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完美逆袭》 正文 1.从头奋斗 “秀华婶,秀华婶” 刘秀华一家正在家吃着午饭,周志诚推了她一把说,好像有人在喊你。刘秀华不由地蹙了眉头喃喃道:“这大过年,谁大中午会来串门。” “听声音好像是周家的那个小丫头。”周志诚不由放下手中的白酒杯。 他家大儿子周明建放下手中焦黄的大鸡腿,抹了一把脸上的油,嘴里含糊道:“爸,你可别理这个扫把星。” 坐在旁边的刘秀华一巴掌呼向周明建的后脑勺,呵斥道:“别瞎说,什么扫把星。”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的。”周明建撇撇嘴,有些委屈地看看周志诚。 周志诚不置可否的又喝了一口酒,听门外又喊了一声刘秀华,起身和刘秀华说:“大约是周爱国又不大好了,也怪可怜的,诶,我去看看。” 门外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听说今年也是八岁了,脸上没有半点肉。天寒地冻的,她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脚上是一双解放鞋,手上提溜着一件大人的衣服,也不知道怎么湿了。 小姑娘衣服破是破了些,倒是整洁的。一张小脸蛋却是漂亮的,一双眼睛尤其水灵,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小姑娘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带上笑,有些急切:“周大夫您在家可就太好了,能不能麻烦您跟我去一趟家” 说了两句话,眼眶先红了,一双手揉着衣角,手背上是一派通红,皴裂了。 周志诚看着都不由有些心疼,这大年下的,卫生院也没开门,这小姑娘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找过来的。 他心下一沉,忙问道:“怎么,你爸爸他” 小姑娘摇摇头道:“不是我爸,是我弟弟。早上也不知怎么的就落了水,中午发起烧来,反反复复也不见退烧。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帮忙。” 真是祸不单行。 周志诚心里暗暗叹了一句,再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半年前还是活蹦乱跳的,这才几个月时间,瘦成这样。这刘秋花一家人,真是 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形容刘秋花,真要形容就是一言难尽。 “你妈妈呢?”周志诚觉出不对来。 小姑娘低了头道:“妈妈一大早去县里了,不知道这会回来了没有。” “那你等等,我去和你秀华婶说一声。”周志诚低声交代。 回屋拿药箱的时候和刘秀华提了一句,出门带上小姑娘正要走,刘秀华从屋子里追出来,塞给小姑娘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和一个橘子,揉揉她脑袋一把,道:“大过年的,吃个橘子讨个好彩头,大吉大利。出来的时候没顾上吃饭吧?回去路上把肉包子吃了,吃完再回家。” 小姑娘握着橘子,咧嘴对刘秀华笑了笑道:“谢谢秀华婶。” 两人走了不多远,周明建挤到门口,撇撇嘴道:“妈,周带弟家都快穷疯了,爸这一去,又是贴工又是贴药的,原本就是亏了大本的,你还贴他一个肉包子!” 刘秀华啐了他一口道:“你懂个屁!人家带弟比你还小两岁呢,你瞧人家多懂事!你要是有人家一半懂事” 周明建听了头疼,捂住耳朵反驳道:“再懂事也是个扫把星,说不准明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而且,听说她不是掉下树以后,人就变傻了么!前几天还差点和周文语动起来手来。就她这么点个子,怎么打得过周文语那个小胖子!” 这声音说得大声,走了没多远的周清扬肩膀不由抖了一抖。 又听刘秀华在后头骂周明建:“明天就把你送去县里你姥姥家,省的你在家成天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学着变成长舌妇!” 周清扬听着又觉得想笑,刘秀华对自家儿子的定义真是无比的准确,周明建这个小胖子再这么发展下去,真是要变成“周家村百事通”了。 握着手里热乎乎的肉包子,一股肉味扑面而来。周清扬顿时觉得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忍不住吞了两下口水。 终究还是战胜欲望,小心翼翼地把热包子和橘子放在肚子里,原本身上还是凉的,当下暖了几分。 这个周家村好歹也是在南方的,谁能知道今年这么冷。十几年也没下过雪的,今年竟然下雪了。 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毛大大的名句,她当时很喜欢,现在却很不能认同。妖娆是妖娆的,不要这么“冻人”就更好了,尤其是在没有羽绒服,没有空调,没有暖手宝的这个冬天。 周清扬咧嘴自嘲笑笑,就听身旁周志诚问:“怎么不吃?” 周清扬一偏头,就看到周志诚疑惑地望着她,过了片刻又了然道:“我看你又瘦了不少,你还是先把自己喂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家里人。” 周清扬抿嘴笑笑:“我不饿。”肚子适时而又应景地咕噜噜响了一声。 周清扬不由面色一红,假装含羞地低头,弱弱道:“弟弟也好久没吃过橘子了,等他醒了我和他一块吃。” “你呀”太懂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周志诚暗自摇摇头,旁人都说周家这个小丫头打小不聪明,半年前从树上掉下来后,变得更加傻了。可是在周志诚的眼里,周带弟却是个善良且聪明的孩子,这不,自己饿的咕噜噜叫,却还能想着自己的弟弟。 要是换成自家的那个胖儿子,饿他个半天,见了包子大约就是饿虎扑食,爹娘大约都顾不上了。这样一想,周志诚看周清扬的脸色又柔和了几分。 两人的家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路面又都结了冰,两人走了挺久。周志诚瞧不过眼,脱下身上的外套罩着周清扬,饶是这样,周清扬到家时嘴唇还是冻成了绛紫色。 周志诚脚还没落定,就听里头刘秋花的声音传出来:“早早就让你把那个扫把星送走,你不听我说,你看,克完了我儿子不算,还要克我的孙子。如果是我的孙子出了什么事,我让那个扫把星陪葬!” 一旁的温碧珠忙劝她:“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妈,大过年的,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看飞飞这会脸色像是好一些了。” “妈,事情还没搞清楚呢,”张秀珍的声音文文弱弱,却带了丝坚定,“你别一口一个扫把星喊她,让孩子听了难过” “和她没关系,和谁有关系!”刘秋花喝道:“人倒霉喝口水都要呛到!我说她是扫把星就是扫把星!” “妈”张秀珍还要说,刘秋花声音扬上去:“大过年的你是成心来找不痛快的是不是!” “我不是。”张秀珍带着点无奈,疑惑道:“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落了水?” “还不是你的那个好女儿!”刘秋花冷笑道:“这么大的一个丫头,让带个弟弟都带不好,半路里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弟弟落了水,半晌才回到家里来!赔钱的货色,也就你还舍不得送走!” 周清扬在屋外头听着,眉头不由自主地蹙在一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转头看周志诚也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她扬了声道:“妈,周大夫来了。” 屋里声音小下去,刘秋花从屋里出来,赶忙道:“志诚来了啊,快来看看我家飞飞这是怎么了!” 周志诚身子偏了偏,躲开刘秋花过于热情要迎上来的手。刘秋花扑了个空,眉头一皱,赶忙跟进去,周清扬呆在门外,身上越发觉得冷。 正犹豫要不要跟进去,周志诚在屋里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出去吧,带弟,你进来一下。” “别让她进,一身晦气!”刘秋花低声道,也不知周志诚说了什么,她悻悻地碎碎念了一句,出门骂周清扬:“多大了,不会喊人啊!” 周清扬暗自翻了个白眼,低声喊了声:“奶奶c二婶。” 