这样才不辜负姑娘的一片真心。” 她这最后一句是凑在江雪宁耳边说的,话语轻的只有两人能听的见。随行的宫人见两人如此亲密,只当是闺中密友皆退出了门外,余下地方给两人说话。 江雪宁借机拽了她的手腕,“你到真是狠毒!” 萧若珩左手一旋反掐着她的命门,制住了她。这一招是贺峥教的,以她的力气对付一些大汉也许不行,对付一个弱女子却是绰绰有余。 “这不都是跟姐姐学的吗?”萧若珩笑着说,她眼中的笑意退去,右手去摸江雪宁的脸说:“阿珩愚钝,不及姐姐一颗七窍玲珑心。学不得落井下石,只会锦上添花。姐姐花容月貌,阿循一表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江雪宁避之不及,偏过头说:“你以为你如此对我就会有好下场了吗?我嫁去武陵,你嫁去北燕,我纵然圈禁到死,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萧若珩头一歪问:“这圣旨还没下,姐姐怎么知道我要嫁到北燕去?” 此话一出江雪宁哑然无语。 “难不成我要嫁去北燕是姐姐设计的?” 江雪宁不答,萧若珩却说:“不论是不是,我都该谢谢江姐姐,不然我哥哥怎么能安然出来呢。” “你竟然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你们的计划以及阿纯的死。”萧若珩忽然变了脸将她推到了墙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手渐渐地收缩了起来,瞧着江雪宁涨红的脸,“疼吗!阿纯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疼!” 江雪宁挣扎着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萧若珩忽然收了手,使得她无力的滑落在地上。 萧若珩居高而下,垂眼看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还等你看你如何圈禁到死呢。你们几个我会一个一个的清理,谁都别想逃。” 江雪宁捂着脖子神色却由着恐惧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萧若珩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身影,正是她未来的未婚夫慕容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这座小楼位于穿花回廊上,两扇大门相对而立也不知是通往什么地方。萧若珩怎么也没想到此时竟然有人从另一扇门里走进来。 四目相对,那一瞬好像过了许久,萧若珩避开了那双深若幽潭的眸子,她脸上有一丝僵硬,随后又镇定了下来。也好,现在看清比日后相互做戏来的爽快。她丝毫没有想过慕容则看到她这幅样子还会不会娶她。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慢了几步的萧朔也从慕容则的身后走了进来。 屋内谁也没说话,萧朔觉得奇怪,这时另一扇门外的宫人听着声音也走了进来。 萧若珩欺负江雪宁的事这些个宫人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一个正在枝头上,一个已经落在了地泥里,审时度势罢了。猛地这么一被人撞见可是比萧若珩要更为慌张。 “奴婢见过楚王殿下,见过晋王殿下。” 这慌慌张张的样子着实引得萧朔心生逗弄之意,“这是怎么了?”他开口问。 屋内谁也没说话,江雪宁也不好说自己被欺负了,只给两人见了礼便不说话了。萧朔看向萧若珩,她板着个脸一副不羁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萧寰。 “没什么。”慕容则突然开口,他这么一开口萧朔就不好继续问了下去。 大雨倾盆,屋内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竟是谁都瞧不透谁。 “江姑娘今日是来谢恩的?倒是要先贺喜江姑娘了。”萧朔选了个弱的开口。 江雪宁这颗心已经被扎了个遍,此时已经百毒不侵,她屈膝谢过萧朔,神色淡淡地说:“小女方才见过了太后娘娘,正要出宫去。” “哦,那倒是不巧,我和严正正要去永安宫给太后请安,方才还想着能顺路一起去。”萧朔说。 江雪宁巧言轻笑:“那当真是不巧,若是知道今日王爷要陪着晋王进宫,小女定然会迟那么一些。”说罢她朝慕容则盈盈一笑,轻施一礼。 慕容则颔首示意。 江雪宁眼睛一转看向萧若珩,道:“昌平公主此番可是要去永安宫?” 萧若珩冷着脸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闻言抬眼看了过来,道:“干卿何事?” 屋子内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既然撕破了脸,又何必惺惺作态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萧若珩执了伞头也不回的从那座令人窒息的厅屋内扬长而去。 她这么一走正好落了江雪宁的下怀,立马换了一副大方得体的样子为萧若珩说话。 “让您看笑话了,若有失礼之处雪宁替公主赔个不是。”江雪宁说。 她看向慕容则,嘴里的话明着是一个意思,暗里却是想坐实萧若珩失礼的事。 萧朔心有七窍,哪里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赶在慕容则开口前笑着说:“江姑娘这是什么话。大燕与大齐联姻,严正迟早与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何谈什么不是。” 他看着慕容则笑得如沐春风,“我小姑姑年纪小辈分大,自幼又失了怙恃,皇叔护的紧了,性子难免有些骄纵。若是相处的久了就知道她的心是不坏的。” 话都让萧朔说了,江雪宁只能顺势附和。 奈何两人话都说尽了,只得来慕容则一句,“公主天真烂漫。” 雨渐渐地停了,萧若珩到了永安宫里却不赶巧没有见到人,太后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萧若珩摸不准太后是不想见她还是真的病了,于是隔着殿门磕了个头便回去了。 她虽被封了公主,但还正式没拜神祭祖,只空有个名头,连封号都没有换。就像袁后说的,等正月里祭过了祖,她这个公主才能坐实了,不过到了那时她恐怕也不会再住在吴王府了。 真是有得必有失。 萧若珩苦笑着上了马车,闭目养神。 车缓缓地前进,还没出宫门忽然咯吱了一声,马车的车辙忽然断了开来,车身不稳摇摇晃晃地倒了去。 “怎么了!”梨香赶紧扶着萧若珩,大声的问。 赶车的是萧寰身边的李方,他及时劈断了另一根车辕,双手抓着车辕稳住了马车。 梨香心惊胆颤地扶着萧若珩下了马车,李方这才将车放了下来。 “公主可安好?”李方问。 萧若珩吓得脸色苍白,嘴上却说无事。 宫门附近的护卫瞧见了连忙赶来查看,就在此时又一辆马车行了过来停在了萧若珩的附近。 “这是什么了?”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问。 “车坏了。”萧若珩说。 “这么惨啊。”萧朔咧了大嘴露出一口的白牙,笑嘻嘻地说:“要不要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萧若珩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马上了萧朔的马车,等掀开了帘子瞧见了车里的另一个人,心中又生了退意。 “昌平公主似乎并不想看见本王。”慕容则忽然开口。 萧若珩身子微微一震,顺势坐了下来,“王爷哪里的话,昌平只是这马车坐三个人委实有些挤了。” 四轮的马车坐三个人太挤了?萧朔瞧了瞧自己与萧若珩隔着的近三尺距离,觉着她对宽敞的定义和自己有些不一样。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公主,惹得公主心生厌恶,这才对本王避之不及。” “晋王说笑了。” 萧朔嗅着这一点就燃的□□味,连忙借口下了马车,留下这二人在车内独处。 “公主并不是厌恶本王?”慕容则的声音稍稍有些拔高,似乎是觉得有些惊奇,随后他的声音又降了下来,“那么你是在害怕我?” 萧若珩只觉得又回到了那日被慕容则抱上马车时独处的尴尬,霎时间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王爷多想了。”萧若珩垂着眼眸不去看他,只盼着马儿能长出一双翅膀,赶快让她摆脱这尴尬的境地。 两人各占据了车厢的一端,稍微安静了一会儿,慕容则又开了口:“你不愿意嫁给我。” 萧若珩就跟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所有的心思都消失不见了。他们之间的婚约已经是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事实了,可被他这么突然提出来,萧若珩还是无法应对。 “你不是厌恶我,也不是害怕我,只是不愿意嫁给我。”慕容则说。 这哪里是什么愿不愿意的事,萧若珩心中冷笑。 “为什么不说话?”慕容则问。 “王爷觉得我该说什么?”萧若珩抬了头看着他,眼睛清澈净明,她心底里拧着一股劲儿,整个人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 “还是说王爷想听什么呢?听我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慕容则没有说话,沉着脸看她。 “若仅仅是一句话能解决的事,那么王爷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萧若珩冷笑一声:“我的话可以左右王爷的心吗?还是说我的话可以左右这既定的事实?” “如果我说可以呢?”慕容则说。 萧若珩心底拧着的这股子劲儿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下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很好欺负?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的时候给颗糖逗一下,不高兴的时候就扔在一边。你们想要我如何,我就必须如何,是这样吗?” 萧若珩红着眼睛去看他,表情是如此的倔强。这个时候的她相比较前世要更为稚嫩一些,但是就是这张脸c这个神情让慕容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总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慕容则低了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弱了一半,“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我害怕你不在欢喜,我害怕你郁郁而终,见过你开怀大笑时的笑颜才发现多么害怕你难过时的泪眼,才不忍心让你重蹈覆辙。 慕容则看着她,将心中的话埋在心底,“从金陵到邺城太过遥远,嫁入大燕必定不如在金陵中那般自在。公主天真烂漫,不该如此委屈。” “王爷是觉得我嫁入大燕是委屈,还是说王爷觉得大燕与我大齐联姻很委屈?”萧若珩问。 见过萧若珩伶牙俐齿的样子,慕容则却没想过她的话会这样刁钻。话题一牵扯到两国,所有的温情都会被放在一边。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则说。 “我不知道。”萧若珩看着他,眼中的泪光犹然却透着股坚定,“若王爷不满昌平自可与我皇兄说。我父是大齐的吴王,我兄是大齐的皇帝,昌平身为大齐公主,食大齐之禄,受大齐子民供养,自当为大齐做出牺牲。是以昌平嫁入大燕并不觉得委屈,相反昌平能为大齐做出贡献而感到光荣。” 慕容则不知道萧若珩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却又为这样的她而感到难过。两国之间的安宁注定不会长久,一统天下是所有帝王心中不可言说的豪情。此时她尚能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话,若两国真的交战,除了死她又该如何自处。 “公主这些话不该当着我的面说。”慕容则说。 萧若珩微微一愣。 “你还年轻,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慕容则垂了眼帘,“吴王早已为你相看了人家,你不必”他话说到一半就被萧若珩打断。 萧若珩说:“晋王殿下担心的如果是这个,那昌平自可起誓,若昌平嫁入晋王府,必定忠于您一人,如有二心,短” “够了!”慕容则大怒,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之大,惹得马车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朔骑着马在外头问。 萧若珩被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公主何必发如此毒誓。”慕容则冷着一张脸说:“是严正逾越了。”说罢,他掀开帘子下车去了。 萧若珩的心嘭嘭的跳,却是不知道慕容则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该生气的不该是她吗? 也不知道慕容则与萧朔说了些什么,不一会萧朔便上了车,而他自己骑了马离开。 马车继续往前走,萧朔坐在车上盯着萧若珩直看,看得她倍感心烦。 “看什么看!”萧若珩心中暗火不断,只觉得身边不是一群疯子就是一群傻子。 萧朔满心好奇地说:“看你怎么将燕国晋王惹得勃然大怒,据我所知这位晋王平日里可是最为沉稳,喜怒皆不形于色的人。” 萧若珩呵呵一笑,瞥了一眼他,“我也可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把大齐温文尔雅的楚王逼的跳了马车的。” 这话一出萧朔连忙挪开了距离,故作姿态求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萧若珩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萧朔闹了一会儿,便恢复了正经的样子。 他说:“你的车我的人看过了,车整个车架都被人动了手脚,若不是车辕坏的及时,怕是要在路上散架了。” 萧若珩眼睛一沉,马车若在疾行的时候散架,她怕是不死也要摔个半残。 “那我倒是该感谢车辕断的及时,这才救了我一命。”萧若珩脸上挂着笑,却是未达眼底。这幅样子同慕容则争执时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萧朔认真地说:“我也是很好奇,谁会在这种时候向你下手。” “是啊,谁会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呢。”圣旨未下,命数未定,变数着实太多。 “你近日是不是得罪了谁?”萧朔问。 得罪了谁?萧若珩嘴角一抽,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恨到要她命的就只有那么几个。 萧若珩忽而一笑,“生死由命,怕什么。” 听到这话萧朔心中有了猜测。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他问,眼睛却细细地打量萧若珩的表情。 谁知萧若珩却大大方方地说:“你担心什么?这种关键的时候我若是出了事,你那嫡母自然会比我更加担心。更何况是宫门口,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萧朔点点头,这种时候没有人比袁后更加担心萧若珩的安危了。闹得越大,萧若珩反而越安全。思及至此,萧朔不由心里有了计较。 到了吴王府萧朔也不下车,看她进了府这才安心离去。 萧寰在府中哪里也没去,他如今是待罪之身,天成帝的赦令一日未下,他一日便不能离开府中。此时怕是还不知道萧若珩遇险的事。 “殿下回来了!”朱樱瞧见萧若珩眼睛一亮,连忙起身。 萧寰在青梧院的明间里摆了一盘棋,捉了青梧院的丫头陪他下。萧若珩身边的大丫头都是识得字的,然而会下棋的却没几个。几盘下来,朱樱脑袋都要大了,这厢见了萧若珩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萧寰见了萧若珩,笑说:“回来了。” “嗯。”萧若珩解了大氅,坐到了萧寰的对首。“哥哥在下棋?” 她低头一看,只见棋盘黑白混战,仔细一看只觉得白子在逗黑子玩儿。 “你今日去见了陛下?”萧寰问。 萧若珩懒得猜他想要知道什么,于是问什么便答什么。“没见着陛下,只见了皇后娘娘。” “太后也没见到?” “没。” 萧寰瞧见她恹恹的样子,只当她是累坏了,故而略微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这一走,萧若珩就立马回了卧房,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坐到了床上。在枕头里细细的摸索了一遍,等摸到了一个小册子这才安心了下来。 幸好还在。 萧若珩拿着册子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贴身藏着。这是关系到人命的东西,半点都不能有闪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萧寰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好见到了来寻他的秦震c李方。 李方刚这么一开口,萧寰这才知道了萧若珩遇险的事,气的摔了杯子。 好一个袁修,竟然敢算计他。 萧寰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将袁家人挫骨扬灰来得痛快。难怪阿珩今日回来神色不对,原来只当她是累了,那里能想到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然后呢?”萧寰咬牙切齿的问。 李方连忙将事发后遇上了萧朔的事说了出来。他低眉顺眼的在哪儿站着,半点不敢喘大气。 听了李方的话萧寰神色稍稍有些收敛,他垂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震问:“将军,殿下那边是不是要再派一个人去” 萧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观毅武功再高有些地方也不能去。再过些日子阿珩进了宫,更是无法插手。 “人定是要派的,她身边没有个人陪着我也不放心。只是如今她对我心有芥蒂,让谁去就成了难题。”萧寰说。 秦震闻言若有所思。 随后萧寰说:“去把芸香带来。” 李方听了令,很快就把芸香给带了过来,随后自己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三个人c 芸香脸色苍白地跪在萧寰的面前,背脊挺直却是略显单薄。 “奴婢见过将军。” 萧寰对芸香的话充耳不闻,将人晾在了一旁,这么一晾就是一个时辰。 冬日的地上透着股寒气直直的顺着芸香跪在地上的双腿往上蹿,这么一跪半个身子都冰凉。 她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却还硬撑着不动。 萧寰忽而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芸香低了头:“奴婢不知。” 萧寰冷笑一声:“呵,你怕是在阿珩身边太过安逸,竟然当真以为你和阿珩密谋的事,本王不知道?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以为你的信真的能到阿珩的手里?” 一瞬间芸香只觉得自己落入了冰谷,如果真如萧寰所说,她和郡主所密谋的事于他而言并不是秘密,那么郡主如今走到这种地步是不是也有他纵容的因素? 芸香不敢细想,眼神闪烁不已。 “将军为何要如此?”芸香低声问。 “阿珩疑心太重,不论我说什么她都只会半信半疑。她就像是惊弓之鸟,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既然她不肯信我,那本王就让她看看她自己想看的。” 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捧在眼前的,好的坏的,全是虚假的。 芸香抿着嘴,这才看清楚萧寰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霸道,像是操控玩偶一样操控他人的一生。 “郡主不是笼中里的鸟。”芸香忍不住为其争辩,她不知为何突然心疼起那个愿意为兄长赌上自己一生的女孩。 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她还会愿意为这个人付出一切吗?芸香不知道,然而她言语中流露的怜惜之意让萧寰十分恼火。 他的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她应当是被人羡慕的,不该是被人怜悯的。 “她自然不是笼中的鸟。”萧寰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眼中寒光闪烁,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就凭着这个念头,她就该死一万次。 然而芸香丝毫不知道萧寰的想法,她跪在地上此时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心中颇为迷茫,她不知道萧寰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我要你回到她身边。”萧寰说。 芸香觉得好笑,她抬眼看着萧寰说:“将军就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郡主吗?” 萧寰瞧着她,唇角一勾,“你当真是不了解她。阿珩如此聪慧,我所做的她又怎么猜不到呢。她怕是让你去查我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切不过是我们的计划。” “就连让殿下嫁到北燕去也是您所谋算的吗?” 芸香话音刚落,骨瓷的杯盏立马碎在了她的眼前。芸香一愣,只见此时的萧寰颇有气急败坏之意。 事情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萧寰面色阴的像是要下雨似的,“你当真是像极了她。”一样的嘴硬。 芸香不卑不亢地说:“仆随主,奴婢自然是像郡主。” “你既认她这个主人,可别忘了你是生在吴王府,长在吴王府的。” 萧若珩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她半眯着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事。脑海中闪过最多的竟然是慕容则的那句话。 “如果我说可以呢?” 就这样一句话,萧若珩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内心因此软的一塌糊涂,像是一波春水一样荡漾了开来。 明明从来都是过耳就忘的话,为什么会让她如此的留恋。 也许是因为碍于情面而无法拒绝娶她,所以选择让她来拒绝这一门婚事。但萧若珩却觉得,只要她摇头,他会立刻向天成帝拒绝他们两人之间还未明了的婚事。 第一次感觉她的人生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也让她留恋不已。 慕容则的脸就在那一刻印在了她的心里,直到现在依然浮现她的眼前。 萧若珩的心突然跳的狂快,扑腾扑腾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黑暗中她的眼眸灿若星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当真是痴傻了。 “殿下?”守夜的朱樱听见了响声,轻声的叫她。 萧若珩这才发觉自己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殿下可是饿了?”朱樱只听见痴傻两字,想起她晚上也没用什么,还以为她是饿了。 “没有,我说梦话呢。”萧若珩捂着嘴,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一夜安眠,到第二日早上,芸香回到了青梧院。 萧若珩见了她高兴之余却是疑惑她为何回来。 “我听李方说了您遇险之事,便去求了王爷让我回来。” 萧若珩这两年同芸香感情不一般,自然是不会怀疑她的想法,但她也明白芸香此次回来与萧寰脱不了干系。只是芸香的身份太过尴尬,她不好多问。 “你回来也好,趁这几日教我几招,等到我嫁去了北燕就不怕了。”萧若珩自从用贺峥教的招数对付了江雪宁之后,心中突然生起了学武的念头,正感叹贺峥走了没人教她呢。 芸香听了心中一颤,想起了萧寰对她所说的话。还是没有忍住,她问:“郡主真的想要嫁去北燕吗?” 萧若珩神色一滞,复而笑说:“不是郡主是公主了。” 她低头扒拉扒手中的针线活,声音若有若无地说:“已经决定了的事就让它尘埃落定,别再起风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正月初旬祭过太庙之后,萧若珩正是被封为公主,封号为郑国昌平公主。第二日便宣告天下,赐婚北燕晋王慕容则。由此一场长达数月造成金陵城内人心惶惶的喜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由朝臣与北燕使臣商议过后,婚礼被定在了二月初二。 萧若珩在祭太庙之前便被接进了皇宫,安置在了沈太后的永安宫里,随行的丫头只带了芸香一人。太庙祭祖那一日她早早地起来了,约莫是四更天的样子,由宫中的女官指挥着侍女梳妆打扮,天不亮就乘着车辇前往太庙而去。 萧若珩从来没有来过太庙,不论是何时她都从来没有来过瞻仰过自己的祖先。这是她第一次正经的以一个萧氏女的身份来到这里,而不是一个从来不被承认的c连玉谍都不曾上过的郡主。 那天太阳很大,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吻红了她的眼帘。萧若珩站在成安的身边,一步一步进行着繁琐的礼仪,安静地听着冗长且生疏难懂的祝文。 “小姑姑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成安轻声地说。 得偿所愿吗? 萧若珩微微一笑,她迎着光向前头看去。天成帝在最高处背光而立,看不清模样。 她身上留着萧氏血脉时他从不承认她,一旦她能维护这个国家的利益时,他才会看到她。这就是帝王吗? 萧若珩没有回答,她静静地听着祝文被念完,听着她的命运被确定,像是被确定在旗帜上的龙纹一样,能随风飘扬却再也不是最初的模样。 祭奠结束之后,萧若珩随着袁后回宫。沈太后这一次连祭奠都没有参加,萧若珩入宫之后每每向她请安都被柳嬷嬷给挡了回来。想来身子是真的不太行了。 萧若珩手里拨弄着梳子,按照这样的情形婚礼会很快被确定。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她看向桌子上的那本手掌大的小册子,这是成安结党营私的证据。她与朝中重臣家中女眷来往密切,却没有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身边的人记录在册。 萧若珩一直不知道萧纯是为何会死,知道从她那盆花里找到用油纸包着的册子,在册子上找到了豫王的名字,她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她会如此想要置她于死地。 不管萧纯是怎么得到这本册子,当她看到里面的内容之时,她的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萧若珩突然想起了那场烧去了她骸骨的大火,火势蔓延了整个小院,将她生前所有的痕迹都烧毁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掩盖了这本册子的下落。 阿纯啊阿纯,你是不是早知道今日,所以才会让翡翠烧去一切痕迹。 她看着这本册子不由默然。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赐婚的当日,萧若珩去兴庆宫里谢恩。同在殿中的还有婚约的另一个主角慕容则,她哥哥萧寰以及北燕使臣一干人等。 许是当着敌国使臣的面,天成帝笑得极为开怀,似乎两国联姻是件什么好事一般。见萧若珩前来谢恩,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萧若珩俏生生的站到了众人面前,开了春她的身量就跟抽条的柳枝一样疯长了开,脸上的稚气也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清丽的容颜。 她笑盈盈的冲天成帝行了个礼,道了声皇兄安好。 天成帝眼神一变,瞧着她端庄大方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她的名声是不好,但容颜却是不容置疑,比不过成安倾国倾城,却也不输襄陵闭月羞花。再加上她郑国昌平公主的身份,嫁入北燕再没人能多说什么。 “公主倾国佳人,与晋王堪为金童玉女,着实良配。” “是天赐的姻缘啊。” 好听的话络绎不绝,也不知是恭维他们还是恭维天成帝,反正最开心的不是他们。萧若珩偷偷地看了一眼慕容则,却只见他不苟言笑,那张脸似乎是所有人都欠了他一样臭。 萧若珩心中有些失落,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深邃了。 像是玩偶一样被人欣赏完之后,萧若珩退离了大殿。她一走大殿里就开始商议起两人的婚事了。 拓跋鸿还是蛮满意这个公主的,他心里打的主意和夏侯安的差不多。 一个女人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然而她的存在必然会成为天成帝与萧寰中间的一根刺。若是再扇风点火,以天成帝的心性废了萧寰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大燕不缺帅才,但是彼消我长才是正道。 殿中与他心思相似的人不乏人少,各怀鬼胎之下两人的婚期被定在了二月初二。 与此同时萧若珩在回永安宫的路上遇上了襄陵。 两边的侍女相互行礼,两边的主子却站着不动。 “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这段时间可好?”萧若珩笑着问她。 若是往常襄陵怕是瞧都不瞧她便离开了,今日却能同她站在一起说话,这半年来她不仅消瘦了,人也变得沉静了。 “还好。”襄陵看着她说。 “听娘娘说你病了一场,如今一看确实清减了。” “人清减了也清醒了。”襄陵淡淡地说。 因为安阳的伤,袁后不得不将她禁足,就连向来疼爱她的天成帝也默认了是她太过骄纵,才使得她伤其手足。 若不是那场莫名的火势,她怕是难以重得帝后二人宠爱。也正是经此一役,她才明白了这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倒是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的法子,我怕是还在禁足。” 萧若珩微微一笑,做父母的总是会心疼女儿的,若不是襄陵这一场大病,她怎么能借袁后的手达成所愿呢。 “是你豁得出去,和我有什么干系。”她说。 襄陵眼神一黯,彻骨之寒哪里比得上心里的冷。 “不论如何我该谢谢你。” “谢我倒是不必了,我只想请殿下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萧若珩不答反问:“殿下还想要嫁给沈大人吗?” 襄陵瞬间变脸,沈护是她的逆鳞,是她的倒刺,是她不能言说的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帮殿下得偿所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襄陵一瞬恍然,沈护就像是她心上的烙印,已经成为她人生的执念。不管是为爱成魔还是弃爱成佛,她都做不到不起波澜。 “你要帮我?”襄陵的嘴角挂起讥笑,她打量着萧若珩,那一瞬间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只那双眼睛却透露出一丝苦楚,“你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要如何帮我?” “爱生忧患,爱生悲怖。我无心亦无情,所以无惧无伤。殿下有心有情所以忧患悲怖。我可以给殿下一个理由,也可以帮助殿下此后再无忧怖。” 再无忧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襄陵动心了。她眷恋那个人的美好,也享受着痴恋而不得的痛苦。而这一切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永远抓不住的人。 只是她还是舍不得放弃这颗又酸又甜的果子,纵然吃到最后已经是满嘴苦涩。 “我不愿意。”襄陵说:“这皇室之中情义虚假,唯有这一点点苦涩是真实的。苦守没有意义,我也不会再去痴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何必再翻出来自讨苦吃。” 她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说出了一套又一套的话,清醒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一样。 只是这样的话是没有办法说服萧若珩的。比起成安公主,她更想挫败的是她背后的那个人,那个和成安联手坑了她兄长的人。如果襄陵不肯帮她,她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殿下若是这样想,皇后娘娘一定十分高兴。” 萧若珩冲着襄陵笑了笑,随后两人便分开了。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很快就到了萧若珩出嫁前一天。整个永安宫都因为这场喜事变得喜庆了起来。 午后萧若珩带着芸香来到正阳宫里求见袁后,她的婚事是袁后亲手操弄的,离别前来拜见袁后也说得过去。 只是此刻袁后并不是一个人。 “她不好好待在重华殿里待嫁,跑来正阳宫做什么?”袁后问。 坐在她身边的襄陵听见萧若珩的名字,微微抬了抬头。这些日子过的太过平静,让她都快忘记了还有萧若珩这个人了。 “母后可要见她?”襄陵问。 “总归是要见的。”袁后说:“明日他们在大殿中拜过堂之后,便会立即随着北燕使团出城,此一去相见之日遥遥无期,不见说不过去。” 襄陵低头一想也是,平城远在千里之外,嫁过去生死富贵再无定数,她们这一群人走得走,散得散,到了今天似乎没有人再能说得清往日的爱恨情仇。回头一看不过是女儿家的一场场儿戏罢了。 不由心中满是感叹。 而她的感叹到了袁后这里却又是另一个看法。 整个皇宫里没有一处能逃过她的耳目,更何况是襄陵的身边。早在她借冷水催病,想方设法重新得到天成帝疼惜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身后必定有一个人教她。 顺藤摸瓜的查到了萧朔,再一查萧朔就知道是谁出的这个主意。 对此袁后觉得有些开心又有些心疼。开心襄陵终于长了脑子,设了心防,也心疼她不得不将自己武装起来面对她的人生。 至于是谁教她成长,事后有没有达成共识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你不愿意见她便去避一避吧。”袁后说。 襄陵低声应下,躲去了内室。 萧若珩进了殿内,朝袁后俯首一拜,随后被侍女扶起落了座。 袁后半开玩笑地说:“明日就要出嫁了,怎么不好好的在重华殿里呆着,反而来我这儿?” “昌平明日就要离开金陵,金陵乃养育我的地方,今儿辞别许是今生再不复相见,不由百感交集。娘娘虽非我母,于昌平却有教养之恩,今日特来拜别,愿娘娘百岁长安。” 萧若珩轻盈盈地坐在哪里,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袁后不知道她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却又觉得她着实是可怜,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怜惜的思绪不过一息,萧若珩却又换了个话头。 “昌平自幼懦弱胆怯,平日里从不敢高声言语,唯恐惹来祸事。然而有一事使得昌平辗转反侧不得解脱,思及娘娘往日教诲,知道不该欺上瞒下,今日前来便是来请娘娘教导。” 袁后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事偏偏要赶在今日说。她心头的怜惜之情退去,张口让她说来。 萧若珩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由侍女呈给了袁后过目。 堪堪翻了两页,袁后便大惊失色。 “这东西你那里来的?” 萧若珩垂了头,长发柔顺的落在胸前,“这是阿纯的遗物。” 萧纯的死于宫中而言是个忌讳,她这么□□裸的将话题引到了这个上面,袁后眼睛不由的深邃了起来。 “昌平觉得阿纯的死定是与此物有关,然而昌平愚钝,此物在手也是战战兢兢,辩不明真假,无法替阿纯查明真相。再者明日昌平就要离开金陵了,只能将此物呈于娘娘,请娘娘再做定夺。” 一番话恳切之意溢于言表,滴水不漏。绕是袁后也佩服她沉得住气,今日才拿出这东西。 这是在向她示好?先不说这东西是真是假,名单上十个人有八个是袁家的政敌,落到了她手里犹如一把利剑,随时能翻起一场巨浪来。 袁后眯着眼看向堂下低眉顺目的萧若珩,愈发觉得将她嫁去北燕是个好决定,这样的人留在大齐就是个祸害,不如送去北燕倒能伤人利己。 “此事我已知晓,你先退下吧,明日就要成亲了,在别想这些事了。”她说。 萧若珩扬了笑就此拜别了袁后。 襄陵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她瞧见皇后手中的东西,想起了多日前萧若珩对她说的话,眼中满是挣扎。 “母后可信她的话?”襄陵问。 “信不信没有什么意义。”袁后嘴上这么说,却命人将册子收了起来。 重华殿里,芸香挥退了其他人,低声问:“皇后娘娘会信咱们吗?” 萧若珩低头梳着头发,百无聊赖地说:“信不信不重要,用不用才是最重要的。” “那她会用吗?” “为什么不会?成安一个女儿家为何要结党营私,她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袁后只有一个女儿,她自然也是想要为自己娘家谋算。袁家长久了,襄陵才会长久。掰倒一个成安能肃清袁家的政敌,她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不是得罪了秦王殿下吗?” 萧若珩冷笑一声:“萧定身后有李家坐镇,得不得罪都已经得罪了。他若登基成了皇帝,还有袁家什么事。不如趁现在就开始打压,再换个合心意的上去,岂不美哉。” “可是王爷他” 萧若珩知道芸香想说什么,在天成帝的儿子们中,萧寰所看好的也是萧定。只是萧定与天成帝太过相像,他能算计萧寰一次就能算计他第二次。 如今两方尚能和平共处不过是因为萧定需要吴王府,若那天萧定不需要吴王府了,那萧寰又能怎么办。 不如趁现在就脱离开来,各怀心思。从龙之功纵然是好,但吴王府并不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萧若珩就被芸香给叫了起来梳洗。 她一晚没怎么睡,直到沐浴后坐到了铜镜面前才完全醒了过来。萧若珩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恍惚起来,似乎这一刻她才有即将嫁为人妇的感觉。 懵懂,彷徨,不安,就在此刻齐齐涌上心头。她转头想要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看到全福嬷嬷的脸这才平静下来。 “萧若珩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冷静下来!”她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可是心中还是怅然若失,只觉得心底空空的,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作怪。 她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把控的很好,不过分喜悦也不过分哀痛,她一直坚信三分的情绪配七分的理智才能活得更好。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那种陌生的感觉已经由心脏蔓延至了全身。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依赖萧寰,那份渴望自由的心在这种陌生的情绪下溃不成军。 萧若珩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却迟迟没有落下泪来。 铜镜中眼下的一点点青色同着面上的血色皆被细粉覆盖,唇见一点红,两者相间倒衬得人愈发的纤细怯弱了。长发挽成高髻,满头的金饰配上那足足有八层的吉服,近乎压迫呼吸的沉重让萧若珩一下子从陌生的情绪中抽离了过来。 她不由的庆幸这婚礼不是在夏天,不然她恐怕是出不了殿门了。 “是不是很重?”兴平笑嘻嘻地问。 按习俗来说女子出阁时需要两名未婚女眷送嫁,萧若珩没有姐妹,送嫁的人选就只能从萧氏女中选。名单上出现兴平的名字她倒是不意外,襄陵的出现倒是让她感到意外。由大齐的两位公主送嫁到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幸好不是在夏天。”襄陵说。 萧若珩点点头。 说笑了一会儿,吉时便快到了。若是寻常人家嫁女自然是由兄长背出大门,只是在金殿上拜堂这一套就不成样子了,况且萧寰此时也不可能离开大殿。 萧若珩神色一黯,由女官牵着向殿外走去。 她还未走出门,只见一人笑盈盈地跨门而入。 “哥。”兴平笑嘻嘻地走到萧朔的身边。 襄陵向他身后看去,只见外头出来宫女再无其他人。 “只有你一个?”襄陵问。 “你还想有谁?”萧朔反问。 前者瞧了一眼萧若珩不说话了。 “你怎么来了。”萧若珩眼中难掩失望之色,她微微垂了眼,想掩饰住眼中的情绪。 “我来送你出嫁啊。”萧朔笑说:“从永安宫到金殿怕是要走上一会儿,父皇特意准了轿辇在殿外候着。皇叔不能来送你,就由我来背你上花轿。” 萧若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襄陵和兴平两个人扶着由萧朔背了起来。萧朔的背很宽很厚,萧若珩趴在他的背上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萧朔:“你可别把鼻涕蹭在我身上。” 这话说的,萧若珩含着泪捶了他一下。 从殿内到殿外的路程并没有多长,萧若珩却觉得走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萧朔将萧若珩送上了轿辇松手的那一刻,他才再次开口:“以后的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 萧若珩轻轻一笑,毅然决然的松开了他的手。 永安宫到金殿的路很长很长,却总有到头的时候。此时的宫殿内外皆挂满了红绸,轿辇停在了一段红毯前。这条由红毯铺成的路似乎是没有尽头一样。 然而萧若珩知道,这红毯的尽头是她所选择的人生,也许有酸有甜,也许是苦是辣,但都是她自己所选择的c自己所需要面对的。这条路上将不再有人与她同行,所有的苦乐都将由她自己吞下,可是那又如何。 萧若珩一凝神下了轿子,她顺着那条红毯,一点一点的在万众瞩目下走向她所选择的人生。 路的尽头,那个如长锏般的男人正立在那里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萧若珩犹豫了半息,随后将手放进那人的手里。干燥又滚烫的掌心中凝着一层厚厚的茧,在这初春温暖却也硌人。 双手交叠,两人一起踏进了大殿。 不知道是不是慕容则身上的气息她早已熟悉,萧若珩竟然放松了下来。随后一系列的礼节都完整并完好的完成了。 天成帝见礼成满意的点点头。 礼成后萧若珩由慕容则牵着离开了大殿。 北去的马车已经在宫外等候多时了,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萧若珩忍不住回头,在人群中她看到了萧朔甚至看到了陆迟,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的心中忐忑不安,最后还是无奈的上了马车。车内芸香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殿下。”芸香扶着萧若珩坐了下来。 “他没有来送我。”萧若珩说。她觉得很不安,以她对萧寰的了解,纵然他对这门婚事万般不喜,也不会吝啬到整场婚礼都不露面。 芸香低了头不说话。 此时车内尚有几名女官在场,萧若珩不好明白的问话,只将此事记在心中。 因为心中有事,萧若珩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金陵城,等到车停时太阳已将将落下。 使团与萧若珩的陪嫁团,加上随行护卫少说也有几百人,除了萧若珩及使团的人之外,其余人皆是直接是在野外里扎营。幸好这天也算是回暖了。 不过萧若珩此时操心的并不是旁人的生死,而是今晚即将面对的。 驿站的客房被暂时布置成了新房的样子,屋内燃着火盆此时正不遗余力的发光发热,萧若珩只觉得脸都灼的微微泛红。 她被服侍着除去了吉服换了一身衣裳,举着个扇子坐在床榻之上等着她的丈夫。侍女们陆续的退了出去,最后只留下芸香守着大门不肯离开。 萧若珩从未参加过婚礼,对婚礼的所知皆是出嫁前宫中女官的教导。她举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脑海里此时想的却是昨儿晚上沈太后对她所说的话。 “你此行所肩负的是大齐与北燕的子民和平的期望。你可以不爱大齐,可你不能忘了,若大齐与北燕一旦再生战乱,首先上战场的就是你大哥军营里的兵,首先与北燕对上的就是你大哥这个大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巡视过驿站环境的慕容则往新房走去,这一层楼隔三尺便有两个侍卫守着,到了门外还有一个丫鬟在候着。慕容则认得她是萧若珩陪嫁的丫头,他隐约间还记得这个丫头的名字,似乎是叫芸香。若是他没记错还是个有点底子的丫头。 “怎么只有你在这儿?”慕容则问。 芸香福了一礼回答:“明日还要赶路,殿下让大家都去休息了。” 该是如此,慕容则点点头,推门而入。抬手间他并没有瞧见芸香眼中的挣扎之意。 屋内遮掩的屏风被搬了开来,中间的矮桌上摆着豆c笾c簋c篮c俎等物,在往里便是挂着红绸的床榻。该是情意满满的新婚之夜,奈何新娘子此时已经半倚着床榻睡着了,半点不带客气的。 慕容则哑然失笑,他蓦然想起当年他初任大司马,因政事日日晚归,而她每日都会点着一盏灯等他回来,却常常熬不过自己睡着了。原以为那些因时光流逝而被湮灭的记忆,如今一看不过是被尘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只要那把能够打开锁链的钥匙出现,所有的一切便随时能被翻找出来,这样不多不少刚刚好。 慕容则叫住了想要去唤醒萧若珩的芸香。 芸香:“王爷?” 慕容则:“让她睡吧,你出去这里有我。” 芸香犹豫了片刻,最后只能无奈退到了大门外。 慕容则慢慢的走到萧若珩的身边,他喝了一些酒,屋内的炉火滚烫的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意。床榻上萧若珩的发髻已经散落开来,脸上的妆容也洗的干净,那面遮脸的扇子已经随着细嫩的手指垂落到了地上。 慕容则低头捡起那柄扇子,团扇上本该题诗,她的扇子上却画了一只大雁,越过群山向南而去。 大雁眷恋着南方,你此刻的心是不是也是如此?慕容则抿着唇替她盖上了被子,原本新婚的喜悦也因这团扇冲淡了不少。他坐在一旁,瞧着萧若珩的睡颜久久不能释怀。 这般阴差阳错你还是嫁给了我,这算不算是宿命? 慕容则常常想,如果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是为了给他机会弥补曾经的遗憾,那么他再一次娶她,算不算重蹈覆辙?明知道前路是万丈深渊,他还是无法悬崖勒马,是痴恋,是眷念,是执念。 “不管是不是宿命,我都不会再放开了。”他说。 屋内烛芯啪啦啪啦的响着,慕容则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原本应该陷入沉睡的萧若珩却在脚步声渐渐消失之后睁开了双眼。 芸香推门进了屋,正好瞧见了萧若珩睁着双眼看着烛火发呆的这一幕。 “殿下?”芸香小跑到了萧若珩身边,瞧见她衣衫未解这才松了口气。 萧若珩因为慕容则的话陷入了沉思,却又因为芸香放松的神态而清醒过来。她目不转睛的瞧着烛火,嘴里却问:“你在担心什么?” 芸香不知道如何回答,在主家的新婚之夜担心主家的贞洁,怎么说都是不对劲。 “奴婢没有担心什么。”芸香说。 萧若珩的目光从烛火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你在说谎。”她说。 谎言被蓦然戳破,芸香有些不自在,她正想要如何圆了这话,萧若珩却说:“罢了,我现在没有心思追究你为何在说谎。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尘埃已经落定,又何必挣扎自讨苦吃。” 说罢,在芸香的纠结之色中,萧若珩抱着被子渐渐陷入梦乡。 几个时辰的兴庆宫中,萧若珩离开金陵城没多久,天成帝立刻下了道给吴王萧寰,命他即刻进宫。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抗命拒绝出席萧若珩的婚礼,惹得天成帝心生不悦。 “你这是在跟朕怄气!”天成帝说,他指着萧寰就差要破口大骂了。萧寰的不出现使得朝中流言尽起,偏偏他还不能解释。 “微臣不敢。”萧寰闻言低了头,话中却并无惧怕之意。 他这幅样子惹得天成帝更是生气,拍了桌子道:“你还有什么不敢,你今日便是抗旨了。” 萧寰突然跪了下来,“臣弟只有这一个妹妹。” 天成帝忽而语塞,萧寰大叩了一下,情真意切地说:“她六岁就待在臣弟身边,从一个小丫头长成如今的样子,名为兄妹,却如父女般的情份。臣弟舍不得啊。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到披上嫁衣嫁,陛下让臣弟如何舍得看她嫁去北燕。” 这番话下来天成帝也有些动容,养了十年便是一条猫啊狗啊也该是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活人呢。 “是朕愧对了你。”天成帝说。 萧寰苦笑:“陛下此话可是折煞了臣弟,臣弟是大齐的子民,阿珩是大齐的郡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臣等的本分。” 天成帝说:“你明日就解了禁,反正闲着也闲着朕剥了你的职,兵部也缺个尚书,你即日起就去兵部报道吧。” 夺了青山大营的兵权,又补了给兵部尚书的实缺,也说不上好还是坏。然而萧寰却打定了主意拒绝:“臣弟叩谢陛下圣恩。只是臣弟是个鲁莽之人,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如今天下太平,臣弟只想早日回封地,做个富贵闲人。” 萧寰主动提出回封地倒是让天成帝有些意想不到。他的封地离颍川有些距离,只要不回颍川去哪儿都好说。然而人一旦离开了金陵城,多多少少会让人不放心。 天成帝沉吟片刻,“你若是不想去兵部就好好在府里歇着,回封地的话别再说了。兵部尚书的位子朕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不想闲着了就跟朕说。” 萧寰也知道天成帝打定主意的事再争辩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离开金陵的事就只能再细细谋划了。 “圣恩浩荡,臣弟谢主隆恩。” “行了,下去吧。” “微臣遵旨。” 萧寰退离了大殿,正巧在殿外碰上了萧定觐见,两人相视一眼。萧定微笑,萧寰挥袖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在驿站休息过一夜之后,萧若珩的精神好了不少,白天在北去的马车上闲得无聊,拨开了帘子向外看去。冰冷的空气瞬间灌进了马车里,使得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一身铠甲的软甲的慕容则骑着高大的黑马行在车架的不远处,这是萧若珩第一次看到他穿铠甲的样子。此时太阳正从东边升起,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打在他的脸上,瞬间柔和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啊。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阴差阳错的结成了夫妻,怎么看怎么荒诞,然而这就是事实。他们两个本应该是相伴一生的人,此时却觉得陌生。 萧若珩想起昨天晚上慕容则所说的话,什么叫不会再放开?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人喜欢她,可是喜欢是什么样的?陆迟也说喜欢她,所以陆迟一直对她很好,她也一直享受着陆迟对她古怪性子的忍让。 然而彼时的心安理得,如今这么一看却是对付出一方的压榨。陆迟喜欢她,她却没有办法给予他同等感情的回应,纵然以往情义颇深,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虚。 那慕容则的喜欢呢。萧若珩问自己可愿意接受这个人给予的本可以接受的感情。 马车一直在前行,她看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慕容则也一直没有回头。 萧若珩将布帘放了下来,将内外隔绝了起来。 喜欢这种东西太过飘渺,与其用多变的感情将自己与对方绑在一起,还不如被赋有皇权责任的婚约来的安稳。 车外慕容则回首却只瞧见布帘翻动的痕迹。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临近中午的时候,车速逐渐慢了下来,马车内的几名女官也有些焦躁,萧若珩因此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萧若珩问。 随行的女官面面相觑,随后有一人回答:“回禀殿下,奴婢等方才瞧见日上中天车队却过城而不入,觉得有些奇怪。” 芸香闻言撩开帘子却只见外头仍是野外,果然不是越走越荒凉。 萧若珩瞧见芸香脸色不对,心中有了数。 又有一人说:“车队过城门而不入,离下一个城镇又太远。怕是要赶不上午膳了。”她说完瞧了瞧萧若珩的脸色,生怕自己的话惹得公主生气。 萧若珩说:“在外头本来就比不上宫里,许是晋王另有打算,说不准过会儿就有人来说这件事了。等等看吧。” 随行的女官见萧若珩发了话,心中虽有异议却也是不敢说话的。 又行了没多久,果然有人来说起这件事。来人是大齐统领章昌。如同那名女官所言车队此行已经远离城镇。北燕使团中以军人为大多数,他们可是习惯了中午那顿一边行军一边用食。按理说章昌与他的属下也是不拘小节的人,但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臣子,总不能替公主做决定。于是这人就来了。 “大燕那边怎么说?”萧若珩隔着帘子问。 章昌粗声粗气地说:“驸马说天寒昼短,为了及时赶回平城,必须加紧速度,只能委屈公主了。” 先是车上用膳,到了晚上怕是要就地扎营了吧。萧若珩倒不是觉得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只是过城不入时不说,偏偏到了瞒不住的时候才说,这可不是尊重她的样子,更像是一个下马威。 萧若珩说:“昌平不过是个女儿家哪里懂得这些,章统领觉得如何?” 章昌说:“下官军旅出身,心知驸马之言有理,但疾行赶路怕是有损公主金贵之躯,故而不敢多言。” 萧若珩突然挂起了笑,声音轻柔地说:“昌平知道天气寒冷,赶路不易。既然如此芸香你前去传个话,就说如今白昼短,为保行程只能疾行赶路,予知道就着冷水送干粮甚是难熬,待到日落扎营,每人赏一碗肉。” 章昌眼睛瞪了个老圆,这个公主是什么意思?几百人一人一碗肉,没有个十几头猪怎么能完事。 “这恐怕不妥吧。荒郊野岭的那里去弄来肉呢。”章昌擦了一把汗。 萧若珩道:“昌平是个女儿家哪里懂得这些,自然是全凭晋王殿下做主了。想来晋王殿下如此能耐,不会连一人一碗肉都弄不回来吧。” 章昌想反正是北燕的人操心,自己的人还能吃上肉,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了。于是满脸笑意地招来一匹马,领着芸香前去传话。 慕容则听了萧若珩的话眉头一皱。 拓跋鸿不爱坐马车,正好骑着马来找慕容则说话,听了这么一耳朵不由哈哈大笑:“严正,你这媳妇还有点意思。” 慕容则并不搭话,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色马车,皱眉道:“传我命令,就地休整,两刻钟之后再出发。” 芸香一听含笑回了马车。 萧若珩听见远处慕容则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很开心。她端着沏好的茶随口说:“天气寒冷,你们说我要不要给晋王去送一壶酒,让他暖暖身子?” 芸香颇为无奈,送酒去火上浇油吗? “行军时禁酒。”芸香说。 “哦,真是可惜。” 两刻钟之后车队继续前行,直至日落这才在野外扎营。也不知道慕容则是不是打着报复的心态,之后的路便再无好路,一路上碎石不断,颠簸的萧若珩脸都成了菜色,下车时腿都是软的,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就这样一连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大齐边境的小镇上,住进了驿站。 夜晚萧若珩推开了窗户,屋外天边星子闪烁,有一两声鸟雀的鸣叫,瞧着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她呼吸着屋外冰冷的空气,好不容易暖和的身体又逐渐的凉了下来。 芸香想要掩下窗子却被她阻止,无奈只能替她披了一件大氅,又给她手里塞了一个暖炉。 萧若珩轻笑,这世上除了萧寰之外,芸香是最由着她性子来的人来。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就要陪她一起埋没在这荒芜之处了。只无奈地摇摇头。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突然响起敲门声,却是慕容则。 萧若珩一脸诧地问:“你怎么来了?” 慕容则:“我不能来?” 这话说的。斗了几日的气,她对着慕容则也算是放肆了一些。 “晋王殿下白忙之际前来探望昌平,昌平自然是十分感动的。” 听着她不由心的话,慕容则不知怎么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萧若珩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她完全看不透他。他对她太好,让她误以为是一份喜欢,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却让她觉得他包容她更像是一种责任,而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这样的认知让她松了一口气,心底却也有一丝丝失落。不过她心中也知道,若是真能相守一辈子,成为亲人比成为爱人要更牢固一些。 想到这儿萧若珩凝神为慕容则沏了杯茶,嘴角含笑说:“殿下来我这儿不是为了笑给昌平看的吧?” 慕容则:“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生疏?” 萧若珩想了想也是,怎么说也算是夫妻,虽然她这些日子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萧朔c陆迟一般的存在,可架不住他俩是在大齐朝臣面前拜过堂的夫妻。 “好。”萧若珩点点头,将那句话略微改了几个词,又说了一遍,“你来我这儿不是为了笑给我看的吧?” “这样有意思?”慕容则问。 萧若珩笑说:“有意思啊。” 她娇俏地看着他,仿佛是对兄长的撒娇。