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征途》 第一章 夏之未落 喧闹嘈杂蝉鸣蟀叫 夏总是以一种聒噪的方式开始 似火的骄阳在燃烧着世间万物 低吼是每个人心中最原始的控诉 回声惊扰的只有心弦 弦弦撕裂空气中沉寂的东西 心碎的声音是否能听得见 炎热的骄阳高悬于空中，像威武而雄健的国王俯瞰着他的国度，让他的国民臣服于他的光环之下。 微风摇起褶皱的裙摆，带动柳丝的震颤。忽强忽弱的吉他声幽幽的袭来，如石子落入湖心激起涟漪的不合时宜。光线透过绿叶疏密的缝隙停留在二层阁楼淡蓝色的窗帘上，从玻璃反射的弱弱的光线能清楚看到窗帘上的图案，那是一种罕见的曼陀罗花，代表一种妖艳，一种狂野。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花纹居然用清新而优雅的淡蓝色装饰。定定的思量，答案跃然于眼前，火红的曼陀罗代表内心激情与年少轻狂迸发岩浆所绽放的花朵。而淡蓝色的背景代表一种低调而内敛的外在表现。 随着视线的调整，能够看到幕布后面的侧影，一个年龄不到十五的少年低着头注视着怀里的吉他，沉浸在音乐的感受里，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他的指尖零乱的撩过弦，头发齐眉，干净而整齐，五官匀称，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层的眼睛里嵌着许多的故事，宽大的白色衬衫罩在上身，显得阳光而帅气。 “砰”的一声响，打破了刚刚维建的和谐，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歪歪斜斜的撞进来，声嘶力竭的喊道，“言胜，快走。”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他爸又喝醉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依旧低着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吉他，像热恋情侣的那种深视般沉醉，手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三年前，他老爸开车出了交通事故，撞伤了一个干部的儿子，几近顷家荡产才死里逃生，打拼了大半年的家业毁于一旦，他父亲无法承受这从天而降的灾难，内心遭到粉碎般的摧残，于是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整日浑然度日。 母亲被父亲的转变折磨得心力交瘁，整日与父亲闹得不可开交。许是对他父亲彻底绝望了，他的母亲毅然决然的要离开。临行前，他母亲百般劝阻，十岁的他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妈，你带妹妹走吧！我不怪你，我不能走，有一天你会理解我。” 楼道里乒乒乓乓的嘈杂声，让他皱紧眉头，他转过头看着沉睡在破旧沙发上的父亲。 岁月不经意间染白了他最爱的黑发，那些曾经每天在晨曦间不断梳洗的发丝如今像迟暮的老人，枯萎而干瘪。 衰老是从最细微的地方开始，沿着皮肤的纹路，一步步攻城略掠池，肆意蹂躏它所占领的每一寸土地，然后插上胜利的旗帜。 时间像一把刻刀，当皱纹开始纵横交合覆盖曾经细小血管的时候，它便把屠刀推向更深处，不见底的深处。 蜡黄的皮肤，凸起的颚骨，凹嵌的眼睛，邋遢的着装，这还是曾经那个衣冠楚楚，谈吐优雅，举止非凡，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侃侃而谈，仿佛是一切的主宰者么？ 当生活以风卷残余之势吞噬着你的坚强，逼你缴械投降，以一种让你近乎绝望的冷酷姿势压迫着你追赶着你，你是否还能如当初那样坦胸露乳迎接万剑穿心犹能仰天长啸？ 很明显，顾志强在生活的鞭子下，低下了头颅，举起了双手，成为待宰割的羔羊。 对于父亲，顾言胜不知道该用怎样悲凉的心境去回忆，去述说？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一直都在用他高大的背影在说话。在他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与父亲的第一次别离。 春日的阳光还无法洗去料峭寒冬留下的湿寒，柳枝已经试着吐出新蕾，生硬的微风吹在脸上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 一辆大巴停在他们家门前的公路上，他一直在低着头吃饭，没有注意到父亲怪异的眼神，父亲放下碗筷，急匆匆的拿上行李走出了门，母亲低着头跟在身后。 五岁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出门外，昂起天真的脸，“爸爸，你干嘛？” “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你跟妈妈还有妹妹在家等我”。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爸爸。爸爸，你要到哪？为什么不把我，妈妈还有妹妹也带上？” “言胜，没有啊，爸爸没有要走啊，来，爸爸带你到车上玩。” 他的小手紧握着那双雄浑有力的手，一双他五岁脑瓜只会说好大的手，他不敢松开，怕就这样再也无法碰触到，那种绝望只有落水的人在最后一秒钟才能体会的到。 司机不停的按喇叭，不耐烦的催促着。顾志强咬咬牙，一狠心将儿子从窗户递给车下的老婆，扬扬手对着司机吼道，“快开。” 他不停的拍着母亲的背，“爸爸骗我，爸爸骗我，他骗我” 她的母亲无力的抱着他，泪水像雨滴一样撒落在他的身上，那些隐匿的情感被拉开了导火索爆裂在空气中。 他努力睁开母亲的怀抱，追赶着闷头向前开的列车。 汽车无情，人却有情愫。 顾志强看着因急速追赶汽车而摔倒的儿子，心像被刺刀一刀刀的剜开，疼痛蔓延至全身。他在心底发誓在外面一定会好好工作，一有机会就把他们全接到自己身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滴泪从他的眼眶涌出，两滴，三滴…… 一行，两行，泪水铺天盖地的涌来，外面的天空很蓝，蓝的让人心疼。 顾言胜躺在水泥地面上，身体像被抽空了空气，无法移动，他恨自己为什么赶不上汽车？为什么父亲要离开？ 他的母亲像一个木偶，呆呆的无声流着泪，目光呆滞。 车上的人与地下的人究竟是谁送走了谁？谁把背影留给了谁？在两行嗟叹的泪水下似乎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生活就是这样残酷，为了明天的生活，我们不得不把泪水与伤痛揉碎在今天的时光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血花飞舞 树胶般缓缓流下地泪，粘和了心的碎片。 他看着安静的父亲因为疼痛而抽搐的嘴角，以及带有雾气瘦削的脸。 他想父亲的心早已破碎，甚至还被碎片划的千疮百孔。那种疼痛也许只有父亲一个人能体会吧。 他总是幻想落日的黄昏里父亲独自一人坐在断桥上沉默不语，把所有的伤痛扔进深褐的湖底。 这种感觉像吸血虫一样紧缚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很多次，他都鼓起勇气，走到父亲的身边，想放下包袱般与父亲作一次长谈，父亲的背影太过高大，轻而易举的便踩碎了他全部的勇气，他嗫嚅着嘴唇，被父亲的背影深深刺痛。 他想那背影一定很孤独，很疲惫，而他却只能看着那背影在风雨中遥遥欲坠。 “咚，咚，咚…….” 门被使劲的敲打声将他唤醒，他看着颤抖的父亲以及受力过大而快要夭折的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力里有一团乱麻，线越缠越紧，紧紧勒紧他的头脑。 15岁的心灵即使经历，懂的再多，在不可预知的灾难面前还是不自禁的颤抖。恐惧像呼出的气，笼罩在身边。 摇曳的小树在暴风雨面前少了海燕的希望暴风雨更猛烈的淡定，唯独可以做的就是期许自己的枝干可以避开一切，迎风而立早已在岁月的磨练下黯然低头。 破旧的门框像久经沙场的将军拼出最后一丝的力气，只为捍卫曾经荣耀的尊严，终于它无助的发出闷的一声响，然后直挺挺的倒下。 