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驾到：总裁别乱来》 第一章 有容乃大 这是乡下来的许宥容第一次亲眼目睹一线城市早高峰的地铁站。 她一边在人群中泥鳅一般钻来钻去，一边忍不住思考起那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女人为什么要长胸前这两坨累赘呢？ 走在路上男男女女都忍不住驻足观赏抑或偷偷打量的目光她已经能够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而且自从青春期发育之后，她就再也买不到合身的衬衫了，小腹往上的扣子……即便勉强扣上了，弯腰的时候也难免会崩开。 更让人郁闷的是，她每次偷吃陶阳的零食都会被胸前不慎遗留下来的渣滓出卖——这也就略过不提。 毕竟相识五年来，她从来没见过陶阳发脾气。 那个神奇的女子脸上总是挂着温暖如太阳一般的笑容，就仿佛从未经受过任何恶意与伤害一样。 陶阳在地铁口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她等的人依然没有来，但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焦急或不满，她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神色温柔而淡漠。 这些人或是为生计奔波的上班族，或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或是初到这座城市、分不清东南西北且不知何去何从的年轻人。 不管是被远方亲人牵挂的游子、将一生心血付诸儿女的父母，还是因为没有外出闯荡过而显得迷茫无知的这座城市的新面孔，他们在这座城市或长或短地停留，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对于维持这座城市持续的生命力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却默默无闻。 当许宥容气喘吁吁地冲到她面前的时候，陶阳几乎想要帮她扶一把她因为剧烈喘息而难以平复的那一片波涛汹涌。 那被许宥容本人嗤之以鼻的“累赘”，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天降恩典，又是多少男人寤寐思服的绝世瑰宝啊。 “刚下飞机就赶过来，没吃早饭吧？” 许宥容终于平复了呼吸，再抬头就看到陶阳从包里拿出了还冒着热气的早点，她的小太阳依然像太阳一样，耀眼而又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宥容总觉得这样的陶阳让人心疼。 但她惯常是个吃饱就睡、没心没肺的，人送外号“缺心眼子”。眼下闻到肉包子的香味儿，天大的事也立刻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为是起始站，她们上地铁时还有很多空座位，但也不过安静了两站路，地铁上就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这个时间挤地铁的大多是上班族，几乎人手一部手机或者ipad，即便身体已经快被挤成肉泥了，灵魂也要躲进网络世界里徜徉一会儿。 许宥容的视线被眼前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吸引，待落到那女人的腹部时，一个不留神，就被刚入口的豆浆呛了一口。 她尚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一只手按下，只听到陶阳低声说道，“站着吃饭对肠胃不好。” 那孕妇扶着腰坐在了她的旁边，礼貌地对陶阳和她道谢——就连陶阳按住她的那一下都注意到了，粗枝大叶如许宥容，也忍不住觉得这个美艳孕妇不简单。 早高峰的地铁上寸步难行，陶阳让了座便只能站在那个孕妇的面前，尽力不让拥挤的人群挤到她。 地铁停在某站，挤上来两个香水味甚浓的女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说那个女魔头终于要走了？” “怎么？小魔头要出世了？” “你说，小魔头的爹到底是不是咱们魏总？” “不是吧，魏总看着也不像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男人都是这样，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像魏总这样有身家的，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就更不能随便认了，有些女人为了钱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许宥容安静地坐在那儿，临时抱佛脚地上网搜面试技巧。 陶阳被劣质香水味呛得咳了两声，忍不住朝那两个姑娘看过去，她们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一个穿着蓝色呢子大衣，瘦瘦小小的，肤色很白，眼睛小而有神，说话的时候左顾右盼，看上去十分精明。 另外一个裹着粉色面包服，娃娃脸稍显稚气，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如果忽略她唇上鲜血一般的口红颜色，倒真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只听那个粉衣女子道，“话是这么说……她其实也怪可怜的，虽然事业上是个女魔头吧，但是单亲妈妈实在不好当。” 蓝衣女子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怀着孕也不积点德，整天拿我们当牲口使唤，谁在家里不是被父母当成小公主似的宝贝着呀。”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小公主都得出来搬砖。” 陶阳似乎听到许宥容小声咕哝了一句，旁边的美艳孕妇好像也听到了，颇为讶异地看了许宥容一眼，眸中多了几分兴味盎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庄周集团 五年前她们初次相见是在H市的许宥容家。 十八岁的陶阳孑然一身、走投无路，在许家青旅一边兼职一边复习，准备来年重新参加高考，许宥容高考落榜，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复读。 许宥容此人虽然有时候缺心少肺的，行动力上却一点也不马虎，真的跟她一起考上了H大，又缠着许爸爸活动关系和她分在了同一个寝室，还是和她形影不离。 陶阳自从大四开始来到B市实习，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许宥容了。 用许宥容的话说，她爸恨不得把她绑在裤腰带上看管着，当初一听说她要跟她来B市，二话不说就把人软禁了。 奈何许宥容贼心不死，不知怎么才说服了视女如命的许爸爸，一年后还是把简历投到了B市，行李早就打包寄到她的住处，人一下飞机就跟她一起来面试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对初入社会的菜鸟而言，除去简历上多了“某某行业一年工作经验”以外，似乎再没有什么能为外人道也。 所有的煎熬和痛苦，都随着夜半强灌的咖啡和外强中干的励志鸡汤，被无理残忍的流年和排山倒海的疲倦吞没了，埋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多少年轻人午夜梦回，是被曾经沸腾在血液里的梦想硌醒——陨落的星蒙了尘，终于成了又臭又硬的破石头，时而堵在胸口，时而在人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常常搅得人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也有许多人随着时间变了心，从此一心一意地秉承着“平淡是真”的信仰，奔着庸庸碌碌、一地鸡毛的生活去了。 “庄周集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初期，创始人姓周，人称周庄主，带领一个家族企业趟过三大改造的沼泽、经历金融海啸而屹立不倒，可见是个神佛莫当的狠角色。” 许宥容自从下了地铁就开始听陶阳给她科普她们即将去面试的庄周集团，水足饭饱而衍生的几分睡意让她禁不住走神，浑浑噩噩地被陶阳拉着走。 “手机记得开静音，面试结束给我发微信。” 许宥容晃了晃不太清楚的脑子，蓦然发现她们已经到了陶阳口中的大厅，瞬间理智回笼，后知后觉地有些紧张，忍不住对着陶阳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阳阳，我腿有点软……” 一楼大厅里等候着许多人，几乎都难掩紧张之色。陶阳正想安慰她几句，里间就走出一个米色职业装的女人，“面试公关部的人跟我走，秘书部稍安勿躁、等待安排。” 那一抹烈焰红唇着实惹眼，许宥容立刻认出了这就是早上地铁里见到的那个粉衣女子。陶阳也有些意外，却只催促她跟上那些去面试公关部的人。 除去寥寥几个参差不齐的男子，跟在粉衣女子身后的大多都是丰胸翘臀的年轻女人，个顶个儿的妖娆妩媚，各有各的万种风情。 许宥容颇有些拘谨地跟在一众妖艳贱货后面，倒好像泯然众人起来。这样也好，当面试官问到“你认为自己和其他人相比最大的优势是什么”的时候，许宥容再说出她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宥容奶大”，就真的像是一句玩笑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倒数第一 公关部的人走后，包括陶阳在内的三个人被带到了集团大楼后面的草坪前面。 一个笑容儒雅的男人等在那里，笔挺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精瘦的体廓，暗金色的领带与胸口银色闪电形状的胸针呼应得恰到好处。 他的五官堪称娟秀，高高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周身散发着许宥容喜欢的那种浓浓的斯文败类的气质。 “孟依然，林思婉，陶阳，是吧？” 金领带一个一个打量过，才慢悠悠地道，“秘书部通过初试的只有你们三个人，今天的题目是这样的，看到前面这片方形草坪了吗？从东南角为起点跑到西北角，最先到达的人获胜。规则是，不能践踏草坪。” 三个年龄不相上下的女人，体力悬殊自然也不大，这种题目考验的就是人在紧要时刻的选择，几乎没有时间犹豫。 陶阳是最后一个到达指定地点的。 第一名是孟依然，踩着一双恨天高横穿草坪如履平地，无视了规则，却让一旁的金领带啧啧称奇。 林思婉不知是后台过硬还是怎么着，早有准备似的穿了一身运动装外加运动鞋，跑到一半也选择了穿过草坪的近路，第二名。 即便陶阳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过了两条直角边，也还是垫了底。 金领带见她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她们到了一个会客室外等候。 陶阳是第一个进去的，会客室的正中央是黑白简约商务风的桌椅，长桌后有三个面试官座位，只有秘书部长Eva和人事部长关长云在座，总裁魏云澜的主位上搭着一件灰色的长风衣，不知座位的主人是有事离开还是怎样。 淡定如陶阳，见到面试官的那一刻却差点落荒而逃。 秘书部长正是她在地铁上让座的那个美艳孕妇，此刻朝她笑着点了点头，颇有些意兴盎然地打量着她的窘态——看到关长云的一刹那，她差点平地摔个大马趴。 “二爷虽然严肃，但也不至于吓得你五体投地吧，快坐下聊。”也许是有那一面之缘的情由在，Eva还是好心替她解了围。 “谢谢。”陶阳咬牙坐下，惯常温柔恬静的笑容显得有些牵强。 “陶阳，你是90后？”Eva见她点头，不禁感慨道，“年纪这么小，能走到最终复试这个环节，已经很不错了。” Eva又问了陶阳一些专业性的问题，她都一一答了，Eva看起来很满意，还忍不住替人事部问了一句，“你期望薪资是多少？” “庄周集团是一个大集团，我主要是抱着来学习历练的心态，所以薪资足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就可以。” “那你的基本生活标准高吗？” 陶阳连忙摇头，诚恳道，“不高不高，薪资可以低一点没关系的，饿不死就行。” Eva被她逗笑，“放心吧，不会让你饿死的。” 她笑意未尽，神态娇憨，转头cue关长云，“关部长还有什么要说的？” “陶阳是吧？”男人的声音说不出的慵懒，语气却愈发显得公事公办起来，“说说我们为什么要雇佣一个比赛倒数第一的人做代理秘书部长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国民情敌 “我是唯一一个按照规则完成比赛的人。” 陶阳敛了敛眉，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着道，“速度很重要，随机应变也很重要，但我想秘书应该是有一定的原则和操守，在关键时刻正确领会领导精神的人。” “你凭什么认为你领会的精神就是正确的？”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唇边笑弧浅浅，笑意却不达眼底，对她依旧步步紧逼，“我倒觉得秘书部长更应该随机应变。” “二爷果然中意林小姐，想来林小姐与出这道题的人也是相当心有灵犀，才会这么特地穿了运动装来面试。” 尽管Eva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陶阳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满。 “这道题是我出的，但我不是决策者。林思婉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关长云并未看向Eva，只是烦躁地磕了磕手里的打火机，一副烟瘾上头愁更愁的样子。 Eva似乎想到了什么别的事，又似乎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严肃的面试，转而对陶阳笑道，“你先出去等一等，让林思婉进来。” 陶阳如获大赦，一阵风似的逃了出来，“林思婉，你可以进去了。” 林思婉人如其名，身段窈窕，举止温婉，尤其是新月眉下一双桃花眼烟波浩渺、脉脉含情，哪怕是女人也可能分分钟被掰弯，遑论某些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陶阳从她的脸上读到几个大字——“国、民、情、敌”。 怔忡间，林思婉已经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进了会客室。 陶阳再次被叫到会客室时，林思婉和孟依然也在，看样子到了直接宣布结果的时候，陶阳这才发现，世界实在太小了，面试官主位上那个……竟然也算一个故人。 魏云澜先是看着另外的两个人，“你们很好，一个大胆，一个聪明，但都不适合这样的职位。” “陶阳，魏总的意思就是，你胆子小，人又笨，所以最适合当他的秘书。”关长云似乎仍然心有不满，半途截下了魏云澜的话。 魏云澜却好像不为所动，只似有所指地道，“众所周知，Eva是唯一一个跟了我三年以上的秘书，她懂事、知进退，如果不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会一直用她。” “魏总抬爱了。”Eva娇笑着摆了摆手，虽然嘴上说抬爱，脸上却一点受之有愧的样子也没有。 关长云的视线落在Eva肚子上，竟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出了会客室。 魏云澜也不多话，大手一挥，“Eva带她去办入职和交接吧。” 孟依然此人也是一枚洒脱的奇女子，听到结果也没啥反应，踩着那双恨天高噼里啪啦地就走了，简直堪称来去如风。 倒是林思婉抿了抿唇，摇曳生姿地走上前去，坐在了魏云澜的大腿上，跟着Eva走出会客室的时候，陶阳只听到林思婉柔得像水一样的声音，“我比孟依然守规则，也比陶阳速度快，你既然事先透了题目给我，为什么又不选我？” 待陶阳她们走出很远之后，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男人瞬间冷了脸，“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风云学长 “要不是魏老大从天而降，你可就被关部长否了，我总觉得他有一点针对你，”Eva压低声音问她，“你得罪过他吗？” “关长云……关部长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吧。”陶阳的语气虽温润柔和，但眉眼之间却不经意地透出一股疏离。 Eva默然半晌，才故作惊奇地道，“嘿，你可是个奇人！” 见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Eva笑着解释，“从来没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说对他的名字，甚至有人直到现在都还叫他关云长，或者直接叫关二爷。” 陶阳的眼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哀恸，像是缅怀什么逝去的往事似的，顿了两秒才道，“我以前做过校对的工作，可能是职业病吧，想念错一个名字……也不太容易。” Eva一下一下不经意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似乎并未发觉陶阳那短暂的的失态，只听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便揶揄道，“怎么？真的得罪过他？现在知道是大佬了，害怕了？” “没有得罪过，但就是挺害怕的。”陶阳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Eva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陶阳这才发现她笑的时候左脸上有一个甜甜的小酒窝，给她那张美艳的脸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刚好经过文印室，Eva轻车熟路地进去打印她的入职表和一沓其他文件，头也没抬地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得罪人的，上学的时候就是个乖乖女吧？” “也不是。”陶阳低下头摸了摸鼻子，“我小时候很皮的，成绩也不好。” “得了，H大毕业的说自个儿成绩不好也没人信……”Eva似乎想到了什么，略显犀利的目光突然如有实质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说起来魏总也是H大的，你们先前认识么？” 陶阳一边大大方方地对上她的眼睛，任她打量，一边笑着说，“08届的风云学长嘛，虽然他不在学校了，但学校里依然流传着他的传说。” “哦？那是怎样的传说？”身后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十足玩味的语调。 Eva看样子还想问什么，看到来人却突然噤了声。 但Eva何许人也，瞬间切换了画风，笑吟吟地对魏云澜说道，“魏总风姿，留下的一定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这倒未必。”魏云澜挑了挑眉，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但目光还是从陶阳身上暂时转移到了Eva的肚子上，“你挺着大肚子也不方便，把文件给我，今天就开始休假吧。” “唉，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啊。” Eva嘴上卖着可怜，还是依言把文件交给了那人，临走前在那人背后对她眨了眨眼，然后带着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消失了，生怕真的被剥夺了假期似的。 陶阳颇有些惴惴不安地打量着那个人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打算把那些文件交给她，便试探性地问道，“魏总，那个…入职表…我还没有填。” “我知道。”魏云澜似笑非笑地欣赏着她的窘迫，若是剥去了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皮，简直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猥琐怪上司。 “魏总您不会是反悔了吧？”陶阳咬了咬牙，抬头看向他，眼神分明是倔强，眼底却藏着小心翼翼的慌乱和期待，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狐狸。 “我确实反悔了。”魏云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一只猫盯着老鼠，势在必得，却打定了主意逗着它玩儿似的。 陶阳却没有再看他一眼，踩着小高跟儿趾高气昂地往外走，边走边撂话，“魏总，做不到的事就别瞎许诺，你知道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有多缺德吗？” “我知道。” 只一句，“噔噔噔”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救命恩人 “我反悔的是，当年我救了你，却没能留住你。”他的语气似乎突然认真了起来。 陶阳回过头，见他的眼神竟有些深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男人笑得有些无奈：“但你还是一点没变，轻易退缩，轻言放弃。” “对不起，”她突然就想起当日的不辞而别，一时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又颇有些踌躇地加了一句，“谢谢你。” 魏云澜微微弯腰端详她的脸，将她哪怕一丝一毫细微的神情都尽收眼底，也把身上沾染的女人香水味送进了陶阳的鼻子里，见陶阳眉头微皱，这才施施然站直了，大爷似的说道，“走吧，老板请你吃饭。” “谢谢老板，但楼下还有朋友在等我。”陶阳话音未落，挎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十条未读信息，九条来自许宥容，大意是说她又有了日久生猴的目标，陪男神吃饭去了，让陶阳不要等她一起回家。 第十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她几乎瞬间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公司楼下小杨生煎，爱来不来。” 别人约定什么，都是“不见不散”，除了那个人以外，还有谁会说“爱来不来”？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但那熟悉的语气和腔调，几乎让她有些热泪盈眶。 “既然如此，”魏云澜自然捕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那改天吧。” “好，改天。”陶阳仰着头看他，眼里的那股氤氲被她死死地压抑住，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魏云澜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把文件交在她手上，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什么“抬头看天就能让眼泪倒流”的非主流老梗，骗人！如果真有眼泪，抬头只会让它更欢畅地顺着眼角流下来吧？ 许是近人情怯吧，陶阳在店门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良久，才深吸一口气走进去。白色衬衫的男人安静地坐在那儿，生煎只还冒着微微的热气，看样子已经被忽略好一会儿了，他却只盯着桌子出神。 “来很久了吧。”陶阳在他晦涩不明的目光中坐下来，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终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没有很久，也就五年吧。”他不甚在意的样子，极其自然地夹了一只生煎放在了她的盘子里，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 她不在的这些年，他都和谁同食一盘生煎？是否也会……偶尔想起她？ 陶阳百感交集，只得掩饰地低下头咬那生煎，许是心不在焉，一口咬下去竟忘记兜住，肉汁四溅，有几滴落在了对面男人的白衬衫上。 他却也不用纸去擦，只是眼中的温度似乎又褪去一些，“五年确实很久了吧，久到一个人会忘记怎么吃她最爱吃的食物。”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那只咬开了一个角的生煎放回面前的小盘子里，用筷子慢慢地把肉馅儿压出来，夹到对面那人的盘子里，有些哽咽地说，“还是你吃肉，我吃皮，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青梅竹马？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到一滴晶莹的眼泪落在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她赶忙侧过头去擦，就好像她那些隐忍的真实的感情，委屈抑或悲伤什么的，都有些见不得人似的。 “以二爷的道行，还会惹女孩子哭吗？” 不知怎的，一听到魏云澜的声音，她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突然就止住了。 魏云澜也没想到，被孟依然拉到这家新开的小店来，也能和那个女人狭路相逢——他似乎总能碰巧撞上她的狼狈，却完美地错过了她的脆弱。 关长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回过头看陶阳时却换上了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不就吃你一块肉么？至于么？” 他一边说，一边筷子也没闲着，把那团油乎乎的肉馅儿送进了自己嘴里嚼得起劲。 陶阳看着他呆住了，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良久才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同于她平时温文尔雅的假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笑意直达眼底，让她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魏云澜来回打量着这两个人，总觉得他们眉来眼去的外表下，暗暗地涌动着更为深刻的奸情。 孟依然是国际模特，身材保持得堪称完美，即便只是休闲的打扮，在人群中也显得很出挑，站在长身玉立的魏云澜身边，般配得闪瞎一众钛合金狗眼。 “陶小姐和关部长以前认识？”孟依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陶阳：“年少相识。” 关长云：“青梅竹马。” 孟依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他们画风迥异的答案，只招呼了服务生过来点餐。 魏云澜的脸色很臭，臭到熏出了陶阳的一点善意，使她本着世界和平的愿望，说些能缓解尴尬气氛的话，比如……“魏总和孟小姐可真是郎才女貌。” 谁知那句话不知怎的触到了魏云澜的哪根神经，陶阳只觉得魏云澜是被她气笑的，他笑着，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两小无猜。” 陶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许宥容正蓬头垢面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宝贝儿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我都饿死了。” “遇到熟人了。”陶阳囫囵地敷衍了一句，放下包，一边把路过超市买的食材放到冰箱里，一边问道，“面试结果怎么样？” “我许宥容是谁啊？那些妖艳贱货能是我的对手？”许宥容嬉皮笑脸地跑过来拿了一根黄瓜，边啃边说，“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上班。” “你怎么知道我也面试成功了？” 许宥容把啃了一半的黄瓜往桌上一扔，凑近她的脸，故作神秘地道，“你知道今天请我吃饭的帅哥是谁吗？” “是谁？”陶阳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冰箱门上。 “秘书部的余洋，打着金领带那个。”许宥容两只手臂撑着冰箱，极具压迫感地把陶阳堵在了自己的怀里，“说起来以后他也算是你的下属，你帮我看着点他。” 陶阳作势抓向她的胸，刚才还一脸霸道女王攻模样的许宥容瞬间怂成了一个包，她缩着脖子捂着胸蹿到了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天花板咕哝道，“不过才一年不见，怎么就成了个女流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魏总钦定 陶阳先是拿了一盒酸奶扔给她，然后给自己也拆了一盒，这才慢悠悠地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秘书部的初试是按什么标准选人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跟我说这个？”许宥容正喝着酸奶，冷不防呛了一口，“咳咳……我跟你讲啊，余洋说，这次秘书部的选拔很古怪。” 陶阳：“怎么个古怪法？” 许宥容：“嗯，最古怪的地方就在于……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选出来的。” 陶阳：“……” 许宥容此人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这会儿又忍不住凑近陶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有传闻说是魏总钦定的你们仨，魏总你知道的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阅女无数啊，你们肯定都是千里挑一的好苗子。” “又不是皇帝选妃，还钦定？还千里挑一？”陶阳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抵着许宥容的肩头，打量了她半晌，“你今天什么毛病？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这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搞出这么神神叨叨的紧张气氛给谁看？” “隔墙有耳知不知道？”许宥容恨铁不成钢似的白了她一眼，还是维持着她莫名其妙的神秘气质，“你还别说，魏总选秘书还真跟皇帝选妃似的……只不过姓魏的这回可算是马失前蹄了，选了你这个皇后，以后可再难纳妃了。” “什么皇后皇妃的？”陶阳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吧，小说看多了没好处，我就提了一句皇帝选妃，你丫还入戏了。” 许宥容总觉得陶阳摸她脑袋的时候，表情就跟摸她家的大黄狗没什么区别，一脸关心智障儿童的慈爱。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甚是想念自己养的那只大黄狗，也不管什么魏总不魏总，余洋不余洋了，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她爸，“老头儿，快把电话给大黄，让我跟他说两句。” 许爸爸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现在才终于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巴不得听她说想家，好让她立刻回来，就算不想家，报个平安也是好的，没曾想到头来他在他宝贝闺女心里还不如一只狗让人惦记！ 电话那头一颗爱女之心碎了一地，电话这头的许宥容哪管这些，只远远地听到了几声狗叫，就禁不住撕心裂肺地喊道，“大黄啊，大黄！妈妈想你啊！” 许爸爸忍无可忍，“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心说这闺女白疼了，还让她回什么家？ 在外面自生自灭算了！ 像是听到了那死丫头的呼唤似的，院子里大黄的叫声不绝于耳，许爸爸歇斯底里地冲外面吼道，“给你姥爷闭上你的狗嘴！” 许宥容被挂了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陶阳道，“宝贝儿，你说这老头儿是不是更年期了？他心心念念的闺女给他打电话，他居然给挂了？” 陶阳正边喝酸奶边看Eva给她的文件，眼皮也没抬，“你是给他老人家打的吗？” 许宥容：“他一个当姥爷的，居然还吃大黄的醋？” 陶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流言蜚语 瓜田李下，邻人偷斧。这个现象说不上是好是坏——真理重复一千遍，相信的人反而愈发少。倒是谎话，以讹传讹起来却更像是真的。 本来不过是饭桌上的一句戏言，不知怎么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庄周员工们繁忙工作之余又多了一项茶余饭后的谈资。 清晨的女洗手间，是一个适合补妆、整理衣服、商业互吹、聊天八卦的多功能社交区域。 “你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Eva的接班人，真和关部长有一腿？” “谁知道呢？上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着我们人美心善活儿好的Alice不用，让一个刚毕业一两年的小丫头来当代理秘书部长？” “你们别乱说话，咱们都是背井离乡来B市闯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似的挤进庄周，拼死拼活爬到今天的位置，每一步走得都不容易。人家靠山那么硬，我可比不了。” “Alice，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那天面试的三个人都很有来头的，尤其是那个……孟依然你知道吧？那可是魏总的正牌女友！” “对呀，Alice姐姐，还有一个据说是林家的千金呢！我那天看见她穿着ErlinBurKen的高定休闲服，大概六位数不止吧。” “照你们这么说，那个陶阳的后台比孟家和林家都硬？那她恐怕就不只是和关部长关系不一般了吧？” “哼！任她山头再多呢，初来乍到的，还不是要靠Alice姐姐帮忙，不然她恐怕连洗手间都找不到的呀！” “Alice，你得给她一个下马威，叫她知道咱们庄周的饭碗可不好端！” 几个妆容靓丽的女人边说边笑地走出了洗手间。 陶阳这才慢吞吞地按了冲水键出来，叹了口气，洗手间确实是个排泄废物的好地方，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看来她还没上任，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 代理秘书部长的工作就是在Eva产假期间接替她的所有工作，也接手她的所有下属。 秘书部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这么洋气的传统，同事之间都以英文名相称。陶阳不甚在意，就直接沿用了大学时期参加口语小组时随口取的名字。 陶阳一走进办公室，一个身段娇小玲珑的女人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你就是Sunny姐吧？我叫Alice，是你的助理。” 陶阳点点头，“我记得，昨天在工作群里加了微信的。” “没错sunny姐，你很晚才通过我的申请，我以为你都忘了呢。”Alice笑颜如花，“我以前一直跟着Eva姐，以后你有什么事，像买咖啡啊送文件啊什么的，千万别自己动手，吩咐我去做就行。” 陶阳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我还小你两岁，你不用跟我客套，叫我sunny就好。” “也对，别把你叫老了。”Alice小小的眼睛里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转瞬间又换上了一脸殷切的关心，不厌其烦地向她解说着公司的情况、秘书部的工作和各部门所在的位置等等。 陶阳想，如果放到旅游公司，Alice一定会是个金牌导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小人难防 所谓巧合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陶阳突然想起来，这个Alice居然就是她们那天在地铁上见到过的蓝衣女子，而早上在洗手间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倒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遗余力传播八卦的勤劳小蜜蜂呢。 Alice有些自来熟，一路跟她靠得很近。陶阳被她身上传来的浓烈香水味呛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对了，魏总说让你安顿好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Alice见她笑得敷衍，显然无心攀谈，也就言简意赅起来。 “知道了，谢谢你。”陶阳整理着办公桌，见她还站在那里，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先去忙吧。” “记得去魏总办公室哦，他好像找你有什么急事。”Alice好像特别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她一遍，这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还回过头客气地说道，“那我先去忙了，有事打内线电话叫我。” 陶阳收拾好办公桌，看到电脑右下角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内线电话和Alice的留言：“Haveagoodday！” 或许……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个问题在五分钟后有了答案。 陶阳从魏云澜办公室退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职场金科玉律之一，“小人难防，小人难防，小人难防……” 她就是因为一时心存侥幸，忘了这句至理名言，才在新上任的第一天，就撞破了老板和情人干柴烈火难舍难分的好事。 想到Alice“诚恳”提醒她魏云澜有急事找她的嘴脸，陶阳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魏云澜能有什么急事找她？难不成叫她来围观现场版的动作大片？ 十六层的总裁办公室其实是一个套间，里间是魏云澜的办公室，外间是她的，出了她的办公室就是秘书部。 但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魏云澜的办公室更像是一个私人公寓，客厅、书房、卧室一应俱全，比较之下，她的办公室就相当于门廊。 可能是被这场活色生香的办公室动作戏刺激到，陶阳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古代后妃侍寝时在外面蹲着可怜巴巴地给帝妃守夜的小宫女。 陶阳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看文件，她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刚才那一幕，男人一只手环抱着女人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撑在黑色皮质沙发上，埋首在女人脖颈边，似亲昵又似耳语。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眼中迷离尚未褪去，眉头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种无故打扰不耐烦至极。女人的娇喘声骤停，也透过男人侧身的空隙看向她这个不速之客…… 其实魏云澜的桃色新闻一直不少，这样的尺度本来也不算什么。陶阳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不是他的所谓正牌女友孟依然。 这个男人昨天还口口声声说后悔当年没能留住她，然后不过凉了一盘生煎的时间，就带着孟依然出双入对，如今这“枕畔”……又换了别人。 说不上耿耿于怀，陶阳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许宥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按照许宥容奉为经典的狗血剧情发展，这种自以为片叶不沾身的大猪蹄子，总有一天要夭折在万花丛中的一朵食人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朕的皇后 直到Alice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陶阳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工作时间肖想老板的悲惨未来。 Alice见她眼睛里有了焦点，就收回在她眼前不停摇晃的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半月型吊坠，有些故作熟稔地调侃她道：“怎么第一天上班就魂不守舍的？想男人啊？” “还真是。”陶阳微微笑着看她，眸中喜怒莫辨，竟叫人嗅出几分软柿子的味道来。 Alice一时拿捏不准她的脾气，不禁想，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顶多刚毕业一两年，自己比她多吃两年的饭，在心智上总要领先于她的。 没准儿陶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故意给她下绊子。 她自我陶醉半晌，也就不心虚了，顿时口无遮拦地说道，“上班时间想男人也无可厚非，毕竟上行下效，魏总今天能在办公室里浇花儿，‘从此君王不早朝’也是迟早的事，你这个代理丞相又能当几天呢？” 看来Alice不只有“脑子不好”、“爱嚼舌根”以及“笑里藏刀”这些小病，而且还因为宫斗剧看多了而害了“妄想症”，简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陶阳顿时觉得平日里对许宥容太苛刻了，她家许宥容虽然也酷爱霸道总裁小说和各类宫斗神剧，但其中二的程度远远比不上Alice，何止是望其项背啊，许宥容哪怕五体投地，连人家的脚后跟也够不着啊。 大概是庄周地邪，她刚想到许宥容，就看见一个大胸妹推开她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许宥容显然听见了Alice阴阳怪气的大言不惭，于是不遑多让地问陶阳道，“皇后娘娘，饭点儿了，传膳不？” 陶阳下意识不想看她们起冲突，脱口道：“别闹。” 话音未落，魏云澜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魏总也不知道是精虫上脑啃噬了智商还是怎么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必传膳了，朕带皇后出去吃。” 他的背后，浓妆艳抹的女子披了一件白貂绒的大衣，把黑色深V鱼尾裙勾勒出的玲珑身段紧紧地裹住了，但还是欲盖弥彰地露出了脖子上的印记。 许宥容对此女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和她同期入选的新同事，叫孟佩琪的，据说是个颇有心机的小嫩模。 孟佩琪并没有注意到许宥容，她的目光像是蜜蜂的毒针，一眼扎在陶阳身上拔不出来了，很有些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许宥容即便脑子里的筋缺了十根八根的，在保护陶阳方面简直敏锐得像一只护崽儿的老母鸡。她昂首挺胸地挡在陶阳前面，大义凛然地说，“誓死保卫皇后。” 陶阳这一天第N次扶额，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根萝卜。 魏云澜对着许宥容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许小姐愿不愿意赏脸和我们一起吃？” 陶阳猛地抬头看向他，男人的眼神还在许宥容身上，恍惚流露出一点专注的模样来，似乎连余光都吝啬分给其余的人一角。本性难移……陶阳在心里咕哝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许丘比特 然而从许宥容的角度看，这个男人虽然看似聚精会神地等着她的答案，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似乎与人隔着千山万水，就像…… 就像大学时候拜托她把礼物和情书送给陶阳的小学弟一样！ 大学时她与陶阳同窗四年，她虽然整日里叫嚣着要独宠她的小太阳，但事实上她许宥容的男友们前前后后加起来都能组成一个篮球队了。 分手的原因大约都是男生多此一问——“在你心里我和陶阳谁重要？”——许宥容心无城府，连拐个弯儿说“一样重要”都不会，总是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陶阳啊”。 在许宥容的干扰之下，江湖中她们“les”的传闻甚嚣尘上，不过传闻究竟抵挡不了荷尔蒙驱动下的热血青年，追求陶阳的男生依然很多。 只是校园里的青年一则良莠不齐，二则总免不了带着一些无处安放的轻狂气，每每势在必得，个个铩羽而归——陶阳此人对不重要的事情向来懒得劳神动脑，借着这波流言，每次拒绝别人的理由都是同一句，“对不起，咱俩性别不合适。你没听过江湖传言吗？” 就这样，她大学四年陆陆续续谈了十几场恋爱，每次失恋都要缠着陶阳这个万年单身狗伤春悲秋一场。 当然，悲伤的情绪会是相当的短暂。 也不能怪她许宥容吃独食，一来，陶阳没这个闲心，除了不能逃的专业课以外，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外面做兼职，忙得脚不沾地； 二来，许宥容翻遍了历任男友的朋友圈，好不容易筛出来几个优秀单身青年，陶阳也抽时间见了，一个入眼的也没有，可见她家太阳到底是天上的物种，非此等凡人所能染指。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许宥容看着魏云澜，脑子里突然形成了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念头…… “皇上圣旨岂敢不从，奴婢自当尾随……哦不，跟随左右，为娘娘布菜。” 装疯卖傻是许宥容的一大绝活儿，只见她分明一副还没出戏的样子，对着魏云澜时还是笑容满面，转眼就拉下了一张后妈脸，对着魏云澜身后的孟佩琪颐指气使道，“还愣着干什么，娘娘的安胎药熬好了吗？咱们景仁宫可不养闲人！” 孟佩琪还想再说什么，“你”了两三回，愣是被魏云澜冰冷的眼神吓得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陶阳也一时无话可说，对着一个脑抽的“皇上”和一个吃里扒外的“大丫鬟”。 突然很想跟着孟佩琪一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孟佩琪临走时看她的眼神稍微再少一点杀意就更好了。 对于许宥容来说，魏总的一句“地方你选”就足以让她凫趋雀跃半天，因为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去那些一杯饮料就要她一个月工资的地方吃个饱饭。 陶阳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一马当先的许宥容后面，她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只是在许宥容左顾右盼的时候拉着她避过柱子、垃圾桶、来往行人以及各种不明障碍物。 魏云澜跟在她们身后，一副闲庭信步似的怡然自得，但眸光到处总是不着痕迹地将陶阳的一举一动笼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看见这个女人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心不在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大智若愚 许宥容逡巡半晌，东张西望的目光突然被一个“风景”吸引住了——透过红木雕花的窗棂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线条坚毅的侧脸。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低着头认真地写写画画，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竟显得有些朦胧起来，宛如一幅江南水墨。 她在脑海里搜寻许久，才想起陶阳曾经最爱念的几句四言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匹。” 然而不过转念之间，那个男人就不见了，许宥容只觉得心里一空，好像丢了魂儿似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陶阳和魏云澜对视一眼，脸上挂着职业假笑，魏云澜抽了抽嘴角，没笑出来。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样跟着许宥容停在了这家外部装修上很显得低调奢华的中餐厅外。 “宥容怎么了？”陶阳戳了戳她的肩膀，“见到熟人了？” “没，没，”许宥容回过神来，“就在这家吃吧，怎么样？” “可以。”魏云澜绅士地请她们先进去。 走进一看，这家中餐厅里面竟很有些“宽绰绰罗帏绣成栊，郁巍巍画梁雕栋”的古风意境。 许宥容却没心情去看这别些出心裁的装饰，她踮脚张望了半晌，失望地垂下头。 “欢迎光临！”一个旗袍紧裹之下更显玲珑身段的女服务生对着他们微笑颔首，将他们领到了水墨屏风后的一个木质雕花隔间。 陶阳拘谨，魏云澜谦让，许宥容捧着菜单无比头痛——这菜单上没有标价，菜名都取自古诗，配图是清一色的山水画，对于她这个计算机专业出身的“文盲”来说简直像天书一样。 许宥容踌躇半晌，只得祭出她学生时代惯用的“不懂装懂”的伎俩——挑顺眼的选：“人面桃花相映红”、“霸王别姬”、“百鸟朝凤”…… “这别是什么黑店吧？你看这个是不是什么图腾？” 待目送婀娜多姿的美女服务生走远之后，许宥容才指着桌子一侧的黑色酷似鬼面的图案低声问陶阳。 “黑店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开在市中心的办公大楼里？”陶阳觉得有些好笑，“你最近又看了什么灵异小说吗？” “不是图腾，是黄花梨的标志，” 魏云澜坐在许宥容的旁边，嘴上回答着许宥容的问题，目光却斜斜地朝她看过来，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海南黄花梨木是明清时期常用的木材，色泽要不静不喧，纹理也要若隐若现的才好。有些在生长过程中受损结疤的，就形成了变化多端的鬼脸，这种木材现在已经是凤毛麟角，如果是货真价实的黄花梨，即便只是一个小马扎也要几万块。” 许宥容“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上抚摸桌子的动作和扶摸男神腹肌的时候一样，带着一点近乎于虔诚的小心翼翼，“你看你，受了伤，留了疤，上了年纪，身价反而高了。” 魏云澜一挑眉，有些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许小姐真是……大智若愚。” 许宥容：“……” 总觉得这话不太像夸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他的试探 “陶小姐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家里用过黄花梨木？” 陶阳正默默地喝着茶，不料魏云澜突然有此一问，一时怔住，“我……” 许宥容也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仿佛期待着她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答案似的，她家小太阳难不成是什么流落街头的公主吗？ 陶阳摇了摇头，“只是在博物馆看到过罢了。” 许宥容的星星眼瞬间暗淡了，“宝贝啊，说话不要大喘气嘛，我还以为你是个隐形富豪呢！”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美女服务生手上的托盘吸引去了，托盘上的每一道菜都像是一件艺术品，仿佛是将山野密林、江河湖海都入馔成菜，如诗如画。 此时她才知道，菜单上的配图并不是她所臆测的山水画乱搭，而是真有其物。 魏云澜却没有去看那些食物，他的目光依旧逡巡在陶阳的脸上，似乎想找到什么破绽。 陶阳注意到魏云澜的打量，目光丝毫不加躲闪地迎了上去，“魏总博学，但其实木材也只有在懂它的人眼里才各有各的珍贵。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买得起的桌椅，才是好木头。” “魏总你不知道，我家太阳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从来不骚动。” 许宥容见他们二人眉来眼去，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打算在口水直下三千尺之前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食物上来，毕竟在座的总裁和部长都饿着肚子，没有她这个小公关先吃饭的道理。 “太阳对感情一向克制，就像吃东西一样，轻易不敢对鲍鱼燕窝上瘾，因为挥霍不起。” 陶阳一时被她“精妙”的比喻震撼得无言以对。 魏云澜却不知怎的良心发现了，拿起筷子无情地戳破了一个“艺术品”，发话道，“再克制也不能饿肚子啊，对吧？” “魏总英明。”许宥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的美食上，一边吃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啊……人间精品！” “太阳见过周庄主本人吗？”魏云澜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目光却牢牢地锁定了陶阳。 陶阳仿佛没听到他对她突然转换的称呼一样，一双眼睛里仍旧波澜不惊，“见过。” 许宥容本打算忽略那个突然亲密起来的称呼，但此刻听到陶阳说见过传说中的周庄主，语气竟还平淡得像说“见过那种萝卜”似的，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周庄主年近九十，身体却比大多年轻人还硬朗，不愧是商界的一代枭雄。” 陶阳自然没有忽略魏云澜眼中骤然降临的一丝不悦，但说到周老爷子，她的眼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了一点暖暖的笑意，像是在说自己家里的一位长辈。 许宥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陶阳说到“商界”的时候，好像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突然惊觉，分开一年以来，她的小太阳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抑或是她借着社会这面反光镜，看到了太阳背后似乎有什么她以前未曾留心的秘密。 “你什么时候见了这么个大神，居然都没有告诉我？” 许宥容有些故作轻松地问，其实她多么希望是自己多心，希望匆匆流逝的时光未能在她昔日的小太阳身上加诸奇形怪状的阴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只是开始 “秘书部的初试由周老爷子亲自把关，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打动他的？” 陶阳正踌躇该如何回答许宥容的问题，不料被魏云澜截口打断。 这个看似刁难她的问题却更像是在许宥容的疑心之下为她解围，而他却像没有看懂她颇为诧异的眼神一样，两道眉毛不羁地挑起，像是要随时戳到天外去。 “我大学时受到过他老人家的资助……也许周庄主只是想物尽其用吧？” 许宥容第一次听到陶阳用这么透彻却悲凉的语气对她说话，一时被她眼中细细碎碎的零星笑意闪了眼，那笑意像冰碴一样穿透她的眼睛，尖锐地刺进她的心里，融化成一片冰凉。 太阳没有变，温暖明亮的背后始终有强力的对流和高温高压之下剧烈的热核反应——只是包括她在内的人们选择看到的从来只有太阳发出的光芒罢了。 “对不起……”许宥容心中内疚，嘴上愈发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知道资助你的那个人竟然是……我以为你……都是我不好……” 陶阳却满不在乎笑了：“你跟我认什么错啊？道歉也该对魏总，我们只顾着聊天，岂不辜负了这满满一桌心意？” 魏云澜立刻接话道：“道歉太浪费时间了，赶紧吃饱喝足回去工作才是正经事。” 陶阳假意埋怨道：“周扒皮！” 许宥容看着眼前一唱一和逗她开心的两人，忍不住觉得好像真的是自己太矫情了，只小声嘟囔了一句，就埋头接着和美食相爱相杀去了。 魏云澜似乎也听到了许宥容那声嘀咕，颇为玩味地扫了陶阳一眼，也乖乖吃起饭来，嘴角的笑意微微有些收不住。 陶阳眼观鼻鼻观心，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打定主意装没听见。许宥容一定是脑子瓦特了……什么叫“那什么唱那什么随”？！ ———— 陶阳终于发现“周扒皮”说的道歉浪费时间不是没有根据的，自从饭后回到办公室，她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除了奉命下达给各个部门的通知以外，她办公桌上的内外线电话无缝衔接、没完没了地响着，她要一个个确认某扒皮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安排。 他的行程安排很满，吃喝拉撒睡基本都要在飞机上或各国酒店解决，其余的时间不是在谈生意就是在开会，还要主讲某知名高校的一堂公开课、参加S市一家子公司的剪彩仪式。 而她作为他的首席秘书，很不幸地，领导走到哪里，她的手就要伸到哪里——给领导端茶递水挠痒痒，披荆斩棘为领导开路。 即便她提前做过功课，又接手了Eva留下的人脉和资源，还是因为环境不够熟悉、经验不够老到、业务不够成熟而把自己折腾得灰头土脸。 连轴转的工作落到自己头上，陶阳这才突然意识到那种能从上班就开始倒计时、数着几点几分直到下班的生活多让人羡慕。 如果不是看见魏云澜倚在他办公室门框上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使她不得不假装看时间以躲开他的视线，她都没有意识到早就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魏云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份工作不轻松吧？Eva第一天来的时候都忙吐了。” 陶阳虚弱地点点头，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里有所夸张：“我也快了。” 魏云澜沉吟片刻，安慰道：“忍忍吧，这才只是个开始。” 陶阳：“……”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今后的业余生活：吃饭、睡觉、骂领导。 “你今天回家收拾一下行李，未来的一周大概回不去了。” 某扒皮说完这句话就施施然地走了，当此时，陶阳的手机上收到了航空公司提醒次日凌晨登机的短信通知。 手机屏幕上明明灭灭的蓝光倒映在它脸色阴晴不定的主人眼里，像两簇鬼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像个野猫 你见过凌晨四点钟的B市吗？ 东城区每一个晨岗的清洁工人都见过。 廖雪琴今年五十六岁了，这已经是她来B市打工的第十个年头，她的儿女多次劝她放下扫帚回家养老，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回去。 这个中年丧夫的女人，争强好胜了大半辈子，拉扯大一双儿女，到老了也不愿意看别人脸色、靠别人养活。 她干活儿卖力又仔细，性情朴实又善良，在同行中间很有好人缘。领导也很器重她，特意让她负责这片高档别墅小区的卫生。 任谁在凌晨四点钟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到一对争执的男女，都会下意识地绕开，生怕惹上什么原本就与自己不相干的麻烦。 廖雪琴却不一样，她一边佯装打扫，一边密切关注着那一对男女的动向，以防出什么事。 其实他们最初并没有高声吵闹抑或推推搡搡，然而就是漫长的沉默的对峙，气氛才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此时寒冬将要匆匆收尾，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两个人呼出的热气不分青红皂白地纠缠在一起。 堂堂庄周集团B市分部的总裁在剥削压榨职工剩余价值方面简直登峰造极，一点也不浪费她原地爆炸的余热。 如果不是他对她无色无味却无时无刻不泄露出的防备，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平常男人泡妞时惯用的“爱你就要蹂躏你”的蹩脚手段。 陶阳是被司机接到这里的，但运筹帷幄的魏总不知道哪条脑回路使用过度而烧坏了，人还没出家门，就先把司机遣走了，把她晾在寒风里冻成一截人形冰棍。 “你怎么也不知道敲门啊？”魏云澜依然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拖着行李箱朝她信步走来，自来熟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冻傻了吧？” 陶阳一时呆住，下一秒却像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惊慌闪退之余毫不留情地往某人脸上挠了一爪子。 考虑到旅途劳顿，陶阳把高跟鞋收在行李箱里，只穿了平底的运动鞋，以防自己那双老残腿提前报废。 因此这时的陶阳不得不仰头才能和眼前的男人对视，她其实也有些忐忑，脑子里却漫无边际地想，“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假总裁？” 所幸她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但力道并不算轻，手落下来的时候还是不慎划伤了某人的脖子。 魏云澜忍不住“嘶”了一声，他眯眸看她，似乎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受惊的疯女人是不是假陶阳。 “假总裁”和“假秘书”相顾无言地对峙了半晌，陶阳终于忍不住先低了头，“魏总对不起，是我冻傻了。” 魏云澜：“……” 把司机遣走的是他，故意把人晾在外面吹风的人也是他，因果循环，就算陶阳是借机发作，他这个罪魁祸首也活该生受这一巴掌。 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管出于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陶阳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算得上“过激”了，没等领导开口就自动自发地担起了开车去机场的“重任”，领导也从善如流地坐了副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保谁的险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刚才发生的事。 魏云澜：“晚上的饭局安排好了吗？” 陶阳：“还是蓬莱阁……需要我打电话确认一下客人吗？” 魏云澜：“我说过不用。” 陶阳：“我只是想保险一点。” 等红灯的当口，陶阳瞥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又想挠他了。 魏云澜的声音乍一听起来几乎称得上清越，叫人觉得很舒服，但有时又让人感到隐隐的压迫，尤其是当他认真地盯着你的时候，他的嗓音听起来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像是威逼，又类似于诱哄的味道：“保谁的险？” 陶阳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答非所问道，“既然魏总坚持，我就不多事了。” “老头儿凭什么觉得你能看住我？” 魏云澜嗤笑一声，就不想再看见她似的往后一仰，闭目养神去了。 陶阳并没有如他所想地露出诧异或者慌张的神色，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好像总是万年冰山脸，身上的那股淡定像是戳不破的铜墙铁壁。 她是经常笑的，该笑的时候从来不哭。除了快乐以外的情绪，她都表现得很内敛。 对魏云澜是个例外。 他对她说不上无端怀疑，对她“倚仗”的那个人却是十分的戒备。 许宥容说她们三个候选人是魏云澜钦定的，虽说不是全无根据，但也不全对。 庄周集团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其实是一个家族企业，孟家和林家都与庄周集团有着相当程度的生意往来，孟家与周家更是世交，遑论孟依然和魏云澜动辄出双入对的恋爱关系。 如果说林思婉这种海归高知都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备胎，那身无长物的她也掺一脚实在是很像闹着玩儿的。 她确实借着周老的东风跻身三个候选人之一，但最终做出选择的人却是他。 藩王奉使臣为相，是真心臣服，还是假意顺从、以谋后动？ 陶阳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偷眼去瞧，魏云澜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上了飞机，小魏总也没再和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甚至没和颜值颇高的空姐调情，着实让陶阳有些刮目相看。 陶阳是第一次坐飞机，新奇之余感到一阵陌生的心悸。 她下意识地看向她心目中的飞行达人魏先生，然而毫不知情的魏先生一上飞机就蒙上了眼罩，硕大的耳机一眼望去有一种重金属的质感，和他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模样不甚般配——不伦不类的，倒更像是个青春期痴迷摇滚乐的问题少年。 飞机升空的某个瞬间，不知是不是她一时失重产生的错觉，陶阳好像看见问题少年的手微微发着抖。 陶阳闭上眼睛，看到别人比自己还紧张之后……她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心里一放松，困意就立刻以排山倒海之势吞没了她。 意识弥留之际，有一个念头悄悄地破土而出：他这个成日里“打飞的”走南闯北的天地间一羁旅客，竟会有恐飞症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蓬莱相聚 从早上的剪彩到中午的饭局，再到下午的视频会议和日常健身、傍晚的地方晚报专访，魏云澜几乎一刻也没闲着，专职跟班跑腿的陶阳更甚。 所以在听到晚上还要跟某扒皮出去应酬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开始是拒绝的。 虽然对于跟班……哦不，秘书一职而言显然没有“下班时间”这种人性化的概念，但她还是祭出了这面人道主义的大旗。 直到某扒皮“好心提醒”她：“Eva走得急，可能忘了告诉你，总秘的职位比较特殊，加班时间工资五倍。” 陶阳心里那面大旗无风自倒，人迅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慈祥”得堪比人民币上的毛爷爷，“给我五分钟补个妆！”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补的妆意义不大…… 但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蓬莱阁”怎么会是一个灯红酒绿的夜总会的名字？ 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公主”们，还没来得及换下职业装的陶阳简直像个素面朝天的中年妇女。 包间里已经坐了许多男男女女，看似热闹，实则都在暗自收敛，直到魏云澜推门进来，几乎所有人都起身招呼他，是谁的主场，一目了然。 陶阳紧随其后，感觉自己快被一众红男绿女的伦琴射线眼扫穿了。 不知是谁借着几分酒意调侃道：“魏总好气魄，来夜总会都自带女人！” 那语气活像调侃别人去餐厅自带碗筷似的。 一声含娇带嗔的女声接话道：“魏总恐怕是瞧不上般若吧？” 陶阳这才注意到在场的格局，男女大都一一配对，相互之间眉目传情、举止亲昵。 说话的那位般若显然是给魏云澜准备的，她只化了淡妆，一袭杏花烟雨的旗袍，眸光潋滟之间，掩不住风情万种。细看之下，竟有几分像林思婉。 “我本意今晚长醉温柔乡，让秘书把车开回去”，说话间魏云澜已经揽住女人不堪一握的纤腰，眉来眼去地调起情来，“若若这是怪我多事？” 陶阳识趣地挑了个角落坐下，旁观群魔乱舞的同时在心里催眠自己，为了五倍工资……不辞常做隐形人。 此地既称蓬莱，服务人员又以佛语为艺名，建筑结构缦回曲折，处处衣香鬓影，倒别有一番只缘身在此山中、故而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仙境格调。 毫无预兆地让人想起了B市寸土寸金之地的那家别具一格的中餐馆。 陶阳本来打定了主意做个隐形的边缘人物，没想到她正想着事情，冷不防被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小妹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怪可怜的，来，哥哥陪你喝一杯！” 这话一下使得许多本在暗自观望的人把注意力都明目张胆地放到了她的身上来。 说话的正是最初调侃魏云澜自带女人的二愣子，陶阳咬牙切齿地笑着看过去，只见那二愣子……瞅着有些眼熟。 果然，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啊。不过这人，还真是个旧相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千杯不醉 然而在她认出那个人之前，酒杯已经递到了她面前，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魏云澜都在百忙之中抽空抬眸瞧了她一眼，似乎是见她还没死，就又浑不在意地沉沦去了。 “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呆会儿还要替魏总把车开回去。” 陶阳斟酌着婉拒那杯酒，她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毕竟年轻，经验不足，带她出来的人又放任她自生自灭，所以说话没有底气，一下就被人钻了空子。 二愣子旁边的杀马特说：“这算什么事儿？回头我帮你叫代驾！” 一个长相颇为狂野的青年挨着她坐了过来，亲自端过那杯酒，“别找理由了，不喝就是不给哥哥面子。” 陶阳：“……” 无论天南还是地北的酒桌上，此话一出，谁能不喝？ 其实在摸不清对方脾性的时候，人一般不把面子这东西摆到明面上来，因为对方一旦不给，就得撕破脸，给自己难看。 但谁让她是个不招主子待见的小跟班呢？ 有时候，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身居高位的人根本无需自己动手解决，甚至不用授意，只需要摆出一个事不关己的态度，自有食肉啖血的小鬼见风使舵、蜂拥而上。 陶阳冷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无论是烟酒毒品抑或儿女情长，她一直刻意远离一切可能让人麻痹、上瘾的东西，清醒的她很冷漠，但好在不可怕。 以醉为名而冲动不自持的人，容易不留退路。 “苏秦的酒你都喝了，不喝我这杯可就过不去了！” 此时辛辣入喉，过后嘴里空余一股冰凉的苦涩，下一杯酒又被推到了陶阳面前。 陶阳的笑容更冷了些。 魏云澜见她成了众矢之的，十分喜闻乐见地插了句嘴，“你敞开喝，车要是开不走就留下来，送给我家小宝贝儿了。” 他怀里的姑娘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又偎近了他一些。 在座的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儿，即便继承了商人之家趋炎附势的天赋，又怎么会看一个“不得圣宠”的小跟班的脸色呢？ 陶阳被那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一时又被灌了好些五颜六色的酒。 她的适应能力从来都是极好的，此时酒喝得多了，脑子却愈发清醒，一来二去地找到了劝酒的诀窍，把小半个包间的人都灌倒了。 真是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 从前她以为自己不过一杯的酒量，现在看来……她能一直喝。 原本灌她酒的那些人醉倒了一批，装醉的趴下了一批，硕果仅存的几个见识了她有仇必报的血性，也不敢再招惹她。 “小姑娘，你是酒缸里泡大的吗？” 一个粉色西装的油头粉面男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陶阳本能地往后一仰，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头晕—— 可能是天生反射弧比较长，此刻经人提醒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醉了。就像征战四方的将军，得胜归来才发现伤痕累累之下血都快流尽了，已是药石罔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太阳自爆 油头粉面男却并不是来找她喝酒的，他略显粗糙的大手滑过陶阳微微僵直的脊背，落在了她的腰上，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陶阳一个字也没听见，她的感官好像和世界隔绝了，热气喷薄在她的耳畔，却仿佛乘着火箭一头扎进她的脑子里，在她堪堪维持的理智中间炸起了一朵灰黑色的蘑菇云。 在陶阳忙着推杯换盏时，魏云澜正在和身边的几个人讨论着什么，连同那些吊儿郎当的纨绔表情也是一律的严肃和认真，一丝风月气也不见。 般若为首的姑娘们围着麦克风旁的二愣子花枝乱颤地笑作一团，不一会儿就伴着那人的歌声舞动起来。 这群女人刚开始还煞有介事地互相配合，那架势简直堪比某国当红女团的性感热舞，只是“好景不长”，见男人们的谈话差不多了，女人们各自扭动着自以为性感的腰肢挪回了各自陪伴的男人身边——在冷眼旁观的人看来活像一群得了腰肌劳损的丧尸。 般若姿态妖娆地靠在魏云澜怀里，旗袍的纽扣七七八八地松开了，露出了她引以为傲的深远的事业线，下摆的开叉在她的动作下几乎拉到了胯部，露出若隐若现的黑色蕾丝。 “魏总刚刚是在谈什么事？都不让般若听。” 她本来不该问多余的问题，做她们这一行，对客人的隐私敬而远之是最基本的素养。但她总觉得自己也许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否则为什么别的姐妹都不可以，偏偏只有她能来陪眼前这个“大金主”呢？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愚蠢，总以为自己能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妄想成为谁的终结者。 更何况，从魏云澜走进这个包间的那一刻起，般若就已经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他的气度与这些富家子不同，举手投足都是历过千帆的沉稳内敛。 魏云澜把玩着她的发梢，不答反问，“男人和男人聊天，还能谈什么事？” 般若疑惑地看向他，他的眼神始终是她看不透的深邃，即便是他看似专注地凝望着她，眼中依旧是一泓波澜不惊、望不见底的深潭。 男人抿唇一笑间，说不出的促狭：“傻瓜，当然是女人。” 风月场上顾左右而言他的套路般若自是心中了然，便拉下脸坐直了，半真半假地嗔道：“怀里抱着人家，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 魏云澜正待要哄晴转多云的“温柔乡”，没想到变故陡生——他的小跟班儿“自爆”了。 本想趁机揩油的油头粉面男顾不上自己被玻璃碴子划伤的脸，只是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血流成河的“自爆”现场。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千杯不醉的小丫头为什么突然像个疯子一样抄起酒瓶就砸自己的头，也没有人知道整整一晚都不管这这丫头死活的魏云澜为什么突然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豺狼虎豹，被血映红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心疼和紧张。 他不过一眼没看见，她怎么就出了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PTSD “魏先生，不知道您听没听过PTSD？” 被问的人还没答话，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二愣子模样的男人倒先急了：“老头儿，能不能说人话？” 魏云澜无暇理会他，他的眼底一团乌黑，一向光洁的下巴上长出了细细的胡茬，紧皱着眉头说道：“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遭遇过严重的伤害事件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医生推了推眼镜：“没错，患者会有这种自残行为不应该是无缘无故的，我怀疑这不是单纯的发酒疯。” 这时又一个年轻的医生推门进来，“郝教授，您怎么又来这了？” 对着魏云澜一行人一直和颜悦色的医生见到他却突然翻了脸：“我怎么不能来？你们这些小崽子，一个个德行败坏、不学无术、有眼无珠！治病救人只看表象就够了吗？有些伤痛要用心才看得到！” 一进门就无缘无故被骂的年轻医生却并没有面露不满甚或当场发作，反而耐心地安抚他道，“是，您教训得没错，我们这些小辈都不够用心，以后还要多向您学习。” 脸红脖子粗的老教授叫他捋顺了毛，小声嘟囔着“用心”、“用心”、“要用心”……被护士带出去了。 年轻的医生这才转身对他们解释道：“这是住在我们医院的一位老教授，早年间他的妻子因为PTSD自杀了，他一直耿耿于怀，见到放鞭炮烫伤手的孩子都要冒充医生，非得说人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二愣子”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她这么温柔善良又有朝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个P什么什么精神障碍呢？” 魏云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老教授离去的背影，这才问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失血虽然有些多，吃点好的补一补也就行了。皮外伤倒不严重，不过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年轻的医生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去探视病人了。” 魏云澜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道：“程毅，你去看看她吧。” 程毅讶然道：“怎么说也算工伤，你这个做老板的不去慰问一下？” “我这个做老板的自觉承担了所有医药费和修养费，通知她朋友来照顾她，又让她们带薪休假，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魏云澜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先去照顾她，等人来了你再走。” 待程毅走后，年轻的医生叫住了魏云澜，他先是挠了挠自己毛发不甚茂盛的小平头，颇有些踌躇地问道，“云澜，她是你什么人？” 魏云澜坐在他的对面，手肘撑在桌上，不甚经意地看诊断书：“我的新秘书，怎么？” “她的皮外伤是小事，脑震荡也很轻微，只是说起自伤的原因……其实教授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 “我知道。” “你知道？” “五年前我从黄浦江里捞起过她一条命。” “……” 魏云澜不由得拧紧了眉头，把诊断书搁在了桌上：“老徐，这好治吗？” “你这么关心人家，怎么连看一眼都不肯？” “她大概不会想看到我。” “云澜，你变了。” “你年纪大了吧，突然感慨什么？我哪儿变了？” “男人的直觉，”老徐安然接了他一个白眼，忧心忡忡地说，“如果真的是PTSD，那治疗将会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开始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就像喝醉的人往往不愿意承认自己醉了一样，PTSD最难的是让病人主动去治疗——这无异于反复扒开心中已经结痂的伤口，放出脓血，剜去腐肉，等它重新缓慢地愈合。 魏云澜沉默半晌，霍地起身，脚下踉跄，竟头重脚轻地摔回了椅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一眼万年 病房。 程毅踌躇许久才推开了门，却见陶阳已经醒了，她的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病容苍白，一双睁大了的眼睛空洞洞的，不知在想什么。 “对不起。”程毅在病床前停了下来，忍不住先开口解释，“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们会那样灌你，更没想到苏孟那个孙子竟然敢……” “程毅，”陶阳猝然开口打断了他，她的眼神追着他的，依旧是那样的坦率、真诚、让人无处遁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如果说有什么话是我最不想从你嘴里听到的，那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程毅苦笑，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是他从小到大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只一眼就认定了的，心爱的姑娘。 大一的新生军训，他们恰好分在一个方队，教官和学生年龄差不了几岁，也是个闹腾的，假模假样地带着队训练了半晌，就带着他们去树荫里乘凉了。 教官接过部队小弟进贡的水，随手扔给了一个男生，“一排一排地传，我叫停的时候瓶子在谁手上谁就上来做自我介绍，然后表演一个节目！表演完了可以指定下一个！” 方队是全校随机分的，是以大家面对的都是一群来自五湖四海、半个月后就作鸟兽散的陌生人，被选中的即便是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女生更是扭扭捏捏，教官只好故作严肃地赶鸭子上架。 她也中奖了。 “大家好，我是中文系的陶阳，陶是陶渊明的陶，阳是普照的照！”讲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场，“恩，我除了头发之外也没啥特长，就给大家唱首歌吧。” 她无懈可击的笑容完美得像一副面具，谈吐落落大方得就好像面前排排坐的不过是一地萝卜——而她的目光，仿佛乘着风越过江河湖海，落在了遥远的彼岸。当她开口唱歌的时候，他的耳边聒噪的蝉鸣似乎都淡去了，只余她微微沙哑的嗓音轻轻唱着：“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他尚在出神，她已经归了队，随意地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他：“同学，下一个就你吧！” “啊？”他回过神，被此起彼伏的口哨声、鼓掌声、隐隐的“在一起”声砸得一阵晕眩，他硬着头皮走上去，耳根一阵发热。 “我是体院的程毅，我除了腿也没啥特长，给大家唱首歌吧！ getup——getup——不愿做奴隶滴people——” 他洪亮的歌声飘香十里，隔壁站军姿的方队都被他逗笑了，又被教官加罚了半个小时，原本就苦哈哈的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怨念。 可是周遭的一切他全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她眼里明亮的笑意。 有些人东奔西顾，只为寻找一餐一饭的伴侣，而有些人终其一生，只为等一个一眼万年的爱人。 你不爱我，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爱你，就够了。 静默半晌，陶阳叹了一口气道，“我道歉不为别的，只是我当年说的话太过分了。” “那你后悔了吗？”他半开玩笑半真实地问，含着一点隐隐的期待。 陶阳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说你配不上我，其实是骗你的……是我爱不起你。” “是因为那个秦小乔？”见她面露诧异之色，他解释道，“我看过你的博客。” “回忆里模糊的景物人像，好像黑白无声电影。宥容说，套马的汉子很多，没有谁非谁不可——不一样的。我在心上筑起一座铜雀台，里面锁着我的秦小乔，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始终是我的未亡人。终其一生，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都不如你。” ——那本是她沉迷小说之余的情之所至，如今从别人嘴里说了出来，突然像一个陌生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处心积虑 “太阳啊，你这是怎么了？！”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程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硬生生地把他从风花雪月的忧伤拉到现实世界赤裸裸的牙疼中来。 许宥容则完全忽略了他这个“多余”的存在，一阵风似的扑向陶阳，见了她头上的纱布又猛的刹住了脚步，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把脸凑近她，而后指着自己道：“你还记得我吗？” “宥容，你怎么来了？” “谢天谢地，你没失忆！”许宥容按下起伏不定的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道，“魏总叫我来照顾你，那口气……啧啧，慎重得跟托孤似的！” 陶阳躺在床上不方便扶额，只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突然感觉麻药的劲儿似乎已经完全过去了，头好一阵疼。 程毅终于忍无可忍了，“缺心眼子，人魏总那是关爱员工体恤下属，你别添油加醋地扭曲事实！” 许宥容回过头，像是突然发现背后有个人似的，“呦，二愣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程毅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瞎呀？” “说，是不是你把我们家太阳害成这样的？都说过多少遍不喜欢你了，还巴巴儿的追到现在，现在是怎么的，追不上也不让人好过是吧？” “许、许宥容！你不要欺人太甚！” 许宥容正欲开口怼回去，却被陶阳截住了话头，及时阻止了一场战火的蔓延。 “哎，你们谁知道魏总什么时候走的？” 陶阳这话问得有点心虚，昨夜她意识朦胧之间，总觉得自己打过点滴的冰凉的右手一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 程毅朝许宥容扬了扬下巴，又对陶阳嬉皮笑脸道，“刚走。” 许宥容恨乌及乌，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愤愤道：“他无情他无义他都不来看你！” 没有人比陶阳更明白他的行程有多满，他在医院忙前忙后一晚，可能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主持会议。只是…… 那股突如其来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陶阳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忽略那一点病中独有的矫情。 程毅和许宥容一言不合就开始捋着族谱问候对方祖宗，没来由的，这两个人一见面就能掐起来，她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有一点好笑。 风里雨里，等着怼你。 不也是一种矢志不渝吗。 那些迎难而上的、美丽张扬的、爱憎分明的、坚定不移的，有一颗极为珍贵的赤子之心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鲜活生动、恣意潇洒。 她是那么祥和地旁观着、认真地羡慕着唇枪舌剑的两个活宝，是以没有看到病房外深深注视着她的，那双华韵内敛的眼睛。 当她如有所感地转头望过去的时候，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早已看不分明了。 有了许宥容难得无微不至的照顾、程毅任劳任怨的跑腿，并伴随着他们没完没了的耍宝，陶阳的轻微脑震荡四天左右就痊愈了，皮肉伤也无伤大雅。虽然陶阳整日里呼喊着“为民族崛起而工作”，但还是被他们扣留在医院里休养了足足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能发生多少事？ 他们把医院周边的外卖都尝遍了，她的脸肿了一圈，许宥容长胖了五斤，程毅又晒黑了一个色号，关长云来看了她一次，数落了她半个小时，只字未提魏云澜和公司的事。 走出医院的时候，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春日的风乍暖还寒，猝不及防地呼人一脸，叫人知道它已经把冬天那磨人的小妖精吹走了，又到了动物求偶的季节…… 医院后面的小公园里满是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的人，有或亲或友的人陪伴着，间或有一个小护士推着轮椅绕着人工湖漫步，轮椅上的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话，小护士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偷眼望着树下一对紧紧拥抱的男女。 湖畔的柳树不知何时抽出了嫩芽，飘飘荡荡地倒映在水中，是一片影影绰绰、婀娜的新绿。不知从哪里游来的几只天鹅嬉水打闹，抖落满头晶亮的水珠。 许宥容“哎呦”一声捂住了陶阳的眼睛，“别看别看！少儿不宜！” 陶阳无语地扒开了她的手，莫名得有些烦躁：“你才是少儿！” “哎呀，不就是想看这俩天鹅为爱情鼓掌吗？至于跟我闹别扭？”许宥容一副“老娘心知肚明”的嘚瑟劲儿，一只胳膊贱兮兮地搭在了陶阳单薄的肩膀上，眉飞色舞地感叹道，“春天来了，也不知道大黄有没有辛勤耕耘啊！” 陶阳：“……” 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一黑一白两只交颈缠绵的天鹅，她的注意力全被对岸柳树下一对亮眼的似曾相识的身影吸引去了。 陶阳原想，时移事易处，回忆的树被岁月催得掉光了叶子，没有什么能一如最初，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却原来，哪怕他淹没在茫茫人海，哪怕他站在遥远的彼岸，哪怕他珍而重之地拥着别的女人，哪怕他敛尽了尖锐的少年意气，再不复当年模样——她始终能够一眼认出这个人。 “美女！上车不？”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路边，程毅降下车窗，骚气无比地对她们吹口哨。 “臭显摆！”许宥容啐了他一口，拉着陶阳坐到了后座上，还得意地透过后视镜对某人比了比中指。 程毅并不理会许宥容这种小市民的天然仇富心理，只嬉笑着问陶阳道，“你想去哪儿？我送你。” “回公司。” “回家。” 