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渐渐地融洽,她一点一点的在试探他的底线,然后在安全的范围内肆无忌惮c张牙舞爪,活脱脱像是一个小霸王,被宠坏的孩子。 然而就是这样的萧若珩让他发现,原来他记忆力的那个萧若珩过得是多么的不快乐。他纵容她不触犯底线的胡闹,仿佛这样就能补偿那六年里她所失去的快乐。 慕容则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情起来,看的萧若珩却十分不自在。 她低头轻咳了一声,忽然问:“我忘了问你夏侯大人的病情如何? 一提到夏侯安,慕容则的眼神立马就冷了下来,“大概是疾行赶路受了累,大夫看过说是要歇息几日。” 萧若珩眼皮一跳,点点头。 慕容则说:“我来就是想问你,明天城里有灯会,到了晚上还会放灯,你想不想去?” 萧若珩眼睛一亮,灯会啊,她好多年没有去逛过灯会了。上一次逛灯会还是她十岁的时候萧寰带她去的,她还记得萧寰猜中灯谜送了个鲤鱼灯给她,还曾许诺以后每一年都会带她去。可惜后来军中越来越忙,她也就再也没去过了。 “算了,我不去了。”一想到萧寰,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也没有心思再去玩乐。 她没有看到因为她的心情,慕容则的神色有些变化。 “也好。等到了平城,你若想看灯我再待你去。”他说。 萧若珩胡乱的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慕容则这才离开。 到了第二日,萧若珩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时不时望望窗外,一整天都在发呆。 因为在小镇的短暂停歇又碰上灯会这一盛事,萧若珩允了随行女官的假,许她们去镇上游玩,但是要结伴去,随行的还有章昌的亲卫。 女官们都是年少入宫,灯会于她们来说已经是话本中的东西了,能在离开大齐之前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然而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芸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萧若珩看着太阳逐渐西去,日暮降临,窗外却泛起了一片光亮,传来的嘈杂的声音,那是灯会开始了。 “你为什么不去呢?”萧若珩问。 芸香摆好了一桌子糕点,又慢悠悠地沏了一壶茶。她们住的楼高,从窗户外边就能看到远处的灯火。 “奴婢若是去了,谁来陪您?”芸香说。 萧若珩远眺望着外面阑珊的灯海,良久才说:“你又何必呢。” 芸香放下了杯子,轻声地说:“奴婢以前很是嫉妒紫芫,瞧她哪儿都不顺眼,总觉得她除了一张脸蛋儿哪儿都不如我。” 蓦然听到紫芫这个名字,萧若珩不由地恍惚了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紫芫了。 芸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她脸上挂着笑,语气愈发的温柔,“后来相处下来奴婢还是不喜欢她。” “为什么?”萧若珩问。 “因为她对您总是最温柔的,温柔的像是冬天的太阳,夏天的风。”芸香皱了皱鼻子,露出了不符年龄的幼稚。 萧若珩心头一软,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笑说:“因为她对你不够温柔是吗?” “是啊。”她又笑了起来,眼睛笑成了新月的样子。 看着她的样子,萧若珩的眼睛不知怎么的逐渐红了起来。 “郡主。”芸香叫回了对她原来的称呼,“奴婢会陪着您,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她认真地看着,许下了生死的承诺。 这一刻萧若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何德何能又那么多人愿意陪她一起去死。 “你这又是何苦呢。”她说。 芸香轻笑替她擦干眼泪,她说:“她不苦,我也不苦。” 萧若珩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劝服她离开,明明夜色能掩盖一切,时光能洗去曾经,然而就是有人痴傻着守着过去不愿意离开。 门外准备敲门的手再次放下,慕容则凝望着手中的灯,无奈一笑。偷听并不是他的本意,原本是想给某人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听到了主仆情深的对话。 芸香的忠心他是知道的,上辈子为萧若珩而死的诺言,她是做到了。 慕容则将花灯放在了门口,转身离去。 屋内萧若珩还不知道有人来过。 似乎是因为交过心,萧若珩待芸香更好了一些。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萧若珩的情绪越来越低迷,等过了大齐最后的关卡,她竟然开始不舍了起来。 车队里的北燕人因为离开大齐和即将回到家乡而兴高采烈。萧若珩的陪嫁这边却被离愁别绪笼罩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如此,萧若珩的不安除了芸香了解,其余的人都没有在意。 萧若珩撩开帘子,越往北道路越是寒凉,远处绿林高山,竟然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霜,广袤的大地一眼看不到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这里还跟刚刚入冬似的。你说平城此时是不是还下着大雪?”萧若珩随口问道。 芸香沏好一壶茶,她此时也是心事重重,萧若珩忽而这么一说话,她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只低头笑着附和,奈何她演技并不高超,萧若珩一眼就瞧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萧若珩问。 因为车中的女官早已被萧若珩赶到了后头的车辆上,芸香倒也不遮掩,“再过两日车程,咱们就到燕国境内了。燕国必定会在这几日派人来接咱们。” 她话没有说透,萧若珩却听懂了什么意思,等她真的进了燕国境内,离水生火热的日子也不远了。 萧若珩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内外,伸手拍了拍芸香的手轻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是我多想了也不一定。” 她话音刚落,只听到“砰”的一声,车外突然传来喧嚣声,马车也开始不稳了起来。 萧若珩连忙掀开帘子一看,只见一队手拿重兵的马队向他们冲来,他们穿着轻甲,看模样似乎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更像是流匪。刚刚那一声响就是弓箭射倒了北燕士兵的声音。 车队瞬时慌乱了起来,对方的马弓手已经在嗖嗖嗖的放箭,前头慕容则已经领着北燕的侍卫与其厮杀。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萧若珩的脸上疑惑大于惊吓,她能猜到她此行之路不会顺遂,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芸香道:“不对,是流匪!” 说话间已经有流匪杀到了眼前,章昌领着亲卫将他们拦在马车外延。此时其余的车辆已经慌乱起来了。 整个车队除了慕容则手下的轻兵之外,就只有章昌所带的几十人,车队里最多的是萧若珩的陪嫁,皆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让他们与骁勇善战的渝国士兵拼杀显然是不现实的。 章昌一边厮杀一边派人来接应萧若珩,他们可以马革裹尸但萧若珩不行。 “殿下请下车,咱们要离开这里。”那小兵扑在车上,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嗖的一声利刃入体,远处的飞箭扎了他的后心,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萧若珩,随后倒在了车架上。 萧若珩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芸香在她耳边大声地叫她。 “殿下!”芸香猛地将帘子一拉,带着她扑倒在马车内,嗖嗖又是两只飞箭穿过帘子钉在了车壁上。 “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芸香向外观察两下,马车上的车夫早就被飞箭射死,她欲拉着萧若珩下车,却被她制止。 “我们驾着马车冲出去。”萧若珩说:“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走了其他人的压力才会小一些。” 芸香:“可是马车的目标太大,就算冲出包围我们也逃不掉。” “难道让他们陪我一起死吗!”萧若珩大叫,她第一次如此失态,她看着芸香说:“我从准备和亲的那一天就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我的结局除了死再没有其他了,可是他们不一样。” 她看着芸香眼中却是坚定。 芸香:“奴婢不会让您死在这里的。” 话音一落,芸香立马将车架上的尸体推开,她站在车架上将马车赶了起来。萧若珩所乘的马车太大,拉车的马匹是燕国所出的战马,足足有四匹,用战马来拉婚车是北燕对新娘的重视,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马鞭一挥齐齐发怒,冲着人群中就撞了过去。 “让开!”芸香大声叫着,长鞭一卷一个齐国士兵向后扔去。 庆幸的是对方没有带绊马索,马车冲向了流匪,战马性子烈,发怒的战马更是如此,也不管前头是人是树就直直的踏了过去,瞬间将人群冲散,而后在所有人都瞩目之中奔向了远处。 她们这么一走确实吸引了流匪的注意力,领头的人吹响了号角,立马有马队向婚车追了过去。 萧若珩扑在车里,只听见外头噔噔作响,芸香却瞧见那些人拿着弩朝马车发射□□。 婚车负重太大,怎么跑也甩不开车后的尾巴,甚至有逐渐被追上的趋势。 流箭使得战马再次发狂,芸香隐约间觉得有些控制不住了,流箭上有毒。她一咬牙将萧若珩送上了一匹战马,随后一掌劈开制住战马的桎梏,飞身上了马。 脱离了马匹的车辆瞬间向后滚去,翻了开来挡住了大多数追击者的道路,只余下两三个追击者。 芸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敲击着马臀,神色开始恍惚了起来。她驱使战马跑进了山林,她知道进山林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应该顺着官道进城去,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殿下。”芸香喊着萧若珩,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将缰绳塞进了萧若珩的手里,随后眼睛一黑向后摔去。 昏迷之前她只瞧见马背上那抹红色逐渐远离,萧若珩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悲惨而凄厉。 婚车吸引了大多数流匪的追击,着实减轻了车队的压力。北燕士兵与大齐士兵正联手将余下的人给击杀。 慕容则来不及清点人数便上了马顺着马车出逃的方向追去,身后章昌带着一队人也跟了上去。 他不相信萧若珩不懂跟着车队里是最安全,这里所有的人都能死,唯独她会是最安全的一个。可是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婚车奔腾而去,而他没有任何办法。 风在耳边咆哮着,慕容则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第一次期盼着马能跑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顺着车辙的痕迹,慕容则见到了倒在地上的婚车,车壁上扎满了箭,车辕被斩断,车帘上沾满了血迹,可见当时在此有一场恶战。 慕容则双目通红,拓跋鸿追了过了,他瞧见了慕容则这幅样子,严肃地说:“此事要及早通知平城,早做准备。” 和亲的公主死在了和亲的路上,一桩喜事怕是要成为两国之间的□□。此时他万般庆幸的是出事的地方并不是在燕国境内。 说完他略带审视地看向章昌几人,这几个人怕是不能留了。 慕容则猛地抽出了刀,一刀劈开了车壁,众人皆是惊吓不已。 他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粗着嗓子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慕容则一句话,全场肃静。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即使大多数人都明白搜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一个公主被流匪掳走,不管最后寻回来的是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一具尸体。 当然其中还有反对意见,拓跋鸿说:“你不要意气用事!和亲公主失踪必然会引起大风波,你我需尽快赶回平城早做准备!” 而慕容则并不理会他的话,他直接下令:“侯木赖,普哲,连正你们各领十人循着足记继续搜索。” “慕容则你发什么疯!”拓跋鸿一个气急竟然趁其不备想要制住他。 慕容则被制住一只手臂,他蓦然回头看着对方,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看,竟然生生地将拓跋鸿给镇住了。 “放开!”慕容则说。 拓跋鸿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你当真是痴傻了!快跟我回平城去!” 慕容则被制住一只手也毫不变色,他厉色道:“拓跋大人,这个使团里我才是主使。当初在平城父皇可是说了,在齐国境内皆是由我说了算。” 拓跋鸿不解其意,只听见慕容则大声说:“拓跋鸿以下犯上,还不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立马有两个小将将拓跋鸿制住。拓跋鸿气得大骂道:“你这个竖子,当真是被那个南齐的女人给迷昏了头!” 慕容则:“她不是什么南齐女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室都无法保护,那么谁会相信他能保护大燕的子民!” 他的话说得拓跋鸿哑口无言,不管是大义还是情理他都说得清清楚楚,就算燕帝在这儿也无法反驳他的话。 慕容则:“派两个人把拓跋大人送回去,其余的人给我继续搜!” 北燕将士皆领命而去,唯独剩下章昌等人。慕容则看着他们眼中弥漫着一股杀气,拓跋鸿他能摆平,但这群大齐将士若执意将此事上报金陵,阿珩便是不死也得死了。 而与此同时章昌等人也是忐忑不安。 这次大齐随行的护卫队中都是出自直属天成帝的虎啸营,他们奉命将萧若珩安全地送往平城,在这段行程中是充当着萧若珩亲卫的存在。除了萧若珩之外没有人能命令他们,慕容则也不行。 章昌是这百余人的统领,萧若珩不在他便是官衔最高的存在,所有人都指望着他拿个主意。慕容则眼中的杀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必须尽快告诉金陵,然而此事一旦传到了金陵,若是萧若珩平安回来还好,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不说天成帝,单单一个吴王就能让他们所有人去地底下给公主当亲卫。 而且他们现在回不回得了金陵还是个问题。 章昌顶着慕容则的杀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思索片刻咬着牙向对方走去。 章昌:“章昌愿听驸马爷吩咐。” 在场的大齐将士见章昌都低了头,皆是低头听令。 慕容则看着他们眼中的杀气散了不少,他说:“看好你的人,我不希望今日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众人默了默,都懂了这位晋王殿下的意思。可是他们就这么束手等着? 慕容则走后,小队长李尚问:“统领,我们难道就这么待着?” “啊呸!他说待着你就待着?派一部分人守着殿下的陪嫁,其余的人十人一组,给我找!找不到大家都要填护城河去!” 众人皆是领命。 夕阳西下日暮降临,萧若珩跛着足背着芸香向前前行。山林中树高枝茂,她只看不清方向,只凭着记忆向来时的方向走。 芸香将制住马的缰绳塞进了她的手里,也考虑到萧若珩不会骑马,便将战马驶向山林。由着山林的阻碍,战马自然而然会减速,而萧若珩一个人也能在山林中躲藏起来。 然而她没有想过萧若珩会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山林里枯枝败叶太多,她摔在了上面崴了一下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萧若珩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往回跑,她看到芸香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她的身边,探查到了芸香微弱的呼吸,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芸香的背上插着一只涂了毒的短箭,这恐怕就是让她昏迷的罪魁祸首。 萧若珩抹着眼泪替她包扎好伤口,她身上现在没有药,也不知道芸香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只有赶快出了这山林才能救她。 她伤了一只腿又扛着一个人,根本走不了多远。所幸她今日穿的不是宽袖长袍,行动虽有不便倒也是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 天边的星子开始亮起,透过高树茂枝的缝隙,月光洒落在前头的路上。萧若珩背着芸香,忍住左脚锥心的痛向前前进,她行了几步,左脚撞在了一块木头上,一个趔趄最后倒在了地上。 芸香摔在她身上,她半晌都爬不起来。 然而她这么一摔反而将芸香给摔醒了,芸香头晕目眩地叫着她的久称,“郡主。” 萧若珩大喜,连忙翻过身来。 “芸香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喜极而泣,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弱小,连在乎的人都无法保护。说好的再也不哭,可是她的心真的没有那么强大,她的心很软,软到看见在乎的人受到这么会不自觉的为他们流泪。 “这里是哪儿?”芸香问,她尝试着坐起来,却发现此时此刻她的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萧若珩擦了一把眼泪说:“我们在今天误闯的林子里,我找了半天都出不去。” “马儿呢?” 萧若珩孩子气地骂道:“它跑了!北燕的马就是靠不住!” 她这个样子惹得芸香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在说笑吗?”她说:“马儿只听控制缰绳人的话。” 萧若珩不说话。 “殿下为什么要回来?”她说:“您不该回来。”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你用命护我,我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我以后去哪儿都会带着你,直到你想离开我为止。” 直到这一刻芸香才感受到萧若珩全心全意的信任。 你看,我做到了。 芸香笑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萧若珩笑了起来,芸香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天边星子一般的灿烂。 “还能走吗?” 芸香试了试还是站不起来。 “短箭上涂了麻痹身体的药,我现在只有手能动。”她说。 听到只是使身体无法动弹的药,萧若珩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这里太冷了。” 芸香点点头,萧若珩寻了跟木棍让她搀着,自己则扶着她的另一只手,两人搀扶着前进。 然而她们走了没有多远,芸香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若珩问。 芸香:“有人。” 萧若珩大惊,谁会这么快来到这里,她自己侧耳听着,确实发现了有人在说话,远处甚至有火光在往这边靠近。 两人连忙藏进了矮树丛中,借着树枝树叶挡住了自己。 脚步声随着火光一点一点地靠近,树枝随着来人的行动颤抖着,萧若珩瞪大了眼睛,捂着嘴边不敢呼吸,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火光处有人伸手拨开了树枝,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轻笑:“好久不见,昌平郡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萧若珩的血液就像是凝固在身体里了一般,她半晌才开口道:“竟然是你。” 搜索的人见此处有声响皆围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兵刃,模样打扮与今日袭击车队的流匪并无二般。 陈其笑说:“郡主擅谋,下官不来怕是他们请不动郡主。” “他们?”萧若珩扫了一眼他身边的这些人,脑子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弯,有些原本想不通的突然想通了。 “长柄弯刀c牛角号,他们是大渝人?”萧若珩看向陈其,“萧定许了他们什么,竟然能让他们冒着得罪齐燕两国的风险来诛杀我?” 陈其:“金钱c权利,什么都有可能。” 萧若珩问:“那你呢?萧定许了你什么让你甘愿背井离乡,宁愿放弃大渝贤王之子的身份来到吴王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亲兵,这一待就是十年。” 陈其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嘴角边的笑越来越大,“殿下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萧若珩说:“猜的。此前我只是有些怀疑,直到你今天站到了我的面前,才刚刚好坐实了我的猜想。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兄长会冒着大不韪与大渝联系,直到我发现了他与萧定暗地里的联系。陛下已至暮年,储位却空悬。而我兄长正值壮年,吴王府因先帝的纵容至如今已功高盖主。陛下宠信奸佞,吴王府的存在则是树大招风,很是尴尬。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两个,谋逆自立为帝或者拥护新帝以冠从龙之功。谋逆的成算太小,如果是我则会以自身所有来拥立新帝。很显然我兄长选择了萧定,或者说他选择了李家。” 陈其听得饶有兴趣。 萧若珩不急不缓地说:“自从陵阳一事之后,我就猜想我兄长身边一定有内鬼,所以我查过许多人的身份,包括你的,简直完美无缺,没有一丝漏洞。直到我兄长勾结大渝的消息被放了出来。我一直在想邓充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然而我没有一点头绪。于是我就从那份我兄长与大渝重臣所通的信件下手。为了表明真实性,你们在信件上盖的是你父亲右贤王的印鉴。我冲着这个印鉴去查了大渝的右贤王,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让我觉得很有趣,右贤王三个儿子,长子突哲,次子卓邪,幼子呼延其。其中幼子多病,并不常出现于人前。而这位小王爷的母亲是右贤王的一位出自荆州的侧妃所生,此女祖籍临湘。这一点一点都让我想到了你。你怕是已经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出生在金陵,乳母是临湘人。” 陈其恍然大悟道:“也许只是个巧合呢?” 萧若珩半拥着闭着眼的芸香,她说:“也许之前是巧合,那之后我明明将你抓住了,秦振却要玩什么欲情故纵c里应外合将你给放了,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是做给我看的。我顺着你们的把戏一直看着,然而发现了我兄长和萧定之间的计划。”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凄,一瞬即逝。 她说:“从一开始他们打的就不是和亲的念头,嫁过去的公主根本就活不到平城,只要人死在燕国境内,他们就有理由同北燕开战。你们插手不过是因为他许诺,若大齐与北燕交战,必然与大渝瓜分北燕。” 听完了萧若珩的话,陈其忍不住鼓掌,“郡主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只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瓜分北燕有什么意思,南下才是我们的心愿。” 萧若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南下便是要瓜分大齐,萧定怎么会这么蠢。 陈其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他伸手去抓萧若珩,岂知原本紧闭双眼的芸香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来不及防备反而被芸香制住,瞬时大渝人皆兵刃相向。 “放我们走。”芸香伸手掐着陈其的脖子。 陈其轻笑:“我当你是受了伤,却没想到你在骗我。” 扣着他脖子的手渐渐收紧,陈其的眼神也逐渐的冷了下来。 “杀了她!”陈其大声下令,立即有人持了刀向萧若珩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芸香一掌击中了陈其的后心,将他扔向了大渝人的刀口,她伸手夺了另一人的武器与几人扭打起来。 陈其擦了一把嘴角边的血,拿了□□就往她身上瞄准,萧若珩见状扑了上去,大声喊着让她快跑。 芸香一人之力难敌四手,再加上余毒未清,无奈之下只能持着刀冲了出去。 陈其一巴掌将萧若珩拍倒在地,恶狠狠地说:“你当真是不怕死。” 芸香的离开使得萧若珩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仰着头笑说:“我若是怕死就不会答应嫁到北燕去了。” 陈其突然冷笑道:“你当真以为你会死的那么简单?我们想要的是南下,萧定所要的可不止这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若珩因为他的话慌乱了起来。 “郡主不是喜欢猜吗?那就继续猜下去,猜不中就将这只手给我好了。” 陈其的刀悬在她的头上,萧若珩被那刀上的火光晃的再没了知觉。 于此同时萧寰也异装来到了边城之中。 萧若珩的陪嫁之中,除去芸香之外他还安插了不少自己人,此时他已经得知了车队所发生的事,却因为与计划的不同而心生不安。 “还没有传来消息吗?”萧寰问。 秦理说:“呼延其临时改变了计划,提前在大齐境内动手,我们的人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兰卓现在还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是最大的问题,萧寰此时一颗心就这么被吊着,恨不得一刀捅死呼延其,可现在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若不是为了摆脱现状,他怎么会将计就计放任成安来算计阿珩。只是没想到竟然养虎为患,害了阿珩。 萧寰神色一沉,如果阿珩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慕容则那边呢?”萧寰问。 秦理:“事情还没有往外传,随行人员具已就地扎营,拓跋鸿被软禁在营中,慕容则下令从就近的城镇调兵过来,一旦燕兵入境,消息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他倒是个汉子。”萧寰语气颇淡,听不出意味。 秦理犹豫了一下说:“呼延其已经背弃了咱们的盟约,此事秦王殿下怕是脱不了干系。” 萧寰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萧定这个人表里不一c阴险毒辣,如果不是因为萧仲太不成器,他怎么会选择他。 他是拿着人头一点一点的爬上右将军这个位置的,在青山大营那种地方光有祖荫庇护可是活不下来的,他的心眼一点也不比萧若珩少。倒是没想到他终日打雀的反而被雀啄了眼。 “他想要过河拆桥也要看看我准不准拆。传令下去,全面搜查呼延其的下落,格杀勿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这个世上除了萧寰还有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萧若珩半合了眼睛,强撑着一口气才不让自己倒下。 “只是想要一只手吗?”她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陈其。火光下她的眼睛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 她的话让陈其觉得不妙,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萧若珩已经起身狠狠地撞向了身旁的一柄短刀。 她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威胁他了。 利刃刺入先是钝感,随后痛觉顺着刀口由内而外的发作起来了,萧若珩疼得快晕了过去。 众人都被她的动作惊住了,那拿刀的小兵欲抽出刀,却被陈其一脚踢开,他伸手按住她的伤口阻止她继续用力,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当真是个疯子!你以为你死了就会破坏我的计划吗!” 萧若珩看着气急败坏的陈其,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报复性的快感,她笑着说:“他没那么蠢,不会为了个死人冒险。” 陈其气得将短刀拔出,萧若珩就势倒在了地上,刀身入体三寸,血流不止。 他将短刀狠狠地砸在地上,道:“给她止血!” 他话音一落立马钻出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兵替萧若珩查看伤口。 萧若珩倒在地上,感觉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冷,她的知觉开始恍惚了起来,痛感也逐渐地变淡。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阻止自己被救。 原来快死了是这样的感觉啊,萧若珩逐渐合了眼,已然失去了知觉。 陈其见状拎着她的领子道:“你不能死,你就算死,也要给我把萧寰引过来再死!”面目狰狞可怖。 他的心腹连忙阻止,“小王爷您先冷静下来,您这样他可不好施救。” 那小兵连连点头。 陈其松手怒上心头,好好的计划差点就因为这个女人而毁于一旦。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立了大功,好名正言顺的争夺右贤王之位,若他此次不能拿到萧寰的人头,那么尉黎许下的一切都成空。 想到这儿他越来越生气,随手拿了把刀预备砍了她一只手送给萧寰做见面礼。 “小王爷不可!”替萧若珩包扎的小兵连忙制止,“她的血刚止住,若此时再添一个伤口,怕是要失血而死了。” 又是死! 他今天被这个死字给刺激到了,怒目切齿地说:“怕什么!死了就死了。” 那小兵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的小命也给搭了进去。 刚刚说话的心腹又开口说:“她如今已经是吊着命了,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就等着和萧寰来了一起下葬,让他看看自己亲妹子死在自己面前岂不是更痛快?” 陈其这么一听这才顺了气。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萧寰虽然看重这个妹妹,萧若珩活着他单枪匹马也会来救,可萧若珩若死了,他是绝对不会为一具尸体而犯险的。 那心腹见陈其面色平和了之后割了萧若珩一截沾血的头发,再取了她的耳环放在一起。 “咱们就把这个给他送过去,想来也不差什么。”他说。 陈其:“若是他不信呢?” 那人冷笑一声:“若他不来再送一只手过去也不迟,想来那时候她养养也不容易死了。” 陈其瞧着地上尚未脱险的萧若珩,良久才道:“当真是便宜她了。” 随后他说:“让人好生看着她,萧寰来之前务必不能让她再寻短见。” 他的心腹兰卓点头道:“是。” 带血的头发被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萧寰的手上,他拿着那盒子一双眼睛红的好似要裂开了。 “他要什么?”萧寰强忍着怒气问。 那小兵说:“我家小王爷请殿下今日申时一人于城外西陵庄相见。若是瞧见了别人,就恕我们无法保证昌平公主的安全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好。”萧寰点点头,他倏尔拔出剑向那人刺去,只见一道银光划过,片刻人首分离。那脑袋上的眼睛还未闭起,似乎在想自己为何会丧了命。 萧寰将沾了血的剑往地上一扔,大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吩咐备马。 秦振跟着他身边欲阻止他,“此行定是鸿门宴,王爷不如让我与观二先去探路。” 萧寰:“等你们去探了路来,阿珩怕是连骨头也没了!” 秦振:“呼延其居心叵测,王爷您应该以大局为重。您和秦王殿下有约在先,不对他与渝国人之间的事插手。” 萧寰飞身上马,“是有这件事,可他不是要过河拆桥了吗?我的大礼窦延州怕是已经用了,他现在自顾不暇,还想要掀起什么风波?不过是小儿啼哭闹不出什么大阵仗。不如让我来教教他,为臣如何,为将又如何。” 说罢他一手接过秦理递过来的太阿剑,纵马向城外而去。 秦振欲追反而被秦理阻止。 “这件事大哥还是不要插手来的好。”秦理说。 秦振指着秦理大骂:“你明知王爷此行危机重重,你还拦着我。当真是不知轻重!” 秦理无奈道:“你也听了,呼延其不许其他人跟着,咱们跟着会害死郡主的。” 秦振向来就不喜欢萧若珩,先是嫌她太过跳脱,后又是觉得她碍事。萧寰为她与萧定翻脸实在太不应该。 “郡主重要还是王爷重要?不过是个扫把星,哪里值得王爷为她如此谋划。”他说。 秦理瞬间变了脸,“你入了军营,脱了奴籍倒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了。她在怎么不好也是王爷的亲妹子,乱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他也懒得理秦振,转身就走。 秦振哪里知道萧寰是早就在呼延其身边安插了眼线,呼延其算计他不过是琉璃碗里的蛐蛐,他看得一清二楚。被秦理这么一说他自己还生起闷气了。 “你这话说的确实不好听。”在旁边听了半耳朵的观毅插了句话。 秦振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观毅呵呵一笑拿着酒葫芦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咱家的还那么费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濒临死亡的瞬间,萧若珩想到了很多,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她这一生因惧死而为生苦,她想要活下来,却发现活下来往往是最容易的,而想要好好的活那么难。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们都被自己的宿命所紧紧围绕着,无法呼吸。 生她的那个人让她所爱的那个人生而孤苦,她身怀罪孽的血液反被那个人救赎,她该是罪有应得,她该是被所有人厌弃。然而触手可及的温暖让她退却了,她舍不得寒冬中唯一的火焰。 她害怕他知道真相之后会厌恶她,会远离她。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从地狱里把她拉出来的神,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唯一。 还好她要死了,便再也不用担心被他厌弃了,真好。 西陵庄边城外,名叫西陵不过是个靠着乱葬岗的义庄。 萧寰赶到时,庄外白幡翻动,忽而刮起大风尘土漂洋。他跨门而入,只见义庄大堂内原本该是挤挤的摆着的许多棺木此时只剩下了一副,棺木旁摆着一张椅子,一个穿着红衣红裙的女子正被绑在上面,无知无觉的垂着头。 “阿珩。”萧寰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大门忽而就关了起来。萧寰的手还没探到她的身上,只见那女子忽而抬手向他击去,仔细一看却不是萧若珩。 她挥着匕首捅向他,然而刃口却被他的手卡在一处不得近身。那女子一抬眼只见萧寰眸光一凝,挥剑将她头颅砍了下来,飞血染红了白幡。 “将军此番可是将我给公主准备的礼物给毁了。”陈其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女子的尸体叹息:“不过也好,公主现在不需要她了。” 他随手将屋内的油灯往下一扔,烛火顺着她的头发烧了起来,发出了一阵恶臭。 萧寰盯着他目不转睛,他的长剑点在地,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火光照在他沾了血液的脸上像极了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阿珩呢?”萧寰问。 陈其:“殿下不就在您身边吗?” 萧寰回望四周,视线最后落在那副崭新的寿木上,他挥剑击落棺盖,萧若珩正在里头躺着。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太过羡艳反倒将她的脸色衬得无比的苍白。 她双眼紧闭微微皱着眉,额头上覆着细密的汗珠,棺盖打开灌入了新鲜的空气才让她的眉心稍微舒缓了一些。 陈其道:“将军倒是不怕我下埋伏。” 萧寰丝毫不在意他的话,他探着萧若珩的额头,发现她温度高的有些不正常,往她周身一看才发现她腹部裹着止血带。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从心底翻涌而出。 他抬头看向陈其,话不多说就往他攻去,他此时恨不得啃其骨,啐其肉,一招一式皆是杀招。 陈其有些招架不住,他可不想陪萧寰一起死,连忙后退道:“出来!” 他话音落下,萧寰追击而来,一剑向他的右手刺去,一下就是一个大口子。 “兰卓!莫英!”仓皇之间陈其大声喊着心腹的名字,丝毫不知道为何原本安排好的人并没有出现。 萧寰和陈其都是从白骨累累的战场上踏着别人的鲜血才活下来的,一刀一剑都极具杀伐之气,不过几瞬身上都多了几道口子,鲜血淋漓。 正当两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从暗处突然钻出几个人影,陈其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气还没喘完他就发现这群人并没有如他意料一般的向萧寰攻去,而是站在四周看着他被萧寰逼的步步后退。为首的正好是哪个叫兰卓的心腹。 陈其:“你们还在发什么楞!还不赶快给我杀了他!” 这一群大渝人纹丝不动,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开始有些慌张了,原本他设想中的猫捉老鼠此时似乎和现实掉了个个,他为萧寰准备的后招反而像是猫一样盯着他。 陈其知道此时必然是出了问题,便留了心眼想要逃走。萧寰此时接机直取他四肢,长剑紧挨他的右臂,“你说想要阿珩的手?” 他手上稍稍一用力,剑光一闪,陈其右臂瞬时骨节分离,那只拿着利刃的手臂掉在了地上,鲜血洒遍了为他们兄妹准备的白幡。 陈其捂着断臂倒在了地上,萧寰执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我身边的人可以为了利益背叛我,你说你身边的人会不会为了利益背叛你?”萧寰嘴角还是挂着和以往一样的笑,陈其这时才发现他的笑里带着什么样的意味,就像是秃鹫等待着濒死的猎物。 “这一场是我输了,可你也没有赢。你抗旨离京,你以为皇帝会容得下你?齐国容不下你,北燕也恨你入骨。你以为你收买了我的人他们就会归顺于你吗?他们会带着我的头颅回到大渝,五湖四海将再无你容身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寰一剑封喉。 萧寰:“废话太多我不爱听。” 他转身看向其他人,“你们大可把他的头颅带回大渝,没有什么是我萧寰担不下的。” 兰卓向他行了一礼,“突哲大人定不会背弃与您之间的承诺。” 萧寰瞧了他一眼:“便是背弃也无所谓。” 他越过他们转身走到棺木前,萧若珩微微张开双眼继而又合上,她叫着他的名字,仿佛是幻觉。萧寰伸手想要将她抱出来。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有人奔了进来,他高呼着萧寰的名字,却是秦振。 萧寰:“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说不让人跟着吗?” 秦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燕国的人来了,就在外头,您要赶快离开,您不能被他们发现。” 萧寰来到边城是秘密,若是被人发现了再传到天成帝耳朵里,他吃不了兜着走。 秦振话一落兰卓连忙说:“此事与我们无关。马车在外面,殿下快走吧。” 萧寰来不及细想,他抱着萧若珩就往外走。北燕的人马已经到了眼前,他们无奈又退回了屋内, 兰卓:“翻墙,从后头离开。” 这是个好方法,但却不适用萧寰,萧若珩身上有伤,他带着她根本不可能翻墙离开,就算出了院子,没有马车他也带不走萧若珩。 马蹄声越来越近,兰卓的人已经一一退离,时间紧迫萧寰无奈只能将萧若珩放回了棺材,翻出院子藏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和亲的队伍在边城外度过了十二个时辰,所有的人都被慕容则与章昌的人联合控制。死里逃生的众人心中都惴惴不安,而时间拖的越久,众人心中的想法就越多,仿佛此刻自己已经成为了北燕与大齐之间的牺牲品。 拓跋鸿被慕容则的人所看管,连带他的人也尽数被控制。消息一直传不出去,但此事就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屠刀悬在他眼前,稍有不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边防便又要生灵涂炭了。 他急的夜不能寐,心中暗想要如何离开。若是不行便是要动刀子也要将消息送回平城,让陛下及时做准备。 拓跋鸿这般想着,夏侯安却突然来访。 “你这日子过得倒是好。”拓跋鸿对夏侯安冷嘲热讽,只觉得他到底不是大燕子民,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还纵容慕容则行事,真是辜负了陛下的圣恩。 夏侯安面色如常,听了他的话苦笑一声,道:“拓跋大人尚对他无可奈何,我等臣子又能如何?可要我死谏?”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北地王朝改朝换代频繁,谁家祖上没有什几个历经两国三国的臣子,对南国文臣死谏这一传统向来是敬谢不敏。 劝人去死这种话纵然是拓跋鸿这种粗人也是说不出来的。 夏侯安叹了口气说:“晋王的行事纵然鲁莽,但也不是全然不妥。” 拓跋鸿算是明白了,这是来当说客的。他不由冷笑道:“你倒是会替他说话,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夏侯安问:“拓跋大人难道觉得开战便是最好的结果?” 拓跋鸿道:“若大齐真要开战,我燕国铁骑焉能怕他!”他言语中尽是豪情壮志,仿佛此刻就能上战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似的。 夏侯安冷不丁的给他泼了盆冷水,“拓跋大人怕是已经忘了萧寰是怎么把你引以为豪的铁骑打得落花流水。” 两年前大齐与北燕那场战役惊动世人,打得轰轰烈烈。北燕派出了三万铁骑,连夺大齐七座城池。适时大渝来犯,赵知远镇守西北,霍昇在南边救灾,一时之间齐国竟然无人可派。 也就是这时萧寰临危受命,领着两万人生生将他们打退了回去,还活捉了当时的北燕大将拓跋义,从此扬名天下。而拓跋义此人还是拓跋鸿的同宗堂侄。 拓跋鸿半天说不出话来,再一想这和亲的公主还是萧寰的亲妹,若是真开战还不知道该如何呢。 “那照你说的我们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干脆憋死在这儿得了。” 夏侯安笑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拓跋大人可莫忘了这大齐的公主还在我们手上呢。” 拓跋鸿:“你这是何意?” 夏侯安哈哈一笑:“这郑国公主自小被养在王府之中,少见生人。传言是貌美如花,可谁又是真的见过了?” 说到这儿拓跋鸿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南国淑丽皆是养在深闺之中,真正见过她们的又有几个人。更别说离开金陵嫁到平城那么远的地方了。 再说这假公主养久了便是他们的人,若是到时候时事变化,再给个思乡久病的名头让她消失了也不是不行的。 拓跋鸿:“只是这百余人中可是有不少人见过真正的公主。再者还有个章昌不是?” 若是要隐瞒这一切,章昌那群人便是杀不得的。 夏侯安:“丢失了公主他们可是比咱们更害怕的。我看章昌此人也不是不懂变通的,晋王能说服他瞒下此事,我就有办法让他吞下这果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拓跋鸿问。 夏侯安担忧地问:“那晋王哪里臣下暂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拓跋鸿也想到了他那日发火的样子,不由地沉默了。他那副样子像极了情根深种,让人看了觉得可笑。可此时若要他接受另一个女子顶着郑国公主的名头,而真正的郑国公主却无埋骨之处,到底是有些残忍了。 夏侯安说:“那毕竟是晋王殿下的结发妻子。” “相识不过几日能有什么情份。”拓跋鸿说:“他终归是陛下的儿子,大燕的臣子。” 一句话便否定了所有。相比文臣,北地王朝对子嗣的忠心却是异常的在乎。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是大燕天子的儿子,享大燕的供奉就该为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余一切皆排在后头。 夏侯安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拓跋鸿觉得他果然有急智,心中还是向着燕国的,也难怪皇帝如此看重他。 至于事成与否暂时不在他考虑之内。但求熬过这段时间,待到几年休养生息,再与南国来战。 拓跋鸿起身朝夏侯安行了一大礼,“是我小瞧了先生,疑心先生,请先生莫怪。” 夏侯安连忙拦住,语气真挚地说:“拓跋大人折煞在下了。言己是大燕的臣子,为大燕肝脑涂地是言己的本分。你我同忠于陛下,切莫再说此话了。” 拓跋鸿点头应下,两人又说了一些话之后夏侯安便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过了拓跋鸿这关,这事也算是就这么敲定了。 想到这儿夏侯安连连摇头,萧寰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好在拓跋鸿同意了,有了他的游说再到燕帝面前便不是事了。 于此同时,章昌的帐中也是阴云一片。 章昌眉头越来越皱,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原本还有些自由,这一夜过后北燕的人反而将他们看得越来越紧了。 “可有消息了?”瞧见有人进来,章昌连忙问。 那小兵摇摇头,道:“是公主身边的女官,问我有芸香姑娘的消息了没。” 为了隐瞒公主失踪的消息,众人都是说芸香为了护驾而驾着一辆空车离开了营地。幸好当时太乱没有人看见公主没下车,敢问便是窥探凤颜,其罪当诛。就是有人有疑心也被他们糊弄过去了。 那小兵也是当时在场的人,知道内幕的。他问:“大人,此事定是瞒不了多久了,那些个女官定是起了疑心,公主受了惊吓怎么会不让人去侍候。” 章昌叹了一口气,谁不知道瞒不了多久呢。问题是现在瞒是死罪,不瞒死得更快。他这两天愁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我若有法子,还在这里做什么。没瞧见看咱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吗?”章昌说。 “那从北燕人究竟是在想什么?竟然把咱们看得这么严。”又有一人搭话。 章昌眼神一沉,“左右不过是怕咱们泄密。只是时间过得越长越容易出差错,一天都过去了,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那两人相视一眼,一个站到了门口,一个近身来问:“可是要动手?” 章昌说:“咱们几个能逃出去,但逃出去又能去哪儿呢?丢了公主可是诛九族的罪,你不怕死,你不怕家人死?” 两人皆是沉默,若不是顾及家人,凭他们几个的功夫逃到哪儿不行。一想到这儿那小将就恨不得将那幕后黑手拖出来给碎尸万段。 章昌说:“先等等看吧,老六不是跟着他们出去嘛,没准就有消息了。” 小将:“若是没有消息呢?” “没有消息,那就看他们是怎么想的了。若事情暴露只要不牵连到家人,左右不过是给公主陪葬。”说话间章昌的眼神已经布满了杀意。 而此时接到消息的慕容则带着人马来到了义庄,踏进门首先入眼的就是那具红衣无头女尸。 那尸身大咧咧的躺在义庄的门口,慕容则猛地一瞧见,心脏在胸腔中砰砰作响,仿佛就要炸开了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倏尔一口鲜血就此吐了出来。 “殿下。”众人惊呼。 慕容则擦了擦唇边的血,抬手示意无事。 将士们得了他的令在屋内搜查,慕容则看着那具尸体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蓦然见到那具女尸真的是以为萧若珩遇害了,等到那一口血积在胸腔的血吐出人也清明了不少,这才发现了些许不同。 同样是一身红衣,但萧若珩的身量比这具尸体还要更瘦小一些。女尸的头颅被火烧得分辨不清模样,像极了掩人耳目的路子。 慕容则不知道萧若珩现在在哪里,但他只觉得萧若珩此时没有死。她若是死了,幕后之人不会让事态发展的如此平静。至于那个送信之人,他虽然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却又觉得与萧家的人脱不开关系。 慕容则这么想着,就在此时有将士在一副棺材面前高声呼叫,这棺材与一堆破旧的棺材被人堆在一起,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然而仔细一看,这具棺材明显要干净一些。 棺盖被打开,慕容则远远的就瞧见了睡在里头的萧若珩。他猛地上前扑在棺材上,察觉到她细微的呼吸这才将那颗悬了两天的心放了下来。 “阿珩,阿珩。”慕容则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 身旁那发现萧若珩的将士正与旁人说笑,找到公主是大功一件,以后前途无量。 墨玉也是高兴,慕容则这些日子的反常他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他没高兴多久就发现慕容则的眉头约拧越紧。 “殿下怎么了?”墨玉问。 慕容则没有回答他,他将萧若珩从棺材里抱了出来,那弱小的身子此时仿佛烧成了一个碳,露出来的肌肤热的灼人。 “备车回营!” 萧寰远远地瞧见萧若珩被带走,然而他却无可奈何,心中更是煎熬。在他看来嫁去北燕就是送死的,他好不容易将妹妹从火坑里拉了出来,结果又阴差阳错的使得她又被带了回去,总有种世事弄人的感觉。 “你当真是做得好。”萧寰的话中意味深长,瞧着秦振的眼神也不复从前。他要是再不能猜到慕容则是因何而来,他便是个傻子。 秦振心知事败跪在了地上,“属下皆是为殿下着想,公主已经嫁了燕国晋王,您若是带她回去如何向燕国交待?若是被人知道公主并没有离开大齐,那吴王府又该如何自处?” 萧寰可不愿意听他这一番话,他只是不想萧若珩成为北燕与大齐的牺牲品。 他气得狠狠地踢了秦振一脚,作为郁气发泄,然而他再怎么生气都知道此事只能就此作罢,暂不能多说什么。 而另一头慕容则带着萧若珩回了营,他们这一回来倒是在营中掀起来轩然大波。营中众人都是各怀鬼胎,做好了各种打算,谁也没想到慕容则竟然真的能将萧若珩给带回来。 其中最为吃惊的就是夏侯安了,他与萧寰在此之前有了约定,若他能助萧若珩脱离北燕,萧寰便将谢氏王朝的玉玺双手奉上。没想到他费劲唇舌说服了拓跋鸿,偏生没想到慕容则竟然真的能将萧若珩给带了回来。 “难道这当真是命?”夏侯安心中尽是疑问。 “什么命不命的,人是回来了,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呢。”拓跋鸿这么说。萧若珩一回来他就被放了出来,虽然慕容则已经就此事向他道歉,但他心底总归有个疙瘩暂时无法化解,对那两夫妻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夏侯安垂眸一笑,他心中所想自然是和拓跋鸿不同,萧若珩死不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的不过是玉玺罢了。只可惜了这场交易。 拓跋鸿哪里知道夏侯安心中所想,整个营队都因为这件事而停滞于此。拓跋鸿心中有怨,他在这军营里也没几个能说的上话的,这不一放出来就来寻夏侯安说些闲话:“你说那丫头还真心狠,三寸的刀子就这么扎进了肚子里,我可是听说要不是止血及时,怕是现在连命都没有了。你说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侯安捧着个杯子故作高深,“左右不过是想来挑事的。” 拓跋鸿:“你这话说的,我还能不知道啊。” 夏侯安抬眼看他,“可能是渝国人,也可能是齐国人,甚至有可能是忽地力的残部。你还能一个个杀了?” 拓跋鸿倒是想,然而北燕近几年元气大伤,就他手上那些残兵旧部若是要四处征讨还不得死在半路上,这么一想就只能叹气。 “还是想着那丫头早些好吧。”夏侯安说。 拓跋鸿点点头,“也罢,早些回平城也少生些事。” 夏侯安心中冷笑,回了平城还不知道回生些什么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萧若珩躺了两天感觉身子骨都软了不少,总觉得睡了一回儿棺材就跟死过一回一样。 她犹记得在黑暗中听到了萧寰的声音,开棺的那一瞬她看到的是萧寰的脸,可是再睁眼眼前的人却变成了慕容则。心中的感觉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真真是恍如隔世。 她盼望萧寰来救她吗?她是盼望的,可是她也明白萧寰不能来,不会来。她是众人之间立的那个靶子,她是萧寰的弱点,而强者不应该有弱点。所以她应该倒下,应该为萧寰铺平前头的道路,这才能报答他这一生对她的好。 他当真是对她太好太好了,好到她自己都觉得不配,好到她就是死了也还不清那些债,那些怨。 那么慕容则的出现呢?萧若珩靠在床上,侧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她的夫君,却也是被她算计的人。 她这个和亲公主若是死在了和亲的路上,除去两国之间的关系,最受影响的就该是他了。同她一样有着命硬一般的批命,她死了之后,谁又敢嫁他呢。 可是就在她自己都抱着必死的心答应这场充满了阴谋的婚事之后,这个人却是真的对她好。他像是萧寰一样纵容着她的胡闹,她的任性,她所有的缺点。甚至还在濒死的那一刻将她解救出来。她就算冷血也该是被捂热了。 “你看什么?”慕容则问。 萧若珩轻笑:“妾身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王爷。” 可是她这个人向来命贱,不值得有人对她太好。 “胡说什么呢。”慕容则忍不住训斥,话后却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严厉了些,不由清咳了一声软了声音:“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像是承诺一样郑重,萧若珩轻笑点头,却没有放在心里。 萧若珩这样子却让慕容则想起了很多年之后的她,也是这样微笑点头,像是春风一样温和,然而他现在并不想看她如此。 慕容则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手上的力气有些大,握的萧若珩有些疼。萧若珩没想到他是如此较真的人,只能笑着说了声好。 而慕容则知道她是不信的,却也不点破。他会弥补当年的一切,会让她这辈子永远快乐顺遂。 章昌那儿因着萧若珩回来了,很是安静了一会儿。他们都是男人到底是不方便此刻去见萧若珩的。因此公主平安的消息传出来时,大多都觉得是北燕人放出来的障眼法。 等随行的女官侍女上前伺候了传出话来了,这才信了一半。剩下一半等到了什么时候真的见了公主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您说芸香姑娘怎么就没跟着回来呢?若是她在这儿,咱哪儿用得着这么猜下去。”章昌的心腹小将对芸香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往日里和他们打交道的多是芸香。再加上她是自幼跟在萧若珩身边的人,若是她在这儿,便是不说话他们也能安个心。 章昌摇了摇头,“怕是凶多吉少了。”主子伤了,她一个奴婢若是死了还好,落了旁的都是死罪一条,左右都不是好的。 那小将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就不说话了,心中只为芸香可惜。不过也是,主帐中的人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好结局呢。不由叹息道:“这芸香姑娘一走,咱们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章昌也不搭话,他心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蹊跷来。 他们费尽心思抓了公主却不杀了她,留着还让北燕的王爷给救了,怎么看怎么奇怪。 “像极了苦肉计。”章昌喃喃道。可是苦肉计也不该这么插自己一刀,他可是听医女说了,伤口足足有三寸,若不是没伤及脏腑,怕是此时人已经没了。 “什么苦肉计?”那小将见章昌发起了愣,没眼色的给人给清醒了。 章昌被他这么一打断,脑子里想的事都乱做了一团,半点头绪都找不到了。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若不是他小舅子,他恐怕得打死他。 “行了行了一边去,我头疼。” 那小将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跑去了一旁与别人说话。 章昌甩了他一个白眼,心中更是心疼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傻妻弟。又想了想家中的妻子,叹了一口气,傻就傻些吧,只盼着能把他安全带回去。谁让他娘子只有这么一个幼弟呢。 想到这儿他脑子里突然隐隐约约又出现了点头绪。 若不是苦肉计那么留着她是为了什么?还是说威胁谁? 章昌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边。他头一个否决了的就是萧寰,吴王虽然说是极为宠爱这个妹妹,可他现在人在金陵,便是插个翅膀也飞不过来。 可是除了萧寰之外,谁会真正在乎萧若珩这个公主呢。不过是个废妃的女儿,先吴王活着就不肯认这个女儿。若不是当年还是世子的吴王见她可怜接她回府,怕是如今早成了一抷黄土,哪里还有如此富贵。 