如果再配上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肯定是一副痛心疾首，为英勇而哀婉壮烈惨淡的局面。 只是谁也没有闲情为这样天马行空的设想而鼓掌，眼前的局面已经足够赚取人的眼球。 四个彪形大汉，光着膀子，露出烈焰的纹身，其中一个还拿着一把开过封的砍刀。 整个画面就像在拍古惑仔，要是让你们去拍古惑仔，什么郑伊健啊，陈小春啊，都要统统退后，不拿个奥斯卡影帝奖也得拿个金马将吧。 顾言胜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是不是恐惧将他的头脑烧坏了，他打了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说到，“你们要干什么？” “滚开。”一个高个子的壮实男人一脚踹开他，径直走向躺在破旧沙发上的顾志强。 后面的四个男人跟在那个高个子的身后，一副看见羊的饿狼。 闪电之间，一个满脸胡渣身上纹着一条巨蟒的胖子抓起瑟瑟缩在沙发上的顾志强，一把摔落在地上。 “他妈的，没钱充什么，还学别人借高利贷，老子今天就要给你放放血，让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后悔。” 拿刀的黄毛用脚踩在顾志强的脸上，愤愤的说。 一直没有动作，夹在人群中带着黑框眼镜，一副老大派头的那个，看也没有看地下的人，往地上吐出一口痰，不偏不倚的落在顾志强的脸上，然后低沉的说道。 “我不想让他看到明天的日出，丢人现眼的窝囊，废物。” 顾言胜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他一只手紧握疼痛的小腹，一只手拄在地上，试图站起来。汗水密密麻麻的罗列在额头上，像麦芒不断的刺激皮肤，又痒又痛。 老大的话刚说完，刀子已经刺进了顾志强裸露出的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口不停地往外流，像好不容易看到找到出路的人，在迫不及待的逃离。 “不要，求你们放了我爸爸，他欠你们的钱我会还，求求你们了。”顾言胜声嘶力竭的呼喊。因为用力过度，他又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顾志强看着儿子扭曲的表情，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也许伤口还是让他麻木的肢体感觉到一丝疼痛，他微微的闭上眼睛。 拿刀的人用不屑的眼神撇着这对苦命的父子，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留下来。 刀进刀出，只能听到血滴一滴滴敲打地板的声音。地面混着咸腻的血腥味，让人一阵恶心。 顾言胜两眼布满了血丝，用两只手不断的扒着地面朝父亲爬去。短短的几步远对他来说像隔着沟壑。 老大似乎厌倦了这无聊的游戏，冰冷的说道，“够了，我们走。” 一群人浩浩当当的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顾志强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双手抱紧伤口，每一次液体的涌出都让他身体颤抖着。也许在他的眼里，他已经看到了漆黑的天空，那是灵魂聚集的地方，那些无处安放的灵魂，已经向他伸手了。 死亡并不可怕，但是死并不是一种解脱，那是一种缺乏责任的表现，对活着以及逝去，离开以及留下的人的一种责任。 顾志强想起了儿子，猛的睁开眼，将最后一抹黑暗潜藏眼底，无力的将手伸向儿子。 顾言胜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的跑向父亲，用力的握着父亲的手，一双干燥冰凉的手。 他忽然想起什么，用力向外跑去。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们才能看到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才是一直陪伴我们的人？谁戴着虚伪的嘴角一直演绎着自己的角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心碎乌托邦 现实？什么叫现实？现实就是由现在的实际状态决定你会被怎样处置？是像皇帝一样居高临下还是像乞丐一样遭人唾弃。它不是由你过去的辉煌也不是由你潜在的价值，而是现在。现在。 那些一直笑脸相迎，低头谄媚，阿谀奉承的嘴角究竟有多丑陋，让人有多厌恶，在你将手伸向他的时候，这一切一并从锅底随着煮沸的泡沫向上翻滚。 顾言胜沿着楼梯跑到楼上的李叔叔家。 李叔叔与父亲交情甚深，在父亲事业的巅峰期也明里暗里一直帮助过他。 顾言胜急促的敲打门，过了十秒钟，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睡衣腆着肚子一副慵懒样子的男人，懒散的拉开门，不耐烦的嘟嚷道。 “谁啊，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顾言胜看着眼前的人，呆楞在那里，他只是突然感觉眼前的人是那么陌生，这还是那个每次来找父亲办事，不停客套，满脸堆笑的李叔叔么？ 李正华看到眼前的人，并没有收敛自己的不耐烦，而是更加放大了那种距离感。 “你来干什么？” “李叔叔，我爸爸受伤了，你能不能开车把他送医院？” 受过良好的家教，以及从小就已经懂事的顾言胜措词用的恰到好处，只是他的头始终低着，他怕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就那样在他的眼里慢慢陨灭。 李正华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一直围着转的上司的儿子，他感到了一种快感，一种把敬仰之人踩在脚下报复的快感，他哼着鼻子，摆摆手。 “我现在要睡觉，下午还有事，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扑通一声，顾言胜跪在了李正华的面前。 “李叔叔，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李正华轻捏着嘴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叔叔，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顾言胜跪着走向李正华，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别，别，我承受不起，你赶紧回你的家去，别弄脏了我们家的地板。” 李正华拉起他，一把拖到门边，用力的扔出门外，像扔垃圾一样，扔得远远的，很怕弄脏了自己，然后用力的关上门。 “谁啊，吵吵嚷嚷的？”一个胖妇人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问李正华。 “要饭的。”李正华没好气的问答。 顾言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力的拍着门板。 可是空气中只有拍门的回声，那扇门永远的对他关闭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向楼道，拨了120，然后又跑回父亲的身边。 父亲的呼吸越来越浓重，身体越来越冰凉，他紧紧得抱紧父亲，祈求救护车能够快点赶到。 时间像一条虫子，沿着表盘慢慢蠕动着。 终于半个小时之后，救护车载着虚弱的父亲以及脆弱的他驶向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 “你快去找你妈交钱，你爸身体虚弱，需要输血。”心中的白衣天使这样现实的对他说。 他无助的看着在走廊里来回奔跑的护士，有什么堵在心口让到感到胸闷。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从口袋里摸出硬币塞进了电话机张着的嘴里。 