许宥容几乎和陶阳异口同声。 程毅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接了许宥容的话道，“那就回家吧。” 陶阳叹了口气，“我本来想问你，为什么把车停这么远，后来想想，我大病初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风景也好。” “风景”两个字，她咬得很重，程毅心里一个“咯噔”，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冒了汗。 “但我实在不明白，最近公司里，或者某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们这么处心积虑地瞒着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入骨相思 许宥容此时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可即便她聚精会神、抽丝剥茧地听，也才听懂了一半，于是也情不自禁地转向程毅，“公司咋了？你出去遛个弯儿，顺道把我们公司炸了？” 程毅眉心狠狠地一跳，心想豁出去了，咬牙道，“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人，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受人之托，照顾好你罢了。” 陶阳低头笑，“你回去告诉他，我的事情用不着他这么操心。” 许宥容听得一头雾水，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几遍，愣是没看出什么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陶阳拍了拍她的大腿，“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程毅松了一口气，紧握方向盘的手早已浸湿了，心想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 陶阳若无其事地问道，“宥容，午饭……你想吃什么？” 许宥容：“糖醋小排。” 陶阳：“程毅，拐一趟超市。” 许宥容：“刚出院就让你下厨，不太好吧！” 陶阳：“那算了，回去叫外卖吧！程毅掉头！” 许宥容连忙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行！这就是开往超市的车！谁也不能下去！车门我已经焊死了！” 陶阳哭笑不得地扒开她的手，“好好好，去去去！” 程毅嗤笑，“许宥容，我真希望现在手里有个照妖镜，让你看看你这副伪善谄媚的嘴脸！” 许宥容：“有本事你回头别跟我抢肉吃！” 超市不算大，停车场通常满满当当，今天也不例外。陶阳和许宥容就先下了车，吩咐程毅找到停车位再去找她们。 食材区挤挤攘攘的多是左挑右拣的中年妇女和行动迟缓的老头儿老太，她们被人群推着走，就像陷入了沼泽地，顷刻间就走散了，淹没在人山人海里。 程毅找到陶阳的时候，她正拎着一袋排骨安静地站在一排崭新的电视机前，阳光般的温柔褪去了，眉宇间似乎凝了霜雪。 许多大型超市都有这样用来展示的液晶电视，常年开着，播放各种新闻、真人秀，甚至动物世界。 这时，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电视机都在直播同一个内容。 “日前，关于庄周集团即将破产的消息甚嚣尘上，相关负责人一直未予回应。你现在看到的是庄周集团b市分公司记者招待会的现场直播，庄周集团接班人魏云澜和云梦集团千金孟依然公开承认婚约。两大集团强强联合，破产传言不攻自破。” 镜头前的男女郎才女貌，举手投足间皆是脉脉柔情。 那天晚上，她的手机泡了酒，让程毅拿去修了，到现在也没修好。 是没修好？还是修好了没给她？还是，其实根本就修不好了？ “这有什么好瞒我的？就像我是他的谁。” 陶阳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向那年夏天，冰冷的呛住咽喉的河水，铺天盖地一般的蚀骨的绝望，宽阔的怀抱和有力的臂膀，冷削薄唇传递过来的、颤抖了的、温热的、强势挤入她胸腔的空气，沉沦和救赎，绝望和苟延残喘。 只可惜，不是她的秦先生。 但还是，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 —————————————————— “你没事吧？” 程毅踟蹰良久，缓步靠近陶阳，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人的身边，是来来往往熙攘的人群，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却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呼吸都嫌大声。 “那些老女人真是太凶残了太凶残了，我连根鸡毛都没抢到！”许宥容这才找过来，看见陶阳手上的排骨，呼啸着扑上去搂住那人的脖子，咋咋呼呼地喊道，“不愧是我家太阳，一个人强过一个师！” 陶阳被她坠得低了头，眼中是温煦如朝阳的暖意，“瞅你这点出息，表情跟大黄看见肉骨头一个样儿！” 就好像上一秒的空洞和死寂，都不过是一场走马观花的错觉。 程毅第一次觉得，陶阳的身边始终有一个许宥容……大概也不失为长天的恩赐。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回了家，程毅到底没舍得立刻就走，在许宥容见缝插针的挤兑中厚颜无耻地蹭了一顿午饭。 “糖醋小排好好吃！” “辣椒炒肉也好吃！” “炒青菜怎么也能这么好吃！”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家太阳厨艺好得逆天！羡慕吧？嫉妒吧？恨吧？咳咳……”许宥容喝了一口粥，乐极生悲了，哭丧着脸朝厨房喊，“这红豆粥里放了多少糖啊？齁死我了！” 陶阳端着一盘水果走出来，“你喝错了，那碗是我的。” 许宥容傻眼了，“你没事吧？” 不同于许宥容的嗜甜如命，禁欲如陶阳，平时连杯糖水都不肯喝的。她不爱甜的，对一切甜味几乎到了厌恶的地步。 相识未相知时，许宥容因为这个闹过小姐脾气，说闺蜜应该喜欢一样的东西。那人拗不过她，灌了自己一口可乐，转身，吐到胃里只剩酸水。 后来，许宥容从小说上学到一句话，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而这碗粥尝起来……就像加了一碗糖。 陶阳不以为意，“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嘴里苦，想喝点甜的。” 这下，许宥容和程毅第一次有了默契，都觉得沉默是金了。 两个人默默地扒饭，程毅说不出话，塞了满嘴的饭菜，差点噎出泪来。 饭后，程毅找借口溜了，许宥容自告奋勇地去洗碗，让陶阳回房间歇着。 收拾碗筷的时候却看到，那碗甜的要齁死人的粥，见了底。 陶阳关上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在狭窄逼仄的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那碗红豆粥里，放了这么多糖，怎么还是苦呢？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顾秦淮，秦先生，你知不知道。 她从不提那个人的名字，就好像将死之人堪堪锁住的那一口活气儿，吐出来，人就没了。而现在，偏有那无情的鬼差，勒着她的脖子，逼迫她把那口气快些吐出来。 小叔叔，你真是，对我太好。 杨柳依依，碧水湖畔，那一对相拥的男女，般配得闪瞎了侄女的狗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逢场作戏 电梯门一打开，面黄肌瘦的Alice就像饿狼见到羊一样“如饥似渴”地朝陶阳扑了过来，陶阳下意识地一个闪身出了电梯，Alice行云流水的扑人姿势覆水难收，整个人贴在了电梯轿壁上，含混不清地抱怨道，“Sunny，你好冷酷好无情噢~~” 电梯门“咔嚓”一声轰鸣，陶阳眼疾手快地把她从电梯里拉了出来，有些哭笑不得，“大早上的就玩电梯惊魂，活着不好吗？” Alice吓哭了，额头在陶阳肩膀上磕了两下，“就连电梯都欺负我…全世界都跟我过不去……” 陶阳犹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抬头望天花板，“你这些天究竟是遭遇了什么……” Alice抹了一把眼泪，一边拉着她往办公室走，一边唱苦情戏，“你不在的这几天，Eva回来了，那女魔头简直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啊，你知道陀螺吗？就是一直被抽打、从未被放过的那种，连轴转到崩溃……” 陶阳无奈地任她拉着，思忖着什么时机抽出手才显得不那么突兀，又能恰到好处地表达出她不喜欢亲密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和不是那么熟识的人。 “Eva是个好榜样，你学着点儿。” 蓝灰色西服的男人单手揽过陶阳的肩膀，Alice瞬间松了手站直了，而陶阳条件反射般地，手肘往后一捅…… 魏云澜侧身躲过了这一击，却被一个擒拿将右手别在了身后，他不怒反笑，一脸任君品尝的样子，“女侠，轻点儿。” 陶阳讪讪收回手，嬉笑着打哈哈道，“魏总，是你啊！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Alice呆若木鸡地杵在一边，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天儿不好啊，下着雨呢……” 魏云澜：“……” 陶阳：“……” Alice：“魏总再见，我先回去工作了！” 陶阳往旁边挪了挪，“那我也……” “你……” 魏云澜欲言又止，他有太多话想问，你身体完全好了吗？你什么时候能直面自己的伤口？你知道我和别人订婚的事了吗？你有什么想法？你能不能对我……有点想法？这些问题在舌头边上滚来滚去，互相挤压推搡，最后竟都被一声没有出口的叹息堵回去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梗在喉咙里。 陶阳有点生硬地扯着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魏总有什么话要说吗？” 魏云澜终于还是什么都没问，“去工作吧。” 陶阳如蒙大赦，火速逃离了现场。 魏云澜好笑地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觉得有点可爱。 电梯旁是大片的落地窗，从这里能看到公路上高速行驶的车流，它们来往不断地交织成一幅五线谱，清晨的阳光慵懒地撩拨着看不见的风的弦，发出泠泠的乐音。 魏云澜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我能学拳击散打跆拳道吗？” 对面仿佛听到了什么疯话一般，炸毛了，“你抽什么风？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魏云澜把手机拿远一些，“你太吵了，急什么？我不是先问你了吗？” 对面冷静了一些，“云澜，永远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知道了。” 魏云澜挂了电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怕以后被家暴得太惨吗？” “谁要家暴你？” 孟依然眼神狡黠，桃腮微微泛着橘红，偏橘色的口红映得她白皙的皮肤更透亮一些。一袭红点白底的连衣裙，搭配了同色发带，少女感十足。 魏云澜见到她来，似乎也不很意外，“你这是什么打扮？” 孟依然上前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这你就不懂了吧？元气少女妆，让别人看看爱情使人年轻！” “哪能跟您比？”魏云澜拉着她在窗边踱步，眼尾含笑，“依然，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要什么。” “你不用知道，”孟依然抬头看他，神态娇憨，说出的话却并不含糊，“咱们协议在先，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耽误你被家暴的幸福未来不就好了？” 魏云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不透你的动机，我实在忐忑难安。” 孟依然“娇羞”地靠在他的肩头，“魏总，咱们方向一致，你又何必管我从哪儿来呢？” 魏云澜虚扶着她的背，眼神扫过斜侧楼房玻璃后面一闪而过的亮光，笑意未散，“说的也是。” 陶阳认真梳理她住院一周落下的工作，从中捋出重要事项和Eva的一些工作经验抄在小本儿上。魏云澜和孟依然宣布订婚的消息也是在这一周之内安排的，之前可是一点风声也没透。 这真的是临时的决定，还是单纯为了瞒着她？陶阳不得而知。 她和财政部门接触不多，但也有些消息途径，庄周险些破产的传言想必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众所周知的资金缺口，表面上是魏云澜为首的B市分公司高层的决策失误，资深业内人士却都能看出来，这缺口里灌的水很深。 魏云澜近两年做了不少努力，大刀阔斧地收购了B市最大的文化传播公司WM，而最终因为经营不善导致该公司行将破产，直接影响到庄周的资金链。 外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当这是个豪门望族戏剧般跌宕起伏的热闹，而身在此山中的陶阳却知道，这不过是个瞒天过海的暗度陈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庄周的资金链像一张巨大的流动的网，就在所有自以为看透一切的人预言大集团终将衰落时，这张网早已把知情不知情的人都笼住了，网破，则鱼亦死。 这个巨大的资金缺口是怎么来的？庄周一直与谁合作？资金流向究竟是哪里？这些都不是短时间能搞清楚的事。 不过整个事件对魏云澜倒是百利而无一害。他用了一招釜底抽薪，放了庄周总部的血，最终又力挽狂澜，引入了云梦集团的资金和产业链，使得自己几乎完全脱离了庄周本部的掌控，成为了B市分公司实际的不可替代的掌权者。对了，还收获了一个未婚妻，双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WM来访 庄周的员工食堂可谓是镇集团之宝，且不说格调直逼五星级高档自助餐，光是“员工免费”一样，就足以让无数上班族眼红了。 媒体采访时，许多老员工纷纷表示，之所以始终没有跳槽，主要还是因为被妙手的厨娘绑住了胃。 当然，领导的才干也是功不可没的。但终究……厨娘的手艺更重要！无论放在哪里，“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那是永远都行不通的。 今天是庄周收购的WM文化传播公司来开会的日子，会后陶阳亲自带他们到食堂感受庄周的美食文化。WM的代表们第一次来，一推门就被那种“小资以上、土豪未满”的装修风格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王萌：“金主爸爸就是金主爸爸！快拍照给老大看看，我早说了他不来会后悔吧！” 李畅：“你就别刺激他了，他刚做了痔疮手术，且得节一阵儿食呢！” 陶阳失笑，“那大家就自便吧，我先不打扰了，下午开会再见。” 王萌：“好好好，sunny不用管我们，快去吃饭吧！” 陶阳微信刚发出去没几分钟，许宥容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亲热地拉着她去挑吃的，“你怎么这么慢啊！我跟你说，这里的盐焗大虾，真的是大虾！” 陶阳哭笑不得，“不是大虾难道还能是蜈蚣吗？” “非也，非也，”许宥容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吃了这儿的大虾，你真的会觉得，以前吃的都是蜈蚣。” 陶阳：“……” 许宥容回过头，“你怎么了？好像突然没了食欲的样子？” 陶阳微笑道，“蜈蚣吃多了，有点恶心。” “原来你在这儿。” 甫一听到这个声音，陶阳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许宥容手一抖，差点摔了餐盘——被突然出现的那人稳稳地托住了。 关长云的脸上是温煦如春风的微笑，但又彬彬有礼到了拒人千里的地步，与陶阳如出一辙，却也不甚相同。 一个裹挟着凛冽的风刀霜剑，一个深埋着肃杀的花谢花飞。 但皮囊上相似的音容笑貌把某些真相掩藏得一丝不露。 陶阳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关部长是在和我讲话？” 关长云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转向许宥容道，“打好饭一起吃吧。” 许宥容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更看不到陶阳行将抽搐地给她递眼色，只是傻傻地点头道，“好啊！” 不知不觉还带出了一点台湾腔。 关云长点头，低头嘱咐了许宥容两句，指给她一个小隔间，就端着托盘施施然离开了。 留下陶阳在原地，杀了许宥容的心都有了。 而许宥容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她连大虾都忘了，晕晕乎乎地就想跟着人家走。 陶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感觉手上的阻力堪比拔河，“不吃饭了啊？有情饮水饱哈？” 许宥容只知道呵呵地傻笑，“饱哈……” 陶阳本不愿理会那个人，但实在不放心显然已经傻了的许宥容，还是陪她去了隔间。 许宥容有点激动，她刚坐下，对面的男神就把她托盘上的一小碟醋端走了。这是……这是……已经亲密到同食一碟醋的这个地步了吗？ “麻烦你了。”关长云礼貌开口。 许宥容垂着眸，有点娇羞，“不麻烦不麻烦，怎么会呢？没想到关部长也那么喜欢吃醋呢！” “是啊，陶阳也很喜欢，所以我刚刚让你帮我拿两碟的，你可能听错了。”关长云不客气地倒了半碟出来，剩下的给了陶阳，“给你一半。” 许宥容：“……” 陶阳却不太给面子地把那半碟醋推给了许宥容，“我今天吃西餐，用不着。” 关长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陶阳压根儿没打算再开口，而平时聒噪多动的许宥容只顾着在男神面前矜持，喝汤也不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了，连吃饭都开始细嚼慢咽了。 这厢一片寂静，隔壁小包间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说那个有名的青年企业家，叫顾什么来着的，怎么会看上黎璟那样的十八线小明星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十八线有十八线的好处。觉得新鲜就一起玩儿玩儿，厌倦了就一脚踢开，也不会有一堆脑残粉跑来骂他。像他这种本来就自带流量的高富帅杰出青年，现在和黎璟在一起，网友们只会骂黎璟配不上他。” “说的也对，我昨天刚把微博名改成‘顾秦淮今天分手了吗’！” “黎璟微博下面那个骂她绿茶的热评不会就是你的吧？” “是啊，那条评论被赞了一千多次呢，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不觉得她婊里婊气的吗？我都怀疑这是她自己曝光的，就想蹭我们淮淮的热度！” “也难说。这种绯闻一出来，顾秦淮的公司也有了曝光度，得给他们企宣部省了不少广告费吧，双赢。” 许宥容掐着大腿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压抑不住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太阳，她们说的是我知道的那个顾秦淮吗？” “咳咳咳……” 正在喝汤的关长云一时呛住了，长咳不止。 “关部长这么激动干什么？”陶阳挑眉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许宥容解释道，“今天凌晨才刚曝光的，微博上很有名的那个狗仔王拍到了顾秦淮和黎璟抱在一起的照片。” 许宥容激动了：“在哪里？在家吗？又是忘拉窗帘啦？” “仁爱医院。” “仁爱路的那个仁爱医院？”许宥容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贼兮兮地问，“不就是你住的那个？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见！” “我看见了，怕你伤心，就没说。” 许宥容这才见了棺材似的哭丧着脸，一边用服毒自尽的架势干了那半碟醋，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负心汉”，一时间淑女形象尽毁， “我的小淮淮啊……你怎么能背着我跟别人好了呢！你公司发行的游戏，装备我都买了全套！你参加的真人秀，我一秒也没落下，连插播广告都看了！你写的励志鸡汤文……我虽然一个字也没看，但你出的书我都买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你的名字 关长云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许宥容一脸目睹了世界末日的悲壮神情，行尸走肉般地走开了，只留下一只掰弯了的勺子。 陶阳擦了擦嘴，正要起身，冷不防被对面的男人抓住了手，只好又坐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为什么杳无音讯，甚至改名换姓重头再来，但那些想你的爱你的人，有权利知道你还活着。” 关长云叹了一口气，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你这样隐姓埋名自生自灭，不觉得对他们很不公平吗？” “不公平？对谁？黎璟还是顾秦淮？”陶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即使没有我，你们也可以过得很好。地球不会停止转动，太阳也会照常升起，所有爱过我的人都会再有更爱的、更愿意去呵护的人。而我，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里的一场潇潇暮雨，喧嚣过后……终会下到绝处。” “关暮雨，如果不是庄周偶遇，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辈子不见我，让我终于不得不相信你真的死了？”关长云怒极反笑，“好，很好，非常好。你爸妈在天有灵，想必会很高兴看到你这么有出息！” “我想过找你的。”陶阳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己还能笑出来，“我给你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她说让我去死。” 关长云：“然后呢？” 陶阳：“然后？然后我就去死了。” 关长云：“那个人是谁？” 陶阳：“是一个……即使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人。” 关长云：“暮雨……” 陶阳：“关暮雨已经死了，小叔叔，以后不要再处心积虑地让别人带我去看‘风景’，也不要再为我感情上的事劳神，毕竟……公司资产上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你应该也挺忙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像魏总一样牺牲自己，保住大家嘛。” 关长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关……阳阳，连小叔叔也不能知道吗？” 陶阳：“能有什么事呢？都过去了。” 关长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既然你现在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吧。我保证，下一次你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在。但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好不好？” 陶阳终于笑了，“好，我记得了。” 从前，也有人说过会保护她，她说她不信，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相信了，但当她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找不到任何一个避风港。 后来，她也说相信，只是再遇到任何困难的事，都不会讨饶或者求救，而是左手握着右手，祭出自己的铠甲。 时光匆匆把真相剥离，那些回忆里美好的让人怀念的一切……终于还是变了吗？ 魏总自从订婚之后，花边新闻渐渐漂白了。媒体发出的报道都附着魏云澜与孟依然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合照，自媒体号纷纷跟上，几篇诸如“爱上一批野马，家里正好有草原”、“孟依然：这才是嫁给爱情的样子”此类的爆款文章一时间刷爆了大家的朋友圈。 据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许宥容女士爆料，孟佩琪曾多次在魏云澜的跑车附近徘徊，但魏云澜却像患了失忆症一样对她视而不见。 孟依然偶尔会来公司查岗，对孟佩琪的存在却并未表现出怎样的在意，想来早已知悉了小魏总的一些风月债。 只有林思婉也在的时候，孟依然才会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占有欲——不理她。 这一场看似完美的商业联姻，就像是美人身上那一袭华丽的袍，虽然里头爬满了虱子，那美人却是要端稳了架子八方不动的。 孟依然每次来都会给陶阳带一些小礼物，陶阳几次推据无果，办公桌抽屉里很快塞满了各种价值不菲的饰品和口红。 随着工作上的渐入佳境，陶阳几乎忘记了过去一年的实习生涯究竟有多黑暗……与其说那是实习，不如说是周老爷子安排的一场长达一年的魔鬼训练。 魏云澜对她的怀疑不无道理，她的确是周老爷子派来的，即便他当初不选她做总秘，她也有别的途径进入这个公司。但他却选了她。 试探？抑或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 现在他手上已经握了绝对的实权，周老对他的控制可以说极其有限了，他随时可以让她走人。 只是，她还不想走。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陶阳尽力把每一项工作都做到完美，因为能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方式，就是让自己不可替代。换掉总秘也是需要极大的人力和财力成本的，这样她至少能撑到Eva回来。 “财物的季度报告没有按照日期排序，人事的汇总表没有数据分析总结，你做的秘书部团建申请PPT模板跟字体颜色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你就让我拿这种东西去给魏总看吗？嚼舌根的时间挤一挤，都给我用到工作上来！别再让我发现这种低级错误，Alice，你记住，这碗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端得动。” Eva的工作，既然她接手了，自然是不能马虎。她手下的人，工作能力以外，风气她也要管一管的。 Alice很快就发现，这个新来的比自己还小五六岁的死丫头，也就一开始看着像个不温不火好拿捏的软柿子，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实际上比Eva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想也是，一个毫不犹豫地拿起酒瓶砸自己脑袋，从而震慑了一众大灰狼的奇女子，怎么可能是个温润无害的小绵羊呢？ 陶阳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找上她的人，竟然是林思婉。 “不知林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陶阳，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从你……抢了我的位置开始。” “你的位置？”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们魏总与我……关系匪浅。那一日的考题是魏云澜亲自透露给我的，就连孟依然事先都不知道。” “我不是很懂……林小姐想说什么？” “陶阳，你明白的。我要想查你的履历并不难，你是周老爷子培养多年的棋子，云澜选你做他的秘书无非是将计就计，给老爷子来一手灯下黑。现如今表面上是资金缺口和商业联姻，实际上是釜底抽薪，借机夺权吧。” “林小姐是商战片看多了吧？你说的这些我实在听不太懂。” “别装傻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云澜的人，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去告诉周老爷子，如果他不尽快阻止这场可笑的联姻，不止孟氏有可能会倒向魏云澜，我林氏集团也会断绝与庄周的所有生意往来。” “周老爷子纵横商界多年，总不是靠的我这种小白吧？如果这场联姻真像你说的这样有百害而无一利，周老自然会有安排，又何必我多嘴？” “我林思婉的字典里不允许有‘万一’，我宁愿他一无所有，也不愿他属于别人。” “林小姐恐怕是找错人了，我人微言轻，你要求的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林思婉不怒反笑，居高临下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陶阳也笑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林思婉掏出平板，指腹划了几下，定位在一处市中心的豪华商铺，“事成，这套房子划入你名下，租售还是开店你随意。” 陶阳：“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林思婉：“那就把握住这个一生一次的机会。” “林小姐，我最近在看一本书，里面有句话我觉得很好，‘房是罪，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陶阳喝了一口咖啡，轻轻舒展着眉宇，“林小姐，有一件事你必定查不到，我早就厌倦了这些负累。” 林思婉咬牙切齿地扯出一个微笑，“好，很好。你够清高。周老爷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魏云澜早就收买了你？” “林小姐，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陶阳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咖啡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林思婉一双眼睛钉在她的背影上，恨不得要冲上去把她身上的一块肉咬下来。碍于自己的形象和修养，到底忍住了。 她冷静消化了半晌，拨通了一个号码，“再查，这个女人绝不只是周老的棋子那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你的目的 陶阳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面的人就豁然打开了门，诓得她一个踉跄。 果不其然，能做出此等举动的，只能是许宥容这个祸害了，“太阳，你终于回来了！你爷爷刚才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老娘是孤儿啊孤儿，哪来的爷爷？” “对哦，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许宥容目瞪口呆，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都怪那个老头儿演技太逼真了！你没有爷爷，那他……别是个骗子吧？” “八成是，”陶阳绕过神经兮兮的许宥容进了门，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问道，“那骗子去哪儿了？你没借钱给他吧？” 许宥容欲哭无泪，“借了……” 陶阳盖住了眼睛，“借了多少？” “二百……”许宥容话音未落，声音竟颤抖了起来，“太、太、太阳……那个老头儿又回来了……” 陶阳抬了眸，只见门还大敞着，许宥容立在门框里，僵直了脊背。 她还未来得及起身去关门，那个传说中的她“爷爷”就到了门前，无比和蔼地招呼许宥容道，“小许啊，这么坐不住啊？守着门迎接爷爷哪？” 陶阳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周老，您怎么来了？” 老爷子面色波澜不惊，语气却多了几分不悦，“怎么？阳阳不欢迎我？” “怎么会？您快进来坐。”陶阳礼貌地把老爷子让进来，回头拍了拍许宥容的肩胛骨，“宥容，关门。” 许宥容条件反射地甩上门，听得“砰——”的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周老？！您就是我们boss的boss的boss的boss，庄周集团的董事长，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被许宥容连珠炮弹般的几个“boss”绕得发晕，但瞧着她那个震惊的不啻于惊悚的表情，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许宥容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抓着陶阳的手臂激动道，“我刚才借钱给周老爷子了？世界富豪现在是我的债务人了？” 陶阳哭笑不得地去掰她的手，“是，你最厉害了，世界富豪都欠你钱。” 周老爷子也很无奈，预感到这个钱是还不回去了。 “阳阳，刚才我听小许说你厨艺很好，想说在你这儿吃顿便饭。这不，我还跟小许借钱去买了菜。” “周老想吃什么？” 周穆叹了一口气，叹得那皱纹都像是深了几许，“阳阳，别总是‘周老’、‘周老’的叫我，显得生分，就像小许一样叫我爷爷吧。” “愿意叫您‘爷爷’的人多了去，不缺我这一个吧。既然周老不点菜，我就自己看着随便做了。” 陶阳垂下眼睛不去看他，这个老人于她有大恩，却也不只是恩，以至于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周穆也知道，这个女孩儿对谁都是压抑着几分感情的，态度永远是淡淡的，并非对他别样的冷漠。这是她的经历造成的，即便她本人，想改也改不掉的。 只有许宥容懵懂地瞧了陶阳一眼，上次当着魏总不是还说周老像长辈一样亲切，怎么人到了跟前反而显得疏离了？ 陶阳却没看到许宥容疑惑的眼神，她甚至也没有看一眼周老爷子，提起菜就进了厨房，留下许宥容对着周穆解释，“太阳这个人平时就是这样，她是与您亲近才说话这么直接，爷爷您不要介意。” 周穆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很慈祥地对许宥容笑着说，“我知道。” 许宥容的心里在打鼓，这庄周集团的董事长也太平易近人了吧？怎么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三头六臂、雷厉风行啊？ 这样想着，嘴上没有把住，就这么问了出来。 周穆“哈哈”大笑，半晌，哄孩子似的讲起了故事，“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三头六臂的，还有九条尾巴。后来在生意场上闯荡，多余的那些零部件儿，就叫人砍啦。要不是我人机灵，跑得快，早就被分了尸啦。雷厉风行？那都是叫狼崽子追的！” “咵嚓——” 厨房里的人闷不做声地摔了个什么东西。 许宥容迅速蹿到了厨房门口，推开了半扇玻璃门，见到陶阳人没事，只是呆呆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 “某宝上的东西也不全是假的，这陶瓷碟子质量就很不错，碎的声音真是清脆！” 周穆站起身，却没有动作，眸中有什么复杂的情绪闪过。 这顿饭到底是没有吃的成，周穆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拈了根儿土豆条放在嘴里，一嚼，脸色倏地变了——奶奶的，居然是姜！ 这时陶阳端着一盘排骨出来，见他一脸便秘的神情，很无辜地问道，“怎么？很难吃吗？” 周穆有苦说不出，只好艰难地吞了下去，一边忍着辣一边说，“怎么会？阳阳做的东西好吃得很！” 在陶阳欣慰的微笑中，老头儿无奈地饿着肚子走了。 许宥容目送他下了楼，很猴急地跑回去吃饭，筷子伸到盘底，迅速地夹起一坨“土豆丝”……陶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她又把菜囫囵地吐在了垃圾桶里。 “好好的炒土豆丝，你放了多少姜？！” “一半一半吧。这道菜叫醋溜姜丝爆土豆，我新发明的，怎么样？” “……” 许宥容有些心虚，陶阳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爱发明黑暗料理，谁吃谁倒霉——这倒霉不认也不行，谁让她以后还得继续吃人家做的饭呢？小不忍则后厨起火。 翌日，无故失踪了许多天的关长云终于回到了公司。 许宥容出差了，不能再成为他的借口，使他约陶阳吃饭很费了一番口舌。 陶阳终究还是心软了，答应跟他出去吃。却没想到又是上次那家很有情调的中餐馆。他们还没进门，迎宾小姐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道，“老板好。” 关长云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带着陶阳往里走。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想，这么闷骚的中餐馆，和你的气质倒是很符合。没想到你真的是老板。” “在自己的地盘，谈事方便。” 陶阳点了点头，不打算再往下问。关长云点菜的间隙偷瞄了几眼，见她神情确是漠不关心的，不禁皱了皱眉头。 关长云踌躇着，还是问了出口，“据说周老去你家找你了？” “嗯，让我做几道家常菜给他吃。后来临时有事，没吃饭就走了。” “堂堂庄周集团的董事长，去你家只是因为吃一顿家常菜？” 陶阳喝着茶，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比如……刺探魏总的虚实？股权一日在周老手里，魏总就处于被动，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B市的庄周早已是魏云澜的天下，这次釜底抽薪到底换了多少血，你知道吗？小雨，周老派你来，究竟是做什么？” 陶阳放下茶杯，笑问，“若我说，周老是要我来确保魏云澜夺权成功，你信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周小少爷 后现代风格的客厅里横放着一个形如吧台的长桌，卡其色薄外套随意搁在上面，白色衬衫的男人絮絮说着什么，与他对坐的人安静倾听。 魏云澜沉吟半晌，“她真的这么说？” 关长云挑眉，“我骗你做什么？” 魏云澜笑了，“我才不相信老头儿有这么好心，更不信她能没有什么歪心思。” 关长云望着远处西茂大厦的广告投屏，微微出神。 魏云澜大多数时间不住在东城区的别墅里，他的公寓就在市中心，距离公司并不远。寸土寸金的地界，这处住宅区的住户和租户都是非富即贵，当然也不乏一些大隐隐于市的明星大腕儿。正因为如此，住宅的安保尤为密不透风，关长云进来的时候也很费了一番周折——因为门卫惊鸿一瞥，瞅见了他的手机锁屏。 魏云澜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投屏上是和关二爷的手机锁屏别无二致的精致脸庞，上面闪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陆离生日快乐！” 魏云澜踢了他一脚，“关二哥，能不能有点出息？喜欢就去追，何必总是到这儿来求偶遇？” 关长云回过神来，“说什么呢？我来这儿是汇报工作。” 魏云澜却不屑再戳穿他，“那你接着汇报吧。” 关长云：“如果像她所说，周老亲自来找她是想提醒她，任务完成，该回去了。” 陶阳坚持没让关长云送她，而是自己乘地铁回家。正值周末，地铁上人很多，她一路被挤得站不住脚，突然有点后悔了，何必急着让那厮去通风报信呢？ 地铁站信号不好，陶阳刚出站就听到连环夺命一般的微信通知声，许宥容约了人一起看演唱会，兴奋地早早就出去了，这会儿正在场外等得无聊，只能使劲儿来撩拨她。 “孙齐如那个王八蛋，竟然放我鸽子！” “太阳啊，我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不过再有五六个小时我就能见到我偶像了！” “苍天呐~怎么还有这么长时间！” 陶阳不理她，点开了朋友圈，赫然入目的便是许宥容发的苦着一张脸的自拍和两张演唱会门票，“临时被放鸽子，惨兮兮，现在低价转票还有人要吗？” 孙齐如：“哎呀，对不起嘛！人家男朋友好不容易回趟国！” 财政部小李：“我想要我想要！不过先问一下，低价是多少钱？” IT部小张：“我敲完代码再赶过去来得及吗？” 学弟小明：“已帮转。” 评论五花八门，数量壮观。 两人大学同窗四年，如今又在一家公司，共同好友实在太多。陶阳滑了好久，屏幕上都还是这条朋友圈的评论。她懒得再往下翻，点了刷新，许宥容的最新评论跳出来，“感谢大家关注，门票已出。” 许宥容大概是真的找到同伴了，对陶阳的语音轰炸也戛然而止，陶阳若有所思。 掏钥匙的时候，陶阳还在猜测那个人究竟是谁，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家门口蜷缩着的娇小身影。 直到那个人突然唤了一句，“姐姐。” 陶阳愕然地低下头，“周舟，你怎么在这里？” 周舟拉着陶阳的手站了起来，“姐姐，你为什么不跟爷爷回去？” 这是一个身形十分纤弱的男孩子，穿着一套白底金枝刺绣的运动衣，外套鼓鼓囊囊的，戴着粉色的鸭舌帽，面容苍白，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极为明亮。 陶阳开了门让他进去，失笑：“回到哪里去？” 周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当然是跟我回家。” 陶阳给电热水壶蓄上水，打开了电源，这才不疾不徐地回过身，摸了摸周舟的脑袋，“那又不是我家。” “可是！”周舟委屈又愤怒地晃着脑袋甩开她的手，话音高高扬起，又低音婉转地落下来，“可是橘子想你了！” 陶阳憋笑，“原来你瞒着你爷爷大老远地跑过来找我，就是因为橘子想我啊。” 周舟小脸憋得通红，“真的是橘子想你了，不信你看。” 他说着拉开了外套的拉链，怀中探出一只橘色的小脑袋，这是一只橘猫幼崽，陶阳只是看着它骨碌骨碌转的小眼睛，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周舟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在她怀里，“爷爷一年前为了锻炼你，让你离开H市全国各地跑，橘子可想你了，猫崽子都懒得管，你看这只都瘦成什么样了？” 陶阳充满爱怜地抚摸着怀中的小猫，“周舟，谢谢你。” 周舟“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陶阳：“最近成绩如何啦？你爷爷有没有重新给你请家教？” 周舟又怎么会不知道，就连他爷爷都没能把她带回去，自己又怎么可能改变她的心意呢？ 但他到底是拗不过想念，巴巴儿地松了宠物来替他陪着她。 这个绝情的女人，竟然只关心他的成绩。果然天下的大人都是一个样。 周舟生气地：“请了，都被我赶走了。” 陶阳叹了口气，“你又胡闹了吧。” 周舟：“他们教的都不如你好，我不喜欢，一点都学不进去。” 陶阳：“这怎么行呢？你都要小升初了，自己要用点心呀。” 周舟：“陶阳姐姐，我要上的学校早就被安排好了，更何况，就算我以后真的不学无术，周家也养得起一个纨绔，我用不用心又有什么区别呢？” 陶阳：“我从前说的话你都忘了？只晓得依靠别人的那是寄生虫，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废物，没有人会真正尊重你的。只有自己有本事，说话才能有人听，做事才能有底气。” 周舟看着陶阳怀里陶醉地闭着眼睛舒舒服服享受抚摸的小橘猫，对这个仗着可爱的皮相不劳而获的小东西嫉妒得眼睛发绿，赌气道，“做个寄生虫有什么不好？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管别人怎么看呢？” 陶阳笑，“小周舟，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乖乖回去读书吧。” 陶阳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轻轻把猫窝在沙发里，小跑着去开了门，对门外的人微微颔首，“李叔，您亲自来了？” 李叔：“小少爷顽劣，打扰了。” 周舟怒目盯着陶阳，“你出卖我！” 陶阳无辜地撇撇嘴，“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叔笑，“小少爷，你陶老师没说，是老爷子用脚趾头想到的，您果然在这儿。” 周舟怎么会听不出李叔话里的嘲笑，他的小脸红到耳朵根，看也没看陶阳一眼，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李叔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笑吟吟地看着陶阳，“陶小姐，小少爷性情一向古怪，与您倒很是亲近，像是真的把您当成了姐姐。” 陶阳作恍然大悟状，“李叔的意思是……物以类聚？”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叔也不恼，礼貌地点了点头，“陶小姐，保重。” 看着李叔不急不忙下楼去的模样，周舟大概已经被保镖捉进车里了吧。 陶阳脸上的愁云久久未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偶遇故人 “等等！” 陶阳突然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低调奢华的黑色林肯刚刚开出两米，倏然间被迫停下来，有种千里马不得志的心塞，幽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熄了火。 周舟摇下车窗，看着气喘吁吁的陶阳，喜色几乎要从那张小脸上蔓延开来，把周边的空气都染成彩虹斑斓的颜色。 “你改变注意了？” 陶阳大喘了几口气，“改什么主意？我是想问你，小橘子出生多久了？打没打过疫苗？” 周舟的脸瞬间晴转多云，一双兔子般的眼睛风雨欲来，“你急着跟过来，就是来问这个的？” 陶阳撑着车窗，无奈道，“对啊，没想到老爷子会让李叔来接你，李叔动作太快了，害得我刚才忘了问。” “出生两个月了，还没打疫苗。”周舟冷着一张脸，“问完啦？赶紧走！别耽误我回去写作业！” “等等，”陶阳笑了，“我也有礼物送你。” 周舟狐疑地接过一个快递包裹，脸色却缓和了许多。 “本来打算寄到你家的，结果地址填错了，就寄到我这儿来了。你既然来了就正好带回去，省了我再给你寄。” 见他要拆，陶阳连忙按住了他的手，眼神灵动，神秘地微笑道，“回家再看。” 周舟冷哼一声，“女人真麻烦！”却没有收住那快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 李叔憋笑，“陶老师有心了，那我们先走了。” 陶阳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周舟一句，“回家才能拆哦！” 她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屁股，后视镜里的一双苍老矍铄的眼睛也看着长裙飘逸的她。 汽车拐过弯儿，消失在陶阳的视线里，李叔收回目光，回头看见后座的周舟脸色铁青，再看他腿上摊开的包裹，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舟泄愤地去撕包装里的气泡膜，“无情无义的坏女人！” 他气得蹬腿，膝盖上的书散了一地，《魔力英语语法30讲》、《数学升学考试押题密卷（小升初版）》、《高分作文素材集锦》……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陶阳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转身便抱着小橘猫去打疫苗了。 她刚填完宠物及主人信息登记表，一只花毛鹦鹉就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自来熟地落在了陶阳的肩膀上，还用头蹭了蹭她的脸，老气横秋地道，“小雨回来啦——” 小橘子被她喂饱了，缩在她怀里像一团鼓起来的肉球，喉咙里发出奶凶奶凶的“喵呜”声，控诉着那只夺宠的大花鸟。 带鹦鹉来看失语症的黎璟回过头，见她家那只就算治好了也只会叫“小雨”的花里胡哨的蠢鸟居然开了尊口，还和一个陌生人这么亲昵。 “黎璟？”陶阳乍见故人，惊诧地脱口叫出她的名字，手上不由自主地一紧，怀里的小橘子“喵”的一声尖叫，含泪的目光悲愤地指向她。 陶阳却没有心思去安慰它，她把肩头的鹦鹉捉下来放在桌上，抱着猫一言不发地回头就走。 “关暮雨？”黎璟的声音迟疑，充满了不可置信。 陶阳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关暮雨！”这声音却少了许多的迟疑。 黎璟心急地追了出去，那个人却已经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中了。 她心神恍惚地带着那只鹦鹉走出宠物医院，一时不察竟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想什么呢？这么心神不宁的。”顾秦淮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声音温柔。 黎璟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百感交集，竟不知该说什么。 顾秦淮见她眼泪汪汪、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起了疑惑，“你怎么了？是不是看到网上那些风言风语了？我不是说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打开微博吗？” 黎璟摇了摇头，硬生生把眼泪别回去，咬牙道，“咱们回去把这只蠢鸟炖了吃吧。” 鹦鹉缩在她的怀里，识时务地闭着嘴，像个惜命的鹌鹑。 顾秦淮哭笑不得地戳了戳这怂鸟的翅膀，“这个哑巴怎么惹到你了？” 黎璟冷哼一声，“医生给它治好了，现在声音洪亮着呢，听着心烦，倒不如炖了吃，一了百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的士司机马师傅开了十年的车，也不是第一回遇上这种人，上了车除了报个地址，一句话也不多说。但这个姑娘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她说话的时候天然带着笑，不说话的时候却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具移动的冰雕。她怀里抱着一只猫，那猫也不出声，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死了。 还有……马师傅浑身一颤，这大晚上的，一个大姑娘非要去西郊的墓园。 如果不是打车软件硬是把这一单派给他，他是绝对不会玩这种心跳的。 陶阳安静地倚着后座的靠垫，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忆起了一个人。 奶奶从前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得很，她叠衣服，必定捋得平平整整，多余的地方收进去，折成四平八稳的方块。缝衣服的时候一定要把衣服脱下来，她说，“穿着缝，没人疼。” 老太太心里搁着不少事，只是小辈人各有各的忙碌，没人爱听她讲故事。于是她最喜欢对着阳台上的花鹦鹉说心里话，“小雨这丫头主意大着嘞，但是女儿家有出息又怎么样呢，她的爸爸妈妈走得太早了，这孩子没有依靠总归是不行的。” 鹦鹉只会学舌，不懂老人家心里的担忧，扯着嗓子嚎叫：“小雨…小雨…有出息！” 姑姑回家时正好听见了，忍不住背着老人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那只鹦鹉跟小时候的黎璟一样，聒噪又黏人，陶阳一向不喜欢，即便寄人篱下时不得不收敛了大多真实的情绪，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发自内心地不喜欢。没想到最后陪伴老人家的竟然只有它。 她甚至不知道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更是再没机会听她用一口淮扬腔的普通话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只有那只自从老人去世后就痴呆了似的只会说“小雨”两个字的鹦鹉，还诉说着老太太对她的挂念。 这些都是关长云告诉她的，他不知道她当年离开的真相，只是想潜移默化地让她回忆起从前那个“家”对她的好来。 陶阳的思绪骤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她接起来，只听见许宥容在那一头哭得泣不成声，“太阳啊，你救救我，我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擦肩而过 “宥容，不是去听演唱会了吗？你怎么了？” 无忧无虑的许宥容，天不怕地不怕的许宥容，失恋三十三回都没哭过一回的许宥容，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哭得这么伤心？ 陶阳捂着手机，小声地对司机说了声，“师傅，掉头去体育馆吧。” 马师傅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那么多评论我都没回……我没想到他会看我的朋友圈，更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他还带我进了后台化妆间……我……我在后台，我刚刚还见到我偶像了……” 许宥容抽抽噎噎的，有些语无伦次。 陶阳柔声问，“见到偶像不是该兴奋的吗？” 许宥容哭得更凶了，“是该兴奋啊！我还拿到了签名！但后来……后来我看见那个人和别人抱在一起……我就兴奋不起来了。” 陶阳依旧很有耐心地问着，“那个人是谁啊？” 许宥容欲言又止，“是……就是……那个……我回去再跟你说吧。” 陶阳听到电话的忙音，心中升起些许不安。 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听见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在叫“许小姐”。 “师傅，咱们还是不去体育馆了。” 马师傅有点暴躁，“姑娘，你耍我呢？” 陶阳还没说话，马师傅突然想到了什么，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那你说到底去哪？” 生怕她一开口又是要去墓园。 陶阳：“嗯……你就在前面地铁口停车吧。” 马师傅的心情一路起起落落，此时听到这姑娘要下车，总算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个地铁口距离她住的小区不过一两站路，走一走也无妨。 夜风依旧有些凉，陶阳用外套兜着怀里的小橘猫，那猫也睁了眼睛看她，陶阳笑，十二分的宠溺，“小懒猫，跟你妈妈一样，一上车就睡觉。” 她吹着风散着步，一边逗着猫，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着许宥容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宝马呼啸而过，在她身后的十几米停了下来。 发了狂一般的鹦鹉拼命扑打着翅膀想要破窗而出，嘴里喊着，“小雨！小雨！” 顾秦淮骤然踩下刹车，星空般浩瀚的眼眸竟也快盛不住心里的波涛汹涌。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这蠢鸟治好了就一直这么大喊大叫。”黎璟捉了它的翅膀，恐吓道，“再喊现在就把你剁了！” 那鹦鹉便又缩头闭眼地当鹌鹑去了。 顾秦淮的眼神冷了几分，“你就这么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吗？” 黎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你听到不会难过吗？顾秦淮，我不想看你难过。如果不是这鸟变成了哑巴，我早就把它宰了。” 顾秦淮默默地抽回手，发动汽车之前，他如有所感地去看后视镜，却只见到十字路口驶过一辆大货车。 黎璟却看见了，货车驶过，那个怀抱小猫的女人清冷的背影。 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在宠物医院看到的那张信息登记表，陶阳？怎么会？难道她真的不是关暮雨？这个世界上，果然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距离黎璟第一次见到关暮雨，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那时候父母很忙，黎璟被送到B市的舅舅家小住，舅舅是政府要员，舅妈出身书香门第，那时正赋闲在家，相夫教子。 幼时的关暮雨与后来截然不同，有一次关暮雨和一群男生放烟花，还把她及腰的长辫子给烧了，害得她不得不顶着一头怎么修也修不齐整的鸡窝抛头露面，因此整整忧郁了一个星期，几乎到了看见关暮雨就哭的地步。 她其实也不常看到关暮雨。关暮雨不爱带她玩儿，天天和机关大院里的男生混在一起，极尽调皮捣蛋之能事，被舅妈追着骂“不修边幅”、“不学无术”、“不像个姑娘”…… 后来舅舅和舅妈不在了，关暮雨被母亲接到了S市的黎家，她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姐，规行矩步，不苟言笑。关暮雨一天天长大，无论是面貌还是气质，都越来越像她死去的母亲。 再后来她无故失踪，不久后黄浦江里打捞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少女尸体，少女身上穿的校服还能模糊地辨认出“S市一中”的字样，唯有项上那个雨滴形状的玉坠能叫人辨认出来——那是舅妈的遗物，关暮雨从来不离身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她是刚刚拿到B大的录取通知书，去祭拜母亲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寻短见。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自责没有照顾好哥哥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又埋怨父亲没有把人平安带回来。父亲不置一词，心中烦闷时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家里的烟灰缸常常满得溢出来，角落里也时不时地扫出几颗烟屁股，他从此应酬喝酒也更不加节制，渐渐地连家也不回了。后来父亲干脆调职到了B市，与坚持留在S市的母亲分居两地，成了一对名存实亡的夫妻。 即便是她从小到大喜欢的男人，心也随着那人而去了。 关暮雨的骤然离世，几乎使她的家、她的整个人生支离破碎。 这些年来，她做过多少努力，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顾秦淮给的一点注意…… 但今天……仅仅因为鹦鹉叫出了那个名字，一向冷静自持的顾秦淮就乱了。 他安静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青筋隐现，分明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黎璟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呢？ 她如果还活着，必然像往常一样，走到哪里都自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一出现，就可以吸引顾秦淮的所有目光。 她如果还活着，置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于何地？又置他们黎家于何地？置顾秦淮于何地？ 她如果还活着，当年为什么不出现？这些年又去了哪里？如今还会回来吗？ 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如果呢？ 她已经死了啊。 黎璟和顾秦淮的心里，同时响起这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遥不可及 陶阳回到家的时候许宥容还没回来，她百无聊赖地逗着猫，正要上网买个猫爬架，还没拿出手机，包里就传出熟悉的来电铃声。陶阳拿起看了，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请问哪位？” “sunny姐，我是WM的萌萌呀，之前开会见过的，你还带我们去食堂吃饭，记得吗？” “当然记得，萌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月底会办一个周年庆，不知道魏总有没有时间赏脸来参加呢？” “那你把活动时间、流程、主要成员，包括其他细节都整理一下，发到我的工作邮箱，”陶阳一边说着，一边微信发过去自己的邮箱地址，“不过魏总行程一直比较紧，月底也是最忙的时候，不一定有时间的。” “sunny姐，这个我知道，只是今年是我们WM公司的二十周年庆典，比以往的都要隆重很多，排场上市不会委屈魏总的，魏总只需要露个面就好，也不会耽误太久的。” 陶阳沉吟，“嗯……那我尽量帮你争取一下吧，好吗？” “好嘞，那我先谢谢您嘞！” 挂了电话，陶阳打开电脑查收了萌萌发来的文件，在和魏云澜的共享文档里加了一项，“WM二十周年庆”。 可巧魏云澜也正看着那页文档，心累无比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行程，魏总顿时就不好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陶阳十分意外地接起来，“魏云澜？” 魏云澜在电话的这一头冷着一张脸，可惜对方也看不见，是以他的质问声听起来便少了两分威力，“我为什么要去WM的那个什么劳什子周年庆？” 小橘子在一旁被主人冷落得久了，生了些小情绪，毛茸茸的猫爪子搭在陶阳的腿上，小小的脑袋贴着她蹭了起来。 陶阳忍不住笑了，腾出一只手去撸猫，声音不自觉柔得像水，“你自从收购了WM，可是一次都没去过人家的周年庆吧？今天是人家的二十周年，顶重要的日子，你就赏个脸吧。” 魏云澜一时语塞，方才瞬间想好的反驳之言都融化在她的声音里。他何曾听过这女人如此柔声细语地对他讲话？像是有上百只芊芊的素手在撩拨着他的心似的，叫他说不出话。 这个声音却还不放过他：“再者说，前段时间流传过咱们公司要破产的谣言，虽然很快就被你和孟小姐的婚约盖下去了，但总归搞得人心惶惶的，你只要去露个面，好歹就能镇一镇那些浮动的人心。” 陶阳絮絮说着，见那边一直不说话，眼珠转了几转，“那个……你要是怕耽误你的约会时间，要不你就带着孟小姐一道去吧？顺便秀个恩爱不也挺好的？” 她云淡风轻的调笑语气不知怎的触怒了魏云澜，他咬牙切齿道，“好，好得很！” 陶阳被骤然挂断了电话，也不着恼，依旧波澜不惊地撸着猫，心想，有这么好吗？天天秀也不嫌够？换了她是孟依然，一定早就看腻这货了。这俩人还动不动就上热搜，她这个不知名网友都看够了。 她刚把睡着的小橘子安顿在旧衣服堆成的一个简易的猫窝里，许宥容就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扎啤酒并一瓶二锅头，没走两步就差点被自己绊倒。 陶阳连忙上去扶住了她，许宥容就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一起瘫坐在沙发上，“这是怎么了？” 许宥容难得深沉一把，豪迈地咬开了两瓶啤酒的盖子，“不说了，陪我喝两杯。” 陶阳接过一瓶，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上次喝酒的糗事……有点不想喝。 许宥容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流眼泪，“太阳，怎么会这样啊……” 陶阳抚摸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好啦，好啦……来，喘口气再接着哭。” 许宥容不爱哭不是没有缘由的，她一哭就总是喘不过气，偏还止不住。许爸爸说过，这个是心脏的毛病，哭得多了甚至会要命的。 许宥容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眼泪似乎都在今天开了闸放出来了，“我完了，陶阳，这回我是真的完了……” 陶阳心疼地帮她顺着气，“乖，快别哭了。你心脏这么脆弱，再哭下去才是真的完了。” 许宥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念出一个古老的童谣，“一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飞呀，飞呀——bia叽——掉在一颗刺头上，被串成串儿了！” 陶阳：“……” 不是很懂这么抽象的童话故事。 抽象艺术家许宥容喝着啤酒讲故事，“我第一眼看见他，只是匆匆的一个侧脸，就叫人觉得看见了光。后来，他和我说话，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闹了笑话。今天，他突然要过来陪我看演唱会，我都激动得快要死过去了。再后来，他还让人带我去后台要了签名……然后我去找他，看到他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他整个人紧绷着，闭着眼睛，像是了却了什么夙愿的满足。” 陶阳明了，“所以这个男人是你早就看中了，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你不甘心。” 许宥容立刻摇头，“现在大家都说，你之所以为一个人伤心，不过是觉得自己这么好，他凭什么不喜欢？其实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爱情，都不过是不服丑罢了。不是的，太阳，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服，我甚至还觉得他们很般配，我知道那个女人比我好千千万万倍，我真心地祝福他，我就是忍不住难过。” 陶阳摸了摸她的头，“许宥容，陆离没有你好。” 许宥容诧异地抬眸看她，“你怎么知道是陆离？” 陶阳笑了，“我还知道你那个男神就是关长云，怎么？小鲜肉看腻了？口味换成大叔了？” 许宥容的表情见鬼一样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陶阳抽了一张湿巾替她擦了脸，“陆离是关长云的白月光，你看过这么多小说，总该知道什么是白月光吧？如水中月，如镜中花，都是遥不可及的美，不是用来爱的。” 许宥容眨了眨通红的兔子眼，自己拿纸巾擦鼻涕，“你怎么知道？” 陶阳忍不住也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说你还有机会。我是想说，你又怎么知道，关长云不是你的白月光呢？也许他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你其实也没有那么爱他。” 此时的许宥容头仰在沙发靠垫上，已经睡过去了，她的梦里也许会有一地白月光吧，总归不会是陶阳谆谆的劝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周年庆典 WM的二十周年庆果然办得很盛大，WM的老总齐明邀请了几乎所有知名媒体和同行，此时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网罗了大半难得一见的圈内大腕。 宴会厅的布局很别致，几个长桌中央都摆着火树银花一般的酒架，各色的酒水点缀其间，十分赏心悦目。 一个红色一字领连衣裙的女人借着那流光闪烁的遮挡，佯装醉酒，倒在了WM的商务总监顾仲简的怀里。 顾仲简立刻便要扶她起来，低眸看到那精致的锁骨，快要碰到女人雪白肩膀的手就顿住了。 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伸了过来，黎璟一把拉过这“酒醉”的女人，“呦，这不是佩琪吗？还没开席就醉了？” 孟佩琪被她生拉硬拽，气得瞪圆了眼睛，“黎璟！你干什么？！” 黎璟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你没醉啊？刚想叫个服务生来把你抬走。也是，今天富人云集，随便傍上一个都够你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的，你怎么舍得醉呢？” 孟佩琪被戳破了心事，一张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此刻更是烧了起来，“黎璟！你欺人太甚！” 黎璟依旧是一脸“有本事你打我呀”的欠揍样。 眼看着孟佩琪几乎要上手来挠她了，顾仲简连忙揽过她的肩膀，“孟小姐见笑了，我女朋友醋劲儿有点大。” 孟佩琪看着这个自己费劲勾搭了半天的男人，终究没再发作，面若冰霜地走了。 黎璟一袭绛紫鎏金花纹的旗袍，面容姣好，体态妖娆，一双桃花眼颇为不屑地扫过孟佩琪愤然而去的背影，嘴上一点也不留情地说，“老顾啊，眼光越来越独到了，这样的货色你都不放过。” 顾仲简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忍不住好奇道，“怎么？她哪里得罪了你这祖宗？” 黎璟：“江湖旧怨。” 黎璟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意有所指道，“馊了的葡萄汁儿怎么能冒充红酒上桌呢？” 一个路过的服务生像是新来的，冷不防听见了这句话，忙过来解释道，“小姐，我们这里的红酒都是货真价实的波尔多红葡萄酒，绝对不是什么……馊了的葡萄汁。” 黎璟面上依旧是甜甜的笑，“哦？看来是我见识短浅，这酒喝到我嘴里……真是暴殄天物，你说是不是？” “是……不，小姐您说笑了。” 服务生擦了擦额头的汗，见到顾仲简摆手，就赶紧溜了。 这样的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黎璟的眼睛，她翻了个白眼，装作不怎么上心地玩着指甲，“老顾，算上这一次，我都帮你挡了不知道多少烂桃花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顾仲简失笑，知道今天的重点要来了，“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黎璟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说，“我想当明星。” 顾仲简：“你现在不就已经是明星了吗？今天这个场合可没有十八线艺人。” “那请柬不是靠你才弄来的吗？你别嘲笑我，我这回是认真的，”黎璟确实严肃起来，“我这些年虽然也有些流量，但都是靠着零碎的杂志和广告，除了两首不温不火的歌，根本没什么成形的作品。上个月的机场照还是我助理找人拍的，那人不专业，把我拍得像个秤砣。” “不笑你，我不笑你……噗嗤——”顾仲简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别说，还真挺像！” 黎璟趁他不注意，随手往他嘴里扔了个葡萄。 顾仲简措手不及，竟将那葡萄带着皮囫囵吞了进去，噎得一张小脸通红。 “我的黎大小姐，你可是黎家的大小姐，根本用不着我帮你吧。” 黎璟拿着个小叉子不停地戳盘子里的蛋糕，“我不想找他帮忙。” 顾仲简：“就算我帮你疏通，少不了也要抬出你爸这尊大佛。而且我在公司毕竟主要负责商务和渠道这一块，你真要铁了心走这条路，还是得找个靠谱的经纪人。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你物色一下。” 黎璟本想把戳了蛋糕的小叉子放嘴里舔一舔，到底还是忍住了，“那你尽快啊！” 顾仲简没忍住，总算问出了口，“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什么想开了？”黎璟装傻。 顾仲简却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你可是出国进修过艺术和戏剧表演的科班人士，WM当年还打算签下你，但你却随意签了个小公司，沉寂这些年，一门心思追着顾秦淮跑，到底发生什么事刺激到你，让你突然这么积极上进了？” 黎璟抿了抿唇，“前些天，我姥姥留下的那只哑巴鹦鹉治好了，又会说话了。” 顾仲简：“那不是一件好事吗？” 黎璟：“好什么？它现在就只会叫一个名字。” 顾仲简：“叫你姥姥？” 黎璟：“……小雨。” 顾仲简：“……” 黎璟：“我和顾秦淮这些年心照不宣，对这个名字绝口不提，没想到现在由一只鸟先提了起来，更没想到一个名字就能让他这么激动。我不甘心，老顾，你说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就是比不上那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呢？” 顾仲简：“你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不爱你。” “你嘴真毒，尽往别人心口扎刀子。”黎璟闭了眼，“老顾，你觉得她会死而复生吗？” 顾仲简神色空茫，眼神像是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哪里常年飘着漫天寒雪，“当年，我亲眼看着她的尸首被推进焚烧炉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把灰了。破镜都难重圆，人死又怎么会复生呢？” 就在这时，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不少，正在谈话的黎璟和顾秦淮也忍不住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向舞台，主要嘉宾都到齐了。 WM的老总红光满面，声音洪亮，“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给齐某捧场，有个消息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大家，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今天有一位重要的人物也出席了！让我们掌声欢迎庄周集团的魏云澜魏总！” 魏云澜礼貌地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齐总太客气了，今天在座的大多是艺术家和媒体界的精英，魏某一介只会赚钱的粗人，本来不打算来打扰各位的雅兴……但是，我的女伴告诉我，俗到了一定的境界，也能算是一种行为艺术。”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魏云澜口中的“女伴”，被各色眼神淹没的陶阳站在原地，她故作冷静地垂了眸，想把光洁的地砖盯出一个缝钻进去。 顾仲简嗤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把‘老子就是有钱’说得这么迂回曲折的。” 黎璟没有理他，顾仲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地一松，玻璃碎了一地，红酒四溅，如泪如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别这样笑 “是她，是她回来了……”顾仲简喃喃道。 黎璟脚下一个踉跄，堪堪扶住了桌子，手指骨节发白，几乎便要折断。 时光像是被顽皮的孩童踢中的皮球，骨碌骨碌地滚向了那段早已斑驳的回忆。 她比关暮雨和顾秦淮小三岁，他们初中毕业，她便是小升初，他们高中毕业，她才能升到高中部，无论如何都差着一截，比他们晚上一步，即便她已经竭尽所能地追赶着他们，生怕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 没人为她引路，她有些不敢走，甚至不知该往哪走。 那是顾秦淮他们的初中毕业典礼，小学部的他们也被聚拢到学校的大礼堂撑场子，关暮雨和顾秦淮都是优等生代表，顾秦淮此人最是恣意张扬，演讲的最后，他感谢完父母学校和国家，还郑重地加了一句，感谢他心爱的那个女孩子。 关暮雨被他的眼神烫到一般，手里的演讲稿落了一地，他慌忙跑过去帮她捡，整个礼堂一片哗然，诸如“在一起”“答应他”之类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顾秦淮捡了演讲稿，单膝跪地，双手捧到关暮雨的面前。纯白裙子的少女红透了一张脸，如同雪白的画纸上落了一朵淡粉的樱花，自成一幅绝美的画。 关暮雨接过他递过来的演讲稿，说不出话，捂着脸落荒而逃。 顾秦淮又凑到话筒处，不无得意地说道，“谢谢大家了！” 他说完，不去看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主持典礼的老师，一溜烟追着关暮雨的方向跑了。 台下的黎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边的人拉她的袖子，“小璟，你该去后台准备了吧？” 黎璟机械地点了点头，她代表他们年级准备了一首钢琴曲，为初中部的学长学姐送别，他还说一定会看的。 然而他总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向关暮雨的方向，从来看不到背后的她落寞的脸。 后来关暮雨死了，她高中一毕业便立刻决定出国去找顾秦淮。 国外不比家里，她又不愿意花她爸给的钱，不爱出门闲逛，勤工俭学以外，常常陪那人泡在图书馆里。 有一次他匆匆忙忙就走了，只嘱咐她帮他把书带回去。 其中有一本书很旧了，但他随身携带，一直小心呵护着，还常常对着书的扉页发呆。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他的那本书，只见扉页右下角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一页的颜色泛黄，边角都卷了起来，字迹有些模糊了，一看就是有人常常抚摸的缘故。这个认知使她瞬间红了眼眶，心口突如其来的百蚁噬心的疼，不知是为那个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在他心里的位置。 黎璟不想再去看台上，而是默默地离了场，她走出宴会厅，抬头望着寥寥几颗寒星，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如今关暮雨真的回来了？不只是我觉得是她，就连顾仲简都认定了是她，顾秦淮，如果你见到这个女人，又会怎么样呢？ 此刻万众瞩目的陶阳撑着一脸尴尬的假笑，等到魏云澜讲完话回到她身边，便踱着极小的步子错到了他的身后去，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台下的视线。 这一回，她没有逃跑。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大人该知道怎么优雅地躲起来当一只鸵鸟。 陶阳有些后悔劝魏云澜来这里了，这人现在分明是伺机报复她的。 如果不是孟依然出国参加活动，她才不会来做他的劳什子女伴。 她越想越生气，在背后偷偷地踢了他一脚。那人咬牙忍着后脚跟的疼，笑着从身后把她拎了出来，和他并肩站着。 好在魏云澜刚刚话不多，使得那些准备了好多页演讲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说太久，开场讲话结束得比预期早很多。 魏云澜作为在场少数的几个大金佛之一，自然是应酬缠身，陶阳作为他的秘书兼今天的临时女伴，也不好说走就走，便随意逛逛。 她端起一杯颜色明媚的鸡尾酒，对着灯光欣赏那彩虹一般的颜色，耳边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关暮雨。” 那声音冷冰冰的，又似乎压抑了什么情感，含着三分伤痛，三分怨愤，三分挣扎，或许还有一分的欣喜庆幸。 又是清脆的一声，彩虹碎了一地。 方才清理过玻璃碎片的服务生又过来收拾，心想，今天到底是中什么邪了？二十周年是兴摔杯子庆祝的吗？这些烧了脑子的有钱人为什么不干脆举办一个摔杯子大赛？ 陶阳背对着那个人深深呼吸几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阿简，好久不见。” 顾仲简看着那张最熟悉也最陌生的脸，一时间热泪盈眶。他真想把她脸上这层温润又虚伪的微笑的假面撕下来。 他胸中气血翻涌难平，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径自拉着她走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后面是一个修剪得极为精致的花园，出其不意处嵌了暖黄色的灯，将夜晚的花园点缀得像梦一般。 顾仲简拉着陶阳在一棵海棠树下站定，千言万语不知哽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 陶阳依然在笑，她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你可别哭啊。” “别这样笑。”顾仲简终于忍不住地伸手去扯她的脸，“很丑。” 陶阳听了他的话，更是“呵呵”地笑出了声，“那我该怎么笑啊？” 顾仲简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眼泪终于落下来，掉在她的肩上，“不要笑，没人让你笑。” 陶阳本来下意识地要挣脱，却突然感到了肩头那一滴灼热的泪水，推拒的手便没了力气，僵硬地任他抱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仿佛只有痛苦才是她人生的底色。 “阿简，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她轻声问。 顾仲简自然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偷偷擦了眼泪，放开了她，声音仍有几分压抑了的哽咽，“说来听听。” 陶阳避开了他的眼神，“关暮雨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我是陶阳，所以我的事，不用告诉关暮雨的故人。” 没想到顾仲简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好。” 陶阳又咬了咬牙，“还有，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要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名草有主 陶阳回到宴会厅的时候，魏云澜正四面环顾着搜寻她的身影，此刻二人的眼神交汇，都不由得心中一荡。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同时都有一点做贼的感觉，心中不是那么磊落。 她难得乖巧地走到了魏云澜的身边，问候旁边的人，“齐总好。” “哎，陶秘书您好。”齐明显然知道她是谁。 齐明单从外形上看只是个略显富态的不起眼的中年人，但是他面相端方，圆圆的下巴蓄着一点精致的小胡子，看人的时候眼中带笑，先入为主地叫人感觉友好，没什么攻击性。 魏云澜吃定了她在这样的场合拘谨不会发作，一手虚揽过她的肩，附耳问她，“我的女伴，刚刚去哪儿了？” 陶阳肩膀以上的部分不受控制地靠向他，只好尽可能地避开和他的身体触碰，姿势显得很怪异，她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能去哪儿啊？花前月下呗。” 魏云澜的神色就有点晴转多云，“跟哪个小白脸？” 齐明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但见二人亲密的姿态，就知道自己不该再碍眼了，便主动告辞。 陶阳趁着没人看到，一肘子捅得魏云澜疼弯了腰，“你才是小白脸！” 魏云澜忍痛站直了，咬牙切齿地，半天说不出话。 “没什么事了吧？我尽职尽责在这儿陪了你那么久，也该回去了。”陶阳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魏云澜，“那个……魏总，今天也算陪您出公差，打车钱能报销的吧？” 魏总窝了一肚子火，似笑非笑，“你说呢？” 陶阳如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扬长而去。 让我说，那我就让司机开发票好了…… 魏云澜戳了一个小番茄，正要入口，孟佩琪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定要卖弄自己的贤惠，“魏总可以多吃点这个，据说维生素含量高，吃了能变白的。”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魏云澜，他冷冷瞧了孟佩琪一眼，终于不耐烦地扔下了叉子，朝着陶阳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陶阳刚拦了车准备上去，就被魏云澜一把拉住了，“我送你。” 待她回过头，面色不虞的魏云澜握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走吧。” 代驾很快把车开了过来，魏云澜和她一起坐了后座，陶阳也没说什么。 魏云澜调暗了车里的灯，似乎这样才有了一些胆量去看身旁女人的脸，过往的路灯不断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她眼睫上破碎的眼泪。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在听。”魏云澜认真道。 陶阳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似的，靠在了魏云澜的肩膀上。一向吊儿郎当的魏云澜此刻却僵住了，他一时不敢伸出手去揽住她，嘴上不知所措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了，我在。” 时光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像是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什么人，口中念叨的也是这些话。这么多年过去，安慰人的时候还是这几句，真没长进。 那他安慰孟依然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突然像一根横亘而出的刺一样，扎得她一下从他的肩膀上弹起来。 “福山小区到了。” 陶阳慌忙擦了一把眼泪，一言未发地下了车。 “等等！”魏云澜也跟着下了车，“我……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跟我说吗？” 陶阳背对着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还是送你到楼下吧。” 魏云澜跟司机打过招呼，跟着她进了小区。 陶阳一路上都在整理呼吸，在楼下还对着手机照了好一会儿镜子，确认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这才准备上楼去。 “魏总，你先回去吧。”陶阳看着他，笑得很甜。 魏云澜却似乎被她的笑容灼了眼睛，他侧了眸不去看她，“那我走了，你别笑了。” 陶阳目送着他离开，心中郁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连笑都不让人笑了。 心有戚戚地上了楼，陶阳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先是一只小猫跳到了她的怀里，紧接着便是许宥容那张油光满面的八卦脸兴冲冲地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我看到魏总送你回来了！今天约会怎么样？” “约什么会？”陶阳一把将猫挂在的许宥容的胸器上，慢吞吞地换拖鞋、脱外套，“魏总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这些话就不要乱说了。” 许宥容抱着猫，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有未婚妻怎么了？只要没结婚就还算是单身！再说了，咱们这个时代，领完结婚证第二天就领离婚证的也有很多呢。” 陶阳叹了口气，“别人都这样，不代表我们也一定要这样啊。宥容，我和魏云澜是不可能的。” 许宥容感到无比的挫败，“给你牵红线从来就没成功过！这个小魏总吧，看你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本来以为你俩能有戏，结果横空冒出一个商业联姻！我不甘心！这个墙角我非给你挖来不可！锄头不行就用挖掘机！” 陶阳哭笑不得，“蓝翔欢迎您！” “哦，对了，”许宥容突然想到一件别的事，“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陶阳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随口问，“什么事？” 许宥容声如蚊讷，“我可能快追到关长云了……” “什么？”陶阳掏了掏耳朵，还以为是自己耳背。 许宥容干脆豁出去了，“我说，我应该很快就是关长云的女朋友了！” 陶阳：“……” 这丫头是病了吗？ 探了探额头，也不热啊。 许宥容气恼地打下她的爪子，“这有什么好不可置信的？你许姐姐一直是这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好吗？” 陶阳牛饮了一大杯白开水，先败给了自己的强迫症，“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好吗？” 她看着许宥容洋洋得意的嘴脸，想到那天许宥容见到陆离哭成那个熊样，一时说不出泼她冷水的话。 小叔叔那样的人，最容易让女人误会了，许宥容不是第一个，必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也罢，让她高兴两天算两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噩梦 沉浸在恋爱甜蜜中的人确实很难让一些独身主义的朋友明白自己幸福的感受，许宥容心宽地想，太阳她不信就不信吧，没必要和一颗母胎单身的恒星计较。 陶阳入睡之前，却忍不住想，万一这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她岂不是要叫许宥容小婶婶？ 这么想着，她一个激灵，瞌睡虫都吓死了大半，翻来覆去许久才重新找回了睡意。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 男人低沉的嗓音含着哽咽，“陶然……然然……我好想你……” “我不是陶然！我不是！我不是！” 一团黑色的迷雾中，爬出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女，破破烂烂的血淋淋的校服包裹着她正如蚯蚓一般蠕动的身躯。 不一会儿，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那少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仿佛被骤然响起的雷声惊动，少女毫无预兆地跑了起来，瓢泼的大雨不分青红皂白地浇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身后蜿蜒成一道血色的河。 少女跑到江边，总算停下了，校服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淡红的痕迹，此刻的她像是一株赤裸的树，身上开满了团团锦簇的将死的花。她伤痕累累，衣不蔽体，但那双眼睛很亮，像藏着寒夜中一颗遥远的星。在她闭眼下坠的那一刻，星光便也随之熄灭了。 远远的一声“不要！”被雷声震碎，随着一个飞跃而下的身影坠入了江水里。 冰冷的江水长驱直入地灌入了少女的口鼻，她的心虽然绝望了，但本能的求生欲使她不断挥舞着四肢，水下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腕，拽着她不断地往下沉…… 少女挣脱不得，意识渐渐模糊了，记忆似乎倒回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融融的暖阳吻过屋脊上未化的雪，少女闭着眼睛，脸颊是飞霞的红，白衣的少年眉眼含笑，削薄的唇轻轻印上她的，呼吸间隐隐浮动着梅花香。有晶莹的雪水顺着屋顶落下来——“滴答”，晕开了回忆里这幅静谧美好的画。 顾秦淮，我等不到你了……少女这样想着。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拉住了她的，唇上传来似乎比江水还要冰冷的触感，强势的空气从那人的口中渡了过来，少女被迫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不料那个人颤抖的臂膀却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倒好像她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定睛去看，少女身上的血迹不见了，伤痕累累的变成了那个拥抱她的人，他抬起头，眼神明澈，似乎有带血的泪流了下来，融入了冰冷的江水。 “魏云澜！” 陶阳声嘶力竭地叫出了声。 许宥容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太阳！太阳你怎么了？” 刺眼的灯光照在陶阳苍白的脸上，她本能地伸手去挡，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许宥容听到叫声就跑来了，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赤脚蹲在陶阳的床前，像是常做这样的事，一双眼睛红得不行，“又做噩梦了吗？” 陶阳挡着眼睛，“宥容，我梦见了一个杀人的女鬼。” 许宥容：“她要杀你吗？” “没有。”陶阳的声音里奇异地带了笑，“因为……那个女鬼就是我啊……” 许宥容强忍的眼泪突然就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背上。 这样的噩梦陶阳不是第一次做，许宥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曾经试图给她一个拥抱，但只要她的手碰到陶阳的身体，陶阳就会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久而久之，遇上这样的情况，许宥容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安静地在一边陪着她。 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许爸爸很认真地问过许宥容，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陶阳。许宥容就想到每每噩梦惊醒的陶阳整个人都脱了力的样子，她的每一次醒来，都像是爬过了尸横遍野的雪原，那么冷，那么绝望。 许宥容说，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妈妈，也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有爸爸，我的爸爸虽然不是马云，但他对我很好，要星星不给月亮，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从来都没比别人少什么。 但是爸爸，陶阳她什么都没有。她这一年走南闯北地磨炼自己，你总让我留在家里，你说我还是个孩子，你有时候看见我和她视频，可能觉得她已经是一个坚强的大人了。可是爸爸，你怎么能忘了，她其实跟我一样大啊。除了那些半夜将她惊醒的噩梦，她什么都没有啊。 这个噩梦其实已经纠缠陶阳许多年了，但都是没头没尾、支离破碎的，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那么连贯，竟还梦到了魏云澜？ 不知道为什么，陶阳的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 她好说歹说劝着许宥容回去睡了，自己却再无丁点睡意，只是盯着窗外的鱼肚白出神。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小雨，魏云澜出车祸了！” 关长云情急之下甚至叫了她的小名。 陶阳差点没拿住手机，“车祸？什么时候的事？” 关长云:“昨晚回家的路上。他回去之前，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陶阳稳了稳心神，“他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咱们当面说。” 手术室“正在抢救”的光已经亮了一晚上。 通往手术室的路，四面都是奶白色的瓷砖，光洁得能照出人影来。 陶阳走着走着就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里。 她的脚下一滑，被急忙走来的关长云扶住了。 关长云:“他找的代驾司机也被检测出醉驾，送他回去的路上撞上了一辆大货车。” “为什么会这样？”她怔怔地，“昨天他送我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那个司机已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了，”关长云摇了摇头，眉头皱了起来“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在查。” 陶阳:“我能帮上什么忙？” 关长云:“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帮忙查事情。魏云澜遭人暗算，咱们太被动了，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陶阳突然目光如炬地盯住了他，“为什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动作？惹了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你不能死 关长云讳莫如深，“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陶阳知道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她看着“正在抢救”的字样，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她背靠着墙，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又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率先走出来，他摘了口罩，拍了拍关长云的肩膀，“总算从鬼门关把人抢回来了。” 关长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喘息的功夫，“章叔叔，多谢。” “这位是谁？看着有些眼熟。”医生好奇地看着陶阳。 关长云:“里面那位的秘书，接下来就由她照顾病人了，有什么医嘱您告诉她就好。” 章钊便点了点头，“这几天比较麻烦，要有人一直守着，熬过去就没什么大事了。” 章钊已经忙了一晚上，关长云又和他低声交流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护士把人推出来，关长云立刻去帮忙，可是直到把人推到病房里安顿好，也没见到陶阳跟过来。 关长云找到她的时候，陶阳还呆呆地坐在原地，她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呼吸异常急促，脸色惨白一片，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环抱着自己的手微微发着抖。 关云长试图拉她走，她仍然面无表情，但是十分倔强地，一根一根地去抠他的手指。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柔声哄道，“陶阳，魏云澜不会有事的，他不是当年的你父亲。你也不是关暮雨了，对不对？” 陶阳这才猛地抬头看他，像是一头受了伤的茫然的小兽，她的眼里好像有一排细细的牙，狠狠地在关长云心上咬了一口。 “你要是难受，就再咬我一口？”关长云白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 陶阳的目光突然落在他小臂处一排不太明显的细小的牙印，年岁久了，只剩了细微的痕迹——是她的杰作。 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颤颤巍巍站起来，跟着关长云来到了魏云澜的病房。 魏云澜戴着氧气罩，身上缠满了绷带，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关长云替她把医嘱都写了下来，又安排了一些可靠的人守着病房，公司还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陶阳不知道自己在病床前站了多久，只是助理买的早饭似乎早就凉了。 她动作迟缓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捧起魏云澜缠了一圈纱布的手，“魏云澜” 话音出口，已是一片喑哑。 “魏云澜，你醒醒。” 魏云澜麻药过了，身体机能却还没恢复，自然不能答应她这霸道的要求。 “魏云澜，你知道吗？我爸爸就是这么死的，他死的时候浑身缠满纱布，我都认不出那是我爸爸了。”他没有醒，她好像很委屈，“后来妈妈也不要我了，她和爸爸一起死了。” “魏云澜，你不能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像是惯常提要求的人，提完要求还要解释几句，“我还没死呢，你也不能。” 魏云澜一时觉得自己就在身体上方飘浮着，低头就能看到陶阳可爱的发旋儿，一时又觉得自己在床上躺着，能感到陶阳的手指碰到了他没有缠纱布的那一截指骨。 他浑身散架似的疼，脑子里嗡嗡地过着很多事情，他的心针扎似的疼，他想起来抱抱她。 但他的心里有一个角落又觉得很甜，像是谁在那儿放了一碗将融未融的棉花糖，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陶阳主动握他的手更美好的事情呢？ 魏总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像个废人，心里却挺美，美着美着就发起烧来。 为了让烧退得快一些，陶阳叫护士给他打了退烧针，又耐心地给他冰敷额头降温，还拿了小毛巾来，用酒精擦他的手臂和脖子。 这货长了一张金贵的脸，以后恐怕还要继续用来招蜂引蝶，陶阳没敢用酒精擦，只想偷偷捏几把泄愤。 烧很快就退了，但是偶有反复，就这样连绵了好几日。他的意识渐渐回笼，被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窗边的人逆着光，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影，意味难明的目光一时落在病床一侧趴着熟睡的女人的脸上，一时又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魏云澜眯了眯眼，看清了那个人，“依然，你怎么来了？” 孟依然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一点，我听说她为了照顾你，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了。” 魏云澜心中一震，顺着孟依然的目光看到了与他交握的手。 陶阳睡得正香，她的呼吸很轻，隔着纱布的他的手几乎感受不到，只是觉得暖暖的。 孟依然眼中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看向魏云澜的时候又仿佛什么也没有，“二爷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反击。我的人也安排好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推他们一把。” 魏云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嘱咐道，“既然是借刀杀人，就借得干净一点，不要牵扯到我们，免得打草惊蛇，影响之后的计划。” “那是自然。”孟依然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问，“你的事好像是H市的人做的。” 魏云澜挑眉，“我早猜到了。” 孟依然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冷淡，“那你觉得是谁的人？老爷子还是那个人？” 魏云澜闭了眼睛，“有区别吗？那个人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要么是老爷子默许的，要么就是老爷子真的老了。” 孟依然笑，“我还听说，你那个倒霉弟弟前几天离家出走，来B市了，最后还是从陶阳家里抓回去的。他可比你厉害多了，你都没进过她家吧？” 魏云澜:“” 还真没有。 孟依然咳了两声，“虽然你们俩郎情妾意的，但还是请魏总稍微克制一下，咱们名义上的婚约还没有解除呢。” 魏云澜:“我觉得郎情妾意这种词不太适合我。” 太文艺小清新了。 孟依然:“奸夫淫妇就太不文明了吧？” 魏云澜:“不文明，非常不文明。” 奸夫他倒是愿意当，只是 孟依然读懂了他的眼神，提起包准备走，她凉凉地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纱布，“你怎么没被撞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合作愉快 陶阳实在太困了，她趴着睡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腰酸背疼的，脸上还痒痒的，过了一会儿，那股子痒意又慢慢挪到了她的嘴唇上，扰得人心烦意乱，她张口便将那作恶的东西咬住了。 这口感。 陶阳蓦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咬着一根缠着纱布的手指。 手指的主人“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吃惊地看着她，一脸见狗的表情。 陶阳讪讪地松了口，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你醒了多久啦？” “刚醒。”魏云澜睁眼说瞎话。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她没问他刚才想做什么 这口气方才松了一半，就听到陶阳问，“你刚才” 魏云澜打了个激灵，“刚才怎么了？” 陶阳:“你刚才是和谁说话？我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有人来过。” 魏云澜这才松了剩下的半口气，“嗐！还能是谁啊？孟依然来了。” 陶阳“哦”了一声，灵台似乎这会儿才清明了起来，“那既然孟小姐来了，我就先走吧。” 她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却被魏云澜从后面拉住了衣袖，“她已经走了。” 陶阳不想理他，脚步却似乎被衣袖上那点力道牵绊住了。 魏云澜不依不饶，声音里似乎还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关长云不是让你照顾我的吗？” 委屈？这货凭什么委屈？ 陶阳愤然回头，抽出了自己的袖子，又气鼓鼓地坐回了病床前的小椅子，“我不是要照顾你，是怕你连累我，在你这儿蹭个保镖。” 魏云澜难得没反驳，倒是乖巧地赔了笑脸，“我给你当保镖，爱蹭哪儿蹭哪儿。”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陶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突然咂摸出一点猥琐的味道来，她老脸一红，气鼓鼓地跑出了病房。 刚跑出去没几步，迎面撞上来探病的关长云和许宥容，许宥容拦住她说话，关长云就提着鲜花和果篮直接进了病房。 陶阳抓着许宥容的胳膊，对着病房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骂了几句，“轻浮！猥琐！流氓！” 许宥容感到无比的欣慰，虽然她实在没听出这三个词有什么区别，但陶阳总归不是当年那个只会骂“混蛋王八蛋”的小姑娘了，有长进，有长进！ 许宥容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陶阳仍旧心有不平地愤然骂道，“混蛋！王八蛋！” 许宥容:“……” 上回给她整理的《精编100种实用场景脏话大全》她肯定没看！ 咦？不对……许宥容回过神来，自己好像从哪里跑偏了？ “太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魏总不会这么快就得手了吧？”许宥容一脸懵，“不对呀，他不是伤得体无完肤了嘛，玩儿的就是心跳？玩儿命呢吧？” 陶阳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想什么呢？你那小脑袋瓜子里面污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许宥容不思悔改，“谁叫你一脸差点被逼良为娼的可怜样” 她话没说完，撒腿就跑。 “许宥容！你给我站住！” 陶阳追着许宥容进了病房，使劲捂住了许宥容那张一开口就想说胡话的嘴。 关长云本来正和魏云澜聊着什么，见许宥容嘴里“呜呜”的，挤眉弄眼地向他求救，便“大发慈悲”地开了口，“别闹了，太平间床位也挺紧张的，可别把人憋死了。” 陶阳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放开了手。 许宥容低头缩了缩脖子，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陶阳看了看满脸春情洋溢的许宥容，又看了看不动如山的关长云，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不是作孽吗？ 魏云澜的床上摆起了小方桌，此时已经堆了小山高的文件，公司的许多急事关长云都从权处置了，但还是有一些得要魏总把关签字不可。 陶阳余怒未消，但见那人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过去帮他整理起文件来。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魏云澜得了便宜卖乖。 陶阳瞥了他一眼，正打算撒手不管，那人就又哀嚎起来，“哎呦！” 许宥容也是被他们魏总这撒娇手段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魏云澜蹙起了一双眉，做出男版的“西子捧心”状，而陶阳细心地帮他放平了枕头，慢慢把床了摇下去。魏云澜挺尸一般地平躺着，果然就舒服了很多。 关长云将手背在身后，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那我们就先走吧，明天再来拿你签好的文件。” 他怕他再待下去就会忍不住动手把姓魏的揍一顿，让他再进一趟手术室。 许宥容这厢却是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突然被关长云叫走，其实心里是不大痛快的。 但她顺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往上，看到那张俊逸似仙的脸时，再多的不悦也一扫而空了。 我的眼光怎么这么好呢？正好他瞎。许宥容心满意足地想。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 陶阳的目光一直追着那二人十指交握的手，表情几变，魏云澜的目光便一直追着她。 魏云澜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关部长可一直是我们学校的传说。常言道，二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世上没有二爷泡不到的姑娘，也没有能让他真正收心的姑娘。你担心许小姐，是有道理的。” 陶阳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说得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我怎么记得那个传说是说的魏总您呢？” 魏云澜抵赖，“谁？谁传的这种谣言？缺不缺德？还让不让人找媳妇儿了？” 陶阳皮笑肉不笑，“魏总您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魏云澜一噎，半晌才道，“合作愉快罢了。” 这也就算是他的解释。 陶阳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简明扼要地说给魏云澜听，“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我转述会方便一点。” 魏云澜小鸡啄米式点头，“好，你接着说。” 魏总第一次觉得工作也可以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谁的喜欢蓄谋已久 从医院顶楼的天台上眺望远方，可以将大半个城区的景色都收入眼底。 携了雨来的乌云层层叠叠，压的很低，仿佛一块随时要掉下来的湿抹布，人一抬头就要被糊上一脸的水。 陶阳站在栏杆边上吹风，长发凌乱地遮了眼睛。 方才护工来帮魏云澜擦洗身体，她为了避嫌，就出来溜达，走着走着就上了天台。 她其实是先天的恐高症，站在天台上往下看，腿脚都一阵一阵地发软。 “你在做什么？”男人焦急的声音穿透猎猎的风，仿佛板擦一侧划过黑板时的尖锐的嘶鸣，叫人心头巨颤，平白添一身的鸡皮疙瘩。 陶阳如有所感地回过头，被那一双猩红的眼钉在了原地。 魏云澜换上了崭新的病号服，上衣的扣子还没有扣完，显出了几分凌乱的不羁，衣摆的一角还塞在裤子里，裤子下面是一双光着的脚。 “你没听到吗？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把声音放低了几分，甚至有了一点刻意的温柔。陶阳却感觉得出来，他的不安好像更重了。 陶阳深呼了一口气，一步步地靠近了他，她诚挚的脸印在他困兽一般的眼神里，“我就是上来吹吹风。” 魏云澜突然发狂似的把陶阳拥进了怀里，怕她挣脱，手臂愈发箍得紧紧的。仿佛只有这样实在的拥抱，才能证明她的存在一般。 陶阳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的手臂安静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她的耳朵正贴着魏云澜的胸膛，能听到他鼓噪一般的心跳声，这嘈杂的声音却让她的灵魂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她甚至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魏云澜的背。 魏云澜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他闭着眼睛，唇色苍白，纤长的睫毛微不可见地抖了两下。 “魏云澜我有点喘不过气。”陶阳轻轻挣动了一下。 抱着陶阳的手慢慢松开了，魏云澜神色莫辨，只静静地看着她。 “唉，魏云澜，你怎么像个孩子。” 陶阳无奈地抬手，帮他扣上了没有来得及扣完的扣子，又跑向他身后远远站着的保镖，接过了那神色尴尬的汉子手上的拖鞋。 魏云澜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过，尤其是在她稍显笨拙地帮他把扣子扣上的时候。他的呼吸有些急了，恨不得要把她扣上的部分扯开，又堪堪忍住了。眼神追着她的身影来回。 陶阳将拖鞋放在他的脚边，耐心地蹲了下来，捉住了他的一只脚踝。 魏云澜的脸“蹭”地红到了耳根，傻傻地忘了抬脚。 陶阳不解地抬起头，“怎么了？” 她刚刚小跑了一段，此刻的脸上浮着两朵淡淡的红云，眼神又懵懂，她两只手握着他的脚踝，像一只雪白的兔子抓住了狼的大尾巴，没有一点身为猎物的自觉。 魏云澜就大尾巴狼似的任她帮他穿好了拖鞋。 回病房的路上，陶阳一直没有说话，魏云澜乖乖跟在她的后面，心情柔软得一塌糊涂，走路都像踩在棉花里。 直到他躺在病床上，看着陶阳把老徐叫过来，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才隐隐地感觉到一点不对。 魏云澜:“什么叫你不再来了？” 陶阳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字面意思，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了，让孟小姐来照顾你吧。” 魏云澜慌忙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仿佛这些天对他的亲密的放纵，都是他病中的幻觉。 魏云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但还是有丝丝缕缕的不安从他的眼神里偷偷流露出来，“为什么？” 陶阳:“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计划，但这些天除了关部长和许宥容，就只有孟依然来看过你，想来她也是在你们的计划之内吧。我人在这里，却是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倒不如直接让她来，你们也好讨论细则，不用费心躲着我。” 魏云澜:“你怎么知道？” 陶阳:“不知道魏总是哪里来的神仙，前几天身上还缠满了带血的纱布，今天一见，其他地方连伤痕都没有了，只在胸前裹着一条雪白的纱布，不知道是不是时下流行的装饰。” 魏云澜:“” 陶阳:“我看魏总您好得很，我这个秘书部长虽然是个顶缺儿的，但也不能太像个摆设，也该回去做点正经工作了。您在医院玩儿够了也就回去吧。” 徐医生似乎想说点什么，被魏云澜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魏云澜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看着陶阳拎包走了。 过了半晌，徐医生才无奈地坐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魏云澜捂着胸口，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老徐把床头摇高了一些，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你心脏的毛病就是因为当年救她落下的，让她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反正手术都成功了，还说这些做什么？”魏云澜接过水喝了一口，嫌弃道，“真难喝。” 老徐翻了个白眼，“一个暖壶里的水，她的手倒出来就是甜的是吧？” 魏云澜撇了撇嘴，算是默认了。 老徐被他气得牙疼，“活该你被车撞！” 魏云澜想翻个身，不慎压到了后脑上的伤，忍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伸手去摸那被头发盖住的伤处，心里也凉凉的，“唉，没撞到招人疼的位置啊。” 老徐:“” 魏云澜:“老徐，其实这场车祸来得挺是时候的，正好让我把这个手术给做了。” 老徐:“这种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你拖了这么多年不敢做，现在怎么就是时候” “了”字还没出口，老徐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毛跳得老高，“因为她！？” 魏云澜看到桌上还有那人剥好的核桃，便拈起一颗吃了，“当年是我把她弄丢了，我要是找不到她就死了，总觉得有点遗憾。” 这个核桃倒是挺香的，魏云澜心想。 老徐半天说不出话，“……那你装成一身伤骗别人的事，瞒着她做什么？” 魏云澜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舍不得跟她说。” 可怜老徐是一条不折不扣的万年单身狗，不懂他花花肠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陈年疴疾 老徐被他打发走了，魏云澜上瘾似的吃起了那些核桃，不一会儿就吃光了那一小碟。 魏云澜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浓浓的失落。心口上的手术疤在慢慢地愈合了，又疼又痒，叫人忍不住觉得十分煎熬。 要是陶阳能不放心地回来看他一眼，就是要扒开他的伤口把心掏出来看一看，他也是愿意的。魏云澜心想。 他当然没空想老徐，但是此刻的老徐却在心里偷偷地骂他。 老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陶阳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黄金单身汉老徐的办公室里挂满了“妙手回春”、“白衣天使”之类的锦旗，可见其医术之高明，生活之单一，审美之匮乏。 陶阳看了一圈，觉得老徐和魏云澜完全是两样的人，不知道性格这样迥异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陶阳:“徐医生，我虽然比不上魏总跟你认识的时间长，但之前也做过你的病人。我希望如果你什么都不能说，也至少不要骗我。” 徐医生思考了半晌，才斟酌着问道，“你知道了多少？还想知道什么？” 陶阳:“我刚才忘了东西，想回去拿，听到你说他的病是因为我。他到底怎么了？” 徐医生:“他小时候得过心肌炎，本来已经治好了。但是五年前的夏天，他冒着大雨跳江救人，受了寒，着了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及时去医院，导致炎症复发，还引发了其他的并发症，心脏越来越不好，受了刺激甚至会休克。” 陶阳:“不能治？” 徐医生:“能，只是心脏要做一个大手术。你说他装成重伤，其实也不全是，他之前被纱布裹成粽子，看上去那么惨重，都不如他心脏所承受风险的万分之一。” 陶阳:“” 徐医生:“这个手术是章老师亲自主刀，章老师已经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专家，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十。他之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这一次阴差阳错，他也终于决定做了这个手术。大概也是因为你吧。”!%^* 陶阳:“因为我？” 徐医生:“他大概是怕手术一旦失败，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吧。陶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魏云澜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有时候看着荒唐，可对你却用尽了心思。” 陶阳:“这些事他没必要瞒着我。” 徐医生:“但他能跟你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让你每天自责吧。” 陶阳:“我不会的，他想多了。”(!&^ 徐医生:“” 女人真是无情。 陶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打算待下去了。 徐医生却叫住了她，“你回去照顾他吗？” 陶阳嫣然一笑，“当然不。” 徐医生满脸的问号，“为什么？” 难道是他单身太久了，连助攻的姿势都摆错了吗？ 陶阳挑眉，笑容透出一丝狡黠“我都说了要走，当然不会回去了。徐医生，谢谢你，我有机会一定告诉他，是你出卖他的。” 徐医生:“”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陶阳刚回到家，多天未见的小橘子就兴奋地往她身上扑，被她连忙拎得远远的。 “许宥容，你把它抱远点。我刚从医院回来，身上有细菌，别传染了它。”陶阳一边说一边脱了外套扔进洗衣机。 “知道了。”许宥容乖乖抱过猫，被小橘子一脸的委屈气笑了，“这么多天的小鱼干都喂狗肚子里了？你这猫怎么就喂不熟呢？小白眼儿狼！” 陶阳拿了干净的衣服就钻进了浴室，医院的高级病房也有浴室，但总不如家里自在，她总算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许宥容坐在客厅看电视，一手吃着薯片，一手撸着猫，好不惬意。 陶阳出来找吹风机的时候，快活似神仙的许宥容正对着电视哈哈大笑。 陶阳:“什么电视这么好笑？” 许宥容按了暂停键，“听说黎璟要演《璇玑》的女主，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小说，我特别害怕让她给我演砸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她早年间演过的一个古装戏，打算看看她演技怎么样，没想到还挺好玩儿的！” 陶阳:“是吗？那就好。” 许宥容:“你说她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不声不响的就找到了顾秦淮那样的男朋友，现在看起来影视方面的资源也挺好的。” 陶阳:“我那天陪魏云澜去参加WM的二十周年庆，好像听他们说，WM是《璇玑》的主要制片方，当时还没有签黎璟吧？” 许宥容:“要不说她命好呢，听说是上头有人。” 陶阳:“是吗？”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似有一点冷嘲。 许宥容没有察觉，“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魏总怎么样啦？” 陶阳耸了耸肩，“他好得很。我明天开始想回去上班了，让他找孟依然去照顾他。” 许宥容:“我都听云哥说了，孟依然和他的婚约很快就要解除了，他们本来就是逐利的合作，你不用放在心上。” 陶阳一阵牙酸，“云哥？？？” 许宥容娇羞地躲开她的眼神，“他喜欢我这么叫他。” 陶阳:“” 喜欢被侄女的同学叫“哥哥”？小叔叔，你变了 不知是谁的微信通知响了两声，许宥容和陶阳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 陶阳撩起还在滴水的头发，草草擦干手指解了锁，微信弹出来两条消息。 魏云澜:“孟依然明天出差，来不了。” 魏云澜:“我也不想让她来。” 陶阳绷住笑，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聊天框安静了几分钟，一会儿是“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 陶阳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一门心思地吹起了头发。 许宥容不由自主地点开她和关长云的微信对话框，上一条还是他的“晚安”。 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动找他聊天，他们在一起以后也是这样。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老娘早就发飙了。许宥容心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你勾引我 陶阳慢条斯理地梳好了头，躺在床上再看微信时，看到魏云澜十分钟前发来了一条，“还有好多文件在医院，你好像忘了带走。” 纠结了五分钟，就找到这么个借口？ 陶阳哭笑不得，“那我明天过去拿吧。” 想了想，又发过去一个无奈摊手的表情。 其实她根本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懊恼。气他骗她，也只是一时的情绪。 说到底，他会被她发现，还不是因为怕她出事、衣服没有穿好就急急忙忙跑出来找她？ 只是她的心里有些乱，如同一张双丝网，密密麻麻地打满了结。 一个不可思议的认知像是树木横生的枝节，倔强地指着天，任凭瓢泼的大雨也无法把它折断。 这一夜，魏云澜也是辗转难眠，他听着窗外嘈嘈切切的雨声，脑海里不停闪过陶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见过她的冷漠抗拒，也见过了她的温柔体贴。 正是因为那一点温柔，他才有了这些犹豫。 本来，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因为当年的事落下心脏的毛病。装作伤得体无完肤，一开始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企图害他的那个人放松警惕，并没有刻意瞒着她。 只是后来她因为他的伤，对他那么温柔。 “其实我伤得没有那么重。”几次话到嘴边，他都没有说出口。 他舍不得。!%^* 小时候看还珠，小燕子刚刚中过箭，差点就死了，她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身边有人殷殷期盼着她平安，这种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过，所以话到嘴边的时候，她犹豫了。 曾经只觉得矫情，现在似乎有些懂得了。 经年的痴心妄想一朝成为现实，任谁都会生出那种眷恋和不舍。没有走火入魔已经算好了。 魏云澜实在睡不着，便又拿起了手机，反反复复看陶阳最后发来的那句话。 他没忍住，发出一句这一夜在心里辗转过无数次的话，“我很想见你，如果今晚有月亮的话。”(!&^ 想了想，又撤回了。 陶阳对着撤回的消息出了一会儿神，既然已经撤回了，那她就当没看到吧。 这句撩人的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许宥容版“高段位渣男语录”的榜首。 第二天，陶阳早早地就盯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到了医院，与同样眼底乌青的魏云澜撞了个熬夜妆。 陶阳:“” 魏云澜:“” 魏云澜的主刀医生章钊正好来查房，这大爷不知道是有点缺心眼儿还是怎么的，一点也不体谅小年轻那点儿曲折蜿蜒的心事，“你们昨天晚上干嘛了？一个个憔悴成这样？” 魏云澜早就习惯了满嘴跑火车，“伤口疼，睡不着。” 陶阳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家猫病了，担心得睡不着。” 魏云澜:“” 她家什么时候养了猫？他怎么不知道？所以其实是担心他么？ “云澜啊，脸怎么那么红？不会是又发烧了吧？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按理说不应该再感染啊”章医生指挥见习的医生道，“小周，再给他量一遍体温。” 魏云澜:“” 这老头儿有完没完！！！ 陶阳趁着他被抓住量体温的间隙，拿了文件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几天，她竟然真的开始上班，不再来医院了。 魏云澜出院的这天，不知道是脑子落在医院了还是怎么着，非要叫陶阳陪他去买衣服。 他试衣服，陶阳就在外面帮他拿着外套。 “有个地方卡住了，你来帮我解一下。”魏云澜在试衣间里面喊。 陶阳:“……啊？” 一旁的售货小姐赶忙道，“我来吧。” 魏云澜的声音礼貌而又疏离:“不好意思，我对陌生人过敏。” 售货小姐:“……” 陶阳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哪里？” 魏云澜:“最下面那颗扣子。” 陶阳轻轻松松就解开了，“没卡住啊，这不就解开了？” 魏云澜:“那……再上面一颗？” 陶阳:“还是很好解开啊……” 魏云澜:“还是再上面一颗？” 陶阳:“……” 魏云澜:“我看看……哦，好像是这一颗吧？” 陶阳:“……” 衬衫设计得很精致，总共也没几颗扣子，现在都解开了，露出了某人健硕的胸膛和整齐的八块腹肌，当然，还有胸口的手术疤…… 陶阳两只手轻轻抓着他的领子，抬起头，压低声音问道，“魏云澜，你是在勾引我吗？” 更衣室空间狭小，陶阳被迫和他站得很近，两个人呼吸可闻。 魏云澜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你觉得呢？” “恭喜你，你成功了。” 陶阳嫣然一笑，眼睛弯成月牙。 魏云澜低头，薄唇缓缓靠近她的 “嗷——噗——” 这一吻终究没有落到实处，陶阳的手指却结结实实地戳到了他的伤疤。 魏云澜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喘着气，疼得呲牙咧嘴。 陶阳早就跑出了试衣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代价 S市虽然是国内出了名的繁华都市，却也常见到成片的老旧小区——因为地价太高，老年人又多，拆迁艰难，许多开发商都没兴趣啃这样没二两肉的硬骨头。 这样的小区物业费不高，安保便也宽松得多，门口的保安室里常年坐着一个热衷于手机斗地主的大叔，大约是托了关系混到的差事，平日里也不太管事。 行色匆匆的快递员很容易就从小门混了进去，驾轻就熟地避过了监控。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貌。 这种老式的楼房一层多户，由一条水泥地的走廊将几户人家的大门连了起来，平日里出门遇上隔壁的邻居，也会互相问候两声。 S市生活节奏很快，工作日的下午几乎没有人会在家待着。此时的走廊空无一人，快递员又抬手压了压帽檐，敲响了一扇毫不起眼的木制防盗门，“咚——咚——咚——” 许久没有人应声，像是主人不在家的样子。 快递员却很有耐心，他一手稳稳地托着手上的包裹，另一只手又敲了几下门。 又过了许久，门竟然开了，一个穿着粉红色低胸睡裙的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倚着门不太高兴地等着他开口。 快递员递过包裹，压低声音道，“关敏女士吗？您的快递。” “有刀吗？我要打开检查一下。” 女人看似朦胧的眼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警惕，声音依旧慵懒。 低着头的男人大半张脸都被帽檐遮住，他在背包里翻了一会儿，“我找找……嗯，有。” 他握着刀的手略显迟疑地伸了出来，下一刻，男人细长的眸中寒光乍现。 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他的帽子被掀到了地上，露出一张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脸。但他的眼睛生得狭长，当他笑着看你的时候，眼里像藏着一条毒蛇，正森然吐着信子。 “说，是谁派你来的？”!%^* 关敏的声音冰冷，眸中哪还有一丝初醒的迷糊？ 男人嬉皮笑脸，“美女，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个送快递的，而且我什么也没做。” 关敏手中的刀又逼近了他的脖颈一分，“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美女’。” “那我要叫你什么？”男人笑得孟浪，一只手揽住了女人的腰，“不然……叫你黎太太，你喜欢吗？” 关敏气急，恨不得一把抹了他的脖子去，然而那刀却未能伤他分毫！感到肋下抵着她的金属般冰冷的触感，她手上的刀猝然落地，“你怎么会有枪？你到底是谁？”(!&^ “黎太太，忘记告诉你，这把刀没开刃。”男人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耳畔，亲密地搂着她的腰进了家，重重地关上了门。 关敏被他铐了双手绑在床上，衣服被剥了个干净，她只能聊胜于无地交叠起双腿，恐惧和绝望从她的每一个毛孔溢出来…… 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刚刚给我注射了什么？” 男人若无其事地在她的卧室转了一圈，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好的角度。关敏看着他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可以伸缩的支架并一只相机，他将镜头对准了她，又认真调了一会儿，仿佛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师，在精心准备着自己的艺术创作。 关敏牙关打颤，却还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你想做什么？” 男人依旧站在镜头后面，他的眼睛似乎正透过镜头欣赏着她的恐惧，“急什么？黎太太，还不到时候。” 关敏咬紧了牙也难以抵抗一阵阵袭来的令人兴奋的晕眩，然而她还堪堪维持住了一点理智，“毒品？你给我注射了毒品！” 她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却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心却仿佛被谁掏空了，那是一种要把人吞噬的空虚，她迫切地想要些什么来填补。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明明离得很远，却又仿佛在刮擦着她脆弱的神经，“如果这个时候，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让所有人看到你现在这么渴求的样子，你觉得怎么样？” 关敏的下唇早已被她自己咬出了血，她出身高贵，身手也不错，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欺辱。这一刻，她想到了死，没错，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不用想身后的事了。 男人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抢在她咬舌自尽之前塞了一个东西到她的嘴里，她的上下颚被撑开了，不受控制地流出了口水，显得十分淫靡。 关敏交叠的双腿不停地摩挲着，意图缓解下体的不适，那个男人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黎太太，你看看你身边有什么？” 她的眼神已经失了焦距，迷离的泪眼看到了一个形状逼真的道具，她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拿，但双手被铐着拴在了床头，只能用双腿去够。 镜头后的那只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床上腿脚并用，蠕动着身体把道具插入下体的女人，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两张。 关敏在床上翻来覆去，剧烈地喘息着，间或发出细碎的呻吟声，残存的理智渐渐被极致的快乐吞没…… S市的长街已是华灯初上，从破旧的窗棂望出去，月色被更高的楼房遮了大半，就连星光都黯然了许多。 男人在窗边抽烟，眼中映着烟头明明灭灭的火光，所有的情绪都看不分明。 相机已经被收了起来，视频也已经做过处理，他甚至给视频的女主角留了一份。 关敏幽幽转醒，她的身上盖着一床薄毯，黏腻的汗水和手腕隐隐作痛的伤痕都在提醒着她，这个下午发生的一切。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神色冷漠，“你以为你辞了职，搬到这种远离尘嚣的地方，就能躲开以前的一切，像这里的退休老人一样安享晚年吗？” 关敏亦冷冷地看着他，“我为你们做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上了这条船，这么容易就能下来吧？”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微笑，“当然，我今天来找你，不全是因为你的事。就在昨天晚上，我们的值钱货半路被我们的死对头给抢了，都是拜你那个首鼠两端的老公所赐。” 关敏疑惑：“你们黑吃黑不是常事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货刚被抢走，他辖区的公安厅紧接着就把我们的人给抓了，现在连我们老大都在里面。你说，跟他有没有关系？” 男人走了过来，将烟头随意按在她的胸前，疼得她狠狠地抽了一口凉气。 “只要他乖乖把人放了，以后继续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合作，我就保证不把今天的视频流传出去。至于你，想金盆洗手？这就是代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活着 关敏把淋浴开到最大，任凭冷水兜头浇下，她高昂着头，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一切要落在她的身上，而不是别人的身上呢？ 关敏想不通。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也是名列前茅，年年一堆奖状，身边朋友环绕，她的智商、情商都没比别人差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后来遇见了黎东旭，她对他一见钟情，死心塌地地认定了这个人，虽然他一开始喜欢的是别人，但好在经历了不少坎坷，她总算还是如愿嫁给了他。她还为他生了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儿。 她的人生，本该像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夫妻和睦，女儿健康快乐地长大，她闲暇时和闺蜜小聚，聊一聊婚姻，聊一聊孩子的教育，聊一聊流行的装扮，心里想的总是一些芝麻大的小事，根本不用见什么所谓的世面。 而现在，她的丈夫，已经不算是丈夫，孩子也离了家，走得远远的。她的心里充满了怨恨，怨丈夫和孩子不关心自己，恨自己当年所有糊涂的决定——她怎么就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了呢？ 不公平，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么不幸？ 这些年，她在别人的摆布之下做了很多能让别人变得不幸的事，心里却没有感到平衡，反而越来越痛苦。 她想死，又不甘心，凭什么害她活成这样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却要绝望地去死？ 即便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还是不想死。 关敏大哭一场之后，反而坚定了自己活下去的决心，即便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魏云澜最后还是买下了那件风骚的没几颗扣子的衬衫，他结完账出来，却没有看到陶阳。 商场的正中央摆着一圈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展示柜，魏云澜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喧闹人群中的陶阳。 陶阳在看的那个玻璃展柜几乎无人问津，她静静袅袅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独树一帜，不染世俗的烟火气。!%^* 魏云澜走到她背后，本想偷偷拍她一下，但想到屡次“逗猫”都不无意外地被猫抓伤，蠢蠢欲动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 这么一犹豫，就错失了恶作剧的良机。他的小野猫转身看见了他，“咦？魏总，衣服买好了？” 一个男人不能和自己的猫计较，魏云澜这么想着，就不打算计较她的揶揄，反而大手一挥，财大气粗地说，“看上什么了？老板给你买！” 魏云澜说着，眼神越过她去看那展柜里的东西，只见一只奇形怪状的蝴蝶的标本孤零零地躺在一个水晶的盒子里，有种凄迷的美。 所以，她就是对着这个东西站了半天？(!&^ 陶阳看懂了他的眼神，冷哼道，“你才有病呢。” 魏云澜微微倾身，似乎准备听她的高论。 陶阳就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传道受业解惑的样子，“这个叫皇蛾阴阳蝶，也叫做卡申夫鬼美人凤蝶，是世界上最稀少的蝴蝶之一，在一千万只蝴蝶中才能发现一只。你看，它两只翅膀的形状、大小和颜色都不一样，看上去像是畸形的。 更有意思的是，它的翅膀左边是雌性，右边是雄性，也就是所谓的雌雄同体。传说抓到一只这样的蝴蝶就可以得到25万美元，但捕捉者全部离奇死亡，惨不忍睹——我觉得这个传说就过于灵异了，可能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吧，好显得物以稀为贵。” 魏云澜：“你好像对这个小东西很了解？” “其实也不是，刚才有个人给我发了个小册子，上面有介绍。”陶阳得意地掏出一个花里胡哨的宣传册摇了摇，“你知道吗？这种蝴蝶因为两边翅膀长得不一样，所以根本飞不起来，它们的生命周期只有6天。” 魏云澜炫富之心不死，指着那个标价八位数的标本问道，“要不要买回去看？” 陶阳看他的表情宛若在看一个智障，“买这个干什么？我可没兴趣在家里摆一个天价昆虫尸体。” 魏云澜：“……” 不喜欢你在这看这么长时间干什么？？？ 陶阳叹了口气，“我刚刚就是在想，如果一辈子只有6天的话，能做些什么呢？” 魏云澜：“能娶个媳妇生个娃，给自己留个香火。” 陶阳：“……”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意外重逢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的一生看似漫长，单是和万年的海龟比起来，就显得短了。万物衰荣都自有缘法，可不管是怎样的生命，在整个大环境而言，不都是一代代孕育下去、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一样的轨迹吗？ 可见魏总即便不是大彻大悟，也至少算得上活得通透。陶阳心想。 魏云澜不知道自己在陶阳心里被拔高了这么多，他见陶阳久久不说话，便问道，“那你呢？如果只有6天，你会做什么？” 陶阳耸耸肩，不着四六地回答道，“6天，我应该都在我妈怀里吃奶吧，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不给吃就哭。应该算得上是相当幸福的一生了。” 人这一生总会有这么几次，用玩笑的语气说出真心的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那个蝴蝶标本的展示柜，“走吧，我们该回公司了。” 魏云澜不死心，追上去问她，“你这个答案也太敷衍了吧？” 陶阳斜眼看他，“那好吧，我告诉你。如果只有6天……前3天呢，我就让那个想娶媳妇生娃的人知道，别爱我，没结果。”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魏云澜将她从鬼门关里捞回来，她也不是全无半点感激之心的。只是，她的劫后余生，满是抹不去的过往、挣不脱的噩梦、数不尽的煎熬。 如果爱是尘埃里开出的花，她的尚未绽开，便已连根枯萎了。 魏云澜：“……” 他能穿越回两分钟之前把自己的嘴巴缝上吗？ 陶阳每每看到魏云澜吃瘪的表情就心中很痛快，她霞粉色的眼尾微微扬起，晶亮的眸子里盛着笑意。 心里正高兴着，眼神就不大灵光，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她的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撞上那个人的那一刻，她便本能地伸了手将人推开，反作用力使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陶阳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摔倒在地，魏云澜在身后拖住了她的腰，而被撞到的那个人在前面拉住了她的手。 画面定格的一瞬，滑稽以外，更多了几分火药味。 只因陶阳回握了那个人的动作，熟练得像曾经做过千千万万遍，像是……刻在骨血里的习惯。 陶阳站直了，腿却在微微地打颤，她握住那人的手用了力，雪白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 直到听清了陶阳哽咽着叫出的名字，魏云澜这才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顾秦淮。” 顾秦淮——是那个她当年高烧昏迷之时口中不断念着的名字，仿佛是她寥寥二十年人生全部的牵挂和念想，是她刻在骨肉和血脉中的记忆。 那个名字的所在，是他魏云澜痴想半生都难以在她心中企及的位置。 顾秦淮狭长的凤目如一抹殷红的血，他痴痴凝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无数次入他美梦，又在梦醒时分让他清楚地体会永远失去的钻心痛苦的人。 真的是她吗？还是他的又一个逼真的梦？ 陶阳被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刺中，倏然松开了手。顾秦淮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陶阳似乎立刻便褪去了浑身的尖锐，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像是暴风雪中行路的旅人突然找到了燃着火堆的小木屋，她一时放下了行囊，本能地靠近那一点救命的温暖。 失而复得的喜悦伴随着患得患失的惶恐，顾秦淮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暮雨，关暮雨，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陶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提醒着她，她曾经是谁？ “不，不是的，你认错人了！”陶阳慌乱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不，她不是关暮雨，她是陶阳。关暮雨已经死了。 顾秦淮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挡住了。 陶阳躲在魏云澜的身后，苍白的小手攥紧了男人的衣袖，她的声音很小，甚至带了些许恳求的意味，“魏云澜，我们走。” 魏云澜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她竟也乖乖的任由他拉着。 顾秦淮左眼的眼角有一颗淡蓝色的泪痣，每当他不高兴的时候，那颗小痣就会变成青黛的颜色，一如此刻。 他看着躲在魏云澜身后的小女人，嘴角含着一抹自嘲的弧度，神色竟不知是喜是悲，“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陶阳没有回答，只是回握魏云澜的小手又紧了紧。 魏云澜便也握紧了她的手，替她开了口，“这位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她不叫关暮雨。” 空气中火药味甚浓，两个男人沉默地对峙着，一时谁也不能使对方让步。 这时顾秦淮的手机响了起来，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他无奈地深深地看了陶阳一眼，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陶阳随即抽出了手，对魏云澜笑了一下，“走吧。” 重逢的场景，陶阳设想过千千万万种，没想到最终还是以她的逃避匆匆结尾。 原本她也像无数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一样，爱情之于她，是不可侵犯的一方净土，是奉在心头供养的神龛，是无论世事如何变幻都无法动摇的矢志不渝。 可后来怎么就成了悬在心上的一把刀呢？ 还记得那一日天上半点浮云也无，阳光透过不规则的树叶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少年匀白的脸上，他背靠着长椅，仰头看天，“暮雨，你想出国吗？” 女孩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天，被阳光刺得眯起了一双大圆眼睛，短而硬的睫毛卷翘着，如同发育不良的昆虫触角，她揉着眼睛说，“我不想。B大是我爸妈的母校，也算是我这块爱的结晶的原产地，我打算回家看看。” 少年闭了闭眼睛，左眼眼角的泪痣变成了青黛颜色，过了一会儿，他牵起了女孩的手，郑重地看着她说，“我陪你。” 女孩笑了，俏皮地凑过去，在他眼角的泪痣上落下一吻。 年少时她爱过的人，牵过的手，蜻蜓点水般的吻……所有的有关那个人的回忆，像秋日枯黄的落叶，叫过往的行人无意间踩碎了，被流年的风一吹，就呼啸着散尽了。 原以为……可以就这么忘记的。 “阿简，你帮帮我。”泪眼朦胧的女孩摇着顾仲简的胳膊。 顾仲简神色莫辨，“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你这么做，未免也太狠了吧？” 女孩含着泪笑了，“梦想和我，我当然希望他选我。但他真的选了我，我又不忍心耽误他。阿简，我知道他能为我做到这些，就足够了。” “关暮雨，其实你不爱他。”顾仲简看到不远处匆匆而来的熟悉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声音高了几度，“好，我答应你。”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俯身吻住了眼前的女孩。 女孩僵直了脊背，却没有推开他，只因他轻如呓语的一句，“别回头，他在你身后。” “顾仲简，你在做什么？”少年的声音如同风雨欲来。 女孩强作镇定的回过头，抢先顾仲简一步开了口，“顾秦淮，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关暮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少年的眼神终于不可置信地落在她的脸上。 “当年，你当着全校的面对我表白，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出于虚荣。三年了，我觉得够了，该结束了。”说出了第一句，后面的台词就无比的顺畅。 顾仲简揽着她的肩，“哥哥，你什么都有了，关暮雨……就让给我吧？” 关暮雨冷眼看着，顾秦淮眼角的泪痣由淡蓝转为青黛，整个人都黯然了几分。 顾秦淮飞往大洋彼岸的那天，关暮雨跟着顾仲简第一次踏入了名为酒吧的地方。 顾仲简是那家酒吧的常客，坐了一会儿就被一群狐朋狗友叫去嗨，他本来准备拒绝，关暮雨却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地将他赶走了。 关暮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灌着不知名的酒，耳边是刚才顾仲简说的话，“关暮雨，他怎么会相信你不爱他，你的演技那么拙劣，他得有多爱你，才会被你蒙蔽。” 他得有多爱你。关暮雨，你如何值得那份深爱。 关长云来酒吧接人的时候，她已经有些醉了，但意识又出奇得清醒，“来，小叔叔，咱们干一杯，祝他……前程似锦！” 关长云皱着眉去夺她的酒瓶，她却握得死紧，硬是不肯放手，“干嘛要抢我的秦淮！” “傻侄女儿，他那么优秀，无论去哪，前程都注定似锦，但他最想要的却是让你做他锦上的花，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当晚，关暮雨胃出血，被送去急诊，她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手术床上，想到有一回自己摔破了膝盖，顾秦淮陪着她去医务室包扎，他知道她怕血，全程小心翼翼地遮住她的眼睛，那时候她闻到的也是这种消毒水的气味，让人安心的气味。 她压抑了一天的泪突然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旁边做辅助的实习护士只好不厌其烦地给她擦眼泪，“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啦？伤口打了麻药了，还是很疼吗？” 关暮雨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不疼是不疼……但是……姐姐……你们医院的消毒水里，是不是加了洋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入局 B市是陶阳出生的地方，她回来之前却没想过遇见这么多S市相识的故人。魏云澜遇见她时就已经是庄周集团B市分公司的副总。黎璟的父亲现在是政要人物，她来B市谋出路也算是父尽其用、情有可原。 关长云和陶阳一样在B市长大，毕业回来投身家乡建设也说得过去。只是顾秦淮和顾仲简，这两个S市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为什么也不远万里跑到B市来？ 以上种种，如果都用“孽缘”二字解释，未免显得草率，可除了这两个字，陶阳再想不出别的词语能概括了。 见到这些人，她本能地想躲，既是躲着他们，也是躲着不愿回首过去的自己。尤其是顾秦淮这个，陪伴她最美好的青春，也缺席了她所有伤痛的，被她安放在心上神龛里的人。 她见不到他，就还可以骗自己，纯洁和美好从未离她而去。她还能笑，还能爱，还能拥抱和亲吻，而不是带着微笑的假面，对所有亲密的举动心生抵触，对爱的人也敬而远之。 陶阳这么想着，抬头去看沉默了一路的魏云澜。他背影显得很紧绷，似乎是极为不悦的，但是出于一种绅士的习惯，步伐还是明显地放慢了，迁就着她的高跟鞋。 孟依然在接待室里等了半天，这才看到魏云澜和陶阳回来，两个人相隔着一臂的距离，气氛有些沉凝的古怪。 陶阳先看到了她，远远地冲她微笑点头，孟依然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你们去哪儿了？我看着魏云澜表情不太对。” 孟依然两手交握着，涂着金粉色指甲的小指微微翘起，她的右手腕骨处文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皇蛾阴阳蝶，蝴蝶的两翅一边靛蓝、一边灰白，两边的每一个细微的转折和纹路都不尽相同，竟比那标本还要栩栩如生。 “也没什么事，在商场里见到一个熟人。”陶阳简略答道。 孟依然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礼物袋子，“喏。这个可不是我平常给你买的那些玩意儿，我让人精心准备了很久的，你拿回去好好看。” 陶阳心里一个“咯噔”，正准备伸出的手也迟疑了，“孟小姐，这到底是什么？” 孟依然笑得妩媚，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亲密地拉过陶阳的手，把那只精致的粉色小袋子挂在了她的手上。 她本来就高，又爱穿恨天高，站在陶阳身边，两个人的身高差了将近二十公分，孟依然便低了头在陶阳的耳边说话，“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魏云澜他们在做些什么吗？这就是你要的……入局的钥匙啊。”!%^* 陶阳身体一僵，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几步，“多谢。” 孟依然不以为意，搁下一句“应该的”，便绕过她去了魏云澜的办公室。 礼物盒子里面只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小小的内存卡，陶阳将那东西握在手里，却觉得很重。 她把内存卡装进手机里，带着耳机去了洗手间。 陶阳一眼就认出了视频里那个女人的脸，那是一张极为妩媚的脸，即便年华老去也依旧风韵犹存，然而她的表情却无比的扭曲，似痛苦，又似享受，女人如同蛇一般在床上扭动着赤裸的身躯，近乎急迫地用一些千奇百怪的道具自我，慰，藉。(!&^ 这个视频足以毁灭里面的女人的一生。 刺耳的尖叫声似乎要洞穿她的耳膜，陶阳按下了锁屏键。她坐在马桶上，眼睛涩涩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痛快吗？似乎不是。愧疚吗？似乎也不是。 “那个拍视频的人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找上她的？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孟依然，你到底在想什么？” 魏云澜正和孟依然说着什么，他似乎发了很大的火，原本该在办公桌上的东西此刻散落满地，陶阳第一次没有敲门，直接就闯了进来。 孟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在看到她进来的时候，露出了一点微笑。 他们停止了对话，都在等着突然闯入的陶阳说些什么。陶阳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忍不住先去捡那些掉了一地的文件——她实在看不得这样的狼藉。 唉，强迫症真是容易消磨人的锐气。陶阳心想。 魏云澜：“……” 这是做什么？进来的时候一副捉奸的架势，结果竟然帮着收拾起残局来了？ 孟依然：“……” 祖宗，能分一分轻重缓急吗？没看见魏总都快气炸了吗？ 陶阳似乎没有感受到那两道恨不得在她后背上戳个洞的目光，她麻利地把东西按原来的位置摆上了办公桌，这才想起自己有话要说，“那个……魏总下次发火能不能不要乱扔东西？” 孟依然：“……” 魏云澜的脸更黑了，“你进来就是说这个的？” “不是，”陶阳耸了耸肩，正色道，“我这个人，可能跟你想象得不太一样。我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善良、隐忍退让，我的信条从来都是要让那些心怀侥幸的渣滓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魏云澜不置一词，只是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陶阳紧接着又道，“你们要对付的人，刚好也是我不想放过的人。我知道，你不想牵连太多的人，甚至为了和周老撇清关系，谋划了这次的夺权。但是我不可能置身之外，魏云澜，早在我进入庄周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是局中人了。” 魏云澜鹰隼般的眼神攫住了她，“这才是老头儿让你来B市的原因？” 陶阳理所当然地问道，“不然呢？难道是冲着魏总你的美貌来的吗？” “不敢当，被你当成目的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吧。”魏云澜冷笑。 陶阳自动忽略了他的嘲讽，“这个视频的事，最好不要让关部长知道吧。关敏是他的亲姐姐，他们感情很深的。” 魏云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关敏也是你的亲姑姑。” 陶阳：“你确实记错了，她姓关，我姓陶，她怎么会是我姑姑呢？” 魏云澜气结，“是，没错，你总有你的道理。” 陶阳走出魏云澜的办公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有些再见就是永别 顾秦淮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看到黎璟正在急诊室里缝针。 她生平最怕疼，一疼就爱叫唤，一惊一乍地吓得旁边的年轻医生手都有些抖了。 顾秦淮蹲下看了看她腿上的那块伤疤，心的一角似乎被谁揪了起来，疼得很，“怎么会伤成这样？” “是肥肥叫你来的吧？”黎璟见到他，竟然奇迹般地不再大叫出声了，只忍不住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开机，郊外又不管制烟花爆竹之类的，大家伙就难得撒了欢地放烟花庆祝。谁知道偏偏就我这么倒霉，被一个突然复活的哑炮炸伤了腿。还蹦出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伤口上又划了个口子，这不，非得缝针不行！” 顾秦淮:“……” 这就是所谓的“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个女人说了这么多，哪一句是说自己没事？ 她总是忍不住偷看那医生缝针的动作，一看就觉得伤口更疼了，那针倒像是戳在了她的喉咙里，鲠得她突然噤了声。 顾秦淮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敢看就别看。” 黎璟未被遮住的半张脸温温柔柔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很高兴的样子，“对了，你们公司今天不是有一个新品展示会吗？办的怎么样？” 顾秦淮呼吸突然一紧，他定了定神，随口敷衍道，“挺好的。” 他说话一向简洁，黎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追问道，“听说和MDarling举办的艺术品展览在一起，不会被他们抢了风头吗？” 顾秦淮:“科技虽然一向是冷门，但我们这次和正在上映的科幻电影《末日》有宣传上的合作，而且产品加入了AI的元素，刚好跟电影里的某些设定契合，很吸引眼球。” 黎璟:“可惜《璇玑》不是科幻片，不然我也可以帮你宣传。” 顾秦淮一只手挡着她的眼睛，空着的另一只手便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用，你好好拍你的戏，不是说要当个正经的明星给我看吗？” 黎璟想到和他赌气吵架、摔门而去的场景，嘟起了嘴，“好几天没见那只蠢鸟了，它还活着吗？” 顾秦淮失笑，“鹦鹉的寿命很长的。” 黎璟:“那它还……” 还一直叫她的名字吗？ 顾秦淮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哭笑不得道，“你那天回去不是逼着它听了一晚上的《锉冰进行曲》么？它现在整天只会叫‘红豆’和‘芋头’” 黎璟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哈嘶——医生，你跟我什么仇什么怨？” 不知所措的年轻医生颤颤巍巍地将那不小心扎深了的针拔出一截，“姑娘，你笑的动作太大了，我一下没收住。你还是先别那么高兴了，免得乐极生悲。” 黎璟:“” 她虽然止住了笑，但要她黎璟住嘴是不可能的，“顾秦淮，今天编剧说要给男主加一句台词——‘如果我八岁，我可以踮起脚亲亲你，说我好喜欢你，如果我二十八岁，我可以大声告诉你，我很爱你，可惜我十八岁，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觉得有点太现代了，你觉得呢？” 顾秦淮愣住了，喃喃道，“是……太现实了。” 十八岁的时候，大多数的少年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命运无常，什么是无能为力。更为悲哀的是，恰好在这样一无所有的年纪，遇见了想与之厮守一生的人。 除了一腔难凉的热血，还能给对方什么呢？ 因此，有志向的少年人会先选择自己的理想，希望衣锦荣归的时候，还能娶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 十八岁的顾秦淮以为，世界其实很小，放了手的人，总有一天还能找回来。 他当时被关暮雨和顾仲简深深刺激到了，一气之下提前出了国，其实冷静下来琢磨，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把戏。 她知道他的梦想，知道他想到技术最前沿的国家学习最成熟的信息科学。还有什么比“他喜欢的人懂他”更让人欣慰的事呢？他留在国外，也算是成全她的体谅。 那些年互联网刚刚兴起，国际上也开始流行一个说法——“地球村”。按照这个说法，他和她之间虽然隔着太平洋，但进入信息时代以后，也就像是村头翠花和村尾狗蛋一样，鸡犬相闻。 “地球村”也确实不大，那一天，村头翠花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村尾，狗蛋疯得一点时差也没有，和村头烧遗物的时间几乎同步。 当他强自挣扎着回了国，才知道漂洋过海其实是那么遥远——他乘坐最快的一个航班过来，一切都灰飞烟灭了，那个在不久的之前还笑嘻嘻地吻他眼角的女孩，化作了一抔青白色的骨灰，连个衣角都没剩下。 黎家主持了她的葬礼，主事的人大多各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堪称一团乱麻。黎璟却还是注意到了他，她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给了他一封信。那大概是分别以后，关暮雨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没有寄出，就已成了绝笔。 他一边扶着栏杆下楼，一边紧紧抓着那封信，信上是那人娟秀的字迹，开头是“秦先生”，落款是“暮雨”，中间的正文，即便他拼命睁大眼睛去看，却还是一堆模糊跳跃的汉字，怎么也看不清。 他终于力不能支，脑袋昏昏沉沉的，颓然滚下楼梯。他摔断了一根肋骨，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听说过“选择性失忆”，不知道有没有“选择性失明”这回事，也许是潜意识刻意逃避，他还是看不清那封信的正文内容。期间黎璟来看过他，他不打算放过自己懦弱的潜意识，执拗地让黎璟把信念给他听。 黎璟的声音有点沙哑，却逐字逐句念得异常认真：“秦先生，若一切只如初见，秦淮之于我，也不过是话本里一条承载过浪子佳人的河。 爱情之于我，是‘巍巍高山，粼粼湖水’，对我这个恐高畏水的胆小鬼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喜欢你，好像用光了我所有的勇气。无论你走多远，我都在原地等你回来。永远十八岁的——暮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小淮淮 “你看她，还是说一不二的女王脾气，说永远十八岁，就真的永远停在十八岁了。” 黎璟念完信以后等了半天，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像撒娇，又像是埋怨，带着半分无奈半分宠溺，还含着一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哀愁。 顾秦淮接过那封信放在怀里，似乎把所有日夜折磨着他的锥心刺骨般的伤痛都偷偷地藏在了这句轻飘飘的话后面。 黎璟小心翼翼地蹲在了他的床头，轻轻喊着，“顾秦淮。” 顾秦淮紧紧抱着一个相框，两眼像是浸了水的鸽子血，“小璟，她说她恐高，还怕水，你说她从江边跳下去的时候，心里是害怕多一些，还是绝望多一些？我没有陪在她身边，她走的时候，会不会怨我？” 黎璟也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姐姐是很好的人，她不会怪你的。” “是啊，她很好。但我会恨我自己，恨我愚蠢，恨我自私，恨我无能。” 他断了肋骨的疼，远远抵不过心里一下一下尖锐的疼，仿佛有一群小人儿拿着锥子一下一下地往里戳，把他的心戳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心疼得麻木了，肋骨的疼就又叫嚣起来——她死了，为什么他还要活着，忍受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是他的母亲还在忙前忙后地为他操心，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他实在干不出寻死这种混帐事儿。 他也曾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她还活着，只是躲了起来，不想让他找到她，也许这是她迟来的叛逆，只是一出手就和大家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再多的痴心妄想，也被岁月消磨，几乎消弭于无形了——如果不是今天再次遇见她。 虽然她不肯承认，但顾秦淮认定，那个女人一定就是当年的关暮雨，五年了，她似乎变了很多，岁月从她的身上偷走了一些东西，留下的则愈发深凝沉重，但从她的眼眸深处，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过往。 可是，他刚刚放走了她，怎么样才能再见到她呢？ “顾秦淮！顾秦淮！你想什么呢？”黎璟见他长久不作声，很是不爽地扯下他的手。 顾秦淮回过神，依旧显得有些愣愣的，“怎么了？” 医生已经帮她把伤口清理包扎好了，黎璟一时忘了自己是个“瘸子”，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不稳，跌在了顾秦淮的怀里。 年轻的医生好好地缝个针，被塞了一嘴的狗粮不说，这二位还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真是让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不给单身狗留活路啊。 顾秦淮无奈地搀扶着她，责怪中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宠溺，“怎么受了伤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黎璟抓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也就能在急诊室里才能和你靠得这么近了，丘肥肥已经警告过我，不能再被拍到和你在一起了。” 顾秦淮：“今天不就是丘……肥肥叫我来的吗？” 黎璟：“她可能知道我想见你，就想让你偷偷来看我一眼吧，只要不被拍到我们一起走不就行了吗？” 顾秦淮挑了挑眉，眼角的淡蓝色小痣似乎闪了一下，“你这个新经纪人可不简单，就你这个智商，被她卖了恐怕还要帮她数钱呢！” 然而事实证明，被卖了的不是黎璟，而是他自己。 丘肥肥以“分散作战更有利于脱身”为由，带着一瘸一拐的黎璟不知道从哪里抄小道溜了，而顾秦淮从医院小门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一群蹲点的记者堵到了。 “顾先生，请问您来医院是探望黎璟黎小姐吗？” “顾先生，传言说黎璟在《璇玑》剧组受了很严重的炸伤，请问是真的吗？会影响之后的拍摄吗？” “顾先生，此前就有人拍到过您和黎小姐在医院拥抱，今天黎小姐受伤，您第一个赶过来探望她，请问您和黎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秦淮被疯狂的记者们围了一圈，他的表情礼貌又疏离，来来回回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记者们自然不满意这种答案，其中有些人便也不再客气，问话渐渐犀利起来。 “请问顾先生，黎小姐受伤是不是炒作？” “顾先生，听说黎小姐在圈内有很大的后台，请问那个后台指的是您吗？” “顾先生，听说今天贵公司还有新品发布会，您是否为了宣传新产品而和黎小姐达成了绑定炒作的协议？” 顾秦淮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冷了下来，气氛一时如同冰冻，记者们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顾秦淮环视一周，冷冷道，“我和黎小姐是多年的朋友，至于其他，都是捕风捉影的胡乱揣测。我和黎小姐的经纪公司此前不理会，也是想和媒体的朋友各留几分体面。但如果流言变本加厉，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追究到底。”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几句，“关于黎小姐的伤势和剧组的进度，请各位直接去问剧组或者制片方，我确实不知情。” 记者们见他最后这句话还算有几分诚恳，虽然八卦的心没被满足，却也没再刻意为难他。 顾秦淮此人口嫌体正直，前脚刚用一套“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说辞打发了记者，后脚就提着一堆黎璟喜欢的零食和护腿的用具回了家。 黎璟以腿受伤需要照顾为由赖在他的公寓里，这时候正吃着西瓜看电视呢。 夏天已经悄悄地来了，白昼越来越长，恨不得将夜晚的时间都夺过来似的。顾秦淮回到家的时候，夕阳还固执地不肯落山，在天边划下了一道道恋恋不舍的晚霞。 “你终于回来了，”黎璟看见他回来也不起身，反而伸出赤条条的两只手臂，“我腿疼，你抱我去洗澡。” 顾秦淮放下购物袋，不为所动，“你的伤口不能碰水。” “那你抱我去睡觉，我困了。”黎璟撇嘴，手臂依然举着，“快点，手都举酸了。” 顾秦淮只得把她横抱起来，放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自己把妆卸了。” 黎璟站不直似的靠着他，手指在他胸前敏感处画圈，“小淮淮，还是你帮我洗澡吧。” 顾秦淮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倏地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抵在了墙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宠而不爱 “黎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低沉的声音里暗藏了几分危险。 黎璟便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脸也凑近了些，几乎就要吻上他的唇，“我当然知道，那你呢？” 顾秦淮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的眼睛里像藏着一尾鱼，那条鱼投射在他心上的影子也是鲜活灵动的，在他的心里放肆地游来游去。 黎璟笑了，她双手一用力，将他的头拉低了，来迁就她的身高，“小淮淮，这下你是插翅也难逃了，今天你就从了我吧！” 顾秦淮被她逗笑了，他笑时，眼角的淡蓝色泪痣一闪一闪的，像是天上落下的星子。黎璟不由自主地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顾秦淮却倏然僵住了，眸中似乎划过一抹血色。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些看似惊天地泣鬼神的、当初觉得“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大事反而愈发记不清了，反倒是那些细枝末节的感受，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冒出来，在人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搔上一把。 一如此刻，虽然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陪伴他多年的黎璟，而不是他一直惦念的那个人——却还是走火入魔一般急促地喘息着，重重吻上她的唇，舌尖灵巧地撬开了她的唇瓣，贪婪地、毫无章法地攫取着她的香甜。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像是要拼命抓住一个易碎的梦。 他声音喃喃，宛若呓语，“暮雨。” 黎璟心中剧痛，狠狠将他推开，“顾秦淮，你叫我什么？” 顾秦淮颓然地后退几步，“对不起。” 黎璟猩红的眼睛追着他的脸，“对不起什么？” 顾秦淮避开了她的眼神，“对不起，辜负了这些年来你在我身上耗费的时间和心思。” 黎璟强忍着腿上伤口钻心的疼，朝他走近几步，“顾秦淮，你什么意思？” 顾秦淮扶住了她的双肩，郑重其事道，“对不起，我是一个很没用的人，我始终忘不了她。你值得更好的、更珍惜你的人。” 黎璟冷冷笑着，眼眶通红，“每一个嘴上说着‘对不起’的人，大抵都只是为了抒发内心的愧疚而已，如果被道歉的一方能因此而原谅，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我不喜欢听这三个字，因为我一点也不愿意原谅伤害我的人。” “但是你与我之间，根本不适合出现这三个字。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你。是我一直心甘情愿地追着你，本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但你如果因为始终没有办法爱上我而道歉，那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羞辱。” “顾秦淮，你连说了三句‘对不起’，每一句，都像是扎在我心上的一把刀。” 顾秦淮下意识地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冷冷地躲开了，他无奈叫道，“小璟。” “够了。”黎璟最听不得他这样叫她，“顾秦淮，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以前我不敢问，我怕听到你的答案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再留在你的身边了。现在……我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她吗？” 顾秦淮沉默了。这样的沉默对黎璟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果然，果然。”黎璟咯咯的笑起来，“顾秦淮，我以为，我装作不知道你爱的始终是她，就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长，只要我足够爱你，你总有一天会忘了她。我以为，你对我好，除了因为我是她的妹妹，或许，也还有一点真心” “原来，我以为的始终只是我以为。这些年以来，你从来都不爱我，一点都不。” 这几年，她自欺欺人地赖在他身边，就像寒冷的冬天赖在被窝里，被那股温暖牵绊住了，怎么也不愿意伸出手来迎接外面真实且彻骨的冷。他对她其实没得挑，甚至说得上宠，只有一点不好——不爱她。 “最后抱我一下好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黎璟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腰，像过往每一次短暂分别之前，她表达不舍的仪式。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顾秦淮第一次觉得，她似乎真的决定放弃他了。 这个感觉一冒头，顾秦淮就发现，他怎么也说不出狠心的话了。 “顾秦淮，你会后悔的。”黎璟轻声说，“十来岁时是人最躁动不安的年纪，你喜欢她，不过是荷尔蒙作祟。十七八岁却是人最热血的年纪，你在那样的时候都能冷静选了前程而不是回来找她，可见也没多么喜欢。只是你没想到分手竟是永别，你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更多的是出于愧疚吧？顾秦淮，如果再遇见她，你也许会发现，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她。” 顾秦淮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你说是这样，那就是吧。”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一些的话。 黎璟却突然推开了他，她强忍着伤痛往外走，脚步有几分踉跄，顾秦淮忍不住想去扶她。 “不要跟上来，算我求你。”黎璟背对着他，声音里竟有了哭腔。 如果，如果他能对她再残忍一些，今天的她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 她因为他的温柔而生出的种种妄想，一朝被人打落，便和她错付多年的青春一起，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她曾亲眼见证了他和关暮雨的爱情，高高扬起，又狠狠摔下的爱情。她也曾想，她和关暮雨不一样，如果是她，当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在她众多犹豫不决的人生选择里，唯一坚定不移的一个，就是顾秦淮。 然而一个默默地付出了很多感情的人，再怎么不求回报，也希望有一天那个人能回头看她一眼。 然而当他看到了她，她又想要更多。他的温柔，更助长了她的贪心。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黎璟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依旧想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未曾受伤的背影。 如水的月光铺了一地，像是一张洁白的画纸，一抹孤绝的影子跃然其上，使这幅画比月光更显清冷。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载了黎璟扬长而去。 顾仲简看见她腿上的伤已经开始往外渗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把你这么个残疾人赶出来，顾秦淮也太不是个男人了吧！” 黎璟下了楼就一直在哭，到现在也停不下来，说话时不停地抽气，“谁、谁说他把我赶出来了？” 顾仲简无奈，“不是你在电话里说他不要你了吗？” 黎璟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是我决定和他一刀两断！” 顾仲简被她缠得头疼，只能任凭差遣地带她去买醉。 黎璟酒量不佳，酒品还很差，没喝几杯就开始出酒，吐了他一身。 顾仲简只好带她回了家，给她灌了两支解酒的口服液，哄着她乖乖睡觉，还要帮她清理腿上的伤口，他简直欲哭无泪，“为什么顾秦淮每次闹分手，最后折腾的都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云澜哥哥 电脑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个旁观者视角的视频画面。 