章昌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那些个流匪为什么会放过萧若珩,心中对公主归来的猜忌却是越来越大了。 于此同时金陵城中好一番热闹。萧朔已经知道了萧若珩遇险的事,同时又得知她被慕容则给救了回去这回事。心中不免为她担心了一回,却又因为萧定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暗自发笑。 “哥哥在笑什么,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兴平看他今天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霾,不由地开口询问。 “好事,大好事。” 兴平见他笑嘻嘻的却不肯明说,心里知道这事不该自己知道于是也不问了。但不免打趣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如此,倒是衬得我一脸子苦相了。” 萧朔一听这才想起来今儿他还没瞧见董贵妃,“母妃呢?” 兴平:“往撷芳殿里去了。” 萧朔觉得奇怪,他母亲和纪昭容可是半点都不融洽,怎么会特意在这个时候跑去撷芳殿找不自在呢。 兴平道:“你怕是不知道,昭容娘娘这几日可是病了,还病的不轻。安阳衣不解带的侍候她,人都瘦了一大圈。这人怕是要不成了。” 萧朔点点头,只说知道了。他和安阳也不相熟,至于纪昭容他也管不到庶母哪儿去。 “她这一病纪家怕是要跳脚了。”兴平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董贵妃是天成帝仅存的几个妃子中出身最低的,父亲是个小吏,兄长有没多大出息,走到今日有多磨难谁能说得清。 在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因外家而受瞩时,唯有他们两个是受了嘲讽的。因而袁家纪家这些外戚倒霉,兴平是最开心不过的了。 萧朔垂着眼往池子里撒了一把鱼饵,引得群鱼争食好不热闹。“哪里轮得到她,成安哪儿还没跳完呢。” 兴平掩了嘴,眼中的笑意却是遮不住,她轻声说:“大姐姐也是糊涂。” “是挺糊涂的。” “这天下都是父皇的,大姐姐不过是受贿又算的了什么。” 萧朔一转身,瞧见兴平双眼含笑的样子,执了扇子轻轻地敲了她一下,“你且看着吧,这把火一旦烧起来,谁也逃不过去。” 纪家与李家想要联手也要看圣人同不同意。 兴平歪头一笑:“反正烧不到咱们头上。” “是啊,反正也烧不到咱们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金陵步入了雨季,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那些因着湿润的气息而滋生的邪祟在黑暗中不断蔓延,一不留神就腐蚀了整个金陵城。 这些日子金陵城并不太平,成安公主收受贿赂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其实这种事可大可小,金陵城中谁又没有真正的收过孝敬。奈何她手伸的太长,竟然伸到军需里去了。 几个月前闹的沸沸扬扬的寥城一役因为萧寰被彻底的翻了出来。一城失守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是一国大耻。当初说是因萧寰冒功而起,此事查来查去竟查出了一个军需亏空的情形。 一战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兵家常识。战役有胜必有败,可若军需亏空,这场战役的输赢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了。这种事内里牵连甚广,若掀了开来萧寰冒功倒成了小事一桩,腥风血雨翘首可盼。 这种时候扳倒萧寰就成了次要的事情,谁也不想扳倒了萧寰之后自己也倒了下来。权衡利弊,只能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而萧寰就此成了这场风波内唯一的胜利者。 只是当初在那事里都踩了一脚的人没想到,几个月过后此事竟然又能被翻出来,还是以惊涛骇浪的情形被掀了开来。而当时事情起因的萧寰却已经跑的远远的。 “成安公主接旨。”尖细的声音在公主府的厅堂里萦绕。 成安跪在地上听旨,阴天里屋内点着蜡烛,她的脸映在火光之下显得极其的明媚动人。她像极了她的母亲,一双似水的眼眸为她平添了一抹风情,而那风情却被高耸入鬓剑眉所压制,端的一个绚丽大气c娇而不媚。 见过了她,再瞧金陵城其他的姑娘便会觉得少了那么几分滋味。就像那夏日的牡丹,冬日的艳阳,独她一份。 可正是这个大齐最盛的公主近日里却过得颇为不顺,那双眼睛里堆积了阴霾。这份圣旨明面上是让她这些日子里待在府中为皇太后祈福,暗地里却是变相的将她软禁了。 成安低头接了旨,那张脸隐在阴暗之中却看不出什么东西。可等那太监走后,关上了门户,她竟生生地将那圣旨摔在了地上。 阿葫一惊连忙从地上捡起了圣旨,万幸并没有摔坏。她将圣旨放好了,轻声地安慰成安说:“殿下这又是何苦呢。陛下不过是气在头上,您是陛下的女儿,父女哪里有隔夜仇。” 成安冷笑几声并不答话,她这辈子从来没受过如此大辱,若是她母兄还在,怎么会纵容那个他们如此作贱她。今日是禁足,明日是不是就要废了她这个公主? “不过是仗着我无人可依罢了。”她说。 “殿下慎言,您是大齐的公主,只要您一日姓萧的。陛下就永远都是您的依靠。” 依靠?成安发笑,哪里有什么依靠。帝王之心冷暖难测,她能走到今天不过是靠着他的怜悯,靠着祖母的庇护,否则她哪里能活到现在。 说什么最盛的公主,她连自己的终身都无法掌握,算什么最盛。 成安笑得痴狂,那模样教阿葫看了真真是觉得心疼。 眼泪流进嘴里,苦涩在唇舌间蔓延。“真是苦啊。”成安擦了眼泪,轻轻一笑。 她姓萧的,她从来不是为了纪家鞠躬尽瘁。她不过是被说服了,她该是大齐最盛的公主,她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该是顺心如意的过一辈子,而不是怀抱着痛苦的度过一生。 人的心里都有欲望,她便是压抑的太久了。 “阿葫。”成安抬了手,“更衣。” 耽搁了许久,北燕使团那边终于在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重新启程。 萧若珩穿着常服由王女官扶着上了马车,章昌等人在外头远远的瞧见了她的脸,吊着的那颗心这才安稳地放进了肚子。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北行着。萧若珩靠在垫子上若有所思,歇了小半个月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等着它慢慢的长好就行。 芸香不在这些日子侍候在她身边的是陪嫁的女官王氏。她陪嫁的女官甚多,这个王女官她倒是很少见。她受了一次伤,往日里爱凑在她身边的女官不知怎么都不见了人影,只有这个王女官敢凑上前来。 从宫里出来的女官自然是好的,可是她好的太过贴心,让萧若珩觉得有些奇怪。 像是喝茶她喝的多的是甘醇的顾渚紫笋,但是最喜欢的却是淡而无味的君山银针。而王氏每一次给她准备的都是这个,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你叫什么?”萧若珩问。 王氏轻笑,萧若珩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她。“奴婢叫桑梓。”她说。 “桑子?” 王桑梓低着头,露出细长的颈项,像极了天边的白鸟。萧若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其实生的很好,纤细长眉,杏仁眼,一张樱桃小嘴不染而红,说是寻常不过是自谦。 她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的桑梓。” 这句诗出自诗经小雅,全篇抒写的是一个因被父母抛弃的人,他痛苦忧愤的泣诉。 萧若珩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桑梓是桑树与梓树,见到家乡的桑树与梓树该毕恭毕敬,所以桑梓多指家乡。 可这是谁在提醒她不忘家乡,该必恭敬止? 那头王桑梓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轻声问:“殿下可要喝茶?” 萧若珩摇了摇头,只觉得热茶也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寒凉,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她终于发现了她长得像谁,那双眼睛与她每日在镜中瞧见的一模一样。 “我觉得有些冷。” “奴婢这就将窗子关上。” 寒风与暖阳皆被锁在车外,车厢内一片寂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 102 章 北国的春比南朝来的要晚的许多,萧若珩到达平城时已经三月末了,搁在金陵此时已草长莺飞,春暖花开,而平城的早晨还挂着霜。 马车停在燕国宫殿内,厚重的车帘被掀开,冰冷的阳光照了进来。萧若珩微微眯了眼,她扶着车门向外看去。 灰墙黑瓦,飞檐翘角,比起宫殿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寒铁伫立在阳光之下。 这里就是燕宫啊,和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萧若珩看着燕宫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慕容则将手伸到她的面前这才回过神来。 他穿着一身红金相间的铠甲,背着阳光站在她的面前,那双黝黑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到让她忽然安心了下来。 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她的手柔软也冰凉,他的手灼热却有着厚茧。双手交握并不舒服,然而此刻萧若珩却握着那只手没有放开。 慕容则瞧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并肩上前去。 朝堂大殿内立满了臣子,萧若珩在门外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宝座上的燕帝。燕帝生的极为硬朗,乌发掺雪,一身玄袍,就那么坐在那里肃穆之气油然而生。 不愧是吞噬了北地四国的君王,气势不同凡人耳。 “晋王,及齐郑国昌平公主觐见。” 萧若珩松开了慕容则的手,低眉垂眸进了大殿之中。随后在唱礼之中向着燕帝遥遥一拜。 “大齐郑国昌平见过燕帝陛下。” 她微微低头规矩地跪在地上,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细细打量着她这个敌国的公主,而慕容则此时也跪在她的身边。 高座上燕帝眯着眼看着下头的跪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挥了挥袖子,内监立马唱了起。 “你就是萧守约的女儿?”燕帝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 萧若珩起身对答:“齐吴王确为昌平之父。” 她话音落后,殿内竟一片安静。燕帝面上什么也瞧不出来,萧若珩心中嘀咕,难道燕帝曾与父亲有旧?想想却也不是。 她父亲在世时征战南平,与北边却是极少打交道的,想来与燕帝应该是不曾相识的。 她还未想透,燕帝忽而拍腿哈哈大笑起来,连道几声好。 萧若珩心中诧然,不知他此举何意。 而慕容则就是知道也不好跟她解释,就在此时燕帝倏尔朗声道:“齐国公主秀外慧中,封为晋王妃。” 萧若珩连忙叩首谢恩,殿中因着燕帝的旨意奏起了宴乐,一时间其乐融融,欢天喜地。 从今天开始她在燕国就不是大齐的郑国昌平公主而是晋王妃了。萧若珩眨了眨眼,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片刻萧若珩便被内监向女眷所在的后殿行去,而慕容则却留在了大殿上。 相比大殿的肃穆,后殿此时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之意。 燕帝的母亲独孤太后早两年便已经仙去,如今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便是他的妻子,拓跋鸿的胞妹拓跋皇后了。按理这可是她的婆婆。再加上慕容则的生母李妃,不知怎么的萧若珩竟然有一丝胆怯。 她由内监领着踏入了后殿,不知说凑巧还是有意鼓乐歌舞因着她的到来而停了下来。 后殿中燕国有身份的女眷多聚集于此,她们睁着眼睛看着萧若珩走上前来,向来女人比男人更难相与。 那内监上前跪地道:“见过皇后娘娘。”他身后的萧若珩被他让了出来,“这位便是晋王妃,齐国的郑国昌平公主了。” 萧若珩闻言行一大礼,“昌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大殿中除了首座的皇后能靠着衣饰分辨出来外,其他的人她是一个都对不上号,更别说从中找出慕容则的生母了。 皇后还未开口,她下手的一个美妇人便等不急了,想来应该是燕帝妃子之一,她说:“呦,这就是南齐的公主了,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名不虚传,她能有什么好名声。萧若珩被她这这么一刺反而心里踏实多了。在金陵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就从来没间断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位美妇人开口:“容妹妹说的极是,公主国色天香,如花似玉,倒真是名不虚传。得此佳妇皇后娘娘有福了。” 这话一出,殿中女眷齐齐贺喜皇后,倒像是多大的喜事一般。 萧若珩微微挑眉,看她们竟跟看戏一样。果然哪里的女子都是一样。 “贺喜我做什么,该是贺喜阿娴才是。”话音柔柔弱弱,一抬眼开口的正是她进门就未曾说过话的皇后。她生的瘦小,瞧上去倒是比其他几位后妃要更年轻一些。 座下的一位妃子立马福礼,“娘娘之言,臣妾惶恐。” 就这一下,萧若珩便瞧了出来,她这位婆婆怕是不得众人欢喜。 李妃话音一落,皇后神色懒懒便不再开口。 之前替她解围的那位后妃又开口打破了僵局,“我们说了这些倒是把公主给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又转回了萧若珩身上。众人这才发现她此时还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皇后微微蹙眉,一抬手立马有女官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瞧这孩子生的多好啊。”那位后妃止不住的夸奖她,萧若珩生生地逼红了脸。 气氛一下子怪异了起来,她的正经婆婆当看不见她似得,剩下一个能称婆婆的也怎么想搭理她。倒是一个没什么干系的一直在为她解围,说不得是她心好还是为什么,这北燕的皇室真真让人觉得稀奇。 “娘娘谬赞。” 那后妃拉着她坐在了一块,幸好李妃坐在她身边,不然倒是分不清谁是她的婆婆了。 “好孩子,我呀就是喜欢女孩儿,你生的这么好倒是让我有些心动,怎么不嫁到我家来。”那后妃笑说。 这话说的萧若珩听了都不知道怎么答了,偏偏众人都盯着她,想要瞧她的笑话。 她莞尔一笑:“昌平是慕容家的儿媳,自然也是娘娘的儿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 103 章 这话说的在理,但是落到了贺赖贵妃耳朵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都迟缓了许多。原想着给李妃挖个坑,倒是没想到把自己给填进去了。 萧若珩保持了那副乖巧无害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一举一动挑不出一丝错处。 就在此时原本态度冷淡的拓跋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声一起殿中的众人皆陪着笑了起来。 戏什么时候都能看,若是坏了皇后娘娘的心情,那就不妙了。 歌舞声乐又起,轻声细语不断,笑意绵绵,瞧上去气氛和乐,却是各怀鬼胎,谁和谁都不是一颗心。 贺赖贵妃因这笑声涨红了脸,对着萧若珩的那股子亲热劲儿也瞬时冷了下去。萧若珩原本是被她来着坐在一起,她这么一松手倒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适时皇后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妇人朝她招了招手,那妇人容貌姿态皆是不凡,年轻时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萧若珩上前福了一礼,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妇人笑着说:“我是七郎的姑母,按理你也应该喊我一声姑母。” 萧若珩瞬间了然,施施然再一拜,笑意嫣然地喊了她一声姑母。 那妇人欣然应下,拉着她坐下,“多好的孩子啊,看着真叫人喜欢。与七郎真是一双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说话间她抬头看了看众人,唇角勾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若珩低头浅笑,她没有抗拒长公主的亲近,心中却在想这位公主究竟是与燕帝一母同胞的永安长公主,还是独孤太后所出的华阳长公主。 据她所知华阳长公主可是被独孤太后嫁回了独孤家,她的丈夫就是独孤家当今的家主独孤绩,她的女儿就是当初被慕容则克死的第一任未婚妻。 凭着这层关系,想来应该不是她。 永安长公主也没有多喜欢这个外甥媳妇,不过是瞧着她能哄皇后一笑,便给她做脸而已。她拉着萧若珩的手不放,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给她戴上,“这个就当见面礼了。” 萧若珩抬头瞧了瞧皇后的神色,含笑收下。至于她的正经婆婆,眼中看不到她,她自然也不会去自找没趣。 还刚这么安静了一会儿,那位容妃娘娘又开始了。 “我原听说南边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娇弱。当时还担心公主怕是一吹就倒,毕竟”她看了看众人眼波流转,到底是娇媚的很。 她话音不大,殿中歌舞未停,挨得近的那几个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李妃听到她的话,竟然失手打翻了酒杯。 谁都知道她那句“毕竟”是什么意思,视线轮番落在李妃与萧若珩身上,前一个却低头不语,后一个抬头挺胸面色如常。 容妃垂眸一笑,“毕竟咱们晋王以功勋出身,公主太过娇弱总是不够般配。如今瞧了倒是十足的一对璧人。” 萧若珩浅笑道:“昌平自幼听说北国女子多是豪迈,不拘小节,令人心生欢喜。如今瞧见了娘娘” 她嘴角啜着笑上下打量了容妃一下,眼中闪烁意味不明,“果真是真名不虚传啊。” 容妃虽是北国女子,奈何性子矫揉造作,半点没有直爽的样子。萧若珩这么一说,倒像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表里不一。 永安长公主拉了萧若珩的手含笑摇头。 先前取笑李妃的如今又开始笑起了容妃,红脸白脸不过都是看戏。 贺赖贵妃掩嘴一笑:“容妃妹妹怕是不知道,齐国吴王便是公主的亲兄长。公主自幼跟着吴王身边,哪里能同一般南国女子比较。” 容妃还要说话,只听见座上瘦弱的拓跋皇后开口道:“今天倒真是个好日子,往日里怎么没发觉你们这么爱说话呢。” 她话一出口,除却歌舞众人噤声。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萧若珩看着杯中的清酒,嘴角勾起已袖掩面缓缓而尽,这个拓跋皇后,倒是和她听说的有那么一些些不一样。 就这样气氛僵硬的度过了这场宴会,待到宴会结束,李妃都没有单独与她说上一句话,想来是极为不满意她这个媳妇的。 大殿外头月朗星疏清风徐徐,萧若珩就着这广阔的天空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月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向她走来,萧若珩被风这么一吹倒是脸颊泛红起了醉意。 “你喝酒了?”慕容则嗅着她身上的酒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萧若珩看着他点了点头,她今天晚上说了太多的话,现在不想说话了。 慕容则叹了口气,马车在宫门外等着,然而走出皇宫还有一段不短路程,他弯腰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睡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他说。 这个怀抱并不温暖,却让人感觉异常的踏实。她靠在他的身上,原本清醒的头脑,此时却昏昏欲睡。 月光下慕容则抱着她缓步慢行,也不知是不是月色醉人,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萧若珩竟然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浅酌几杯不算宿醉,但清晨起来还是会有些难受。身上的衣服是王桑梓给换的,她们两个倒是愈发的熟悉了。 王桑梓:“醒酒汤已经备下了,殿下可要喝一些?” 萧若珩略微有些迷糊,这里是哪儿来着。 “这里是晋王府。”慕容则推开门进来,今天的阳光很大,透过窗纱照在她的身上,显得愈发的模糊了。 萧若珩瞬间的清醒了过来,昨夜她赖在慕容则怀里不肯下来的画面随着慕容则的出现,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脸颊突然泛起了红色,萧若珩条件反射地躲回了被子里。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第 104 章 脑袋蒙着被子,耳朵里还是传来沉闷的笑声。 萧若珩当真是觉得自己痴傻了,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行,这样不行,于是猛地掀开被子将自己露了出来。 “殿下此行太过失礼,怎么可以不经通传就进我的房间。”就算是夫妻也该是相敬如宾,克己复礼才是。 而她不知道自己这幅迷糊又认真的样子落到慕容则眼中是极为可爱的,他难得见到她不端着的时候。 慕容则笑说:“殿下怕是弄错了,这不是你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 王桑梓闷着笑点头。 萧若珩这才发现屋内的陈设确实不同与女子的房间,不管是颜色与物件都是颇为硬朗的。 “你昨日喝醉了,我们回的匆忙,你的房间下人来不及准备,我就带你回了我的院子。” 这话里假处太多,从晋王府预备娶一个大齐的公主到现在,怎么可能连一个院子也准备不好呢。而萧若珩此时脑子混沌,丝毫分辨不出话中的与否,自然也无法知道这是慕容则为了掩盖她昨日的失礼行径的言论。 “毕竟你我是夫妻。” 是夫妻啊,萧若珩因为这句话脸上骤然间发起烧来,好几个呼吸后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抬眼只见慕容则眼带笑意地看着她,王桑梓已经出了屋子,此间只余了他们两人。 该死,当初怎么会觉得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萧若珩低头忍不住心中腹诽。 慕容则轻笑摇头:“你先更衣,我在花厅等你。”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王桑梓端着醒酒汤进来服侍的时候,瞧见萧若珩坐在床上发呆,忍不住多了一句嘴:“晋王殿下对您当真是好。” “哦,是吗?”萧若珩已经敛了神色,倒是瞧不出什么。她深呼了一口气,窗外阳高渐暖春色复苏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北边的春天可真是奇怪,明明有温暖的太阳,却又刮着寒冷风。” 她接过解酒汤,橙黄的汤汁中印着她的脸,扭曲又模糊,抬手一饮而尽,适时阳光透过窗纱照在了她的脸上,亲吻着她的眼帘。 “可是总觉得日子过久了就会习惯的。” 梳洗更衣后,萧若珩走出了大门。慕容则的小院里种满了大棵大棵银杏树,秋天金叶散尽,春日该是绿意复起时。可此时的满院枯枝倒是显得有些苍凉。 萧若珩穿了一身淡紫色鲜卑的常服,窄袖束腰长裙显得整个人极其的高挑,但是风那么一吹又显得单薄了。慕容则见到她时,她已不知道在树下站了多久,一张脸也被风吹的毫无血色,裙角飞扬,发丝飞舞。 慕容则瞧见她的身影一声“阿珩”脱口而出,他一瞬间心神恍惚,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萧若珩回头瞧见他此时的神情,眉头微微皱起,“殿下在叫我?” 心脏在胸腔里嘭嘭的跳动着,耳膜似乎都要因此震碎了,萧若珩踏着风走到了他的面前,仿佛穿越了六年的时光,自此合二为一。 “殿下?” 慕容则别开了眼睛,他从身上解下批发盖在萧若珩的身上。 他说:“风太大,进屋吧。” 萧若珩低头宽大的披风瞬间将她整个人都遮住了,这披风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以及干净的太阳的味道,一下子就将寒风挡在了外头。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提醒我风太大?”萧若珩抬头看着他,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慕容则哑然,他是想带她看看她的新家。只是那熟悉的背影让他蓦然失措,让他魂不守舍。 “咱们说清楚吧。”萧若珩将披风解开铺在了回廊上,迤迤而坐。 “说什么?” 萧若珩看着那颗银杏树,高大笔直的树杆直指天际,她所说的话也如同那棵树一样直接。 “殿下娶我是形势所逼,我嫁给殿下是别无选择。咱们之间从来不是什么两情相悦。” 慕容则抿着唇,半晌才开口:“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 萧若珩想说的自然不只是这些,她从来都觉得两个人是坦诚一些才会让相处来的更为和睦。她和慕容则是需要过一辈子的人,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来得更好。 “殿下喜欢我吗?”她轻声地问。 慕容则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他,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他爱的是那个萧若珩和他相伴多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让他无法忘记。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萧若珩开朗活泼,她们有着相似的面孔,性子却是南辕北辙。他想要看她笑,却愈发的思念那个浅笑低语的她。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直到刚才内心压抑的感情才迸发出来。 他依然思念着那个人。 沉默中萧若珩知道了答案,她脸上轻笑,眼睛里却泛着酸。 “您看我的时候,心里在想着谁?”她问。 慕容则没有回答,他想的是她可是又不是她。 “殿下怕是不知道,您看我的时候眼中总是泛着一股子悲戚与怜惜。可是殿下真的是在看我吗?与其说是在看我,不如说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怕是我与她十分相像,您怜惜她,所以爱屋及乌,惠及于我。或许我应该感谢她,因为我们的相似这才替我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我也曾想过我是不是应该点破这件事,毕竟夫君的怜惜会让我的日子好过的很多。毕竟您是那样的怜惜她,怜惜到肯照料我这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萧若珩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慕容则的眼睛认真地说:“可是我不是她,外貌再是相似,内里的灵魂也是不一样的。人生的经历不同,我们两个也会越来越不像。所以请殿下记住,我是我,从来不是其他人。” 她的话说得很是直接,甚至有些不给他台阶下,可是她真的无法再忍受他怜惜的眼神,那种让她无所遁地的眼神。她可以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无法接受做另一个人的替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 105 章 萧若珩的话是非常简单,但是到了慕容则这里却觉得异常的困难。他无法把她当做两个人看,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安静的,活泼的,因阅历而沉淀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萧若珩。他所钟爱的那个她亦是眼前的这个她。不过是因为他们相遇的太早,那个因时光而沉淀的她现在还只是一块璞玉。 而眼前的这个认真的她,却在某种程度上与另一个她相重合,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失措。 慕容则想了想,他掀开袍子同萧若珩一起坐在回廊上,这样他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你很介意我这样看你?”他问。 萧若珩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说:“是。”她这样子像极了前院养的那只狸奴。 慕容则忽而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悦耳。他笑得畅快,而萧若珩却因为他的笑而心生忐忑。 “我知道了。”慕容则说:“我以后不会把你当成她了。我会不带偏见的重新认识你,也请你认真地看看我。” 他去拉她的手,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在内,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抓住不肯放松。 “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一切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你欢喜也好,不欢喜也好,过去了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们是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心有芥蒂,他愿意去解开。人生不易,能重来一世,已是上天庇佑,总不能为了这种事而错付了良辰,遗憾终生。 萧若珩停止了挣扎,她的手掌在他的掌心里安静的放着。他看着她,黑瞳里面倒映着的是她的脸,苍白失措。 “晋王殿下真是说笑,昌平从来没有无视过您。”萧若珩重新开始挣扎起来了,却是怎么也挣扎不开。 “是吗?”慕容则说:“可是你的心心此时此刻并没有我。” 萧若珩猛地站了起来,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她背过身去不肯看他,“殿下不觉得您有些强人所难了吗?” “让一个妻子看着她的丈夫,对你来说很困难?” 困难,非常困难。她害怕看久了,会守不住自己的心。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依靠他,她害怕有一天当着薄薄的承诺消失,她会失去自我。 萧若珩的身子有些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急的。 “你在害怕什么?”慕容则问。 “我什么也不怕。”以后也不会害怕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肯看着我。”慕容则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掰了过了。 萧若珩倔强地与之对视,看向他的眼中不肯认输。 他们互相的看着,一人是倔强,一人是无奈。慕容则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太阳的味道扑面而来,从鼻子进入到胸腔,萧若珩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要挣扎。 “我知道了,你不用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好。”他说。 感情这种东西不过是负累,唯有守住自己的心,才可无忧亦无惧。 可是她似乎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人心呀,当真是复杂。 燕皇宫拓跋皇后盯着笼中的雀儿不眨眼,燕帝坐在一边和她说着话。这一对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也只有拓跋皇后才会不把燕帝当皇帝看待。 “老七家的你见过了?”燕帝问。 这话说的,见肯定是见过了,一国公主她还能不见?拓跋皇后知道他这么问肯定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过她没兴趣听,便随意应了一声了事。那些个儿媳妇哪里有她的雀儿有趣。 然而她越是这样,燕帝越是起了兴致要刨根究底与她一探究竟。 “这丫头倒是和父兄像得很,一样的傲气。”燕帝说。昨日发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能在一天之内得罪他的两个妃子,也是难得。上一个敢这么傲的还是他眼前这个人。 拓跋皇后背对着他,自然也是不知道他竟然把自己和南齐公主相比。当然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吐血了。她盯着鸟笼不紧不慢地说:“你再怎么喜欢,也可惜了她是南边的人。” 说是两国联姻,能和平多久又是另一个问题。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可叹可怜。 她这话说到燕帝心坎里去了,他大笑道:“知我者莫过荟如也。” 拓跋皇后轻哼一声,眼睛盯着笼子不肯放松。这样的对话他们进行过千百次,每一次都是如此完结。 “让老七娶南边来的公主,我真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他到底是你的儿子。” 燕帝笑而不语,话虽是这么说,可当初的提议也没见她劝阻。若是她开口,他必定会再慎重一些。 “左右不是六郎,你担心什么?”他说。 “我担心什么?”拓跋皇后回头冷笑道:“你的那些个妃子,快把我这瑶华殿给踏破了。”遇到什么事儿都往她这儿跑,真当她是个好性子了。 燕帝一听竟哈哈大笑起来,“她们还敢在你面前闹不成?” 拓跋皇后冷哼一声,闹是不敢,就差把瑶华殿给哭塌下了。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一个个还跟个黄毛丫头似的。冲着她这个皇后哭,怎么不当着皇帝的面来,不过是一个个欺负她心软。 当然这种抱怨的话,她是不会明着跟他说出来的。怎么说也是多年的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让燕帝去整治她们倒是让她于心不忍了。 拓跋皇后吐了一口浊气,忽然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她连忙回神转头一看,笼子里的鸟儿已经破壳而出了。她到底是没守到它们出世的时候。 “呦,挺精神的嘛。”燕帝瞧见了出生的雏鸟呵呵一笑。 他这一笑彻底惹恼了拓跋皇后,顿时连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你知道我守了它们多久吗!” 就在此时一个小黄门来禀:“李妃娘娘身子不适” 他话还没说完,拓跋皇后就大怒道:“她身子不适就去找大夫,我这儿瑶华殿可不是太医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第 106 章 小黄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的缩在地上,似乎这样就能让人看不见他似的。殿中的宫人皆是屏了息,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拓跋皇后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努力了几息到底是没忍得住,话就跟炮仗一样从嘴里蹦了出来。 “这是两国联姻可不是什么瞎胡闹的事儿。昨日她当众不给公主脸,今日又玩上装病了,你去告诉她,陛下就在这儿,她有什么病赶快跟陛下说,迟早是要作死她。还站在这儿干嘛,还不赶快去!” 那小黄门一听自己的命保住了,脚底跟打了油似的跑的飞快。 依礼媳妇过门的第二天是需要拜见公婆的。慕容则与萧若珩是在金陵成的亲,昨日宴上便第一次相见,李氏就这么不给公主脸,今日又是装病不愿意见儿媳,闹了这么大一通当真是笑话。 拓跋皇后气得不行,齐国的人还在平城尚未离开,若真传了出去像什么样子。又想想昨日的情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是这样另一个还是这样,李妃是个没脑子的,贺赖也是个没脑子的,闲的无聊一个个就在哪儿蹦跶,竟然跟公主说怎么不嫁到她家去。呵呵,她脑子是被驴踩了不成,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还有那个容妃,你这宫里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拓跋皇后连喝几杯水。 燕帝笑着说:“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拓跋皇后猛地一拍桌子,“我就是太蠢才会傻得铸什么金人,当什么皇后。当什么皇后!” 慕容一族为鲜卑大族,族中传习多年的规矩便有立后必须手铸金人这一条,如若不成便无法为后,所以在北燕想要成皇后还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 燕帝后宫佳丽虽无三千,十几二十人还是有的。偏偏十几二十人中没有一个能铸成金人的,闹到三十多岁儿子女儿一大堆了都没有一个正经的老婆管着后宫。 后来拓跋荟如入了宫,燕帝就想着让她也试试,结果就这么阴差阳错,燕宫中就多了一个脾气古怪的拓跋皇后。偏生这个皇后还颇得圣心,又有一个掌杀伐大权的哥哥,再加上自己没那个运气想闹腾也闹腾不了。 按理说自己没办法往上爬了,有儿子的也该是为了儿子前途谋算了吧。然而鲜卑族还有一个传世的规矩,便是立子杀母这一条,若立太子必当杀母。 嗯,要前途还是要命,这是个问题。 在诸多问题的夹杂之中,大家热热闹闹的过了十几二十年,拓跋荟如也当了一二十年的皇后,回头想想这么多年真是辛苦。 心中后悔不已,那边燕帝就放了话:“你要是真气了,要打要骂都成,可别气坏了自己。” 当然这个打不是指打他,而是指整治他那些个闹事的妃子。让人不由感叹帝王本无心啊。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她们要闹腾就让她们闹腾去。李氏不愿意见老七家的就不见,她也不算什么正经的婆婆。好或不好,你多看着就是了。” 拓跋皇后根本不想理他,可架不住他是皇帝,再怎么生气也只能忍了。 李妃那头听到了传来的消息更是吓得不行。她只想把这事闹到皇后面前去,未曾想过燕帝当时竟然在哪儿。再想想燕帝是多么偏向皇后,立时被吓掉了三魄。 “这可怎么办是好,陛下定是生气了。”从来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一遇到事更是着急了。 女官尉迟氏在她身边服侍多年,瞧她因南齐公主烦恼,不由插了嘴:“恕奴婢多言,殿下已经娶了那个公主,好坏都已成事,娘娘何必不给她脸呢。” 李妃瞥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 便是一句话将她剩下的话给堵了起来。尉迟女官喉头一噎,口中只落了一句:“是奴婢逾越了。” 李妃心中发慌又气,她哪里不懂的这些,她不给南齐公主做脸,掉的是她儿子的面子。可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她儿子要娶萧家的女儿,竟是躲到了北燕还不够吗? 想想更是生气,怎么偏生是她的儿子娶了萧氏的女儿,娶了敌国的公主怕是此生都无望登临帝位,任有壮志凌云都付做一场空。 “真是苦了我儿了。”李妃摸着眼泪这么说。 事实上慕容则并不觉得苦,是活过一辈子的人,重来一世自然是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因着是新婚,燕帝给他放了三天假。李妃装病不肯见儿子一家,慕容则便没打算进宫,整日都陪着萧若珩,让人都有些不大习惯。 “你看我做什么?”萧若珩拿书遮了脸,早上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一句话让她失了魂,现在一个眼神竟让她心跳加速失控了一般。 “夫人生得好看。”慕容则的眼睛生的好看,瞳仁黑澈,他说话时一定会盯着你看,那双黑澈的眼睛里只有你这一个人,便是有三分真诚到了他这儿也成了十分。 萧若珩被他这么一盯涨红了脸,好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夫人生气了?”慕容则疑惑地问。 “没有。”萧若珩努力板着脸不说话。 “你生气了。”这回是确定。他问:“为什么生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说到这儿萧若珩就生气,竟然被他诳了进去。什么你不看我,我便看你的,自己看自己不成吗! 慕容则笑说:“是我说的。” 他这么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眼睛弯成了她最喜欢的月牙形状。 萧若珩一下子气馁了,这人当真是说不通的。 “想不想出去走走?” 走走?算了吧。 其实算起来这还是她到平城的第二天,第一天刚到就马不停蹄的赶去燕宫里的宴会,应付他的庶母姑姑,再加上一路的折腾,她没有立时倒下已经算是身体不错了。折腾了这么久她只想安静的歇息,谁知道竟然还要应付他。 “不去,桑梓要布置屋子,我要盯着。”假话。 慕容则点点头,“那我陪着你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第 107 章 突如其来的黏腻让萧若珩心生抗拒,见她眼神微变慕容则就知道她不自在了,轻笑着说:“同你说笑的。” 萧若珩立时松了口气,而这模样落在慕容则眼中换来的却是心中的晦涩难明。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待在屋子里不说话。萧若珩低头看着手中的游记,心里头想的却是慕容则刚才那个话,全然的信任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她这辈子就信过萧寰,信到差点连命都没了。可面对慕容则全然的付出,说是不动心也是没有的。他那样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世上唯一的珍宝,她纵然铁石心肠,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儿,怎么能让她不动心。 只是连至亲如父的兄长明里暗里都算计她,这个因盟约而结合的丈夫真的能让她信任吗?她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想好好地活下去。 这么想着萧若珩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她叹了口气突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七哥,七哥我们来看你了。”说话的却是个女孩。 萧若珩跟着慕容则出了院子,院子外站着一对少年少女,左右不过双十年华,正是青春大好时。 那少年眉宇间与慕容则略有相似,然气质单薄,那份相似也因此消减了不少。 至于那少女一身窄袖红衣,面容清丽,腰间配着匕首,倒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七哥。”那少女见了慕容则立时笑逐颜开,她这一笑萧若珩只觉得万物暗淡无色,唯她一人如烈火玫瑰璀璨夺目,真真是好一个倾国佳人。 那少女拉着少年奔了过来,停在了慕容则的身前,萧若珩这才发现北边的姑娘果然身材高挑,瞧着跟她差不多大,这姑娘都高了她小半个头了,没忍住退后了半步。 慕容则察觉到她的后缩,伸手见她拉了回来。那两人这才瞧见了萧若珩。 “你们怎么来了?”慕容则紧握着萧若珩的手与两人寒暄。 那少女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嫂啊,看起来比我还小呢。” 慕容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是看起来,他今年二十八岁,而萧若珩虚岁十七,他所有的弟妹中最小的也比她大个两岁,还不是算虚的。 萧若珩掩唇轻笑,一举一动皆露出南国女子的窈窕端庄,直让那少女看呆了眼,连话都少了许多。 那少年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满脸的尴尬。 “姑娘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些什么?”萧若珩开口问,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 若是旁人听到了这话不是羞愧便是恼怒,到了这少女这儿回神后却是颇为直爽的道歉。 “昨儿宴会上隔的太远只瞧见了人影,今日近了一看才发觉七嫂真如阿母所说的那般清雅秀丽。”她眼中透露出欣赏倒是让萧若珩不知如何应对。 “不知令堂是?”萧若珩问。 适时慕容则轻咳了一声,开始给她介绍:“这是我八弟,这个永安姑母家的绍儿。这是你们七嫂。” 萧若珩一听心中便有所了解了,永安长公主被燕帝嫁入了北燕的高门士族崔家,她的丈夫就是北燕东郡公崔玄。崔玄这个人能文能武,在北燕这个地方能以汉臣之身尚了公主又官至司空,便能看出他的能力。 而他的独女崔绍备受燕帝喜爱,破格被封了郡主,封号清河。也不得不说是夫妻荣宠,推恩至女了。 崔绍嘴甜喊了声七嫂,萧若珩轻声应了冲她点头轻笑致意。至于这个慕容则的八弟,她笑着轻福了一礼。对方亦回了一礼。 慕容则排行第七,然而真正活下来的兄弟只有三人,养在独孤太后跟前的肃王慕容洵,生母是独孤太后的内侄女,独孤昭容。拓跋皇后的养子昭王慕容瑜,以及这位贺赖贵妃之子,相王慕容绪。 燕帝这四子中除了慕容则之外,皆是母族尊贵之人。 招呼了两人去花厅坐下,上茶点,崔绍立时就问:“怎么就我们两个?今儿不是摆认亲筵吗,其他人呢?” 萧若珩长眉一挑看向了慕容则。她这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的。如果说昨日是婚后新妇向父母长辈见礼,那么第二日不该是认亲筵?怎么今日他们这么闲得慌。 慕容绪瞥了崔绍一眼,“汉人那套就你记得牢。大清早的就把我拉来,生怕了赶不上七哥家的认亲筵。看看白跑了一趟吧。” 崔绍并没有理他,看她的样子似是已经习惯了慕容绪的冷嘲热讽。而这幅模样落到了萧若珩眼中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不是说贺赖家向来不与汉臣为伍吗?怎么这两人如此亲密娴熟。 那头崔绍百无聊赖地说:“我还当今日能看热闹,没想到七哥娶了这么漂亮的嫂子竟然舍不得让大家瞧瞧,当真是小气。” 让萧若珩觉得新奇的是她这般调侃慕容则,他竟然没有生气,想来感情是极好的。 慕容则:“若是认亲筵,见面礼可带了?” 这话落到了崔绍的心坎里了,“七哥这话说的不是,我是小辈,该是七嫂给我见面礼才是。”说罢冲萧若珩甜甜一笑。 “应是如此的。”萧若珩说。 认亲筵是新妇拜见男方的父母亲族。年长的就敬茶,收下见面礼,年幼的就见礼,奉上见面礼。 崔绍是慕容则的表妹,叫她一声七嫂,自然是她给见面礼。幸好她早有准备,只不过这一大早被他这么一缠给昏了头,都忘了认亲筵这回事了。 萧若珩招了招手,王桑梓立马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的匣子,里头放着的是一对白玉的镯子。 若她嫁的是普通人家,大多是给个红封就能解决的,然而她嫁的是燕国的皇子,亲族非富即贵不是一般的东西能打发的。幸好两国联姻袁后给她准备的嫁妆也不少。 崔绍的是一对镯子,而慕容绪的则是一套文房四宝。 “我也有?”慕容绪不可置信地问。 慕容则也就一个亲弟弟,其余的兄弟都是比他大的,要准备萧若珩怎么能不准备他的呢。 “初来不知道相王喜欢些什么,就按大齐的习俗准备了,请莫见怪才是。” 慕容绪哪里敢见怪,他立府多年送礼回礼无数,单单这么给见面礼倒是很少。瞧了兄长的眼色这才笑呵呵地收下了。 说笑间崔绍问慕容则怎么今日没有瞧见其他人。 慕容则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该见的昨日都已经见过了,今日又何必再折腾一次。”却是闭口不谈今日为何没有进宫去见李妃的事。 幸而鲜卑人对此等习俗也没有多大的执着,崔绍听过就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第 108 章 用过了午膳后这场不伦不类的认亲筵就结束了,崔绍邀了萧若珩来日一起去赏花会之后随着慕容绪一起离开了晋王府。 路上崔绍有些心神不宁,慕容绪瞧见了就问:“今儿倒是稀奇了,你竟然也会发愁了。快来给我说说你在烦些什么?让我来乐一乐。” 他是看崔绍不说话,便起了心想逗一逗她。谁知崔绍白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崔绍这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心下更是觉得奇怪了,不知道这小祖宗是怎么了。 “呦,还真不开心啊,怎么了?”慕容绪问,他随手拿出小匕首,用刀柄戳她的痒痒肉。 “别闹!” “快说啊!”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崔绍抗不住慕容绪的连番拷问,嬉闹着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不觉得今天有点太奇怪了吗?该是认亲筵的日子只有咱们两个到场。三哥不在平城是一回事,五哥竟然也没来。还有李家的人,七哥的好友。竟然没有一个人来。” 崔绍嘟囔着说出了一堆话,慕容绪倒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么多,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去,不知该为崔绍敏锐的直觉感到高兴还是应该难过她的成长。 他伸手拍了拍崔绍的头,“你呀就是想太多。你也说了三哥不在平城,五哥是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至于七哥的好友,你觉得就他那个性子能有朋友?” 崔绍偏头拍开了慕容绪的手,“你们总当我小,还以为我不懂事,我比谁都看得清。” “好好好,咱们崔大小姐最厉害。” 这样的话崔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所以不愿意再说话了。她知道慕容绪只是在哄自己。他们都当自己是傻的,然而这平城之中又有那个不是装疯卖傻,这世上异族之争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汉人瞧不起鲜卑人,鲜卑人瞧不上汉人。她母亲贵为公主,在家中还不是不被人待见,她父族的姐妹们觉得她是鲜卑人,她母族的亲人又觉得她是汉人。 她如今被人捧着不过是因为她亲舅是当今圣上,她父族备受荣宠。若那一天这皇帝换了人做,或者鲜卑人与汉人再不能和谐共处,那么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而七嫂又有何错呢? 崔绍叹了口气,将心比心七嫂没有错,但汉人的身份就是她的原罪。更可况她还是敌国的公主,是挫败了燕国大军的齐国公主。就算如今喜欢她如何,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待在燕国她注定不被人欢迎。 “去城外跑马不?” “去!” 晋王府里萧若珩送走了两人之后回了房,慕容则跟着一起,两人坐在面西的炕上说话。 “你似乎不怎么高兴。”察觉到萧若珩兴致不高,慕容则直截了当的开口。 “有吗?” “有。”特别是在慕容绪同崔绍离开之后。 萧若珩沉默了一会儿,她的手摩挲着杯壁,看着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有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今日的情形若说她没有预见那是假的,既然选择了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了。再说她在金陵过得不也是这种被所有人排挤的生活,她应该习惯了,也该习惯了。 于是一扫之前的阴霾,扬眉一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不开心,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在诓我。” “不想笑就不要笑。” 因为这句话萧若珩突然愣住了。须臾间她手中握着的杯盏就被他给拿了出来,接触杯壁的掌心一片通红。 “你总喜欢握着茶杯,可我从来没见你真正的喝过。”他粗糙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拂过,有一丝痒痒的感觉。 “不烫吗?”慕容则抬眼看着她,黑瞳中映着她的脸。 他的一句话问得她心里酸酸涩涩的,一眨眼眼泪似乎都要掉了出来。 怎么能不烫,可就是因为烫才能让她清醒。她不是无忧无虑的天之娇女,因为摔过跟头才知道必须谨言慎行,才知道人的情绪和感情都是必须踩在脚底下的。 众人笑你必须跟着笑,众人哭你必须跟着哭。若众人笑得是你,你也只能笑,哪怕心在流血也必须笑得畅快淋漓。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还好。”萧若珩眨了眨眼,掩去眼中的复杂。 慕容则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握着,看着她的眼睛里柔得滴的出水。 “今日之事想来你定是在意的。可我这个人是个冷面煞神,自幼无人喜欢,所以今日便闭门谢客,倒是委屈了夫人跟我一起了。”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仿佛萧若珩才是被他拖累的那一个。 萧若珩轻轻地笑出声来,明明是假话听起来却意外的好听,她摩挲着慕容则细长的手指,眼睛格外的闪亮,“王爷与我倒真是半斤八两。” 那几根手指渐渐地收紧,十指交缠,“所以这辈子才能结为夫妻不是?” 气息越来越近,仿佛就缠绕在她的周身不肯散去。萧若珩微微低头,一张小脸布满飞云。 戏谑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萧若珩红着脸轻轻地捶了他一下。慕容则详装受不住力倒在了炕上,他哈哈大笑着看萧若珩为他着急,一伸手将她捞在怀里。 “还闹!让我起来!”这个姿势让萧若珩有些慌张,她双手推着想要起身。 慕容则反手将她压在身下,灼热的目光看得萧若珩小鹿乱撞,便是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慕容则问。 这个姿势慕容则显得异常高大,萧若珩看着他,心脏嘭嘭直跳,仿佛就要跳出胸腔之外,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慕容则俯身,那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的眼帘之上。 “你的鼻子。” “你的嘴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第 109 章 他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那个吻轻柔的像是一个梦。萧若珩的挣扎皆化在了这个吻里。 慕容则轻轻地吻着她的唇,他多少年没有和她这么亲近了,仿佛犹在梦中。他笑着将她拥入怀中,闭着眼不去看她的眼睛,“我有些困了,陪我睡一会儿吧。” 萧若珩的气息还没有平静下来,她喘息着慕容则紧紧地抱住,她的背倚着他的胸膛,脑袋微微一侧就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暗示着他此时的心绪。 只是一个吻?此时的萧若珩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她沉迷在那个吻里,也差点迷失在他的气息之中。心中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他们是夫妻,她该接受他。 明明该是她在挣扎,可到了最后他停下来,怅然若失的也是她。 当真像是一场笑话。 萧若珩心里堵着气,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怎么可以立场这么不坚定,被一句话一个吻就迷得失了魂一般。 她想要钻出慕容则的怀抱,拥住她的双手却再次缩紧,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让她动弹不得。 “别闹了,陪我静一静。” 慕容则的话落在她的耳边让她瞬时不敢再动,心中纠结了片刻索性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睡在她身后的慕容则并没有睡着。 他睁着眼看着她头顶上的发旋儿,看着她逐渐沉睡,呼吸平稳,黑瞳中的温情溢得出来。 他怎么能不知道她心中的挣扎,她的害怕c她的彷徨都写在了眼底。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却同她的恐惧一起。这样的认知让他痛不欲生,不能自已。 她该是他的,该是开开心心的接受他的亲吻,该是快快乐乐的做他的新娘。她的眼中不该有恐惧以及其他消极的情绪,即使给她带来这一切的是他。 “你一定要快乐顺遂的过一辈子。” 萧若珩在炕上睡的一点也不踏实,她身边一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让她十分不舒服。昏睡中她还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伴随着话语的却是嗡嗡一片怎么也听不清。 “郡主郡主”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这个声音好熟悉。 “郡主郡主” 到底是谁在说话,为什么她就是睁不开眼睛。 额头因着挣扎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双眼如同坠了千斤怎么也睁不开,想要醒来却被梦寐紧紧地拥抱着。 双手在身旁扭动着,忽然往外一抓竟抓到个东西,心下一惊这才猛地睁开眼睛。 “殿下。”那人被她的突然睁眼吓了一跳,萧若珩拽住的正是她的手臂。她迷迷糊糊地看了她许久,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在她身边侍候的王桑梓。 “刚才是你在喊我?”因着昏睡,她的嗓音有些喑哑。 “殿下可是睡迷糊了?奴婢并没有唤您。” 王桑梓将不怎么清醒的萧若珩扶了起来,轻柔的按着她的头上的穴位。她身上传来一阵清淡的香粉味,然而这味道嗅得萧若珩更加难受了。 她将那只带香味的手拿了下来,侧过脸说:“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声音还有些熟悉。 “许是您做梦魇着了。刚才就只有奴婢在这儿,谁也没来。” “是吗?”萧若珩喃喃自语。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清晰的梦,说话的人似乎就在她的耳边。她喊着郡主。 郡主。萧若珩眼神一凝。 那人喊的是郡主,只有吴王府的人才会喊她郡主,是吴王府的人。 萧若珩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梨香和朱樱都被她留在府里,芸香离开之后,她身边就再也没有了旧人,更别提是吴王府出来的人。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喊她郡主,难道真的是哥哥的人?可是如果是哥哥的人,为什么不早早的向自己表明身份? 一堆的问题堆在她的脑子里,让她脑袋似乎就要炸了开一样,眼前晃着一片金星,伸手去挥一个没注意竟打在了香炉上。 “殿下!”王桑梓着急的把她的手举了起来,手心已经发红了。“快来人去叫医官!”萧若珩的陪嫁女官中亦是有女医官的。 烫伤的手掌有些发疼,但她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只伤了她的香炉给吸引住了。 是烫的,这个香炉刚刚点过,可怎么会有人点香炉? 她受不住香的味道,所以屋子里从来不点香炉,和慕容则相处时也从来没见他点过香炉。那么是谁在她屋子里点的香炉,又为什么点香炉。而且这香炉里的味道和朦胧中嗅到的味道并不一致,是有人要用她驱散什么吗? “殿下疼吗?”王桑梓焦急地问。她轻轻地替她吹着伤口。萧若珩的手掌上泛起的一片红,她心中倒是没什么感觉。 “还好。”萧若珩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这一低头倒真是和她很像,若遮了下半张脸,三分也成了七分了。 王桑梓到底是谁的人?太后还是皇帝?为什么要挑这么一个人待在她身边?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告诫她不忘大齐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很快就来了人帮她上药,冰凉的药膏涂上之后疼麻感瞬间就消了很多,白布也缠了一层又一层。 “一日上三次药,不要沾水。” “可会留疤?”王桑梓问。 “伤口不破就不会留疤。” 萧若珩瞧见王桑梓还要继续问下去,连忙打断她:“好了,让她下去吧。” 王桑梓道:“殿下该再小心些才是,若是手上留了疤可不好。” “晓得了。”萧若珩随意敷衍了一句。 王桑梓这个人太尽心了,她尽心的就像是跟在她身边多年一样。然而就是因为她表现的太过体贴入微,却让她觉得心里颇为不安。 这样的感觉十分不好,身边亲近的人也许是觊觎她性命的人,一时间她竟然无人能信。此刻犹如被人蒙住了双眼前行,而咫尺外就是万丈悬崖,一不小心粉身碎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第 110 章 萧若珩起了疑,首先自然是要想着怎么培养她的心腹。只是这样的事急不得,她思来想去只能慢慢来。 只是这样的事藏在心里,怎么也克化不来,过了没几天竟生生地憋出了病来。她从晚上就开始烧,断断续续人烧的糊涂了,却怎么也不见好。 到底是身份特殊,她的病又来的汹涌,燕帝派了一屋子的御医,生怕这和亲公主没几天就死在了平城。 也因此慕容则又得了几日的假,新婚的夫妻并没有同房,他却每日都陪在她身边,看她在梦寐中煎熬,日渐消瘦,真是心疼不已。 “这药喝了一罐又一罐,公主的烧退了又升,升了又退,你们就没有一些法子能彻底止住这烧吗?”慕容则因着萧若珩的久病不愈而大发雷霆。 厅中的太医听了这些话,皆是垂首不敢言,都也不敢用风寒之类的话来搪塞。堂前坐的可不是寻常人,可是军中的冷面煞王,稍不留神就要掉脑袋的。 “怎么不说话了?开药方时不是信誓旦旦?”他的语气像是能吃人。 “公主身上带着伤,有些药药性太猛,自是不敢用,怕用多了对伤口有碍”钱太医擦了汗这么说。 “那你们就没有一些法子让公主的烧退下来?” 法子不能没有,而是萧若珩身子太差,怕是一贴药下去,烧没退,人直接没了。 “是臣下无能。” 屋内萧若珩安静地躺着,她身上是有知觉的,脑袋却烧的昏昏沉沉一直在做梦,梦里总是回忆起过往的人和事,紫芫,萧纯,更多的却是萧寰。 如果萧寰在这儿,她肯定会大哭一场,告诉他,她难受。可是萧寰不在这儿,他不要她了。 他把她从平阳观里带出来,给她饭吃,教她写字,可是他却不要她了。 在边城如果不是慕容则,她肯定就死在哪儿了。虽说她明白也不愿意萧寰中那人的奸计,可当他真的没有出现,她心中反而生出了一股怨怼之情。 他是她亦父亦母的兄长,是她仅存在骨肉至亲,他怎么能放弃她,他怎么可以置她于不顾。 “你为什么不要我?”萧若珩喃喃道:“你为什么不要我?” 慕容则听到了声响进屋查看,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王桑梓脸色铁青,也是不知该怎么遮掩。 “阿珩?阿珩?”慕容则叫她的名字,想要把她唤醒。至于她口中的“你”是谁,他竟没有半分心思去想。 “任她生我下来,你为什么又不肯认我?” 王桑梓一听就知道萧若珩说的那个“你”是先吴王萧守约,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迷糊中的萧若珩竟是把萧寰与萧守约混做了一人。也难怪,她人生中父母的角色都是由萧寰来充当的,病中意识混淆了也不稀奇。 慕容则听了却十分难过,他两辈子都从未听过她说起萧守约。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因为萧守约的逝世才得以被萧寰接回金陵的,所以她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从未得到的注定被记在心底不能释怀。思及至此,心中倍是伤感。 而正当他伤感之时,有丫头进来传话,说是昭王来了。 昭王慕容瑜与他年岁相近,性子相合,关系一直很好。慕容则虽是疑心他为何此时前来,但还是去见了。 见了会客的花厅,却发现屋中不止慕容瑜一人,还有个文质彬彬的弱冠少年。经过介绍才得知这少年出自玉山飞雪山庄,名叫温钰。 飞雪山庄位于燕国境内的玉山之上,常年飞雪不断,故名飞雪山庄。其主人温之衡是当世有名的神医,传言这世上无他救不活的人。只是他向来鲜少出山,多是他座下弟子在外诊治。 是以温钰不过弱冠少年,慕容瑜也不敢怠慢,口中以先生相称。 “弟妹久病未愈,阿凝也是极其担忧,但她临产在即也不好来探。正好我岳父请了温先生来替阿凝安胎,我便借花献佛了。” 慕容瑜的性子和拓跋皇后如出一辙,向来是与己无关不蹚浑水的,他能想到把温钰送来已经是同慕容则十分亲近。 慕容则也不多说,领了温钰就往内院去。 萧若珩那头也没什么变化,一个劲的在说胡话。王桑梓候在一边替她擦汗,见到慕容则领了一个陌生的少年进屋,脸上瞬间一变。 温钰一进屋就皱起了眉头,“就乌烟瘴气的,没病都要憋出病来了。”说罢便让人开窗透气。 慕容则冷脸瞧着没有反对,倒是王桑梓急了,“这大冷的天,开了窗若是公主受了凉怎么办。” 温钰笑了出声:“你就关了窗也没见你家公主好啊。” 他这么一说,王桑梓立时哑口无言。 窗户大开,瞬时将屋中的药味给冲了个一干二净,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温钰这才上了前替萧若珩诊脉,他一瞧见萧若珩的脸不知怎么的就笑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不对?”王桑梓问。 温钰看了一眼她,笑说:“能有什么不对,不过就是普通发热,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只是如此?”慕容则问。 “是药三分毒,公主至今未好不过是药吃的太多,药物在身体里起了反应变成了毒,这才导致高烧不断,断了药,两天就能退烧。” 这番话太过惊奇,绕是慕容则听了也有点不敢置信。而王桑梓却是坚决发对。 温钰笑说:“殿下若是不信,自可另请高明。只是如棱多嘴一句,药吃得太多也会吃死人的。”说罢他看了一眼王桑梓,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慕容则思来想去决定按他的话试试,左右不过是停两天药,这药方子吃了好些天也不见好,不吃也罢。 他下了命令,自然无人敢不从,萧若珩当晚就断了药。说来也是巧,她断了药的当天晚上烧就退了,一夜安眠到天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第 111 章 旁人只觉得稀奇,唯有王桑梓一人脸上瞧不出半点喜意。 和她同是女官出身的余素向来与她不合,觉得她不过是投机取巧,趁着公主身边没有可心的人尽做一些侍女的活儿,这才上了位。她瞧见王桑梓这样子,便趁着她用饭的时候对她连连讽刺,说尽了风凉话。 “幸好这位温先生来的及时,若不是他发了话,那些个虎狼之药可了不得了。” 她身边的于惠香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再说了。她们一行六个女官到了北燕只剩下四个人,何必争这些嘴上的便宜。 偏偏余素不解气,阴阳怪气的又说了一堆。 王桑梓把筷子一放忽的起身,余素一愣,只见她冷着一张脸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你要干什么?”余素心中一慌,正要起身喊人,却被王桑梓手一推倒在了椅子上。余素没反应过来向后倒去,王桑梓一脚踩在椅子上这才没有使她摔了下去。 被她这么来了一下,余素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要挣扎。于惠香也是一脸惊呆的样子。 王桑梓伸手摸了她的头发,“你这张嘴倒真是利索,不愧是掖庭宫出来的人。” 掖庭宫是前朝历代犯官之女聚集之地,如今是冷宫一般的地方,向来就是个最腌臜的地方。她这么一说自是戳了余素的骨头。 余素脸色大变,却顾忌着王桑梓手上的银簪,簪尾的那一头顺着她娇好的脸庞一直往下划,划过她的长颈,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震。 “嘴这么利索,最好祈祷公主没事儿,不然” 王桑梓轻轻一笑,笑声入银铃般悦耳,只是落在余素的耳朵里却觉着透出了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你就同我就一起给公主陪葬吧。”话尾轻飘飘地落下。 一旁的于惠香竟吓得差点哭了出来。 王桑梓转头对她笑了笑,将发簪往余素头上一查,头也不回的出了屋。 “阿素你怎么样?” 余素哆嗦着从头上拔下那根银簪,用力向外掷了出去,咬牙切齿地说:“我定是跟她没完!” 王桑梓出了耳房,又进了卧房,此时陪在萧若珩身边的是另一个女官曲仪。 “怎么了?”她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公主这边只有两个小侍女,她也不方便去问,见王桑梓进来便开了口。 王桑梓闭口不谈那事,只问公主如何。 曲仪说:“烧是退了,粥也没吐出来。” 萧若珩这些日子吃的全是药,粥什么的只要下了肚就会混着药吐出来,如此她能喝粥曲仪已经是拜天拜地了。 王桑梓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确实没有再烧起来,这才放了心。 “公主大好你该是笑得,怎么还板着一张脸。” “这儿只有你我,笑给谁看?”王桑梓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地说。 曲仪叹了口气,“你就是老这样,公主看了会不喜欢的。” 王桑梓心中冷笑,能不能熬的过去还是一回事呢。 她说:“行了,你也守了一晚了,去休息休息吧。” “余素和惠香呢?不是该她们两来换吗?”曲仪问。 “谁知道呢。” 书房里慕容则正和温钰讨论萧若珩的病情。只隔了一日,温钰却突然变了话,说萧若珩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这种事可大可小,萧若珩刚嫁到北燕来,谁又会给她下毒,谁又能给她下毒。思及至此,慕容则眸光一凝。 “你这话当真?”他问。 他对温钰的话略有怀疑,却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可能性。 “温某不才,对毒术略有研究。这毒我在南疆见过,叫美人醉,实际上是一种香料,配上相克之物便成了能伤人于无形的毒。” 慕容则皱了眉头,瞧了一眼眼前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心中除了最初的恼怒,更是疑心不断。 温钰身为大夫怎么能不会察言观色,慕容则眼睛一瞥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心中翻了不止一个白眼,如果不是应了他人的嘱托他才不想管这些破事呢。 “这香用得一个不好就能要了用香人的命,王爷若是不信自可去查验一下公主房间的香炉,看看里头是不是有我所说的东西。” 慕容则沉默不语,并不是他不信,而是萧若珩根本没有用香的习惯。她的嗅觉太过灵敏,往日里闻了一点香喷嚏就不能停。说有人给她的香炉下毒,他是怎么也不能信的。 然而萧若珩的久病未愈又让他摇摆不定。是什么病能让太医都诊治不出来,除了温钰所说的毒,他竟再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此毒要如何能解?”慕容则问。 “好解,只离了那毒香,再每日服用这瓶药丸就能药到病除。”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摆在桌上。 慕容则拿起了药在鼻中一嗅,抬眼看他,“只是如此?” 温钰笑答:“只是如此。” 良久慕容则说:“如此我便信你一回。” 随后温钰退下,慕容则招了墨玉进来。 “公主现在如何?” “回禀王爷,公主进了半碗粥,也没再烧了。” 慕容则闻言不语,良久才道:“找人看着温钰。这瓶药让太医看看。” 墨玉接过药问:“王爷可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 “他来的太巧了。” 慕容则让人去打听过,昭王妃这一胎并没有什么问题,距离产期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用得着这么早请大夫吗?说是例行诊脉他是不信的。 萧若珩的身份太过特殊,他不得不防。 墨玉点头应是。 “等等。”慕容则叫住了墨玉,窗外的太阳渐渐向西而去,余晖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金光。 “让祁英日夜守着公主,公主身边的几个女官也让人给看牢了。” 他还是信了温钰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第 112 章 慕容则下了令,萧若珩的屋里直接来了两个大丫头,院子里的小丫头也多了好几个,竟然将王桑梓等人给架了个空。 风这么一动,她们几个心里都有了数,除了侍候公主的时候,其余都结伴窝在房里不出门。其中余素对此颇为难受,她认为这是北燕对她们的侮辱。 “可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咱们可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女官。” 不管是在哪儿,只要是挂了皇后的名头,那就比一般人要贵上一层,更别说是她们这种有名在册的女官了。 曲仪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络子,头也不回地问:“哪国的皇后?” “自然是大齐的皇后。”余素说了这句,声音自然而然的轻了。 她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大齐,而是北燕的晋王府。 她憋红了脸,半晌才说:“那他们也不带这么糟践人的,竟把咱们当丫头一样使唤来使唤去。咱们可是公主身边的女官!” “女官不就是公主的丫头吗?” 余素一时泄了气,“姐姐当真是好性儿。” 曲仪手中打着络子低头轻笑,人呀就不该跟自己较劲,又有什么意思呢。 “该挨的还是得挨,挨过去就好了。”她说。 余素满是不服气,忽而她抬眼瞧着曲仪。曲仪低着头阳光下半张脸若隐若现,长眉细目,一点红唇,当真是个佳人。余素心里泛着酸,余光一瞟却在门缝出瞧见一角裙子,顿时心中一凛生出了一股子冷汗。 她连忙低头拿起了一根绳也装作打络子,都是从宫里混出来的,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她虽是不知为什么会有眼睛盯着她们,但也明白她们必定是有祸上身了。 然而左思右想却想不出是为何。就在此时曲仪开口了。 “想什么呢?”曲仪指着她手中的络子说:“你这儿打的是什么玩意儿?” 余素一瞧这才发现好好的络子被自己打了几个死结,不知怎么的竟寒毛卓竖,不敢回头。她急中生智将络子一扔,百无聊赖地说:“没意思。” 她向来是这样的性子,曲仪竟然也没有怀疑,只当她是消遣,便将那络子捡了回来拆开又重新编。 余素心中来了念头,她故作调笑地说:“以往在宫里的时候,竟然不知司正司还藏着姐姐这般的佳人。” 曲仪难为情的一笑,不做回答。 余素余光一瞥,瞧见那裙角未动,于是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观姐姐人美心善,性子也好,以后必是造化了得。只可惜我就没那个好命了。” 曲仪微微蹙眉,“说什么胡话呢。” “姐姐出自司正司,又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女官之首,德行兼备,若是没了王桑梓,便是最信任您的。我就不一样了,公主本就不喜欢我,如今身边又有了新人伺候,我又有什么好结果。” 余素虽是借机与曲仪说话,但多少也有自己的心意。女官女官,是辅佐皇后治理后宫的人。她们几个虽说是出自六司,但到底不算公主的心腹。若公主有了信任的人,那她在这举目无亲的北地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曲仪被她这么一吓连手中的活儿都停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都是从六司里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怎么就被这点小阵仗给吓着了。不过是些侍女,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来。再说了若是公主不喜欢你,你在我这儿哭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这么说我可就难过了。”她伸手拉了她的手,眼又往外一瞥,曲仪顺势定睛一看,只见门缝里竟透出一丝影子来。余素捂了她的嘴,又说:“若是姐姐成了殿下身边的第一人,那我哭可有用?” 曲仪也是个机灵的,知道顺着余素的话说。 “你的话我不懂。” 那是谁? “姐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咱们总归是要依附公主而活的,可殿下先是宠信芸香,再是偏爱王桑梓。芸香就不说了,那是公主从府里带出来的,咱们比不得。她王桑梓凭什么绕过您去。罚是一众一起,赏却只有她一个人的,您不委屈我还委屈。” 余素在她手心里写了公主两个字。 公主,与公主有关?曲仪皱了眉。 “你这话说了又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 “姐姐这种神仙般的人物自然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可我们还想要活下去不是?” 余素摇了摇头,又在她手里写了桑梓两个字。 这是要她与王桑梓说?也好,桑梓向来聪明,说与她听总比她们两个在这儿想破了脑袋的好。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 到了傍晚,曲仪心中有事随意吃了两口便去替换于惠香。进了屋才发现慕容则也在,正和萧若珩说话。 曲仪见状低头立在了一旁。 “你从哪儿弄来这小东西?”萧若珩抱了一只雪白的狸奴开心地问。她的双手插一一进它的皮毛里,摸着它滚烫的身子,整颗心都化开了。 “你若是喜欢这些小东西,等过几个月夏猎的时候,我再给你捉几只别的养在府里。”慕容则眼中含笑地看着她。 萧若珩低了头不说话,她知道他在哄自己,却又想到自己对他的隐瞒,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而此时慕容则心中也有些纠结,温钰所说的话他究竟应不应该跟她说呢。 那毕竟是她的陪嫁,从故乡一同来到北地,也算是历经了生死,情份与普通的婢女到底是不一样的。 适时王桑梓端了粥进屋来,曲仪顺手接了递给萧若珩。也不知她是玩心起了还是没有胃口,竟视曲仪于无物。 “殿下,粥怕是要凉了。”曲仪上前多了一句嘴。 鼻尖一股幽香传来,慕容则这才看到了她。眉头一皱,脑海里想的全是温钰的话。 毒在幽香之中。 他瞬间伸手去拦萧若珩接粥的手,双手触碰,哗的一声粥撒了一地。 “你有没有烫到?”慕容则抓了萧若珩的手恨自己太过鲁莽。 “奴婢该死。”曲仪见状立马跪在了地上。 萧若珩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抽了抽自己的手。 “我没事。”她说。 慕容则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将她的手翻来覆去查看了几遍才放下了一颗心。他再抬头只见萧若珩红的像是春日的桃花一样,羞的不肯看自己,这才轻咳一声放了手。他脸皮厚看不出什么,那双耳朵却火辣辣的。 “你们把东西收拾了,再让人煮一碗。”他这话是对屋中另外两个丫头说的。 曲仪跪在地上忐忑不安,萧若珩瞧见了便说:“行了,你也起来吧,本就是我不小心,怎么吓着你了。烫着了没有?” 她伸手去拉曲仪,床上的那只猫却借机跳到了地上,低头舔起了白粥了。 萧若珩眉头一皱,曲仪连忙将猫抱起,起身的瞬间那原本的白猫竟沾满了血色。 慕容则立马遮了她的眼。 曲仪抱着那只死猫,瞬间明白了余素那句“公主”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第 113 章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萧若珩还没反应过来,曲仪等人就被那个高瘦的姑娘给带了出去。 等到她回过神时,慕容则已经抱着她换了间屋子。 坐在西梢间的炕上,陌生的丫头给她倒了碗热茶,她也不喝只握在手里,心才慢慢的静下来。 在戒备森严的王府里,烧个水都有人盯着,在粥里下毒这打得是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啊。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对她有如此深仇大恨。 她如今可是大燕的晋王妃,是联系两国之间的纽扣,在这薄薄的邦交尚未断裂之前,齐燕两帝是不会对她下手的。可是其他人她就不敢保证了。 两国之内对她抱有敌意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成安了,其次就是李妃。 身为慕容则的母妃,她在自己儿子府里安插眼线并不困难。而她的陪嫁之中有没有成安的人她也不敢确定。 再来她这病来的也太过蹊跷了。 萧若珩想得入了神,就连慕容则进屋都没有发觉。 “在想什么?”慕容则坐到了她的身边。 萧若珩这几日已经接受了他时不时亲近自己的举动,再怎么他也是自己的夫君,连最基本的亲近如果都要拒绝的话,怕是太伤人了。 “没什么。”萧若珩说。 慕容则知道要让她一时半会儿对自己全然信任是不可能的,不过还好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一起过。 他从她的手里将杯盏给夺了下来,放到了一边,“墨玉在外面看着,下毒的人不会放过,也不会伤了其他的人。” 他这是给她保证,他会尽全力保全她的人。 萧若珩一愣,她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他这话来的及时,她确实是想着要如何保下王桑梓等人,当然前提是她们洗脱了谋害她的嫌疑。 都说聪明的人知人善用,萧若珩自认为自己不聪明,她虽然顾忌着她们,想要另外培养心腹,但也明白王桑梓等人代表的是大齐皇室给她的颜面,也是她的后盾。 到了如此地步,萧若珩明白只要王桑梓没有杀她的心,她都必须保下她。因为只有她在她的身边,她背后的人才会放心。而她背后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天成帝。在她身处如此境地之时,只有天成帝放心了,她的日子c她哥哥的日子才能好过。 相反如果她一旦成为了天成帝的弃子,那么她在这北燕权贵眼中的价值怕是要微若尘埃了,而她能为她哥哥争取到退路的筹码就少了几分。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必定要保她们。 萧若珩微微垂了眼,“我是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她们千里迢迢从金陵来到平城,背井离乡都是因为我,又觉得此事和她们定是没什么关系的。” 慕容则明白她的顾虑,也知道她这副样子就是做给他看的,故意惹他怜惜。若是往常他必定吃她这一套,因为他对她心有愧疚,愿意为她退让。 然而今日他却因为萧若珩的这幅姿态心中莫名的起了火。 他宁愿看她伶牙俐齿的与他争辩,也不愿意看她在自己如此面前示弱。就好像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在讨好他一般。 “有没有干系墨玉自会查个清楚,你还生着病,就不要为此劳心了。” 慕容则的语气不复刚才的柔和,萧若珩闹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但是还是听话的躺下了闭上了眼睛。 她哪里知道她如此的动作反而让慕容则更是生气了,呼吸声都重了几分。 萧若珩闭着眼睛摸索着探到了慕容则的手臂,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慕容则低头,入眼的是她亮晶晶的眸子。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吗?”萧若珩小半张脸隐在被窝里,那双眼睛里装着平城外的湖泊。 望着那双信任的眼睛,慕容则心中的火一下子熄灭了,忍不住苦笑,对上她他还是会心软。 “睡吧,我不走。”他伸手替她将散发别在耳后,动作轻柔。 萧若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她醒过来,慕容则已经不在身旁,想来该是上朝去了。 侍候她的丫头是晋王府的人,高瘦却长着一张圆脸,名字叫祁英。 萧若珩用了点白粥,在她的陪伴下在院子里绕了一圈,里头的银杏树长出了绿叶,已是一片郁郁葱葱。 祁英扶着她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太阳高高的挂着,风呼呼的吹过倒是别样的舒爽。 萧若珩坐了一会儿,还没想到怎么开口套祁英的话,就见一个丫头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进了院子,瞧见了萧若珩便朝着她走来。 “这是飞雪山庄的温大夫,是王爷请来为您看病的。” 萧若珩还没开口询问起因,祁英就道出了那少年的来历。 江湖上能人异士颇多,飞雪山庄她还是略有耳闻。 那少年冲她笑了笑,他这一下萧若珩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能颔首一笑,请他坐下。 “王妃今日气色不错。”他说。 寒暄的话永远不嫌多,对于治病救人的大夫萧若珩还是颇为尊敬的。 “是温大夫妙手回春。”她说。 那少年又是一笑,“我叫温钰,小字如棱。” 萧若珩笑容不变,他们似乎没有熟到互通姓名的程度。只不过他的名字竟然让她有一丝丝的熟悉。 趁着温钰替她诊脉之时,萧若珩细细瞧了这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何自己对他的名字如此熟悉。 “药性是清了,不过余毒未散,王妃是没有吃我给的解毒丹吗?”温钰拧了眉问。 “什么解毒丹?”萧若珩心中咯噔一响,不解看向她身边的祁英,祁英垂头不语。 萧若珩旋即又看向温钰,问:“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英来不及制止,只听见温钰嘴快的说:“王妃竟是不知道自己身中了剧毒吗?” 萧若珩一愣,却又有些理所应当,若是□□那她病成这样就能说的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第 114 章 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当然是自己最清楚。最初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便是在那个午后醒来之后。那令人记忆深刻的幽香,和江湖上举世皆知的剧毒就在此刻被她联系到了一起。 此时祁英高声道:“温先生,王爷请您来是为王妃看病的。” 言下之意是让他不要再多嘴了,若是能将那话圆了过去就更好了。 萧若珩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再同她说些有的没的,她瞧也不瞧她直接问:“敢问先生,此毒名唤为何?” 温钰还没回答,祁英便开口想要阻止她继续询问下去。 萧若珩抬眼看着她,那张因着岁月逐渐褪去稚气的脸上此刻露出了讥讽模样,她看着她似笑非笑,那样子像极了她的兄长。 “既然不能问,你又何必放他来。你既放他到了我面前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 她的话足够尖刻,向来不留情面。当然她也不需要给一个丫头留情面。 温钰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祁英脸上的血色尽褪,嘴唇发抖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幸而此时院子里人并不多,萧若珩说话的嗓音也不大,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见。 “若是不想守着就不要守着,你看我不喜,我看你也不喜。何必两两相厌,自讨苦吃。” 祁英一听也不辩解,屈膝福了一礼,转身守在了十丈之外。 温钰见状大笑:“王妃这性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萧若珩冷笑一声:“既然做得出来就不要怕被点破。”她抬眼看向温钰,眼神冷若利剑,“您不也是如此,温先生?” 温钰眼中闪着光,他笑说:“王妃这是何意?” “昌平虽是愚昧无知一介女流,但也明白飞雪山庄是什么地方。若是玉山就在城外,昌平自然是相信王爷会前去求医。可玉山远在千里之外,我病了不过十几日,先生又怎么能来的那么巧?” 她含笑打量了一下温钰,又说:“更何况尊师并不是只有您一个徒弟,任是谁也不会找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夫来为自家人瞧病。如此便只能自作多情的认为,先生的来意不同寻常。” “既是不同寻常,王妃又何必驱走了那姑娘,难道你就不怕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他伸出手来往石桌上一按,石桌瞬间就凹了一道口子。 萧若珩长眉一挑,“想要我性命的人多着呢,可我现在不依然还活的好好的。更何况先生都自报家门了,我又何必做那小女儿姿态。” 温钰恍然大悟。 温钰这个名字萧若珩是不熟悉,温如棱却是听过不止一次,换做任何一个在潭州生活过的人都会觉得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宁园千金不换的美人图便是出自温如棱之手。 而因着方屿与萧寰之间的关系,萧若珩的防备就降了三分。再加上医者杀人无需手,若是真要杀她,又何必让一个认识的人自千里而来取她性命呢。思量至此萧若珩便决定信了他。 “王妃当真是聪慧。” “这种话多说无益,我只问你可是他让你来的?他可有话让你带给我?”萧若珩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在她说话时手指微微的颤动,像是在拨动无形的琴弦。 “王妃说的是那个他?” 萧若珩一怔,她问的是她哥哥。 温钰扬唇一笑:“王妃似乎是想错了。我来这儿不过是受一友人之托。她听闻郡主要与大燕和亲,甚是担心。知道我向北而来,便托我来探一探您。却没想到能为您解此劫难,想来也是缘分。” 他说到这里萧若珩怎么还能不知道他所说的是谁,不由酸了鼻头。 “她如今还好吗?”萧若珩问。贺峥走的匆忙,甚至连告别都是托人带的话。那个时候的嬉笑怒骂随心而已,如今想想却恍如隔世。 温钰默了默,他说:“人生种种都是劫数,好与不好只看个人造化。” 萧若珩垂眸,“倒是我执着了。” 现在好了,未来不一定好,现在不好,未来不一定不好。浮世种种又哪里是一个好字能说得清的。 叙过旧,温钰替萧若珩诊脉了,又说了一些她的病,而后就离开了。 萧若珩回了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迷之中。她是真的以为哥哥派人来寻她了,认出温钰的那一瞬间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而那个人却是因为贺峥而来的,那个同她仅仅相处过几个月的女孩。 她自南向北行过千里,历经生死,身陷囹圄,然至亲之人不闻不问,浅交友人却记挂在心,其中感触不可言说。 正在她伤感之时,只听见外头有哭闹的声音。 萧若珩循声而去,只瞧院子里见有个丫头跪在外头,抱着祁英的腿哭。 “求求您,让我见见公主吧,求求您了。”那小丫头不住地磕头,一双眼睛肿的不行。 祁英皱着眉看那丫头就跟看泥巴一样,眼中尽是厌恶。她也不多言,挥手就让人将她拉走。 “你们在干什么?”认出了那丫头是自己的随行陪嫁之一,萧若珩推开门走了出来。 院中众人纷纷向她行礼,那小丫头眼睛一亮竟是奋力挣扎了起来。 “院子里风大,王妃还是进屋吧。”祁英笑着说,她身后两个婆子正堵着小丫头的嘴将她往外拖。 “晋王府中的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吗?” 院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祁英一愣,萧若珩越过了她走到那小丫头的面前,“本公主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她看着那两个婆子,而那两人却丝毫没有放手。 “放开她!” 仍是纹丝不动。 她身后的祁英开口说:“公主还是先回屋吧。”这一下却是连王妃都不肯叫了,她伸手抓了萧若珩的手想要制住她。 萧若珩被牵拉着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说:“既然王爷没有教你们,就让我来教教你们。”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众人哗然,祁英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一巴掌打你不敬主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第 115 章 身边没有个知心的丫头,这一类教训人的活儿都要自己干了呢。 萧若珩忍着疼,将发麻的左手掩在袖中。 此时临近正午院子里人来人往,奴仆们瞧见她在发怒皆垂首立在一旁,抓着小丫头的那两个婆子也放开了手。萧若珩的目光扫过整个院子,最后落在了祁英的脸上。 祁英咬着牙跪在了地上,“奴婢惹得公主生气,是奴婢的错。只是不敬主母这罪名,祁英担不起。” 萧若珩闻言轻笑,好一句担不起,那双眼睛流露出的不甘确实怎么着也遮掩不住的。 不管在那里,不敬主母都是大罪。祁英不敢担这顶帽子,但心中毫无悔过之心。瞧她那样子,甚至想把这把火烧得更大一些。狭长的眼睛半合半睁,唇角微微勾起,萧若珩心中的趣意却是更大了。 她迤迤然坐了下来,笑着说:“你哪里担不起,这府里的生杀大权不都握在你的手上吗?我的丫鬟要见我,还得经过你的允许。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你才是晋王府的女主人。” 这话一出,院中众人看向祁英的眼神皆是变化无循,可谁也不敢说话,只凭眼神传递着信息。 祁英不知道萧若珩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僵着脸说:“公主说笑了。” “哦,我这是说中了你的心思?”萧若珩似笑非笑,没想到慕容则这个大老粗也会有女人心悦他,还真是 萧若珩快速地眨了眨眼,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意外呢。 祁英僵着身子,没有说话。 萧若珩轻轻地弹了弹裙子上的灰尘,笑容敛去,“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见,如若不然,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能了结的了。” 祁英的眼神微变,却是愈发的委屈起来了。 萧若珩看见了更是火大,她心中有火,一张脸就又开始灿烂了起来。 “你若是不信大可再犯一次,瞧瞧我是不是说到做到,有没有那个能力处置你。”她说的是能力,而不是权力,表明了她不会依靠燕帝,甚至不会依靠慕容则而为自己立威。 “奴婢不知是怎么惹得公主生气,但奴婢绝对不会再犯了。” 萧若珩冷笑了一声,承诺要是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谎言了。她起身回头,远远的就瞧见慕容则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半月门前。 哦,原来这么干脆的认错是因为撑腰的人来了呀。 萧若珩冷哼一声,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慕容则,就等着看他如何善后了。 慕容则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立在了她的面前。 萧若珩不甘示弱地扬起了头看着对方,她嘴角仍然缀着笑,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气氛在众仆从看来顿时有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慕容则瞧着她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来去拉萧若珩。北边的风大的很,纵是艳阳高照,也抵不过大风呼呼地吹。萧若珩在风口里站了半天,别的不说那双手却是不怎么热乎。慕容则摸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风这么大,怎么不回屋里待着,手都冻僵了。”说罢便解了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萧若珩也没躲,她侧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祁英,随后又看向院中众人,众人皆垂了首不敢与她视。 “王爷难道没有看见?”。她就这么看着那双黑瞳,不惧不退,竟是不怕将事情闹得更大。 慕容则垂了眼轻笑,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他的手指很长,又轻轻地勾着她的,猛地一看似是十指缠绕。 “晋王妃想要说些什么?”他看向了她的眼睛,两人对视,那一双莲花眼中尽是笑意。 萧若珩一时语塞,只觉得掌心微微发烫,连忙抽了手正经而立。 “既然王爷没什么想说的,那么昌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恕昌平身子不适,先回屋了。”说罢她朝慕容则福了一礼,领着那小丫头就往回走。 慕容则看着她们回了屋,随后又看向院中众人,眼中的笑意已尽数收敛,换上的是众人熟悉的肃穆之意。 “王妃的话若是说了没用,那人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慕容则轻描淡写地说,他话音刚落,旋即有人将那两个不听话的婆子拖了出去。就像是她们刚才拖那小丫头一样,捂着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祁英睁着眼睛看着她的人是如何被处置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则,他竟为一个南齐女子如此动气。 “王爷。”祁英哑着嗓子,竟是百般忍耐。 而慕容则却是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了小院,随行的墨玉回头看了一眼祁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管屋中的人出身如何,她都是王爷亲自求来的晋王妃,如此忤逆于她,王爷又怎么会开心。 屋内萧若珩将晋王府的丫鬟尽数驱出,只留下了那个丫头。 她坐在炕上看着那丫头,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桌子,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了起来。 那丫头为萧若珩奉上一杯茶,继而怯生生地站在一旁任她打量。 萧若珩没有喝那杯茶,而是指着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竹红着一双眼睛,双手揉着衣角,一副天可怜见的样子。“奴婢也不知道呀。” 她说:“奴婢原本在潭州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主子就让奴婢进京。奴婢进了京被送进了皇宫,跟着就成了您的陪嫁,被分去伺候了曲大人。” 作为萧若珩的女官,曲仪等人一人也是有两个丫头的。 “平日里奴婢不让进主院,直到这几日曲大人被看管起来,奴婢这才钻了空子来见您。哪里知道刚进了院子就被人抓住了。”语气中不发失落之意。 萧若珩也算是明白是萧寰将她安排进了她的陪嫁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她。又奇怪王府里看管森严,她是怎么从西边的院子摸出来的。再看她一身灰扑扑的,就知道她过来的不容易,索性就不问了。 “行了,你也不容易,我如今身边也没得一个趁手的人,你就留在这儿吧。曲仪哪头等风过了,我再给她补一个。” 她这话原是为了安玉竹的心,却不知怎么的反而使她哭了起来。 玉竹跪在地上大哭道:“殿下,您快救救曲大人吧,她快不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第 116 章 玉竹刚哭了这么一嗓子,门外突然就传来敲门的声音,好巧不巧的正好打断了她的话。 这话一断就不好再接起来,更何况外头还有人在等着,玉竹无奈只能摸了眼泪,红着眼睛去开门。 进门的是两个妇人,一个圆脸,一个长脸。长脸的严肃,圆脸的爱笑,到了萧若珩跟前便给她行礼。 长脸妇人的叫阿勒,是外院总管事的妻子。圆脸的妇人叫阿与是晋王府建府时李妃赐下来的女官,如今是王府内院的女管事。 萧若珩点头赐坐。 哪知却被阿与拒绝:“哪有奴婢在主子面前安坐的。” 一句话使得阿勒讪笑地点头。 萧若珩勾唇一笑倒也不强求。她掩了唇笑说:“今儿倒是风大,怎么的就把你们俩人给吹来了。” 话中虽是说笑,但却不乏挑刺的意思。 她嫁进着晋王府已有个把月了,也就只在回府的头一天里见过这个内外院的当权人物。想来若不是她今日当众发落了祁英,怕是也见不到她们的面。 阿与也是个脸皮厚的,萧若珩话中如此讽刺,她都仿佛没听见一般笑说:“殿下这是折煞奴婢了。您身子不适,我倒是恨不得近身侍候。只是殿下身边的姑娘都如花似玉,我们两个老骨头这不是怕脏了殿下的眼不是。” 说罢她便带头笑了起来,萧若珩的屋子里除了祁英之外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她们跟着两人进了屋,瞧见平日里极为严厉的阿与嬷嬷说笑,虽不是在赞她们但都捂着嘴笑了起来,就连萧若珩也给脸的抿了抿嘴。 这笑声一过,屋中的气氛瞬间舒畅了很多。 两人这才说明了来意。 “原想着殿下身边不缺人,但如今瞧了那几位姑娘病的病,伤的伤,总不好叫她们继续贴身侍候。祁英又是王爷身边的人,殿下用不习惯也是应当的。” 阿勒是内院的管事,又是从宫里出来的,称呼曲仪等人为姑娘也并不为过。至于她们几人是伤是病都不过是慕容则给出的借口。 萧若珩抬眼瞧了这位不过四十出头的女管事,总觉得这话里有些意思,她放在桌上的手指不由地敲了敲,嘴角扬起了一个笑。 “王爷身边的人我自己不敢霸占,想来也是我这儿的风水不太好,祁英姑娘不爱待。既然如此,她从哪儿来便往哪儿去吧。”萧若珩说。 阿与一听连忙道:“殿下这话就严重了。不过是个奴婢,哪里值得娘娘如此抬举。” 萧若珩轻笑:“毕竟是王爷的人。”话尾的音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儿,听到阿与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至于其他人也就算了,我身边有她们几个侍候就够了。再说桑梓她们也不是不回来了。” 阿与笑说:“这几个粗手粗脚怎么好侍候殿下。” “这几个粗手粗脚的不也是你们选的?” 萧若珩这话说的阿与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这几个人都是王爷挑出来的,王爷挑出来的哪里能有半点不好。若是应下来,先头几个粗手粗脚,后头又能好到哪里去。如此便收了嘴不再说话了。 阿勒倒是点了点头,改了口同萧若珩说了些几日后肃王府宴会之事。这事萧若珩听慕容则说了几句,心里也算是有了底。 肃王这个人可是燕帝最得意的一个儿子,自幼养在独孤太后跟前,母亲出身名门,妻子娶的是八大部步六孤家的贵女,侧妃也是朝中重臣之女。 从头至尾也是另一个燕帝。至于为何没被封为太子,坊间皆传闻是燕帝极其宠爱肃王生母,不忍断其寿数,这才使得这位人中龙凤屈居王位不得晋升。 类似的话听听就好,在齐宫里看惯了腥风血雨的萧若珩又怎么会信这些鬼话。 不过她当真是好奇,被独孤家所拥护的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再说了些别的话,阿勒便同着阿与一同告退。两人出了院门,阿与那弯着的腰便直了起来。她轻声对着阿勒说:“你说那这位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就不明白她们百般示好怎么就通通被拒了回来呢。哪一家的主母不需要信任的婆妇来管家,难不成打算自己上? “你可别忘了她还有一堆陪嫁呢。”阿勒说。 “就那几个闹出来这么大的事,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呢。听说有一个还病的快要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阿勒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闹得再大那些个伐子可是从谁口里出来的。” 阿与不由语塞,那日的风她们也听了一耳朵。谋害王妃可不是什么小事。偏偏又被王爷给压了下来,只将有嫌疑的关进了屋子,当时只觉得是投鼠忌器,如今一看怕是王妃的意思,偏偏王爷还就愿意顺着她的想法走。 “哎呦,这怕是不得了。”阿与念叨不止。一个不听话的主母不怕,怕就怕这个主母的背后站着主子。 “行了,多说无益,归去吧。” 屋内萧若珩不好再将丫头给驱了出去,这样太过打眼。便留了两个小丫头在屋子里侍候。 玉竹不理解萧若珩为何拒绝阿与的提议,在她看来屋中的这几个丫头确实不怎么伶俐,莫说芸香,便是连她都比不过。 “你当她们是好心?”萧若珩轻笑出声,“怎么先前不来偏偏今日来?不过是想安双眼睛在这儿罢了。再做的好一些,王爷哪儿也好交待。” 玉竹沏了杯茶,说到底她伺候萧若珩也不过是短短数十日,以往也多亏了芸香的点拨才能恰到好处的得了萧若珩的欢心,在这异国只比其他人更亲近些罢了。若是平常便是喜蛛也比她更懂萧若珩的心,再开口更是惹了一脸的不快。 “王爷待您是真的好。”玉竹说。 萧若珩将她的茶往桌上一扔,冷笑道:“你又哪里看到了?” 而且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好和不好能说得清的。 玉竹察觉到她的不悦,这才闭了嘴,屋中的小丫头也缩了肩膀不敢说话。 良久萧若珩才开口:“人家心尖上放的人,我可比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第 117 章 于惠香看着曲仪被人抬了出去,她浑身发抖地坐在一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曲仪临死前痛苦的样子在她脑海中不断的重复,她修长的身子在床上不断的挣扎,手指掐着被褥,大红色的指甲因此折断。脖子上原本隐藏的青筋顺势暴起,一张脸涨红着像是有人踩在了她的心脏上,使她无法呼吸。然而这种模样她持续了不过几瞬,便永远的平静了下来。 于惠香身边的丫鬟趁机摸了进来,她一直被关在耳房里,好不容易进了屋瞧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她自是不知道曲仪的死对于惠香有多大的打击。 “大人?大人?”她叫唤着于惠香,伸手要去拉她,哪知于惠香在她碰到的一瞬间就暴起,然后就发了疯一样在屋里砸东西。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像是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不止惊动了看守的婆子,也惊动了被关在厢房东梢间王桑梓与余素两人。 一瞬间小院的厢房如同在炉上烧的滚烫的开水一样咕噜咕噜热闹的不行。 于惠香大声地叫着,与此同时余素听见她的声音,连忙大喊着她的名字,手上用力拍着门板让人开门。 而东梢间的门外却无人答话。 坐在她对面炕上的王桑梓面上一片平静,瞧见了她的动作半阖了眼说:“别白费劲儿了,她们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余素闻言回了头看向王桑梓,自她们两个被关在这里开始,王桑梓就没有开口说过话,她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似的。忽然这么一开口,倒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种的状态下,余素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了戾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为什么突然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犯了什么错?” 话里藏着火气,像是炮仗一样在房间里炸开了。 王桑梓看着她嘴角微翘,冷笑着说:“有没有错你自己不知道?” 她们哪里是犯了什么错,而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么浅显的道理,又有谁会不明白,偏偏余素不肯承认。 对面的那两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而她们虽然还安全但也是前路未卜,生死莫测。 想想出宫六个人,如今只剩下两个,感情好不好是一回事,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我们的存在本来就是错的。” 身为和亲公主的陪嫁,却从来都不是她的心腹之人,身为奴婢却充当着监视的眼睛,这种事落到了谁身上都会受不了。 至于针对公主的毒手,究竟是为了栽赃陷害还是却有其事,到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了。 王桑梓自觉无趣地阖了眼。 听了她的话余素眼神不停闪烁,心中也不是没有思量。她从来不是愚笨的人,王桑梓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屋外于惠香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像是整个心脏被揪了起来一样,余素茫然地坐在了桌旁。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所以才会在察觉到一丝端倪的时候果断示警曲仪,想要夺得一线生机。只是她一直以为此事是针对公主而起,直到王桑梓这么一说她才不得不承认她们和公主从来就不是一条船上的。 王桑梓轻笑一声,继而说道:“谁不想活下去呢。” 是啊,谁不想活下去呢。只是活下去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的。生活往往是生下来容易,活下来难。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像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宿命一般的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咔嚓的声响,在鸦雀无声的屋内掀起了波澜。 两人向外看去,一个长相秀气的丫鬟拎了个食盒走了进来,王桑梓认出来这是跟在内院女管事阿勒身边的婢女。 “奴婢见过两位大人。”那丫头超两人福了一礼,余素等人是有品阶的女官,普通的丫头称她们大人自然是不为过的。 余素向外望去,这丫鬟的身后站着两个护卫将大门给挡的严严实实的,于惠香那头的情况却是一点也瞧不见。 “王妃听说两位大人身感风寒,特来命我给您二人送来两碗药茶,驱驱寒气。也望两位早日康复。” 巴掌大的碗里放着的是半碗药茶,到了她们的手里还是热乎的。 余素捧着这碗汤心脏狂跳。她不由地想到了王桑梓刚刚说的话。她们都不是没见过风雨的人,宫里的手段可比话本子里的还要高明的许多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说的是仆从和主人,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单方面的荣损。正真的事实是仆从的损永远伤不到主人根本。 而若主人容不下仆从,想要铲除他们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比如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这茶可有给对面送去了?”余素面色如常,然而此时她的心跳却出卖了她。 那丫鬟抿嘴一笑:“那是自然,王妃吩咐的是各位大人每人一碗。” 余素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莫说是一碗茶,就算是□□,她便是有万般的借口也必须喝下去。 心中虽是如此想的,端着那碗茶的手不断的颤抖,到了唇边却几番不得下口。她盯着那碗药茶,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更多的是对人世间的不舍。 就在她犹豫之际,王桑梓已抬手将整碗汤水都喝了下去。空碗放回桌上,她说:“请姑娘代为谢过殿下,殿下圣恩犹在,奴婢必定会早日康复。” 她说完那丫鬟又笑眯眯地看向余素。顶着众人的目光,余素一咬牙红着眼睛将药茶喝了下去。 喝吧喝吧,喝了就会忘了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第 118 章 两人用了茶的事被很快的报到了主院,听到余素对那药茶视死如归的态度,饶是萧若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容则很久没有看到她笑的那么畅快,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月亮里又盛着星星,就这么一闪一闪的印在他心里。 “可开心了?”他问。 萧若珩低头掩嘴,眉宇却因为这件事而舒展了开来。 慕容则看着她竟也笑得开怀,他们一同坐在炕上,黄昏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让他眼中有了一丝恍惚,随后在萧若珩抬头之际瞬间隐去。 “我竟然不知道这样一件小事也能哄得你发笑。”他的语气温柔,眼神更是柔似乎滴得出水似的。 萧若珩受不住地低了头,目光落在手中的骨瓷杯上,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说:“那里是什么小事,你知道那不过是一碗药茶,可在她眼里那大概是索命的□□,生死之事怎么能算小事。” 此话一出慕容则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有想到萧若珩竟然会将这深宅之中的诡计在他面前摊开了说。 那碗药是温钰的方子,墨玉差人去抓的,又是阿勒的人送的。从头到尾她只吩咐了一句,里头究竟有没有毒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更是知道萧若珩的用意。 而以一碗无毒的药茶去试一个人,更是自古以来并不鲜见的手段,多是为了考验人心,她在考量剩下几个人究竟能不能用。 只是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多是由心腹来执行。然而她却一反常态找上了自己,从他手里要了人来处理这件事。又在此时在他面前摊开了说,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信任更多了一些? 慕容则伸手去拉了她的手,然后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收紧了自己的手,十指紧握。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看着她郑重地承诺。 萧若珩错开他的目光垂眸轻笑:“怎么突然扯到这件事上,这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她是我身边的人,是我识人不清,你又怎么能管到她们身上来。” 话中像是为他辩解,却又不是,她这是在躲。 六年的夫妻,她的脾性他看得透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敢追的太紧,怕她将自己的心藏得深深的。只是有时候终是情难自禁,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是我没护好你。” 温暖的气息扑鼻而来,安抚了那颗不安的心。萧若珩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那你下次要看好一点,我可是个瓷娃娃,稍有不慎可就碎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蔓延开来,胸腔都因此而微微震动,扰乱了那一抹心跳。 这一夜很是漫长,月光盈盈,寥寥长风吹落一树红花,别有一番风致。 而此时的晋王府里尚有人在如此夜色下不得安眠。 余素睁着一双眼睛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她喝下那碗自以为是□□的汤汁之后同王桑梓一起被解了禁。原本以为是送命的□□,没想到不过是驱风寒的姜汤。 王桑梓以命做赌注,最终还是赌赢了。 几人走后王桑梓将她攥在手中的碗拿下扔到了桌上。 “是下马威。”她说:“她在告诉我们,我们的命握在她的手里,她想让我们生就生,想让我们死也很容易。” 余素看着她,回过神来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就不怕吗?”她问。若不是王桑梓带头喝了,她怕是死都不会喝那东西,现在想想也是不服输的脾性作怪。 “怕什么。”王桑梓心中无所畏惧,她说:“还有价值的东西,她这么物尽其用的人又怎么会放弃。” “价值?”余素喃喃。 “对,我们还有价值,在这点价值用完之前咱们不会死。但你若是不想死就必须让她看到你更大的价值。” 余素半懂不懂,再多的王桑梓却是不肯说了。