翻出一个小本子上的电话号码，他尽可能的拨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认识的，熟识的，陌生的。他只是想抓住每一次机会，哪怕那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想尝试一下。 当他们听到关于借钱的事都站在了一起，不好意思，家里最近情况比较紧，更有甚者听到是他，直接挂掉。 外面的天空开始灰暗，黑云开始重叠的压过来，也许快要下雨了。 也许该找院长说说，一想到还有一丝希望，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像上足了汽油的车。 “从这往前走，左拐，再向前二十米，右拐，第三间就是。”一个抱着文件的护士冷冰冰的说。 顾言胜顺着护士指的方向，默默的朝前走，他感觉到这里很冷，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冷淡，空气中像悬浮着潮湿的液体。 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他犹豫了，心里开始发难，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穿白大褂，带着老花镜，头发像盖着一层霜的男人在一边喝着茶，一边低着头看着杂志。 在他打量着院长的同时，院长的头开始抬起，看了一眼他，然后皱了一下额头。 “有什么事么？” 他看着院长桌子上的杂志，里面是一张插图，一个穿着比基尼妖艳的的美女在沙滩上尽情的享受着日光浴。 “我爸爸要输血，但，但我没钱交住院费还有输血费。”他低着头不敢看院长一眼。 “这样啊，这样你带着你爸离开我们这里，我们这里不是收留院，没钱就的滚蛋走人。”院长的口气开始变的严厉，怒火在眼中慢慢聚集。 “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求求你救了我爸，求求你了，你也是一个父亲，你知道一个父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那种辽阔的父爱，那种深水般深沉的父爱也是你曾给予孩子的。” 院长并没有因此而感动，也许他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了，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201那个等着输血的病人送出去，还有来两个人把我办公室里这个小乞丐给我拖出去。” 有些东西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也不会按你的意愿发展。 顾言胜沙哑的哭喊着，心如死灰。 顾言胜与父亲被冷酷的医院狠狠的抛弃了。 顾言胜抱着已经不起折腾的父亲坐在医院的门口，父亲的呼吸越来越慢，心跳一颤一颤。 突然他听到一声琴弦断落的声音，如钟表的指针突然停在某一点。 他慌忙去摸父亲的呼吸，父亲的呼吸像被切断的河流流下中间一段干涸的土地无声无息。 他用力的拍打父亲，渴望他只是睡着了。 哭泣的声音惊动了闷热的天气，路过的人群纷纷侧目看着他，没有人上来，他们只是漠然的看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海的回声 雷声滚滚，乌云很快的将那抹白色淹没，像浓重的水墨铺盖在白色的宣纸上。 顷刻之间，雨水倾斜而出，让人始料不及，慌乱逃窜。 顾言胜抱着父亲痛哭，泪水混合着雨水，从他的发梢，沿着肌肤慢慢往下滑落。 一天经历了三次的撕心裂肺压碎骨髓的绝望，而父亲还是无情的抛下了他，到另一个不属于他的国度了。 他很想质问老天，“为什么如此待我？五年前，母亲带着妹妹狠狠的抛下了我与父亲，而如今你却又要亲手拿走父亲，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命运怎可如此待我？” 上天沉默不语，泪脸相迎。 他吃力的抱起父亲，将脸迎的高高的，也许雨水让他感觉到畅快，一种被雨水浇灌的酣畅淋漓。 曾听人说，当你难过的时候，将脸抬的高高的，泪水就不会滴落。 顾言胜无情的嘲笑自己的笨拙，竟然信以为真。因为他还是看到透明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褐色的眼底涌出来。也许悲伤逆流成河便聚成了泪水藏在眼眶里，然后像打开的水龙头，源源不断的往外涌。 华灯初上，明亮的光线照在倾斜的雨丝上，逼掉那深井里的泪水。那早已干涸的眼眶。 他抱着父亲，走在人烟寂寥，空空荡荡的大街上。 光线将他的背影慢慢拉长，然后那背影也消失在黑暗里，与其说消失，莫如说与黑暗融为一体。 夜，幽深的夜，雨已停歇，一个人，几罐可乐，凭栏伫立在海的沿岸。 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父亲借高利贷是为了圆自己的高中梦。 中考的失利，让自己与心中的梦失之交臂，本以为父亲终日似醒非醒不以为然，埋葬父亲时候遗落下来的录取通知书让自己羞愧，那血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却沾满了血的印迹，那自己理所应当拿到的东西却由于在语文考试上由于肚子的疼痛不得不被迫离开考场，离开梦的乐园而失去。现在的他们却沾满了父亲的血汗。 父爱比天。 他曾用这四个字去形容朱自清的《背影》。他想所有的父爱都一样，在那高大的背影里是充满对儿子无限的疼爱。 因为他是一个父亲，一个男人，注定了那爱是无声的。 人生最残忍的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至爱一个个离自己远去，永远的逝去。 “妈妈，妹妹，你们在哪？我好想你们。”顾言胜看着翻滚的海面，用手将头蜷缩在膝盖弯里。 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只有海浪不停拍打海岸的声音。 他拿起灌装啤酒咕咚咕咚的喝着，因为速度过快，呛的咳嗽了出来，胃里面的酸水随之从口中流了出来。 “小伙子，怎么一个人喝酒？来，叔叔陪你。” 来人没有扭扭捏捏，从地上拿起啤酒，一仰头便往嘴里倒去。 顾言胜看着眼前晃动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爸爸，爸爸，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言胜的。”顾言胜紧紧抱着眼前的身影，用力的抱着，他再也不敢松开手去。 王新城望着眼前醉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心如刀割。 顾言胜将这些天所有的苦水，委屈，疼痛一并倒给了王新城，然后疲惫的倒在了王新城的身上。 王新城看着眼前的海浪，有什么撒在了心里的伤口上。 三天前，由于公司上证的股票交易数据急剧变动，内部出现状况，他留在公司看着那些不断变化的数据，心急如焚，对于刚升上副总经理便出现状况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挑战，所以他直接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让老婆郭秀丽开车去接正在上初一的儿子。 在红绿灯转角处，郭秀丽看到绿灯已经转为黄灯，便踩了油门将车子停下来，而后面的大卡车司机以为前面的车会急踩油门赶过去，便也加了油门想越过红灯。 结果等大卡车司机反应过来，前面的车子已经像盘子里的生鱼滚翻了好几次，侧依在公路侧面的栏栅处。 郭秀丽与儿子的生命就像短暂的流星划过天空，然后慢慢陨落。 等王新城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向他宣告了死亡的审判。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抢救无效。” 王新城呆呆的坐在医院的地面上，自责与愧疚紧紧的折磨着他。 今晚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绝望的呼喊他爸爸，以及紧紧的拥着他的时候，前几天的伤痛又一股脑的回来了。 