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狂妃:凤女成凰》 第一章 大漠天籁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南匈奴,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流水呜咽,就在这瑟瑟胡风中,一个颤抖的声音轻轻哼唱着一首充满了愁绪的曲子,诉说着对故国家园的无限忧思。 起初,这声音还甚为弱小,甚至抵不过寒风的呼啸,哽咽中断断续续,不知何时便会永远被瑟风吞没。 但很快,守卫们就发现,这个柔弱的声音就像冬日里努力蹿升的火苗,尽管暗淡却在摇曳中坚强地燃烧着,并迅速传递给了整支行进的队伍。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纵歌的声音越来越嘹亮,原本瑟瑟发抖的人们此刻犹如被注入了一针强有力的兴奋剂,带着些悲愤,带着些伤感,高声咏唱着。 带队的军官皱了皱眉,今天的这波秋粮有点不对头,以往他们从大汉掳回来的秋粮,无论富家小姐还是街头的乞丐,在他们的面前只有乖乖的听话,就是有同伴在回大漠的路上不堪痛苦死去,也会冷漠地保持着沉默。 但是今天,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些棘手,这些秋粮的情绪已经慢慢地波动起来了。 “左右!”军官暴喝了一声,粗犷的嗓音突破了那些天籁之声的包围,远远地传了出去,却只是让那悲怆的曲子略略一顿,便又继续下去。 “大人!”军官身边一个身着胡服,皮肤粗糙,脸颊被凛冽的寒风吹打的通红的士兵一揖首,恭敬地应道。 “去看看何人在扰乱军心,以通敌罪论处!”军官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在处理一件破败的衣服一样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是,大人!”随从握紧了手里的马刀,他知道有人又要倒霉了,但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从军数载,大大小小的战役他经历无数,这种打秋粮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在发生着,在归途中处死几个人早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是隐隐约约的,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昏暗的天色,北风啸叫的更加疯狂了,远方大片的雪花随风肆虐,险些遮蔽了他的双眼。 这是个打伏击的好天气,只要选对了地方,随便设下几个陷阱,借着掩护,弓箭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了。 可惜,老兵轻轻地笑了,汉兵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离开自己的营地的,甚至,如果他们此刻杀回去攻打,很有可能大部分的汉兵都会被堵在营房里,懦弱的汉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天气寒冷一点就龟缩起来了。 “你,出来!”随从刀锋一指,鹅毛般的雪花也随着一斜,飘向了一个粗壮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头发凌乱地披散着,一脸的坑坑洼洼,身上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让人连接近她的欲望都没有了,也不知是哪个小子想女人想疯了,竟然连这样的货色也不放过,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女子的声音却如天籁般令人心动,而从这个外表看起来粗鄙不堪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高贵的威严,单从气质上判断,这个女子倒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幸沦落至此。 女子抬起头,与马上的随从不屈地对视着,周围的歌声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连行进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大家面露惊色地看着这个女子,但更多的人脸上却是一种漠然,甚至她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几步,生怕自己受到了牵连。 随从高举的马刀也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他不忍心杀她,对这样一个他连兴趣都欠奉的女人,杀她和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不同,只是,他有些怜惜自己的这把战刀。 嗖—— 就在他犹豫的当,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高举马刀的随从一愣,缓缓地低下了头,眼睁睁地看着一枚长箭从前胸透出,巨大的冲击带着他砰地一声坠落马下。 人群一愣,更多箭矢破空的声音震动着耳膜,刺激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在这一刻,他们空前团结起来,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生怕走的慢了一点,那不长眼睛的箭矢就会穿透自己的肉体,带来无尽的痛苦。 “敌袭——” 马上的匈奴兵显然训练有素,第一时间高呼示警,抽出了马刀,不惧死亡一般面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列好了阵型,狂风骤雨般的箭矢只是暂时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些汉兵是绝不会发动如此猛烈的偷袭的,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愿意远离自己温暖的营帐一步,此刻的这股人,要么是之前被猛烈的冲锋冲散的散兵游勇,重新聚合在一起,为了给上峰一个交代,也为了保命,象征性的进攻。 要么就是游离在大漠与汉土之间广阔荒芜之地的马贼,这是一群比汉兵更加骁勇善战的队伍,大漠苛刻的自然条件,常年居无定所的逃亡生活,都让他们比任何一个汉兵更加渴望胜利,更加渴望从对手的手里夺取他们想要的,抢粮抢钱抢女人!是马贼亘古不变的追求。 但无论是哪一路人马,对他们都造不成威胁,汉军巴不得不惹他们这群煞星,胡乱地放过几轮箭矢之后就会有多远跑多远,而马贼,通常都是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的,如果他们有眼无珠,只消一轮冲锋就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就连那位大人也根本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连自己的车子都没有出。 但很快,匈奴兵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飞来的箭矢不仅迅猛,而且极有规律,一波又一波的流矢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压得这些匈奴兵抬不起头来,眼尖的人很快发现,那些箭矢只冲着他们这些当兵的,那些在后面乱闯的流民根本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这份精准与完美的节奏控制绝不是一般的汉兵与马贼能够掌握的。 在狂风骤雨般的打击下,匈奴兵的阵型第一次发生了些微的骚乱,此时的匈奴军将士还没有盾牌防御一说,骑兵打仗靠的就是勇猛的冲锋和一股不畏死的凶悍,在战场上,他们锋利的马刀可以轻易地收割敌人的头颅。 但是今天,他们完全处于守势,暗中的敌人只是利用密集的箭雨压制,他们打算来一场持久的消耗战,毕竟这只是执行任务的一个小队,几轮箭雨之后,也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却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刺破了箭矢破空的声音,宛若天籁,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那曲子恰似刚刚秋粮们哼唱的,人群一瞬间愣住了,就连那带头吟唱的女子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琴声飘来的地方。 “骑兵,冲锋!”一个低沉的声音果断地传来,声音并不大,但却充满了威严,一直处于守势的骑兵们突然一声呼啸,冒着箭雨向前方未知的敌人冲了过去。只要让他们冲入敌阵,就绝不会给敌人生存的机会! “步兵,布阵!”依旧是那个声音,依旧充满了镇定与闲适,似乎眼前的恶战只是一场戏,他只是个看客而已。 这个人的地位她不知道,但这个人的威严她却清楚地体会到了,在汉人面前如狼一般的胡人在他的面前更像是一群羊,对他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即便明知冲锋是死,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而那些步兵则已经顶着箭雨开始了布阵,死死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将这些百姓隔开,即便下一刻箭矢就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也没有人移动半步。 如果此刻迎敌的是汉军,别说箭矢临头,只要有人喊一声敌袭,无需交战,恐怕就已经丢盔卸甲地落荒而逃了。女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汉军能有匈奴兵一半的勇武,他们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但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在女子为那些胆敢拦住匈奴兵去路,奋勇作战的人捏着一把汗的时候,冲锋的匈奴军士兵却接二连三地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面对步兵时所向披靡的胡骑在一轮箭雨之后,竟意外地溃败了,像见了鬼一样疯狂地退却,连掩护阻击的人都没有留下。一个胡骑策马掠过她的身边,从他的脸上,她只看得到惊慌和恐惧,那是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脸上的。 噗——嗖—— 两声轻响,直到那个胡骑从马上一头栽下,女子才察觉耳畔的风声掠过,几缕断发随风飞舞,那枚铁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精准地刺入了胡骑的后心,透体而过,巨大的力量带着他摔倒在地,但身体却以那枚箭矢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圆,那一箭竟深深地插入了地下。 女子骇然转身,在白茫茫的飞雪中,不远处的山包上,一个黑衣人肃然而立,丝毫不在意这冰天雪地的寒冷,眼神冷漠地盯着眼前的匈奴兵,手中一张铁胎弓轻轻抬起,看似随意的一箭,却总能带走一个匈奴兵的生命,他的动作给人一种不疾不徐的闲适,但胡骑在他的面前却像面对着千军万马,难以前进分毫。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硬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打垮了胡骑的第一次冲锋,眼神中充满了桀骜、不屑。向后轻轻一摆手,躲在山后放箭的人便立刻停止了进攻,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女子愣住了,就连逃回来的胡骑也愣住了,继而脸上被一股怒气取代,骑兵的手死死地抓住了缰绳,酝酿着下一轮的冲锋。 他们难以相信,自己所向披靡的冲锋竟是败在这样一群人的手下,他们身后背着长短不一的弓箭,这也是唯一能证明刚刚就是他们发射了那些极具破坏力的箭雨的东西,排除这些和那整齐的队列,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会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颧骨塌陷,身上衣着破烂,在这样的天气里,甚至有些人还打着赤脚,裸露着肩膊,但是他们的眼神,即便是面对着如今最凶残的胡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惧,有的只是刻骨的愤怒,怒火燃烧着他们的亢奋,似乎只要黑衣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如饿虎下山一般与这些胡人拼命。 让女子惊讶的不仅于此,更在于在那些人之间,更有不少的老弱妇孺,在她的思维中,这些人是没有能力上阵杀敌的,可现在,谁也不能忽视他们的战斗力。 黑衣人轻轻摆了摆手,身形微微一侧,身后的青壮年们一声呼啸,硬是凭借着一双腿如狂风骤雨一般向匈奴兵冲杀了过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决然之色。 反观匈奴兵的大阵,却有些轻微的骚乱,他们纵横大漠,所向披靡,他们的铁骑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般让人闻风丧胆,还没有任何一个低劣的种族敢与他们对抗,但今天,每个人的心理都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悠扬的琴瑟之声,悦耳动听,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要将那带头吟唱的女子强行拉出这个即将充满了血腥的世界。 但她显然更关注眼前的战况,这关系着她身边几百人的生死,也为那些徒步冲来的流民们揪心,用步兵冲锋对抗骑兵,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而在这些流民们的眼中,她竟读出了一些怪异的味道,那不是杀戮,不是劫掠,更不是贪婪,而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杀气。 这股杀气让在马上横持马刀的胡骑也心惊胆战,纵使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收割这些人的头颅,但这种不畏死的气概却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分!”一个沉稳的声音伴随着琴声传来,众匈奴兵忽然都长出了一口气,策马分向两旁,像个张开的口袋露出了可怕的袋口,就等着那些流民冲进去,然后毫不留情地杀光。 这个举动让那些疯狂冲锋的流民也一愣,但他们冲锋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因为他们的家人就在身后,他们不能退,他们若退,他们的家人必死。 “唉~”一声轻微的叹息,一个华袍男子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那琴声却并未停止,显然车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他缓缓来到阵前,穿过了人群,径直走到了吟歌女子的面前,微笑着说道:“你的声音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女子愕然,在她的印象里,胡人都是粗鄙的,行事粗鲁,言语粗鲁,就连长相也是粗鲁的,可眼前的这个人,面色红润,身材不能用伟岸来形容,倒像极了一个文弱的书生,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就连他的汉语都是那样的流利,从他的身上,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冰冷,有的只是如和煦春风般的温暖。 “蔡琰!你可以叫我文姬!”她不由自主地答到。 “文姬,文姬……”华袍男子轻轻念叨着,突然说道“我记得了!”随即转身,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上猛然迸发出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向四周汹涌扩散,冲击的马儿都忍不住嘶鸣起来。 人都是怕死的,无论他如何拼命,当对上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人那双深邃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脚下一缓,险些被这种无形的威严压倒在地。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素手轻扬,一把精致的短工呈现在了他的手中,拈弓搭箭,下一刻,箭矢破空而去,贴着一群人的头向后激射而去,钉在了一块巨石上,箭尾兀自颤动着。 战场上突然寂静了,只剩大漠无情的风声还在继续,冲锋的步兵很清楚,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那支箭没有刻意瞄准任何人,但又似乎瞄准了每个人,没有人怀疑,那支能够射入巨石的箭可以要了那条直线上每个人的命! 当啷! 不知是谁率先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掉头就跑,当啷,当啷,当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溃逃的队伍。 毕竟只是一支连散兵游勇都算不上的队伍,本也不用担心的,但那个人,他的目光掠过了人头,笼罩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此刻也在看着他,目光沉静,颇有一番大将的风度,但下一刻,他的所作所为,却让他这个胡人也震惊了,黑衣人嘴唇翕动了几下,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就见他的身后诡异地闪出了一个身影,动作迅捷无比,手上寒光连闪,那些留在后方的老弱妇孺竟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短短的一瞬间,这些人就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那些溃逃的流民们惊呆了,他们本不愿上战场的,他们只希望有一个容身之所,但他们的家人都在那个魔王的手里,他们不得不拼命,他们绝无法相信,只是一次冲锋的失败,那个魔王就毫不留情地杀光了他们的亲人。 在冰雪的呼啸声中,即刻又加入了失去亲人的痛苦的哀鸣。 文姬看傻了,她有些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胡人并没有杀人,甚至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汉人却成了这里最大的杀人犯! 华袍男子拈弓搭箭,迅捷无比地射出了一箭,但却如泥牛入海,消散在了风雪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贤王多情 “琉璃!” 当看到车子里的女子时,文姬忍不住欢快地叫了起来,而那个女子看到文姬时也是一愣,敏捷地一跃而起,扑进了文姬的怀里,“小姐!” 琉璃轻叫了一声,便陷入了沉寂,无声地抽泣着,没有人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这个小姐又吃了多大的苦,但她却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都不用再吃苦了,因为,在她身后,那个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她们相拥而泣的男人,并不是一个粗鲁的胡人,在胡人的部落里,他的位置是高高在上,无人敢亵渎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在他的身上,你找不到任何胡人应有的暴戾,他总是保持着和善的微笑,但那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文弱之人,他的威严与他的地位一样,无人可以撼动。 与其他的胡人一样,他也喜欢打秋粮,喜欢带着自己的族人到汉人的边境去劫掠,但,那根本算不上是劫掠,他从不允许自己的部下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绝不允许他们肆意地杀人放火,更不像其它部落那般行如风,除了作战时的勇猛,和他们身上的装束,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胡人。 就像这一次,换了是其他部落的人,遭遇伏击的瞬间,会毫不犹豫地杀光他们劫掠回来的人,因为留他们在后方,就像留了一枚毒箭指着自己空荡的后心。可他的部落,交战的第一时间里,竟没有反击,而是稳稳地守着自己的位置,将自己完全出卖在了箭雨之下,就算是死,也不能后退一步。 因为他是大漠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是大漠之王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他的话没有人敢反对,而在他的心中,只有军人与百姓的区别,没有汉人与胡人的分别,军人的使命是上场杀敌,而不是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 琉璃的话语中充满了激动与崇拜,看着左贤王英俊的面庞时,眼中流露着异样的光彩。文姬暗暗叹息,胡人就是胡人,汉人就是汉人,胡汉虽本是一家,但却注定了要相互屠戮,因为胡人连番邦都算不上,他们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他们残忍,他们粗鲁,和中原的汉人历来势不两立,又怎么可能有不杀汉人的胡人呢? 琉璃毕竟还是太小,涉世未深的她怎知这世间的险恶? 左贤王策马行走在车旁,任自己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白雪,却丝毫不以为意,眉头紧蹙,似乎在凝神思考着什么,甚是入神,如果此刻对他进行刺杀,恐怕他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文姬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岂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说起来,这个左贤王在今天一天里就已经救了她三次了。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这副尊荣,怎么会引起这个左贤王的注意?换个人,恐怕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吧。 “我明白了!”立于马上的左贤王突然击掌,骇得全神贯注观察他的文姬险些从车子中跌落下去,这个原本应该粗鲁的胡人左贤王不知思考着什么,竟会如此出神,顶着风雪在大漠中走了这么久,身上早已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可他却浑然不觉,就连他身边的兵丁也不敢近前一步。 “左右!”左贤王高喝一声,那声音中竟饱含着兴奋,仿佛什么缠绕他许久的难题得到了解决。 “王爷!”身边的兵丁立刻近前,低声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我们的队伍里有多少铁匠?”左贤王沉声问道。 “铁匠?”兵丁愣了一下,以他愚钝的大脑显然想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猜,你是想打造盾牌吧。”一把清脆的声音传进了左贤王和兵丁的耳朵,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发髻高高挽起,身穿汉服的女子缓步从车上走了下来,那身汉服尽管有些残破,但却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与典雅,合身的剪裁使这身汉服完美地贴合在她的身上,凸现着她曼妙的身姿。 左贤王和兵丁俱是一呆,都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丽女子折服,不明白军中何时还隐藏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左贤王毕竟见多识广,绝色女子见得多了,只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尽管有些落魄,但却自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他的心不由得一颤,但仍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疑惑地看着这个女子,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他的想法的。 兵丁的定力显然差了许多,从这个女子出现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就连左贤王交给他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放肆!”左贤王大喝一声,将兵丁从神游中震醒,兵丁诚惶诚恐地看着左贤王,即便在这冰天雪地的严冬中,额上依旧留下了冷汗,这个左贤王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平时一副和蔼的样子,但要是发起火来也是不讲情面的,其残暴凶狠不逊于大漠中的任何一个王爷。 “还不快去!”左贤王冷着脸喝道。 “是!”兵丁领命后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光在左贤王与这个女子间不停地犹疑着,他实在不知道,左贤王究竟要他去做什么。 “王爷要你去召集铁匠,准备制造盾牌!”女子缓缓说道,声音犹如天籁一般传进了兵丁的耳朵,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转身而去,潜意识中,他甚至将这个女子当成了王妃,放眼大漠,或许也只有王爷才能配的上她,而全然忽略了,这个女子并不是胡人。 左贤王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子,也只有那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前一刻他救起的那个蔡琰蔡文姬,忍不住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这才像那个大文豪的女儿!” 这一次,轮到文姬愣了,“王爷知道小女子?” “蔡琰,名琰,字昭姬,避司马昭之讳,改字文姬,汉室大文豪蔡邕之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貌,自幼随父学习,博闻强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素有才女之称,若不是女子的身份限制,定是国家栋梁,可惜,汉末,中原大乱,蔡氏一家遭奸人陷害,满门遭难,动乱中,文姬失踪,杳无踪影,一直以来,人们认为,天妒红颜,一代才女已经香消玉殒,却不曾想,在忠诚的侍女琉璃的帮助下,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容貌,在乱世中苦苦挣扎,求得一线生机。”左贤王如数家珍一般报出了文姬的经历,让她惊讶不已。 “小姐,王爷是爱才惜才之人,他一早就关注着你呢。”琉璃适时说道,未曾想这一句话竟然一代大漠雄鹰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不知小姐是怎么知道我要打造盾牌的?”左贤王连忙转移了话题,尽管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看王爷刚刚要步兵布阵,隐隐是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而这八阵图本是一种防守的阵法,盾牌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王爷只窥其皮毛,误以为只要有人就可以布阵,吃了大亏,马上的一番静思,已然知道了其中的关键,所以……”文姬的话至此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马上的左贤王脸色微变,不禁心下一紧,人家毕竟是大漠的王爷,据说这左贤王是大漠之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汗王死了,他就是大漠之王,自己这一番口无遮拦,别说一个王爷,就是一个普通人也难以承受,自己的父亲就是毁在一张嘴上,自己竟然还是管不住这张嘴,才出狼群,又入虎口,这一次恐怕是要在劫难逃了。 琉璃也紧张地看着左贤王,她自和小姐走散之后,就被左贤王掳回了南匈奴,一直以来都跟随在他的身边,虽然不太了解他,但自己毕竟从小就是伺候主子的,是以也并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中原的那些个王公贵族,无一不是难以承受这种羞辱的,何况是残暴的胡人呢? 谁知,左贤王竟点了点头,衷心地说道:“小姐教训的是,我自以为对孔明先生深有研究,却不曾想,还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有机会一定要请小姐为在下详加讲解。” 话音才落,左贤王已经催马前行,将琉璃与文姬扔在了身后,因为,远远的,一飚人马正向他们高速奔来,看那架势,显然并未将左贤王的队伍放在眼里。 “是右贤王!”琉璃脸色微变,拉着文姬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将整个马车遮挡的严严实实。 “那是什么人?”文姬好奇地问道。 “右贤王是个大坏蛋!”琉璃愤愤地说道,看着她一副小女孩的样子,文姬不禁哑然失笑,“小姐,我是说真的嘛!”琉璃不依地说道。 “我看这左贤王和传说中的大不一样,这右贤王听来和他也差不多,怎么在你眼里一个是大英雄,一个就成了大恶人了?”文姬半调笑地问道。 “这小姐就有所不知了!”琉璃少见的严肃,压低了声音缓缓地说道:“在这大漠里和咱们汉室有些规矩是一样的,比如都是以左为尊,所以虽然听起来两个王爷是一样的地位,但左贤王要略高于右贤王的,将来单于死了,左贤王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左贤王不做,才能轮到那个右贤王,不过照我说,要是右贤王做了单于,那百姓才遭殃了呢。” “怎么?” “左贤王虽然是胡人,但他自幼喜欢咱们汉室文化,对我们的文明非常向往,而且从内心里希望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尽量避免战争,迫不得已也绝不伤害任何一个平民百姓。”说起这些的时候,琉璃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 “我看未必,再怎么学习我们的文化,骨子里他毕竟还是胡人,是胡人就改不了嗜杀的本性,就像,就像……”文姬皱眉沉思了一会,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狗改不了吃屎嘛!”琉璃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姐想说这个词,但碍于身份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替他说了出来,“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待会到了营地你就知道了。” 琉璃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但是这个右贤王,从小不学无术,又好酒又好色,最喜欢的就是屠戮我们汉人,奸淫我们汉人的女子,然后把她们赏赐给手下,凡是被他劫掠回来的汉人,没有一个能够善终,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话音才落,门帘被猛地拉开,文姬一惊,琉璃已经迅速地挡在了她的面前,浑身紧绷,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伏着,越过她孱弱的肩膀,文姬清楚地看到一道目光贪婪地在她们的身体上游走着,作为名门之后,她何曾被如此轻薄过,怒色不由得浮现在了脸上。 “好标致的汉室小妞啊!”来人戏谑地说道,声音粗鲁无比,正如他的面容一般,粗犷豪放,黝黑的皮肤和他大把的胡子几乎连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分辨,即便还隔着一定的距离,文姬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酸臭。 “看够了没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左贤王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丝毫没有同族之间的友善。 右贤王嘿嘿一笑,“我说王爷,你从汉室弄回了那么多漂亮的妞,可你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享用过吧?我看,这两个,不如就赏给我吧?” “按咱们的规矩,谁劫回来的就归谁,你要是想要,就自己去弄啊,跟我抢什么?”左贤王冷笑着说道。 “谁劫回来的归谁?”右贤王加重了语气问道,“可是据我所知,王爷你劫回来的好像都放回去了,你不是还有这种嗜好吧?你这一放回去,我再劫回来,太费事,我看不如就直接转赠给我。” “他们都是我的私人财产,怎么处理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左贤王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右贤王脾气本就暴躁,几句话不和就要大打出手,如果不是畏惧左贤王的身份,他极有可能带兵抢人了,“好,左贤王,你最好永远把她们留在身边,只要让我知道了她们离开大漠,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抢回来,玩够了再扔给弟兄们玩!” “我们走!”右贤王大喝一声,带着手下的兵丁们绝尘而去。 “小姐受惊了!”左贤王诚恳地说道,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恐怕要委屈小姐了,右贤王说得出做得到!” 此话一出,冰雪聪明的蔡文姬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下不由一寒,这左贤王确实是个人物,如果他不是胡人,自己委身下嫁也未尝不可,可,她是汉人,他是胡人,两人命中注定就是死敌,自己毋宁一死。 “小姐如果想走,我可以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到边境,但过了边境,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左贤王察言观色,已然知道了文姬的犹豫,要一个汉室名门之后下嫁他一个匈奴蛮子,这显然有些异想天开了,但这也许是唯一能保住她们性命的办法。 文姬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此刻中原未定,自己是“乱臣”之后,若贸然回去,命运可想而知,留在这里,至少可以保性命无忧,但,内心的那股情结,却又如何是好? “小姐!”琉璃轻叫道,就她来说,她倒是非常希望文姬能留下来,因为左贤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些胡人。 “无论如何,天色已晚,两位还是先到我的营地吧!”左贤王文雅地说道,策马前行,远离了文姬的视线,让她能够静下心来思考。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过风雪,清晰地传进了文姬的耳朵,让她心中一紧,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并不是汉室,这些兵丁并不是她的家丁。 “小姐!”一个兵丁策马进前,恭敬地说道:“我们带回来的汉人有一个掉队了,被右贤王射杀!王爷已经命令兵士收拢队形,决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小姐请放心!” 文姬一愣,坐回了车里,这个左贤王,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队伍顶着风雪再次前行了半晌,朦朦胧胧中,文姬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不知何时,她竟然睡了过去,慵懒地坐起身,身上的一件衣服滑落了下来,让她一惊,方才发现,在她熟睡的时候,左贤王竟脱去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姐,你醒了!”琉璃似笑非笑地伺候道。 文姬俏脸羞红,“死妮子,连他来过都不知道叫醒我!” “是他不让的嘛!”琉璃吐了吐舌头说道,“他说小姐舟车劳顿,就不要吵醒你了,小姐,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王爷的吧!” 刚刚褪去潮红的文姬只感觉到一阵温热浮上脸颊,“死妮子胡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便说说嘛,又不是第一次了!”琉璃调皮地说道,惹得文姬又是一阵尴尬,自己的这个侍女自小就跟着她,早已情同姐妹,难能可贵的是,她总能轻易地洞悉自己的心事。 “我们到什么地方了?”文姬慌忙转移话题。 “我看看!”琉璃将帘子打开一个小角,看了一眼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们到王爷的营地了,下去吧,小姐。” “嗯。”文姬轻声应道,在琉璃的搀扶下走下了车,映入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天伦之乐 原以为作为胡人的营地,这里到处走动的应该都是粗犷的胡人,传入耳中的也应该是他们粗鄙不堪的言语,甚至她已做好了被人如观赏般打量的准备,可当她走出马车时,恍惚间,如果不是周围那些戒备的匈奴兵,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中原。 这个胡人的营地里,四处走动着的竟然全都是汉人,小孩子们在街道上跑来跑去,妇女们坐在门前纺纱织布,精壮的男子或抡着巨大的铁锤在炉边打铁,或卖力地展示着自己的武艺,小商小贩们也都卖力地吆喝着,摊子上也从小吃到精美的饰品应有尽有,宛若一个汉人的小集市。 这个营地里,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派祥和之色,人们仿佛感觉不到战争带来的创伤,尽享天伦之乐。文姬狐疑地看着琉璃,这小妮子却神秘地一笑,拉起小姐的手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帐走去。 “琉璃,这,这是怎么回事?”待来到温暖的大帐中坐下,文姬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是让他来给你解释吧!”琉璃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帐门就在此刻掀开了一条缝隙,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出入,冷风刚刚找到一点肆虐的口子,便被无情地阻挡在了外面。文姬一惊,慌忙起身,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自己或者只是一个俘虏,连客人都算不上。 谁知进来的这个人比她还要紧张,慌忙上前,“小姐折杀我了,快请坐!” 文姬手足无措地坐下来,打量着眼前这个肤色黝黑的男子,却见他眉眼间透露着一丝文雅,就连那笑容都充满了和气,轮廓间总有些眼熟。 “小姐,他就是王爷啊!”见文姬一脸的迷茫,琉璃小声提醒道。 文姬更是一惊,眼前的这个男子和那个护送她回来的华袍白面书生,除了气质上相似,完全没有相同之处,或许这才是左贤王的本来面目。 “小姐受惊了。”不待文姬起身,左贤王已经躬身一揖赔礼笑道,“小王是匈奴人,肤色黝黑,若不是有琉璃,恐怕我也只能以胡人的面貌现世,只是如今在大漠之中,我不得不恢复身份,还望小姐见谅。” “王爷多虑了!”文姬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脸色迅即恢复如常,“不知王爷有何心事?”眼见左贤王习惯性的笑容中不经意间夹杂着些许的愁容,文姬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左贤王微笑起身,“天色已晚,小姐早些休息吧,待会我会让侍从给您送些吃的,今天您就在这大帐里休息,这是我的大帐,安全方面小姐尽可放心。” 说完,左贤王起身离去,文姬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作为一个俘虏,能有一个安身之所足以,可左贤王竟然将自己的中军大帐让给了她,这其中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琉璃已经在掩嘴偷笑了,她本以为,小姐家道中落,从此二人只能相依为命,谁能想到,这个落魄的小姐竟能得到大漠左贤王的爱慕呢。 文姬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自己虽有些姿色,但比她美丽的姑娘有的是,何况自己曾经还因三年未产一子,被婆家诟病退婚,如今已是二十好几,按中原的说法,自己已然是残花败柳之辈,若非这满身的才华,乱世之中恐怕早已沦为青楼女子,何德何能得贤王厚爱? 那句“安全方面小姐尽可放心”更让她担忧不已,这句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右贤王放下的那句话绝非信口雌黄。 “琉璃!”想到此处,文姬轻声叫道。 已经准备为小姐更衣就寝的琉璃赶忙应了一声上前侍立身旁,“小姐!” “琉璃,你去准备些干粮,收拾细软,准备些厚实的衣服!”文姬有条不紊地安排到,听的琉璃不明所以。 “小姐,我们准备这些干什么?” “天机不可泄漏!”文姬神秘地一笑,不再说话,就坐在椅子上闭眼假寐。 琉璃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旧按照文姬的命令收拾好了东西,就站在她的身边,强忍着瞌睡伺候着。 三更时分,北风哀号,朦朦胧胧间,琉璃只感觉一阵冷风透过厚实的营帐吹了进来,那阵冷风只是一瞬间便被帐内的炉火吞噬,但长年警觉的她还是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冷喝一声:“谁!” 这才看到,营帐大门之处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对锐利的眼睛,腰间别着一口马刀,后背背着一张精巧的短弓,乍见此人,琉璃一惊,伸手便要抽出腰间的护身短剑,待对上那目光,才讪讪一笑,收回了手。 “小姐可准备好了?”左贤王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悠闲地问道,似乎只是准备带着她们出去散散心而已。 文姬点了点头,长身而起,披上一件貂皮大衣,沉声说道,“走吧!” 琉璃不解地看着二人,“小姐,王爷,我们?”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待我们离开大漠,我再给你解释!”左贤王拿起包裹背在身上,掀开营帐看了看,回头问道:“小姐会骑马吗?马车的目标太大,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 “这……”文姬咬了咬牙,要说琴棋书画,她无所不能,但若论骑马,她却是不会,但形势逼人,只得点了点头,“没问题!” “好!”左贤王却并未注意到她为难的脸色,点了点头,“等一下我们从侧门出去,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出了营地,一直向前,争取黎明就可到达边塞的小镇,那时,小姐就要和琉璃独自面对了,我也只能送你们到那里。” 三人在黑暗中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匹,文姬虽然不会骑马,但却聪颖过人,上马倒也有模有样,只是行进的速度稍稍慢了些,眼看着东方的旭日即将破晓,左贤王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在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张开的口子,在等待着将他们吞噬。 常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对危险的直觉甚为敏锐,也知道黎明前是守备方最疲惫的时候,如若在此刻发起进攻的话,即便不成功,也会对守方造成巨大的损失。 “停!”黑暗中,左贤王勒马停步,轻喝一声,手腕一翻,背上的短弓已经到了手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好不拖泥带水。 但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对于深居内院的琉璃和文姬就不同了,尤其文姬,动作稍稍大了一点,那马匹竟长嘶一声,前蹄立起,将她从马上掀了下去。 “小姐!”眼见文姬有难,琉璃惊呼一声,翻身下马,唯有左贤王冷静地立于马上,弯弓搭箭,手上没有一丝的抖动,冷冷地凝视着远方,尽管那里在琉璃与文姬看来只是一片黑暗。 嗖—— 利矢破空,文姬那匹长嘶的马匹应声而倒,她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左贤王蓄势待发的一箭已然射出,同时身形微侧,第二箭紧接着射了出去,只是对这一箭他没有丝毫的把握,因为刚刚射过来的那支箭竟然是一枚铁箭,大漠中还没有人使用这样的箭矢,也没有人有这样的箭法,听声辩位达到了如此精准的地步,若不是文姬被掀下马,死的恐怕就是她了。 而那枚乌黑的铁箭,也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脸上常年不变的笑容有了些许的凝聚,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杀个七进七出纵使不能全身而退,也能留下一条命,但带着这两个人…… “小姐,恐怕我要食言了!”左贤王无奈地笑道。 “我知道!”文姬强忍着脚上传来的痛楚,咬着牙说道,“我跟你回去,连累王爷受伤,实在是我的罪过!” 琉璃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左贤王,而左贤王也是一愣,带着些赞许地看着这个传闻中的才女,更没想到她的观察竟然细微到了这样的地步,刚刚对方接连发出了两箭,第一箭直取文姬的马,第二箭就是冲着她的人。 左贤王在第一箭射来的时候回了一箭,随后策马拦在了第二枚箭的路线上,回了第二箭。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第二箭略失了些准头。空气中传来些若有若无的甜腥,这一箭,只是轻伤了对手。 “王爷!”回到营帐,见到左贤王肩头的那支箭时,琉璃和文姬俱是一声惊呼,尽管文姬已经察觉到他受伤,但却没想到伤的如此之重,一枚乌黑的铁箭自肩头贯体而出,箭头上的倒刺还带着一些血肉的碎末。 左贤王脸色惨白,但却保持着微笑,谈笑间,手上一把精巧的匕首翻飞,已经将箭矢斩为两节,牙关一咬,向文姬点了点头,文姬也是咬了咬牙,腥甜的血味刺激着她的鼻子,让她有些不适,但依旧手上用力,将剩下的半枚箭矢拔了出来。 一直强忍着的左贤王竟然闷哼了一声,额头淌下了豆大的汗珠,让她们意外的是,这枚箭矢上的倒刺在贤王的身体里还有一小部分,这一拔,又带出了些血肉,热血溅洒了文姬满脸,一旁的琉璃匆忙拿出了药粉抹上,止住了流血,再包扎好,这一折腾,已是天明。 文姬这一觉睡的甚是安稳,待睁开朦胧的双眼,伸了一个娇憨的懒腰时,竟已日落西山,琉璃告知,左贤王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来不及埋怨琉璃不懂规矩,左贤王在此刻到来,必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简单的梳洗之后,便迎了出来。 左贤王已经恢复了王爷的装扮,气定神闲地站在大帐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他的身边摆放着几口敞开的箱子,里面金光闪闪,耀眼无比,竟是满箱子的金银和贵重的首饰。 “王爷,这是……”文姬惊诧不已,隐隐约约地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是右贤王送来的。”左贤王一改平时的笑容,语气中隐隐地透露着些许的担忧。 “他?”文姬眉头一皱,“他送这些来做什么?” “你还记得他昨天说的那些话吧?他送这些来,就是提亲的!”左贤王面沉似水,眼中精光闪动,强自压抑着愤怒。 文姬心中咯噔一下,听闻被胡人劫掠来的汉人就如货物一般,别说她有左贤王的护佑,就是大漠的天子单于,也随时可能把自己的“货物”顺手送给王公贵族,右贤王胆敢如此公然提亲,如果不是得到了某人的支持,恐怕绝不敢来找左贤王的晦气。 “昨天……” “昨天晚上的不是他!”左贤王大手一挥,“他还没那个胆子,昨夜回来我就已经派人去查了,是那些马贼,大概是不甘心白天的时候被我们挫败,晚上打算偷营的,却没想到被我们撞上了,乌合之众不足为虑,现在我们眼前的麻烦是右贤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单于的婚诏很快就会送过来。” “我嫁!”略一沉吟,文姬竟坚决地说道,让身后的琉璃和左贤王俱是一惊。 “万万不可!”两人齐声反对。 “小姐,你要想清楚,这样做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琉璃已经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琉璃,你还记得老爷的遗愿吗?”文姬微微一笑,慈爱地问道。 琉璃一愣,文姬所说的老爷就是她的父亲蔡邕,东汉大文豪,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利用自己所学,将所有的书籍整理归册,续写史籍《汉书》,写出一部文学巨作,也是一部史学巨制《后汉书》,可惜未及动笔,却已遭难。 “琉璃,对于我来说,我的愿望只是能活下去,有朝一日回到汉室,完成父亲的遗愿,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只要我能活下去,能活着回到汉室!” “可是小姐,如果真的嫁给了右贤王,你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离开大漠的可能么?”左贤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错,右贤王暴戾无比,据说他的本族妃子就不知死了多少,更不用说我一个汉人女子,就算他风光地将我迎娶过去,也不会把我当一个真正的妃子来对待,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和那些人一样,成为大漠中的亡魂,所以,王爷,我说嫁,但却未必是嫁给他,这大漠之上还有什么人能和他分庭抗礼?”文姬冷静地说道。 左贤王一愣,随即明白,略一沉吟便说道:“大漠之上,单于之下是左贤王右贤王,再往下各个部落的王爷是没有资格的,我虽然名义上要高于右贤王,但右贤王向来不将我放在眼里,若不是单于见他野心过大,处处维护我,一直以来我也在韬光养晦,否则恐怕我早已被取而代之了!” “好。”文姬点了点头,“如果你将我送给单于,那么右贤王是不是就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 “小姐玩笑了!”左贤王苦笑,“胡人与汉人向来势不两立,纵使单于不想与汉人为敌,但祖先遗留下来的传统,汉人也素来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历来称我们是不开化的蛮子,单于想与汉人修好,下面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那么如果我嫁你呢?”文姬抬起了头,目光直视左贤王的眼睛。 左贤王一愣,“小姐错爱了,小王何德何能得小姐垂青!” “我只问你,如果真的可以,你可以给我一个安身之所吗?”文姬严肃地问道。 左贤王略一沉吟,“如果单于不反对,能得小姐错爱,实在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那好,我去和你们的单于说!”文姬说着就要起身,帐门却在此刻被人掀开了,来者手中拿着一纸文书,在屋内打量了一圈之后,目光停留在了蔡文姬的身上,“你就是昨日王爷带回来的女人?” “我是,不知有何见教?”文姬已看出这个人相当于汉室的宦官,因此端坐不动,平静地问道。 “单于有令!”太监说完,静候文姬跪下接旨,意外的是,不仅文姬,就是琉璃和左贤王也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胸内忍不住腾起了一腔怒火,若不是来时单于交代的清楚,按大漠蛮人的脾气,他早已暴跳如雷了。 “先王有遗旨,本王帐内,无须跪下接旨,有什么事,直说吧!”左贤王冷冷地说道。 “是是!”太监连忙恭敬地应道,“单于有令,汉女得我邦左贤王相救,按我族规矩,应有所报,念你落魄,财物不予追究,但今在大漠,应服从我王之命,特赐婚,以左贤王为夫!” 无论是琉璃还是文姬,就连左贤王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传令官,“你说什么?小姐与我?” 太监含笑点了点头,“单于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王爷,单于年岁虽高,两眼昏花,但脑子还没有坏掉!”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左贤王认定文姬难逃一劫时,单于竟没有如他所想般赐婚右贤王,而是,将她赐给了他。 更让文姬意外的是,这原本的权宜之计,到头来却弄假成真,让她在大漠一呆就是十二年,如果不是丞相始终念念不忘师恩,想必她的《后汉书》将永远是个梦,而她也注定只能终老大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后汉书》 芳草青青,绿水长流,一匹骏马正扎在溪水中尽情畅饮着,它已经纵蹄狂奔了几天几夜,身后那两道影子却总是若即若离地跟随着,明明已经甩开了他们,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对于它来说极为难得,饮饱了水,简单地吃些青草之后,它将不得不面临再一次的逃亡生涯。 这匹马通体暗红,毛发在夕阳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奔跑起来步伐轻盈,速度极快,耐力也极强,经过了这么多天的追逐,丝毫不见疲色。此刻,它一双耳朵轻轻抖动着,将周遭的动静尽收耳中,让人毫不怀疑,只要稍有一点异动,它就会放开四蹄,狂奔而去。 河边低矮的灌树丛中,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匹马,稚气的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们跟着这匹马已经整整七天了,其间好几次都跟丢了,若不是自小就跟随大漠的驯马高手学习,恐怕早就无功而返。 或许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抓捕并驯服这样的一匹烈马有些太难了,但这却是他们必须经历的考验,大漠的成人礼有很多种,父亲给他们挑选的这种已经是最简单的了,此刻,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自己的父亲母亲正端坐在马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雅玄,怎么做?”略小一点的孩子稍有些紧张地问道。 “碧落,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待会我把它弄过来,然后,你就抓住机会骑上去,只要你坚持住不被它掀下来,这匹马就是咱们的了。”那个叫雅玄的孩子严肃地说道,从腰间摸出了绳索,慢慢地摸了上去。 烈马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突然抬起了头,眼珠转动,寻找着危险的来源,碧落终究还是个孩子,眼见到手的骏马要跑,想也没想,手中的绳索就抛了出去,隔得远了,绳套失了准头,那匹马摆了摆头,嘲笑般嘶鸣了一声,放开四蹄向他们刚刚藏身地地方奔了过去。 “碧落,就是现在!”雅玄高声叫道,同时也放开了自己的步伐,向那匹马追了过去。 碧落长身而起,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绳索,面对着狂奔而来的烈马,他并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迎着它冲了过去,手中的绳索在绕了两绕之后脱手而出,烈马万没想到来抓它的竟然还有一个,一惊之下,前蹄竖起,长嘶一声,转身欲逃,只是这一瞬间的耽搁,碧落的绳索已经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一击得手,碧落将绳索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快步奔向了烈马,岂知那烈马只是一瞬间的停滞之后便又撒开了蹄子狂奔,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呢?脚下一个趔趄,碧落已经摔倒在地,那马儿可不管是不是闯了祸,只知道自己若是停下来就要成为这些人的坐骑,是以拖着碧落在草原上撒起欢来。 “碧落,快放手!”雅玄大叫,撒开两条腿狂奔,这样拖下去,自己的弟弟会活活被拖死的,与此同时,身边一男一女也策马追了上去,“碧落,放手!”女子焦急地叫道。 碧落强忍着疼痛,胸前的衣服早已被磨开,皮开肉绽之下,鲜血在草原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轨迹,“父王,母亲,我没事!”他咬牙喊道,他有一种感觉,这匹马坚持不了多久,被他们连续追逐了七天,此刻又骤然发力,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风,快,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马上的女子不断地催促着马儿,也不断地提醒着身边的男人。 “爱妃尽管放心,为夫的武艺十二年前你就知晓了!”男子大笑一声,手上弯弓搭箭,瞄准的却是那条绑在碧落手上的绳子,嗖——砰—— 绳子应声而断,碧落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向前翻滚了很远才停了下来,那匹狂奔的烈马也终于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更似乎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长嘶一声之后,人立而起,前蹄竟是对准了碧落血肉模糊的前胸。 “不要!”女子惊叫一声,不忍再看,明知来不及,仍旧催马狂奔,那个叫风的男子也是心中一紧,仓促中射出一箭,但却都赶不上那快速下降的马蹄。 电光火石间,原本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碧落却伶俐地一个翻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在烈马还未来得及收蹄的时候,竟已翻身上马,手中的绳索勒在了它的脖子上,将自己死死地捆在了马背之上。 烈马受惊,嘶鸣一声之后开始上下翻飞,试图将背上的人摔下来,但胸口的刺痛却让碧落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抓住了马鬃,好多次,他都被掀离了马背,若不是那根绳子,他恐怕早已殒命了。女子策马跟随在这匹烈马的身旁,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另一侧则是含笑的风,这两人将这匹马死死地别向了营帐的方向。 至于雅玄,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回去,因为,作为大漠左贤王的儿子,他必须学会在困境中生存,不能轻易求助于任何一个人,那才对得起他左贤王之子的称号。 是的,这一家子就是文姬和她的夫君左贤王,以及他们的孩子雅玄和碧落,此时已是公元208年,距离文姬到大漠,嫁给左贤王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了,他们的孩子如今一个十岁,一个九岁,也已算是长大成人了。 这十二年间,她无时无刻都在惦念着《后汉书》的事情,直到自己的孩子降生,这种惦念才淡了些,而对于左贤王,经历了十二年的共同生活,她也渐渐敞开了心扉接纳了他,诚如琉璃所说,左贤王果真与大漠的匈奴蛮子有着根本的区别,他甚至不愿提及自己的胡人名字,似乎他更愿意人们称呼他左贤王,因为这个称号就是在边塞的汉人口中,也是明德的象征,而风、月,已经成了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昵称。 中原,朝堂之上。 当年的汉室丞相曹操,如今已经是魏国之王,蜀吴两国在经历了三国争霸的鼎盛时期之后,渐渐没落,如今中原已是曹魏一家独大。曹操端坐在王座之上,不住地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痛已经是他的老毛病了,自神医华佗被他错杀之后,这种疼痛日渐加剧,稍有一点烦恼就疼痛难忍。 “丞相!”文班中一位大臣缓步而出,恭敬地说道,尽管已是一国之帝,但曹操却依旧喜欢人们称呼他丞相,听到有人讲话,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前这人三十多岁,方正的国字脸刚直不阿,一对虎目精光四射,充满了不屈。 “董爱卿何事?”曹操识得此人正是董祀,也是名门之后,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虽然没有什么大学问,但却深得百姓的爱戴,听说因为主持公道得罪了不少官员,也因此始终得不到提拔,曹操历来觉得为人圆滑也很重要,是以也并未太过在意,听说,这董祀和蔡氏也有着些亲戚,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一动。 “爱卿我且问你,你和蔡琰是什么关系?”曹操略有些激动地问道,他与蔡邕亦师亦友,他这满身的学问大部分都是来源于蔡邕,与文姬更是自幼就认识,也知道他的老师毕生的愿望就是编写史书,写出名垂千古的《后汉书》,这也是他的愿望,如今中原已定,是该实现这个愿望的时候了,可惜蔡邕已死,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文姬一人,据说她家中藏书千卷,这个女子几乎可以完全默写出来。 董祀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丞相,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回到:“回丞相,文姬是我表姐!” “好!”曹操大手一拍,“现在,本丞相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做!” “不知丞相有什么事情要我效劳?”董祀匆忙问道,对于他这样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人来说,丞相能多和他说几句话就已经是破天荒了,如今竟然还有重任交给他,怎么能不兴奋呢? “我要你去替我接回你的表姐!”此语一出,不仅是董祀,朝中的一般大臣也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丞相为了一个女子竟然闹出了这样的动静,连朝中的重臣都派了出去。 “表姐?文姬?”董祀面露狐疑之色,“丞相,我表姐十二年前满门遭难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这你叫我去何处接她?” “哈哈!”曹操大笑,“我让你去办此事,自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放弃过老师编撰《后汉书》的遗志,老师罹难后,这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了文姬的身上,经我多方打探,才终于确定,文姬并没有死,而是流落到了南匈奴,如今已经贵为左贤王妃,我希望董爱卿能够将她接回来,完成《后汉书》!” “臣遵旨!”董祀拜倒行礼,多年以来,寻找文姬并不是曹操一个人的愿望,他也从未放弃过努力,蔡家遭难后,文姬是唯一没有被确定死亡的人,只是他势单力薄,多年来的寻找没有丝毫的结果,如今曹操派他为特使,纵使有天大的困难,也没有理由回绝。 “董爱卿,不知你还有什么要求?”曹操含笑问道。 “臣万死不辞,不将表姐带回朝中,绝不活着来见丞相!”董祀想了想,立下了军令状。 曹操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这个董祀为人耿直,不通世故,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文姬如今已是左贤王妃,岂是那么容易带回来的?就算是个平民,从南匈奴带回来也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董爱卿,我给你黄金千两,丝绸千匹,你的任务就是利用你的身份打动文姬,这些财物做为给他们的献礼,算是补偿,另外我会给你派一名副使,协助你将文姬带回来!”曹操略一沉吟,“各位爱卿,不知谁愿担当此责?” 堂下众臣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显然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名义上汉与匈奴修好,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边疆战乱不断,匈奴人不时犯境骚扰,劫掠汉人财物与美貌的女子,名为臣属,实为虎狼,蔡文姬就算是平民,被他们知道对丞相的重要,恐怕都要敲上一杠,更不用说她如今尊贵的身份了,那些未开化的蛮子可不会管什么两国交锋,不斩来使的规矩,官爵丢了事小,命丢了事大啊! 曹操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轻喝道:“周进何在?” “小臣在!”一名矮小的男子应声而出,此人身高不过一米六,尖嘴猴腮,一对眼睛骨碌碌乱转,浑身散发着奸邪之气,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大皱眉头,但此人油嘴滑舌,很会讨人喜欢,是以也能位列朝堂。 “周进,我准备让你做副使,不知意下如何?”这句话虽是询问商量的问句,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肯定,不容反驳。 “这,臣恐怕难当重任。”周进略一思索,便有些为难地应道。 “哦?为何?”曹操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凭着一张嘴爬上来的人,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丞相有所不知!”周进清了清喉咙,“小臣本不姓周,乃姓王,后来为避战乱才改成现在的姓氏。” “司徒王允?”曹操略一惊诧,头脑中已经反映出了这个名字,对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甚至曾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手刃此人,可惜,终究没有等到他的到来,王允就已经死在了乱民手中,“如果是这样,我想我明白了。” “不错,祖上正是司徒王允,丞相想必知道,蔡氏一族的惨案,正是祖上造成的,所以,我去,文姬小姐必然反感,恐怕是不会同意回来的。”周进小心地答道。 “周进你太小人之心了!”曹操大笑,“文姬岂是那种记仇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文姬虽然是个女子,这些还是懂得的,何况,你是王允的后人就更好了,如今你亲自为副使迎接她回朝,我的诚意她能看得到,也能看得懂,你就不必推辞了,何况你向来机警,遇事从不慌张,你要多少兵马?” “这……”周进见推辞不掉,也知道曹操所说的“要多少兵马”是什么意思,十二年前边疆有一支小队伍叛出,做了马贼,他们的一干家人都被鲁莽的戍边大将砍了头,这支马贼便处处与汉军为敌,前去围剿的汉军不知折损了多少,反倒让这伙马贼越来越壮大了,这一路上,凶险无比,略一思索便说道:“精兵五千!” 这五千精兵虽然未必能从匈奴大营中将文姬劫掠回来,但却可保自己性命无虞,带回文姬本来就不是他所希望的,《汉书》《后汉书》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要的只是自己的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真将文姬带了回来,女人毕竟是女人,他的仕途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好,我就给你精兵五千!”曹操大手一挥,“点齐兵马,你们即日启程,要尽快将文姬带回来,我要的是活的,好好的蔡文姬,以告慰老师的在天之灵!” 周进实是个胆小如鼠,善于猜忌的人,朝堂之上,自己的过去已经被揭了出来,董祀作为文姬的表弟,恐怕也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因此尽管那五千精兵在他一再坚持下尽归他调遣外,他还带上了自己的一千家将,将自己的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每天太阳高照才拔营启程,日头刚要西落便要安营扎寨,行进的异常缓慢。 董祀虽为正史,但他手中毫无兵权,能调动的只有自己那几十名亲信,心中尽管焦急万分,也只有由着周进这个手握兵权的副手了。 当这一行六千余人踏上征途的时候,南匈奴尽享天伦之乐的左贤王和蔡文姬恍然不知变故即将发生。 “娘亲,你看这马,漂亮么?”碧落的胸前缠满了绷带,驯服良驹给他带来的创伤足足养了一个月才略有好转,这里毕竟不是中原,许多药品都很匮乏,但这代价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来说,已经觉得物超所值了,因为这匹马,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他的伤才刚刚好了一点,就迫不及待地牵着马出来透透气了。汗血宝马在被驯服之后也始终就待在自己的这两个小主人身边,近月余没有纵情奔跑过了,如今驮着雅玄和碧落纵蹄狂奔,将文姬和左贤王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更是不断嘶鸣着以示自己的高贵。 “雅玄,碧落,慢一点!”文姬笑着叫道,“风,你看这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老实!” “哈哈,这才像大漠的儿子!”左贤王大笑道,拍了拍马股,追了上去。 文姬的神色不由得一黯,按理,在这里,有深爱着她的左贤王,有一直跟随她的侍女琉璃,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论身份地位还是生活,都是很多女子向往不已的,但在她的心里,却总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那就是回到中原,续写《后汉书》,如今自己已是人老珠黄,回归之事毫无头绪,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注定是大漠上的雄鹰,著书一事,今生怕是难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大帐纷争 驮着雅玄和碧落在草原上撒欢的汗血宝马突然绕了一个圈子向着左贤王与文姬的方向奔了过来,马背上的两个孩子都是一脸的惊慌,还未到近前,雅玄已远远地喊道:“父王,娘亲,快走,汉人来了!” 汉人?左贤王和文姬俱是一惊,左贤王的营地里到处都是汉人,这两个孩子平日和他们的关系不错,汉人们也都知道,孩子的母亲就是汉人,因此也都不把他们当作异类看待,也没见到他们如此惊慌过,究竟是什么样的汉人能让他们如此惊慌失措呢? “雅玄,慌张什么?”左贤王勒定战马,厉声喝道,“哪有一点大漠之子的样子?好好说,究竟是什么人?” 汗血宝马嘶鸣了一声,停在了左贤王的面前,雅玄喘了口气,尽量平静内心的震骇,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汉兵!” 雅玄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大漠的人都是自幼就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因此也曾随其它部落的人去汉人的边塞打过仗,但那些汉兵更像是饥民,没有丝毫的战斗力,一个个瘦骨伶仃,就连他们的战马也饿得直打晃,一个照面便溃败了,可今天来的这些,是他从未见过的。 左贤王来不及细问,因为远远的一队人马已经缓缓走了过来,旌旗招展,上面写着大大的“曹”字,那些战马俱是膘肥体壮,走起路来整齐划一,马背上的骑兵穿着厚重的铠甲,那些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甚是夺目耀眼,手上的兵器不可抑制地散发着寒光。 这是一队就连他也没有见过的军队,与以往那些交过手的汉人军队截然不同,单从军容上看就有着不俗的战斗力,别说是雅玄和碧落这两个孩子,就是他也有些惊心。 这队人马看上去足有数千之众,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虽然只是缓缓地移动,没有冲锋也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但左贤王还是感到了一丝危险的临近。 “雅玄,碧落,召集人马,有贵客到了!”左贤王冷静地命令道,孤身一人策马前行,手已经稳稳地握住了腰间的马刀,阵可以输,但气势上却绝不可以输。文姬皱了皱眉,也策马来到了左贤王的身边,这队人马给她一种异常的亲切,也隐隐有些担忧。 这队人马走到左贤王面前百步之外,齐齐停下了脚步,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如果不是临行前丞相有过交代,此次进入南匈奴,目的只是赎回文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兵戎相见,以他们在京中一向的无法无天,早就踏着这两个人的尸体走过去了。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一个面貌忠厚的大汉和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分开人马走了出来,为首的大汉马上行礼,礼貌地问道。 “还未请教?”左贤王微微一笑反问道,也不回礼,只是玩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思忖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一旁的文姬在看到大汉的瞬间却凝住了,这个人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而那个形容猥琐的小人更让她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像,实在是太像了。 就在她打量着这两个人的时候,那一高一矮两个汉人也在打量着她,那大汉心中的震骇丝毫不比她少,而那个形容猥琐的小人却是另一番想法,万没想到,在这个未开化的蛮夷之地竟然还有如此标致的美人,尽管大漠的风霜让她看上去略显苍老,但身上那股成熟的韵味却是京中的女子所没有的,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女子已然不再年轻,但她的那种美丽已经不是年龄可以阻碍的了。 他突然有一种将她收归塌下的冲动,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和这两个蛮夷之人废什么话,我们五千精兵难道还怕了他们两个人?我看这女子也是个美人,不如今夜……” 他话未说完,却见大汉已经翻身下马,拜倒在地:“马上可是南匈奴左贤王?” 左贤王一愣,自己向来深居简出,没想到这汉人之中还有认识他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本王,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乃是汉室的朝中重臣,奉丞相之托,前来寻回一人,他是本使团的正使董祀,我乃副使周进!” 这队人马正是曹操派遣到大漠赎回文姬的董祀一行人,这两个人正是使团的正副使节董祀与周进,按理,就算是曹操亲来,也要对这大漠的左贤王表示些许的尊重,可周进不仅言语中充满了不屑,更是一副天朝上国的模样,连马都没下,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左贤王。 不过现在左贤王可没有那个心思去计较这些,因为文姬已经翻身下马,近乎小跑一般走到了董祀的面前,激动地看着他,连声音都走了调:“你,你是祀儿?” 董祀含笑抬起了头,他早已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他们此行要寻找的人,若不是她,恐怕他还难以认出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就是当今南匈奴的左贤王。 “表姐,我是祀儿,我是董祀啊!” 二人相对无言,泪如雨下,文姬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心灰意冷,将回归中原撰写《后汉书》一事渐渐抛之脑后的时候,中原竟会特意派出使团来寻找她,而来的人竟又是自己的表弟。 董祀更是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表姐,不仅不负丞相所托,更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头大事。原以为,就算能平和地进入大漠,见到左贤王,恐怕他也不会承认文姬就是他的王妃,再悲观一点,恐怕他连自己表姐的面都未必能够见到,谁曾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人相遇了呢,这或许就是天意了吧,上天不灭蔡氏一族,上天注定了要他董祀带自己的表姐回归故土! 单于大帐,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天籁般的音乐昭示着每个人的喜悦,那婷婷袅袅的舞女尽情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卖弄着自己妩媚的笑脸,向来很少喝酒的单于一杯接一杯饮着烈酒,他不能不高兴,匈奴与汉人之间虽名为修好,但却连年交战,之前中原三分天下,战乱不断,无暇顾及他们,如今曹操曹孟德平定中原,大举讨伐他们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与汉人达到实际意义上的修好已经迫在眉睫,可别说派出使团去和谈不是他们匈奴人的风格,就是派了,恐怕在汉人那一层又一层的剥削之下也未必能取到什么好的效果,据说汉人都是索求无度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汉室竟然会主动派出使节,而且这使团规模之高也是他闻所未闻,光是那些黄金珠宝有许多就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个样子不像是来招安,倒更像是来朝贡,这已经明确说明了汉室的意思,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养着一群虎狼之辈,如今天下甫定,正是人们休养生息的时候,这不也正是他的想法吗?这么多年来的征战,除了培养了匈奴人那好战的性格,实在没给他们带来任何的益处,匈奴本就是游猎民族,生存环境的恶劣使他们的人口总数一直不多,再加上不断的战乱,人口更是锐减,也该是让他们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单于放下酒杯,拱手问道:“董大人,丞相派你来这里,不知我们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得上忙?” “这……”董祀也放下了酒杯,为官多年,他当然知道单于问这句话的意思,也希望从他的口中问出丞相关于与匈奴关系的想法,更知道这个时侯一句话说错,恐怕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但他为人耿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让他说谎倒不如杀了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丞相这次派小臣来,是希望我能带回一个人!” “哦?”