聪明的人一点就透,愚笨的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而余素这种既不聪明又不愚笨的人虽然弄不清自己所谓的价值,但还是明白了只有成为了公主的心腹,她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临近天明,明白了这个道理余素才堪堪入睡。睡梦中她一直奔跑,身后的道路被黑暗所吞噬,前路一片荒凉。 再醒来天已大亮,风吹动着帘幕轻轻地摇摆。余素起了身收拾好一切到了公主面前时,王桑梓已在旁边侍候了许久。 堂上的她同萧若珩连连说笑,面上如常,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余素站在案下垂着头不敢抬头,她立在一边听着萧若珩吩咐着院中琐事,声音有微微的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的娇柔之意。余素轻轻那么一抬头,正好撞进她的眼里。 心下一凛,身体已不自觉地福了一礼,这是在宫中多年养成的习惯。 萧若珩脸上笑得灿烂,“病了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 “回殿下的话,奴婢身体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萧若珩点点头,她说:“这场疫病来得突然,先是倒了我,我好了又倒了你们几个。若不是看如今你们两个都大好了,我倒真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了。” 这话余素就不知怎么接了,她已经知道曲仪已命丧黄泉,于惠香已然疯癫之事。突然听到萧若珩这么一说,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门的对面于惠香当时的尖叫。 心中不由得想,若是当时她没有喝下那碗汤药,是不是此时疯的就是她了? 王桑梓笑着福了一礼,“殿下这话说的,是您洪福齐天,奴婢是得了您的照拂,沾了您的光这才好的齐全。若是没有您,咱几个可就不知道在哪儿咯。” 这话说的又甜又顺耳,引得萧若珩连连作笑。这样的能力饶是余素也自愧不如,心道:难怪公主如此偏爱她。 “你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一样。”萧若珩伸手就要掐她的嘴。 王桑梓侧身躲了过去笑说:“奴婢可冤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第 119 章 这一问一答,一说一笑,仿佛从未起过任何波澜一样。 萧若珩心中不觉发笑,只觉得人的心思真的很有趣,为了活着当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同时又觉得悲哀,此时对方的卑躬屈膝不过是建立于她有一个好的出生,她的哥哥掌握着一方人的生死。谁又是真正为了她这个人而欢喜的呢。 不由得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芸香。倒不是说芸香待她有多么真,而是共度了生死,与别人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在她面前不用装作其他的样子,更为亲近些罢了。 萧若珩脸上的笑容逐渐变了样,屋中的几个丫头都是人精,瞧见她的表情哪能不知道该怎么做。便息了说笑声,由王桑梓同玉竹陪着她进了次间。 次间的窗户大开,萧若珩往临窗的炕上一坐,外头的春色便随着骄阳透了进来,微风那么一吹好不舒爽。 萧若珩接了玉竹沏的茶并未递入嘴里,而是端着手里把玩。她看着杯中茶叶起起伏伏,心中也不知是做什么想法。良久她才开口:“墨玉在惠香房里找到了染了毒的帕子,大夫看过了说是同曲仪身上的毒同出一源。” 玉竹猛然听到曲仪的名字,面上仍有些伤感。心中却也是奇怪为什么她会与王桑梓说这些。 那头王桑梓抬眼道:“倒是有些巧了,那日的粥也过了她的手。” 萧若珩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玉竹瞧见了,立马上前替她揉着额角。 “你这么说倒真像是她了。”萧若珩的眉头稍稍舒缓了开来。 王桑梓说:“往日里看她性子柔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倒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人性本恶,这世上向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萧若珩对这种话嗤之以鼻,她虽是心有疑虑,但如今证据确凿,她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王桑梓默了默,随后道:“是奴婢想岔了。” 萧若珩摇了摇手,“罢了罢了,你先前说能抓住那下毒之人,我才如此配合。轻些。” 玉竹低头应了声是,手上的力度弱了三分。 她皱了皱眉继续说:“遭了这么些个罪又赔了个曲仪,才套出一个于惠香,可惜她现在疯了,若她还有同伙怎么办?” 萧若珩的考虑并不是虚的,利用曲仪当媒介给她下毒,让众人的目标转移到她的身上,能想出这么周全计划的人必定不可小觑。可又事败后在粥里下药,如此鲁莽,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把此人给揪出来,她怕是以后的日子都会寝食难安。 王桑梓知道她的顾虑,也知道这是自己表明忠心的时候。让萧若珩将计就计是她的主意,若是不能替她除去所有的钉子,她的价值便就到这儿了。 她沉吟了片刻说:“人虽疯了,可人还没死不是?只要她还活着,奴婢必定会为您查个明白。” 萧若珩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容飘渺莫测了起来,那双眼睛也是愈发的深邃了。 “是啊,人还没死呢。”她这么说,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来。 玉竹听了半耳朵,总算是知道了她们再说些什么。原来萧若珩的这一场病不过是做了一场戏,引蛇出洞罢了。同时也因为她对王桑梓的信任而五味杂陈。 适时余素悄声进了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红着眼睛福了一礼,对萧若珩说:“殿下,惠香她没了。” 余素低声说了经过,萧若珩微微一愣,继而脸上泛起薄怒。 于惠香死了,她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为了躲避婆子们的追赶不小心落进了湖里,再捞出的时候已经没了气。 “都是吃干饭的吗!”萧若珩气得不行,顺手就把杯子给砸地上了,就砸在王桑梓的脚边,茶水溅在了她的裙子上。 刚刚还谈到她,话音都还没落,她就这么死了,当真是成笑话一般。萧若珩如此生气,更像是恼羞成怒。 她心中明白一个疯子是不能从看守严密屋子里跑出来的。既然跑不出来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水呢。这件事愈发像一场意外,偏生是意外却更是令人怀疑。 玉竹吓得缩在不敢再说话。王桑梓也是面带诧异的顺势跪在了地上,她这么一跪余素也跟着跪了下来。 王桑梓面不改色的说:“殿下息怒。” 萧若珩抬眼看着她,气极反笑:“息怒?人可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没了的!” 王桑梓说:“是奴婢失算了,请殿下责罚。”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萧若珩瞧见她就心烦,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论罪的时候,于是发了一通脾气便让她滚了出去,适时屋内只余下了余素与玉竹两人 “都是一群废物,人都看不住!”萧若珩忍不住骂道。 “殿下息怒,人都死了再生气便是伤身了。”余素红着眼劝慰道。若说于惠香死,最为伤心的必定是她,然而活人又怎么能为死人绊住了手脚,更何况如今于惠香的身上还挂着背主的嫌疑。她再难过也要强打着精神。 却不知萧若珩瞧着她这幅样子,长眉一挑道:“你和她不是十分要好,怎么她死了你不难过?” 余素闻言道:“奴婢同她自幼相识,情同姐妹,自然是难过的。只是在殿下面前,奴婢不敢造次。” 萧若珩冷哼一声倒也没责怪她。 余素知道她此时该撇清同于惠香的关系,然而她们一同入宫又一同出宫,相伴十载,多少情份已经说不清楚,又怎么能如此绝决。 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冲动,就这么跪在了萧若珩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萧若珩问。 “奴婢奴婢”余素的眼神闪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萧若珩使了玉竹去拉她,却被她挣开,整个人伏在地上行了一大礼。 “殿下,惠香是冤枉的!” 她这一开口,屋内的气氛瞬间就怪了起来。 玉竹吞了吞口水,瞧了眼萧若珩一眼后便后退了几步。 余素瑟瑟发抖,她丝毫不敢抬头看。经了昨日一事,她再也不敢把炕上的那个女子当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看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第 120 章 余素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堆,不外乎是些为于惠香说情的话,由最初的结结巴巴到痛哭流涕,还真像真情流露的样子。 萧若珩看着她沉默不语。在人死了之后才为她说话,比起求情更像是为了表现自己,而博取同情。 于惠香背叛的证据不过是死物,活人尚能说谎,何况是死物。若她是被栽赃的,那么与她最为亲近的余素嫌疑便是最大。若她不是栽赃的,余素是同伙的嫌疑同样摘不掉。 而王桑梓之所以选择保全余素,不就是因为余素尴尬的立场。 若余素不是那头的人,那么她就是自己制衡王桑梓的一把利器。可若相反,那么她就是她悬在自己头顶上的一把大斧。 萧若珩看着余素若有所思,心中暗自赞叹王桑梓的好手段。 凭着她多疑的性子便能保全自己还送出天大的一个人情,不论自己重不重用余素,这救命之恩余素是欠下了。真不愧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人。 萧若珩心中冷笑,只可惜她虽是多疑,却偏偏生有反骨,想要缚住她的手脚让她只依赖于她,当真是笑话。 如此思量心中紧绷的弦稍稍舒缓面上却不显,她垂了眼道:“她如今是这个模样,真难为你还为她说话。” 余素一时瞧不出萧若珩此话之意,心知自己若惹恼了公主不过是同惠香一个结果。偏生那情真意切上头,便是觉得一同赴死也不算个什么了。 “奴婢人蠢,说不得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奴婢同惠香一起长大,她的性子奴婢最是了解,她是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怎么敢谋害您呢。” 又是这样的话,余素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几个词。萧若珩不免有些失望,她嘴角勾起一个笑说:“行了,人都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个意思。我这儿也不兴连坐,倘若你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我必定赏她一个厚葬。若没有便不要再说了,我不爱听。” 一句话定了音,余素张着嘴无话可说,只能退了下去。 她走了之后玉竹说:“郡主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萧若珩纠正她:“是王妃。” 话说完她一愣,她怎么就顺口就说了这个呢。 人都说无心的话才是最走心的,不过短短数十日,她怎么就默认了自己是北燕的王妃而不是大齐的公主了呢。 萧若珩因着这一认知而浑身发凉,她竟放纵自己如此沉溺其中,当真是昏了头了。 玉竹见她变了脸色,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哪里知道萧若珩思绪百转千回想的是什么,只当是自己同她还不够亲近。贝齿咬唇,不再多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于惠香死前的境况,所有人都将这两条人命算到了萧若珩的头上,接着凶名晋王府那些个不安分的倒是安定了不少,生平自己也不小心就送了命。 久而久之这事竟传到了府外,有多事的人打听到了她在金陵城的名声,直说这是个女煞星。也有不少人因此盯着晋王府看,想知道是慕容则命硬还是他那个南边来的妻子凶煞。 这话传到了萧若珩耳朵里时她正在肃王府里做客。 崔绍坐在她旁边,立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大红色的窄袖胡服的少女,而肃王妃步六孤氏正陪在那女子身边冲她尴尬一笑。 燕国的姑娘都如此爱穿红衣吗?萧若珩脑子里盘桓着这个问题。她进了肃王府至今已见过五个燕国贵女穿着一身鲜红的束腰窄袖常服,这个红衣姑娘站到她的面前,她竟记不起她是谁了。 王桑梓低声地说:“这是步六孤家的六小姐。” 萧若珩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无礼的女子是肃王妃的妹妹啊。她看向步六孤氏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同情之色,有这么一个不晓人事的妹妹,想来肃王妃一定很头疼吧。 步六孤氏还没说话,只听见她妹妹又开口说:“我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她这一开口吸引了园中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一帘之外的男客们。而她的姐姐步六孤氏竟也没阻止她。什么头疼不头疼的,都是错觉,这群人都是想看她笑话的。 萧若珩轻笑,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比不得旁人美得张扬,然而这一笑却如同雨后的芙蕖,清丽恬静让人绕不开眼去。 “姑娘同谁说话?”萧若珩问。 那女子说:“自然是同你。” “哦?”萧若珩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你在同我说话?你又是谁?” “我是步六孤明月!步六孤家的六小姐!”说话间带着股自豪之意,鲜卑八大族的出身确实可以引以为豪。而有时候有个显贵的出身并不一定有个好用的脑子。 “原来是步六孤家的小姐啊。”萧若珩的话音有些大,像是在感叹她的家世一样。 慕容则隔的远远地听见了这话不由得笑了笑。 步六孤王妃却觉得她这话有些刺耳,脑子里忽然闪过了那日她对贺赖贵妃说的话。心道错了,正要开口阻止,只听见萧若珩朗声道:“我瞧肃王妃达人雅志,冰魂雪魄,不由心生亲近之意。却没想到步六孤姑娘如此” 她停了一下,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如此不拘小节,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她这话说的好听,就连步六孤明月都当她夸赞她呢。直至厅中传来的细微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不拘小节不是在夸她,而是在说她没家教。 步六孤王妃抓了她的手,同萧若珩笑着说:“我这妹妹自幼被父母惯坏了,性子是鲁莽了,话中有失礼之处昌平妹妹可别见怪。” 又是一只笑面虎,嘴里说着什么妹妹不妹妹的,这话竟是把她和步六孤明月算在了一起。她姐姐是齐国大长公主,想当她姐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萧若珩敛了笑意,“肃王妃说笑了,什么见怪不见怪的。步六孤姑娘性子直爽,是步六孤家教得好。哪里像昌平自幼失了怙恃,资质有限,得了我大齐皇后娘娘的细心教导,这才不至于愚笨不堪。肃王妃的话,昌平可受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第 121 章 明眼人听到这话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而步六孤氏到底是出身名门又做过好些年王妃的人,脸上的笑比刚才不差半分。 步六孤明月是步六孤氏的异母妹,自小就骄奢跋扈,为步六孤氏所不喜。刚才也是有意放纵她来试探萧若珩,若闹个不和再来解围定是极好的。只是没想到这南边来的公主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一句话竟将她给牵扯了进来。长姐如母可不是假话。 步六孤氏不由咬了牙根笑着说:“弟妹这话说的,如此钟灵毓秀都是个愚笨的,那我们成了个什么呀?”她这句我们可不单单指的是她们姐妹,竟是把在座所有女子都拖下了水。 众人说着笑,眼神却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萧若珩的身上,想看她是怎么跳出这个坑的。这园中的女子出自北燕各部,她若是答得不好,得罪的可就不止步六孤一家了。 萧若珩轻笑着说:“北方大地遍地神灵,你们是神灵的恩赐,或娇俏或美艳。同我这个肉体凡胎比个什么。” 彼时的北燕虽逐渐汉化,但对山川大地的信仰却刻入了骨子里,万物皆有灵。她这么答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步六孤氏也识趣,知道就此打住。在场气性大的一笑而过,气性小的还不知道是记恨谁呢。 一场闹剧告一段落,因着这么一出也算是解了某些人的惑,都知道了南国的公主不过是个口齿伶俐的女人,没什么了不得的。如此落在萧若珩身上好奇的眼神多数收敛了回去。 崔绍低声同萧若珩说:“七嫂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她们不过是想看你的笑话,说的越多越是错。” 萧若珩含笑,崔绍刚刚没有拦着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话,打得不过是明哲保身的念头。再者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她不帮忙才是对的。至于最后一句话她想了一想说:“我有个朋友常年信奉的是能动手就不动嘴,然而我和她不同,能一句话就能让人不痛快,我为什么又要动手呢?” 崔绍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理,她自小受的教育便是中庸,不偏不倚明哲保身。她虽生来性子张扬,但到底被这样的规矩束缚久了,猛地一听萧若珩的话一下子万般滋味上了心头。 她还没开口说话,只听见萧若珩又说:“不过你可别学我,我是个不在乎名声的,图个痛快罢了。” 崔绍心中羡慕她活的恣意,嘴上却不依不饶,“你嘴上是痛快了,可却得罪了人。”她这话说的没错,萧若珩这一张嘴怕是得罪了步六孤氏。再算算个把月前那场宴会,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萧若珩掩嘴一笑:“你这话说的有趣,我便是不痛快了,他们就能待我好了?”前路是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人活着总该开开心心的,若是每一日都在痛苦哀怨中浮沉,那么同身在地府又有什么区别。她历经磨难又活过来,不过是想开开心心的活下去罢了。 崔绍没有说话,因为萧若珩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世人交往讲究的不过是利益二字,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肃王一心向往帝位,他的兄弟们就是他的敌人。而身为肃王的姻亲与母族,不论是步六孤家还是独孤家,萧若珩从嫁入晋王府这一天起,她就站在了这些个部族的对立面,从来就不存在讨好不讨好的事。既然如此,得不得罪就没什么意义了。 在汉臣日渐式微的北燕,身为汉女的她早就尝尽了世态炎凉。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崔玄身为燕帝心腹之时尚是如此,若是新帝继位,她不敢相信未来的日子该是如何。 崔绍明白唯一能改变这一现状的办法就是从龙之功,成为新帝的心腹便能延续今日的荣华。但参与夺嫡便是向飓风前进,一朝踏错全族俱灭,又有谁敢冒这个险。 大概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那些本来就是不同心的。 可倘若来日掌权的人身具汉室血统呢。崔绍的脑子不知怎么的就起了这个念头。她的目光向身边安静看着歌舞的萧若珩看去,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崔绍不说话,而萧若珩垂了眼眸,听着晨风吹着帷幔微微作响,少女的嬉笑在她的耳边跳跃。 肃王府的歌舞已经开场,主舞的是个瓜子脸的高个姑娘,一头乌黑发亮的发丝垂在腰间,湖蓝色的衣裳上缀着银饰闪闪发亮,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好不娇媚。 她只瞧了对方一眼脑中便思绪万千。 “肃王府的舞姬还真是生的貌美。”萧若珩说。 崔绍看了一眼台上,“你说那个蓝衣服的?那是大司空送给肃王的舞姬,好像是姓姚。” 姓姚,没错了。那个舞姬就是她在陵阳客栈见过的南蛮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司空所赠的舞姬,北燕的大司空不就是夏侯安吗?夏侯安与南平可是有什么勾结? 萧若珩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陵阳一役她至今都忘不了。对那个南蛮女也是记忆深刻。 大齐先帝萧成义多年前击败了南平大将,收复了被南平国吞噬的国土。而他死后,南蛮人一度攻破了两国之间的防线。直至霍昇横空出世,将南蛮人赶回了越州,这才还了南边一个太平。 说起来霍昇也是个能人,萧守约的裨将出身,跟在他身边多年只混得个参将。天成帝讲他调入南边也是偶然,却没想到他一到了南方竟如鱼入水,打得南蛮人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因为这几年南平冒出个熹王,打着前朝仲云皇后之女长龄公主的名头,聚集了前朝谢氏余部,南蛮人哪里还能被天成帝放在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第 122 章 仲云皇后为南平女王赵绪的独女,又是前朝景帝的继后,她所出的长龄公主身具两国血液,是当真的天之娇女。适时南平有女子继承大统的先例,景帝百般宠爱仲云皇后,多有传闻景帝爱屋及乌欲废太子而改立公主。也正是因为这个传闻,以谢祈为首的魏国权臣便动了清君侧的念头。 长兴二十一年,长龄公主七岁,谢祈等人逼宫,仲云皇后于永安宫自尽,不久后景帝病逝,太子谢智清继位改年号为乾化。 因着那场大乱永安宫被焚毁,直至沈太后入主后宫才将它修缮完好。而那位天资聪颖的长龄公主也在宫毁当日没了踪影,至于她是如传闻被送回了南平还是死在了那场宫变之中萧若珩就不得而知了。 乾化十四年谢智清驾崩,年仅三岁的静帝继位,奉其母裴氏为太后,而后又三年静帝禅位于齐国公萧成义,这才有了后来的大齐。那位熹王赵凤安打着长龄公主的名头在外作乱,虽未明说但对对大齐蠢蠢欲动之心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若南平是大齐的眼中钉,那么而傲立于北的大燕帝国则是天成帝的肉中刺,隐隐作痛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大渝c西南边以贺无极为首的匪乱,天成帝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累。 若南平与北燕肃王有勾结,那么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为吴王府谋取些什么?可是她该怎么做?南平和肃王之间真的有猫腻吗?还是其实是她想多了? 一下子犯了疑心病,握着杯子的手都抻出了筋。 崔绍见她垂眸不语,只当她觉得宴会无趣。可她们都座次靠前,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怕传出来怕就成了别的样子,于是有意闹了她一下。 “七嫂可是在想些什么?”崔绍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桑梓轻咳了一声,萧若珩眼皮一颤抬眼对崔绍莞尔一笑,她环望四周眼波轻扫,收获了不少视线。是她大意了,竟在这种时候失了魂。 萧若珩笑说:“我只是好奇,肃王府宴客怎么好像没见到昭王府的人。我病了几日还未曾见过昭王妃呢。”一府宴客,同等身份的该是被安排坐在一起。并不是说崔绍身份不够,而是她总归是个已婚妇人和一个未成婚的少女坐在一起算个什么,就算对方是自己未来的妯娌也不像样子。 她一落座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是肃王府有意的安排还是北燕并不在意此等问题,便将此事暗暗埋在心里。这会儿正好拿这个应付了过去。 崔绍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得罪了一个妯娌便想着同另一个妯娌打好关系,毕竟她一个人初来乍到也需要盟友不是。 “你刚来还不知道五哥清高的很,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宴会。赟姐姐和他一样是个喜欢静的,府上一年到头也不开什么宴。不过自家兄弟府上的宴他们准是会来的。只不过赟姐姐怀了胎,算算也就这些日子了。” 崔绍这么说,言语中透着一股子亲近。萧若珩看得出来她同昭王夫妇关系着实不一般,只是不知道这般亲近同永安长公主与拓跋皇后有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你七哥也不同我说这些,我还想着该去拜访一下亲戚家,这不生了一场病,脑子都糊涂了。”萧若珩笑着这么说,把一切事都给推到了慕容则头上。事实上昭王妃怀孕的事她是知道的,温钰不就是打着为昭王妃保胎的名义来的平城。她这么问除了是拿昭王夫妇当借口之外,更是想知道这两位“长”与“嫡”之间的关系在崔绍等人的眼中是如何的。谁知道崔绍看着大大咧咧,嘴还是挺严的。不过没关系,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崔绍笑着说:“七嫂可别怪七哥,他向来不计较这些事,多是祁英记着这些个事。” 听到祁英这个名字萧若珩眼皮子一跳,抬眼看向崔绍,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再大度的妻子也不会想听到丈夫身边别的女人的名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传闻中身受她暴虐无道的受害者之一。 萧若珩还没开口崔绍又说:“说到祁英她自小跟着七哥身边,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我最喜欢她做的金丝糕,从前是碍着七哥府里没人打理不好开口,如今七嫂来了府中也不怕没人,我就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可否把她赏了给我?” 崔绍笑盈盈地看着她,是料定了她不会拒绝自己。萧若珩抿嘴一笑,她算是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了,怕是听了步六孤明月的话想给她卖个好。若是个急性子的怕是已经应了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处理了夫君身边的红人,怎么看也是个好买卖。只是这样的举动若是碰上的是硬茬子那恐怕就不好收尾了。虽说萧若珩不知道祁英在慕容则心里占了几斤几两,但她也犯不着为了些流言蜚语而惹得她夫君不开心。 “你哥哥的人我可不敢开口,你若是喜欢便自个开口找他要去。”萧若珩笑着说。 崔绍一听知道了这是被拒绝了的意思,她也不恼,转而又同萧若珩说起了别的。 “七嫂这么一折腾还真瘦了不少。赶明儿我带你去骑马,晒晒太阳,等到夏猎的时候再去玩一场。” 北燕的贵女骑马是必修课,再有擅于拉弓射箭者,就连拓跋皇后入宫前也是骑猎的一把好手。一年之中分为四猎,春蒐c夏苗c秋狝c冬狩,晋王妃可以不会射猎,但骑马是必须的。崔绍这是在提醒她,莫在五月初的夏猎中出了丑。 已经拒绝了一次,萧若珩不好再拒绝第二次对方的好意,便笑着点头说:“我晓得了。” 说话间台上那个让萧若珩印象深刻的南蛮女已消失不见,新换了个伶人在唱歌,唱的是萧若珩熟悉的江南小调,声音婉转悦耳,隐隐不绝。 隔着屏风的几丈之外慕容则正和他的兄弟们喝酒。桌旁堆着好几个空坛子,看那架势不像是喝酒倒像是灌酒。慕容则是被主要灌的人,他凭着一张冷脸愣是挡掉了不少的酒,然而还是有几个不吃他那套。 “七哥,这杯酒小弟敬你,祝你和嫂子早生贵子。”说话的是拓跋鸿对小儿子拓跋睿。他和慕容绪同岁,因着父亲的缘故和几个皇子一起长大,是燕帝看好的子侄辈。他和慕容绪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直到两人接连定亲成家这才好了些。而今日灌慕容则酒的就是他们两个闹得头。 “诶,阿睿啊,你这话是不是说过了?”拓跋睿刚说完,慕容绪就接了一句话,听着像是为慕容则解围一般,可脸上那笑意却光明正大的告诉人家他在使坏。 拓跋睿笑说:“我刚说的是祝七哥和七嫂百年好合,这会儿是早生贵子,两个寓意可不一样,七哥你说是吧。”他就这么笑着看着慕容则,就差明着问你说你喝不喝吧。 慕容洵也笑着帮腔:“阿睿说的是,意思不同怎么能算一句话。” 几个人就这么笑着看他,颇有点不给他喝趴下这事儿就不算完的架势。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慕容则是在金陵成的亲,回了平城后又顾及萧若珩的伤势而没有大摆筵席,少了个名正言顺灌他酒的场合,心中有些不甘罢了。如此碰上了肃王府开宴,便串通一气故意折腾他。 而慕容则自知理亏,于是自个给满上了一碗,抬手一饮而尽。算上这一碗,他喝了也有一坛子了。 拓跋睿看着他喝完了,立马又要给他倒酒。慕容则用手把酒碗一遮,冷脸看着他不说话。这么个对视法,拓跋睿怎么着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眨巴眨巴眼睛,就将那酒坛子给搁哪儿。 他那样子引得众人发笑,就连他的发小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慕容洵拿了酒碗看向慕容则,慕容则道:“三哥怎么也学阿睿这混小子。” 拓跋睿说:“七哥你这话说的,什么混小子不混小子的。我可都当爹了,你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慕容则笑说:“我儿子自然在我夫人的肚子里,你儿子可不知道在哪儿了。” 拓跋睿抚着胸口一副心痛欲绝的样子,“哥你这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啊。”说罢还摸了两把泪,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拓跋睿成亲三年,膝下只有一个闺女,媳妇生的时候难产,调理了几年好不容易又怀上了,按理说怎么着家里也该着急生男孩了吧。偏偏拓跋家儿子多,孙子多,拓跋鸿这代只有一个妹妹,到了拓跋睿这代连一个女娃都没有。一家子男孩吵吵闹闹的,拓跋鸿自己看了都头疼。蓦然得了这一个孙女啊就跟得了宝贝一样,养了几年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含在嘴里都怕给化了。而女孩子自然喜欢女孩子,她娘一怀上每日都指着肚子说生妹妹,一说是弟弟就哭,拓跋鸿心疼孙女,于是拓跋睿媳妇还没生呢,就给直接判定了是女孩儿。 慕容则也是忍不住大笑,他这么说确实是有些挤兑拓跋睿的意思,谁让他这么灌他酒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第 123 章 说笑间步六孤颉持了酒杯上前,站到了慕容则面前,众人不由盯着他看。刚刚那般的打趣已经表明了慕容则的态度,他已不愿再喝,而他这般蓦然端着酒杯来,倒是夺人眼球。 “晋王殿下,这杯酒我敬您,为方寸舍妹的失礼向您道歉。”步六孤颉如此开口,他是肃王的妻弟,也是步六孤明月的兄长。刚刚那事闹了出来肃王已经开口赔了罪,但事情就如萧若珩所说牵扯到步六孤家,他这个亲兄长在这儿不表明一个态度,怕是会引得两家对立,那就得不偿失了。 步六孤颉立在那里,抬手将那一小碗酒一饮而尽,那叫一个畅快淋漓,酒碗倒扣点滴不剩。“我先干了,您随意。”他这样说,面上一片自信昂扬,丝毫不怕落得被拒绝的尴尬。这就是步六孤家的下一代,被排斥在家族之外却又在那场大乱之后继承了步六孤家的人,只是此时尚无人知晓,他真正效忠的人是谁。 慕容则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嘴角一勾,同样一饮而尽。只这一下表示方才发生的种种都因着这杯酒消失殆尽。 拓跋睿对慕容绪不屑地说:“七哥还挺给面子。”这话说的有些伤人,但事实却是如此。自燕帝掌权以来多番亲近汉臣,闹得鲜卑旧部心有不满。而步六孤家和崔家向来是政敌,慕容则又因着母族师长的缘故没少亲近汉臣,落到了那些鲜卑贵胄眼中就成了个趋炎附势的。若不是这些年他手中握着军功,掌着一府兵权,怕是平城之中早无人知晓晋王是谁。然而就算慕容则明面上风光无限,但步六孤明月的话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不过是个命硬的孤绝之人。 慕容绪听了这话有些尴尬,他母族也是同步六孤家沾亲带故的,而且若不是慕容洵先定下了步六孤氏,步六孤颉怕就是他的大舅子了。 “你就少说两句。”他低声对拓跋睿说。 拓跋睿冷哼一声没有理他,慕容则喝完那杯酒后步六孤颉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儿同他说起话来。步六孤颉是步六孤家的次子,不是步六孤家的继承人却是燕帝难得看重的臣子,官至中郎将,掌亲卫禁军,同慕容则也算是有些话说。 瞧着慕容则脸上露出了笑意,拓跋睿稳步上前一把搂住步六孤颉,同他说:“四郎,咱俩也是多年没见了,来喝一杯?” 步六孤颉无可奈何地说:“拓跋兄你喝醉了,我前些日子才去过令堂的寿宴。” 拓跋睿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但他就是想找借口灌步六孤颉的酒,自然是不会承认。连慕容洵来劝都不肯听,只搂住步六孤颉的脖子不放。 到了掌灯时分肃王府的客人才陆续离去。虽说心里有所准备,但当萧若珩见到满身酒气的慕容则时仍是吓了一跳。 “王爷这是喝了多少?”萧若珩皱着眉头,只觉得那浓重的酒气都快把自己给熏醉了,忍不住伸手扇了扇。被主母这么质问墨玉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慕容则立时倒退了几步,萧若珩见状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着急地说:“还不快扶王爷上车!”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慕容则扶上了车,慕容洵夫妇这才悠悠赶来相送。 “弟妹,七郎这是怎么了?”慕容洵问。步六孤氏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萧若珩看了他们夫妇一眼,轻福了一礼,回答:“王爷怕是喝多了,吹了些风有些醉了。” 慕容洵粲然一笑说:“是我的错,大家一时起了兴致,我也没拦着他们,倒是没想到让七郎喝多了,弟妹可别见怪。” 他这话一摆在哪儿,萧若珩还能说什么。只点了头辞别了他们夫妇由王桑梓扶着上了车。 马车在路上缓慢地行着,萧若珩倚着窗子想着今日在肃王府的见闻,心中不由为燕国皇族与鲜卑八大部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关系感到惊讶。 鲜卑虽以八大部著称,但其实真正掌权的则是出自鲜卑八大部的六个柱国。 她最先熟知的拓跋鸿就是燕国的六柱国之一。慕容则的前岳丈独孤家家主独孤绩也在其中,再有步六孤明月的伯父c慕容洵的舅父贺赖光,丘穆陵家的家主以及远在漠北的尉迟光。 燕国的兵制为府兵制,六个柱国麾下各督着两个大将军,每个将军各开两府,一府领有一军,将整国兵力分成二十四军。每军之下掌管着数以万计的军户。军户们效忠军府,军府效忠大将军,大将军效忠柱国,而这些个柱国效忠着谁呢,燕帝吗? 萧若珩心中冷笑,世有臣子尊天子为圣人,而圣人又岂是真圣人。臣子效忠天子是因为天子所给予的足够满足他们的胃口。这些个鲜卑大族效忠慕容家也不过是因为慕容一族能够均分利益,一旦燕帝满足不了这些氏族贵胄的胃口,又有谁会顾着所谓的忠义呢。 作为燕国的实际统领者,萧若珩不信燕帝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如若他不明白,那么慕容洵等人为何会和各大柱国关系匪浅。他所想的不过是借皇子来制衡燕国的利益集团。只是这些个做法往短了来看确实能平衡两者,然而一旦燕帝老去整个燕国军府就会因他今日的布置而大乱,都说任人唯亲,若是登上大位的那个人同自己更为亲近那么谁都会开心吧。 如此一来慕容则的存在呢。萧若珩有些疑惑,慕容则这个横空出世的不属于各大利益集团的皇子,能夺得一府兵权又是否与燕帝的布置有关系? 这么想着萧若珩一时之间晃了神,就连慕容则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都不知道。 “你在想些什么?”慕容则忽然开口询问。 灼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耳朵上,让她一瞬间回过神来,蓦然回头四目相对竟是不知如何反应。 萧若珩低头躲开他的眼神,看向他的衣领,“王爷你醒了,可还好?” 慕容则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这架势倒像是醉汉调戏良家妇女。萧若珩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是真醉了。 慕容则皱着眉头问:“你在看什么?” 萧若珩拍开了他的手,手上也是一股子酒味,“王爷你喝醉了。” 慕容则松开了手,问:“我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萧若珩诚实地点点头,整个马车中已经布满了酒气,着实有些难闻。 “停车!”慕容则大喊,随后起身欲出车。 萧若珩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不解地问:“王爷要做什么去?” 慕容则回答:“我身上味道有些重,去骑马散一散。”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酒味,所以要去骑马?萧若珩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软了又软。 “当真是疯了。”嘴边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谁,手上却伸了出去,那双眼睛闪闪发亮。“我不想你去骑马。”她说。 马车重新上路,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不知不觉慕容则伸手将人抱在了怀中。 “刚刚阿睿问我,我的儿子在哪儿。”慕容则将脑袋搁在萧若珩的肩膀上轻声的同她说话,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稍稍有些麻酥酥的,晕乎乎的。 “嗯。”萧若珩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听清慕容则说些什么。 “我告诉他,我的儿子在这里。”慕容则的手搁在她的肚子上,萧若珩这才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脸瞬时红了一大片,伸手摸了他的软肉就掐。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话音中有些咬牙切齿。她说呢,怎么有些眼神那么奇怪呢。 慕容则低声沉沉地笑了起来,十分愉快的享受着萧若珩的撒娇。他这么一笑整个胸膛都因着笑声而震动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萧若珩伸手脱离了他的怀抱,心中有些不满,然而更多的却是因为恼羞成怒。 慕容则看着她,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只能看见她一人似的,“阿珩,咱们生一个孩子吧。” “你还说!”萧若珩脸都快红透了。 慕容则伸手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咱们生一个孩子,男孩儿就叫那罗延,女孩就叫吉祥天,好不好?”他嘴上这么说,脑子里想的却是当年萧若珩没能生下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的那个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她刚嫁入晋王府,整日里念着佛经,便给肚子里的孩子从佛经的故事里取了两个小名。只可惜,他们终究是同那个孩子没有缘分,思及至此便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萧若珩窝在他的怀里,突然想到了那个被他放在心里藏起来的那个姑娘,他们是不是也曾这般耳鬓厮磨,气息交融?想到这儿,萧若珩突然觉得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好不好?” 萧若珩并没有回答,良久她才听到了一息叹息声,若不是那渐渐收紧的双臂,那轻微的像是幻觉一般的叹气怕是要被她错过了。 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好不好,而是能不能。慕容则曾经有过两任鲜卑大族出身的未婚妻,二者皆是婚前暴毙。如果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燕帝的不允,那么她真的很好奇,燕帝为什么会让他娶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第 124 章 萧若珩闭上了双眼,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好字,轻微的像是慕容则刚才的那声叹息。身后所依靠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同她刚才一样的感觉。 “阿珩?慕容则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有些不敢置信。 萧若珩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嘴角却因为她身边的这个人翘的愈发的厉害了。 “我喜欢女孩儿。”她说:“要像是长得和我一样好看的女孩才好。” 慕容则开心的快要疯掉了,他不敢相信萧若珩竟然真的应承了他。孩子是维系一个家庭的纽带,她同意为他生一个孩子,在他看来是她真的愿意和他共度一生了。或许他们的开始并不完美,带着胁迫和悲伤,但至少这辈子的她愿意放开自己的心,愿意让他走进去,而不是将自己锁在一个贤惠的外壳里,像是一个完美的人偶一般活着。 “我很开心。”他此时的欣喜之意已无法用语音来表达了,只能紧紧地抱着萧若珩,害怕这是醉后的一场梦。 萧若珩被他一句这样的话给逗得笑了出来,睁开了双眼,忽而心血来潮伸手掐上了他的脸颊。 “疼吗?”她笑着问。 慕容则摇摇头,他盯着她看,那张巧笑嫣然的脸落在他眼里就跟镀了圣光一样,耀眼的让他移不开视线。 萧若珩的手上只用了三分的力,见他摇头便又加了一分,再见他没反应,也不敢再用力不由悻悻然松了手。哪知她的手还没收回来便被慕容则捉了去,轻轻地吻里一下,仿佛那是世间的珍宝一样轻柔。 “我真的很开心。”慕容则抬眼看向萧若珩的眼睛,再一次这么说。 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情感让萧若珩的呼吸倏然一滞,她像是害羞一般的扑进了慕容则的怀里,却是为了躲开了他真挚的眼神。不论慕容则是如何想的,但她是有私心的。她不知道慕容则对她这爱屋及乌的感情能长久到什么时候,天成帝终归是要死的,便是萧朔登上了帝位也难保他还会顾着幼时的情谊,更别说其他人了。 萧若珩不敢拿虚无缥缈的感情去赌她的长盛不衰,唯有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能保全她在晋王府的地位。要打破这在大燕存在已久的平衡,燕帝需要一个推手,很显然慕容则就是那样一般的存在,他是燕帝为了对付八大部而竖起来的靶子,他爬的越高就越惹人眼红让人不安。若终有一天他们会和八大部对立起来,那么她需要提早做好打算。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住自己的家,她也不知道新帝会不会放过她,但她知道自己是可以陪慕容则共同赴死的,就凭着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她能记一辈子。只是她的孩子不能,她的孩子该是快快乐乐c平安和顺的过一辈子,不该像她一样半生颠沛流离,半生生不由己。 若宿命如此,若她最终护不住自己的家庭,那么那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儿,不需要因传承而被斩草除根,她会是新帝彰显仁义的存在,像是她一样像杂草藤蔓一样在这儿世间活下去。 虽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想着想着她心中就难过了起来,继而又生起了气。她向来就被萧寰宠的极为娇气,因着生病性子平和了不少,没想到此刻却被莫须有的孩子给激起火来了,凭什么她的孩子还要像她一样受这般的苦楚。 “还不生了!”萧若珩睁开眼睛端坐了起来,生平第一次为自己嫁了一个漩涡中的人而气愤。 慕容则傻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萧若珩突然变了卦。 萧若珩也不好说自己是活生生的被自己所猜想的未来而气着的,只拿眼睛瞅了他说:“若生的像我这般好看那还好,若生的像你这般丑可就不好了。” 慕容则一听就笑了。平心而论萧若珩说美,她美不过成安,甚至连袁后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她胜在五官柔和,气质娴静,像是那一朵绽开在春雨中的山茶,比不过牡丹倾国倾城,也比不过芙蓉一世荣华,却在绽放的一瞬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美人兮,清扬婉兮。 “你笑什么?”萧若珩瞪了眼睛看他,此刻却不像山茶像那粉蔷薇,全身都是刺儿。 “为夫也没有娘子说的那么差吧?”慕容则笑着说,那双黑眸就这么看着她,里头盛着星河。 萧若珩红了脸颊,撇开了眼,说不清自己是因为那声娘子而心跳不止还是因为那双眼睛。她眼珠子一转说:“及不上今上半根毫毛。”这个今上说的自然是慕容则的父亲燕帝了,萧若珩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燕帝生的极为俊朗,饶是这个年纪了依旧英武不凡。慕容则比起他来,少了一丝俊朗,多了一分刚毅,就像是长锏,无刃而利。 “好啊你,竟然枉议今上!”慕容则虽是这么说,眼睛里却是带着笑。 萧若珩瞧出了他没有生气,便更放肆了几分,眨了眨巴眼说:“昌平可是说错了?殿下长得可不如陛下。” “我像母妃更多一些。”慕容则说。 啊,李妃娘娘啊。一提到这个婆母,萧若珩调笑的兴致便减了几分,想了想而后说:“也不知李妃娘娘的病好些了没有,我病了这么久,有些规矩当真是疏忽了,娘娘不召我,我倒也忘记进宫向她请安了。” 慕容则默了默,他总不能告诉萧若珩,是李妃不愿接受她的拜见所以装病的。他正欲开口,马车已然到了晋王府。 萧若珩瞧也不瞧他便撩开了帘子下了车,慕容则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刚进了屋,才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阿勒领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进了屋。 “奴婢双竹见过王爷王妃。”那女子冲着两人遥遥一拜,举手投足可见风姿绰约。 萧若珩挑了眉向慕容则看去,再听阿勒说,只知这女子是出自李妃宫中的女官,被送来侍候她的。 慕容则皱了眉头,他只当是母亲说笑已然拒绝,却没想到她竟然赶在他们出府赴宴时将人塞进府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第 125 章 慕容则没有说话,双竹也只能安静地立在那里,有眼睛的都看见慕容则铁青的脸,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讨这个嫌。 萧若珩冷脸看着,慕容则此时地反应告诉了她,他是不赞成此事的。有了这个前提萧若珩心中的郁闷也少了几分,只要他的心在她这里,哪怕是不偏不倚,一切也都好说。怕就怕他太过偏袒自己的母亲,使得她颇为被动。 至于李妃这个举动,落在萧若珩眼里着实是有些瞧不上。赐下女官此举落在百姓家里是长者赐不可辞。可李氏是什么人,她是燕帝的后妃之一,是后妃可不是正妻。燕帝的皇后还在呢,她就迫不及待越过皇后给她赐女官,往好听了说就是心疼她这个儿媳妇,往不好听了说便是不敬皇后。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往好听了的说呢,她这么做到底是落了下乘。 再者说,李妃赐下女官所为何事不得不落人置喙。给不喜欢的儿媳屋里赐人,是为了监视儿媳还是为儿子准备的?这个女官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呢?萧若珩说不清楚,但又觉得李氏不至于这么蠢。就算是要为自己儿子选屋里人,一个女官也是完全不够看的。至于其他,萧若珩倒是挺好奇燕帝与拓跋皇后的态度。 她的婚姻怎么说都是大齐与燕国的交易,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就是大齐的脸面,她在燕国的处境太过难堪,那么就是打了大齐的脸。如此萧若珩倒是想知道,李妃是凭什么敢往她屋里塞人的。 这般想着倒觉得这平城的生活愈发的有趣了,嘴角微翘垂着的眼皮遮住了哂笑之意,忽而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这敢情好,我正愁无人可用,母妃就送了个这么伶俐的人来。不过今儿着实有些晚了,姑姑先带着去安置了,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儿再说。” 萧若珩笑着拍定了话。 阿勒同是宫中女官出身,萧若珩当着众人的面喊了她一声姑姑也是承认了她,以示尊敬。而李妃是她的旧主,她的性子她多少能猜到一些,双竹此次来怕是不怀好意。原本以为这个南边来的公主忍不得这个气,没想到她竟然会应下这件事,当真是好气性。 她低头应了是,领着双竹就退了下去。她们这一走,余素便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奉茶,送热水。她如今管着萧若珩屋里的丫头,虽比不过梨香顺手,倒也是没出什么差错。 萧若珩起身预备去更衣却被慕容则拉住不放。王桑梓见状便挥手同其他人一同退了下去。 “你看着我做什么?”萧若珩瞅着他咧了嘴笑说:“可是我生的太好,让殿下失了魂魄?” 慕容则没有同她调笑的心,他问:“你既然不喜欢,为何不让我拒绝?” “我哪里说了不喜欢?”萧若珩一挑眉反问。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让她不由一颤,慕容则轻声说:“这里。” 萧若珩神色一敛转过身去,“你这个人还真是讨厌,老是拆穿我做什么。”眼光闪烁不止,被拆穿的感觉着实不好。 上一世他们之间是不闻不问的举案齐眉,这一世慕容则却多了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癖好,他不想他们之间因为误会c因为不信任而重蹈覆辙。 “这件事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母妃那里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人我明儿就送回去,你不必害怕母妃会责怪于你,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慕容则将她揽入怀中这么说。 萧若珩伏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自己心中五味杂陈,慕容则的一番话并没有如其所愿地让她释怀,反而让她有了一种被压迫的步步紧逼之感,竟有些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她总归是你母亲。” 母亲是生之养之之人,忤逆母亲便是不孝。慕容则默然,他并不是不孝。“我只是想适当地维护一下你,让你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夫妻本为一体,万事还有我在。”他说。 话说得是真好听,好听到萧若珩那颗石头做的心都微微颤动了。她咬了唇仰头看着他,语气骄傲地说:“你这个人当真是自以为是,以为我少了你就活不成了吗?” 她这样子逗得慕容则忽而一笑,“那倒不是,为夫知道夫人是在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人。” “既然如此这事我应下了你就别管了,左右不过是多了张嘴。”萧若珩昂着头说,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夫人确定?”慕容则问。 “不是我确定,而是你确定。我是你的妻子,是晋王府的主母,这内宅的一切不管是风是雨,都是我必须面对的。你娶我难道是为了把我贡在一边,当神仙拜的?”她眼神坚定地看着慕容则,一瞬间多年前那个温柔坚韧的萧若珩与此时眼前这个少女重合在了一起。她可以温柔,可以骄纵,但坚韧的性子却从来没有变过。 慕容则的眼神软了下来,“既是如此,那府中的一切就交给夫人了。” 得了慕容则的首肯,萧若珩顿时笑逐颜开。她笑着扑到慕容则的怀里,将自己那小心思给藏了起来。 “过几日章昌他们就要离开平城了,你可要见一见?慕容则问。 萧若珩眯着眼回想了一下那个圆脸的将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直属于虎啸营,而虎啸营是天成帝的心腹。 “总归是要见一见的。”萧若珩说。 慕容则半阖了眼,继而点了点头。 一夜好眠,第二日早晨慕容则离府后萧若珩便唤了阿勒双竹一同前来。对于双竹的存在,萧若珩屋里的几个人心思都没断过,除却王桑梓之外,皆是担忧大过欢喜。倒不是王桑梓心大,而是她明白,纵然萧若珩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去亲近一个燕国的女官,这个人对她造不成威胁,由此行事倒是比另外两个人要稳妥些。 萧若珩瞧了也不由得感叹,袁后选的人当真是与旁人不同,只可惜心不在她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第 126 章 王桑梓自然是不知道萧若珩此时是怎么想的,老实地替她梳了个元宝髻配上了两只赤金红宝簪子并着红玛瑙的发梳坠子,映着那张脸又娇又俏,虽比不上昨日的华贵,倒也是光采动人。 若是平日里萧若珩定是不会这么打扮的,今日虽是无须出门见客,到底是也有与平常有些不一样。王桑梓这么给她打扮,萧若珩瞧了心中甚是满意,她笑着说:“你这双手怎么就这么灵呢,换了别人怕是弄不得这么整齐了。” 王桑梓低头抿嘴一笑,“殿下这么一夸,我怕是要找不着北了。”说罢伸手去够那三彩胭脂盒。 萧若珩瞧见了便说:“这个就算了。”胭脂这种东西用得不好未免太过刻意了。 王桑梓想了想也是,萧若珩若是自己压不住场,扮成什么样都是无用的。 妆扮间有个小丫头进了屋,长相清秀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她朝萧若珩福了一礼说:“阿勒姑姑同阿与嬷嬷带着双竹姑姑在外头等着了。” 这话是余素教的,从宫里出来的女官宫女能得一声姑姑是极为体面的事,阿勒在晋王府多年,她的体面是自己挣来的,阿与这声嬷嬷则是跟着夫家得来的。而双竹的那个姑姑则是萧若珩的意思。她想看看阿勒是不是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容人。 这晋王府的中馈一直掌握在阿勒和阿与的手里,她们对她不上心与慕容则对她的态度不无关系。他一心想要她不被琐事烦恼,所以给了她祁英,他却忘了没有实权的主母是不会被奴仆放在心上的。 祁英敷衍她,阿勒阿与瞧不上她,所谓的目中无人不过是因为她连人都比不上,要不是她接机发作了一番如今的处境怕是好不到那里去。经了这么多事她算是明白了,有很多东西她不提慕容则是不会主动开口的,但是只要她开了口他就一定不会拒绝,比如主持中馈。主持中馈是她的体面,然而体面这种东西不是夫家给了就能维持得住的,总归是需要自己挣的。 刁奴总归是需要更刁蛮的人来治,不得不说李氏可算是给她送来了一个枕头,只盼着这人要中用些才好。 萧若珩悠然地开始替自己描眉,这眉毛越描越长,越描越细。她瞅着镜中逐渐张开的脸。随后又在屋子里用了早食,前前后后晾了人家一个钟,直到日头高照这才起身前往明间。 明间里阿与站得腿都发麻了,瞧着双竹跟没事儿人一样,真是觉得自己老了,偏偏又是在萧若珩的屋子里到底不敢太过放肆。 那头阿勒也是苦不堪言,她自出宫以来多少年没有这么被磨搓了,她经的事多知道这是萧若珩给的下马威,心中不是什么滋味但到底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萧若珩进了屋受了三人一礼,这才悠然地给她们赐坐。阿与喜笑颜开,正欲推脱了一番再坐下,哪知她还没开口双竹竟直接拒绝了,其义正言辞仿佛此刻她坐下了就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阿与气得眼瞪鼻歪的,再偷偷一看阿勒,只见她绷着脸同双竹站在一起一言不发的,心中不由暗骂了声小蹄子。她在府中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平日里主子仁慈共事的阿勒又是个不多话的,这番倒是来了个克星。 “嬷嬷这是怎么了?”萧若珩问。 她蓦的一开口,引得众人皆向她看去,阿与来不及收敛表情只尴尬地说:“怕是这几日风吹多了,脸有些硬了。”她说的是风邪入体之症,病及表里引得面部不受控制。 “既是如此,倒是我的过错了,赶快赐坐。” 说话间丫头们搬了张小杌子来,阿与连连摆手不肯坐下,若是在此前她怕是就会坐了下去。可此前双竹表了态,她此番若是坐了那么传出去怕会落人口舌,就是她不懂规矩奴大欺主了。 余素同玉竹得了萧若珩的令,连扶带按的将她按在了座上,阿与眼皮一跳只当是坏事了。 旋即萧若珩便笑着开口:“嬷嬷也是府中老人了,深得殿下信任。我是个粗苯的,往日里也是多倚仗二位指点了。”她这话说的阿与涨红了一张脸,连阿勒都有了一丝不自在。 她说:“娘娘聪慧那里是奴婢能指点的。” 萧若珩并不回应,她笑着说:“瞧我连嬷嬷身体不适也不知道,累的你们带病操劳,真是我的不是。往日里是我不懂规矩,幸得李妃娘娘派了人入府。这般的妙人只养在我身边怕是有些大材小用,王爷说了,让她同你们一起掌管着府中事务给你们当副手。也算是不辜负了娘娘的一片真心。”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阿与没得半点反应。阿勒则是叹了口气,她昨日便已经猜到了萧若珩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王爷昨日那般生气,今日竟转口同意了,想来定是王妃的主意。 阿与扯着一张嘴说:“娘娘这是说笑了,双竹姑娘这般金贵的人,怎么能让奴婢使唤。” 