王新城背着这个嘴里不断喊着“爸爸，不要离开我，爸爸，不要离开我”的陌生少年，消失在黑暗的幕布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残忍的错觉 翌日清晨，光线透过窗隙洒在白色的床单上，顾言胜感到眼睛被强光刺激着，这种强烈的光线让他很不舒服。 他用力睁开眼，感到一阵晕眩。 黑白不断在眼前交织着，让他一时很难适应这样一种鲜明的对立。 慢慢调整，他终于适应眼前明亮的光线，轻微地疼痛让他一只手紧抱着头，另一只手吃力地支持起身体。 眼前模糊的摆设让他不断回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发生的事。 自己在海边自顾自喝着啤酒，然后爸爸来了，再然后自己好像睡着了。 爸爸，是爸爸么？ 他不断的回到那个片段，想让自己聚焦在那一个点上，可是头脑的疼痛不断地收缩，最后集中在一个点上，从这个点不断的往外辐射疼痛。 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最初的想法。 侧起身子，依靠在床头端，他往四周看去，不断打量着眼前的小屋。 电脑桌，书架，鞋架，衣柜，比自己的小屋充实温馨的多。眼前一个梳着地沟垄发型，脖子上纹着“忠”字的刺青，一只手捏着篮球的明星海报让他好奇，为什么他的名字叫“答案“？ 百思不得其解，他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对于篮球，他除了知道那个传奇人物乔丹之外就只有国人耳熟能详的姚明了。 走下床，来到窗户边，他活动筋骨，懒散的推开窗。扑鼻而来潮湿的海风让他打了一个喷嚏。 外面清新的景物让他死灰的心情开始复燃。 浓郁的树木疏密有致的扎根与庭前的小院。 阳光顺着树缝慢慢的向下流淌，留下斑驳的树影安静的搁浅在水泥地面上。 蚂蚁一排排的围成个圈在树影里分享手中的猎物。 远处的海浪沿着曲折的线条向前追赶着，然后用力地拍打着海岸。 “你醒了。”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叔叔，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么？”顾言胜疑惑地看着眼前走进来的人。 王新城将昨晚的事情娓娓道来，然后他停顿了一下。 他不知道关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要不要说。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伤疤接给别人看以博得他人的同情与怜悯，尤其是面对着比自己小很多的晚辈。 一狠心，他还是说了。 那些事情堆积在心中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需要一个出口来让那些憋在心中的委屈全部倾吐而出。 也许他并不是说给对面的人听的，他只是想说出来，想让这些天积压在心中的东西慢慢的风华在空气中，永远的从心中离逝，不在碰触。 两个彼此有伤的人，无力的拥抱，是黏合填补那些上横还是更深的刺痛那些伤口。 顾言胜看着眼前的人，泪水像攥紧的沙子慢慢向下流淌。 不知道是王新城的悲痛还是自己的心碎再次牵起了心中那无限的伤痛，他用力地抱紧王新城，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 “孩子，洗洗脸，吃饭了，来，尝尝叔叔的手艺。”王新城打破沉默。 看着王新城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顾言胜真的以为眼前的人就是爸爸。因为这背景是同父亲的一样高大，伟岸。 坐在饭桌前，看着王新城一会厨房，一会客厅的忙碌，顾言胜体会到了那久违的家的感觉。 自从妈妈走后，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做饭，洗衣服，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属于他的季节里更迭出现。 不一会功夫，色泽鲜美，五香俱全的菜一一摆在眼前。 顾言胜吞了吞口水，已经口腹一整天了，肚子早已开始打鼓了，再加上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诱人可口的饭菜，他有一种饥不择食的快感。 王新城揩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脱去围裙，看着眼前因饥饿而快速吞食的顾言胜，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可能五天，七天甚至还要更久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 也许他也体会到了一种幸福的氛围。 中午，王新城下班回家，看到空荡的房间，孤独让他窒息，桌子上压着的纸条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王叔叔： 饭已经做好了，在微波炉里，你稍微热一下便可以吃，我要回家一趟，无念。 顾言胜” 王新城看着眼前漂亮的字体，他一遍又一遍的读着。 突然他很想念这个见面才一天多的少年。 “他会回来的。”他安慰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伊若安好，便是晴天 顾言胜又回到了家，走在熟悉的小道，凄楚的感觉爬上心头。 曾是一起走来的人，现在只剩下自己踵踵独行。 物是人已非。他在心中感叹着。 五年幸福时光，五年孤寂酸楚。 个中滋味，独有眼前人在残忍地品茗着，像一杯浓郁的香茶随着时间的沉淀在慢慢变质。 顾言胜打开家门，看到了妈妈笑容可掬的来迎接他，像以前每次一样接过他身上的书包，招呼他坐下吃饭。 再然后爸爸扭曲的身影穿过妈妈的身体向自己招手，“给我买酒去。我要喝酒。” 他伸出手去触摸，只有一片虚无。 最后他们的身影慢慢远去，消失在空气中。 顾言胜简单的收拾了父亲的遗物，里面一个腥红色的日记本是那么显眼。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从来不写日记的，或许是妈妈当年留下来的，他想。 里面的字体让他吃惊，跟自己书写的印迹一模一样，遒劲有力，有一种穿透纸面的力度。 2000年5月5日雨 天空阴云密布，路上行人匆匆，面无表情，彼此都像透明人。 自己则像行尸走肉般机械运动着，医院的病历单是那么碍眼，像个肿瘤在身体里慢慢扩散。 胃癌晚期，每个字眼都是那么铿锵有力，字字敲打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屋漏偏逢连阴雨。 慢慢堆积的事业没有表面那么风光无限，一阵细小的微风便轻易将其击垮。 惹什么人都不要惹有背景的人，犯什么错都不要栽在心狠手辣的狠角色手里，否则明天的光线将向你永远地关闭。 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迟早会出现状况，没想到来的那么突然，还是让自己一时难以接受。 2000年6月5日晴 身体上剧烈的痛时不时地攻击着我，像游击战中的八路军，攻其不备，时不时来个侵扰。 止疼片一片接一片的往嘴里吞还是无法麻痹那股钻心的痛。 半夜醒来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梢，等待死神宣判具体死亡的时间，如死囚等待着子弹穿膛而过的声音那样安静。 2000年6月9日晴 伊若安好，便是晴天。 看着妻子，女儿，儿子幸福的笑脸，只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快乐下去。 这样我的罪恶感也会减轻，今生不能陪他们到最后是我唯一的遗憾。如有来生，让我用一生去陪伴守候他们吧。 疼痛让我的演技变得越来越差，伪装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 2000年6月28日多云 星巴克橱窗里，妻子的脸还是如当年那样美丽动人。只是她对面的那张脸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副英气逼人，无可挑剔的脸庞。