看样子那是一间偏僻的审讯室，只开了一角小灯，刚刚能看到朦胧的人脸，桌子的一侧端坐着一位面貌斯文的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看向别人的时候镜片后面似乎闪着犀利的光，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敲着，“这就是青帮的诚意？” 男子对面的人只在画面里露出半个后脑勺，他的声音略显浑厚苍老，听起来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黎书记，咱们合作多年，你突然要请我吃牢饭，我手下的小辈就急了，他们一个个有眼无珠、下手不分轻重，竟然把手伸到了黎太太的床上，真是不应该！” “柳爷不会不知道吧？我和她分居多年，早就名存实亡了。”黎书记的唇很薄，笑的时候愈发地抿成一条线，“只是贵帮的人不折手段，竟然还伤了我的女儿。敢问一句，是柳爷的吩咐吗？” 柳爷惊讶道，“怎么可能？黎大小姐青春貌美，我怎么会叫他们辣手摧花呢？” “是不是你做的？”柳爷突然抬起头，他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毒蛇的信子一吐一吐的。 屏幕这一端的陶阳呼吸一紧，像是真的被蛇盯住了似的，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画面突然黑了一瞬，只能听到大力的撞击声、骨头折断的声音还有男人压抑的惨叫。 柳爷的脸慢慢在镜头里放大，“是不是这只手动的黎太太和黎小姐？” “是，老大对不起，手下自作主张是该死，但我只是想救您！” 镜头里出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那只手软绵绵地垂着，手腕处的骨头似乎被生生折断了，只有皮肉还藕断丝连地吊着那只断手。 柳爷的手铐被血染红了，鲜血像水似的往下滴，他放声笑道，“要你们这帮废物救我了吗？黎书记难道还会不管我吗？” 黎书记笑了，“柳爷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手下的人不懂你我的交情，这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柳爷您要出去，警局这边免不了需要一个人来认罪。你看就把这个人交给我怎么样？” “黎书记，不是我包庇手下，只是这个人还有别的身份，不能随随便便消失。警局的事，就麻烦您想想别的办法了。”柳爷沉吟了一会儿，“黎书记，咱们以后既然还要继续相互扶持，你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是不是？” 黎书记颔首，“柳爷说的是。” 视频就在这个时候断掉了。 陶阳道，“我昨天听WM的人说了，新剧的剧组发生意外，主演黎璟被炸伤——这些事一定要把她也牵扯进来吗？她爸妈的事她似乎并不知情。” “她要怪就怪自己有这样的父母吧。”孟依然道，“黎东旭对他老婆不太上心，只是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虽然女儿跟他不亲近，但他却是百般地讨好。听说这次演戏的资源就是他找人牵了线的，还偷偷瞒着女儿呢。” 魏云澜淡淡道，“黎东旭想和青帮撇清关系，哪有这么容易？他背后的人这下对他可要失望极了。” 孟依然道，“想让他彻底变成一颗弃子，还差得远。”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魏云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出去接电话了。 陶阳刚刚正式加入他们，很多事还不清楚，“刚刚直播这个谈判的人……” “没错，他就是拍下黎太太视频的人，也是在剧组动了手脚的人。他是青帮的人，更是我们的人。”孟依然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你该记得他吧？五年前，他也和你一样，受过周老爷子的庇护。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他。” 陶阳诧异地抬起头，眼中不无防备，“孟小姐，你似乎知道的太多了一些。” 孟依然随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容明媚，“小太阳，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陶阳身体一僵，轻轻格开她的手，“是我天真了。” 孟依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你一点也不天真。七窍玲珑心，大概说的就是你。” 魏云澜进门，被这股子诡异的氛围震撼了，“孟依然，你干嘛呢？” 陶阳抽出手站到了一边，脸色有些苍白。 孟依然挑了挑眉，不大走心地说道，“撩妹呢，没看见吗？” 魏云澜被她气得心口疼，他捂着胸口坐在沙发上，打发陶阳出去了，“你先出去工作吧，秘书部有很多事情要忙。” 孟依然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现在还有什么话要避着她说？” 魏云澜看着她，神色莫辨，“孟依然，我可以不追问你跟我们合作的原因，也可以对你的私人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但你最好不要……” 孟依然见他停顿，笑得狡猾，“不要什么？不要觊觎我未来的嫂嫂？” 魏云澜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反倒一噎。 孟依然更得意了，故作娇嗔道，“云澜哥哥，人家现在可还是你的未婚妻呢！” 魏云澜被她恶心到了，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滚滚滚！” 孟依然笑嘻嘻地起身，“咱们俩现在有婚约绑在一起，我没机会，你也没机会，各凭本事吧，哥哥~” 魏云澜被她拖着尾音的一声“哥哥”叫得心头火起，差点就抄起手边的文件砸过去了，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话。 陶阳有意躲着，孟依然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等她走了好一会儿，陶阳才又进了魏云澜的办公室。 魏云澜在正伏案认真地写着什么，听到动静，以为是孟依然去而复返，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声“滚出去”。 陶阳：“……” 刚才……她在外面忙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着出门的时候魏云澜捂着心口的样子，收快递的时候都错签成了他的名字。现在……有点想杀人。 魏云澜见这人干站着不动，久久没动静，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被陶阳的眼刀削死，“陶、陶阳？怎么是你？” 陶阳不答，眼神依旧冷飕飕的。 魏云澜连忙解释道，“我刚刚以为是孟依然回来了。” 陶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哦。” 魏云澜摸不清她在想什么，“找我有什么事？” 陶阳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没事。” 该怎么告诉你，我很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只要你想 陶阳此人性格的古怪就在于此，十分的感情，往往表现出来的能有两三分就已经不错了。因此她这次冒冒失失地进来说一声“没事”，大约可以四舍五入成“我非常非常关心你”了。 只不过再默契的两个人，也没有办法在其中一方刻意遮掩的情况下，探知那人全部的想法。魏云澜看着陶阳几番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下有些莫名的忐忑，“真没事？” 不会是要告诉他，她喜欢上了孟依然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头，魏云澜立刻在心里疯狂摇头否决了。 “顾秦淮”的存在，因为证明了她的取向，所以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了几分庆幸。 陶阳眼神四处飘着，就是不看他，“内什么……我是想说，你忙完了就早点下班吧。你刚出院，少折腾点自己。” 魏云澜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心立刻便柔软了，“我知道了。” 陶阳随意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的动作有一点仓皇而逃的意味。 “等等，”魏云澜突然叫住了她，“你下班之后有什么事吗？” 陶阳想了想，“喂猫。” 魏云澜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来，低头凑近了她的脸，显得暧昧异常，又保持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能先喂我吗？” 陶阳一向灵光的脑子里似乎突然有一根转轴无故生了锈，她徒然空想了几秒，脱口问道，“你也吃猫粮？” 魏云澜半垂了眼睑，遮住了几分如水的温柔，徒留几分失落的黯然，“猫粮就猫粮吧，只要是你喂我的。” “魏总，戏有点过了。”陶阳一掌推开他的脸，“猫粮很贵的，我只能喂你耗子药。” “呃！”魏云澜突然捂着心口弯下了腰，他咬着牙，疼得额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撑着地面的手青筋暴起。 “魏云澜！”陶阳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扶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魏云澜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唇色发白，但依旧咬着牙对她笑了，“下了班……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想吃……你做的菜，听程毅……和许宥容说很好吃……” 陶阳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口中胡乱答应着，“好，好，你别说话了。” 魏云澜坐在沙发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按住了她打电话的手，“手术后遗症罢了。我没事，不用问医生了。” 陶阳心里着急，竟不自觉地牵住了他的手，“真没事吗？” 魏云澜的心里像是突然绽放了漫天的烟花，他惊喜异常，又不能表露半分，因而憋得十分辛苦，硬生生挤出了一个逼真的苦笑，“没事。” 陶阳走出了魏云澜的办公室，还是有些不放心，上网查了一些有利于心脏的食物。既然答应了他，做一顿饭而已，也就没什么可再矫情的。 魏云澜不常逛超市，他推着购物车跟在陶阳后面，看她一路左看右看，买一条鱼也要精挑细选的模样，觉得可爱异常，被勾起了一点小学生式的好奇心，“你这是在看什么？” 陶阳便解释道，“新鲜的三文鱼，瞳孔的颜色会比较深，鱼的眼睛是清亮的。而且鱼鳃也要是鲜红的才好。” 魏云澜：“很难挑吗？” 陶阳：“我之前没尝试过做日料，也没买过三文鱼……挑鱼的诀窍还是网上查的。” 魏云澜：“那咱们为什么要吃这个？” 陶阳：“吃这个对心脏有好处，你放心，只要能查到菜谱的菜，我都能做得出来。” 她说到这些的时候，眼里闪着自信的光，笑容却很温柔，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美。魏云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子装到心里去。 陶阳避开了他的眼神，脸上不觉浮起几分红晕，就连挑鱼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一条鱼的眼睛也在盯着她，她心头火起，指着那条鱼道，“就这条吧，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的三文鱼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死不瞑目。 卖鱼的大叔按照她的要求把分离好的鱼肉和鱼骨分别装袋地给她，笑着和魏云澜寒暄道，“您太太真贤惠。” 陶阳刚想反驳，就见魏云澜得意地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陶阳：“……” 算了，反正是在夸她。 大叔是个传统的中国式男人，没想到魏云澜此人竟然一点也不谦虚，有些意外——在传统的地社会潜规则里，出言奉承的人大多只会听到对方虚情假意的谦虚。如果换成他听到这样的奉承，大概会说“哪里哪里”，或者“不过是个会做饭的家庭妇女罢了”，总归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的老婆举世无双的吧。 这个男人的表情，却似乎就是这样的意思，他看着身边女人的眼神，好像是看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魏云澜和陶阳离开以后，一个戴着卫生口罩的中年女人推了推大叔的肩膀，感叹道，“小年轻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多恩爱。” 大叔笑了，趁着四下无人，隔着口罩轻轻吻了她一下，“老婆，我也爱你。” 这句话，他好像很多年没有对她说过了。 女人嗔怒地轻推了大叔一把，“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正经，也不怕叫人看见！” 她背过身，忍不住又害羞又感动地笑了，眼里起了雾。 陶阳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个女人抹眼泪的动作，大叔在后面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明明是很简单的互动，却让人感到无比的窝心。 “魏云澜，他们看起来真幸福。”她忍不住说道。 “我们也可以，”魏云澜拉住了她的手，“只要你想。” 陶阳针扎一般甩开了他的手，冷冷道，“我不想。” 魏云澜的墨玉一般的眼睛黯淡了几分，“但是我想。” 陶阳默默走在他的前面，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一方面，魏云澜从来都是一个恣意潇洒的人，她总是不懂他哪句话是出于真心，哪句话又是逢场作戏，他现在甚至还是孟依然名义上的未婚夫；另一方面，即便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她这样心狠福薄的人真的有资格拥有爱情吗？又可以陪他白首偕老吗？ 不，她做不到，她甚至连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都给不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他的初恋 魏云澜的公寓里被保洁阿姨整理得一尘不染，他早有准备似的拿出一双女性拖鞋给她换，尺码竟然刚刚好。 陶阳：“……” 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 魏云澜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她做饭，他就在正对着厨房的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脑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 陶阳在厨房里忙碌着，偶尔如有所感地抬头看他一眼，那人却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并未和她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她一向不做日料，其实是因为她有点怕鱼。她做好了其他的菜，就和那条尸首分离的三文鱼干巴巴地对峙了半晌，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菜谱上的做法，却迟迟下不去手。 “我来吧。”魏云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似乎看出了她的害怕，也不戳穿，“你做了这么多，也让我表示一下？” 陶阳松了一口气，笑着摘了围裙，“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魏云澜接过围裙套在脖子上，背过身去，“我怕扯到伤口，你能帮我系一下后面的带子吗？” “哦。”陶阳探身扯过两条带子，系了一个不松不紧的结，男人的腰线在衬衫的勾勒下愈发显得健美流畅，她心里忍不住地嘀咕，这个男人的腰怎么可以这么细啊……造孽啊，造孽。 陶阳无所事事，便坐在他刚刚坐的沙发上，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他的电脑，确实是她下午发给他的事件确认函无疑。只是电脑放得太低，眼神随意一瞥就是厨房里那道认真的身影。 认真煮饭的男人果然魅力不容小觑，陶阳借着电脑的遮挡偷偷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探头喊道，“魏云澜，我能参观一下你的书房吗？” 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吗？陶阳觉得自己需要看本书冷静一下。 魏云澜正在调酱料，头也没抬地说道，“左手第一间。” 他的书房像一个高科技图书馆，四壁都是与屋顶同高的嵌入墙壁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每一面墙上都有一格书架是空着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带有数字按钮的遥控装置，陶阳随手按了四个“1”，书桌一侧墙壁的的书架便开始动了，一格一格的，像拼图一样把标注“1111”的那一格转到了原本空着的那个位置。!%^* “土豪的世界我不懂。”陶阳啧啧感叹道。 她觉得好玩，又换了一个数字——“0229”，书桌后面的那面墙动了，不一会儿就把“0229”那一格转到了她的面前。 “《倾城之恋》？魏云澜还看这种书呢？”陶阳好奇地抽出了那本看样子有了些年岁的书，“没看出来呀，小魏总心思这么细腻……” “啪嗒——” 随着陶阳随意翻动，书里掉出一张边角有些泛黄的照片。(!&^ “不会是初恋的照片吧？”陶阳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她轻手轻脚地拾起了那张照片，一时诧异地屏住了呼吸，心道，“这是……？” “可以开饭了——”魏云澜恰在这时推门进来，与手拿照片的陶阳远远地大眼瞪小眼半晌，喉咙一阵阵发干，“那个……” 完了，被发现了。魏云澜心里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 陶阳突然灵光一闪，翻到了那本书的扉页，看到几个熟悉的稚嫩的楷体小字——“祝好。——关暮雨”。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她还是个初中生，关长云高三那一年，一向不爱矫情的这个小叔叔突然死乞白赖地要她送他一个毕业礼物，她便顺手拿了这本书给他，“祝好”这两个字还是关长云用一顿肯德基才哄得她不情不愿加上的。 至于那张照片，是她那年某次大考考进了年级前三，被学校要求拍了贴在荣誉榜上的个人生活照——只贴了两天，当她路过橱窗的时候就发现，只有她的那张照片不翼而飞了，玻璃橱窗的锁明明没有损坏的痕迹。她当时疑惑了很久，还怕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 这两样旧物如今好好地安放在魏云澜的书架上，“0229”的编码还好巧不巧的是她的生日……陶阳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魏云澜……”陶阳梦呓般地叫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和关长云是高中同学，毕业礼物……是我让他要的。”魏云澜怕惊着她似的，走路的动作都含着小心，他轻轻抽出她手里的书和照片，珍而重之地把照片夹回书里，又放回书架上，“这张照片……是我偷的。” 为什么？陶阳想问，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至于原因……”魏云澜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那年的毕业典礼，你们初中部的人都去参加了吧。你回到教室，有没有看到我在黑板上给你留的言？” 陶阳怔怔地看着他，想起了那个夏日微风的夜晚。 他们参加完高中部的毕业典礼回到班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天哪！看黑板上写了什么！”众人回过头，看到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我爱你”。 没有署名，也没有表白对象。他们整个班级都沸腾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猜测是谁又向谁表白了，细心的语文课代表连忙去翻桌上的作业本，试图通过比较找出一样的字迹。 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一个个情窦初开，有些难言的情愫便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常常被自称园丁的老师们掐死在摇篮里——哪里有这样热烈而大胆地，将“我爱你”三个字宣之于众的呢？ 直到后来他们初中毕业那年，顾秦淮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她告了白，所有人就都默认了——当年的那三个字也许就是顾秦淮写给关暮雨的。就连关暮雨自己都曾这样以为过。 “可是那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陶阳看着魏云澜，鼻尖一酸，竟有些毫无来由的委屈。 “对不起，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明目张胆地爱你。” 魏云澜朝她伸出手，“先去吃饭吧，你给我做的菜都凉了。” 鬼使神差地，陶阳把手放在了他的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她不愿意 陶阳任由魏云澜拉着她走到餐桌旁，还没来得及挣动，魏云澜就如有预感地松开了她的手。 “小时候家里的老人都说，饭前先喝汤，不用医生开药方。”魏云澜殷勤地给她盛了一小碗鱼汤，“鱼汤还是挺有营养的。我用鱼骨和鱼头熬了汤，你先尝尝。” 倒好像她才是那个刚刚出院的病人似的。 陶阳莫名有些拘谨，道了声“谢谢”才开始小口地喝汤，“嗯，很鲜，还放了一点柠檬汁吗？” 对于魏云澜的厨艺，她倒是有点意外。本以为不过是花拳绣腿，谁曾想都是真刀真枪。 “加了一点青柠，解腻。”魏云澜自己也尝了一口，“是挺鲜的。” 陶阳原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自夸，不料魏云澜又补了一句，“都是你挑的鱼好。” 陶阳:“……” 魏总泡妞真是吹得一手好彩虹屁。 她夹起一片三文鱼，沾了酱送到口中，只嚼了两下就皱起眉头，“太油腻了。” 魏云澜当然听出了她在指桑骂槐，连忙递纸巾给她，陶阳接过来，却没有用。她到底还是吃下了那口三文鱼，不过之后就再也没动那道菜了。 他很喜欢她做的那道皮蛋豆腐，口感嫩滑，有种既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我小时候很喜欢这道菜，我外婆和我妈都经常做给我吃。不过她们俩做的味道不一样，我外婆是上海人，她做菜喜欢放很多的糖，所以是甜的。我妈不爱吃甜食，她是典型的无辣不欢，所以她做的皮蛋豆腐也是辣的。” “我是严格按照经典菜谱做的，每种调料都是适量，一点也不偏袒哪个味道。”陶阳尝了一口自己做的，“不甜，也不辣。” “没有偏爱，也不会执着。”魏云澜无奈地看着她，“陶阳，时刻保持理智不会觉得累吗？” “你们高中学物理的时候做过加速度的实验吗？就是你抽出一张纸，打点计时器按照固定的规律在上面打洞，最后能算出你抽纸的加速度，我是全班唯一一个加速度为0的人。大家都说我心如止水，是个出家为尼的好苗子。”陶阳抿了一口鱼汤，“魏云澜，我不是刻意保持理智，我是真的不在乎。” 魏云澜:“那，这个世界上有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吗？” “当然有了。”陶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的话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些人看起来与世无争、别无所求，甚至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傻里傻气的，其实真正重要的东西都攥在手里握得死紧。??? 有时候又因为对自己仅有的东西太过在乎，所以不得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什么？”魏云澜忍不住问道。 “你问我在乎什么？”陶阳歪头笑了，“我死过一次了，我只在乎怎么活着。” 魏云澜：“那你打算怎么活？” 陶阳指着汤碗里的那颗鱼头道，“总不能像鱼一样，一旦被挑中了，就任人宰割吧？” 魏云澜：“所以，你想做那个拿刀的人吗？” “非法持刀？不不不，我只是个买鱼的好公民而已啊。”陶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月牙形的笑眼被一抹卧蚕托着，再狡猾的神情都显得有了几分可爱，“魏总不也是吗？” 魏云澜不置可否，又默默吃了一口皮蛋豆腐，评价道，“咸淡合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皮蛋拌豆腐。” 陶阳心里突然起了一丝好奇，“魏总从小就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吗？” 魏云澜挑眉，“你觉得我是在奉承你？” 陶阳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 他的精心布置和花言巧语，骗三岁小孩，骗不谙世事的少女，骗贪心不足的狐狸精，都绰绰有余。但她是陶阳，不是童心未泯的少女，不是金玉其外的草包，不是他后花园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魏云澜，别闹了。”陶阳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自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刻起，关暮雨就已经死了，你是亲眼看着她溺亡的，不是吗？所以，就算你以前真的喜欢过我，现在也没有必要为了我这颗歪脖子树，放弃你的大片森林。” 魏云澜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神，“森林里有再多的树，吊死人也只用一棵。我就看上你了，愿意在你这棵树上吊死，怎么了？” 陶阳翻了个白眼，“那你这就很不讲理了，你愿意上吊是你的事，树还不愿意自己身上挂着一个死猪蹄子呢！？” 魏云澜：“……” 陶阳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喂猫了。” 魏云澜跟上来，“我送你。” “不用，我已经叫过车了。”陶阳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却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你今天早点休息吧。” 魏云澜就停住了脚步，任由那扇门缓缓将一张淡漠的脸隔绝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他是哪里做错了吗？还是……从一开始，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 听老徐说了，她那天去而复返，找老徐打听了他的事。自从他车祸住院以来，她对他的态度似乎亲密了许多，只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让人很摸不着头脑。她似乎只是怕他有事，但如果他没事，她似乎就可以继续对他漠不关心了。 魏云澜站在窗边望着，她坐上出租车走了，他的视线却停在来了她站过的地方，仿佛那里留下了她的一点零星的影子似的。 是的，他早就喜欢她了，从初见就开始。 捡球的少年不明所以地看着蹲在看台下的女孩，球根本连她的裤脚都没沾到，她的眼神里却像藏着幼兽的细牙，被她那样看着，叫人平白生出一种被咬了一口的错觉。像是警告别人误闯了她的领地一样。 “碰瓷儿吗？”少年心想。下一秒又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姑娘长得挺好看，让我以身相许也成。” 女孩抱着一本相册，在他打量的目光中站了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名字，女孩早已跑远了。 关长云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语气中不无疑惑，“关暮雨那丫头怎么在这？她不是一直嫌弃篮球的吗？” 他由此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并知道自己大概也因为篮球而惨遭嫌弃了。 魏云澜叹了一口气，往事确实不可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宥容的春天 陶阳虽然把话说得不能再死了，心里的波涛汹涌却久久没能平息。 她原以为他们的缘分始于六年前的那个夏日夜晚，就在她即将溺水而亡，永远地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她，强行把她拖了回来。 他没问她为什么想不开，她也没问他为什么在那个大雨的夜晚在江边散心。命运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两个绝望的人强凑到一起，大概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互攀比悲惨人生的。 魏云澜说，“我们认认真真地，拼尽全力地再活一次，即使不会更好，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对不对？” 陶阳那时候苍白着脸一声不吭，像是防备着什么，又像是被他三言两语搔到了痒处，牵出了什么未了的期待。 其实她既然死过一次，又没死成，突然也没什么再死一次的勇气了。再者，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还有什么比绝望更糟糕的处境吗？她被激出了一点血气，想活下去，看一看还有什么打不死的幺蛾子能在她的未来兴风作浪。 她心里有了打算，硬是咬着牙熬过了几次高烧。 她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时而安静时而疯魔，有时候魏云澜喂她喝粥，她会毫无预兆地骤然把碗打翻，常常把魏云澜的手烫得通红。 因为她坚决不肯去医院，魏云澜只好小心翼翼地亲自照顾她。他甚至会在她昏迷的时候长久地看着她安静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清醒的时候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冒死救她？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说，是因为遗憾。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永远无法再弥补的遗憾。 她问，那是什么样的遗憾？通过她就能弥补吗？ “当然不能，”他说，“但是能对你好，我会觉得开心。” 她静静看了他半晌，轻声说，“但是我会恨你。” 寻死是最简单的事，活下去却很难。当她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摆脱那股寒冷入骨的绝望，劫后余生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她会想到是他救了她。想到他的时候，更多的其实是怨恨。!%^* 但她知道她还是会活下去，她父母早逝，如果她也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记得他们吗？她有时候庆幸自己还活着，因为只要她还活着，她的父母就没有在这世上消失。他们生前没能了结的事，她可以帮他们完成。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又确实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的。 她第二天退了烧，就在他出去买药的时候偷偷离开了。她把他的家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她从没来过。 也许，她曾是他夹在书页间的白月光，那一晚以后，已变成一轮熄灭的太阳。 陶阳想，她一直都欠了他一句“对不起”。然而仅仅是“对不起”这样单薄的三个字，甚至不能概括她复杂感情的万分之一。 正在回家路上的陶阳还不知道家里来了一位让她头痛的客人。(!&^ 关长云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到墙角立着一把吉他，好奇道，“这是谁的？” 许宥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中学的时候上过几节吉他课，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最近打算再报个班，把遗落的艺术细菌都捡回来。” 关长云颇为赞赏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还会弹吉他。” 许宥容害羞地低了头，谦虚地说，“其实我也只会弹一首曲子。” 关长云人事部长出身，最擅长的就是体察人心、激发动力，他温言鼓励道，“音乐贵精不贵多，弹来听听？” 许宥容被他兴奋的神情激发了一点表现欲，不过面对的是好不容易撩拨到手的男神，她抱着吉他，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你确定？” 关长云肯定地点了点头，微眯了眼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暖暖柔柔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浓密的睫毛投下朦胧的阴影。 许宥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终于还是挑拨起了吉他弦…… 她弹起吉他来还真投入，参杂着那种生怕按错弦的专注的担忧，硬生生地把一首《爱情买卖》弹出一股青春纯爱疼痛文艺小清新的气质。 一曲弹罢，许宥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就只弹给陶阳听过。” 关长云憋了足足一首歌的时间，脸都涨红了，闻言终于忍不住爆出一长串笑声，“哈哈哈……许宥容，你、你……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许宥容委屈地抬起头，见关长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实在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就扑了上去，“啊啊啊！不准笑！” 她本来是要扑过去掐他的脖子，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将关长云扑倒在了沙发上。 虽然这个场景曾在各式各样的言情小说和许宥容的心里演示过几千几万遍，真正实现的时候，平时流氓理论一套一套的许宥容的脑子突然就短路了。 “扑通——”“扑通——”“扑通——” 许宥容柔软的胸脯正贴在关长云的胸前，她的鼻尖距离他的不过零点零一公分，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气里响得这么突兀。 “许宥容，你喂猫了——”陶阳开门进来，“吗”字还未开口，就被眼前的场景雷了个外焦里嫩，“你、你们……小叔叔，你怎么在这？” 许宥容蓦地从男人身上爬了起来，同样被她对关长云的称呼雷了个外焦里嫩，“你叫他什么？” 关长云：“……” 这种被捉奸在床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小橘猫似乎被虐多时，见到陶阳这个救星回来，就像是看到小鱼干一样兴奋，“喵呜”一声就要跳到陶阳怀里，结果半道上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在了陶阳的脚边。 许宥容：“……” 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呢？好像刚刚才发生过似的…… 关长云和许宥容手拉手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陶阳就抱着猫坐在了另一边。两个人的心下有些打鼓，竟突然有种小情侣见家长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真实关系 陶阳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亲叔叔和她的亲闺蜜在她家的客厅里干柴烈火这样香艳的场面使她一时难以接受。 但她是陶阳，她是有原则的——心态可以崩，表情绝对不能垮。 她便维持着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官方假笑，“你们下次回房间再？” 关长云掩唇咳了两声，“咳咳小雨这件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宥容在一边疯狂点头。 小橘猫长大了一些，陶阳好整以暇地摸了一把它松软的肚皮，抬头看关长云，“我怎么感觉你是不打算负责呢？” 关长云一噎，“我” “要负责也是我对他负责，”许宥容连忙对着陶阳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我先动的手。” 陶阳咬牙切齿道:“许宥容，你可真有出息！” 这种事还需要女孩子强出头吗？陶阳看着许宥容五迷三道的痴汉样，觉得甚是闹心。 许宥容很谦虚似的摆了摆手，“一般一般，不禁夸的！” 陶阳:“” 她真是吃错药了才管这个丫头死活。 “哦，对了，你刚刚叫云哥小叔叔？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许宥容突然发问。 她瞧着陶阳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犹豫，便忍不住猜道，“小叔叔小叔难道你是他嫂子？” 许宥容话刚出口，就被她自己否决掉了，“不对不对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难道就是魏总？” “跟魏总有什么关系！”陶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觉得许宥容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那个小叔叔。你云哥是我爷爷最小的一个儿子，是我的亲叔叔。” 许宥容突然露出几分窃喜的神色，立刻就被陶阳戳破了，“别想让我叫你婶婶！” “哎呀，别这么绝情嘛！”许宥容没羞没臊地凑过来，“我也不是故意泡你叔叔的，实在是情不知所起嘛！而且你们俩也藏的太深了，连我都瞒着！” 她借着这样的撒娇凑到了陶阳的那一边，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关长云。 关长云自然听到了她那句赤裸裸的“情不知所起”，眼底蜿蜒过一道流萤般的微光，自带风情的眼尾略微扬起，似乎勾住了一缕缱绻的春风，徐徐吹乱了许宥容的心绪。 关长云解释道，“也不是故意瞒你。” 许宥容:“那是想瞒着谁？” 陶阳道，“以前我们都在S市一中上学，我和你云哥本来也没差几岁，他怕被我叫老了，不方便他行走江湖，我们就一直打着兄妹的旗号悄咪咪地做叔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总觉得没有必要让人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 许宥容突然想到，“那魏总知道吗？” 陶阳询问的眼神看着关长云，“我没说过，你呢？”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本《倾城之恋》。 关长云想了一会儿，“我应该也没说过吧。不过当年他好像一直以为我和你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陶阳这才了然，“难怪你们俩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当年关长云和魏云澜聊到她的死讯，魏云澜救了她的事也许就瞒不住任何人了。 可惜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尤其是感情的事情，一般不会说出来彼此宽慰。不像女人的友情，两个人聚在一起，可以把历任前男友、追求者、暧昧对象，甚至床笫细节都聊个底朝天。 许宥容感叹，“可怜的魏总，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叫自己昔日的兄弟一声叔叔。” 陶阳失笑，“你就不一样了，你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你闺蜜叫你一声婶婶！” 关长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陶阳，“我的侄女婿会是姓魏的吗？” 许宥容莫名闻到了一丝八卦的气味，“不姓魏的话还能姓什么？” 陶阳被关长云探视的目光一扫，笑容有些僵住了，她撇过头道，“别做梦了，你不会有侄女婿的。” 关长云叹了口气，无奈道，“秦淮今天找我了，他说他见到你了，但你不认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 陶阳撸猫的手一滞，“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信，还说他一定是魔怔了，让他去看病。”关长云摊手，“不然能怎么办呢？我又不能出卖你。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 “谢谢。”陶阳垂眸道，“真心的。” 关长云又道，“既然你们已经见过了，就算再有个人把你藏起来，以他现在的能力，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我知道了。”陶阳心里很明白，但本能还是让她觉得能躲一时是一时。面对过去的时候，她真的也是非常鸵鸟了。 许宥容难得安静了这半晌，很认真地在消化他们说的话。他们之间有太多她没有参与过的时光，因而几乎显得她真的是个外人了。 关长云说完了该说的话，便要起身告辞了。许宥容送他下楼，问他道，“秦淮……是那个顾秦淮吗？” “是。”关长云揶揄道，“你那次在食堂还为他掰弯了一只勺子。” “他和太阳……有过什么故事吗？”许宥容压低了声音，显得很神秘，“难怪他突然澄清和黎璟的绯闻，是因为见到太阳吗？” 关长云失笑，“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至于他和太阳的故事，你还是问问你家太阳吧。” 许宥容嘟了嘴，“哼”了一声，“小气。” 许宥容回去以后，竟真的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陶阳给她讲了一点和顾秦淮有关的事，只是略过了诈死一节。 她听完唏嘘不已，总觉得现实生活里的经历有时候比小说还要跌宕起伏。 “哎，我以前这么迷恋他，你也不告诉我他竟然就是你的初恋，也太不仗义了吧！还好我现在有云哥了，懒得跟你计较！” “太阳，你以前一定很喜欢他，为了他的梦想，还要装作不喜欢的样子，该有多辛苦啊。” “但你也真狠心，这么好的男人说推开就推开了。如果是我，打死也不让他出国……除非把我也带走！” “你现在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呢？回忆里这么美好的人，也许会带给你新的美好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意中人 “哦……是因为有了魏总，所以不需要他了吗？” “当然不。”陶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办法否认。 如果不是魏云澜，她那时无处可躲，或许真的会告诉顾秦淮，她就是她。 她对顾秦淮，竟像是一种叶公好龙似的喜欢。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心心念念的人，一朝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却只想逃跑。 “对了，你和你亲叔叔为什么不是一个姓呢？”许宥容突然想到。 陶阳只愣了一秒，淡淡答道，“我跟我妈姓。” “哦。”许宥容似乎打算再追问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那我先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陶阳把睡眼朦胧的小橘子安放在它新的粉蓝色猫屋里，轻轻答应了一声，“好，晚安。” “晚安。”许宥容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缓缓关上了卧室的门。 许宥容其实想问，既然还有一个这么亲近的优秀的叔叔，她家太阳当年又是怎么走投无路的呢？是什么事情让她孤注一掷地离开世间仅剩的亲人，而且到现在也不愿意回头看看当年深爱过的初恋呢？关长云来不及思考的时候，为什么会脱口叫她“小雨”，而不是“阳阳”呢？ 她的心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疑问，但当她想到陶阳每每噩梦惊醒时的样子，有关她讳莫如深的过去的问题，就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许宥容是挺傻的，但她一点也不蠢。有时候，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变得有点聪明。许宥容一直信奉一个观点——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是一段长久共生的关系，只要真的关心那个人，肯多付出一点体贴和注意，总不会没有一点办法对她好的。至于有些不得其法的蠢笨，要么是不肯用心的借口，要么是不爱的托辞。 她躺在床上随意刷着微博，看到“顾秦淮黎璟只是朋友”仍旧挂在热搜榜单上，顾秦淮超话里正普天同庆，置顶的一条是ID为“顾秦淮今天分手了吗”的微博，声泪俱下地表示自己终于等到了绯闻澄清的这一天，简直开心得要上天，还艾特顾秦淮报名新女友的人选，评论区跟风刷起了雪花一般繁乱的暴露身高体重年龄三围的自荐信。 顾秦淮是不常登录微博的人，他的主页置顶甚至还是公司的新品宣传广告。然而此时这条广告也被狂野的粉丝们攻占了，有自荐女友的，有晒自己买到的新产品的，各显神通地吹出了满屏的彩虹屁，寥寥几个黎璟的粉丝在下面追问“为什么不要我们家小璟”，很快就被其他热评刷了下去。 如果换成之前的许宥容，大概也会激动地参与进去，妄想让她的小淮淮看见她。现如今，一则她已经有了现实生活里的男神，不再需要顾秦淮这种精神毒品；二则，听了顾秦淮和陶阳的故事，她还陷在感伤的情绪里没出来。因此许宥容只在那条置顶微博下面默默跟了一条评论，“老顾这么多年守身如玉，应该早就有意中人了吧。”!%^* 许宥容发完这句感慨，正好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像是突然安心了似的，放下手机睡觉。 第二天，许宥容迷迷糊糊地关了手机闹钟，本想睁眼看看几点了，却被微博通知上四位数的红点吓了一跳，她一向是个小透明，怎么会有这么多评论了？ 点开一看，妈耶！她那条评论竟然经过一夜飙升，成了热评第一！原因无他，顾秦淮点赞了她的评论！ 她的评论下方一片哀鸿遍野，之前喜庆的气氛已经半点不剩了。 从来不点赞不回复的顾秦淮点赞了一条这样的评论，说明了什么？他竟然承认了早有意中人！(!&^ 原来满怀希望的小粉丝瞬间被颇了一盆冷水，浇灭热情的同时，有些人甚至当场黑化了，转了阵营，“早有喜欢的人还和别人这么亲密！黎璟好可怜！”“这年头……还守身如玉？骗鬼呢？打死我也不信！” 不小心沦为罪魁祸首的许宥容一个头两个大，毕竟她之前也还是顾秦淮的理智死忠粉，现在到底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默默地把这条评论删除了。其实顾秦淮只要发一条微博说声“手滑”就够了，虽然他不是流量明星，但是作为一个吸了一堆颜粉和事业粉的著名高富帅青年企业家，还是有义务安抚一下广大粉丝群众的脆弱心灵的。 评论虽然删了，许宥容的私信却也爆了，甚至有几个知名媒体号悄悄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愿意重金来买。 许宥容后悔不迭，连忙发了一条微博，“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瞎猜的，哥哥应该也是手滑。哥哥不常玩微博，不实恋情也是隔了这么久才澄清不是吗？大家稍安勿躁，静等哥哥解释。” 这条微博倒是安抚了不少迷妹，唤回了一些人的理智。只是理由过于牵强，到底是不足取信。 许宥容只好发微信求助在WM工作的朋友，“萌总！江湖救急！” 萌萌听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安慰她道，“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顾秦淮是什么人？我可不相信他会有这种失误。以前明星说手滑点赞还有人信，现在的网友可是打死都不信了，所以我们业内人都有一把小号，换来换去地用。他不是专业摸鱼的，湿了裤脚也难免，虽然说‘手滑’肯定没人信，不过你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许宥容苦着一张脸，“萌总啊，我小人物，没见过大场面，怵得慌啊！” 萌萌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和我们也有关系，黎璟刚刚在我们公司的影视项目上受了伤，顾秦淮和她的事又炒得沸沸扬扬，关于他们的事情我们都会配合黎璟的经纪人紧急公关的。需要你协助的话我会告诉你。” 许宥容无奈道，“好的，辛苦萌总了！” 初夏的早晨，已经有了一点燥热的预兆，许宥容挂了电话，心烦意乱地挠了挠那头茅草一般的头发，“造孽啊造孽！” “咚咚——”陶阳听到说话声，敲了敲许宥容的门，“宥容，你醒了吗？出来吃早饭。” “好！”许宥容嘴上答应着，动作却慢吞吞的。 陶阳坐在餐桌旁剥鸡蛋，瞧着她一脸丧气的样子，不解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 许宥容瘫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太阳，我好像闯祸了。” 陶阳不知怎的联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画面，语气有点迟疑，“你……怀孕了？” “没有的事！”许宥容针扎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 “没有就没有呗，这么激动干什么？”陶阳笑，好整以暇地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许宥容苦着一张脸坐下，“太阳，我说了你可别打我啊，我好像把你前男友给害了……” “前男友不就是用来害的吗？”陶阳以前常被许宥容“前男友必须死”的言论洗脑，脱口而出。 下一秒，她缓过神来，“谁的前男友？你说谁？” 许宥容避开她的眼神，小声说，“我好像……把顾秦淮给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她的症候 老胡不大介意的样子，拉着她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她的腿脚似乎有些不方便，走起路来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颠簸。 月白色的连衣裙随着她的步伐摆动起来，漾开水一般的涟漪，也将她双腿的轮廓笼罩得一丝不漏。 老胡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怎么，是不是觉得瘸了的鬼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许宥容快跑几步跟上她，尽量没有泄露出哀伤怜悯的情绪，撇嘴道，“不是啊，只要是鬼都很可怕。” 老胡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刚刚说我比男人可怕，那你来这儿散心，是为了男人吗？阳阳没有和我说。” 许宥容眸光暗淡了些许，“是，也不是。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他的白月光。说到底，我对那个女人也不全是嫉妒，而且一种相形见绌的自卑。我是想躲起来，不是我恨他选了别人，而且恨我自己不如别人。” “但你是许宥容。”老胡说，“我以前听阳阳说起你，她说你的男人只有可能是你不要的，不能是别人抢走的。这是你许宥容的尊严。” 许宥容一愣，眼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的情绪，难以捕捉。 说话间老胡推开了一间房门，“你一路披星戴月地赶过来，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我看这电啊，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今天晚上你就先将就一下。” 许宥容答应了一声，“好的，谢谢老胡。” 老胡走在前面，步履颠簸，许宥容这才发现她的腿脚似乎有些不方便，几乎拖地的月白色长裙随着她的走动荡开水般的涟漪，老胡双腿的情形便在涟漪的包裹里看不分明。 老胡见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自然也知道她在观察自己，不大在意地直言问道，“瘸了腿的鬼是不是就不那么可怕了？” 许宥容跟上几步，嘟囔道，“有什么区别吗？只要是鬼都很可怕。” “倒也是，刚才你都说了，我比男人还可怕。”老胡举着蜡烛，好奇地回头问她，“那你是因为男人的事来散心的？” “我原来以为，人总是需要新鲜感的，东西总是常换常新，男人也一样。直到遇见那个人，我才知道，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是什么滋味。”许宥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又是一阵难受，撇嘴道，“算了，不说了。” 老胡心下了然，也不追问，“已经很晚了，今天应该不会有电了，我先带你去房间，你这一路披星戴月的，肯定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许宥容摸黑冲了个澡，躺在客栈陌生的大床上辗转难眠，干脆起身走到半开着的窗户边，夜空中半点浮云也无，繁星闪烁着荧荧的光，如美人乌黑发髻中缀满的珠翠。远远地能看到伏在黑夜中的山峦的轮廓，因为附近的大片区域都停了电，更显得万籁俱寂。 这样静谧的夜太难得了，至少B市的市区是绝不会有的。那样精英集聚的讲求高效的地方，总会有备用电池这种未雨绸缪之物，仿佛容不下一点耽搁和意外。 许宥容的手机虽然早就调成了省电模式，这会儿却也撑不了多久了，她看着“您的电量已不足10%”的手机提示，第一次感觉到的不是焦虑，而是一阵一阵的空茫。 谁会找她呢？那个人一直都没有联系她，甚至连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每天互道“晚安”的程序都省了。许宥容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在了窗边的懒人沙发里，任凭微凉的晚风吹拂着她的半湿的头发。难道没有你的“晚安”，我就睡不着了吗？许宥容不甘心地想。 山边的气候与城市不同，夜风习习，吹得久了便觉得有些冷了。许宥容的身体陷在舒服的沙发里，旅途的疲倦从她的骨头里往外冒，但她的精神却异常得清醒，仿佛喝过了最浓的咖啡。该死，没有他的“晚安”，她还真的睡不着。 许宥容犹豫着举起手机，在关长云的名字上逡巡良久，正打算按下拨号键，手机屏幕突然黑了——这下是彻底的没电了。许宥容那颗偷偷燃着一点希冀的心也随着屏幕的光熄灭了。 是了，白月光这会儿正心甘情愿地落在他的碗里，他又怎么会想到她这颗总是黏着他的米饭粒呢？她之于他，大概就像春日里漫天飞扬的柳絮平白招致路人的厌烦一样，总是廉价且不合时宜的吧。 其实早该明白的，为什么一定要试过才能死心？但是自己心生执念的事，纵使别人费尽唇舌地劝阻，又怎么肯轻易地妥协和放弃呢？ 许宥容的心似乎被划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但与他擦肩的那个瞬间却又把她的脑子填得满满的，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隙去想其他事。 那是陆离，那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那是他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初恋。许宥容呢？许宥容什么也不是。 所以，当陆离红着眼睛问关长云，“你之前说的会永远保护我的话，还算数吗？” 关长云立刻就是她的了。 许宥容伸出手，却连他离开自己时带起的一丝风都握不住。她就这么全然地失去了他，仿佛，仿佛……她从未拥有过一样。 她突然觉得身心俱冷，连忙关了窗户，乖乖上床盖上了毯子，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夜，远在B市的陶阳也是久久难以入睡。 她下班之后去找了老徐，问了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老徐犹豫了很久，还是和她说了。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没有瞒着患者的道理，尤其是在患者开始关心自己病情的时候。更何况，对于心理疾病患者来说，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愿意了解的人，可以说是迈出了治疗的第一步，也是相当重要的一步。 PTSD吗？这些年陶阳也不是全无察觉。只是她本以为自己只是精神洁癖愈发严重，不喜欢别人亲密的触碰，也很少跟别人有太多的情感交集，就算是那次酒醉了拿酒瓶砸自己的头，她也只当做是自己喝醉了发酒疯，借着酒疯震慑一下那个动手动脚的人。 其实，是她自己刻意忽略了和别人接触时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是她潜意识里不想承认自己病了，更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在她自己的小世界里过一辈子，谁叫都不出来，永远永远都不出来。 但她又想到魏云澜，想到他救了她的那一晚，想到他坚定的眼神和不死心的话，想到他莫名其妙的嫉妒和难缠，仿佛听到魏云澜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你不接受我，也不能接受他。 陶阳捂上耳朵，烦躁地翻了个身，又漫无边际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们的高中校园里种了很多杨树，春天的时候，杨絮翻飞，树间杂草地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看去就好像落了雪。那时的她正值青春，仰起一张白白嫩嫩的素净的小脸，伸出手去抓了一团杨絮在手里，放在顾秦淮的嘴边，顾秦淮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那团杨絮就相拥着飞走了。顾秦淮的那口气像是轻轻吹拂在谁的心上，让那整个春天仿佛都柔软了起来，天真烂漫的少女的笑声成为那一页青春的伴奏。 顾秦淮之于她，就像是春末夏初的一阵微风，轻轻柔柔，无处不在，离开的时候定要让你牵挂萦怀。而魏云澜……魏云澜是一个深渊。当你凝望它的时候，它也一直凝望着你。当你想要退开的时候，它偏偏吸引着你往下跳。当你坠落的时候，它也自会收容你的粉身碎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她的心意 隔日恰逢周末，陶阳在老徐的百般怂恿下，第一次踏进了一个心理咨询室。 她的心理咨询师齐靖雯，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了一张心宽体胖的弥勒脸，笑容又慈祥，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那种人。 她笑盈盈地带着陶阳进了她的办公室，自己先坐在沙发上，也请陶阳坐在她的旁边，“陶小姐，咱们今天不说病情，就随便聊聊吧，互相了解一下，怎么样？” 陶阳虽然推脱不掉，在她的旁边坐下了，然而身体还是下意识地疏远着，并不挨着她。 齐靖雯的办公室里不知道放的什么音乐，似乎可以让人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一些。 “你第一眼见我，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齐靖雯问陶阳。 “我觉得……”陶阳歪头笑了一下，“觉得你就是一个心理医生。” “陶小姐很幽默。”齐靖雯也笑了，“我见过很多看起来很快乐的人。也是因为个人职业的原因，所以我见到的那些快乐大部分都是假的。陶小姐觉得自己是一个快乐的人吗？” “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乐。”陶阳道。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没有心的人呢？”齐靖雯说，“只有不敢面对自己心意的人。” 陶阳一愣，似乎有了一些领悟，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明白。 齐靖雯又问，“让你觉得自己没有心的那个人，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吗？” 陶阳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吗？好像也不全是因为魏云澜。不是吗？好像又是因为他五次三番地招惹她逼迫她，才促使她不得不向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齐靖雯见她不回答，反而淡淡笑了，“你不用想了，我知道答案了。” “他说我太无情了，对他不公平。可是这样的我，该怎么去爱呢？我甚至没有拥抱的能力。”陶阳的笑容有几分对自己的无奈的嘲弄，“齐医生，你知道吗？宥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她朝夕相处五年多了。可是，就算是宥容抱我的时候，我虽然表面上笑得很温柔，身体也会觉得像针扎一样的疼。” 齐靖雯的目光含着悲悯，“陶小姐，既然那么疼，为什么有的时候你还是选择了不推开呢？”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疼，他们的爱，只会让我痛不欲生。可是，可是。 “齐医生，有时候只有疼痛，才能让你确认自己还活着，不是吗？”陶阳轻声道。 齐靖雯点点头，“陶小姐，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很快打败自己心里的那个受伤的孩子。” “打败她？”陶阳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不大认同的样子，脸上是一种渺远的遗憾和柔软，“她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打败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回到那个时候，摸一摸她的头，告诉她，‘不要怕，你会长成很厉害的大人，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就算只是诓骗，也好让人不至于绝望。” “也许那个时候已经有人告诉过她这样的话，所以她才长成了你呢？”齐靖雯缓缓道。 陶阳嫣然一笑，那笑意未达眼底，仿佛只是一种机械的本能，“有的，是有那么一个人。” 齐靖雯:“是你爱的人吗？” “不是。”陶阳摇头。 齐靖雯:“是爱你的人吗？” 陶阳犹豫了半晌，依旧摇头“也不是。” 齐靖雯:“那……那个人是谁呢？” 陶阳:“是说我无情的那个人，也是说他爱我的那个人。是救我一命的人，也是拉我回到深渊里的人。是我最相信的人，也是我最不愿意相信的人。” 齐靖雯笑:“陶小姐，你自己不觉得太矛盾了吗？” 陶阳挑眉，颇有些无奈，“你说这世上只有不敢面对自己心意的人，我现在告诉你我真实的心意，你又嫌我矛盾。” 齐靖雯默默喝了一口茶，她的睿智的眼睛如同一潭无波的古井，“一个人，这么多矛盾的两面，面面都在你的心里。你还说他不是你来这里的理由吗？” 陶阳默然半晌，起身道，“齐医生，我们聊的太远了，下次还是回归正题吧。毕竟我也是花钱看病的，你说呢？” 齐靖雯并未挽留，而是依旧笑容可掬地送她到门口，“今天咱们只是聊聊天，我不收你的诊金，明天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直接过来，咱们开始正式的治疗。怎么样？” 陶阳颔首，“齐医生留步，我会再联系您的。”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陶阳走了没多久，齐医生的手机就响了，铃声是东北版的《童话》，有一种很喜庆的悲伤，或者说是很伤感的快乐。 “学姐，怎么样？我哥们儿有没有戏？”电话那头的老徐有种老母亲般的焦急。 “我觉得希望不大，”齐医生弥勒佛一样慈祥的笑眼里划过一抹狡黠，“在我的心理催眠之下都没表现出来一丁点儿的喜欢，可见是真无情了。学弟啊，你要知道，催眠和催情也就只差一个字啊。” “学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也太惨了！我本来以为陶阳来问我他的情况，至少是关心他的。关心不也算一种有心吗？”老徐叹了一口气，“学姐，你们心理学在这方面有成熟的研究吗？男男女女的事怎么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搞不懂，搞不懂。” 齐靖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哪有这种研究？有也都是假的，这种事还是要实践出真知。学弟你母胎solo，不懂这些也正常。” “学姐，一定要这么扎心吗？”老徐被挖苦了一番，忍不住反击道，“学姐你不是也单了很多年吗？没什么真知，还给人当情感导师呢！” 齐靖雯:“……” 她这个学弟，不吹不黑，绝对是凭实力单身的，孤独终老的光明前途隐隐在向他招手。 老徐半晌没听见齐靖雯说话，正要问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学姐这是怎么了？更年期提前了吗？老徐心想。 当然他只是出于一种医学上的思考，可一旦说出来，估计就要被永远地拉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发作 关于后续的正式治疗，陶阳其实并没有真正地下定决心，刮骨疗毒本身并不是最难的，现在的困难在于，拖延多年，如今她的皮肉都已经愈合，而毒素也已经侵蚀入骨，至少表面上的她看起来是一个健全的人。再要旧事重提，剜肉削骨、拔毒疗伤，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于是第二天，她推说有事，没有去找齐靖雯。 这次是庄周难得的双休，魏云澜发了话，除了一些紧急的项目以外，大家都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下，好好休息两天。 底下的员工们都觉得，魏总车祸之后突然转性了，开始体恤员工、珍惜生命了。 许宥容去了云南，陶阳一向也没有什么业余活动，暂时又不想见齐靖雯，只好在家里和小橘子玩儿。 这猫没长开的时候还有几分蠢萌，在这儿待了一段时间，不止体格长大了，还显得精明了许多，眼里有了几分狡黠的灵气。 一人一猫吃了早饭，陶阳拿着毛线球和它玩了半晌，小橘子突然无赖似的躺在她的脚边，它露着肚皮，四只小白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像是一种奇怪的舞蹈。 陶阳不太能懂它的行为艺术，随手在它肚子上挠了一把，“小东西，你这是在干嘛呀？” 小橘子挣扎了两下，就在陶阳有规律的温柔的抚摸下安静了下来，它琉璃般的小眼睛半眯着，蜷缩了爪子，敞着肚皮享受这种难得的按摩服务。 “小橘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养过猫。那是一只雪白的大肥猫，我出去玩儿的时候，它就跟着捣乱，把一身白毛都造得面目全非。它怕水，我就偏要给它洗澡，洗完之后它就耷拉着毛，窝在墙角不肯理我。我去写作业，它又屁颠屁颠地偷偷地跑过来，蹲在我的腿上睡觉。” 小橘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温柔而安全，它的前爪一伸一伸的，试图去抓她的手指。 “你知道后来它怎么样了吗？”陶阳捉住了它的一双小爪子，面无表情地晃了晃，“后来它死了，被我自己亲手杀死的。” 小橘子懵懂地玩着她的手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觉得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比不上它的毛线球讨猫喜欢。它便从她的手底下溜了出来，去寻刚刚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唯一挚爱毛线球。 陶阳握了握自己苍白的手指，神色莫辨，她几乎是茫然地看着橘猫上窜下跳的身影，突然有刺骨的寒冷从她的骨头缝里渗出来，她如坠冰窟，冷得浑身发抖，只能环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尊放不稳的冰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仿佛一条救命的绳索顺着料峭的山崖拉住了双脚踏空、摇摇欲坠的她。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过手机，一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电话那边传来略带迟疑的一声，“喂？” 陶阳依旧发不出声音，她冷得浑身打颤，拿着手机的手都微微发着抖。 那个声音突然变得焦急起来，“喂？陶阳？你在哪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也许是这个声音给了她一点力气，陶阳痛苦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牵强的微笑，她气若游丝地说道，“魏云澜……我觉得……我……快死了……” “陶阳！你在做什么？”魏云澜瞳孔骤深，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你在家吗？” 陶阳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手机掉在地上，隐隐传来魏云澜急切的声音，“等我！” 不知道是不是陶阳的错觉，她觉得魏云澜说完这句“等我”还没过去五分钟，那个人就已经带着物业在门外开锁了。 门开了，魏云澜急忙奔了过来，因为动作太急，被什么绊了一下，几乎是直直地跪倒在她的面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陶阳从膝盖窝里抬起头，惨白的一张小脸像是纸糊的。她的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冬日清晨枯草地里结的白霜，所有无助而软弱的真实都被藏在了冰冷和肃杀的背后，不肯轻易让人瞧见。 物业本来不该这么不合规矩，只是听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耽搁，这才被魏云澜忽悠了过来。这个愣头愣脑的小青年跟在魏云澜背后，问陶阳道，“小姐，这位先生说是您的男朋友，担心您的生命安全，才叫我过来开门的。我需要跟您确认一下，他说的是真的吗？” 陶阳空茫的目光仿佛陷在了魏云澜的眼睛里，她没有看物业的小青年，似乎也没听到他的话。 那青年觉得有点尴尬，又问，“那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句话陶阳好像又听见了，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魏云澜起身送他出了门，“还好她没事，谢谢，麻烦你了。” 陶阳的身体不抖了，但牙关仍有些打颤，她还是觉得冷，觉得自己像一块又冷又硬的寒铁，想偎近火堆取暖，却又动弹不了。 魏云澜站在她旁边，看见她无助地抱着自己的样子，想上去抱抱她，又不敢妄动。 陶阳又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开了口，“魏云澜……你不是跟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吗？” 魏云澜一愣，差点咬了舌头，“什、什么？” “那你能……抱抱我吗？” 她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像一片云，随风飘过就没了踪影。但落在他的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巨大的声响震撼着他的脏腑。 魏云澜拘谨地坐在她的旁边，微微汗湿了的双手在大腿上抹了一把，这才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的腰。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大团，他两只手臂根本抱不过来，魏云澜从没试过这么别扭的拥抱，但对他来说，这样的亲近已经让他觉得很满足。 他的身上很暖，她的身上很疼。那种疼，似乎能驱赶她血液里的冷。 陶阳本能地靠近那个温暖的源头，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他的心跳的这么快，他的温度渐渐改变着她的温度。 阳光透过近乎透明的金粉色薄纱窗帘，投下凌乱斑驳的光影，他们安静地相拥着，恍惚让人想到了四个字——天荒地老。 “陶阳……”魏云澜轻声唤着，这仿佛是他心底发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渺远的眷恋。 “嗯。”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哽咽。 或许，他带给她的疼，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真心话 许宥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 “醒了吗？”老胡递给她一个装着药丸的瓶盖，“你发烧了，快起来吃药。” 许宥容接过药，由老胡扶着她坐起来，“对不起啊，一来就给你添麻烦。” “跟我客气什么？”老胡见她一口吞了那一瓶盖的药，连忙把水杯递给她，感慨道，“你和陶阳不愧是闺蜜，连吃药的方式都一样，一口气少说能吞下五颗。” “她比我厉害多了，我只能吞几颗药丸子，她喝那种超级苦的中药都能面不改色的。”许宥容因为病中没力气吹牛，难得谦虚了一场，“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古话诚不欺我也。” 老胡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比的？成了人上人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有高人一等的“志向”，身在高位的人也未必像其他人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坦然。” 许宥容想了想道，也对，这里是云南，不是B市的名利场。像老胡这样心里明镜一样的人总是比较清高的。 许宥容虽然是一个纯粹的没什么伟大抱负的女青年，也在工作数月以来的耳濡目染下被栓上了一条无形的锁链，约束着她的上进心，约束着她的择偶观，约束着她的价值标准，约束着她对成功的定义。她身边的人们美其名曰“价值观”。 老胡扶着她躺下，“你刚吃了药，可以再睡一觉发发汗，本来想给你敷冰袋的。但是昨天停电，冰箱里的冰都化完了。现在刚启动不久，还没有结冰。” “没关系，我身体可强壮了，睡一觉就能好。”许宥容对老胡笑了笑，“老胡，谢谢你。” 老胡此人不是很喜欢听“谢谢你”这样的话，又起了恶作剧的心，她拉下一张鬼脸，哑着声音说道，“恶鬼日行一善，不过是为了投胎。” 许宥容又一次差点吓哭了，“哇——老胡，你走！你出去！” 许宥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她出了一身汗，倒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 客栈的大客厅里正在进行一个小小的送别会，主要是欢送一群来附近乡村里支教的大学生，其中也有一些志愿的社会人士。 许宥容洗完澡下楼的时候，送别会正进行到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许宥容悄咪咪地看了一会儿，她掐指一算，觉得自己此时不宜出场，就打算悄咪咪地回去。 老胡眼尖，发现了她，“哎，宥容！退烧了吗？过来我看看！”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过去也不行了。 许宥容干笑着走过去，“看大家玩得高兴，本来不想打扰的。” 这时候坐在老胡旁边的一个男人开口道，“不想打扰也已经打扰了，留下来一起玩儿吧。” 许宥容:“……” 男人另一边的女学生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程大哥，你这么说不大好吧。” 老胡连忙拉着她坐下，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嗯，烧已经退了，今晚再吃点消炎的药，很快就能好。” 那个男人又嘴欠道，“你发烧了？动脑子的时候头发摩擦生热了吗？真难得。” 许宥容忍无可忍，拍桌子站了起来，“二愣子你有完没完？是不是想打架？” 老胡夹在他们俩中间，真后悔当时叫她过来，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怕殃及池鱼，连忙又拉她坐下，“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对面有一个细白脸蛋的男学生偷偷瞧着许宥容，“小姐姐和程大哥是不是认识？” “谁会认识他！” “谁会认识她！”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否认，更加深了大家的怀疑。 “咱们还是继续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吧，不过换一个方式。”老胡提议道，“这次咱们转圈报数，谁数到带‘3’的或者‘3’的倍数，就不准说出来，用拍手代替。说错的人就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面选一个。” 这个游戏是有一定的规律的，常混酒局的人玩得烂熟于心，数学好的人也会觉得游刃有余。许宥容两者都不是。 这一圈人里面，老胡和程毅算是高手，支教的大学生基本上和许宥容水平差不多。不过玩了几轮下来，好像只有许宥容倒霉的次数最多。 许宥容此人潇洒得很，只是不爱冒险，所以她每一次都选真心话。因此玩了几圈下来，大家都知道了许宥容的生日哪天、男友几任、初吻几岁、贞操在否、是否单身。 许宥容不是看不出来，那些支教的男孩子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这算是变着法子打听她的一切。她并不抗拒这些，反而觉得他们年轻真实，颇为可爱。 只是她也还不老，因此不是很受年轻的肉体吸引，反而更喜欢成熟味道的男人。她甚至会想，如果是关长云的话，感情不会像这些年轻的男孩子一样表现得这么直白热烈，显得很轻佻。 “27。”许宥容正出神，一出口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这次提问她的权利在那个细白脸蛋的男孩手里，他借着斟酌问题的由头，盯着许宥容看了好一会儿。 许宥容也回视着他，发现这个男孩子有点像少年版的关长云。 男孩子问道，“小姐姐，你和程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其他人对这个问题也是相当感兴趣，忙凑过来看她。 “你程大哥啊，就是追了我室友好多年，很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的那种关系。”许宥容喝了点酒，娇俏的脸上带着一点微醺的陶醉，她指着对面那个少年版的关长云，笑道，“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大家都愣了，感觉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勾引，还有视奸！那个被指着的男学生白净的小脸都被她看红了。 许宥容打了个酒嗝，突然又哭了，“其实吧，我对她也不全是嫉妒，而且一种相形见绌的自卑。我一个人跑来云南，不是我恨他选了别人，而且恨我自己不如别人。果然，太阳说的是对的，这世上最令人觉得煎熬的从来都不是嫉妒，而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捉奸 许宥容哭着倒在了桌子上，她纤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显得可怜极了。 四周关注她的男孩子们都有些意动，恨不得自己变成那张桌子。 刚才问她问题的少年版关长云也有些无措，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要不……要不我先送这个姐姐回房间吧？” “也好。”老胡点了点头，在许宥容的耳边小声叫着她的名字，“宥容，宥容，你喝醉了，先回去休息吧。” 许宥容的脸上蜿蜒了几道泪痕，愈发我见犹怜起来。她醉意朦胧地往老胡的脸上略了一眼，“瞎说！我没醉。” 就像无聊的人从来意识不到自己无聊一样，醉鬼当然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老胡哄道，“是吗？那我们回房间再喝几杯好不好？” 许宥容一抬手，“好，太阳，咱们不醉不归！” 老胡:“……” 完了，这才几杯啤酒而已，就已经醉得连人都认不清了。刚才也没看出来这货酒量这么差啊。 许宥容一手搭在了来扶她的人的肩膀上，坠得那人不得不弯下脖子迁就她。 程毅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对老胡说，“你们接着玩儿吧，我带她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老胡知道他们是熟识，便也不拦着，只嘱咐道，“吧台有醒酒的口服液，给她喝两支再走。” 少年版关长云连忙跟着站起来，“我也一起帮忙吧。” 程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你玩你的吧。” 这个看似清纯的男孩子，如果把许宥容交给他，不知道是他要帮许宥容解酒，还是私心地要让她醉下去呢。 那男孩被他看了一眼，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似的，坐下不吭声了。 程毅没理会其他人颇为暧昧的眼神，连拖再拉地扶着许宥容走了，真想不通，许宥容有什么好惦记的呢？ 许宥容被灌了两支口服液，走路还是不成直线，但脑子似乎真的清醒了一点，“咦？我们怎么出来了？” 程毅扶着她的肩膀，“直男杀手许宥容，以前跟别人分手可从来没见你这么落魄啊，怎么这回狼狈成这样？” 许宥容一把推开了他，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着，“二愣子，你不懂。你一直就只喜欢陶阳一个人，如果她喜欢你，倒也罢了，偏偏她还对你无动于衷。你对她死心塌地是为什么呢？我一直就觉得你可傻了。叫你‘二愣子’那也是发自真心的。” 程毅不放心地跟着她，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我是该掐死她呢？还是该掐死她呢？ 在某人心里死了无数回的许宥容一无所知，仍旧絮叨着，“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我以前一直觉得，男人就像衣服一样，总是常换常新的好。我分手的时候从来都不难过，因为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以后我还能遇见更好的。” “我找啊，找啊，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只想找一颗‘最大的麦穗’。直到我遇见他……我就不想再找了，我不想管他是不是最大的那颗了，因为我确信他是最好的那颗，是我最喜欢的那颗。” 许宥容回过头看着他，眼尾晕开一抹殷红，像是她曳地长裙上盛开的凌霄花，“程毅，一直等不到自己爱的人回头是什么感觉？如果她好不容易回头看见你了，最后还是把你丢在一边，又是什么感觉？让你选的话，你希望是哪个？” 程毅苦笑，“这么多年来，我无非是希望她能看我一眼，爱我一回。即便最后她还是会离开我，至少我曾经拥有过和她有关的回忆。可是你知道，她不会回头的，我根本没得选。”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吗？”许宥容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眯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他，“二愣子，你想多了。一旦她回了头，你又怎么可能还放得下呢？” 程毅心里一震，他撇过脸去，嘴硬道，“我爱她，和她无关。” “你爱她，和她无关？”许宥容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破碎的眼泪像迷途的星子，“怎么可能和她无关呢？‘我爱你’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主谓宾一个也跑不了啊！” 程毅掰开她的手，任她歪歪斜斜地站着，“谅你这种小人之心也不会懂我们这种神仙爱情！” 许宥容捂嘴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吗？陶阳从上大学开始，基本上每年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这里支教，你投资了一个助学基金，没事儿就跟着一群大学生来这儿体验生活，难道不是想着哪天偶遇她吗？没想到你们这种神仙爱情也需要这么处心积虑。” 程毅被一个酒鬼当场戳穿心事，气得转身就要走，不想背后突然贴上一具娇软的身躯。 许宥容水蛇般的手臂缠着他的腰，委委屈屈地开了口，“关长云，你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她一出现，你就看不见我了？” 所以她还是没醒酒，刚才说的那一大段话不过是回光返照？ 程毅大力掰开她的手臂，回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许宥容，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关长云。” 许宥容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她看不清，便以为那雾气是在眼前的人脸上，她于是伸出手去，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一会儿。 那层朦胧的雾气似乎抹不去，许宥容咯咯地笑起来，“关长云，你骗我。” 她勾着那人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殷红的唇吻了上去…… “许宥容！你在做什么！” 嘴唇的触感十分陌生，这个声音却好像有点熟悉，像是，像是……许宥容混沌的脑子这时有点疼了。 风尘仆仆的男人脸色铁青，一把拉过站不直的许宥容，“你……” 她眼角滑落的泪似乎瞬间浇灭了他积压了满腔的怒火，一时间所有到了嘴边的责问都随之偃旗息鼓了。 许宥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不说话的时候，像是水墨画里面白唇红的俊俏书生，疏朗清阔的眉眼隐在江南雨幕之后，蕴含着一股神秘的凄清。这样的一个人，很容易让人爱极痛极，却唯独没法怨恨他。 关长云冷冷地瞧了程毅一眼，拉着许宥容往回走。 程毅看着许宥容亦步亦趋跟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心想，他来找她了，这下许宥容该开心死了吧？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刚刚被吻过的嘴角，刚才明明能躲开的，为什么不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你最重要 客栈里的送别会还没有散场，不过已经到了最后总结陈情的环节，寥寥几个女生受离别的气氛渲染，哭作一团。 少年人总把离别看成是天大的伤心事，被氛围和言语一激，就能哭得撕心裂肺，仿佛不能承受一般。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明白，成长的很大一部分是接受。接受分道扬镳，接受世事无常，接受孤独挫折，接受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接受自己的缺点，然后发自内心地去改变。 他们遇见的人，遇见的事，都是为了帮助他们明白这些，帮助他们改变，帮助他们获得成长。如果相遇不能给他们带来改变，那么离别也会显得毫无意义。 跟世界相处，首先是和自己相处，和自己心里的其他声音达成妥协。天黑开盏灯，落雨带把伞。坚强地告别过去以后，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一个黑色皮肤的男孩子站了起来，举杯道，“最后有一句话想送给大家——‘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我相信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心里都有理想和善良，也许有一天世俗的力量会把我们改变，但是我相信，至少在我的心里面，今晚的星光永远不会熄灭。总有一天，我还会再来云南，找寻我最美好的青春。也感谢各位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苍山的山顶重逢。” 纵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的老胡也有些动容，她起身和他碰杯，朗声道，“随时欢迎大家回来看看，后会有期。” 大家纷纷举杯站了起来，“后会有期。” 关长云在许宥容的指挥下避开了这些人，径直往她住的二楼走去。 许宥容脚步虚浮，走得不利索，此时正被关某人公主抱，脑子里像裹了一团浆糊，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道，“应该就是这间吧。” “应该是？”关长云长眉微挑，不信任地看着她。 许宥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用很确信的语气说道，“应该是。” 这醉鬼，都不知道自己郑重地把头点歪了。 关长云从她的兜里摸到了一张房卡，竟然真的刷开了这个房间。 他把许宥容放在床上，她却仍然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关长云脚下不稳，一下就摔在了床上。他的双手撑在许宥容的身体两侧，怕压着她，然而许宥容的胸脯太过凸出，正在强势地抵着他的胸膛。 许宥容依旧不太清醒，看到他温柔得像水一样的眼神，只觉得如痴如梦，“啧，关长云，这下又被我逮到春梦里来了吧？” 关长云:“……”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又”字几个意思？ 许宥容闭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了小扇形状的阴影，“你知不知道，你跟她走了，我有多伤心。” 