单于一愣,他万没想到,曹孟德派出如此规模的使团,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人,而不是为了和谈修好,不由得冷笑,“不知是什么人能让丞相如此兴师动众?” “蔡文姬!”董祀老实地说道,“这个人是我们汉室大文豪蔡邕的女儿,也是我的表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昔年曾与丞相有一面之缘,丞相为她的学识所震撼!” “哦?”单于更是一愣,“素闻曹丞相乃一代枭雄,能让他动心的女子据说只有东吴周瑜的妻子小乔一人,怎么这蔡文姬?” “单于误会了!”董祀微微一笑,“丞相并非为女色所动,昔日丞相曾求学于蔡学士门下,与蔡学士亦师亦友,蔡学士家藏书千卷,毕生的愿望就是将这千卷书籍重新编辑整理,编成《后汉书》,可惜,战乱的时候,他跟错了人,被司徒王允陷害下狱,并最终死在了狱中,丞相只是想继承老师的遗志,能完成这项任务的只有我那表姐蔡文姬,听说她能默写出家中的藏书四百卷!” “好一个才女!”生于大漠长于大漠的单于尽管从不认为满腔的学识有什么用处,打天下靠的无非是马上步下的功夫,但面对使臣,做做样子还是必要的,“只是不知,你们为何到我这里来呢?” “单于有所不知。”董祀恭敬地说道:“蔡氏遭的是灭门之祸,但我那表姐却在侍女琉璃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并且不小心流落到了大漠,丞相经过数年的寻找才最终确定,我的表姐就在单于的帐下做客。” 说这些的时候,董祀忍不住看了一眼左贤王,这一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单于的眼睛,心念电转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却并没想就这样让文姬轻松地回去,茫然不知一般问道:“有这等事?不知文姬小姐流落大漠多久了?若是早就在我这里,我这个单于不可能不知道吧?” “单于当然不会知道!”不等董祀说话,一个沙哑的声音粗暴地插了进来,右贤王端着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口,“这个蔡文姬,我没记错的话,到咱们这应该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单于一愣,“果真要是有十二年的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左贤王的庇护之下。”右贤王冷冷地看着左贤王,这么多年过去,左贤王处处庇护汉人,就连他的营地里也到处走动着汉人,可恨的是他的地位却如日中天,没有丝毫的降低,威信反而更胜从前,“左贤王妃就是那个蔡文姬啊!” “什么?”单于更是惊讶无比,原以为这个蔡文姬只是在左贤王处做客,他也素知左贤王是个爱才惜才之人,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左贤王妃竟然就是蔡文姬,不由得暗暗庆幸当初的决定,如果不是看右贤王太过飞扬跋扈,自己有意打压他,当年恐怕就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将那个女子许配给他了,假如真的是那样,如今蔡文姬是死是活可就是个未知数了,曹操的手段,他可是太清楚了,如果知道蔡文姬死在了右贤王的手上,那后果,他不敢想了。 “左贤王,可有此事?”他有些紧张地问道,真希望左贤王能否定这个说法,毕竟如果是个下人侍女,精心打扮还可以说是作为上宾对待,送回去也未尝不可,可如果真的贵为左贤王妃,那就要另当别论了,自己虽为匈奴单于,但民族一向的传统就是部落联合制,左贤王也是部落的首领,他是没有权利要求过多的。 左贤王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不错,王妃正是蔡邕蔡学士的女儿蔡文姬!” 单于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事情越来越棘手了,“董大人,这,你看?” “还有什么好看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周进阴测测地说道:“丞相要的人,你们还敢不给么?到时候发来大兵,踏平南匈奴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话一出,大帐中的人无比变色,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无异于是对匈奴宣战。 “周大人,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右贤王自斟自饮,冷冷地回敬。 “大口气?”周进也毫不示弱,“我带来这五千精兵都是我军中最精壮的士兵,无一不是以一当十,身后还有百万大军随时整装待发,你匈奴又有多少人可以死?” 这一回,怒火中烧的已经不仅仅是脾气暴戾的右贤王了,就连单于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要的是平等的修好,可不是任意一方的高高在上,不冷不热地说道:“周大人,这件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了主的,如今文姬小姐贵为左贤王妃,也就是我们匈奴的人了,她要走要留,也要征求左贤王的同意,我们不可能将她作为汉人对待,周大人还是静候我们的回音吧。”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南匈奴之王已经下了逐客令,周进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殿前红人的他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待遇,愤愤地放下了酒杯,“单于,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商讨一下,难不成周大人要旁听么?”单于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来人呐,带董大人和周大人下去休息。” 帐门掀开,全副武装的匈奴武士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将董祀和周进团团围住,大话说尽的周进却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这个阵势让他双腿发软,连站着都有些费劲了,近乎声嘶力竭地吼道:“单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是丞相的使者,我回去只需几句话,百万大军就会兵临城下,到时候,可就不是朝贡求和能够解决得了。” “周大人你太紧张了!”单于哈哈大笑,“你也知道你们汉人与我们连年交战,下面的百姓可不像我们这样友好,我叫他们过来只是想保护你们。” 一句话就让周进说不出话来,讪讪地说道:“我有五千精兵,无须你们的保护!我们走!” 董祀心中不由哀叹,这个周进实在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这么一闹,要平和地将自己的表姐带出去就难上加难了,也知道再谈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只好施礼告退。 “左贤王,右贤王,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屏退了左右,单于叹了口气问道,谈到这样的地步,实在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可那个周进实在欺人太甚,竟然在他的大帐中以用兵威胁,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要战便战!”右贤王一把将就被摔在了地下,“我们驰骋大漠数十载,难道还怕了一个不守诚信的曹操?” “连年征战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单于再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我们人民也整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战争并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们的目的只是要百姓生活的更好!” “单于你怕了?”右贤王冷冷地说道,对于这个有些懦弱,整日口口声声说要和平,要百姓安居乐业的单于,他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大漠环境恶劣,只能沿河而居,大大限制了我们的发展,如果我们打过中原,占了他们的富饶之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安居乐业啊!” “我何曾不想?”单于苦笑,“我也不想我们的人整日过着流浪般的生活,可是我们有多少兵马?他们有多少兵马?就算我们打下了他们的土地,我们能守得住么?汉人源源不断,难道我们要一代又一代地打下去?” “兵马?”右贤王哈哈大笑,“汉人的兵马都是酒囊饭袋,我一个人就能乱军之中取他们上将的首级!” 左贤王默默地饮着酒,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此刻,他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面是自己最爱的女子,一面却是自己的族人,这个选择,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是残酷的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归汉交易 右贤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关系到左贤王自身的利益,可是整整一个晚上,他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饮酒,对这个懦弱的左贤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取代他的决心,这样的一个人将来成了单于,整个匈奴恐怕都会沦为汉人的附属,那将是民族的耻辱,是他们好战的匈奴人所不能承受的!可是究竟怎么取代,倒是个问题了,总不能带领着自己的部落去攻打吧,单于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但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当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一个意外的客人已经等待了他很久了,可见到这个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道:“周大人,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夜深了,您是不是该休息了?” 周进哈哈一笑,“王爷,我来,是跟您做一笔生意的!” “做生意?”右贤王冷笑,“跟你们这些狡诈的汉人,能有什么生意可做?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哪有赶客人出去的道理?”周进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何况,这笔生意对右贤王您只赚不赔,难道您就不想成为这大漠之王么?” 右贤王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这大漠是单于的,我还没痴心妄想到要取而代之!” “不错,这大漠是单于的,但单于也是人,总有百年的那一天,那时候,按你们匈奴人的规矩,单于这个位置,应该是左贤王来继任吧,等到左贤王也百年的话,王爷您?”周进只把话说到这里,微笑地看着右贤王。 右贤王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这官场上的事情,他也不是傻子,周进这么说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周大人难道认为我会有取代左贤王的意思么?” “王爷有没有这个意思,您自己最清楚,我只是帮助您创造这样的一个机会罢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高升一步呢?”周进神秘地一笑,“我们只是想将蔡文姬带回中原,谁能帮我们完成这个目的,谁就将得到我们丞相的支持,王爷明白了吧?” 周进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右贤王的营帐,根本就不等他的回答,他有把握说动右贤王,人生在世,追求的就那么几样东西,美女,金钱,权势,这右贤王一直以来都屈居在左贤王之下,权势这个东西,他是抵挡不了的。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左贤王就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安然睡着的文姬,他有些不舍,今天就是决定她去留的日子,而这个去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甚至恐怕就连文姬自己也无权决定。 单于大帐中,一桌桌丰盛的酒席已经摆好,看着经过一夜的休息恢复了些精神的董祀和周进,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董大人,周大人,昨夜我们商量过,按理,文姬小姐原本是汉人,她要归汉,我们本不应当阻拦,但是,如今她已经贵为左贤王妃,并且育有两位小王子,这么一来,牵扯的关系就广了,所以……” “单于,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只要能带回文姬小姐,我想丞相不会亏待单于的!”董祀连忙说道,同时拍了拍手,帐外等候多时的侍卫掀开帐门抬进了几口大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了里面闪闪发光的黄金,一时间,帐内的人都看得呆了,就是劫掠无数的右贤王也从未一次看到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哼!”不等单于说话,左贤王已经冷哼道:“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们了,文姬是人,不是你们拿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你们这样做,难道是把她当成货物么?” 董祀和周进俱是一愣,这一番抢白让他们无话可说。 “左贤王误会了!”董祀赶忙陪笑道:“这些只是丞相送给单于的见面礼。” “不错。”周进也是冷哼一声,“这些只是见面礼,就看单于您的意思如何了,如果嫌少,丞相还为您准备了几十万精兵的厚礼!” “你!”左贤王握着酒杯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恨恨地说不出话来,周进有点欺人太甚了。 “哈哈!”右贤王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而是哈哈一笑,“王爷,周大人,这是何必呢?这件事情我想还是要看王妃的意思吧?据我所知,继承蔡先生的遗志,编写《后汉书》一直以来就是王妃的一个愿望。” “不错!”左贤王一愣,这右贤王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这件事来了,看他的意思,好像还打算一力促成此事,这和他一向的行事风格可有些不符。 “可是她是左贤王妃!”单于接过了话头,“她是左贤王妃,就不能按照一般的女子来对待,有谁听说过一国的王妃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人带走的?总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单于,两位王爷!”周进施礼道:“丞相是有意与匈奴修好的,这些金银珠宝只是见面礼,随后将会有大批的财物送过来,而我们要的,只是一个人。” “我们匈奴缺的不是财物!”左贤王冷冷地说道:“要财物,我们可以自己去抢,去掠夺,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我们的马匹吃饱喝足,可以让我们的人民安居乐业的土地,这些,曹丞相能给我们么?” “左贤王,你不要太不识抬举了!”周进怒道,“若不是丞相心善,这些财物都不会给你们,以我们的武力,要从你们这里拿回一个人还不是探囊取物?” “周进!”左贤王同样大喝道,“你也不要太不把我们匈奴人放在眼里了,逼急了,鱼死网破!” 董祀一愣,攻城略地,汉兵不在话下,就算匈奴骑兵凶悍无比,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也足以踏平这弹丸之地,可是蔡文姬却只有一个,逼急了左贤王,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就是他们踏平了匈奴,又有什么用呢? “王爷言重了!”右贤王出人意料地当起了和事佬,“王爷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从单于到您,都希望能够和汉室建立一种平等的修好关系,边塞开放,大家可以互相往来,各取所需,共同繁荣,我们的人民也就不用终日生活在战乱之中,也就不用只有通过马上征战才能掠夺我们需要的财物,这次,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 “不错!”董祀连忙说道:“如果王爷同意文姬小姐和我们归汉,了却了丞相的心愿,我想丞相一定会非常感激,汉人与匈奴的关系一定会更近一层的,将来汉人与匈奴人同檐而居,同朝为官也未尝不可能。” “同檐而居,同朝为官?”左贤王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汉人打得什么算盘,单于,你不会忘记吧,汉人说与我们修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联姻的事情不是也做过么?可是结果怎么样?声称是什么大汉公主,可到头来竟然只是被汉王打入了冷宫的妃子,汉人都是奸佞小人,他们的话,什么时候当过真?” “不错,除非,你们能拿出一点真正的诚意来!”单于微微点了点头,悠闲地品着奶酒,等待着这两个汉人使节的答复。 董祀与周进却是面面相觑,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这些财物对于他们的胃口来说还是太小了,恐怕不割让一些富饶的土地,他们根本就不会答应放走文姬。 周进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将文姬带回去,可也没想到会谈到现在的地步,看那意思,如果丞相不答应割地,这个单于和左贤王不仅不会放走文姬,反而还准备打一场,他只是威胁一下,谁曾想这一次却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他带来那五千精兵,在匈奴人面前不过九牛一毛,惹急了,自己恐怕真的是有来无回了。 董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一向主战的右贤王今天竟然出奇地处处向着他们说话,一向主和的左贤王和单于反而露出了“你要战便战”的架势,这可是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了,但他本来也没打算通过谈判和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带走文姬,看来,有必要争取一下那个人的意见了,想到这里,董祀长身施礼,诚恳地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们能和文姬小姐亲自谈谈吗?” “当然可以!”单于和左贤王还没有说话,右贤王就已经抢道:“这关系到她的去留,自然也应该征求一下她本人的意见,我想,这样做单于和左贤王也不会有意见吧?” 单于没有说话,毕竟这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人家只是要求见见,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了,反倒是左贤王恨得牙痒痒,这个右贤王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点,往大了说,这算是国家大事,可是归根结底,这毕竟是他的家事,可右贤王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反对了,而隐隐约约的,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文姬极有可能答应和他们归汉。 无奈之下,一行数人来到了左贤王的营帐,当帐门掀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唯有左贤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 文姬端坐在大帐中央,琉璃侍候在她的身侧,两个人俱已换上了汉人的服装,高高挽起的发髻彰显着她们的庄严与高贵,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更显出了她们超凡的地位,只是她们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火热,似乎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看着这一幕,左贤王暗暗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魏国使臣董祀参见文姬小姐!” “魏国使臣周进参见文姬小姐!” 尽管董祀和文姬之间存在着表亲的关系,但是在单于和左贤王的面前,他们还是觉得应该以正式的礼仪来参见,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都没有提及文姬“左贤王妃”的身份。 “董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不待文姬说话,琉璃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她陪伴着文姬在大漠十二年,如今早已过了自己的花季年华,或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琉璃!”文姬沉声低喝,私下里她们以姐妹相称,但这种高规格的地方,她们之间的森严等级还是需要维护的,“这些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需要听候安排就是了。” 此言一出,左贤王更是心如刀割,如果是在私下里,他还有跟她商量的余地,但此刻,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摆明了是要他来做决定,他不想让她走,可她说出了这句话,却让他狠不下心来公然反对了,因为,自己的这个王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尽管文姬已经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渴盼,但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董祀和周进两个人的脸上不断地游移,尤其是当她看向周进的时候,目光中夹杂了些许的疑惑,“周进?” “小人在!”周进恭恭敬敬地应道,论官衔,文姬只是一个女子,他完全不用如此卑微,但出发的时候,丞相说的很明白,让他做副使,就是为了体现丞相的一片诚意与苦心,尽管他一百个不愿意,但大面上的东西该做的还是应该做到。 董祀察言观色,知道是该执行临行时丞相的嘱托了,突然长身而起,抽出随身的佩剑,抵在了周进的脖子上,暴喝道:“周进,当年是怎么回事,当着文姬小姐的面,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是是!”周进一反面对单于和两位王爷时的强势,额头上冷汗直冒,脖子一动不敢动,“小人说,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出闹剧一般的情景让文姬错愕不解。 “文姬小姐有所不知!”董祀手中的长剑架在周进的脖子上并没有挪开,只是恭敬地说道:“这个周进本不姓周,他姓王!” “王?”文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颤抖地指着周进,“司徒王允是你什么人?” “他,他,他……”周进连说了几个“他”,却没有了下文,眼见这一幕,文姬的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二,“董祀,你放开他,让他好好说。” “是!”董祀收回了长剑,恭敬地站在了一边,倒是单于和左贤王一干人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谁曾想这国家大事似乎成了文姬的家事。 “周进,你说,司徒王允是你什么人?”文姬冷冷地问道。 “他是先祖!”周进颓然地说道,“当年先祖愚昧无知,将蔡学士入狱,致使蔡学士惨死狱中,也导致了蔡氏一族的灭门惨案,那时我还是个愚昧无知的孩子,虽然我没有参与,但每每想起,还是自责不已,因为先祖的疏忽,导致汉室损失了一个优秀的人才,丞相这次派我来,就是特意为小姐道歉的,是杀是剐,全凭文姬小姐处置,周进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愿小姐能够理解丞相的一番苦心!” 文姬银牙紧咬,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一旁的琉璃已经大叫着冲了出去,扑在了周进的身上,又抓又咬,痛哭流涕。这么多年以来,蔡氏一族的灭门惨案是她和小姐心中永远的痛,手刃仇人更是她们毕生的愿望,司徒王允死了,但人死并不能说这笔血债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如今仇人的后人就在眼前,要她如何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进更是一声都不敢吭,只是用手护着自己的脸,不敢做丝毫的反抗,只要能够哄文姬开心,跟随他们上路,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厮打累了的琉璃终于瘫坐在了地上,放声痛哭,就连文姬也是极力压抑才没有哭出声音来,但眼圈却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周进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眼睛不时扫向一旁站着的左贤王,这个极为疼爱王妃的王爷的手已经不止一次握住了腰间的佩刀,只要文姬一声令下,他的刀恐怕就会毫不留情地砍下来。 自己在这里演戏,赌的就是左贤王在单于面前绝不敢斩他这个使臣,赌的就是文姬那颗宽厚仁慈的心,但凡是赌博,就总有一定的风险,他可不想真的去死。 文姬突然起身,几步走到他的身边,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脆响,周进捂着自己的嘴巴倒在了一边,痛苦地呻吟着,这一巴掌,愤怒的文姬用尽了全力,打的他牙龈出血,但心中却在暗喜,他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一巴掌就算没有出尽她胸中的那口恶气,也差不多了,自己的小命终于算是保住了。 而文姬在抽完了那一巴掌之后,冷冷地说道:“周进,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如今你是曹丞相的使臣,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待回到中原,我一定会向丞相请求,将你碎尸万段!” 咬牙切齿说完这几句话后,文姬终于力竭,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大帐内一时纷乱不已,嘈杂阵阵,在这混乱的局面中,有两个人的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暗流汹涌 “月儿,你真的要走么?”左贤王端坐在文姬的对面,看着这个与自己生活了十二年,已经拥有了两个孩子的女人,原以为,这十二年,在自己的细心呵护之下,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汉人的身份,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左贤王妃,可谁曾想,只是两个特使,五千精兵,就让她毫不犹豫地决定要离去了呢。 “嗯。”文姬应了一声,便不知该怎样说下去,如果说当初委身下嫁,是为了能够活下来,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活着回到中原,完成父亲的遗志,可经历了这十二年的共同生活,她对左贤王的感情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寻求庇护,否则她也不会和这个大漠的王爷生下两个孩子,可是,《后汉书》不仅仅是自己的一个梦,更是父亲的一个遗愿,对中原文化的传承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如果她蔡文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该有多好。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左贤王苦笑,“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失去了母亲的陪伴,他们问起来,你叫我怎么说?” 孩子?是啊,自己可以狠心离开,可是自己的孩子呢?这一走,自己的孩子怎么办?恐怕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吧?那都是自己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风,我……”文姬犹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说道:“我能让他们跟我走吗?” “不可能!”一向待文姬温柔无比的左贤王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文姬的请求,“月儿你要知道,我不阻止你的离去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忍让了,作为大漠的左贤王,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到中原去呢?他们的身份,到了中原,就是人质,让他们跟你走,太危险了!” 文姬苦笑着叹息,她早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就算两国的关系再好,一国的王子到了另一国长期居住,也一定是人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说白了,一举一动都要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一旦两国的关系恶化,他们就是第一个倒霉的人,何况,左贤王专一无比,这许多年来,当各个部落的首领、王爷们都在不断地纳妾时,唯有他,只有自己这一个妃子,也只有她为他生下的两个孩子。自己走了,已经是让他这个家庭不完整了,竟然还妄想带走他的孩子! “月儿,我……”左贤王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犹如鲠在喉,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风,你也不要太在意我了。”文姬微微一笑,“你也知道,当年我嫁给你,要的无非是一个能让我好好活下来的环境,这对你本来就是不公的,如今,我要走了,你也不会整日的提心吊胆了,而且,胡汉修好,不也是你的愿望么?曹操那个人,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多疑善变,信奉的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如今,只是要我回去,就能为两国人民带来一段和平的相处,这不是一举多得的事情么?” “可是,如果早知要我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宁愿我从没有坐在这个位子上!”左贤王无奈地叹息。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说那种孩子话!”文姬也是叹息:“既然坐在了这个位子上,你就要好好地为你的人民着想,中原有句话叫做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上天让你做匈奴的左贤王,那就是上天安排你的命运,你就要做好,无论我在与不在,何况我一介女流之辈,你实不该因为我而影响了自己的仕途与你的人民,我可不想被后人说是红颜祸水。” “小姐,可以起程了么?”帐外传来琉璃恭敬的问话。 当文姬说出那句“待回到中原,我一定会向丞相请求,将你碎尸万段!”的时候,尽管将周进吓得满头冷汗,但却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琉璃也知道,回归中原一事,文姬已经决定了,这个决定,疼爱她的左贤王是不会强行反对的,单于和右贤王就不得不答应了。 而董祀和周进更是迫切地希望即日便可启程,董祀想的是这样就可以了却了丞相多年来的夙愿,他也可以对死去的蔡邕有个交代了,周进则是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盘,丞相绝不是那种一个女子几句话就会杀了他的人。 因此,他们收拾东西的速度极快,仅仅是一夜之间,就做好了启程的准备,此时的雅玄和碧落却还被蒙在鼓里,依旧牵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在大漠中自由自在地奔走,直到看着这些浩浩荡荡的兵马停留在了自己的家门前,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文姬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缓步向帐外走去,不忍再回头,生怕自己这决心会因这里熟悉的事物动摇,可还没等她掀开帐门,两个孩子已经冲了进来,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娘亲,他们说你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是么?”碧落怯怯地问道。 “我……” “不,碧落!”奇怪的是,说这句话的,竟然是雅玄,他拉着自己的弟弟,耐心地说道:“娘亲不会抛下我们的,她只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魏国,要去做一件事,娘亲办完了事就会回来的,碧落,我们把汗血宝马让娘亲带走好吗?” 文姬转过了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雅玄长大了,已经知道照顾自己的弟弟,已经知道为自己的父母着想。 “是真的吗?”碧落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却没有放开抓着文姬的手,他生怕自己这一放手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母亲。 “嗯,娘亲会在那边等着我们,等我们去接她回来!”雅玄没有看自己的娘亲,而是看着远方,语气中充满了冰冷,也充满了肯定,“等我们长大了,就去接娘亲回来,永远不会再分开!” “好吧!”碧落放开了自己的小手,“那我们就把昊天送给娘亲!” “昊天?”文姬哑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匹马竟然给取了这样一个如此有气势的名字,这大概是出自雅玄的手笔了。 “是的,娘亲!”雅玄以他幼稚的嗓音却成熟的有些过分的口气说道:“我们叫它昊天,希望有一天能骑在它的身上,征战大漠,打下大好的河山,让我们的人民过上富足的生活,如今,我们希望它能带着娘亲克服艰险,等着我们接您回来!” “小姐,走吧!”琉璃轻声催促道,她也知道,再待下去,恐怕自己也会失去了离开的决心。 文姬狠了狠心,踩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登上了早准备好的车驾。 “起!”董祀骑在马上,大喝一声,车队缓缓移动,车架中的文姬和琉璃强忍着没有回头,她们知道雅玄和碧落就在身后,左贤王就在身后,还有营地中数以千计的汉人就在身后,目送着他们的离开。 “王爷,你就放心让他们这么离开吗?”右贤王突然出现在左贤王的身边,讥诮地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左贤王苦笑,“他有五千精兵,边境应该还有大军迎接,不会有问题的。” “你放心,可我不放心!”右贤王冷哼了一声,“你有多少年没去打过秋粮了?我没记错的话,自从你和王妃结为连理之后,就很少出去了吧?大漠与汉人边境中间的空旷地带最近可是好几股势力崛起了,实力都不弱,就算这些汉兵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王妃,可在我们的地盘上遭到袭击,你觉得,曹操老儿会不拿这件事说事么?” 左贤王微微皱眉,右贤王说的没错,可是假如自己带着兵马护送的话,恐怕不等那些马贼动手,自己就可能将文姬抢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老小子小心眼,这种事情,还是我去做吧!”右贤王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一飚人马走了出来,身穿汉服,手提马刀,标准的汉军打扮,只是他们脸色严肃,身上掩饰不住的杀气,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左贤王也是一凛,不知不觉中,右贤王竟然培养了这样一批好手,就连对这个王爷也没有丝毫的尊重。 “这些都是我训练的死士,就算让他们去射杀我的妃子,他们也不会犹豫的,有他们保护着王妃,不会有事的!”右贤王哈哈一笑,策马带领着这批死士走了。 左贤王却站在自己的帐前若有所思,右贤王除了要得到文姬的那一次,什么时候对文姬的事情这么关心了?虽然他的理由足够充分,但左贤王的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还有他的那批死士,总让他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曾有一个朝代的更迭,一个卧薪尝胆的王爷,为了夺取政权,招募了一批死士,他训练这批死士的方法很特别,要求他指到哪,死士的弓箭就要射到哪里,做不到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 起初的时候,他只是随手指向一般的普通人,但随着训练的加深,他渐渐地将自己的手指向了自己身边的人,先是自己的王妃,随后是自己的母亲、父亲,就是靠着这样冷酷的手段,当他的手指向当朝的皇上时,这些死士毫不留情地射出了自己的箭矢。 左贤王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右贤王难道想篡权夺位么? 与来时不同,归汉的队伍行走的极为迅速,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边,走过这个山隘,那边就是一个小平原,周进的意思是大家走得快一些,今夜就在那片平原上安营,但这个提议却被董祀否定了,因为走过这个山隘,就意味着他们将远离匈奴人的聚居地,也就是说,走过这个山隘,他们实际上已经等于离开了匈奴。 尽管自己的表姐答应离开匈奴回到中原,而且看起来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但任谁都知道,这一走,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这里还有她的丈夫,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如果要做最后的告别,这里,或许是最合适的地方。 “董大人,周大人!”帘子挑开,琉璃探出头,清脆地叫道。 “琉璃小姐!”董祀和周进上前,恭敬地应道。 “我家小姐的意思是,就在这里安营,明日天明再启程,不知两位大人是否同意?”琉璃没有下车,甚至没有正眼看周进。 “董大人的意思也是如此,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安营吧!”周进谄媚地一笑,心中却是恨恨不已,暗骂道:“小妮子,有你哭的那天!” “下马,安营!”周进回头叫道,指挥着部下们安营扎寨,却没见到文姬已经走下了马车,冷冷地看着他,更冷冷地看着他布下的这个军营,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将自己的营帐安排在了最中央的位置,旁边才是董祀的营帐,而她和琉璃的营帐更是被安排在了离他们较远,接近匈奴营地的方向。 带来的五千精兵更是被他分成了两部分,大约四千人的兵马驻扎在了山口的地方,只有一千人不到的人马安排在了身后,还排成了松松散散的一条直线,按扎在草原上。右贤王和他那三千死士则游离在外围,只为右贤王自己搭了一个营帐,对于他们这些匈奴人来说,汉人的这种安营扎寨显得太过矫情了,行军途中,下马休息,上马战斗,图的就是个快捷,可他们这种做法,一旦发生战斗,要从营帐中走出来,再整队上马战斗,不知要贻误多少战机。 “周大人,你这种排兵布阵,似乎不合乎兵法啊?”累个半死的周进才走会帐中坐定,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文姬已经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问道。 周进连忙让座,陪笑道:“想不到小姐还懂兵法,只是这排兵布阵是我们男人的事情,虽然我不懂多少兵法,但我也知道,那山隘的方向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应该布下重兵把守。” “周大人,您有所不知,看起来那山隘似乎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如果我是马贼,我也不会从那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进攻,我一定会绕过山隘,最好就在我们布兵把守之前就隐藏在平原上,待到夜深,就从平原上进攻,不是更容易么?”文姬刻意忽略了他所说的“男人的事”,这摆明了是不打算让她这个女子参与行军打仗,但他的这种排兵布阵却实在太危险了。 “哈哈,小姐多虑了。”周进心中暗道,女人还是太小心了,而且小心的有点过头,这广袤的平原上,怎么可能隐藏得了一兵一卒呢? “周大人,我希望你能明白,小姐的安全比你们任何人的安全都重要!”琉璃毫不客气地说道,“丞相有令,归汉途中一切都要听从小姐的!” 周进一愣,丞相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却见琉璃忽然掏出一张纸抖开,那上面所写的正是要他在行军途中要好好照顾文姬,一切都要听从她的安排,那笔迹正是曹操的,上面还有他的小方印。 周进不由暗骂曹操这个老狐狸,考虑的竟然这么周到,知道他胆小怕事,出了事一定会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主,才会背着他下了这道命令吧。 “依小姐看,这应该怎么办?”周进只好妥协,他知道,如果文姬现在就要杀他的话,只要抖出这张纸就可以了。 “麻烦周大人按我的这张图排兵布阵。”文姬微微一笑,抖手拿出了一张图,周进小心翼翼地接过,看了半晌却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来,在这张图上,文姬将五千精兵分成了八等分,按八个方向排列,恰巧将所有的营帐围在了正中,而这八个方向上的方阵也不是孤立地存在着,他们之间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如迷宫般的甬道。 这似乎是某种阵法,但他不懂,只能狐疑地按着这张图去安排了。 “周大人,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劳您亲自动手啊?”周进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右贤王忽然策马来到了近前,含笑问道。 周进苦笑,指了指手里的图,“还不是文姬小姐,非要按这个图安营扎寨,偏偏她还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这点事情还要劳您亲自安排么?让下人去做就好了,来来来,我们去喝一杯!”右贤王拉着周进走回了自己的营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影舞之殇 夜阑人静。 一堆堆的篝火努力地散发着淡蓝色的火苗,但也正慢慢地弱下去,兵丁们早已人困马乏,只有几个轮岗的哨兵强打起精神支撑着。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个黑影悄悄地摸近了营地。 “真要这么做么?”其中的一个人似乎有些胆怯,犹豫地问道。 “今夜可是最好的机会了,这里还没有离开我们的控制,一旦过了山隘,那边的环境你也知道,要动手可就更难了,而且,过了那边,他们的戒心一定会更高,你觉得自己还有得手的机会么?”身边的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何况,你不是打算违背我们刚刚的约定吧?”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进和右贤王。 傍晚时分,当周进硬着头皮按照文姬的要求重新排兵布阵的时候,右贤王施施然来到了他的营地,将他硬拖回自己的大帐,两人举杯对酌。 “周大人,如今,我已经按照我们的约定,让文姬顺利地跟你们走了,不过我想,你恐怕不希望她那么顺利地回到中原,甚至根本就不想让她活着回去吧?”酒过三巡,右贤王屏退了左右,笑呵呵地问道。 “王爷知道?”周进也不否定,只是神秘地一笑。 “我当然知道!”右贤王更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先不说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些杀父之仇什么的,周大人你看她的眼神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么?要说这蔡文姬,还真是个绝色的女子,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曾想将她收归帐下,可惜却被左贤王捷足先登了,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这个女子不仅没有显老,反而比年轻的时候更有风韵了,周大人你想要她,这份心情,作为过来人,我十分理解啊。” 周进老脸一红,“王爷说笑了,我还没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地步。” “哦?”右贤王一愣,“周大人难道?” “嘿嘿。”谁知周进突然嘿嘿一笑,话锋一转,“不过这女人么,生来不就是在男人胯下承欢的么?王爷难道就不想分一杯羹?” “周大人的女人,我怎么敢?”右贤王哈哈大笑,“不过,周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 “这个,怎么也要等过几天,她们放松了戒备才好吧?”周进喝了一口酒,试探着问到,论官场的阴险狡诈,他不遑多让,但轮到行军打仗中的阴谋诡计,他就差得多了。 “周大人,你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就不错么?” “此话怎讲?”周进狐疑地问到,按他的思维,才刚刚离开左贤王的营地,文姬一定是最小心的时候,防备也最严密,这个时侯动手,恐怕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正因为才离开,所以她们是最放心的时候。”右贤王笃定地说道,“女人毕竟是女人,只要还在男人的庇护之下,就会认为自己是安全的,这里还没有离开左贤王的势力范围,她们一定会放心地安睡,这时候动手是最容易得手的,而且,这里算是左贤王的地盘,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可以推到他的身上,到时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又想从中得到些什么呢?”周进把玩着就被,并没有马上同意,他清楚匈奴人的性格,无利绝不起早,右贤王极力促成此事,一定有他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右贤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杀机,“我要让这个女人知道,当初她的决定是错误的,更要让左贤王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这么多年来他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处处打压我,就连未来的单于之位都要他施舍才能轮到我的头上,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大漠之王!就算我拿不到可以威胁他的东西,一旦他听到自己的王妃遇险,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让他离开大漠哪怕一个月的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这大漠也已经易手了!” 周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论阴险,右贤王不如他,但若论卑鄙凶狠,十个他也未必能敌得过一个右贤王。 “谁?”沉思中的周进被一声断喝惊醒,不知不觉中,二人已接近了营地的边缘,警觉的守卫一晃手中的兵器,冷冷地问道。 周进一愣,还没缓过神来,背后传来一股大力,不由自主地前冲了几步,右贤王很不够意思地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借着火光,守卫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大人!”守卫肃然起敬,要知道,作为最下层的兵丁,能够见到高官实属不易,很多人就是凭借着一面之缘扶摇直上的。 “嗯!”周进应了一声,摆起了官架子,“不错,警觉性很高,你们要记住,你们保护的是丞相都要敬重三分的人,所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是,大人!”兵丁激动不已,虽是训斥,但却饱含着对自己的肯定,说不定明天就可以连升三级了,只是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便凝固在了脸上,前胸,闪着寒光的匕首透体而出,嘴巴已经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捂住,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他的身后,是右贤王那张冰冷的脸,不带丝毫的感情。 “你!”周进愕然,这右贤王做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越少的人见过我们就越安全,你不想让底下的人将今夜的事怀疑到我们的头上吧?”右贤王冷冷地说,“走吧,哪个才是那两个女人的营帐?” “那边!”周进颓然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右贤王面前,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尤其是当他浑身散发着那股冰冷的杀气时,自己只有惟命是从的份。 右贤王脸上的冷笑更浓,想也不想,拉着周进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营地。不过周进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明智之举,以他的身份,要在这营地中行走,完全不必弄得如此鬼鬼祟祟,但假如,傍晚的时候他能一直待在营地里监督着自己的手下,现在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还有多远?”跟在右贤王身后的周进有些忐忑地问道,他们认准了方向,走了也有半盏茶的功夫了,营地不大,按正常的速度,早就应该到了,就算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刻意放慢了脚步,也没有道理现在还没到。 右贤王停下了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黑暗中,他的一对眼睛却如两道火炬,死死地锁定了周进之前指给他的那顶帐篷,“再来!” 周进愕然,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右贤王在说着句话的时候,也是毫无底气,与其说是告诉周进还没有到,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诚然,此刻换了任意一个人在这里,也会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前一刻,当周进指给他蔡文姬的营帐所在时,他明明记得,那个营帐就在他们左前方不远的地方,甚至根本不是这个营地的中心位置,可走进了营地他才发现,这个看起来粗糙,根本不符合行军打仗标准的营地布置,中间却是深有玄机。 明明直走过去就可以直达文姬的营帐,可这一路上总是有其它的营帐挡路,等他们绕过这些营帐,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走近目标,反而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前一刻还在他们前方的营帐,此刻,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后。 “见鬼!”右贤王恨恨地骂了一句,饶是他身经百战,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周大人,那张图呢?” “什么图?”一向娇纵的周进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右贤王的身后,险些直直地撞上去,听到右贤王的问话,迷迷糊糊地说道。 “蔡文姬给你的那张图!”右贤王冷冷地问道,话语中难以掩饰的愤怒,上战场,真刀真枪地和敌人对砍,他右贤王从未怕过谁,可如今一个营地里简简单单的排列就将他困的死死的,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图?”周进额头的冷汗冒了下来,事到如今,他自然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杂乱无章的营地排列实际上是某种阵法的变通,那张图就关系着他们能否走出去,不,或者说关系着他们能否活着离开,现在看起来,这还只是个死阵,一旦发动起来,后果会怎么样,那就不好说了。 可是那张图,此刻偏偏不在他的身上,傍晚的时候右贤王来找他喝酒,他顺手将那张图扔给了自己的副手。 “没有别的办法吗?”周进小心翼翼地说道,面对这个嗜杀的南匈奴右贤王,他也不得不小心,谁知道他发狂之后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无法收拾的事来? “也不是没有!”右贤王冷冷一笑,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刀锋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仿若死神的召唤一般,让周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王爷,你!” 右贤王不屑地扫了一眼周进,“怎么,怕了?” “我会怕?”右贤王满以为自己那凶狠的目光足以让眼前这个胆小的汉人如坐针毡,事实上,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能在任何一方面压过汉人,让他们沦为笑柄,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可未曾想,自己这一出戏在周进面前,却激起了他为数不多的豪气。 “我不过为王爷着想罢了,在营地里大开杀戒,恐怕你的单于之梦也就到此结束了。”周进难得不卑不亢却又有理有力地说道。 “周大人你误会了!”右贤王哈哈一笑,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那粗犷的笑声还是传出去很远,惹得不远处的马匹也不安地嘶鸣了几声。 “永生的神灵赐予我无穷的力量,翱翔的苍鹰指引我前进的方向,大漠的神灵啊,请告诉你的子民,前进的路途究竟在何方!”右贤王的脸上无比的虔诚,竟是在这个时候做起了祷告,随着他祷告的声音结束,猛然低喝了一声,手中的刀高高抛起,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周进看着他一脸的虔诚,尽管对这种摆脱困境的方式表示怀疑,但还是不忍心去打扰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实在不行,抓出几个兵丁问问也就可以了,到时候就算有人问起来,随便编个谎话,作为这里最高的长官,还会有人怀疑不成? 噌的一声,那把刀直直地落了下来,竟然深深地插进了土里。周进犹疑地看向右贤王,却见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王爷,这……”他小心地问道,生怕这个右贤王怒火上涌。 “神灵抛弃了我?”右贤王也有些不敢置信,按理这把刀应该为他们指明方向,可现在它竟然直直地竖立着,“不,不会的,大漠的神灵不会抛下他的任何一个子民。” 右贤王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周进听,上前几步,走到了那把刀前,探手刚要抓住刀柄,却不由愣住了,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把刀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诡异的是,那道影子并不是固定的,而是轻轻地摇动着。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右贤王的脸上蓦然露出一抹狂喜,噗通一声竟然跪了下去,向着自己的刀三叩九拜起来。 “王爷,你这是?”面对右贤王一次诡异于一次的举动,周进愈发的迷茫了。 “周大人,你有所不知了!”右贤王长身而起,恭敬地收起了自己的刀,“我这把刀是大漠百名祭司洗礼过的,在神灵面前受足了香火,是神灵赐予我的宝刀,有着神灵的意志,我本意是想让神灵帮助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可神灵似乎更愿意帮我们更多。” “哦?那你的神灵跟你说了些什么?”周进不禁感到好笑,未开化的蛮子就是蛮子,就连虚无缥缈的神灵之说也还相信。 “不,不是我的神灵!”右贤王的脸色出奇的凝重,“那是我们的神灵,不要怀疑神灵的威信,否则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好,那么,我们的神灵有什么指示?”周进强忍着笑意,恭敬地问道。 “神灵让我们去找一个人,这个人会帮助我们完成大业!”右贤王恢复了自信,看着远方的黑暗,冷峻地说道。 “这大漠之中,卧虎藏龙之地无外乎你右贤王的帐下,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助我们呢?”周进看似无意的溜须拍马却让右贤王大为受用,微微一笑,右贤王说出了一个就连周进都心惊胆寒的名字。 “影舞!” 影舞只是一个代号,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但这个代号在行走于大漠与汉境之间的人来说却是死亡的代名词,据说凡是被他盯上的人,无一不是受尽痛苦才会悲惨地死去,就是死人,也会在大漠中再次遭受野蛮的玷污,死后的尸体也会失去最后的尊严。 他是辽阔的大漠无人区里游荡着的一支马贼的头目,没有人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劫掠,很多时候,遭他打劫的商队,货物一件都没有少,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似乎他更享受杀人的乐趣。 在他的身边,据说有一个叫花姬的女子,此人容貌倾国倾城,但却是一副蛇蝎心肠,喜欢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他们竭尽所能地讨好自己,然后在他们最兴奋的时候,残忍地将他们五马分尸。 尤为恐怖的是,影舞的所有行动,都是由这样的一个女人策划的。 不仅仅是凶悍的匈奴人对这两个人望风而遁,就是拥有精兵良将的汉室,也不止一次栽在他们的手上,却连这两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 与这样的两个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也难怪周进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王爷,你不是在说笑吧?据我所知,这两个人行事,可完全是凭自己的喜好啊?”周进不无担忧地问道。 “那要看,和他们合作的价码是什么了,他们愿意做的,一文钱好处都没有也会做,他们不愿意的,就是你把天下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做。”右贤王志在必得地说道:“我们和他们合作的这件事,我担保他们绝不会拒绝的!” “哦?” “因为影舞和左贤王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右贤王吐了口气,微笑着说道:“十二年前,影舞刚刚出道,第一场战斗就遇到了左贤王,那场战斗,他志在必得,却在左贤王面前吃了大亏,左贤王只是漫不经心地两箭,就让他精心组织的埋伏功亏一篑,也让他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死士损失殆尽,当天夜里,他本来打算带人偷营的,却不曾想,左贤王黑暗中的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自那以后,击败左贤王,就成了他毕生的目标。” 右贤王娓娓道来,听在周进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感觉,这个大漠的右贤王知道的似乎太多了一点,然而右贤王的话到此戛然而止,根本就没想再说下去,怀抱着自己的宝刀,席地而坐,看起来竟打算就这么等到天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暗夜黎明 旭日初升,火红的光芒划破了东方的黑暗,照耀在大漠的草原上,微风拂过,青草荡起层层涟漪,向远方蔓延开去,煞是美丽。 在这如画般的美丽仙境里,一个绝色的妇人站在营帐前,眺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脸上充满了惆怅,有些不舍,有些决绝,更多的是犹疑。 一旦最初的那股悸动渐渐淡去,文姬也开始思考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回归汉室,继承父志,续写《后汉书》,这是她从未放弃的想法,可就在那太阳升起的地方,有她的孩子,有她的丈夫,有她的家。 “琉璃,怎么样了?”文姬轻咬着自己的下唇,轻声问道。 琉璃自营帐后转出来,脸上带着些许的愁云和不解,“小姐,周进还没起来,卫兵说他身体染恙,今天恐怕不能再走了。” 对于周进,琉璃丝毫没有好感,语气中也就没有了对于大人物应有的尊重。文姬的脸上却划过了一丝阴影,昨天夜里汗血宝马的嘶鸣她可听得真切,今天早上周进就推说自己病了,这似乎有些太巧合了。 “有没有打听周大人究竟得了什么病?严重到要延缓行程?”文姬缓缓问到,眺望远方的目光并没有收回。 “别提了!”一说到这件事,琉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心好意的怕耽误了行程,特意去询问周进何时启程,却不想卫兵并不因为她是贵宾就给什么好脸色,“我听说他病了,就要进去看看,可他那两个卫兵就差拿刀架着我的脖子了,他老子满肚子坏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肯定又在耍什么花招,还有那个右贤王,他什么时候对小姐的事这么上心了?说不定,这两个人现在正穿着同一条裤子呢!” “走吧!”文姬不动声色地说道,转身进了营帐,对于琉璃的猜测,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竟似没有听见一样。 “小姐,小姐!”琉璃急急地叫道,“小姐,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啊,说不定那两个人正计划着怎么分配我们呢,小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啊!” “我为什么着急?”文姬停下脚步,颇有深意地问道。 琉璃一愣,“可是小姐,我们现在是在狼群中啊!” “一支缺少了狈的狼群还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狼群吗?”文姬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错愕的琉璃,走进了营帐深处。 此时在周进的营帐中,他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天明的时候,借着卫兵换岗的时机,他和右贤王终于走出了迷宫,只是才一出营地,右贤王并没有返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翻身上马,向山隘那头奔去。他去干什么,周进自然知道,也更清楚,他这样做,会给这支队伍带来怎样的后果。 对于影舞这支马贼,如果说大漠上的人还存着收编他们的想法,汉人却从来都只想彻底剿灭他们,不留一个活口,如今见到这样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怎么会手下留情?他真有抛下右贤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中原的打算,可是从这里返回中原,最快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里,不仅要面对影舞的袭击,更要面对背叛与右贤王的盟约所带来的后果,这是他承受不起的。 “这不是大漠的王爷吗?什么风能让一个王爷屈尊驾临我的寒舍?”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语言中虽然充满了恭敬,可语气上却没有丝毫的尊敬,甚至他根本就没有从自己的位子上走下来,亲自迎接的意思。 右贤王也不介意,只是打量着这个略显昏暗的空间。这是一个天然的山洞,从外面看,这里毫不起眼,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狼窝,可是一旦走进来,这内里却是别有洞天,空间甚是宽敞,容纳几百人丝毫不显拥挤,更有几个侧洞,存放着必要的兵器粮草。 他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应该只是这个山洞的大厅而已,显然,这个大厅就是影舞平时议事的地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只是那些桌椅板凳无一不镶着金边,简约中却不失奢华。尤为难得的是,尽管入口甚小,不易察觉,但这个山洞里却不显潮湿,显然还有其它的通风设施。 右贤王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事实上,十二年前,他们就已经打过交道了,但就算他是大漠的右贤王,在影舞的面前也得遵从他的规矩,离这里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就被蒙上了眼睛,由几波不同的兵丁带了过来。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影舞的马贼团伙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来越强大的原因之一,真正属于他的核心人员只有几百人,就在这个山洞里,其余的外围人员只能接触到一定的范围,要想觐见这个马贼王,必须一层又一层地由人带过来,外层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内层的人会将人带到什么地方。 否则,以他右贤王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这么大的一个威胁留在自己的地盘上呢? “影舞,你什么时候开始见不得人了呢?”右贤王不恼不怒,只是哈哈一笑,向黑暗中的影舞问到。 “王爷,影舞大人从来不见任何人,又何谈从什么时候开始见不得人呢?”影舞没有回答,倒是一个柔媚的女子轻声说道,那声音清脆无比,落在右贤王的耳朵里,挠的他心痒痒的。 但他也知道,这个女人的实力与她表现出的柔媚完全的不相符,如果你认为她只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柔弱女子,那就错了。 右贤王还来不及说话,就感觉耳畔一阵清风拂过,一股幽香传进了鼻子里,两道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甚至他根本没看清来人是怎样动作的。 这只不过是花姬能力的一小部分罢了。 “说吧,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的合作十二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影舞声音略显阴柔,甚至还有些飘忽,与他瘦削的身材很是匹配,但右贤王却知道,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十二年前的影舞,还是个精壮的汉子,讲起话来声音嘹亮,嗓音粗犷,然而一切都在那一场夜战中改变了。 那一场夜战,影舞和左贤王在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展开了对射,他箭箭奔人要害,将文姬逼迫下马,也给左贤王带来了长达半年的养伤。 而左贤王的那两箭,没有一箭打算要他的命,可就是这两支不要人命的箭,一支在影舞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让他日后只能带着面罩见人,一支却擦着他的喉咙而过,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让他的声带严重受损,日后说起话来,只能这样的不阴不阳。 说起来,这一切还都要算在右贤王的头上,当晚,正是他通过一些渠道向影舞提供了一些情报,他们之间的交易很简单,影舞如果能够帮他除掉左贤王,那么左贤王的一切,他的财产,他的奴隶就都是影舞的。 只是,他用了些小小的手段,让影舞即便真的能成功击杀左贤王,自己的实力也会大受损失,那时候再来一记黄雀在后,两个心腹大患就可以一并剪除了,让他意外的是,两个人竟然只是受伤,却都没有生命危险。那一夜之后,他们之间的合作也就终止了,有花姬这个女人在身边,怎么可能猜不透他右贤王的真实目的呢? “我们的合作,真的结束了吗?”右贤王微微一笑,“你的这些武器装备,可都是我当年提供给你的,包括一些必要的训练,这些可都是无价的,可是你,似乎并没有完成当初的承诺!大漠的马贼,似乎最应该讲的就是诚信吧?” 影舞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右贤王摆明了是在强词夺理,偏偏他还挑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尤其那最后一句,更是直切要害,没错,做马贼的头目,实力固然重要,但信誉却也是至关重要的,没人敢保证,在武力上不会有被超过的那一天。 “呵呵!”花姬掩口轻笑,“王爷言重了,我们确实没能完成王爷的嘱托,可是王爷,这也不能全怪我们,你要知道,情报对夜战的影响可是很重要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责任都推在了右贤王的身上,让他为之语塞,讪讪一笑,“我今天来,不是来翻旧账的,十二年了,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也可以抵消了。” “既然抵消,你就应该知道,马贼只有永远的敌人,没有任何的朋友!”影舞冷冷地说道,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刀柄,“大漠的王爷,不知道可以值多少钱,无论是汉室,还是你自己的族人,都等着你的人头吧?” 眼见形势一触即发,右贤王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负手而立,“我今天来,是跟你做另一笔交易的!”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交易可谈?”影舞的刀已经挥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着刺骨的冰寒划向了右贤王的脖子。 “蔡文姬!”右贤王不躲不闪,直视着影舞,吐出了这三个字。 仿若魔咒一般,影舞手中的刀抵在了右贤王的脖子上,却不能再进犯分毫,“你说什么?” “蔡文姬!”右贤王微笑着重复道,根本就没有因为脖子上的刀而有任何的紧张,他有足够的自信,影舞一定不会杀他。 蔡文姬这个名字,无论是在汉室还是在大漠,就连游荡于中原与汉室之间不毛之地上的马贼,也都略知一二,不仅仅因为她是大漠左贤王的妃子,还因为这个女子也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曹操曹孟德要的人。 “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影舞不屑地说道,但手中的刀终究没有落下去,却也没有挪开,右贤王也不在意,只是沉声说道:“她离开了左贤王!” 影舞一愣,随即明白了右贤王的意思,无论是将她交给曹操还是杀了她,都能为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交给曹操,就意味着可以靠上他这棵大树,不混个将军当当,也可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杀了她,就可以对左贤王造成沉重的打击。 与右贤王不同,左贤王对待马贼的态度和曹操差不多,都是抱着杀无赦的心理的,与生擒活捉相比,似乎杀人更符合他的风格。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花姬娇笑一声,与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影舞相比,她考虑的就要更深了,右贤王带来这个情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影舞趟这趟浑水,自己则依旧像当年一样坐收渔利。 若影舞真的能于守卫森严的大军中成功击杀文姬,这件事情也和他右贤王没有任何的关系,左贤王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马贼的。如果行动失败了,损失的也是影舞,一样和右贤王没有任何的关系,反而会招来汉室前所未有的围剿。 “真的没有关系吗?”右贤王微微一笑,“当年的偷营,赢的本来应该是你们,可是左贤王却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你们行动的路线上,想知道为什么吗?” “和我们没有关系!”花姬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影舞瞪了一眼花姬,冷冷地说道,“你最好给我说出个子午寅卯来,如果你不能说动我,就只能横着出去了。” 花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毕竟是一个男人说的算的时代,她想得再多,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影舞,现如今,显然他已经决定了,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罢了。 右贤王得意地看了一眼花姬,就算她心机再重,可说的算的人并不是她,“因为蔡文姬!” “又是这个女人!”影舞的眼角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这是他开始发怒的象征。 “就是她!”右贤王心中的笑意更浓了,脸上却依旧镇静,“当年就是蔡文姬预料到了你们会在夜晚偷营,煽动左贤王设下了埋伏,而且为了不引起较大的恐慌,当时只有左贤王一个人给你唱了出空城计!” 影舞手中的刀突然离开了右贤王的脖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之后,当的一声砍在了一张石桌上,火星四溅,坚实厚重的石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把刀也断成了两截,影舞握着断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原本,他对左贤王多少还抱着些崇敬,无论是他的胆识还是武艺,都是难得的敌手,可没曾想,他竟然是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盛怒之下的他甚至没有去想,如此影响左贤王声望的事情,右贤王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走吧!”影舞扔下了手里的断刀,缓缓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花姬看向右贤王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敌意,如果不是影舞不想动他,恐怕她的刀早已出鞘了。 “他们就驻扎在山隘的那边,我只能拖住他们一天,明天一早,就会起程离开!”对于花姬的仇视,他毫不理会,一边向外走一边朗声说道:“顺便,我得提醒你,别把她当成一个女人,否则,你会吃大亏的!” 影舞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但花姬却知道,越是平静,之后的风暴就越是恐怖。 “王,我们真的要动手吗?不管是左贤王还是曹孟德,都是我们惹不起的,我听说,之前有几支队伍要打他辎重补给的主意,结果几百人的人头就被摆在大漠上,摆成一个大大的死字,他,我们惹不起啊!”花姬不由忧心地说道。 “花姬,你不会明白,尊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影舞只是冷冷地说道,便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花姬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跟在影舞的身边整整十五年,深知这个男人的脾气,他很少说话,也很少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是任她说出天大的理由来,他也不会反悔的。 而对于他来说,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败在了左贤王的手下,而且他们甚至都没有真刀真枪地对打过,只是一次遥遥的对望,两支黑暗中的箭矢,就让他留下了一辈子都难以抹去的阴影,甚至,为了抹去这个阴影,证实自己的实力,挑战整个汉室也在所不惜。 右贤王的那一番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蔡文姬就算再厉害,当年初到大漠,左贤王凭什么听她的呢?他要的只是左贤王罢了! “告诉弟兄们,吃饱喝足,今天晚上,我们要和大漠上最强的人正面交手了!”影舞冷冷地说道。 花姬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这一战,不容有任何的闪失,既然无法阻止,那么,就做好一切准备吧,这一次,右贤王,汉军,都不是他们的目标,真正的敌人来自于那个隐藏在大漠中的左贤王。 “黎明时分,发动总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浴血昊天 骏马嘶鸣,匈奴军威武,右贤王难得主动请缨,在傍晚时分,带领着自己的人马先行一步前去探路,夜间行军对于在大漠中驰骋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提前选好扎营的地址对于之后的行军也大有好处,董祀并没有多想,但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表姐,也是丞相尤为看重的人能行走的舒服些,还是决定和右贤王同行。 文姬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自打周进一行人到了大漠,这个右贤王行事和以往大相径庭,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小姐,你太多虑了!”