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心痛呢？ 这不是最后的决定，最好的安排么？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兑现当初许下的誓言，只能将妻子交给一个爱她的人照顾，放她幸福。 橱窗外，泪水弄花了自己戏子的心。 2000年7月3日阴 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让那些疼痛看起来变得心安理得。 每次故意妻子生气之前，其实自己已经一刀一刀的划着早已残缺的心房。 不忍心这样做，但不得不这样做。老婆，我爱你，但为了你的幸福，请原谅我的自私。 每次转身之后，在角落里添舐着心的碎片的不只有你，还有那个为了你的幸福不断谋划，卑劣的我。 2000年8月13日雨 终于将妻子的心伤透了，离开是她最正确的选择。也许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但只要她幸福的过下半辈子，我的用心良苦也算有回报了。 只是儿子，我该怎么用残缺的心温暖你？你做出了如此错误的选择，我该怎么尽一个父亲的责任让你幸福？ 2005年8月10日晴 5年，靠酒精奇迹般的存活五年。这不仅是自己人生的一个传奇，也是生活中一个鲜有的传奇。 只是这样的传奇里包含着太多的讽刺。 胃出血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在临死前只希望能将儿子好好的安顿，此生便无遗憾。 最后一篇的日记是前几天刚写的，仔细查看，甚至能看到尚未干竭的水汁。 顾言胜一字一字的读完手中的日记本，然后像个木偶呆立在空中，日记本从他的手中滑落，翻了几个跟头，落在角落里。 微风吹过，纸张翻页哗啦啦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像一首哀婉的曲子。 顾言胜捡起地上的日记本，带着所有关于父亲的东西来到父亲的坟墓旁。 他拿起火机将它们全部点燃，火苗在空中越窜越高，如跳跃的精灵一般，然后慢慢染红了半边天，发出低沉的嘶鸣。 顾言胜跪在地上，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去。 这样淡漠的姿势是对父亲的敬仰还是深深的怨恨？ 他再次回到住处，将自己的行李带上，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站在楼宇的前端，他停住了脚步，放下行李，回身望着这个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也许只是一个梦，或许从未来过这里。 他转身走上了前面停着的出租车。 王新城坐在家里的客厅，不停换着电视频道，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心里异常急躁。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嘟嚷着。 “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乌鸦嘴。” 他又起身去把饭菜热了一下，等待顾言胜的回来。 他刚停顿，门铃便响了，他急匆匆的跑去开门，恨不得脚下踩着风火轮。 打开门，他用力的将眼前的少年拥入怀中。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回去收拾爸爸的遗物去了，不好意思，叔叔，让你久等了。”顾言胜低着头。 “回来就好，走，吃饭去，饭都热了好几遍。”说着，王新城拉着顾言胜的手便往餐桌走去。他没有注意到顾言胜因为手被捏的疼痛而扭曲的脸。 “累了吧，喝点汤，多吃点。”王新城一边往顾言胜的碗里舀汤，一边慰问他，十足像个奶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海阔天空 “叔叔，我自己来吧。”顾言胜似乎不习惯被这样宠着，他起身去端王新城手里的碗。 “对了，言胜，你们什么时候开学？”王新城把碗送到顾言胜手里，问了一句。 “九月四号报道，录取通知书上这么说的。” “到时候，你是寄宿学校还是到我一个朋友那里居住？要不我找点关系，你直接在这市区二中上吧，这样一来既留下来陪叔叔了，也省的往那小县城来回跑了。” “叔叔，已经很感谢你的帮忙了，不能再拖累麻烦你了。再说那张录取通知书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是爸爸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希望你能够理解。” “好吧，我不勉强你，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叔叔早已经把你当做干儿子对待了，以后你就做我的干儿子吧，生活上我们彼此也有个照应。死者已经逝去，让我们这些生者继续眼前的生活吧。 你还是住我朋友那里吧，这样有人照顾，叔叔也计较放心，再者以后叔叔去看你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他家女儿刚好今年也考到县城一中，你们可以互相照顾，一起上学。” “好，干爸，一切听从你的指挥。”顾言胜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两颗虎牙微微露出，显得那么可爱。 “还有，我报了个旅游团，青岛三日游，明天早上九点出发，让我们爷俩把过去经历的阴霾心情全部打包处理。”也许王新城真的体会到了那久违的快乐，他用力的呼喊着，想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他快乐的声音。这快乐属于他王新城的。 看着王新城兴奋的手舞足蹈，顾言胜也被感染了。 他跑到房间里，拿出一把吉他，然后向王新城深深鞠了一个躬。 “下面有请顾言胜先生为大家演奏一首《如果再回到从前》。”他像模像样的自导自演着。 如果再回到从前 所有一切是否会再重演 我是否会明白生活重点 不怕挫折打击 没有空虚埋怨 让我看的更远 …… 顾言胜抱着吉他，完全沉醉在这样的音乐声里，他忘了伤痛，忘了自己，忘了王新城。 王新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顾言胜唱完了这首歌，然后又回到了眼前的世界，他看到泪如雨下的王新城，赶紧放下吉他向他跑去。 “对不起，干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那么难过，我以后再也不唱了。”顾言胜看着王新城，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傻孩子，没事的了，干爸只是想到以前的事了，不怪你。”王新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像被看穿心事的小孩子般不自在。 “赶快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去看海喽。”王新城突然一百八十度大翻转，脸上满是笑容，像翻过的纸张，前面的悲伤被新的纸张所覆盖。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顾言胜和着海子的诗。 前面就是海岸，按理说他应该经常可以看海，海上攀起的日出，海上的游轮，以及海面飞过的水鸟。 他不明白为什么干爸看起来那么兴奋，或许是想带自己出去散散心，让自己高兴吧。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推开窗，他又听到了那种声音，莫名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海浪的声音，还是自己内心压抑的声音。 斑驳的光点在漆黑的远方一闪一闪。 太累了，他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妹妹，是你么？”