关长云心疼地轻轻吻去了她眼角的泪，随着她的乳房在他胸前的起伏，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几分。 许宥容又道，“关长云，我爱你，但是我不想再喜欢你了。以前喜欢别人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不准。”关长云吻住了她的唇，“许宥容，我不准。” 许宥容没有回应，她喘息渐匀，竟是睡着了。 关长云:“……” 撩完就跑是什么坏毛病？ 许宥容的意识缓缓地清醒过来，眼睛却还没力气睁开，她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去找她的抱枕。摸一摸，捏一捏，抱一抱……嗯，好像手感不太对……那就不是这里…… “你玩够了吗？”男人冷漠而压抑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许宥容的耳畔。 许宥容吓得睁大了眼睛，看到自己正八爪鱼一样缠在某人的身上，而她的右手方才一番游走，如今已经滑到了男人的肚脐。色从胆边生，她在男人冰冷的眼神瞩目下，竟还是没忍住大着胆子摸了一把他的腹肌……啧，妙极！ “许宥容!”男人的眼中似乎蓄着一团火，声音是压抑极了的愤怒。 许宥容转了转眼珠，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总算完全清醒了，她七手八脚地把自己从他身上摘下来，烦躁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你怎么在这？” 关长云冷笑，“如果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许宥容也漠然地回视他，“只要不是你，是谁都可以。” 关长云突然想到她昨晚醉酒时说的不会再喜欢他的话，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许宥容用力地甩开了他，“怎么？守护完你的女神了，又想起随叫随到的便宜女友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骤然打翻了好大一坛醋，整个房间里都是刺鼻的酸味。 关长云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从她故作冷漠的表情下面瞧出了一点委屈，只好斟酌着解释道，“她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我帮忙，我那天不是故意把你晾着的……后来我再找你，你就关机了……我问了陶阳，才知道你在这里，我搭了最快的一个航班就赶过来了……” “不是故意的？”许宥容眼眶红了，撇过脸去不愿看见他，“那就是本能了。” “怎么可能？”关长云急忙否认，他再次握住了许宥容的手，郑重地说道，“只有你是我的本能。” 许宥容又要甩开他的手，只是不知道是她用的力气小了，还是他握着她手的力气变大了，这次没能甩的掉。 “别拿这种酸话哄我，我听得多了，根本不会相信！”许宥容倔强地不看他，“我早就该看出来了，那天在演唱会的后台看见你抱着她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比不上她！” 关长云紧握着她的手，“宥容，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过她。但是我保证，自从和你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我不信，你都不喜欢她了，她还来找你帮什么忙？”许宥容狐疑地看着他，“她不会是怀了你的孩子吧？” 关长云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是其他的事，需要保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许宥容刚才一直躲着不看他的脸，这会儿一看才觉得无比憔悴，“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关长云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没事，就是有点上火。” 许宥容被他这么一看，再想到自己早上醒来的时候八爪鱼一样的不雅姿势，突然醍醐灌顶一般地明白了什么，“那个……不……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一句打扰就完事儿了？”关长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仿佛通了电似的，从脖颈处往下，捋着她的后脊梁骨，带起一串鸡皮疙瘩。 许宥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见墙上的挂钟，踟蹰道，“房间就开到今天中午12点，还有两个小时……” “你觉得够……还是不够？”男人的声音有几分危险。 “我怎么知道多久才够？”许宥容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声如蚊讷。 关长云笑了，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再住一天吧。” 许宥容很迷恋他这样的笑容，尤其是他只对着她这样笑的时候。许宥容的嫉妒心都褪去了几分，提醒他道，“陆离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吗？”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关长云俯身，把她剩余的话都吞入了腹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人不如狗 许宥容腰侧的拉链在某人灵活的手指下被拉开了一半，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线来，他的手便顺着她的腰往上，攀爬上她的乳。 关长云的衬衫被她微微颤抖的手解得七零八落，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 就在两个人经过几番角逐，许宥容马上就要先扒了他的衬衫的时候，枕头下面冷不丁冒出了一串突兀的铃声…… 时间静止了几秒，许宥容趴在关长云身上，双手还停留在他的领子上，定格成一个扒衣服的流氓动作。 关长云胸膛微微颤动着，竟然在嘲笑她。 许宥容恼羞成怒，邪恶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乳尖，轻轻一拧…… 心满意足地听到身下的男人一声闷哼，许宥容空闲的那只手便摸出了手机，咦？她爸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她？ 腰上突然传来一阵酥麻，许宥容手一抖，按下了接听键…… 视频的两头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即便许宥容以最快的速度把镜头切换了，许爸爸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关长云那张无限放大的脸。 许宥容心里仿佛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这是什么鬼设定？为什么一上来就是默认打开后置摄像头？ 许爸爸停顿了数秒，试图压抑自己骤然升高的血压和嗓门，“许宥容！！！你在干什么？？？” 老头儿到底是没压抑得住。 接通视频一眼就看见一个面含春色的男人，镜头一切换就是他眼神凌乱的宝贝女儿，可以想见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姿势！ “嘀——” 许爸爸的手机屏幕突然一黑，视频突然被挂断了……被、挂、断、了？ 许爸爸气得手抖，立刻又拨了回去。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起来，许宥容早就已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衣服，冲着镜头甜甜一笑，“爸，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丝毫不显得心虚地笑着，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许爸爸一厢情愿的幻觉。然而刚才通话30秒的聊天记录不会凭空消失，已经为一切的兴师问罪留好了证据。 许爸爸“呵”地一声冷笑，“许宥容，你今天不把刚才那小子交代出来，我今天晚上就把大黄卖到狗肉馆去！” 关长云已经把衬衫的纽扣都重新扣上，衣服的褶皱也拉平了。如果忽略棉被盖着的下半身的禽兽，此人至少上半身已经俨然恢复了平时的衣冠。 关长云在一旁听懂了许爸爸的话——许宥容，选人还是选狗？ 许宥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仿佛思索着什么宇宙难题一般。关长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个选择有什么难？ 过了一会儿，许宥容咬咬牙，镜头一转，把他给交代了，“爸，这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关长云。” 关长云:“……” 人不如狗的认知使他的心里千疮百孔，但他还是堪堪维持住了自己的理智和表面上波澜不惊的神情。 关长云对着视频那边的许爸爸十分恭敬地一点头，“伯父您好。” 许爸爸一时之间气愤也不是，高兴也不是，他正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许爸爸不是不开明的父亲，他见多识广，本也不像其他的许多家长一样保守，只是一下突然面对这种事，一时还有些消化不良。 大抵世间的父亲第一次见到女儿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心情，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哪家混小子糟蹋了，又为这世上再多一个疼爱她的人而感到些许的欣慰。 许爸爸沉默半晌，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哪啊？” “我们在云南旅游散心。”许宥容连忙在一旁插嘴道。 许爸爸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是谁惹我女儿不高兴了，还要跑到云南去散心？” 许宥容尴尬地落下一滴冷汗，“……没，没谁惹我。” 关长云愈发显得认真且庄重，“对不起，伯父，之前是我惹宥容不高兴了，所以赶紧跟过来道歉。” 许爸爸见他这么坦诚，反而多了几分好感。这个男人的身上少有年轻人的疏狂和浮躁，他懂得越是荒唐的境地，就越是要庄重对待的道理。 许爸爸生硬的语气总算缓和了几分，“我现在就在B市，等你们从云南回来，一块儿吃个饭吧。” 关长云那厢正要说话，许宥容已经把手机拿了回去，她急切地对着视频那头的许爸爸连珠炮弹般地问道，“爸，你去干嘛了？待到什么时候？还要等我们回去？” 许爸爸踟蹰了半晌，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我在这边办点事，要待一段时间。” 许宥容脸上的焦急仍未褪去，她几乎含着一点哭腔地问道，“那大黄怎么办？它一个人在家岂不是要饿死了？” 关长云在一旁看见视频那头的许爸爸脸一黑，他的心里突然就平衡了许多。看来爸爸和狗之间，许宥容的偏向也很明确。 许爸爸气得眉毛抖了几下，“许宥容，你的心里只有大黄！竟然一点都不关心你老爸有什么事？” 许宥容确实不大关心，不过见老头这么激动，只好大发慈悲地问了，“那你到底有什么大事，要把大黄扔在家里这么多天？” “……”许爸爸的脸更黑了，“你想知道？老子还不打算告诉你呢！” “哦，那大黄……”许宥容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许爸爸倍感糟心地说道，“我把大黄拜托给你梅丽阿姨照顾了。” 许宥容这才放下心来，欣慰地笑道，“梅丽阿姨最温柔了，她养狗我放心。” 许爸爸“哼”了一声，不大想理她。 许宥容又道，“爸，梅丽阿姨对我和大黄都挺好的，前段时间她还给我寄了笋干和杨梅什么的，比你这个亲爹都挂念我。你从B市回去就把她娶了吧，这个后妈我愿意认。” 许爸爸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你就别操这种闲心了。” 许宥容撇撇嘴，“那行吧，不关心你又嫌我没良心，关心你又说我闲的慌，更年期的男人可真难伺候。” 许爸爸:“……” 这次轮到许宥容被挂断视频电话了。 关长云在一旁偷笑，“你们父女俩可真有意思。” 许宥容把手机充上电，开始收拾行李，“咱们今天就回去吧！老头一定有什么大事儿瞒着我！” 关长云疑惑道，“怎么了？刚才你不是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许宥容嗤笑一声，“老头年轻的时候是去过不少地方，但自从我有记忆以来，他几乎从来没丢下我们家的客栈和大黄出远门过，这一回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还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那就一定是大事！” 她三两下收拾好行李，关长云已经买好了最快的一班飞机票。 还有一点时间，许宥容想去跟老胡告个别，关长云自告奋勇地陪她去。 老胡正好在二楼打扫卫生，见她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人，竟也不觉得十分意外，“这么快就疗好伤回去了？我都还没开导过你。” 许宥容面若桃花，“小伤，恢复的快。云南是一块宝地，发烧了睡一晚就能好，失恋了喝场酒也能好。” 老胡不肯替云南担下这样的虚名，以免“云南”二字被当成锦鲤疯转，“治愈你的可不是云南的酒，而是来带你走的人。” 许宥容被点破了心事，笑嘻嘻地靠在关长云的怀里，“老胡，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能解风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她不爱你 关长云揽着她的肩膀道，“这两天多谢你照顾宥容了。” 老胡熟练地换好被罩，在并无灰尘的表面掸了两下，淡淡道，“这是我答应陶阳的事，没什么好谢的。不过，最好不要有下次。如果宥容再被你伤了心跑来这里，你可就别想再进我的客栈了。” 老胡的话对于关长云来说几乎是无情且冷漠的，不过许宥容却听出了几分坚定的维护。她与老胡相识不过两日，知交也并不深，如果不是陶阳的引荐，她和老胡也许不会有什么交集，现在老胡能像亲闺蜜一样这么为她说话，许宥容不是不感动的。 “我爱你，老胡。”许宥容跑过去抱住老胡。 老胡被她的冲力推得后退了几步，腿碰到了床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大，被老胡的一声“哎呦”盖了过去。 许宥容抱着别人的时候，喜欢把脸贴着别人的脸蹭来蹭去，像是一个没有戒心的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她蹭了蹭老胡的脸，发自内心地说道，“老胡，真羡慕太阳能比我早这么多年认识你！” 老胡有一瞬间的愣神，良久，她才伸手回抱许宥容，拍了拍她的背道，“现在也不晚。” 关长云莫名被这种姐妹情深的画面扎了一下眼，提醒道，“宥容，咱们该走了。” 许宥容依依不舍地和老胡告了别，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句三回头，“老胡，我有时间再来找你玩儿啊！” 关长云也随着许宥容回头看了一眼，老胡的白色板鞋刚刚被许宥容踩了个黑印子，也不见她去擦。 老胡站在客栈门口笑着对她摆手，微风拂过这条古老的长街，老胡月白色的裙摆又荡起水一样的波纹。 陶阳醒来的时候，天边只余一道红霞。 她竟然在魏云澜怀里睡着了？这个认知惊得她一个激灵，猛然坐直了身子。 “睡醒了？好点了吗？”魏云澜揉着胳膊问道。 陶阳难得一脸懵懂，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偷偷地看他，语不成句，“我……你……” 魏云澜被她抱着当了一天的人形抱枕，腿也麻了，胳膊也酸了，腰也僵硬了。只有眼神依旧灵动，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明镜般的水面突然漾起涟漪。 “我们怎么了？”他笑着问她，语调揶揄。 “我们……”陶阳蓦然站起身，“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魏云澜揉着腿抬头看她，“我两条腿都麻了，起不来了。” 陶阳:“……” 魏云澜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诱哄，“不然……你拉我一把？” 陶阳想着，确实是自己造的孽，拉他一把好像也应该，就伸出手不大情愿地拉住了他的手。 “哎呦！” 魏云澜被她用力一扯，便像个软脚虾一样倒在了她身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嘶哑的嗓音，吹息在她的耳畔，“宝贝儿，别这么用力，下次轻点儿行不行？” 陶阳身体僵了片刻，连忙七手八脚地推开了他，“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陶阳是真的很饿，于是两个人就随意在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 “之前好像看到有人说这家的红酒很好喝。”陶阳打开一个兔子形状的App，很有兴致地翻找之前收藏的那篇推文。 魏云澜随手翻着菜单，偶尔抬头看她一眼，“是吗？什么红酒？” 陶阳终于在收藏夹的末尾翻到了，“Pa……算了，我好像不会念，你自己看吧。” 魏云澜好笑地接过她的手机，“唔，这是什么软件？” 陶阳道，“JOJOTOO，是咱们公司投资部门最近在考察的一个互联网公司开发的软件，我觉得挺有意思。” 魏云澜点了点头，把手机递还给她，“那就点这个吧。” 主菜和红酒陆续上桌，魏云澜见她看红酒的眼神太过热烈，忍不住道，“你闻闻味儿就行了，可别再喝醉了摔酒瓶。”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陶阳趁着他去接电话的空隙，偷偷地叫服务员，“倒上，倒上，多一点。” 魏云澜再回到座位上时，就看到陶阳被抓包似的放下了红酒杯，没话找话地问了他一句，“打完啦？” 魏云澜试图保持冷静，但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情绪管理能力，此时连简单的一声“嗯”都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陶阳见他面色不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事情跟她有关。 这人虽然不至于因为她喝口酒就气成这样，但她蠢蠢欲动的手却还是不敢再伸向红酒杯。 她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魏云澜酝酿了半天，就只挤出这么句话。 这顿饭两个人都有些食不知味，陶阳草草咽了几口牛排就不再动作，也没再喝酒润喉，小媳妇似的跟着魏云澜走了。 直到车停在陶阳家楼下，魏云澜也一言未发。 陶阳咬着唇，双手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声音显得有些委屈，又有点气鼓鼓的，“魏云澜，我得罪你了么？” 魏云澜依旧沉默着，他甚至不肯看她，薄唇紧紧抿着，似乎压抑着什么。 陶阳见他这样，委屈更甚，鼻头被酸气狠狠刺了一下，疼得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她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没能走得成。 魏云澜握住了她的手。 敏锐如他，该怎么催眠自己，怎么才能忽略每次触摸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僵硬？ 他仿佛握住了一块冰，寒冷刺痛了他，使他瞬间收回了手。 “陶阳，你喜欢我吗？” 终于问出口，他甚至不敢用“爱”字。 而她，没有回应。 陶阳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茫然地看着他决绝地松开的手，以及微微蜷缩了的，试图回握的自己的手指——心下有几分怅然，好像丢了什么似的。 下一刻，便听到他敛去了所有情绪，冰冷的一句，“回去吧。” 陶阳上了楼，魏云澜却久久没有动，他坐在车里，脑海里回荡着老徐的声音，“她的病可以治，但你好像没什么戏。” “她不喜欢你，学姐亲口说的，听说还用了催眠。人的潜意识总不会骗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对不起 这世上真的有不求回报的付出吗？魏云澜不知道。所有自诩文明人的人类都活在在社会法律和公序良俗的约束下，父母有教养子女的义务，子女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难道父母会没有想过让子女回报吗？亲缘关系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男女之情呢？ 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对你好，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看到我，给我一点回应。如果真的能无私牺牲，古往今来错付真心而被弃如敝履的人又何来那么多愁苦和怨怼？ 他爱她，自然私心地希望她对他也一样。如果不爱，喜欢也是好的。如果不喜欢，至少不要厌恶他，不要拒绝他的爱。 可是，她不喜欢他，今天还是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当他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单纯地把他当成一个毫无威胁的人形抱枕吗？ 他本来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终于在她身边占了一席之地，即便只是她一时停靠的港湾也好，即便没有爱，只是依赖也好。 却原来，他比自己想的还要贪心。多情总被无情恼，可是又有什么好恼的呢？还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吗？ 魏云澜无奈地牵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混不吝的浅笑，发动了车子。 陶阳在窗边伫立了半晌，那辆熟悉的黑色URUS在楼下停驻了不知多久才又重新启动，不多时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的反复无常和怪异的反应，终于使他彻底厌倦了吗？ 陶阳拉上一层月白色的遮光窗帘，阻挡了路灯照射进来的微弱的光，她蜷缩着身子侧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融入了密不透风的黑夜，呼吸声几乎细不可闻。 她仿佛又回到了父母双双去世的时候，来悼亡的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怪胎，因为她只是直挺挺地跪在灵堂里，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没流一滴眼泪。 那是一个冬天，B市下了一场据说百年难遇的大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她的父母披麻戴孝。可是她不想要这样的殊荣，她只想要他们活着。这场大雪铺天盖地的，把她这小小世界的天都压塌了。 她的父亲是当时B市的公安厅长，在和妻子补过蜜月的途中为了救一个被拐的孩子而遭遇意外，翻车坠落山崖，父亲抢救无效，母亲虽然被抢救回来，但在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之后，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自己拔掉了氧气管。 尸体送回B市的时候，她正和一群大院里的孩子冒着鹅毛一般的大雪打雪仗。一个硕大的雪球砸在缓缓驶近的黑色加长车的车窗上，炸开一团好大的花。那被迫停下的大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公安厅制服的中年男人，那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训斥他们，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闭了嘴。她看到他用悲痛而怜悯的表情，说出了冷到让人血液结冰的话，“你就是关厅长的女儿吧，请节哀。” 她听着那个据说是他父亲同事的解释，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大而明澈的眼睛里突然长出了细细密密的尖锐的小刺，“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疯了？” 她摇着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车上系着的大朵大朵的白色菊花和漫天飘扬的大雪突然连成了一张白布，帷幕一般地在她心中落下来，隔开了她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仿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戏落幕而已。 只要她不听，不信，不掀开幕布，那场戏就还没完，戏台上的人就还鲜活着。 她于是冷眼旁观着，她的原本温馨富丽的家，顷刻就被一群形色各异的大人改成了一个灵堂，他们都说，她的父亲是个英雄，她的母亲是殉了爱情。他们两个人好像一个比一个伟大，而她好像是被伟大遗弃了的世间最弱小最可怜的人。 当然他们也会在背后说，“这当妈的心也忒狠了，说寻死就寻死，再伤心也不能不顾孩子啊！她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她不想听，但那些人怜悯的眼神就像是一颗又一颗不起眼的石头，终有一天堆成了一个硕大的金字塔，将那个张牙舞爪的她镇压在了她戛然而止的童年里。 她没有哭，因为她哭不出来。她像个雕塑一样跪在与她同样冰冷的地上，闭上的眼睛一片干涩，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跑到她的面前来哭呢？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再也没有人拿着晃起来会有悦耳声音的糖果盒子安慰她了，她又该哭给谁看呢？ 陶阳在沙发上躺了良久，直到脸上传来暖而轻柔的触感，她狠狠打了个颤，蓦然睁开眼睛，无声地盯住了那个胆敢摸她脸的活物。 小橘子懵懂地蹲在她的眼前，在黑暗中踌躇地伸出一只前爪去磨蹭她的脸，见她不理会，十分委屈且克制地轻轻“喵”了一声。 “今天吓坏了吗？对不起，是我的错。”陶阳抬手和它握了握爪，单方面地跟它和好如初了。 这句“对不起”，似乎是对猫，又似乎也是对着别的什么人说的。 猫如果有这样的感知，大概就不会毫无芥蒂地把头往她手心里蹭了。 夜猫子老胡恰好在这时发来消息，“睡了吗？” 陶阳顺手回了一句，“睡了。” 老胡立刻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接通后先是一愣，“你没开摄像头？” 陶阳晃了两下头，模糊的轮廓在镜头里动了动，示意摄像头是开着的。 老胡无奈，“你这是在哪儿啊？怎么这么黑？” “家里停电了。”陶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家里刚停过电的老胡不疑有他，她细长的眉毛微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停电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陶阳打了个哈欠，“空调突然停了，我就热醒了。” 老胡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吗？” 陶阳安静了半晌，不答反问，“你这么晚了找我是什么事啊？” “阳阳，依然都跟我说了……她有时候是不择手段了一点，但初衷毕竟都是为了我们。”老胡有些犹豫地开了口，”走到今天，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对不对？” 陶阳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老胡。” 老胡点了点头，又道，“你那个朋友挺可爱的，听说她男朋友追来了，应该很快就不用在我这疗伤了。” 陶阳便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转了话题，“嗯，宥容很好，我也不希望她再受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生日聚会 B市的夏天似乎突然在某一个清晨令人猝不及防地出了场，小姑娘们纷纷换上了刚买不久的崭新夏装，光鲜亮丽的身影来往穿梭于一栋栋高耸的办公大楼。办公的楼层多是明净的落地窗，若是从更高更远的地方看过去，这些露着大白腿的年轻女孩子就像是玻璃城堡里的洋娃娃。一旦走出了这些大楼，她们便又成了散落在城市各处的风景。 陶阳上身穿了奶白色半袖雪纺衬衫，下身搭配一件黑色的包臀鱼尾裙，凸显出玲珑的身段和严肃又不失柔和的气质，也显得她整个人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 她走到Alice办公桌前，把手上的礼物袋放下，微笑道，“生日礼物，这回可别再不小心摔了。” 正在整理文档的Alice一愣，待见到那礼物袋上熟悉的logo，心里想客气地推拒一下，双手却不听使唤地把东西接了过来，“谢谢Sunny。”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眼就认出了这瓶香水——是她前几天摔了的那一款的升级版。她当时没舍得买这个，而是买了比它便宜了将近1000块的平价老款香型。 陶阳适时地补充道，“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跟你之前那瓶一模一样的，不过闻着这一款前调的味道跟你那个好像差不多，尾调不完全一样。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Alice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是艰难地克制住了，涂了睫毛膏的女人不配流眼泪，她叠声道，“喜欢，喜欢，之前那瓶不小心摔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陶阳心下了然，也不挑明，只是矜持地笑道，“你喜欢就好了，生日快乐。” Alice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夏天无比的美好，又隐隐想起几天前微博上转的“一周内必有好事发生”的锦鲤，也许是奏效了呢？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附上了自己戴着工作牌的自拍和一摞工作文件的照片，文件的旁边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带着LOGO的半截香水瓶，并附文字，“今天28岁，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评论各不相同，除了最多的“生日快乐”之外，就是“Alice姐姐恋爱了？”、“妈耶！光是这瓶香水就能刷爆我的信用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男朋友！” Alice在最下面发现了母亲光秃秃的一句“工作这么忙，别累坏了身体。生日快乐宝宝。”——这个年迈的女人不会用任何表情和奇怪的符号，甚至看不懂女儿炫富性质的暗示，只是看到了女儿在生日的这一天还要看很多文件，除了用几行朴素的文字表达自己最真切的心疼，似乎别无他法。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温暖，似乎暂时不再是一个披坚执锐的职场女战士，而只是妈妈心里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儿。 “谢谢妈，我过得可好了，刚才老板还送我生日礼物呢。对了，最近很想吃你亲手做的油辣子。”她第一个回复了这个最关切自己的人。 陶阳和魏云澜的关系似乎突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彼此疏远，除了工作以外，魏云澜主动避免了和她的其他交集。 陶阳送完各部门的季度总结报告出来，发现自己被Alice拉进了一个微信群，Alice正在邀请秘书部和一些跟她走得比较近的同事参加她今晚的生日聚会。陶阳看见一个艾伦·耶格尔头像的人在群里发了一个举手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微笑，过了一会儿，默默发了一句，“算我一个。”在她之后，秘书部的人纷纷排起了“算我一个”的长队，整齐得像是听从将军号令的士兵。将其他部门的几个人着实震惊了一把。 Alice家境不算富裕，但她在庄周工作多年，也算是小有积蓄，当晚就带着大家到了一个挺小资的酒店，预备好好热闹一把。 这家酒店有着多副面孔，吃完火锅转到后面就是酒吧，楼上还有客房和各种保健服务，本来这些事里面随便挑一样，想做好就很困难，但这里每一样都面面俱到，还着实让人惊奇老板的本事的。 众人吃了一顿喜迎夏天的火锅，听说Alice在后面的酒吧定了一个很大的包厢，除了几个有家有口的提前告辞回家，剩下的人就都跟着转战夜场。 陶阳和一个金丝眼镜的男人并排走在后面，“好久不见，余洋。” 还记得当初她和林思婉、孟依然面试代理秘书部长，就是这个男人在草坪边上溜了她们三个一圈儿。当时她还着实被这个人模狗样的金领带闪了一下眼，许宥容不出意料地迷恋了他一阵，吃了一顿饭回去就把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还让陶阳帮忙留意他的动向。只是陶阳在公司待了半年，见到余洋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余洋穿着一件黑色的立领衬衫，同色的紧身裤子，比半年前瘦了很多。他的肩膀不宽不窄，腰很细，虽然很瘦，四肢却隐约可见紧实的肌肉线条，不像是一个常年缺乏锻炼的文弱小白脸，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像是一把蓄势而出的利剑。 余洋淡笑着瞥了一眼陶阳，左手随意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信口答道，“虽然很久不见，但是天天挂念，就像见着了一样。” Alice正好走在他们前面，不远不近的，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突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余洋笑着冲她点了点头，Alice眼神一闪，连一抹僵硬的微笑都未能成形，便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们了。 陶阳拉着余洋又慢下几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一定要利用我拒绝人家吗？我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不安稳的办公室友谊啊，你这不是给我招黑呢吗？” “你知道不安稳还建立个毛？不会就是为了偷偷见我一面吧？”余洋顺着她后脑勺的形状摸了一把，手并没有碰到她，只摸了一把染了她发香的空气，“小姑娘不要这么多心思，也别老翻白眼，容易长抬头纹。” 陶阳被他的这种分寸感撩得没脾气，闷闷地说，“哥，你手没事吧？” 余洋笑着看她，眼中满是揶揄，“到底是长大了啊，知道孝顺你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狭路相逢 “别想敷衍我，我不是听别人说的，我都亲眼看见了。”陶阳回想起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脸色并不好看，“那个摄像头，是藏在哪里的？后来没被发现吧？” “我说过不要你过多地牵扯进来，有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余洋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倔强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我戴了智能微型隐形眼镜，可以把看到的影像直接传导给指定的设备。” 陶阳犹豫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右手手腕处，断骨已经接上了，只是有些浮肿和淤青被一个极宽的黑色装饰型腕带遮住了，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曾经断过，“所以你的手到底怎么样？” 余洋抿了抿唇，柔声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陶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余洋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就暂时信你一次。”陶阳放开他的手，冲着远处正要进包厢的Alice挥了挥手，示意马上过去。 余洋跟着她停了下来，知道她是有什么话想说。 陶阳抬头看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含着一点水光，“哥，你想没想过以后？” 余洋几乎一瞬间就听懂了她指的是什么，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坚定，笑容几乎有点宠溺，“但行此路，不问前程。小傻子，你哥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以后呢？” 陶阳的心似乎被他的话扎了一下，她撇过脸去不看他，心里默默地想着，“也许我当年不该找到他的。” “关……陶阳？”背后一个声音迟疑地叫出她的名字。 陶阳转过身，看见顾仲简那厮穿着一身大V领黑白条纹连体休闲装，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小片干净的胸膛，左耳耳垂上的黑曜石在走廊暗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出几分低调的润泽质地。他举着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像是刚刚出来接完电话的样子。 “还真是你啊！”顾仲简随手把手机扔在兜里，信步走过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公司同事的生日聚会。”陶阳答道。 顾仲简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擦过她身边的余洋，无情戳穿，“打着人家生日聚会的幌子，你们孤男寡女的在外面聊天？” 陶阳：“……” 余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陶阳道，“这位是？” 陶阳这才想起来替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WM的商务总监，顾仲简。这位是庄周秘书部的……年度缺勤冠军，余洋。” 余洋眼皮抽了抽，“这样的背书其实不用说出来比较好吧？” 根据约定成俗的社交礼仪，一个人在帮忙介绍两个互不认识的人的时候，会把和自己更亲近的一个放在后面来说。陶阳虽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说到他们工作岗位的背书，没有提到他们和她的关系，但言语间微妙的先后顺序还是稍稍把余洋和她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顾仲简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看这两个人的语气和神态，她跟这个余洋似乎很亲近，甚至超过了和他“青梅竹马”的情谊。 顾仲简虽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还是绅士地伸出手，“余先生一表人才，真叫人觉得相见恨晚。” 余洋不动声色地和他握了握手，“不晚，不晚。” 还可以再晚几年，这辈子都不认识最好。余洋心想。 放开手的一瞬间，余洋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的缘故，总觉得顾仲简竹骨般冰凉莹润的手指方才有意无意划过了他手心，不知是调戏还是挑衅。 顾仲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插在裤兜里，“过两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打算在蓬莱阁大办一场，你们能来吗？” 他的话是对着陶阳说的，但眼神却看着余洋。 余洋凤目微挑，似乎对此没有预料，“我们？” 余洋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从不奢望什么消磨意志的温柔，他根本不想认识过多的人，更不想和无关的人缔结什么交情。他这辈子的信条无非就是尽自己所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即使不择手段也没关系。这一点也是他和孟依然达成一致的核心。他忍不住开始打量顾仲简这个人，心想，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陶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能去，你就替我去吧。” 顾仲简撇了撇嘴，“喂，太不仗义了吧！我一年可就过一回生日！” 陶阳眼皮一翻，白了他一眼，“我四年才过一回，我说什么了？” 顾仲简心里明白她是怕遇见以前的那些人，嘴上却忍不住调侃道，“是是是，四年闰一回，你生日都同步奥运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陶阳知道他懂她的心思，又把余洋往前推了一步道，“余洋替我去，你好生招待着，如朕亲临。” 余洋：“……” 这死丫头，拿他当尚方宝剑使呢？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边顾仲简已经嬉笑着答应了，“一定伺候好了！” 陶阳和余洋回到Alice的包厢时，或明或暗的几道目光在他们一进来就盯住了他们，Alice本来正坐在沙发中央听歌，见到他们进来，招手道，“快来快来，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了？不说就罚酒三杯！” “就是啊，快交代，你们俩是不是……”围观群众说着说着就住了口，露出了不可描述的微笑。 “你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余洋淡淡撂下一句，就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围观群众被他宠辱不惊地一怼，气势顿时弱了几分，“谁让你们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才进来？” 陶阳干笑两声，解释道，“刚刚在外面遇见了一个朋友，就耽搁了一会儿。” Alice见状，急忙来打圆场，“哎呀，大家就不要瞎猜了！我相信sunny不会搞办公室恋情的！” 就好像一开始闹着要罚酒的人不是她一样。 陶阳对着她敷衍地笑了笑，任由Alice拉着坐在了她旁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女大不中留 红灯拦下了一辆黑色的商务专车，后座的许宥容靠在关长云的肩膀上，望着车窗外发呆，阳光柔和地倾洒下来，透过树冠投下参差斑驳的光影。许宥容一晃神，竟觉得地面上的阴影像是一滩水渍。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一些从前在家的事。 许宥容十八岁生日的那晚，下了晚自习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家里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礼物，但是有爸爸房间里未眠的灯光。 她走到床前，爸爸紧紧地拥抱了她，说，“女儿，生日快乐。”那一瞬间，她知道，其实什么都有了。 那一次是许爸爸这么多年里难得的一场大病，也是在许宥容印象里唯一的一次。许爸爸常年体质健壮，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却虚弱地什么都没准备得了，只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给她一个带着浓重酒气的拥抱。 第二天还是梅丽阿姨给她带来了一个精美的蛋糕，她说许爸爸是前一天喝醉了酒，去医院做了个急性肠胃炎的手术，因为醒来之后惦记着她的生日，才好说歹说地求了医生让他回家来。 那次以后，许爸爸再也没有喝过酒，他说他不能再让女儿担心了，更不想错过她任何重要的日子。 他给她的爱，一向是最安稳、最坚定、最温暖的，以至于她常常忘记了回头看他一眼。都说父爱是一座山，她的这一座从她一出生就在她的身后了，无论她走出多远，他都默默地注视着她，没给她添过一丝烦恼。 这一次会是什么事呢？许宥容坐在去见许爸爸的车上，第一次为这老头的事觉得有些忐忑。 “云哥，马上要见家长了，你不紧张吗？”许宥容仰起脸问一路上半阖着双目养神的关长云。 关长云低头在她唇边啄了一下，“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是只撩不娶的渣男。” 许宥容“嘻嘻”地笑着，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前，“我可没说要嫁给你啊。” 关长云看着言行不一的某人，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几分笑意，“我也没说娶你啊，你想多了……嘶！许宥容！” 许宥容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脸懵然无知的样子，欣赏着他红透的耳朵和贝齿紧咬的下唇。 关长云眼里冒着火，几乎要把映在他眼中的她的倒影烧成灰烬，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许宥容，你等着！早晚有一天！” “等什么？”许宥容大尾巴狼似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落下的手有意无意得擦过她刚刚在他胸前一点处留下的一个淡淡的唇印，凑到他耳边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爱？” 关长云怒极反笑，眼尾扬起一个妖异的弧，“好，那我等着。” 许宥容和关长云经历了陆离的小插曲和许爸爸的突击视频检查，回来之后革命爱情似乎更深厚了一层，似乎奔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的路子去了。 司机一路上装聋作哑，连后视镜也不大敢看，被这对烫手的鸳鸯刺激得有点神经衰弱。 和许爸爸约定的地点是在一个外环非商圈的餐厅，这家餐厅虽然远离市区，但氛围却是出奇的好，装修也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 他们到的时候许爸爸还在路上，许宥容被大厅中央一架白色钢琴吸引了注意，白色西装的英俊少年正弹着一首悠扬的曲子，以许宥容贫瘠的艺术细菌根本听不出这曲子的国别和流派。 但她受那美妙的乐声吸引，忍不住走近了两步，关长云一把拉住了她，“你不会一时技痒，又要弹一首钢琴版的《爱情买卖》吧？” “想得美！”许宥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超级无敌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弹钢琴！” 关长云憋着笑，口是心非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许宥容气鼓鼓地看着他，不作声。 关长云正了正神色，示意她在这等着。 许宥容撇过脸去“哼”了一声，眼神却还是追着他的背影跑了一圈。 关长云先是和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个人就把那个弹钢琴的白衣少年叫走了。关长云走到钢琴旁边坐下，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似宠溺似缱绻，像是凭空伸出一只小锤子来，在许宥容的心上擂鼓，撩汉界资深流氓许宥容竟然没绷住地脸红了。 泠泠的音符从他修长的手指下流泻出来，渐渐连城一个熟悉的旋律，是许宥容歌单里单曲循环过很多天的歌—— IcantbelieveI’mstandinghere Beenwaitingforsomanyyearsand TodayIfoundtheQueentoreignmyheart …… 许宥容的眼前起了雾，她曾经跟陶阳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能和爱的人结婚，一定要用这首歌当背景音乐——《LoveToBeLovedByYou》，我愿意被你爱着。 许爸爸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他的向来没心没肺的不着调的女儿竟然用这样温柔似水的目光看着弹钢琴的那个人。许爸爸打量着那个男人，他身形颀长，气质温润，不像现在的许多年轻人那么浮躁，反而有种历练过的沉稳，即便以男人的眼光看起来也是相当英俊的。 一曲既罢，许宥容毫不矜持地扑了过去，被那个男人稳稳地接住了。两个人脸上俱是幸福甜蜜的笑容。 关长云很快看到了暗中观察的许爸爸，在许宥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许宥容这才从人家身上下来，转身看见了这个心酸的老父亲。 她跑过来亲密地挽起许爸爸的胳膊，“爸，你来了多久了？也不叫我一声！” 许爸爸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哼！我在你旁边站了那么长时间，你都没看见！满眼都是……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关长云等他们父女寒暄过几句，这才适时地走了过来，“伯父您来了，楼上包间已经订好了，咱们先上去吗？” 许爸爸严肃且矜持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想，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傻女儿驾驭得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春风二度 许宥容一坐下就忍不住连珠炮弹一般地问道，“爸，你来B市到底是什么事啊？你怎么会住在这附近？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们开车去接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回去还爱我吗？” 许爸爸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长串问题砸得脑仁儿疼，只好先挑了最简单的一道送分题，“爱你，回不回去都爱你，行了吧？” 许宥容抱着爸爸的胳膊蹭了蹭，“爸，这才半年不见，说话水平见长啊！是不是偷偷用我音频软件的会员号听蔡老师的情商课啦？” 许爸爸“哼”了一声，“你爸这么个千锤百炼过的老江湖，双商怎么可能不过硬呢？还需要跟别人学说话？开什么玩笑？” 许宥容撇嘴道，“是是是，您最厉害了。那您屈尊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催婚吧？” 许爸爸牙疼似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想嫁人？我还不想让你嫁呢。” 关长云闻言，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许宥容哀怨的目光盯了他半晌，“爸，你不会是来棒打鸳鸯的吧？” 许爸爸矜持地不作声。 关长云恭敬地递过一杯茶，“伯父，宥容和我本来打算在外面多玩几天，不过她接到您的电话，担心您有什么大事不愿意告诉她，这才不放心地提前回来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对您是真的很关心。” 许爸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他难得听到这样的“真相”，似乎被许宥容难得一见的孝心感动了，对关长云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你太抬举她了。这孩子从小没心没肺的，我记得她还有个大学同学给她起了个很贴切的外号叫‘缺心眼子’，如果不是听起来太像日本名字，我都想这么叫她。” 许宥容的脸瞬间拉得老长，“爸，我是您亲生的吗？” 许爸爸面不改色，“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是客人落下的行李箱里捡来的吗？”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爱我，”许宥容嗤笑一声，“呵，男人！” 服务员这时正好走进来询问点菜情况，关长云让这父女俩先点了，自己又酌情添了几样，这才让服务员去准备了。 就在这时，许爸爸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起来，脸色倏地几变，对着电话那边说道，“我马上回来。” 关长云和许宥容也随着他站了起来，许宥容的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 关长云言简意赅:“伯父，去哪里？我送你。” 许爸爸的神情几乎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胡乱答应了一声，“哦。” 许宥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爸，到底怎么了？” 许爸爸回握住她的手，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宥容，你马上就要有个弟弟了。” 送许爸爸去医院的路上，许爸爸始终面色焦急，许宥容一言不发地握着关长云的手，关长云的目光淡淡略过窗外的风景，三个人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这是一家有名的耗资不菲的私立妇幼保健医院，B市很多有钱人都早早地预约来这里生孩子，因此这家医院虽然地理位置偏僻，却仍然吸引了一些高端的周边服务在附近落地，刚刚的那家餐厅也是其中一个。如果关长云没有记错的话，Eva也是在这家医院待产。 许爸爸换了安全服进产房陪产，许宥容和关长云双双等在外面。 许宥容握着他的手指节发白，却还是勉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家长就让你遇上这样的事。” 关长云回握着她的手，“这么特别的体验，以后总不会再有了。” 他的手温暖有力，许宥容冰凉的小手被他的手紧紧包裹着，心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许宥容半开玩笑地说道，“就算你以后再跟别的姑娘见家长，也不会有这么奇葩的际遇了吧。” 本能已经先他一步闻到了送命题的气息，关长云一愣，旋即说道，“怎么可能呢？我这辈子就认准你爸一个人，绝对不会再见别人的家长。” 许宥容噗嗤一笑，“你认准他？我爸都有人给他生孩子了，估摸着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关长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轻轻柔柔的声音宛如羽毛撩拨着她的心，“你知道我的意思。” 许宥容咬着唇，神色喜忧莫辨，她静默半晌，才缓缓说道，“云哥，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爸爸这辈子不会再娶妻。我一直拿他和梅丽阿姨打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梅丽阿姨，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坚持不给我找后妈，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我拉扯大。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劝他找个伴儿，他不同意，他说我年纪小，人又缺心少肺的，肯定会被后妈欺负。后来我长大了，他们又让我劝我爸，我嘴上答应着，我说我也希望有个人照顾我爸，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到老。” “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他续弦。他曾经这么爱我妈妈，如果还能再爱另一个人，那之前和我妈的感情又算什么呢？难道阴阳两隔就可以抹杀爱情吗？如果他和别人再生了孩子，那他还会爱我吗？他如果做了别人的爸爸，那我去哪儿找我的爸爸呢？” 关长云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半晌，他轻轻说道，“或许你妈妈在天之灵也希望你爸能找到新的幸福吧？” 许宥容摇了摇头，她看着关长云，微红的眼眶弯起，竟是一抹冷漠的笑弧，“怎么会呢？在一起的时候约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怎么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就可以单方面毁约了呢？人人都说，我妈妈在天之灵一定希望我爸再找个伴儿，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妈妈这么要强的人，怎么会愿意看见别人睡她老公呢？死人又不会说话，不过是活着的人自己不甘寂寞，还非要打着前人遗愿的幌子春风二度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色迷心窍 关长云轻轻叹了一口气，空着的那只手顺着许宥容的头发抚摸着，“你爸爸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所以一直瞒着你。他可能无数次想告诉你，但是因为担心你的情绪，一直没能开口。今天一看就是事发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你解释，你那个便宜弟弟就抢着要出来了。” 许宥容被他顺毛，眼中的戾气褪去了些许，她垂了眸，轻声道，“你也觉得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对不对？” “不。”关长云坚定地回答，“许宥容，你很好。你不是不希望他幸福，你只是替你妈妈感到难过。你觉得他一旦有了新欢，就背叛了当初和你妈妈的爱情。也正是因为你很爱他，所以你还怕他会因为有了新的家庭而抛弃你。” “宥容，你告诉我，你离开家来到B市真的只是因为陶阳吗？还是……其实你也想放他自由，让他除了做一个未亡人和老父亲以外，还有再爱一次的权利？” 许宥容蓦然抬起头，她睁大眼睛看着关长云，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她说不出话，但他读懂了她心里的话。 关长云修长的手指拭去她的泪，“宥容，没事的，你永远是他的女儿。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许宥容喃喃问道，“真的吗？” 关长云点头，“真的。” 许宥容靠在他的肩上，莫名觉得关长云和陶阳很像，他们其实都是很敏锐的人，往往能洞悉别人想听的是什么，很擅长在别人失落的时候给人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安慰。不过，关长云更像是一块温暖的玉，因为他的内心对于感情是有信仰的，他也许见过很多凉薄世情，但心中仍余最朴实的温柔和善良。 眼看着Alice的生日聚会午夜场是冲着通宵去的，陶阳就寻了个由头早早地离了场。在场的大多是秘书部的同事，也都算是她的下属，有她在其实不太能放得开。为了避嫌，余洋并没有和她一起走，他和几个主动找他聊天的人喝了几杯酒，就装作酒醉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去了。 凌晨三四点钟左右，一众人才散得七七八八，余洋半睡半醒地靠在沙发上，觉得周遭总算安静了很多，他恍惚间闻到了一缕悠长的白麝香尾调，紧接着，一个带着果酒甜香的唇贴上了他的唇，温柔舔吻着。 余洋蓦地睁开眼睛推开了那个人，骤然苏醒的眼神里半点睡意也无，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猛兽，只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驱逐出去。 Alice纤弱的手腕磕在茶几上，但她不觉得疼，他眼里的厌恶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她的自尊似乎也随之碎了一地，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出了口，“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因为陶阳吗？” 余洋竟然笑了，他摇了摇头，干脆地坦白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女人。” Alice强忍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笑话一样，她大笑几声，狼狈地跑了出去。 余洋扯了扯领口，狠狠擦了一下嘴唇，顿感心中烦躁异常。就在刚刚Alice偷亲他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张笑容邪魅的脸。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都舍得拒绝，余大哥，你好狠的心啊！” 来人正是披了一身斑马皮的顾仲简，他不知怎么鬼混了一夜，领口似乎更开了，锁骨处似乎还有一点吻痕。余洋微眯着眸打量了他半晌，冷冷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顾仲简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眼神得寸进尺地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刚刚被蹭了一点唇膏的薄唇上。他一手撑着余洋背后的沙发，另一只手按在余洋的胸口处，他邪魅的笑容渐渐逼近他的脸，“哪儿都有我吗？这里也有吗？” 顾仲简虽然笑起来像个妖孽，眼神却异常得专注而清澈，他按着余洋胸口的那只手微微用了力气，似乎在认真地数着他心跳的节拍。 那人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好像不分青红皂白地在他的眼里硌了一下，余洋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138下。”顾仲简似乎对这个频次很满意，“看来真的是哪儿都有我了。余大哥，你教训得对。” 他起身立在一旁，突然真的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垂头耷脑地等着老师或者家长发落。如果不是胸口的温度还没褪去，余洋几乎都要相信刚刚那些撩闲的事不是他做的。 余洋点了点头，气极反笑，“好，很好。” 他一把拉过顾仲简，将他按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毫不怜惜地划过他的锁骨，随后顺着他的脖子缓缓往上，捏住了他的下巴，“年轻人，知道叫醒狮子的人类是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顾仲简脖子和锁骨上被他碰过的地方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他被余洋冷血动物一般的目光看着，竟一点也不肯退缩，“余大哥教教我？” 余洋笑着低下头，他的目光在顾仲简的脸上逡巡半晌，就在顾仲简以为他就要吻上自己的时候，耳边突然一热，只听见余洋附在他的耳边说道，“离我远一点。” 紧接着，扣在他手腕上的手骤然松开，余洋放开他的下巴，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语气十分云淡风轻，“140下，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这次我就当你开玩笑，下次再这么乱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原来他捏着他的手腕是在数脉搏，顾仲简想到这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幼稚得有点可爱了。 顾仲简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划过一个无理取闹的念头，“还要等下次？这次为什么要跟我客气？”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顾仲简把后脑勺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磕了两下，似乎要把脑子里进的水磕出来，他笑着看天花板上朦胧的吊灯，心想，我这是色迷心窍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Alice过完了她的28岁生日，口红颜色都比之前深了一号，乍一看竟多出些许高贵冷艳的气质来。 “Sunny，你过来一下。”她一眼就看到了陶阳，远远地招手道。 陶阳第一眼也被她惊艳了一把，她走过去，发自内心地称赞道，“早，你今天气色看起来特别好！” Alice矜持地笑了笑，“是吗？今天大家都这么说。可能是我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口红色号了吧！” 陶阳点了点头，附和道，“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Alice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你猜刚才我看见谁进了魏总办公室？” 陶阳被她握着的手僵了一下，她的语气不由得凉了几分，“魏总想见谁又不用向我报备。” Alice毫无察觉，又小声道，“林家大小姐，林思婉来了。” “那又怎么了？”陶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扶了扶挎包的带子，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作出很感兴趣似的八卦神情，“不会是孟小姐也在吧？” “那倒没有。”Alice摇了摇头，“不过自从咱们魏总和孟小姐订婚以后，这个林大小姐几乎就不来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她来者不善。” 陶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Alice示意她再靠近一些，这才接着说道，“我刚才进去送咖啡，看见林思婉给了魏总一个档案袋。里面不知道有什么，魏总看了之后脸色不太好。你说，会不会是林思婉怀了魏总的孩子，要挟魏总和孟依然解除婚约？” “应该不是。”陶阳想到之前林思婉找到她、让她劝周老爷子插手退婚的事，摇头道，“林思婉如果有这样的筹码，她恐怕早就亮出来了，不会等到今天。” “倒也是。”Alice赞同地点了点头，复又疑惑起来，“那还能是什么呢？” “该咱们知道的，咱们总有一天会知道。不该咱们打听的，想多了也没什么益处，你说呢？”陶阳拍了拍她的肩膀，“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少八卦，多做事。” 陶阳转身欲走，Alice略显犹豫地叫住了她，“等等，你知不知道余洋……” “什么？”陶阳疑惑地转过身。 Alice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嗫喏道，“余洋他真的……他喜欢……男人？” 陶阳一愣，“这个……他告诉你了？” Alice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再听到旁人的佐证，还是忍不住难受了一把。 她勉强笑着，“是啊，我也很意外。” 陶阳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节哀。” Alice没有计较她这干巴巴的安慰，反而笑了笑，“你知道吗？我早就喜欢他了。我从小皮肤黑，为了和他般配，动不动就要去打美白针。我刚进公司那会儿还是个胖子，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我节食减肥，一个月暴瘦40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默默地做了很多努力。可是最后他告诉我，这些全都没有用，他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不喜欢女人。我特么从一开始，就输在了性别的起跑线上。” 其实Alice知道，她和陶阳只是工作联系比较紧密的同事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本来不该这样交浅言深，把心里话一股脑地倒在别人面前，闹得彼此尴尬。但她实在是心里郁结，又无人可诉，陶阳又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很平易近人、善于倾听的人，让人忍不住说出内心压抑许久的话。 陶阳沉吟半晌，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么喜欢他，能考虑为他变性吗？” Alice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愣住了，“我……我没想过。” 陶阳叹了一口气，“你看，你也不是什么事都愿意为他做，对不对？你打美白针也好，节食减肥也好，都是为了让自己变美变好，但这些追求本来就是女人的本能，并非全是为了他，对不对？现在，你已经是一个既优秀又美丽的女人了，什么样的男朋友不都是手到擒来的吗？为了个死基佬心灰意冷？不值得。” Alice一边听一边愣愣地点头，越听越觉得很有道理，“嗯，不值得，不值得。” 陶阳:“嗯，还好他不是渣男，压根儿没打算瞒着你。你既然发现得早，及时止损不是挺好的吗？总比结了婚才发现自己是个同妻强多了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看你生日会上就有几个不错的单身小伙子，对你都挺上心的。你可以随便挑一个，给人家一次表现的机会嘛！” Alice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先前那点伤春悲秋的心思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她这会儿没有了别的动作，只会点头，“嗯，有道理。” 陶阳自己没什么感觉，只是在很久之后和许宥容讲起和Alice说的这些话的时候，许宥容说她简直太能忽悠，还说如果尼姑庵让她去招尼姑，恐怕排队出家的早就人满为患了。 “话糙理不糙，你凑合听听。”陶阳往自己办公桌的方向点了点下巴，“那我先去忙了，你好好工作，有事找我。” Alice年纪一大把了，被小她几岁的陶阳一开导，心胸竟然意外地开阔了不少，她目送着陶阳的背影，忍不住想，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想得开吗？ 她摇了摇头，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小丫头和她的同龄人绝不一样。虽然Alice一点也不想承认，但是陶阳的心智至少比她成熟很多。 她聪明，理智，会用经济学来衡量感情，会计算行为背后的投入产出比，也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感同身受地看问题。这样的人，把别人看得很透，却把自己藏得很深。 以前曾经听家里的人说起过，对别人心狠的人，往往对自己更狠，陶阳也许就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样的一个人呢？ Alice微微逸一口气，心说，想这多么干嘛呢？比她聪明的人好像轮不到她操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你和她计较什么？ 陶阳等了一会儿，魏云澜办公室里迟迟没有动静。她抱着几个需要签字的文件，迟疑地敲了敲门。 “进来。”魏云澜的声音冷冷地从里面传出来。 陶阳推开门走进去，林思婉果然还在，并且存在感强得离谱。 她把文件搁在魏云澜的办公桌上，眼不见为净地撇开了眼睛，“魏总，麻烦您抽空签个字。” 魏云澜还没说话，他腿上坐着的女人先开了口，“呦，这不是陶阳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看见我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吗？” “林小姐，实在不好意思。”陶阳假模假样地道了个歉，而后秀眉微挑，淡淡问道，“不知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给了您这样的错觉，让您以为和我做朋友的门槛这么低？” 林思婉霍然站了起来，指着陶阳的手气得发抖，“你、你……” 魏云澜一边看着文件，一边不经意地拉住了她垂在身体一侧的手，似乎不满她突然离开自己的怀抱似的，“思婉，你和她计较什么？” 林思婉冷笑一声，“也对，你不过就是个秘书而已。” 陶阳神色愈发淡漠，“是吧？林小姐，不就是个秘书吗？我们小人物没什么大志向，一直觉得能当个总秘就不错了。当时还是林小姐承让，才给了我这个机会呢。” 承让？她分明是在讽刺她连个秘书也没选得上！ 林思婉怒极反笑，“好一副伶牙俐齿，我早晚会让你知道招惹我林思婉的代价！” “林小姐，您想多了，我可从来没有招惹您，也不知道您为什么总是针对我。难道是因为我不愿意帮您毁了魏总和孟小姐的婚约吗？”陶阳无辜地看着她，“毁人姻缘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林小姐，我上次拒绝您的要求，也是为了您好。” 林思婉没想到她竟然把话挑得这么明，一点也不避讳魏云澜，急忙喝止了她，“陶阳！” 魏云澜好奇地抬眸看她，“怎么？你们俩还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吗？” 林思婉咬牙否认道，“没有的事。” 陶阳“哦”了一声，“那……难道是因为魏总选了我当秘书，林小姐只是嫉妒而已？” “你以为自己是谁？”林思婉冷笑，“我会嫉妒你？” 陶阳摇了摇头，“不应该呀。你就算对这个结果不满，也不该怪到我头上来啊，这可是魏总的决定。哦……所以你是不敢发作他，只能拿我泄愤？” 林思婉温柔婉约的形象荡然无存，她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唇瓣都发着抖，咬牙切齿道，“陶、阳！” “嘭——” 文件上的回形针不堪重负地掉了，白色的纸张天女散花一样落在了陶阳的面前，其中一张擦着陶阳的脸落下去，落款是龙飞凤舞的某人的名字。 “魏云澜。”陶阳在心里默念。 魏云澜冷声道，“拿着你要的文件，滚出去。” 陶阳好像被那冷冷的声音打了一巴掌似的，她闭了闭眼睛，嘴角竟缓缓地勾起一抹笑，轻轻地念出了声音，“魏云澜。” 她本该头也不回地出去，但是她没有。她默默地蹲下来捡起了那些文件，用一种近乎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魏云澜，我是不是说过，再发火的时候不要乱扔东西？” 魏云澜没有说话，他嘴唇紧紧抿着，显出几分紧绷的克制，面部的线条有种说不出的冷硬。 林思婉冷眼看着她苍白的脸，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 陶阳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握着门把手，突然顿住了脚步，“魏云澜，我发过誓，如果有人让我滚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的。” 魏云澜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攥成了拳头，他冷声道，“随便你。” 陶阳一笑置之，“也对，Eva的宝宝已经出生了，相信她很快就能回来。” 她说完就出去了，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Eva快回来了，那她呢？她虽然没有说，但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她要走。 —————————————————— 陶阳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碰上要出去买东西的许宥容和许爸爸。 许爸爸远远地冲她招了招手，“阳阳，这里。” 陶阳小跑着过来，“叔叔，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许爸爸腼腆地笑了笑，“去买点东西。” 许宥容不大习惯她爸脸上露出那样春情洋溢的笑容，打发他道，“你去看看云哥的司机到没到？” 许爸爸干脆地答应了，一路小跑着去找司机，步伐轻盈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陶阳感慨道，“你爸看起来很高兴，好像突然年轻了二十岁。” 许宥容嗤笑一声，“难怪别人都说，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我妈走了这么多年，他能撑到现在才开始幸福的第二春，已经很不容易了。” 陶阳拍了拍她的肩，“唉，别这么说。” 许宥容耸了耸肩，“我只是没想到，Eva竟然就是那个……哎，你说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其实我不是来找你，是来给自己找后妈的？” 陶阳忍不住笑了，“那我当初就是给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让座了？” “别提了，小孩子最糟心。”许宥容嫌弃地摆了摆手，语气里藏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她看了一眼微信，“我家老头找到车了，那我去陪他买东西了。你先上去吧，802，云哥也在。” “好。”陶阳笑着点头。 八楼是VIP区，房间按照十二星座分了类，每个房间门前都有带着宝宝名字、生日和体重等信息的挂牌。 “许宥言。”陶阳喃喃念着门牌上的名字，“是许叔叔的起名风格。” 陶阳正打算敲门进去，动作突然一顿，她听到了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Eva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些产后的虚弱，“我当初确实是和你赌气才去H市散心，认识了宥容的爸爸，有了这个孩子。但是……但是我不后悔。” 关长云:“你爱他吗？” “爱？”Eva笑了，“我已经过了三十岁了，长云，这个年纪的女人已经不谈爱情了。我以前爱过你，但你的眼里、心里只有陆离，我一直以为我是输给了她。直到看见你和宥容在一起，我才知道不是，你也会爱别人。你不是非陆离不可，你只是不爱我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好看吗？ “咚咚咚——”陶阳敲了门。 关长云开门看见是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你来了。” 陶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来的不是我，会怎么样？” 她不等关长云回答，就径自走进了病房，“Eva姐，你怎么样了？我来看看你。” 病床上的Eva脸上半点妆容也无，却自有一种初为人母的柔美，她把头发拢到了一边，往日那种所向披靡的女王气遍寻不见，反倒像一个温婉矜持的妇人。 她反倒没有关长云那样的尴尬和紧张，很自然地跟陶阳寒暄道，“刚生完，累得很。” 陶阳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答案，她把花瓶蓄上水，又将自己带来的康乃馨搭配萱草花束精心地插在瓶子里，审慎得像对待一个精致的艺术品。 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举起插好的花给Eva看，“Eva姐，好看吗？” Eva摸了摸那锦簇的花瓣，淡笑着点头道，“好看。” 陶阳抚摸着那绿油油的花枝，说道，“刚才，花店老板问我，买花是送什么人，我想了半天，Eva姐是算我的前辈？姐姐？阿姨？还是什么人呢？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Eva姐首先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了，所以我就买了这束康乃馨。你还喜欢吗？” Eva未尝没有听出她的讽刺，只是装作不知，依旧点头道，“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陶阳把花瓶摆在床头柜上，“这束花就算是我替宥容送你的。她心大，恐怕想不到这些……我还有两句话，Eva姐愿意听一下吗？” Eva:“你说吧。” “Eva姐，你之前从来没有提过孩子的父亲，我不知道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但是，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爱的结晶，你和许叔叔现在既然走到了一起，就说明你想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你愿意和许叔叔共度余生，对不对？” “我原本打算自己养大这个孩子。”Eva并不想瞒她，“听说这家医院是全市最好的，我花了很多钱，还托了很多关系，才住进来待产。这里环境真的很好，医生、护工都是把产妇当上帝供着的，整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你要是孕妇餐吃烦了，还有专业的西点师傅教你做点心，可以一边玩儿一边吃。” “我什么都不缺，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后来我看到别人有老公陪着做孕检，看到他们的孩子出世了有爸爸抱。我突然很怕孩子将来会怨我，也怕我自己将来会后悔。所以我决定告诉孩子的爸爸，他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还说他会娶我。” “我本来以为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可当他风尘仆仆地站在我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要娶我的时候，我心动了。你们年轻人把这叫‘爱’吗？陶阳，我比你大十岁，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但我愿意和他走完下半生。” 陶阳点了点头，她看着Eva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宥容的妈妈去世得早，她从小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母爱。当然，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给她买洋娃娃，也不需要你教她用卫生棉条，甚至不需要你真的爱她。但你能不能偶尔关心一下她？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提醒许爸爸多给她打几个电话？让她知道她的爸爸没有抛弃她。” Eva有些动容，“好，我答应你。虽然后妈难当，但我会尽我所能。” 陶阳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对宥容好，也是对宥言好。宥言还小，但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会离开父母，到时候如果还有一个姐姐能照应一下，不是很好吗？” “你对宥容是真的好。”Eva失笑，“我努力做到你的一半，行不行？” 陶阳知道她听进去了，愁容总算舒展开来，“谢谢您。” 被晾在一边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关长云也松了一口气，但他看着这样在背后默默为许宥容撑腰的陶阳，又觉得莫名心疼。 “咚咚——” 敲门声敷衍般地响了两下，那人已经大喇喇地进来了，“没想到你还会这么为别人着想。” 陶阳没有回头，她用脚趾头都能听出来这个人的声音，“魏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魏云澜自顾自地走了进来，面露难色，“静静，你要嫁人了？我还等着你回去工作呢。” Eva原本恬静如湖泊的温柔面孔突然出现一个细微的裂痕，她抽了抽嘴角，赔笑道，“魏总，你不是已经有了新秘书吗？劳烦把在下忘了吧？” 陶阳抢在魏云澜前面开了口，“Eva姐，魏总对我一点也不满意，等你回来我就该收拾铺盖走人了。” Eva诧异道，“我分明听很多人说你做得很好，就连一向爱打小报告的Alice都没说你一句不好，魏总是瞎了吗？” “瞎了”的魏总一时语塞，而后不答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对你不满意了？” 陶阳瞥了他一眼，“我从进公司以来，算上今天，已经两次撞破魏总的好事，魏总难道对这种操作很满意，办事的时候本来就喜欢被人围观吗？” 魏云澜被讽刺了一脸，一时噎住了，“……” 关长云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落井下石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小众癖好？” Eva有些好奇，“魏总以前花边新闻更多，我上班的时候怎么一次也没撞见过什么办公室动作大片？” 语气里充满惋惜。 魏云澜正打算说些什么，许宥容突然回来了，她听了个尾巴，立刻强势加入话题，“什么动作大片？要一起看吗？” 陶阳没绷住笑，揶揄地看向魏云澜，“那你就要问主演了，是吧魏总？” 许宥容懵懂地看着她，“什么情况？魏总要转行去演戏了？那公司怎么办？” “转什么行？当总裁可是我的本命。”魏云澜嘴角抽了抽，“现在不是流行斜杠青年吗？多个演艺技能傍身而已。” 陶阳对某人冠冕堂皇的说辞叹为观止，她耸了耸肩，冷笑道，“魏总，斜杠不斜杠的我不知道，但是恕我眼拙，您还是青年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一见面就掐上了 魏云澜也不恼，反倒笑了一下，“是，我已经不算青年了，但是有个词叫老当益壮，你听过吗？” 许宥容再迟钝也从这两个人的你来我往中闻出了火药味，她偷偷拉了拉关长云的袖子，用眼神询问道，“这二位是怎么了？” 关长云拉着许宥容出了病房，低声道，“不知道，一见面就掐上了，听陶阳的意思，等Eva出了院，她就要离职。” “什么？”许宥容一惊，“我们这两天一定是错过了什么，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关长云拍了拍她的脑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直反复无常的吗？陶阳说不定只是说着玩儿的，你想多了吧？” 许宥容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玩笑。云哥，你虽然是她的叔叔，但你好像不是特别了解她。太阳这个人呢，一般不用这种决绝的话开玩笑。” 关长云想了想，“这么说也有道理。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一般有小孩子惹她，她都不放在心上。但到了让她说‘我不和你玩儿了’的地步，那就是真的绝交了，而不是小孩子的赌气玩笑。” “干嘛？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这儿研究我的人格底蕴呢？”陶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斜斜挎着一个款式简单的小皮包，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 他们说的没错，她看似温柔，其实身上的刺很多，只是平时不用来伤人而已。但如果有人真的胆敢碰她的逆鳞，免不了要被她扎得血肉淋漓。 关长云干笑两声，“没有，我们就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许宥容讨好地凑了过去，“太阳，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她说着拉了陶阳往外走，直到离开病房很远了才停下，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网上这两天都在传什么吗？” 陶阳摇了摇头，“我最近没关注，又发生什么事了？” 许宥容看她这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猜猜？” 陶阳思考了一会儿，“难道是……黎璟和顾秦淮又复合了？” 许宥容跳脚道，“不是！怎么可能呢？顾秦淮喜欢的明明就是……” 陶阳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无奈道，“那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宥容“呜呜”两声，证明自己不会再乱说话了，陶阳这才放开了她。 “网上都在传，孟依然和魏总的婚约是假的，因为孟依然根本就不喜欢男人。”许宥容小声说。 陶阳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许宥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道，“就是刚刚，狗仔王放出了孟依然早年间ins小号的照片，上面有她和一个女生很亲密的合照，还有一些语焉不详的表白话。” 陶阳:“两个女生言行举止亲密一点也没什么吧？关系好的闺蜜不也这样吗？” 许宥容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陶阳道，“咱们关系好吧？你会和我舌吻吗？会在朋友圈发我照片说你想我吗？” 她手指滑了几下，将手机递给了陶阳，“你自己看看。” 照片里是两个逆着光互相亲吻的少女，一个明艳如骄阳，一个温良如明月，她们的背后是一片广袤的大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配文是一串英文，“Missingislikeafullmoon.”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许宥容拿回手机，“不愧是我文艺女神啊，这都能翻译成古诗？” 陶阳笑了一下，“我虽然小说没你看得多，但毕竟出身中文系，大学的课上古今骚话还是学了不少。” 许宥容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迟疑道，“你觉不觉得……孟依然旁边的那个女孩儿，长得有点像你啊？” 陶阳一愣，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像吗？” 许宥容点了点头，“虽然照片只露了一半的脸，还是闭着眼睛的。但那个鼻子啊，嘴唇啊，甚至额头、眉眼的线条轮廓都很像。” 陶阳无奈，“哪儿哪儿都像……你不如说那个人就是我吧？” 许宥容很认真地端详了她一会儿，又摇头道，“有一点不像——你们俩的气质完全不一样。那个女孩子像朵一尘不染的白莲花，你像一棵顽强的猴面包树。” 