温碧珠凤眼略微一抬,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刘秋花提声道:“没吃饭啊!喊个人和蚊子叫似的!让你跑着去,大半天才把人请来,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就这么病了!” 还要再骂,周志诚在屋子里又喊了一句“带弟”,她才收了声。 周清扬抬脚进屋。张秀珍面色铁青,心疼地摸摸周清扬的头,面上皆是疲倦,开口喊了声“带弟”,嗓子全是嘶哑的。 “妈,你怎么才回来。”周清扬喊了一声,鼻子一酸。 偏头看她的便宜弟弟周文飞,不过五周岁的男孩子,长得粉粉嫩嫩的,此刻满脸通红,痛苦地皱着眉头,拳头却是紧紧地攥在一块,嘴里低低喊着“姐姐”。 上一辈听说了太多因为发烧烧坏脑子的案例,周清扬不免有些紧张,赶忙迎上去,握住周文飞的手,低声道:“我在。” 周文飞这才安静下来,也不知冷的还是热的,身上却在发抖,半晌之后,突然死死扣住周清扬的手,失声尖叫—— “姐姐,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便宜弟弟 周清扬忍着痛,赶忙低下身体抱住周文飞,嘴里念着:“别怕,姐姐在,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你!” 周文飞仍然在呓语,听不清说什么。张秀珍赶忙上去,让周文飞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周志诚皱皱眉头,心里感叹这家子不容易。好好地替周文飞把了脉,拿了随手的药具替周文飞做针灸,不过片刻功夫,便下了几个针,自己的额头上都沁出汗来。 须臾,收了手对张秀珍道:“这孩子怕是被吓到了,受了惊加上落水才高烧不退。刚刚给他做了针灸,应该很快就能退烧,一会让带弟随我回卫生院拿些药,好好养几天就能好了。” “那就好,”张秀珍一脸懊丧道:“都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眉眼低下去,眼底里都是青影。 她是真的很深刻在反省自己。半年前,一直在外头打工的周爱国被一辆小车撞了,这大半年就再也没醒过来。家里一下子没了顶梁柱,她也没了主心骨。浑浑噩噩时,她的大女儿周带弟从树上掉下来,痴痴傻傻了一个多月,这才多久,儿子又变成了这样。 “要是我能一直在家里”张秀珍说着又停住了,这个假设没办法成立。 家里没了周爱国,就没了收入,她已经想尽办法去赚钱了,今早就是去县里找活干的。哪知道才走开半天,儿子周文飞就落了水。 “都是那个死丫头,没照顾好我的孙子!”刘秋花站在门外,吐了口唾沫,“我在屋里干活呢!这丫头笨的要死,我走开了,她不会跟过来看着弟弟一下!” “可不是。”温碧珠捏着嗓子一块骂,“怪不得别人都说她是个傻的。” “到底怎么回事?”张秀珍问周清扬,“怎么就落水了?” “我也不晓得,”周带弟低了头,几乎快哭出声来,“早上你刚出门,婶婶就让我去河边洗被子” “洗被子!”张秀珍抓起她的手一看,红彤彤的快要长冻疮了。她跟温碧珠的妯娌关系一直不大好,这会儿整个人气得颤抖起来:“你才几岁,怎么洗得动被子!”这根本是趁她不在欺负她的孩子! 就是周志诚在一旁听得也是深吸一口气:洗被子?小姑娘才几岁,怕是人都没被子分量重吧!这个温碧珠真是! 周清扬点点头,委屈道:“奶奶说了我好几回,说她当时十四五岁就嫁了人,也是早早就开始做家务的,我不能白吃家里的米饭,总要干活的” 张秀珍面色越发苍白,周清扬只当没看到,继续说道:“婶婶早上就打发我去河边洗被子,我不肯去,她就骂我是个是个扫把星。我说我要照顾弟弟,她就把弟弟拉到屋里,说是她能照顾好弟弟,我正洗被子呢,就听说弟弟落水了。” “妈,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弟弟。”周清扬诚心实意地觉得内疚。她实在没想到,这家人还会对小孩子下手,周文飞才五岁啊。 “太欺负人了!”张秀珍气得直发抖。正要找温碧珠理论,温碧珠不知道上哪儿拿来的炒货,笸箩里装了些花生瓜子,送进门给周志诚,道:“周大夫,这大年下让你到家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妈让我送些吃的给你” 两人正巧迎面撞上,温碧珠拿不稳,东西撒了一地。温碧珠正要发火,就见张秀珍怒目圆睁走上来,温碧珠吓了一跳,心底里没来由的心虚,仍然梗着脖子问:“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刘秋花跟在后头,见东西撒了一地,“哎呦”了一声只觉得头疼,赶忙弯下腰将瓜子花生一颗颗往笸箩里装,一边扬了声骂张秀珍:“老大家的,你这是失心疯了?你瞪碧珠做什么!” 周清扬在一旁拉了一把张秀珍,张秀珍沉着脸,哑着嗓子问:“他二婶,带弟才多大,你怎么能让她去洗被子?不说这寒冬腊月的,天有多冷,带弟这么小,要是一个不小心摔进河里,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你让带弟去洗被子?”就是刘秋花都有些讶异,好生看了温碧珠一眼。 温碧珠后背一凉,陪着笑脸道:“妈你不是总说带弟啥也不会干,我就想着带带她,让她早点学会干活。” 说着倒觉得自己有道理了,梗直了脖子提了嗓音道:“我也是心疼嫂子你啊嫂子你也别太宠孩子了,眼下家里不比从前,大哥都病了大半年了,带弟也该学会做点家务,总不能事事还都是你来。再说了,带弟过了年也八周岁了,在农村也算不得小孩子。” “二婶,你让我洗的可是你家的被子。”周清扬在一旁搭话。 张秀珍敛了神色冷笑道:“这么说文语过了年也八岁了,是不是也该替我们家洗洗被子。” “那哪儿能,我们家文语还是个学生,要念书呢!”温碧珠嘴快。 话一出口就听一声冷笑,像是从周志诚那边传来的。 “吵什么!”刘秋花及时喝止了温碧珠,皱眉问张秀珍:“有什么好吵的,叫志诚看了笑话。他二婶让孩子学着做家务有什么不对?眼下家里是这个现状,她一个小丫头还想做一辈子千金大小姐不成。家里的活总归要学着做的。” “带弟到底是个孩子!”张秀珍气急,“爱国平常最疼的就是带弟,如果让他看到带弟这样” “爱国这不是躺着么!”刘秋花懊恼地指着屋里另外一边的床上,周爱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已经大半年了,大夫只说他伤了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当时大夫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刘秋花心里凉了大半:听好多人说,这就叫植物人,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教不了孩子,你不会教孩子,那由我这个奶奶教总没问题!”刘秋花一锤定音,看着周带弟不免有些鄙夷,“脑子也不灵光,家务还不学着做,将来怎么嫁人!” 张秀珍瞬间像是哑火了,一低头落了两地眼泪,落了地,不着痕迹地被土吸收了,抬了头瞧不见任何异样,“爱国会醒的。” 刘秋花怔了怔,又听张秀珍问温碧珍:“你一口一个是带弟没带好飞飞,可带弟分明是被你打发去河边洗被子了,那请问,飞飞到底是怎么落得水?” “我哪儿晓得!”温碧珍眼神瑟缩,歪头看带弟,撇嘴道:“带弟不是一向都要将弟弟带在身边的么,兴许就是她带去了,没看顾好,才让他弟弟落了水。又或许,是飞飞自己在外头不小心跌下去的!” 一边说着一边啐了一口:“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就不该管你这门闲事,还惹得一身骚。” 吐了口瓜子壳,抬脚当真要走。 周清扬拦着她道:“婶婶这是要上哪儿去,周大夫说了,弟弟一会就能醒,醒来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了。” “既是能醒你拦我做什么!”温碧珠有些恼怒,想要用手拨开周清扬,奈何几双眼睛看着她,她又不好发作。 “妈,我肚子饿了。”门外周文语扬声唤温碧珠,温碧珠如临大赦,赶忙和刘秋花说:“妈,家里几个孩子还饿着肚子呢,我先回去!” 周文语在屋外头伸长了脖子,见温碧珠从屋子里出来,脸上差点挂不住哭出声来:“妈,飞飞没事儿吧!” 温碧珠挡住她的脸,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没出息的,不许哭,回去再说!” 周爱国他爹周玉财年轻的时候是个鞋匠,手艺十里八乡都有名,凭着手艺赚了不少钱,在周家村起了一溜儿四个平房。 随着大儿子周爱国c二儿子周爱军相继成家,大女儿周爱兰也结了婚之后,周玉财做主分了家,中间两间屋子是周玉财刘秋花带着未出嫁的幺女周爱萍住着,头间屋子给了周爱国,末间屋子给了周爱军。两头屋子隔了也不过三十来米。 