他看到前面熟悉，一遍遍默念的身影在心里说。 前面的身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微妙的变化，继续在人群中穿行，然后又混合在人群中。 他不断跟着前面的身影，然后用力的喊了一句，“妹妹”。 前面的身影怔了一秒钟，然后回头看着拥挤的人群，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的身影被挤在了最外围，众多的身影将他们隔离开。 等到人群散开之时，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力拥抱日光倾照下自己的影子。 他揉了揉眼睛，阳光已经在房间洒下一片金黄。 这似乎是一个漫长的梦，可是这梦有什么暗示么?他轻微的叹息着。 他走到客厅，便被王新城按到板凳上，吃早餐了。 等他们大包小包拎着行李来到旅行社门口的时候，人们已经在排队上大巴了。 “给力旅行社。” 他差点跌破眼镜，网络词汇流行的年代，这是不是也算沾上一点潮流。 旁边的广告语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你还在为单身而忧愁吗？ 你还在为苦心讨好另一半而忧愁吗？ 你还在为带父母到哪而心焦吗？ 如果你还在被以上的问题纠缠，那么来给力旅行社吧，这里会让你看到一片清澈的天，一团棉絮似的白云，给你一个新起点，让你的生活更给力。” 他苦笑着，看看大巴上各异的人群，大约有三四十人，大多是一家几口一起出游。 导游喋喋不休，纯属虚构的话语让他昏昏欲睡。不一会，他便睡着了。 “到了。”王新城用手拄着他的腰。 透明的天象是经过匠心独运的设计师经过粉饰的。白云，一团团铺展在天上。 海水映着天，看不出是海的颜色，还是天的颜色。只能看到它的辽阔，绵延不绝，没有尽头。 “好美。”他由衷的发出感叹。 “发自肺腑，鉴赏完毕。”王新城鼓着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云淡风轻 他们下了大巴，来到沿海岸的一幢酒店门前，导游宣布下午三点海滩集合，便钻进冒着冷飕飕冷气的酒店了。 王新城和顾言胜领着钥匙拿着行李便去找房间了。 “201，就是这里了。” 王新城兴奋的叫着，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然后落在走廊里的地毯上。 这句话像是针刺进顾言胜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鲜红的血液。 “把201那个等着输血的病人扔出去，还有来两个人把我办公室里这个小乞丐给我拖出去。” 那张丑陋的嘴脸用力的呼喊，最后嘴巴连成一条线。 顾言胜呆呆地站在门边，头脑被那个身影，那张嘴巴所占据。 他把头低下，那张脸从地毯上冒出，露出那愤怒的眼神，扭曲的嘴线。 “怎么了？”王新城打开门，半天见后面的人没有动静，转身问顾言胜。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顾言胜无意的敷衍道。 王新城看着顾言胜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转身走进了房间。 宽敞的客厅，硕大的落地窗，壁纸，电视，液晶电脑，里面一应俱全，只是这些东西显得有点空，缺乏应有的温馨感，就像茫茫人海，邂逅再美，终究为过客。 王新城起身去泡了两杯清茶，转身发现顾言胜已经躺倒在沙发上，轻轻地呼吸着，显得很安静。 王新城没有去打扰顾言胜，只想让他好好休息，他轻手轻脚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倾斜地打在他发梢上，顺着发隙落他的在脸上。他的脸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般隐藏在黑暗里，显得有点黯淡。 外面的风有一丝没一丝的吹着，树叶安静地停歇在枝头，像安静的猫懒散地躺在阳光下。 空气中充溢着一种咸鱼的气息，腥腥的，咸咸的。 王新城望着远处的海水出神。 整个画面就像一部黑白电影，只能听到岁月无声的流淌。 时间像水滴一滴一滴往下落，一会，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顾言胜突然尖叫着从床上跳起，吓了王新城一跳。 “怎么了？”王新城脸上疑惑的表情已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个。这个。”顾言胜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来。 “到底怎么了？”王新城看着吞吞吐吐的顾言胜，有点心急。 “我饿了。”顾言胜用手抚弄着衣角，尴尬的低下头。 “哦，这样啊。”王新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 “嗯，就是这样。”顾言胜把头低的更低，想去找一个裂缝，然后把自己塞进去。 “走，吃饭去。”王新城如梦初醒。 简短地吃完了饭，他们便直奔沙滩去了。 沙滩上早已人满为患，赤橙的沙滩泛着金黄的光芒在灼烧着人的热情。 顾言胜和王新城拨着人群向导游走去。 “下面把今天的任务布置一下，三点到四点大家自由游泳，四点这里集合，一起烧烤，六点回酒店休息，如果自带帐篷，晚上可以在沙滩帐篷借宿。” 尽管导游喊得声嘶力竭，但是在沸沸腾腾的人群里还是显得有力无气。 “干爸，快看那里。”王新城早已换上了泳裤，指着远方的一处。 “什么？”王新城转向顾言胜，等着他的解释。 顾言胜用手舀起一捧水便往王新城身上泼去。 “哈哈，中招了吧！”顾言胜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个小兔崽子，敢欺骗我，看干爸怎么揍你。”说着，王新城笑盈盈的便向着顾言胜走去，脸上没有一丝恶意。 顾言胜一边逃跑，一边不停地向王新城泼着水。 水滴落在王新城落楼的肌肤上，他感到一丝凉意，像久旱的陆地甘甜的享受着雨水的恩赐。 两个人的泼水大战拉开帷幕。 最后两个人全身都被浇灌的彻彻底底，到处都是水滴滑过的痕迹。 王新城气喘吁吁地躺在沙滩上，叹息着对身边的顾言胜说，“干爸老了，想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我曾在烈日炎炎的阳光下一连打了五个小时的球，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都成一把老骨头了。” 顾言胜不以为然。 “不行就是不行，还找那么多借口，破干爸，要不再战一局？”他的嘴笑起成一个弧度，有一定蓄意挑衅的成分。 “干爸无条件认输，难得这么高兴一次，你去那边好好玩吧，干爸在这边休息一下。” 顾言胜跑到水深一点的地方，然后开始游泳。 王新城坐在沙滩上，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如果当初自己把重点放在家庭上，现在自己会不会更幸福点？如果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那么亲情是否会更浓烈些？想到这里愧疚与自责又涌上心头。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就像历史没有曾经。 在王新城为过去而沉痛追悔时，那些未知的事情仍在发生。 顾言胜在深水里游着，然后脚因为突然碰触到冷水还没有完全适应，便抽筋了。 他无能地看着水漫过他的脖子，嘴巴，眼睛…… 也许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上帝有些嫉妒，故意折磨他。 他的脑子里回放着以前的一幕幕，关于爸爸，关于妈妈，关于妹妹，关于干爸，关于快乐与幸福。 这辈子已经很幸福很知足了，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到他们，他做最后的祈祷。 王新城回过神来，看到顾言胜还没有回来，隐约觉得不对劲，便跑过去一个个寻找。 几乎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他有点绝望，前面围着的人群让他看到最后有一点希望。 