陶阳牙疼似的暼了她一眼，“你讽刺我身材粗壮就算了，一上来就骂人家白莲花可就不大好了吧？” “我说的白莲花不是那个白莲花，”许宥容耸了耸肩，“那换个比喻，她就像……像紫藤萝？” “什么破比喻？”陶阳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等等，”许宥容叫住了她，“我也跟你一路走吧。” 陶阳摇头，“我看这边陪床的环境挺好的，你今天还是留下来帮忙照顾一下……你把她当公司前辈也好，当未来后妈也好，甚至当成一个普通的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也好，于情于理都要对她好一点，对吧？” 许宥容知道她说的有道理，闷闷地“嗯”了一声。 陶阳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嗯，刚刚出来的时候看见你弟弟了，长得不丑，说不定还能遗传他妈妈的好相貌。你不是整天在明星堆里面认弟弟、认儿子吗？这下有了一个说不定能养成帅哥的弟弟，多方便你蹂躏啊！” 许宥容没绷住，噗嗤一笑，“你够了！我许宥容像那种人吗？” “你不像，”陶阳挑眉，“你就是。” “没听过一句老话吗？”许宥容翻了个白眼，“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转眼回到了病房门口，陶阳道，“跟许叔叔说一声，我就不进去了。” 许宥容点点头，“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陶阳还没走出大厅，关长云就追了过来，“我送你吧。” “你送完我还回来吗？”陶阳问。 关长云摇了摇头，“我也想陪宥容，但是我留下有点不合适。” 陶阳失笑，“怎么？准前女友秒变准丈母娘，有点吃不消了？” 关长云一脸无可奈何，“人世已多风雨，往事不要再提。” 陶阳拍了拍他的背，“这家医院比度假村服务都好，许宥容在这儿也就是养养膘，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你和Eva的那些事，我会让它烂在肚子里，希望你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不信我何必问我 关长云在一个红灯的路口踩下刹车，他拿出一个探测器似的东西按了几下，又举起来在车里四处探了探，见并无异样，这才说道，“还记得我问过你来庄周的目的吗？” 陶阳修剪整齐的小圆指甲“嗒嗒”地敲着手机壳，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能检测窃听装置的仪器吧？” 关长云转头看了她一眼，糟心之外，又觉得有几分无奈，“我都听云澜说了，搅和青帮和黎家的那个人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到底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是周老爷子安排的吗？你又为什么听他的调派？” “你不信我，当时又何必问我？”陶阳温润而又淡漠的目光朝他一望，“我跟你说过，周老爷子对魏云澜没有恶意，就差把分公司的股权拱手送给他了。我觉得他让我来也就是替你们顶个缺儿吧，毕竟比起林家和孟家的人，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人物更好控制，也更值得信任一些。” “小叔叔，不管你信不信。我虽然借助周老爷子的力量，但实际上从来都不受他的控制。就像你和魏云澜，虽然选了我，但却并不真正信任我。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我想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至于这件事，我不确定周老爷子知道多少。我知道你和魏云澜酝酿了很多年，刚好我也是。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但我有不得不参与进来的理由。” 关长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像是单纯地倾听，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沉吟道，“云澜说，是孟依然找到了你，把你卷入了这件事。所以……其实是你早就有了打算，然后利用了孟依然？” 陶阳笑得有些讳莫如深，“也说不上谁利用谁吧，各取所需而已。” 绿灯亮了起来，关长云莫名想到了网上流传的照片，油门踩空了一脚，熄火了。 后面的车纷纷鸣笛催促，半开的车窗还传来一阵阵叫骂声，“走不走啊！？”“好狗别挡道！”“前面干什么呢？！路口生孩子呢？！” 关长云默默地重新打了火，不疾不徐地把车开了出去。时间卡得刚刚好，后面的一辆车正好被又一轮红灯拦了下来。 他心里好奇，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你和孟依然……你们……？” 难道她侄女儿和顾秦淮分手之后受了太大的打击，不再喜欢男人了？ “你也觉得像？”陶阳看到关长云牙疼一般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你不会觉得照片里的人真的是我吧？” 关长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是吗？” “开车就好好看路，一点作为司机的觉悟也没有。”陶阳一掌掰过他的脸，让他直视前方，她无奈道，“那张照片从时间上可以推断是我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悄咪咪地和顾秦淮早恋呢，根本就不认识孟依然是谁。小叔叔，你也算看着我长大的，一遇上六耳猕猴，连真假侄女儿都分不出来了？咱们这感情也太脆弱了吧？” “就算是我眼拙吧。”关长云干咳了两声，又道，“孟依然是我们计划里很关键的一环，先前我和魏云澜找过她很多次，她都拒绝了。是在你来之后，她突然答应参与我们的计划，甚至还亲自引荐你入局。你不觉得她的倾向太明显了些吗？” “所以你们都是这么想吗？”陶阳挑眉。 关长云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既然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真的吗？”陶阳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关长云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过的，我永远是你的小叔叔，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在。” 陶阳心中一动，眼里却是波澜不惊的淡漠，“小叔叔，承诺永远只对听的那个人意义非凡，说的人往往很容易就会忘记的。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这么笃定，免得别人真的相信了，结果却发现是一句空话。” 关长云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会食言的。” 陶阳忍不住笑了，“那我问你一个无理取闹的问题吧。我和许宥容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个？” 关长云:“……” 知道是无理取闹还这么问？？ 陶阳毫不意外他的吃瘪，反而得寸进尺地揶揄道，“怎么？是不是也答应过宥容会一辈子保护她啊？” 关长云眼中怨气很重，“……你是魔鬼吗？” 他的大侄女儿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趴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可爱了。 “不错嘛，小叔叔，你跟了许宥容以后，词库都年轻化了很多啊。”陶阳先是表达了一番欣慰之情，而后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确实是魔鬼，那你就是大猪蹄子。” 刚被称赞过年轻化的关长云抽了抽嘴角，不耻下问道，“大猪蹄子又是什么梗？” 陶阳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大猪蹄子就是形容一个人皮肤像猪皮一样鲜嫩，感情像胶原蛋白一样纯粹，是英俊又深情的意思。” 关长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虽然这个解释看似无懈可击，但他总觉得这个词不大像夸人的。 说话间就到了陶阳家楼下，她先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灯下站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他整个人笼在路灯的光晕里，静谧而温柔的面容宛若神袛。 他远远地看见了她，她的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你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以为自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当年那个青春飞扬的少年，清澈的双眼只映照出她羞红的脸。 夜色总是这样撩人，身在其中的人常常糊涂得不知今夕何夕，描述所见也只能用“仿佛”这样模棱两可的词语。 陶阳止不住地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车门上，眼里瞬间蓄满了泪。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是否还能红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不要逼她太紧 关长云也下了车，远远地叫了一声，“秦淮。” 这个名字像钝刀割在了陶阳的心上，没有伤口，却是火辣辣的无从排遣的疼。她捂着胸口弯下了腰，披肩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痛苦的呻吟逃逸出口。 顾秦淮却像没有听到关长云的声音一般，一双微红的眼睛只盯着陶阳，像是在期待着她的回应。 关长云叹了一口气，“秦淮，你不要逼她太紧了。” 顾秦淮犹豫地伸出手扶住陶阳颤抖的肩，像是要触摸一个痴想多年的幻梦，他几经试探，想证实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可当他真的摸到了，心中却依旧不敢笃定，只想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暮雨……”他轻声唤着。 陶阳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双手本能地推拒着，她叠声道，“放开我，我不是关暮雨，你认错人了。” 顾秦淮却不肯轻易放手，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几乎没有底线的妥协“好，你不是。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是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陶阳喃喃地问了一声，她的眼里短暂地亮起一点火光，又在她问出口的一瞬间悄然熄灭了，她闭了眼睛，无声地摇了摇头。 顾秦淮眼角的泪痣终于暗了下去，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陶阳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她无力地背靠着车门，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集中起来和他说话，“顾秦淮，你不问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吗？他们都想这么问。” “也包括你，是不是？”她转头看了一眼关长云，毫不意外地看见他因为被说中而有些躲闪的眼神。 她其实一点也不凶悍，表情和语气甚至还是温柔的，但是她的声音和眼神那么冷，让人下意识地心生退意。 陶阳不等他们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不管发生过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用觉得愧疚和自责。反而是我，死里逃生之后就无故消失，害你们平白追念这么多年，该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关长云默默地别过了眼睛，这才意识到，陶阳对承诺的不信任是有很深的渊源的。 “是我太愚蠢、太天真、太冲动、不够信任我们的感情，你赶我走，我竟然就真的走了。所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在你的身边。我曾经说过会一辈子保护你的话，是我食言了。”顾秦淮苦笑道，“你说‘对不起’，是要来戳我的心吗？该道歉的人明明是我啊。” 少年人总不满于整日把岁月变迁挂在嘴边的长者，他们想着，再过十年、二十年，不也还是像过往的十几二十年一样过吗？他们说一辈子的时候，又何曾顾忌过将来有一天会时移事异的可能呢？ 陶阳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怪你。你本来就不该为了我放弃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人这一辈子能有一点执着，多难啊。” “我宁愿你怪我。”顾秦淮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那片晦暗的失落。 她不怪他，是不是意味着，她根本不在乎他？一段感情走到绝路，极端的一方总希望自己被永远记住，即便不爱了，恨也是好的，即便不恨，怨也是可以的。作为一个被爱过的人，即使后来只能出现在那个人吐槽前任的只语片言里，也至少是在那个人的世界里存在过的证据。 所以他在她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秦淮，你知道吗？在我人生的前十八年里，你是我最美好的回忆。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个时候的顾秦淮，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陶阳伸手描摹着他面部的轮廓，她没有碰到他，始终和他的皮肤小心地保持了一指的距离，“你知道吗？你失落的时候特别明显。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虽然能为我留下来，但我留不住你的梦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狠心，我愿意做那个帮你做正确选择的坏人。” 顾秦淮自信能够应对她的愤怒和怨恨，她的冷言相向，她的无动于衷——因为他欠她的，他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唯独没想到的是，她的悠远安宁的眼神，虚空中描摹他轮廓的手，她的一点突如其来的温柔，就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陶阳似乎怕被他的眼泪烫着似的，蓦地收回了手，“秦淮，我不怪你，是因为我不舍得。我想把所有的回忆都封存起来，偷偷地藏在十八岁的界碑后面。我好不容易走出了有你的过去，下定决心去过没有你的人生。你放过我吧，也原谅你自己，好不好？” 顾秦淮眼角的泪痣在泪水的浸润下闪着青黛颜色的冷光，“你的意思，让我不要再来了，是吗？” 陶阳被他哀伤又有些自嘲的目光刺痛，转过身不再看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今天以后，你就当没找过我吧。” 顾秦淮苦笑一声，脱口道，“我做不到。” 陶阳头也不回地上了楼，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关长云走到顾秦淮身边，有些心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怎么查到这儿的？” 不会是他上次假装不知道大侄女活着的时候露馅儿了吧？ 顾秦淮悲怆深情的眼神立刻淡去了，他凉凉地暼了关长云一眼，“你以前也怀疑过她还活着，我告诉你的时候，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好奇和激动吗？但你话里话外那么肯定她已经死了，我见到的绝对不是她。你说，我会不会觉得奇怪？” 关长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他觉得他温柔细致高冷睿智的精英人设马上就要崩塌了。 顾秦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主要还是得感谢你的女朋友。我偶然间发现了她的微博，上面不止有她和‘太阳’的合照、她们公司和小区的名字，就连你腹肌的手感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导致他人设崩塌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关长云心里一个咯噔，这事儿如果让陶阳知道的话，他和许宥容怕是要凉！ 他干笑两声，故作亲密地搂住了顾秦淮的肩膀，“那什么……这些事儿咱们爷俩知道就行了，不用往外说了，是吧？” 顾秦淮似笑非笑地暼了他一眼，就着他的姿势靠过去，附耳说道，“那你得帮我一个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真心 陶阳没有开灯，有时候她享受这种被静谧的黑暗包裹的感觉，因其没有光线和声响，让人觉得安全。有时候她又会觉得害怕，生怕这黑暗会被撕破一个大口子，闯入一些青面獠牙的不速之客来。此时此刻的她，既不觉得享受，也不觉得害怕，她只是静静地蜷缩在黑暗里面，像是融入其中，成了夜的一部分。 她沉默地坐了半晌，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才恍然发现小橘子今天竟然没有来扑她。 陶阳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洁白的光束将无声的黑暗刺破了一角，照在猫窝里蜷成一团的橘色毛球上，小橘子的身上便罩了一层暖绒绒的光。这小家伙像是玩累了，连猫粮都没惦记，抱着它心爱的毛线球睡着了。 陶阳没有打扰它，她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车总算开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跑到卧室开了灯，拿了睡衣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浇灌着女人如花的容颜，又顺着她纤长的脖颈和尖削的下巴流过凸起的锁骨，一路翻山越岭，最终匍匐在她的脚下。她挤了一点近乎透明的液体，手指探向三角地带的核心，面无表情地搓洗着。 浴室里本是一团温暖的水雾，身在其中的女人却并未沾染一丝暖意，她的眼里像夏日突降的冰雹，有种让人猝不及防的冰冷。 水声停了，陶阳赤着脚站在镜子前面，她在水雾模糊了的镜子上随意抹了一把，贴近了去看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光下分了很多层次，唯有那漆黑的瞳孔像是沉在水底的一滴静止的墨，让人害怕自己的一点细微的动作就要将那墨滴惊散，晕染开无尽的黑。 这双眼睛里，还盛得下那年初雪过后的一个白色羽绒服的少年，和他的带着梅花香的吻吗？ 她这副看似白璧无瑕的躯壳之下，又是否还能安放一颗能许别人靠近的真心？ 她有一种预感，孟依然被推到风口浪尖是一个讯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延伸、发酵，终结在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向。 这里面有些人，是因为她走上这条路，他们都想保护她，但她不能再逃避和软弱了。 陶阳拿起手机，给齐靖雯发了一条微信。 ———————————————— 对于孟依然和魏云澜的相关传闻，庄周并没有作出正面的回应，导致每天都有一堆记者蹲守在庄周的各个出入口，随时准备冒出来捕捉新闻主角。就连看门的保安都被反反复复问了个底儿掉，但任凭他把对孟依然全部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也就只能得出孟依然和魏云澜男俊女美、你侬我侬的结论来。 陶阳远远地看见，一群记者终于堵到了孟依然本人，正一窝蜂地围着她提问。孟依然的经纪人和助理虽然也在替她遮挡，但是原本蹲守在其他出口的记者也陆续赶了过来，愈发让人应接不暇。 来势汹汹的风刀霜剑总是会刺穿所有坚硬的外壳、意图摧毁人的灵魂的，让人无处可躲。 众口铄金，然而当金子融化的时候，谁也不能去怪某一张口。因为他们或是为了“监督公众人物”，或是为了“帮助老百姓看清真相”，或是单纯地为了“养家糊口”和“职责所在”，都有各自的理由。也总有些人喜欢打着良善人的旗号来迫害良善人。 孟依然显得憔悴了很多，她全程戴着硕大的墨镜，一句话也没说，大概不太想和记者纠缠，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艰难地回到了保姆车里。暗处几家媒体悄悄安排的车陆陆续续跟了出去。 在这边乱糟糟的气氛衬托下，其他几个入口就显得安静极了。护栏缓缓地抬了起来，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轿车驶入了庄周的地下停车场。 车才刚刚停稳，后座冷若冰霜的女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一路坐在她旁边的助理模样的女人却先朝副驾驶的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黎叔叔，那我们先走了。” 副驾驶的男人转过头来，他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长相很斯文，只有笑的时候眼角有细微的纹路。岁月似乎特别优待他，如果不仔细去看镜片后面那双镌刻了几分苍桑的眼睛，别人几乎要以为他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未语先笑，一点长辈架子和官员做派也没有，“我平时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关心小璟。我这个女儿从小性子就倔，又有股子傲气，受了委屈也不肯说，还要麻烦丘小姐多担待她，有什么事情尽管联系我。” 丘桐颔首道，“应该的。” 男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拿出一个纯白色的礼品袋来，“听我们那儿新来的实习生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兴把倒霉说成什么……水逆？我也不懂，不过她们说这种手链能转运，你帮我送给她吧。” 丘桐接过来，诧异道，“黎叔叔，没想到您还信这个哪？” “信则有，不信则无。”男人沉吟道，“这种东西无非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但……聊胜于无。” “没错，重要的是心意。”丘桐笑了笑，“我会转告她的，黎叔叔慢走。” 她下了车追上已经走出很远的黎璟，“喂，干嘛不等等我？” 黎璟凉凉地暼了她一眼，“等你干什么？我看你跟那个人聊的挺开心的，不如你去给他当经纪人吧。” 丘桐笑嘻嘻地挽住了她的胳膊，“那怎么行？我还等着你一夜爆红，让我一跃成为金牌经纪人呢！你爸就不行了，虽然长的不显老，甚至还很帅气，但是年纪摆在那儿，不抗造。做艺人的不抗造怎么行？” 黎璟甩开了她，“丘肥肥，人家经纪人对自家艺人都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你就与众不同了，听你这话音，是要把我往死里造啊？” “可不是嘛！”丘桐耸了耸肩，“我也想不通，你和顾仲简什么仇什么怨？他费尽心思让我带你，不知道是图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我带不动 黎璟:“我听老顾说过，你是陆离的第一个经纪人，虽然你把她捧红之后她就把你踹了，但是你的能力在业内有目共睹。跟朋友合开了自己的经纪公司之后，你年纪轻轻就退居二线，除了公司签新人的时候把把关，剩下的时间基本就是坐在合伙人的位置上数钱。我也不知道老顾是怎么说服你重新出山来亲自带我的？”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丘桐笑了，“我其实没比你大几岁。不过我出来得早，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不知道和着血吞了多少打碎的牙。说实话，我听过你很早的时候写的歌，那时候我就想把你挖过来了，不过我们公司那个时候刚起步，付不起你的违约金。再说你那时候也没这份成名的野心，我带不动。” 黎璟挑了挑眉，“你可拉倒吧！我以前随便出的两首歌，根本无人问津，你决定带我之后才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听的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丘桐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亏我编的这么真心实意。” 黎璟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一句忘记出自哪里的台词，“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儿什么聊斋呢！” 丘桐止住了笑，似乎突然想起了大笑容易长皱纹，她双手撑着眼角往上提，半脸不遂地说道，“别贫了，快走吧，签约仪式可不能迟到。” 黎璟快走几步跟上她，模棱两可地问道，“这个代言也是借用了他的关系？” 丘桐却听懂了“他”指的是谁，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璇玑》未播先火，想找你谈代言的企业不少，庄周只是其中一家而已。虽然这次只是代言他们的一个慈善基金，不过能和庄周集团挂上钩，你以后的广告资源就不用愁了。慈善大使的形象对你以后的人设塑造也有帮助。” 黎璟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我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挑中我，万一我没能凭这部戏爆红呢？找一个已经有流量的花旦不是更稳妥吗？庄周又不是雇不起。还有，今天他为什么突然来公司找我，知道我们要来庄周，还坚持送我们过来？” “你对你爸的防备心也太重了吧？”丘桐突然想起来，把礼物袋递给了她，“你爸应该就是想关心你一下，你看，他还给你带了礼物。” 黎璟像接炸弹一样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上拎过那个袋子，狐疑道，“什么礼物？” “打开看看呗。”丘桐说，“据说是防水逆的。你腿伤刚好，让你戴着保平安。” 黎璟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工艺礼品盒，打开一看，那是一串血红的虎睛石，在有光的地方，每一颗虎睛石的弧面上都有一只平行的移动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从那虎睛石上甚至能看到真正的老虎眼睛里的霸气和华丽，这样成色上乘的虎睛石难得被攒成了整齐的一串儿，看起来价值不菲。 黎璟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她只看了一眼就又装回去，没有打算戴上的意思，依旧冷着脸咕哝道，“这年头老干部还懂这些呢。” 丘桐:“据说是他们那新来的实习生说的。” 黎璟的神色瞬间更淡了一些，她随手把礼物盒子扔进丘桐包里，冷笑道，“谁知道是哪门子实习生？” 丘桐被她凉薄的语气惊了一下，“什么？” 黎璟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事。”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举行签约仪式的大厅里坐满了媒体的人，主持人正在台下准备着，一见到她们进来，负责人就冲着她俩比了个“ok”的手势。 ———————————————— 黎东旭看着女儿和她的经纪人离开，他没有走，似乎也不打算下车，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在他这一侧的车窗敲了两下，黎东旭摇下车窗，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微眯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是你。” “黎书记，又见面了。”来人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同色的口罩往下拉了几厘米，露出了一点鼻尖儿，他弓着身子对车窗里的人说道，“借一步聊聊？” 黎东旭按下司机的肩膀，“你在这儿等我。” 黑衣人带着他钻进了一个外观上看起来很久没有开过的越野车里，那辆车的车身上甚至还被溅了大片的泥点子，车牌号都被盖住了。 黎东旭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在脚下看见了一个坏了的黑匣子，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笑道，“黎书记果然很谨慎。” 黎东旭也笑了，“谨慎一点没什么坏处，你是青帮安插在庄周的人，我们见面的事万一被人发现了，我自然有理由解释，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你吗？” 黑衣人挑眉，“黎书记，你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受青帮挟制，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摆脱他们。” 黎东旭镜片后的眼睛短促地闪过磷火似的冷光，脸上却不动声色，“哦？” 黑衣人深知他城府极深，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便又抛出一个砝码，“我知道那些视频都藏在什么地方。” “那又如何？你想借我的手毁了那些视频？”黎东旭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那里面也有你的把柄？” “不，”黑衣人摇头，削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如同一道凌厉的刀锋，“那些视频是您的软肋，我的目的……是青帮。” “小伙子，你的野心倒是挺大的。”黎东旭笑得有几分讳莫如深，“只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冒这个险呢？”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黑衣人道，“青帮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你们把这条贪吃的蛇养得出圈儿了，就不怕被它反噬一口吗？总有一天你们不会再这么相安无事，到时候你们再想打它七寸，还能轻易打死吗？青帮手里可是握着你们的命门啊。” “你们……”黎东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你既然知道养蛇的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 “我知道，你当初被青帮控制，并非出于自愿。”黑衣人道，“你最在意的也不是你夫人的那个自渎视频，而是六年前的那一个……你那天之所以出离愤怒，恐怕是想起了第一次被青帮支配的痛苦吧？” 黑衣人终于不出所料地从黎东旭那张万年不变的画皮脸上看出一点狰狞的预兆。 “我为了你的那点在意，可是断过一只手呢。”黑衣人揉着自己的手腕，继续说道，“再说，我既然能避开你的耳目伤到黎小姐，当然也能保护她、帮助她。刚刚黎小姐不就是要来我们公司签代言合同吗？” “有意思，”黎东旭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谁的人？” 黑衣人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当然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当代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黎东旭大笑三声，“年轻人，好得很。” 他本想拍一拍黑衣人的肩膀，却被躲开了。黎东旭浑不在意地收回手，“你说吧，我需要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见不见 陶阳正出神，突然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Alice无限靠近的大脸强行唤醒了，“妈呀！” Alice猝不及防地被五指山兜头罩了下来，她“哎呦”一声都还没叫完，脸已经被推到陶阳的臂长极限处了。 陶阳干笑着收回手，“有事儿说事儿，别耍流氓啊。” “就你那小身板儿，脱了bra都分不清前胸和后背，”Alice暼了她一眼，“我才不感兴趣呢。” 陶阳嗤笑一声，“说得就好像余洋的前胸跟后背有什么区别似的。” Alice像个被戳爆的气球，泄气地捂着胸口道，“不仗义啊，扎心了啊！” 陶阳拍了拍她的肩膀，“扎心的名字多听几次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了，这叫以毒攻毒。” Alice心酸地撇过头，“我不接受这种变态疗法还不行吗？” “行，当然行。”陶阳失笑，“对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儿啊？” Alice被强行转回工作脑，一时有点卡壳，“那个……什么事儿来着？我想想啊……哦！刚刚前台说有人找你，但是那个人不肯说名字，也不说是你什么人，也没有预约，不过那个人说有东西要给你，前台问你见是不见？” 没名没分没预约……还问见不见？ 陶阳面无表情地问道，“咱们公司的前台已经退化到连最基本的登记和筛选访客的功能都没有了吗？” “这你就问对人了。”Alice脸上终于露出自信的笑容，整个人散发着“终于到我主场”的笃定气息，“据我多年的职场经验来看，这个人明明啥也不是、啥都没有，前台还愿意冒着触你霉头的风险帮他问一声，只有一种可能——他长得很帅。” “你这个想象力还欠火候啊，前台还有可能被又凶又丑的歹徒持刀胁迫了呢？万一他要给我的东西是炸弹呢？”陶阳不屑道。 “不可能！”Alice见她不信自己的推论，又补充道，“前台的小姑娘还说那个人长得很像顾秦淮。我看你平时不大刷微博，那顾秦淮你知道吗？就是前段时间网上特别火的那个，他和黎璟拆CP的消息一度刷爆朋友圈。哎，那黎璟你总知道是谁吧？WM最近力捧的新人，咱们公司那个慈善基金还刚签了她做代言人呢，签约合同还是从你手里过的……” Alice话还没有说完，陶阳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耳朵和脑子之间九曲十八弯，仿佛这才刚刚获取了“长得很像顾秦淮”这个关键信息，咕哝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就匆匆向电梯而去了。 嘿，自己脑子笨，还能怪社会？ Alice突然发现陶阳这个人挺迟钝的。除了对别人的靠近反应敏锐到有些过激以外，她的感官好像都很迟钝。 ———————————————— 陶阳短短的一段路听了一耳朵嘈杂的女声。 “那个男的身上穿的是不是ErmenegildoZegna的高定西装？” “你怎么什么牌子都认识？我对男装品牌不太了解，这个是什么定位？很贵吗？” “也不算是相当贵的那种。一套西装的价格也不过就是要我不吃不喝攒两年吧。” “嚯！万恶的资本……”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长得这么像顾秦淮呢？不会真的就是他吧？” “顾秦淮来我们公司做什么？” “噢！今天黎璟不是过来签约慈善基金的代言人吗？” “你是说他和黎璟……他是来见黎璟的？” “妈呀，不会是那种……为了她的事业忍痛放手，现在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的痴情设定吧？” “不会吧，他不是已经承认自己有心上人的吗？” “听前台的姐妹说他是来找人的，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路子？不会就是他的那个心上人吧？” “我猜他那个心上人八成是个瞎子，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要是换成我啊……” “换成你怎么样？扑上去吃干抹净啊？” “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哈哈哈哈哈……” 陶阳被前面走着的小姑娘笑得脑仁儿疼，她放慢脚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的方向和她尽管是一致的—— 顾秦淮正在等候区坐着玩手机，几乎算得上欢脱的小姑娘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旁边，搭讪道，“帅哥是在等人吗？” 顾秦淮淡淡看了她一眼，疏离而又冷漠地点了点头。 “你要等的是谁？我陪你等吧。”那个小姑娘也不恼，把椅子挪得更近了些，“作为交换，我们加个微信怎么样？” 顾秦淮不动声色地把座椅挪远了几分，“不用了，谢谢你。” 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睛，不出两秒，眼泪簌簌落下，她委屈异常地控诉道，“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她这一哭突然引来许多围观的目光，任凭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很容易先入为主地觉得女人是受欺负的弱势的一方，而那个一脸冷漠的男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好像在大家的潜意识里，强大和罪恶总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 顾秦淮无缘无故地被人“碰瓷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别哭了，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抬头看他，“那你把微信给我加一下？” 他正犹豫着，一个冷冷的女声突然替他开了口，“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 一时间小姑娘的抽泣声也止住了，只有陶阳的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响，如同踩在女孩脆弱的神经上。 陶阳走到了女孩面前，“哪个部门的？还想不想留任了？” “陶……陶部长。”小姑娘看到是她，不禁吃了一惊，她猛地站了起来，口齿都不伶俐了，“我……当……当然想留下来。” “你不会以为靠你的秒哭神技就可以留在庄周吧？”陶阳云淡风轻地坐在了她对面，“有的时候眼泪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好用的武器。你当然可以利用女人性别上的弱势来对付男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能靠示弱赢得尊重。” 对于陶阳来说，软弱无能几乎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她也因此不想看到女孩子以弱为倚仗，不讲道德和公理。 小姑娘被训得更委屈了，她还是想哭，她不明白，为什么撩个汉也要被上司逮着上思想品德课？她招谁惹谁了？还被警告再哭就要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实习机会…… “回去吧，好好工作，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陶阳终于松了口，“就算搭讪帅哥也别在公司里，免得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懂了吗？” 小姑娘疯狂点头，如蒙大赦地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似曾相识 顾秦淮就坐到了刚才小姑娘坐的位置，面对面地看着她，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腼腆地笑道，“刚刚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那时候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即便在他和她在一起之后，也总会有一茬又一茬抵挡不住诱惑的小女生飞蛾扑火地过来表白。 她是一个性子很淡薄的人，对所有的人都很和气，几乎从不与人起冲突，因为她懒得计较，更讨厌纠缠。但是她会挺身挡在他面前，告诉别人说，别做梦了，顾秦淮只能是我的。 就好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拼命捂着自己的布娃娃不肯让人看见一样。 所以她在场的时候，顾秦淮会故意表现出不知所措和犹豫不决，引得她不得不暴露对他的维护和在意。 然而回忆总有很多面，落在不同的人脑子里，就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那样的回忆于他而言或许是美好的、甚至值得回味和窃喜的，然而对于她来说，却是不安的、明明患得患失还要强装镇定，对着别人露出本来不肯轻易示人的刺。 陶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来找我是为了回忆青春吗？我以为我昨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没有什么可回首的。” 顾秦淮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有个礼物想送给你，我准备了很多年。” 陶阳的目光淡淡落在那本精致的相册封面上，那是梵高的十五朵向日葵，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灿烂的阳光，火焰一般燃烧着的花朵，这副画倾注的或许是他全部的对生命的热忱和对爱情的渴望。 以至于当阳光出走的时候，他了结了自己匆匆而过的一生，像满纸的向日葵顷刻枯萎——即使它们完好无损地被封存在博物馆里，也不过是一副绝美的死物罢了。 陶阳没有接，她起身道，“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转身欲走，却被顾秦淮拦住了，他固执地把相册交给她，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被还回来的道理。” 陶阳看着他突然暗下去的那一点泪痣，心还是不由得一软。她终于还是接过了那本相册，缓缓翻了几页。 乌克兰天梯一般的“爱的隧道”、美国冰河国家公园的雪峰冰河、亚利桑那州的波涛谷、土耳其仙境般的棉花堡、哈勃岛的粉色沙滩、玻利维亚的被成为“天空之镜”的乌尤尼盐沼…… “这是……？”陶阳蓦地抬起头。 “这是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去的地方。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和你有关的回忆，去看看传说中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可是没有了你，再美的风景于我而言……都了无生趣。” 陶阳躲避着他的眼神，目光突然在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一顿，待她看清他侧脸的凌厉线条和银框眼镜后面清冷的眼睛时，突然忍不住浑身一颤，她本能地抱紧了顾秦淮，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情之所至的平凡的拥抱，顾秦淮却近距离地感到了她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她从流言的漩涡里走过来时分明是一个刀枪不入的女战士，然而一转眼又成了只想躲在别人怀里的小女孩。 陶阳心中憎恶自己的逃避和懦弱，但她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不受人心的控制。 “别动，借我抱一会儿。”她虚弱地说。 黎璟和丘肥肥出了电梯，迎面又遇上“去而复返”的黎东旭，“结束了？回家还是回公司？我送你们。” 黎璟冷哼一声，漠然开口道，“怎么？黎书记，您就不怕被拍到和我这个小明星关系密切，影响您的政治形象吗？” 丘肥肥从背后悄悄拉了她一把，赶忙圆场道，“黎叔叔，不用麻烦了，我可以从公司调保姆车来。” 黎东旭温和地笑了笑，仿佛永远都不会生女儿的气，无论她怎样无理任性，“这附近有很多记者，保姆车太招摇了。坐我的车吧，我有些事情想叮嘱你们。” “那就谢谢黎叔叔了。”丘肥肥抢先答道。 黎璟不情不愿地被丘肥肥拉着跟随黎东旭而去，突然，她福灵心至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狠狠一震。 顾秦淮的背影，她看了太多年，那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超过了她对自己的熟悉。说句至真至朴的话，他即便化成灰，黎璟都能认得出来。 顾秦淮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怀中女人的脊背，那样温柔呵护的姿态，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那个女人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怀里，只露出一个薄薄的耳垂，宝蓝色的水滴耳坠楚楚可怜地摇晃了两下，像是将落未落的眼泪。 是她吗？是她回来了吗？如果是她的话，他们会重新在一起吗？ 黎璟深知那个男人能把人宠成什么样子，只要他有心，绝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更何况……他深爱那个女人，即便她“去世”多年，依旧念念不忘。 一定要亲眼看见才死心吗？黎璟行尸走肉一般被丘肥肥塞进车里，绝望地想着，真的该死心了。 “你借了可以不还吗？”顾秦淮忍不住问道。 陶阳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冷静地退开几步，“打扰了。” 这真是一句刀子一样的话。 现在的顾秦淮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知少年了，但不知怎的，一面对这个人，还是像愣头青一样摸不着头脑，只能生搬硬套那些所谓的“土味情话”，显得画虎不成、不伦不类。 “我知道，你不想回到过去，一时也不想接受我，甚至不愿意见到我。”顾秦淮苦笑道，“但我是真的想弥补你，想和你重新开始。我怕我如果按你说的不再来找你，你会永远地忘了我。也许你会记得从前的那个我，但你可能不会再想起现在这个还在等你的我。” 陶阳远远瞥见一个散发着冰山气息的身影，她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问顾秦淮道，“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辞职信 魏总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整个人宛如一个冰窟窿，一路走来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冷气。 “你是我的眼……”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Alice飞快地接通了电话，压低声音问道，“Sunny，什么事？” 魏云澜的脚步突然一顿，他后退了几步，径自走到Alice的办公桌前。 Alice被他眼里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抖了，她磕磕绊绊地和电话那头说了一句，“那、那……就这样吧，我知道了。” “是她？”魏云澜语气虽然淡淡的，眼神里却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在意。 Alice迟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她是……？” 魏云澜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么迟钝的助理当初是谁招进来的，“陶阳工作时间擅离职守，我找她要文件都见不着人，她跟你说去哪儿了吗？” Alice这才恍然，倒豆子一样地说道，“哦，对！Sunny说她今天要请半天假，您要的文件已经整理好了，就在她的办公桌上。如果您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就先吩咐我去做。她还说，如果是我做不了的事……她晚上会来公司拿东西，您到时候再告诉她也行。” 魏云澜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谁准她假了？说请假就请假，连个名目也没有吗？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板？” Alice一愣，“哦，我忘了说请假理由了吗？……她说她身体不舒服，要去一趟医院。” “不舒服？”魏云澜冷笑一声，“教训实习生的时候那身子骨看起来还挺硬朗的。” Alice听得一头雾水，感觉自己该跟前台小妹妹通个气儿，了解一下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好事，她怎么觉得魏总现在的情绪很像是刚刚把狗男女捉奸在床的那种悲愤呢？ 魏云澜走到陶阳的办公桌前，本来打算拿起文件就走，却意外地瞥见了亮着的电脑屏幕，那上面打开了一个网页——“辞职信的常用格式”，WPS文档的页面挂在一边，电脑的主人已经打上了几个字——尊敬的:领导，本人出于个人原因…… 领导？标准格式上“XX领导”的XX都被她删掉了，怎么？难道他这个领导就不配有姓名吗？ 她是他们学校中文系的高材生，写一封辞职信还要用模板，难道她对他的态度只能是这么敷衍了吗？ “嘭——咔——” 魏云澜狠狠地甩上了办公室的门，没有留意那一闪而过的不同寻常的声响。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片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陶阳冰冷的声音——“魏云澜，我发过誓，如果有人让我滚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的。” 他仰面坐着，双手虚握着椅子的扶手，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是工作日，齐靖雯的工作室里很冷清，陶阳进去的时候，她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逗仓鼠，仓鼠被关在球状的笼子里，在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不停地摔跟头，不停地滚来滚去。 “齐医生，这么好的兴致？” 齐靖雯抬头对陶阳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你来了，坐。” 陶阳随手把手机搁在桌上，“不是你说周末太忙了，让我最好工作日过来吗？” “我的病人大多都是压力大的上班族，他们也只有周末有时间。没办法嘛，都是为城市精英们的心理健康服务，我最忙的时候就是周末了。”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大家拼着承受这么多的压力，一开始还不都是为了多赚点钱。结果多赚的那点钱一半拿来吃喝玩乐解压，另一半都送到我这来，治疗压力引发的各种焦虑和抑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陶阳微笑，“齐医生，你们搞心理学的都是黄雀啊，把人性摸得这么清，让我们这些所谓的‘精英’不知不觉帮你们赚钱。” 齐靖雯笑起来脸上的肉都挤在一处，眼睛被压成了一条线，她吊着嗓子说道，“小陶陶，你知道的太多了！” 陶阳摊了摊手，“你还给不给人看病了？我承认看着蠢萌小动物也挺治愈的，但是你对我不会就打算采用这么个疗法吧？” 齐靖雯心满意足地看见笼子里的小仓鼠摔了个屁股墩儿，总算没力气地瘫在一处，累成了一只废仓鼠，“昨天逛公园的时候买的，这小东西精力旺盛得很，和我大战几百回合才累趴下。” 陶阳抽了抽嘴角，“……齐医生，您单身很久了吧？” 齐靖雯一噎，“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爱的病人。” 陶阳噗嗤一笑，“但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心理医生。” 齐靖雯绷不住地笑了一下，“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也许是因为刚才和齐靖雯的一番插科打诨，陶阳很快就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放松了下来…… 突然，有人在她的眼前划亮了一根火柴，渺小而温暖的光影里，她似乎看到了两个携手凝望着她的身影，“爸，妈，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 接着她好像迷迷糊糊地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梅花香，“顾秦淮，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让你走……你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相信我说的话，却不相信我的心……” 那根火柴突然熄灭了，她的世界顷刻只剩一片黑暗，刺骨的寒冷潮水一般淹没了她，她惶急地伸手去抓，但她稚嫩的双手撕不开那片浓烈的黑，她没有找回那束光，却好像碰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一个银色边框的眼镜落在了地上，发出空旷的一声“咔嚓”。 不知是不是窗外透进一丝月光，照在镜片上，映出一对男女交叠的身体。 她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见了一双燃着浴火的眼睛，静谧的夜里，唯有她恐惧的尖叫声和他痴迷的呢喃，显得那么突兀。 “我不是陶然！我不是！姑父，你醒醒！姑父！不要！不要……” “陶然，陶然……”男人动情的声音如同一条冰冷黏腻的蛇，那条蛇盘踞在她的肩头，缠住了她的脖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她的身后似乎是一个幽深阴冷的无底洞，她不断地往下、往下、往下……坠落仿佛永无止境。 “唰——”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根点亮的火柴，光影幢幢中跑来一个抱着篮球的运动少年，他刚打完一场友谊赛，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面容倨傲的少女被他那双桃花眼盯得心中鼓噪，嘴上却冷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她转身要跑，他却拉住了她，画面倏地一转，她被他拽出了那个无底洞，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的浩瀚星河里，像一团飘渺的星云。 躺椅上的陶阳安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弧，眼角却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齐靖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她本就长了一张佛相，即便是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显得有几分慈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珍惜身边的人 “拒绝爱与被爱，是因为被所爱之人背叛过吗？是因为你曾掏出一颗带血的真心，却被肆意践踏、弃如敝履吗？曾经受过的伤害，直到现在也还觉得疼吗？所以，无论是谁的触碰，即便知道是善意的……都让你无法忍受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没有你豁出去遍体鳞伤，也想靠近拥抱的人了吗？”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要把当初的痛苦延续多久？还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多久？” “如果你可以活在当下，珍惜身边的人，又何须划亮火柴，到回忆里寻求遗失的温暖呢？” “你既然下定决心直面过往，也做好准备和回忆对抗，那么即便再痛苦、再不堪、再难以承受，你都不会放弃了，对不对？” 陶阳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只还有少部分的人在加班，她一一询问了一番，嘱咐他们早些回家。 魏云澜远远地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几个箭步走到门前，想要立刻打开门，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他又把门锁开开关关检查了几遍，还是打不开……安全锁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陶阳被突兀的砸门声吓了一跳，她这个半开放的办公室根本就没有门啊…… 再仔细一听，才发现是魏云澜办公室里发出的声音，她慢慢踱步过去，有些迟疑地叫道，“魏云澜？……是你吗？” 外面几个加班的员工也被这叮铃哐啷的声音吸引过来，“陶部长，发生什么事了？” 砸门的声音突然停止了，里面传出魏云澜郁闷的声音，“门坏了，打电话叫个维修工过来。” 那些员工难得看总裁吃窘，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绷住嘴巴憋着笑。 陶阳怕他们憋出内伤，摆摆手打发他们出去了，“没事了，你们回去加班，这里交给我吧。” 魏云澜在里面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渐渐有点不耐，“怎么说？”!%^* “打电话给物业，说是维修工人今天都已经下班了，只能明天过来。网上找的维修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也是说明天。”陶阳第一次用这么无奈的语气向他报告一件事情，“要不找几个人把门砸了吧？” “你准备拿什么砸？这扇门可是防弹防爆的……” 陶阳:“……” 魏云澜无奈道，“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陶阳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道，“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等等。”魏云澜叫住了她，“你就这么走了？” 陶阳挑眉，“不然怎么样呢？魏总，你办公室套房里有床有沙发，将就一晚上也没事，我总不能在门外坐一晚上陪你吧？” 如果中间没有阻隔，当她不想理会他，扭头就走的时候，他可以拉住她的手，甚至可以抱住她，让她留下来。 但如今隔着一扇打不开的门，两个彼此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只能通过言语传达情绪，几乎瞬间感觉到语言的匮乏和无力。 一向巧舌如簧的魏总竟然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他扶着冥顽不灵的门把手，突然笑了一声，“我竟然有点希望再进一次医院，好像只有那样你才会对我施舍一点关心。即便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想让我活着。” 这分明是他心底的话，却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让他后悔了——万一，万一她被吓跑了呢？但他又忍不住有些未了的期待，他在她的心里是不是……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特别？ 门外久久没有声响，魏云澜无力地瘫坐下来，后背靠在那扇打不开的门上，就像靠着她对他设下的仿佛永远无法打破的重重阻隔。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魏云澜不知坐了多久，他正要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很柔软的声音，“魏云澜，你饿不饿？” 若有若无的饭香透过门缝钻了进来，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胃里已经咕咕地响应了两声。 那个声音又说，“饿也没有用，你又吃不着，我就是让你闻闻味儿。” 魏云澜突然笑了，就好像看见了她那种得意又带着一点小傲娇的神情，“你都吃的什么？” “荤素齐全，四菜一汤。” “得了吧，隔着门都能闻到方便面味儿。”魏云澜有些哭笑不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能把调料包说得这么天花乱坠的。” 陶阳把吃完的泡面盒丢进垃圾桶里，在门外地上铺了一片废弃的文件，然后没什么形象地坐下了。 “我很久没吃过泡面了。”她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 魏云澜:“嗯？” “我妈生前特别反对我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但是小的时候，谁管应该不应该？只管喜欢不喜欢。但是自从我父母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就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要听妈妈的话……今天，我又见到他们了，我想试试，如果我再任性一次的话，他们能从幻象里走出来骂我一句‘臭丫头’吗？” “陶阳……” “不，我其实叫关暮雨，你也知道的，不是吗？这些年以来，我一直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一场噩梦里，不让自己走出来，也不允许别人闯进去。我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充满希望的人，其实骨子里却还是那个绝望的、困守在过去的人。” “你是知道PTSD的，对吧？我的症状大概更特殊一些。我就像是被时光割裂成了两个人。每次有人碰触陶阳的时候，关暮雨就会疼得发疯。” 魏云澜知道，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扇门，她也许根本不会和他说这些话。只是黑暗和距离往往更容易让人打开心房。 魏云澜的脑海中不禁闪过她和顾秦淮拥抱的画面，他苦笑道，“所以唯独他对你是例外吗？你只有对着顾秦淮，才能毫无保留地敞开怀抱吗？”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当着林思婉的面让我滚吗？” 原本宁静祥和的空气中似乎突然绷紧了一根弦，魏云澜负责调动撩妹技巧的神经元们手拉着手在上面走钢丝——结果脚下一滑，整串儿摔了下去，人事不省。 魏云澜只好收敛了他的油腔滑调，乖乖解释道，“林思婉背后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我对你越不好，你就越安全……而且……” “而且她还给你带了礼物，比如孟依然和‘我’的亲密照片？” 魏云澜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也觉得照片上的女人和我长得很像吧？网上闹得沸反盈天，一个是冲着和你有婚约的未婚妻孟依然，一个是冲着和你签过雇佣合同的秘书我……我们最大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抢了林思婉在你身边的位置。她早就警告过我，事发之后，我只能合理地怀疑那些媒体和水军被她收买了。” 魏云澜沉吟道，“其实我只是一开始有点懵，后来再看就觉得你应该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女孩，你们气质完全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她的无情 陶阳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你怎么把他害了？” 许宥容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在微博上掀起风云的事告诉了她，末了还补充道，“我许宥容追星二十余年，爬过墙头无数，评论也写过成百上千条，这还是我头一回被偶像翻牌，虽然是我粉转路之后吧，但没想到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新闻！” 陶阳安慰她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他如果不点赞，谁能看到你的这条评论？就算看见了也没人会相信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许宥容味同嚼蜡地吃着水煮蛋，神情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可是太阳，我总觉得顾秦淮是故意的。他好像是在当着全世界的面，隐晦地向你表白。” 陶阳心中触动，表面却只是不动声色，嘴硬道，“你一定是想多了。” 许宥容自己在脑子里导演了一出旧爱重逢的悲情大戏，不禁心有戚戚，“他一定很想见你。” 两个人同时出声，想的却是南辕北辙。 陶阳一阵心悸，掩饰地喝了一口牛奶，“这件事闹得很大吗？” 许宥容疯狂点头，想翻出热搜的页面给她看，却发现已经撤掉了，想来应该是WM的公关部行动了。 许宥容没了道具辅助，只能凭自己的一张嘴跟她描述“大水淹了龙王庙，顾秦淮粉丝diss顾秦淮”的悲剧现状。 陶阳的眉头愈发皱了起来，“那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许宥容见她终于表现出了相当的在意，才施施然说道，“萌总说这些事WM都会负责处理的，刚刚已经紧急撤了相关的热搜，我想今天顾秦淮的公司也会开始启动紧急公关了。” 陶阳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WM和顾秦淮的公司也有一些商务往来，王萌办事很靠谱，既然她也参与解决了，这件事的风波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许宥容看了她一眼，“太阳，你太理智了，理智得有点无情。” 陶阳笑了，“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呢？发一条微博告诉全世界我就是那个被顾秦淮爱慕多年的女人吗？” 许宥容不解道，“太阳，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陶阳淡淡道，“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场景，难免会有表演的成分在。即便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是他心口的朱砂痣，那份爱传到我这里的时候，也化成了蚊子血了。” 许宥容摇了摇头，“怎么会变呢？我不懂。” 陶阳垂了眸，“宥容，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在想，顾秦淮是真的爱我吗？他现在这么迫切地想找回当年的那个我，又何尝不是出于一种愧疚和遗憾？我也不太清楚，我是真的爱他吗？我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当年能狠下心让他离开，如今再见也不眷恋，反而只想逃跑呢？” 许宥容喃喃道，“爱与不爱谁又说得清呢？也许再见一次就有答案了呢？”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的关系，这个男人总不免在这个女人面前或多或少地暴露一些幼稚的属性。譬如魏云澜对陶阳。 陶阳也不知道这厮怎么了，从早上她来到公司开始，他的眼神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 只要她有一点空闲，魏云澜就恰好寻个由头把她叫过去，或是给空气加湿器添个水啦，或是帮他煮一壶咖啡啦，或是帮他整理凌乱的文件啦，总之没有一刻安生。 一次让Alice替她过来，他竟然以不喜欢她的香水味为由把她打发了出来，害得Alice红着眼睛跑回座位上，一把摔了那瓶省吃俭用数月才买下的香水，密集的香味四散开来，很快就熏得整个秘书部都是一样的馨香扑鼻，Alice又气愤、又心疼，坐在那里着实哭了半天。 陶阳失去了这条“臂膀”，只好还是自己去伺候这个难缠的魏总。 陶阳忍不住想，总不会是因为前一天喝了他亲手煮的一碗鱼汤，如今他就要变本加厉地从她身上讨回来吧？令人头秃的是，偏他还是她的老板，她也不能随便发作他，她得伺候这祖宗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 她现在也是染了一身的香水味，替魏云澜把文件归档后就欲往外走，不料被他叫住了，“等等，你喷香水了？” 陶阳顿住脚步，“没有，沾了Alice打破香水的光，你这就被熏着了？” 魏云澜微微眯了眼睛，看着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味道，在你身上就好闻的很。” 陶阳冷不防又被撩拨了一把，“魏总，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魏云澜皱眉，“我对你从来不玩套路。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比珍珠还真。” 陶阳不以为意地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魏总，你家境优渥，又久居高位，生活都把你架空了。你不知道珍珠也有假的。虽然是假的，却搭配了真品鉴定书来卖，倒也能骗过不少贪便宜的人。” 魏云澜又叫住她，“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反正我一会儿还会叫你进来！” 陶阳无奈地回身问道，“魏总，祖宗，你今天是发癔症了么？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魏云澜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听说，顾秦淮……” 陶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好好的提他做什么？” 魏云澜道，“我的珍珠是假的，他的就是真的了吗？陶阳，你可以暂时不接受我，但也不可以轻易地就接受他，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陶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淡淡答道，“我不接受你，不是因为他。不接受他，也不会是因为你。魏云澜，你在担心什么？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谁爱上我，都会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从不强求别人爱我。” 魏云澜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痛，像是有人拿着小杵在捣着他的心似的，他捂着胸口道，“你一定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冷酷无情吗？我听着难受。” 陶阳见他似乎真的面有痛色，忍不住又有点慌乱，脱口问道，“你没事吧？” 魏云澜只是捂着胸口，低头不作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以毒攻毒 过了半晌，陶阳终于还是不忍心，一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重重握了一把，“魏云澜……” 魏云澜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按在自己的胸口，迫使她感受他的心跳，“陶阳，我不管你有没有心，也不管你的心里有没有我。我的这颗心，是为你而跳的。你如果不要它……” 陶阳的手被他握得生疼，但那只手被迫用力地按着他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让他只会比她更疼百倍，“魏云澜，你疯了！” 魏云澜被她明里暗里拒绝过不知道多少次，心里的伤只比身体的伤更疼，他固执地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如果你都不要它，我又为谁保重……” 陶阳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徐医生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的话——“他坚持提前出院，伤口都还没愈合好，剧烈运动的话甚至会裂开，就算你不喜欢他，好歹你也还是他的秘书，能不能多关心他一点？而且，他这段时间不适合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喜怒哀乐最好都不要有，任何大张大合的情感对他心脏的恢复都没好处。陶小姐，你是最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只好拜托你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任谁捧着一颗温热的赤裸的真心，大概都不会无动于衷。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心里止不住一阵一阵地发苦。 她怕他靠近，一时又离不开他。她怕他懂她，又怕他不懂。她怕他爱她，也怕他恨她。她尚未察觉到爱的踪影，就已经心生忧怖。 陶阳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委屈，酸得她小脸皱成一团，“魏云澜，你有毒吧？！” 魏云澜听见她这种含娇带嗔的诘问，心情反而大好了一些，他的眼里像一潭幽深的静水突然起了微澜，低声问道，“我有毒，你有解药吗？” “没有解药，只有毒药！”陶阳羞恼，使了力气要挣开他的手。 魏云澜自然不肯放，“也好，那就以毒攻毒吧。” 他站了起来，一手撑着办公桌将她半围在怀里，陶阳的后腰抵在办公桌的桌沿上，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发着抖，但她挣扎的时候又不敢动作太大，唯恐撕扯中碰裂了他的伤口。 这时候，办公室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进来。”魏云澜沉声道。 他深深地看了陶阳一眼，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陶阳立刻挪开几米远，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刚刚的那一眼，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个小钩子，不声不响地就在她的心上勾划了一道。 “魏总，我要辞职。” 许宥容推门进来，红着眼眶，语出惊人。 陶阳也是一脸懵懂，“你这是怎么了？” 许宥容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硬是咬牙忍住了，没掉下眼泪来，“本来，辞职只需要跟我们部长和人事部说一声，但是人事部的人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着了！魏总，辞职信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魏云澜毕竟是一个公司的总裁，虽然好奇具体的原因，但还是维持了表面的沉稳，点头道，“我会认真看的。不过，你如果是因为压力太大的话，可以申请休假一段时间，公司随时欢迎你回来。” 陶阳上前扶着许宥容的肩膀，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许宥容被她这么温柔的一问，眼泪突然就决了堤，“我要回家！” 陶阳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许宥容抽抽噎噎地哭了半晌，来来回回只是说和关长云完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陶阳见她确实伤心，自己的工作又实在脱不开身，只好给了她一个开客栈的老友的联系方式，让她去云南散散心。 漆黑的房间中央只有一灯如豆，灯下绣花的女人脸色苍白，映着烛光的眼睛明灭不定，像漆黑的坟头跳跃着的两簇鬼火。她闻声抬起头，仿佛问候天气似的平淡口吻问道，“要买花圈吗？我的手艺很好的。” “不不不，不用了……” 许宥容连忙摆了摆手，一溜烟跑出那家乌漆麻黑的“客栈”，这才心有余悸地接通了陶阳的视频，“你给我的地址靠谱吗？里面的人讲话跟鬼一样，店也像个黑店！” 陶阳手上似乎正忙着什么事情，一脸无奈地开了口，“我发的地址肯定是对的，不会是你走错了吧？” “是阳阳吗？” 沙哑的女声，语调高高扬起，骤然炸响在许宥容的耳边。 “啪——砰——” 许宥容连人带手机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涕泗横流地嗷嗷叫道，“大姐，大姐我还不想死……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别带我走成不成？” 那“女鬼”翻了个白眼，显得愈加凶悍了，像个厉鬼，她声色俱厉地骂道，“谁要带你走了？你愿意我还嫌麻烦呢！” “哦，你不带我走啊……”许宥容吸了吸鼻子，有点想不通，“我又矮又胖的，你就是夺舍也犯不着这么委屈自己啊……” 手机摔开了老远，竟还没有坏，只听陶阳在那头云淡风轻地对“鬼”说道，“大姐，她骗你呢，她早谈过不知多少次恋爱了，你还是带她走吧！” 许宥容很想把手机拿回来，骂她个三天三夜，然而腿已经吓软了，动都动不了，只能望天垂泪道，“天要亡我啊！” 那“女鬼”的兴趣却显然不在她身上，只是咳了两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捡起了手机，“阳阳，你简直从根儿上坏掉啦，你朋友都快被吓尿啦……” “……” 快被吓尿的某人没有说话，脸黑得像一块被雷劈过的焦炭。 “老胡，吓到她的是你好吧……” 陶阳在那头，声音有点委屈，但语气说不出的熟稔，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啦……” 老胡端着手机蹲到了许宥容身边，陶阳看到犹自抽泣的许宥容，颇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亲爱的，你还好吗？” 许宥容有点欲哭无泪了，心里有一句mmp非常想讲，嘴上却倔强地保持了一点文明，“你神经病啊……” 说完就把视频挂断了——她骂不过陶阳。 老胡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陶阳的朋友，大名叫胡说八道，小名叫老胡。” 许宥容还有些后怕，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爪子抓着老胡的手晃了两下，“你好，胡说八道，我叫乃大……呸，我叫许宥容。” 老胡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你好乃大……你乃好大……哈哈哈哈哈……” “……” 许宥容回顾了方才种种，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想，她的脸大概早就已经掉在地上被自己踩得稀巴烂，怎么也捡不回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自己原地消失，或者老胡突然失忆。 老胡笑够了，便大大方方地拉了许宥容起来，又替她拉过行李，“陶阳跟我说过你要来，我还以为是明天的那班飞机，打算去接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过来了。今天晚上这半条街停水停电，屋里比较黑，吓到你了吧？” 许宥容亦步亦趋地被她拉着走，十分牙疼地开了口，“你……卖花圈的？” 老胡不甚在意地说，“是啊，祖传的手艺，很多人找我定制的。” 许宥容：“……刚才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沙哑？” 老胡：“不是停水吗？我一天没喝水了，嗓子太干了。” 许宥容：“我还以为我见鬼了……” 老胡的声音突然又像树叶刮擦着阴风的声音，阴森得可怕，“我就是鬼啊……” “老胡你别这样说话行不？”许宥容平白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冷不丁地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欲哭无泪道，“我能不在这儿散心了吗……老胡比男人可怕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互诉衷肠 “你和许宥容倒是观点一致，不过说实在的，以我现在的心理状态，我自己都会忍不住怀疑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可能是我的一个隐藏的人格？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不过孟依然晒出那张照片的时间……刚好是我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还算基本正常，性别女，爱好男，日常除了读书以外也就是背着老师偷摸地谈个恋爱，不大出远门，没看过海，也不认识孟依然这一号人。啧，但凡换个合理的时间和地点，我就对号入座了。” 魏云澜半晌不作声，他倚着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如果……如果我当年开了口……你会不会……” 会不会早就是我的女朋友？会不会把顾秦淮从你的青春里抹去？ 陶阳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仿佛是要表达一个很肯定的态度，“不，你不会说的，我也不会答应你……魏云澜，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认识你，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魏云澜听了她前面一句，被那硬邦邦的拒绝话扎得难受，晃了晃神才接收到了后面那句，“什么意思？” 陶阳沉吟道，“魏云澜，我想了很久，我和你之间……本来就隔着太多太多的阻碍，如果还不肯彼此坦诚，恐怕就真的有缘无分了。” 魏云澜像是突然被塞了满嘴胡萝卜的兔子，他惊疑不定地咀嚼半晌，渐渐咂摸出一点夙愿得偿的甜味儿来，咽下之后，又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日思夜想的美梦，一切的满足都是假象，只有内心深处愈发炽烈的渴望才是真的。 他喉头干涩，出口的瞬间几乎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声音，“你这话什么意思？” 陶阳没有回答，只道，“魏云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小时候很皮的，也没什么分寸，常年跟着大院里一帮五行缺心眼儿的熊孩子瞎混，干过不少狗屁倒灶的破事儿。直到有一回，我和小伙伴儿打雪仗的时候砸到了运送我爸妈尸体的车——我熊大的彪悍童年就戛然而止了。” “我那个时候装得安静乖巧，实际上皮囊下面还是藏着一个长满刺的灵魂，我觉得每个来悼念的人都不怀好意，每个表面上可怜我的人都在心中窃喜。还有什么能比看一个活在云端上的人落到泥潭里更有意思的事呢？那些人不过是聊以别人的不幸作为消遣，至多留下几滴看客的眼泪。” “周老爷子那个时候亲自来找我，他告诉我，我爸妈根本不是去度蜜月的，而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去查一桩案子。他说他对不起我，还说虽然我爸妈牺牲了，但他们做了对的事，都是心怀正义的英雄——真是好笑，谁要他们做什么英雄？我只想让他们活着。” “我认定是他们不要我了，我把自己藏在棺材里，还抱着我最心爱的猫，我不信他们这样还能甩掉我。他们的身上好冷啊，冷得一点也不像我的爸爸妈妈。其实本来也不像，从山崖下面捡回的支离破碎的身体被针线缝在一起，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后来还是关长云找到了我，硬是把我从棺材里扛了出来，我恨毒了他，当场咬了他一口，几乎咬下一块肉。猫也死了，我怕它的叫声把人引来，一直捂着它的嘴，却把它活活闷死了。——没想到最后我还是被找到了。”!%^* 陶阳似乎笑了一下，“我可能是没有寻死的命吧，每到关键时刻，就会被多管闲事的人强行救回来。” 作为多管闲事者之一的魏某某义正言辞地说，“生命是宝贵的，轻生是不对的。” “说来也可笑，分明下定了决心和这个世界一刀两断的，可一旦被人拉了一把，我的心里又有点庆幸自己没死成。我竟然开始打起精神整理他们的遗物，就这样，我在书房的保险箱里发现了你们魏家几代人的资料——我太小，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直觉我父母的‘意外’和魏家有关。” 魏云澜沉吟半晌才道，“你父亲当年把资料藏在家里，就说明这是他私下查的事，很可能没有在公安系统立案。” “没错，所以他的死只称得上一次人身意外死亡，甚至都不是因公殉职。”陶阳的神情甚至有一点冷漠。(!&^ “那你恨周老吗？”魏云澜突然问了一句。 “我说不恨你信吗？”陶阳似乎笑了一声，“我当年确实想过，为什么不是他？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多少虚与委蛇的人背地里都称他一声‘老不死’，我爸妈却还年轻！为什么我爸妈要做那个牺牲者？” 魏云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好像有人当面划开胸口掏出一颗心给他，即便爱感动天，他一时也被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逼得踟蹰不前。 “但他又绝不是一个坏人，他给了我新的身份和庇护，他和我死去的父母一样，都是在对抗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我又凭什么恨他呢？我不恨他——只是我也说不出感谢的话。” 魏云澜叹了一口气，“那后来呢？” “后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资料交给了黎东旭，让他帮我调查——他那个时候还是S市的一个区长。后来他什么也没查出来，不过职位却步步高升，他偶尔开玩笑说，是我旺了他。” 她说到那个人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窗外浮云遮蔽了月光，她的眼底仿佛也划过一片浓重的阴影。 “我在一中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你是谁。后来我故意从篮球场经过，本来只是想暗中观察，但你却和我说了话。我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奇怪的脑回路，竟然想，魏家要开始对付我这个遗孤了，还是用的美男计！——然后我就一直躲着你走了。” ——难怪他的暗恋这么艰辛。因为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永远也偶遇不了一个躲着你走的人。 魏云澜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他一仰头，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门上，正中那个愈合没多久的伤口，一时乐极生悲，疼得呲牙咧嘴。 陶阳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接着说道，“我是真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救了我一命，甚至还要收留我。你看过《这个杀手不太冷》吗？我还以为你是拿了里昂的剧本，如果你不姓魏的话。” “你怎么不早说？”魏云澜揉着后脑勺，“其实我可以改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我需要你 “那敢情好，周老爷子可是整天想着让你认祖归宗。” “让我姓周？”魏云澜嗤笑，“那我还不如跟你姓。” “也好。”陶阳摆出十分豁达的样子，“来，叫声爸爸，我就把姓赐给你。” 魏云澜:“……当我没说。” “我好像总是有很多自以为重要的事情要去想、要去做，所以习惯性地把一切儿女情长的琐事抛诸脑后。我对你，有过猜疑、有过遗忘、有过怨恨，后来又有了感恩，有了感动，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让我感到危险的感情……所以我不告而别了。” “我从你那儿离开以后，做了很多事，在这些年里，我认识了孟依然，还有一些惺惺相惜的同伴。我也学会了伪装自己，或许大多数时候我说出口的话，只是针对环境权衡利弊的结果，并不是出于真心——面具戴得太久了，就会长在脸上。” “我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甚至包括此刻，我都没有办法确定我对你说的话……是不是出于某种权衡。”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魏云澜，我需要你。”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全无底气的样子。但话中的含义又像是重于万钧，沉沉地砸在魏云澜的心上。 魏云澜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你知道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永远不要用最大的善意来揣度我，”陶阳闭了眼睛，有些自嘲地说道，“也许这些只是我的花言巧语，也许只是我撑不下去了……求你再拉我一把而已。” 她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全心全意的，反而留了“可能是假话”给自己作为退路。 就好像许多人借着愚人节表白，被拒绝也好用“谎话”、“玩笑”之类的借口脱身，不肯把自己体面的退路封死了。 魏云澜没有问她，为什么留下来陪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为什么对他说这些话，她的故事几分真几分假，是否有所隐瞒……这一切对他来说突然就不重要了——她需要他，他对她而言不是无足轻重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欣慰的呢？ “其实，你杳无音信的这些年，我本来已经决定放弃你了，我强迫自己忘记你，甚至试着去接受别人。直到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什么时间和新欢？根本都没有用，能治愈我的只有你。”!%^* “我憎恶这样在乎你的自己，甚至故意接近别的女人来引你嫉妒——好像也没有什么用。