萧若珩点点头,“这倒也是,既是如此那嬷嬷就安心养病,便将你手中的事都移交给双竹吧。想来双竹得娘娘青睐,这些小事必定是手到擒来的。” 被人当枪使了的双竹已是骑虎难下,应下是得罪了阿与,不应是得罪了王妃,她这番是里外不是人。纠结许久阿与连忙起身开口:“左右不是什么大病,惹得殿下担忧是奴婢的错。” 她抬眼向萧若珩看去,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转口的意思,心下一凉,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双竹见状插了一句话:“奴婢初来乍道什么都不懂,怕是不敢担此重任。”她瞧了萧若珩的神色,旋即又说:“得娘娘怜爱,奴婢定会协助嬷嬷,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用协助二字却是定了主次。萧若珩也知道万事留一线,便不再咄咄逼人,同着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便让人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第 127 章 这三人刚出了院子,阿与立马变了脸,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双竹一眼正欲发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阿勒给拦着了。阿勒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瞧见哪个余素带在身边的叫青柰的丫头正在院门口杵着,眼睛盯着她们看呢。 阿与冲她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养不熟的小蹄子。” 青柰是晋王府里出的丫头,虽然现在是在萧若珩的院子里当值,但这些年多少是受过阿与教养的,蓦然听她这么骂也不能多说什么,只红着脸退了去。 阿与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话同着阿勒往外走了去。她们身后双竹小步的跟着,便是受了阿与冷嘲热讽也不当做回事。眼看着快要跟到二门时,双竹不由地停了步,这两个都是能出入二门的,唯独她不可以。 阿勒瞧了她一眼,随后扯了阿与一下,冲着她一笑:“是我疏忽了,原本想着带你熟悉一下阿与手头上的事,倒是忘了你不好出去了。既然如此便去我屋子里吧。”所幸这儿离阿勒的屋子也不远。 双竹十分知趣的冲她一笑,她心中其实是委屈得不得了,谁愿意跟一个婆子抢这些事。但到底她是李妃的人,又是王妃给安排的活儿,再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并不愿意夹在李妃和王妃之间讨不好,她又不是晋王,这两个她是得罪了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按李妃所想她是要待在晋王妃身边的,坏不了事恶心恶心她也好。李妃对这个儿媳的厌恶之心已经人尽皆知,宁可称病也不肯受她大礼,晋王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凡有点气性的人受到如此侮辱,又怎么能不迁怒于她呢。 既然摊上了这事儿,该受着就必须受着,可她是个人又不是个牲口,纵然不会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面对阿勒的示好,不论对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双竹此时也不愿意拆穿了,毕竟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阿与等人随手给她下个绊子她都难得应付,只求能和平共处罢了。 回了屋,阿勒与阿与落了座,只瞧见双竹立在堂中超两人福了个礼,她抬眼看向两人笑说:“今儿承蒙王妃怜爱,得了个差事心中甚是欢喜,想来也是不辜负了李妃娘娘的心意。双竹初来乍到若是有不足之处,还望两位姑姑多担待些,可不要记在心上。” 她抬手替二人各倒了一杯茶,面上将姿态放到了极低,嘴里却半句不离李妃,这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阿与笑的阴阳怪气,便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 阿勒可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是晋王府里没有主母,如今来了个身份高贵的主母,府中局势定然是要大变的,不过是时日问题。在宫中待久了就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奴仆,在晋王府里待久了就觉得自己是半个主子了。主子做久了谁有愿意又做回奴仆去呢。 争权容易放权难,想必阿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她也不会反应那么激烈。但是这般的反应又有何用呢,王妃可不是王爷,没什么旧情可念,她们的荣枯左右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罢了。阿勒心中大为不平,她为王府操劳了这么多年,却要被新人所代替,是恨却又不能恨。她不能同阿与一般迁怒,左右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若是能绑在一起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这么一想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后破天荒的挽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都是自己人,一同为府里办事的,能有什么计较的。” 双竹见她喝了茶,脸上的笑意是愈发的灿烂了,她说:“双竹年少比不得两位姑姑久经人事,行事多有不足,我们娘娘一直对二位多有称赞,双竹此来更是要跟两位姑姑多学上一学,只盼姑姑莫嫌我愚笨。” 她虽是这么说,眼睛里却盯着阿与不放。阿勒轻咳了一声,阿与也知道此时闹僵了怕是要让人看笑话了,便皮笑肉不笑地举了杯喝了一口,双竹这才放下了心来。 阿与放了茶杯,突然就开口:“王妃让你来协理也没定个什么,不如咱们今儿就把事给定了吧。” 双竹眼皮一跳心道不好,阿勒一脸不悦地看着阿与,似是不明白她为何提这茬。 “我们家在府中多年,我家的得王爷信任,掌了府中大小事,我也就跟着打打下手,也管管厨房和针线房。”厨房是个好地方,针线房也不差,府中人吃什么穿什么倒都到了她手里了。这一类的肥差,必定不会由阿与一人独管,多是沾了她男人的光,但只这条她就是府中的独一个,也怪不得她如此嚣张了。 阿勒垂了眼笑说:“我是内院的管事,管的倒是比她杂得多。”一句话便点明了她和阿与的主次关系。管着两个地方怎么比得过握着内院仆从的生杀大权来的厉害呢。 她们这么摆出来是想让她选一个,但活儿是这么好选的吗?看上去是好地方,可她没有什么心腹又无人撑腰,便是个稍微有身份的婆子都能甩她的脸,她又怎么敢开口挑呢。 双竹索性说:“王妃让我来协助姑姑,那里是我能挑的。左右不过是给姑姑打个下手,帮帮忙罢了。” 阿与也不当她的拒绝是一回事,她说:“你这样说我倒是不安心了。我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王妃也说是让你来接我的活儿,是我要面子。但反过来又想想,总该是有这么一天的,你是娘娘身边出来的人定是最稳妥不过的。我左思右想不如把厨房交给你得了,我就管个针线房好替王爷做做衣服鞋子。”她这一番话倒是以退为进,厨房可是那么好管的地方? 双竹可不敢应她,吃食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是个掉脑袋的事。再说了阿与这些年在府里也不是白待的,她的根基是双竹不能动摇的。若她应了,怕是待不了几日就连命都没了。 “姑姑说笑了,王妃这是体恤您。双竹来不过是了协理您二位,万万担不得此任。” 阿与仍是不肯放过她,似笑非笑地说:“你莫不是瞧不起厨房吧。可我手上也就只有这些了,再光鲜些的库房和采买可就轮不到我们咯。” 这是要逼的她应下了,双竹出了一身冷汗,没想过会碰上这么个棘手的人物。 阿勒瞧着两人说话,自个跟没事人一样。阿与劝了半天,双竹都不肯松口,于是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只能委屈你给我打打下手了。” 双竹心中欣喜,只点头应是。 萧若珩指了丫头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排紫阳花,现在还是早春,等花期到了怕是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紫阳花了。 “她真是这么说?”萧若珩问。 玉竹点点头,将刚刚青柰听到的话给说了出来。青柰是府里出来的人,她可不是。 “行了,知道了。”萧若珩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玉竹没见到她的反应,瞧了眼立在萧若珩身旁的王桑梓心有不甘,到底是不够亲近。 她一走萧若珩便开口问:“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王桑梓不好多说什么,但到底是觉得不该放任这几人在一起。“殿下的事奴婢怎么能多嘴。”她说。 萧若珩轻笑:“行了,且看着吧,才刚开始呢。” 她的目光向着不远处看去,想着来日那一片春意便忍不住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第 128 章 李妃的所为像是潮水一样席卷了整个皇宫,一时之间满足了不少看热闹人的心思,好事的人都在猜测萧若珩几时会做出反应,就像她赐死她的陪嫁女官一样,狠狠地给予回击。 他们睁大了眼睛盯着晋王府,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其中也包括了燕宫里最尊贵的那一对夫妻。 对于李妃这个妃子燕帝是着实不怎么喜欢,但是慕容则这个儿子在他的心中却是有些复杂的。自己的儿子纵然是不喜欢也是盼着好的,更何况他也不是不喜欢这个儿子。只是他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听话罢了。 燕帝叹了口气,絮絮叨叨的同拓跋皇后唠叨这一切。 拓跋皇后耳朵里听着,眼珠子却盯着院子里的紫藤,一株串着一株,秀气的花蕾层层叠叠地垂在一起,远远地看去像极了夏日里的葡萄,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动作太大,燕帝瞧见了有些生气,“想什么呢。” 拓跋皇后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说:“臣妾没想什么啊。” 她做出一副装傻的样子,燕帝也不好跟她计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旋即拓跋皇后搭了句话:“叹气多了,容易变老。” 满头白发的燕帝心头一梗,只觉得气都喘不顺了,“孤很老吗!”他沉着脸看着拓跋皇后,似乎她不回答得自己满意就要发怒一般。 院子里的宫女闻言噤了声,大宫女芍药着急的看着拓跋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生怕她一不小心又惹怒了燕帝。 拓跋皇后幽幽地回答:“三郎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肃王出生之时燕帝二十三岁,如今他虚岁都三十五了。 燕帝又是一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嘴啊真是半点不饶人。”燕帝憋了半天只憋出这句话来,却是没有发火的迹象。 芍药闻言松了一口气,知道燕帝既然现在没发作,那么接下来也不会因此话而发怒了。她只盼着她家娘娘不要在语出惊人了。 然而拓跋皇后并不如她愿,她随口就说:“是啊,要不然怎么嫁不出去呢。” 听见这话芍药只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众人皆知当年拓跋皇后年逾二十尚未成亲,世人只道是拓跋鸿所犯杀业太重c煞气太甚,祸及亲妹福缘,以至于无人敢娶。还是姑娘的拓跋皇后并不在意,然而她的兄长却是十分在意。求至燕帝之处,本意是求燕帝赐个好姻缘,没想到燕帝会错意,一笑过后将人接进了皇宫里。而后拓跋皇后又阴差阳错铸成了金人,成了燕国最尊贵的女人,往日的笑话便成了佳话。 偏偏拓跋皇后今日这么一开口,倒是让众人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宫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却不知拓跋皇后是掐准了燕帝的性子。有些话旁人说不得,她却说得,这是燕帝给她的尊宠,整个燕国都是独一份的。 芍药微微抬头,只见燕帝嘴角上扬不怒反笑地说:“怎么,后悔进宫了?” “毁啊,怎么不悔,毁得肠子都清了。”拓跋皇后说:“到底是进了贼窝就出不去了。” 燕帝哈哈大笑:“这天底下把皇宫说成贼窝的可就你一个了。” 拓跋皇后轻哼一声不说话。经过她这么一打岔,燕帝心中虽仍然放着一堆事儿,但心情却比来之前好了许多。 “还是在你这儿自在啊。”大笑过后的燕帝喃喃道。 拓跋皇后抬手替燕帝添了杯茶,却是没说话。什么自在不自在的,燕帝的话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一个小黄门来报,说是独孤昭容求见。独孤昭容是独孤太后的内侄女,是肃王的母亲。在燕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位独孤昭容可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惜的是她没有拓跋皇后运气好,甚至连个妃位都没混上。 燕帝的脸瞬时又绷了起来,“不见。”他说。 “为什么不见?”拓跋皇后问。独孤昭容自诩是贵胄之女,向来看不上她这个破落户,有她在的地方从来都看不到她的影子,今儿突然来了瑶华殿到是让人觉得有些惊奇呢。 抬了手招了芍药过来,“去把昭容娘娘请进来。”她说。 芍药瞧了一眼燕帝,见他虽脸色不好却也没驳回,便安心地应了下来。 拓跋皇后说:“陛下躲得了她一日躲不了她一辈子,总归是要见的。” 燕帝还没说话,独孤昭容就已经到了跟前,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拓跋皇后还没瞧清那是谁,忽的一下两人便一起跪在了燕帝的面前。 独孤昭容生的那叫一个条顺盘正,雍容大气,此时却笔直的跪在地上,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眉宇间同她有着几分相似。 “你这是做什么?”燕帝问。 独孤昭容回答:“臣妾来向陛下请罪,臣妾约束家人不严,致使臣弟纵奴行凶,是臣妾之罪,请陛下责罚。” 独孤意连忙俯身拜下,哀声请罪。 燕帝冷笑,这哪里是什么负荆请罪,做成这副样子不过逼迫他网开一面,一时之间气氛冷到了极点。 拓跋皇后算是看明白这出戏了,她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个词儿,挟恩图报。独孤太后如此,独孤昭容亦是如此,只是她们忘了再大的恩情也会被这种琐事消磨。更何况眼前的男人是叱咤北方大地的 一方霸主,老虎虽会打盹,但也是有脾气的。 瞧了一眼燕帝只觉得他怕是马上就要拂袖而去,拓跋皇后立马起身去扶独孤昭容起身,她可不想独自应付这两个人。 “有多大的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跪着。” 拓跋皇后说着话,手在半空中捞了个空,独孤昭容避开了她,伏地大拜。 “请陛下责罚。” 拓跋皇后看着自己的手眨巴眨巴眼,呵,这叫什么事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第 129 章 拓跋皇后立时收了手立在一旁,她自来脾气就不好,往日里多是给燕帝面子不同独孤昭容计较,今日被她这般公然驳了面子去了,自然不会再舔着脸说些什么。 独孤昭容所求的事是小事,不过是独孤家的仆人打了贺赖家的仆人,错就错在两家都出了个皇妃,平日里又积怨已久,如此小事便成了大事被闹上了朝堂。 燕帝瞧见了她对拓跋皇后不敬的这一幕,心中的怒火瞬时又燃了起来。拓跋皇后可是他的正妻,是他的半身,她的尊荣因他而起,独孤昭容在他面前敢如此对待拓跋皇后,等同于对他这个皇帝视而不见。 如此想来不欲当面发作,当即起身拉着拓跋皇后拂袖而去。 芍药神色复杂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独孤昭容,轻福了一礼,随后领着众人追了上去。 不过一会儿,庭院之中就只剩下了独孤昭容姐弟俩和独孤昭容身边的人。面对这种情形独孤意一时没了主意,便伸手拉了拉独孤昭容的袖子,开口道:“娘娘,陛下已经走了。” 独孤昭容由宫人扶着从跪直了身子,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也没有起身,就这么跪在那里,笔直的,不惧日晒。独孤意见独孤昭容执意如此,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何时受过如此苦楚,不由得记恨起了拓跋皇后。 拓跋皇后同燕帝回了殿内,瞧他气在心头,连忙净了手替他沏了壶茶。她心知燕帝气从何来却偏偏问:“您又气个什么劲儿?” 燕帝接了她的茶,瞧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的气就消了三分。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拓跋皇后同独孤昭容都是一张不怎么爱笑的脸,偏偏一个是恣意洒脱万事不过心,一个却是苦大仇深锱铢必较,极像却又极不像。 “她当年不是这样样子的。”燕帝低了声说。 拓跋皇后轻笑:“那毕竟是她的兄弟,她这样也无可厚非。” 燕帝道:“你也有兄弟,这后宫的女子谁没有兄弟,单单就他们独孤家恃宠而骄,横行霸道。仿佛这天下是他独孤家的一样。” 这话拓跋皇后可不敢接,她没那个脸说拓跋家忠厚老实,也不愿意当小人踩独孤家狼子野心。就此闭了嘴,燕帝却还未尽兴,当即指着那方一顿大骂,翻来复去便是那几句。然而骂是骂了,最后还是下了旨,罚了独孤意半年的俸禄,又禁了独孤昭容的足。是明了告诉他人,此事是翻了过去。 拓跋皇后从头看到尾,脸上的笑意就没淡过。心道独孤昭容果然不简单。当年独孤家贪污受贿,燕帝顶住了朝堂的压力诛杀了独孤玺,众人只道是他念着独孤太后的旧情这才留下了独孤绩一脉。没有人知道独孤昭容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她在,便是在提醒燕帝,他当年是如何登上这帝位的。她是他明媒正娶来的正妻,如今却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偏居一隅,这是他欠她的。说是这么说,但拓跋皇后知道到底是同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心里情份终归是不一样的。 这般想着,拓跋皇后心中突然生了一意:“既然罚了独孤意,苦主哪儿也要安抚一下。”贺赖贵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不安抚一下她,这事儿还完不了。 燕帝一听,这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才挥袖道:“那便赏她一对南边来的琉璃瓶以示安抚。” “只一对琉璃瓶?”拓跋皇后听了似笑非笑。 燕帝叫她看得心虚,便粗声问:“若是皇后当如何?” 拓跋皇后:“陛下前些日子才得了几匹良驹不是?我瞧着阿绪就十分喜欢,不如便赏他一匹吧。做娘亲的总归会想着儿子开心。” 这大宛驹本来就是燕帝留着赏人的,若是能就此安抚贺赖贵妃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燕帝:“那便赏他同贺赖庆一人一匹。” 贺赖庆是贺赖贵妃的侄儿,贺赖家未来的继承人。这一下不只是安抚了贺赖贵妃,就连贺赖家也给安抚的妥贴了。 拓跋皇后笑说:“还是陛下想得周到。” 燕帝突然心生一意,他说:“你现在说孤周到,若孤告诉你,这良驹是孤预备着送给昭王妃肚子里孩子的满月礼,你可还高兴?” 拓跋皇后一听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说:“那这事儿您可别告诉五郎。” 燕帝哈哈大笑,身为一国皇后那里弄不来几匹良驹,不过是故作姿态哄他开心。想来这皇宫中后妃十数人也只有她会如此待自己了,再想想他那几个儿子不由又叹了口气。 拓跋皇后对此摸不着头疼,只听见他说:“晋王府哪儿你派个人去,那个孩子也不容易。” 话里虽没表明说的是谁,却也不难猜到是慕容则,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到底是难做。拓跋皇后想了想点了头,隔日便指了身边的大宫女海棠去晋王府里。 拓跋皇后这一手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她会一反常态的插上一脚,驳了李妃的脸去。萧若珩笑着收下了海棠,并且放在了身边。这一下李妃更是气得牙痒痒,偏生她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心中暗自将仇记在了萧若珩头上。 又过了几日,章昌等人离开平城前,晋王府特地宴请了他们,慕容则明里暗里的敲打了几句,章昌也是个聪明人,几杯薄酒便将在边城发生的一切都给抹消了。 日暮慕容则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屋休息,萧若珩命人煮了解酒汤,自个净了手替他按着额角。 “人送走了?”萧若珩问。 慕容则枕着她的大腿,嗯了一声。萧若珩瞧着他这样有些心疼,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过了好一会儿慕容则才开口:“你要我给他带的东西,我给他了。必定会完好无损地交给吴王的。” 萧若珩蓦然听到这句话,眼皮忽的一跳,竟然有些发慌。立时笑了说:“他一直担心我过得不快活,如今我过得很好,也总该叫他知道才是。” “嫁给我委屈你了。” 萧若珩一听笑着打了他一下,伸手扯着他的脸皮说:“是委屈了,我这般的青春少艾,怎么就嫁给你这个糟老头子了呢。” 慕容则睁了眼拉了她的手说:“嫁都嫁了,反悔不得了。” “嗯,反悔不得了。”萧若珩瞅着他直笑,只觉得他醉后就跟个孩子一样好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第 130 章 萧若珩笑得开怀,倏尔觉得左手冰凉,抬手一看只见玉白的腕间挂着一个五彩的镯子,晶莹剔透好不绚丽。冲着慕容则摇了摇手腕,她问:“送我的?” “喜欢吗?”慕容则看着她,眼中映着烛火微光,灿烂得像是满天星辰。 “也就这样吧。”萧若珩嘴硬地说,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慕容则佯装不喜,伸了手就要去脱那镯子:“你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萧若珩不依,她膝上枕着慕容则无法移动,上半身一个不注意竟后仰了去。眼瞧着要撞上了窗棂,慕容则眼疾手快地一拉,顿时四目相对微醺的酒息扑面而来。 她盯着那双黝黑的瞳仁,那双眼睛里映着她的脸,只装着她一个人,让她明知是错仍沉溺进去无法自拔。温热的气息于颈项中缠绕,十指交缠,发丝相接,只这么一瞬间让她忘记了一切,享受着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这一刻她不必害怕这份感情偿还不起,也不再患得患失,只满心的爱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盼回报不惧得失。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一晃眼萧若珩在燕国生活了也有数月,随着时光的逐渐流逝,初初种下的紫阳花已开满了院落,那颗高大的银杏树也长出了新叶,夏日的风呼呼一吹便沙沙作响。 青柰从湖里摘了一把莲蓬躲在屋檐下剥着莲子,午后的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皮肤上温暖又灼人。 堂屋里玉竹正同余素说着话,“你瞧她那张脸,也好意思。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不过是被王爷说了几句就要死要活的,若不是咱们殿下好心,光她做的那些个事足够要她脑袋了。” 余素低头做着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玉竹唠叨,时不时还点点头以示赞同。 玉竹道:“我当真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人,敢在这儿屋里趾高气昂的,也不怕闪了腰。” 余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人正说这话,屋外忽而传来脚步声,只听见青柰脆声唤了一声婆婆。两人瞬时噤了声,玉竹冲她挤了挤眼睛躲进了里间,余素无奈一笑,撩开了帘子。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余素同阿与打着招呼,侧身把人给迎进了堂屋。 “余姑娘。”阿与腆着脸直笑:“我估摸着殿下这时候也该醒了,便过来瞧瞧,给殿下请个安。” 余素道:“这倒是不巧,今儿厨子做了几道南边的菜,午后多吃了几口有些积食,在院子里绕了半晌才睡下,现在还没醒呢。若没有旁的事儿,您便先忙去,殿下这儿我给您记着。” 阿与连连摆手,她就是来见王妃的,怎么能不见到就走呢。 余素见她不愿走便喊了青柰上了茶点,两人就坐在屋檐底下说话。 卧房内萧若珩睡得迷迷糊糊的,耳朵里听见有人在说话,朦朦胧胧的不怎么真切。闷热的屋子里让她腻出了一层细汗,眼皮如千金重怎么也睁不开。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就停驻在耳边,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萧若珩猛地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一张脸悬在她的眼前,四目相对心跳瞬间失了拍子。 玉竹没想到萧若珩会突然睁开眼睛,自个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 “殿殿下。”她哆哆嗦嗦地说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萧若珩回过神来,冰凉的四肢这才有了知觉,心脏碰碰直跳,那声音就像在耳朵里打鼓。 “怎么就你一个,余素和桑梓呢?”好半天她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声音。 玉竹低了头说:“余素姐在外头陪着阿与妈妈说话,王大人出去了。” 余素听见了声音进了屋,见萧若珩醒了便扶着她起了身。萧若珩四肢有些发麻,贴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殿下身子可是有些不爽?怎么一身的汗?”余素问。 萧若珩心跳逐渐的平缓了下来,这才有了些力气说话:“做了个噩梦吓着了。”她抬头看向玉竹,只见她惊魂未定的站在一旁,比她更像是被吓着的人。 玉竹挨了余素几个白眼,这才反应过来替萧若珩换衣裳,几个动作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萧若珩换上了一件竹青色素缎褙子配上一条鹅黄色的裙子,发间插着一只玉簪子,一身甚是清爽。 她才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抬眼还没问,就瞧见余素笑着说:“是阿与姑姑,她来给殿下请安,赶得巧正好您醒了,可要见上一见?” 萧若珩这才想起来玉竹已经说过了这事儿,只是她方才失了魂半句话都没放在心上。 “还在外头就让她进来吧。”萧若珩说。 阿与进了屋立时给萧若珩磕了个头,毕恭毕敬丝毫不见先前的谄媚,只余下规矩。 “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萧若珩点点头,示意青柰将人给搀扶了起来,又赐了座。 自从府里多了个双竹之后,府中的中馈愈发的紊乱,表面上一波未起,实际上却是暗波涌动,三人之间各种勾心斗角,谁也不想成为弃子。阿与人笨,比那两人明白的晚一些,性格使然比她们更会审时度势。她接近不了慕容则,于是果断的选择了向萧若珩示好,而后经了一些事,更是知道了阴谋阳谋都比不过主子的一句话,由此对待萧若珩也是愈发的恭敬了。 阿与说:“院子里的荷花开的正好,香气扑鼻,奴婢想着娘娘不喜火木之香,便想着摘几朵给娘娘来熏屋子,也好解解夏日的烦闷。” 青柰将开了一半的荷花盛了上来,顿时满屋子的清香,让人心生愉悦。 萧若珩轻笑道:“你也是有心了。” 阿与得了一句赞叹心里美得不行,她哄不着王爷,难得连王妃还哄不着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第 131 章 “娘娘若是喜欢,奴婢明儿再给您送。”阿与咧着一张嘴笑着说。话里话外却是没有一点王府管事妈妈的自觉,把自己当作了一个打扫的婆子一般。 这幅谄媚的样子落在余素几人的眼里自然是瞧不上的,整日里苦心经营讨好主子,也难怪被人钻了空子,差点连自己的差事都保不住。玉竹眼中流露出一丝蔑视,而余素的想法却正好与她相反,谄媚些总比那些不知道自己主子是谁来的好。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萧若珩听了阿与的话嘴角弯弯并不搭理她,锦上添花这种东西可没什么意思。阿与今日的态度不过是因着有利可图,她借阿与掌控晋王府,阿与则用这些来保住自己在府中地位,若她真因为这些小事将阿与当作了心腹,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在殷太妃手底下讨生活的那几年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她们看上去也许和蔼可亲,背地里却是一个个戴着面具的狼,收着獠牙盯着你不放,稍有不慎就会被她们撕个粉碎。殷太妃身边的嬷嬷不就是这样,笑着叫她郡主,一转眼却将她身边的丫头打了个半身不遂,随后眼睛都不眨的又将人给发卖了出去。 阿与和那个人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嗜血,同样的贪婪,不同的是她由当初任人宰割的羔羊变成了屠夫身后的指使者。为了自己的利益驱使着狼群,撕咬着敌人。 如今想想这一切不过是深宅大院中常见的事情,她怎么就记挂于心不能释怀呢。不过是闲得矫情罢了。 阿与见萧若珩垂着眼的脸庞,心中咯噔一个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王妃。她心中不由骂道双竹,若不是她差人往针线房里使坏被王桑梓抓住了,她又怎么会承了王妃的情。虽然起初她是想借此来讨好了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从南国来的女人比她想象的要更为棘手,着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还有什么事?”萧若珩抬了眼问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阿与突然灵机一动,笑着说:“确实有一件事儿,只不过这事让奴婢有些难以启齿。” “哦?”萧若珩一听突然起了兴致,她还有什么能来求她?她在府中可是相当于半个主子的存在呢。 “说来听听。”萧若珩轻笑着说。 阿与道:“奴婢想向殿下借一个人。” “借人?”萧若珩长眉一挑似乎是有点摸到阿与的心思了。 “托殿下的福,针线房里的衣料没什么大碍,只是经了这事绣娘给吓病了两个。眼瞧着皇后娘娘的千秋就要到了,原本备下的千秋夜月图还未绣好,奴婢听闻殿下身边的几位姑娘都是从齐国宫里出来的,手艺必定是了不得,便斗了胆请殿下借奴婢一人来绣这千秋夜月图。” 阿与这话一出口,立时有人心思活络了起来,给皇后娘娘绣寿图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她们的表情阿与都瞧在了眼里,心中不由得舒畅了起来。 事情似乎朝着她想象的方向发展了,只是萧若珩这儿却转了好几个弯。话说得这么诚恳,仿佛她不将人借给她这图就绣不好了一样,可王府里的绣娘怎么会只有两个呢。 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把她正式推出去的借口。晋王妃插手献给皇后的寿礼是名正言顺的事,倘若这图上有她自己或者她身边人的手笔,再借由海棠这么一传又是另一个样了。 只是让谁去呢。若仅仅是绣个图王桑梓和余素谁去都可以,她们俩的手艺都是经过了宫中嬷嬷打磨的,比不上御造司的织娘,比比旁人还是不差的。可阿与的打算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王桑梓和余素不管是谁进了针线房,她就能借此撕开一个口子,从针线房开始慢慢收复整个晋王府。阿与明知道她的心思,又怎么会主动提这事,更何况针线房是她好不容易保住的。 除非她是有意如此。 萧若珩唇角一勾,手里拿着扇子轻轻地摇着,缓缓开口道:“孝敬娘娘本该是我这个儿媳做的,只可惜我女红不佳,倒是劳烦你们了。” 阿与连道不敢。 萧若珩道:“娘娘千秋将至,我该匀出两个人才是,只是我这儿实在离不得人,换一个怕又不顺手。” 扇子摇啊摇,似乎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纠结。 阿与也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想掺和她的事?不行,她都舍了大半的身家,若是得不到王妃的支撑,那么这府里将来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如此只能咬了牙开口:“奴婢愚钝,这针线房也缺不得人啊。” “哦?”萧若珩笑了:“总归有你不是。” 阿与厚了脸皮地说:“奴婢都这个年纪了,便是尧舜也该让贤了。” 萧若珩掩嘴一笑,余素笑着说:“妈妈倒真是好意思。”敢把自己比作尧舜脸皮是真厚。 阿与也陪着笑不说话。 这时青柰来报,说是阿勒来请安了。 阿与脸色一沉,便起了身要告退。出了门遇上阿勒却是话也不说的擦肩而过。 萧若珩见状心中有了计较,到了傍晚王桑梓回来了,便将这事提了一提。 “你觉得如何?”萧若珩问。 王桑梓也是有些心动,不说在皇后面前露脸,就说是去了针线房后能在这府里能说的上话,这事就不亏。 只是王桑梓道:“是机会也是险境,也要看人。” 萧若珩点了点头,虎口夺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是老虎自己张嘴也要看有没有命吃得下。阿与管了针线房多年,里头的婆子又有几个不是站在她哪头的。那个人必须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而且要压得住那些个婆子,这样才能帮她以后一步一步收复失地。 只是她若是送了人帮阿与打败了阿勒,那么事后阿与会不会又反过来对付她的人呢?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萧若珩道:“原本不过是拆了她们,没想到得了这么大的惊喜,倒也不枉费你的心思了。” 王桑梓低了头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第 132 章 萧若珩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王桑梓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让她自己选。往针线房里作乱的是她,栽赃给双竹的也是她,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不该去。可去了针线房往后能爬得上去,对她来说非常有力。然而若是她去了便是自己将命门放在了萧若珩手里,片刻都逃离不得。 王桑梓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与其说是替她办这件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不如说是从身为她的陪嫁一同前往北燕之时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她们从来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萧若珩不够信她,而她自己也猜不透当初她将这件事交给她时,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能为殿下办事,是奴婢的福分。”她说。 萧若珩轻笑,垂眼玩弄了起了自己的长发,她听见王桑梓说:“奴婢生性蠢笨,去了针线房怕坏了您的大事,不若还是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吧。” 黑发在指间划过,萧若珩并未抬头,她似乎早就猜到了王桑梓的回答,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惊讶。 “你想好了?”萧若珩问。 王桑梓回答:“奴婢想好了。”与其同一干婆子去争什么去权,不如留在萧若珩身边做一个体面的大丫头,若能得了她的信任比什么都强。 萧若珩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她嘴角微勾:“可惜了,阿与话里话外都是想你去呢。” 王桑梓没有应她这话,她心中既然有了抉择,自然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不论到时候去的是谁,这话传出去都不好。况且这话还不知真假。随后她听见萧若珩问:“你若是不想去,那么你觉着她们几个谁去更为合适?” 萧若珩的房里除去海棠同晋王府中的丫头之外,只剩下她和余素,玉竹并着四五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虽说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但她们同王桑梓几个不同,不过是些从六司出来的普通宫女,连最低等的女官都算不上。到了萧若珩这儿也只是由着余素来教导,做些普通侍女的活计,若是让她们去针线房是万万不能的。 余下的就只剩下余素同玉竹两人了。 余素是同她一起在宫里生活过的女官,而玉竹则是宫中分给曲仪的丫头,若不是莫名得了殿下的青眼,她如今怕是连那些小宫女都比不上。 再者她虽是得了殿下的抬举,如今也不过是个有名唤的丫头,贴身之事还是由她和余素侍候的。对于这人她总归是有些放心不下,怕她去了会脱了掌控,于是便下了决断。 “阿素的师傅是从司衣司出来的,想来她的针线功夫也差不到哪里去。玉竹奴婢就不清楚了。至于海棠。”王桑梓笑着说:“她刚从皇后娘娘哪儿出来,总不好叫她再插手不是。” 萧若珩一听也是笑了。海棠是拓跋皇后送过来给她撑场面的,若真叫她去绣那图,那就不是借花献佛,而是她大齐无人了。 “如此就余素吧。”萧若珩说。 一锤定了音,当天晚上余素就得了这个消息,她心中很是惊讶,弄不清为何是她。经了那些事情她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她是想掐尖不假,但她却也明白自己所处的是个漩涡般的地方,而萧若珩待的就是漩涡的中心,跟在她身边才是真正的安全。外头有机会也有风险,但若是成了双竹的靶子就不划算了。 余素思绪紊乱,一双眼睛闪来闪去毫无定所:“奴婢惶恐。” 萧若珩瞧出了她的心思,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她需要的是长着尖牙利爪的豺狼,而不是一只只会蹬腿的兔子。 余素瞧见萧若珩沉下来的目光,心下一个机灵,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个头。 “奴婢虽是愚钝,但绝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这般却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萧若珩长眉一挑没有说话,余素这话是在向她表决心,她有自己的私心,却在片刻之间选择了应下这件事,不过是权衡了利弊害怕自己被厌弃罢了。心中虽是理解,却还是有些不悦,若是她身边有别的人能用,她怎么会用她。 “既是如此,明儿你就去吧。”萧若珩不愠不喜地说。 须臾间屋外传来声响,门帘子被撩开慕容则走了进来,余素起身正的动作正好落在他眼里,萧若珩脸上也没了笑意,便多了一句嘴说:“这是怎么了?” 萧若珩起身去迎他,听见他问便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无事。” 慕容则见她不愿意说也不恼,他可不愿意为了些小事惹得她不快。 梳洗过后两人一同坐在炕上说话,而后还是说到了拓跋皇后的千秋上。萧若珩想了一下便将今日的事说了出来。 慕容则笑着问:“你就是因为这事儿而不开心?” 萧若珩轻哼了一声:“若是芸香在”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眼中的神采也黯淡了下来。她有些日子没念叨她,今儿被余素这一下,倒是想起了芸香她们几个来。 慕容则知道她是想起了芸香,伸手握了她的手,只见她嘴角扯了一下,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莫七传来消息说,几个月前曾有人见到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人在边城出现,想来她一定是平安无事的。”慕容则说。 萧若珩顺势靠在慕容则的怀里,听他这么说心中却是毫无波澜。芸香不是普通女子,若是她还活着,又怎么会不来找她,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慕容则:“没有找到尸首,就代表着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只要她活着莫七就一定会找到她的。” 萧若珩垂了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慕容则见她不愿意再听,便不再说了,拥着她安然入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第 133 章 睡到了半夜,萧若珩突然听见屋外传来嘈杂声,迷迷糊糊的察觉到身旁的人起了身。 “你做什么去?”萧若珩嘟囔着说,烛火微亮她看不清慕容则的脸,反手拽住了他的衣服。她还没睡醒,只是这些日子两人同床共枕,身边蓦然空出了一块让她有些不习惯。 “我出去看看,过会儿就回来,你继续睡。”慕容则轻声地安抚她,替她盖好被子。 得了他的承诺,萧若珩便松了手,又坠入了梦乡。只是这一觉她睡得极为不安稳,做了一夜的恶梦,冷汗一层一层的出,猛地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摸索着起了床,进来侍候的是余素同王桑梓,两人的眼睛下面都是一片青紫,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由两人侍候着换了衣裳,萧若珩坐在桌前瞧着一桌子的早点,只觉得犯恶心,一筷子没动就让人撤了下去。海棠长眉微挑,心里有些想法到底是没敢说。 萧若珩喝了口热茶,只觉得脾胃都舒展了开来,紧蹙的眉宇也缓了过来。 “昨儿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闹腾?”萧若珩问,她昨日睡得迷糊没有发觉,醒过来之后才觉得事情必定是不小,不然慕容则也不会半夜被人叫出去,后半夜也没回来。 余素同王桑梓面面相觑,瞧了一眼海棠,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开口。 两人斟酌一番,随后王桑梓开口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听说昨夜肃王府出了刺客,现在正全城肃查。” 萧若珩心下一惊,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伪装成舞姬待着肃王府的南蛮女人,这件事同她有没有关系?她还记得那个女人狠辣的身手和泛着蓝光的长鞭。倏的一下竟觉得有些发凉。 “殿下?”王桑梓瞧见她的样子有些担心。 “继续说。”萧若珩喃喃道,随后觉得不妥又添了一句:“可曾伤了人?” 王桑梓回答:“说是个女刺客,打伤了不少人,翻墙跑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翻进了咱们这条街。王爷被叫了出去,灯火通明的闹了一夜,到现在也没回来。” “肃王与肃王妃呢?可有伤着?”萧若珩问。 “奴婢不知。” 萧若珩的心沉了又沉,如果是刺客是那个南蛮的女子,那么凭她的身手杀了慕容洵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可若是刺客另有其人,那么现在慕容洵是生是死? 一旦慕容洵这个隐形太子死了,那么平城平衡的局面怕是就要被打破了,她的生活将不复平静。可若是平城大乱伤及根本,大齐便能再缓一缓。 一时之间萧若珩说不清自己该不该盼着慕容洵死。平心而论,她是不希望慕容洵死的,她希望他长长久久的活着,然后顺应所有人的心登上帝位,也许他并不会是个好皇帝,但那又如何。萧若珩不在乎谁会成为北燕之主,她只盼望着她的丈夫能平平安安c她所害怕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 事情并没有顺着萧若珩所盼望的那样发展,到了中午便传来了慕容洵不治身亡的消息,独孤家的隐形太子最终还是没能成为真正的太子。 燕帝大悲,举国大丧,独孤昭容得知亲子的殒命竟跟发了疯似的。可平城里除了这两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为慕容洵而伤心的呢。 拓跋皇后并不难过,她向来没什么较大的情绪变换,慕容洵的死讯传到她耳朵里时,她也只是愣了一下。燕帝心中是怎么看待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纵然是极度厌恶独孤家,对这个儿子他还是不一样的。 他仅存的四个成年儿子中,他最喜欢慕容绪,待慕容瑜最亲近,就连慕容则也是颇为看重的。唯独慕容洵不同,他自小就是被独孤太后当做太子教养长大的。燕帝有多敬重独孤太后就有多看重慕容洵。他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继承人,是他百年之后的北地之主。就这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承受不住啊。 “陛下呢?”拓跋皇后皱着眉头问。 芍药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回答:“陛下去昭容娘娘哪儿了。” 拓跋皇后一愣,旋即平静了下来。 “昭容丧子,陛下也该是去安慰一番。”拓跋皇后不咸不淡地说。 “娘娘。”芍药的声音有些惊慌,拓跋皇后却是一如平常,她坐在窗台前头的大椅上,眼睛瞧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出了神。 慕容则一连好几日都不曾归家,晋王府在阿与三人的打理下井井有条,余素也进了针线房成了阿与的帮手,有了她阿与同阿勒双竹之间也消停了不少。 余素走了之后,萧若珩将玉竹提了起来,接手了余素的活儿,连带着青柰这群小丫头也成了她的责任,一时间比从前待在萧若珩身边的时候还少了不少。 萧若珩到也不觉得不习惯,无事的时候她就领着王桑梓,两个人一起在王府里散着步。自从肃王府出了事之后,萧若珩就再也没出过府,每日里最多就是在府里散散步,不过几日她倒是把晋王府给走了一个遍。 因着慕容则的喜好王府里种了许多的银杏树,现在正生的郁郁葱葱,随风一吹便沙沙作响。萧若珩在院子里绕了很久,走得累了就在月门旁的回廊上坐了下来。 王桑梓站在她身边替她扇着风,两人才待了没多久,就瞧见月门里走出来两个梳着丫髻的丫鬟。那两丫鬟见了萧若珩两人转身就想要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就被王桑梓给叫住了。 那里的丫头这么不懂礼数,见了主母竟当看不见。王桑梓憋着气冲她俩说话。 电光火石之间,那其中一个丫鬟翻手就是一掌击来,直直的打在王桑梓的肚子上。萧若珩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到了她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第 134 章 冰凉的手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像是钢锁一样无法摆脱,那么一瞬间向来对生死极为豁达的萧若珩心中突然生出了恐慌,她不想死,不想离开他。 逐渐收紧的手指使得她无力反抗,萧若珩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萧若珩有些后知后觉,她站在一座被白雾笼罩的庭院中,西风吹打着银杏树仅剩的几片枯叶,院子里传来吱呀的响声,帷幔无随风而扬。 她这是死了吗?原来死是这个样子的啊。 萧若珩有些呆呆地瞧着自己的手,怎么就死了呢,她怎么就死了呢。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子委屈劲儿,想嚎啕大哭一场,可不知怎么却是默默啜泣。 “你在哭什么?” 萧若珩微微一怔,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她抬起头只见萧寰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她来不及深思为何萧寰会出现在这儿,整个人都因为萧寰的出现愣在了一旁。 “哭什么?”萧寰开口问她。 萧若珩眨巴眨巴眼,随后一脸委屈飞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像是个小孩一样大声哭了出来。 “哇,哥!” 她动作有些快,萧寰一个踉跄才稳当地接住了她,随后她便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放声的哭泣。 萧寰无奈而笑:“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呢。”他说是这么说,到底没有推开她,反而任由她将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一只手还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向幼时一样安抚她。 得到回应的萧若珩更是哭的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山崩地裂了般,她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跟他说,却偏偏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化作了虚无。 “还真是个孩子。”萧寰轻拍着她的脑袋,“好了,不哭了,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萧若珩突然发起慌来,回什么家?她抬起了头来看着对方。 “大哥来接你回家。”萧寰笑着说。他逆光而站,落在萧若珩眼里此刻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耀眼却又仿佛适时便会羽化登仙,随风散去。 萧若珩开始不安起来了,她后退了几步,松开了抓着对方袖子的手。 “怎么了?”萧寰问。 萧若珩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什么来着?她眼神闪烁不定,完全记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了。她是为什么哭来着? “阿珩。”萧寰拉了她的手,又说:“你要跟我回家吗?” 是要的,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到哥哥身边,可是为什么此刻她却一点也不想回答他。萧若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她没有看到萧寰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 萧寰:“阿珩。” 萧若珩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随后她听见萧寰的叹息声,他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力道很轻。她能想象此时萧寰的脸上是如何无奈的表情。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说。 他话音刚落,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就那么一瞬间萧若珩就失了他的踪影。仿佛是泡沫一般消失在阳光之下。 萧若珩微微睁大了双眼,哥哥人呢? “哥!”萧若珩猛地扑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你醒了。”一个梳着丫髻的少女听见屋内的声响便撩开帘子,她瞧见萧若珩醒了过来眼睛都亮了,连忙走了进来。 “贺峥。”萧若珩坐在床上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 就在这时,垂在门前的帘子又一撩,走进了另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子。萧若珩瞧见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她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便是真傻了。 “是你。”萧若珩看了眼那女子,之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贺峥。她没有想过她们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个情形。 贺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变成了两人初见时的那个模样,让人熟悉又陌生,短短半年时间,她们俩都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是我。”她应了她,她知道萧若珩问的是什么,也没有办法嘻嘻哈哈的欺骗她,想都不想的承认了这件事。 萧若珩神情恍惚,脑子里将这几日的事都串在了一起。杀了慕容洵的女刺客,以及那天夜里的喧闹,原来此刻一直躲在她家里,难过慕容则将平城翻遍了也找不到人。 “只听说你嫁到了北燕,却没想到竟然跑到了你府上。”贺峥轻笑,当真是造化弄人。 “我的丫头呢?”萧若珩呆呆地问。 贺峥咽下了口中叙旧的话。她身后那个女子开口说:“受了我一掌在外头躺着,死不了。” 萧若珩看着贺峥,直到她点头才放下心来。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却再也做不到像从前一般和谐了。那女子看来一会儿,见两人没有说话觉得无趣,便走了出去。 她这一走萧若珩这才放松了下来,濒死的感觉让她无法自然的面对那个女人。直到她离开了,萧若珩才发现贺峥的不对劲,她脸色苍白,是毫无血色的白。 “你受伤了?”萧若珩问。 贺峥一脸诧异,萧若珩低头一笑:“以你的身手,如果没有受伤,在院子里怕是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踪影,又怎么会直接撞了上去。” 萧若珩说的不差,贺峥的身上却是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如若不然她也不让人伤了她。不过这种事不好直说出来,贺峥也无意让她担心,只点了点头。她心里因为萧若珩的关怀有些发暖,但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 她听见萧若珩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外头现在追的紧,你若是放心就先在这儿养伤,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贺峥看着她说:“我杀了慕容洵。” 萧若珩顿时无言,良久才道:“我知道。” “把我藏在这儿你不怕吗?”贺峥问。 萧若珩闻言反问:“不杀了我,你不怕吗?”她看向贺峥,算上这次,她似乎已经欠了对方四条命了。 贺峥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此时在想些什么。 萧若珩说:“你安心待在这儿,只要府里没有出人命,我就能瞒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第 135 章 萧若珩的保证很有诱惑力,在整个平城都在通缉她们的时候不失为一个救命稻草,堪比雪中送炭。当然前提是保证她和王桑梓的安全。 贺峥将萧若珩的意思同姚倩说了一声,争取她的意见。 姚倩轻哼一声:“你当真信这鬼话?”她抱着双臂倚在门上,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是一片凉意。 贺峥侧脸看着窗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整个平城都在找咱们,想来北燕皇帝在外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咱们自投罗网。莫说出城,便是这晋王府也不一定能出得了。” “她可是北燕的王妃,谁知道她会不会转头就卖了我们。”姚倩说。她不是贺峥,同萧若珩没有交情,对她抱有疑心也是正常的,若是轻易同意了这个提议才是不正常。更何况把安稳寄托于他人,不如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来得更为稳妥一些。 姚倩眯了眼,身子微微躬了起来,耳朵里听着屋内的动静,压低了声音说:“不如我们劫持她用来同北燕做交易,她是齐国的公主,北燕皇帝怎么着也不会让她死了。等咱们出了城,便是海阔天空任鸟飞。”说话间,她的眼中透着股杀意,这是在向贺峥表明,她不信任萧若珩,更不愿意把命交给她。 贺峥冷笑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她是齐国的公主,怎么敢出这个主意。” “我又不是齐国人,在乎她的死活做什么?”姚倩忽而似笑非笑,她说:“怎么着,你还把自己当齐国人?”修长的手搭上了贺峥的右臂,随后被她猛然地震了开来。 姚倩收了手一张脸愈娇愈俏,她笑着说:“你不是和她有过命的交情?既然如此让她帮咱们演场戏就是了。等咱们安全了,再放她回来就是了。” 于此同时萧若珩正探查着王桑梓的伤势。 “殿下认得那位姑娘?”王桑梓挨了姚倩的一掌,伤在腹部,说话声有气无力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倒也没引得她们注意。 她自觉那个女子是想要她们性命的,为何她们现在还活着,而萧若珩毫发无伤,其中蹊跷无需猜也。 “嗯。”萧若珩轻应了一声。她现在没有心情与王桑梓谈论贺峥的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贺峥依然没有给她回应,萧若珩明白拖的时间越长,她们就越危险。 