挤过人群，他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在给地上的人挤出憋在丹田里的海水，他侧身而过，却看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人是顾言胜。 王新城慌忙跑过去，帮着忙。 顾言胜吐出最后一口水，看到面前脸色有些难过的王新城。 “也许正如英语老师说的，阎王不收我，因为我没带身份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不知道会不会有，但有一点我肯定，我真的又回来了。”顾言胜模糊的想着。 人群渐渐散了，王新城沉默地坐在顾言胜身边。 夕阳开始变得残缺，红霞镶满整个海面。 远处的海鸥飞得很低，双眼注视着起伏的水面。 微风吹起道道波澜，刻上独有的痕迹。 远处的笛声发出低沉地呜咽，然后孤帆远影般消失在视线里，像羊群被驱赶着往家走。 夕阳逐渐地拉长王新城和顾言胜的影子，他们的背影看起来那样孤独，像两条平行线在往前延伸着，没有交点。 海鸥振翅起飞，然后滑过看不见痕迹的天空。 王新城看着静思的顾言胜，用力地将他揽进怀里。 两条直线终于有交点了，可是汇交之后，却是永远的离别，有时候相交比平行更可怕，终其一生为了那次邂逅而努力，却又不可挽回地熟悉而又陌生。 他们起身，晃头晃脑地消失在夕阳的余光里。 餐桌上，顾言胜将嘴巴放到王新城的耳边，抿了几次嘴。 “你小子，又耍我，说吧，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快快和盘托出，要是能让干爸乐呵一会，重重有赏。” 顾言胜又抿了一次嘴，然后继续吃饭。 这下王新城急了，“嘿，帅哥，有什么秘密大家分享，不能这么自私。” 顾言胜在故意吊王新城的胃口，他慢悠悠的说道“干爸，有没兴趣玩一个游戏？” “游戏？”王新城皱着眉头。 “对，游戏，怎么样，敢玩么？不过筹码太大了，怕你赌不起。”顾言胜在激王新城。 很明显，他的效果达到了，王新城站起来咧开嘴说“怕？当然怕啊，我很怕怕，我有心脏病。” 顾言胜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哈哈。” “说吧，什么鬼主意？干爸跟你赌，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退缩两个字。想当年干爸可是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厕所边上喝过水。”说着王新城陶醉在过去的回忆里了。 “你知道天是怎么黑的吗？让我告诉你吧，是你吹黑的。”顾言胜一盆冷水泼过来。 几滴水落在王新城的脸上，他还以为真被泼了呢，看着意犹未尽的顾言胜，他才知道，原来是从顾言胜嘴里喷出来的口水。 “臭小子，敢往干爸脸上喷水，不想活了？”王新城假意愤怒。 “干爸，我不会说你孤陋寡闻的，在法国，吐口水代表尊重，口水里蕴含丰富的营养物质。再说，我要死了，我会请人刻块墓碑，上面刻着：惨死在干爸王新城的铁爪下，从此你就会受众人景仰，享受秦桧才会有的待遇，我知道你很景仰他，把他一直当呕像。”顾言胜天马行空的鬼扯。 “既然你都说了，那干爸就成全你了，让你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痛了，走路也有精神了，吃嘛嘛香。”王新城顺着顾言胜的思维往下接，并作势要朝顾言胜身上吐口水。 顾言胜竟然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子里，他指着王新城的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哇，美女，好美啊！” 王新城被顾言胜逼真的演技糊弄住了，他转过身去看。 “哈哈，油漆工的徒弟。”顾言胜为自己的演技鼓掌，也不忘嘲讽王新城。 王新城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他继续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身后。 “猪是怎么死的？”顾言胜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把问题抛出去。 “笨死的。”王新城迷惑着，很明显他还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泥潭里。 “那你是怎么死的？” “被你气死的。” 王新城不按套路出牌，逼得顾言胜无话可说。 “你就是油漆工的徒弟，好色之徒。”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在向王新城宣战。 “英雄本色。”王新城嘿嘿地笑着，像地狱的恶魔在阴险的谋划着卑鄙的事情。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你与佛有缘，佛有意化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顾言胜始终凌驾在王新城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过错与错过 “佛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王新城寸步不让，两个人的唇枪舌箭开始进入白热化状态。 顾言胜胳膊一甩，一副你随意的样子，像对着扶不起的刘阿斗摆出无可奈何的动作。 王新城露出胜利的姿势，他像站在山顶的人俯视着山下的人，投去不屑的眼神。 半秒钟对视之后，王新城才意识到鬼扯一通之后居然忘了最初的本意。 “你所说的游戏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我不会嘲笑你的。”王新城故意显露出胜利者说话的分量权。 “你不觉得导游提供给我们一条良好的信息吗？” “导游？提供良好的信息？”王新城在脑子里开始搜索着信息，像百度搜索引擎，而此刻王新城输入的便是导游的话。 “没错。”顾言胜翻着白眼。 “奥，你想。”王新城夸张的表演着。 “对了，就是这样。” “恩？哪样？” “明知故问，你不是懂吗？” “我想把你当人，是你自己太聪明了，把自己当候。” “给你竿子，你就望上爬。给你阳光，你还就灿烂了。”顾言胜鄙夷的说道。 “说吧，什么鬼主意？”王新城看着面前没大没小的顾言胜，无可奈何的问道。 “晚上到沙滩搭帐篷住怎么样？不要鼓掌，不要为这奇思妙想智慧的结晶而鼓掌，真的不要。” “恩？不错，好想法。我真该为你没有去体验印度洋海啸而感到遗憾。” “嘿嘿，就知道你没有勇气，狂妄的人从来都要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的。” 顾言胜阴笑着，像抓住了王新城的把柄，且不遗余力的拿出示众。 王新城胸脯一挺，“谁怕谁啊，还怕你个小毛孩。” 顾言胜悄悄地伸出了胜利的手指，只是这样细小的动作并没有被王新城看到。 他们带了一些行李，并买了帐篷来到沙滩边。只是顾言胜手里的吉他显得有些突兀，像那些流浪歌手不肯委曲求全，坚持不懈的支撑着心中的梦想。 王新城手脚并用的搭着帐篷，而顾言胜却像没事人似的坐在旁边调着他吉他上的弦。 忙活了半天，终于搭的有些成型可以歇脚了，王新城松松筋骨便躺进去见周公去了。 顾言胜调好弦，走到离帐篷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开始弹奏。 我该如何表达 我心里浓浓的牵挂 就算给家里打个电话 还是放心不下 我该如何去报答 离开家已经几个冬夏 爸爸妈妈已经老了 多保重身体啊 想家 想家 无论我在海角天涯 想家 想家 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儿时的伙伴还好吗 小时候我们打过架 你的孩子是不是已经长大 谁在陪他玩耍 想家 想家 那里有我最美的童话 无论我走的有多远 也走不出你的心啊 无论外面有多复杂 想起你就不再害怕 想家想家 家是我们永远的根啊。 顾言胜低声的唱着，声音里满是苦水，凄苦，苍凉。 自己的家在哪/？在虚幻的记忆里吗？不然为什么触摸不到？ 