我们彼此试探，暗中观察，相互防备，理智告诉我，你的动机并不单纯，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想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想和你过平淡幸福的日子——即使你说你不想。” “我原本只是希望，当你想起我的时候，至少要记得魏云澜是一个爱你的人，就算是一个狼狈的形象，也好在不是畏畏缩缩的懦夫——我知道这很难，无数次靠近你，无数次被冷落疏远，即便是燎原的野火，也要被你心里瓢泼的大雨浇透了。” “你说你没有心，我可以等着你有一天敢于面对自己的心。你不信我爱你，我可以守候着你慢慢证明。你本能地退缩，我可以跟着你，迁就你，等你慢慢对我敞开心扉。那天，我忍不住问你喜不喜欢我，没等到你的答案，我就逃跑了，我这些天一直对你冷语相向，就是怕你给我答案，判我死刑。” “可是今天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才知道，我什么都等不到了。但我还是不死心……陶阳也好，关暮雨也好，我不管你是谁，也不在乎你是怎么样的人，我终于等到你的一句需要，我也不管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心——反正我信了，你就不能再收回。” 陶阳安静听着，眼泪簌簌落下，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拳头，将哭声咽了回去。(!&^ 魏云澜侧身倚着门，一只手贴在门上，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又藏着一点诱哄和宠溺，“我知道，你的心里藏着很多事，你可能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是……能试着给我一个被你依靠的机会吗？” 陶阳仿佛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七彩的糖盒子一经摇晃，里面的糖就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咣啷的声响——在儿时的她心里，是幸福和甜蜜的前奏，是对她而言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把手贴在门上，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门那边的温度。 良久，就在魏云澜以为她不会回答他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声带着哽咽的“嗯”。 ———————————————— 翌日，修锁的工匠姗姗来迟。魏云澜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有些憔悴，他的下巴上冒出了一点胡茬，眼圈儿乌黑，一双眼睛虽然布满了血丝，却出人意料的炯炯有神。 Alice送走工匠回来，正对上魏总这个诡异的造型，着实吓了一跳，“魏、魏总……你、你……怎么了？” 魏云澜看清她的脸时，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怎么是你？” 难道昨天晚上的那一切，只是他的一场逼真的梦吗？原来又是他的痴心妄想…… “Alice，你要的酸奶是这种吗？” 魏云澜猛地抬起头。 Alice被酸奶一打岔，暂时忘记了魏云澜奇怪的举动，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陶阳，“对，就是这个！谢谢Sunny！” “Haveagoodday！”陶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把酸奶递给她。 Alice接过那个据说是全超市最贵最好喝的酸奶，感觉一句“Youtoo”不足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空着的手比了个心，“Loveyou！” 她跑了之后，剩下的两个人之间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魏云澜炙热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仿佛就连她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也不想放过，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陶阳感觉自己的脸快被烤化了，她径自走进魏总的办公室，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我买了早饭，一起吃？” 她正要转身，手腕却被那人握住了，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于是无奈地叫他的名字，“魏云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箭在弦上 “我能抱抱你吗？”魏云澜突然截断了她的话，“就一小会儿。” 一个男人再怎么爱一个女人，偶尔也会死守一些所谓男人的自尊，更遑论久居高位的掌权者。 魏云澜无疑是骄傲的，他虽然是周氏的嫡脉，可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从来没有低过头、求过周家什么。 此刻他对她……几乎用了哀求的口吻。 陶阳感觉自己厚重的心墙似乎被一颗举重若轻的小石子打中了——分明不是多么猛烈的攻击，那堵墙却还是塌了一个角。 她突然转过身，缓缓抱住了魏云澜。紧接着她心中一动……怎么会？怎么突然没有了那种刺痛的感觉？就在昨天躲在顾秦淮怀里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强自忍受和他接触的痛苦…… 也许身体真的是最诚实的，她那天还在魏云澜怀里睡着过……从那天开始就对他免疫了吗？还是因为齐靖雯为她设计的心理治疗方案初见成效，她总算能像普通人一样和别人握手和拥抱了？又或者……只有那个人是魏云澜才可以？ 魏云澜如获至宝地回抱着她，一抹从眼底扩散开来的孩童般的欣喜满足渐渐取代了先前他脸上浓重的不安。 “一小会儿”很快就过去了，陶阳用额头轻轻在他胸前磕了两下，“魏云澜，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魏总倒还算是一个守信用的奸商，心里再不舍，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陶阳一个个打开外卖包装盒，见魏云澜的兴趣始终在她脸上而不是食物上，不禁有些好奇，“你昨天晚上没吃饭，现在都不饿吗？” 魏云澜坐在她旁边柔软的小沙发上，后背陷了进去，他摇了摇头，目光依旧不肯从她脸上移开，“秀色可餐。” 陶阳:“……” 这个人真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分分钟变回了那个油腔滑调的小魏总。 她故意拉下脸，作势去拿外卖盒子，“你不吃吗？那我端出去自己吃好了。” “吃，当然吃。”魏云澜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不过一触即放，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掌心。 陶阳顺势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喝下一口牛奶压惊，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妖孽。” 美好的早餐时光总是无比的短暂，还很容易被突然闯入的人打断。 门外首先响起了关长云独有的四下有韵律的敲门声，紧接着那人不等主人发话，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魏云澜没好气地说，“关副总，您好歹也是从人事部长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就您这样的‘入门’礼仪，恐怕连咱们公司的初试都过不了吧？” 关副总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两个人相邻的座位和茶几上的两份餐具上面，眼皮触电般地轻轻一跳，“魏总，你能不能‘入门’恐怕也得我说了算。” 他在陶阳旁边坐下来，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态，四平八稳地端起了为人叔叔的架子，“小陶阳，长出息了啊！学会夜不归宿了？昨天晚上一整晚没回家，跟谁去哪儿鬼混了？你先交代吧。” 陶阳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还……一整晚？” 关长云猝不及防地噎住了:“……” 他好叔叔的人设碰上这个亲侄女怎么总是撑不过三秒就垮？ 陶阳见他不回答，愈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她的心中咯噔一下，表面上却故作冷静地问道，“你昨晚送许宥容回家了？” 关长云突然坐直了，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并拢，双手板板正正地搁在大腿上，是个标准的军人坐姿——像是在等一场审判。 他点了点头。 魏云澜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感慨道，“二爷不愧是二爷，探讨一晚上生命和谐的真谛，还能注意到别人没回家。” 如愿以偿地收获了一个大白眼。 按理说，他已经见过许宥容的家长了，就算开了回快车，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只不过陶阳此人既是许宥容的娘家人，又是他心怀亏欠的最牵挂的亲人。 陶阳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早晚会有这一天。我只不过想提醒你一句，不要辜负她。” 关长云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当然。” 陶阳认命地一闭眼，心想，“这下闺蜜真要变成婶婶了……” 关家上一辈人老来得子，关长云其实没比陶阳大几岁，老人去世以后他就住在大哥家，大哥大嫂去世以后，又和陶阳一起到了黎家生活——他和陶阳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相依为命。 虽然一直占着叔叔的名头，但是他基本上不会摆出为人长辈的做派，甚至大部分情况下是被侄女“支配”的。 尤其是经过了后来的这几年，他始终觉得是自己没能保护她，对大哥一家亏欠很大。 因此分明是带了责问的语气，关长云的气焰依旧矮了三分，“所以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听说总裁办公室的锁坏了，你不会也被关在里面一晚上吧？” 陶阳噗嗤一笑，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我哪有那么傻，把自己关在里……” “面”字尚未出口，被魏某人一个凉凉的眼神堵回去了。陶阳抿了嘴只是笑。 在外面陪他一晚上就不傻吗？魏云澜这么想着，止不住有点得意。 关长云确认了两个人没被关在一起，默默地松了一口气，“那你去哪儿了？” 陶阳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加班加太晚了，在外面办公室将就了一宿。” 关长云大概是信了，总算跳过了这件事，言归正传，“对了，我来是要跟你们说，孟依然出国了。” 陶阳道，“她可是国际名模，出国不是挺平常的事吗？再说最近舆论给她的压力也挺大的，出国避避风头也好。” 关长云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她是先跟媒体出了柜，并且单方面解除了婚约，然后才出的国……因为她是授权了WM旗下的凤旗传媒独家报道，所以我暂时压了下来，问问你们怎么看？” “首发独家报道才能掌握最大话语权，她选了凤旗也就是选择了我们，我们应该把握她的信任。”陶阳的答案呼之欲出。 “发。”魏云澜言简意赅。他和陶阳对视了一眼，知道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关长云颔首道，“虽然和我们之前的计划不一样，不过已经箭在弦上，我们只能孤注一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林氏集团 凤旗传媒本是一家相对小众的媒体，它的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不太跟随主流的声音，也不在乎乌合之众的想法，常常对一些新闻发表自己另类的观点。 在这个无论是偶像文化还是个人爱好都逐渐趋向小众的时代里，凤旗传媒也凭借自身的独特个性积累了为数不多的粉丝，当然这点微末的流量是远远不够供养一个传媒公司的，好在经过凤旗传媒的老大多方走动，WM公司愿意在保留其原班人马和报道风格的前提下收购凤旗传媒——甚至允许他们吐槽WM公司出品的各种节目，这才解了凤旗传媒营收不足的窘境。 凤旗传媒的老大人称“凤姐”，其人麻杆身材，长脸，单眼皮，小眼睛，嘴唇削薄，无处不透露出一种精明干练相。 凤姐名校出身，处事也的确干练，而且据说情商奇高，交游甚广。这样一个“吃得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手下聚集了一群热血的青年，一个个中二得要命，不太赞同什么主流的千篇一律的说法。 他们只想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进行，忘掉一切利害，抛开桎梏，将自己的真心话发表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掌握话语权的，当你有机会拿起话筒的时候，不该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因此，孟依然公开出柜的时候，凤旗传媒的人非但没像其他媒体一样去质疑和八卦，反而旗帜鲜明地褒奖了孟依然敢为人先、正视真实自我的态度。 诚然，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流言能杀人的认知闭塞的社会了，但不能接受同性恋爱的人依然占大多数，甚至包括某些同性恋本身也以此为耻、表现出恐同的倾向来。 “孟依然出柜”这五个字搭配不同的词语组合一度霸占热搜榜首，在大众视野里被挂了足足一周。 最开始的时候，孟依然黑粉势头最盛，不停指责她隐瞒性向多年、欺骗粉丝，甚至直言其与魏云澜的婚约属于“骗婚”，更是欺骗大众。大量不知情的网民跟风围踩，孟氏股票一度跌停，庄周集团股票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 其后，孟依然工作室有条不紊地挂出了恶意引导舆论的几个大号，并对法院提出起诉。与此同时，由一批忠实粉丝牵头，B市同志互助组织高调献身，借此契机进行了一次认知普及，再一次引起许多主流媒体对同志群体的重视。 就在大众渐渐冷静下来，愿意听当事人解释的时候，凤旗传媒又适时地放出孟依然的一段采访视频。 镜头里的孟依然身穿中性休闲装，气质爽朗干练，不同于往日盛气凌人的形象，她妆容简朴，语气也淡淡的，“我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我喜欢的和别人不一样……就是不对的吗？如果说我犯了什么错的话，也许就是真话说的太晚了。 ……你们可能也知道，我们这些出身名门的二代们，自从受精卵时期就被设定好了一个‘完美人生’的程序，少有能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包括学业，包括工作，包括婚姻。 “……只是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更不想再骗你们。我当年既然能反抗家里的安排去当模特，现在也该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不能再用一个形式化的婚约毁掉两个人的幸福。” “……你们还能继续喜欢我吗？” 孟依然一向都是平铺直叙的，只有这一句带着一点软弱和希冀，说到最后的时候，十分克制地落下一滴泪。她转过身背对着镜头，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像是实在忍不住了，濒临崩溃的样子。 孟依然的出柜事件随着这个视频的疯传发酵到了顶点，风向突然从全网黑转成了大面积的心疼，孟依然的人设迅速从一个单薄的国际模特变成独具个性的意见领袖，她的名气不减反增，粉丝也趁机清洗了一番。 原本无论是众矢之的还是流量宠儿，没有话题也就会不可避免地凉下去。孟依然本人在国外，一直没有再接受任何采访，对各方媒体和个人做出任何回应，这一波引起全民讨论的热度也终于降了下去。 然而B市的几大家族像是约好了搞点事情一样，按下葫芦浮起瓢——林氏集团因其涉嫌偷税漏税问题被紧急冻结资金配合调查，尽管集团总裁和财务部最高负责人三缄其口，调查一直未有进展，但媒体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消息，林氏集团被推上风口浪尖。 财务部负责人的助理审时度势，主动交代林氏有一真一假两份账目的事实，并答应配合调查。中央经济调查员强势介入，从庞杂的账目中查出林氏集团有几处不明资金往来，其中通过零散渠道和几家皮包公司的交易总值过亿，更有一家皮包公司的前身曾涉足黑道上的毒品交易。 林氏祖宅再不复往日的热闹，林曼殊独自坐在小阳台上，平时总是精心打理好的一头乌发如今掺进了几根银丝，做过太多修整的面部肌肤也僵硬得像一尊白石灰糊成的雕像。 一袭靛青色绣罂粟花的丝质旗袍穿在她骨瘦如柴的身架上显得过于宽大，奶白色披肩下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臂，让人忍不住担忧那手腕上的玉镯子会不会把骨头压折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董事长，走吧。” 林曼殊没有转身，那人就走到她面前来。 他也老了，满头的白发，就连胡须都是花白的，脸上的皱纹多得数不清，一道道见证着他们携手走来的几十年风风雨雨。他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胸针还是结婚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礼物。 林曼殊定定看着那枚胸针，“振华，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夫人’。” 郝振华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边，像一个恭敬的老仆。 林曼殊苦笑，“你走吧，快和他们一起逃走吧。不用管我，我走不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阴谋阳谋 “如果找到思婉那个丫头，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要硬拘着她来看我了。她也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她后妈欺负的小女孩了，但还是太稚嫩、也太乖张。这些年我太宠溺她了，往后没了我的庇护，她可再怎么任性呢？也不知道……” “没想到林董事长这么尽职尽责，还是一个好奶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林曼殊后面的话。 “你来了。”林曼殊的声音毫无波澜。 她没有转身去看那个不速之客，而是默默地牵过面前男人的手，双手捧着，珍而重之地说道，“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终于愿意放手了，你快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不速之客示意身后的年轻人拿出一部连线了视频的手机，他不怀好意地拿着手机在林曼殊和郝振华之间展示了一圈，“怎么？还要去找咱们可爱的思婉小姐吗？” 视频的背景是一团漆黑，林思婉被绑在一个简陋的椅子上，她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手腕上是两道挣扎出的血痕，显得异常狼狈。 这样的场景像一把钢刀戳入林曼殊的眼里，她饱经沧桑的混浊的眼睛顷刻间染上了一层血色，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碎尸万段，“柳应龙！” “难为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带礼物上门就是不一样啊。”柳应龙笑了，“林董事长，您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林曼殊只失控了那一瞬，数十年来手握大权的她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拿出对付最棘手的敌人时才会采取的绝对冷静，“柳应龙，墙倒众人推的事我见多了，但你应该知道，我林氏这面墙要是塌了，也会砸得你青帮头破血流。” “哎呦喂~您可吓死我了！”柳应龙故作惊骇状，“您这是要做什么？” 林曼殊冷哼一声，“那么多人的把柄都在我手上，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之所以肯与你合作，还不是因为我林氏从中斡旋，如果没了我，你青帮如何能在B市立足？你现在尽管逼我就范，但我如果临死前曝光了那些视频，你说他们能饶了你吗？” 柳应龙黑道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是个不好糊弄的狠角色，“林董事长，您养尊处优，爱惜羽毛，从不肯弄脏自己的手，所以经常搞不懂我们这些人怎么想的。我们这些‘社会渣滓’可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过惯了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大受什么约束，像我这样的，尤其不喜欢受人威胁……” 柳应龙话音刚落，视频里出现一个迅捷的黑影，那个黑影一身黑衣，手上戴着白的刺眼的手套，头上也戴着黑色的头套，只露出两只冷漠的眼睛——他毫不怜惜地抓住林思婉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她的脸颊、脖子处来回比划着，最后来到了颈动脉，似乎终于找到了喜欢的位置，那人甚至还用刀面摩挲了两下，林思婉白皙纤弱的皮肤上被擦出了一小片淤痕…… 林曼殊一脸白石灰色的冷漠如同墙皮一般脱落了，她终于克制不住地嘶声喊叫，“住手！” 郝振华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柳应龙做了一个抬手制止的动作，视频便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持刀的男人保持把刀横在林思婉颈动脉上的姿势不动了，像一个听从命令的机器。 “怎么样？林董事长，我怕吓到您的宝贝孙女儿，给她打了麻醉针，够周到了吧？孩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就带我去看看那些宝贝藏在哪里吧。” “其实，那些东西已经没了……”林曼殊紧紧握着身边男人的手，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华林大学扩建的时候，林氏集团出资建造了一个图书馆……那座图书馆有一间隐秘的地下室，校方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从哪儿进去……可是就在林氏集团资金被冻结的前几天，那座图书馆无故失火了，烧得一点灰也不剩……” “你是说什么都没了？你把那些视频都放在一个保密系数和安全系数几乎为零的大学图书馆里？骗三岁小孩呢！”柳应龙愤怒地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打过去。 郝振华一个错身挡在了她的前面，“柳爷，请您冷静。”(!&^ 林曼殊不急不忙地解释道，“我们林氏作为青帮和上流社会的中介，替你们双方保管的东西，既是你们致命的软肋，也是我们林氏的根基。我与你自然都希望这样的牵绊能延续下去，但他们却未必喜欢永远受我们的掣肘。” 林曼殊的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德高望重的政府官员，国际闻名的企业家，粉丝数千万的明星……那些与虎谋皮的人，也一直活在猛虎的噩梦里，你觉得他们能睡得安稳吗？只是我没想到……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计后果，拼着和我林氏鱼死网破，也要毁了地下室的那些宝贝呢？” 柳应龙半信半疑，“就算是这样……林董事长，像您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吗？狡兔三窟，我不相信你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那种人。” “是吧？我也不信。”林曼殊突然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柳应龙啊柳应龙，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柳应龙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林董事长，您既然还有后招，为什么放任那些人搞垮林氏？” 林曼殊脸上还能自由活动的肌群已经不多了，笑与不笑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她只是不再发出秃鹫一般尖锐的笑声，混浊的双眼眯了起来。 “他们做的太隐秘了，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如果贸然把谁暴露出来，我们林家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儿子虽然被抓了……但我还有丈夫和孙女，我冒不起这个险。” 柳应龙骤然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你连幕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一点痕迹也没有吗？” 林曼殊沉吟道，“也不是全无痕迹，听说财务部有个小助理出卖了我们，还有图书馆的副馆长，从失火的那天起就神秘失踪了，还有思婉……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在你手里，我也要怀疑是那伙神秘人的安排……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想都觉得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别有洞天 “思婉一向是有专人暗中保护的，她长这么大从没出过事。我也很想知道，你们青帮是出了个多么有本事的人，才能把我的宝贝孙女掳走，当作和我谈判的筹码。” 柳应龙忍不住露出一点得意之色，“余洋，你告诉林董事长。” 方才举着手机的年轻人闻言收回了手，他两手交握，摆出一种很恭敬的姿态来，对着林曼殊道，“我们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顶多处理一下明面上跟着的便衣保镖，至于暗处的那些……包括林氏旗下各大连锁品牌的眼线……只能靠林小姐自己甩开了……”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林曼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那么多暗线，她怎么可能全都知道？” 余洋并没有因她的焦灼和质疑而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的语调也平平的，漠然得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科学仪器，“你们林家养的鹰犬，自然是你们自家人才懂得教她怎么防备和驯化。” 林曼殊却突然安静下来，明明所有的打击都没能击垮她，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却似乎要把她的精气神儿全都抽走了。 “振华……”声音出口的一瞬间，她的肩膀似乎突然塌了下去，方才紧握着身边男人的手像是没了骨头一般从男人的手中滑了出来，“你果然还是恨我，恨了我一辈子……” 郝振华看着她颓丧的姿态，一时忍不住地伸出手去，那只手却在即将摸上她头顶的一瞬间止住了，他缓缓收回了微微颤抖的布满老茧的手，“曼殊，放手吧。” 林曼殊低着头沉默良久，突然道，“你们跟我来吧。” 余洋这才发现她是坐着轮椅，郝振华推着她走在前面，余洋和柳应龙跟在后面。 林曼殊絮絮说着什么，那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年代，裹挟着一股压抑了几十年的霉味儿。 “那个时候祖辈早就没落了，我们林家什么都不是，我林曼殊也是一无所有——别人家的女儿能含着金汤匙出生，整天穿金戴银、涂脂抹粉，不知道生计为何物。而我们家的女儿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端着贵族的架子挨饿。” “我父亲总是做白日梦，希望我们姐妹能嫁入豪门，帮林家东山再起。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魏家老爷子喜欢年纪小的雏儿，就巴巴地把我送了去——魏家给了他一笔钱，留了我几天，就把我送回去了。” “我父亲不知道缘由，就没再有什么动作。但是我知道，那时候我才十六岁，魏老爷还是嫌我太大了，留我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我回到家里，更是一无所有了，我父亲只当我是个废物，连带着其他人也看不起我，我常常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后来赶上了什么新思潮，林氏虽然是个没落的贵族，但我父亲还是省吃俭用、砸锅卖铁，请来了一个家教先生——振华，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我之所以活下来，就是为了看你这一眼，这辈子能认识你，让我受再多的冷遇也值了。可惜你和我所有的家人一样，只喜欢我的小妹素芬，你对她和对别人总是不一样的。”!%^* “她生性单纯善良，是那个冰冷的家里唯一愿意与我亲近的人。但她太傻了，我给她一块五仁月饼，她就瞒着所有人跟我走了——她很干净，长的也好看，那时候才不过十岁，魏老爷很喜欢她，后来甚至要娶她……我父亲那么宠爱小妹，最终也没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就把她卖给了这个大她三十几岁的老爷子。” “魏家公子有出息，混成了开国的功臣，林氏作为亲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我父亲靠着卖女儿攒下的本钱和人脉，创立了林氏集团的前身。而我用尽了手段，让你不得不娶了我……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你甚至从不以我丈夫的身份自居。” “表面上是你入赘林家，你嘴上说配不上我，可我分明愿意把整个林氏都拱手送你，只要你说一句爱我……但你始终恨我害了素芬，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就连我们的孙女，你都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绑架……” 一直沉默的郝振华突然开了口，“你父亲死后，你借助青帮的力量掌握了林氏集团，并且甘愿做青帮和魏家的纽带，利用青帮替魏家人提供幼女，后来又延伸出许多因为种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而受你们控制的人。 魏家和这些人，就成了林氏和青帮的保护伞，这才慢慢有了现在的林氏集团。比起你父亲，你才更称得上是林氏集团的奠基人……我的确配不上你，更做不了林氏的当家人，因为我永远做不到像你这么狠心……曼殊，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林曼殊没有答话，她混浊的眼底略过一片浓重的阴影，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恍惚觉得她雕塑般的脸上布满了裂痕，簌簌地落下一层白灰。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一间珍宝陈列室，房间里是鳞次栉比的玻璃展示柜，虽然托盘上不是珠宝首饰，就是古玩玉器，可谓琳琅满目。但余洋却觉得整个房间像是倒过来的钟乳石洞穴，毫无来由地让人感到紧张和压抑。 林曼殊看似随意地抬手打开几个玻璃罩子，将里面的托盘逆时针转了几圈，原本严丝合缝的墙面发出几声机括开合的声响，中间的一整块墙面凹了进去，空间撕裂一般向两边打开，一个只在影视剧里才能看见的那种铁栅栏门的电梯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曼殊率先转动轮椅进去，郝振华神色莫辨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地跟上了。余洋和柳应龙对视一眼，柳应龙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余洋跟了上去。 林氏祖宅从外面看是一栋三层的别墅，电梯却似乎下行了五六层的高度。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除了林曼殊以外的三个人都是一惊，这个地下室陈设简单，像是民国时期四合院里一个普通的单间，令余洋和柳应龙有些毛骨悚然的是……正对着电梯门的一面摆放着一个双人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生死未卜 郝振华的震惊却与他们截然不同，他几乎以为自己时空错乱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这间地下室的陈设，简直和他当年在林家做家教先生的时候住的房间别无二致…… 这个女人把他以前的房间几乎原封不动地复制了一份！ 书架，桌子，砚台……除了床的位置被替换成了那副棺材，这个空间几乎都和几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当然还有一样……当年那个坐在他的床上听他读书的少女，两条细白的腿一晃一晃的，是那么青春活泼又娇羞动人。 如今她却坐在轮椅上，皮包骨的四肢像是枯萎皱缩的葡萄藤，看向他的眼睛里再没有当年的崇拜和爱慕，只有一团纠缠了半个世纪的混沌。 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心……还是从前的那颗心吗？ 柳应龙不可置信地问道，“林曼殊，你家地下室是个墓穴？” 林曼殊一言不发地转动轮椅来到书桌后面，从底层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指纹锁的箱子，“最有趣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似乎为了验证什么，她甚至拿出了一部全息投影仪——双人棺上方一片雪白的墙面上突然呈现一对男女交叠的身影。 三个男人几乎同时后退了一步。 视频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红遍大江南北的一线女星——陆离。 而那个把她困在身下的是一个背部已生了老年斑的男人。 女人显然有些抗拒，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反抗，任凭身上的男人为所欲为…… 突然，那个男人不动了…… 女人本来闭着眼睛一脸痛色，此刻惊诧地瞪圆了眼睛，惊恐地剧烈地喘息着。 半晌，她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像随手扔开腐臭的破鱼烂虾，急忙穿好衣服离开了。 镜头定格在一张已经停止呼吸的苍白的死人脸上——那是一个生前几乎没有在公众视野露过面的人，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各大媒体陆续报道了他在家中心梗突发而暴毙的资讯，一些营销号甚至还编出了一些似真似假的人物生平，歌颂这位伟光正的大人物艰苦朴素的一生。 柳应龙鼓掌笑道，“林董事长，您可真是无孔不入啊——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东西您是怎么搞到手的？” 林曼殊颇为不屑地冷笑道，“凝视深渊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深渊所吞噬。不过早晚罢了……” “怎么样？柳应龙，你这也算验过货了吧？这个箱子可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个储存卡里是谁的肮脏的过去……有了它，你甚至可以再创一个林氏集团，当然，也有可能被它反噬……死无葬身之地。” “我要是怕死，还会进青帮吗？”柳应龙示意余洋过去取箱子。 林曼殊却摇头制止了他，“柳应龙，我要看到我孙女平安。” 柳应龙眼神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缓缓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武器，对准了一旁的郝振华，“林曼殊，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对我提要求吗？” 林曼殊竟然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她低下头笑了两声，轻声道，“也好，你先杀了他，然后我们一起给他陪葬。” 她缓缓转过箱子，箱子的上层是一排挂着名字的储存卡，以余洋的距离甚至能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下层却是一个正在倒数计时的爆破装置——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启的，而现在时间只剩十分钟！ 柳应龙勃然变色，“林曼殊，你疯了！” 林曼殊不为所动，“让我确认我孙女是安全的，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余洋也仿佛没有看到那个炸弹似的，淡定地走到林曼殊身边，“林董事长，借您的投影一用。” 林曼殊似笑非笑地暼了他一眼，“你倒是有些胆色。” 林思婉是被一盆冰水泼醒的，醒来的时候狠狠打了个哆嗦，再一抬头就看见视频里正殷殷看着她的憔悴面孔，她的鼻子毫无预兆地酸了一下，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奶奶……” “放开她。”一个苍老的男声说道。 林思婉背后的那个黑影闻言就去解林思婉身上的绳子。 柳应龙一愣，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黑影恍若未闻，麻利地解开林思婉身上的束缚，他摘掉面罩，恭恭敬敬地朝着屏幕鞠了一躬，“郝先生，我会护送小姐安全回国的。” 柳应龙闻言大怒，抵着郝振华脑袋的黑口狠狠一压，手指扣上了扳机，“他是你安插在青帮的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郝振华终于开了口，“柳爷，何必这么生气？你在林氏难道就没有几个眼线吗？” 时间正在飞速地流逝，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只剩下五分钟…… 余洋恭敬地站在柳应龙背后，小声提醒道，“柳爷，咱们该撤了。” “你们如果再不走，恐怕就要给我们夫妻俩陪葬了。”郝振华淡定地拨开柳应龙的手，信步往林曼殊的方向走去。 林曼殊蓦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郝振华道，“曼殊，思婉不会有事的。” 林曼殊眼里含着泪，“不，我不是说这个……我知道了，你不会害我们的孙女……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们……我们……” 郝振华握住了林曼殊的手，“我说，我们夫妻……今天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圆满。” “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想变成今天这样。素芬死的时候你三天水米未进，除了愧疚和悔恨，更让你感到煎熬的也许是……你走出太远，已经回不了头了，对不对？” “你是做了很多错事，把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和屈辱加诸在更多无辜的人身上。但那都是在遇见我以后……这些年以来，我并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恨素芬，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我陪你结束这一切，好不好？” “毁了这些害人的脏东西，别让仇恨和愧疚的毒蛇再缠着你的脖子了。我们生同寝，死同穴……”郝振华看了一眼那副双人棺，“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林曼殊苍老的脸上终于落下两行泪，“好”，她哽咽着说。 “啪嗒——”箱子盖上的那一瞬间，倒计时仅剩两分钟。 柳应龙举起武器的手微微发着抖，他来回指着那两个人，激动地大叫，“疯子！疯子！” “哐哐——” 余洋拼命按下柳应龙的手，砰的声音凌乱地打在墙壁和地面上。 “柳爷！走吧！来不及了！” 柳应龙咬着牙愤恨地看了一眼那夫妻俩，被余洋拉着上了电梯—— 电梯出口在三楼，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再下楼梯，千钧一发之际，余洋抱着柳应龙从三楼阳台跳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未知 “婉儿，我们林家走到这一步，不怪别人，都怪奶奶自己……你不要想着去报复谁，奶奶今天亲手结束这一切，就是不想再有人错下去了……你别回国了，奶奶早就以你的名义在国外存了一笔钱，我走之后会有资产经理人联系你的，你就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好不好？” “不要！奶奶！你要做什么？！我不要钱！我要奶奶！我不要——” “思婉，爷爷对不起你，你长到这么大，爷爷好像从来没送过你什么礼物……爷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你奶奶走完最后这一程，用这条命来弥补这一生对她的亏欠……”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本能地抱住了她，似乎想为她挡住所有伤害——然而只是徒劳。两个紧紧相拥的人顷刻间分崩离析，被炸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 整座的三层别墅也未能幸免，轰轰烈烈地塌成了一个废墟——埋葬了这段不知所起、却知所终的爱情。 “不要——”林思婉猛地睁开眼睛。 是梦，对不对？多么荒唐离奇的梦啊，她不过是躲开家里的监视，出国来散散心，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做这种噩梦呢？ “林小姐，你醒了。”清冷又恭谨的男性嗓音在床畔响起。 “你是谁？”林思婉先是很有敌意地看着他，紧接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背上插的输液针，“我怎么了？” “我叫郑琪，是郝先生生前给你安排的保镖，”男人公式化地解释道，“你昏迷三天了，只能打营养针。” “生前？”林思婉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眶没来由地红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郑琪的目光避无可避，只好回视着她的眼睛，“林小姐，郝先生和林董事长已经走了，请你节哀。” “节哀？”林思婉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她体力不支，挣扎了几次才坐起来，她恨恨地拔了手上的针，再开口时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们走去哪儿了？你告诉我，我要回去找他们……” 郑琪按住了她的肩膀，“林小姐，你冷静一点。林家祖宅已经炸成一片废墟了，什么都没了。” “冷静？我他妈怎么冷静？”林思婉双目赤红，困兽一般地和他对峙着，“我亲眼看着他们在我面前、他们……他们……被炸得血肉分离……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偏偏要看到这些？为什么这不是梦？为什么？！”!%^* 他眼睛的虹膜颜色很浅，眼白面积很大，是以他的眼神怎么看都不显得深刻，几乎和他的声音一样冷漠……是一双怎么都捂不热的眼睛。 “你终究要明白，生命的真相本来就是残酷的。” “那你告诉我，残酷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我爷爷为什么要派你保护我？你又为什么绑架我又放了我？我们家到底怎么了？爷爷奶奶为什么要死？” 郑琪避开了她的眼神，“我不知道。” “你怎么才肯说？要钱？等我拿到我奶奶说的那笔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你以为我保护你是为了钱？”郑琪凝了眸看她。 “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林思婉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下巴轻轻搁在男人的肩上，舌尖顺着男人的耳廓舔了一圈，“你是想要这个吗？” 郑琪喘息瞬时重了许多，他蓦地抓住了女人在他下半身点火的手，擒着手腕高举过头顶，把她压在了床上，“你知道你奶奶最不希望你变成哪种人吗？” 林思婉被他阴冷的气质震慑住了，一时愣愣的说不出话。 男人的另一只手狠狠地在她胸上抓握了一把，毫无感情地接道，“——贱人。” 林思婉不知是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力气，狠狠地把身上的男人掀了下去，“滚！” 郑琪状似无意地把摸了她胸的那只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爷爷和你奶奶这么多年貌合神离，你爷爷甚至舍得用你做诱饵？” 林思婉气血翻涌，眼神如果能杀人，她几乎要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了。 郑琪对她吃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我本来很想按照郝先生的遗愿保护你，让你无忧无虑地做一个孤家寡人的大小姐。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你不配。” “哦，对了，你好像还不知道……林氏集团破产了。你父亲因为淑嫌多项罪名，半辈子注定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林思婉好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情绪甚至缓和了一些，她冷嘲地问道，“他老婆呢？” 郑琪竟也乖乖回答了，“卷钱跑了，半路又被警察抓回来，也进去了。” 几天之前的林思婉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仰天大笑。 为这恶毒后妈的结局拍手叫好。现在的她却只是短促地“嗬”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郑琪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不可能再收回，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再也不能装作不知道，有些忠告就算说的人再怎么苦口婆心，听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林思婉。 她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林家大小姐，自己家的事情还要从别人口中才能得知一个大概的来龙去脉。 她甚至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去寻求一个答案。 但她应该也是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选择自己未来的人生的，而不是一味地沿着两个老人为她铺好的路，无忧无虑实则行尸走肉地过完这一生。 不是所有的“为你好”，都能让人好过的。 “你说，他真的爱她吗？”林思婉问。 郑琪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思婉靠在床头，声音涩涩的，“似乎不重要了……他终于愿意承认他是她的丈夫，愿意陪她去死……她这可怜又可恨的一生，总算得到了一个自私到极点的圆满。” 郑琪没有回答，像是同意了她的话。 林思婉抬起头，轻轻略了他一眼，“只是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那个起止的开关……真的在我奶奶手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偶遇柳爷 “哥，你回来了！”阳光俏皮的小女孩从一堆习题里面抬起头，“今天工作辛苦吗？” 少年把一个破旧的布包随手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家里穷得没钱买挂钩，斑驳的墙上也夯了一些钉子用来挂东西。 “不辛苦。”他摸了摸妹妹的头，瞥见她方格本上的字——“我的梦想”，笑道，“这是在写作文吗？” 小女孩慌忙捂住了那页纸，“哥，你猜我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她的手又瘦又小，根本捂不住整页的字。他状似无意地往她手指盖不住的部分瞟了一眼，隐约看见几个字——“……给全部的坏人戴上镣铐……” 少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你想当……警察？” 小女孩惊喜地跳起来，心爱的兔子橡皮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她搂着哥哥的手臂，“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你哥是什么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少年先是自我膨胀了一会儿，而后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先吃饭吧，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油炸三角豆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这个！”小女孩高兴地手舞足蹈。 他们的餐桌就是那种小学生用的旧书桌，是他帮别人搬家的时候捡来的，这书桌不知道经历过几任主人，也可能只有一个主人，只是这主人有点精分。上面坑坑洼洼的画满了奇怪的图案，还有各种各样的字迹。 “警察都是要有搭档的。”小女孩大口吃着饭，还不忘刚才的话题，“哥，等我以后当了警察，你给我当卧底好不好？”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气加湿器轻微的噪音。 余洋半死不活地在重症监护室躺了足足一个星期，才被转到这个单人病房。 柳应龙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神色莫辨地看着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年轻人。 ——突然，余洋的眼皮跳了一下。!%^* 余洋朦胧地睁开眼，半梦半醒地把天花板的白认成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掀……似乎牵扯到手腕的伤，微微一动就是撕裂般的疼痛，不过这痛感终于使他清醒了过来。 他微微偏了头，眼神正好对上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他的柳应龙。 柳应龙伤的不重，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他甚至已经换回了自己平时的装束，只是吊着一只又肿又硬的胳膊，比往日多了几分狼狈相。 余洋太长时间没有进食，喉咙干得像一口枯井，说话间几乎泛起了一股铁锈味，“柳爷，您怎么样了？” “我没事，都是小伤。”柳应龙看了一眼他裹着石膏和夹板的腿，神色间有些不忍，(!&^ “医生说，你右手手腕旧伤还没好利索就又添了新伤，恐怕没法恢复了……左腿膝盖摔裂了，就算表面上能痊愈，阴天下雨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犯关节炎。要是恢复不好的话，搞不好四十岁就要开始坐轮椅……” 余洋淡淡地一垂眼皮，故作轻松道，“柳爷，四十岁能申请退休养老吗？咱们青帮好像没有这样的先例。” 柳应龙没有理会他的嬉笑，反倒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 “如果不是你在下面垫着，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摔散了。”柳应龙沉了声音，“我对你不算好，还砸断过你一只手，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能舍命保护我？” 余洋迟缓地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在斟酌着答案，半晌才道， “我在您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您安排我进庄周集团，让我监视您非常忌惮的魏云澜……后来我按虎哥的吩咐给黎家使绊子，您砸断我的手，其实是从黎东旭手里保下了我的命……您还答应带我去林家祖宅，说明柳爷您很器重我。我不能让您失望。” 柳应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应这么快，看来没摔到脑子。我就随便问问，你就能想到这么多理由。” “其实这些想法我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借今天这个机会说出来罢了。”余洋沉吟道，“那时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做了最本能的动作。” 柳应龙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晌他的表情，终于放下戒心似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在意魏云澜吗？” 余洋沉吟道，“嗯……因为他姓魏？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略过林氏，利用他和魏家建立联系？” 柳应龙摇了摇头，“魏云澜那小子是魏家和周家的种，有意思的是，他随了魏家的姓，却接了周家的班。 而且据你所说，他和这两家的关系都很冷淡，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周家的长子嫡孙，但林家和孟家的小姐又都和他关系匪浅……我直觉这个人不简单。” 余洋点头赞同，“那我出院之后还是回到庄周亲自盯着他。虽然也安排了一些暗线，但还是不那么让人放心。” 柳应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再嘱咐些什么，就听到病房门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请问余洋先生是在这间病房吗？” 余洋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到外面的小护士回了一句，“对，就是这一间。你是来探视的吧？他可能还没醒呢。” “是吗？不过出于礼貌，好像还是应该试着敲一下门吧……”光听声音就能想见那人微笑着说话的神气。 “咚咚咚——” 陶阳刚刚似乎听到了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所以还是敲了门等回应。 余洋刚想开口，突然被自己的一口气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干咳起来。 不曾想柳应龙替他开了口，“请进。” 陶阳一手捧着花，一手挽着个硕大的果篮，只能用手肘推门进来，僵硬的姿势几乎有点像半身不遂。 她冷不丁撞上柳应龙打量的眼神，不禁一愣，再一看病床上躺着的伤患，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走错了房间呢……这位是？” “你好，我是余洋的……叔叔。”柳应龙似乎是想和她握个手，这才发现她两只手都还拿着东西，连忙客气地接过了果篮，“你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哥哥 “叔叔您好，我叫陶阳，是余洋的同事，听说他住院了，我代表公司其他同事来探望他。” 陶阳拘谨地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就像没看见角落里的花瓶似的，在这老头的面前和余洋保持了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柳应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重伤住院了？” “重伤？”陶阳很吃了一惊似的睁大了眼睛，向余洋走近了几步，关切道，“伤得很重吗？医生怎么说？” 柳应龙让开了一些，她没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她这样的反应，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会忽略“重伤”二字，直接告诉他她是怎么知道的。 余洋礼貌地微笑道，“没那么严重，是海滨告诉大家我住院的吧？他去哪儿了？秘书部那群人也太会躲懒了吧，还麻烦你亲自过来，多不好意思。” “大家都是同事，干嘛说这么见外的话？”陶阳微微一笑，复又好奇地问道，“不过你是怎么受伤的？叔叔也是……手怎么了？也打石膏了吗？” 柳应龙猝不及防地对上她毫无戒心的眼神，不禁噎了一下，“啊，那个……我是不小心摔的，毕竟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那你们聊，我突然想起来，该去护士站量血压了。” “那叔叔您慢走。”陶阳微笑着点点头，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以同事的立场来说，她和余洋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柳应龙关上门，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总觉得看这个丫头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可能好看的姑娘都是相似的，和记忆里朦胧的人像总有雷同。 陶阳侧耳听了一会儿，知道门外的人走远了，这才在床边坐下。 余洋忍不住咳了几声，有些讨好地笑了笑，“能帮我倒杯水吗？从醒过来到现在都没水喝，渴死我了。” 陶阳接了一杯温水过来，又帮他调高了床头，“你‘叔叔’连杯水都不给你喝？” 他的嗓子就像干涸皴裂的土地骤然迎上暴雨，又像火红的木炭突然被浇上一瓢冷水，滋滋啦啦地疼。他强忍着咽下了几小口水，喉咙这才缓和了些。 余洋搁下杯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缓缓说道，“那些视频已经全部被毁了，青帮和那些所谓的‘上等人’之间也已经没有可靠的中间人了。接下来只要稍加挑拨，让他们互相消耗，我们总有一天能搅起来最深层的那块儿污泥。” 陶阳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眼里藏着一把刚刚擦亮的宝剑，似乎在准备着随时划破亘古的黑夜，迎接充满希望的黎明——这些年来，她第一次从他眼里看见兴奋和期待。 视频被毁了……再也没有人能得知她的那段过去，她的噩梦也该醒了，是不是？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林家已经完了，如果后续的计划也都顺利进行的话，坏人会一一得到审判，她的父母泉下有知也终于能安息…… 可是最后呢？周老也好，魏云澜也好，孟依然也好，关长云也好，甚至包括她，他们都是背后布局的人，但是其他人呢？余洋最后能全身而退吗？他像阵前杀红了眼的将军，只记着将刀箭向着敌人，根本顾不上防御自身。 虽然成功必将包含决断和取舍，但是在某种“牺牲”的时刻，成功的喜悦真的能弥补失去的懊悔吗？ 至少在此时此刻，她会痛恨自己把他卷入这么深的漩涡里面。 然而人类本能地趋利避害，最擅长自我安慰和满足。所以人对自己的痛恨，总会被大脑悄无声息地替换成对别人的不满，以换取一份“不是我的错”、“都与我无关”的心安。 陶阳毫不手软地在他打了石膏的手腕上戳了一把，“当英雄很风光哈？” 余洋“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见她面色不善，一句“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到了嘴边又被囫囵咽了回去，终于没敢逗她。 陶阳凉凉地暼了他一眼，“听说是你豁出命去保住了青帮老大？怎么？你口味变了，爱上这老头儿了？” “你懂的。” 陶阳半垂了眼睑，“就算是要换取他的信任，有必要连命都搭上吗？” “我开始跟他去那里，只是为了确保郝振华毁掉那些视频，我们都没有办法预判到实际的场景。我也没想过把命搭上，只是那个机会真的太合适了，赌赢这一把，我就能真正打入青帮的核心。” “其实拿命做赌注，谁又能一点都不害怕呢？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死不了。”余洋温柔的声音中又包含着一丝坚定，“而他一定不能死。” 陶阳叹了一口气，声音微涩，“也许是阿欢在默默地守护着你。” “你知道吗？我刚才梦到阿欢了，梦到我们还小的时候，她说她想当警察，让我给她做卧底。”余洋的目光似乎轻轻飘远了，落在很遥远的地方，“我虽然经常逗她玩儿，但是答应她的事情从不食言。不过这个臭丫头，自己却先爽约了。”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隐约露出一点宠溺的笑容，陶阳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忍不住别过了眼睛。 “你和她真的很像，都以为自己是个立志替天行道的女侠，其实心软得一塌糊涂，根本不是行侠仗义的材料。”余洋温柔地看着她，“周老爷子当年用阿欢的尸体代替了你，让别人以为你死了，后来又让你劝说我做他的卧底，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在自责。” 隐秘的心事被懂你的人当面说出来，就像有人故意扬起一把鲜红的辣椒面，辛辣的委屈瞬间不可自抑地涌上来。 陶阳依旧撇过脸不去看他，她的鼻尖狠狠地酸了一下，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帘子。 “你根本不用自责。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让阿欢失望的坏人，也可能某天想不开就去下面找她了……你和阿欢真的很像，我有时候会觉得，阿欢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后来你说，你愿意做我的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陶阳，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你，谢谢你能叫我一声‘哥哥’。” 陶阳如鲠在喉，强忍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余洋艰难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想帮她擦去眼泪。靠近她脸的那一刻又顿住了，因为记起了她最抗拒别人的接触。 陶阳却倏然握住了他要收回的手，哽咽道，“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保护好你自己？” 余洋心中震动，修长的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轻轻答了一声，“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另外的价钱 陶阳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看到余洋正和他刚插了卡的新手机面面相觑，如临大敌。 她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了？换了手机Siri不认你了？” 余洋糟心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叹了一口气，“那个顾仲简是你什么人？” 陶阳一愣，“怎么突然提起他？” 余洋噎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让我记得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来着。” “哦，今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吗？我最近太忙，都给忘了。”陶阳失笑，“我以为他上次就是随意跟你客气一下，没想到真的要叫你去啊。” 余洋脑海中又浮现那个人狡黠的笑容，喉结莫名其妙地滚动了一下，“所以他是你很了解的人吗？” “唔，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陶阳点了点头，“算是男闺蜜吧，也可以说是我前男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是跟谁都这么自来熟吗？” “按理说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是应该先好奇一下我前男友吗？”陶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余洋干咳了两声，无奈道，“只是觉得他很烦，搞得就好像我不去看他过生日他就长不了这一岁似的。” 陶阳耸了耸肩，“你还别说，他这个人以前的性格其实挺别扭的，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商务之后变成这样了？那也不应该这么强人所难啊……” 余洋好奇道，“他以前怎么别扭了？” 陶阳想到以前的事，脸上露出一点渺远的笑容，“就是挺古怪的，跟一般人不一样。那时候他哥当众向我表白，他就偷偷找到我，让我拒绝他哥，和他在一起。他可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我不答应，他还打算强吻我，结果被我一巴掌打懵了——我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识。” “他是顾爸爸的私生子，顾家其他人都不肯承认的。他从小跟着妈妈生活，他妈妈没要顾家的赡养费，只是和顾爸爸约定了让他也能上和他哥一样的贵族学校。她想让他结交家境好的朋友，好给未来铺路——但是那种学校圈子很小的，大家都知道各自的家庭底细，所以看不起他。那时候中二期嘛，他又不肯低声下气地求关注，于是就被几乎所有的小团体排斥了。”!%^* “我和他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以后，还有几次跟着他回家见过他的妈妈——为了让她相信他真的结交到了有钱有势的朋友。他小小年纪就爱去酒吧，说是喜欢被陌生人包围的感觉，和那些对他没有偏见、也没有意见的人在一个空间里，会让他觉得轻松。” “他很少主动去结交一个人的，至少在我印象里是这样。这厮能对你这么上心，真让人觉得意外啊……” 陶阳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余洋，性别男，爱好男；顾仲简，性别男，爱好人类。是以她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应该不至于吧？ 余洋原来倾听的神情很是认真，但是听到最后，总觉得陶阳微微扬起的语调有些怪怪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陶阳同学很热心地说道，“既然你觉得那么困扰，那我帮你拒绝他好了！”(!&^ “什么？”余洋一愣，下意识就要阻止，但在关键时刻理智回笼，没有说出口。 陶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波动，“怎么了？刚刚不是你说他很烦，不想去给他过生日吗？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想去也力不从心吧？怕是要用担架横着抬过去噢……” 余洋隐秘的小心思被当面戳穿，恼羞成怒道，“谁说我想去了？” 陶阳欣慰地点了点头，拨通了电话，“阿简，是我……生日快乐啊……余洋不能过去了……不是……哎……受伤住院了……啊，不用不用，你好好过生日……真不用过来……那个，宝康医院……802……” 对话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陶阳云里雾里地挂了电话，一个头两个大。 余洋似乎也get到了什么意思，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眸子看她，眼里的询问几乎有了质问的意思，“你让他来做什么？” 陶阳干笑两声，“那个……他说他就在附近，顺便来看看你……我觉得吧……根据基本的社交礼仪来讲……好像没有什么一定要拒绝的理由吧？” 余洋噎了一下，似乎也无可反驳，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他爱来就来吧。” 陶阳本来想等顾仲简来了再走，不想她的“司机”来早了，在医院停车场等得耐心告罄，打电话来叫她下去。 “你晚上有护工照顾对吧？”陶阳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想到顾仲简，又是一层没来由的担心，“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来了，指着床头柜上还没来得及插入花瓶的鲜花道，“一会儿顾仲简来了，就说这是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余洋瞥了她一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可以再小气一点。” 陶阳摊手道，“不行了，到我极限了。”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陶阳一路小跑着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家“司机”的时候，魏云澜正拿着平板电脑在聚精会神地看文件。不禁有些感慨，哪有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只会谈情说爱的霸道总裁啊？就连魏云澜这样的人都要见缝插针地忙工作，把海绵里的水挤得一滴不剩。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打扰他，隔着车窗安静地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像欣赏一副玻璃橱窗里的名画，竟有些入迷了。 难怪旁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如果那个男人本身皮相长得又好，那简直是要人命了。 她这么痴痴看着他，甚至没注意到车窗缓缓打开了。魏云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位小姐，再看下去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哎呀！”陶阳吓了一跳，她哭笑不得地扔下一句“我没钱”，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下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 魏云澜倾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声音低沉带笑，“没钱的话，以身相许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另外的价钱 陶阳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看到余洋正和他刚插了卡的新手机面面相觑，如临大敌。 她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了？换了手机Siri不认你了？” 余洋糟心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叹了一口气，“那个顾仲简是你什么人？” 陶阳一愣，“怎么突然提起他？” 余洋噎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让我记得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来着。” “哦，今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吗？我最近太忙，都给忘了。”陶阳失笑，“我以为他上次就是随意跟你客气一下，没想到真的要叫你去啊。” 余洋脑海中又浮现那个人狡黠的笑容，喉结莫名其妙地滚动了一下，“所以他是你很了解的人吗？” “唔，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陶阳点了点头，“算是男闺蜜吧，也可以说是我前男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是跟谁都这么自来熟吗？” “按理说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是应该先好奇一下我前男友吗？”陶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余洋干咳了两声，无奈道，“只是觉得他很烦，搞得就好像我不去看他过生日他就长不了这一岁似的。” 陶阳耸了耸肩，“你还别说，他这个人以前的性格其实挺别扭的，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商务之后变成这样了？那也不应该这么强人所难啊……” 余洋好奇道，“他以前怎么别扭了？” 陶阳想到以前的事，脸上露出一点渺远的笑容，“就是挺古怪的，跟一般人不一样。那时候他哥当众向我表白，他就偷偷找到我，让我拒绝他哥，和他在一起。他可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我不答应，他还打算强吻我，结果被我一巴掌打懵了——我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识。” “他是顾爸爸的私生子，顾家其他人都不肯承认的。他从小跟着妈妈生活，他妈妈没要顾家的赡养费，只是和顾爸爸约定了让他也能上和他哥一样的贵族学校。她想让他结交家境好的朋友，好给未来铺路——但是那种学校圈子很小的，大家都知道各自的家庭底细，所以看不起他。那时候中二期嘛，他又不肯低声下气地求关注，于是就被几乎所有的小团体排斥了。”!%^* “我和他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以后，还有几次跟着他回家见过他的妈妈——为了让她相信他真的结交到了有钱有势的朋友。他小小年纪就爱去酒吧，说是喜欢被陌生人包围的感觉，和那些对他没有偏见、也没有意见的人在一个空间里，会让他觉得轻松。” “他很少主动去结交一个人的，至少在我印象里是这样。这厮能对你这么上心，真让人觉得意外啊……” 陶阳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余洋，性别男，爱好男；顾仲简，性别男，爱好人类。是以她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应该不至于吧？ 余洋原来倾听的神情很是认真，但是听到最后，总觉得陶阳微微扬起的语调有些怪怪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陶阳同学很热心地说道，“既然你觉得那么困扰，那我帮你拒绝他好了！”(!&^ “什么？”余洋一愣，下意识就要阻止，但在关键时刻理智回笼，没有说出口。 陶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波动，“怎么了？刚刚不是你说他很烦，不想去给他过生日吗？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想去也力不从心吧？怕是要用担架横着抬过去噢……” 余洋隐秘的小心思被当面戳穿，恼羞成怒道，“谁说我想去了？” 陶阳欣慰地点了点头，拨通了电话，“阿简，是我……生日快乐啊……余洋不能过去了……不是……哎……受伤住院了……啊，不用不用，你好好过生日……真不用过来……那个，宝康医院……802……” 对话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陶阳云里雾里地挂了电话，一个头两个大。 余洋似乎也get到了什么意思，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眸子看她，眼里的询问几乎有了质问的意思，“你让他来做什么？” 陶阳干笑两声，“那个……他说他就在附近，顺便来看看你……我觉得吧……根据基本的社交礼仪来讲……好像没有什么一定要拒绝的理由吧？” 余洋噎了一下，似乎也无可反驳，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他爱来就来吧。” 陶阳本来想等顾仲简来了再走，不想她的“司机”来早了，在医院停车场等得耐心告罄，打电话来叫她下去。 “你晚上有护工照顾对吧？”陶阳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想到顾仲简，又是一层没来由的担心，“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来了，指着床头柜上还没来得及插入花瓶的鲜花道，“一会儿顾仲简来了，就说这是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余洋瞥了她一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可以再小气一点。” 陶阳摊手道，“不行了，到我极限了。”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陶阳一路小跑着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家“司机”的时候，魏云澜正拿着平板电脑在聚精会神地看文件。不禁有些感慨，哪有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只会谈情说爱的霸道总裁啊？就连魏云澜这样的人都要见缝插针地忙工作，把海绵里的水挤得一滴不剩。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打扰他，隔着车窗安静地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像欣赏一副玻璃橱窗里的名画，竟有些入迷了。 难怪旁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如果那个男人本身皮相长得又好，那简直是要人命了。 她这么痴痴看着他，甚至没注意到车窗缓缓打开了。魏云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位小姐，再看下去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哎呀！”陶阳吓了一跳，她哭笑不得地扔下一句“我没钱”，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下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 魏云澜倾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声音低沉带笑，“没钱的话，以身相许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除却巫山 “咔哒——” 安全带扣上的一瞬间，他的鼻尖轻轻擦过她的，没有停留，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檀木香气。 陶阳觉得自己脸上热得可以摊煎饼了，她的呼吸几乎乱了套，只好欲盖弥彰地干咳了两声，眼神茫然无依地转了一圈，看着窗外不说话。 该反击的，把他那些害人发窘的嘴炮都踢上天去炸成一朵浪漫的烟花——终于还是没能做到，害羞这种能把人变成哑巴的小女孩的情绪，怎么还会这么让她悸动呢？ 她分明已经是个大人了。 自从那晚隔门夜话以来，他们的关系无形之中亲密了许多，虽然没有很明确的表示，但行动之间俨然是男女朋友的做派——比如原本高高在上的魏总心甘情愿地给自己降职成了陶阳的御用司机，陶秘书也“勉为其难”地默许了。 有的人一得到点颜色，就容易花枝招展、得寸进尺，就像一只秃毛的孔雀突然插满了华美的羽毛，临水照毛的时候总觉得遇见了最好的自己。 魏云澜从那天起就一直开着屏，他比以前更着重捯饬自己，发型找了专业的明星造型师打理过，西装领带每天都不重样，还投其所好地用上了尾调含有陶阳喜欢的檀木香的香水。 他还养成了一个有些难以启齿的爱好——使出浑身解数撩她，只为了看见她那种明显是害羞，又要对他故作冷漠的样子。 他的心为她这一点小小的在意而狂喜，瘾君子一样的，为她这朵罂粟花执迷不悟。 此时此刻的魏云澜，尽职尽责地当着一个司机，嘴角却不可自抑地扬了起来。 陶阳看着窗外飞略而过的风景，心情慢慢缓和了下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最担心的人现在也醒了，咱们的第一个计划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成功了，你难道不想和我庆祝一下吗？” 魏云澜开车的时候目光一向很专注地看着路况，陶阳不用担心和他的视线碰撞，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侧脸道，“你怎么知道他醒了？” 魏云澜突然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在上面待了这么久，如果他没醒的话，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视线相遇，陶阳莫名从那个眼神里嗅到了一点酸味，她笑道，“没醒的话确实不方便，不过醒了就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哎！干嘛？” 魏云澜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手，重重捏了一把，“你一定要这么气我吗？” 陶阳拍掉他的手，嗔道，“不要命了你？好好开车！” 魏云澜一噎，默默地握紧了方向盘，不作声了。 他的脸部线条几乎是紧绷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陶阳莫名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哀戚，她无意识地拿挎包的带子在手指上绕圈，“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魏云澜依旧没有说话，显然是不相信纯洁的兄妹情那一挂的。 “他对我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的，我们真的不是对方的菜……” 魏云澜目不转睛地盯着交通信号灯，大有种和红黄绿三原色一眼万年的势头。 “其实他是弯的……” 魏云澜终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弯的什么？” 得到她肯定的眼神，魏云澜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低声说了一句，“弯的好。” “什么？”陶阳没听清。 “我说——Wonderful～”魏云澜对她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去吃小龙虾怎么样？我在你之前说的那个APP上看到了一家龙虾店，评价还不错。” 陶阳的注意力被他成功地转移了过来，“哪一家？有创意啤酒的那家吗？” “大概是吧？”魏云澜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喝酒？以前可没看出来啊。” “自从高考那年把自己喝进医院以后，我就没再喝过酒了。因为不喜欢那种不能把控自己的感觉。”陶阳转了语调，“不过那次在蓬莱阁……” 顽强的求生欲蓦地从胸腔涌上来，刺激得魏云澜剧烈地咳了两声，吐出一句最有可能争取到宽大处理的话，“我错了！” 陶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哦？” “那个时候……嗯……是我太蠢了！我道歉，都是我的错！”魏云澜敲着方向盘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他赔笑道，“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今天的我也已经不是那天的我了。那个魏云澜有眼无珠，还不知道被灌酒的会是自己未来老婆……” “哎哎哎——打住！”陶阳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别动不动就玩语言陷阱，谁是你未来老婆？找你的思婉般若孟佩琪去吧！” 平常的男人最讨厌自己的女友翻旧账，且大多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从来很准——旧账里也许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比如深埋心中的初恋、没断联系的前女友，抑或关系并不纯洁的异性，让心虚的人听见了总忍不住觉得刺耳。 魏云澜却会为之窃喜——她在意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却把这些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一一记着。并不是大度，只是温柔冷漠惯了，没有发作罢了。 他喜欢她偶尔刁难他，喜欢她对他使性子，喜欢她慢慢打开心房、露出原本张牙舞爪的样子——懂事的人心里必然是苦的，如果不能给她甜蜜和快乐，那他魏云澜也未免太没用了。 “除却巫山不是云。”魏云澜停稳了车，轻轻握住陶阳正要去解安全带的手，“抱歉了，擅自动了一生一世的念头。可是我……非你不可。” 曾经不知道她和他没有交集的这些年她都在做什么，猝然和自己压抑了数年的思念相逢，他乱了章法，也对她有过试探和防备……其实即便是现在，他恐怕也没能了解全部的她，不过这个世界上谁对谁又能真的毫无保留呢？ 他只知道，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搅乱他的心，也只有她，能让他打从心底里获得安宁。 陶阳垂眸看着蜷在他掌心的自己的手，轻声道，“其实那次在蓬莱阁喝醉以后，我反而不是那么抗拒酒精了。也可能是遇见你以后，我才开始刻意放纵自己……偶尔不那么清醒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我等你 魏云澜的手倏然握紧了，她轻描淡写的话却仿佛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他理智全无、口干舌燥，只好依着本能堵住了她的嘴。像一只惶急的蜜蜂误打误撞地闯进了花蕊里，被那醉人的花蜜甜昏了头，恨不得溺毙在里面。 他朦胧地睁开眼，却蓦地顿住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有一丝恐惧和厌恶。 魏云澜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觉她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他针扎一般离开她的唇，收回已经伸进她衣服下摆的手，仓皇地退开了。 是啊，她那天说的是需要他，并不是喜欢他，更不是爱他！是他太自以为是、太放肆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们几乎同时开了口，声音交叠在一起。 “——冒犯了。” 魏云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正要打开车门出去，放在门把上的手却倏地握紧了。 陶阳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有些哽咽，“对不起，魏云澜，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慌乱，这么患得患失的，怕被一个人放弃。 两个人想要长久地在一起，只有坦诚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他们本身都是复杂的人，很难做到真正的彼此坦诚。如果能多包容对方一点，会不会好一些？ 如果两个人能一起努力，会不会每天都能更靠近一点？ “果然是我太着急了吗？”魏云澜苦笑着垂了眸，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你可别哭啊，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 陶阳抽了抽鼻子，好不容易把眼泪收回去，红着眼睛嗔笑道，“我才不会哭。”!%^* 他对她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直到她的呼吸恢复了平稳，这才放开她，“饿了吧？去吃饭？” 陶阳默默点了点头。 魏云澜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我等你，多久都等。” 这家有名的龙虾店开在闹市区CBD，却莫名散发着一股弄堂小店般的江湖气，挂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屠龙下酒”。 完美而抽象地概括了本店的特色—龙虾和啤酒。(!&^ 陶阳是个懒人，向来不吃龙虾、螃蟹等等需要自己动手剥壳的东西，啤酒上桌之后却很豪迈地端起来就喝。 魏云澜面前的虾壳已经堆了一个小山，他颇为无奈地看了陶阳一眼，“你纯粹就是为了喝酒来的吧？” 陶阳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老鼠偷油似的又呡了一口酒，“俄狄浦斯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就像过迷宫似的，指不定在哪里就会遇到一个转折的契机，让最讨厌烟味儿的人莫名其妙地爱上抽烟的人，让原本不懂酒香的人迷上喝酒——宿命无常，你永远不知道迷宫的尽头有什么。” “俄狄浦斯说，他没说过这些话。” 魏云澜嘴上拆着她的台，那只背叛了主人的手却默默地把一碗剥好的虾仁推到了陶阳面前。 “啊，失算了，没想到你这个理工男还知道俄狄浦斯……”陶阳看在虾仁儿的面子上讨好地笑了笑，吃人嘴软地补了一句奉承，“魏总不愧是魏总，真是新时代年轻人的思想楷模、最贴心的直男代表啊。” 