这件事情表面上是她示好,其实是看贺峥念不念旧情。选择权从一开始就不在她手上,她所做的不过是掐着贺峥念旧讲义气的软肋来让事情顺着利于自己的方向走。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贺峥对她的信任这一前提上,一旦那个女人动摇了贺峥的心,那么不说她,王桑梓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深吸了几口气,萧若珩的手都有些发抖,只攥着拳头藏在袖子下面。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王桑梓,却是不想身边的人在殒命了。 不一会儿贺峥同姚倩便进了屋。王桑梓瞧见姚倩的一瞬整个身子不自觉地绷紧了,萧若珩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微微抬头,嘴角勾着恰到好处的笑,像从前一眼温和地看着贺峥。 贺峥微微一愣,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怀念,然而不过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见,迅速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商量好了,在你这儿躲上几日。这几日怕是要麻烦你了。” 萧若珩绷紧的那根弦随着她的话松了下来,她眨巴眨巴眼说:“不过是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说话间仍然是有些遗憾,到底是生疏了。 既然做好了决定,王桑梓受了伤的事就必须要解决。萧若珩抬了眼便让贺峥顺着路去府西边的小院里寻自己的陪嫁医官,王桑梓受了伤走不得,她也不好亲自去寻,只能托了贺峥,说是王桑梓心疾犯了。 贺峥瞧了一眼姚倩,心中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应了她的话。 萧若珩敞了窗户屋外绿意浓浓,微风拂过衣袂飞扬,青轴香炉中的丝丝白烟随风飘散。 姚倩倚着门,手里把玩着一根素银雕花簪子,安静的不像话。 “姑娘从哪儿来?”萧若珩伏在窗户上突然开口问。 姚倩挑了眉,她看着萧若珩似笑非笑:“怎么,公主娘娘开始审犯人了?”她手指轻轻一弹,手中的素银簪子立时扎进了萧若珩旁边的木桌上。 王桑梓心下一惊,却是好不容易将惊讶声咽了下去。 萧若珩抬头看着她,面色不变地说:“我只是好奇姑娘怎么和阿峥认识的,姑娘不像是齐人。” 姚倩坐到了她的面前,她随手拔出了那根簪子,笑着说:“公主娘娘是不是好奇心太重了点?” 萧若珩低头轻笑:“太过安静了也不好不是?” 姚倩轻哼一声,素银的簪子探进了青轴香炉里。萧若珩的眼皮一跳,看着那根簪子在香炉里搅和,心也跟着簪子在不停地搅和。 姚倩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花木的香味瞬间涌入了鼻腔肺部,“好香的雪藤草。只可惜”她抬眼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地看着萧若珩,“这种东西对我没什么用。” 萧若珩眼皮微微发颤,却是没开口说些什么。 姚倩咧着嘴笑着说:“公主娘娘是话本子看多了,竟然拿这些把戏来对付我,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萧若珩抿着唇不说话,只听见姚倩又说:“我教你一个办法,雪藤草烧起来味道太大,不如泡了水挂在那儿,风一吹效果要更好一些。” 说罢便一杯茶浇了上去,热水碰上了碳火发出了滋滋的响声,又是一阵白烟冒了出来,清幽的味道愈发的浓郁了。 萧若珩默然地看着她的动作,忽而姚倩拔起了那根簪子,微光下簪尖处烧得乌黑发亮,看得人一阵心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第 136 章 萧若珩支使了贺峥去外头找人,又为了好遮掩让她去西落小院找她的陪嫁医官。这一路上她都避着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西落小院。 “你说桑梓犯了心疾?”余素闻言皱了眉头,她从未听说过王桑梓有心疾这一事,再者在皇宫那种地方生活了那么久,若是她真有心疾又怎么能熬到现在出宫。 她抬眼看了眼前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色同北燕贵女一样微微发着黄,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也是又利又亮,丝毫不像是个普通侍女的样子。 余素沉吟了片刻,随即道:“劳烦妹妹在这儿坐一会儿,我这就喊了人一起去。” 贺峥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反驳。 余素起身出门,随意拉了个小丫鬟低声耳语:“快去请墨玉来,王妃怕是出事了。” 说话间只听见屋内咯噔一响,余素进屋一看,窗户大敞着,报信的少女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顿时慌了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露了马脚,竟然叫那丫头逃了。她连忙喊那丫头不要去寻墨玉了,让她赶快去寻慕容则。自己领着两个丫头去她所说的地方。 再说那贺峥起先并没有瞧出余素有什么不对,只是习武之人耳朵太灵,隔了一层窗户她就听见了余素的话,顿时是明白了萧若珩的用意,连忙借着窗户逃了出来,随后想也不想的便朝着那偏院奔了过去。 她提了一口气,又用上了轻功,比去的时间还早了一半到了偏院。她落了地,见大门敞开着屋内毫无声响,一颗心就吊到了嗓子眼。 快步进了屋,坐在窗边的萧若珩听见声响缓缓回头,瞧见是她之后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贺峥看见她不知怎么的说不出话来,只那狂跳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了。她张了张嘴,环顾四周,只瞧见王桑梓一脸煞白地躺在炕上,姚倩却不见人影。 “她呢?”贺峥问。 萧若珩半垂着眼眸,瞧着桌上的香炉眼中的颜色渐渐变得浓重了起来,她说:“走了。” “走了?她为什么会走?”贺峥有些不敢相信。以姚倩的性子,若是要走,怎么会不把萧若珩绑走? “哪有什么为什么呀,不过是嫌我这儿不够安全,是怕我会出卖她吧。”萧若珩笑着答非所问,但她这话多少点破了贺峥心中所想,使得她此时有些尴尬。 萧若珩笑得云淡风轻,她看着她说:“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想我会出卖你?所以你才回来的那么快?”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 贺峥一时语塞,怕是怕,却不是怕她,而是怕姚倩。那个人有多么不择手段,她是知道的。 她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也没有说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若珩见她没有回答,反而自顾自地说:“对你我不会。” 那么话之后的意思是不是对别人就说不定了?贺峥一时不知该是高兴还是难过,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萧若珩。她沉闷了一会儿说:“我已经替你叫了人,不一会儿他们就会过来了。” 她这话一出,萧若珩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你要走?” “嗯。”贺峥点了头。 萧若珩坐直了身子说:“你现在去外头就是死路一条!” 贺峥道:“总好过连累你。” 萧若珩顿时就给她气笑了,她做了这么多还逼走了姚倩不就是为了保住她。可若她执意要自寻死路,那她此时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抿着嘴不说话,心中的不赞同已经写满了一张脸。 贺峥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总不能拖累你不是。我背的事可不小。” 她还没说完,只听见萧若珩斩钉截铁的说:“留下来,就当帮帮我。” 她看着贺峥,眼神里带着恳求:“芸香没了,我身边没有几个知根知底的人。你就当再救我一次,留下来。” 她的手交叉放在尚是平坦的小腹,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什么清淡的笑:“我怀孕了。” 萧若珩的话使得贺峥愣住了,一时间没得半点反应。 她低了头,声音轻柔的说:“此前的事你也知道,我中了毒,原先是生死不顾的,如今有了他便开始害怕了。” “几个月了?”贺峥盯着她的肚子,有些不敢置信。手抬了一下却没有敢去摸。 萧若珩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笑着说:“还不到两个月。” 隔着衣料触到的小腹,仍然是一片平坦,贺峥猛地收回手臂,只觉得指尖一片滚烫。 余素进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一立一坐的两个人极其亲近地呆在一起,其中一个正是她所疑心的那个丫头。 通过这个举动萧若珩顺利的将人留了下来,因着她嘱咐余素虽有疑心,却不敢多说些什么。人被安排进了西落小院,王桑梓也被抬了进去,由医官代为照顾。 傍晚慕容则破例早早地回来了,仔细瞧了萧若珩半天才放下心来。 萧若珩瞧着他那紧张的样子,有些发笑,她说:“余素就是喜欢夸大,看来你也被她哄了。不过是扭了下脚,说的跟快要死了似的。” 慕容则听见她拿死来开玩笑,心中便有些不悦了。 他这般变了脸色,萧若珩也不好再说笑,于是便开口问了几句外头的事,例如与肃王有关的。 “王兄这么一去,整个肃王府都垮了,王嫂病的不轻,述儿才九岁就必须要撑起这个家了。” 萧若珩瞧着他眼中神情莫测,她低头靠在慕容则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闭眼轻声地感叹:“当真是可怜。” “是啊。”慕容则说,脸上依然是没有什么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第 137 章 “公主娘娘不害怕?” 姚倩瞧着她不动如山的样子,嘴角弯了个钩起了兴致。 “当真是个美人呐。”姚倩话虽是这么说,拿着银簪的手却攀上了萧若珩的脸,尖锐的簪子在白皙的脸庞上打着圈,顺着唇角滑上了眼角。被簪子指着的萧若珩没什么感觉,王桑梓在一旁瞧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一不小心划花了她的脸。 “你这张脸唯独这双眼睛生的不好,不如让我挖了去吧。” 她话音刚落手指猛地一换劲儿,王桑梓来不及阻止,只瞧见银簪向萧若珩的眼睛扎了过去。 尖叫声中,银簪尖锐的一头骤停在萧若珩的眼珠子前,不过半指的宽度便能亲吻到她的瞳孔。萧若珩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只簪子,神情柔和的像是看着屋外的绣球花一般。 她这幅态度惹得姚倩心生不悦,她讥讽道:“公主娘娘果真是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耳朵里听着姚倩的话,萧若珩咬着的牙根直到现在才松弛了下来,这世上哪有人不怕死的。她用了力气伸手拂开那根簪子,这才抬眼看着姚倩说:“不是不怕。” “而是我知道,你不敢。” 萧若珩的语气十分平静,但落到了姚倩这儿却是异常的刺耳。使得她脸色蓦然大变,握着簪子的手也崩出了青筋。 一旁的王桑梓神色一紧,刚放下的那颗心又吊了起来。 萧若珩面无惧色的又说:“姑娘不是亡命之徒,有怎么会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来。我说的是不是?” 姚倩冷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两个的,可都当我是吃素的。”银簪子在指间轮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萧若珩并不怕她,却也不敢真的激怒她,她是没有办法从一个失了理智的人占到半点好处的。于是便开了口道:“我若是这么想,怕是没有命同姑娘在这儿说话了。” 不知是因着她这话的缘故还是什么,姚倩的脸色却是好了不少。不过她被萧若珩这么一挤兑心中仍是有气,便说:“公主娘娘连下药这事儿都干了,这会子怎么又怕了呢?” 她这一下又将旧事重提,反而落到了萧若珩的心坎里,她正愁着怎么不激怒姚倩,又将自己的意思说清楚。 “姑娘出自南疆,又怎么会被我这雕虫小技打了眼呢。”萧若珩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话说的,姚倩就是傻也能听懂她话里有话。 “因为我不希望姑娘待着这里。”萧若珩一脸平和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发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不留情面。 姚倩听了她的话忽而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翻身坐到了萧若珩的身边,修长的手指缠上了她的发丝。 “我也不想待在这儿呢,不过我缺了个令牌出城,不若公主娘娘当这令牌送我出城如何?”说话间,指甲已探到她的脖子。 萧若珩蓦然开口:“我很好奇,姚姑娘可有姐妹?” 姚倩的动作一停,“你问这儿又为何?” 萧若珩道:“我曾遇到过一个姑娘,与姚姑娘是有几分相像。我在南边遇到了她,穿着一身蛮衣生得极为貌美,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本以为我们此生不会再相见,却没想到前些日子又见到了故人。” 姚倩道:“够了!” 也不知这话怎么惹了姚倩,竟让她勃然大怒。 萧若珩问:“姑娘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姚倩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若不是理智控制她,她怕是此时已经掐断了萧若珩的脖子。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解决这一切。 萧若珩说:“我一直很好奇,晋王府同肃王府隔着一条街,你们是怎么跑到我府上的。这么多地方可以藏,你们为什么又一定要藏在这里呢?” 她抬眼看了这偌大却荒凉的院子,连她这个主人都不知道府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旁人又怎么会知道。若是从事发当日算起,她们两个也在这儿藏了不少日子了,怎么就没有被人发现呢。既然没有被人发现,为何又不继续藏下去呢? 是藏不了了,还是不能藏了? 如果不是她今日遇上了她们,那么事情又该是如何发展的呢? 肃王出了事之后整个平城中已然风声鹤唳,晋王府中看似平静,实则如幽潭之水,平静下掩盖着波涛。府内外巡逻的卫队皆身备弩箭,她们贸然乱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逃得出府,逃不出城。逃不出府,怕是要丢了性命,两样都不得好。 正细想着,萧若珩忽然听见慕容则的声音,仓惶间抬首才发觉自己竟在慕容则面前陷入了沉思。 她脸上的表情还没有调整过来,落到慕容则眼中让他有些担心。 “你怎么了?”慕容则问。 萧若珩旋即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有些困了。王爷刚刚要同我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慕容则眼光一沉,到了舌尖的话一转又变了个样子,“你屋里去了两个丫头,如今只剩下不中用的,不如再挑几个丫头来。” “王爷的丫头我可不敢要。”萧若珩调笑地说:“要是再来个祁英可怎么办?” 慕容则听了这话一脸的尴尬,祁英之事并非他所想,却没想到惹得萧若珩心中不快。他正纠结着只听见萧若珩说:“我的陪嫁里多的就是宫女,再说了桑梓又不是好不了,再挑两个用就是了。” 她都这么说了,慕容则也不好驳了她的意。两人用过晚膳,又说过一会儿话之后萧若珩便躺下闭了眼,她今日是真的有些累了。 慕容则在一旁陪着她,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吊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有些事情他并不希望她知道,她只需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嘱咐青柰看好萧若珩,慕容则便走了出去,昏暗的帐子中萧若珩忽而开了双眼。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看着头顶上绣着五福的帐子心中渐渐出了神,低声嗤笑后又闭眼睡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第 138 章 海棠指了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跟在慕容则身边,她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大宫女,若不是王桑梓出了事,余素腾不开手,玉竹又撑不起场面,萧若珩也不敢劳烦她。 院子里的丫头有玉竹约束着,贴身伺候则由青柰,她不过是用来镇小鬼的佛像罢了。 慕容则出了院子,墨玉正在外头等着,他们过了二门到了外院,皓月高挂于空,远远地就能瞧见有个高个子站在屋檐下。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张脸五官端正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在军中好过生活的人。那人瞧见了慕容则,立时走了过来。 “元哲见过殿下。” 慕容则只当没听见,瞧也不瞧他自个进了会客的外书房。元哲同墨玉相视一眼,一颗心顿时就吊了起来,一前一后的进了屋,皆恨不得闭了息,生怕自己撞上了枪眼。可他们今日来可不是陪殿下看月亮的。 屋中的气氛愈发的安静,墨玉低着头,元哲站在他的不远处怕是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短短一瞬犹如烟止云凝,他深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呼了一口浊气,向前迈了一步。 “属下无能,让人给跑了,请殿下责罚。” 元哲主动讨罚,慕容则闻言抬首瞧了他一眼,他的那张脸上平静地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神看的墨玉心底打颤。 “责罚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要的是结果。” 结果是人没有抓到。 元哲立时跪了下来,他知道晋王府的规矩,但他熬了这么多年才从裨将熬到今日这个位置,因为一着不慎就赔了所有,他实在是不甘心。 “是属下失职。” 元哲涨红着眼睛跪在地上,裸露出的肌肤暴着青筋,墨玉瞧见了都心有不忍,然而他看了一眼慕容则,说情的话还是没有出口。王爷是最讨厌像娘们一样黏黏糊糊的了。 就此墨玉以为此事已尘埃落定之时,慕容则忽然又开了口:“三天,三天后人和腰牌,我要见到一个。” 元哲没想到慕容则会突然改口,他抬头瞧了一眼对方,随后大力地磕了一个头,转身便出了屋子。 屋内慕容则闭眼揉了揉鼻梁,叹了一口气。 “盯着她,等人一落了单,就立马让人抓了过来”慕容则说。 墨玉有些纠结,随后开了口问:“那王妃该如何交代?”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然而这事儿他不得不问。 人在王妃眼皮子底下看着,又是她保的,若是丢了还不得闹出人命啊。墨玉吞了口口水,只觉得脖子一凉,仿佛看见自己的小命随风而去。 “你不会等她自个儿跑了吗?”慕容则没得好气地说。 墨玉闻声应了下,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蓦然开口:“殿下,南齐那边的消息” 他摸不准这事儿该不该继续瞒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下去,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烛火下慕容则的脸晦暗不明,“南齐那儿有消息传过来?” 好吧,南齐那儿没有消息传过来。 墨玉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屋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缓和起来,就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在慕容则的默认下,墨玉将人放了进来。 “殿下。”怯生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玉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她丝毫不敢看坐在案前的那个人,垂着头连抽泣都不敢。 这一夜萧若珩没有睡好,贺峥更是一夜没睡,她知道萧若珩在骗她,也知道她撒谎的原因。这些日子经历过背叛,才会格外纵容这些善意的谎言。 可是姚倩现在去了哪儿?她知道萧若珩有一张利索的嘴皮子,但她不信姚倩是会被只言片语所说动的人。没有完好的保票,她又怎么会离开。 贺峥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宿,怎么想也想不通姚倩为什么会主动离开,直到月亮开始变淡,她才闭目养神。 天刚刚一亮,萧若珩的人就来西落小院里挑丫头,来的正是海棠和余素。海棠总归是要回宫里的,此番也不过是给余素来做做样子,虽然她不知道此行是为何,但也乐得给萧若珩卖个好。她下了小定的人家可是慕容则手底的军户的。 随意点了五六个人,其中就包含了贺峥。就这样有两个大丫鬟压阵的贺峥,平安无事的进萧若珩的院子。 墨玉知道了这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没提前动手呢。真到了王妃眼皮子底下,再要捞出来就难了。 萧若珩哪里会知道墨玉此时在想些什么,她这一晚上也是没睡好,生怕一睁眼贺峥就不见了。等人真到眼前,她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些日子就住桑梓隔壁的屋子里,这样离我也近一些。”萧若珩自然不会把贺峥真的当丫鬟使唤,但也不敢在慕容则面前明目张胆的与他做对,想了一晚上也就只能把人交给王桑梓看着。 贺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听见她说话只随意应了一声。她这种人什么苦日子没过过,睡丫鬟的屋子都是享受了。只是她不知道留在萧若珩身边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余素回了针线房,海棠瞧见了这副情景立时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自个儿往门前一坐,伸手做着针线活。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贺峥开口问。她心中纠结,最后还是决定摊开了来说。 她和萧若珩之间的情谊建立在同对萧寰的不满之上,如今没了萧寰,她们虽互相记着对方的好,但如今的情形总归是不一样了,她不敢保证这样浅薄的情谊在谎言之下能屹立多久。 萧若珩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她看到对方眼中的挣扎,约莫猜到了一丁点,垂眸思绪片刻回答:“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如果是我便问,如果不是,我便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第 139 章 朱雀坊向来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最热闹不过的地方,这几日却随着平城的戒严,萧条了起来。有事的c没事的多不敢出门,生怕不小心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细数这么些个年头,自燕帝登基以来,平城里就没出过什么大事。任是外头烽火连天,燕帝所在的这块地方依然是风调雨顺,和和美美的。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对比,慕容洵的死反而成了平城这几十年来最大的磨难。 只见青龙坊的府衙前有翎卫郎列着兵队,他们五人为一列,十人为一队,一共四十人,打头的都是十二卫队里校尉。 他们立在一旁等候着派遣。不一会儿从府衙大门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年轻人,约莫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长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浑身笼罩着冰霜之意。 那人立在前头如利刃一般的眼神扫看了众人,没有人敢接他的眼神,幸而不虞片刻那人便翻身上了坐骑向北扬长而去,而那些个不敢直视他的兵队则尽数跟在他的身后。 朱雀坊街口的云阳茶铺里三三两两的落座了几个客人,铺子里往日里说书的c卖唱的此时都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铺子里冷清的很。 然而却有人最是喜欢这样的气氛,只见茶香袅袅,琴音渺渺,二楼的雅间大敞着窗户,从这儿往外远远的就能瞧着一队精兵向玄武坊而去。 玄武是全城显贵的聚集地,也是离皇宫最为接近地方,除开燕帝亲近之人,谁也不敢住在这儿。即使如此,也无人敢在这儿撒野。 那将军驶着马踏入了玄武坊,他们一行数十人皆身着甲装,又配着长刀,吸引了无数路人的侧目,其中也包括了正欲归家的拓跋睿。 拓跋睿拎着把扇子,骑着头枣红色的小母马,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前头他的小厮正拉着缰绳往前走。 黑甲将军骑着大马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差点将主仆两人撂倒。拓跋睿好容易才坐稳了身子,指着那人的背影气极怒骂,拉了缰绳欲纵马前去同那人说个好歹,枣红马还未走个几步,随后大街上又行过了一队人,击起了满地的尘土。 拓跋睿以扇遮面,眯着眼睛向前看去,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骑马的是独孤家的二子独孤敬。独孤敬与他同处于十二卫,因着父辈们是政敌,两人也是互相看不顺眼。后来独孤敬由因着慕容洵升了中郎将,他便更是看他不顺眼了。 眼中钉竟领着兵队在玄武坊里张扬而过,拓跋睿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还来不及仔细琢磨,就听见小厮吉祥带着哭腔说:“少爷咱的东西碎了。” 拓跋睿低头一看,只见吉祥手里捧着的盒子大开,里头的瓷娃娃碎成了两半。 “哎哟我去,这叫什么事儿啊。”拓跋睿止不住的心疼,一时间竟将去寻慕容绪的念头给丢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萧若珩听了贺峥的话,头皮止不住的发麻。她看着贺峥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萧若珩说。 贺峥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平复了下来,她想也该是如此。 “我现在就离开。”贺峥低了头说,以冷漠掩盖了一切。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若珩伸手去拦了贺峥,如若事情如她所猜的一样,那么贺峥留在这儿怕是会成为整个晋王府的夺命刃。可贺峥若真是被用来对付晋王府的利刃,那么她现在离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杀了肃王后躲进了晋王府里,一躲数日竟然还无人知晓,这种事情若是暴露出来,他们夫妇就是长了几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而且怕就怕有人正盯着晋王府,正等着贺峥出府。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若珩喃喃道,抓着对方的手逐渐缩拢,一时间她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如何所想。 贺峥不能留,贺峥也不能走。 “行了。”贺峥挣开了她的手,打破了她的思绪。她的眼睛稍稍有些泛红,人贵自知,她懂。 说话间余素进了屋,一张清秀的脸此时正布满了焦急之色。 大门口阿尔特正领着家丁阻挡独孤敬一行人,眼瞧着对方忍不住要动手了,长刀发出金石之响,阿尔泰大声地喊道:“这可是陛下御赐的晋王府!你们谁敢放肆!” 独孤敬冷笑了一声,环顾四周大声道:“我奉令追捕刺客,近日接到密报杀人者藏于晋王府中,你此番若不让我进去可是心虚了!” 阿尔泰听到这话气上心头,独孤敬这话竟是将谋害手足之罪扣到了自家王爷身上。他此时也顾不得以下犯上,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道:“胡说!我们殿下与肃王殿下同为手足,晋王府中又怎么会窝藏钦犯!” 不能让他们进府,报着这样的心思若是让他们进府,就是没有也会凭空生出一个钦犯来。现在只求这儿能赶快把信儿传给殿下,让他立马赶回来。 一想到这儿阿尔泰就舒了一口气,幸好他发觉得早,在他们叫门的时候就使了人从侧门出去寻晋王殿下了。然而他这口气还没舒完,只见一个穿着黑甲的校尉拎着一个人扔到了地上,阿尔泰定睛一看正是去传话的小厮,一张脸由此毫无血色。 独孤敬瞧也不瞧地上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尔泰,他说:“晋王不会,可这府里住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独孤大人这意思本公主有些听不太懂。”萧若珩由海棠扶着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婆子丫鬟,首当其冲的就是阿尔泰的妻子阿与。 独孤敬没想到萧若珩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不是说南边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风口浪尖的地儿。 “见过晋王妃。”独孤敬只口头上问了一句好,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他这样子落到了晋王府中人眼里,惹得他们个个气愤不已,不喜欢这个主母是一回事,看着主母被折辱又是另一回事了。一时间竟引得众人士气激昂,恨不得立刻摘了他的脑袋,以此洗清自家的主母所受的侮辱。 两方刀剑相向,势如水火,晋王府中的男丁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动手了。 独孤敬挑了眉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王妃这是何意?” 萧若珩反问他,“独孤大人又是何意?” 独孤敬道:“本座奉旨捉拿刺客,王妃若是阻拦,那就别怪刀剑不长眼了。” 萧若珩闻言抿嘴一笑,“独孤大人这话,本公主听得有些耳熟,曾几何时,也有人这么说过。” 她抬头看着独孤敬,一双眼睛装着满满的嘲讽之意。 “随后那个人被我连人带鞋一起扔了出去。” 独孤敬大怒,抽出了长刀指着萧若珩怒道:“让开!” 萧若珩见他抽了刀,竟松了海棠的手小步的上前,立在了刀下。长刀指着她的鼻尖,萧若珩笑着说:“大人可知道这一刀下去后果会如何?” 她人在大门内立住,犹如一根主心骨立在了晋王府中众人的心里。 独孤敬的刀止不住的颤抖,不起怕得而是气得。 萧若珩勾了唇角,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血流成河啊。” 她所说的血流成河,可不仅仅是这儿晋王府中的人,指的是这大齐与大燕的边界子民。战火刚熄,若是因为这事儿引得两国交战,那他独孤敬将会成为整个大燕的罪人。 “独孤大人想好了没有?”萧若珩的话风一变,脸上的笑意瞬时隐去。她抬着下巴看着独孤敬,伸手捉了刀刃引向自己,竟有着睥睨之意。 众人皆大惊失色,只见她大声地说:“独孤大人若是不敢选,我帮你选。砍在这儿一刀毙命,从此两国之间烽火连天,战火不休。大人也算是千古留名了。” 眼看着刀刃要戳到她的脖颈,独孤敬理智回神将刀扔在了地上。长长的滑过她的手,留下一条血印。 萧若珩垂了手并不在意,海棠立时摘了手绢替她包扎伤口。 独孤敬咬牙切齿地说:“你当真是个疯子。” 萧若珩知道这事儿算是过了,听到独孤敬的嘲讽也没当一回事。 她笑着说:“不过是匹夫之勇,比不得大人精心谋划。” 独孤敬闻言竟大笑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领着众人扬长而去。 贺峥这时才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她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若不是余素拉着她,她怕是当时就要了独孤敬的脑袋。 萧若珩拉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大声道:“关门!” 吱吱呀呀的声音就此响起,朱红色的大门掩盖,将众人护在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第 140 章 萧若珩不信事情会这么轻易的完结。 对方竟然想一箭双雕,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番他们没有当场抓到贺峥,被她哄骗出去的姚倩便成了最不确定的因素,若是她指证贺峥或者晋王府,那么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是她太过愚蠢,对于慕容则她始终不够相信,所以才会关心则乱,竟将此事给瞒了下来。若她当时同他说了,也不至于落到这进退两难的地步。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还不如让她撞死在这里落得个干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晋王府的大门打开,从中驶出一辆四轮的马车,随之而出的是两列身穿铠甲的士兵,正拥护着马车向外走去。 独孤敬的人还没散去,正分两两一组分批地守着晋王府的每一个出口,包括墙外的巷子。见到晋王府突然有了动静,守在大门的翎卫郎立时去报了独孤敬。 茶肆的雅间里独孤敬孤独地立在窗棂前,他双手撑在窗格子上,俯着身看向窗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倒是显得十分平和。 听了下属的回报,独孤敬嗤笑了一声,他这一笑身上的平和之意霎时间消失不见,那双眼睛像是见了血的豺狼一样带着狠戾。 “想要走也要看这条路通不通。” 独孤敬这么说,他将事情吩咐了下去,独孤敬抱臂站在窗前,眼睛看着晋王府的方向,心中起了一丝玩乐的兴致。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从南边来的公主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晋王府的马车只走了一半,还没出坊就被一棵倒下的大树挡去了路。那个树倒在路中间,横着的主干上坐着几个翎卫郎,他们手拿着长刀随意的比划着,阳光被锋利的兵刃一下一下反射到了晋王府的护卫身上,打在他们的眼睛上。 这已经不是无心的了,而是蓄意挑衅。两方若是打了起来必定是要有个损失的。但在这个关头独孤敬知道,萧若珩不敢赌,一旦两方争执出了人命,闹到了燕帝面前就不是随意能摆平的事了。 所以这些个得了独孤敬命令的翎卫郎才敢做出如此举动。 果不其然,晋王府的那些个护卫虽是对他们怒目而视,却没有一个敢抽出兵刃的。 马车车窗的帘子撩开了半个角,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阳光下那只手极尽透明,让人见之忘俗。 “出了什么事?”马车内传来女子的嗓音,她这一出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声音悦耳如清水击石,清脆空灵。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如此不俗的声音。 然而就是这个声音让翎卫郎们瞬间的警惕起来了,独孤敬下了令,晋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离开玄武坊,不管是男是女。 晋王府的护卫长凑到马车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没有人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那护卫长听了车内人的话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他们。 那些个翎卫郎立时起了身,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果然不出其所料,随着帘子的重新放下,那个护卫长竟领了几个人上前来了。 这是要动手了?翎卫郎一个个心惊胆战,各自怀了鬼胎,虽是得了命令,但这毕竟是晋王府的人。若是燕帝怪罪下来,谁也但不下来。 可若是人家动手,总不能站在这里挨打吧。正当这几个人一阵纠结之时,晋王府的那几个护卫竟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向了那颗巨树,开始搬起树来。 那几个护卫都是人高马大,三三两两的拖起那个巨树就往路边一移。眼瞧着挡路的东西要被清理的干净了,那几个翎卫郎立时回过神来阻止。 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两方人竟赤手空拳的在大道上打了起来。这群架愈打愈烈,将其他的翎卫郎也吸引了过来,只不过他们没有参战,而是守着出坊的路,适时有一两个机灵的护卫想溜出坊去也被他们给扔了回来。 与此同时,晋王府对着巷子的侧门伸出了一个脑袋,那人仔细查看过巷内的情况后打开了后门,一辆普通的乌布篷的二轮马车驶了出来。 马车还没走出巷子,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口突然冒出了一堆翎卫郎,赶车的小子一勒缰绳,马车就此停在了巷中间。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驱使一辆马车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掉头却是难上加难。 独孤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带着胜利的笑容径直走到了马车前头。 “一辆马车引人注目,还有趁机逃窜的护卫,公主殿下,你还有什么可以玩的?”独孤敬笑着说。 车内的人没有说话,巷子内一片寂静。 “声东击西,这种游戏早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忽而车内传来一声轻笑声,独孤敬神色大变,一把掀开了帘子。 “你干什么?”赶车的小子是萧若珩从大齐带来的人,向来是看不惯这些蛮人的所作所为的,车内坐的又是女眷,他适时便觉得被人侮辱了。 余素坐在马车上,瞧见车夫被独孤敬一脚踢开,一双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 “独孤大人这是何意,拦了我去路又欺辱我们,是觉得我大齐无人吗?”余素昂着脖子看着他,眼睛尽是不屑之意。 独孤敬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他身上的杀意重的惊人,吧嗒一下,竟硬生生的把车辕给掰了下来。 他咬牙切齿地说:“公主当真是好手段。” 余素哂笑一声道:“我家殿下说了,世途险恶,若没有一两个手段,谁敢出门呢。” 独孤敬怒上心头,他一把将人从马车上拉了下来,余素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她这些年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张瓷白的脸愈发的失了血色。 那车夫想要去帮她,反而被独孤敬的人制住压在了一旁。 “她人呢?”独孤敬拔出刀指着她,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淡定。 余素单手撑在地上,一张苍白的脸笑得得意洋洋:“大人这么聪明怎么就猜不到呢。” “你该庆幸,我从不杀女人。”一语毕,长刀一挥,乌篷顶落。随后独孤敬领着众人转身离去。 适时晋王府紧闭的侧门大开,王桑梓小跑了出来,玉竹跟在身后将人扶了起来。 “你还好吗?”王桑梓心疼地问,若不是余素抢着上了马车,此时躺在这儿的怕是她了。 余素摇了摇头,由玉竹扶着往回走,她轻声地说:“我没事,只是不知道殿下哪儿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第 141 章 话音轻浅,到了独孤敬耳朵里也就只剩了殿下两个字,余素口中的殿下自然是萧若珩了。 可是萧若珩究竟要做些什么?这样的话明晃晃地说出来,就差是直接告诉他说是陷阱了,可即便如此,却仍然引得他深思。 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整个晋王府被他的人看得死死的,连只蚂蚁的出入他都能寻得到踪迹。声东击西又有何用,不过是垂死挣扎。等圣旨一到,整个大燕帝国将再无晋王府。 独孤敬如此地安抚自己的不安,他不得不承认善战者首攻其心,萧若珩做到了这一点。他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总觉着萧若珩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可到底是什么呢? 独孤敬想不透,晋王府正门外不远处,翎卫郎与晋王府的护卫闹得不可开交。大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但见是翎卫与晋王府之间的矛盾谁也不敢随意插手,翎卫郎的头头是个煞神,晋王也不是吃素的。阎王斗法,明知是死小鬼又何必去凑热闹呢。 不过这打闹了许久,路便堵了许久,总有人不愿意等的。支使着马车前行,不出意外也被拦下了。 “翎卫军这是查贼呢,还是做什么呢。车里可是我们家小姐,轻易冲撞不得。”那护卫话这么一落,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那儿,满眼的不屑。 玄武坊里住的都是鲜卑贵胄,除开八大姓,鲜卑还有多少新贵旧贵谁也说不清。再说这些个家族都是沾亲带故,翎卫郎虽非平民,但也是轻易得罪不起的。再一问马车也不是从晋王府出来的,纠结了半晌,便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放行了。 有了第一辆就有第二辆,等独孤敬赶到时整条街就只剩那辆晋王府护卫守着的四轮马车安安静静地立在哪里,垂帘不动,像是在看戏。 穿过众人独孤敬猛地掀开帘子,闻声车中的女子抬起半张脸来看着他。 “独孤大人。” 独孤敬一瞬间失神,这张脸他很是熟悉。多少次他看到她,如同壁画一般的跟在菩萨那般的人身边,却没想到她竟然到了萧若珩身边,还为她涉险。 不过半个呼吸,独孤敬便变回了先前的冷血模样,他沉这一张脸说:“早听闻皇后娘娘疼爱晋王妃,赐了身边的宫女随侍身旁,没想到会是海棠姑娘。”他话中没有惊讶,更像是叙旧一般。 海棠闻言一笑,她向来生得好看,这般笑起来更是像窗边的海棠花一样灿烂。 “奴婢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见独孤大人。”她的语气也是平常,却是一点也不怕他。 独孤敬眯着眼,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凶悍一些,他恶狠狠地说:“海棠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想他此刻犹如一条毒蛇,正冲着她吐信子,试图威胁她恐吓她。 只是这样凶狠的样子,却不怎么奏效。海棠这个见惯了风雨的大宫女要回宫了,她柔声说:“不早了,奴婢该回宫复命了。独孤大人可否让你的人将路让一让?” 话音未落独孤敬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海棠惊恐地看着帘子落后又起,慕容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未反应过来,帘子又落了下去。 海棠手忙脚乱地下了马车,只见拓跋睿拽独孤敬不放,口中还嚷嚷着独孤敬冲撞了他,眼看着就要打起了,慕容则却不管不顾的进了自家王府。 刚跨进了垂花门,阿尔特便迎了上来,慕容则将手中的兵刃朝他一扔,未多停留便向着正院大步前去。阿尔泰抱着那柄长刀快步跟在他的身后,将今日发生的一切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到独孤敬拿刀指着萧若珩那一段时,不由顿了一下,自家主母被人如此侮辱,他着实是说不出口,真恨不得以死谢罪。 正纠结着如何开口,两人已经到了小院门口。慕容则推开门,院子里站满了萧若珩的丫头,唯独没瞧见她自己。 乌蓬马车摇摇晃晃已经走了很远,车里只坐了贺峥与萧若珩两个人,一路上她们都没有说话。贺峥不知道如何开口,萧若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可笑,贺峥是一箭双雕的那只箭,而她所指的那只雕则是她的丈夫。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想要她好好地活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贺峥问,这条路不是出城的路。 “去皇宫。”萧若珩说。 贺峥有些不自在,她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哪儿?” 萧若珩闻言侧过脸来,她看着她,四目相对,藏着秘密的那双眼睛闪烁不定。萧若珩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想再试探下去了,她说:“我会在路口将你放下,出了平兴坊一直往南走便是南城门,那儿离皇宫最远,你从那里出城最安全。” 贺峥眸光闪烁,良久她才问她是什么意思。 萧若珩嘴角扯了扯,却是比哭还难看。随后她便不笑了,她摊着那张脸,像是说着别人的事。 “从你开口告诉我,这一切和他没有一丝关系的时候。”萧若珩轻慢地说:“你告诉我,她救了你,所以你欠了她一条命,于是陪她来平城。可是我将她骗走时,你却一点也不担心。甚至你们还骗了她。我一直以为是她们合伙骗了你,事实上是你们合伙骗了她。” 萧若珩没有去看贺峥,到了这份上,再说别的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她索性将一切都摊了开来,也省的再猜忌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她会不告而别?因为我告诉了她,她姐姐也来了平城,甚至比她更早的进了那个地方。而她的存在不过是引人上勾的饵,已经有鱼盯紧了她。” 萧若珩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贺峥制止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大概是过了很久很久,贺峥才问:“既然你知道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明明是欺骗,是虚情假意,为什么还要送她离开。她看着萧若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乌蓬马车进了柳叶街,随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辆四轮马车驶了出来,带着萧若珩向皇宫的方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第 142 章 雁门街位于皇城东边,它贯穿了玄武c朱雀c宣阳c安兴四坊,是直通外城门通化门的一条大街。从东城各坊出来沿着雁门街一直往西走就到了皇城的延喜门,进了延喜门也就进了皇城,这里是东城去往皇城的必经之路。 一大早昭王府的马车就顺着这条街进了皇宫。马车上的昭王妃忧心忡忡,她一晚上没睡好,眼皮子一直在跳,心里极为不踏实。若不是今日需进宫谢恩,她怕是怎么也不会出门的。 心里闹着别扭,面上还是平和的同慕容瑜上了马车。一路上夫妻俩都没有说话,贺若赟是没那个心情,慕容瑜也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 安安静静地进了皇城,马车在昭阳门停了下来,再换了小轿进了瑶华殿,瑶华殿的大宫女芍药正在殿门口等着他们。远远地瞧见人来了,立时领着人碎步迎了上去,扬着笑施了一礼:“奴婢见过昭王c昭王妃。” 贺若赟冲她笑了笑,慕容瑜点了点头,芍药这才起了身。拓跋皇后是慕容瑜的养母,情分和旁人自然不同。没多说什么便由人领着进了大殿。 殿内拓跋皇后正同人说着话,原先皱着眉头,见了两人眉眼才舒展了开来。 “儿臣见过母后。”夫妻俩遥遥一拜,拓跋皇后一点头,立在他们身边的宫女立马将人搀了起来。 殿中站着的女官季氏待两人礼毕之后,也冲两人施了一礼,方才便是她在同拓跋皇后说话。她是伺候在拓跋皇后身边的女官,也算是看着慕容瑜长大的,此时见了慕容瑜携妻而来,心中也是颇为感叹。 拓跋皇后见了小夫妻也是十分欢喜的,人虽不是她生的,但怎么都是她教养长大的。比起燕帝其他的孩子,还是这个最得她的心。 再瞧了刚生了孩子的贺若赟眼底青黑,原本一张颇有福气的圆脸瘦了个尖,肉眼可见的清减了不少,气色也大不如前,更是颇为心疼。 拓跋皇后虽没有生过儿子,但也是见过这一众后妃生子,生生死死,九死一生。生个孩子,便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有命回来那是福气,没命回来也怪不得谁。 她冲着贺若赟说:“你这胎不容易,该是卧床静养才是。我这儿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等好了再来请安也不迟。” 贺若赟领了这个情却不敢当真,只笑着说:“规矩不可废。” 拓跋皇后一时无言,这个孩子就是太规矩了,如此便息了说些贴心话的心思,只伸手逗着孩子。 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孩子,此时真是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黑瞳大于眼白,咕噜咕噜的在眼眶里转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拓跋皇后逗得开心,突然想起了这孩子的满月宴之事。 慕容洵的头七刚过,灵还停在肃王府里,在这个时候办喜宴,到底是不合时宜的。如此想着,拓跋皇后便叹了口气:“去开了库,把那块灵山玉拿过来。” 芍药领了命,不过半晌便捧了个红绸子回来了。上面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玉锁,一面刻着百岁无忧四个字,一面刻着八仙赐福。拓跋皇后接过玉锁,将它挂在孩子的身上。 “这是我小时候的物件了,今儿就给这孩子了。盼他平平安安,百岁无忧。” 拓跋皇后这一支是正统拓跋家的旁支,自其祖父起便没落了,直至拓跋鸿参军日子才好过了一些。能让拓跋皇后留到现在的东西必定不是意义重大,便是不得了的珍品。再瞧那玉锁在阳光之下流光溢彩,贺若赟更是心惊。 慕容瑜伸手按住了贺若赟,“儿臣替承佑谢过母后。” 拓跋皇后听了这才笑了,又逗弄了承佑一会儿便放了他父母离去。 出了瑶华殿,慕容瑜说:“母后赏赐的东西你只管收下,旁的不要多说。” 贺若赟道:“我自是知道这些,只是那玉母后看起来十分珍视,给承佑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慕容瑜看了一眼长子,伸手替他将帽子正了正,他轻声说:“能有什么不妥,母后喜欢承佑,是他的福气。”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不是亲孙子,这话贺若赟没有说出口,既然人家好好的,她又何必做小人呢。又是安静地出了昭阳门,贺若赟上了马车,却不见慕容瑜上车。 隔着车窗慕容瑜说:“府衙里还有些事未处理,你带着孩子先回去。” 贺若赟沉默的点点头,她不知怎么的心底松口气。他们成亲多年,因为她的身子弱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慕容瑜也体恤她没有纳侧妃,对于这一点贺若赟很是感动。只是这个期盼已久孩子的降生,并没有改变什么。 慕容瑜依然是那样的沉默,原本就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也愈发的淡漠了。明明是同床共枕,她却永远猜不透身旁人所思所想得究竟是什么。 贺若赟叹了口气,忽而听得咯吱一声,一阵摇晃。马车不知怎么的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怎么了?”贺若赟顾不得自己被跌了一下,她认出了这是承佑的声音,连忙问道。 只听见车夫说马车的车轮竟断了,简直天方夜谭,好好的车轮怎么会断了呢。贺若赟还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承佑的哭声愈发的大了,她的心也因此慌了不少。 后车的丫鬟馥香跑了过来,一张脸煞白,却仍口齿伶俐地说:“世子怕是受了惊吓,正哭闹个不停。” 刚出生的孩子可受不得惊吓,莫把魂给吓跑了。贺若赟听了心中发慌,恨不得立刻飞到自己儿子身边。只是后面的马车坐了乳母和一个丫头,又怎么能坐得下她。 正当她纠结之时,一辆四轮马车停在他们附近。从对面的车上跑下来一个丫鬟,她凑近了马车问:“是昭王府的人吗?” 馥香得了贺若赟的意,冲那人点了点头。只瞧见那小丫头裂嘴一笑,她说:“我们是晋王府的,车里是我家娘娘。” 馥香说:“我们车上是我家娘娘。” 那小丫头笑着给贺若赟请了安,她说:“我家娘娘瞧见贵府停在这儿似乎出了点麻烦,让奴婢来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若是有,请娘娘尽管开口。” 不过是坏了一只轮子,修好便是,在这儿皇城之内还怕什么不成。更何况她同萧若珩没什么交情,陡然受了人家的情这算什么? 贺若赟虽是心急,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萧若珩的好意。 那小丫头回了马车回话。昭王府的护卫守在附近,车夫原地修车,承佑的哭声怎么也不见停,贺若赟心急如焚。就在此时竟有一女子行至了她的马车之下。 “昭王妃。”萧若珩笑着问好。 贺若赟撩开帘子瞧见萧若珩立在一旁,真是一头雾水。 “晋王妃这是何意?”贺若赟问。 萧若珩笑着说:“我此次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贺若赟不解其意,只听见萧若珩又说:“再过几日便是玉峰山围猎了,见过皇后娘娘之后我要去练习骑射。只是我身边的人带的不多,还请昭王妃借我些人手替将我的马车送回去。” 哪里有去练骑射便不要马车这一说法,不过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的换一辆马车罢了。 萧若珩冲她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贺若赟开口将她叫住。 萧若珩回头,只听见贺若赟认真地对她说:“我将这辆马车留下来,等你见过了母后,这辆车也该修好了,到时候也不耽误你的骑射。” 萧若珩闻言一笑:“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第 143 章 今天的太阳很大,阳光微微地灼人,慕容则却觉得此刻微风刺骨,他跨了马不顾独孤睿的呼喊向皇城的方向奔去,抓着马缰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肃王遇刺这件事在他上辈子也曾发生过,肃王死后第十五日昭王与其妻于归府途中遇刺,昭王慕容瑜重伤,其妻贺若氏身死。这两场事故使得平城原本平衡的局面开始混乱。最有希望继承燕国大统的两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原本不受注重的他便作为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被推上了人前。 然而有利自有弊,黑暗之处多过光明,流言蜚语多于赞誉,有人借此推波助澜使得失去了亲子的燕帝彻底疏远了他。那个时候的慕容则心寒之际自我流放至荒北,也正是因着他这个错误的决定,萧若珩才会在颠沛流离之中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可以说当年所有的事都是从肃王的死开始的,而今日便是肃王死的第十五日。 肃王死的第十四日是昭王慕容瑜长子承佑的满月日,在这一日原本该有声势浩大的一场宴会,然因肃王的死被人所遗忘。唯独孩子的祖母记着这一事,赐下了赏赐,这才有了昭王府贺若氏进宫谢恩一事。也就是这一日,刺客埋伏在了昭王夫妇回府的路上。 老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上一世他就是因为毫发无损,并因此得利而受到了燕帝的猜忌。这一世他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整条雁门街都埋伏好了他的人,只等着刺客出现连根拔起,可以说贺若氏不过是他放出去的饵,为他铺路的青石。 然而此时的他却因为萧若珩的妄动慌了神,王桑梓只说她去了皇城。他并不知道她去皇城是要做些什么,可从玄武坊至皇城最便捷的也就这么一条路,恰好就是贺若氏的必经之路。此时他只希望萧若珩为了躲独孤敬并没有从雁门街入城。 萧若珩远远地看着马车吱呀吱呀地晃出了延喜门,她此时心情十分平静,一点也不像是要去涉险的样子。 若姚倩没有哄骗她,那么皇城之外正有十来个刺客等着昭王府的马车出城北燕大族的马车上都有各家的家徽,各王府亦是如此。 那些人的目标是昭王慕容瑜,所以他们会盯着昭王府的马车,而昭王府的马车此时在她的手里。 方才她瞧见慕容瑜下了马车,若没了她这一茬,怕是此时昭王妃贺若氏就要遭了不测吧。她虽不想看贺若氏就这么惨死,但换了她的马车却是有别的目的。 独孤敬在她的威胁下没有直接闯晋王府,那么说明贺峥这个人证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他们手中一定有其他的证据可以扳倒晋王府。 而在此时唯一能扳回一局的方法便是将晋王府也牵去局中。 倘若如姚倩所说,他们的目标还有昭王,那么从一开始就是箭一箭三雕的事情。除去燕帝的嫡子长子外,比起慕容绪这个闲散的王爷,慕容则这个握了实权的王爷便是最有可能登上大宝的人。然而慕容则一旦被认定为此时的幕后凶手,那么一切又会颠倒过来。 毕竟燕帝不是齐国□□皇帝,慕容则也不是天成帝。 所以她必须让事情变一个方向。 “殿下,咱们该上路了,再晚就迟了。”艾草轻声轻语,她是萧若珩被养在城外庄子里的陪嫁,也是王桑梓的人。 萧若珩点了点,由她扶着上了马车。 她不知道掌握在独孤敬手中的证据是什么,但若今日原本该遇刺的人由贺若氏变成了她,那么他手中的证据便不足为惧了。