顾言胜在黑暗里无声的叹息着，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远处一个背影可能听到刚刚顾言胜的歌声与奏乐，顺着声音向顾言胜走来。 那个背影看着黑暗中的少年与他的吉他，然后默不作声的坐在他的身边。 顾言胜侧过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女生。 年龄大约十二三岁，双眼皮，大眼睛，细密的眉毛，高挑的鼻梁，齐刘海，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哥哥，你的歌声很优美，很动听，像从久远的远地方飘进耳朵，虚无缥缈，但有一种从心底发出的东西在不断驱使自己靠近它。”女孩羞涩地说着。 “音乐来源于生活，只有在生活中体验过才能发出那种震撼力，摄人心魄的震撼力。”顾言胜似乎真的明白这一切。 “不知道，不过我很喜欢你的歌声，哥哥你以后一定能当音乐家的，当时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崇拜你的。”女孩纯真的说。 顾言胜摇摇头，“我喜欢音乐，只因为它能让我放下一切，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任何人，没有痛苦，没有心碎。我不想试图证明什么，我热爱音乐，只是因为它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 “可是你不会孤单吗？”女孩并不能消化顾言胜的语言。 “不怕，因为有音乐，它懂我，足矣。” 女孩看着顾言胜的眼睛，她扑捉到那沉在深潭里的落寞，只是那落寞被飘零的枝叶所覆盖。 “哥哥，为什么你的眼里满是忧伤，像破碎的盘子，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顾言胜吃惊眼前人异常敏锐的观察，“因为生活不是小说，不会处处都是喜剧。” “那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女孩闪烁着大大的眼睛。 顾言胜抽回视线，沉默的望着远方起伏的海面。 女孩知道对方不愿说，她笑笑说，“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么？” 顾言胜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把头昂起来看着漆黑的夜空，似乎在寻找什么。 女孩并没有理会男孩的动作，她自顾自的说着。 “在五年前，一次刮风下雨的晚上，半夜十二点多，我得了重病，爸爸背着我把我送到医院，在医院里我恍惚的跟爸爸说我渴，想吃水果，爸爸当时寻遍了所有的街道，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他最后在离医院很远的地方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当他气喘吁吁的拿着水果跑回医院的时候，被一辆飞速急驶而过的轿车撞飞了出去，当场死亡，而他手里的水果却保存的很好，没有一点损坏。我好后悔，是我害死了我爸，自责与愧疚时常压迫的我窒息。我常在梦里看到爸爸那场被汽车挤压变形的脸，然后从梦中惊醒。 可是等我病好了，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我的记忆被神经暂时屯压，可能是暂时性失忆，也可能是永久性失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切都还是从妈妈口中得知的。后来，我妈妈嫁给了我现在的爸爸，可我好怀念以前的爸爸。”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后来开始哽咽。 顾言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就那样一直沉默着。 女孩用手抚弄着地下的沙子，现在该你了，她转过身对着顾言胜，她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可能是因为刚刚压抑憋在眼眶里的泪水。 顾言胜刚想开口，一个中年人朝他们走来。 “果果，我们都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出来也不说声，害我们很担心。”中年人关切的问道。 “没事，出来透透气。”刚刚那个女孩走过去挽着中年人的胳膊。 “恩，那走跟我一起回去吧，外面比较凉，别感冒了。” “好。”果果拉着中年人转身离开。 突然，果果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走到顾言胜的身边。 “哥哥，我叫陈文果。你呢？” “顾言胜。”顾言胜想不到会跟眼前的人有任何交集，他直截了当的说。 “顾言胜。”果果跳着拉着中年人的大手离开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中年人抱起果果。 “音乐家。” 他们一问一答的消失在顾言胜的视线里。 “也许她也很幸福，在失去的同时感悟，在得到之后便永远的珍惜。那些过去的东西在提醒我们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顾言胜这样想着。 他起身抱起吉他走回帐篷。 王新城起伏的呼吸声在耳边微微的响起，顾言胜感觉到很心安。 瞬间他感觉到有一种微弱地东西在心底慢慢移动着，他努力找出那根线，然后慢慢抽出。 那是一个人的身影，妹妹，对，是妹妹的身影。果果，妹妹，他在试图理出一条线。难怪他会觉得刚刚那个女孩似曾相识，原来是妹妹。没错，就是妹妹。他又起身去刚才的地方，却早已不见人影。 他躺在帐篷里，想着妹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沉默的夜。有的人酣然入梦，有的人在梦外独自徘徊。 过错，错过，有时只是一瞬，便铸就了过客般的别离。 谁是谁的过客？ 谁又在谁的世界里刻上了涂抹不掉的痕迹？ 时间的轮子不停转，也只有它能见证这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离人泪 第二天，顾言胜起来的时候，阳光早已穿透厚厚的帐篷，微弱的洒落在帐篷里。他摸摸枕头，湿湿的，有泪水浸渍的痕迹。 昨日梦里伊人泪 动了谁的情 断了谁的肠 当时光揉碎成千年琥珀时 我依然站在最初的路灯下 固守着心中的执念 不离不弃 他又想到了昨晚扑闪着大眼睛的妹妹，那自然质朴的微笑，以及清澈素雅的眼眸。心中的悲凉开始慢慢汇聚，然后被无限放大。 重聚的十字路口，他们擦肩而过，片刻交谈，淡淡寒暄，各自起程。当他意识到某些东西牵扯着自己的时候，回首前路，早已了无踪影，没有谁能诉说这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他转了个圈并没有发现王新城，便钻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浅蓝浅蓝，没有一丝云彩。远处的海水深蓝，有规律的涌动着。 他四下望去，只有个黑影从远处沿着海岸的沙滩向自己跑来，由一个点变成一条线。 待他仔细查看，那背影那神态像极了王新城。 “这老不死的，大清早搞啥去了？”他嘀咕着，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对。 当王新城哼着歌，悠然跑到顾言胜身边时，他眉毛上翘，挑衅的说道：“看干爸这体格，跑几千米，都不滴一滴汗，看到没有，有木有？” 顾言胜懒得理他，“首先我澄清一下，你有两个错误，第一你那蚂蚁般的速度我真不敢恭维，让我怀疑人类文明是不是退步了？更吃惊的是这人居然不去反省还廉不知耻的吆喝着自己的功绩。第二点，不要告诉我，你额头上那细密的水珠是露水，更不要告诉我，你需要露水进行光合作用。发言完毕。” 王新城死皮赖脸，“起码我这份青春永驻的心事值得你学习的吧。” 顾言胜作势要呕吐，“你让我看到垂死的领头羊在不遗余力的卖弄着自己曾经仅有的辉煌，而这辉煌却平凡的如沙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