魏云澜嘴角抽了抽，淡淡地暼了她一眼，心道，不是我惯着她，单纯是怕她空腹喝酒伤了脾胃——“我是真不理解，吃小龙虾如果没有那个自己剥壳的过程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陶阳撇嘴，“我还不理解呢，剥虾壳能有什么乐趣？要不是怕粘着别人的口水，我连瓜子都懒得自己嗑……” 魏云澜:“……” “以前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只有我爸会剥虾，但他剥了虾仁儿只给我妈吃，还说让我长大了自己找个给我剥虾吃的男朋友——最后我妈还不是要分给我吃，你说他图什么？” 她表情如常，像说着别人的玩笑。 魏云澜当然也没必要把气氛往悲情里带，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爸爸他高瞻远瞩，大概那个时候就在隐晦地提醒你来找我吧。” 陶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叫谁爸爸呢？不会真要跟我姓吧？” “你娶了我，我就跟你姓。”魏云澜没羞没臊地回了她一句。 “咳咳……”陶阳冷不丁被酱料呛了一口，感觉鼻子里都灌了醋味儿，“震惊！庄周集团继承人扬言要嫁入寒门！” 魏云澜赞赏地点了点头，“标题不错，不如我们就这样公开好了？” 陶阳觉得自己又一次低估了魏某人的脸皮厚度，她灌了一大口啤酒，抱拳道，“哥，你赢了！您才被退婚多久啊？群众的八卦热情还高涨着呢！放过我可好？” “好。”魏云澜没有喝酒，眼神却莫名有些迷离，“再叫一声‘哥’来听听。” “哥——” 病床上残胳膊瘸腿的余洋差点被这一声惊得坐起来，他牙酸地看着信步走进来的粉色衬衫的男人，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你有病吧？” “哥，你不欢迎我？”顾仲简垂首立在床边，很受伤的样子，“我可是连生日都没过就赶来看你了，放了一群人的鸽子呢。” 余洋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并不买账，“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来了？” “那倒没有。”顾仲简凝眸看着床上的人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低声道，“只是我把心落在这儿了，不得不来看一眼。” 余洋:“……”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都已经转化了，这种土得掉渣的情话还有人拿来说吗？ 顾仲简仿佛没有看到某人嫌弃的眼神，他愈发靠近了余洋，探手去摸他的脸。 余洋一把抓住了他，“干什么？” 他伤后虚弱，即便是没骨折的那只手也没什么力气，更多的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顾仲简当然也察觉到了，他反手扣住了余洋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你伤成这样，我还能干什么？” 余洋并没有接他的玩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顾仲简，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想死就离我远一点。” 顾仲简没有躲闪，反而更靠近了他一些，低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虎落平阳被床咚的余洋牙都快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关你屁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生日礼物 顾仲简也不恼，他扫了一眼余洋打了石膏的手脚，好奇道，“会成残疾吗？” 余洋被钳住的手暗暗与他较劲，无果，几乎被眼前这人气笑了，“会，不止会残废，还会疯，说不定哪天就把你砍了，怕不怕？” 顾仲简淡淡笑了，眼里是一片恬静的温柔，“不怕，我养你啊。” 余洋被那样的笑容闪了眼睛，心中一动，嘴上却嘲讽道，“年轻人，电影看多了吧？” 顾仲简拇指早就暗自搭了那人的脉搏，他似笑非笑地又凑近了他一些，低声道，“哥，你怎么老这样口是心非呢？” 他们靠的太近，鼻尖几乎快要碰在一起，余洋怒目瞪着他，脱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顾仲简笑容更明媚了，“我要非礼你，你准备好叫破喉咙了吗？我不介意有人围观。” “你——” 余洋满肚子骂人的话都被眼前这人温热的唇堵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被炸飞的后遗症，面对炸弹都能面不改色的他竟然一时懵了——他的心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被人强行重启无果，不堪重负地散成了一地杂乱无章的零部件儿。 这是一个很轻很柔的吻，顾仲简几乎像个笨拙的小兽在他唇上又蹭又嗅，但又让人觉得亲密得不成样子。 他从没想过和谁怎么样，他的人生自从妹妹余欢去世之后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他从选择了这条路开始，也就决定不去想他自己的结局——总归不会是什么幸福美满的样子，空想无益。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偏偏又是个让他有些不忍拒绝的意外啊…… 顾仲简孩子似的在他唇上重重吸了一口，发出令人羞耻的“啵”的一声，他这才轻轻放开了余洋，笑得像个偷腥的猫，“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余洋欲言又止，“你……” 顾仲简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离他远一点的话似的，抢在他前面开了口，“那我先走了，还得去主持我自己的生日会呢！”!%^* “哎，你等等！” 顾仲简走出几步，又被叫住了，他不解地回头看着余洋，眼里写着问号。 余洋看见他那张时而狡黠时而懵懂的脸就觉得糟心，他没好气地指着床头柜上那束花道，“陶阳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顾仲简:“……我能选择不要吗？” 余洋摇了摇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拿了花赶紧滚。”(!&^ 顾仲简垂头丧气地拿着花滚出了病房，拨通了陶阳的电话。 “我拿到你送的‘生日礼物’了，拿送病人的花糊弄我，宝贝儿你可以啊？你真的变了，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敷衍我的，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别人好了？” “哎，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顾仲简眼神一凛，“你是谁？” 那个男人一副欠揍的语气，“巧了，我就是那个跟她好的‘别人’。” 顾仲简突然回想起遇见陶阳的那天，WM的年会，站在陶阳旁边的那个开场发言的人…… “魏云澜？” “你认识我？”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魏总，请问陶阳去哪儿了？”顾仲简换了个礼貌疏远的语气。 “去洗手间了。”魏云澜也少了些敌意，“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是否需要我代为转达？” “没事了，谢谢，再见。” 顾仲简挂了电话，心里酸酸胀胀的，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不知道顾秦淮知道会怎么样？他第一次有种想和那个所谓的亲哥哥聊聊天的念头…… 对于大多数当代年轻人来说，生日会常常就是以生日为主题的社交场，主角到不到场并不重要。顾仲简赶到的时候，场子已经热起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正在小舞台上唱着张国荣的《春夏秋冬》，歌声直要钻到寂寞的人心里去。 黎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到哪儿浪去了？现在才来？” 顾仲简一把勾住她的肩，“来很久了？” 黎璟嫌弃地拍掉他的手，“别转移话题，我可是从剧组偷跑出来的，你就叫我坐这等你一个多小时啊？” 顾仲简带着她悄悄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刚刚去医院探病来着。” “探病？”黎璟诧异道，“你不是最反感医院的味道吗？谁那么大的面子能让你去医院？” 顾仲简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一个大客户，打算以后重点培养和发展的。” 黎璟狐疑地看着他，“你是那种会为了工作抛下乐子的人吗？” 这实在是一道送分题，黎璟同学都忍不住自问自答了——“别怀疑，你不是。” 顾仲简噎了一下，“……你这是对我有偏见。” 黎璟小情绪上来了，“你爱说不说。” “其实真的没什么……”顾仲简赔笑道。 他俩一向荤素不忌，几乎无话不谈。顾仲简从来没有对她这么讳莫如深过——事出无常必有妖，黎璟才不信他敷衍的鬼话。 “好了，告诉你还不行么？”顾仲简无奈地跟她摊了牌，“我好像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什么？”黎璟惊得瞠目结舌，“真的假的？今天是你生日啊，可不是愚人节吧！” 顾仲简耸了耸肩，“你看，说出来你又不信。你觉得我不像弯的？” 黎璟摇了摇头，“不，我一直都相信一句话，每个男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一个深爱的男人，在遇见那个人以前都还以为自己喜欢女人。” 顾仲简飞了她一记白眼，“你和顾秦淮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想？” 黎璟挑眉笑道，“当然了。这么想的话，总觉得关暮雨总有一天也会输给一个男人，我就不会那么在意她在他心里比我重要的事实了。” 顾仲简:“……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与时俱进的阿Q精神。” 黎璟:“我也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事能发生在你身上，你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吧？” 顾仲简戳了下她的额头，“你演戏走火入魔了吧？我一见钟情的概率能比灵异事件还低？” 黎璟点了点头，“我深表怀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逆鳞 顾仲简默默开了一瓶啤酒，又递给黎璟一杯果汁，“不会喝酒的人都不懂爱情。” 黎璟夺过他手上的易拉罐，不服气，“我只是酒量差而已，又不是不会喝。” 她作势要喝，顾仲简连忙大惊失色地又把啤酒抢了回去，“祖宗，算我求你还不行吗？就你这一杯倒的酒量……啧～我可不想再看你喝醉了，承受不起啊！” 黎璟扬起下巴“哼”了一声，那故作冷傲的小表情像一只惹急了就喵人一脸的猫。 “就你这样，工作的饭局都是怎么躲酒的？据说贵圈可不好糊弄啊。” 黎璟耸了耸肩，“上了桌还能怎么躲？我就直接不去呗。” 顾秦淮笑了一声，调侃道，“特权阶级就是气焰高啊！” “寿星来了啊？怎么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啊？快来切蛋糕！” 不知道是谁突然注意到了顾仲简，众人起哄架秧子地扛着寿星去他的“舞台中央”，顾仲简也算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他几乎不用脑子都有说不完的梗，从不担心冷场这一说。终于有了主角的生日会瞬间迎来高潮。 一遍寿星程序走完，顾仲简功成身退地离开了人群，放孩儿们去寻觅成年人的快乐。 他又回到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惊奇地发现黎璟还没走，“哎？你还在呢？跑出来这么久不怕你经纪人骂你？” 黎璟不知道从哪儿要来一根吸管，正小口嘬着果汁，闻言微微皱眉，“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丘肥肥这个女人恐怕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什么都管，竟然还给我设门禁——跟个老妈子似的！” 顾仲简握着易拉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他侧身问黎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推荐丘桐做你的经纪人吗？” 黎璟摊了摊手，“上次和她聊到这个的时候，她也表示不知道为啥。” 顾仲简失笑，“她说她不知道？——不想告诉你罢了。”!%^* 黎璟不以为然地掀了掀眼皮，“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问了吧。我就是随便给你发发牢骚，其实肥肥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哎，反正你也不会害我。” 顾仲简欣慰地在她头上摸了一把，“总算说了句人话。” 黎璟下意识地想打掉他的手，但那厮躲得太快了，她不小心打到了自己的头，“……” 顾仲简低着头，单手撑了个小伞挡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黎璟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很好笑吗？过完今天就又老了一岁，都多大人了，你幼不幼稚？”(!&^ 顾仲简捂着脑袋抬头，嗤笑道，“还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呢？连个礼物也不带，老师没教过你不能空手上门吗？” 黎璟毫不动容，“老师还说要投其所好呢！我看见上次群里有人问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你说长得好看的只要人来就可以了，不用买礼物。” 顾仲简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我那是说人家那些长得好看的，说你了吗？怎么那么爱给自己加戏呢？在剧组里天天还没演够啊？” 黎璟啐了他一口，“有眼无珠。” 顾仲简喝了口酒，在心里嘟囔道，“这两个人真不愧是表姐妹，连个正经礼物都不给他买，八成是祖传的抠门儿……” “你是不是见过关暮雨了？”黎璟冷不丁问了一句。 “咳咳……”顾仲简一口酒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呛到了——如果不是这口酒，他都要怀疑是自己刚才把OS念出来了。 “是吧？”他虽然没有回答，黎璟却已经从他扭曲的脸上得到了答案，“那天庄周年会之后，我再见到你，就觉得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说不上来具体哪儿变了。其实都是因为她吧？她还活着，所以你才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顾仲简平复了咳嗽，深深吐纳几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哪有那么夸张？你们搞艺术的就是爱渲染。” 黎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没喜欢过她？” 顾仲简笑了，“不是说每个男人遇到生命中那个男人之前都会觉得自己喜欢女人吗？我喜欢过她很奇怪？” 黎璟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不奇怪，惦记她的又不只有你一个。” 顾仲简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她这些年去哪儿了？现在回来了又为什么躲躲藏藏不肯露面？我们这群人走到今天都或多或少和她有关，她却一句解释都不能给我们吗？” 她的眼里浮起一层带着恨意的殷红，虽然淡淡的，却也让人不能逼视。 顾仲简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璟，我们的人生从来都是跟随自己的选择，她并没有对我们指手画脚，也不欠我们什么。” 黎璟蓦地站了起来，冷笑道，“是，她没错，她永远都不会错！会想错做错的从来都只是我！是我心胸狭窄，是我任性嫉妒，是我痴心妄想！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我什么都没有……顾仲简，其实你一开始和我做朋友，也是因为我是她妹妹吧？” 顾仲简拉住了她的手腕，无奈道，“你怎么这样想？我……” “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黎璟大力挣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仲简没有追——关暮雨这个名字，就像是黎璟心里的一颗地雷，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埋下了。不管何时何地，也不管是谁踩着了，她反正逮谁炸谁。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的，除非等她自己熄火。 黎璟突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贪心，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在意她的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矢志不渝地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丘桐听了她的论调，有些不以为然，“我觉得这种心里位置还和两个人的身份有关。就比如对于你我而言，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最亲密的朋友，但至少从经纪人和艺人的角度来说，你是我目前唯一的且最重要的艺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不染 “你能明白吗？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人不会只有一种身份，时间也会慢慢证明人心都会变的，只是在某个时刻某个人相对更重要一些而已。你不能因为那个人曾经最在乎谁，或者在某种情况下他选择救他妈妈，就否认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人心是没有办法排序的，你只要知道没有人能够替代你就够了。” “太复杂了，我都有点听不懂。”黎璟抱着剧本瘫在酒店的沙发上，“以前没看出来啊，肥肥你认真起来怎么像个哲学家似的？” “不要崇拜姐，姐可是马原能考满分的女人。”丘桐十分嫌弃地看了黎璟一眼，“你出去浪了一晚上，现在跟我聊个天倒知道抱着剧本了？你当是佛脚呢，抱这一会儿明天就会背了？” “抱佛脚的有几个真信佛的？找点心理安慰罢了。”黎璟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坐，把剧本当抱枕搂着，“丘肥肥，我觉得你这个人跟别人不大一样。我本来能问老顾的，但我很想听你自己说一说，你到底为什么答应他做我的经纪人啊？” 丘桐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 黎璟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奇～” 丘桐沉吟半晌才道，“这么说吧，我最开始的梦想就是要做一个金牌经纪人，没想过做什么公司合伙人。但经过陆离的事情之后……我其实相当于被半个娱乐圈封杀了，只能退居二线。陆离有背景，刚好你也有，还不比她差，所以你是我复出最好的契机。” 黎璟轻轻“啧”了一声，“如果我红不了呢？你不是也要跟着黄了？” 丘桐笑了，“那又怎么样？我股份又没丢，大不了回去继续管公司啊！” 黎璟:“……” 丘桐大笑之后，突然又正色起来，“说实话，我一直都不觉得你适合混娱乐圈，你被保护得太好了，常常不懂得人心险恶。像他们这些圈内人，心墙一个比一个垒得高，裤子都褪到了脚。你不是这样的人，又何必趟这样的浑水呢？” “——但我又不甘心，娱乐圈像个围城一样。很多刚进来的年轻人都曾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认为自己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但其实大多数人很快就被这座城里的人同化了，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私心地希望你能坚守住自己的本心，我希望在这个大染缸里也能看见一点纯白的颜色。就像浩瀚的荒原上的一点星星之火，即便永远都没有风，至少也能给人一种可以燎原的希望。” 黎璟心中有些震动，突然想起一句剧本里的台词，“那些能够坚持自我而不被世界改变的人，才是改变世界最后的希望。” “所以……陆离变了吗？”虽然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嫌疑，黎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丘桐的目光一下变得很深，“我也不知道走到那一步是不是因为她变了，也可能还是因为我太无能吧，没能保护好她。不过我一直认为她要往高处走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错。” “哇，突然圣母？”黎璟故作惊叹状。 “听起来像是讽刺？”丘桐挑眉看着她，“就算你以后成名了也一脚把我踢开，我一样不会指责你什么——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人性罢了。” 黎璟不以为然，“我觉得我不会这么干……你这么鸡婆，我可能撑不到成名就把你踢了。” 丘桐笑着戳她的手臂，“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黎璟一边左摇右晃地躲着她的“大力金刚指”，一边嗷嗷叫唤，“啊——哎呦——别闹了别闹了，快帮我对对词——哎——” 《璇玑》是一部古风仙侠剧，最主要的戏份都是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半封闭景区拍的，剧组主创人员都被打包送到了山里，因为WIFI不稳，闲暇时总会让人有种被放逐尘世之外的离群感，幽居的时光显得无比漫长。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乐子，不知道是谁带了几盒扑克牌，偶尔黎璟也跟着剧组工作人员斗几把地主，因为战绩辉煌，一度被大家戏称“赌神”。其中一段视频被剪成花絮传到网上，她还拽着“赌神”俩字上了一回热搜——不过这都是后话。 组里有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非科班出身，据说是一个赞助商硬塞进来的小网红。她台词背不下来，戏份却不算少，只能找人陪她一遍一遍地对，黎璟一半的赌神时间都被她软磨硬泡地占用了。 这小姑娘有一点挺让黎璟叹为观止的——她几乎每天都要给她爸妈打电话，最长的通话能有两个多小时，全程不吵不闹不翻脸，一点年轻人特有的浮躁和不耐烦都没有。 在她的对比之下，黎璟大半年都不联系父母的行为简直称得上不孝了。她莫名被小姑娘的耐心感染，陪她对词的时候也格外宽容一些。 杀青的那天，大家都有点激动，有些人因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不舍，有些人则庆幸终于能回去和家人团聚了。黎璟看到那个小姑娘兴高采烈地发朋友圈宣告回家过中秋，她突然退出了微信，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一个几乎要躺在她的通讯录里生锈的号码。 “小璟？”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惊喜又略带迟疑，“是小璟吗？” 那一点迟疑突然就把黎璟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冷漠击垮了，她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妈。” “你很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关敏自嘲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这个妈。” “妈，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黎璟莫名有点恼火，“我是你女儿，我永远不会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 关敏停顿了半晌，声音微涩，“我知道，你工作忙，没时间。” “你知道我在忙什么吗？”黎璟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黎璟叹了口气，笑容有些发苦，“妈，你关心过我吗？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不为拴住丈夫的心，没有其他的目的，只因为我是你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回家 关敏又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对不对？” 这次轮到黎璟沉默了，母女一场，也许她该违心地安慰她、感激她、说她想听的话，但她就是说不出口。似乎她能做出的唯一的回应就是不回应。 关敏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始终是个失败的母亲，因为她从来不懂得如何当一个慈爱的母亲。她的前半生都在奢求一份原本不属于她的爱情，后半生则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悔恨和煎熬……直到那一天，她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那一天，她觉得她虽然还活着，灵魂却已经枯萎了。 最终还是黎璟打破了沉默，就像每次争吵或冷战之后所做的那样，作为女儿不得不主动求和，“马上就到中秋节了，我想回家一趟。” 关敏愣了愣，脱口问道，“回来做什么？” 月亮像一把烧坏了一角的团扇，仿佛突然落了灰烬在黎璟眼里。 她绷紧了唇，语气淡淡地回答道，“……有个初中同学结婚，顺道回家看看。” “哦。”关敏轻轻答应了一声。 《璇玑》进入后期制作阶段，宣传期也还没提上日程，丘肥肥大发慈悲地放她回家过节，“趁着现在还没那么忙，能回家就回家吧，避开高峰期提前几天走，到机场也不一定有人认识你。以后要是忙起来你半年也不一定能回家一次。” 黎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还是忙一点好，我是要工作，又不是养老。” 丘肥肥轻轻一撩眼皮，“那你这次也别回去了，我帮你安排个真人秀露露脸，让你把“十八线小嫩模”啊、“过气女歌手”啊、“顾秦淮前女友”啊之类的标签撕一撕，攒一波路人缘。” 黎璟连忙认怂，“……过气女歌手还没准备好翻红呢，我这几天还是先回家养老吧！” “你为什么突然要回家过节？”丘肥肥冷不丁问了一句。 黎璟笑，“中秋啊，被历代诗人写烂了的中国传统节日，大家不都回家过节吗？” 丘肥肥挑眉，“大家是大家，你是你。我以为你对团圆之类的噱头不会很感冒——上次你爸送你的手镯从没见你戴过，我也从没听你提过你妈。貌似过去的几年里，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以外，你的世界里全部都是顾秦淮。”!%^* “我以前确实跟向日葵望着太阳似的围着他转了很多年，甚至很长时间都找不到除他之外的方向……你说，等我也变成了一样耀眼的人，还会喜欢他吗？” 丘肥肥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所以你自己其实不清楚也不承认，你离开他之后所做的这些努力也都是为了他吗？” “……” “黎小璟，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必须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不管你将来红还是不红，你都还是你自己，不会变成另一个人。所以除非你变心，否则‘巨星’黎璟还是会和现在的黎璟一样，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黎璟呼吸一滞，“丘肥肥，你就不能说点我想听的话吗？”(!&^ “好吧，你能忘了他，你变成更好的自己以后就会觉得他也没那么好了，你也就不会再喜欢他了。”丘肥肥说着说着，话音又突然一转，“你想听这样的话吗？我告诉你，这些都是骗你的。” 黎璟沮丧地低着头，“是，你说得对，我始终忘不了他，甚至……我也许根本不会变成更好的人。” 人成长到一定的阶段，就会发现自己在重复甚至倒退，不管你被后天的环境和努力如何琢磨成了一块美玉，你会吃惊地发现自己偶尔还是会不自觉地露出怪石嶙峋的原状。 你可能已经很努力了，努力让自己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子，最后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影子，而是你永远无法剥离的本质。 黎璟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现，自己对关暮雨的嫉妒和敌对，和当年关敏对关暮雨母亲的反应如出一辙。 她当然不想和她一样，不想变成一个一辈子活在别人阴影下、永远等不到所爱之人回头的悲剧的女人……但可笑的是，她爱上了顾秦淮。 丘肥肥握住了她的肩膀，“黎小璟，也许一切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至少在我眼里你已经很好了，也一定能越来越好。你的好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爱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他身上发着光，但其实你才是那个光源——是你的爱让他显得那么耀眼。如果你不爱了，他就什么也不是。” 黎璟抬头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道理我都懂，但是他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前任。我对他的爱早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没有他，我也什么都不是。” “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从没带过这么丧这么窝囊的艺人。”丘肥肥使劲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可不想再给你上什么情感健康课了，这次过完节回来你就给我好好工作，真是的，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矫情。” “我也这么想……”黎璟揉着脸道。 丘肥肥脱下情感专家的画皮，又恢复了残酷老妈子的本质，“哦，对了，忘记提醒你。回家也别忘了你的节食计划，坚决不准吃月饼，月饼热量太高了！吃一块回来就要加10节普拉提课。” “……丘肥肥，你这个毒妇！”黎璟对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黎璟太久没有回家，差点迷了路。穿过小区公园的时候，正遇上一个身穿潮酷卫衣的小男孩，高举着稚嫩的拳头，大喊着“动感光波”。 黎璟一眼触及那孩子清澈明亮的目光，便像瞬间被人插了一刀似的，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阿姨？阿姨你没事吧？” “你伤害了我，还叫我阿姨？？？” 看顾男孩的保姆匆忙赶来，“小宝你在干嘛？” 男孩转过身，“有个奇怪的阿姨，好像受伤了” “阿姨？哪里来的阿姨？” 小男孩再回过头看时，那个“奇怪的阿姨”早已不知所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她还活着 黎璟一路小跑着回了家，生怕被刚才那个阿姨认出来——许阿姨是顾家的老人了，以前顾秦淮还在家的时候就是她一直在照看，许阿姨曾经甚至在私下里跟她开玩笑地说，“我看小璟以后肯定是要嫁到顾家来的”。 刚刚那个小男孩儿，她在顾秦淮的手机里见过照片，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跟他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眉眼之间俨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袖珍版顾秦淮——她曾经还跟他说要找人组团偷走他弟弟。 “哎呦喂——” 黎璟没骨头似的倚在家门上，还没来得及敲，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她猝不及防地扑在了正要出门扔垃圾的关敏身上。 关敏后退几步，堪堪扶住了她，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为什么就不能像你暮雨姐姐那样稳重一些？”黎璟挣开她的手，隔了些距离站着，半开玩笑地模仿她的语气说。 “原话是不是这么说的？这句话我以前听了好多年，记得一个字也不差吧？” 关敏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把被撞散的垃圾重新收进硕大的垃圾袋里，尽量自然地说道，“不是说要参加同学婚礼吗？我以为你晚上才会回来。” 黎璟若有所思地看着掉出来的垃圾，答非所问，“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吃泡面吗？怎么攒了这么多包装盒？” 关敏动作迟疑了一瞬，缓缓说道，“还没告诉你吧？我辞职了……一个人在家也懒得做饭吃，听说你要回来我才去超市买了菜。你喜欢吃糖醋排骨对吧？” “嗯。”黎璟看着她略显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头——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 糖醋排骨曾经是关暮雨很喜欢的一道菜，于是经常出现在黎家的餐桌上。她的母亲几乎记得关暮雨所有的喜好，却连她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我经纪人不让我吃猪肉，卡路里含量太高，有效营养又很少。” “哦。”关敏轻轻应了一声，拎着垃圾袋出去了。 关敏在久未开火的厨房里忙碌，黎璟一边帮忙一边问道，“我在拍戏了，你知道吗？”!%^* 关敏一愣，“什么？” “也对，你又不看娱乐新闻。”黎璟自嘲地笑了笑，“我拍了一个古装戏，整个夏天都穿着很厚的衣服，都快把人热傻了。” 关敏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我不是跟你说过离娱乐圈远一点吗？你以前不是也答应过我，学音乐学表演都只是出于爱好，不会去做取悦别人的事吗？” 黎璟动作不停，淡定地沥掉淘米的水，“小时候我不喜欢钢琴，是你用戒尺逼着我学下去的。学校晚会的时候我不想上台，是你说关暮雨都能当学生代表发言，我如果不能上去弹首曲子就说明我很没用。我是答应过你不取悦别人，但这个承诺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因为我从懂事起就开始学着取悦你了。” 关敏不知是泄愤还是什么，把一块肉剁了几百刀，声音震天响。(!&^ 厨房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关敏突然问道，“你是在怪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黎璟笑了，依旧背对着她，手上机械似的洗着一根快被洗秃了的胡萝卜， “是为了我还是为你自己？你让我学钢琴，是因为舅妈会弹钢琴，而她才是我爸的一生挚爱。你一直希望我能比关暮雨优秀，因为你自己永远也赢不了她了，只能托付在你们的下一代。你不让我靠近娱乐圈，还不是因为我爸说过不喜欢那些娱人的‘戏子’……” “妈，你这辈子除了嫉妒和怨恨，不也就只剩下取悦我爸，换取一点廉价的关心吗？他甚至从没爱过你！” 关敏顿了顿，冷声道，“你回来就是惹我生气和羞辱我吗？” 黎璟把洗好的菜放进沥水的篮子里，“不，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不带虚伪和讨好，真心地让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爱我。” “……” “妈，我们之所以不断地争吵、冷战、对彼此漠不关心，都是因为我和你太像了——我们都习惯了抱怨，却不从来不懂得表达爱和感恩，因为我们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我甚至也像你一样，不可自拔地爱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黎璟把手轻轻覆上她的，感觉到她的手轻轻瑟缩了一下，“妈，对不起，也许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遗憾和误解，但你始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是爱你的。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我妈。”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小璟，我不配做一个母亲。”关敏抽出手，“米饭好了，你先端出去吧，这里不用帮忙了。” 关敏做了一桌菜，像是在盛情款待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有点可笑，黎璟想，她回了家，却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关敏好不容易坐下了，又想起来，“还有一个罗宋汤，我帮你盛一碗过来。” “妈，我减肥呢，吃不下这么多。”黎璟叫住了她，“而且，我不喜欢罗汤，太浓了。” 关敏神色拘谨地重新坐了下来，“我又记错了。” “从今天起记住也可以。”黎璟小口吃着一根长条的茼蒿，“如果你想的话。” 关敏淡淡点了点头，“不如和我讲讲你拍的戏吧？” 黎璟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你有兴趣？哦……那……好吧。那是一个……遇见爱、懂得爱、又永远失去爱的故事。反正你现在辞职了，有的是时间，播出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看的。” 关敏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好。” 黎璟沉吟半晌，突然道，“妈，你有没有想过……关暮雨其实还活着？” “什么？”关敏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当年……你们是怎么认定了死的那个人是她呢？” 关敏的脸上血色尽褪，“衣服是她的，那个……尸体上还戴着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那张脸虽然被水泡得浮肿了，但还是依稀能看出来她的容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别来无恙 然还有一个原因，她说不出口，但这件事像一条毒蛇被养在她的心里，日夜啃噬着她的良知——她曾经接起过关长云的电话，对电话那头彷徨绝望的女孩说了一句话——“你怎么不去死？” 所以，几天后她“如愿”看到了她的尸体。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也许、也许……可惜没有如果，岁月已经把她这个活着的人也摧残得面目全非了，命运并不会偏爱谁，因果报应只会迟到而不会缺席。 关敏不解，“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没死。”黎璟道，“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确实还活着，就在B市。我见过她一面，虽然她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关暮雨，她现在叫陶阳，但是她就是那个人，至少顾秦淮不会错认他的挚爱，顾仲简也不会为了她以外的人对我百般隐瞒。” 关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她没死？” “她没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明明还活着，又为什么改名换姓，瞒着我们所有人在另一个地方生活？” 关敏微不可见地打了个寒颤，突然有些语无伦次，“什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你确定那是她吗？我是说……我不是不希望她还活着，我比谁都希望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人都好好的，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有没有可能……是你们都认错人了？” 黎璟沉吟道，“或许……我可以找顾仲简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我们可以叫她回来过节？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当面说清楚……” “不……”关敏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了，她的神情有些激动，“万一、万一认错人了怎么办？” 黎璟挑眉，“也对。我是该先确认她是谁，再亲自带她回来看你……哦，不对，我差点忘了一个人！”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关敏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喝止了黎璟起身的动作，“别动！我去看是谁。” 黎璟从没见过她这样慌乱紧张的神情，不知道谁让她母亲能有这样的反应——就像突然被冒犯了似的。她和父亲分居两地多年，或许已经给黎璟找了个后爸也未可知？她一时噤了声，正襟危坐起来。 关敏打开门的一瞬间，脸上的惊恐表情立刻转为错愕，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堆念头，我早上出门化妆了吗？刚才做饭是不是熏得满脸油光？头发是不是乱了？我是不是比六年前老了很多？眼角的皱纹是不是藏不住了？ 门外的男人眼神有些复杂，他只是轻轻道了一句，“别来无恙。”!%^* 关敏的眼前立刻就模糊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黎东旭微微侧过身，露出背后一对年轻的男女，“长云也到成家的时候了，说要把女朋友带给我们看一看。” 关长云笑起来依旧是温煦如风的，顷刻吹透了他们中间两相疏远的岁月，“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许宥容。” 许宥容抱着关长云的手臂躲在后面，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姐姐好。” “你好。”关敏友好地冲她一笑，侧身让过他们，“快进来吧。”(!&^ 黎璟的意外不比关敏少，她略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几乎要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小舅舅？” 关长云没想到她会在家，也是一愣，“小璟，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们还可以拼车。” 黎璟耸了耸肩，“算了吧，路上都堵成什么样了？我还是坐飞机比较快。再说……我是从剧组那边直接过来的，跟你不顺路。” 许宥容忍不住插了一句，“听说《璇玑》已经拍完了？” 黎璟这才把目光转向她，斟酌着答道，“拍完了，在做后期处理。”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庄周集团公关部的，WM现在是我们的子公司嘛，我也一直在关注这部戏。” 一般情况下，许宥容见到同龄人或者比自己小的人时就不会再觉得拘谨了，甚至有点自来熟，“孟浩煜是不是演男二的来着，他真人帅不帅？演技怎么样？” “你是来公关还是来追星的？”关长云不悦地挑起一边眉毛，他一把揽住许宥容的腰，重新对黎璟介绍道，“这个是你未来舅妈。” 许宥容被身边这个人形醋缸酸得腿软，却还是藏起了甜蜜的笑容，“得体”地挣动了一下。 黎璟掩唇笑，“你到哪给我骗来一个这么年轻可爱的舅妈？” 许宥容终于没绷住笑了，没什么诚意地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是你比较可爱……” 关长云则是听了另一半，他凉凉地暼了黎璟一眼，“黎小璟，你是不是又在拐弯抹角地说我老了？” “本来就是老牛吃嫩草，还不让人说啊？”黎璟不怕死地迎上了他的眼刀，两个人在空气中短暂地交火几个回合。 关敏又从厨房拿来几份餐具，“你看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似的见面就掐？都快坐下吃饭吧。” 黎璟撇着嘴坐下，小声对一旁坐着的关长云道，“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我还小呢，舅舅。” 许宥容坐在关长云的另一边，突然忍不住说道，“其实他也就是辈分高了一些，年纪并没有很大。而且我本来就希望男朋友比自己大几岁的，可以像哥哥一样照顾我，难道你喜欢年下男吗？” 黎璟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她是单纯的心里没谱还是故意提起，便敷衍道，“我……我因为工作原因，没时间谈恋爱。” 一直没开口的黎东旭咳了两声，突然插嘴道，“再忙也不能不考虑终身大事。女孩子还是有个归宿的好，不结婚生子的人生到底不完整。” 黎璟顿时气结，她冷笑一声，语带讽刺，“万一嫁了个不爱我的渣男怎么办？我要顶着某某太太的名义守活寡吗？还是带着孩子离婚？” 黎东旭面有愠色，终究因为眼前的场景和心里的愧疚强行把怒气压了下来，陷入了新的沉默。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沉凝得可怕，先前因为许宥容的到来而表演出的家庭合乐消失无踪，这几个拥有最亲的血缘和最远的距离的人终于恢复了漠然的面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中秋家宴 许宥容艰难地咽下一口饭，被这莫名的气氛鲠得难受，关长云悄悄地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跟他回来之前也算做过功课，大概了解了黎家的背景和关敏这个人——陶阳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亲人。 陶阳从未说过为什么不肯认这个亲姑姑，对她也没有特别的嘱咐，但是许宥容由衷地对关敏没有什么好感。 陶阳当年宁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也不肯回黎家找这些人，甚至放弃了千辛万苦考上的B大，会是因为什么人呢？ 她家太阳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如果打定了主意和一个人老死不相往来，那么那个人该是对她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呢？ 然而当她问到黎家的事时，陶阳只是说，姑姑对她有养育之恩，并没有说这家人的一句坏话。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关长云在内，都不知道陶阳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她知道。可是那也只是她所能看到的部分，没有人真正知道陶阳心里藏着多少痛苦和伤痕，恐怕魏云澜也不能完全了解吧？ 关敏毕竟是女主人，尤其在第一次上门的许宥容面前算是“长姐如母”的严肃角色，只好硬着头皮主动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尴尬， “宥容平时都爱吃什么？饭菜还合胃口吗？我们家的菜偏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关敏笑起来的时候竟和陶阳有轻微的神似，许宥容恍了一下，“啊？哦……吃得惯，跟陶……跟我室友做菜的口味很像呢。” “你室友也是南方人吗？”关敏随意问道。 “她在S市生活过很多年。” 黎璟却在听到她那个欲言又止的“陶”字时，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你和你室友都在庄周工作吗？” 许宥容微笑道，“是啊，我们从大学的时候就是室友了。” “那你们感情应该很好了，有机会一起出来玩啊？”!%^* “……她工作比较忙。”许宥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轻轻地咳了两声，“而且跟你出去会有狗仔跟拍……她有点镜头过敏。” 黎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场被强行改在中午的中秋家宴很快就结束了，虽然对于黎家而言是个难得的团圆日，但是没有一个人从中品出美满的味道来，一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对着玉盘珍馐也是味同嚼蜡。 除了许宥容和关长云这对真情侣以外，各人之间的距离恐怕比拼桌的陌生人还不如。 许宥容如坐针毡地和关敏又聊了几句，关长云便起身说了告辞。(!&^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再多玩一会儿吗？”关敏的神情有些失落，“长云，你不带宥容看看你以前的房间吗？你留下的东西我都没怎么动。” 许宥容感到关长云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紧，知道他到底是有些心软的，于是笑着拉了他一下，“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了，不会有什么黑历史吧？” “黑历史？怎么可能？”关长云不认可地扬起眉，“小爷我只有纯洁美好的青春。” 许宥容怀着满腔狐疑去参观他“纯洁美好的青春”，果然在墙上看见了一堆形形色色的奖状、证书和球星海报。她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戳了他一把，“真这么纯洁啊？我房间里贴的球星海报都不是这个‘球’。” 关长云失笑，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胸前，“你想看照镜子不就完了吗？多余贴别人的。” 许宥容的脸瞬间像个快被吹爆的红气球，“我乐意！” 黎璟斜倚在门框上，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十分没眼力见儿地打断了这两个人的打情骂俏，“你们开车来的吧？一会儿回B市的时候能顺路带上我吗？” 没了年轻人的客厅瞬间变得冷清起来，黎东旭坐在沙发的一角，沉默地抽出了一根烟——他身居高位惯了，身上不带打火机也有的是人愿意为他点烟。眼下却是没有了。茶几上连烟灰缸也没有。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关敏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角，声音有点涩。 拘谨——本不是应该出现在夫妻之间的词。她半晌没有说话，即便只是这样沉默地坐着，她也无比享受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这个男人早就像罂粟一样在她的心里生了根，那发达的根系把她的自尊、她的坚持、她遇见他之前所有的清冷孤傲都挤碎了——只有他是她不朽的执迷。 “你……最近还好吗？”他突然问。 她消瘦了许多，面容也很憔悴。眼里像藏了一抹幽魂，见了人就忍不住躲在她漆黑的瞳仁后面。再没有人比他更能看透这个女人了，哪怕他从来不爱她。所谓至亲至疏夫妻，他现在回来了，就坐在她的身边，却还是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你觉得呢？”关敏的笑容有些发苦。 她说出这句话，突然又有些后悔——她好像总是这种不给人留余地的语气。像她的人一样，总是竖起满身怨怼的刺对着别人，把她最亲近的人都吓跑了。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哪怕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就能留住那些人了吗？ 黎东旭把手肘支在膝盖上，交握的双手抵着额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敏，我们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关敏未经思考就伸出了的手犹豫地悬在他的头顶，本想摸一摸他的头，最终还是知趣地收了回来，轻声道，“……也许都是报应吧。” “报应……”黎东旭喃喃地念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呵，是报应啊。” “我听小璟说……暮雨可能没有死。可是她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原谅我们对她造成的所有伤害……”关敏轻声道，“我根本没脸见她，你呢？” “她还活着？”黎东旭猛地抬起头，疲惫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这怎么可能？” 关敏正要再说什么，三个年轻人已经从关长云房间里出来了。黎璟来回打量了一眼气氛诡异的两个人，“你们聊什么呢？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风雨欲来 “没什么。”关敏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捋了捋并无半点褶皱的半裙，“你们这就要走了？” 关长云点了点头，“姐，你保重。我回头有空再来看你。” 关敏几乎有些哽咽，脸上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定好婚期记得告诉我，咱们关家人娶媳妇不能马虎。” “这要看宥容的意思。”关长云宠溺地捏了捏许宥容的小圆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单身狗实名求轻虐！”黎璟抱臂看天。 “克制不了，你还得看一路呢。”关长云无情地暼了她一眼，“谁让你非要和我们一起走？” “你也要走？”关敏蓦地看向黎璟，“不在家住两天吗？你的床我都帮你铺好了。” “本来打算住的，不过突然有些急事。”黎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演员这个职业没有假期。” 关敏虽然难掩失落，但还是送了他们出去。 黎东旭站在她的身后，目送他们走远，才突然问道，“你弟弟知道吗？” 关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都没有想到今天他会特地带女朋友回来，还是和你一起。” “他没告诉你？”黎东旭诧异，“我以为你知道的，毕竟带女朋友见家长这种事一般都需要提前准备。而且你才是他亲姐，我说到底只是个外人……为什么？” 假期不只是回家的高峰期，也是交通事故异常多发的时期——S市与邻省交界的这座大桥尤其容易被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堵得水泄不通。 关长云的车在S市大桥上堵了两个小时，车里放着几首文艺的老歌，秋日下午的太阳晒得人浑身发软。 “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怎么了，发个微博问问？”许宥容打开微博，突然被一个蹿红的热搜吸引了眼球，她“咦”了一声，“哎，黎璟，你怎么突然上热搜了？是不是经纪公司买的宣传……”!%^* 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噤了声。 黎璟本来在后座睡得迷迷糊糊的，莫名被她惊醒，不大高兴地嘤咛了一声，“什么……什么热搜？” 许宥容没有回答她，而是把手机递给了驾驶座的关长云——他看了热搜的内容，眼里几乎瞬间凝了冰，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脱口骂了一句，“操！” 黎璟长这么大，几乎从没见过她这个舅舅爆粗口，这短促的一声把她惊得立刻坐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哎？我手机怎么关机了？” 她刚打开手机，就差点被无数个未接来电晃了眼睛，丘肥肥的电话是最多的，霸道地盘踞在一堆陌生号码后面。她尝试着拨了回去，丘肥肥那边几乎立刻就接了起来，“黎小璟！！！你现在在哪？？？”(!&^ “S市大桥，堵车堵了两个小时了。我刚才睡了一会儿，不小心把手机给压关机了。”黎璟不解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不就失联两个小时，你怎么听起来这么气急败坏的？” 电话那头的丘肥肥百感交集，“祖宗，这可是信息时代，两个小时都够网上把天掀翻了！” “你帮我买热搜了吗？到底在炒什么？我刚开机的时候看见了好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黎璟正说着，又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她皱着眉按掉了，“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我和那个人闹分手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找我啊……” “现在已经不只是热搜了，也不只是你的事，很多自媒体甚至地方新闻都在跟进，我可没钱搞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把我们公司卖了都不够……”丘肥肥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黎小璟，你得罪什么人了吗？或者说，你们家招惹到什么势力了吗？” “我们家？”黎璟突然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先自己看一看吧。”丘肥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降低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了。回头我再联系你。” 黎璟挂了电话，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关长云狠狠锤着方向盘的手，然后才低下头打开了微博。 “深挖《璇玑》女主黎璟家世背景”、“豪门贵妇艳照门”、“黎璟母亲裸照流出”……清晰的图和一些敏感的字眼已经被网络监管部门屏蔽了，但是类似的帖子屡禁不止，网上流传的虽然只是一些打了马赛克的图，但熟悉关敏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舆论不是冲着她来的，却是借着她的名气在害她的家人！丘桐说要把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怎么降？ 或许过不了多久，黎璟的名字就会被网络这片吃人的沼泽啃得骨头都不剩，或许这个名字也会被紧急撤下来，和她父母的名字一起，成为一个禁忌…… 即便黎东旭的势力介入，即便丘桐手眼通天，即便粉丝和广告商全都对她不离不弃，即便她还能凭借之后《璇玑》的播出重回大众的视野……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消失，已经看见的人不会忘记，被中伤的人不会痊愈……这些都会像潜藏的病毒一样埋在人的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致命的感染。 就在这时，堵了许久的车流突然动了，关长云重重地按了一声喇叭，在最近的一个岔口掉了头。 关长云先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姐夫，你还在家吗？……嗯……我回去看看她。” “他走了？”黎璟突然问，声音嘶哑。 关长云“嗯”了一声，不禁握紧了方向盘，“没事的，你妈妈那么坚强，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黎璟，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如果我爸留在B市，这件事还会像现在这样脱离控制吗？”黎璟突然问，“小舅舅，你到底是为什么回来的？又为什么要带上我爸？只是为了让这个女人看一眼我们家有多畸形、多可笑吗？” 关长云突然喝止了她，“小璟。” “为什么不让我问？”黎璟突然冷笑，“你当年离家出走真的只是因为关暮雨的牌位在黎家，所以不想触景生情吗？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什么想不开，你一直怀疑有人杀了她——尤其是我爸，对不对？”无广告小说网(笔趣宫http://www.biqugong.c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是不是你 许宥容咬了咬唇，回头说道，“黎璟，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我冒昧问一句，你室友叫什么名字？” 许宥容蓦地一愣，“什么？” “小璟，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关长云沉声道，“我们还要一会儿才能到，你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黎璟微微皱眉，拨通了关敏的号码。电话那边传来冰冷而器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她绷紧了唇，几乎握不住自己的手机，半晌才发出求救似的呢喃，“关机了，她关机了……” 关长云又加踩了一脚油门，几乎是一路飃回了黎家。 几个小时后，市立医院天台。 关长云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的声音里似乎裹挟着冰凌，“告诉我，不是你做的。” 电话那边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句轻如呓语的女声，“我说不是，你信吗？” 要他信？他怎么信？提出让他和许宥容演一场探亲戏的就是她！ 他们本来计划的只是支开黎东旭，给他找点大麻烦，绝没有要伤害其他人——如今看来，这次调虎离山并不只是针对黎东旭，还有他！这件事发酵成这样，自然有人会让黎东旭在劫难逃，可是现在医院里躺着的是他的亲姐姐！ 为什么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巧？他的这个侄女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她时隔五年重新出现，从最初被魏云澜百般猜疑，到后来加入他们背后的筹谋，甚至和魏云澜在一起……她从没说过自己真正的目的，他也从不忍心逼问她…… 关长云仿佛突然吞下了一把刀似的，喉咙割裂般的疼。他咽下一口腥甜，叫出的名字似乎也带了铁锈味，“关暮雨！”!%^* “她怎么样？”电话那头的陶阳没有回应这个称呼，她沉默半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刚刚抢救回来，已经去了半条命了。”关长云冷冷地说道，“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不是我，不管你信不信。”陶阳突然道。 关长云没有说话，陶阳顿了顿，又补上了后半句，“不过就算是我，我也不会为此感到一丝愧疚。” 大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艳照门的主角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黎东旭又被“群众”爆出在私人别墅豢养未成年少女取乐。与此同时，青帮大宗毒品交易被端的消息也一路甚嚣尘上，青帮老大柳应龙的通缉令传遍全网。 以网络为载体的八卦舆论对于一个人、一个家庭来说，往往具有堪比核能的破坏性威力，使林家、黎家、柳应龙之流如坠地狱。 但是对于这届网民来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尝到这么多口味各异的“瓜”，就仿佛身在天堂。 平淡生活里添了这样的大料，让人不禁有一种自命不凡的参与感，仿佛只要蘸着这些大人物的血吃上一口馒头，整个灵魂都能得到升华似的。 陶阳坐在公寓顶层的栏杆边上吹着风，被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熏得头昏脑胀。 一双纤细如藕的手臂从背后缓缓地环住了她的腰，陶阳整个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我说过，我会让所有和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个地付出代价，我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尝一尝人间炼狱的滋味……好戏这才开场呢，宝贝儿，你怕了么？” 陶阳被耳畔的吐息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突然抓住了在她腹部摩挲的这双手，“孟依然，你别这样，我不是余欢。” “陶阳，我什么都知道，其实你不只是为了什么父母遗愿和社会道义，你曾经也是受害者，对吧？他们对欢儿做的一切，你都能感同身受，是不是？我帮她惩罚了这些坏人，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害怕了？她不怕了，是不是就不会跑来梦里找我哭了……” “你答应我的。”孟依然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 “你说你想完成你爸妈没能完成的事，周老爷子一直不肯让你再插手，是你让我帮你的，对不对？你说，等这一切结束之后，陶阳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会变成我的欢儿……是不是？” 陶阳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挣开孟依然的手，拿起来看了一眼，没有接。 “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冷冷地响起。 孟依然拦腰把她抱了下来，不以为意地笑道，“谈情说爱，没看见吗？” “过来。”魏云澜朝陶阳伸出手。 陶阳几乎出于本能地走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分明是紧握的姿势，魏云澜却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像一把握不住的沙。 陶阳静静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惊异于他眼中浓重的不安，耳边回荡着孟依然的声音——“别忘了，你终究是要离开他的。” 孟依然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下周要去S市考察对吧？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她扬起头，对魏云澜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魏云澜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突然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 陶阳到黎家的时候，关敏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关长云给魏云澜递了辞呈，带着许宥容改道回了H市，似乎做好了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不到十年的时间，关敏却像老了几十岁，她的头发半白，嘴唇干得起皮，眼角不知何时长了一颗泪痣，岁月裹挟着风刀霜剑在她的脸上划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她脸上的的皱纹简直像蜘蛛网一样触目惊心。门打开的时候，陶阳几乎没能认出她来。 任谁第一眼也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和几年前那个美艳张扬的少妇联系起来。 “你是、你是……”关敏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她半晌，突然激动地要把门关上。 陶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隔住了门，纵然关敏下意识地放松了力道，去势未停的大门还是狠狠地把她的手夹了一下。 “姑姑，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无广告小说网(笔趣宫http://www.biqugong.c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咎由自取 关敏仓皇地退后了几步，让她能够进来。她很虚弱，几乎有些站不稳。 陶阳曾以为，经历过这么多锥心的事，以前的许多小事她早已经忘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本能地记得她的鞋该放在鞋柜的哪个格子里，记得洗过的碗要用干抹布擦干再收起来，记得每次洗完澡要把掉的头发清理干净—— 她寄宿在这儿的那些年，他们对她无疑是很好的，可就是这种要小心叮嘱她的别人家固有的习惯，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是个外人。 陶阳不容拒绝地扶她坐在沙发上，闲话家常一般问道，“家里也没个人照顾你吗？” 关敏靠近她的半边身子几乎是僵硬的，分明没有力气，但她的手甚至不敢搭在陶阳身上，“小璟出去买东西了。” “难怪……当年明明是您让我去死的，如今看见我还活着，您似乎也不怎么意外呢。” 陶阳的语气几乎是云淡风轻的，她甚至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倒了一杯热水。 “我之前见过小璟了，但是装作不认识。因为我一看见她，就会想到您。” “姑姑，当年我父母双亡，您收留了我，没让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几乎还对我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我感激您。” 陶阳攥着水杯的手紧得发白，玻璃水杯隔热不好，把她的手心烫得发红，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似的。 关敏泣不成声，只听陶阳继续说道：“可是姑姑，您收留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是您的侄女吗？” 陶阳的眼神像镁光灯一样打在她脸部抽搐的肌肉上，仿佛能随时撕裂她的面皮，拉扯出她颤抖的灵魂。 她先是觉得不可置信，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快得几乎叫人分辨不出。 这么多年来，她实在压抑得太久了，以至于情绪刚刚冒头，就被她条件反射地压制下去了。!%^* “黎东旭娶我不是自愿的。” 她有些艰涩地开了口。 “他从始至终……只爱陶然一个人。是我撺掇着我哥娶了陶然，又用尽手段让他娶了我。后来我趁机把他灌醉，才怀了他的孩子。” “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至少那个时候是的。结婚以后，他对我很好，但我知道他不快乐。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轻易就能看懂他的眼神——他不爱我，从来没爱过。” “陶然去世以后，他的眼里只剩下一团死灰般的绝望，我常常觉得，他很快就要抛弃我和小璟，追随陶然而去了……只有提到你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偶尔会迸出星星点点的温柔。”(!&^ “他或许能毫不犹豫地离开我们母女，但我想，他绝对舍不得抛弃你。你是陶然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的羁绊，尤其到了后来，无论是相貌性情还是言行举止都像极了她，简直像是她的复制品。” “小雨，我是想照顾你的，你还是我大哥留在世上的唯一的骨肉。”关敏几乎在用一种求告的眼神看着她，“我不只是为了他……” “所以我感激您啊，姑姑。”陶阳微笑着说道。 “那天，他送我去祭拜我父母，你说和朋友有约，所以没有去。晚上，他被叫去参加一个饭局，你说你还在忙，让我替你带他回来。你是真的相信人性，还是故意创造了这样的机会，试探他会不会背叛你？” 关敏拼命摇头，“不是的！是魏家那个贱人教我这样的！我其实……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不会……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和那些人串通好了！要把你……把你……” “把我毁了？”陶阳笑意依旧，语气淡淡，“那晚的饭局，我一口酒也没喝，就只吃了一块糖，没想到还是中了他们的圈套，被送上他的床……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你知道你爱的那个男人对我来说……有多恶心吗？” “他后来昏睡过去，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他吗？但我实在太懦弱了，我拼命跑出来，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敢打电话给小叔叔……结果听到你说，让我去死……” 关敏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形，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小雨，你不知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画面……我实在是……” “我自以为跑得掉，其实我一离开，他们就把视频给你看了，对不对？除了让你不愿意再收留我以外，还用他的名声和前程威胁你为他们做事，对不对？后来你不愿意受他们控制，才被他们拍了裸照，逼到如今这个田地，对不对？” 陶阳的目光像悲悯，又像讽刺，“所以你从来都没有错，你最可怜、最无辜，都是别人逼你，是命运捉弄你，是不是？” 陶阳每说一句，关敏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到最后，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是！这都是命！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没有办法……呵，你没有办法……姑姑，我爸生前常常和我说，你年轻的时候最嫉恶如仇，如果不是奶奶以死相逼，你当年是要上军校的吧？……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内心的操守和信仰，值得吗？” “以身份、性别之便，替那些禽兽搜罗无辜少女，让她们被侮辱、豢养，甚至被虐杀、被卖到永远也走不出来的山沟里……你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吗？你和魏欣伙同林家和青帮一起，又害了多少人？姑姑，你还数得清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听不到那些女孩的哭声吗？……姑姑，你也有女儿……”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迟来的警觉使关敏突然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陶阳不答反问，“姑姑，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吗？” 关敏狐疑地摇了摇头。 “我爸早就在查魏家和青帮的事了，那时候刚刚有了眉目……你觉得会是谁害了他？”陶阳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但凡有一刻真的把我爸当成大哥，就不该和那些人沆瀣一气。”无广告小说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尘埃落定 “你没有死，你恨我们，你一直在查魏家的事，甚至你已经有了复仇的计划……林家的破产，也不是因为什么树大招风、新陈代谢——青帮和‘那些人’之间的遮羞布一扯，这两拨原本就水火不容的势力再也不可能相安无事……” 关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侄女假面后面到底藏着多么可怕的心思？ “这一切都和你有关，是不是？林家完了，青帮元气大伤，黎东旭被抓，我身败名裂……接下来是魏家吗？魏家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树大根深，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爸爸是什么人？他都折在里面了，你又拿什么和他们抗衡？” 陶阳不无讽刺地说道，“做坏事的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做好事的人已经死了……” “是的，天地不仁。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真的能逃过报应吗？——我第一个不答应，那些被天地视为刍狗、被真正的禽兽残害致死的亡灵也不会答应，而禽兽组成的群体……又能有多么坚不可摧呢？” “魏家当年只用一个我做代价，就收服了黎东旭这条听话的狗——现在项圈松了，你觉得主人会确信这条狗不会咬自己吗？”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相信。那么黎东旭会坐以待毙吗？——我觉得不会。他和那些人同流合污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保命的筹码呢？”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关敏突然问，“小雨，你来找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当然没有资格要求你怎么样。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去自首，把审判权交到法律手里。刑罚虽然不能消弭人的罪孽，却能让心怀愧疚的人得到一点所谓的‘解脱’——至少能赎罪的绝不只有寻死这一条路。”陶阳起身离开，“我言尽于此，姑姑，保重。” “小雨！”关敏突然叫住了她。 陶阳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关敏近乎呜咽的一声——“对不起。” 她的鼻子突然一酸，想想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覆水终究难收，所有的伤害都无法挽回。“对不起”这种话从来只对说的人起到自我安慰的效果，又能给听的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弥补呢？ 难道只要一个人愿意道歉，另一个人就能原谅，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可以一笔勾销吗？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她终于以一种无比决绝的姿态离开了这个曾经生活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头。!%^* 关敏终于还是去自首了，黎东旭在公检部门轮番审问之下终于开了口。青帮大佬柳应龙也在全国群众的积极举报之下落了网。黎、柳二人狗咬狗，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引出了以魏家为首的一批人，端了青帮几处主要的窝点。 魏云澜的外祖父魏嘉祥、小姨魏欣及魏家其他涉事者拒不承认，因此和公检机关闹上了法庭，媒体蜂拥而至，引起轩然大波，几乎完成了全民目击的效果。 魏云澜的母亲魏琳临终前留下的亲笔信和一些照片，里面甚至有陆离第一次被“召幸”的记录——那些人不止买卖、豢养、强奸、杀害幼女，有时候还会用某些特殊手段强迫女明星成为他们的性/奴，并称之为“召幸”。 照片里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死了。有些是死在被施暴的过程中，有些是事后不忍屈辱自我了结，还有一些是被灭口的。还活着且活跃在公众视野的人只剩陆离一个。 然而陶阳找到她的时候，陆离出于公众人物的形象不肯出庭作证，甚至矢口否认自己曾经受到过侵害的事实。(!&^ 就在双方陷入僵局的时刻，孟依然把老胡带到了法庭上。 老胡原名胡芬芳，幼时曾被魏嘉祥养在身边数月，其后“处理”她的人却一时心软，没有杀了她，而是把她卖到了偏远的山沟里——反正一般女孩子被送到那种地方，基本上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但是老胡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一有机会就逃跑，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甚至被打断了腿……但她还是不死心。直到有一天，她连滚带爬地逃到了山路上，遇见了追寻线索而来的关氏夫妇，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 然而就在夫妇俩带着她到临近县城的医院处理完伤口、装上假肢以后，魏家的人竟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雇了杀手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把车撞下了山崖。 也许是老胡命不该绝，当时她并没有在那辆车上——她突然小产，关氏夫妇联系了周老爷子的人，临时把她安顿在一个不起眼的花圈店里。 好在魏嘉祥当初只是听说关靖宇找到了线索，并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还活着——否则一定也会对她赶尽杀绝。 如今她没有死，且终于能让几乎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什么名声？什么清誉？她走过无数次鬼门关，早就不在乎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当然拿不出什么证据，除了她自己——老胡对着记者的镜头掀起了飘逸的长裙，露出两条僵硬的假肢。 在B市最大的传媒公司WM、风头正劲的凤旗传媒、以及两个公司收购的一些自媒体号的引导之下，舆论一边倒地要求魏家人“原地爆炸”。 关长云从关敏那里得知了陶阳经历过的事，又有许宥容整天念叨，终于还是回来了。 陆离也在关长云的劝说下同意作证——虽然是在避开媒体和公众的场合下，但也已经足够了。 魏嘉祥最终以滥用职权罪、强奸幼女罪、买凶杀人罪被判处死刑，而魏欣、黎东旭、关敏等人属于从犯，也被根据情节轻重判了相应的刑罚。 唯一让陶阳耿耿于怀的是，余洋虽然和警察局有过联系，算是以卧底的身份在青帮和庄周之间斡旋——但他拒不承认庄周的任何人参与过这件事，并且深入参与过青帮的许多危害社会安全的活动，因违反卧底原则被判了两年监禁。无广告小说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披着羊皮的狼 六年了，江边吹过的风里还带着血的腥甜。 听说她要到江边走走的时候，魏云澜的神情几乎立刻充满了戒备，又拗不过她，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 陶阳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的手上摩挲了两下，“喂，和我说说你的事。” “什么？”魏云澜心中一动，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眼睛，“是‘喂’还是‘魏’？” 相处久了，陶阳对他这种不定时发作的幼稚已经习以为常，也从他那里学来了一堆没脸没皮的甜言蜜语。 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骚话信手拈来，“是魏云澜的‘魏’。” 魏云澜像一只被顺毛的猫，一双盛了笑意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想听什么？” “说说捡到我的那天，雨下得那么大，你到江边来溜达什么？” 魏云澜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陶阳抬头看着他，轻而坚定地说道，“我们约定过会彼此坦诚，是不是？” 魏云澜海洋般幽深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温柔的脸庞，他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我妈就是在这里……自尽的。她和魏家的其他人不一样，魏家容不下她，周家也不肯接纳她，她的亲妹妹怀了她老公的孩子，她的儿子……很没用。” 他虽然已经尽力用了平淡的语气，陶阳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难过和无力。她紧紧地回握着他的手，“魏云澜，别这么说。” “是真的很没用，还很蠢。”魏云澜突然对她笑了一下， “小时候我很喜欢一种冰淇淋，她平常不肯让我吃，直到有一天，我考了年级第一，她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说我要一口气吃完十盒冰淇淋。她没有强硬地阻止，只是告诉我，那样会吃坏肚子。我不听，最后把自己作进了医院。 那个时候医生都责怪她说，一个做母亲的人，怎么忍心看着我那么作死？她说，既然已经知道后果，做了决定就要自己承担代价。”!%^* “可是她没有告诉我，我只是不肯接受周家，她就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承受代价……那天我看见你幽魂一样地跳下去，几乎以为亲眼看见了她离开的样子。” 他的眼里似乎凄凄沥沥地下着雨，一如那天夜里的寒冷刺骨。 陶阳抚摸着他有些冰冷的手，分明很想温暖他，可惜自己的手也没有什么温度。她轻轻地抱住了他。 “也许表面上是我救了你，但其实对我来说，遇见你何尝不是一场救赎？”魏云澜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孩童般的企求，怅然而无所依傍。“我从未像在乎你一样在乎过其他人。所以……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魏云澜，谢谢你遇见我。”陶阳抬起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本以为那一天，我会在绝望中告别这个世界。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潮湿腐烂的生命重新遇见了阳光和希望。 只是……想永远陪着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一场冷雨突如其来，以近乎冰雹的质感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江边无处可躲的行人淋得嗷嗷乱叫。 计程车在雨天尤其紧缺，好在魏云澜的公寓就在附近。 陶阳被魏云澜裹在外套里一路狂奔，突然想起当年他救起她之后抱着她飞奔在雨中的场景。她百感交集，虽然微笑着，却忍不住流了泪。她恍然未觉，眼泪很快变得和雨水一样冰凉。 不知道是不是这场雨的缘故，公寓似乎停电了。 陶阳气喘吁吁地倚在门上，乌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炯炯地看着魏云澜。 他不死心地按了好几下开关，显得有几分烦躁，“你等等，我去看一下有没有备用的蜡烛。” “别走。”陶阳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魏云澜疏于防备，踉跄地贴近了她。 “我怕黑。”她小声说着，另一只手轻柔地抵住了男人的胸膛，恰好能感觉到他的剧烈得像是要跳出来的心跳声，而他的眼睛像是藏了寒夜里最璀璨的星光。 魏云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那……” “要一起去找吗？”这句言不由衷的话被一个冷而馨香的唇堵住了。 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头描摹着她唇部的轮廓，又似乎顾忌着什么，像许宥容养的那只胆子没爪子大的大黄狗，只敢用硕大的狗头在她手心里蹭，永远不会放肆到往她怀里钻。 不知是作为人类的好朋友天赋异禀地嗅出了她皮肉之下的寒气，还是怎样，大黄总是想亲近她，但又不过于粘人，像此时的魏云澜，收敛了惯常的不正经，对着她敞开的怀抱，反而愈发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柔软了起来。 陶阳恶作剧似的在他舌尖嘬了一口他的舌尖，敏锐地感觉到魏云澜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曾无数次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如今才终于得到她的回应，心里破了洞的漏风的大口子像是被一股突然涌入的暖流堵住了，把他本应烂熟于心的技巧和在她面前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一股脑地冲垮了。 就在两个人难解难分之际，头顶的灯几不可闻地“咔嚓”一声，亮了。 “玛德，玩儿我呢？”魏云澜心态崩了，一抬手粗暴地灭了灯。 陶阳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又伴随着一个本能的哆嗦。 魏云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不太情愿地又把灯打开了。 他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温声道，“冻着了吧？你先擦一擦，换上我的衣服，我去给你放点热水泡澡。” 陶阳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慌忙冲进了浴室。 她换了他的衬衫出来，把两个人都沾了水的手机细心地清理了一遍，齐齐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恍惚有种举案齐眉的感觉。 魏云澜看到她身上的那件衬衫，眼神不自在地转开了，“水好了，你试试温度怎么样？” 陶阳路过他身旁，俏皮地凑近了问道“好看吗？这件好像是在B市的时候我陪你挑的，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魏云澜往后撤了一步，不安地舔了一圈嘴唇，“……不记得了。”无广告小说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