温碧珠扯着周文语的袖子进了屋子,和周文语龙飞太的哥哥周文良走上来,和周文语的表情如出一辙:“妈,飞飞没事吧?” 温碧珠白了两人一眼:“没事儿,那小子命大。周志诚说了,要不了命,休养几天就好。” “大伯母说什么了么?”周文良依旧在发抖。 温碧珠咧嘴讥讽道:“她能说什么!你大伯现在这个样子,她还能干出点什么来!你俩反正记严实了,不管飞飞醒来说什么,你们俩咬死了就是飞飞自己不小心失足落到水里去的!” “可”周文良有些迟疑,温碧珠骂道:“可什么可!如果你爸知道了,非要扒掉你一层皮不可!你嫌皮痒是不是!” 周文良想起亲爹周爱军的棍棒,顿时不寒而栗,连连点头道:“知道了。是飞飞自己落水的,和我,和文语没有半点关系。” “这就对了。”温碧珠满意地点点头,想起张秀珍这半年的样子,心里头带了点恶毒的熨帖: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他们家已经是这样了,不怕再多个病倒的儿子。这也是他们运气好,一个运气不好,周文飞和他爹一样变成个植物人,可不知道要赔进去多少医药费。 她倒抽了一口寒气,抬手在周文良后脑勺呼了一巴掌:“往后离他们家远一点,一家子瘟神,倒霉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推人下河 周文语默默点头道:“晓得咯。” 想着周志诚方才那几不可闻的一声冷嗤,温碧珠到底有几分不舒服,让周文良喊来自家的大儿子周文安。 过了不多时,周文安到了屋子,略有些不高兴问:“妈,喊我做什么,我要写作业呢。” 周文安每年考试都是双百,老师个个都夸他。温碧珠越看自己的儿子越觉得是个宝贝,搂过来劝他:“都放假了,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忍痛从钱包里抽了两块钱塞到周文安的手里,对他说:“你去你大伯母那一趟。你飞飞弟弟落了水,你把这钱给你大伯母,就当是给你飞飞弟弟买鸡蛋补身体了。” 周文安狐疑地看看自己的亲妈,迟疑了片刻点点头道:“好。”正要走,温碧珠又掏出了两毛钱塞到他手里说:“别总闷在屋里,送完了钱,拿着这两毛钱去村口蓝图家的小卖铺买点吃的,正好站那看会电视。” 周文安脸上这才带了笑。蓝图家的小卖铺年前新买了一台电视机。要知道这个时候,周家村全村的电视机加起来,一个手指头都能算过来。也就蓝图的妈妈张清芳比较有脑子,开了全村第一家小卖铺。 蓝图的爸爸给他买了一台电视机以后,张清芳也没闲着,把那电视机就放在小卖铺里,关了门售票,想看电视的,一个人得交一毛钱看一个小时。除此之外,在她家店里买东西的也能蹭着看会电视,只是时间不能太长,太长了张清芳是要开口骂人的。 前几天村里人一窝蜂都堵在他们家小卖铺看春节联欢晚会,看到西游记里头演猴子的,大家一片叫好,周文安站在屋外头只能眼馋。 周文安揣上两块钱往周爱国屋子里走,刘秋花还站在门口和周志诚说话,可能是问到周爱国的病情,周志诚有些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地解释着:“这脑子的构成复杂得很,和刘婶子你说也说不明白什么时候能行我也说不准,得看病人的体质哎我说得做不得数,关键还是听专家怎么说!” 周文安怯生生叫了句“奶奶”,把来意说了一下,刘秋花满脸笑意道:“还是她二婶懂事。”让了位置让周文安进屋,张秀珍接过钱时,和周清扬两人对视了一眼。 “真是火烧岭上捡田螺”周清扬默念了一句,周文安没听真切,见周文飞面色如常,便想凑近看看,手刚放上周文飞的眉头,周文飞突然睁开眼睛,见了周文安,忽而放声大哭。 不只是张秀珍和周清扬吓了一跳,就是门外的周志诚和刘秋花也急忙冲了进来。 只见刚刚醒来的周文飞脸憋的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指着周文安一遍发抖一遍颤颤巍巍道:“妈妈,姐姐,他们坏,他们坏,让他们走,快让他们走” “飞飞别怕,姐姐在!”周清扬冲上去,就听周文飞哇一声,哭道:“妈妈,是二哥和大姐把我推下河的!” 刘秋花一辈子就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周爱国虽然比二儿子周爱军早结婚两年,孩子却生的晚。周爱军结婚头一年,就生下儿子周文安,隔年又生下一对龙凤胎,那年头龙凤胎少,能顺产生下来的更少,所以温碧珠生完孩子的那几个月,着实出名了一阵子。 再等了一年,周带弟才到了周家。 按家里排行算,周文飞嘴里的二哥大姐不是旁人,正是那对龙凤胎。 刘秋花见周文飞哭得凄惨,心下就信了几分。当着周志诚的面却不敢发作,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赶忙上去安抚周文飞:“飞飞别怕,奶奶在,没人敢害你。” 说着话,抬眼瞪张秀珍:“孩子这是吓坏了,还不赶紧给他喝点水压压惊。” 周文飞年纪小,哭起来却是不带停的,一听到刘秋花说到“水”字,想起落到水里的时候呛了好几口水,想起来越是害怕,猛地摇头说:“不喝不喝。” 又要踢腿闹腾,一边闹腾一边说道:“奶奶偏心,就是二哥和大姐把我推下河的,就是他们”嘴里又喊着妈妈和姐姐。 刘秋花赶忙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巴,“我的小祖宗诶,不能瞎说。你的二哥和大姐怎么会推你下河,你可是他们的亲弟弟!” “飞飞年纪虽小,却从来不乱说话!”张秀珍脸一沉,安抚着怀里的周文飞道:“飞飞别怕,你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 周清扬也在一旁劝他:“飞飞,你说出来,有奶奶在这呢!奶奶替你做主!” 刘秋花瞪了一眼周清扬,有苦也说不清,瞧了一眼周志诚,心思一动道:“志诚,飞飞已经醒了,秀华还在家等你呢,不如你先回去?” “飞飞这会情绪这么激动,周大夫如果这会走了,一会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周清扬怯生生问。 周志诚偏头看他,只见她眼里带了一丝祈求,当下便觉心软:这孩子这是在求他。 也是,整个村里谁不知道,刘家这个老太太就是偏心自己的小儿子。从前大儿子在时,因着大儿子能养家,还看不出来,自从大儿子病倒,刘秋花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如果这会他就这么走了,指不定刘秋花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还没给飞飞开方子呢。”周志诚冷着了脸应着,耳边似乎听到周清扬松了一口气。 小文飞断断续续说着,虽然也才五岁,口齿却比旁的小孩清楚许多,不多时,就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个清楚。 原来一大早张秀珍出门,温碧珠就想着法子打发周清扬去河边洗被子,周文飞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个家里能依靠的就剩下姐姐,就死活要跟着周清扬。还是周文语用了几颗花生米将周文飞哄住了。 龙凤胎两人带着他玩了一阵,路上撞见张清芳和蓝图,蓝图瞧周文飞可爱,又是大年下的,就给了他两颗大白兔奶糖,周文飞舍不得吃,就想着要带回家给周清扬一起分享,哪知道龙凤胎瞧着大白兔奶糖眼馋,抬手机就要抢走,周文飞个子小,抢也抢不过,还被周文良一把推到了河里。 “二哥和大姐把我推下河也不救我,头也不回就跑了。”周文飞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又打了个冷颤。就是周文安在旁边听得也是面红耳赤。 “得亏过路人瞧见了把飞飞救上来,不然飞飞就”张秀珍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杀人啊!”当下沉了脸对周文安说:“这钱还你,你去把文良c文语喊过来。” 刘秋花张了张嘴,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温碧珠姗姗来迟,人未到,声音隔着门就能听到:“大嫂喊文良c文语做什么,他们俩还要做作业呢!” 进了门,周文良c周文语低着眉眼,不敢看张秀珍的眼睛,温碧珠却是落落大方地往边上坐下,假装关切的样子:“飞飞醒了啊,可把二婶吓坏了!” 张秀珍不说话,抬眼看刘秋花,刘秋花喉咙口一阵发干,沉了脸问周文良c周文语:“飞飞说,之前是你们推他下河的!” 话没说完,温碧珠先闹起来:“大嫂,话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文良和文语都是好孩子,怎么会推自己弟弟下河!” “就是二哥和大姐!”周文飞见温碧珠不认,又哭起来,温碧珠斜眼一瞪两个孩子,周文良半晌不说话,周文语停了停,小声道:“大伯母,不是我和哥哥。