琉璃一边给文姬研磨一边轻笑道:“右贤王胆子再大,也不敢和丞相作对,董大人还亲自跟着去了,别忘了,董大人可是你的表弟,他还会害你?依我看,那个周进才有问题呢,你看他瞧小姐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今天又借故死赖着不走。” 说到这里,琉璃的脸色猛然一变,手上的墨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小姐,你说那个周进会不会和右贤王勾搭成奸,故意调走董大人,好对我们动手?” 这一回,轮到文姬娇笑不已了,“琉璃,你想得太多了,说他们两个人勾搭成奸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让周进独自一个人来对付我们,他还没那个胆子,何况兵权可不在他的手上。” “周进那个小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琉璃忿忿地道:“都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惹急了这样的小人,他能干出什么事来,我们可说不好,小姐,不如,我们强迫他连夜赶路吧?” “我们还没离开大漠,他不敢怎么样!”文姬一脸的悠闲,皱了皱眉,继续在纸上写着,《后汉书》是一项浩繁的工程,她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撰述,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家中的藏书早已在战乱中化为灰烬,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写出来,其中疏漏在所难免,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熟悉和修改。 就在琉璃百般揣摩周进的意图时,周进在自己的营帐中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右贤王与影舞的计划他虽然不全知,但也略知一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影舞会在右贤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动偷营。以影舞的残暴,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甚至就连留个全尸恐怕都是一种奢侈,本来离开大营前去探路的应该是他这个副使,可自己好巧不巧地非要说自己病了,现在就是打着什么旗号离开,都会惹人怀疑。 “来人啊!”周进眼睛一转,决定就算惹人怀疑,也要做一些事情了,谁知道右贤王和影舞的协议中有没有说要留他一条命呢?胡人总说汉人阴险狡诈,可在汉人的眼里,胡人的信誉也不怎么样。 “大人!”门口的兵丁掀帐而入,恭敬地应道。 “给我准备车驾,我要去见文姬小姐,顺便传我的命令,叫大家准备拔营起驾!”周进火急火燎地套上了一件皱皱巴巴的衣服,似乎觉得还不够,对着镜子又鼓捣了一番,再次出现在兵丁面前的时候,整张脸蜡黄无比,走起路来一步三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兵丁们强忍着笑意将这位大人扶上了车,他们都是周进的家奴,因此无论周进做出什么来,他们都没有选择,这么近的距离依旧还要坐车过去,他无非就是要做足了样子,不给人们留下马脚的同时,也显示着他的一片诚心。 正皱眉沉思的文姬忽闻周进到访,不由一愣,不明白他这个时候出现有什么用意,只好将他迎了进来,却见周进在两名兵丁的搀扶下走进了营帐,脸色蜡黄,脚步虚浮,俨然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的样子。 “周大人,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文姬赶忙起身让座,琉璃却连动都没有动,冷笑着看着他。 “不碍事不碍事!”周进剧烈地咳嗽了一番,“大概水土不服,有些闹肚子,大夫已经开了药,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夫说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差不多可以启程了,但是耽误这一天,丞相那边必然担心的要命,不如,我们今天就起程吧,连夜赶路,还能提前一些。” “周大人你在开玩笑吗?”不等文姬说话,琉璃已经插口道:“我家小姐千金之体,你却要她连夜赶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丞相交代?何况大漠上狼群肆虐,夜间赶路,安全你怎么保证?” “琉璃!”文姬一声轻叱,有些恼怒地看着她,周进毕竟是朝中的重臣,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宜就这么顶着干,“周大人不要见怪,琉璃自小跟着我,有些宠惯了!” “哪里哪里。”周进嘿嘿一笑,“是我考虑不周,我们这些男人夜间赶路或许没什么,但要小姐和我们共同犯险,诚如琉璃小姐所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对丞相也不好交代。”话虽如此,周进却在心中暗骂琉璃这个小丫头坏事,看向她的眼神不免有了些恶毒,对上的却是琉璃满脸的不屑。 “夜间在大漠上行军确实诸多不便,何况周大人的身体也不太允许,我看,我们还是再等等,明天如果周大人的身体确实好转,我们再走也不迟,丞相那边,自有我去解释,周大人就不用担心了。”文姬微微一笑,说出了一条让周进也无法反驳的理由,让他悻悻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琉璃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小姐,你懂得医术,你看这个周进真的病了吗?” “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单从他的外表上看,他说的也没错,料想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毕竟就连丞相也要对我们礼让三分!”文姬沉思着说道。 “可是我不觉得!”琉璃皱了皱眉,“他脸上的那些颜色不过是些低级的易容术罢了,还瞒不过我。” 文姬一愣,琉璃向来不说谎话,而且她浸淫于易容之术多年,能骗过她的人确实不多,她这样说,那么周进十有八九就是装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上演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将他们留在这里?可看上去,他想要摆脱这个地方的心思比他们都要着急啊。 “琉璃,去叫一个管事的兵丁进来,记住,不要周进的家丁!”文姬不动声色地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情,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入夜时分,右贤王和董祀两个人都没有回来,大概是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连夜安营扎寨,明日启程之后,到达预定地点,文姬他们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但就在这寂静的夜里,宝马昊天却不停地嘶鸣着,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些骚臭的味道,在大漠中生活的人都异常熟悉这种味道,那是流浪在大漠中最危险的生物——狼群! 嗷—— 一声嘶嚎划破夜空,几名正在换岗的兵丁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安,他们都是贵族的子弟兵,当兵无非就是为了多一些履历,将来加官晋爵也好听一些,大漠中的危机他们并不清楚,但这声动物的嘶嚎他们却听得真切,丝丝凉气顺着他们的脚底涌了上来,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头皮发炸,两股站站了。 伴随着这阵阵嘶嚎,营地里的马匹不安地躁动着,试图甩掉拴着自己的缰绳,那是它们遇到天敌时才会有的反应。 琉璃一骨碌从自己的床上蹦了下来,冲到文姬的榻前,焦急地叫道:“小姐,小姐!”却见文姬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身上衣衫整齐,仿若根本没有睡下过一样。 “是狼群?”文姬皱眉问道。 “是狼群!小姐,狼群不会无缘无故袭击我们的,尤其我们还这么多人!”琉璃没有再说下去,但文姬已经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大漠上的狼群尽管并不畏惧人类,但也绝不会无缘无故袭扰人类的聚居地,何况,他们还都是手持武器的士兵,这营地的周围还点满了火把。 她这个阵法,并不怕人的进攻,因为人太聪明,太懂得避重就轻,但是动物却不是,它们的行动完全出于本能,那些迷惑人眼睛的摆设对动物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卫兵!卫兵!”琉璃高声叫道,门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文姬脸色一寒,手中已经握紧了一把精巧的匕首,那是临行前左贤王特意留给她防身的,据说是外域赠给单于的贺礼,转赠给了左贤王,锋利无比,当年就是靠着这把匕首才能将他身上的铁箭斩断。 帐外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叫,整个营盘里一片杂乱,几匹脱缰的马儿撒蹄狂奔,撞翻了几束火把后,冲出了营地,但就在没入黑暗中不久,便传来了它们最后的悲鸣。所幸那些火把距离营帐都有一定的距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文姬掀开帐门,看到就是这样的一幅凌乱景象,那些个兵丁们三两聚集在一起,手中握着长枪短剑,面色惊恐地看着远方的黑暗,营地周围的篝火不知何时竟都熄灭了,而就在那黑暗中,隐藏着莫名的不安,点点绿光闪动,犹如鬼火一般。 “怎么回事?”琉璃抓过一个匆匆路过的卫兵,严肃地问道。 “小姐!”卫兵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惶,“狼群,狼群袭营了!” “我知道狼群袭营了,我是问你那些火把是怎么回事,狼这种野兽怕火,谁叫你们把篝火灭了的?” “不,不是我们!”兵丁惶恐不安地回道:“是,是那些狼!” “狼?”文姬错愕地看着这个兵丁,“你是说那些狼弄灭了篝火?” “是的,小姐!”兵丁如实回答。 “周进周大人呢?”如果这个兵丁没有撒谎的话,那么今晚这些狼群袭营可就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大人说,不要让这些畜生打扰到他,让我们主动出击,去剿灭了它们!”兵丁心有余悸地说道:“可这些狼只是围住了我们的营地,并没有主动进攻,刚刚一个小队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现在正在组织第二次的进攻。” “万万不可!”文姬连忙阻止,“你传我的命令,叫大家分别把守几个方向,点起篝火,只要篝火不灭,那些狼群就不会闯进来,我现在就去找周大人,另外,你要大家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是,小姐!”兵丁领命而去,文姬则带着琉璃快步走向了周进的大帐,如果真的像这个兵丁说的那样,那些篝火是被狼群弄灭的,那几乎可以确定,在这个狼群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指挥着它们,因为怕火是所有野兽的天性,它们会本能地避开,又怎么可能主动去扑灭火焰呢? 这一次,周进倒是难得痛快地接见了她们,而且一改白日里的病态,当真动如脱兔,一干细软收拾的立立整整,竟是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周大人,你这是?”饶是文姬这样的好脾气一时间也忍不住怒火上涌,“周大人这是准备抛弃这五千子弟兵吗?” “文姬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直说了。”周进一改平日的谦卑,直视着文姬的眼睛:“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今天晚上这些狼群,根本不可能是它们自发来袭营的,动物对危险有着本能一样的直觉,见到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来犯?右贤王那个家伙,你比我更了解,作为南匈奴的王爷,他主动前去探路,可是他走后,夜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之间不可能没有一点联系!” “于是你就想一个人走吗?”琉璃不屑地讥讽道:“你觉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走出去?不用背后的那个人动手,就是这些野狼就能要了你的命,周进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琉璃!”文姬轻叱道,“周大人怎么可能抛下我们,我们可是丞相要的人!” “你说的不错!”周进点了点头,但随即苦笑:“可是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看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周大人,我有把握让我们能撑到有人来救我们,但就看你肯不肯合作了!”文姬堵在了帐门口,看着周进冷冷地说道。 “小姐,我们面对的可不是一群野兽,而是一群和野兽一样凶残,但却和我们一样聪明的人!”周进苦笑。 “这个你别管,我们小姐自有办法,你就说你肯不肯合作了!”琉璃瞪视着周进,虽然是征求合作,但隐隐却有一丝威胁的意思在里面,似乎只要周进不同意,下一刻她就会扑上去拼命。 “好吧,不知道周某人能为小姐做些什么?”周进想了想,终于还是无奈地答应了,没办法,眼下和这个才女合作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谁叫右贤王如此的不够意思,竟然试图将他这个盟友置于死地呢? “我要你的一千家将!”文姬一字一顿地说道,周进却渐渐张大了嘴巴,无可奈何地一笑,“小姐果然聪慧,丞相说你能熟记超过四百本典籍我还不信,如今我信了,竟然能连我带着一千家将的事都明察秋毫,只是……” 他看了一眼文姬,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知道此刻讨价还价是没什么希望了,只好咬了咬牙:“这一千家将是我的亲兵,小姐……” “正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亲兵,也应该是战斗力最强的了,所以,要想坚守到援军到来,非他们不可!”文姬毫不退让地说道。 “好吧!”周进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文姬的理由竟然如此充分,自己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何况,一旁的琉璃已经探手入怀,下一刻拿出的,不是丞相的手谕,就是一把匕首,哪一个都足够威胁他了,“一千家将听从小姐的派遣。” 迅速地,这一千家将被文姬安排到了各个重要的地方,他们手中的武器与那些普通的士兵不同,人人手中都是一张巨大的铁胎弓,箭壶里的箭也经过了特殊的处理,箭头上裹着布,上面沾满了油,就在兵士们诧异的时候,一声“点火”,就见着一千家将将手中的箭在面前的篝火上一沾即离,箭头上噌地燃起了烈火,那上面的油竟都是易燃的灯油。 “放!”文姬一声令下,火箭破空而去,照亮了整片夜空的同时,也映出了群狼狰狞的面容,就在群狼的身后,一个看似孱弱的身影,冷冷地瞪视着汉军的营地,手上一张精致的铁弓,却并没有扬起,似乎只是一个摆设。 就在那些火箭还在半空的时候,狼群也突然齐声仰天长嚎,像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发起了冲锋,迎着火箭冲向了营地,面对如此规模的冲锋,汉军第一次没有惊慌失措,因为就在这些狼群逼到近前的时候,前排密集的盾牌之后突然伸出了一支支长枪,狼群毫无准备地扑了上来,像肉串一般被串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嚎,然而这些并没有能够阻止身后的那些狼群,它们依旧前赴后继地冲了上来。 热血洒在了前排士兵们的脸上,糊住了他们的眼睛,尽管很多人腿都软了,但却不能后退半步,他们也知道,这是拼命的时候了。 前方的战况正激烈进行的时候,营地的后方,一匹骏马被松开了缰绳,就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这批骏马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它静静地跟在琉璃的身后,从后方绕出了营帐,打了一声响鼻之后,狂奔而去,月光中,它的身上像是涂满了鲜艳的红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孤胆英雄 天刚蒙蒙亮,左贤王就已经起床,习惯性地看了看身边,那里早已经人去床空,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只占了一半的床,那一边整整齐齐,根本没有动过。 营帐外传来一阵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夹杂着偶尔的几声闷哼,这是雅玄和碧落,文姬没走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总是赖在母亲的身边,文姬也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文学的教育上,对于武力,她总是尽可能地宠着他们。 可是如今,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带走,他们却无能为力,虽然这里面有文姬自愿的成分,可是如果他们有强大的力量,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母亲了。文姬离开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可这两三天里,这两个孩子却开始疯了一样舞刀弄枪,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生怕吵醒了自己的父亲,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却压不住兵器交鸣的声音。 “碧落,起来!”雅玄一声断喝,语气中充满了愤怒,“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你就坚持不住了?将来要想救回母亲,是要和那些汉军打个几天几夜都不能休息的!” 碧落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小脸因为剧烈的运动而通红,额头上大滴的汗珠淌下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微缩着,但他却并没有抬手去擦,手中握着比他的身体还要高出许多的长枪,在晨风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猛然间爆喝了一声,持枪向自己的哥哥冲了过去。 雅玄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前倾,手中的长刀划过一道弧线轻轻地搭在了长枪上,长刀沿着枪身滑向了碧落握枪的手,“撒手!” 碧落却像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他和自己的哥哥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刚刚那一刀他已经是拼尽了全力才保证了长枪没有被荡开,哥哥那一声“撒手”让他本能地想要放开,但却咬着牙坚持着,终于将自己的长枪点在了雅玄的肩头。 只是他已经无力再控制这一枪的力道,完全是一种惯性的,枪头刺入了雅玄幼小的肩头,而他手中的刀却在即将触到碧落的手时猛然高高扬起,远远地飞了出去。 此刻的雅玄脸色惨白,但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些天,这一幕,他们已经演练了许多次,碧落没有一次能够攻击到他,如今,自己尽管受伤,却不过只是伤了点皮肉,但碧落的武艺却已经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左贤王站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子,雅玄的受伤,他不是不心疼,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担忧,作为大漠的孩子,如果这点伤痛都承受不了,那么以后他如何能在大漠立足呢? “碧落!”左贤王缓步走出营帐,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碧落一见自己的父王,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失手伤了自己的哥哥已经让他不知所措,如今看父亲一脸的严峻,更让他心里没底。 “父亲,我,我,我伤了哥哥!”他有些怯怯地说道。 “站起来!”左贤王冷冷地说道。 碧落看了一眼咬牙坚持着的哥哥,慢慢地站了起来。 “碧落,你知道自己刚刚那一枪错在什么地方吗?”左贤王拿过那杆长枪,就像刚刚碧落一样将长枪刺了出去,同样的招式,但却明显不同的气势,长枪破空而去,但却在某一点戛然而止,就像硬生生点上了坚硬的墙壁。 随后,他扔掉长枪,又捡起了雅玄的那把大刀,“雅玄,看好了!”说着,他将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猛然停在一个位置上,沿着一条直线滑了下去,同时,手腕翻转,尽管他面对的只是空气,但雅玄却清楚,如果那一侧也是一杆长枪的话,那么这一翻转,毫无疑问地会将那把长枪荡开。 似乎这样还不够,左贤王猛然转身,手中的长刀依旧保持着恒定的方向滑了过去,但是那杆长枪无疑已经被他躲开了。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左贤王愣是将刚刚雅玄与碧落的一幕重新演练了出来,甚至做了些微的改动。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杀敌一定要做好自我的防护,而且一定要留有余地!”左贤王突然顿了顿,沉声说道,“雅玄,去把伤口包扎一下。” 说着,抛下手中的刀,向营门外走去,远远的,一匹骏马正沐浴在朝阳里,向他狂奔而来。大漠的人,都是相马的好手,远远看去就知道,那是一匹良驹,丝毫不亚于雅玄和碧落驯服的宝马。 那匹马越走越近,待到左贤王终于看清时,脸色不禁大变,忍不住惊呼出口:“昊天?” 这匹马正是汗血宝马昊天,它冲到左贤王的面前,人立而起,才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之后,却并没有冲进营帐,而是绕着左贤王走了一圈之后,又向来时的方向冲了出去,冲出几步之后,回头见左贤王没有动静,又走了回来,这一次,它干脆在背后顶起了左贤王。 一股冰寒自左贤王背后腾起,汗血宝马护主,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它是绝没道理离开文姬一行人的。 “左右!”左贤王大喝一声,“将这匹马牵下去好生喂养,记住不要让两位小王子看到,另外给我备马,我要去见单于。” 左右应了一声刚要去准备,左贤王却又叫道:“不必给我备马了,你们马上召集所有的士兵,带好武器,准备跟我出征!” “是,王爷!”自从左贤王和王妃成亲后,当年征战大漠的那股豪情差不多都被儿女情长消磨殆尽,如今,王爷突然要准备兵马,嗜血的胡人怎么会不兴奋呢? 左贤王也不骑马,提起一口气,向单于的大帐飞奔而去。 此刻的单于也刚刚起床,正在仆人的伺候下进餐,没听到守卫的通报,帐门却被猛然掀开了,他略显不悦地看着闯进来的人,却不由得一愣,来人竟然是左贤王,大漠之上,若论礼数,左贤王无疑是最讲究的,可今天,他隐隐感觉到,发生的事情有些棘手了。 “单于,我要借兵!”左贤王连见礼都免了,一见到单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王爷,借兵,也得讲个理由啊!”单于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那么多时间了,单于,给我五千精兵,我要去救人!”焦急的左贤王根本不理会单于的诘问,一副你不借兵给我我就硬抢的样子,若是在中原汉室,只这一条,就够他满门抄斩了。 “王爷,我知道你素来是个稳重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单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文姬有难了!”左贤王沉声说道。 单于惊愕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你说什么?王妃,有难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汗血宝马回来了!”左贤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刚刚的事情之后,单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王爷啊王爷,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仅凭一匹汗血宝马,你就断定王妃出事了,这可与你的性格不符啊!” “可是汗血宝马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自己的主人!”左贤王皱眉,“何况我看它还一直想带我走。” “王爷你是关心则乱啊!”单于无奈地说道:“一头畜生,能懂得什么?王妃博学多才,不仅有汉室的五千精兵护卫,就连右贤王都带上了自己的精锐跟随,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近万的人马,还保护不了你一个王妃?” 左贤王暗暗心惊,自己也许真的太过紧张了,单凭一匹汗血宝马的确说明不了什么,旁观者清,被单于这么一说,左贤王忍不住老脸一红,陪笑道:“单于,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借兵这件事情我们暂且放一放,但是,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亲自护送王妃回去?”单于一语道破,“我劝你还是不要想这件事了,在大漠,除你之外,还有谁能稳定乱局?” “我去接替右贤王回来!”左贤王想了想说道:“右贤王崇尚武力,他的武力在大漠上无人能够匹敌,有他在,单于你大可以放心!” “有他在我才不放心!”单于冷冷地说道:“这些年你不理朝事,朝中的事情你不清楚,没有了你的牵制,右贤王越来越无法无天,把他调出去也是我的意思,他留在大漠一天,不仅我的单于之位不稳,恐怕就连你左贤王的位子也不稳!” “但是让他跟着文姬,我不放心!”左贤王起身就要告退,对于单于的这个做法,他隐隐有些不满,明知将右贤王留在身边是养虎为患,却还将他调到外边护送文姬,难道文姬就不危险了吗? “王爷,你以为我就不关心王妃的安危吗?”单于突然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右贤王一直就想将王妃收为己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一直想拿王妃来威胁你吗?” “你知道?你若真知道就绝不会让右贤王去做这项护送的工作!”左贤王毫不客气地回敬。 “王爷!”单于叹了口气,“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是单于,而你只能是王爷,因为你的理智无法战胜你的情感!” 左贤王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单于。 “在大漠,除我之外,谁最重要?”单于微笑着看着左贤王,“大漠的人都知道是你左贤王,曹操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若护送,你觉得自己还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大漠?” “右贤王虽然和你同为我的左右手,但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就算曹操要扣下他,对我们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员武将,手,永远是要服从于大脑的!”单于站起了身,继续说道:“武将可以培养,你的两个儿子都是天才,但是大脑,却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何况,我派他做护卫,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上报给曹操了,右贤王再怎么想在王妃身上做文章,也要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如今王妃还没有离开大漠,就有传言说她有危险,你就没有想过,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引你上当吗?” 左贤王的冷汗淌了下来,是啊,自己的情感有时候还是太过强势于自己的理智,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右贤王胆子再大,也不敢和曹操对着干,更不敢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大漠的时候就动手,那样无异于是在告诉曹操,这件事情就是他干的,谁都知道,右贤王崇尚武力,从来不把中原汉室放在眼里。 左贤王告别了单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沉默不语,单于说的对,可自己总隐隐地有些不安,汗血宝马更是嘶鸣不已,完全不配合仆人的侍奉,幸好自己的两个孩子此刻不在营地里,否则,他们一定会闹着去找自己的母亲。 “王爷,兵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何时出发?”兵丁恭敬地问道。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我再想想!”左贤王打发了兵丁,独自一人来到了马厩,汗血宝马正不断地扭动着脖子,试图挣脱绑缚着它的缰绳,一见到左贤王,虽然停止了嘶鸣,但却不断地甩动着脖子,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左贤王怜爱地抚摸着汗血宝马,低头沉思着什么,突然间,他的眼中放射出一抹精光,昊天刚刚回来时,自己心智大乱,竟然没有注意到,就在它的脖子上,绑着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解下来,那是块布条,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文姬的衣服上撕下来的,这种华丽的布匹,整个大漠也只有文姬才有。 上面的字迹因为昊天的汗渍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块块嫣红,他知道那是汗血宝马的汗渍造成的,但心里还是不由一紧,仿佛那刺眼的红色就是文姬的鲜血一般。 去找单于借兵已经不可能了,就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前去也会引起单于的猜忌。左贤王咬了咬牙,解开了昊天的缰绳,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在文姬的营地前,堆满了野狼的尸体,野狼的身上少的只有几支箭矢,多的,差不多已经成了刺猬,无差别的抛射之下,野狼根本连受伤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命丧于此。这些从黎明时分开始进攻的狼群源源不断,斩之不尽,杀之不绝,持枪的士兵们已经干脆放弃了长枪,把屠狼的任务完全交给了那些弓箭手。 火箭也早已用完,就是箭壶中普通的箭支也所剩无几,许多弓箭手已经抽出了长刀,随时准备着肉搏。 一声呼啸,所剩不多的狼群期待已久的命令终于姗姗来迟,如潮水般退去。汉军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此刻他们都已清楚,昨夜真正和自己战斗的并不是这些野兽,而是这群野兽之后的那个人,整个晚上,没有人看清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他只是远远地缀在这群野狼的后面,指挥着它们进攻,如今,狼群虽然退去,但人的进攻即将开始,那时候才是最难阻挡的。 仿佛为了印证这些士兵的想法,在狼群退去之后,一排排的身影出现在了远方的丘陵上,他们衣着各异,手上的兵器也各不相同,甚至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骑在马上,但无一例外地,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肃杀之气,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贪婪。 仅仅是目光的接触,汉军中很多人就已经转身想要逃了,与野兽的战斗毕竟算不上是真正的战斗,狼血的洗礼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只有人血的洗礼才能真正让这些子弟兵成长起来,成为战士。 始终站在狼群的后面,一夜未动的那个人终于动了,只不过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铁弓,搭上了一支短箭,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瞄向了何人,一声惨呼,汉军这边一人捂着自己的眼睛倒了下去。 那个人距离汉军的阵营起码有五百步,五百步的距离里,短箭竟然准确地命中了一名汉军的右眼,穿透了他的脑袋,箭杆还在不住地颤动着。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抽搐的人,没有人敢动,这一箭的杀伤力暂且不说,对这些汉军的心理造成的震慑却是要命的。 影舞收起了自己的短弓,看着那些两股战战的汉军,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这些汉军不是那些戍边的汉军,恐怕都没有几个真正杀过人的,所有的战斗力都是那些手持弓箭的人带来的。昨夜一战,他看的真切,真要是冲杀起来,能睁眼杀人的,就那么一千左右,而这一千人,在他们眼里看来,也什么都不是,终究都将是他们刀下的亡魂。 影舞摆了摆手,身后的马贼也没有发起冲锋,只是或策马或步行,一步一步向汉军的营地走了过来,可这比冲锋更让汉军感到恐惧,在汉军的眼中,他们就像死神,而且是永远无法逃开的死神,他们都是死神手中的玩具,等他们玩腻了,就会毫不犹豫收割自己的性命。 “撤!”就在此时,一声女子的断喝突然回荡在汉军的营地上,紧绷了一夜的汉军呼啦啦后撤而去,那速度就连影舞也为之乍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八门金锁 大军后撤,如风卷残云一般,只留下了满地的野狼尸体和一堆已经卷了刃大刀,见证着天明前的一场恶战。 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汉军,影舞挥手阻止了欲追上去的马贼帮众,原以为经过了一夜的麓战,这些汉兵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消一点点威慑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但是他们刚刚退去的时候却是退而不乱,显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甚至有可能就是等到天明,等待着这一刻的。 经过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惨败,如今的影舞狠辣但却多疑,看着这些疲惫但却仍可一战的汉军,他也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冲上去。何况,那个文姬此刻就在营中,看着这些汉军进退有据,似乎也是她在指挥着这支部队。 “大王,你看他们脚步虚浮,我们现在冲上去,保证一刀下去就都屁滚尿流了,听说这营里还有几个漂亮妞,我们知道大王不好这口,不如?”影舞身边的一个小头头摩拳擦掌,只要影舞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去抢钱抢粮抢女人,可是当他看到影舞那冰冷的眼神时,后半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影舞一脸的冷漠,眼中透露出一点点犹疑,但更多的是凶狠和期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面对强敌的时候才会有的神色,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干扰了他的决定,下场一定会很惨,就是花姬也一样会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切,不就是个女人嘛!”影舞突然自嘲地笑了,“兄弟们,给我上,除了那两个女人,一个不留!” 憋闷了许久的马贼一声唿哨,策马狂奔,向着已经重整了队形的汉军杀了过去,看着那些汉军脸上恐惧的神色,不断抖动的双腿,马贼们从心里感到痛快,杀人的事情他们干的多了,一刀下去,人头落地,没什么区别,唯有人临死前的表情才是各不相同,就像一出出戏剧一般。 影舞并没有像他的手下那般见到杀人的事就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看着汉军的队形,他隐隐地有些不安,已经死到临头了,他们的脸上写着的也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可迎着马贼势如破竹的冲锋,他们竟然都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没有丝毫的退却。 “回来!”影舞蓦然勒定缰绳,狂奔的骏马嘶鸣着停了下来,那些马贼俱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前方的汉军突然向两旁散开,完整的汉军防御阵地就这么自己裂开了一个口子,但这些马贼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俱是一脸的恐惧,因为就在这群汉军的身后,是一条条的简易的绊马索,尽管在这绊马索之后没有令他们恐惧的深坑陷阱,但就是这些马匹前冲的速度,遭遇了绊马索之后,也足以摔得他们脖颈断裂,死于非命了。 那些只能依靠两条腿冲锋的步兵原以为头功又要被这些骑在马上的人抢了去,如今不由得庆幸,速度慢反而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兵刹不住脚步,撞上了绊马索,跌了个七荤八素,强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两旁死命拉着绊马索的几名汉军都被扯了出来,转瞬间被那些马匹踩成了肉酱。 看着这一幕,影舞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自己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中了蔡文姬的暗算,“给我冲,骑兵下马,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用绊马索对付步兵不成?” 马贼齐声呼喝,举起手中长短不一的武器向汉军再一次发起了冲锋。绊马索的确只能对付骑兵,步兵因为冲锋的力度有限,绊马索能造成的伤害也就有限,汉军也只能硬着头皮展开了近战肉搏。 “分!”就在此时,一声轻叱,汉军阵营的前排士兵只是简单的接触之后,收兵就走,得势不饶人的马贼怎么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啸叫着就追了上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本来分开的汉军队伍慢慢地合拢在了一起,两排人墙外,举起了厚重的盾牌,透过盾牌的缝隙,一杆杆长枪伸了出来。 仔细看去,那些长枪的枪头有些特别,不仅仅有枪尖,还有一个弯回来的部分,就像一把把镰刀,只不过这些古怪兵器的做工有些粗糙,那个弯回来的镰刀,竟然是一把把长刀折断之后,绑在刀杆上的。 那些冲进了阵营的马贼很快就失去了目标,战斗不行,但逃命确实很有一手,在阵营中左拐右拐之后就躲进了盾牌的后面。 这些马贼的目标也并不是这些个小喽啰,他们认准了阵营中间的那个豪华车驾,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躲在那里,喊杀着冲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跑在最前面的马贼突然栽倒在地,手上的武器扔出去老远,捂着自己的腿在地上翻滚着。在他的腿上,一把断刀深深地砍了进去,虽然没有砍断他的脚,但也足以让他痛不欲生了。 文姬的准备毕竟太过匆忙,武器不足,也没有时间去打造真正适合这个阵法的武器,否则,影舞的马贼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汉军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并不追杀,能斩则斩,不能斩就只是让马贼没有了杀伤力,然后就远远遁走,只留下那些顶盾的步兵坚守着阵地。 影舞上前一步,抽出自己的佩刀,看着那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斩了下去,随后举起了手中的刀放在嘴前,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蘸着的血。 这一举动不仅让那些惊慌失措的马贼安静了下来,就是汉军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窄小的通道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为兄弟们报仇!”影舞高举佩刀,仰天吼道。 “为兄弟们报仇!”马贼都为影舞的热血所感染,高声呼喝着,顺着通道向文姬的地方冲了过去。 然而当他们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才发现,自己仍旧在汉军的外围游弋着,根本没有接近文姬分毫,有些脾气暴烈的马贼已经举起手中的刀砍向了身旁的盾牌,但却只在盾牌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迹,不动分毫,显然,每面盾牌的后面,至少有两三个人在顶着。 如果这些汉军手中有趁手的兵器,如果这些盾牌是那种布满了铁刺的,不用他们挥舞兵器,就是两侧的盾牌向中间一合,也足以要了他们这些人的命了。影舞不禁一阵后怕,将残余的马贼聚拢在一起,看着文姬的大帐。 “哈哈,影舞!”蓦然间一声长笑响彻天际,在文姬的大帐前,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站在台上,放肆地笑着。 此人面貌英俊,就是在大漠中,皮肤也柔嫩光滑,风沙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显然并不是来源于大漠,尤其他的脸白里透红,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就连他的笑声中都没有丝毫的收敛。 周进! 影舞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名字,右贤王提供给他的资料中曾提到过,为了万无一失,他在汉军中安排了一个身居高位的内应,就是眼前这个目光中充满了猥琐的周进。 只是自己太自信,并不想假手于人,才没有和这个周进牵上线而已,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影舞,你为害大漠多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周进冷笑着看着这个传奇般的马贼,“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和汉室,和丞相作对是个什么后果!” “周大人!”影舞微微一笑,毫无惧色,“马贼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早死晚死,寿终正寝,死于非命,对于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倒是周大人你,恐怕……”影舞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周进能理解他的话。 “你……”周进大怒,“冥顽不灵,我原打算将你收归帐下,将来也是一员猛将,既然你不肯从我,那就去见阎王吧,撤盾,给我杀!” “不要!”文姬轻喝一声,但已经晚了,周进为了防止文姬捣乱,在发布命令的时候竟然高高举起了令牌,让底下只认令牌不认人的兵丁们抛弃了手中的盾牌和马贼们厮杀在了一起。 失去了盾牌保护的汉军怎么是这些在死亡线挣扎过来的马贼的对手,不用影舞吩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马贼们招招要命,下手狠辣至极,甚至已经不能说是在杀人了,而是在享受其中的乐趣,伴随着他们手中飞舞着的长刀,一颗颗汉军的人头飞上半空,失去了脑袋的汉军肩头喷洒着热血倒在了大漠中,四肢还在不断地抽搐着,死的极为不甘。 马贼们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有些是他们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来自于那些汉军,这一场混乱的厮杀,汉军显得毫无章法,马贼们突出的个人战斗力成了场上最大的赢家,那些汉军往往到死都不知道是谁的刀要了自己的命。影舞更是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就有几个倒霉鬼自己撞在了他的刀锋上。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文姬几近昏厥,死去的都是汉室的精兵良将,尽管也许注入了太多的水分,但他们也是汉人,也是自己一衣带水的同胞,她嘶哑着想唤回这些汉军的理智,要他们重布阵法,可是在血腥的刺激下,不仅仅是马贼丧心病狂,就连这些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汉军也丧失了理智,体内的一股热血激荡下,明知不敌,依旧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 汉军吃亏在战斗经验不足,但却占了数量上的优势;马贼尽管人手有限,但个个拿出来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主,而且心狠手辣,下手绝不容情。局面上汉军占尽了优势,但却与这一股马贼诡异地打了个难解难分。 影舞面容冷峻,毫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一对眼睛在人群中不断地搜寻着,虽然他和右贤王有协议在先,此行的目的只是文姬,但是,他可不这么认为,右贤王不讲信用在大漠是出了名的,只要他看好的,用尽手段都要拿到手,至于是偷是抢,他从来不在乎,他看着不顺眼的,想什么法都要除掉。 今天让他来偷营,可他自己却不在这里,一来是不想和影舞正面对决,二来不也是躲在暗处,等着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吗? 周进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为了一己私欲,连自己的兵都可以抛弃,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干脆一并除掉,事后推到右贤王的身上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还没蠢到和曹操那个奸雄撕破脸皮的地步。 混乱的人群中,一小撮队伍缓缓地向外围移动着,在这小撮队伍的中间,周进脸色惨白,他万没想到,影舞的马贼队伍已经强悍到了这样的地步,面对数倍于己的汉军,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他怀疑,就这么僵持下去,最先溃败的,会是汉军。 影舞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一小撮队伍,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抽出弓箭,竟然对空连放了两箭,嗖嗖的声音响起,这两支毫无杀伤力的箭矢在文姬听来却像催命的符咒一般,多年的大漠生涯让她知道,这两支响箭就是大军进攻的信号。 果不其然,响箭还没落地,汉军队伍的一角突然混乱不堪,一彪人马挥舞着马刀杀了过来,这一波生力军的加入顿时让已经呈现败象的汉军沮丧不已,来者不善,看他们血红的双眼,显然就是来收割他们的生命的。 降,是死,战也是死,稍有点觉悟的汉军都知道,投降之后只会死得更惨,只能挥舞着兵器,强打起精神拼命,而那些没有眼力见的,干脆放下武器,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刀照着自己的脑袋劈了下来。 影舞再一次弯弓搭箭,稳稳地瞄准了周进,脸色惨白的周进已经忘了躲避,就差高呼好汉饶命了,但影舞根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手上轻轻一放,箭矢破空而去。看着那枚箭矢向着自己的额头飞来,周进两股战战,两眼一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噗—— 一声闷响,一股热血洒溅长空,周进期待的痛苦并没有袭来,那枚箭矢虽然杀伤力十足,但却并没有能够射中周进,甚至连他的面前十步都没有到,影舞大概忘了,这里是混乱的战场,在他预先计算好的路线上,不知何时就会有混乱的士兵挡上,那一箭,送给了汉军一个正被追着跑的倒霉鬼。 一击不中,周进不仅没有继续后退,反而猖狂地笑了起来,乱军中取人首级,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只要武力强悍,近得大将身边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但是像影舞这样只靠手中的一张弓就想要他的命还是难了点,他已经恢复了理智,知道人来人往的阵地上,随时有人可能挡在箭矢的线路上,就算没有,他随便一躲也能躲得过去,自己的性命暂时无忧了。 心中却也不住打鼓,心想这影舞做戏也太足了点,自己按照右贤王的安排,刻意在影舞进阵之后才看似无意地破坏了阵法,从内部瓦解了文姬布下的铁桶般的防御,自己正准备按计划撤出战场,可影舞竟然要拿他做表演。 不管是影舞还是周进,又怎么知道,他们所知道的计划都只是一部分呢。 一击不中的影舞也不着急,而是缓缓地搭上了第二只箭矢,看也不看就射了出去,有了准备的周进这回也不躲避,看着那支箭矢射进了一个汉兵的脑袋,贯头而出,鲜红的血液混杂着乳白的脑浆,将身下的黄沙染成了诡异的粉红。 可还不等他得意起来,第二支箭矢第三支箭矢毫无间断地射了过来,影舞这一手足足练了十二年,别说三支箭,连珠般地射出五支箭只是他的底限罢了。 周进大叫一声,随手抓过最近的一个亲卫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噗噗声响不断,转瞬间五支箭已经钉在了这名亲卫的身上,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这名亲卫便断了气,身后的周进脸色煞白,有几支箭竟然透过了亲卫的身体,箭尖刺在他的身上,尽管没有入肉,但那种疼痛也让他头皮发麻。 死亡并不可怕,可屡次在死亡线上走过,却并不是任何人的心理都能承受的,周进脚下一软,便欲跌倒在地,幸亏身后的亲卫一把扶住,才没让他太过出丑,但却已经笑不出来,影舞不是在做戏,根本就是想要了他的命。 再深想一层,影舞不过是个马贼,还没到敢射杀他这个朝廷命官的地步,这一切,显然得到了某人的授意。 右贤王啊右贤王,他根本就没想让这五千汉军外加他的一千亲卫活着离开大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到那时候,右贤王就算在蔡文姬身上爽了一把之后再送回去,她一个女流之辈,说的话丞相能信几分? 再看影舞的马贼们,尽管刀刀要命,但却唯独放过了文姬的角落,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却在此时,远远的呼喝声传来,一大队人马策马狂奔,向着混乱的战场冲了过来,马前的人一袭白衣,面容冷峻,手上弯弓搭箭,一名砍杀的正欢的马贼突然感到胸口一凉,蓦然低头,却见一枚箭矢泛着寒光透体而出,直到他摔倒在地,刺耳的破空声才传进了众人的耳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三千死士 这一队人马手上的武器也是长短不一,甚至有的人手上拿着的还是打铁的锤子,身上的衣着也各式各样,与影舞的马贼比起来更像是马贼,杀伤力也丝毫不输于这些马贼,那个手拿铁锤的精壮汉子将一把铁锤舞得虎虎生风,挡者即死,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更不对自己做任何的防卫,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再看其他人也是一样,根本就不是来打仗的,那样子,分明是来拼命。 白袍男子勒定汗血宝马,和战场中的影舞遥遥对视,两个人都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和一点熟悉的感觉,但却都没有动,仿若游离于战场之外的两个不相干的人。 这白袍男子正是火速赶来的左贤王! 本来他只打算一个人来,自己的人马必须留下来听从单于的调遣,但文姬有难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幸好两位小王子当时已经被单于请了去,要不然,以那两个孩子与母亲的关系,必定是要跟着来的。 就是这些汉人,他也不打算带,但却知道,他阻止不了,他将这些流亡的汉人聚集在了一起,但真正束缚住他们没有离开大漠的却是文姬,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虽然已经融入了大漠的生活,但骨子里却还是汉人,文姬的离开,已经为他们的集体离去埋下了伏笔。 马贼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这股生力军带来的混乱一过,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慢慢扳回了局势。这些汉人虽然如下山猛虎一般锐不可当,可终归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打起仗来丝毫没有组织,各自为战,所幸还有那些日夜操练战阵的汉军在,才不至于迅速溃败,但就这么打下去,他们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就在这马贼的队伍中,一个人引起了左贤王的注意,此人一身劲装,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尽管是个女子,可收割起人命来却巾帼不让须眉,尤其惹人注目的是,她并没有骑乘马匹,可行动起来却比那些马上的骑兵还要迅速敏捷,如一片柳叶般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所过之处留下大片的死尸。 这个人的动作让左贤王响起一个人来,只不过和那人不同的是,对于后加入战团的这些平民,她只是废了他们持着武器的手,让他们失去了战斗力,却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可这是战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或许她不忍心下手,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的马贼也这样想,屠戮起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更是手到擒来,下手毫不留情。 影舞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铁弓抬起,箭矢连珠般射出,如一张网笼罩了左贤王的身躯,左贤王却仍旧坐在马上,根本就没想躲避,掣出自己的短弓,也是连珠般地回敬了一串箭矢,这才拨马闪避,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箭网。 这一切都在转瞬间发生,箭矢落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得及反应,看的周进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影舞根本没打算要了他的命,如果他一开始就显示出这样的实力,那他有十条命也早交代了。 左贤王避开了箭网,影舞也不遑多让,身形如鬼魅一般腾挪躲闪之后,依旧站在原地,仿若没有动过一样,但那一串的箭矢却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 从这一来一往中,左贤王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十二年前半路截杀不成,却又在夜晚偷营的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左贤王也不做什么清高的样子了,不待汗血宝马站稳,弯弓搭箭正预射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王爷,您不想看着这个人死在你的面前吧!” 左贤王一愣,手上的箭便再也射不出去了。花姬如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文姬的身后,可怜文姬和琉璃的全部心思还放在眼前的战场上,丝毫不知自己已大难临头,听到这个声音刚欲回头,两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们的脖颈上,眼角余光看去,只见这两把匕首寒光闪闪,上面还泛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的,文姬涉猎极广,知道这种毒药见血封喉,只要自己稍微一动,肌肤划破一点,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你放下她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左贤王沉声说道,内心焦急不已,脸上却沉静如水。 “那怎么可以,有人出了高价要这两个人,至于王爷你,我可管不着!”花姬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笑的极其妩媚,战场上的人一时间都停下了打杀,愣愣地看着这个蛇蝎般的女人。 可就在这个当口,文姬脸色不变,却轻轻开口,如夜莺般的声音回荡在战场的上空,“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这声音中充满了幽怨,充满了怨愤,充满了不甘,也充满了决绝,这首《胡笳十八拍》是她久居荒漠闲时所创,又因汉室终于派人来接自己回去,仅用了一个夜晚便彻底完成的,如今已在左贤王的营地里流传开来,几乎每个生活在大漠的汉人都会唱,文姬的头一起,肃杀的战场上突然间回荡起了凄凉的歌声,有粗犷的嗓音,也有抽噎的声音,无论是还拿着兵器站着的,还是已经失了武器,躺在地上呻吟的,听到这首歌,都不约而同地附和着。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埸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遗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这首歌中饱含的不仅仅是文姬对故国的思恋,也是她离开左贤王前内心矛盾的写照,她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自己还不是死的时候。 渐渐的,哼唱这首歌的已经不局限于那些追随文姬而来的汉人,就是那些汉军也跟着哼唱起来,更有些马贼,也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着。 马贼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只是生活所迫,中原大乱,流离失所,让他们不得不归附于游弋于大漠之内的马贼,很多人的家人还在中原之上,生死未卜,这一曲《胡笳十八拍》勾起了他们内心隐藏许久的柔情。 就在这歌声中,左贤王收起了自己的弓箭,跳下汗血宝马,将身上所有可能有杀伤力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朗声说道:“影舞,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放了她们,我的命,随你处置。” 影舞一愣,万没想到左贤王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两个女子,甘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一生不畏权贵,但却敬重有血性有义气的汉子,面对眼前的这个左贤王,他第一次有些犹豫。 “不行!”不等影舞说话,花姬已经厉声喝道,“我们想要你的命,随时都可以拿,我们今天要的是这两个人,有了她们,我们才能交差。” “花姬!”影舞一声冷喝,“放了她们!” “大王!”花姬一愣,不明所以,待欲反驳,却对上了影舞的眼神,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燃烧着熊熊的热火,充满了期待,却也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 “放了她们!”影舞沉声说道,随手一指,“拿他做人质!” 周进脸色惨白,想要躲闪,一道人影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匕首轻轻一点,自己一动也不敢动,“大王,大王!”周进声嘶力竭地喊道。 “拿那两个女人做人质,拿那两个女人做人质啊。”一向飞扬跋扈的周进在这一刻竟然痛哭流涕,“大王,我和这个左贤王素来不和,这次又要带走他最爱的女人,拿我做人质,他一定会不配合的,他巴不得你们杀了我!” 影舞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再废话,就直接废了他,我们再换人质!” 此言一出,周进立时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只能祈求地看着左贤王,希望她能看在他大汉使节的份上救他一命,却见左贤王一脸的肃穆,根本不看他,只是与影舞分毫不让地对视着。 “左贤王,你是条汉子!”影舞由衷地说道。 “影舞,你也是条汉子!”左贤王的言语中也同样充满了敬佩,素闻马贼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暴徒,根本就不会和你讲条件,自己要拿自身换文姬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这个影舞竟然会真的放了文姬。 “哈哈!”影舞仰天长笑,“能得左贤王的夸赞,是我影舞的荣幸,但是今天的这件事,我得给我的雇主一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左贤王毫不畏惧,微笑着问道。 “痛快!”影舞对左贤王的敬重再多一分,但这敬重不过是一种惺惺惜惺惺,丝毫不影响他的狠辣,“我要你接我五箭,如果你能活着站起来,今天我就带着我的人走,不会找你的麻烦,但是只有今天,因为答应别人的事我必须做到,这是个赔本的买卖,我希望王爷你仔细想想。” 这确实是个赔本的买卖,影舞敢放下这句话,自然就有他过人的地方,左贤王未必就有那个实力躲过这五箭,就算躲过了,事情不算完,影舞不过是今天不会动手,可归汉的路途遥远,他要动手,时机多得是。 左贤王看了一眼文姬,她的眼中泪光闪动,目光游离,显然内心也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一面是自己夙愿得偿,即将回到汉室,续写《后汉书》,一面是自己的夫君,这两个本无交集的事情,此刻却偏偏纠缠到了一起,自己要回到汉室,极有可能是以自己夫君的性命为代价,自己已经亏欠了他太多,如今,还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呢? “风……”文姬动了动嘴唇,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左贤王一摆手,已经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我答应你!”左贤王依旧保持着好看的微笑,眼都不眨地说道。 “这可是个绝对赔本的买卖,素闻左贤王英明,绝不做亏本买卖!”影舞把玩着手中的弓箭,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左贤王微微一笑。 “好,是条汉子,你可以骑马,可以找人,只要能躲过我这五箭!”影舞也不废话,五支箭已经搭在了弓上,“王爷,请!” 左贤王打了个唿哨,汗血宝马几步来到了他的面前,左贤王翻身上马,勒定缰绳,“开始吧!” 影舞再一次愣住了,这个左贤王做事实在出人意表,自己已经给他指明了活路,哪怕他找一个人过来,自己五箭连发,射在这个人的身上,也算过去了,可这个左贤王,显然并不打算牵连自己的下属,在精心准备之下,自己这一轮箭雨,左贤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 “王爷!”抡大锤的铁匠几步上前,“王爷,我跟你一起挡!” “不必!”左贤王大手一挥,“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王妃!” “可是,王爷!”大汉还要再说什么,左贤王已经策马跑开了一段距离,但却没有跑远,仍在影舞的射程之内,这让影舞更多了一分敬畏,不由得暗暗点头。 影舞放回了四支箭,弓上只搭了一支,拉满圆弓,正欲射出,却听破空声响起,黑压压的箭雨无差别地射了过来,众人俱是一惊,慌忙躲避,但这箭雨来的又急又狠,很多人躲避不及,便成了箭下亡魂。 影舞也来不及射出自己的箭,身形急动,穿梭在箭雨之中,花姬也是如游鱼一般,手上还不忘提着周进,硬是躲过了第一轮箭雨,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时间哀鸿遍野。 立于马上的左贤王行动更是不便,汗血宝马虽然聪慧,耐力极佳,但面对这样密集的箭雨也是无可奈何。 “啊——嘿——” 一声暴喝,左贤王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自主地从马上跌了下去,身体被一个重重的东西压在了地上,噗噗声响起,一股腥甜滚热的液体洒在了他的脸上。 文姬和琉璃也被这一轮箭雨覆盖,躲避已然来不及,却在此时,几个庞大的身影腾空而起,硬是将这两个人挡在了身下。 箭雨过后,才是马蹄奔腾的声音,和一声声震天的喊杀,箭雨中幸存下来的人们茫然地抬起头,见到的却是奔在最前方的董祀,身后则是气定神闲的右贤王和他的死士们。 “右贤王!”左贤王推开自己身上已然断了气的铁匠,就是他在最后一刻拼了命将左贤王护在了身下,甚至让汗血宝马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这一声暴喝传出去老远,就连右贤王都觉得耳膜生疼,急忙勒定马匹,愕然地看着左贤王,他万没想到左贤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赶来的速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右贤王从马上跳下来,再看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地,不禁扼腕叹息,“我还是回来晚了!” “你是回来的太早了!”左贤王丝毫不给面子,冷着脸说道。 “这话怎么说?我可是一见到营地溃散,就命令士兵们加快速度,马贼彪悍,王妃?”右贤王诚惶诚恐。 “承蒙您的照顾,王妃无碍!”左贤王已经知道在最后一刻,文姬和琉璃躲过了一劫,可是跟他来的那近三千汉人却已经永远长眠在了这片战场上,埋骨大漠。 “该死的马贼,让我抓住,定将他们碎尸万段!”右贤王握紧了拳头,随后叹息一声,“我一见营地大乱,料想王妃已经遇难,也是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搞清状况就贸然下令放箭,唉!” 左贤王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分道扬镳 “勇士们,现在是你们报效国家的时候了!”右贤王立于高台之上,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千名死士,胸中一团热火燃烧着,多年的培育在这一刻终于要迎来实战的检验,多年的夙愿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 打扫战场之后,他才发现,战场上只留下了少量马贼的尸体,影舞和花姬都不在其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召集人马,追杀影舞,绝不能留下活口,影舞掌握了太多的秘密,如今自己来了这么一手,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 千名死士挺拔地站在大漠上,任风沙肆虐也没有人摇动一下,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肃穆,自进入右贤王的军营那天起,他们就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尽管去做,不必问为什么,好奇心总会让人先走一步。 “马贼猖獗,竟然连王妃也敢打劫,这不仅仅是对王爷的侮辱,更是对我们匈奴人的不屑,何况,这还是汉人的使节团队,我们作为护卫,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是我们个人的脸,而是整个大漠的脸,我们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不能!”一众死士齐声高喊,声音响彻云霄,右贤王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我们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今天,我们就要铲除这些马贼,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看着右贤王热血沸腾地做着动员,左贤王的脸上除了冷笑,依旧是冷笑,事实很清楚,影舞一个马贼,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使团的主意,只是,没有证据,他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王爷!”周进一脸的阴鹜,蹒跚着走到了右贤王的身边,在乱箭齐射之中,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影舞的箭没有伤到他,但右贤王的箭却贯穿了他的一条腿,这没什么,回朝之后,丞相反而会认为他忠心护主,加官晋爵指日可待,至于那个董祀。 他扫了一眼满脸忧色的董祀,在场的所有汉人中,大概只有他是最完好的了,不仅没有受伤,就是衣服上也只是有些灰尘罢了,此刻他正陪在自己的表姐身边,心急如焚,琉璃和文姬没有受伤,但却被战场上的惨烈骇得晕了过去,大概也有些悲伤过度,女人毕竟是女人,见不得热血溅洒,更见不得生命的流逝。 “王爷,我要活的!”周进的目光冷冷地对上了右贤王,说出的话也是咬牙切齿,就连右贤王都不禁一愣,这个阴险的小人发现了什么吗? “周大人是打算亲自处置影舞了?好,我就带活的给你!”右贤王当仁不让地与他对视着,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不错,他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死,就是要让左贤王一蹶不振,多死几个人又有什么呢? “我的意思你明白!”周进冷哼了一声,在侍卫的搀扶下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右贤王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声冷哼,根本就没把这个人看在眼里,回身招呼自己的士兵们:“勇士们,该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了!” “慢!”却在这个时候,一直未发一言的左贤王突然走了出来,手上还托着一卷卷轴。 “王爷,你这是?”右贤王一愣,那个卷轴他认得,单于极为推崇中原文化,就连圣旨这种东西也学了来,左贤王手上托着的就是类似于圣旨一样的手卷。 “右贤王,王妃的队伍就不需要你的护送了,对于王爷这些天来对王妃的照顾,小王铭记在心,他日定当回报!”左贤王神色冷峻地说道。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妃是在我的保护下出的乱子,这件事情我必须给你、给单于、给曹丞相一个交代,你现在说出这句话,难道是想剥夺我的兵权吗?”右贤王大怒,手已经按上了刀柄。 “王爷误会了!”左贤王丝毫不为所动,嘴角轻轻一挑,冷笑道:“并非剥夺你的兵权,只是王妃由我亲自来护送,王爷请带上你的人马,赶回大漠,辅佐单于!” “就凭你?”右贤王哈哈大笑:“王爷你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你没有一兵一卒,拿什么保护王妃?到时候真要是有个闪失,丞相那里,你能说得过去吗?” “谁说左贤王没有一兵一卒?”右贤王话音刚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便接了上来,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震耳欲聋的奔腾声,千匹骏马在骑士们的策动下奔腾而来,身后是漫天扬起的黄沙。 右贤王大惊,愕然地看着这支队伍,如果说他的死士们以灵动、拼命为首要,一切装备从简,那么这支队伍就是一支重骑兵,骑士们身上都罩着厚重的盔甲,就连头脸都被遮挡了起来,只露出散发着寒光的双眼,那些马匹也都是高大的纯种血统,身上也披着厚重的甲胄,骑士们的盔甲与马匹身上的甲胄一律精铁打造,配着骑士们手上乌黑的砍刀,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 吃惊的不仅仅是右贤王,左贤王也万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自己还担心手上的假手卷能不能糊弄得了精明的右贤王,现在,他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单于!”左右两位王爷慌忙下拜,单于立于马上,一脸温和的笑容,但那股王者之气却洋溢身边,在场的每一个还能动的人,不管愿不愿意,不由自主地都拜倒在地。 “右贤王,你出师不利,该当何罪?”单于不温不火地问道,但右贤王的脸上却已经流下了汗水。 “臣,罪该万死!但求单于答允,罪臣能领着我的兵士们扫荡马贼,给王妃一个交代!” “交代?不必了,想来王妃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这护卫工作,你就不要做了,还是交给左贤王吧!” “这……”右贤王略一犹豫,“好吧!” “左贤王听令,现命令你护送王妃回归汉室,我这一千铁浮屠尽归你调遣,可有疑问?”单于高声宣布道。 左贤王一愣,铁浮屠是匈奴自行创造的一种重骑兵,冲锋起来所向披靡,因身着厚重的盔甲,防御极高,不是一般的士兵可以伤害得了的,只是匈奴的铸造技术落后,这些铠甲打造起来耗时耗力,精铁的锤炼也面临着很多难题,纯血统的高大良马更是难寻,所以从提出铁浮屠这个计划到现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也不过凑够了一千而已,如今单于竟然一下子就都划到了他的名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不需要一兵一卒!”左贤王沉思片刻,便开口道,“仅凭我一人之力,也能保护王妃周全,单于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千铁浮屠是大漠的精锐之师,不该用到我的身上!” “你面对的可不是马贼!”单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代表的是我南匈奴,不能输给了汉人,让他们也瞧瞧,我们的士兵不比他们的差!” 心念电转间,左贤王已然明白,只得答应了下来,可单于似乎除了这一千铁浮屠并没有带其他的人马,就这样跟右贤王回去,似乎有些不妥。 “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单于拨转马头,“右贤王,护送我回去!哦,对了,你这匹汗血宝马如今也受了伤,就由我代你保管吧。”说着竟就这样带着人马走了。 左贤王收拾了心情,安葬了那些死于非命的战士们,也带着文姬等人走出了山隘,有了铁浮屠的护送,一路上安全了许多,但就在这份安宁之下,却也有一股暗流涌动着,那就是周进。 负伤之后的周进也有了登上车驾的待遇,但他每天除了车驾就是自己的营帐,绝不在别的地方出现,更是从不面对左贤王,他和右贤王的计划至此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半路里竟会杀出一个单于来,而且还留下了一千重甲骑兵,这可不是影舞能对付得了的。 本来,在他们的计划里,影舞的第一次出击就是为了要引出左贤王,随后给右贤王扣上一顶护卫不周的帽子,这样一来,左贤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右贤王护送下去,那时候他就可以返回大漠做自己的事情。 左贤王尽管武艺高强,聪明无比,但毕竟是一个人,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士兵跟着他一起犯险的,两方同时起事,到时候左贤王必将沦为阶下囚,那时候他还有什么资本去和他周进斗呢?剩下的三个人,两个弱质女流,一个耿直的笨蛋,要做什么还不是他周进一个人说了算? 可如今,周进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支开这只重甲骑兵了。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便迎刃而解,而替他解决这个难题的,竟然会是左贤王。 左贤王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更是一切以大局为重,心细如发,从他第一眼见到右贤王的死士就隐约觉得他正在筹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单于手中的部队,就只有这只重甲铁浮屠是最具杀伤力的,如今全都给了他,一旦右贤王起事,单于就危险了。 所以,铁浮屠只跟随了他们两三天,就被他打发了回去,假如他知道接下来竟然会发生更多的事情,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还是该悔恨这个抉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阴谋 初战失利的影舞并没有就此退却,而是远远地吊在左贤王的身后,这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盟约,更因为,他已经连续两次败在了左贤王的手上,这个脸他丢不起,这两战让他在马贼队伍中的威信严重滑落,他急需一场胜利来重塑自己在马贼中的领导力。可是玩阴的暗杀左贤王这种事情,他也不屑去做,尽管马贼一向是以偷袭为主的。 铁浮屠的出现让他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自己手上这几百人战斗力虽然彪悍,但也绝不是重骑兵的对手,因此只能远远地跟在身后,不时地做些骚扰的举动,一触即收,完全试探性的打法。 “王爷,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看着日渐萎靡的汉军,董祀不由担心起来,就算铁浮屠已经不再护送他们,可影舞依旧不与他们正面作战,就像漫天飞舞的麻雀般不时下来啄上一口,有时出现在他们的后方,有时是侧翼,更有时候,他们似乎等了很久般,在正面发起了小规模的冲锋。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是点到即止,甚至有时候双方连伤亡都没有,这样也就算了,可影舞选择进攻的时机总是出人意料,开始几天,他们都是在汉军刚刚扎营的时候发动突袭,在汉军有了防备之后,他们又将进攻的时间选择在了黎明时分,人的精神最脆弱的时候,而那几次正面截击,则是在正午时分,人困马乏的时候。 