毕竟不会有父母相信自己的孩子心如蛇蝎,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是被人诬陷的,燕帝也不外如是。 昭王府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延喜门,然而它并没有朝既定的路走去,而是左转沿着城墙而去上了雁回街。 马车上艾草一脸的不安,坐在她身旁的萧若珩则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艾草是这也是第一次为萧若珩办事,作为丫鬟的她饶是心中再是不安也不好越过主子去,只能强压在心底。 马车行了没多久,远处传来破空声,风吹起了帘子,一支长箭就这么扎进了车壁上。 忽如其来的利箭将随行的护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纷纷拔了兵刃,只瞧见从暗处窜出来十几个身穿黑衣的刺客,正举着兵刃朝马车攻来。 长兵利剑刀刀见血,护卫不敌,纷纷四散逃窜,唯有车夫一人架着马车向远处奔去。 行刺者愈追愈勇,有一人竟飞身上了马车,同那车夫打了起来。车夫力竭从马车上摔了下来,飞奔的马儿也因此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队手拿弩的护卫来,他们拿着弩四散着包围了这些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隔得远远的一辆乌篷马车撩开了车窗帘子的一角,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萧若珩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的感慨道:“果然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来得更有意思。” 艾草一脸的惊魂不定,她不过是个宫女出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耳边惨叫连连,身上不禁冒出了虚汗。再看一眼萧若珩怡然自得的样子,更是手足无措。 她这样子落到了萧若珩眼里,引得她不由感慨,若是芸香或是王桑梓在这儿,怕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叹了口气,却是没多说些什么。 哪里知道艾草竟喃喃道:“这儿毕竟是燕国。” 她的声音太过细小,萧若珩回头一挑眉,只听见艾草红着脸说:“这毕竟是燕国,殿下这样做怕是不好交待。” 萧若珩闻言一笑:“有什么不好交待的,这些可是大齐皇帝陛下给我的陪嫁。而且我又为什么需要同他们交代?” 艾草哑然,半晌才听见萧若珩悠悠地说:“交待这种事不过是面上过得去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第 144 章 不过几瞬,行刺者便被那群人一个不留的全部解决了。刀剑砍在骨肉上发出了声响引得艾草瑟瑟发抖,这丫头胆小,也不知道王桑梓是怎么挑上她的。不过到底没有坏事,萧若珩挑了帘子向血腥之地看去,大概是这两年的生生死死见得太多了,对人命也不复从前般看重了。 那群人火速地解决这一切,方才没有仔细看过对方,萧若珩这才发现其中有个男人让她觉得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只这一眼,便给她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人是这群人中拿主意的那个。 这群人都是通过王桑梓联系的,是她背后的人在平城的帮手,更准确的说是那个人的合作伙伴。 而王桑梓身后的人,萧若珩也约摸猜到了是谁,不是太后也不会是皇后,如今在整个金陵城中会帮她的也只有自幼同她一起长大的萧朔了。 萧家的人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人,他能搭上北燕贵胄她一点也不奇怪。再说这世上就没有利益不能收买的人,如果有那不过是因为利益不够大。 他既然能说服这个人并把这条线交给王桑梓,说明这些人是可以信任的,或者说是可以利诱的。 正在她出神之际,那个让她眼熟的男人转过身来,他不似旁人用的是弩,而是拿着一柄沾满血的弯刀。鲜血从他脸上滑落,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他抬头看着萧若珩,嘴角突然弯起一个笑来,萧若珩内心一惊,失手松开了帘子。 脸上玩世不恭的笑配上锐利的眼神却让她此刻觉得有些心慌,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虚张声势,所有人都被欺骗了,唯独萧朔挂着这样的笑看着她,仿佛看穿了一切。 可是就算看穿了又如何,既然一同下了水,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落下谁。 萧若珩也挂上一个笑,由艾草扶着下了马车。 这时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马车前头。他很高,估摸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鲜卑黑甲,脸上挂着血嘴上却挂着笑。 “公主殿下。” 连说话的语调都同样的让人生厌,也不知萧朔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还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萧若珩脸上的神色未变,像是偶遇一般如常地同他打招呼。 那人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若有若无,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这样露骨地打量让艾草有些愤怒,对他怒目而视。萧若珩轻咳了一声,开口打断了这一切。 “那里都处理好了?”她抬眼看向方才争斗的地方,那些人正在收拾痕迹,昭王府的马车也被他们弄走了。用马车引来行刺者,但这也是对方欲行刺昭王夫妇的证据,若不处理掉这一切,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掩耳盗铃,白费功夫。 至于他们有没有留下活口,这一点她并不关心。 据她的观察,这群人不像是亡命之徒,更像是有组织经过训练的杀手。贺峥曾经说闲话时同她说过,这样的人牙根都藏着□□,一旦任务失败,要么被杀,要么自杀,从他们的口里压根问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当然她也并不希望对方能问出点什么的,有些事情还是永远埋起来比较好。 步六孤颉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说:“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就差您这儿了。” 说话间他伸手抽出一把匕首捅进了艾草的肚子里,艾草还没反应过来便倒在了地上,她的血溅在萧若珩的身上,染红了裙角那朵粉白色的海棠花。 “殿下不跑吗?”步六孤颉笑着向她前进了一步,手里还举着那把沾了艾草血的匕首。 他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说笑,更像是真的想要她的命。此刻萧若珩的脑子正飞速地运转,身体已不受控地后退,然而她退一步,对方便进一步,一步不少,一步不多。 萧若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便开始往林子里跑。 昭王府的马车没有按原定路线回府,那么这条路上一定马上会有人来。做戏要做全套,她无法跟别人解释她是如何从那群杀手中逃脱的,所以她只能跑。按原定的计划,她需要藏在林子后的破庙里等待晋王府的人来找她。 所以现在她只要极速的跑的破庙里藏起来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破空声,随后萧若珩的右肩一震,整个人都向前扑了过去。她回头,百丈之外步六孤颉正举着弩冲她笑。 真是个疯子!萧若珩在心中怒骂,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发慌,对方完全没有办法用正常的思维来理解。唯一的解释是,他根本不在乎同萧朔的交易,所以她的生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怕不过是能博他一笑的东西。若真是这样,那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萧若珩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没想到她终日打鸟,也有被鸟啄的一天。 忍不住冷笑一声,她扶着树强撑起来,然后继续向前跑去。身体的摆动牵扯到了伤口,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然而那个破庙却仍是远在天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跟着她一起来的护卫为了做戏已经四散了开,现在生死不明,她的处境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萧若珩觉得自己怕是第一个被自己弄死的人了。虽然对方会不会弄死她还不一定,但折磨一定是不会少的。这么想她也是自作自受。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想这些,眼瞧着步六孤颉就要过来了,萧若珩脚步停了下来。她现在处在一个山坡之上,直接上去便是她要躲藏的破庙,然而遇上了步六孤颉她已经对那个破庙不抱希望了。 她立在山坡旁,山坡很高,长满了灌木丛,远远地瞧过去一片杂乱,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世界。步六孤颉瞧她停了下来,自己也止住了脚步,他看着她,远远地瞧不出表情。 萧若珩一咬牙反手掰断插在右肩上的□□,双手抱着脑袋闭了眼,从山坡下滚了下去。 今日之事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若她还活着,这仇再慢慢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第 145 章 这一日已经过了一大半,午后的闷热也随着太阳的西去稍稍退去,芳萼的话一出口,贺若赟手一抖杯盏里的茶水竟洒了一大半出来。芳萼忙不迭来看她的手,馥香也是一脸着急的样子,贺若赟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可问清楚了?人找到了没?”从这发梦一般的感觉中抽离出来很是不易,贺若赟仍是有些迷糊,待指尖泡在了冷水里,思绪才完全的回来。 半日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便生死不明了,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怅然。 芳萼知道她的心思,她说:“王爷身边的人只传了话来说是在清禅寺附近发现了晋王府的护卫,旁的奴婢就一概不知了。” “清禅寺不是荒了很多年了吗?晋王妃去哪儿做什么?”馥香多了一句嘴。 贺若赟突然想了起来,她记得萧若珩说过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要去找个地方练骑射。清禅寺虽说荒了许多年,但论清净确实是个好地方,景色也不错,用来消磨时间最合适不过了。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件事,哪里那么荒凉,若是在那里遇刺了,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肃王才死了没多久,如今又多了一个晋王妃,怎么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然而她想不出来会是谁下的如此毒手。 屋子里突然传来承佑哼哼唧唧的哭声,一听到他的声音贺若赟这颗心都吊了起来,所有的思绪都被她放在了一边。 “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又怎么了?”她起身进了屋,乳母正抱着孩子轻声地哄,承佑躺在她的怀里轻轻地抽泣,那模样看得贺若赟心都碎了。 “有些低烧,怕是今日之事受了惊吓。”乳母低声地说,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一说到这事儿贺若赟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怒骂了一声,好好的马车已经怎么就坏在半路上了呢,这府中赶车的怕都是吃白饭的。 几个丫头并着乳母见主母发了火,都低头不敢说话。贺若赟叹了一声气,伸手接过了承佑。孩子温度向来是比大人要高那么一些,一个月大的孩子又不能吃药,只让乳母吃了药化作乳汁喂了下去。 贺若赟估摸着药效也是时候发作了,便抱着孩子哄着,许是母子连心,她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他便安静了下来窝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等到孩子睡熟了,天也半黑了。贺若赟坐了下来,手捏了捏鼻梁,喝了半盅茶。她右眼皮忽地一跳,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心神不定。 这场刺杀真的是针对萧若珩的吗? 她将肃王之死同萧若珩这事连在了一起,慕容洵死的背后有多少人在笑,她怎么会不清楚。可萧若珩若是死了,又有多少人得利呢? 她是南齐的公主,是两国友好联姻的对象,她活着两国之间虽不一定会不生战乱,但她若死了,原本平定下来的边疆必定再生战火。 整个大燕中又有谁是想真正看到这件事发生的呢?贺若赟不知道。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来,她不敢肯定,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萧若珩的笑意中带着点别的东西,让她害怕的东西。 “晋王知道了吗?”她突然想起了慕容则,他是萧若珩的丈夫,她今日的举动他知道吗? 馥香微微一愣,贺若赟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几个丫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这么快打听到晋王的事。 “是我糊涂了。”她苦笑了一声,脑子里还是对今日这事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慕容瑜推门而入,正好瞧见了她这副无奈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他问。 贺若赟瞧着他眨了眨眼,随后她话锋一转笑着起身岔开了话题:“王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慕容瑜面色如常,只是眉间多了股疲惫之意。 “老七家今日出了些事儿,昌平公主差点没了。” “差点没了?”贺若赟有些诧异,人竟然没死? 慕容瑜只当她不知道,点了点头,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步六孤颉领的不是禁军吗?怎么会在皇城外遇上这些事?”贺若赟眸中平静无波,她怎么看都觉得今日这事有些稀奇。 慕容瑜道:“他今日不当值,也是碰巧遇上这事儿。也幸亏这个巧字,不然怕是人死了都找不到痕迹。” “那萧那七弟妹呢?”贺若赟问。 “身上中了一箭,又从山上摔了下来,现在被七郎带回家了,至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贺若赟默然,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留萧若珩这么一个活口,若是真的要挑起两国之战,直接杀死她不是来得更好吗?人若不死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这场刺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与此同时,皇宫里燕帝听到这个消息大发雷霆,一气之下摔了杯盏。宫人们已经多年没见过燕帝如此暴怒,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是怎么了?”拓拔皇后走进殿中,走皇宫里过了这么多年,唯有她是不怕燕帝的。“发这么大的火,您也不怕气坏了身子。” “当真是一群废物!你们除了找皇后,还有别的用处?”燕帝指着报信的宫人破口大骂,然而到底是没有对拓跋皇后发火。 来的时候拓跋皇后已经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这事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料想到肃王逝世未到一个月,平城里竟然又发生这么一场大案,受害者还是平城中存在最为尴尬的那个。 “人又没死,您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拓跋皇后挥退了一众宫人,重新替燕帝沏了杯茶,轻声地说。 燕帝不悦地瞧了她一眼,其实他明白,拓跋皇后说的并没有错。人没死,便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他生气很大程度上不过是迁怒而已。 “毕竟是齐国公主。”燕帝说,事实上这平城中在乎萧若珩过得好不好的屈指可数,更多人在乎的只是她的生死。她死便是灾,她火便是幸。 “毕竟是齐国公主,陛下要多多安抚才是。还有七郎,我瞧着今日之事他怕是最担心的了。” 燕帝听到慕容则的名字,突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折子往她面前一扔半晌不说话。 拓跋皇后打开了折子,里头是一份弹劾慕容则养兵屯粮的奏折。她打开了折子,一边看一边笑,最后她说:“写的不错。” 辞藻华丽,声情并茂,确实写的不错。可是燕帝想听的却不是这些。 “皇后是怎么看这本折子的?”他问。 拓跋皇后笑着说:“政事臣妾可不懂。”她看着燕帝鬓边白发丛生,言语柔和了许多:“可是臣妾知道,陛下如今身边只剩下这几个儿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第 146 章 燕帝知道拓拔皇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慕容则是他的儿子,他有九个儿子,然而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三个。也许他对慕容则的关心并没有对其他孩子的更深,但这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看着他出生,从他牙牙学语到拉弓射箭,再到如今的七尺男儿,其中所灌注的感情有多少,谁也说不清。 燕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的郁结之气却怎么也疏解不完一样,就这么积在他的胸口,让他无可适从。他已经不是当年杀伐决断的慕容楚了,他老了,已经白发苍苍,心肠也开始软了起来。 可是,可是他是这大燕的的帝王,帝王是不能心软的! 燕帝这么说,他开始强硬了起来,这世上没有一个心软的帝王能坐稳自己的龙椅。 拓跋皇后坐在他的身边,仰头看着他,她附和着他:“是,您是帝王,您是天下之主,可您也是个父亲。” 燕帝重燃的气焰随着她的话又颓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他的父亲。 “他从小就是个倔头,就跟个钉子一样,一不留神就会扎个鲜血直流。孤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变,可是这些年来他将自己磨的越来越圆润,让孤都忘了他生来是个什么样的脾性。”燕帝缓缓地说,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惆怅,一丝恍然。在不经意之间,他的儿子已经变得他不认识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拓跋皇后说。 “可他不应该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燕帝的语气突然一变,手握着拳头狠狠地捶在了扶手上。有野心是好事,可野心太大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敢觊觎这个位子!”燕帝的眼眶发红,显然是怒火攻心。“孤有九个儿子,哪里轮得到他!” “如今只剩下三个了。”拓跋皇后幽幽地说。 燕帝一噎,半晌才嘟囔着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这个位子。” 不知怎么的,拓跋皇后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她问:“您生气究竟是因为七郎做错了事,还是因为做错事的是七郎?” 燕帝目光一沉,像是被说中心思般恼羞成怒地甩开了拓跋皇后的手。 拓拔皇后不闹不怒地起身,她问:“若今日这折子上的是五郎,您该如何?” “你休要说这些。”燕帝说。 拓跋皇后笑了,她站到了燕帝的面前,居高而下地看着他,仿佛神明俯瞰渺小的蝼蚁,她说:“其实不论今日在这折子上出现的人是谁,您都会大发雷霆。因为您生气的不是七郎竟然居心叵测,而是七郎竟敢觊觎您的位子。他正值壮年,而您已经垂垂老矣,您怕您的位子坐不安稳啊。” “放肆!”燕帝一掌拍在桌上,目眦欲裂。“是孤这些年来太过纵容你了,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很少对她说这么多,因为在她的面前,他的那些个心思无所遁形,然而在这皇宫之中他也只能对她说这些话。这是他给他的皇后的特权。尽管如此,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凌驾于他之上。 “您生气是因为我说中了您的心思吗?”拓跋皇后问。 燕帝没有回答她,此刻的拓跋皇后在他的眼里犹如罗刹般让人厌恶。 她说的对,慕容则正值壮年,而自己已是老骥伏枥,虽志在千里却垂垂老矣。若是他争,自己又怎么比得过这个握着兵部大权的年轻继承人。 拓跋皇后叹了口气,她蹲在燕帝的脚边,抬头仰望着他脸说:“可您为什么要害怕?您是皇帝啊。他是钉子还是榔头,是生是死,只掌握在您的手心里。您是天下之主,是世间唯一的神,是不可逾越c不可抹去的存在。” 这样的话燕帝听了有些五味杂陈,他听过太多太多的好话,也明白这些歌功颂德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从拓跋皇后的嘴里说出来却给了他一种别样的感觉,他沉默了,为她的一针见血和为自己的怯弱。 “七郎纵然居心叵测,可捏死他对您来说并不是难事不是?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同一只蝼蚁多做计较呢?”拓跋皇后说。 她趴在他的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数十年如一日的干净,让他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说最平常不过的事。 “这些年你依然是这么伶牙俐齿。”燕帝感叹道。 拓跋皇后轻笑着趴在他的膝上,随后她听见燕帝下旨,免了慕容则的所有职务,让他全心全意地在府中陪着郑国昌平公主,以示皇家对其的重视。 这道圣旨的到来,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免了慕容则的旨,从此之后他就是个闲散王爷,再无威胁之力。愁的是,没能将他连根拔起,让他还有翻身的余地。 唯一对此不意外的就是慕容则本人了,同样的圣旨他已经收到过一次了,这一次同上一次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次他的父皇给他这个儿子留足了颜面,不是软禁,而是撤职。 不过到底是比不过他人啊,慕容则轻笑了一声,眼中仍是冰雪未化。他推门走进屋内,床上萧若珩昏迷不醒,余素正偷偷地抹着眼泪。 “殿下。”余素起身冲他行礼。 慕容则点点头,他的视线全然放在了萧若珩的身上,已无力再理会旁人。 他在萧若珩的身边坐了下来,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她的手上全是伤痕,青的紫的一点一点地布满了整个手臂,应该是从山上翻滚下来所致。 太医说她身上最严重的伤是肩部的箭伤,箭头断在骨肉里,导致她的高烧不断,其余的皆是皮外之伤。可是这些皮外伤落在他的眼里,却是极为刺眼的,仿佛在宣告着他对她生命的无能为力。 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危险。 “快点醒过来吧。”慕容则握着她的手不放,他看着她,眼中是疼惜又是陌生,“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第 147 章 大概是个代替品。萧若珩从来不觉得慕容则是爱自己的,他们两个比起相爱,更像是一对看上去举案齐眉的夫妻。符合所有人对夫妻这个词的设想,只是并不相爱罢了。 他们两个像是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样,不约而同欺骗着对方,又相互容忍着对方一眼可以看破的谎言,就像是当初所说的真的要好好过日子一样。 这样的日子平淡又漫长,短短半年仿佛过了一辈子,是她这些年来过得最波澜不惊的时刻,平淡地让她把戏文当成了真,好像她自己真的爱上了他一样,然而命运并没有放过她。 在小院晕过去的那天,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萧寰在阳光下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萧若珩不知道这个梦的意义是什么,她非常的不安,而姚倩的话则将她打入了地狱。 她站在窗前,背着光看着她,“公主这么好奇心这么重,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萧若珩不懂她的用意,却仍乐得配合。在她看来姚倩此刻对她的命不怎么感兴趣了,而她对对方却十分的感兴趣。 “为了杀慕容洵?”她抬眼看她,即便是坐着气势仍是不输于对方。 “是如此,但又不全是如此。”姚倩唇角轻勾,“慕容洵是燕帝最看重的儿子,是燕国未来的继承人。他死了燕国必定会起大乱。” 所有人都明白,只有慕容洵死了,燕帝其他几个儿子才有出头之日。燕国大乱对内可以说是慕容则的机遇,他倘若有一点抱负,此时都是他奋起的时刻,然而这个机会也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同样燕国这一场大乱也给了南边虎视眈眈的大齐可乘之机,这样的话萧若珩的存在就有些尴尬了,不论大齐的人有没有在这件事上掺一脚,姚倩出现在晋王府,她就洗不干净。 “你们藏在我府里是为了拖我夫君下水,还是为了栽赃给我?”萧若珩私心地将另一个可能性给隐藏了下去,她不愿意承认慕容则与此事有关,尽管这有很大的可能。 出乎意料的,姚倩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事实上这对比她之后说的话要来的更无足轻重。 “公主大人可知道南边这几个月可不怎么太平。” 萧若珩面色一沉,她已有好些日子没接到南边的来信了,在加上刚才那个以假乱真的梦,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两个月前渝国进犯齐国,令兄吴王领兵参战,结果战死在两国边境,尸骨无存。” “不可能!”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快的反驳她,明明她连对方的话都没有听清。 姚倩脸上突然泛起了笑容,萧若珩的态度透露出了她的弱点,有了弱点就好说了。 “公主娘娘怎么知道不可能?吴王殿下又不是神仙,是真是假您为何不亲自去问问?” 萧若珩猛地站了起来,她的半垂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上,手背因为太过用力而显露出了一根一根的青筋,煞是恐怖。然而此等模样转瞬即逝,萧若珩忽地一笑,大白日的平添了一股子寒意。 “姚姑娘若是不愿意跟我谈便不要继续下去了,再说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思。” 姚倩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触碰了萧若珩的哪一根筋儿。 “公主不信我?” “信。”萧若珩迤迤而坐,“我信你挑拨离间。” 萧若珩一句话道出了姚倩所思所想,她倒是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因为对方的坦白而乐得自在,也省得她再多说些废话。 “那么公主殿下可愿入局?” 邀她入局便是要拖她下水,可现在这种情形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萧若珩问。 姚倩莞尔一笑,眼中邪气尽露。 短短数语,王桑梓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偏偏她看不透萧若珩的神色,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想法如何。 “殿下可以考虑考虑这件事,为表诚意,在下明日会为晋王府送上一份大礼。” 萧若珩闻言眉心一跳,她可不信姚倩所说的大礼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大礼,左右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没来得及想透这一切,姚倩便翻窗离开了,不过片刻贺峥便推门而入。 萧若珩回头看着她,不知怎么的竟然鼻子一酸,嘴角却高高扬起。 到底是不一样了。 萧若珩受伤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同一日慕容则得了长假的事也在北燕权贵中传了开来。有些人看到的是燕帝对萧若珩的看重,而有些人看到的则是燕帝对慕容则的容忍。 崔氏族长的默许下崔绍是唯一一个来晋王府拜访又成功见到萧若珩的人,这得益于两家早前的交好,使得这一次拜访并不突兀。 两人坐在院子里说着话,萧若珩靠在躺椅上,她面色雪白,只余唇间一抹红,不知是不是为了这次会客而刻意点的胭脂。 也许是瞧着她精神不太好,崔绍便说了一堆子笑话来哄她开心。只是她出神的样子太过明显,连崔绍都察觉出来了。 “怎么了七嫂?” 萧若珩回过神来,笑着说:“没事。”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见了萧寰,阳光之下他在冲她笑,偏偏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像是魂魄现形,又于阳光中消散了一般,可是她不会承认,只觉得自己是太过思念对方而产生的幻觉。 “七嫂这是累了吧,也怪我拖着你聊了这么久。要是七哥瞧见了怕是不准我再来了。” 崔绍的调侃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萧若珩脸也不红,笑也不笑,一点也不像新婚不到一年的新妇。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心中存了疑问看事物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只觉得这小院里和从前差了许多。眉尾轻轻一压,语带笑意地说:“怎么今儿没瞧见桑梓呢?她上次给我的点心方子,我祖母很喜欢,倒是让我在姐妹中很是得脸。我还要多谢她。” 在一旁侍候的青萘听见这个名字,身子微微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萧若珩。 萧若珩笑着说:“能让老封君喜欢,是她的福气。” 这两人的举动都没能逃过崔绍眼睛,再一看这院中的丫头,只有青萘和玉竹是眼熟的,以往常跟在萧若珩身边的两个女官竟然都不见人影。她心中瞬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慕容则和萧若珩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第 148 章 崔绍说个谢字当然不只是一句谢,是要赏的意思,偏偏萧若珩耳边过了这句话,却绝口不提让王桑梓出来谢恩,这是极为失礼的事。 按理说她怎么也不该将事情想到夫妻失和这上头去,然而随嫁女官是萧若珩的颜面,她总不会自断臂膀。除非是这府中的东风压了西风。却是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先起的头,竟能让慕容则对妻子的陪嫁动手。 崔绍莞尔一笑,眼波氤氲了眼角的一点红,恰如朝阳染红了云霞,夺人心魂。 “七嫂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丫头吧。”她歪了头看着萧若珩,眼中尽是趣味,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少女。 还未等萧若珩开口,她又说:“可惜我屋里丫头太多,不然可真是想将人要了回去。这么好看又能干的丫头,就是放在屋子里摆着看也让人舒坦。” 这样纨绔的话叫妙龄少女说出来竟多了几分俏皮,惹得众人低头直笑,萧若珩也忍不住拿帕子掩了脸,唯有那双眼眸透着股笑意。 她这一闹便将事情揭了过去,气氛顿时融洽了起来,萧若珩的眉角也舒展了开来。 适时慕容则归来,他踏进院子里瞧见的第一幕便是这样和睦。阳光下的人影笑颜鲜妍,仿佛是一幅泼墨的画,却因着笑声瞬间鲜活了起来。 他清晰地看见她的眼底有着光,那是被她藏着心底不曾显过的东西。他熟悉她的笑,却极少在她眼中看见光,似乎她从不曾拿那样的轻松的姿态对待他。 明明是光彩夺目的珍珠,却宁愿像颗石头一样,偏偏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捂不热这颗石头,当真是可笑。 “七哥!”崔绍起身冲慕容则招手,一如往常般亲近。 萧若珩回头正好撞进慕容则深若幽潭的眼眸中,笑容凝滞在唇角边,随后化作泡影一般消失不见。她起身神态自若地冲慕容则福了一礼。 慕容则大步进了门,他没有看萧若珩,而是同崔绍打着招呼:“今儿不知道刮着什么风,竟然把你这丫头吹来了。” “怎么,没刮风我就不能来了吗?”崔绍笑着问,倒是同慕容则一点也不生疏。 兄妹俩说着话,萧若珩像是个背景一样站在一边,是个人都能察觉到尴尬的气氛,偏偏慕容则察觉不到,拉着崔绍训话一样说了半天。 萧若珩嗓子痒的轻咳了两声,崔绍救了命似的开口说:“七嫂这是怎么了?都怪我不好,你身子还没好就拉着你出来透风。” 话题引到了萧若珩身上,她不开口也不行了,“你也说是透风,多透透风也是没错处的。” 慕容则瞧着她愈发淡薄的身子,拧眉不悦:“身子没好就不要出来吹风。” 萧若珩低声应了一声,同崔绍道了声失礼,随后由青萘扶着回了屋。她这一进屋,外头两个人的心神也就散了。 崔绍借故请离,她出了院落没多远,回头一看只见慕容则已跟着萧若珩进了屋。这样的两个人倒真是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以为萧若珩是被吹倒的西风,如今这么一看怕是慕容则才是那西风啊。 婚姻这种东西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慕容则与萧若珩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算着辈分都能差了辈。只不过是初见的印象太过美好,让崔绍都忘了,这桩婚姻不过是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 他们是各自君主所献出来的牺牲品,在这场交易一样的婚姻中唯有这两位正主是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只能沉默地听从所有的安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人生中除去生死之外的大事。像是两个皮偶人,明明有心却身不由己。 而这世上最让人难过的便是身不由己这个词了,人都是有心的,又岂能同真正的皮偶一般规行矩步,任人摆布。 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早早就随着各自的身份而埋了起来,就算现在不爆出来,来日也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隐患,他们注定无法像普通夫妻一般举案齐眉。 今日是如此,谁又知道明日又是什么呢? 崔绍叹了口气,骂了自己一声,自身都难保了,旁人的家事,她再怎么样都是外人一个,又何苦多操心呢。 再说萧若珩进了屋,她刚往炕上一坐慕容则便撩了门帘子进来了。 萧若珩握了个白玉雕成的杯子在手中把玩,低头听见屋里的丫头都被赶了出去,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看着茶叶在热水里翻滚,那令人舒展的热度温暖了冰冷的杯壁,逐渐传达到了人的掌心,只是掌心离心太过遥远,注定暖不了心。 慕容则看着她安静如木头的样子,心就像萧若珩手中的茶水一样逐渐的凉了下来。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突然开口,嗓音嘶哑晦涩。 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杯子里的茶水却越来越冷,最后逐渐散去了所有的温度。 半晌萧若珩抬头平静地看着慕容则问:“王爷有没有想要同我说的呢?” 慕容则眸光闪烁,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萧若珩扯了嘴,似笑非笑地说:“您没有什么想说的,我也没有。” 她随手放了杯子,转身欲进屋,在她的身后慕容则猛然开口:“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抬头,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像是豺狼一般叫嚣着想要将眼前的人撕裂,看看她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 萧若珩止住了步伐,但她没有回头,而是轻飘飘地说:“是夫君啊。” 是曾经想要携手一世,同生共死的夫君。只不过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情谊都不过是虚情假意,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哄骗人到东西。是她蠢才会当了真。 “您该不会以为我会这样说吧。”萧若珩转过身来,笑容灿若桃花,她轻飘飘地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打碎了慕容则的所有一切。 “您是我的夫君,也只是我的夫君,仅此而已。” 从来不是心悦之人,也从来没有心动过。 “我会是您的妻子,最合格的王妃。” 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宠物。 四目相对,良久慕容则冷笑了一声,他抬头望向窗外的银杏树,看着树叶随着风飘向远处,就像那个身影渐行渐远,再也无法与身旁这个人重叠。 “好,我知道了。”说完他转身离开,将一切都抛在了身后,包括回忆,包括萧若珩。 直到人影消失在院子里,萧若珩紧握地手才松了开来,掌心已掐出了血痕,她恶狠狠地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转身进了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第 149 章 拓跋皇后生在九月金秋,北方辽阔的大地刚刚凉爽下来,平城的梧桐银杏也被风吹黄了叶子。落叶层层叠叠掩盖了泥土上的痕迹,却掩不掉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肃王慕容洵的死在平城掀起了无数的波澜,就像春日里响彻大地的霹雳一样在这古老的城中引发了阵阵雷雨。 步六孤家的步六孤颉营救晋王妃来得及时,燕帝虽未大肆封赏他,却将彻查两王遇刺之事交给了他,随后又从禁军中挑出了拓跋睿作为副使,其意味不禁让人琢磨。 而步六孤颉也不负众望,从晋王妃遇刺之事中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在他的引领及燕帝的默许之下,不过几十日,整个平城如同大换洗般血流成河,小到盗贼,大到细作,都被一个一个的揪了出来。 莫说哀声载道,就连空气都污浊了些。 拓跋睿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但到底是拓跋鸿的儿子,面上笑嘻嘻,手上的血却也没少沾。任是他这种人见识了步六孤颉的手段也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再看步六孤颉本人,眼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毛骨悚然之感瞬时由尾骨之处攀升而来,拓跋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蚁虫,直至出了地牢才由阳光驱散了一身的恶浊,只是血腥之味仍附骨缠之。 出了府衙拓跋睿没有回府,而是直奔晋王府而来。他心里慌得很,急需将心底的话给倒个干净。碰巧慕容绪上门来瞧他七哥,这三个便就这么聚上了。 花园里摆了宴席,菜还没上酒就下肚了,拓跋睿在发小面前毫不遮掩地开口骂道:“步六孤颉简直就是个疯狗,见人就咬,不撕下一块肉来也要见血,老子当年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德性。” 拓跋睿气得极,他是步六孤颉的副使,步六孤颉造的孽有一半是要算到他头上的,平白无故的多这么多仇家,是个人也要气炸了。 倒不是说他拓跋家担不起这些事,而是拓跋家向来就在风口浪尖之处,家主是皇帝的亲信,家中又出了一个皇后,是荣耀也是枷锁,多少人盯着他拓跋家,他拓跋子弟的路本就比常人能难一些,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既享受了荣耀便要担得起枷锁。 慕容绪嗤笑着开口:“三哥毕竟是他的姐夫,若是不出意外没准他还能捞个国舅当当。” 拓跋睿对此不置可否,他咕噜咕噜地灌下一碗酒,就跟喝水似的。 慕容则倒是不这么觉得,他轻淡地说:“你觉得他是漫无目的?我倒是觉得他此番倒是目的明确。他动的可都是八大部的属臣。” 北燕有八大部,六柱国,六柱国中有五个出自八大部,剩下一个拓跋鸿虽说是叛出拓跋家,但若非拓跋鸿出自拓跋氏,他能不能有今天这个地位还难说,由此可见其势力一斑。 如果说六柱国是撑起燕国的基石,那么八大部就是任燕国良才繁衍的土壤,是他们与他们的属臣构成了这片辽阔的土地,才有了如今的燕国,可以说是八大部成就了慕容氏。 步六孤颉看似疯狗,而实际上动的全是八大部属臣,他的此举若是无人授意,那么等待他的会是比死更恐怕的极刑。 拓跋睿和慕容绪也想到了这一点,拓跋睿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事情一旦跟八大部扯上了关系,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是真疯了。”拓跋睿心中喃喃,事实上在座的几个人心底都明白是谁授得意。若是八大部破败了,那么权倾天下的六柱国又能走得多远。 慕容绪说:“险中求富贵,他是要用白骨铺他的青云路,可白骨铺成的路怕不是那么好走的。” 慕容则低头尝了尝新开的黄粱酒,他轻描淡写地说:“再不好走也比无路可走来的强。” 步六孤颉是步六孤家的弃子,若他拼一拼还有两成胜算。成,便平步青云,从此人上之人,败,则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你,你走不走?”慕容则抬眼看向慕容绪,只这一眼仿佛看进了他的心底。 慕容绪默然无言,若是他被逼到那个份上,怕是也会走上和步六孤颉同样的道路,要么轰轰烈烈的活,要么轰轰烈烈的死,苟延残喘才是最憋屈的。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拓跋睿大口喝着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与其说是步六孤家抛弃了他,不如说是他抛弃了步六孤家。步六孤颉是个疯子无疑,但他也是个敢于与命运相争的疯子。 其他人不过是生于荣耀亦死于荣耀。 “这叫什么事儿啊。”拓跋睿只觉得胸腔中憋闷得很,却怎么也疏解不开。 慕容则一手端着碗,一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是一块普通的羊脂玉,不过两指宽的大小,落在男人手中小巧玲珑,并不相配。 拓跋睿酒上了头,瞧见慕容则一直握着那块玉不放便心生好奇,趁他不备便将玉佩抢了过来。 羊脂玉透着光,清晰的映出了两个字。“成莲。”拓跋睿脱口一念,慕容绪整个人都精神了。 成莲是华阳长公主独女的名字,她也是慕容则的第一任未婚妻。这位姑娘年少早殇,可是为慕容则克妻之名奠了基。他如今还留着这样一枚玉佩,不由让人觉得玩味。 慕容则无视于二人的眼神,他敲了一下桌子,“莲城。” 拓跋睿没有反应过来,慕容绪夺了那玉佩往光下一搁,只见玉佩上确实是莲城,而不是成莲。 “七嫂闺名是莲城?”慕容绪若有所思,他怎么记得七嫂的名字是叫若珩。 慕容则并没有回答他,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块玉佩究竟是谁的。萧若珩出事的时候手里紧攥的就是这个东西,他留着这东西原本是趁她清醒时还给她的,却没想到一直留到现在。 慕容则说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慕容绪二人只当是他有这么一个叫莲城的红颜知己。嘴上虽是打趣,但到底是没多说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第 150 章 日落将落,三人说着话,一旁只留了贴身的小厮。晋王府的花园比起其他府邸要简陋不少,慕容则不爱那些个奇花异草,整个院子里除了些常绿耐寒的树,连花都不多一株。 可就是这样一个园子里却空出了一大块地,明显是要种些什么东西的。只是主人没发话,下面的仆人也不敢私自动手。管花木的思来想去觉得该是要问问的,可又没那个胆子敢去问慕容则,便提了两壶好酒问到墨玉头上。 墨玉瞧着书房夜夜不熄的烛火,轻叹了口气,于是那地便被晾在了哪里。 拓跋睿盯着那块空地怎么瞧也不顺眼,他喝了酒又吹了些风,整个人就有些上头了。这人一旦上了头就开始拗起来了,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识得真理,就是惯的。 他非要把湖边的石头移到这块空地上来,原话是空旷旷的地太打眼。 慕容绪哭笑不得,这花园子里的哪块假山怪石没有几千斤上万斤重,若是说挪就能挪,那是神仙了。 偏偏跟醉汉讲不得道理,拓跋睿撸了袖子自个往假山那头走,他的小厮铜板劝不住只能跟在后头,幸好他没有选中湖边的假山,不然铜板还要费心劝他离水远一些。 慕容绪不准备陪他一起闹,他使唤了自己的仆从一起跟着,也是怕拓跋睿出什么意外。 人一走亭子里就安静了下来,慕容则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慕容绪也差不多。两个人一人一桌,只听见酒水被倒进酒杯里的声音。 三指宽的酒碗里装着黄澄澄的酒,酒面上映着人脸,只留着半个下巴,看不到眼睛。 慕容绪端着酒垂着眼,他酒量比不得拓跋睿,今日自然不是来同慕容则喝酒的。但是因为拓跋睿的一打岔,搅得他心神紊乱。 他是姓慕容,可他的母族却是出自八大部的贺赖家。 步六孤颉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人,其中也有贺赖家的属臣,能混到大柱国这个地位的人谁不是人精,慕容则能看出来,他们就看不出来? 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步六孤颉的背后牵扯太多。他的姓氏,以及他背后高高在上的燕帝,都是他们所需要顾及的。一时谨慎便损了左膀右臂,这个亏谁都咽不下。 只是步六孤颉起的头,又有拓跋家做陪c独孤家做引,八大部牵进了三家,难免让人投鼠忌器。蛛丝结网,牵一发动全身,谁也不想唇亡齿寒不是? 慕容绪眸光一凝,端着酒碗一饮而尽,随后将碗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吭噔的响声。慕容则闻声向他看来。 帝王本无情,能借着丧子之痛处置了一批八大部的左膀右臂,若是成了便是大燕千古一帝,若是不成也不过折损了一个少年臣子,他的父皇当真是好手段。 那么他处置慕容则究竟是为了什么?做到王侯这个爵位,谁不养点兵,屯点粮。这是在整个燕国都心照不宣的事实,若是为了这个,到叫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夺了他的职,却又没有削了他的爵。不再是小司马,却仍然是大燕晋王c征西大将军。不伤筋不动骨,这样的举动让他想起了蜥蜴,自断一尾却能保命。 慕容绪唇间勾起一个笑来,回看对方。 拓跋睿笔直地往假山走去,到了假山面前后他倒是不闹了,一屁股坐到了假山上看起了夕阳。 不过一斤二斤的黄粱酒,哪儿能真醉啊,不过是找个借口溜出来醒醒神。 拓跋睿沉着脸,是个人都能瞧出他心情沉重。铜板杵在一边不敢多嘴,只要拓跋睿不上山下水,发发呆算什么。 慕容绪的小厮远远地瞧见主仆俩这样也知道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于是又走了回去给主子报信儿。 他刚进了亭子,只见慕容则与慕容绪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然而他这么一来,这亭子中的空气仿佛又流动了起来。 慕容绪笑着问:“怎么,那愚公的石山搬好了?” 调侃的话一出口,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梦一般的错觉。慕容则举杯掩了半张面,眼神也随着慕容绪的话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小厮心神一凝,开口说:“拓跋少爷在假山那儿醒酒,瞧样子怕是不打算搬山了。” 慕容绪好性儿地呵呵一笑,慕容则也配合的勾了勾唇,就在此时几人同时听见远处传来了不小的喧闹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嗓音。 慕容则猛地起了身大步向外走去,慕容绪不明所以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只瞧见不远处的草地上围了一群女人,其中有个背影让慕容则极为熟悉。 “你在这里做什么?”慕容则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不难听出里头的怒气。 “七嫂?”慕容绪有些摸不着头脑,七哥这是在冲七嫂发火? 萧若珩转过身来,藕紫色的长裙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像是湖面的涟漪一般漾了开来。萧若珩眉尾一挑,冲着两人弯了弯膝盖,算是福了一礼。她身边的丫头也散了开来,露出了身后倒在地上的拓跋睿。 慕容则的心像是突然停了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指已经探上了拓跋睿的脖颈。脖颈血脉强而有力,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肉传递了过来,慕容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样了?”慕容绪问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慕容则抬眼看向萧若珩,对方已经退得有一丈远了,他神情有些复杂。 大概是瞧出了慕容则心中的想法,萧若珩主动开口说:“妾身听闻王爷同相王在院子里喝酒,就想着来送些解酒汤,谁知道一进来就瞧见中郎将躺在这儿了。” 她话音未落,铜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他瞧见拓跋睿倒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第 151 章 铜板哭丧般的声音响彻在众人的耳边,那模样仿佛拓跋睿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一般,他慌张的甚至没有伸手去探一下他主子的脉搏,胸膛微弱地起伏也被他无视在外。 萧若珩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能理解拓跋家的仆从怎么会是个如此聒噪的人,倒是慕容兄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毕竟拓跋睿也不是个太安静的人。 拓跋鸿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有名,可以说是凭着战功和忠心才得到燕帝的青睐的。也因着这样的缘故,他的长子次子都是十来岁便被他带去了军营,作为接班人培养的。 然而沙场无情,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过肉体凡胎,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拓跋鸿长子拓跋钧战死沙场时尚不满二十岁,那时拓跋睿也不过十岁,拓跋兖和拓跋绎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 长子的逝世对拓跋夫人的刺激很大,如此本应该在几年后前往军营的幼子非但没有去的成,就连三子拓跋绎也被其要了回来,唯有次子拓跋兖固执的不肯回来。生命可轰轰烈烈,亦可平淡无奇。在拓跋夫人眼里赫赫战功仍然比不得爱子的一条命。 拓跋鸿最终没有拗得过拓跋夫人,不能说长子的逝世对他没有影响,但也归功于此种经历,三子拓跋绎竟成了八大部中唯一一个成功弃武从文,甚至因此娶了汉女的人,不得不说也是一段佳话。 拓跋睿的性子远不如他几个哥哥那般的严肃正经,也不像他父亲那般老谋深算,若是说相似,他的性子倒是同年轻时的拓跋皇后更为相像,一样的跳脱,也因此颇得燕帝喜爱。 拓跋睿一巴掌拍开了呱噪声的来源,大力地呼出了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浊气。 “爷还没死呢。”他的声音比起平时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就连怕开铜板脸的力度也不过尔尔,轻柔的像是玩闹一般。 拓跋睿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他迷离的眼神在四周流转,茫然地扫过四周的一张张人脸。 萧若珩冷眼瞧着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她的身后海棠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伸手扶住了她。在广袖的遮掩之下海棠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掌,萧若珩的心霎时间安定了下来。 “怎么都在这儿啊?”拓跋睿迷茫地开口,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四爷。”铜板脸上挂着泪又凑到了他的面前,拓跋睿瞧了他一眼差点没厥过去,这一脸眼泪鼻涕的,可恶心死了。 “哭你爹妈呢!”拓跋睿气不打一处来,推开了铜板的脸就势坐了起来。 听他这一开口,众人都放下了半颗心。慕容绪笑着说:“你可别怪他,你这愚公移石,结果把自个给移坑里,吓到的可不止他。” “我这是天为被地为床,万物化三清。” “得,还万物化三清呢。酒还没醒是吧,该回了呦兄弟。” 慕容绪和铜板一边一个地搀着拓跋睿起了身,向慕容则告辞,拓跋睿的目光由慕容则辗转至一丈开外萧若珩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萧若珩背光而站,使得他的有些看不清人的模样,入眼的是那身刺眼的藕紫色裙子。 “呀,七嫂也在啊。”拓跋睿喃喃,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了众人的儿里。萧若珩避无可避所幸就不避了,她正过身子冲二人颔首一笑,接住了对方如豹子般的目光。 慕容则命人备了马车,连带着慕容绪一起被塞进了马车里。 车上拓跋睿正闭目养神,此时他正努力的平复着脑海中的思绪,并且盼望着这段回府的路能再短一点,只可惜慕容绪并没有如他的愿,对方如鹰般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饶是他闭上了眼睛都能感受到慕容绪探究的眼神。 “你这脖子上的伤也是睡出来的?”慕容绪问。 拓跋睿摸了一把脖子,这才发现脖子上被刮了一道口子,因为太过细长并不显眼,方才又被衣服这么一遮,倒是没几个人发现。慕容绪同他同处一车,离的十分近了又仔细观察了半天,这才发觉了那道细长的伤痕。 为了解释这一场风波,拓跋睿只说是自己喝醉了倒地大睡,运气好的是,这话虽是破洞百出,但慕容则也不是喜欢究根结底的人。 过了慕容则这一关,慕容绪这一关也是不好过的。 拓跋睿沉着气,想着要怎么瞒过去,只听见慕容绪似笑非笑地说:“桑树叶,叶如尺锯,锋利无比,你这脖子莫不是被桑叶割的?” 拓跋睿一听猛地一拍大腿,他转头看着慕容绪嘴边的笑,那话却怎么也没好意思说。 “怎么不说了?”慕容绪冷笑了一声,“你是当我傻还是当七哥傻?你做了些什么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拓跋睿一脸诧异的说:“你都知道了?七哥也知道了?” 慕容绪说:“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七嫂看,瞎子都知道了。” 听了慕容绪的话拓跋睿憋红了一张脸,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他才抓着慕容绪的手说:“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落到你嫂子耳朵里我可就没活路了。” 慕容绪冷哼一声:“我可不敢把话往外传,只是七哥哪儿你必须有个交待才是。” 拓跋睿用力的点点头,“总归是七嫂身边的人,我有分寸的。” 说到这儿慕容绪还有什么不明白,既怕传出去,又需要给萧若珩一个交待,这些串起来怕是拓跋睿醉酒调戏了人家的侍女,才会被人教训,吃了亏之后还只能为此隐瞒。 慕容绪使了诈只诈出了这么一件小事,到底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可他转念又想,这种事确实是拓跋睿会做得出来的,便是他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如此心中又信了三分。 拓跋睿离慕容则住得近,慕容绪先将他送到了家,这才让车夫往相王府驶去。 拓跋睿回了拓跋府却没有第一个回屋,而是转身进了书房,等到书房大门一关,他这才吐出一口血来。 铜板惊恐的扶着眼前发黑的拓跋睿,听着他愈发微弱的声音说:“去叫四少奶奶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