早上时候我说要带飞飞去玩儿,飞飞不肯,说要找带弟,半途就跑了,我和哥哥就回屋做作业了。” 到底年纪小,说起谎来就有些心慌,饶是周清扬在一旁看着都摇头,周文语就是心理素质太差,一边说着谎话,一边整个身子都在打颤。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来。 这一点温碧珠就比较强,都这样了,还把戏演得足了,拿手戳戳龙凤胎的脑袋:“打小我和你爸爸怎么教你们的,飞飞说到底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头疯跑!这也就是没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良心过得去!” “大伯母,是我和哥哥不对,没把弟弟看好”周文语适时低下头去,一脸懊丧。 “不是不是,是二哥和大姐把我推下去的!”周文飞从未见过这样耍无赖的人,急得眼泪哗哗往下掉,拉着张秀珍的胳膊哭道:“妈妈我没骗人,就是他们两个推我的!他们抢了我的糖果,还要打我!” 张秀珍把他搂在怀里,冷笑道:“这么说,他二婶是说飞飞说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蓝图少年 “我可没这么说!”温碧珠忙撇清关系道:“飞飞毕竟年纪小,不能分辨是非,别是听了谁的教唆来冤枉文良c文语也说不准。这推弟弟入水毕竟是生死大事,总要有个证据,不能两片嘴一张就给人定罪了吧!” 出门时她就问清龙凤胎了,二人走时旁人没瞧见,没认证没物证,就算张秀珍再有能耐也说不清这个事儿。 这是要倒打一耙。周清扬暗自摇头,这个温碧珠,就是一典型的泼妇,胡搅蛮缠第一名。 再看她的便宜娘张秀珍,俨然一个斯斯文文小秀才,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是现下这个道理。 冷眼看看周文良,只见他一直低着头,嘴抿在一块,手紧紧攥在一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清扬看了好一会,才在他指缝间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周清扬不由嘴角一弯:果然还是个孩子。 悄悄走到周文良身边,忽然出声喊了句“二哥”,周文良正沉浸在懊恼和愧疚中,突然受了惊吓,“阿”了一声,手一松,东西就掉到了地上。 周清扬“咦”了一声,弯腰捡起来:“这是什么?” 大白兔奶糖,在未来看起来特别普通的东西,在80年代末这个穷困的小村里却是个稀罕物件。 “这是蓝图哥哥给我的大白兔奶糖!”周文飞见了东西又大哭起来。就是温碧珠也是一愣,正要开口解释,周志诚子在一旁道:“这糖在咱们村里,还真只有张清芳家的小卖铺有得卖,昨天我要买还断了货的,张清芳早上才补了货回来。” 话里意思呼之欲出:这糖,就是周文良c周文语抢的周文飞的。周文飞方才没说谎。 “是是蓝图送给我们吃的!”周文语还要狡辩,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可没送过给你们。” 周清扬回头看,就见门口站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头发天生自然卷,都卷在一块了,眼睛很大,双眼皮深得很,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梨涡。 分明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偏偏此刻眼里带着几分狡黠,朝着周清扬挤眉弄眼。 周清扬当下有些雷,偏过头啐了一口:死孩子。 蓝图只当没看到周清扬眼里的嫌弃,笑嘻嘻走进门来,从周清扬手里接过那颗奶糖道:“这个大白兔奶糖是我爸从上海寄回来给我的,和以前的包装不大一样。我妈没舍得卖,全留给我吃了。也是今天才到的,我就给了飞飞两颗,旁人都没有。所以,周文良c周文语,你这糖是打哪儿来的?” 蓝图脸上笑吟吟,温碧珠心里早就骂翻了天。看看周文良傻愣愣站在一旁,心里头窜起火来,操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往周文良周文语两人身上招呼:“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们没照看好弟弟,打打闹闹也要有个限度,弟弟这么小,你们就不长眼看着他一些?” 先前还说是“这推弟弟入水毕竟是生死大事,总要有个证据,不能两片嘴一张就给人定罪”,转眼变成了“孩子之间的打闹”,若是放在平时,就是周清扬都要为这个婶婶的随即应变能力鼓掌。 但是换做这个时候,看看气到发抖的张秀珍,再看看稚气未脱哭成泪人的周文飞,她怎么都欢脱不起来。带了点恶毒,她怯生生说:“婶婶方才才说,好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教你们说谎!”温碧珠一咬牙,越打越用力。周文语吃了两下就站在一边哭起来,周文良挨了好几下不吭声也不求饶,温碧珠只等着有人来拉,等了半晌,还是刘秋花上前去拦:“不能打不能打,再打要打坏了!” “是我没把孩子教好!”温碧珠抹了一把眼角就要开哭:“都怪周爱军,成天不着家在外头忙,我一个人照看三个孩子,哪里顾得过来。” 一边哭,一边又狠狠抽了一把周文良,眼尾偷偷看刘秋花。 刘秋花一听她开口要哭就脑袋疼,再听她提到周爱军,不免有些气短。 她打小就比较疼活络的周爱军,从前周爱国养家的时候,她就想着法子从周爱国那顺点好处贴补周爱军。 眼下周爱国躺着,变成了周爱军养家,如果周爱国真的有个万一,就算没有万一,就这么一辈子躺着,周爱军可能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一想到这里,她越发心疼这个小儿子。 “不能打!”刘秋花将周文良护在身下,一旁和稀泥。 “都是自家的孩子,孩子之间吵吵闹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张嘴两片唇有时候还打架呢。这不也没出什么大事么,往后注意就好了!老大家的,你也开口说句话啊!” 这能说什么?张秀珍心里憋屈得慌。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她再不依不饶,倒像是她太小题大做了。 怀中的周文飞低声啜泣,像是一把尖刀戳在张秀珍的心上。她恨不能把周文良和周文语也丢早水里呛两口水再捞上来,可是 看看一旁毫无知觉的周爱国,张秀珍心生出一股无力感,一时只能撇开头不说话。 “文良c文语,还不过来跟你大伯母和飞飞道不是!”温碧珠拎着龙凤胎,二人嗫嚅着说了两声对不起,温碧珠带上孩子就要走。 周清扬在一旁叹了口气,再一次佯装无知,站在一旁眼泪一抹,抱着张秀珍道:“妈妈,爸爸没醒,弟弟看病也没钱了,咱们可怎么办?” 七八岁的小姑娘,生的玲珑小巧,眼珠子成串往下掉,嘴里说的都是诛心的话,让人瞧着心生怜悯。 刘秋花和温碧珠二人俱是一愣,眼角似乎看到周志诚不屑而愤愤不平的眼神,耳边更是听到蓝图几不可闻的一句冷嗤。 饶是温碧珠这样的人都闹了个大红脸,跺了跺脚只觉得肉疼,心不甘情不愿地赔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周大夫好好替飞飞瞧瞧,医药费回头算我的。嫂子这边缺啥尽管让带弟来找我。” 想了想,又从身上掏了五块钱出来给了张秀珍:“大年下的,忙忘了给孩子的压岁钱,嫂子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 张秀珍抱着周文飞撇开头不说话,温碧珠舔着脸把钱塞到周清扬的怀里,领着三个孩子灰溜溜走了。 刘秋花一时脸面绷不住,跺了跺脚转身出门,说要给周文飞做点吃的去。 一屋子顿时落了空,周志诚又给周文飞好好检查了一番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让周清扬吃过饭去他那拿药。 张秀珍要给他诊金药费,被周志诚推了回来:“我和爱国打小在一块玩儿的,爱国没少照顾我。” “谢谢周大夫。”周清扬甜甜感谢,周志诚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出了门。 原本一屋子满满的人,一下子空落了不少。张秀珍这才看到屋子角落边上坐着的蓝图,蓝图朝她笑笑,雪白雪白的八颗牙,让人瞧着心里头都跟着明亮。 “方才多谢你了。”