几天折腾下来,别说汉军士兵怨声载道,就是文姬和琉璃也叫苦不迭,脸色泛黄,消瘦了许多,左贤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董大人,依你之见?”左贤王叹了口气,谦恭地问道。 “我打算派一支人马,日夜兼程赶回边陲,持丞相的手谕调动一批人马来护卫我们,一来,可以增加我们的人马,二来,这些戍边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战斗经验更丰富,而且他们也是常年和马贼打交道的,对付马贼也比我们更有办法!” 董祀的话说的直了些,这不是摆明了说他左贤王是个花架子,空有王爷的名头,却没有什么真本事吗?饶是左贤王涵养极深,也不由得有些怒火中烧,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汉室会派一个副手来了,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右贤王,董祀的脑袋恐怕已经不在他的肩头了。 但他左贤王是个识大体的,虽然觉得董祀的这个主意有些不妥,有些有损他大漠的形象,但却也是不得已的法子,现在这些士兵都是汉人血统,他指挥起来倍感吃力,用董祀的办法,起码在声势和数量上就足以抵挡影舞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左贤王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董祀唤过一个小兵,传下了命令,就在左贤王的大帐里坐了下来,等待着这支特别小分队的回音,尽管最快也要七天之后才能收到回报,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为什么还不拔营?”一声暴喝从帐外传来,怒气冲冲的周进掀开帐门走了进来,不等左贤王说话,周进开口就斥道:“董大人,如今我们身陷大漠,马贼不断骚扰,当今之时,就是加快行军,尽快赶回我们的地方,那时就算影舞能调动大漠所有的马贼,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可我刚刚听说,你竟然下令在此停留十天,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周大人!”不等董祀说话,左贤王便开口说道:“连日行军,将士们人困马乏,如果不顾他们的生死强行军,不等我们回到汉室,他们就已经没有战斗力了,这里水草茂盛,正是将士们修养的大好时机,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将士们修养好了,才有能力与马贼一战,在这里休整十天,是小王的建议。” “王爷!”周进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他本来就对这个左贤王不满,刚刚那一肚子的火也是对着他发的,只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以左贤王的聪明,怎会不知,此刻竟然还敢说话,让他恼怒不已:“王爷,我们等得,可丞相等不得,这里耽误几天,那里耽误几天,等到我们回到汉室,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周大人不要误会!”眼看周进和左贤王又要吵起来,董祀连忙出来打圆场,“周大人你也知道,我们的人马在上一战中损失惨重,如今已经不堪重负,我也觉得应该休整一下,而且我也派了一支人马赶回边陲调兵,耐心等上几天,等我们的人来了,那时候不是更安全吗?” “哦?这么说是我误会了?”周进难得地承认了错误,“若果真如此,我在这里给王爷赔礼了,只是周大人,调兵遣将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怎么说我也是副使啊,二位休息吧,小人就不打扰了!” 说着周进急匆匆地退了出去,左贤王不由暗暗叹息,董祀为人太过耿直,他对这个周进一直都很不放心,刚才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示意董祀不要什么都说,可董祀就像没看到一样,还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看来以后不仅要防备着点坏人,就是好人也不能完全信任啊。 周进离去不久,借着渐渐浓重的夜色,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匹被封了嘴的马匹溜出了营地,狂奔而去。 “王爷!”琉璃纳了个万福,盈盈走到左贤王的身前,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左贤王脸色大变,顾不得董祀还在身边,起身走进了内帐。 绣榻之上,文姬看似平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她的额头上盖着一块毛巾,俏脸通红,嘴唇干裂,高挺的酥胸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正承受着什么煎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左贤王几步走到榻前,探手一触文姬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禁大惊,她的身体仿似着了火般滚烫。 “就在影舞第一次进攻我们之后,眼见那么多的同胞惨死,小姐一直很不舒服,这些天来跟随大家强行军,终于熬不住倒下了,王爷,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叫我……”说着,琉璃的眼角已经挂上了泪花。 她和文姬原本就相差不多,自幼一起长大,在外人看来,她们是主仆,可事实上她们情同姐妹,私下里也以姐妹相称,经历了众多的磨难之后,二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主仆关系了。 “不要胡说!”左贤王冷声道:“小姐只是偶感风寒,稍作调养,多多休息就好了,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照看。” 琉璃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就算在中原汉室,风寒也不是轻易就能治好的,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因这个病丧命,何况还是在缺医少药的大漠呢?左贤王虽然说得轻巧,可看他紧皱的眉头,琉璃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王爷,我要陪着小姐!” “琉璃,你要知道,这里我只能信得过你,如果你也倒下了,谁来照顾小姐?”左贤王叹息一声说道:“你去告诉周大人,就说小姐病重,恐怕要再耽搁些日子了,今夜就由我来照顾小姐,明日再由你来!” “那,好吧,王爷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琉璃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左贤王一挥手打断了。 “你去吧,放心,你家王爷可不是汉室那些娇惯的公子哥,没那么容易就倒下!”左贤王冷笑着说道。 琉璃缓缓退了出去,脸上老大的不情愿,待她走出大帐之后,沉睡中的文姬突然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出病态:“这小丫头的演技和易容的技巧越来越高深了,竟然连你都骗了过去!” 左贤王大惊,愣愣地看着绣榻上的这个可人儿,“月儿你?” “我没事,只是不这样,那个周进不知又要想什么法子来催我们了!”文姬羞涩地笑道。 左贤王哭笑不得,自己还担心不已,原来只是一场戏罢了,“好你个月儿,连为夫也骗!”说着一把搂过了文姬,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文姬蜷缩在左贤王的怀里,并没有挣扎,只是低声说道:“如果连你都能骗得过去,那那个周进就更不在话下了,人家只是担心演的不像嘛!” 这一幅小女儿的神态展露,哪还有那个英明决断的文姬的样子,俨然一个讨得夫君欢心的小妇人,就连左贤王也深受感染,一时间,大帐之内春光无限。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却苦了文姬,她不得不一直躺在床上,按左贤王的意思,既然病了就要病得彻底,董祀是一定会来看看自己的表姐的,就是那个周进周大人,也绝不会轻易就相信琉璃的话,不经过三番五次的打探,也绝不会死心。 好在琉璃的易容术当年就能让文姬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这种装病的模样要比改头换面轻松的多了,周进又完全是个门外汉,带了几个大夫来,在左贤王的小动作下,也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只开了几副方子,留下些草药,让文姬调养。 这一天,文姬的“病体”略显好转,董祀和周进都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些天还真是幸运,就连影舞都没来骚扰他们,算算日子,那些派出去的斥候也该到达边陲了,再过些日子便可前行,与前来迎接的汉军汇合,再无后顾之忧重返汉室了。 董祀正坐在营帐里百无聊赖,帐门突然被掀开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兵丁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这兵丁甲胄早已丢失,头发散乱,脸色惨白,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经止了血,似乎受伤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到这个人,董祀大惊,这正是他派出去的那队斥候的队长,“怎么回事?” “董,董大人,兄弟们,没能完成重托,全军覆没了!”队长嘶哑着说道。 “赶快去叫大夫,你不要多说话!”董祀慌忙安排到。 “来不及了!”队长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硬撑着一口气回来的,我们在出去的当天晚上就遭遇了马贼,他们人数太多,而且早有准备,兄弟们死战,才打开了一个缺口,我的命也是兄弟们用命换回来的,咱们的事情,马贼知道的一清二楚,董大人,你要为小的们报仇,我们这里有内奸!” 董祀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再也站立不稳,跌倒在了椅子上,自己还自以为聪明地派出人马去搬救兵,可自己的一举一动原来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下,不仅白白葬送了这些忠诚的汉军,还耽误了行程,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董祀回过神来,却见那队长已经含笑闭上了眼睛,看来他硬撑着回来就是要告诉他这个消息而已,不由得闭起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淌了出来,摆了摆手:“厚葬!” 随后,他猛地站起身,向左贤王的营帐走去,行军打仗这种事,他一介文官,实在有点捉襟见肘,还是交给左贤王的好。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左贤王也是大惊不已,这里剩下的人都是周进和董祀自汉室带来的,如果真出了内奸,那么影舞的准备恐怕早在曹操派出使团之前就开始了。 “叫周大人来,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了!”左贤王毕竟是带兵打过仗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计较。 不待周进在帐内坐好,左贤王就已经开口说道:“董大人,周大人,如今事情紧急,我们需要改变行军路线了。” “王爷,这行军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如今说改就改,恐怕不太好吧?”董祀呆呆地坐着没有说话,倒是周进有些不满地说道。 “周大人,我们的队伍中有内奸,我们所有的行军路线早已经泄露,人家已经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设好了陷阱,就等着我们跳进去呢!”左贤王这一次可不会退让了。 “王爷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周进也是毫不退让,“这几千子弟兵都是我从汉室带来的,跟着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对抗影舞那场战斗里都是侥幸活下来的,如今你却说他们之间有内奸,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内奸是谁我不知道,但是若没有内奸,我们派出的斥候队伍为什么会遭到伏击?” “那只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了而已,单这一件事就说我们这里有内奸,王爷不是太武断了吗?”周进喝着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汉人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没有内奸,按那些马贼的陷阱路数来看,我们的路线也已经被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如今必须改变路线,避开他们才行!”左贤王据理力争。 “躲?”周进哈哈大笑,“王爷你太小心了,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汉军最精锐的队伍,躲躲闪闪从来不是我们的风格,影舞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杀了个屁滚尿流?这一次再见,我一样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着周进满嘴的胡言,左贤王不由叹气,这周进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是己方溃败,却非要说成己方大捷,若是为了邀功也就算了,可在这里明明就是自欺欺人。 “按周大人的意思,我们就这么迎上去,明知是陷阱,也要硬闯了?你不拿你的几千子弟兵当回事,我还要拿王妃的命当回事呢,你可以不顾他们的死活,但是我不能不顾王妃的死活,周大人执意如此,那我只能带回王妃了!”左贤王不由得怒哼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周进拍案而起。 “两位大人,且听小人一言如何?”董祀眼看二人又要拔刀相向,连忙站出来打起了圆场,“两位大人,要说这路线,我们实在不能轻易更改,因为这军中的粮草辎重都是按计划中的路线配给的,如果轻易更改了路线,给养恐怕不足。” 周进冷冷一笑,这个董祀总算开了点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帮着谁说话,但接下来董祀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王爷说的话也在理,马贼已经摆好了阵势,就等着我们钻进去,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乱马贼的部署,让他们摸不透我们到底要怎么走!” “哦?听懂大人的意思,是已经有了计较了?”周进冷笑着问道。 “倒是有一计,不知可否。”董祀略一沉吟,继续说道:“我们即刻返回王爷的营地,调动军马,护送我们回汉室,这么一来,影舞定然想不到,他的人手不足,必然会急忙回身重新堵截我们,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突破缺口。” “董大人的意思是,调虎离山?”左贤王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办法,只是不知董大人打算怎么做?” “这就要看王爷的了,王爷是匈奴人,也是文姬小姐的夫君,有王爷在的地方,影舞一定会不虞有诈!” “你的意思是我带领人马返回大漠,而文姬就随你们在一起?”左贤王犹疑着问道。 “董祀以项上人头担保,假如文姬小姐有任何闪失,我愿以命相抵!”董祀坚定地说道。 看着董祀那坚决的眼神,左贤王竟油然生出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暗夜伏击 翌日清晨,左贤王告别了文姬,带着大部人马向大漠深处挺进,为了让影舞不虞有诈,左贤王甚至让琉璃将自己化装成了文姬的样子,不时抛头露面,而董祀和周进则带着剩下的小股人马轻装前行,力争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汉室。 让左贤王颇感意外的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什么威胁,直到晚上安营扎寨,他们也没有遇到影舞的队伍,甚至连侦查的马贼都没有碰到,这让他心里有些许的不安,不知文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相比于左贤王的顺利,文姬这边也不遑多让,轻装的队伍行进起来就是比大队人马快了许多,傍晚时分,他们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山隘处,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并没有在夜晚穿过山隘的打算。 让文姬有些不安的是,这一路上,他们也没有遇到影舞的马贼。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是很多人的追求,可影舞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杀,此刻却不见了踪影,要么,是他们的计划真的成功地骗过了影舞,要么,就是他们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暴风雨来临前,天总是晴朗的。 凌晨时分,担忧了一夜的文姬才沉沉地睡了过去,连空气中飘来的一缕恶臭都没有闻到。 嗷—— 一声狼嚎惊醒了刚刚睡下的士兵们,经历了那一次黎明前的战斗,这种狼嚎也让他们胆战心惊,都知道影舞擅长指挥狼群作战,难道这一次又是他?不用文姬发布命令,这些士兵都操起了手边的武器,篝火燃起,火箭上弓,随时准备着和狼群战斗。 堆堆篝火将整个大营照的灯火通明,就连周进都出人意料地从大帐里走了出来,在兵丁的护卫下,冷着脸看着远方的黑暗,让他长出一口气的是,这一次,并不是狼群的进攻,在篝火的照耀下,只有三三两两的绿光闪过,看到这边燃起的篝火,狼群中再一次传出一声嚎叫,不甘心地退去了。 “几头野狼而已,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留下几个人放哨,其他人休息,明天我们要加快行程!”周进嗤笑了一下,返回了自己的营帐,细心的人无意中发现,这个从来贪图享乐的周大人,今天竟然穿着一身铠甲,手上紧紧地攥着一把大刀,他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对于夜晚发生的事情,文姬并不知情,为了把戏做足,她连自己的马车都放弃了,穿着和士兵们一样的衣服,这样赶路的方式,对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有些超负荷了,一旦沉睡过去,便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外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晓。 直到她清晨醒来,才意外地发现,在自己的枕边,插着一支铁箭,距离她的头不过几寸的距离,显然那个人并不想杀他,只是给她一个警告。这枚铁箭她认识,使用这种铁箭的人,除了左贤王,印象中就只有影舞,而影舞的箭又比左贤王的短了那么几分。 影舞知道她在这里,就在昨夜,他也来到了营地,可他为什么没有杀她?或者绑走她?文姬的冷汗流了下来,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影舞根本就没有上当,但影舞也没有趁人之危,可继续这样下去,难保他会狗急跳墙,马贼能有什么原则?无非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左思右想的文姬最终拿起这枚铁箭,快步来到了周进的营帐,军权毕竟还掌握在他的手里,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和这个使团的副使发生冲突。 周进刚刚穿好甲胄,颇为威武地在铜镜前顾影自怜,就看见文姬手持铁箭走了进来,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那枚铁箭他也认识,正是影舞的东西,这个影舞,原本说好了会按约定的时间行动,可昨夜他一夜未睡,甲胄未除,就等着他来袭营,直到他坚持不下去,除了几声狼嚎,就什么也没见到,原来已经悄悄地摸了进来,甚至留下了这枚铁箭,可他竟然不按计划掳走文姬,摆明了不想按照计划做事。 “文姬小姐,这是?”周进收拾了心情,故作不知地问道。 “这是影舞的箭!”文姬也不废话,轻声说道:“我们的计划可能失败了,影舞知道我在这里,所以用这支箭来警告我。” “小姐多虑了吧?”周进讶然道:“不知这支箭小姐从何而得?” “就在我的大帐里,就插在我的枕边,被人闯进了大营,我们的士兵们都不知道,周大人,影舞没想要我的命,如果他想杀我,今天你见到的就只是我的尸体了!”看着周进一脸的不在乎,文姬有些不悦地说道。 “小姐!”周进略一沉吟,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一定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在故意欺侮小姐,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官宦之后,您在大漠多年,在汉室,已经没有几个人还知道小姐,让他们护送您,心里多少有一些不平衡,待我去查探一番,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定饶不了他!” “不,周大人,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文姬严肃地说道:“这是影舞留下的,汉人最讲究礼节,丞相手下的兵也没有敢擅自违抗命令的,他们还不敢对我做什么,除非有人别有用心。” “可是小姐。”周进两手一摊,“假如真的是影舞,作为一个马贼,他为什么不杀了你或者掳走你?就只是这样走一遭,不是太反常了吗?何况,在这里护卫小姐的都是我大汉的精锐之师,别说影舞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小姐的营帐!” 文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周进本来就对她不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的,自己的那个表弟虽然是使团的正使,可却是个直肠子,盲目地遵守一些规矩,不是他的职权范围内的,他是绝对不会管的,就算周进要害他们,他也不会反抗的吧,甚至还相信,曹丞相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文姬病了,卧床不起,对于精通医理的她来说,要骗过那些所谓的御医,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御医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周进也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咬了咬牙,向御医使了个眼色之后,返回了自己的营帐。这一天,队伍无法再继续前进,只有停留在山隘口设防。 文姬也并没有打算耽搁太久,一天的时间就足够了,顺利的话,左贤王一定会连夜行军,大概在次日清晨就可以追上他们了。 卧床之前,文姬支开了身边的卫兵,悄悄地放出了一只信鸽,看着信鸽展翅飞向远方,她的心才算放下了一点,只是转身离去的她并没有看到,在远方的山顶上,一个清瘦的人影也在关注着这只信鸽,他抬起了手中的弓,手臂随着那只信鸽慢慢地移动着,却只是轻拉弓弦,发出了砰地一声,并没有放出一支箭。那专注的神情,让人由衷相信,假如真的射出了那支箭,那只信鸽绝无生还的道理。 “大王,为什么要让他们通风报信?那样我们动起手来不是很麻烦?”身旁一个小卒不解地问道。 影舞只是微微一笑:“要动手我们昨夜就动手了,你觉得就凭那些酒囊饭袋会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是马贼,但我们要做有原则的马贼,不是助纣为虐的马贼,有些人我们下手绝不能容情,有些人却值得我们尊重,跟旗鼓相当的对手对阵,才有意思!” 说着,影舞哈哈大笑着离去了,在怪石林立的山间,他却行走如风,每一步落脚都像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如履平地般渐渐远去,只留下那个小卒若有所思地站在山顶,任山风拂过。 他只有十六岁,自幼生活在马贼队伍中的他只晓得杀戮,为了生计杀戮,钱,不是他的目的,粮食才是他需要的,影舞的那些话,对于他来说太过深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对手,还有要尊重的地方,马贼,不就是杀光所有的敌人,抢走他们的粮食和女人吗? 焦虑不安的文姬将自己关在大帐里待了整整一天,这一天,她无数次睡去又醒来,期待着左贤王的回音,尽管明知就算信鸽不眠不休地飞行,也要在傍晚才能追的上他。 夜幕降临的时候,队伍却突然缓缓开拔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文姬竟被抬上了车子,车身的震动让她一惊,掀开帘子想要看个明白,却发现,整辆车子已经被密封了起来,她突然明白,周进这小子开始用强了,好在他还不敢违抗曹操的命令,将她带到别的地方,可这种被软禁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来人!”文姬疯狂地敲打着窗子,“人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一骑人马来到了车驾的旁边,“周大人有令,为了保护小姐的安全,尽快赶回中原,还希望小姐能够忍耐一下!” 这句话说的恭敬无比,但却饱含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他周进不识好歹,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周进,就是丞相也要对我礼让三分,今天你们这样对我,回到汉室之后,我只要在丞相面前参上一本,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周进是名门之后,家大势大,可你们有什么?” 文姬冷着脸说完这一番话,车外寂静了下来,那个小兵显然在琢磨着文姬的这番话,文姬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等着小兵的回应。 良久,这个小兵才犹豫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小姐体谅我们!” 文姬也并不生气,毕竟他只是一介小兵,不敢擅作主张也在情理之中,“你把董大人叫过来总可以吧?” “这……” 小兵再一次犹豫了,敏锐的文姬马上察觉到,被软禁的恐怕不只是她一个人,“董大人,是不是也被你们软禁了?”这一句话,文姬说的有些声色俱厉,骑在马上的小兵一个激灵,近乎本能地说道:“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还没那个胆子,是周大人吧?”文姬冷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这个小兵竟然策马离开了,文姬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坐在密封的马车里,静静地思考着,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将她软禁在这辆马车里,哪里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真要是发生什么事,跑都跑不出去,何况,软禁她一个人足够了,为什么连董祀也要软禁?这个周进,恐怕另有目的吧? 却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混乱,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从天而降,拉车的马匹一声嘶鸣,人立而起,文姬只感觉车子一歪,倾覆在了路边。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文姬小姐怎么样了?”一直行走在队伍中央的周进连声怒斥,指挥着队伍慢慢地平静下来。 “大人,路被巨石堵上了!”探路的兵丁快马来到周进的面前,一骨碌从马上滚了下来,胆战心惊地说道,他的脸上还挂着朵朵鲜红,那是同僚的鲜血。 他们这支轻装前进的队伍只有几百人,但兵种齐备,他们十几个人就是专门负责探路的,这个山隘本来就是打伏击的好地方,易守难攻,影舞只需准备几块大石就可以困死他们,对于夜里赶路,士兵们都充满了怨言,可周进坚持,大家也没办法。 事实上,影舞也给他们上了一堂教科书般的暗夜伏击。探路的人马策马狂奔的时候,一阵闷雷突然传来,他们愕然抬头,黑暗中只看到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等到他们看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两块巨石拍死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堵死了前进的道路,鲜血溅了后面的人一身。 按正规的伏击打法,此刻,他们的身后毫无疑问很快就会落下几块巨石,将他们彻底困在这里,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周进大乱,抽出了长刀,却不知如何是好。 “撤!”文姬已经被人从马车里救了出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周进,高声喝道。 “不能撤!”本能地,周进不想让这个女人掌握了军队的指挥权,尽管明知此刻退才是王道,但他就是不想让这个女人骑在他的脖子上。 原本已经打算拨马后撤的人马一愣,停在了原地,不知该听谁的。却在此时,破空声响起,一枚铁箭插在了周进马前的黄沙里,箭尾兀自晃动着,这一箭显然并没想真的要他的命。 “撤!”面对生命威胁,周进也顾不上脸面了,大喊一声后,带头向山隘外撤去,背后传来影舞那阴测测的声音:“想从这里过去,就叫左贤王来,你们都不配!” “周大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此刻他们已经退守到了一块狭小的平原上,董祀也已经被救了出来,他冷着脸看着周进。 “误会,误会!”周进满脸堆笑地说道,毕竟擅自软禁朝廷命官,尤其他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件事情传回朝里,就算曹操是他的老子,也保不住自己。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要不然,我定会禀明丞相,请他依律查处!”董祀毫不领情,义正言辞地说道。 “董大人,如果让你知道我们要不顾文姬小姐的病体连夜赶路,你会答应吗?”周进不紧不慢地说道。 董祀一愣,自己肯定不会答应,再看自己的表姐,似乎并没有大碍,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是影舞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已经把我们的去路堵死了,我们该怎么做?凭我们这几百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周进趁着董祀愣神的功夫,转移了话题:“他明言,我们要想过路,就必须让左贤王来,小姐,布阵吧,只要我们坚持到王爷到来,不就行了吗?” “布阵?”文姬冷冷一笑,“布什么阵,你要我拿什么布阵?” “就那个,让影舞吃了大亏的那个阵啊!”周进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已经知道,影舞根本就不打算遵守什么协议了,自己的这条命,已经彻底系在了文姬的身上,“这里有几百人马,全部听从小姐的调遣。” “几百人就想让我布阵了吗?”文姬苦笑,“八门金锁阵没有几千人是发挥不出威力的,何况我们还需要盾牌,需要钩镰枪,这些我们都没有,布阵无异于送死!” 这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周进的头上,他呆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在文姬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左贤王也心急如焚,带领着大队人马策马狂奔,对于这个计策,他一直不太放心,夜里安营时都是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下,文姬的信鸽不辱使命地飞到了他的营帐里,悲啼了一声之后,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却也将至关重要的情报送到了他的手上。 接到文姬的报警之后,左贤王连夜拔营,向文姬所在的地方赶了回来,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铁齿铜牙 周进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临时搭建起的大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道着“怎么办”,搅得文姬和董祀也焦躁不安。 “周大人,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地坐一会?你这么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董祀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周进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呢。 “安静?”周进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让我怎么安静?咱们都成了人家锅里的饺子了,什么时候吃还不是人家说了算?你让我安静!还不是你的主意,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到最后调走的是我们的老虎,人家是狼,是狼群!”周进越说声音越大,到了最后已经近乎咆哮了。 董祀的脸色难看至极,但却一言不发,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欠考虑了,谁知道粗犷的马贼竟然会有如此缜密的分析,这么精密的计划都会被他识破呢? “你说现在怎么办?咱们的精锐都被左贤王带走了,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等着任人宰割!”周进咆哮着。 “周大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还是应该集中精力面对眼前的危机!”始终未发一言的文姬开口道,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怎么影舞来的这么巧,夜间行军一向是大忌,影舞不可能不知道汉军并没有夜间行军的传统,可他不像是偶遇,倒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们。 周进猛然转过头,直直地看着文姬,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看的文姬心里直发毛,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着。 “文姬小姐!”周进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冷哼道:“若不是你装病拖延了行程,我们怎么会被影舞打个措手不及?话又说回来,影舞那群马贼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上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们要的不是我们。” “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文姬脸色一寒,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我什么意思?文姬小姐冰雪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虽然说文姬小姐是丞相的贵宾,可是与几千汉室子弟兵比起来,我想你一个人的命还不值得这么多人陪葬!” 这句话说出来,愚笨如董祀也明白周进是什么意思了,他这是要用文姬的命换取自己的后半辈子啊,“万万不可,周大人,你忘了临行前丞相的交待了吗?” 周进一愣,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丞相说过,就算我们都死光了,也要保护小姐的安全,可是,假如我们实在没有能力保护小姐的安全,丞相还能真的杀了我们不成?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女人,嫁了两个丈夫的糟糠,丞相如果连这点都不懂,还凭什么当丞相?” 啪—— 周进话音才落,就觉得脸上发烫,文姬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扬起手掌就是一巴掌。 “你!”周进大怒,忿忿地看着这个女人。 “对丞相大不敬,你还想谋权篡位不成?”文姬冷笑,一顶大帽子率先扔了过去。 董祀一愣,万没想到自己的表姐说动手就动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待到文姬说出那句“大不敬”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立时高喝一声:“来人,周大人谋反了!” 可等了半天,帐外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 “来人,来人啊!”董祀大叫,掀开帐门,却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帐外的兵丁们面如死灰,持着兵器的手不住颤抖着,在他们的面前,是清一色的马贼队伍,手持大刀,立于高头大马之上,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这大队的人马竟然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他们的营地,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发起进攻,只是这么安静地围着,将所有的汉军都聚集在了这个营帐前,甚至,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未出鞘,看来并不打算就这么杀掉他们。 “祀儿,怎么了?”见董祀掀开帐门之后就一动不动,文姬愕然问道。 董祀却是有苦自己吃,此刻退也不是,出也不是,虽然人家没有用武器瞄着自己,可那种肃杀之气给他的感觉却是自己稍有异动,就会成为人的眼中钉,就算不立刻射杀自己,也绝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周进,你这个小人!”帐内突然传来一声娇叱,文姬愤怒地痛骂着,但她一介弱女子,此刻却毫无办法。 她看不到帐外发生了什么,可从周进的角度却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心念电转间,他一把抓过文姬,扣上了她的喉咙,缓缓向帐外走去。 “影舞,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周进哈哈大笑,押着文姬走出了帐外。 噗噗几声箭矢轻响,周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万没想到,影舞竟然会对他动手,按他的计划,这正是实行计划的大好时机,只要影舞连同他和文姬一起绑走,留在这里的汉军杀无赦,这里发生过什么就不会再有人知道。 可看着脚下的那几枚箭矢,影舞显然并没有打算按他的计划办事,周进不禁勃然大怒,“影舞,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与整个汉室为敌不成?” “整个汉室?”立于马上的影舞哈哈大笑:“周大人你的口气可不小啊,放眼你这里,除了你手上这个人质,还有谁能代替得了整个汉室?” “影舞,你别欺人太甚!”周进吼道,但那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色厉内荏,他万没想到影舞这个马贼丝毫不把他这个汉室重臣放在眼里。 “汉室有你这样的人,也难怪朝纲紊乱!”影舞不屑地笑了笑,“拿个女人当人质,周大人,你似乎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我是马贼,从来不在乎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可是左贤王的王妃,我知道你和左贤王有过节,你不觉得有这个女人在手里,你的胜算会更大吗?”周进谄媚地笑道。 “周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影舞的脸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轻松无比,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这位大人发怒前的征兆,不由自主地散开了些,生怕无辜受到牵连。 周进还待再说些什么,脑后却感觉一阵冷风袭来,刚要回头,后脑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文姬的手。董祀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周进,又看了看手里的镇纸,不敢相信刚刚就是自己救了表姐。 看着周进那一脸小人样,董祀气就不打一处来,可他是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也从没想过事情必须用武力解决,直到周进竟然会拿表姐做人质,气血上涌的他一冲动,竟然抄起镇纸照着他的后脑就是一下,甚至忘了此刻己方正在影舞的重重包围之下。 “我杀人了?我杀了朝廷命官?”董祀愣愣地看着,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动手杀人了。 “他死不了!”文姬轻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周进,他只是晕了过去而已,至于究竟是被打晕的还是眼前的形势吓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就不知道了,“祀儿,着人将他绑起来吧!” “可是,表姐,他,他是朝廷命官啊!”董祀的死脑筋又开始不转弯了。 “我还是南匈奴左贤王妃呢,就算是汉室重臣,朝廷命官,绑架另一国的王妃,也是大逆不道吧?”见自己的表弟食古不化,文姬只好暂时放弃了自己是汉人的身份,以左贤王妃自居,这么一来,董祀也就不好反驳了,连忙吩咐兵丁将周进五花大绑了起来。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令影舞大跌眼镜的是,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外人,又或者根本就当他们不存在一样,直到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之后,文姬才将目光重又投向了他们。 “让影舞大人见笑了!”文姬微微一笑。 影舞更是一愣,大漠民风彪悍,但也绝没彪悍到如此地步,一个女人见了他们马贼都毫无惧色了,何况还是一个自幼在汉室接受教育,后来才到大漠生活,又贵为左贤王妃的女人。 “你就不怕?”影舞饶有兴趣地问道。 “怕,怎么不怕?”文姬依旧保持着甜美的微笑,“你影舞大人的名头别说我一介女流之辈,就是三岁小儿听了也会变色,难道影舞大人不知道大漠中的人制止幼儿夜啼提的就是你影舞大人的名号吗?” “哦?”影舞眉头一皱,这文姬似乎言外有意啊,可他一介粗人,又怎么能猜得透这个饱读圣贤书的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影舞大人就不想知道你的威名为何如此广传吗?”文姬冷笑。 “为什么?”影舞倒是很想听听这个传说中的才女能有怎样的高见了。 “那是因为影舞大人你纵横大漠,残忍毒辣,杀人如麻,而且不论好坏,中原也有大盗飞贼,他们也被朝廷通缉,但他们却深受老百姓的爱戴,因为他们都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可是你影舞大人,手上的人命可不管是不是平民百姓,凡是不入你眼的一概杀无赦,贼还有个说法,妇孺不偷,老者不偷,可你影舞大人有这些规矩吗?” “以影舞大人的一身武艺,博取功名,入朝为官,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官场黑暗,影舞大人不屑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占山为王也未尝不可,可也应该以民为重,做一个让百姓爱戴的大王,可影舞大人你都做了什么呢?” 文姬一番慷慨陈词让影舞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就连那些下面的马贼看向自己的大王时也有些不一样了,好一个犀利的女人啊,影舞心中暗叹,当年输给她,看来也不是什么意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自己逼到了风口浪尖,硬是把他一个马贼的头头说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要知道,道上混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这个“义”往小了说是对自己的兄弟要讲义气,不抛弃不放弃,往大了说那就是心怀天下,绝不坑害天下同样受苦受难的百姓。 “好口才!”影舞忍不住鼓起了掌,“可惜我不是来听文姬小姐演讲的,你讲的那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我是马贼,大漠的马贼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马贼是最为人瞧不起的一种,影舞大人难道就想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一辈又一辈地背负着马贼的骂名吗?”文姬继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旁的董祀听的都傻了,自己的这个表姐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然和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讲起了大道理,都是一群不开化的蛮荒之人,怎么可能听得懂呢?可似乎表姐的言辞真的起了一定的作用。 “至少,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的尊严不会被人践踏!”影舞突然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真是奇怪,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因为你是个有良知的人,因为你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文姬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有良知?”影舞蓦然抬起头,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缕寒光,“文姬小姐错爱了,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配,是因为我从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堂堂正正地和自己的敌人交手才是我的作战方式!别以为你这几句话就可以让我放弃什么,也别以为你是左贤王妃,就比别人高一等了,左贤王如果没那个能耐,到最后,你还是会死,而且会死的更难看!” 说着,影舞拨马走到了队伍的后面,心中所想的却是文姬的那一番话,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这些,自己也更没有想过,这双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血,杀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可从文姬的口中说出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自己还有良知?这可不是一个马贼该有的素质。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天里,影舞再没有出现,他手下的马贼只是将文姬他们团团围住,至于那些汉军做什么,他们不闻不问,只要不是要冲破他们的包围圈就任由他们去了,因此看起来,这些马贼更像是不隶属于任何一个系统的保镖。 而汉军内,被五花大绑的周进也被放开了,毕竟他是朝廷命官,就算做错了什么,没有丞相的手谕,董祀和文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指挥军队他就不要想了,百余人的队伍此刻已经完全听从文姬的调遣了。 周进在吵闹了一阵之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也知道左贤王此刻正在驰援而来的路上,也就安静了下来,将自己关在了营帐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大漠的太阳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远远的,一溜火光向这里急速移动了过来,看到这溜火光,马贼们仿似收到了信号般,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得到消息的文姬走出帐门,营门外果然连一个马贼的影子都没有了。 当她看到远方的火把时,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知道左贤王的人马杀了回来,看来马贼也知道硬碰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识相地退走了。但她可不认为这是逃走的好时机,马贼只是明面上撤走了,暗地里肯定还在紧密地监视着他们。 “月儿,你没事吧?”快马加鞭的左贤王翻身下马,看着自己的妃子,确信她毫发无损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不过看样子,他们倒并不像是受到了袭击,可左贤王也知道文姬做事极有分寸,若不是发生了什么,绝不会飞鸽传书。 “月儿,究竟怎么回事?”左贤王一边命令人马布防,一边询问道。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影舞根本没上当!”直到见到了自己的夫君,已经坚强了一整天的文姬终于表现出了柔弱的一面,摇摇欲坠。 “小姐!”随后赶到的琉璃一见小姐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流落大漠一十二年,如今终于可以回到汉室了,一路上竟是如此的不太平,忍不住抱头痛哭。 “报,王爷,发现马贼!”左贤王安抚了文姬几句就听有人来报,不禁眉头一皱,这个影舞还真是有些意思,明明已经控制了局势,却偏要等他到来之后才来这么一手,更让他奇怪的是,行军打仗,耍的就是以逸待劳,趁敌军立足未稳发起进攻,可他却要等到他们大军压境,完成了布防之后才慢悠悠地出现,不是对兵法一窍不通,就是另有目的。 按文姬的描述,影舞已经包围了这片区域,可却在大队人马到来时悄悄退去了,此刻再次出现,绝不是不懂兵法,而是有恃无恐啊,难道他手里除了那不到千人的马贼,还有别的倚仗? 隐隐约约的,左贤王似乎知道了影舞的打算,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冷笑,“来人,迎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君子协定 影舞的马贼队伍煞有介事地列好了阵仗,如若不是他们身着个性十足的服装,打眼看去,倒也是一支军容整齐的队伍。 此刻的左贤王也收起了轻视之心,翻身上马,立于军前,和影舞对视着。 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文姬和琉璃两个女人竟然躲进了大帐中不再出来,以文姬与左贤王的感情,自己的夫君上阵杀敌,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她理应站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以随时获取最新的战况,一般的人家的女子此刻恐怕早已是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地要自己的夫君一定要活着回来之类的了。 可文姬并非一般的女子,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她很清楚,自己若坚持留在左贤王的身边才是一种负担,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左贤王的累赘,只有先把自己保护好,他才能放开手脚杀敌。 “儿郎们!”左贤王振臂高呼,“身后就是你们的同胞,是你们汉室最伟大的文学家唯一的后人,你们说,我们能让这些马贼冲过去吗?” “不能!”列好了战阵的汉军高呼威武,那宏亮的声音令朝阳都为之变色。 影舞端坐在马上,身边是一脸冷峻的花姬,在她白皙的手指间,一把精巧的匕首不停地飞舞着。影舞淡淡地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的情人兼军师的女人,轻声说道:“所有人都必须给我用命去拼,除非你们想尝尝花姬的快刀。” 仿佛为了验证影舞的话,花姬手中的匕首突然脱手而出,在阳光下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回到了她的手里,后方一个刚刚加入不久的马贼还在贼眉鼠眼地寻找着开溜的机会,可当他扭过头时才发觉脖颈间有一行湿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摸,那手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了。 做完这一切的花姬依旧摆弄着自己的匕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杀一个人跟修剪一次指甲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就连他们身边的马贼也恍若没有看到一般,这种情况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几乎每一场战斗都会有人这样莫名其妙地冤死,只因他们没有出全力,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成为大漠上战斗力最强的马贼。 “一个不留,给我杀!”影舞轻轻一摆手,身后的马贼齐声呼啸,策马冲向了汉军的队伍。 面对着数百马贼的集团冲锋,人数上占优的汉军士兵们却两股战战,很不愿意和他们正面对抗,自己人数虽多,可大多是步兵,骑兵并没有多少,再刨去那些平时养尊处优,早已忘了马上怎么战斗的人,实际能与这些马贼抗衡的也就是那么几百人而已。 若像上次那样摆好了阵法,设好了陷阱等他们来冲锋,或许还有一线的生机,就这么空手和人家打,和白白送命有什么区别?不等马贼来到近前,一些步兵已经准备开溜了。 “敢有退后一步者,斩立决!”左贤王冷冷地说道,伴随着这句话,董祀一身短打装扮,怀里抱着一把断头刀,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兵丁,心中却在苦笑,自己一介文弱书生,被逼上战场不说,还成了临时的督军,这一切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真要是引发了大规模的溃败,别说他上去砍人,就是那些汉军一人一脚也能将他踩死了。 “杀!”马贼大喝一声,已经冲进了汉军的队伍,虽然面对的敌人数倍于己,他们也是各自为战,可脸上却毫无惧色,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刃疯狂舞动着,沾着非死即伤,一时间竟与汉军打了个平手。 奇怪的是,这些马贼纷纷绕开了左贤王,而左贤王也没有与他们动手的意思,就那么让他们绕过了自己的身边。而影舞也没有参与进攻,端坐在马上,和花姬一起,注视着战场内的一举一动。 初时的慌乱过后,汉军渐渐稳住了阵脚,他们平时的战阵训练也渐渐显出了威力,十几人一组,团团围住一个马贼,长短兵器互相配合,能攻击到马贼的就攻击马贼,攻击不到的就攻打他们骑的战马,这么一来,很多马贼反而被从马上打了下来。 可马贼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几条人命,下了战马也一样悍勇无比,手中的大刀疯狂地收割着汉军的生命,在他们看来,这些汉军根本就不是能打仗的汉兵,说他们是充脸面的仪仗队还差不多。 影舞只看了一会就知道,这场仗自己不是不能胜,但若要胜恐怕也是惨胜,自己的队伍剩不了几个人。 “大王!”花姬一夹马腹,战马向前走了几步,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收了起来,此刻拿在手里的是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她脸色微寒,随时准备动手宰人。 “去吧,让这些无知的汉人看看,不是人多就能打胜仗的!”影舞微微一笑,答应了花姬的要求。 得到影舞首肯的花姬却下了马,按理没有了坐骑冲锋的力量,她加入战团迎来的将是一场苦战,可左贤王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十二年前的一幕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就是这个形如鬼魅的女人,几乎在眨眼间就收割了几十条人命,她在马下的能力恐怕要远远高于她在马上。 不出左贤王所料,加入战团的花姬并没有横冲直撞,而是游离于战团之外,整个战场上都有她的影子,凡是她所飘过的地方,那些前一刻还生龙活虎,将一干马贼困的死死的汉军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左贤王看的真切,这个女子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剑,只是看似无意地拖动了一下长剑,剑锋却总能准确地划过这些汉军的脖颈,她硬是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扭转了整个战局,胜利的天平似乎开始慢慢倾斜了,那些毫无组织的马贼在花姬加入后,慢慢地聚拢在了一起,开始对汉军形成了强有力的威胁。 左贤王很想下马和这个女子一较高低,可影舞没有动,他也不能动,两军交锋,刀来枪往是一回事,可有时候也得讲究一些策略,比如,擒贼先擒王,何况除了花姬之外,影舞也是最大的威胁之一,他还没动,自己若擅动的话,那可就被动了,但就这么看着花姬收割着汉军士兵的命,也不是他的性格,手腕微转间,弓箭已经到了手上,但却并没有瞄准影舞。 直到这一刻,影舞才收起了狂妄,弓箭也到了手上,同样也没有瞄准左贤王,两个人似乎都清楚,弓箭对射,并不能对对方造成有效的杀伤,是以,瞄准的都是战场内拼杀的人们。 左贤王拉满弓弦,箭尖轻轻地抖动着,此刻若有人在他的身边观察就会发现,无论他的箭矢怎样颤动,箭尖所瞄准的都是战场内飘忽不定的花姬的后心,就在她身形稍滞的瞬间,左贤王握紧弓弦的手猛地一放,箭矢破空而去。 这志在必得的一箭出手之后,花姬定然无从躲闪,看起来她也根本没打算躲闪,可就在左贤王动手的瞬间,影舞也动了,十二年的磨练之后,他的箭术已臻化境,左贤王甚至没有看到他是怎样动的手,铁箭就已经射了出去,这一箭没有瞄准任何人,却让左贤王心惊不已,因为那一箭在半空精准地拦住了他的箭。 他愕然地看着影舞,竟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这影舞着实是个人才,若能为自己所用,就又添了一员猛将,可惜,凡是身怀绝技的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影舞情愿做一个马贼的头头,也不愿意成为别人手底下的小卒。 左贤王弯弓搭箭,这次是三支齐射,影舞也是弯弓搭箭,同样的三支齐射,再一次让左贤王震惊不已,他这三支箭分射三个不同的人,但影舞的三支箭却是分射他这三支箭,要等到左贤王出手之后才能出手,难度可想而知,偏偏就是拦住了这三支箭。 左贤王震惊不已的时候,影舞却是有苦自己知,他这样做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左贤王的兵力数倍于己,打杀起来根本不会心疼,可他就这么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后备力量,死一个就少一个。他也有心上战场杀敌,可那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后背让给了左贤王,虽然他有十足的把握左贤王不会背后下手,可若让左贤王也加入了战局,那己方的人马只会溃败的更快。 而此刻他选择的这种做法,难度要高于左贤王数倍,所消耗的精力也高于左贤王数倍,几箭之后,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左贤王似乎也看出了影舞的窘迫,再坚持几箭,估计影舞也就救不了别人了,可他突然不想再这样打下去,作为一个马贼,如此爱惜自己部下的生命,这和十二年前的影舞截然不同,那时的他,根本就不把部下的命当回事。 左贤王轻轻一笑,影舞也是一笑,两人同时弯弓搭箭射向了对方,瞄准的都是坐骑的眼睛,两匹战马几乎同时惨嚎了一声,倒地毙命,二人也同时从马上跳了下来,就在腾空那短暂的时间里,二人又连珠般地射出了四五支箭,却没有一支能到得了对方的面前,在空中的时候就撞在了一起。 落地后的两人都没有像一般的弓箭手那样刻意拉开距离,而是迎着对方冲了上去,手中的弓砰砰作响,战斗到现在,两人的箭矢第一次没有碰到一起,但也没有碰到对方,二人都展示了极快的身形,腾挪躲闪,间或射出一箭,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这一幕让那些正激烈交战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观战起来。 众人都知道二人的武艺高强,但却从未见过两人发挥到极致的打法,电光火石间,两人箭壶中的箭矢都已经射光了,同时抛下了手中的弓,抽出了佩刀,对砍起来。 在这个时代,长剑依然是中原武人颇为喜欢的武器,但长剑华而不实,战场杀敌极易折断,只有那些所谓的武林中人和贵族公子哥喜欢,大多也作为装饰之用,对于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武人来说,马刀才是最有力的杀人武器。 影舞和左贤王二人手中的马刀都是搜罗来的极品武器,再加上两人身上的那股气势,对砍起来颇有些惊天动地的气势,而且二人的对砍中也没有那些花哨的招式,就是简单的对砍,刀剑交鸣中,两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当二人那布满了豁口的马刀再一次架到一起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逐渐被一种惊骇所取代,要知道这都是名家打造出来的利刃,却在此刻成了两把烂铁,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哈哈大笑,扔下了手中的长刀。 身后的兵丁们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主帅,不明所以,但都知道,一场激烈的战役或者在此刻结束,或者酝酿着一场更惨烈的战役,想到这里,汉军们长出了一口气,这种打打杀杀实在不是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兵喜欢的,而马贼们却是一阵泄气,还没有杀过瘾就不打了,让他们有一种一拳打在了空气中的感觉。 “还打吗?”左贤王率先开口道,语气中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打!”影舞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没分出胜负就得打,贼不走空,马贼只是比较暴力的贼而已!” “接着这么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个胜负来!”左贤王无奈地摊了摊手,“就算我们能坚持,那些人恐怕也不行吧!” “就我们两个人,我输了,你们过去,我赢了,王妃交给我!”影舞简洁地说道。 “不可能,我不会拿她做赌注!”左贤王断然拒绝,“要你来的那个人,要的恐怕不是王妃吧,而是我的脑袋才对!” “我只负责带走王妃!”影舞说道,同时脑中轰的一下,自己似乎被人耍了,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兴师动众,就算是右贤王也不应该有如此打的魄力吧? “为什么不来一场速战速决的君子协定?”灰头土脸的周进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他立时注意到,这又是一个干掉他们的好机会,赶忙出来建言献策,可惜影舞和左贤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略他的存在。 “武力没得比了,比比这里吧!”影舞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让我看看,大漠贤王的脑子是不是也一样让我佩服!” “好,怎么个比法?”左贤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比阵法!”影舞微微一笑,“我们各出一千人,一方布阵,一方破阵,你可以选择布阵还是破阵!” 左贤王略一沉吟,影舞的兵能征善战,攻击犀利,自己所能调用的人马却只有这些战斗力不强的汉军,布阵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影舞希望看到的,既然一个马贼肯跟你讲君子协定,他就希望跟你来一场光明正大、势均力敌的战斗,扬长避短是最好的战斗方式。 “我们破阵!”还未等左贤王说话,周进却在此刻又插了一杠子,手上还高举着曹操的手谕,一脸的冷笑,自打右贤王带兵返回大漠后,他在汉军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如果这次说话还是不好使的话,他真有兵变的心了。 做出这个决定倒也不是他一时狂热,在他看来,影舞一介莽夫,大漠马贼,能有什么阵法让他布?恐怕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吧,自己的精兵破起阵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左贤王看了一眼周进,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些汉军毕竟都是周进的人马,自己若不同意他的安排,可能就只有孤身上阵杀敌了。 影舞鄙夷地看了一眼周进,“双方可以各带一个参谋,我带花姬,王爷最好带上王妃!”他好心提醒道,占便宜这种事情,他实在不屑去做。 “不必了,我一个人足够了!”左贤王微微一笑,随手拿过一把马刀掂了掂,还算趁手。 “王爷,我要出战!”却在此刻文姬一掀帐门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这奇门遁甲之术毕竟来源于中原,王爷你虽然浸淫中原文化多年,但这些你还是没有我精通,所以,请让我出战!” 这话倒也不假,可行军打仗毕竟不是平时的操练,这是玩命的时候,左贤王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犯险的,但也明知她的倔强,“琉璃,照顾好小姐,旗语!”左贤王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文姬可以作为参谋,但绝不能入阵,就在阵外指挥。 左贤王点好了一千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汉军,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列好了阵仗,却并没有要求骑马,骑兵冲锋确实是破阵的良照,可同时也会是覆灭的根源,这一点,对诸葛孔明八阵图一战成名耳熟能详的左贤王心知肚明。 这一边,影舞也已经凑齐了人马,布起了一个古怪的阵法,随着那个阵法渐渐成形,文姬的脸上也渐渐布满了愁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血洒长空 “八门金锁?”文姬紧皱着眉头,看影舞布下的这个阵法,隐隐约约的很像是八门金锁阵,可又有些不同,那些马贼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坚固的盾牌,似乎影舞早就算好了会有这么一招。 就是八门金锁也有很多种,之前文姬就曾布下过一个八门金锁迷魂阵,就像一个迷宫一样,进去的人一路杀过去,就会发现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了阵外,可影舞现在布下的这个阵法却并不是迷魂阵,更像是绝杀阵,没有生门,进阵者除非破阵而出,否则就只有死在里面。 这个影舞看来是不想留下后路啊! “小姐看我们可有胜算?”不知何时,周进来到了文姬的身边,似笑非笑地问道,看着他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文姬在厌恶之余,心头更是泛上一阵冰冷,杀人于谈笑之间最是可怕,周进就是这种人,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和他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联系。 “进阵!”左贤王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文姬,知道此刻她也无能为力,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等一下!”文姬毕竟是一代才女,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心念电转间,一个古怪的想法浮现在了脑海中,事急从权,她也来不及去考证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急匆匆地说了出来:“王爷,请让五百精兵带上盾牌!” 左贤王一愣,在场的所有官兵更是不明所以,周进看向文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这八门金锁阵布阵看起来是人,但实际上就是盾牌和古怪的兵器在发挥作用,要破阵,就需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强有力的攻击来破阵,可盾牌自古以来就是防卫的装备,用盾牌破阵,恐怕只有白痴才能做得出来。 只有两个人听到这个建议后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一个是花姬,一个是影舞,这两个人都是剑走偏锋的人物,自然也知道奇门遁甲之术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来破解,这八门金锁绝杀阵是他们无意中得来的,文姬是才女,花姬也不是笨蛋,经过仔细的钻研之后,她已然明白,这八门金锁阵的实质就是阵地战,破解阵地战的方法一是外围的游击战,二是阵法内的阵地战! 外围的游击战其实也是一种剑走偏锋的做法,不与敌人正面接触,游离于阵法外部,以弓箭抛射对敌人造成强有力的压迫,但也是最耗时的办法,布阵的一方防御足够强的话,箭矢就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而左贤王更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不会采取这种做法的,真正的交战一定会在阵内。 左贤王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千精兵,这些人马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在前几次的交锋中顶在最前线幸存下来的,此刻的他们已经不是混军粮的兵痞了,而是真正有经验的战士。他们或持长刀,或持盾牌,脸上尽管布满了风霜,但眼中却充满了坚毅。 “儿郎们,进阵!”左贤王大喝一声,率先向阵法中走了过去,一千士兵齐声大喝,五百精兵举起手中的盾牌,将另五百手中拿着长兵器的士兵围在中间,跟在了左贤王的身后。 按照文姬事先的安排,无论是八门金锁迷魂阵还是八门金锁绝杀阵,都脱离不了八门金锁的本阵,如果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人则亡,因此他们既定的方针也就明确了,“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乱。” 左贤王之所以敢于冲在最前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八门金锁绝杀阵他多多少少也有些研究,知道在这个阵法中,有一条甬道可以将其它的甬道顺序连接起来,在战争中,这条甬道是用来为各个部位输送粮草的,而其他的每一条甬道都会布置非常狠毒的陷阱,只要进到阵里就别想活着出来。这条甬道一般就在生门处。 影舞和花姬自持左贤王生于大漠长于大漠,不可能知道内中的玄机,却不知道文姬对这些颇有研究,三国争霸之时,魏国大将曹仁对刘备就使用过这个阵,不过被军师徐元直所破,这一段历史早就在左贤王的脑子里深深扎根了。 一看左贤王扑过来的方位,二人的脸色不由得一变,这是遇到行家了,情急之下影舞就要指挥变阵,可却被花姬挡了下来,“大王请放心,我们这并不是在战争中!” 仅此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影舞却没来由地一阵心安,他知道,那条唯一没有陷阱的道路,在这个阵法里也是不存在的,左贤王,你莫怪我无情,如果你不能从这样的阵法中冲出去,那么也就不要和那个人争夺大漠了。 左贤王面沉似水,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漠上留下了他一串深深的脚印,行至距离大阵还有百步之遥的时候,左贤王的身形已经开始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的残影,速度飚到了极限。 仅剩五步之遥的时候,左贤王暴喝一声,突然腾空而起,合身向马贼举着的盾牌扑了上去,高速所带来的冲击力可想而知,向来单打独斗的马贼们甚至有了放下盾牌和左贤王对砍的冲动。 “分!”花姬猛然暴喝一声,伴随着这一声暴喝,前排的马贼突然向两旁分开,露出了里面的通道,一千人毕竟太少,前后只有两排,前排的马贼一让开,后排的马贼连忙转身,但动作还是慢了点,被左贤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他身后的一千士兵已经冲了上来。 按正常的阵法,此刻的马贼应该合拢阵法,将长兵器从盾牌后伸出来杀敌,可左贤王带领的这一千人马也都躲在盾牌的后面,反而成了一个坚固的小堡垒,让马贼们无从下手,只能合拢阵法,将他们困在了八门金锁阵内。 他们不动手,不等于左贤王也不会动手,入阵的瞬间他就已经看清楚,预料中的甬道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反而是一群赤膊的大汉手持着马刀站在不远的地方,满脸的横肉,胳膊上肌肉隆起,都是不好惹的角色。这也难怪,这个仓促布下的阵法哪来的陷阱呢?只有在各个重要的地方布下重兵来截杀他了。 站在高处的文姬看到这一幕,紧皱的眉头反倒放松了些,光明正大的交锋左贤王未必会落下风,手上的小旗子轻轻一挥,得到命令的众兵将迅速散开,分成了十个小组,盾牌在外,长兵器在内,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小战阵,跟在左贤王的身后向阵法内涌去。 久居蛮荒之地的影舞和花姬尽管仰慕大汉文化,甚至穷尽精力研究奇门遁甲,但文化层次毕竟和文姬不在一个层次上,对于八门金锁这样的阵法,文姬已经深得精髓,可影舞只是窥得皮毛。 在他们的印象中,破阵就是快刀斩乱麻,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与冲击力冲击盾墙才能有一线生机,可在文姬的指挥下,左贤王的队伍却反其道而行,在阵法中打起了阵地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但左贤王却清楚,机遇稍纵即逝,自己带来这一千精兵就是壮个声势,和马贼们只能拼个势均力敌,真要破阵,还要靠自己的勇猛,当下也不多说话,握紧自己的兵刃迎了上去,满脸的肃杀之气,那股杀伐之气竟然比长年杀戮的马贼还要高上几分,拦在他面前的那股马贼还没开战,就已经有些胆怯了。 左贤王抡圆了手中的长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那么直直地劈了下去,可却势大力沉,速度奇快无比,拦在他面前的马贼下意识地举起了刀格挡,可刀只抬到一半,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一凉,低下头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满脸的不敢置信,瞪着双眼倒了下去。 喷出的满腔热血溅洒了左贤王一脸,可他却擦都不擦,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彪悍的大漠作风让这些杀惯了人的马贼都是心中一寒,这回似乎惹了一尊杀神回来。 马贼们吃惊的当,左贤王可没闲着,大刀飞舞,转瞬间,拦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防线已经溃散了,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影舞才想起来应该发动阵法,但是已经晚了,汉军们见这个王爷都如此的凶悍,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一声唿哨,十个小团队各自为战,就近冲杀起来。 马贼们毕竟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行军训练,汉军只是一轮冲击,那些持着盾牌的马贼就溃散了,何况,马贼一辈子干的都是冲锋陷阵的事,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当下就有几个马贼放下了手中的盾牌,拎着大刀和汉军们对砍了起来。 文姬冷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都躲在盾牌后面,打到明天早晨也分不出个胜败,可马贼是什么人?都是脾气暴躁的主,就算暂时屈服在影舞的淫威之下,也绝不会像军队那样令行禁止,只要他们放下手中的盾牌,王爷就有获胜的希望。 不出所料,这些马贼很快就沉不住气了,他们抛弃了手中的盾牌,拎着更趁手的马刀向汉军冲杀了上来,可随后他们就发现,这些汉人都是大大的狡猾,竟然统统躲在坚固的盾牌后面,他们卯足了力气抡起大刀砍上去,却只是让盾牌稍稍后退了一点,很快就补了回来,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就是柔弱的汉军,也开始发挥出巨大的潜力了。 起初这些汉军只是防守,好像还没有从前几日的惨败中清醒过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在文姬的指挥下,这个方法打起来确实有些窝囊,甚至还有些卑鄙,但是这些汉军只是想能够活下来享受富贵,那些马贼的刀砍在盾牌上对他们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渐渐开始了反击。 汉军中都是些聪明人,都知道正面对抗讨不到任何的便宜,也幸亏文姬聪明,知道马刀一类的短兵器在破阵中作用不大,他们带的都是一些长矛,寻了盾牌的空隙,将长矛伸了出去,砍红了眼的马贼躲闪不及,几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丢了自己的命。 影舞大急,急令自己的部下保持阵型,可马贼们都是纪律松散的主,就算在影舞的打压下有些收敛,可上了战场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越来越多的马贼抛下了手里的盾牌,拎着大刀冲了上去。 