张秀珍由衷谢他,如果不是关键时候蓝图出来说话,说不准温碧珠就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更说不准温碧珠还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蓝图耸耸肩膀,“原本就是他们说谎,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不大的一个孩子,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张秀珍有些失笑,喊他到跟前,摸摸他的脑袋,他躲了一下没躲开,只能任张秀珍揉他的一头卷毛。 张秀珍叹气:“能说实话就是难得有时候,说实话就是个特别难的事。” 蓝图脸上又是不置可否,想起这次来的目的,赶忙跑到屋外,拎进个篮子来,掏出东西放在桌面上。 “婶子,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 一条鱼大块的猪肉,还有几斤米。 “这哪儿能要!”张秀珍要推,蓝图赶忙道:“我妈说了,你要是不收,我就不能回家。”抬了眼在屋子里找周清扬,周清扬正好抬头看他,蓝图指指周清扬道:“给带弟补身体用的。” “真不用,带弟身子都好了,和你妈妈说,那事儿不用再挂在心上了,没事儿了!”张秀珍还要推,蓝图一蹦三回头站在门口说:“要的要的,那婶子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要走还朝周清扬摆摆手,见周清扬不大搭理他,仍旧露出一嘴的白牙。 “这真是”张秀珍望着东西,想着怎么回礼。 周清扬把东西拢在一块,说:“妈,没事儿,咱们就收下吧。他那是差点害我没了命呢,咱们不收,张阿姨心里还过意不去。” 这是特殊时期,有吃的就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都说了,要先满足温饱了,才能追求自我尊重不是,所谓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也是这么个道理。 周清扬旁的特地不突出,就是能屈能伸这点发挥到了极致——若不是这点,怕她刚刚重生到周带弟身上的那一刻,她就要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前程往事 周清扬自嘲地笑笑,把东西收拾好的时候摸了下肚子,一时莞尔:怪不得蓝图走的时候好生看了好几眼她的肚子,一脸的变幻莫测呢。这肚子里还存着宝贝儿呢! “飞飞,你看这是什么!”周清扬变魔术一般从手里变出个橘子来,周文飞先前还有些打蔫儿,见了橘子眼睛一亮:“橘子!姐姐你打哪儿来的!” “姐姐会魔术,变出来的!”周清扬嘿嘿一笑,用手抚住周文飞的眼睛,依样画葫芦又变出个包子来。到底是人体保温箱,那包子还带着点温热。 “妈,你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吃点包子吧!秀华婶给我的。” “我不饿。”三个人同时出声。张秀珍嘴一张,周清扬和周文飞两人也是相对一笑,周文飞脆生生地笑道:“就知道妈妈要这么说!” “妈妈是真不饿!”张秀珍心头一暖,说话间周清扬已经撕了一小片塞到她的嘴里,眼里都是促狭:“不饿也要吃一点!”随手又撕了一小块塞到周文飞的嘴里, 三人都是好几天没吃过肉包子,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了,包子馅儿倒是都落到了周文飞的肚子里。 包子没吃完,张秀珍的眼眶却红了,“是妈妈没用。”想去县里找点活儿干,哪儿就那么容易。 她家中有个病人,还有两个小孩,根本走不开。去了一趟县里,唯一的收获就是卖了一筐子鸡蛋。 从前周爱国在的时候,她根本没愁过生计。 “你舅舅说隔壁村有个人承包了一整个山头种果树,我明儿去问问看看那儿要不要雇人。”张秀珍摸摸一双儿女的脑袋,见周清扬渐渐清瘦的脸,越发内疚,“等妈妈找到工作” 这话说了有一段时间了张秀珍停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周清扬顶怕这种绝望的氛围,拉起周文飞的手一边鼓掌,一边逗他:“飞飞,咱们一块儿给妈妈鼓劲儿!” “妈妈一定可以的!”周文飞捧场地直鼓掌。 到底是年龄小,又发着烧,没过一会整个人又蔫儿了,昏昏欲睡。周清扬哄他吃橘子,他直摆手,说要等睡醒和周清扬再一块吃。一个橘子捧在手上半天舍不得剥开,抱在枕头边睡着了。 “妈。我去周大夫那拿药。”周清扬对张秀珍道。 “不然还是我去吧,这大冷的天。”张秀珍迟疑。 “爸爸和弟弟都还要你照顾呢,我去吧,这条路我可熟着呢!”周清扬俏皮地吐吐舌头。 张秀珍眼眶一红,忽而想起什么来,赶忙去床上摸了一会,摸出一件紫红色的棉袄:“你姑姑给你买的。说这是城里孩子穿的时兴款式。” 二话不说往周清扬身上套,周清扬“呼”了一声,“暖和!” “好看!”张秀珍点点头。 “我很喜欢!”周清扬很满意。 要放从前,这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她当真要嫌弃到死,现下却是感恩道不行,果然人的审美是要根据环境变换的。 周清扬不由得自我嫌弃了一把,嘻嘻笑地出门去。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一声大喝,周清扬心一抖,冷不禁瑟缩了一下。蓝图龇牙咧嘴地站在周清扬身后,挑眉道:“周带弟,拿药去呢!” 周清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死孩子! 每每看到蓝图,周清扬心里头就觉得一阵郁卒。 周清扬正经985名校毕业,打小没为生机惆怅过。一路顺风顺水读完大学,毕业后她身边的所有同学不是积极奋进去了四大,就是为社会主义奋斗终身进了国企c机关,唯有她这么个闲散人儿毕了业就开始经营酒吧,正正经经成了一个生意很不错的酒吧老板娘。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不算数到手抽筋,但也不少,生活再惬意不过。 那一天晚上她正和客人谈笑风生呢,突然冲进一帮子凶神恶煞的人来,在她的酒吧里闹事说要找一个朋友,她眼睁睁看着那帮人抓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赶忙让人报了警,也不知是不是当天酒喝多了上头,她一时热血上涌,竟是追着那帮人就出去了。 直追到小巷子里,就看到一个英雄无比的汉子力战群雄,将那姑娘护在了身后,不过几下子,那一群人都被打趴了,就听那姑娘颤抖着声音喊:“蓝图哥,咱们走吧。” 汉子一回头,还是个粉粉嫩嫩的娃娃脸小鲜肉,身上t恤掩不住一身腱子肉。周清扬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那姑娘和汉子一起回头,周清扬不由愣住了:“周带弟?” 也就是那一愣神的瞬间,汉子身后突然站起个人凶神恶煞的流氓来,手上还拿着一块板砖,周清扬喊了一声“跑啊”,那板砖直直敲在了她的脸上 醒来时,她就成了周带弟。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当了几乎一个月的哑巴,最终才不得不承认这么个悲惨的事实:她,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少年,德智体美老全面发展的新时代的美少女,一个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就这么穿越到了这破烂不堪的80年代的尾巴,被迫从头开始过她的儿童时代。 一个悲惨的开端,更加悲惨的是,她一醒来就发现便宜老爹躺着成了植物人,老娘在旁边期期艾艾,便宜弟弟在一旁哭哭啼啼。人生一下子从easy模式变成了她以为的hard模式,等真正开始过时,她深刻地意识到,这特么简直就是地狱副本。 当她听说自己是从树下摔下来,是以才摔坏了脑袋,不得不躺着养一个月,而罪魁祸首就是个一个叫“蓝图”的混世魔王时,她对“蓝图”两个字的恨意到达了顶端。 “带弟,你怎么不说话!”缩小版的汉子如今没有一身腱子肉,只有一张欠扁的脸,和始终如一明晃晃的两个小梨涡,“旁人说你傻了,我看你也不是真傻啊!带弟,走,哥带你打鸟去啊!” 周清扬几乎咬牙切齿:“滚!” “你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脏话呢!”蓝图一点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跟在周清扬的身后,“你不是要去给你爸爸和你弟弟拿药么,我陪你去?” 挨近了,讨好地摊开手,手上搁着五颗水果糖,“旁人跟我要我都没给,你吃一点啊。带弟啊我和你说,我这糖可是正宗的,比别人家的大白兔都好吃。” “我不要。”周清扬要走,蓝图有些着急,拦住周清扬,“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气性这么大呢!” 见周清扬抬眼瞪他,他赶忙举手投降:“对对对,是我不对!” 这事儿真怨不得别人,就是他自己闹得。 蓝图赔着笑,眼睛扫过周清扬的额头,在她右眼眉尾的位置依稀可见一道淡淡的疤——半年前的一天,周带弟带着周文飞在村里放风筝,那风筝缠到树上去了,周带弟爬到树上摘风筝的时候,他大约是被猪油蒙了心,随手把手上逮来的一条四脚蛇丢到了周带弟的身上,周带弟尖叫一声掉下树来,伤了一条腿,连带着脸上落下了一道疤。 事后,蓝图被他妈张清芳好好地修理了一顿,他自己心底里也过不去:那阵子他正痴迷看武侠小说,金庸的那几本书都让他翻烂了。他也有一个英雄梦,英雄都是锄强扶弱的,哪个英雄也不能欺负老幼妇孺啊。 正经看看周带弟,长得还挺周正的,就是人傻了点。这好好的一张脸教他害得脸上落了一道疤,往后要是嫁不出去想到武侠小说里姑娘们常说的那句“以身相许”,蓝图的眼神不由复杂起来。 “你这么嫌弃地看我做什么?”周清扬看蓝图这眼神,不由有些狐疑,“都和你说了,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再这样。” 周清扬想要把这个神神叨叨的少年打发走,哪知蓝图却是坚定的,“爸爸不是出事了么,我妈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要互帮互助。更何况也是害你摔下树的,算我欠你的,往后我罩着你,你要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和我说,我当你大哥!” 你当自己是陈浩南啊!周清扬恨不能喷出一口热血,还大哥嘞,自己就是个孩子,充什么英雄好汉。 “你也别嫌弃我,到底我还比你大不是!”蓝图嘻嘻一笑,拦住周清扬,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塞了一把糖到她手里。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来,那糖纸还是彩色的,在阳光底下亮闪闪的,蓝图舍不得丢,把糖纸塞回兜里,碎碎念,“等开学了我集一本糖纸,气死我班上的那几个同学。” 那会在学校里谁能拿出一本贴满糖纸的本子来,那人就能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周清扬还是周清扬的时候,家境还是很不错的,集糖纸风靡的时候她也集了两本,凭着两本糖纸,她在班上的人气那是蹭蹭往上涨。 现在周清扬看看自己身上那半紫不红的棉袄,看看自己脚上那双快破洞了的解放鞋,连叹气都觉得浪费气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出门务工 怎么就变成周带弟了呢?周清扬重生以后,问了自己成千上万遍这个问题。 论说她与周带弟的联系,也只不过只是普通的初中同学关系,以及两人都姓周。 如果不是那夜再次相逢,周清扬几乎都要想不起自己的这个初中同学来。 不是她记性不好,而是周带弟在班上实在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学生:成绩一般,家境一般,样貌一般,成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身上带着一股子药味,男生女生都不爱和她一块玩儿。这几乎就是周清扬对周带弟全部的印象,哦,还有一样,就是周带弟初二的时候就退学了。 周清扬能记住她,还是因为周带弟在退学之前干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当时学校里出了一个露阴癖的猥琐男人,在大家都放学的时候把周带弟和班上的另外一个女同学堵在了学校的角落里,周带弟狠狠揍了那个男人一顿并且报了警,顺带手把女同学拯救了出来。 学校原是想要好好表扬一下周带弟的,原本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可以趁此机会在整个学校的同学面前长脸,可她错过了,她打完露阴癖的第二天,她就退学了。 后来呢?周清扬努力回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的离开并没有让大家关注太久,就连同学聚会也甚少有人提起她,很多年后,她偶然听说周带弟过得很不好,父母早早就死了,一个人带着弟弟跌跌撞撞在过活 父母双亡。 周清扬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想想周爱国和张秀珍,看着也不想这么短命的人呐。稳住啊,没爹没娘的话,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想什么呢!吃啊!”蓝图在一旁碎碎念,将手里的糖递了递,“怪不得村里人说你傻乎乎的,怎么走着路都能自言自语?” “你管呢。”周清扬白了蓝图一眼,嘴巴含住蓝图递过来的糖。水果糖在舌尖上滚一圈,甜丝丝的。放在从前她看都不看一眼的东西,现在竟像是几百年都没吃过。 呜,好吃。周清扬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忍不住给这水果糖打call。 “你爸还是那样么?”蓝图又问。 周清扬点点头,“还是老样子,伤了脑袋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你爸是个好人,肯定能很快好起来的。”蓝图心一软,劝周清扬。 中午的日头烈起来,周清扬走了一会,又因着那棉衣的缘故,整个人暖起来。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她眯起眼睛看,就见到一辆外形方正的黑色越野车,她“嚯”了一声,再仔细一看,整个人雀跃起来:拉达尼瓦啊!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真车。看外观还是前苏联设计师的手笔,她懂车的时候,这些老古董早就停产了,要看只能在历史资料上看了。 “头一回见汽车?”蓝图得意道:“我可坐过。我爸带我坐的,还在上海绕了一圈,跑起来可快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上你坐一圈,让你也长长见识!” 周清扬轻嗤了一口,那车在村长家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随后走下来一个和蓝图一般大的男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头罩着一件鸡心领的淡蓝色海马绒的毛衣,下身是和毛衣同样颜色的裤子,脚上踏着一双漆皮鞋,擦得蹭亮蹭亮的,阳光一照还会反光。 周清扬没看清那男孩的脸,光看个背影,就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若真要形容,就是披金戴银的贾宝玉下地干活既视感。 “那是谁啊?”周清扬问。 蓝图摇头:“不知道诶。哦对了,你们不是一直问是谁救了飞飞么,我听我妈说,好像就是一个外乡人路过救起飞飞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难得来个外乡人,指不定就是他们。” “哦,那得好好谢谢人家啊。”周清扬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蓝图在一旁泼冷水:“国家领袖□□说了,要我们向雷锋同志学习,做好事不能留名的。人家执意不肯留名字肯定有他们的原因,你就别上去凑热闹了。” “哦。”周清扬点点头,想起家里的飞飞,赶忙又加快了步伐往周志诚家跑。周志诚和刘秀华还在门口晒太阳,几个周围的邻居也都在。 大约周志诚先到家,和刘秀华提起了方才周清扬家发生的事,几个大婶愤愤不平,尤其是刘秀华,见到周清扬,喊她过去,愤愤不平问她:“你婶婶当真让你去河边洗被子?” “作孽啊!”不等周清扬回答,一旁另外一个大婶拉着周清扬到身边去:“你看看这孩子的手,都皴了。这个温碧珠也不怕遭天谴哦,这么虐待孩子!” “周爱国没出事的时候多疼这孩子,养得和个瓷娃娃一样,看现在瘦的。都快没形儿了”刘秀华在一旁搭话。 一个女人有如五百只鸭子,这会是上千只鸭子在开□□会,周清扬听得脑袋疼,寻了个机会找周志诚拿药,拿了药赶忙就走了。 蓝图低声道:“这些大婶都是事后诸葛亮,事情发生的时候帮不上你半点忙,事情过了倒是一个比一个正义嘴上的能耐真是天下无双。” 还挺懂!总结得很是到位!周清扬崇拜地看了一眼蓝图,蓝图摸摸脑袋,笑道:“这都是我妈说的。” 张清芳倒是个明白人。 