汉军们平日里也都是骄横无比,在中原横行无忌惯了,刚刚取得了一点小成绩就得意洋洋起来,都想那些嚣张的马贼也不过如此,龟缩防守倒不如放手一搏,要知道所谓的论功行赏看的就是杀敌的多少,那些盾牌兵眼看着功劳都被那些长矛兵夺去,内心不免有些不平衡,渐渐的开始有盾牌兵放弃了手中的盾牌,抽出了腰间的马刀。 一场奇门遁甲之战眼看就要变成混乱的大屠杀,文姬也不由得心焦不已,可她一介女流,对这些兵的统率本就不行,此刻一乱,她也无能为力了。 玩阴谋诡计,影舞的马贼不是对手,可真刀真枪的对砍,这些养尊处优的汉军又怎么是对手呢?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么拱手让人了,看着身边的汉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左贤王也无力回天,抡起长刀砍翻了身边的几个马贼之后,将目标锁定在了阵中央的影舞。 影舞也是条汉子,直视着左贤王,抛掉了手中的弓箭,因为左贤王在进阵的时候也没有带弓箭,这场公平的战斗,他期待了太久了。 文姬心急如焚地关注着场中的局势,并没有注意到周进悄悄地向后退了退,挥手叫过自己的亲卫,低声交代着什么。 失去了盾牌防护的汉军怎么可能是马贼的对手?瞬间就被砍倒了大片,死者有,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也有,可那些马贼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身上也同样被砍了几刀,却像没事人一样,反而越战越勇。 左贤王的心在滴血,这些汉军虽然不是他的部下,可却都是为了保护文姬才追随他闯进这个阵法的,可自己却无法带着他们全身而退,在左贤王的心中,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同样是人,同样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谁比谁高一等,谁死了,家里都会一片愁云惨淡。 认准了影舞的方向,左贤王挥舞着手中的宝刀冲了上去,当真所向披靡,凶悍的马贼也不得不暂时退避。影舞掣着自己的宝刀分开众人迎了上来,脸上竟然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王爷,要不要休息一下再战?”影舞好整以暇地提醒道。 他是一片好心,执拗地想要一场绝对公平的战斗,可这句话在汉人一方听来却更像是讽刺。 “影舞,何必假惺惺呢?我家王爷勇武过人,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能够阻拦的?”不待左贤王说话,周进已经轻蔑地代答了。 文姬心下一凛,看向周进的眼神带着些不解,更有些警戒,这个周进十足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什么好事在他嘴里也能成坏事,作为大汉臣子的他此刻竟恬不知耻地说出了“我家王爷”,这是摆明了代表左贤王说话了,巧妙地让左贤王无从反驳。 “不必了!”左贤王惨然一笑,刚刚一阵力拼,饶是他勇武过人也有些力竭,但周进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是整个汉军,自己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呢? “我们多拖一会,这些兵将就要多死几个,还是速战速决吧!”左贤王说着,拖着刀向影舞扑了过去,不像是上阵杀敌,倒像是市井泼皮打架。 影舞也不是善类,也不摆什么花架子,拖着刀一样冲了上来。两人扬起的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煞是骇人,可还没等刀剑相交,一阵嗡嗡声刺破了众人的耳膜,如飞蝗般的箭矢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战场。 “这场仗看来是打不起来了!”影舞和左贤王相视一笑,抄起身边的盾牌挡了起来,可怜那些丢掉了盾牌的士兵只能以血肉之躯迎接着那些箭矢。 这是一次无差别的抛射,无论是马贼还是一千汉家儿郎,都在这些箭矢的覆盖之下。 “周进,你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一轮箭矢过去,看傻了的文姬才反应过来,看着周进那一脸的阴笑,她蓦然明白,这一切都是这个阴险的小人设计好的。 “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周进阴冷着一张脸,阴森森地说道:“影舞和这些马贼为害大漠多年,此刻正是彻底消灭他们的大好时机!” “那里有我们的一千人马,还有匈奴的王爷,难道这些你都不管不顾了吗?”文姬声色俱厉地吼道:“董祀,将这个逆贼给我拿下了!” 等了半晌,却不见董祀有任何的动静,愕然回头,却见不仅仅是董祀,就是自己的侍女的琉璃也被周进控制了,他们的脖子上无一不架着三四把长刀。 “小姐,得罪了!”周进装模作样地一揖,“此次进入大漠,本官还有另外一项军务,那就是铲除大汉的威胁,左贤王身为匈奴单于的左膀右臂,将来兵戎相见是不可避免的,能降则降,不能收为己用,就要杀!” 文姬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根本无暇去辨别这句话的真假,按曹操的性格,这样的事他的确能做的出来,但却又不愿去相信,求助的眼神瞟向了已经被控制住的董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我是使臣 看着表姐的眼睛瞟向自己,董祀也是一脸的迷茫,丞相虽然是一代枭雄,征战之时确实心狠手辣,生性多疑,就连睡觉也要抱着宝剑,可那时中原大乱,有些人他不得不防,自入主中原之后,他已不愿再起兵戈,早年的杀伐之心已经淡了,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呢? 文姬何等的聪明,可聪明人往往考虑的太多,见董祀这个样子,又素知丞相的风格,知道以董祀刚直的秉性,就算丞相真的下了这个命令,也不会让他知道的,不禁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自己或许是最后一张牌了。 “周大人,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文姬突然冷冷地问道。 “妇人之仁!”周进冷哼一声,“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文姬小姐,你说是不是?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进愕然地看着文姬,不知何时,文姬已经将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周大人你应该知道我在丞相心中的地位,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交代过去!”文姬冷冷地说道,说话间,匕首向着自己的喉咙又近了一分,已经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一滴鲜血顺着血槽流了出来。 “小姐!”琉璃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进却无动于衷,颇有些玩味地看着文姬,把玩着手里的短剑,不屑地说道:“小姐你太高估自己了,你觉得江山社稷与一个女人,哪个更重要呢?别说你只是个落魄的贵族小姐,就是妃子又如何?丞相一样可以抛弃!” 文姬心中苦笑,以丞相一贯的威名,这种事情确实做得出来,可自己的夫君就在箭矢的覆盖之下,生死未卜,想来也是难逃一死了,自己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琉璃,不禁惨然一笑,“小王子就拜托了!” 说着文姬手上用力,眼看匕首就要刺入喉咙,啪的一声,匕首却远远地飞了出去,一枚箭矢紧贴着她的喉咙飞了过去,只余一缕黑丝飘洒在空中。 那枚箭矢去势不减,又撞上了周进的长剑之后才颓然坠地,骇得他险些摔倒在地。 文姬愕然地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她没想到,在万箭齐射之下,左贤王竟然还活着,竟然还会向她射来这一箭,然而初时的激动之后,她又有一种难言的哀伤,难道他就不怕误伤到自己吗?就算他对自己的箭术有足够的自信,可她是他的王妃啊,一点点的失误都可能要了她的命,他就不担心吗? 然而她很快就注意到,左贤王早已丢弃了弓箭,影舞的手中却握着一把短弓,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正对眼中满含担忧的左贤王说着什么。 “王爷,记得你欠我个人情!”影舞大言不惭地说道,哈哈笑着飞身上马,就这么走了。 “放箭!放箭!”大难不死的周进立时高喊,但却发现他的命令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此刻他才注意到后方传来的喊杀。 一骑飘逸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手中的利刃不停地收割着汉军的生命,那些手持弓箭的汉军毫无抵抗地倒了下去。那是花姬,当汉军的箭矢如飞蝗般落下的时候,她悄悄后退,迂回到了这些汉军的身后,正是她这一闹,才让影舞与左贤王得到了一线生机。 花姬也不恋战,一轮屠杀之后,策马跟在影舞的身后远去了,余下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马贼也尽可能地脱离战斗远去了。 汉军们无心追击,弓箭手接到命令屠杀自己的同袍时本就千万个不愿意,如今又怎么可能继续卖命?而那些经历了一轮箭雨侥幸活下来的,心中都充满了怒火,跟随在左贤王的身后,向周进走了过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周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厉声喝道。 “干什么?”左贤王冷冷一笑,“对那些死难的同袍有个交代!” “你们要杀害朝廷命官吗?”周进强自压抑着心中的震骇,却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抖。 “朝廷命官?”左贤王嘿嘿笑道:“有不在意自己手下性命的士兵吗?你自己看看你哪有点父母官的意思?几百士兵就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把命丢在了这里,你怎么跟他们的父母交代?” “交代?”周进哈哈大笑:“他们为国捐躯,是国家的英雄,他们的父母都会自豪的,要什么交代?” 听闻此言,那些士兵们更加愤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就等着左贤王一声令下,便要将周进碎尸万段。 “使不得啊!”董祀挣脱了束缚,高声叫道,“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似乎董祀的这句话触动了周进的某根神经,他不由得挺了挺腰杆,冷笑道:“不错,你们难道想造反吗?你们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只这一句话,那些磨刀霍霍的士兵们犹豫了,不错,无论犯下了什么过错,在朝廷的旨意下达之前,周进仍旧是朝廷的命官,而这个周进的后台极硬,就是丞相也要考虑斩杀这个人可能带来的影响,最多贬官发配,蛰伏几年之后,仍旧会官复原职。 可自己都是有家室的,杀害朝廷命官,按律法就是株连九族,自己马革裹尸没什么,可那一家老小怎么办? “株连九族也就是吓吓他们,你能吓得了我吗?”左贤王倒是没有丝毫的畏惧,挺身上前,“我是南匈奴的王爷,不是你大汉的子民,别说杀你一个,就是连丞相都宰了又有何不可?” “你!”周进愤然,“王爷,你别忘了我是使臣!” 董祀心中焦躁不已,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这个使臣是罪责难逃的,周进若是再死了,那自己也就只有一死了。 “王爷,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啊!”董祀上前一步,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何况,周大人和我是作为和谈的使者来的,两国停战这么多年,黎民苍生得以休养生息不容易,王爷请三思啊!” 左贤王也是一愣,的确,两国停战多年,百姓安居乐业得来不易,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如今如果因为一己愤怒而杀了周进,怎么都说不过去,大汉必然以此为借口开战,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可不杀周进,这口恶气却又难平! “月儿,琉璃!”左贤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我们走!” 文姬和琉璃静静地走到左贤王的身后,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一脸的决然,无论左贤王要带她们去哪里,二人都不会反对,因为周进的做法让她们彻底心寒了。 “王爷要去哪里?”缓过劲来的周进傲然问道,已然忘记了自己刚刚命悬一线。 “去哪里也不会和你回汉室的!”左贤王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董祀大急,“表姐,王爷,这可使不得啊!” “祀儿!”文姬停下了脚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才悠悠说道:“回汉室是我这些年来的愿望,可中原并不是非回不可,我想回去,只是因为《后汉书》,为此我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我的命不是毫无意义地扔在大漠中的,让我回去也可以,前提却是要保证我能活着回去。” 董祀哑然,文姬说的话句句在理,让他无从反驳,这个周进,丞相让他来,本是要让他表现出一番诚意来,让文姬能安心跟他们回去,可是这一路上,周进做事越来越过分,竟然一步步逼走了文姬,带不回文姬,让他们如何对丞相交代? “你做的好事!”董祀怒斥道,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忿忿地甩手而去。 周进却是满不在乎,把玩着手里的长剑,“王爷就这么走了吗?” 左贤王毫不理会,牵过马匹,扶着文姬上马就要走。 “王爷可曾想过,丞相为什么要派我们来大漠?”周进停了一下,好让左贤王吸收他这句话,“丞相如果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怎么会派出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来迎接文姬小姐?如果我们不能带回文姬小姐,王爷你应该知道,依丞相的脾气,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到时候兵临城下,十万铁骑踏平匈奴也不在话下!” “你是在威胁我?”左贤王冷冷说道。 “我只陈述一个事实,丞相就是这种人,丞相的十万铁骑可不管什么平民不平民,在汉人的眼中,你们胡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斩草除根,到时候不管是妇孺老幼,都会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的场面王爷不想看到吧?” 周进依旧闲适地笑着,他知道,平民百姓的安危就是左贤王的软肋,果然,听周进这么说,左贤王的脸上动容了,犹豫着要不要走,而文姬的脸色也瞬间惨白,周进这个卑鄙的小人竟然拿平民来威胁左贤王。 “我有说过不让月儿回去吗?”左贤王微微一笑,“不过我可不能让她跟在你的身边,谁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你故意的呢?在你心里,根本就不打算让文姬回到汉室吧?你的祖辈屠戮了月儿一家,逼得她流落大漠,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十年已经过去了,你害怕,月儿一旦回到中原会旧事重提,到时候你不仅仅是官职不保,荣华富贵消散,就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交代,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月儿活着回到汉室,我说的对吗?周大人!” 被左贤王说中的周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甘地怒吼道:“左贤王你别血口喷人,我的官职是丞相给的,我就要为丞相排忧解难,你若是不想要文姬小姐跟我们走就直说,何必诬陷于我?” “没错,我就是不想让她跟你走!”出人意料的,左贤王痛快的同意了周进的说法,让周进接下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但是我只是不想让她们跟你走罢了。”左贤王话锋一转,“因为有你在,她们的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证,所以,要让文姬回到汉室也行,你周大人必须离开!” “我是使臣!”周进大怒。 “董大人也是使臣!”左贤王笑道:“而且在这个使团里,董大人才是正使,你周大人作为副使,不应该先行一步吗?” 愤然离去的董祀听闻此言又转了回来,听左贤王的意思,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左贤王并没有真的打算带文姬离开,而是希望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在这个大团队里,周进显然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惧怕文姬会秋后算账,因此不断地制造摩擦,甚至不顾将士的性命,只要他离开,文姬就应该还会跟他们走。 想到这里,董祀计上心头:“周大人,现在路途遥远,路上不安全的因素太多,有劳周大人带些人马前去探路,不知周大人意下如何?” “我是使臣,你让一个使臣去给你探路?”周进本还想多说几句,可见董祀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也知道如果带不回文姬,确实不好交差,恨恨地咽回了后面的话,“好吧,董大人,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带人探路,率先回朝去报告丞相,希望你不要让丞相失望!” 说着,周进点齐了自己的人马,翻身上马,向远方行去,连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也不管了,董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丞相给他找了个大麻烦,这个周进什么时候当他是正使过呢?如今走了,也许是件好事。 左贤王也不易察觉地出了一口气,不管周进是不是真的和影舞有什么勾结,只要把这个不安定分子剔除出去,队伍就纯净了许多,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样一来,就算影舞再来一次,起码也不会遭遇腹背受敌的尴尬了。 乍一放松的左贤王突然闷哼一声,胸口一甜,一口鲜血遏制不住地喷涌出来,打湿了自己前襟,眼前一黑,便栽落马下,失去意识前,耳中只听到文姬的一声尖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以血饲鹰 左贤王武艺高强,但在万箭丛中,仍旧有几枚箭矢突破了他的防御,刚刚形势危急,他强忍着痛楚,将露在外面的箭杆砍断,如今周进带着他的人马离去,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文姬花容失色,在琉璃和董祀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将左贤王抬进了帐内,掀开他的甲胄才看见,一枚箭矢从后心射入,前胸透出,再偏一点点,就刺破了他的心脏,即便如此,就算华佗在世,也没有把握能将他救活了。 文姬咬了咬牙,压抑住即将滚落的泪水,此刻不是忧伤的时候,她必须分秒必争,就算耗尽精力,也要抢救左贤王。 “琉璃,烧水,祀儿,把所有的金疮药都给我搜集过来,要快!”文姬冷静地命令到,从自己的行囊中翻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这把刀和一般的匕首不同,是按照神医华佗留下的草图打造而成,左贤王网罗回来的一名铁匠深入大漠腹地,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几块优质的矿石,又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提炼出精钢,最后打造成这样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刀身薄如蝉翼,划在人身上,只能留下肉眼难以辨认的创口,但却是做外科手术上佳的工具。 文姬仔细清理了左贤王的伤口,又将手术刀消过了毒之后,才来到了仍旧昏死的左贤王身边,条件所限,现在并没有麻沸散一类可以止痛的药,但左贤王的伤却不能耽搁了,“风,忍着点痛!” 文姬在左贤王的耳边轻声说道,昏迷中的左贤王似乎仍有知觉,听到这句话之后,紧蹙的眉头竟然舒展了一些,牙关也又咬紧了些。 文姬拿着手术刀的手在颤抖,在伤口边比划了半晌,却下不了刀,这个位置实在太敏感,一不小心,左贤王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姐!”琉璃紧张地看着文姬,“动手吧,再拖下去,王爷可能真的……”不知怎么,那句“真的要死了”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口。 在琉璃的心目中,左贤王是大漠的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怎么可能会死呢?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贯穿伤,王爷都熬了过来,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吧? 文姬点了点头,深吸几口气,控制住手上的颤抖,手术刀上下翻飞,熟练地划开了左贤王的胸膛,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断箭,箭矢一离开左贤王的身体,一股热血喷涌而出,溅了文姬一脸,她顾不上擦拭,将一瓶止血药一股脑地倒了上去,可那股血喷涌的太过汹涌,药粉一铺上去,便被血流冲开。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没死在箭矢之下,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心乱如麻的文姬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徒劳地洒着药粉,到最后干脆用手去按住伤口,可那股热血却从她手指的缝隙中挤了出来,不片刻,她的整个手掌就被染成了鲜红。 琉璃慌忙拿过绷带,将金疮药倒在绷带上,代替了文姬的手掌,这才渐渐止住了血,可左贤王此刻却已经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了。 “是失血过多,琉璃,我要给他输血。”文姬决然地说道。 “不可以啊小姐!”尽管明知无法阻止小姐的决定,但琉璃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小姐你身子弱,再给王爷输血,你会顶不住的!” “管不了那么多,雅玄和碧落已经没有了我这个母亲,我不能让他们连父亲也失去!”文姬毅然撩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肌肤,锋利的手术刀对准了手腕就要划下去。 “小姐,不能啊!”琉璃一把抓住了文姬的手腕,“王爷醒来要是看到你受伤,一定会担心,急火攻心,会大大不利他的伤势的!” “琉璃,你放手!”文姬微微一笑,浑身散发着一股庄严,就连琉璃一时间都看呆了,“十二年前我就该死了,是王爷给了我生命,如今我只是将这条命还给他,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他发现的。” “小姐,王爷那么聪明的人,又那么在意你,别说是你给他血了,就是你有个伤寒他都会第一时间察觉的,王爷只是失血过多,咱们有马,都是上好的战马,用马血,对,小姐,用马血!”琉璃很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自豪,兴奋地说道。 “琉璃你有所不知!”文姬微微摇了摇头,“马血性热,只会加重王爷的病情,我意已决,琉璃你不要再劝我,只请你一定要给我保守秘密!” 说完,手术刀猛地一划,一串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她赶忙将手腕凑到左贤王的嘴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尽力吞噬着文姬的鲜血,她不由苦笑,除了尽人事,安天命,她也无能为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吸收了文姬血液的左贤王,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血色,直到此刻,文姬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骤然的放松让文姬感到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晕倒在左贤王的身边。 左贤王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他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大漠中,那大漠一片混沌,除了漫天的黄沙,什么也没有,火热的骄阳炙烤着大地,让那些黄沙上升腾着阵阵热浪,也炙烤着他。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这片大漠四周都是同样的景色,辨不出南北东西,他只有向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轻飘飘的,他竭力想让自己的双脚踏实,可那股热浪却带着他渐渐高飞。 一股力量自脚下蓦然升起,死死地拉住了他,不让他飞走,他低下头,却什么也看不到。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要拒绝,想要追逐光明,想要迎着太阳飞走,那里,有长生天的庇护。 可那股力量虽然不大,但却有着极佳的韧性,让他无法挣脱,终于一阵力竭之后,他无奈地瘫倒在滚烫的黄沙上,那黄沙中传来的热量包裹着他,让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大蒸笼中,让他无力面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个平时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他的唇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一股腥甜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知道,嘴唇已经干裂了。 远方的天空浮现出一个黑点,那是一只雄鹰,以大漠上迷途而死的动物为食的雄鹰。左贤王知道,那只雄鹰很快就会发现他的存在,等待着他无力反抗的时候,就会俯冲下来,啄食他的肉体。 就这么死了吗?自己本来也应该是那只高飞的雄鹰吧? “孽畜!”就在他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声娇叱回荡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远方的地平线上,浮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尽管隔的那么远,可他还是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布满了焦急,她的手中拿着一把样式古怪的兵器,寒光闪闪,薄如蝉翼。 那女子步履匆匆地赶来,那只苍鹰远远地吊在她的身后,发出兴奋的啸叫,似乎等待着这个女子也能成为它的食物。当那女子脚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的时候,雄鹰俯冲下来,向那女子啄了过去,相比于那个已经没有多少生命的男人,直觉里它还是觉得这个还活着的女人要比那个男人安全的多。 可它显然低估了那个女子,当它降临到女子的背后,伸出自己的利爪时,女子突然转身,间不容发之际,手上的利刃划过了雄鹰的脖子,那一声惨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颓然地抽搐着身体,眼睁睁地等待着自己的生命缓缓地流逝。 女子爬起来,不顾那只苍鹰的死活,快步奔跑到左贤王的身边,焦急地呼唤着什么,左贤王的脸上只流露出一抹微笑,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唇边的那一抹甘泉。 “风,风……”左贤王只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无比,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女声不停地呼唤着他,那是月儿,是他最喜爱的王妃,是汉人的才女文姬,他挣扎着动了动手,却感觉自己的身边正压着一个柔软的肢体,随后是一个女子的惊叫:“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左贤王没来由地一阵心安,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周进带着自己仅剩的一千家将,行走在茫茫大漠中,脱离了大部队之后,他并没有多少愤恨,有的只是暗暗的窃喜,脱离了董祀一行人之后,影舞的行动就会更加的无所顾忌,而他也就更安全了。 只是影舞,这个马贼似乎和他之前接触的一些人不同,竟然渴望什么公平的战斗,难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他只是一个马贼,在大漠中流浪的马贼,有生意还不做?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假如影舞就此罢手,不再参与他们的行动,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白浪费了吗?不,这绝对不行。 “扎营!”周进勒定战马,大喝一声,“今天就在这里扎营!” “可是,大人,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探路,如今不仅方向不对,在这里扎营,也不符合行军的规定,这里地势广阔,无险可守,马贼来袭的话,我们无从抵抗!”周进的身边,副官犹豫着说道。 周进看着这个人,满脸的不屑,他不属于自己的队伍,是董祀安排的朝廷的人,说是有个照应,其实他很清楚,这是文姬的意思,是来监视他的。 “我希望你清楚,我才是这里最高级别的长官,我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指点,你只需照做就好!” 副官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也只得悻悻地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周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招呼过手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进了自己的营帐。 夜色降临的时候,一个靠边的营帐里,副官探出头,小心地检视了一圈之后,才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没人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信鸽,可还没等他放飞这只信鸽,后心一凉,愕然低头,却看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将他刺了个透心凉,那只信鸽也成了刀下的亡魂。 “还想报信?”周进踢了踢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副官,“你觉得自己还有那个机会吗?” “大人,这个人怎么办?”身后一名家将抽回自己的匕首,恭敬地问道。 “喂狼吧!”周进再也不看一眼,带上几个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影舞的山洞里,花姬正坐在他的腿上,柔弱无骨地缠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耳边呼气如兰,让影舞欲望大起,他刚要有所动作,一名小兵很没眼力地走了进来,“大王,有个汉人求见!” “不见!”影舞想都没想就呵斥道,抱起花姬就要向洞内走去,一个声音却让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小腹那股燥热霎时消弭无形。 “大王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来求见吗?”来人也不理会什么规矩,径直走了进来。 影舞在花姬的翘臀上拍了一下,将她放了下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周大人啊,我这小庙竟然还能有大菩萨光临,实在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能有幸与纵横大漠的影舞大王合作,才是我周某人三生有幸!”周进打着哈哈,根本不理会影舞的讽刺。 “合作?”影舞嘿嘿一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合作吗?周大人你胆子倒不小,我还没找你算我那几十个手下的帐,你自己倒还敢来跟我谈什么合作!” 一向胆小如鼠的周进这一刻却只是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惜小费,只是几条无关的小卒而已,影舞大人你不是那么小心眼吧?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你就是大汉戍边的将军,将来和胡人开战,拜相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笔买卖,划得来!” “划得来?”影舞冷笑,“等打完了这一仗,我的人差不多也就都打光了,还有什么能力去做什么戍边大将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几块糖就能哄得我高高兴兴的?汉人腐败,军饷一直都被克扣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手下的这些人,本来都是戍边的将士,可是朝廷不但一分粮饷不给,还因为我们擅自出击对抗匈奴,抗了军令,本是要被杀头的,这才反了出来,做了马贼!” “哦?”周进眼珠一转,万没想到周进竟还有这样的经历,难怪他的队伍打起仗来要比那些流寇有章法的多了,眉头一皱,就有了计较:“古语道落叶归根,难道你就不想重新归顺朝廷,将功赎罪吗?你就没想过你的家人吗?你就希望自己的子孙和你一样背负着马贼的骂名吗?” “家人?”提到家人,影舞的脸上最后一点的柔情也消失殆尽,“我没有家人,从我们反出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所有的家人都已经被斩首示众了,他们没有死在连年的征战里,没有死在胡人的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周大人,没什么事,你走吧,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合作!” “当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吗?”周进长叹一声,幽幽问道。 “没有!”影舞回答的干脆决然。 “好吧,但是有一份礼物,还希望影舞大人笑纳!”周进挥了挥手,身后跟随而来的家将押着一个人走了上来,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影舞的脸色霎时间惨白无比,近乎颤抖着从椅子上走了下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他反出汉军时的戍边将领,也是下令处斩了他满门的人。 周进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倒也不是他有什么先见之明,只不过影舞第一次出兵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排兵布阵俨然有大将的风范,再联想起当年一封奏折提起过一支戍边的小部队叛出,自然也就有了眉目。 影舞双目血红,手中的弯刀上下飞舞,转瞬就将这个将军砍的体无完肤,身上鲜血淋漓,但下手却恰到好处,让他忍着疼痛,却不能立刻死去,“来人啊,把他给我绑到木桩上,我要让他受天刑而死!” 所谓天刑,就是在大漠中受风吹日晒雨淋,万虫咬噬,苍鹰啄食而死。 看着面目狰狞的影舞,周进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这还是统领着几千人马的马贼头目吗?失去了理智的他更像是一尊杀神! 处理完这个戍边将军之后,影舞缓步走到了周进的身边。看着他血红的瞳仁,周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影舞却突然缓缓跪倒,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长身而起,“周大人,我答应你,但是却有言在先,这是最后一次,而且,你不能参与,左贤王是条汉子,比很多汉人要强,我不希望有别人的干扰!” “好!”周进拍手叫道,他才不管什么承诺不承诺,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大不了连这个影舞一起宰了就是,“我绝不会插手,我的人已经全都带出来了,现在他们的力量大减,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影舞想了想,还是留了个心眼,埋在心中的秘密没有说出来,左贤王重伤他是知道的,如果说出来,这个周进难免又要做什么卑鄙的事情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双星陨落 饶是左贤王体质异于常人,这次的箭伤仍旧让他在榻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才被允许下床,在这半个月里,文姬衣不解带,时刻守护在他的身边,换药、清理伤口一概亲自动手,就连琉璃来做她都不放心。 半个月下来,这个昔日光鲜靓丽的王妃瘦了足足一圈,双眼一层厚厚的黑眼圈,左贤王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唯一能做的却只是将这个女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半刻也不想放开,看着在怀中沉睡的人儿,他真想时间就此停滞,永远就这样下去。 “王爷,你再这样下去,小姐还没有累倒,恐怕就要窒息了!”琉璃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莞尔。 左贤王被她这句话说的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想掩饰过去,却不小心吵醒了怀中的文姬,她懵懂地抬起头,满脸的娇憨,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拢了拢发髻,“王爷,压痛你了吧?真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 左贤王心中一荡,大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没关系,再睡一会吧,天还早!” 天自然还早,文姬下午时分终于体力不支,昏睡在了左贤王的怀里,此刻正是半夜时分,离天明还早着呢。 “琉璃,你也去睡吧!这些天,劳烦你们了!”左贤王不无歉意地说道。 琉璃知会了一声,便出去了,文姬也翻了个身之后,再一次沉沉睡去,只有左贤王再也无法入眠,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半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周进一去不返,此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按日子来算,首批返回汉室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达中原。 按曹丞相的秉性,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风,风,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睡梦中的文姬突然死死地抱住了左贤王,嘴里含糊不清地梦呓道,让左贤王一阵没来由的心痛。 这个汉室的奇女子,这个背负着太多担子的女人,两个孩子的母亲,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坚强的形象,即便是当初决定离开大漠的时候,也决然地没有回头,没有任何的留恋,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骨子里,她依然是柔弱的,经历了生死别离之后,她终于还是要表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还是要尽显自己对左贤王的依赖。 左贤王更是没来由地一阵自责,身为南匈奴左贤王,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却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能把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就连回家的路上也磨难不断,也许作为王爷,他是个受万人爱戴与敬仰的,可作为女人的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却是一个不合格的男人,就算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却还需要自己妻子的照顾,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左贤王将文姬轻轻地放在榻上,又小心地给她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知道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们没有时间再耽搁,必须尽快起程,但在启程之前,他必须尽快恢复自己的武力,他不希望下次再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仍需要文姬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简单地热身之后,他拿出了自己的短弓,尝试着想要开弓搭箭,那平日信手拈来的动作,此刻却像需要他以万钧之力才能做到一样,满头大汗却还是没能完成,胸口反而传来一阵刺痛,他知道,这一用力,再一次牵动了伤口,只好放下了短弓,颓然地躺回到文姬的身边。 次日清晨,文姬再次醒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仍旧略显疲惫,左贤王的气色也强了不少,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了。董祀犹豫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表姐,王爷,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如果王爷没什么大碍的话,我们可以启程了,否则,丞相怪罪下来,怕是我们都要担责任!” “不行!”平日一向温和的文姬这一次却激烈反对:“王爷的伤刚刚有些起色,这个时候实在不宜长途跋涉。” 左贤王心头一热,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启程,文姬这些天来衣不解带,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但他又不能直说,只好看似无意地问道:“周大人他们有传回来什么消息吗?” “这个……”董祀为之语塞,名义上是派周进去探路的,可实际上,周进这个人就是他这个正使也管不了,让他去探路,不过是支开他,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照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边塞,说不定已经带着戍边的将士们前来迎接了。” “前路不明,前途未卜啊!”左贤王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胡乱吃了点东西,才有继续说道:“董大人能否再宽容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了,到时候我们再上路,这段时间,还请董大人派出前哨,寻找我们每天落脚的地方,影舞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董祀略一犹豫,知道左贤王做事小心谨慎,这么做也确是迫不得已,只得悻悻答应了,安排下去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才起身告辞。 “王爷难道真的怕影舞再杀回来吗?”琉璃不解地问道:“这个影舞屡次折在王爷的手上,我就不信他对王爷的威名就一点都不惧怕!” “影舞是条汉子!”左贤王略有些惆怅地说道。 琉璃自然不解,王爷怎么在这个时候发起了感慨,但是文姬却明白了,“王爷你是担心周进对我们不利?” “周进这个人非大奸大恶之人,就是大善之人,你看他做的那些事,要说他存心置我于死地也可,要说他成大事不拘小节也可,这样的人,如果时机恰当,就是第二个曹孟德,我们不得不防!” “我看这个人倒是个大恶人,不用再去猜了!”琉璃恨恨地说道:“你没看见他看小姐时候的眼神,简直和那些市井之徒没什么区别,如果是这样,这个周进我们确实不得不防,说不定在前面给我们使坏呢,可是王爷,你刚刚说,影舞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又说影舞是条汉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璃,平日叫你多关心一些中原的大事,你总是不放在心上,就知道和雅玄、碧落那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文姬摇了摇头笑道:“就因为影舞是条汉子,王爷才会担心!” “哎呀小姐,你们就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嘛!”琉璃不满地嘟囔道。 “影舞本是汉室戍边的将士,十二年前违抗军令擅自出击,虽然打了胜仗,但仍旧被当时戍边的将军依军法处置,他和他二十几号兄弟都要被砍头,可影舞自认无罪,也受够了当时汉军据守不出,任由蛮夷践踏汉室土体,掳掠汉室子民的做法,毅然带兵反出,这就是他那拨马贼的雏形。”文姬轻啜了一口水,缓缓说道:“本来,他并不想成为马贼,他只是想带着自己的兄弟做流浪大漠的刀客,伺机猎杀那些落单的蛮夷士兵,可谁知道,当时戍边的将士以残暴闻名,竟然未经朝廷批准,随意报了个谋反的罪名,就将他们二十几人的家室株连九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影舞的心中再没有汉人胡人的分别,只要利益许可,他可以替任何人卖命,除了正规的汉室军队!” “这一点,我们清楚,周进自然也清楚,影舞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汉子,所以,王爷担心,如果周进假借丞相的名义借花献佛,影舞就算敬佩王爷,也会来阻挠我们的!”文姬轻叹了一口气。 “影舞知道我的伤势,也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他虽然不耻周进的为人,但这个恩他是一定会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再有半个月,我们就该和他正面接触了,这一次,他会光明正大地来!”左贤王负手而立,“所以这段日子里,我必须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眨眼间半月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天,左贤王一行人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启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参加剧烈的战斗,但想来影舞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他拼杀的太过激烈,就算周进替他报了仇,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一枚棋子,兔死狗烹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左贤王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渐渐扬起的风沙,轻轻地道,“起风了!”便翻身上马,顺手抽出了自己的短弓,迎着那些风沙傲然而立。 大漠的风沙总是匆匆而过,不留半点的痕迹,风沙过后,是一队人马缓缓行来,他们并没有准备冲锋,但任谁都能看出这些人来者不善,不用董祀命令,这些已经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士兵们自发列阵,准备好了迎战。 “王爷,抱歉,我又来了!”影舞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我知道你会来的,既然来了,就不要留情了,周进帮你报了仇,这个恩情你要是不报,你也就不是影舞了!”左贤王点了点头。 “王爷都知道?”影舞一愣,愕然地看着左贤王。 “本来不知道,但既然你来了,我也就知道了!” “那么,王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影舞也不废话,直接问到。 “不要为难文姬!”左贤王说着已经弯弓搭箭,直指影舞。 “王爷放心,我一生杀戮无数,但从未杀过女人,何况,文姬小姐的命,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玷污的!”影舞含笑说道,也抽出了弓箭,两人就这么打算来一场对射。 弓圆满,箭上弦,可就在将发未发之际,一骑人马突然闯了进来,那匹马不疾不徐地走着,火红的皮毛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鲜艳,左贤王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影舞的杀伤范围内。 那匹马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汗血宝马昊天,它本已经跟着单于返回大漠了,可此刻,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再看马背上的人,更让他惊诧不已,马背上驮着的两个人正是他的儿子,雅玄和碧落,只是这两个人端坐在马背上,却没有拉着缰绳,任由马匹颠簸,也是岿然不动。 “雅玄,碧落?”文姬也发现了这匹突然出现的马,策马赶了过来,奇怪的是,平日里最喜欢缠着母亲的两个孩子面对文姬的呼喊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策马的动作都没有。 当她策马到近前时,一阵无力的眩晕传来,让她从马上径直跌了下去,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相信,雅玄和碧落已经是死人了。 马背上的雅玄和碧落不自然地靠在一起,一柄长矛从他们的后心穿入,前胸透出,将两个人串成了糖葫芦,两个孩子也根本不是骑在马上,而是被人用绳子捆在了马上! 左贤王强自稳住自己的心神,默默地走到昊天的身前,将自己的孩子放了下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祸不及妇孺,这个右贤王,真的就连孩子都不放过吗?竟然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来折磨他们。 汗血宝马不知在沙漠里行走了多少天了,雅玄和碧落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可文姬恍若未觉,只是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目光涣散,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彻底崩溃了,孩子是她在大漠最大的牵绊,可此刻,他们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们还只是孩子啊!只是孩子啊!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王爷,你说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文姬声嘶力竭地吼道,随后又低下头,亲吻着自己的孩子:“落落不怕,雅玄不怕,娘亲来了,娘亲会永远陪着你们,再也不会让坏人欺负你们了,娘亲带你们回中原,那里有外公外婆,外公是朝里的大官,没人敢欺负你们,咱们这就回中原,对,回中原,不怕了啊!” 文姬蹒跚着爬起来,想要抱起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毕竟都那么大了,一个踉跄,却摔倒在地,文姬手忙脚乱地抱着这两个孩子:“乖,乖,娘亲不好,都是娘亲不好,摔疼你们了,都怪娘亲!” 看着这一幕,就是最冷酷无情的影舞也有些动容,“王爷,要复仇吗?影舞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有些事情当做,有些事情不当做,大是大非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左贤王沉默不语,这个打击对于他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因为文姬,他不像别的王爷那样三妃六妾,他只有文姬这一个王妃,也只有雅玄和碧落这两个孩子,可眨眼间,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文姬更是一蹶不振,就知道抱着两个孩子,连琉璃想帮忙都被她一把推开。 看着这一幕,董祀自责不已,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将文姬带回汉室,表姐又怎么会骨肉分离?左贤王又怎么会担心文姬的安危毅然离开匈奴,给了右贤王可乘之机?如今,就连自己的两个外甥都走得不明不白! 他走上前,想安慰自己的表姐几句,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要说节哀顺变吗?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能做什么呢? “王爷,对不起!”他走到左贤王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不怪你!”令人讶异的,左贤王的语气甚是平淡,似乎并没有受到失去孩子的影响,但董祀还是能听得出,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是我的错,我若不执意要追随在月儿的身边,他们不会死,说回来,都是我的错啊!” “王爷!”董祀愕然抬头,正对上左贤王沉静似水的双眸,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下了某个重大决定的时候才会有的神色。 左贤王回身,向着影舞一揖,“还请影舞大人恕罪了,家门不幸,这场仗,又要留到后面了,只要我还有命,就一定会赴约!” 奇怪的是,影舞竟也死死地握着自己的短弓,手背上青筋蹦出,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孩子,片刻之后竟然翻身下马,走到文姬的面前,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之后长身而起。 “我万没想到,右贤王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王爷,我和你的约占自此取消,我愿意追随你回去,誓要为两位王子报仇!”影舞的话掷地有声。 左贤王本想拒绝,可此一役,单靠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只好叹了一口气:“那就有劳了!” 就在两个人决定回马大漠平复叛乱,就在文姬沉浸在失去孩子的伤痛中,就在众人都在为右贤王的所作所为愤怒不已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远远的,一队人马在风沙的追逐下,迅猛地扑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胡子威武 这队人马足有数千之众,浩浩荡荡,杀气腾腾,裹挟着风沙汹涌而来,显然不怀好意。 影舞淡淡一笑,在自己的短弓上搭上一只箭,“王爷,看来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这拨人了。”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左贤王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甚至根本不去管他们,而是静静地走到了文姬的身边,看着这个仍旧沉浸在悲痛中的母亲,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左贤王慢慢地俯下身,“月儿,我们回家了!” “回家?”文姬茫然地看着左贤王,巨大的打击让她连眼前的这个人都不认识了,更不用说远方杀来的强敌了,“家在哪?你又是谁?” 左贤王一阵苦笑,“月儿,我是你丈夫啊,我们回家了,回我们大漠的家,带着雅玄和碧落,好吗?” “回家!”文姬从地上站起身,“玄儿,落儿,起来,回家了,爹爹来接我们了,回家了!” 可是雅玄和碧落早已经失去了呼吸,又怎么会听到这个母亲的呼唤呢?看着这两个“睡”的死死的孩子,文姬不禁摇头,“你们这两个小懒蛋,快起来,莫在地上躺着,会着凉的,快起来!” 一旁的董祀和琉璃早已不忍心再看,默默地转过了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就连一向冷漠的花姬都放下了自己的长发,盖住了自己的脸。 左贤王没有哭,也没有对文姬这种近乎于失心疯的做法感到任何的不安于不屑,相反的,如果文姬此刻表现的过于冷静,那才是真的不妥。因此,他只是静静地俯下身,抱起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缚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地说道:“他们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带着两个已经死去了的人还有什么意义,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带上他们,无异于带着两个累赘,可没有人反对他这样做,甚至暗暗地生出一种敬畏。影舞慢慢地走到左贤王的身边,也不废话,直接伸手将左贤王身前的雅玄接了过来,缚在了自己的背上,“他们也是我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左贤王的眼中瞥来一丝感激,但那感激转瞬即逝,被一股浓浓的战意所取代,“琉璃,带着小姐,跟在我们身后,如果走散了……”左贤王深吸了一口气,“小姐可以死,但绝不可以受辱!” “放心!”回话的却不是琉璃,而是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左贤王愕然回头,却看见花姬正站在他的身后,已经抛下了自己的武器,一手挽着琉璃,一手挽着文姬。 “如此,多谢了!”左贤王点了点头,知道花姬是打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带这两个人闯出去了,也许,她的人生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令人意外的是,就连董祀都披起了战甲,满脸的肃穆,吃力地拖着一把重剑,冷冷地注视着远方冲来的人马。 “兄弟们,今天我们可能都没命回去了!”影舞对着自己的一群手下,缓缓地说道:“但是,我们有幸与大漠的左贤王并肩而战,平日里,你们都说,在大漠上,只有一个人是值得你们敬重的,那就是左贤王,因为他是一个真正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因为我们有很多同胞都得到过他的救助,因为他从来不滥杀一个汉人,今天,我们要为他去死,你们,后悔吗?” 没有人回答他,这些人的眼里流露的只有坚忍不屈!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活下去。”左贤王上前一步,“你们毕竟是汉人,而我,是一个匈奴的王爷,位高权重,如果你们能活捉了我,说不定丞相就会赦免了你们当初叛国的罪过,还会升官发财,一辈子衣食无忧!不仅仅是你们,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 话音一落,身后的汉军中传来阵阵的唏嘘,左贤王说的没错,生擒大漠贤王,要比杀了五百凶悍的匈奴兵有大得多的功劳,从此加官晋爵,平步青云,当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真的那样做了,自己的良心又何在? “王爷!”一个大胡子的马贼把玩着自己的大刀,露出了戏谑的笑容:“王爷的提议还真不错,只是王爷你这不是在臊我们吗?用一个大英雄的人头去换什么荣华富贵,我们有命要,却未必有命享受,难道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背负着奸臣的骂名吗?我们这些兄弟,都是被奸臣逼出来的,我们怎么可能再去做什么奸佞小人呢?” 说着,大胡子的刀在空中猛地一劈,“是爷们的,跟老子去杀敌了,让这帮京城出来的小哥们看看,咱们虽然是马贼,但也都是血性的汉子!” 众马贼跟随在他的身后,掣着自己的武器,迎上了冲来的人马,他们手中的武器虽然五花八门,身上的衣着也是各不相同,可看那阵势,却是久经沙场的士兵才能排列起来的,如今知道了影舞的过去,知道了这些马贼当年也都是马上取功名的英雄,对于当初能排出八门金锁阵,左贤王已经不感觉到奇怪了。 “哼,你们是英雄,兄弟们也不是孬种!”汉军中,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兄弟们,咱们都是大汉的精兵良将,难道连马贼都不如了吗?让他们看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也不是只耍花拳绣腿的酒囊饭袋!” 众人齐声应诺,军容竟是空前的整齐,盾牌兵在前,弓箭手在后,中间隐藏在盾牌兵之后的却是长矛兵,动作整齐划一,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斗志也是前所未有。迈着整齐的步伐,这队汉军将没有防护的马贼们护在了身后,向那支冲来的队伍迎了上去。 “周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马贼里还有我们汉室的大好儿郎?”远方的山坡上,身披重甲的将军皱着眉头问道。 这次他带来的全部都是汉室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全都是戍边的将士,本来,他们是不会轻易来开自己守卫的地方,可周进拿着天子的符节前来求救,据他说,自己是在带着队伍返回汉室的时候遭到了马贼的伏击,董祀董大人临阵叛变,带着手下的三千精兵投降马贼,掳走了文姬小姐。 他只是个戍边的将军,对于朝堂里的事情不甚知之,数月前,周进曾带着大队人马出关,身负着丞相的命令,是要接走失了文姬小姐回归汉室的,这个文姬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却也能猜出,丞相要的人,必然是相当重要的。听说周进的人马在大漠遭到了马贼的伏击,赶忙抽兵来援,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汉军竟然主动保护起马贼来。 “他们是被迫的!”周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没看到吗?那都是我们汉室的大好儿郎,如今却要为马贼卖命,他们怎么可能是心甘情愿的?董祀啊董祀,没想到,你竟然连名声都不要了,连汉室这几千子弟兵都不要了!将军,进攻吧,文姬小姐就在他们的手上,左贤王也在,看来,这些马贼都是受到左贤王的蛊惑才这样做的,我就说,左贤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放文姬走,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周进说的痛心疾首,憨直的将军不虞有诈,大手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原本缓缓而行的汉军骑兵,渐渐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开始了冲锋。 “王爷,大王,你们走吧,这里有兄弟们,咱们都是血性的汉子,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这些卑鄙的家伙走过这里一步!”大胡子马贼回头暴喝道,随后又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那些冲锋的骑兵:“弟兄们,他们要想从我们的阵地上过去,就让他们践踏在我们的身上过去!” 左贤王不禁为之动容,半个时辰前,他们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转眼间,就成为了可以为自己卖命的兄弟,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变数,生活还真是好玩的很,生活总是拿我们当玩具。 “胡子,我会给你准备一口好棺材的!”影舞哈哈一笑,翻身上马,“王爷,走!” “去你妈的影舞!”大胡子也是哈哈大笑,“老子才不要什么棺材,老子大好男儿,死在战场上是老子的荣耀,马革裹尸,用什么富家老爷才用的棺材啊!” 左贤王翻身上马,拉过了文姬和自己并骑,琉璃也被影舞拉了过去,花姬则干脆拉过了还想和那队骑兵讲讲道理的董祀。 “他们都是汉室的大好儿郎,兵戎相见实在是有违天伦,让我去跟他们说说,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董祀斩钉截铁地说道。 面对这个耿直的有些迂腐的董祀,花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一掌砍在他的脖颈上,像丢一匹破布一样把他扔到了马上。 影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兄们,“胡子,活着来找我!” “废话真多,再不走,还不如下来陪老子呢!”生死一线,胡子知道,自己和留下的这一干兄弟,基本上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对影舞也不再那么敬重。 影舞微微一笑,三匹马,八个人,绝尘而去。 “左贤王掳走了文姬,追,不能让他们带走文姬小姐!”周进大急,文姬走脱了,自己这些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虽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勇猛”在朝中扶摇直上,可不能抱得美人归也是件很遗憾的事,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丽的! 将军不屑地看了一眼周进,一介文官而已,如何打仗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看着那些排兵布阵颇有章法的大汉“叛军”,这个将军总觉得有些奇怪,催马来到了阵前,挥动令旗,止住了骑兵的冲击。 “哪一位是董祀董大人,请出来说话!”将军放开嗓门高吼道,对面的叛军却无动于衷,只是保持着严密的队形,一动不动。 等了半晌,将军的耐性也被磨的差不多了,他本就是个暴躁的性子,要不是看董祀是朝中的重臣,不好偏听周进的一面之词,他早就动手杀人了。 令旗一样,骑兵就要准备再一次的冲锋。 “两军交锋,还要讲究一个文斗武斗呢吧?”对面的叛军营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随后,一个粗壮的汉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 将军打量着这个汉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了,看他那满脸的胡子,一脸的杀气,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 “文斗?武斗?”将军哈哈大笑:“两军交锋自然有这个规矩,可你们这些叛军,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这些?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投降,本将军可以做主饶你们不死,毕竟你们都是为奸人所蛊惑,罪不在你们!” “为奸人所惑?”大胡子冷冷一笑:“将军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反出大汉?我们可不是为什么奸人所惑,相反的,我们是被奸人逼的,我们本都是大汉的大好儿郎,我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匈奴兵听闻我们营都闻风丧胆,可当年戍边的将军却硬说我们违抗军令,擅自出兵,要依军法砍我们的脑袋,不得已我们才反出大汉,可那个将军却杀了我们满门!” 骑在战马上的将军听的糊里糊涂,跟在他身后拍马赶来的周进却心惊不已,这个将军竟然在此刻仁慈心大发,再说下去,自己的那一套谎言恐怕就要被揭穿了,幸好就在此刻,那个大胡子继续说道:“你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尔等何人前来送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若要让我手下的人来,你必然不服,那就让我亲自会会你!”将军说着翻身下马,竟也是条汉子,丝毫不占大胡子的便宜。 将军拎着自己的大刀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觉得沉重的盔甲太碍事,所幸连盔甲也脱了下去,疾走几步,大刀就已经抡过了自己的头顶,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这个大胡子看起来力量奇大,他就喜欢和势均力敌的人对阵,那样打杀起来才有意思。 大胡子冷冷一笑,也是向前疾走几步,只不过手中的刀却根本没有抬起来,而是在身后拖出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当将军的刀举到最高处,开始下劈的时候,大胡子的刀才刚刚从地上抬起,但速度却要比那下劈的刀还要快,而且是脱手而出,长刀脱手的刹那,大胡子就地滚倒,躲过了将军势如破竹的一刀。 征战多年,将军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打法?他这一刀用尽了力气,反应过来想要变招时,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竟然还愚蠢地脱去了铠甲,刀锋毫无阻拦地透过了自己的前胸,从后心穿出。 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兀自颤动的刀柄,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大胡子走上前去,握住刀柄,猛地抽了出来,从将军的胸前喷出的鲜血洒了他一身,他却毫无感觉,反而高高地举起了刀,猛地砍了下去。 看着自己的将军就这样被人虐杀毫无反抗之力,就连头颅都被人砍了下去,挑衅似地拿在手里,这些骑兵无不动容,可失去了主将的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胡子优哉游哉地向自己的本阵走了回去。 “叛军卑鄙,不光明正大地交手,我们还讲什么道义?弓箭齐射!”周进也被那一幕吓得两股战战,但他终归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喝道。 骑兵们一见有了主心骨,也不去顾及什么公平不公平了,为主将报仇,杀了这个大胡子,取了他的首级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取代原来的将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抽出弓箭就射了出去,倒有一大半是冲着大胡子的。 大胡子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了身,双眼血红,就连嘴角都流出了鲜血,浑身已经插满了箭矢,尽管因为距离过近,并没有造成最大的杀伤,可架不住箭矢的密集,他还是有些吃不消,“杀一个保本,杀两个稳赚!”大胡子大喝一声,竟然拎着自己的刀冲向了汉军的骑兵。 在他这一声的带动下,那些原本躲在盾牌背后的马贼们不禁热血上涌,纷纷冲了出来,红着眼杀向了敌阵,那些拿着盾牌的汉军也为之动容,顶着盾牌齐声怒吼着冲向了汉军的骑兵。 看着这悍不畏死的一群人,周进有些胆怯了,拨马后退,却不忘大呼:“拦住他们,杀无赦!” 一场汉人与汉人之间的打杀毫无预兆地爆发了,步兵对阵骑兵,自然没有任何的优势,可他们此刻的心中正充满了怒火无处发泄,原本汉室的精锐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叛军,这份屈辱,他们只能通过自己手中的刀去洗刷,就算是叛军,也要证明自己的勇武。 而那些骑兵在失去了冲锋的力量之后,也不敢放弃,这是他们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决不允许叛军的存在! 自己的主将就是死在叛军的手上,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这份屈辱,也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叛乱始末 当两方原本无冤无仇的人马在周进的挑唆下战的昏天暗地的时候,左贤王和影舞一行人已经远远地遁走了。 “他们会活着回来吗?”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左贤王此刻也不由得问道,这群人给他的震骇实在太大了。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影舞苦笑,这些都是这么多年打打杀杀活下来的精锐啊,一战就全部葬送了,“从他们决定留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打算结束自己的流浪了,他们原本都是奋勇杀敌的将士,就因为当初我的一己私愤,跟着我流浪大漠,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原本我们只是不想再受什么军法的约束,能够痛痛快快的杀敌,可谁能知道,他们的家人却都在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呢?对于我们来说,早已经是行尸走肉,这些年苟延残喘地活着,无非就是为了能替亲人报仇,虽然不能手刃仇敌,但如今也已经了无牵挂了,再不用过着被汉军剿杀,被匈奴人围堵的生活,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左贤王默然不语,身负着家仇国恨的人活得是最累的,可偏偏,他们的家仇来源于自己效忠的国家,国恨却又来源于大漠深处的匈奴,对自己的国家那种又爱又恨的感受,不用想也是痛苦无比。 “大丈夫应取功名于马上,马革裹尸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了,王爷不必为他们担心!”影舞看穿了左贤王的想法,“他们死得其所,用不了多久,我们在那个世界就能相聚了,到时候,我们仍旧是纵横四海的马贼!” “你们是英雄!” 左贤王由衷地说道,却惹得影舞哈哈大笑,“英雄?王爷错爱了,我们哪里是什么英雄,我们只是马贼,视人命如草芥的马贼,在汉人眼里,我们更是叛军!” 这一刻,影舞突然间好像老了十几岁,那放肆的笑声中充满了凄凉。 两人说着话,脚下却不停,马匹在他们的催促下,已经奔到了极限,汗血宝马昊天还好,另两匹马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奔在最前面的马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着是不行了。 马匹栽倒的瞬间,花姬拎起董祀,轻巧地跃下了马背,脚下不停,硬是以双脚代替了马匹,依旧狂奔不止。 “停下!”左贤王勒定马匹,“休息一下,我们可以,但马承受不了!” 花姬依言停步,却没有放下手中的董祀。 “花大小姐,你把他放下来吧,这么走,你可坚持不了多久!”左贤王小心地将文姬扶下马,此刻的文姬依旧一副呆傻的样子,还没有从丧子的痛苦中清醒过来。 才一下马,文姬便惊呼一声,扑到了左贤王的身后,“玄儿,玄儿,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听着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左贤王心中一紧,慌忙放下背上的雅玄,却看见在这个孩子的后心,插着一支雕翎长箭,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为了照顾文姬才带上了自己这个已经死了的儿子,这支箭此刻就是插在他的后心的,想到这里,左贤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饶是如此,文姬还是痛哭不已,依旧在做着已经不可能有效的抢救。 花姬等人无不心痛不已,这个女人,第二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打击,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吧。 能彻底解开她这个心结的办法,或许只有手刃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了。想到这里,花姬搓唇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这个唿哨又响又急,远远地传了出去,伴随着这个唿哨,四面八方忽然腾起了阵阵黄沙,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左贤王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抢来的一把弯刀,就连影舞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只有花姬的脸上一副早已知道的样子,没有兴起一丝的波澜。 当看清冲过来的人马时,影舞的脸色更加的阴沉,“花姬,我不是要你把这些年来的积攒给他们发下去,遣散他们吗?” 花姬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没等她开口,那队人马冲在最前面的人已经滚落马下,恭敬地跪在了影舞的面前:“大王,不要责怪夫人,是小的们不愿意离去,小的们希望追随在大王的身边,建功立业!”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紫胀着兴奋的小脸,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建功立业!建功立业!” 这些人本都属于影舞的外围人马,平日里很难见到他一面,对于他的传说,以讹传讹之后,他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些人心目中的神,据说,当年影舞如天神降临一般来到了法场之上,以一己之力劫了法场,才有了日后马贼的中兴。 对此,影舞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可没想到,这些人对他的崇拜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建功立业?”影舞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们是马贼!