两人回程的路上路过找蓝图家的小卖铺,店里坐满了人,电视声音开的挺大,年轻漂亮的毛阿敏身上那件明亮的鹅黄色外套尤其时髦,满脸微笑地唱着“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熟悉的曲调和歌词让周清扬打破了时空的隔膜,一时有些恍惚。 “进去看么?”蓝图问,“不收你钱,我让你坐最前面的位置!” “不咯,我要回家了。”周清扬摇头,“你也快回吧。” “那好吧。”蓝图垂下脑袋,忽而又抬起头来,叮嘱周清扬:“你站在此地别动。” “哈?此地?”周清扬愣了一下,蓝图拔腿就往自家后门跑,过了片刻气喘吁吁冲出去,把手里的橘子往前一送:“给你,带着路上吃!” “”周清扬眉毛跳了跳,马德,这个便宜你都要占! 周文飞到底年纪小,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三四天就康复了,整个人又活蹦乱跳起来。 刘秋花到底心疼孙子,担心周文飞身体好的慢,每天还给煮一个鸡蛋送过来,每每都要盯着周文飞吃完了才放心,有一回周清扬在一旁看了一眼,刘秋花还有些不高兴,扬声骂她:“看什么,这是给你弟弟吃的。饿死鬼投胎都不如你!” “别这么说姐姐”周文飞弱弱地抗议,有些抱歉地朝周清扬摇摇头。刘秋花只当没听到,柔声劝他:“她一个女娃怎么能和你比,你是奶奶的心头肉。” 周清扬每每看到这个重男轻女到极点的倒霉奶奶,心里头就要默念一百遍“常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瓜论短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听了刘秋花的话,当下转身就走。 刘秋花还不高兴,大声嚷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张秀珍在厨房里正煮着饭,听到刘秋花的声音,赶忙出来,见周清扬坐在院子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有些心疼。摸摸周清扬的头,周清扬可怜巴巴道:“妈妈,咱们什么时候能去镇里。” 张秀珍找工作都快找了两个月了,因为周爱国和这两个孩子拖累着,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前几天听说隔壁村有人承包了一座荒山要雇人种果林,她去打听了一下,又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人家的确缺人,可是缺的却是壮劳力! 像张秀珍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女人怎么能要。再加上这地方原本就不大,人家一打听张秀珍家的情况,同情是同情的,人却是万万不能要的:又是病人又是小孩的,怎么能安心干活。 安平镇在南方靠海,原本耕地面积就少,村里人都种地的少,那阵子商业蓬勃发展,村里人就更不爱种地,有些能耐的都跟着做生意去了。 周爱国家在安平镇也没几亩田地,种下的粮食都屯起来了:虽然度过了饥荒年月,刘秋花余悸未消,仓库里没点粮食,她总是心里不安心。 事农她不行,经商她没资本,更没这个能耐。张秀珍想了又想,要照顾好这一家老小,只能去县里——那里有一家裁缝店,老裁缝黄于毅是她爹张守成的战友。 张秀珍初中毕业后跟着老黄学过一年多,也算是他半个徒弟。她去打听好了,老黄最近生意好,正缺人手。 只是要去县里,她白天要上班,家里有个周爱国,还有两个孩子,总是不成事,除非刘秀花愿意跟着她去城里照顾周爱国。 “我得找个机会和你奶奶说。”周清扬眼里的希冀闪动,张秀珍不忍一把灭了她的念想:刘秋花怕是不肯的。周爱国要是再不醒,刘秋花都想把她扫地出门了,连同周带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祸心二叔 这孩子在家里受了大委屈了。张秀珍心里都明白,如果真到了那天,不论如何,张秀珍都要把两个孩子带走:她的孩子,谁都不能欺负。如果留给刘秋花,指不定两个孩子会成什么样子。 “嗯好。”周清扬抽抽鼻子低下头去。 “嫂子在家么?”正说这话,门口响起声音,周清扬抬头一看,愣了片刻才站起来,低着声音喊了句:“二叔。” “诶。”周爱军走进门来,“你妈妈在家么。”张秀珍走出来,周爱军赶忙将手上的一兜子鸡蛋递过来,不好意思道:“嫂子在家就好,我刚到家,听碧珠说起飞飞病了文良c文语两个孩子是真不懂事,瞎胡闹把飞飞都弄到河里去了,真是对不住!” 刘秋花听到屋外的声响,赶忙走出来,问周爱军:“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城里开几天的会?” “有事儿要处理,我就先回来了。”周爱军回着。 周清扬狐疑地和张秀珍对视一眼:周爱军这是咋了。 要说周爱军这个人,在安平镇也算是有名的,村里头一个中专毕业的人,还包分配到了县城里的国企上班,是个会计。 性格呢也很符合会计这个身份,什么事儿都爱精打细算,同温碧珠两个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有便宜就占,有好处就贪,旁人吃点亏,那是福气,让自己吃亏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说白了,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一毛不拔也就算了,平常纵容温碧珠四处占便宜,自己就躲在后面看着。不怪周清扬多想,周爱军在私下里,肯定也是没少撺掇刘秋花来占周爱国的便宜,周爱国不说穿罢了。 自从周爱国病倒以后,周爱军就躲得远远地,这样的人,突然送来几个鸡蛋,那可真是稀罕事儿了。 “飞飞都好了”刘秋花有些心疼,奈何张秀珍已经接过去了,又是给自家孙子吃的,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点头道:“你这当叔叔的,来看看侄子也是应当。” “最近都在外头跑,家里的事儿我是忙得管不上。”周爱军特别内疚,“嫂子,是文良,文语不对。两个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又对周清扬说:“带弟啊,你婶子没什么坏心眼,她让你去洗被子,是真的想锻炼锻炼你的动手能力,好让你能帮上妈妈的忙,你可别生你婶子的气。” 又从裤兜里掏出个红色的卡子,塞到周清扬手里:“这回我去县城里,看城里的小姑娘们人人头上都戴着个蝴蝶发卡,我想着咱们家小带弟戴着一定好看,也就给你买了个。你收着。” 当真是□□十年代相当流行的蝴蝶发卡,这会还是普通款式,也没什么亮片,塑料的。 没等到周清扬眼里的欣喜,周爱军皱了皱眉头,仍旧好言好语道:“叔叔不在家的时候,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你婶子,让她给你做点好吃的。” 刘秋花也有些讶异,什么时候周爱军还这么疼周带弟了。真是稀奇。 “哥哥的病我去县里问过了,现下也只能养着,最紧要的是身边的人要守着,日常起居要注意。”周爱军又碎碎念了几句,见张秀珍兴致不高,晓得她还是对半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和刘秋花走出门去。 周清扬越发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隐隐有种见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安。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出了门,刘秋花就问。 周爱军的脸垮下来,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过几天厂里要来咱们家家访,能不能入党就看这次家访了。” “那可是大事!”刘秋花吞了口唾沫。周爱军能在国企里上班,在刘秋花眼里,那就是正经的国家干部,能入党更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 “可不是么。”周爱军眉头锁在一块。原本是件高高兴兴的事情,哪知道他刚到村口,就见村里的几个女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一路听过来,才知道自己不在家这几天,温碧珠又惹下祸来。 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大冬天去快要结冰的河里洗自家的大被子,一对龙凤胎还把堂弟推到了河里什么都不管就跑了,怪不得旁人要嚼舌根。 还有自己半年前周爱国出车祸,张秀珍急冲冲来找他借钱,他当时听旁人说周爱国一身血,正是迟疑不定,温碧珠拦住他不肯借钱,直说周爱国要是撑不住走了,这钱就是打了水漂有去无回,他脑子一热就跟张秀珍说自己家没钱。 