我们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马贼,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建功立业?建功立业还不如去参军,那里才是建功立业的地方!还有你!” 影舞伸手一指眼前跪着的男子,尽管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但那男子的额头却渗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如坠冰窟,不安地颤抖着,“他们还都只是孩子,还有着大好的前程,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从小就背负着马贼的恶名吗?” “大王!”男子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知道我怂恿他们上阵杀敌不对,我知道让他们留在咱们的队伍里不对,可是,我也只是想给他们找一个归宿,在这大漠中,没有了你的约束,凭这些小子的无知无畏,难保不会成为为害一方的恶贼啊!” “狡辩!”影舞大刀一挥,照着这个人的脖颈就砍了下去,看着他那不屈的眼神,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男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尽管他们是马贼,但影舞对自己的手下一向纪律严明,没有命令绝不会打劫那些不该打劫的人,可这些小子,如果放任他们在大漠里,活下去或许不成问题,但难免成为为害一方的恶贼。 眼看着这一刀就要落在这个人的身上,可他依旧不为所动,左贤王不由得心下暗赞,钢刀出手,架住了影舞的刀,“为今正是用人之际,就留下他吧!”左贤王不冷不热地说道,他一向自视清高,能够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求情已经大大超出他的底线了。 影舞也便借花献佛,收起了刀,冷冷地说道:“还不快谢谢王爷!” “王爷?”这个男人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风尘的左贤王,直到他看到那个依旧抱着一个死孩子疯疯癫癫的女人才敢相信,左贤王他或许不认识,但那个女人,几年前汉室就广发她的画像,声称此人是汉室大文豪蔡邕唯一的女儿,丞相牵挂着呢,后来便传出了这个女人已经下嫁左贤王的消息。 “罪民参见王爷!”这小子也会来事,慌忙下拜,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左贤王佯装不知,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何罪之有?” “罪民身为马贼,曾多次带人袭扰王爷的人马,劫掠了众多匈奴人,为害一方,罪民……”他还待再说些什么,左贤王已经大手一挥打断了他:“那些人罪有应得!”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打消了这个男人所有的顾虑,再看自己的大王和这个左贤王并肩而立,显然已经不是敌人的立场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左贤王问道。 “回王爷,小人陈武!” “好,陈武,现在你马上派人出去侦查,看看那边怎么样了,最好,能救出胡子,就算救不出,也要见到全尸!”左贤王命令道。 影舞赶忙制止了他,“王爷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没怎么打过仗的,让他们去和汉军作战,无异于飞蛾扑火,还是留在身边吧。” 左贤王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心神大乱,下的命令也有些武断了,“好吧,但是那边的消息我们必须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起码我们要有万全的准备,不能再让周进这个小人钻了空子!” “我要上报朝廷,我要禀明丞相,我要让周进这个小人死无葬身之地!”已经苏醒过来的董祀破口大骂,一个文官,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难得了,可惜他圣贤书读的太多,脑子都有些坏掉了,影舞和左贤王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略,还上报朝廷,说不定这一切就是曹操的意思呢,否则,以周进的官职地位,又怎么可能调动得了戍边军呢? “陈武,你去吧,尽快把消息带回来!”影舞挥了挥手,示意陈武可以去安排人手了,谁知陈武并没有走,而是神秘地一笑,“我们早就料到会有危险,所以根本就没有离开太远,不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就连大漠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左贤王愕然地打量着这个人,身高八尺有余,满脸的络腮胡子,古铜色的肌肤,面容粗犷至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有着如此的缜密心思吗?影舞的人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只有影舞一脸的淡然,陈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吗?就是一个山村野夫,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呢?这一切当然是出自那个女人的手里了,她的意思自己也知道,只是,自己只是个马贼头子,她还年轻,应该找个好人家的,自己害了她啊! 当下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陈武你既然知道还不快说,当咱们还是马贼吗?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恢复军队的建制,做一名合格的军人!” “是,大人!”陈武一脸的兴奋,随后挠了挠头,回头叫道,“小六子,过来,把你知道的都给两位大人说说!” 伴随着话音,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跑了过来,他身形单薄,但双眼精光内敛,耳朵轻轻颤动着,行动更是敏捷如风,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小子已经得了花姬的真传了,倒也是个斥候的好料子。 “六子是咱们队伍里最好的斥候,500步之内的动静他随时都能知道,耳朵灵着呢!”陈武不无得意地夸赞道,说的这个大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个六子影舞是认识的,是花姬捡回来的孩子,说起来还算是他的义子,只是自己实在不想毁了一个孩子,因此宁愿把他放在外边,“六子,你就说说吧,周进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大漠最近发生了什么?” “周进他们已经撤走了!”小六子老老实实地说道。 “撤了?”左贤王眉头紧蹙,这可有点不像周进的风格。 “是,他们撤了!”小六子极其认真地说道,对于周进怀疑他的判断感到稍许的不满,“胡子叔叔和他们的主将单挑,结果只一招就把那个主将给斩了,然后周进就命令那些汉军放箭,胡子叔叔被他们杀了,那些汉军不听周进的,就都撤了!” 左贤王有些无语,他知道胡子威武,但却没想到已经威武到了一招毙敌的地步,这样的人不能为汉室所用,反而被逼叛出汉室,汉室的落寞也在情理之中了。 “那就不去管他了,大漠发生了什么?”影舞哈哈大笑,周进的落荒而逃让他很高兴,只是损失了一员猛将对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平日里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如今这样放肆的大笑,只能说他已经悲愤到了极限。 “大漠,叛乱了!”小六子有些低沉地说道。 单于率领铁浮屠前去救援左贤王,分道扬镳后却将自己最后的精锐力量留给了左贤王,孤身和右贤王回到了大漠,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右贤王发动了叛乱,挟天子以令诸侯,假借单于的名义将各个部落的王爷召集到了单于的大帐,摔杯为号,那些不服从他的王爷都被砍了脑袋。 右贤王的那支人马作风彪悍,指哪打哪,根本就不会犹豫,甚至右贤王的王妃阻止叛乱,也被叛军毫不犹豫地杀了,等到铁浮屠赶回来的时候,大漠的局势基本已经稳定了,在右贤王的残暴统治下,匈奴百姓无不胆战心惊,就连超过两个人在一起走路都会被认定为密谋叛乱。 据说铁浮屠不服右贤王的统治,化整为零,隐藏在了大漠中,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们。 左贤王长叹了一口气,他猜的没错,右贤王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训练一支敢死队出来,他这样做是早有预谋的,甚至就连怂恿文姬归汉都是计划中的一环,恐怕文姬身在大漠,贵为左贤王妃这个消息也是通过他透露出去的。 可惜自己一意孤行,惹得单于身犯险境,单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是南匈奴的罪人! “单于现在身处何处?”左贤王忧心冲冲地问道,他没有问单于是死是活,他不相信右贤王敢杀了单于,那就不是篡权夺位,而是与整个匈奴作对了,骨子里,他也不愿意相信,英明一世的单于会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单于性命无忧!”小六子躬身说道:“单于将自己的印信藏了起来,右贤王拿不到印信,所有的命令都必须通过单于的口发布出去才行,在没有找到印信之前,右贤王是不会杀害单于的!” 尽管明知单于不会有事,但一旦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左贤王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己还有一部分精锐在,靠着这些人马,还有影舞的帮助,平定叛乱也许还做不到,但是只要救出单于,大漠的局势也就好办了,毕竟真正跟随右贤王叛乱的只有他那一千死士,战斗中一定损失了不少,要对付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王爷,叛乱中损失最重的,是您的手下!”小六子有些心痛地说道。 左贤王心头一紧,“怎么?” “叛乱发生的时候,您的部落是抵抗最激烈的,两位小王子坚决不肯逃走,带着您那些部下拼死反抗,失败之后,所有的人都被砍了头,您部落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了,两位小王子也……” 小六子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到了一声脆响,左贤王的手立刻被鲜血染红了,他竟然徒手掰断了手中的刀,而他却浑然不觉,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这个混蛋,就连那些妇孺都没有放过吗?”左贤王近乎颤抖着问道。 小六子沉痛地摇了摇头,由衷地说道:“您部落里没有懦夫,就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放下武器,他们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英雄,南匈奴有您这样的王爷,有您那些手下,是大漠的幸运,他们都是受长生天庇护的英雄!” 左贤王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冷冷地看着这个小六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残兵之师 沉痛归沉痛,悲愤归悲愤,可左贤王的脑子还清醒,还不至于被这点事冲昏了头脑,这个小六子所表现出的沉稳老练与他的年龄严重不符,叙述起大漠的叛乱始末,犹如身临其境,这可绝不是一个探子所能做到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左贤王暴喝一声,身形稍动,已经将文姬和琉璃护在了身后,至于董祀,他一直都没有脱离花姬的控制,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是探子,是影舞大人的探子!”小六子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更加重了左贤王的怀疑,一个马贼的探子,就算影舞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也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来。 “探子?我看你是藏在敌人队伍里的探子吧?”左贤王冷冷地说道,断刀已经平端了起来,随时准备发难。 “王爷果然是王爷啊!”影舞长叹一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又输了你一局啊!” “他是我的棋子!”影舞苦笑着说道:“一颗五年前就开始布置的棋子!” 五年前,影舞已经成为雄霸大漠一方的马贼头目,可马贼永远是马贼,一辈子都摆脱不掉马贼这个称号,在军队服役过的他深切地知道这个道理,只要是马贼,就注定会被各方的军队围剿,永远都过着流浪四方,心惊胆颤的生活。 影舞意识到,是该给自己的这些人马准备一条体贴的后路了,中原局势复杂,内部纷争不断,但势力范围过于庞大,凭自己的人马,要想逐鹿中原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大漠就不同了,大漠民风淳朴,部落分居,内部结构简单的多了,只是围绕在单于身边而已,只要能将自己的人马渗透进大漠军队的高层,韬光养晦,日后起事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小六子就是他的一枚棋子! 小六子的身世并不复杂,他本就是匈奴人,父母原本都是右贤王的手下,在右贤王的残暴统治下,还在襁褓中的小六子对自己的父母毫无印象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双双惨死在右贤王的手下。 花姬游历大漠,无意中见到了这个孩子,当时他正被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狼抚养着,一时善心突发的花姬便将这个孩子带在了身边。 长大之后的小六子从花姬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右贤王痛恨不已,当影舞希望他能深入大漠,取得单于的信任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更希望能伺机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 凭着自己匈奴人的身份,又是孤身一人,自幼花姬对他的严格训练,他轻易就进入了单于组建的铁浮屠,一步步做起,如今,已是铁浮屠的高级将领了。 左贤王恍然大悟,铁浮屠行事诡异,军纪严明他是知道的,但在炎热的夏天,就是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不肯脱下厚重的铠甲,始终罩着面罩,原以为这是他们的规矩,原来都是这个小六子的原因,他担心自己暴露了目标,在日后面对左贤王的时候不好交代。 “现在大漠大乱,不正是你起事的最好时机吗?”左贤王冷笑一声,“除单于之外,能号令大漠就只有我,如今我也在你的面前,只要杀了我,你们就能毫无阻碍地开赴大漠平叛,随便给小六子安排个世子的身份,不就可以辅佐一个傀儡帝王了吗?何必还要来帮我?现在,你们应该想办法除掉我才是!” “王爷你太小瞧我了!趁人之危岂是大丈夫所为?”影舞笑了笑,“且不说我是否有治国之能,就是我能打败右贤王又如何?大漠民风淳朴的同时却又彪悍无比,不是我能驯服的!” “那么,你是想让我去做傀儡了?”左贤王冷冷地问道。 谁知话一出口,影舞的脸色却变了,猛然抽出了长刀,直指左贤王:“王爷,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这样说,是对我的侮辱,我还没卑鄙到那个地步,心怀天下的人不止你一个,我也是不想看到兵戈再起的人,天下在谁的手里和我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希望我的人能有一个容身之地!” 左贤王心下犹疑,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个影舞当真胸无大志吗?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什么?”影舞悻悻地放下了刀,“我想要什么呢?我只是不想再当马贼,只是想让我们的后人能够像普通百姓那样活着,不必再过这种四处流浪,躲避追杀的日子,这么多年,我累了,我们都累了!” 左贤王一愣,已然明白,原来影舞想要的只是一个新的身份,但若仅仅是这样,他完全不必参与权势的纷争,只需解散自己的队伍就足够了,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只是他的这些手下…… “我明白了!”左贤王点了点头,随即苦笑,“此一去,是否能活着回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原以为,凭着我那些人马,再召集一些其他部落不愿意追随右贤王的人,我有足够的实力翻盘,可没想到,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竟然将我所有的人马都折了进去,如今,我只不过是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既然明知此去必死,王爷你为什么还要去呢?小姐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你连他拥有丈夫的资格也要剥夺吗?”一直在一边抚慰着文姬的琉璃忍不住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幽怨。 左贤王为之一滞,随即说道:“因为在这时候,我首先是南匈奴左贤王!” 说着,他竟然几步走到董祀的身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董祀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他起来,可他一介文官,力量怎敌得过一生戎马的左贤王呢? “王爷,你这是?你这可折杀我了!”见搀扶不起,执拗的董祀干脆也一头拜了下去,两个人就在大漠的风沙中互对着磕起了头。 “董大人!小王有一事相求!”左贤王无比凝重地说道。 “王爷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在所不辞!” “这件事情,你一定能做到,代我照顾好文姬!”左贤王慎而又慎地说道。 耿直的董祀想了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点了点头,却看见左贤王如释重负般笑了。 “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文姬归汉已成定局,无论我是死是活,她都要回到汉室,完成她的夙愿,何况,以她目前的状态,也只有中原才有条件治好她,那时,我是不能跟到中原去的,大漠经此一乱,元气大伤,我必须留在这里,文姬还年轻,我知道你们中原有表亲结婚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她,不要因为她曾经跟我在一起,就对她有任何的偏见。” 左贤王平静地诉说着,就像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董祀和琉璃却被震撼了,左贤王这是在托孤啊! “王爷,这万万不可啊!”董祀大急,“表姐,表姐她只是回去完成一桩事业而已,完成之后还是要回来的啊!” “她回不来的!”左贤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落寞,“曹丞相的脾气我知道,文姬是你们汉室的瑰宝,在大漠,她只是王妃罢了,曹丞相怎么可能放她回来呢?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如果周进跟丞相请求,丞相一定会答应的!” “不,丞相若是敢赐婚,拼了这条命我也要阻止!”董祀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能阻止得了一次,能阻止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吗?”左贤王摇头苦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能始终跟随在你的身边!” 见董祀还要说什么,左贤王大手一摆,“我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什么了!小六,叫你的人马出来吧,我们该做些正事了!” “是,王爷!”小六子应了一声,掏出一个古怪的哨子放在嘴边,一声唿哨之后,远方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 铁浮屠赶回大漠的时候,叛乱基本已经结束了,没有了主心骨的小六子知道,凭他的指挥能力,是无法与右贤王抗衡的,再加上有当初影舞的命令在,他聪明地保持了按兵不动,将最后的主力隐藏了起来。 可当左贤王看到这支曾经勇猛无比的铁浮屠时,不禁哑然失笑,曾经英武雄伟的铁浮屠只凭不动如山的气势就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可如今的这支铁浮屠,却充满了颓废,骑士们脱下了厚重的盔甲,脸色蜡黄,走起路来也是一摇三晃,脚步虚浮。 而那些充当坐骑的马匹也和骑士们一样,是在骑士的硬拖下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左贤王不由得问道。 “我们失去补给已经好多天了!”小六子也是苦笑不已,“铁浮屠都是重甲骑兵,每天需要的补给数量巨大,我们离开了营地,也就没有了补给,如果再不解决补给的问题,恐怕我们还不如那些步兵。” “有办法吗?”左贤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影舞,正对上那一张苦瓜样的脸。 “没!要金银珠宝,要军饷我有的是,可是要粮食,我就没有了!”影舞无奈地说道。 “抢!”一直不发一言的花姬突然简洁地说道。 “抢?”左贤王一愣,随即明白了花姬的意思,因为远远的一队人马正开了过来,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看上去就像是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 “这活就交给我吧!”影舞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做了十几年的马贼,无论他以前是什么,想要成为什么,都摆脱不了马贼的脾性。 “兄弟们,动手了!”影舞唿哨一声,翻身上马,抽出了一支古怪的笛子吹了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伴随着他的举动,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声狼嚎,那支辎重队伍显然没有想到白天也会遇到狼群,更因为如今左贤王在外,大漠已经彻底成了右贤王的控制,万没想到在这时候还会有人敢打劫,不禁愣了愣。 但这毕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马上摆上了防御的阵型,准备迎接敌人的突袭。 “我们也去,给他们壮壮声势!”左贤王一挥手,身后的铁浮屠翻身上马,虽然没有穿着重甲,但那股气势却还在,马匹发出几声不堪重负的嘶鸣,蹒跚着向马队走了过去。 先是狼群,然后是这样一支军容虽然憔悴,但却整齐的队伍,那些运粮的兵士们已经吓傻了,两股战战,如果不是逃也是一死的话,他们早就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是王爷!”队伍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是王爷,是左贤王啊!” 队伍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竟然齐声欢呼了出来。 领队的军官回头暴喝了一声,“胡说什么?大漠何时出了一个左贤王,从来就只有我们右贤王!” 这个军官也是个作威作福惯了的,平日只要这一声吼,就足以让眼前的这些士兵胆战心惊了,可今天有些奇怪,那些士兵竟然依旧欢呼不止,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抽出皮鞭,打算好好教训一些这些不听话的士兵,他们都是右贤王后来收服的人马,不足以上战场,只能在背后做做运粮的工作,如今正是准备和汉室开战的时候,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皮鞭高高扬起,却像被什么人抓住了,他用力回抽,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但皮鞭绷得笔直,就是没有松动的迹象。 “什么人?”军官大喝一声,回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抓住他皮鞭的是一头巨大的野狼,它的眼中散发着凛冽的寒光,涎水从张开的嘴角向外淌,两排利齿间死死地叼着鞭梢。 军官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当下暴喝一声,“畜生!”扔下皮鞭抽出匕首就扑了上去,他不动还好,他这一动,野狼也动了,动作迅捷无比,军官根本没看清野狼的动作,就感觉后颈一凉,苦笑一声,跌倒在地。 军官一死,那些本来就被迫干活的士兵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左贤王和影舞合作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兵不血刃地结束了。 原来这支队伍里,除了那个带队的军官,所有人都不是右贤王的嫡系,均是各个部落里抓过来的奴隶,简单的审讯之后,甚至不需要做思想工作,这些人就都宣誓效忠左贤王了。 而从他们的口中,左贤王也知道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右贤王在夺取了大漠的政权之后,竟然不知满足,征集粮草,抓壮丁,大肆扩军,准备和汉室开战了。 “这是把匈奴往火坑里推啊!”左贤王痛心疾首,“我问你,右贤王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 “右王爷在单于的营地!”这些士兵生怕说错了什么会被左贤王砍头,争先恐后地说道:“右王爷从来不会到左王爷的地盘上去,据说那里死了太多人,晚上会闹鬼!” “闹鬼?”左贤王眉头一皱,他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是闹鬼!”兵丁很肯定地说道,“一到晚上,那个地盘上就鬼哭狼嚎的!” “鬼哭狼嚎?”左贤王有些疑惑地看着影舞,但见他一脸的正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撇开这件事不再去想,“行了,没你们的事了。” 妥善安排了这批“战俘”之后,左贤王将影舞拉到了一边,“我那块闹鬼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影舞肯定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有那个心,也分身乏术啊!” 左贤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不是影舞,又不可能真的有什么鬼神,那么会是谁呢?做这件事的人显然是不想右贤王染指他那块地盘。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影舞诡秘地一笑,向花姬招了招手,“照顾好王爷的家眷,我和王爷出去一下!” 花姬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在外人面前,她很少说话。 左贤王和影舞策马奔向了自己的营地,临行还将碧落和雅玄的尸身也带走了,天气炎热,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腐败了,再不处理,恐怕会发生瘟疫,文姬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内心里依旧在抵触自己的儿子已死这件事罢了。 看着烈火焚烧过后的残骸,左贤王一阵心痛,这可都是自己的心血啊,如今就被右贤王毁于一旦了,而那地面,正如小六子所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如今,营地里不禁散发着烧焦了的味道,更有阵阵骚臭萦绕,那些尸体,恐怕都没有经过有效的处理吧,同为大漠人,右贤王这样做,可是不得人心啊。 右贤王小心地安葬了自己的儿子,在这期间,影舞一直面色沉重地观察着什么,不时搓起一小撮土,放在鼻子边闻一闻,脸上的表情也变幻不定,到最后干脆将那撮土放进嘴里嚼了嚼,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喜色。 “发现了什么?”左贤王微笑着问道。 “我想我知道怎么对付右贤王了!”影舞嘿嘿一笑:“走吧,今天晚上来一个鬼复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孤独的头狼 是夜,影舞和左贤王兵分两路,前后包夹向右贤王的营地,左贤王率领的是清一色的铁浮屠,而影舞的队伍却杂牌了很多,有马贼,还有狼群,也不知影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平日残暴无比的野狼在他那听不见的哨音之下,竟然服服帖帖。 饶是左贤王足智多谋,但在听到影舞的那个计划之后,也不禁拍案叫绝,当场就同意了他的做法,此刻他率领着铁浮屠,隐藏在夜色中,等待着影舞的信号。 影舞则带着自己的一众马贼,跟随在群狼的后面,从正面包围了右贤王的营地。他的部下都是自由惯了的,左贤王那种正规军作战,他们早已经不能适应了,左贤王也不方便指挥他们。 大漠的夜生活单调无比,远不如中原那样多姿多彩,入夜之后,还能有花红柳绿的地方可以去,大漠的夜就是休息的。 今夜也不例外,右贤王把持着单于安排了朝政之后便早早就寝了,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一干手下也都和往常一样,安排好了轮流值夜的人之后便都睡了。 可今天的夜色和往常也有些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骚臭,好在这些大漠的人们常年就是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之中的,倒也可以接受。 右贤王这些天有些失眠,杀人的事情他做的多了,就算睡在死尸堆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过来,他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煞气,自认为是不怕恶鬼的,可左贤王的那个营地,让他竟也有些打怵,夜闻鬼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当年他睡在坟地里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营帐外却传来了一阵骚动,右贤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带醒了身边一个面容娇好的妃子,那妃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柔媚地说道:“王爷,才刚刚睡下嘛!” “你听听是什么动静?”右贤王没心情教训这个妃子的无礼,这阵骚动让他有些不安。 “还能有什么动静?不就是你的那些兵,从汉人那里好东西没学来,就学来赌博了,不知道又是哪个笨蛋输光了耍赖呢吧。”妃子慵懒地说道。 “不是,你再听听!”右贤王的声音中竟然有了些许的恐惧,这在平日的生活中是绝没有的,妃子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认真地听了一阵,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了。 “大王,大王,是,是鬼哭!鬼哭!左贤王的那些人来讨债了!”妃子向右贤王的怀里钻了钻,颤抖着说道。 “贼子!乱我军心!”右贤王竟然大喝一声,一把抓起妃子,抽出身边的大刀,一刀就砍了妃子的头,随后他也不穿甲胄,拎着披头散发的人头就走了出去。 “散布谣言,乱我军心者,如同此子!”右贤王大喝道。 那些原本混乱的兵士们愣了片刻,有眼尖的认出这个人头正是右贤王平日最宠爱的妃子,再也不敢乱动了。 “拿我的弓箭来,我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王爷是怎么抓鬼的!”右贤王大声命令道,身后自然有人送上了弓箭,右贤王弯弓搭箭,向着远方那闪闪的鬼火射出了一箭。 伴随着一声惨嚎,那点鬼火消失无形,周遭的鬼火愣了片刻,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让人心惊胆寒。 “燃起篝火!”右贤王冷静地命令道。 堆堆篝火迅速燃烧了起来,将夜空照的灯火通明,那些鬼火也终于无所遁形了,待看清那些飘忽的鬼火之后,这些士兵反倒更加紧张了。 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光,竟然是一头头的野狼,数目足有上千之众,那一声声惨嚎就是它们引吭高歌造成的。 这就是影舞的主意,白天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左贤王那片闹鬼的营地,辨认出曾经有一群数目巨大的狼群游荡在那里,而狼群喜欢在夜里出动,那所谓的夜半闹鬼,多半就是这些野狼造成的。脑筋灵活的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偷袭右贤王的办法,虽然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但是也足以大大削弱右贤王的力量。 见狼群已经暴露,影舞冷笑一声,再一次抽出了短笛,唿哨一声,狼群停止了嚎叫,就像正规的骑兵一样发起了冲锋。 右贤王的手下们何时遇到过这种打法,一时间竟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箭!”右贤王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知道此刻放箭就是最好的阻止方式。 可是大家都是在睡梦中惊醒的,能带着防身的刀枪就已经不错了,情急之下到哪里去找弓箭?倒是有人带了弓箭,可面对野狼,知道是阻止不了的,箭矢也都失了准头,稀稀拉拉的一阵箭雨之后,倒下的野狼不过十几头,大队的狼群仍旧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 “跑啊!”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出来,这句话要比右贤王的命令好用的多了,众人抛下手中的武器撒腿就跑,右贤王想要阻止已经不可能了,让他自己去面对这些狼群也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只好恨恨地射出几箭之后,加入了逃跑的大军。 “哈哈,都说右贤王领兵大战是大漠的一绝,被誉为什么战神,我看也不过如此!”马贼中一人大笑道,“兄弟们,冲啊,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时候到了!” 随着这一声呼啸,马贼们加入了冲锋的队伍。影舞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算右贤王的名声名不副实,也绝不应该如此的不堪一击,他想命令马贼们退回来,可冲杀中的马贼们早已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了。 如果左贤王在这里,一定会阻止这场进攻,右贤王的人马虽然在败退,但却退而不溃,队形齐整,与其说是在败退,倒不如说,是在有组织的诱敌深入。 影舞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狼群很快冲到了营地边上,可半空中一支火箭窜了出来,那耀眼的火光刺痛了影舞的眼睛,伴随着这支火箭,营地前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条火线阻止了狼群前进的脚步。 左贤王带着铁浮屠迂回到了右贤王的身后,等待着影舞发起进攻的信号,不知为何,他的右眼皮跳个不停,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他本能地想要取消这次行动,可却找不到撤退的理由,总不能说因为自己感觉不好吧,这样对军心的打击是巨大的,只好瞪大了眼睛,观察着营地里的动静。 影舞终于发起了进攻,听着狼群的嚎叫,看着右贤王营地里的混乱,这第一步计划算是完成了,他本应感到高兴,可内心的不安却更加强烈了。 右贤王的人马已经向他们靠拢了过来,左贤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发出进攻的信号,可让他意外的是,那些人只是在营地里兜起了圈子,并没有冲出营地,似乎这个营地设置了什么禁制,让他们无法冲出来。 左贤王当然不会蠢到相信还有什么禁制一说,仔细观察了半晌就已经明白,右贤王的人马根本就没有打算溃逃,他们这样做只是在诱敌深入,在这营地里,恐怕早已经布好了陷阱。幸运的是,右贤王似乎并没想到,他会带着人马在他的后面发起突袭。 影舞八成已经中计了,因为大队人马进攻的喊杀已经传了过来,赶回去救援已然来不及,左贤王果断地发起了冲锋。 身着重盔甲的铁浮屠迈开沉重的脚步,缓缓前行,慢慢加速,大地发出让人战栗的震颤,右贤王的营地里却恍若未闻,士兵们仍旧乱作一团,应付着前方的饿狼。 “冲锋!”左贤王大喝一声,策马率先奔了出去,他没有穿上重盔甲,身下的汗血宝马也远优于其它的马匹,冲在了最前面,身后是如小山般移动的铁浮屠,黑压压的一片。 终于有人发现了这支在夜色中冲来的铁蹄,但被那移动的群山吓呆在了当场,早忘了要警告自己的同伴。左贤王也早已弓箭在手,冲入射程之内后,铁箭连珠般送了出去,每一箭都会带走一个士兵的生命。 这一次,右贤王的营地里真的乱开了,不仅有前方猛兽悍勇的冲锋,身后更来了一支如此勇武的骑兵,看那些骑兵的架势,就算不使用任何武器,单凭那一身厚重的铠甲,也能踏平这片土地。 冲锋中的左贤王突然感到身下的昊天一个趔趄,险些将他从马背上甩下去,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缰绳,汗血宝马前踢高高扬起,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了冲势,低头一看,额头的冷汗淌了下来。 右贤王不是没有防备到会被人踢了屁股,只是他做的太隐蔽了,在大营的后方,他早已准备好了绊马索、木栅栏一类的东西,那绊马索设的甚是巧妙,整条绳索被涂成了黑色,在夜色中很难发现,高度正是马的关节。就算是铁浮屠,马腿的关节部分也是没有防护的。 而在绊马索之后则是一排排的木栅栏,上面布满了荆棘,甚至他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块块的钉板,上面是排列的稀疏的铁钉,长约一尺有余,足以穿透厚重的铠甲。那些铁钉也同样被漆成了黑色,不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右贤王早有准备! 反应过来的左贤王立即举手想要阻止铁浮屠的冲击,可铁浮屠冲锋陷阵可以,厚重的铠甲可以抵挡他们不会轻易就被斩杀,但却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机动灵活性极差,已经冲锋起来的铁浮屠短距离内根本无法刹住脚步,尽管左贤王举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减速,但还是向着绊马索冲了过来。 情急之下的左贤王只能驾驭着昊天冲锋几步,跨过了障碍,冲进了右贤王的营地,也幸亏是汗血宝马,若换了普通的马匹,恐怕此刻的左贤王已经是钉板上的筛子了。 他身后的铁浮屠就没那么幸运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匹马止不住脚步,厚重的铠甲又让他们无法像轻骑兵那样越过障碍,直直地冲上了绊马索,那厚重的身躯带来的庞大力量将绊马索两旁深深埋入地下的木桩都拖了出来。 惧火,是野兽的本能,就算是经过驯化的猛兽对火也有着天生的畏惧,何况只是一些简单听命于影舞的野狼呢? 当烈火腾起的那一瞬间,野狼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但野狼并不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慌乱中的它们只是凭着本能逃生,一时间混乱不堪,有几头野狼竟然被同伴推搡着冲进了火海,身体瞬间被点燃,散发着阵阵的焦糊味道。 吃痛的野狼转身冲入狼群,又将这股烈火带给了别人,只是片刻间,火海就已经蔓延开了,几名马贼躲避不及,也被殃及,就地滚倒,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却成了那些没有欲火的野狼口中的食物。就算是影舞能够控制它们,可当血腥味传来时,野狼还是失控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却连右贤王长什么样子还没有见到,这一仗不能说不窝囊,性子骄纵的马贼们不待烈火完全散去,便迎头冲了上去,穿过火焰的他们却目瞪口呆,前一刻还乱糟糟的想要溃逃的那些匈奴士兵此刻竟已经列好了阵势,弓箭在手,马刀就放在腰间,身后更是一队轻骑兵,好像已经恭候多时了。 阵前,一个身着黑甲的武士手中拿着一把比他还要高的大刀,冷冷地注视着这些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就算是残忍暴烈的马贼在他的面前也输了气势,大有准备跑的冲动。 只是,这个冷酷的男人嘴角突然挑了挑,露出一抹冷笑,大刀一挥,身后那些手持弓箭的士兵高高举起弓箭,向着自己的头顶斜上方射出了一轮箭矢,那轮箭矢更像是一场火雨,引燃了另一道更加猛烈的火墙,彻底断绝了马贼们的退路。 营地外的影舞看着这一幕,不禁肝肠寸断,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人马是凶多吉少了,假如花姬在这里,凭她的足智多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为了确保自己的后方不会被人趁机偷袭,他将花姬留在了文姬的身边。 影舞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可当他听到营地里传来的阵阵惨嚎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些人虽然不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他们这么多年来就跟随着他,就算不能进入他的核心阶层,依旧无怨无悔。 这些都是真正的马贼,本来就不应该被他带到这里来参加只有军人才参加的战斗。 他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抛下了弓箭,只拿着单刀,向营地里走了过去,身后却传来了一股大力,死死地抱住了他。 营地内,四面楚歌的马贼们在初时的慌乱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跑,更没有想过要投降,投降在右贤王的麾下,留给他们的只是更加惨烈的死亡。 “你们哪个前来受死?”右贤王大马金刀地往那一站,颇有些戏台子上武将的感觉,可惜他皮肤黝黑,一脸杂乱的胡须,又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阵阵令人发呕的气息,这副尊荣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而就在他的身边,一具尸体已经裂成了两爿,兀自还在抽搐着。在弓箭手放箭的瞬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要命地冲了上去,右贤王看也没看,直接抡起大刀就劈了下来,就这一招,却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年轻人连刀都没有看清就倒在了那里。 “还号称什么大漠最勇猛的马贼,浪得虚名!”右贤王竟然拽出了一句成语,让这些马贼更感羞愤,一个个抓紧了手里的武器,准备和他拼命。 “一起来吧,省点时间,老子还得回去睡觉呢!”右贤王不屑地说道,在他的眼里,宰了这些人,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不同。 若在江湖,听到这句话,本来有意要一起上的也会考虑考虑,改成单挑的形式,可这些人是马贼,可不会去管什么江湖规矩,唿哨一声,就围了上去,将右贤王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右贤王身后的那些兵丁们脸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早没有了前一刻的慌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将右贤王围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因为他们若出手,明明是帮了右贤王的忙,也难逃一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血染黄沙 “你的人呢?你的人在什么地方?”影舞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尽量平静地问道,但任谁都知道,越是平静,爆发起来越是恐怖。 “我们中了埋伏,这是个陷阱!”左贤王有些无力地解释道。 “我不管什么陷阱不陷阱,我只问你,你的人呢?在我的人浴血战斗的时候,你的人在什么地方?”影舞又何尝不知自己中了右贤王的陷阱?可看着自己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他咽不下这口气,左贤王也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发泄,也不多做辩解。 “我很抱歉,但是我们的人手有限,不能明知是陷阱的时候还要上去送死!”左贤王平静地说道。 “你的人是人,我的人就不是人了?”影舞终于爆发了,“他们为了什么?他们只是马贼!马贼的命也是命,他们根本不用来这里,他们只需要在大漠中继续流浪下去,继续做他们的马贼,虽然名声不好,但起码可以活着,可是一仗,就这一仗,他们就没了,一个都没有回来,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也知道人手不够,可这个时候我们就更应该救他们回来,可你做了什么?枉我如此信任你,枉他们如此信任你,将自己的命都给了你,可是你呢?带着所谓的精锐,却没有发起任何的进攻,一点牵制的作用都没有,左贤王,我且问你,你有想过救他们出来吗?右贤王就算再勇猛,在我们两人的夹击下,有生还的可能吗?不错,我们只有这几千人马,后无援军,死一个就少一个,右贤王背靠大漠,就算兵丁都打光了,一样可以征兵,可是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左贤王,你真的想夺回大漠的政权吗?还是你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我?”影舞目光如炬,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冷冷地注视着左贤王。 左贤王被他盯得很不舒服,他那喷火的眼睛让他如坐针毡,他浑身冰冷的气息却又让他如坠冰窟,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是不是做出那个撤退的决定是他今生最大的错误?铁浮屠冲杀进去,或许真的有一搏之力,可那无异于赌博,自己赌得起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影舞冷冷一笑,“那几百条人命也是你的小节吗?我承认,他们跟你没什么交集,他们只是马贼而已,只是你夺回政权的工具,你大可以不必怜悯他们,可我做不到,他们是我的兄弟,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他们独活的!” “影舞,你冷静些!”花姬忍不住插口道。 “冷静?”影舞死死地盯住了这个女人,“你让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们的死,难道和你就没有关系了吗?我让你遣散他们,可是你做了什么?他们能有今天,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厌倦了我,厌倦了大漠的生活,因为我不能带给你女人的乐趣是吗?所以你才会勾搭上那个小白脸?所以你才会有这么一计,你巴不得我死在这里,那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他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了是吗?” 花姬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她再冷血,再残忍无情,可毕竟,她是女人,稍有点廉耻的女人都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指责。 “影舞你……”花姬紧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一旁的董祀抓紧了她的手,目光中竟满是柔情。 “奸夫淫妇!”影舞恨恨地骂了一句。 一旁的文姬见到这一幕,则紧紧地躲在了琉璃的身后,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看着文姬的表情,看着影舞的发怒,看着花姬的痛苦,左贤王一时间竟感到头大无比,董祀竟然在这个时候和花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这让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最坚固的阵线往往就是从内部瓦解的啊! “报!王爷,大人,他们回来了!”卫兵恰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谁?谁回来了?”左贤王皱眉问道,他并未派人出去过。 “是……”卫兵悄悄看了一眼影舞,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左贤王有些微怒,威严地说道。 “是!”卫兵挺直了身板,高声说道:“是影舞大人的人,只是……”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影舞已经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这个消息让他狂喜不已,也让他内疚不已,原以为这些人就此交代在了右贤王的营地里,没想到,他们竟然回来了,狂喜冲晕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听完全。 左贤王却隐隐地有些不安,“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是被人用马送回来的!”卫兵老实地回答道。 左贤王心中一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有腿有手的人,现在又是战争时期,右贤王一向残忍暴戾,怎么可能好心送马让他们回来呢?这其间必然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他举步就向外走去,才走出一步,帐外就传来了影舞撕心裂肺的哭号。 回来是回来了,可回来的只是一部分,确切地说,只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十几匹战马整齐地走进了左贤王的营地,它们背上驮着的,是影舞那几百手下的人头,鲜血沥沥拉拉地洒了一路,兀自向下滴落着。 就算是身经百炼,各种严酷的训练都经受过的铁浮屠都忍不住干呕起来,可影舞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阵天旋地转,他将自己的长刀插入地下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 这是何等的残忍啊!都说人死为大,可右贤王就连死人都没有放过,竟然砍下了他们的人头,用战马送了回来。 “右贤王,此仇不报,我就不是影舞!”影舞仰天长啸,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入夜时分,影舞静静地躺在榻上,伺候他的人已经被他打发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花姬跟了他十几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只接触了几天的人,权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吸引女性的最佳武器,这他不怪她,可自己急火攻心,晕倒在地,她没有出现,自己躺在榻上静养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出现。 女人都是如此的绝情吗?文姬已然抛夫弃子,离开大漠,花姬对他的伤势不闻不问,甚至连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冷漠如斯者,忘了也好吧! 他又怎么知道,此刻的花姬也是忧心不已呢?可他的伤是内伤,需要他平心静气地调养,自己和董祀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那么,自己若在这个时候出现,他那颗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恐怕就要难堪重负了。她也是生生地压下了前去看望的心啊。 她很想说,自己和董祀真的没有什么,可这句话说出来却是那么苍白,有谁能信呢?尤其董祀那个呆子,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所给出的那种无言的鼓励,任谁都会以为那是在示爱,虽然他并无那种意思。 董祀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花姬救了他的命,若不是白天的时候,花姬硬压着他不让他说话,自己一定要解释一下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鼓励与安慰而已,他想不明白,影舞怎么会往那方面想。 正当他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啪的一声轻响,一枚石子打在了他的枕边。董祀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拾起那枚石子,发现石子外包裹着一张纸,急忙凑到灯边,就见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照顾好花姬,她是个好女孩,我从未碰过她!” 是影舞! 影舞走了,只带着自己的武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他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瞪大着不甘的双眼,只有头颅在空中飞舞着,嘴巴翕动着,向他诉说着什么,声音嘈杂无比,他仔细分辨才听清,他们要他去报仇! 影舞泪流满面,他们并不怪他,只是希望自己为他们报仇而已,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还做什么大漠的马贼之王? 右贤王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帐内,身上甲胄未脱,沾满了血的大刀就放在手边,上面还有鲜血在往下滴,距离刚刚那场恶战过去不过几个时辰,饶是他骁勇善战,不将那些马贼放在眼里,可蚁多咬死象,他神力无穷,也有些吃不消,最后还是让手下帮忙,才解决了那些马贼,当然那些手下都很听话,没有将斩杀马贼的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右贤王直接下令将那些马贼的头砍下来,给影舞送了回去。 虽然没有见到影舞本人,但在大漠,能聚集起这些人的现在就只有影舞了,对于影舞,他很清楚,这么多年,虽然他干的是马贼的行当,但骨子里那股军人的气势还在,当年就能为了自己的兄弟反了大汉,如今,一样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么白白死了。 在自己的营帐边,他并没有安排守卫,以影舞的能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安排多少守卫都没有用,他要靠自己解决影舞,告诉那些企图反抗他的统治的人,即便是影舞,也一样讨不到好果子吃。 帐外,大漠来去无踪的风沙再次袭来,当那阵风沙飘然而过之后,帐内的烛火闪了一下,右贤王没有抬头,却知道营帐里多了一个人,他闲适地摆弄着自己的长刀,似乎根本就没把多出来的这个人放在眼里,那样子,更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了。 影舞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右贤王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知道,右贤王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那么多次独闯他的巢穴了。 但是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的愤怒,反而平静无比,灵台一阵空明,仿佛站在局外看着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此刻的两个人,都当对方不存在一样,一个把玩着手里的长刀,一个就像个看客看着另一个人把玩着长刀。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个人是在较力,右贤王的呼吸已经开始粗重起来了,本来一场恶战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此刻却要对付一个武艺也许并不在他之下的影舞,着实有些吃力。 而影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对付右贤王,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个右贤王似乎从来没有使过全力,实力深不可测,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对付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让他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这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可他也知道,这时候逃跑,自己以后休想再胜,而且自己的武艺会退步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你怕了!”右贤王悠悠地说道。 “我会怕?”影舞冷冷地回道,“从我叛出大汉,流浪大漠那一刻开始,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怕。” “可你拿刀的手在颤抖!”右贤王长身而起,“这样的你是没办法和我打的,你必输!” “是不是会输,打过才知道!”影舞微微一笑,下一刻他已经冲到了右贤王的面前,长刀前伸,这个急速突进的速度他有生以来都没有达到过,他自信,这一记足以让任何挡在前面的人消弭无形。 右贤王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惊异,但却并不影响他做出反击,身体轻轻一侧,长刀横在胸前,腰部发力,整个身子竟然旋转了起来,带着烛火忽明忽暗,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声不停,间或传来几声闷哼。 当烛火再一次稳定下来的,右贤王和影舞已然换了位置,在右贤王的胸前,汩汩鲜血不断地流出来,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嘴角反而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影舞跌坐在榻上,长刀已经丢在了一旁,无力地低垂着头,没有任何的生气,身上也不见伤口,但却显然已经败了,右贤王竟然用刀背狠狠地敲断了他的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奇袭破营 天明时分,焦急的左贤王和花姬等人第一时间召集了人马,准备搜寻影舞的去向,按花姬的说法,影舞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绝不会蠢到一个人去闯右贤王的大营,最有可能的就是回了自己的山洞。可左贤王总有些不安,在战场上,他的不安总是非常准确。 浩浩荡荡的人马向着右贤王的营地进发,这里面却有一半是马匹,铁浮屠需要有好马撑着,大漠条件艰苦,战况紧急,左贤王只好事急从权,让铁浮屠准备两匹马迎接战斗。 距离右贤王的营地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前排突然传来了一阵混乱,左贤王心中一惊,策马奔了过去,花姬紧随其后,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只感觉一阵眩晕,常年生活在马上的她竟一头栽了下去。 在他们的前方,在右贤王的营地前,不知何时高高矗立起了一根旗杆,高约丈余,上面没有任何的旗帜,但却挂着一个人头,那人头披头散发,不用说,这是影舞无疑了,因为除了影舞,恐怕没有人有资格被高挂起来。 花姬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马也不骑了,一步三晃地向那根旗杆走了过去,前几步还能称得上是走,可她的速度渐渐加快,到最后已经是飞奔了,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和浑身的肃杀之气,一时间,众人竟忘了去阻拦。 短短的几百米距离,在花姬感觉,却犹如天涯海角般遥远,她知道自己走的已经很快了,可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影舞的身边,她仿佛看到他在笑,在向她招手,招呼她过去,可那距离总是很遥远,遥远到,她一辈子也许都走不到。 花姬承认,自己当初依附在影舞的身边,是生活所迫,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不爱他,他纵使从没有碰过她,可名以上她还是他的女人,也许从感情方面,他亏欠她太多,但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他是合格的,他给了她一个避风的港湾,就像是一个胸怀宽阔的哥哥。可是如今,她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她。 她终于走到了那根旗杆之下,仰起头,看着影舞惨白的脸,自十二年前那次重伤之后,他的脸就一直是苍白的,可如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已经是惨白。 鲜血还未干涸,依旧滴滴答答地在滴落着,在旗杆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血洼,滴滴血珠滴落在血洼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花姬的心。她看了看那根拇指粗的绳子,绳子在旗杆底部打了个死结,放肆地嘲笑着花姬的无能。 花姬怒火中烧,她颤抖着伸出手,要解开那根绳子,可那结打的很死,似乎还浇灌了些浆糊,让她无从下手,花姬试了几下之后,终于无奈地放弃了,她抿了抿嘴唇,猛地抽出了匕首,一下下地划割着那根绳子。 她不敢一下子割开,她怕绳子突然断开,影舞从空中跌落下来,那会跌痛他的。她宁愿费点时间,慢慢地割断绳索,轻轻地放他下来。 右贤王的营地里一片安静,只有几百人排成排站在那里,手持弓箭,对花姬没有任何的举动,对远方的铁浮屠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只是当影舞的人头被花姬抱在怀里的时候,右贤王的人马自动分出了一条通道,接着,一具残破不全的躯体被扔了出来,那具躯体仿佛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布满了被撕扯过的痕迹。影舞一世英名,以能操控野狼著称,可当他死后,还是避免不了被野狼撕扯。 花姬嘴巴大张,她很想仰天长啸,很想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通过吼叫发泄出来,可她第一次发现,当人悲愤到极致的时候,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伏倒在了影舞的身上,丝毫不顾忌自己处在随时会被人击杀的处境中。 董祀看着这一幕,眼圈有些发红,他也是条刚硬的汉子,虽然不是武将,可也不是个会轻易流泪的人,他瞟了一眼左贤王,这个平日里一脸随和的王爷,此刻却平静如水,这是他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铁浮屠!”左贤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那声音却若洪钟一般,传给了每一个人。 身后的铁浮屠没有应声,只是齐刷刷地放下了面罩,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身下的战马仿佛知道了战斗即将开始,不安地躁动着,鼻孔里喷出丝丝的白气。 “冲锋!”左贤王一声令下,策马奔了出去,冲在了最前面,弓箭已经被他放在了一边,对付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只有刀锋掠过他们的脖颈,热血溅洒在自己的身上,才会有泄愤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大漠王爷的风范展露无疑。 稀稀拉拉的箭雨从右贤王的营地里洒了过来,左贤王躲都不躲,顺手掣出一枚盾牌,拦在了身前,至于汗血宝马,如果连躲避箭矢的能力都没有,他也没必要骑了。 身后的铁浮屠更是不躲不闪,箭矢打在他们的铠甲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却造不成任何有效的杀伤,只有几枚箭矢插在了铠甲的缝隙里,经过几次颠簸之后便徒然跌落在地。 对付重甲骑兵,有效的方式除了近战时以灵活的移动杀伤坐骑之外,就是用力量更加强大的弩箭才有用,可右贤王的营地里显然没有这些,在他看来,作为大漠的人,就应该提着马刀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对打才叫血性! 面对着铁浮屠的冲击,这些人毫无办法。见箭矢无效,这才匆忙翻身上马,迎着铁浮屠发起了反冲锋。 重甲骑兵对轻骑兵,优势可想而知,轻骑兵除了机动灵活,对付重甲骑兵时,也只有待宰的份。看着右贤王那些人马不知死活地冲过来,左贤王露出了一抹冷笑,双刀握在了手中,刀锋向前,伸在身体两侧,双腿一夹,昊天会意,猛然提速,冲进了轻骑兵的阵营。 那些轻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左贤王是如何动作的,就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跌落马下,被随后冲过来的铁浮屠踩成了肉酱。 左贤王在轻骑的队伍里杀了个七进七出,仅凭一人之力,就将轻骑斩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余的轻骑兵脸色铁青,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恐惧,拨马便逃,直到这一刻,左贤王才抛下了手中已经有些卷了刃的大刀,掣出了弓箭,抬手就是几支连珠的箭矢,那些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入了堕在最后的几个人的后心,直到那些人落地后,才传来了几声闷哼。 “铁浮屠,坚守阵地!”左贤王冷静地命令道,作为领兵大将,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理智的思考,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仗打到现在,右贤王却没有出现,就是抵抗他的,也只有这几个人而已,这营地,恐怕已经成了一座空营。 铁浮屠得令,纷纷下马,脱去了较为厚重的铠甲,里面竟是较为轻便的皮甲,看来他们不仅仅马上功夫了得,就是作为步兵的战斗力也不会差到哪去。此刻他们纷纷拿出长矛,如步兵一般,缓缓地向右贤王的营地里推进,在他们的身前,则是依旧套着厚重铠甲的坐骑,资源所限,如今他们只能让这些马匹作为盾牌了。 就在他们缓缓前进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花姬不知何时冲了出来,这个柔弱的女子此刻所表现出的力量就是左贤王也不禁刮目相看,她如一阵风一般掠到左贤王的身边,伸手一探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蓦然发力,左贤王强行扭转身子才不至于太过丢人,但也已经站在地上了,而花姬已经策马冲进了营地。 董祀头脑一热,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影舞临走前的遗言,策马也跟了上去,全然忘记了,就是十个董祀也未必是花姬的对手。 冲进营地的花姬对那些小营帐并不过多关注,充其量是射过去几枚箭矢,她的目标是里面那最大的营帐,那才是右贤王可能待的地方。 见花姬已经冲了进去,左贤王也不敢耽搁,赶忙下令铁浮屠加快速度推进。影舞已经因为他的犹豫死了,花姬再不能有半点的损伤,否则,他如何对九泉之下的影舞交代?留下几个人围在仍旧处于呆滞中的文姬后,想了想,他也快步冲了进去。 花姬的目的很简单,见人就杀,对于一个马贼来说,仇恨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可冲进了右贤王营地的她却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蓄满了力量的一拳硬生生地打空了,那种感觉让她异常难受。 当左贤王冲进营地的时候,看到的是花姬如着了魔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右贤王的主帐砍成了破烂,而那营帐中,除了一个身首异处的女人,再无其他人,就是那个女人,看上去也是死去多时的了。 “糟了!”左贤王暗叫不好,上前就要制止花姬继续发疯,可花姬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不仅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反而挥刀砍向了左贤王,在她的眼中,这个大漠的王爷和她的仇人右贤王没什么不同。 左贤王暗暗叫苦,但却无可奈何,花姬的武艺走的是灵动飘逸的路线,犹如一阵风一般行走在左贤王的身边,让左贤王疲于应付。 “住手!”两人交战正酣,凭空却传来一声暴喝,左贤王一愣神,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花姬却并没有停止,长刀向着左贤王的后心刺了过去。 也幸亏,刀是适合劈砍的武器,直刺的杀伤力并不大,也幸亏这并不是花姬的佩刀,而是她随意捡来的,刀锋早已不再锋利,也幸亏是左贤王,换了另外一人,恐怕只有闭目等死了,饶是如此,左贤王避过了要害,但却避不过受伤的命运,刀锋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衣服,刺进了他的皮肉。 剧痛使得左贤王不由自主地前冲了一步,脱离了花姬的刀锋,花姬却并没有因为左贤王的受伤而清醒,一击不能毙命的她马上挥出了第二刀,但这第二刀却只挥出了一半便硬生生地停住了。 一行鲜血顺着刀锋滚落了下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蓦然一惊,死命地想要抽回被人攥住的刀,那股力量却异常的庞大,将她的刀抓的死死的。 “住手啊!你看清楚了他是谁!”董祀不顾手上的伤痛,痛心疾首地喊道。 听到这个声音,花姬眼中的暴戾之色消退了一些,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缓缓地跪下了身,压抑了许久的痛哭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看着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听着她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董祀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缓缓地走上前去,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外表坚强,但内心却脆弱无比的女子。 左贤王静静地拾起自己的刀,悄悄地退了出去,此刻的花姬不需要安慰的话语,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董祀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当他走出营地的时候却发现,文姬和琉璃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营地里,她们的身边围着几个浴血的武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些铁浮屠已经统统退进了营地里,而营地外,黑压压的一片,则是右贤王的轻骑兵,足有数千之众,是铁浮屠的数倍有余,右贤王就立马在队伍的最前列,讥诮地看着左贤王的一干人马。在不知不觉中,右贤王不仅成功地让自己的数千人马消失,更让这些人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营地的外围,将左贤王反包围了起来。 左贤王皱眉苦思,带着这些人突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保证文姬和琉璃、董祀的安全,这些人丝毫不懂武功,文姬更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王爷是在担心我吗?”却在此时,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这个声音,文姬身边的护卫让出了一条路,面色沉静的文姬排开众人,缓缓而出,脸上哪还有呆滞的样子,双眼中更是恢复了往日精明的光华。 “月儿你?”左贤王一愣,心头涌起一股狂喜,看上去,文姬已经恢复了,他几步走过去,将文姬死死地揽在了怀里,文姬的恢复,无疑是逆境中的重生,此刻,就算是让他马上去死,也值得了。 “是的,王爷,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醒了!”文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右贤王,语气波澜不惊,却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我不愿醒来,只是因为我无法面对现实,但那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我要手刃这个混蛋!” “月儿,你打算怎么做?”左贤王知道自己的这个爱妃足智多谋,只是自己与她喜结连理之后,便不愿再继续征战,武艺再高强的人也难免失手,他也更不愿带着文姬征战沙场,她就是有一点点的意外,也是他无法接受的,是以,文姬在战场上的智谋一直没有得到过发挥。 “王爷可还信得过我?”文姬微笑着问道,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为夫在内,尽听爱妃调遣!”左贤王高声说道,将这命令也传给了每一个铁浮屠。 “那就让他血债血偿!”文姬说着,目光在一次笼罩住了右贤王。 立于远方的右贤王蓦然间感到周身一阵寒冷,迎着那道冰寒望过去,竟是文姬那个女人,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据说这文姬已经失去了神智,可此刻看来,似乎并没有如传说中的那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有些麻烦! 但是,管她呢,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女人,就是在男人胯下承欢的动物,十二年前他不能得到的,今天,他就要得到了!只要除掉了左贤王,这大漠单于的位置,他是坐定了,想到这里,右贤王轻轻摆了摆手:“准备进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成王败寇 看着志在必得的右贤王,文姬微微一笑,“王爷请按我的方法排兵布阵吧!” “行!”左贤王也不多问,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到了文姬的手里,铁浮屠更是一脸的肃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赢了,他们就是大漠的英雄,输了,他们就是大漠的罪人,是大漠的叛徒,成王败寇,在任何时候都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文姬很快将所有的人马分成了八个部分,尽管兵力有些捉襟见肘,但着并不能阻拦文姬的决心,秀美一簇,就已经有了办法,她将那些战马也调动了起来,让它们处在了阵法的最外围。 看着文姬的排兵布阵,左贤王目瞪口呆,八门金锁阵他布过,也闯过,无非就是一个大阵分八门,内部以甬道相连接,无论是迷魂阵还是绝杀阵,都是让人进阵之后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可文姬布的这个阵法,大轮廓上看,是八门金锁阵没错,可在一些细节上,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八个部分各成一个小阵,那排列竟也是八门金锁阵,只是大多只有休、伤、杜、景、死、惊、开七门,唯有第一个阵法的生门是打开的。 而其他部位的各个门之间都是相通的,连最后一个部位的出口都是与其他部位相连接的,形成了一个只有入口的大迷宫,这是典型的分而歼之,只要进阵,就会被那些小阵法分割包围,难逃一死。 在八门金锁绝杀阵中,从每一个部位逃生的几率只有八分之一,一共八个部位,那么逃生的几率只有一千多万分之一,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文姬今天布下的这个阵法,逃生几率更是几何数的缩小,右贤王若敢闯阵,必死无疑。 “这,这是?”左贤王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就是深入钻研过阵法的花姬也惊讶无比,更别说董祀等人了。 “王爷看清楚了,这才是卧龙先生的八阵图,依八门金锁而来,却完全不同于八门金锁,当年诸葛先生仅用山石依据地形建成此阵,就将陆逊的追兵退去,此阵的威力,绝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文姬的语气中竟然多了一丝的杀气,左贤王知道,自己的这个爱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王爷,花姬,请入阵吧,守住你们的位置,手刃我们的仇人!”文姬说着,令旗一挥,八阵图的一角缓缓打开了一条通路,那条通路遥对着右贤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就像请他进阵喝喝茶、聊聊天一般无害,可在右贤王看来,那更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无能。 “一个王八盖,能耐我何?”右贤王哈哈大笑,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身后的那些士兵们也是大笑不止,策马紧随其后。自己的王爷说的没错,这个阵法从高处看过去,就是一个特大号的王八盖,还是非常难看的那种,如果对手只会玩玩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怕的呢? 看着右贤王一脸的满不在乎,文姬则是一脸的冷笑,如果他认为这只是一个王八盖,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王八盖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是一个会动的王八盖。 当最后一名士兵也冲入八阵图第一阵的时候,生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闭了,也开始了送这些人上路的历程。 闯入阵中的右贤王开始有些觉得不对劲了,哪有布下阵法之后就任由他们往里冲,丝毫不加阻拦的呢?他竭力控制着战马想闯出一条路来,可两侧不是厚实的重盾,就是身披战甲的战马,在他们的身后更是一片人海,根本就不是他此前见到过的几个人圈出来的道路,而是一堆堆的人群聚集,分割出来的道路,战马只能顺着这些通道乱闯。 右贤王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这个大阵中闯来闯去的时候,文姬也没有闲着看热闹的,而是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令旗,那些布阵的兵丁们也随着令旗不停地移动着。渐渐的,右贤王身边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他蓦然停住战马,回身看去,就见自己的兵丁已经被分割包围了,尽管人数上占优,但左贤王的那些人总是在分割了之后再分割,专挑那些落单的人杀,而他们自己却躲在盾牌的后面,这么一来,结果可想而知了。 左贤王和花姬更是不时出现在队伍中,肆意收割着那些人的性命,每次右贤王策马狂奔过去,左贤王和花姬的身形都是轻轻一闪之后,就消失在了阵法中,让他积蓄了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啊—— 一声惨叫,右贤王猛然一惊,身边的一个士兵已经坠落马下,胸口一枚箭矢颤抖着,将他钉在了地上,再看身边的这些卫兵,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一脸的疲惫之色。 “王爷,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的们为王爷开路!”一名卫兵诚恳地说道。 右贤王微一犹豫,又一枚箭矢破空而至,收割了另一人的性命,那枚箭矢贴着他的耳边飞过,吓出了他一身冷汗,显然放箭的那人并没有想要他的命,否则,就直接钉在他的身上了。但这枚箭矢给他带来的心理打击却是沉重的,自己一心想要称霸大漠,可亲兵们却在这一战中损失殆尽,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突出重围,还谈什么争夺单于之位? “王爷,走吧,咱们还有十万精兵没有动,只要能逃回去,凭我们手上的兵力,再杀回来,如何不能剿灭了左贤王?”那名卫兵见自己的王爷呆立不动,再一次急急地说道。 右贤王混乱的头脑蓦然一惊,对啊,自己原以为左贤王绝不会蠢到自寻死路,所以只带了这几千人马,数十万精兵良将都被他放在了后方,防备着左贤王会从汉室求兵。 “走!”回过味来的右贤王一声令下,在卫兵们的护卫下,继续向前冲去。 左贤王似乎并不想这么简单就要了他的命,手中的箭矢只是瞄准了那些拒不投降的人,放任右贤王在阵法中穿来穿去,而文姬也并没有要求铁浮屠斩杀右贤王,只是指挥着人马不停地变换着阵型,让右贤王在阵法里兜起了圈子。 当最后一名卫兵也不甘心地倒下的时候,右贤王勒定了战马,不再去理会眼前不断变换的迷宫,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别想活着出去了。 “王爷,给我来个痛快的,也不枉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了!”右贤王提起大吼道,迎接他的却是一枚破空而至的箭矢,让他陡然一惊,本能地拉动战马人立而起,那枚箭矢贴着马头插在了地上,羽翎微微颤动着,散发着阵阵的寒气。 这枚箭矢原来并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想让他从马上下来。 “王爷,你就这点能耐吗?”右贤王哈哈大笑,“名震大漠的左贤王原来只会在暗处放冷箭吗?” 话音才落,前方人马突然分开了,左贤王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走了出来,冷冷地瞪视着右贤王,“右贤王你欺君罔上,弑君夺位,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大漠生灵涂炭,你,自裁吧。” “哈哈,我自裁?笑话,你说我欺君罔上,弑君夺位,我就弑君夺位了?你有什么证据?倒是左贤王你,违抗单于指令,与汉人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这都是众人所见的,我倒想问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右贤王大笑着说道。 “怎么说,还不是活着的人才说了算?”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右贤王的身后传来,他凛然转身,却见不知何时,花姬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手上已经换上了一柄更加趁手的长剑,剑刃上兀自向下滴着血,剑锋微微颤抖着垂向地面,但右贤王毫不怀疑,剑锋从指向地面到指向他,绝不会超过眨眼的时间。 右贤王知道,他们是绝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的,长啸一声,手中的刀电射而出,直刺花姬的胸口,双腿一夹马腹,向左贤王冲了过去,花姬冷冷一笑,长剑迅捷抬起,在飞来的大刀上一点,想将刀磕飞,可刀上传来的力量却让她手腕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而出,好在这么一拦,足以让长刀改变路线了。 看着冲锋而来的右贤王,左贤王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凝重,右贤王真正的实力究竟可怕到了什么地步,就是他也无从知晓,竖起盾牌,坚守在了原地。花姬咬了咬牙,提气追了上去,斩杀右贤王的机会她是绝不会放过的。 眼看就要追上右贤王,呼的一声,一样东西却扑面而来,花姬一惊,拔地而起,胸口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竟是右贤王的一只靴子,那股大力却让她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右贤王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一丝血丝不易察觉地流了出来。 左贤王看得真切,知道右贤王力大无比,绝不是硬拼能够取胜的,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十二年前你无法得到的,今天,一样不会得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单于之位 右贤王只感觉气血上涌,一股腥甜就在喉咙里翻滚着,他硬生生地闭住一口气,将那股翻腾压了下去,不去理会左贤王的言语,探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俯下身去,合着战马犹如一颗炮弹一般冲向了左贤王。 左贤王将手里的盾牌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拦在了匕首的方向上,手中的长刀紧了紧,眼睛不去看面露杀机的右贤王,而是看着战马腾空的四蹄。 当战马奔腾的气流撞击在左贤王的身上时,他手上的盾牌抛了出去,身体蜷缩成一团,竟迎着战马冲了过去。 这已经不符合大漠的规矩了,只有汉人才会用这种有些耍赖的打法,右贤王想侧身避过那枚盾牌,可左贤王这一掷用足了力道,战马前冲的速度也达到了极限,他竟然无法避开,仓促间只好抬起匕首去格开盾牌,当的一声,饶是右贤王臂力无穷,还是感到手臂一阵阵酥麻,就连胯下的战马都为之一滞,前冲的势头硬生生地降低了不少。 左贤王前冲的身子竟也诡异地停了一下,当战马前蹄再次抬起,左贤王才如一阵风一般窜了过去,随后又是一个急停,跑动的方向瞬即转变,竟和战马同步奔跑起来,而且消失在了右贤王的眼里。 马上的右贤王被盾牌阻挡了视线,当他格挡开盾牌再去寻找左贤王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形。右贤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左贤王就在他的身下,就在战马的马腹下,跟战马同步而行,他本是要斩断马匹的四肢,将右贤王摔下马来,可在同步跑动中,这个动作难度颇高,左贤王当机立断,突然前冲一步,仰天躺倒,手中的长刀高高竖起,稍稍倾斜,刀锋对准了战马的肚子。 当右贤王发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左贤王的一个脑袋,战马就已经冲了过去,他回过身,想从马上跳下来,像一只雄鹰一样扑向左贤王,那时的左贤王手中失去了武器,一定没有反抗的可能。 他想的很好,可就在此时,身下的战马突然一个趔趄,一声悲鸣,前蹄一软就将他高高抛了出去,他武艺再高,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可当他落地的时候,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当他费力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十几把刀架成的刀网已经将他牢牢地困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那匹战马的肚子上,深深地插着一把刀,马肚子已经被划开了,内脏被搅了个乱七八糟,流了一地,已经断气了。左贤王竟然巧妙地避开了战马的四蹄,从那微小的空隙间,硬生生地穿了过去。 对于被捕的右贤王,左贤王并没有打算杀了他,失去儿子的伤痛他也有,但他相信有一个人会比他更希望亲手宰了这个混蛋。 鉴于他身为大漠的右贤王,左贤王并没有太为难他,但五花大绑仍是少不了的,却并没有安排别人跟着,只有他、文姬和琉璃三个人,押着他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那坟墓简陋无比,只是两个小土堆而已,如果没有人说明,任谁也无法辨认出,这下面竟然埋葬着左贤王的两位王子。 按大漠的规矩,两位王子本应火化或抛尸大漠,让长生天接走的,可考虑到文姬的感受,左贤王还是沿袭了汉人的风俗,只是他们的死亡来的太过突然,已经没有时间去准备豪华的葬礼与墓室了,只能这样草草的葬了了事。 当看到自己的儿子就长眠于这座简陋的坟墓时,文姬再一次痛哭失声,扑倒在了坟墓前,琉璃也是沉默不已。 “呸!”右贤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膝盖却传来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哼,左贤王,没杀得了你,实在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但我保证了大漠单于纯正的血统,就算是死,也会和长生天在一起,而你,左贤王,就等着将来下地狱吧!”右贤王冷冷地说道。 “弑君篡位,你以为长生天还会收留你吗?”左贤王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正气凛然地说道。 “我并没有弑君篡位,我只是为了保护大漠仍旧是在我们匈奴人的手中,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小娘们的心思吗?她嫁给你,就是看准了你不会杀了她,而且还会礼遇有加,你是单于的第一继承人,将来你就是这大漠的单于,他们汉人就有家天下的传统,到时候你一死,这小娘们垂帘听政,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这大漠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汉人的手里!左贤王,你英明一世,却被一个娘们耍了!”右贤王仰天大笑,那笑声中竟充满了悲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那么,你这副衷心就留到长生天那里去说吧!”左贤王冷冷地说道,本来,他是打算让文姬动手的,可没想到,右贤王竟弄出了这么一套歪理邪说,想当初能说服那么多的部落参加这次叛乱,这个理由一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文姬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再听下去,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手上微一用力,长刀就要压下去。 “等一下!”文姬却突然出声阻止,左贤王一愣,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月儿,别听他胡说八道,今天就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不,王爷!有些事情,我们需要问清楚!”文姬摇了摇头,“大漠民风淳朴,讲究的是光明正大,右贤王素来有勇无谋,不可能想到这些,这背后一定还有别人的主意,我们必须知道是谁在这么做,这关系到我们两国人民的生计!” 左贤王暗自惭愧,自己太过担心文姬的感受,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而且,右贤王手下还有三千死士,这三千死士一直都没有出现,如果现在就杀了他,那三千死士我们就要花费一番力气了。”文姬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右贤王,“王爷,想来你也是大漠数一数二的汉子,多余的话就不用我说了吧?” “你不必说,也不必问,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今天既然败了,那就给我个痛快!”右贤王倒是一脸的大义凛然。 “说得好!果然是条汉子,不愧是大漠的王爷,琉璃,遇到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办呢?”文姬狡黠地一笑,将问题抛给了琉璃。 琉璃却是俏脸羞红,“小姐,你不会是想?” “对付这种小人,还用讲什么光明正大吗?”文姬微微一笑。 “是!”琉璃鼓足了勇气,竟然闭起了眼睛,高声说道:“宫刑!” 左贤王一愣,文姬平日温顺无比,没想到发起怒来,也狠毒的可以啊,竟然想了这么一招出来,别说右贤王是个好色的坯子,就是任何一个男人也难以承受这种刑罚啊,历史上也没有谁能像司马迁那样受宫刑之苦后还能坚持下来作《史记》的。 右贤王的脸色也是一寒,毒!太毒了!可琉璃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再降了一层。 “在脸上刺上‘我是太监’扔到长安城里!” 这是把人我死里推啊!右贤王恨的牙根直痒痒,可此刻自己在人家的手里,还能说些什么呢? “右贤王,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让王爷行刑了,真遗憾,条件简陋,连杯酒都没有!”文姬悠悠地说道,那边的左贤王则也很没良心地掏出了匕首,在石头上轻轻地打磨着。 “你们直接杀了我吧!”右贤王苦着脸说道。 “我家小姐不喜欢杀人,就是面对周进,小姐也没想过要杀了他!”琉璃自作聪明地说道,右贤王的脸色却是一紧,文姬注意到,在提到周进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易察觉地瞟向了一边。 “很抱歉,王爷,我想你可以不说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是啊,一个根本不想让我回去,一个却根本不想让我留下,可无论我回不回去,只要我还活着,对你们都是巨大的威胁,好一个借刀杀人啊!王爷你被人利用了,这一点你都没有发现吗?”文姬恨恨地说道。 右贤王长叹一声,可怜自己英明一世,竟然被狡诈的汉人欺骗了,不错,这些都是周进告诉他的,本来,他只是看不惯一个汉人女子成了左贤王的王妃,从未想过还会有什么汉化一说,可经周进一说,他很快就想到,如果大漠真的落入了左贤王两个儿子的手里,那么将来,南匈奴毫无疑问就成了汉室的番邦属国,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可左贤王根本就没有登上单于之位的打算啊! “王爷,我无颜面对大漠的子民,你给我个痛快吧!”右贤王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所衷心的只是自己的国家,原本,他真的并无意单于之位,只是受了周进的蛊惑罢了,如今,自己已经知道上了别人的当,还有什么资格苟延残喘呢? “那么,准备上路吧!”左贤王重新提起了长刀,“愿长生天保佑你!” “等等!”文姬却再一次出言阻止,“王爷,大漠战乱初平,右贤王也是受人蛊惑才做了错事,他一心为国,还是留下来的好,大漠的边疆还需要他的卫戍!” 因为文姬的这一句话,本以为必死的右贤王活了下来,更因为她的一句话,大漠的精髓得以保留,右贤王更是感恩戴德,自此以后一心守卫匈奴,终于成为了大漠的战神,成为单于、左贤王之外的又一精神支柱。 “祀儿,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耽搁了这么久,朝中不知道又要发生了什么事!”解决了右贤王的事情之后,文姬将董祀和花姬叫到了帐内。 “可是,表姐,我是要带你回去的!”董祀耿直的毛病又犯了,死活不愿意就这么回去。 “祀儿,你不懂,我必须留在这里,王爷这些天来已经心里憔悴,如果我在此刻离开的话,对他的打击,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我还不能走!”文姬苦苦劝道。 “可是表姐,如果我不带你回去,丞相那里我如何交代?”董祀固执地说道。 “祀儿,你还不明白吗?我并没有说我不回去,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可是你必须先行一步,否则,耽搁的太久,丞相生性多疑,一定会怀疑我们,何况还有周进,如果他多说了些什么,就算我们回去了,也难以保全性命,我让你先回去,就是要对丞相有个交代!” 听文姬这样说,董祀才恍然大悟,周进自最后一次出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他当然不可能已经死了,那就说明他已经返回了朝中,以他的脾性,一定会将大漠发生的事情颠倒黑白,添油加醋,那样一来,丞相恐怕就会兵发边境,誓要扫平大漠了。 想到这里,董祀额头的冷汗下来了,自己的死活没什么,可若因为小人的几句话就惹得两国大动干戈,那他董祀可就是天下的罪人了,“我明白了,表姐,我这就走!” “我跟你走!”一旁的花姬不动声色地说道,文姬没有避讳她,当着她的面说了这些,她也不是寻常蠢笨的女子,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不再多说,和董祀一起踏上了返回汉室的归途。 送走了董祀和花姬之后,文姬才和左贤王一起,向单于的营地开了过去,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解救被困的单于,彻底恢复大漠的秩序。 右贤王的手里还有三千的死士,这部分人在起事的时候出其不意,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失,如果不是右贤王迷途知返,只是这三千死士就足够左贤王对付了。 幸运的是,右贤王尽管好色、好战,在百姓的眼中,他就是一尊杀神,是暴君,但他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营救单于的行动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当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单于走出营帐的时候,左贤王单膝跪倒:“单于病体初愈,切勿多动!” 单于一愣,看着并排跪倒在眼前的左右两位贤王,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能登上单于之位,他的智慧与胸襟都是一般人所不能比拟的,大漠的单于之位并不像汉室那样家传,而是靠着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当下呵呵一笑,“有劳两位王爷了!” 当晚,大漠举行了自单于登基以来规模最为宏大的宴会,那些参与了叛乱的各部落首领战战兢兢地到了会场,当看到叛乱的始作俑者右贤王都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单于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时,一颗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酒宴正酣,单于突然站起身,伸手摆了摆,示意大家静一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左贤王,朗声说道:“这次我突然染恙,多亏了右贤王执政,才让大漠没有陷入一场混乱,他的执政能力大家已经都看到了,我老了,这单于之位,我是坐不了多久的了,本来,这位子应该是给右贤王的,可这符合规矩,所以,我决定将单于之位让给左贤王,右贤王改做左贤王!” 话音一落,别说是那些部落的首领,就是左贤王也是一愣,他万没想到,单于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让位。 在众人拜倒在地,高呼单于圣明的时候,左贤王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件事情可是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了,此前,单于可根本没有透露过一点消息啊。 “单于,万万不可啊!”左贤王高声说道:“单于您身子健壮,长生天会庇护您的,这单于之位,至少还能坐上百八十年!” “左贤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单于微微一笑,笑骂道:“这件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吧!”单于是铁了心要让贤了。 “还请单于收回成命!”左贤王咬了咬牙,尽管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恼了单于,但还是说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而且,我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做单于!” “哦?你倒是说说,说不出无法让我信服的理由,左贤王你知道我的脾气!”单于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怒容。 “我必须送文姬回汉!”左贤王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待单于等人发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汉人一定要文姬回去,否则他们就会发军来打,我们不怕打仗,我们大漠的儿郎个顶个都是英雄,可我们不能再打下去了,我们这几十年的基业,不能因为一场战争就全打没了,所以必须送文姬回去,可是,汉室有些人不希望文姬回去,他们千方百计地阻挠,这一次路上就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可是,如果单于你让位于我,那么我就不再是大漠的左贤王,而是大漠的单于,那个时候,如果汉人不顾道义,囚禁了我,大漠损失的就不是一个左贤王了!” 单于听的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件事情,似乎确实是他欠考虑了,他倒也不是头脑一热,只是因为这次右贤王的叛乱让他有些心有余悸,左贤王自然不会叛乱,可要钳制右贤王,绝不是一个左贤王能做到的,只有将大漠的单于之位交给他,让他能够统率三军,才能最有效地牵制住右贤王,可护送文姬归汉,却也势在必行。 如果让右贤王去做的话,难保路上会出什么乱子,因为文姬这件事,两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缝,无论文姬在什么地方出事,都会被栽赃在匈奴人的身上,那个时候…… 单于不敢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天牢之灾 【周进率先回到了朝中,大肆编排董祀如何见色起意,勾结马贼,一路上故意延缓行程,为马贼创造机会,还与匈奴人勾结,出卖了大片土地。董祀和花姬怎么也没想到,辛辛苦苦回到朝中,迎接他的竟是天牢。】 中原,朝堂之上。 曹操威严地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老毛病又犯了,还是时不时地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这头痛的毛病已经是他的老顽疲,特别是每当有忧心的事情时,更加疼得厉害。国事,家事,稍有一点点的烦恼就会引起疼痛难忍。 “有事上报,无事退朝。”曹操身边的太监看见自己的主子似乎身体不太舒服,扯着那公鸭嗓子,尖声尖气地对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大声说道。 “启奏丞相!”至于为什么不是叫皇上,或是国主之类的,前文中已经有所交待了,曹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开口的是一位文官,态度很恭敬地汇报道,“据最新的驿站传来的消息,周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明日即可抵达京都。” 懒洋洋的曹操微微地睁开了双眼,眼前这位汇报的文官正值年少,约摸三十左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了他一眼,曹操不禁在心里感叹道,这人还不错,值得试用一下。 “好,回来就好。回来之后,立马让他进宫来见我。”曹操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众爱卿,如果没有什么事,就退朝吧。”曹操有些疲惫地说道。 退了朝,群臣缓缓退出了大殿,而曹操则由身边的公公,扶着回了自己的书房。想来,周进如果快过来了,那文姬应该也快要被他们带回来了吧。于是,他又想起了文姬的父亲,蔡邕,想当年,他们的关系,那可不是一两句就说得清楚的。老师毕生的愿望就是编写史书《后汉书》,可惜蔡邕已死,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文姬一人,看来只有文姬一回来,这编写史书的任务,便可即日展开。 无论是作为一国这君,还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谁不想在历史的名册之上,留下永久的光辉印记呢。人说白了,骨子里都是爱慕虚荣的。他曹操,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幸免。 第二天,曹操还在自己的宫殿休息,就有太监来报,说是周进求见。 “快宣”曹操正等着他带来好消息呢。 “是”太监一领旨,又快速出去了,显然是出去宣告旨意了。 不多一会儿,待曹操刚刚穿戴整齐地坐在大厅之上时,周进便进了门来。“丞相,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曹操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怎么?就你一人?那董祀呢?你俩不是一起去大漠的吗?”曹操看了看他的身后,发现只有他一人,于是好奇地问道。 “回禀丞相,小的办事不利。这,这才事先死里逃生,赶回来给国主报告消息。小的,是生怕耽误了丞相的大事。”周进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 “死里逃生?”曹操这才仔细地看向周进,头发凌乱,衣衫破烂,嘴角,甚至,脸上,胳膊上,都划了好几道或深或浅的口子,看来是经过一番波折,才回来的。 “怎么回事?”曹操不悦地皱了皱眉,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事里面不简单。 “小的,小的不敢。”周进害怕地缩了缩头,不再言语下去,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有什么不敢的,朕为你作主。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速速道来。” “臣,斗胆请丞相先赦了臣的罪,臣才敢说。”周进仍然唯唯诺诺的。 “好,朕赦你无罪,你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讲了吧。”曹操有些不太耐烦了。 “丞相原先安周进和董祀一起到大漠,将文姬接回来,奈何去了大漠,却生了变故。”周进说到这里,眼角还不望瞄了一眼曹操,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反应。 果然曹操一听,脸都气得绿起来了,“有何变故,快快说来。” “想那董祀看起来仪表堂堂,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的样子,原来都是做的表面工夫。想不到他,他竟然是个登徒子。我们一行,到了大漠之后,他见了文姬,想那文姬生得那是一个叫花容月貌,宛如天女下凡,想不到这董祀,见了那文姬便起了色心,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想到董祀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这等不耻的事来。” “董祀到了大漠之后,要接文姬回汉,想来那左贤王不肯将文姬送回来,而董祀为了一已私利,为了得到文姬,不惜勾结马贼,并且一路上故意延缓行程,为马贼创造机会。” “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还在后面。想不到,他还与匈奴人勾结,出卖了大片土地,臣真是想不到啊。” 果然不如周进所料,待仔细听完这些情况以后,曹操早已经暴跳如雷了,“好你个董祀,竟然如此放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了这么多名堂出来。” “周进,依你所言,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办,才好?” “这,臣倒有一个计策,不知行不行得通,料那董祀必定还会重返中原,丞相,你先不要动怒,装作不知道这些事,咱们布下天罗地网,等那逆贼一回到中原,便收网,等他落网了,再一并抓获,关入大牢,到时候,就没有隐患了。” 曹操一听,果然是好计,便吩咐了周进,这件事全权交给他去查办。不管过程如何,他要的只是结果,结果就是顺利抓到人,关进天牢之中。 “臣一定誓死效忠于丞相”周进跪下谢恩。对于他这样一个见缝插针,左右逢源油嘴滑舌,很会讨人喜欢的人来说,这个机会,意味着以后有无数的飞黄腾达,在等着他呢。他岂能不动心。 主上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全权处理,怎么能叫他不兴奋呢? “周爱卿,曹操再略一沉吟,“朕再给你添五千精兵,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不要让我失望。” “定不辱众望。”周进行了个礼,告退了出来。 而就在周进回来大概三天之后,董祀和文姬匆匆忙忙地从大漠赶了回来,一路上,二人连夜赶路,风尘仆仆,还遇到了强劲的风尘沙暴,这一路走来。可谓吃尽了苦头。 二人如此拼命的原因,便是想早一日回到中原,向曹操禀告文姬的意思。 哪知就在二人,刚刚踏进京都的城门,就有探子,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周进,而周进一路上不动声色,直到二人进了城,快要挨近皇宫,周进这才在一个隐藏的地方,抓捕了二人。 而董祀和花姬,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心里不由得又害怕又不解,到底是什么来头的官兵,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 “喂,你们是什么人?”董祀虽是个文弱之人,但是作为一个男子汉,正气刚直的他,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挺身而出,挡在花姬的前面出头,质问着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是什么人,就不要你管了。跟我们走,就是了。”为首的男子,痞里痞气的。一副很傲慢又很目中无人的样子。看了就叫人十分不爽,掰着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定又是那些有后台的人。 唉,这个世道,越来越不象话了。 “走吧”董祀和花姬二人被推推搡搡的,一路押着,竟然到了天牢之中。而且天牢和一般的衙门里的大牢又有所不同,光看牢房里那手腕粗的铁柱子,就可以知道,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喂,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进天牢?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又犯了什么事?”董祀捶着大牢的牢门,嘶哑着嗓子,拼命地喊着。 “到了这,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是没有用的。”为首的那个官兵,气焰嚣张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芳心暗许 【董祀据理力争,却没有任何的证据,周进却早已勾结好了上上下下,此时他若走,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可能,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一旦离开,那几千兵丁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周进绝不会让自己的秘密泄露,直到他即将被送上断头台,也没有皱一下眉头,这一举动,让花姬芳心暗许。】 天牢之中,如那位官兵所说的一样,任凭董祀喊哑了嗓子,用尽了力气,就是没有人再搭理他们。 “董祀,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们一回到中原,就被抓了?”花姬倒是比董祀来得镇定一些,反正明知喊也没有用,何必浪费力气呢?不如多积蓄点精力在这,日后也许还能寻着一条生路。 “不知道,我也搞不清楚。”董祀也纳闷起来了,经过花姬这么一提醒,他便将这趟来大漠的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再重新,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想来想去,也只有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被人陷害了。 至于是谁,这么坏,陷害了他们。二人心中自然也有了几分答案。 “我看,八成是你那个副使干的好事。你说说,你带谁一起来,不好?偏偏带着这个晦气的家伙一起来,这倒好,人家摇身一变,就把我们俩给关起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小人,真是个混蛋。”花姬忍不住就骂起了粗口。 “你以为是我自愿带他去的吗?那王八蛋是丞相亲自点名的,我能不服从吗?早知道这样,那日在朝堂之上,就该拒绝的。唉,悔不当初啊,这么个小人在身边,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它的狡猾心思呢?这家伙,平时里,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挺亲热的,为人也很和善,想不到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主。” “那依你看,咱们还有没有机会逃出去?”花姬明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董祀。 而董祀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果然,这个呆子,半天呆愣的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我也不知道。” 敌在暗,我在明,何况对方又是有备而来,完全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这叫他们如何应对,再看看这管理森严的大牢,就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只鸟,也插翅难飞。这一次,恐怕是有进来,无出去的份了。 想到此,二人的心情,不禁又低落起来。花姬想到自己,才大好的青春年华,好多事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做,这一辈子,身为一个女儿身,甚至还没有好好去爱过一个人,难道注定了她的命运,就要在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香消玉殒吗?不,她不甘心。 而董祀想的却是另外的人和另外的事,他想起了文姬,那个一直在他心头索绕不去的人,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在找寻着她,只是碍于势力单薄,一直没有消息,这下有消息了,并且见到人了,本想着将她顺利带回汉朝的,可是又平白无故生出这么多枝节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 二人,各怀各的心事,一夜无话。 而周进此时在外面做的事,却是教董祀跌破眼镜都没有想到的。周进将一直跟随着他们的兵丁,上上下下能收买的都收买的,用银子打发了事,收买不了的,就找人探出他们的家底,用威胁家人的方法来威胁他们,乖乖地配合计划。 总之,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他们预定的计划在一直向前推进。这回,任凭他董祀有三头六臂,也是难以挽回局面了。 在天牢里的第一夜,两人都一夜未曾合眼,先不说别的,就是这天牢的环境,也不人呆的地方,进来了这里,都在担心着,谁还有心思去睡觉。何况,这里也实在不是个能睡觉的地。 接着,第二天的白天,又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 怪事,在第二天的夜里出现了。几名看守牢房的官兵,在天牢外面的桌子上,拼起了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得尽兴得很,没有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倒喝趴下了。 其中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嘴里还骂骂冽冽的。花姬心想,这也许是个机会,只要能够顺利拿到牢房的钥匙,再打开这天牢,就凭他们几个喝得烂醉的样子,估计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大,这么想着的时候,花姬便壮起了胆子,冲着那名走路摇摇晃晃的官兵喊道:“唉呀,大事不好了,这位官爷过来看下,这位和我关在一起的大哥,他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快,快不行了。” 花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边骗着那名官兵靠近,一边指挥着董祀快速躺下,装作人事不知的样子,果然,这响亮的声音,迅速引起了那名醉酒官兵的注意,牢房里出了人命,那可不是开玩意的,弄不好的话,会丢掉牲命的。于是,那名官兵虽然头脑有点晕乎乎的,但还是向着他们关押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还有没呼吸?”醉洒官兵一张大脸,横在牢房之间的柱子上,大眼望着里面的情形,果然,堆了干草的地上,有一名男子,正全身抽搐地趴在那儿,似乎真的快不行了的样子。 “这位好心的官差大哥,你救救他吧,你看看他,他快不行了,你快进来看看。”呜呜,说着,花姬装作更加害怕的样子,都哭了起来。 这哭声,成功引起了那名官差的同情心。 “好,我这就进来看看。真是的,怎么天在转,地也在转啊,你们都别转了,我要先拿钥匙,好打开牢房的门,这才能进去哇。” 醉酒的官兵东摇西晃地捏着手里的钥题,就是插不进那该死的锁孔里面去,折腾了半天,还是不行,于是借酒便撒起气来了“去你奶奶的,老子开了半天,竟然打不开。” “要不,我来帮你吧。”花姬温柔一笑,惹得那醉酒官兵乖乖地交出了钥题。 就在他交出钥匙的瞬间,也决定了他的命运,那就是他被当头棒喝,给彻底打晕过去了。 “董祀,咱们快逃走了,再不走的话,等那些官兵发现了,就逃不了。”花姬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准备外牢房外面走。 等她走了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后没有人,而回头一看,牢里面的董祀,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动也没动。“你这呆子,你为什么不走呀?这么好的机会。” “我,我不能走。”董祀犹豫了半响,才说出了这个决定。 “呆子,傻子,有机会不逃走,你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砍头啊。”花姬一生气,脾气就上来了,自然说话也很冲,冒火得很。 “真的不能走,我若一走,外面那几千跟随我的士兵,他们也会丢掉性命的。还有,我们都还不知道被抓回来的用意,如果就这样冒然地逃走了,是不是就间接等于我们犯错了,还承认了犯错的事实才临阵脱逃的呢?那么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留下来又能如何?留下来,你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了吗?”花姬还是想劝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实在不行,就回大漠去,反正她也已经习惯了那儿的生活。 “逃走,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可是一旦逃走,那便是万劫不复了,永远没有再回头的余地了。花姬,如果你想走,你先走吧,我不勉强你。但是我,决定了,我要留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花姬你了个半天,才气鼓鼓地说出了一句,“你这个呆子。”不过,在她的心中,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以后,又加深了对他的好感,平时看他柔柔弱弱,很没有主见的样子,想不到,在关键的时刻,还能有这样的气魄。 其实这一次看守牢房官兵的酒醉事件,是周进一手亲自策划的。他的原本目的,就是想让董祀趁机可以逃走,一旦他们逃了出去,那他就可以随便加罪名了,什么畏罪潜逃,什么反叛之类的,总之都是很严重的罪名。 千算万算,周进自以为自己聪明得紧,没有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却还是算错了一步。 董祀有机会不逃走,反而选择留了下来,正是这样英明的举动,为他争取到了一条生路。如果他当时真的选择逃走了,正中了周进的奸计。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竟然赖在天牢不走。”周进得知这个结果以后,当下气得不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硬闯皇宫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埸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与这不相衬的另外一副中原的场面却是,董祀和花姬在天牢之中,等来了即将砍头的消息。死,并不可怕,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董祀从小便习万卷书,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是花姬并不相同,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介女流之辈,心中所想的远远没有董祀这么大的理想。 面对死亡,试问有几人能够做到泰然处之?恐怕没有。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只是这两人,得知了这个既定的无法改变的事实以后,都彻底地绝望了,对逃生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花姬,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了。你明明可以逃走的,却留了下来,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你也许不会落到像今天这么个下场。”董祀觉得最愧疚的就是花姬。 “不,是我自愿选择留下来的。与你无关。”花姬说得很轻松,可是她身体在发抖,显然,她的肢体动作,泄露了她心底的害怕。 “花姬,不要怕,纵然是死,我们也死得问心无愧。我们没有做过的事,我们是清白的。这一点日月可鉴。”董祀说得很郑重,花姬听得很认真,不知觉间,又对这个男子,更加爱慕了几分。 牢房,再度进来了官差,给他们送饭的来了,这就是最后的晚宴。 “吃吧,好好吃最后一顿,然后安心上路吧。”好心的官差一边往牢房里面送饭菜,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着,或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也就见惯不怪了。 “吃吧,吃得饱饱的。即使要死,我也不要做个饿死鬼。”花姬端起其中一碗,拿起了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或许,此时,找点事情来做,才能驱散掉那心头的恐怕和害怕。董祀也不言语,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显得多余的,也端起了剩下的一副碗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断头台上,一名威武有力的刽子刀,手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在危襟以待。 花姬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闪出耀眼的光芒,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寒意。转回头来再望着董祀,却是一脸的平静,于是,心里当下也平静多了。 生与死,又有何惧? 就在二人绝望之时,宫中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文姬与左贤王,二人共乖一匹快马,硬闯皇宫。他们是听说了董祀和花姬即将砍头的消息而特意赶过来救人的,所以一路上,二人日夜兼程,中途,不知道累死了几匹马,才赶了过来。 还好,真险,还能赶得上。 朝堂之上的曹操,听到大殿门口一声喧闹声,便皱起了眉头,问向了身边的太监,“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人?” “喳”那太监领了命令便出去察看去了。 不大一会儿,那太监便回来了,大惊小怪地嚷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人硬闯皇宫。” “来者何人,竟然如此大胆?那些侍卫,都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拦不住两个刁民。”曹操气得头又晕起来了。 这时,只听见殿外的吵闹声,越来越近,已经快来到了大门口,曹操,于是下命令道:“来者何人?竟敢在大殿之上,如此喧哗?” “禀丞相,民女文姬求见,这些宫女太监侍卫们阻挡,不让我们进见。”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 曹操一听,是文姬?她不是在大漠不肯回来吗?怎么这回儿,又自个跑回来了,大感不解,于是下令道:“准许进见,不要再加以阻拦。” “丞相,这可万万不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要是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的话,还是需要防备一点的好。”周进眼见文姬硬闯皇宫,身怕自己干的坏事泄露出来,于是在旁边添油加醋,加以阻挡,不让曹操与其见面。 而曹操自然不会听周进的,想那文姬,幼时便与曹操甚好,虽多年不见,但儿时的记忆,却一直还在。 文姬带着左贤王,一起进了大殿之上,久居大漠的她,一进到这金晃晃的大殿,顿时感到有些许的不适应,她也没有多想,归结为自己可能久居大漠,适应了那边的环境,反而对中原,已经不太适应了。 “丞相,文姬回来迟了,还望丞相恕罪。”文姬按照中原的礼仪,行了礼。而左贤王是大漠那边过来的人,按道理讲,不用像文姬一样行什么大礼,只需要点头示意一下问个好便成了,走走形式而已。 “文姬,你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可就等你回来呢,编写〈后汉书〉可是你父亲生前的最大愿望,你可要替她老人家好好完成。”曹操一时高兴,就又旧事重提。 “丞相,文姬这次回来,自然是愿意帮助编写〈后汉书〉,只是文姬眼下有一急事,需要丞相定论。那董祀原本是奉了丞相的旨意,去大漠接我回中原来。但是因为我久居大漠,身边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处理完毕,才能回中原,所以我就让他们先回来,他们在大漠期间,并未与山贼勾结,这点文姬可以证明。所以,请丞相彻查此事。”文姬将大漠发生的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一一道来。 这下,轮到周进傻眼了,在成功的路上,杀出了这么个程咬金来,叫他如何能不恨? “周进,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告诉我的,和他们讲的,不一样?”曹操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他,这周进,恰恰触犯了他的底线。 “禀丞相,微臣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之词。”周进在最后的生死关头,还在拼命撒着弥天大谎,企图能够蒙混过关。 “真的绝无虚词吗?你故意捏造事实,歪曲真相,好个周进,你竟然敢当今的丞相,都敢骗?”文姬很可恶这个人,所以对他并不打算手软。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他活该。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丞相,请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的确句句属实。不信,可以找那些士兵来对峙。”周进早已经暗中将上上下下打听清楚,这些证人证词,无非都是事实计划好了的。 “真若如此,周进,你敢与你口说的山贼对峙吗?如果真的他们勾结在一起的话,山贼不会不知道吧?”文姬拿出了杀手锏。 千算万算,终有一失,这下,周进败得彻底没有气焰了。 “丞相,事情可以慢慢查,但是眼下,董祀即将丧命之际,请先救人于刀下,其余的事,再稍作定论。”文姬见行刑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不由得焦急起来。 曹操坐于大殿之上,早已经将当前的情况,分析过了,作为一国之君,谁对谁对,是是非非,这点眼界力,他还是有的,周进一直在暗中谋划,栽赃嫁祸,这样的人,是万万留不得的。“好,传朕的旨令,马上刑场放人。” 神箭手,十万火急地快马加鞭赶去刑场救人。 而这边,曹操望着跪在大殿之下的周进,一时气从心里来,“好你个周进,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欺上瞒下,将朕都被你给骗得团团转,耍得得心应手,看来,朕当初还是真的小瞧了你。来人呐,将周进押入天牢,明白未时即将处斩,周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背叛欺骗他的下场,就是这样,他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丞相,饶命啊,请饶微臣一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侍卫接到命令,立即过来抓住周前,欲将他送往天牢关押。 “等等,请丞相三思,饶了他一命吧。”文姬这时实在看不过去了,忍不住站出来替周进求情。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还要牵连出九族,这罪过未免也太大了点,事情是由她揭穿的,如果真的要株连九族的话,她会于心不安的。 “他当初想千方设百计,想要害你,甚至差点害你丢了性命,丢了孩子,这样的下场,是他应得的。你不用为他求情,也不用为他说话。他这是活该。”曹操说得是相当气愤,一点也不想饶恕他的错过。 “丞相,无论他犯了多么大的过错,这仍然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还请收回处斩的决定。还有,他的过错虽然大,也应该受到惩罚,但罪不致死,也罪不致连累九族,还请丞相收回诛连九族的旨意。”文姬仍然为周进求情。 “这,”曹操感到左右为难起来,所谓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更何况,他还是当今的皇上呢?说出口的话,如何能收回呢? “罢了,罢了,既然你替他求情,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留着他这条小命吧,来人,将周进先收入天牢,责罚五十大板,然后即日起免去其一切官职,责罚完毕以后,降为平民,以后永不得为官。” 事情就这样圆满的解决了,董祀和花姬,在千均一发的杀头危急关头,被神箭手给救了下来,而周进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事情真相大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下嫁董祀 朝堂之上,文姬和左贤王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还是表示比较满意的。 众臣都冷眼看着这位从大漠来的左贤王,外界素来有传闻讲,胡人粗鲁蛮夷,而看着眼前这个左贤王,无论从外表,还是言行举止上来看,都不像是一个粗鲁的胡人,在胡人的部落里,他的位置的确是高高在上,无人敢亵渎的。但是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群臣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胡人那种应有的暴戾,相反,虽然只是静静地站立一旁,并不多言,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严。那股自成一格的天生的王者之气,让人不容小觑。 再细细看来,除了他身上的装束看得出来是胡人以外,其它的方面,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胡人。 众人都知他是大漠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是大漠之王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所以看他的眼光时,不免有些敬畏。 但是朝堂之上的那个天子,曹操却并不这样认同他。在曹操看来,汉人就是汉人,胡人就是胡人,这是有严格的区分的。他对胡人,没有什么好感,一向认为他们好战好勇,喜欢打打杀杀,为人粗鲁又没有礼貌,极不容易相处,总之似乎所有的缺点都有。 基于这些心理作用,曹操看向左贤王的眼光,难免就有些挑剔,甚至鄙视的味道。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的气氛,有些沉重起来。 而当事人,左贤王,是不以为意,仍然悠闲地站在大殿之下,仿佛这里的一切,与他毫无关联似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为了文姬,他还呆在大漠,哪里会来到中原来,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呆在这里,接受一大堆的注目礼。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曹操竟然无视左贤王的存在,直接和文姬交谈了起来,“文姬这些年,在大漠生活得如何?” 曹操的这番关心的话,倒是有几分真挚的情感在里面的,毕竟二人幼时就已经相识。这么想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回丞相,文姬在大漠还生活得算习惯。”文姬受其父亲的影响,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能保持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和风度。 “那董祀,是你表弟吧?这些年来,他一直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可惜一直无果,这次,他去大漠,你们表兄妹二人,早已经见过面了吧?”曹操意有所指地问道。 “是的,已经见过。”文姬一时之间,也糊涂了,不知道曹操关这番话的用意,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朕看,他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不如这样,今天在这里,朕就当个牵线的人,好心替你和他作主,将你许配给董祀,然后择一良辰,就举办婚礼。”曹操终于将自己心中盘算已久的计划,说了出来。 什么?赐婚?文姬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曹操来了这么一招,这下可怎么办好?是应还是不应呢?似乎都不好,应了吧,她喜欢的人并不是董祀,她更加不可能和他成亲,而不应吧,这可是圣旨,搞得不好,那就是抗旨的罪名。一时之间,左右为难起来。 文姬为难地看向了左贤王,而后者居然与已无关的表情,什么表示也没有。 曹操了解地看了殿下的情形一眼,接着又问道,“左贤王,你认为朕的这个提议如何?” 这无疑也是变相地在威胁,甚至在考验左贤王,如若他说出个不字,那就是大不敬。左贤王自然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不以为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我举双手赞同。” 什么,他同意?这下轮到曹操吃惊,文姬惊讶了。 “好,同意就好。这下,文姬,你就乖乖地等着嫁人吧。”曹操胸有成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如果没事的话,我告退了,我还要急着赶回大漠,将人送到中原,我的任务便完成了。”左贤王略一施礼,就打算离开了。在宫外,他从大漠带来的一些士兵,还守在宫外呢,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再不回去,恐怕他们也等得焦急了。 “好,慢走,就不送了。”曹操倒是挺落落大方,也挺客气的。 “那没有什么事,文姬也告退了。”文姬看见左贤王走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急着想离开,赶上去问个清楚。 “好,反正《后汉书》的编写工作,比较繁重,也不急于这两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曹操一副很关心人的样子,娓娓道来。 终于,出了大殿,文姬紧赶慢赶,追了好几段,才追上左贤王的脚步。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文姬有点猜不透左贤王的习性,索性就不猜了,直接问他,或许答案来得比较快点。 “就你听到的这个意思。”左贤王仍然镇定,不怒也不笑。 “你真的要回去吗?”文姬有点忐忑不安地问道,她是不希望他走,可是他是胡人,她是汉人,原本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教她如何能开口留他呢? 明知不能留他,可是心里却有千般的不舍,万般的无奈。唉,自古多情伤离别。 “嗯,要回去。”左贤王也知道早晚都会这么个局面,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的心里准备。 “那我送送你,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要拒绝。”文姬突然很伤感地提出了这个合理又合情的要求,要求并不过份,送别而已。 于是,二人一同默默地前往宫外走去。 在宫外的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左贤王从大漠带来的随从和几十个士兵,早已经等候在那儿,此时的他们,早已经换了一身汉人的装扮,不注意看的话,根本区别不出来。这样一来,就没有那么引人注意了。 “王爷,我们这就启程回大漠吗?”为首的一个高大的汉子,问道。 “嗯,事情办完了,人完全送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左贤王淡淡地答道,淡然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在众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的时候,忽然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批官兵,个个手里拿着马箭和刀。看那样子,像是有备而来。 左贤王想了下,忽然有些明白了,一定是刚才,有人跟随他们而来,知道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这个小树林很隐蔽,一般是不会这么轻易被官兵发觉的,而且短时间内,能够调动这么多官兵,想来来头也不小。 “这位官爷,我们只是做小买卖的商队,刚刚购了货,在这里休息一下,马上就要赶路的,请官爷行个方便。”人群里一个为首的人,走了出来,掏出了一些随身带的银子,递给了那位为首的官差,“来,这是点碎银子,孝敬你们喝茶的,官爷,给行个方便吧,让我们过去吧,你看,我们这小商队,混口饭来,也不容易。” 为首的人,嘻嘻哈哈地应对着官差。谁曾料想,那官差根本不理情,举起一把刀来,对着那为首的男子,就是一刀直接刺过来,那男子当场倒下了,血不断地往外涌出,马上就染红了衣衫。 “兄弟们,给我上,全部给我抓起来,活要抓人,死要见死,一个都不能放过。”为首的像是个头头,对着众官兵下了命令。 接着,双方的人马便厮杀了起来。 虽然,左贤王从大漠里带来的士兵,都是平时训练有素的,但毕竟这是在中原,环境有差异,不同于大漠作战,而且人少,对方人多,根本无力应付,所以一阵交锋下来,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左贤王被这样触目惊心的情景给惹怒了,当下举起了刀,也加入了厮杀的行列,而文姬则一路躲闪,幸好没有人要伤她,所以她还算比较安全。那些官兵像是得到了命令似的,只对她不动手,视而不见。 一场大厮杀继续,胡人一向勇猛,但奈于人少,终不敌纵,情况眼看渐渐处于下风,而倒下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 文姬在一边,是看得触目惊心,为什么要有你争我斗,为什么要有厮杀?为什么汉人,和胡人,就不可以和平共处?一时之间,悲从心起。 左贤王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几个回合下来,那个为首的官兵落了下风,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而左贤王趁机更加加快了速度,一举抓住了那个官兵,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说,是谁叫你来的?” 那为首的官兵似乎也不惧怕,大大方方地回答道:“你们是胡人,当然该杀。我们是奉丞相之命,前来的。” 果然是他! 文姬想不到,自己打小便认识的曹操,竟然是如此行事阴险的一个人,以前真是太小看他了。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博杀之后,文姬似乎对有些事情看得更透彻了,什么权力呀,什么地位呀,全是浮云,这些只会害人,害得人不择手段地去追求,甚至不惜伤害他人,不惜乱杀他人。 中原,她原本的家,她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了。家,早就没了,那所谓的根,现在也似乎没了。 最后奋力一搏,左贤王的胳膊受了伤,胸口还中了一刀,血不停地往外涌着,浸染了雪白的衣衫,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王爷,你,你受伤了。”文姬赶紧跑过去,此时的左贤王一手用剑撑着地面,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两眼直视着面前的官兵,从大漠带来的士兵,已经悉数一个不剩,全部阵亡,而经过一场博杀,站在左贤王和文姬面前的,还有三四个官兵。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二人。 “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再动手下去,吃亏的终究是你们。”其中有一名官兵如此嚷道。 左贤王受伤不轻,只是凭着一股坚强的忍耐力和非人的意志,还在撑着一口气,他誓死也要保护身边这个女人的周全,绝不让她落入敌人之手。 “王爷,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要撑了,坐下来,我帮你包扎一下。”文姬看见左贤王这个倔强的样子,自已急得快哭了。自从两个儿子不幸遇害以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便是眼前这个男子了,可是现在,她又受了如此的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不,不能再失去他了,看他的伤势,不能再让他硬撑下去了,否则他会没命的。文姬咬了咬牙,作了决定,对着官兵说道:“好,我们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要先帮他找个医生看一下他的伤,我要确保他没事。” “好”那官兵倒也爽快地答应地了。 “叭“的一声,左贤王终于支撑不住,突然倒地。身上的伤口,还有不停地往外涌着血,随着倒地的声音,他整个人也陷入短暂时的昏迷之中。无奈,他受的伤太严重了。 二人被重新带了回去,文姬被安置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反正应该是京都的哪个大街小巷就是了。左贤王的伤,已经经过大夫医治了,伤口也处理过了,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大夫说了,由于伤势太重,所以人很虚弱,需要好好的静养,醒来只是迟早的事,性命并无大碍。 文姬在此期间,再次接到了圣旨,圣旨上的内容依然如同那天在朝堂之上,曹操亲口讲述的内容一样,命文姬嫁给董祀。对这个表哥,自小便认识,小的时候还经常在一起读书写字,并无其他的感情,纯粹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看待,若说男女之情,还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罢了,眼前这局面,不接受,又能如何? 文姬幽幽叹了口气,站在院处的一处梨花树下,满树的梨花开得雪白雪白的,一片纯洁,文姬正在用心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睛却被一个人用双用给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很中性的声音,猜不出是男是女,显然来人是刻意要隐瞒自己的真实性别,真实嗓音,晕,这个时候,那个调皮鬼,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放开吧,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她人,不是应该在大漠吗?怎么会在这儿出现?文姬这么想着,嘴里便问出了口“ 是琉琉,别闹了,你人不是应该在大漠好好呆着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好玩,真不好玩,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是我了。唉,本想给小姐你个惊喜,小姐,你没事,不要这么机警,也不要这么聪明,好不好?” 除了晕,就是狂汗,文姬扑吱一声笑出了口,“鬼丫头,除了你这么顽皮,爱捉弄人以外,还有谁啊?我一猜,当然就猜到是你了。” 琉璃吐了吐舌头,放开了双手,一副顽皮,但却天真可爱的样子,“小姐,不要这样说琉璃了,人家也是想逗你开心嘛。” “嗯,我知道,对了,你还没告诉你,你为何也来到了中原?” “呃,琉璃见小姐和王爷出来这么久了,也没有个确信的消息,在大漠一直很担心,便来到了中原,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帮到小姐的。” 帮?文姬又苦笑了一下,身不由已的感觉,真是不好,就是她自己,也感觉无能为力,外人又如何帮她呢? “小姐,我听外面的传言,说你要嫁给董祀了?你是不是被逼同意的,那王爷怎么办?王爷最可怜了,你如果真的嫁给别人了,不是也回不了大漠了么?” 文姬长叹一口气,“文姬命该如此,” “什么命不命的,我呸,我才不相信命运这个玩意儿,我们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小姐,如果你不想嫁给别人,那好,这件事,交给琉璃来办。”琉璃拍着胸脯保证道。 “别,琉璃,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文姬不放心地交待道。 傍晚时分,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那花姬,花姬也是听说了文姬下嫁董祀的消息,专门为此而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风月 几人相见,又是分外伤感得很。 “花姬,大漠一别,你看看你,都消瘦了这么多,记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文姬和花姬二人自从上次的嫌疑解除以后,二人皆相互欣赏,越来越惺惺相惜起来,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呢。 花姬听文姬这样一说,嘴子一酸,眼里的泪珠儿差点滚落了下来。她看了看文姬,又看了琉璃,这才发现连琉璃也来到了中原。于是,兴奋地说道,“想不到琉璃也来了中原?” “当然了,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啊?”琉璃颇有点不太服气,众人对她的到来,好像都感到很意外似的,她也很担心小姐,很担心王爷,想过来看看,这个理由难道不充分吗?难道不行吗? “咱们说正事吧。文姬,你当真要下嫁给董祀吗?”花姬今日来此的目的,正是为了这件事,自从上次断头台事件以后,花姬无意认中便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有点耿直甚至有点固执狂的男子,作为一个女儿家,碍于自己的面子,一直没有表露出来,如今眼见皇上亲自赐婚,她怎能不焦急,看看董祀的样子,见他也不反抗,似乎是打算接受这桩婚姻了,于是,花姬便焦急了,这才想到跑来找文姬商量商量。 文姬又是无限伤感地长叹一口气,接着缓缓地说道:“你说,这事,还有转机和余地吗?我若不答应,后果什么样,想必你们大家都清楚。” 琉璃气愤不平起来,“什么嘛,这摆明了就是逼婚嘛,小姐,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们来想办法应付就是。” 一旁的花姬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也跟着附和起来,“事情总还有转机的时候,大家再好好想想办法。” 这时,琉璃的眼神在文姬身上来回打转,接着又回到花姬身上打转,一双锐利的双眼,仔细地扫过两人,这么一细看,他这才发现,原来二人的身高竟然差不多,而且身形胖瘦,竟然也差不多,只是脸,咳,脸形样貌不太一样。 顿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形。 只见她一拍大腿,高声尖叫道:“我有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我们就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文姬不懂,不明白琉璃到底是何意思。 “什么办法?”花姬一直在大漠土生土长,自然是更加不明白了。 “是这样的。”琉璃瞄了眼四周,眼无人,于是低下声音来,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刚才看了两位的身高和身形,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那就是将花姬易容一番,装扮成文姬的样子,然后举行婚礼,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人能发觉了,既没有违抗圣旨,又能让小姐免于婚礼。” “不行。” “行。” 说不行的,自然是文姬,他不能让花姬去冒这个险,要是被人发现了,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这可不是儿戏,并不能闹着玩。 而说行的,自然是花姬,他之所以同意这么做的原因,一来可以帮文姬解决掉这场婚礼,当然了,更重要的另外一个理由,他是有私心的,他一直对董祀,早就已经芳心暗许,这些借着这场婚礼,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成就了他的爱情。所以,当下,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 “小姐,这个方法真的很好。”琉璃不解,为何小姐不答应。这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计策呀。 “婚礼,成亲,你们知道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生的清白,一世的清誉,如果让花姬就此易容成我,然后和董祀成婚,那势必这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这对于花姬来说,并不公平,她以后还会遇到自己心仪的对象,还会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不,不能这么做,这对她太不公平了。我不能为了我自己一时的痛快,而陷她于这种境遇啊。” 听小姐这么一分析,琉璃也觉得自己是过于太自私了一点,刚刚只顾着想去救小姐了,却没有顾虑到花姬的处境和感受。于是,她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对着花姬愧疚地说:“对不起,花姬,刚才我一时心急,没有想到你的感受。” 花姬听完文姬和琉璃的一席话,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此时,她只好将自己心中所想,全数说了出来,“文姬,琉璃,这事,我是自愿的,我对董郎,早已经芳心暗许,就在回中原的那些独处的日子里,我早已经将我的心,交给他了。所以这个婚礼,还是由我来吧。我愿意,我是真的愿意。这里面并不纯粹只是为了帮文姬,也有帮我自己。” 花姬说得情真意切,令文姬和琉璃都没有想到,原来中央还有这么一段爱情故事。 “那婚礼办完以后,接下来怎么办?易容术只能一时的骗得了众人,时间久了,总是会露出马脚的,更何况你们要一直生活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下,难免有一天,不会被识破啊。这可是欺君之罪呀。”文姬仍然不无担忧。 “让花姬带着董祀回大漠吧,这个中原,呆不下去了,咱就不呆了,回大漠,多好,咱们都回去了。”琉璃本是开玩笑的一席话,文姬和花姬二人却听信了真。 回大漠?这是文姬几天来一直盘旋在心头,思考的一个问题,如今中原已经容不下去她了,她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留恋了,看来,也只能回大漠了。 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 婚期渐渐接近,左贤王的伤,也慢慢在好转,人也精神了许多,听文姬说了她们商量之后的计划,他表示很满意。回大漠,他早就回了,不仅他要回,而且他还要带着他的爱人一起回去,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文姬,你愿意跟我回大漠吗?”左贤王不确定地再次问了出来。中原,可是她的家啊?她会舍得丢弃掉这里的一切,跟他远走高飞吗? “傻王爷,我当然愿意。”文姬忍不住被他的问话给逗笑了。 “还记得我们的初次相遇吗?那个时候,我便对你,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文姬喃喃自语道,心中的秘密脱口而出。 第一次相遇?不就是她唱的那首歌引起了他的注意吗?那首悲伤的歌,至今,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都印象深刻。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南匈奴,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流水呜咽,在瑟瑟胡风中,一个颤抖的声音轻轻哼唱着一首充满了愁绪的曲子,诉说着对故国家园的无限忧思。 起初,这声音还甚为弱小,甚至抵不过寒风的呼啸,哽咽中断断续续,不知何时便会永远被瑟风吞没。 这个柔弱的声音就像冬日里努力蹿升的火苗,尽管暗淡却在摇曳中坚强地燃烧着,并迅速传递给了整支行进的队伍。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纵歌的声音越来越嘹亮,原本瑟瑟发抖的人们此刻犹如被注入了一针强有力的兴奋剂,带着些悲愤,带着些伤感,高声咏唱着。 就是这首歌,让当时的左贤王,印象深刻。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对眼前这个女子,充满了无数的好奇。越接近,他越被她吸引,到了最后,深陷,无力自拔。 美丽的女子,他作为胡人的头领,见过许多,聪明的女子,他也见过无数,但是集美丽和聪明,美貌和智慧于一体,并且善解人意的女子,却是第一次见,何况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息,那股书卷气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沉醉其中。左贤王就是这样不可救药地爱上了眼前的女子。明知她是汉人,而他是胡人,隔着这中间的差距,却还是相爱了。 “等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们就回大漠,好么?”文姬定定地看着左贤王,许下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誓言。 “好。”左贤王伸出左手来轻轻的搂着文姬,眼里眉梢之间全是宠溺。 幸福,总是这般教人容易沉醉下去。 在赐婚的婚期前一天,文姬闲来无事,便想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求神灵保佑。在征得了曹操的同意后,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之下,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座香火很旺盛的寺庙。 和其他的香客一样,上了香,拜了佛,丢了些香油钱,文姬摇了一卦,便拿着那卦签来找大师,给解卦。据这里的香客讲,这个大师解卦很灵验的,很多香客都来找他。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想求什么?”大师手里不停地滚着佛珠,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 “大师,我不求别的,只求平安。”文姬简单告知了自己求解的内容。这个大师的样子,看起来挺慈目善目的,远远看去,有一种佛家人的超凡脱尘。 文姬本来是兴之所致,想来烧烧香拜拜佛,对于这些,她并不是全信,但也不是不信。总之,是视情况而定。 “呵呵,好运气,这位姑娘好福气呀。苍生幸甚呐!”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姬不解,自己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为何还说好福气。算命的,果然靠不住哇!如果他们能预知未来的话,那不是真的成了神仙吗?还当什么凡人,这么辛苦给人家算命呀。 “好福气呀,姑娘的好姻缘到了,这是上天注定的。阿弥陀佛,此乃绝世的好姻缘呐。万事变化皆有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 汗,真是深奥,难懂! “阿弥陀佛,按理贫僧是出家人,应该不管这红尘凡间的俗事才对,但此事,确实非比寻常,它关系到天下的兴衰,甚至还关系到苍生的安危。望这位女施主能够三思。” “这对姻缘,还能关乎天下兴亡?那我怎么不知道。”文姬纳闷不解了。 “你们两人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是天命。” “这,大师,你再仔细瞧瞧,确定真的没有算错?”文姬一个头,两个大,一个解签,怎么会解出了这么繁琐的理论来。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她和他,明明以前,除了表兄妹的关系以外,啥关系也没有。忽然一道圣旨赐婚,就成了上天注定的缘份,甚至天命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呀。 “阿弥陀佛,佛日不可说,不可说,贫僧只能言心于此,希望这位女施主能够慢慢领悟。”大师摇了摇头,不再打算多说。 成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赐婚的婚期终于要来了。这一天,天气晴朗,太阳出奇地好,是个宜婚嫁娶的好日子。 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的花姬就被琉璃给叫醒了,为了配合他们的行动,早几天前,花姬就已经搬了过来居住,一来方便随时商量对策,二来也方便对文姬的一言一行进行学习模仿,学到像模像样,虽然脸是可以易容的,但是为了防止被他人看出破绽来,还是要经过一些特殊的训练的。 易容之术只能人做到外表上的易容,但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还有神态,以及生活习惯,这都是小细节的地方,不注意的话,被熟知的人,是很容易就会被识破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才逼着花姬认真体会,认真观察。 成亲的大好日子,新娘当然要打扮一新,然后,琉璃亲自从外面端了一盆水进来,本来曹操有叫宫里的下人过来服侍的,但是被文姬以不适应为由给拒绝了,多一人不如少一人,从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这种时候,更不能节外生枝。 琉璃先帮花姬洗了脸,然后用温水帮她洗了手。琉璃做得很认真仔细一丝不苟,完全没有因为花姬是个替嫁新娘,而有丝毫的马虎。 花姬端坐在铜镜前,一刹那间,心情竟然激动起来,明知道这也许只是一场戏,戏散了,也就完了。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和期盼。一时之间,心情竟然有激动和忐忑不安起来。 “琉璃,中原的女子,出嫁都这么繁琐吗?”花姬自小便生长在大漠,所以对中原的习俗了解得不多。从这结婚的习俗上来看,中原的女子,算是比较幸福的了。在大漠,女子出嫁没有这么多的礼仪和讲究。大漠的人,一向粗犷得很。 琉璃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嗯,都是这样出嫁的。” 接下来,琉璃又拿了一把梳子进来,对花姬说:“我来为你梳头吧。这梳头可也有讲究呢?”琉璃一手拿着梳子,一头将花姬的一头长发给散开来,然后把梳子放在脸盆里晃一下,再拿起来梳,“这个要梳三下,一直梳到头,它的意义就是预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 花姬很好奇,老老实实地端坐到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任凭琉璃在自己头上折腾,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给自己束上一个簪子,长长的头发,便被高高挽起,平添了几分高贵的气质,这个发型,是新娘一般成亲当天梳妆的发型,最近很流行的。 女子的梳妆都是很花时间,光弄了个头发,就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 头发弄好了,接下来就换喜服,新娘要穿上大红的新嫁衣,全身,从头到脚,都要是新的,而且必须是红色的,红色象征着吉祥,还有喜庆。 差不多都收拾停当了,还有最后一道程序没有做,琉璃赶紧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花姬才知道,那里面全是姻脂水粉类,原来这个盒子是个化妆盒。看着琉璃一点一滴地给他上妆,扑粉,擦脸,打底,化妆,一番折腾以后,她对着自己一看,妈呀,这还是她吗?简直不是她了,镜子里的人,谁会怀疑不是文姬,看着这张易容之后和文姬一模一样的脸蛋,花姬笑了,这琉璃还真有两小子。易容的工夫真高超,差点连他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对着铜镜,琉璃觉得她的唇线划得不好,于是最后一次把花姬本就鲜艳欲滴的红唇,给润红,然后,又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直到觉得满意了,才说:“花姬今天真漂亮。” 花姬也对着铜镜看了一眼自己,看着镜中那个有点陌生的面容说道:“我能这么漂亮,还不全都是你的功劳。”二人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院落外面似乎响起了一阵锣鼓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老婆子在外面敲门,大声喊道:“文姬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吗?结亲的人,到了,吉时快到了,如果准备好了,就出来吧。” 这老婆子是曹操安排的人,恐怕他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指导吧,名义上说过来帮忙的,实则是恐怕是叫人过来监督她们吧。这人,真是小心眼,不过,文姬,也算是早已经把此人,给完完全全的彻底看透了。 琉璃不满地向外嚷道:“马上就好啦。”随手拿来了一块大红的喜帕来,盖在花姬的头上。在中原的成亲礼上,新娘都要盖这个玩意的。 “这又是什么讲究呀?琉璃,盖着这玩意儿,走路多不方便呀?”花姬不解,为什么成亲的时候,要盖着头呢。 “呀,你不懂,盖着就是了。新娘子太漂亮了,所以要用这块喜帕盖住头,以防被别的男子给抢了去啊。”琉璃嘻笑着解释。至于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响起了震天的爆竹声和喧闹声,琉璃扶起装扮一新的新娘,慢慢地向外面走去。 按照习俗,新郎倌今天要过来接新娘子,用喜庆的大花轿,抬过去。这会儿,新郎他们到了院外,时间刚刚好,掐得很准,正是吉时。 文姬出嫁,不知道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今天曹操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亲临现场,统一指挥,俨然自己就是新娘的大家长一样,直到董祀从马背上下来,到了厅堂见了曹操,心里虽不大乐意,便也只得按着习俗行了一礼。 “新郎倌请稍等,新娘马上就出来了。” 花姬在琉璃的细心搀扶之下出了闺房,一起往客厅的方向走去,一路中,琉璃细心地交待道:“呆会,一路上都会有人搀扶你上轿下轿的,你不要说话,跟着他们走就行了。只要不吱声,不揭开这个红盖头,就不会露出破绽。事实上,就是揭开这个红盖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破绽。你尽管放心,要相信我的易容术。” 在出来的时候,早已经得知曹操端坐在客厅里了。这个狡猾的狐狸精,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果然是老奸巨滑,这么损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一路来到了厅堂。 按那时中原的习俗,还有哭嫁这一关,但是文姬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哭嫁,该向谁哭呢?这还真是个问题。所以这个过程就很自然地免了。 “吉时到。”司仪的人扯着嗓子大声嚷了一句。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应该新娘被送上花轿,然后抬到男方家里。新娘刚要迈步,这时,曹操却站了起来,表情很黯然地说,“想来,朕当年受了老师多少的恩惠,如今老师不在了,就允许我代老师,看着文姬出嫁吧。希望老师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文姬顺顺利利出嫁。还有,你,董祀,以后可要好好待文姬。” “小民遵旨。”想来那董祀,也有几分故意似的,大着嗓门,故意把小民二字,咬牙切齿地说得特别地大声和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这时,司仪眼看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发的话,真的要耽误吉时了,便说道:“好了,吉日已到,准备出发吧。” 于是乎乐队又重新开始奏起,新娘子在一干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向院落外面走去,到了外面,在众人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才上了早已经准备好喜庆的大红花轿。 前面的壮年汉子,喊了一声“起轿”鞭炮声就霹里叭啦地响起,轿子被抬了起来,新娘坐在里面,感觉晃悠悠,一行人等就这样启程了,新郎骑着一匹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在轿子的后面跟着的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成亲礼仪 轿子一路来到了董宅。董家的人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结亲的队伍一到,马上又放起了爆竹声。 坐在轿内的新娘,一听到震耳的鞭炮声,便心里便炸雷一样,毛燥个不停,中原的婚礼,不真不是一般的麻烦,晕,这辈子,打死也不嫁人了。尤其是嫁给中原的男子,这婚礼,哪里是新娘子出嫁,简直就是酷刑。 想想还是大漠来得好,大漠的婚礼,又简单又不累。 轿子停了下来,新娘子又在众人的搀扶之下,下了轿。 “新娘,请踏过铜盆。”不知道哪个老婆子高声叫嚷了一声。 于是,扶着她的丫环,便小声地在新娘的耳边咕噜了一句,“小心,抬脚,要从铜盆上踏过去。” 晕,狂晕,这真是哪门子的破规矩啊,要不是今天是婚礼,她是假扮的新娘,她非踢了这个盆子不可。 “一定要忍耐,后面还有大事,等着做呢,一定要静下心来。”新娘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她真怕自己的怒火一不小心,就燃烧旺盛了自己,然后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发起疯来。 一个丫鬟早已经端着一个黄铜盆子放在轿子前面,等着她伸出脚来踏过去。犹豫了一会,新娘还是无奈地抽出自己的脚,小心地拎着喜服的裙摆,踏过了那个铜盆。 新娘在众人的搀扶下,交到了新郎的手里,两人手里各执一朵大红花,一人抓住一端,进了屋厅里了,接下来,就是婚礼的最重要的环节了。 董家的两位长辈,穿戴一新,精神抖擞地端坐在椅子上,见了两位新人进来,一旁的司仪又扯开了嗓子高喊道:“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新郎牵着新娘,当然不是直接手牵手,而是通过大红的丝绸绳牵的,一起来到了大厅的正中央,就在这个大厅的中央,举行拜堂成亲仪式,边上司仪官喊道:“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两人面朝着外面的蓝天,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接着磕了三个响头,在这一刻,新娘的心里,是甜蜜的,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假象,但是还是忍不住打从心眼里感到高兴和喜悦,也许女人都是这样的吧,善于自我安慰,或者说善于自欺欺人。 紧接着,第一个程序完毕,司仪官又高喊道:“礼毕。第二拜,二拜高堂。” 两人同时转过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方向,面朝着厅堂里面,对着董家的长辈开始磕头,董家的长辈娶媳妇,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了。笑呵呵地说:“起来吧。” 新郎和新娘像得到命令似的,这才站了起来。 最后一道程序,司仪官再次喊道:“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于是又面对面站着,拜了三拜。新娘在弯腰下去行礼的瞬间,接触到了新郎紊乱的呼吸气息,以及不规则的心跳声,不由得乐了,原来,那个耿直的笑伙,也会紧张啊,原本以为只有她自己会紧张呢,真是想不到,他也紧张。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似乎就更加甜蜜起来了,仿佛这真的是她的婚礼,而站在自己旁边的,真的是他的相公。 婚礼进行到了这里,三拜九叩大礼也就算是完成了,然后,就有一个丫鬟来把新娘给带到新房里去,而新娘却是要留下来招待宾客。 所谓的招待宾客,当然免不了喝喜酒了。只有到了晚上送走宾客,洞房的时候,新郎才能够再次见到新娘的面。而这段时间里,作为新娘子也只能是在新房里静静等待。 一切,按照计划在顺利地进行着。 好在事前已经有所准备,新郎的酒壶里装的是水,而不是酒,所以新郎喝了一桌又一桌,一杯喝完,又连着一杯,才会一点事都没有,要不然,铁定会被那些宾客灌得不省人事。 挨着桌子,敬完了酒,新郎有些疲累了退出了大厅,朝着新房的地方走去,其实,他的心里并不痛快,不知怎么的,这场婚礼,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要娶的女子,是他一直都偷偷在爱慕着的女子,可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真是怪事。 新娘这个时候正独自坐在床上。新郎推开了新房的门正要走上前去,丫鬟拦住了他,说是还有仪式没有完成,指了指新娘头上的红盖头,说道:“请新郎拿起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原来还有这个盖头没有挑起。新郎于是赶紧拿起了喜秤,挑起了喜帕。 新郎一挑开喜帕,马上就看见了文姬,不,那新娘并不是文姬,而是花姬易容过后的文姬,在新郎的眼里,文姬那张原本就长得分外俊俏的小脸,更加红得可爱,可能是害羞吧,新郎忍了几天的问题,马上就想问出来,但是碍于身边的丫环还没有退下,不方便开口说。,旁边的丫鬟倒是机警得很,在这时,很识时务般地说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原来还要喝交杯酒的。 在喜床中间的桌榻上,放有一只圆柱形的合卺杯。新郎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半,然后拿给新娘,剩下一半给新娘喝了。 直到此时此刻,这一套仪式全算正式全部完成了。而时间显然已经不早了。按照常理来讲,就该是洞房的时间了。 新郎坐在床前的桌子边,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忽然外面一声慌乱,新郎拉开门,却见府里上上下下,早已经乱作了一团。 “发生了什么事?”董祀抓住了一句正在走回来的下人,焦急地问道。 “少爷,不好了,府里失火了。”下人满脸灰头灰脑的,显然,刚刚是从现场那边过来。 “火势如何?大吗?能控制得住吗?”董祀急了,问出来的话,也有点语无论次了。 “少爷,这个火势很大,我奉老爷之命,赶过来通知大家伙先转移的,大火马上就要烧到这边来了,你还是带着少夫人赶紧离开房间,打个安全的地吧。” 对了,还有文姬在房间,董祀这才想起来,于是,又急急忙忙地进了屋,拉起床边的新娘,就要往外走。 “走,快跟我,外面着火了。” 花姬得知所有的计划已经成功,那剩下来的便是告之他事情,是走,还是留,随便他吧。“董祀,你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大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董祀拉起了花姬的手,稍微一用力,她便被他拉扯出了房门,来到了外面空旷的地方。 董祀望着那边似乎越来越大的火势,想赶过去扑火,于是对文姬说道:“你站在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过去扑火。”说着,就要走,却被花姬给拉住了。 “不要去,那场火烧得越大越好。” “??”董祀见她话里有话,分明是想说什么,这叫什么逻辑,什么叫火却烧越大,越好? 这人疯了不成吗?于是,颤抖着伸出双手,扶住了文姬的肩膀,“你,你?” “我不是文姬。”如今只有将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不是文姬?”对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两只眼睛瞪得更是犹如黄豆般大小,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这个女子,不是文姬,还会有谁?“文姬,你,是不是头脑发热了?你怎么会不是你呢?” 纠结,真是纠结。“我说过了,我不是文姬,我是花姬。”花姬颇有点不太高兴地说道。当别人替身的味道,第一次感觉到了不舒服。 “花姬?你不要乱开玩笑了,好不好?你是文姬,怎么可能是花姬呢?”董祀是个耿直的老实人,刚直不阿,从来没有往易容术这方面想过。 “我是花姬,经过易容术后,变成了文姬,这样说,你总该懂了吧。” “啊?”经过这么一解释,董祀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易容术,“那,你们,为何,为何要这样啊?还有,真正的文姬在哪里?” “董祀,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选择,第一,要么,跟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中原,第二,继续留在这里。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忽然之间,情势就急转直下,变成了他要选择的难道?走,还是留?董祀慌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儿,甚至离开中原。 看见他愁眉不解的样子,花姬的心里很失落,因为他并没有当即就答应跟他们一起走,因为他也有可能选择会留下来,那到时候,他们就势必会要分开,从此天涯两隔。 “董郎,今天的成亲,是我自愿的,其实我在我们被关进大牢的时候,就已经对你芳心暗许了,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一起被送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面对死亡,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但是你的坦然,你的从容,却让我有了勇气去面对它。在那一刻,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还有你的胆识。不是每个人,在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都可以保持这么清醒的头脑,都可以这么无所畏惧。所以,那个时候的你,深深地吸引了我,也深深地打动了我。“ “还记得上断头台吗?那个时候,我真的绝望,以为我们都要就那样死了,这是我这一辈子经历地的最恐怖的事情。但是看到你在身边,那一刻,忽然觉得世界也待我不薄了,那怕就此让我死去,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因为能够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们虽不能同生,但却可以共死,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件事。” “所以,这次成亲,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嫁给你的,成亲可以说是假的,也可以说是真的,但我的心却是真的,我已经把我自己交给了你,做你的新娘,所以,你选择吧?” 听完花姬的话,董祀第一次对这个美貌的女子,有了另外一番认识。原本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子聪慧,美丽,她的美丽丝毫不逊于文姬,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对他这个呆子这么上进,被人喜欢着的感觉,原来真的还不错啊。 “可是,我一走,我的父母,还有这儿的家?”董祀再次犹豫了。 “你可以对他们说实话。不然,这一场大火,就是最好的掩饰。我们也是为了文姬,为了能够顺利离开这儿,真的是对不起。” 董祀懂了,曹操一直对文姬这么格外的注意,即使他和她成了亲,他也没有能力保护她,想必后面编写《后汉书》的时候,文姬还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打击和不公平的对待,与其这样,还不如放她高飞,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真正的幸福,也许这才是真的为她好。想到这里,心绪竟然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了。雨过天晴,大概就是此时他的心境最贴切的写照。 于是,一场大火就这样出其不意地袭击了董祀的府邸,一夜之间,董宅的大部分院落,烧得一干二净,整个街道上的百姓们,都亲眼见证了那场火灾。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消息便传进了皇宫,传到了曹操的耳中。曹操暴跳如雷:“好好的,怎么就有了火灾了呢?我命令你,仔细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把真相找出来。“这场大火,烧得太奇怪了,什么时候不着,偏偏这个时候着火了,曹操的心里隐隐地有着一股强烈的不安。“那火灾,可曾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禀丞相,董祀和文姬均已经在这场大火中丧生。据当时董府的下人说,当时着火的时候,是后半夜,新郎和新娘在屋里,睡着了,一直没醒,大火来得太猛烈,来不及叫喊,便全烧没了。” “烧没了?”曹操怔怔地听着这么个情况。心如刀交。好不容易才将文姬从大漠里带回来,一心盼着她能写出《后汉书》,所以才对她步步紧逼,要她嫁给董祀,也是为了彻底断掉她的念头,干脆地留在中原啊,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个后果。想起这些时,不免一阵难过和后悔。如果文姬不再,那么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够编写《后汉书》了。 “那左贤王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禀丞相,这左贤王当晚也留在董府的酒宴上,深夜才在喝酒,所以也同大火一起没了。至今是生是死,不明。” 一场大火,就这样烧起来了。自此四人生死不明。 而在远方的大漠上,却有四匹骏马自由地驰骋着。 夜探 黑暗之中,有一条黑道,纵身上了屋顶,一溜轻烟似的展开轻功,竟是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来。来者究竟是何人,胆子这么大,竟敢独自来皇宫。 皇宫前面有一条小巷,黑影左右看了看,四下里无人,寂静的长街,安静不已。于是脱下外面的外衫,再将一套小太监的衣衫套上,穿在最外面,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个宫里的小太监。 一抬手,往自己脸上粘了一张极为轻薄也设计得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这下子,完全改头换面了,应该没有人可以认得出来了吧。 在这身太监衣和这张面具的掩盖之下,黑道纵身一跳,跃过了高墙,再次踏上了房顶,踏着瓦片,快速地朝皇宫的宫殿里走去。 皇宫的,一片通明的灯火,进了门便是皇宫的外城,有一条自南而北的御道。所有宫殿和朝廷机构都沿着这条中轴线组合在一起。 黑影手中捏着一份地图,顺着御道过了一座桥,再穿过午门,看看手中的地图,才发现这里就是“紫禁城”的内皇城。 黑影使用轻功,足尖轻点,便快速略过,进到皇宫后竟是一路通行无阻,前面忽然来了几十队巡逻的锦衣卫,黑影猫腰一蹲,隐身在了黑夜之中,来到了金銮殿前。 灯火照耀下的大殿,更加耀眼得很,大殿的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满了侍卫。 黑影来到大殿的大门前的屋顶之上,蹲在夜色中,静静的等候起来。他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去靠近那座大殿,现在守卫的人太多,容易引起注意。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大殿里传来,即时出来了一个身材略胖,年纪在四五十之间,穿了一身朝服的中年男子,看来这曹操,很重视此人,这么晚了,还在召集他商议事情。 男子走到了侍卫面前,不一会儿,一个公公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面朝中年男子微笑着,一面用略带些尖利的嗓音说道:“梦大人,皇上此时还在召见你,莫不是有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 黑影在屋顶之上,听得这负责御书房的太监如此说,心中微微觉得得诧异。夜间的这个时刻,召见下臣,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刻召见下臣极为少见。心中如此想,便多注意了几分。 却只听那中年男子,鼻中“嗯”了一声,表示回应了太监,却也没有开口说话。这不是间接等于默认了太监的刚才的话吗?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不光太监好奇,就连屋顶上的黑影也好奇起来。 从目前的这个情形看来,想必这个公公这时候出来,是想和这位大官搞好关系,万般没料到对方竟然正眼都不瞧一下自己,这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嘛,心中不由得愤怒,又不好当场发脾气,只得勉强笑了一下,又灰头土脸的走开了,并没有进大殿。 看来这大殿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黑影这么想着,趁侍卫松懈的空隙,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房顶,站在了大殿之上的屋顶中央,轻轻地揭开了瓦片,将室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大殿正中的御书房中,一张很宽大的红木书桌上,堆放着许多许多的本子,大概就是奏折,而书桌后的紫檀木做的椅子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个身材中等,略微发福的男子,再仔细看那男子的衣衫,却是金黄色的龙袍。此人正是曹操。 只见他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一张老脸上更是布满了皱纹,岁月不饶人,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如何呢,还是经受不了岁月的磋砣。此时的曹操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批必奏折,相反地,他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全倚了进去,脸色阴沉,似乎在想一些事情。看来是有什么困扰他的事。 看来这一趟没有什么收获了,黑影正心里暗自嘀咕,自己白来了一趟,正要抽身离开,此时,却听到外面的大殿上,又传来了脚步声。过了不多久,说话声也传了过来。 “来者何人?”这是侍卫的声音,显然在盘问对方的身份。 “我乃李仙,请禀奏丞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汇报。”来者自报出了家门。 李仙?黑影不解地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人不了解。这宫里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号人物出来,连他都不知道?看来,曹操肯定又在秘密进行着什么事情。黑影原本想走的,但此时却又临时决定,留下来,看看他们呆会谈些什么内容。 侍卫进来大殿通报,曹操得到了消息,马上宣了此人进来。 此人一进来,立即叩头拜礼,而曹操锐利的双眼,冷冷的扫着一丈外站立的这个人。“有什么消息了吗?” 只见来人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但略显单薄,容貌俊朗,剑眉下的一双丹凤眼,更是炯炯有神,来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派出去的探子,已经传回了消息。” “说”曹操显然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急于从来人的口中得知消息的内容。 “探子潜入大漠,四处明查暗访,发现那左贤王竟然没有回大漠。而沿途,也没有发现文姬的消息。”来人将实情一一上报。 “一群废物。”曹操动了怒颜,很少爆粗口的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叫他们继续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来人见情况不妙,小心翼翼地告退了。 早知道这曹操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看来这一趟不是白来了,总算有所收获,黑影站在屋顶之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逐即,又像一阵风一样,纵身跃过了几个屋顶,出了皇宫,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对于他来说,如同虚设,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 无奈 第二天上完早朝之后,曹操将群臣散尽,独自留下一人说话。 坐在大殿之上,曹操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文弱书生摸样的年轻人,想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说道:“汪儒,三年前,东阁大学士向朕举荐你,你应征至京后,近日朕无间中听人说起,你最近游学京师,所以今天特地召你来大殿,是想当面与你交谈一番。” “不知丞相想问的是何事?”那汪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微微欠了欠身。 曹操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过去朕办了一些案子,牵连甚广,杀了不少的有功之臣,听说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因此对朕颇有微词?” 那汪儒虽是个读书之人,为人比较老实,但一听曹操如此说,便忍不住心中涌起一阵寒意来,这个问题教他如何回答是好,说实话,肯定会得罪曹操,说不定会因此丢了自己的脑袋,可是不说实话吧,又如何能圆得过去,真是愁煞人。 想了一会儿,这汪儒才开口说道:“陛下这是惩处贪官,以江山天下为重,为天下的黎民百姓考虑,出发点是好的,只是……。” 汪儒说到此,停顿了一下,他在想,如何用词,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又能不触怒眼前人,最后说道:“这些案子牵连过大,涉及的大臣很多,在入牢审查的时候,动用酷刑,上至户部的官吏,下至各州,各县,有牵系者达数万人,在这数万人之中,冤死之人,确实会有的,失之于矫枉过正。” 曹操冷哼了一声,显然这个看法不满,随后两道目光灼灼,突然问道:“你这是在怪罪我么?” 汪儒听得曹操如此说,心中徒然一惊,恐惧扩大,忍不住低低地低下了头来,心中颇有些委屈。叫他说实话的人是他,说了实话,惹触犯上的人,还是他,看来,这主子,的确是不好侍候,都说君心难测,果然如此啊,伴君如伴虎。 曹操见他并未出声反驳自己的观点,心中的怒气这时才略微平息了息,想来自己刚才的言词,也是过于激烈了些,为了缓和气氛,便端起桌上的茶杯来喝水,以掩饰自己。 那汪儒心中虽然对曹操有些畏惧,但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时一些有功大臣被押送刑场的惨状,以及那数万人惨死天牢的情形,一时之间,只觉得胸中悲愤汹涌。为那些冤死在刀下的人们,深感不值。 想那汪儒原本乃饱学之士,学问极其渊博,见解独到,师出名门,此时在士林中已是颇具有名气。 曹操原本就不是什么善心人仁,惹怒了他,后果便是除之而后快,杀这汪儒,太容易了。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但他的原意并不在此,何况此话题,也是他主动先挑起来说的。更何况杀了一个这样颇有名望的人,难免会让天下的读书人对科举产生反感之心。 看着汪儒,曹操脑海中又想起了他的老师来,想起了文姬,想起来了《后汉书》的编写来。 如今大明帝国建立已满二十年了,百废待兴,洪武四年,曹操曾亲自下诏:自今年八月始,特设科举,朕将亲策于廷,第其高下而仕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自洪武十七年开始,又实行每三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的定制。从下而上分为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尽揽天下饱学士子,为大明皇朝所用,可惜至今,仍然无人可以担当得起编写《后汉书》的重任来。 想到这里,曹操又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原本温和的面色逐渐冷凝了下来。对付那些自幼饱读四书五经,遵循孔孟之道的儒家学子来说,他们所崇尚的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这一类的迂腐思想,所以对待这些学子来说,要使用怀柔政策。 曹操低头喝着杯中的茶水,然后挥了挥手,冷冷的道:“你可以离开了。” 如临大赦一般,汪儒这才算是得到了解脱,等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一身的冷汗。 另一边,一望无垠的大漠,有一行人,驻扎一处背风的小山坡下面,天渐渐黑了下来,军营外的旷野上,四周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冷冷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人的脸,硬生生地疼。 地处大漠,就是如此,这里的环境,远远比中原来得艰苦许多。风沙是经常见的,所以这里人的皮肤,相对中原的人来说,都比较粗糙一点。 就在军营数里外的一个山坡的后面,涌来了一片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军营。看那黑影的衣着和装扮,正是大漠的士兵。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漠汉子,双目如鹰般锐利,此时的他,低声吩咐着身边的士兵:“传我将令,悄悄靠近,进到五米的距离,然后再全军突击。” 此人正是当时在董府火势中失踪的左贤王的部下,他曾是左贤王的部下第一将领,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名叫木尔。 木尔仔细观察了一下前面的地形和敌方的军势情况,待手下传过将令后,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他之所以选择在此处,伏击敌军并不是偶然,他有慎重考虑过,周围的地形早已经映入了脑海之中,此处地方比较偏远,方圆数十里之内,几乎没有什么树木遮挡,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优势。 片刻后,手下的士兵们都已经全部准备停当,而木尔用手指,指着前方营地里的几个火把,那是守夜的哨兵,低声说道:“先派几个人悄悄潜进去,悄无声息地干掉那几个哨兵。记得动作一定要轻,不要打草惊蛇了。”说完挥了挥手,部下的那几名英勇的士兵便自告奋勇去完成任务了。 大营外约摸一公里的地方,一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兵,正手举着一个火把,来回走动巡逻。忽然间,那名士兵听得附近茂密的草堆里传来些许响动,于是转头去看,正在晃神的瞬间,从草堆中陡然快速窜出一个黑影,朝那士兵迎面扑来,士兵慌乱之下,还没有来得及做反应,正想大喊提醒同伴注意之时,黑影伸手一晃,士兵只觉得自己的脖子立刻补人掐住,随后头部,传来重重的一击,接着便倒地,啥也不知道了。 那个黑影正是木尔的手下,只见他接过刚才那个士兵丢下的火把,将那士兵的身体拖进了草堆之中,一切恢复原状,继续假装是这边的人,四处晃悠巡逻。 随后,其他几个地方守夜的士兵,也是被刚才相同的方法和手法,给击倒,并快速取而代之,待完成这一切动作之后,木尔便朝身后挥了挥手,一大群的士兵,悄悄地朝军营靠近。 到了距离军营约莫百步的时候,一个士兵的脚下,一不小心绊倒了一个杂物,发出轻脆的响声,木尔心中焦急,暗叫不妙,这声响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宁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地刺眼。 营账内的人,乍然听到这突兀的声响,便立即起了防备之心。“小心,外面可能有情况。”一男子,嘘声打断了女子的问话,警惕地站起身来,熄灭了营账内的火烛,通过微弱的光线,密切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而女子心中一紧,似乎对这个情况,早已经有所料到,并没有多少慌张和凌乱。 木尔刚挥了挥手,指挥众人向那营账靠近,便“叭”的一声,从营账里面射出几支长箭来,那箭来得又快又猛,木尔的士兵来不及防备,有几个人立马中箭,惊呼一声,便倒地起不来了。 “大家小心,看来这营账内的人物,非同小可。”木尔一边吩咐众人小心,一边快速后退,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点,方便防守。 “嗖”又一支箭快速飞过来,木尔只觉得眼前的风,呼呼地刮过,飞速出去,射中在了一个树桩上,待木尔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只差分毫便要取他的性命。 这人是谁?竟然能拥有这么好的箭法?木尔不甘心地悄悄移动了位置,跑去拔下了那只箭,箭身上赫然印象“王”字,木尔一时之间,不由得呆愣了。 这个写有“王”字的箭,木尔非常熟悉,甚至可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他才更加惊讶。按大漠里的律例,只有王爷,才佩拥有这样的箭,可是,在大漠,除了左贤王以外,便是右贤王,现在这个时刻,不可能是右贤王,但也不可能是左贤王啊。 左贤王就是木尔的直属领导,木尔当然知道左贤王出发去中原,并在一场大火中丧身的消息,所以才惊讶。 “等等,我们再密切观察一下。”木尔拿着那支剑,蹲了下来,借着草丛的掩护,隐身了下来。 而那边营账内的男子和女子,也是一动不动地,静观其变。在这个时候,不明敌情的情况下,以不变应万变,便是最好的策略。 双方对峙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一度让人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幕,是一场幻觉。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木尔这边,他拿着那支熟悉的箭,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步该怎么办才好。想确认对方的身份,但是现在,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确认。 在这半小时的时间内,其它账里的人,一并惊醒,并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汇集到了一起,董郎和花姬也靠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突袭的是什么人?”问话的正是琉璃。 “不知道,天黑,看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头,也没有正面交锋过。”左贤王不确定地说道,刚才在营账内放箭的人,正是他。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给你们三个易容吧。”琉璃拿起随身带过来的小包包,拿出了易容的工具,这个包包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时不时地都是带在身边,片刻也不敢离身,尤其是现在处于这么危险的时刻。 众人点头,琉璃开始易起容来。经过她的巧手一装扮,片刻之后,谁还认得出来屋里的三个人是谁?相信没有人认得出来吧。 “琉璃,你的易容术,越来越好了,什么时候有空了,教教我。”董郎是个耿直的人,从来不会说些花言巧语的话,逗别人开心,但是他现在的赞叹,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他是个读书人,所以对于江湖上以及社会上的事,了解得不多,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易容术,原来真的这么神奇,瞬间便可以把一个你认识的人,变成一个你完全认不出来的人。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做好了这一切,大家就商量着如何应付外面的局面。 “依我看,还是先弄清对方的来路,这里离中原的边境线已经有点距离了,搞得不好,也许是大漠的人呢?”花姬分析道。 “可是,怎么弄清对方的身份呢?”这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 在这半小时的时间内,其它账里的人,一并惊醒,并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汇集到了一起,董郎和花姬也靠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突袭的是什么人?”问话的正是琉璃。 “不知道,天黑,看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头,也没有正面交锋过。”左贤王不确定地说道,刚才在营账内放箭的人,正是他。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给你们三个易容吧。”琉璃拿起随身带过来的小包包,拿出了易容的工具,这个包包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时不时地都是带在身边,片刻也不敢离身,尤其是现在处于这么危险的时刻。 众人点头,琉璃开始易起容来。经过她的巧手一装扮,片刻之后,谁还认得出来屋里的三个人是谁?相信没有人认得出来吧。 “琉璃,你的易容术,越来越好了,什么时候有空了,教教我。”董郎是个耿直的人,从来不会说些花言巧语的话,逗别人开心,但是他现在的赞叹,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他是个读书人,所以对于江湖上以及社会上的事,了解得不多,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易容术,原来真的这么神奇,瞬间便可以把一个你认识的人,变成一个你完全认不出来的人。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做好了这一切,大家就商量着如何应付外面的局面。 “依我看,还是先弄清对方的来路,这里离中原的边境线已经有点距离了,搞得不好,也许是大漠的人呢?”花姬分析道。 “可是,怎么弄清对方的身份呢?”这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 就在众人还在悄声商议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随着一声轻脆的男声“准备放箭。” 左贤王正要说话之时,抬起头来,陡然见到半空中,无数的火光,星星点点,由远飞近,“小心。”他晃这神来,第一个动作,便是抱着身边的文姬一个翻滚,避开了一支飞箭。 两人心头都一阵紧张,互相对望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受伤以后,才安心下来。而其他的人,也勉强躲了过去。 接着,更惨的事,发生了,半空中,像流星一样,不断有星星点点的箭射落下来,有的落在营帐上,很快,营账便着了火,腾腾地燃烧了起来。 众人的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花姬,好知道董郎,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并没有什么武功,所以从刚才开始,一直是花姬在身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有好几次,若不是她眼疾手快,拉着他躲过了那些飞箭,想必他早已经丧身于那些飞箭的箭下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董郎更加明白了花姬对自己的用心良苦。 营账升起一片火光,映照着众人的脸庞,通过那片火红的光茫,双眼锐利的左贤王,当然是易容之后的左贤王,看到了火光的另一侧,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看起来,很像他的部下木尔。由得距离隔得还有点远,看得并不真切,所以左贤王并不是百分百地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木尔。 心里,有一刹那的惊喜,如果对方真的是木尔的人,那就太好了。 相认 左贤王一个跃身,越过火光,为了进一步确认那个背影的身份,便直朝那人而去,一路上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背景,太像了。 而那个背影似乎已经有所发觉,陡然一个转身,便后退数步,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哪一路的?” 这下,背影转过了身来,左贤王看到了那个背影的正面,正是他昔日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之一,木尔。 因为左贤王易了术,所以木尔并没有马上认出他来。 “哪一路的?你竟然问我是哪一路的?”左贤王觉得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明明是自己认识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却问他是谁。 左贤王于是玩性大起,决定好好捉弄一下眼前这个属下。“呃,你说我是哪一路的呢?” “笑,笑屁,有什么好笑的,你给我正经点,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太像中原的,说,你在这个地方,究竟干什么?有什么目的?”木尔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的心中实在是奇怪得很,眼前这个明明是第一次才见面的陌生男子,却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亲切感,似乎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可是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所以他敢肯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眼这个人。 既然没有见过,那又何来的熟悉感呢?真是越想越叫人费解。 经过琉璃的易容术化妆,现在的左贤王,已经完全没有了左贤王的任何影子,虽然身形还是差不多,但是容貌却已大变,所以即使木尔觉得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般,却是第一次见面,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难去。 而左贤王铁定打算暂时掩藏自己的身份,先不揭破,看看木尔最后到底有什么反应。 营帐终于被燃尽,而原先的熊熊大火,此时没有了什么火势,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烬,一闪一闪。此时,两边的侍卫和人马,都已经集中在了一起,双方的人,都有人高举着火把,而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木尔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出了琉璃,其余的人没有认出来,虽然木尔不知道,琉璃为何和这群陌生人在一起,但是见到琉璃,就间接等到有了王爷的消息,怎么能叫人不振奋呢,所以木尔顾不得其他人也在现场,就惊叫了起来,“琉璃?你怎么在这?” 原本琉璃还没看到木尔的,被他这么一叫,顿时觉得这个声音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于是,琉璃抬起了头,看见了木尔,当然她也认了出来是木尔。 可是目前的情况,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反应,显然王爷也在这群人中间,自然是认出了木尔的身份,可是王爷为何不点破呢?显然,王爷是有他的用意,那她是不是也要暂时先不点破呢。 正当琉璃想着这些的时候,木尔已经越过众人,来到了琉璃的跟前,“你不是跟着王爷,一起去中原了吗?为何只有你在这?王爷呢?” 木尔又重新一一看了众人一眼,并没有看到王爷,所以才有此一问。 “王爷,王爷他”琉璃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说词如何来应付木尔,于是,求助的眼神不禁望向了易术后的王爷。而后者居然没有看向她,所以她只能自己依靠自己。 这闪烁不定的言词,听在木尔等人的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当下一些昔日左贤王的部将,便纷纷耸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很低沉地说:“听说,王爷在中原那场大火中,就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被火烧没了?还是遇害了?琉璃,你一直跟着文姬,而王爷一直也不曾离开文姬身边,所以你一直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亲自去中原打探消息,无奈都是听说王爷不幸丧身火灾,四处都查不到什么线索,为了查王爷的消息,我还特地潜进了皇宫,偷听了曹操和大臣的私密谈话,可是仍然没有王爷的下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到这里,不仅仅木尔,还有很多在场的许多,以前左贤王部下的那些将士们,个个都低着头,无声地沉默着,眼里涌满了泪水。 由此可见,他们对他们的王爷,是一片赤胆忠心。 而左贤王对这样的情况,是不曾料到的,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木尔,眼前此时此景,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调侃人。 当下,一抹鼻子,气势相当豪迈地,不怒而威的声音响起:“喂,你们个个都哭丧着脸,干什么?本王又没有死,难道你这是要给我哭丧吗?去去去,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嫌丢人,你们不觉得丢人,我可觉得丢人了。” 众人听这声音,好似王爷又回来了一般,个个抬起了头,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并不相识。 火把的照耀之下,木尔首先恢复了冷静,低头沉吟了片刻,突然沉声问道:“你究竟何人,为何本军见到你,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一般,这样熟悉” 此话一说,在人群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应。 “对,木将军说的对极了,这个人,好像真的很熟悉一样。”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他,他和王爷的说话口气好像。”另外一个士兵说道。 “像,真的太像了,声音,口气,可是怎么相貌差这么多?要是不看长相和外貌的话,简直会以为王爷回来了。” 左贤王游戏玩够了,陡然转身,态度十分威严的说道:“你们仔细看看。”刚话说完,一手就揭开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活脱脱地像直接从脸上剥下了一层人皮似的,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待面具全部拿下来以后,众人看到了一张能够巅倒众生的俊脸,正是左贤王的面容。 “王爷?” “真的是王爷。” “王爷,你可回来了。” 众人的情绪一度高涨起来,原先的敌对情绪,在瞬间就瓦解了。 “王爷,你怎么会在此地?什么时候回大漠的?为何我们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木尔觉得事情并非那么单纯,这里面一定隐藏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左贤王冷不及防,不及思索之下,伸出了右手,朝木尔袭去。而木尔作为一名武将,已经练就了随时随地都会保持高度警觉的状况,所以,这一招并没有成功偷袭到他,被他轻易地闪了过去。“不错,工夫没有退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有偷懒。” “你说你这将军,好事不干,偏偏烧了我们的营帐,那今晚,我们睡哪里?”董郎不认识木尔,自然不知道左贤王和眼前这名男子的关系,只知道,看他们刚才说话的样子,认识,并且很熟的样子,于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这个,”木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起来,事实上,让人点火放箭,的确是他出的主意,当时情况危急,他哪里知道里面的人是王爷呢,如果知道的话,就是借他十个胆,也不会下如此草率的命令了。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这个营帐的事,等会儿我回了大部队,自然会解决的。放心吧,晚上会有地方睡的,绝对不会让你们露宿在外面。”木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再保证道。 “不用了,我们不回大部队。木尔,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左贤王叫了木尔过去一边说话,其余的人,便自动分散开来,各自忙各自的,有的收拾残局,有的轮流守夜,而有的则想办法晚上露宿的事情了。 左贤王将木尔拉到了一边,见四周无人,这才开口说道:“木尔,今晚的事,我希望你能保密,还有那些你带过来的兵,我也希望他们同样能保密,就当今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我,明白吗?” “属下不明白,王爷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大部队吗?大家都还在等着你回来指挥,并肩作战呢?”木尔不解。 “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回去,否则,就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我们在中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所以才不得已制造了那场大火,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假像给世人,而这个假像就是告诉某些人,我们不存在这个世界了,只有这样,才会泰平。” 木尔有些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一些,好像还是不太明白。于是先是点头,又接着摇头,作了一连串很傻气的动作。 “总之,不要对外面的人随便说起,在大漠见过我。明白吗?” “那你还回不回去?”木尔不舍得离开王爷,“王爷,要不,让属下跟着你们吧,一来可以保护你们,二来军中没有了你,我也不想呆下去了。” 就知道会这样,这才是左贤王最担心的事情,“别,千万别这样,木尔,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我走了,军队里的大小事,就全部要交给你来全权处理了,这个时候,更加马虎不得。军心不能动摇,一旦军心动摇,那么整个大漠的根基就会产生大的动摇。所以你肩上的担子还很重,你一定要挺住。” “王爷,你回去主持大局,军中不能没有你”木尔仍然不死心地,不想放弃功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否则,我会连累整个大漠。等过一段时间了,这段事情彻底被人们淡化了,我保证我会回去的。”左贤王只好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那好,王爷,只要你答应终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就好好替你暂时掌管军中的事务,你一回来,我就交权给你。” “好兄弟。”彼此两手相握,将责任与重担互相托付。 平静的生活 世界上暂时没有了左贤王,也没有了文姬,其他的人,也一并在那场大火中消失了,而事实的真相是,他们过了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隐居的地点,正是大漠中的一片无人地带。在这里,有充足的水源,水草丰足,风景优美。这个地方最早是被左贤王在一次围猎中无意中发现的,后来经常在有心事或者疲累的时候,会过来呆一呆。于是,后来又建了一座小木屋,当他们一行达到的时候,小木屋还在,只是有些破旧了一些,木屋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可以看出来,这几年并没有人找到这里来,这里地处偏僻,是一个山坡的后面,外人极不容易发觉。而进到里面来,却完全与外面是不同的景致。 总之,这里可以简称为大漠中的世外桃源,虽然比起桃渊明笔下的世外桃园来说,是差了很多,没有桃花,甚至其他的花,也没有,但是,对于历经劫难,经过生死考验的人来说,能够宁静的生活的地方,就是最好的世外桃园。 “相公,我想出去外面的小树林里,走一走,听琉璃和花姬说,那边的小树林里的风景不错,我一直想去看看,但是没有机会,你今天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小姬语气柔柔地对着左郎说。 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王爷,也没有了才女文姬,有的只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相公是一个叫左郎的男子,而娘子则是一个叫小姬的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怎么想起来去那小树林里逛逛呢?娘子,是不是觉得在这里生活,太闷了。都是相公不好,让你生活这样无聊,一点都不精彩,每天都一成不变。对不起。每天也只能让我的娘子吃粗茶淡饭,穿粗衣,睡粗床,唉,娘子,你后悔吗?” “相公,不要说了。”小姬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住了左郎的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在哪里,都一样,现在的我,很满足。那些所谓的精彩,那些所谓的繁华,都是浮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自由地生活,我就已经感到很幸福很知足了。像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后悔。倒是你,一个大王爷,为了陪我,一起躲到这里,来虚度光阴,你后悔了吗?” “娘子,我不后悔,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是王爷又能怎样?身份,地位,权势,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唯有珍惜眼前,珍惜我们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分,甚至每一秒,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好,相公,那我们一起去逛小树林去。” “好,娘子小心。” 二人手牵着手,来到了那片精心种植的小树林下,所谓的小树林,不过是光光的地上,种了一些小树苗,这些小树苗都是经过精心种植的,希望将来有一天,会越种越多,来改变大漠的这种沙化环境。 这也是几人一直寄盼着的希望。新生,崭新的生活,开始了。忘掉过去经历的所有苦痛,收拾好心情,平静地生活。 “娘子,你有梦想吗?说说你以前的梦想是什么?”左郎忽然起了兴致,认识了小姬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这算不算是一种不称职? “我很小的时候,很想学武功。” “为什么?女儿家不是对这个都不感兴趣的吗?一般的女儿家,在闺房里,都会被家人逼着学一会女红,像什么刺锈,织线等等,还有一些书香世家,学习一些礼仪,还有一些四书五经等等。你小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因为我想学了武功之后,就去做一个女侠,游荡江湖。” “现在还想吗?要不,相公带你去游荡江湖?” “现在不想了,那只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在这里安定下来以后的小姬,经过一阵子的休养之后,出落得更加艳丽了。 “相公,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小姬的眼神很安宁透彻,直达人心。让左郎有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娘子,要不,从明天开始,我来教你武功,我的武功虽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可是还是不错的。”左郎忽然提议道。 “好,这个建议不错,那我不是可以做当我的女侠梦了。” 定情 时光转眼匆匆而过,来到这个大漠里神秘的桃花源,已经快临近一个月了,某日午后,太阳徐徐地照着,秋日的午后,增添了几分懒洋洋的。董郎来到这里后,每日的生活过得很是惬意,这里没有朝廷,没有政治上的压力,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压迫,想着这些,正想得出神之际,朦胧之中,感觉鼻端嗅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于是鼻子一阵麻痒难耐,他忍不住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寻着气味望过去,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雪白衣衫的女子,女子生长俊俏得很,一双幽深的眼眸,顾盼秋水,灵动流转,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脸若朝霞,女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中拿了一根在野草堆里寻来的不知名的野草。 刚才的气息,就是该女子身上传过来的。 微风拂来,吹得雪白的衣衫随风飘动,宛如一副绝美的油画。 此女子正是花姬,不过,她现在的名字,已经不叫花姬,过去的那个花姬不存在了,现在,她的名字叫花花。 本来闭目养神的董郎,见她也来到了自己,鼻间充盈的正是花花身上扑面而来的阵阵幽香,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而花花顺势就坐在了草地上,离董郎的距离很近,一抬头,见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正盯着自己看,本来俊俏的小脸,忍不住微微一红,爬满了红晕,甚是娇羞,宛如佛前的一朵静静开放的睡莲。清丽而高雅,宁静而淡定。 有那么一瞬间,董郎征愣住了,貌美的女子,他见过不少,但是现在,对花花独独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光似乎越来越离不开她了,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有花花的影子在,他的眼光就忍不住去追随这抹倩影。 花花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下董郎,见对方定定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便忍不住打趣道:“董郎,在这秋日的午后,躺在这么舒服的草地上,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入化?” “只是些感慨罢了。”董郎听得花花这样问,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刚才有点花痴的情情,一面坐起了身,一面调侃道:“我这个读书呆子,耿直的家伙,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么个固执的人。” 花花看见董郎不太开心的表情,当下以为他刚才肯定是在想中原那边的事吧,虽然中原的事,她不是很了解,可是自从来到这儿来,和王爷他们一起,渐渐适应了这里,并且喜欢上了这种单纯的生活。起先,她也是觉得这里太冷清了,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一久,就觉得无聊透了,可是,幸好,有董郎在,还有其他的几个人也在,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在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势力争夺,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和平共处。 不得不说,这里这个尘世间的一块净土。而他们有幸,生活在这片净土之上,享受着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的生活。 于她,是这样,可是董郎呢,董郎是否也如她一般这样想呢?花花不太确定他的想法,毕竟董郎是个读书人,又一直在中原居住,陡然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离开自己的故土,离开了自已熟悉的一切环境,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并且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还不能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这对于他,应该是苦恼的吧。 想到这里,花花就忍不住想问他,想问问他真实的想法,于是,口随心动,便问了出来:“董郎,你在这里生活,觉得如何?” 花花问得很隐晦,她不敢很直白地问,生怕惊扰了这位。从上次成亲以后,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一路来到这里以后,她与他,更是没有过多的进展,还是停留在原来,仅仅相识的基础之上。琉璃曾经拿过他俩开玩笑,说是两人都成亲,已经是夫妻了,却还是分房睡,这成何体统,对于这事,花花作为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好多作表示,唯独那个董郎,却偏偏好生一根木头似的,不晓得一点变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花花的心里,说不焦急,那是假的,可是焦急又能有什么用呢?她一个女孩子家,这种事,总不能叫她主动吧,传出去的话,多丢人。 “还好”董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所以只回答了两个简短的字。 而花花一听,显然对这两个字,表示不满意,还好,什么叫还好,可是看他的表情,根本不像还花的意思啊,他明明有心事,明明不开心来着,她又不是傻子,她早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知如何与他沟通。 “董郎,跟我们一起来这里生活,你后悔吗?”花花咬着嘴唇,继续问下去,今天,她打定主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后悔?现在还不知道,至少目前还没有。”董郎从草堆里揪出一根不知名的小草来,拿在手里,上下把玩着。 “那你的意思说,将来某一天,你还是会后悔的,是吧?”不知怎么的,花花听到这里,竟然心里涌上心酸的感觉来了,是啊,留一个人在身边,又有何用,他的人在这里,可是他的心,却不在这里。 “将来的事,谁能知道,谁也不敢保证。”董郎本就是个耿直的书生,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知道会变通。 狠了狠心,花花逼自己作出了决定,“董郎,如果你觉得在这里生活得不快乐的话,想走,你随时可以走,没有人会拦你的。如果你想回中原,你便尽管回去吧。”花花丢下这一句类似气话的话,便陡然站了起来,快速跑开了,离开了草地,再不走,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在他的面前掉起眼泪来。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这是不是一种无奈,她知道,董郎的心里,以前一直是装着文姬的,至于现在,文姬和王爷生活在了一起,他的心里,肯定还是会有些失落的吧,毕竟看着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子和另外一个男子生活在一起,这也是一种折磨吧。这样想着,花花便想开了许多,也许放他离开,对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花花不知道的是,董郎的心里早已经放下了文姬,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文姬和左贤王是两情相悦,并且那左贤王待文姬是极好,他早就放下心来了。 花花莫名其妙的问话,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离开,扰得董郎不解,这个女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唱的哪一出戏?先是问他后不后悔,接着又要他离开这里,回去中原,难道,她厌烦了自己,这是在赶他走吗? 一个人在草地上又静静地呆了半天,还是理不出头绪出来,想不通,便不再想了,于是站起身来,慢慢踏过草地,回小木屋去。 原先,刚来的时候,这里的小木屋只有一间,后来在众人的力量之下,又盖起了三座小木屋,这里也俨然成了一个缩小版的村庄,董郎走进了小木屋,刚想要进自己的那个房间去,陡然望了对面的房间一眼,那个房间正是花花的房间,此时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正在他愣神的时候,琉璃走了进来,看见他的样子像掉了魂似的,关心地问道:“董郎,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丐的样子” “哦,没,没什么。”董郎赶紧回神来,脸色很难看地应道。 “对了,花花回来了没有?我正有事找她呢?” “她,我不知道,她没在房间里?”董郎奇怪地问道,明明,她和自己在草地那分开以后,已经有一段好长时间了。按理说,这儿的路途不远,早该回来了呀。 “没有,我一直在附近门口干活,等着她呢,一直没见着她的人影。平时,她也不乱跑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琉璃自言自语道。 “呃,琉璃,我有点事想问问你。”董郎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脸色一红,“那个,事实上,刚刚在后面的草地上,花花和我在一起,但是她莫名其妙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人就走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和她平日里关系最好了,你一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话?什么话?”琉璃是个局外人,自然明白花花对这个董郎的一片心思,奈何这个董郎真是个读书呆子,情感白痴,对这么显眼的关心和爱护,一点都不知道回应。 八成就是这件事! “是这样的,她开始莫名其妙地问我,来这里,是不是后悔了?然后,又莫明其妙地扯到,如果我在这不开心,让我回中原。”董郎将在草地里的对话,一一讲给琉璃听。 琉璃一听,果真和她猜想的情况一样,一个有情,默默喜欢,不肯主动开口表白,另一个木讷,傻傻呆呆,这两个人,还真是不一般的慢热。成亲都成了,现在倒好,直的相敬如“宾”起来了。 “你怎么能够那么回答呢?这样是很容易伤一个女子家的脆弱的心灵的。”琉璃埋怨道,“人家对你一片痴心,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董郎脸上一片红晕,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回应琉璃这大胆直白露骨的问话。 “你不要说你不知道呃?傻子都看得出来,人家花花对你,一片用情至深,你个大男人,你倒是表个态呀,喜不喜欢人家,接不接受人家?早这样暧昧来暧昧去的,我都替你们着急。”琉璃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 扯来扯去,又扯到这事上面来了,董郎头疼,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他本来以为大家像现在这样每天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的。 “我们,我们这样生活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女人,为什么都非得要一个说法呢?”董郎不解。 “因为你是男人,你不懂女人的心,女人,外表看起来是无比坚强的,但是实则上心是最脆弱的,你不说,人家怎么明白你的心意,更何况,你说,你俩在中原,早就已经成过亲了,现在还这样分开睡,像个陌生人似的,换做是你,你心里能好过吗?” “这,这,我倒是真的没有想到。我原本以为,在中原,那场婚礼,是假的,所以一直就没有把这当回事。”董郎头大了,难道自己真的在无意当中,已经伤了花花的心。 “女人是要用来在掌心里呵护,心里疼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她的确是对你极好,胜过爱惜她自己。你想想,哪个女子愿意拿自己的名誉去赌一个成亲礼,其实,在她的心里,那个成亲就是真正的成亲,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你的新娘来对待的。老实说,你喜欢她吗?如果喜欢,你是男人,你就主动点,如果不喜欢,你就不要去招惹她,离她远点。如果不喜欢,还要继续招惹她的话,只会让她越陷越深。明白了吗?” 经过琉璃这么一番点拨,董郎的心里似乎明白过来了,“我喜欢她,等她回来,我就和她说清楚。” “嗯,好,终于看见你俩有进展了,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替你们捏了一把汗啊。”琉璃松了一口长气,终于又解决完了一件难事。 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临近黄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见花花的人影,董郎不甘心地跑到她的房间去看,还是没有人回来过。这下便着急起来了。 众人,便也都从琉璃的口中,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首先,是文姬,站了出来,很愧久地看着董郎说,“这事,说起来,都怪我们不好,要是那个时候,不让花姬假扮我,和你成亲,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不,文姬,别这样说,事实上,事情都是我不对,都是我太粗心大意了。下午在草地的时候,我不该那样说话,肯定是我的话惹她伤心了。你说,她会不会离开了这里,去到外面了?要是去了外面,有什么危险,这可怎么办好?”董郎现在是的的确确地着急了。 “你先冷静下来,花花应该不至于会为了这些话,而离开这里,她一向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我们大家在这附近,分头找找看,半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找到人,都会回到这里来集合,记住了吗?”还是左郎镇静,一一指挥着众人往不同的方向去寻人。 眼看天色已经近黄昏了,他是真的希望花姬没有走远,否则天色一黑下来,想去寻人,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董郎也随着人群一起出去寻人,他一一走过那些地方,此时,觉得每个地方都好似留下了熟悉的记忆一般,都有他和她不经意来过这里的痕迹。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接触已经这么多,他对她的影响,从未间断过,明了自己的心意后,董郎更是加紧了寻人的步伐。 前面那片绿油油的草地,他们曾一起在这里挖过野菜,现过去那片小树林,他们曾一起在这里植物,再过去那边,他们曾一起在那里欢歌笑语过,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影子。 只是此时,他却是独自一个人。空荡荡的草原,寂静的空间,让董郎的心更平添了几分孤独。原来人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拥有的东西,有多么宝贵。 忽然,前面有一个暗暗的黑影,那里有一个小水滩,是他们来之后挖掘出来作饮水用的,没想到这个时间段,谁会在哪里呢? 董郎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那黑影很熟悉,越近,心越紧张。直到离背影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压抑的哭泣声,还隐约看得到对方微微耸动的肩膀。 难道是花姬?是他的花花在这? “花花”董郎情不自禁地叫出了一声,惊得黑影立马回了头。 “你怎么来了?”黑影惊讶地问道,从这个声音上,董郎百分之百地确定就是花姬。 “幸好,我没有失去你。”说着,一向木讷的董郎,快速奔了过去,紧紧地拥着花姬,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似的。“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你离开了呢,走吧,我们一起回去,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这不是甜言蜜语,却胜似任何甜言蜜语,花姬破涕为笑,二人共同往回走。 在这个大漠里的世外桃源,他们几人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着。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谁能说,这样不是一种幸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