后来周爱国就这么一直躺着,周爱军面对张秀珍那张温婉的脸,那双洞明一切的黑眼珠子,委实有些抬不起头来。 “爸,你回来啦!”周文良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周爱军拿起门边的笤帚,狠狠地拍在周文良的背上,周文良嚎啕了一声要避开,周爱军扬声骂道:“是谁教你这么带弟弟的,爸爸打小教你尊老爱幼,你怎么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爸,别打了!”周文语上来要护,周爱军抬手又是一下,两个孩子顿时哭成一片,邻居们都站出来看,就是路过的村民也都驻足,打了两下,两个孩子躲进门里,周爱军又跟进去。 几个大婶听着院子里哭天抢地声音,这才满意地点头:“教孩子就该像周爱军这样教,不然再好的孩子都要被温碧珠宠坏了!毕竟是国家干部嘞,见识就是不太一样。” 屋子里温碧珠出手拦周爱军,周爱军抬了眉低声吼门边的周文良c周文语:“给我哭,大声哭!嗓子不喊哑了今日不能吃饭!” “你这是做什么!”温碧珠接过他手上的笤帚,嗔怪他。 “都是你,慈母多败儿!”周爱军骂她,“不打狠一些,村里人得怎么看你,怎么看我!虐待自家的侄女儿,这名声你能背,我可背不起。过几天厂里要来人家访,邻居往主任跟前一说,我这党还入不入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温碧珠有些心虚,“要怪还是怪周带弟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上哪儿来的野种,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一点活儿也不干,也就张秀珍那个傻子,还拿她宝贝儿!” “你再胡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周爱军喝道。 “你撕,你撕!不撕你不姓周!”温碧珠撒起泼来,“养周文飞那个拖油瓶也就算了,那是你们周家的种!我凭什么养周带弟那个死丫头!当年要不是张秀珍从路边把她抱回来,她还不知道能活多长呢!” 周爱军扑上来赶忙捂住她的嘴,硬的不行赶忙换软的,软言软语求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说了,当心让孩子听见。” “听见就听见!”温碧珠昂着脖子骂,到底声音低了一些,皱着眉头和周爱军说,“这事儿我也想了好几天了。你说,你哥哥能醒过来么?” 周爱军顿了顿,摇头道:“虽然县里的大夫说每个病人的体质不一样,但是我私下里悄悄打听过,植物人能醒来的概率,基本上是万中无一。” “那就是了。”温碧珠合掌道:“你哥哥打小也不是运气特别好的,不是我诅咒他,即便是有个万中无一,他恐怕都不会是那个‘一’。这转眼已经过了小半年了,他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大嫂手里头那些余钱估摸着也没了。” “有什么存款,”周爱军叹气吗,“都让大哥这病给耗没了!” “那就是了!”温碧珠附和着,“不光是大嫂手上的钱给耗没了,咱们家都往里贴补了不少,还有妈那呢,私下里不知道还贴补大嫂多少钱。大哥这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的意思是?”周爱军迟疑道。 温碧珠看傻子一样看他:“我还能是什么意思,长贫难顾!” “我总不能就撂手不管大哥了吧!那可是我亲大哥!”周爱军怒了,他再不是人也记得大哥对家里的好啊。 “村里人谁不知道,当年我大哥念书的那个成绩,全年级第一!初中考高中的时候也是全县第一的成绩,后来是家里实在供不上,姐姐和我要念书,爱萍又刚出生,是在没办法了,他才牺牲了自己,外出工作养家的!要不是我们,他可能这会都已经考上大学了!没有他,可就没有我的今天!” “谁让你不管他了!”温碧珠眼珠子一转,软声道,“你大哥的恩都记着呢,能帮咱们一定帮。可是咱们家也不富裕,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的!文安转眼就要是初中了,两个小学也要念小学,学杂费生活费,哪样不要用钱。你一个月就八十块钱工资,我又没工作,你还能有多少余钱?” “那”周爱军有些英雄气短。 温碧珠又说:“你别急,你听我说。” 温碧珠压低了声音:“你大哥我们总是要管的,咱们有口干的也不能让他喝稀的。但是眼下家里工作的就你一个,还要养着老大一家子,实在是太紧巴了。” “大哥这样躺着,大嫂也才二十出头,总不能守着大哥一辈子?说句不好听的,哪天大哥就这么她张秀珍能守一辈子活寡?到头来还是个外人不是?” “还有带弟”温碧珠一句一句分析着,说到周带弟,嘴角一歪,冷哼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带弟身世 “她怎么了?”周爱军听出兴致来。 “还有带弟,到底不是周家的种,长大了总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索性这会就告诉她,让她自己选去留,长大了也不怨咱们困住她。”温碧珠说道。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选什么去留?离开咱们家,等着饿死街头啊?”周爱军耸了耸鼻尖,门外咔哒了一声,他警觉起来,“谁?”听到一声猫叫,他又放心下来。 “近来野猫变多了。”温碧珠应了一声。 门外周文良c周文语相互交换了诧异的眼色,周文语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耳朵继续靠在窗户上。 温碧珠咬咬下唇,犹豫了片刻,才说:“也不是让她自己走。当年张秀珍早我一年多嫁到你周家来,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也是村里的大夫说她的体质难受孕,好不容易受孕了,孩子七八个月胎死腹中,就这么刚好在村口捡了个女娃娃,一家人就把她当做周家的孩子养。你们给她取名叫带弟” 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隔了两年,张秀珍果然生了个带把的。你们都说带弟是家里的福星,可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女娃。前几年路过咱们家门口的那个赤脚和尚你记得吧,那和尚就说过,这女娃八字克咱们家!” “赤脚和尚的话你也信?”周爱军不屑。 爱信不信!温碧珠暗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带弟!还当真让她为周家带了个男丁来,如果不是周文飞,她家周文安c周文良就是周家唯一的男丁,这周家的财产迟早都得是她的!就冲周带弟的名字,她就不待见周带弟!还送子童女呢,呸,克星! “怎么不信?”温碧珠继续忽悠,“妈先前还不信呢!家里近来不断出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你大哥还躺着呢!还有你姐姐,听说前些时候骑自行车还摔了一跤,腿还骨折了,在床上还躺着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净往一个小丫头身上推!”周爱军起身要走。温碧珠赶忙拦住她:“好好好,你不信这些就就算了!咱们说回正经的,你可记得我娘家村里那个姓张的?” “怎的?” “就是脚有些跛的那个老张。他现下可算翻身了,在县里当个体户,开了个小门面店卖早点,赚了不少钱。他家什么都好,就是他老婆生不了孩子。上个月我回娘家的时候,听人提起,他想要个女儿,最好大一些,省得从头再带那么累。如果能成,至少这个数” 温碧珠伸出两个指头,翻了翻:“两年工资!” “你这是让我卖侄女!”周爱军匪夷所思望着温碧珠。 温碧珠“呸”了一口骂道:“什么叫卖!我这也是为了带弟好,爹躺着娘没用,底下还有个拖油瓶子,她在这个家呆着才叫惨呢!” “老张家有吃有喝的,还能亏了她不成!不然你养她啊?你们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嫁到你们家来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早知道我就随我亲爸去上海了,干嘛被你的花言巧语骗的留在这个破地方” 她又要嚎啕起来,眼泪哗啦啦掉,周爱军拿她没办法,软声道:“这么大的事情,总要问过妈的意见,还有大嫂,大嫂她肯定不肯的!” “由不得她!”温碧珠收了声,周爱军眼神闪烁,想想家里的现状,动摇道:“等家访完了,我和妈商量一下。这段时间你就别闹了,安安生生过日子。” “晓得了!”温碧珠连声应着,到底好几天没见周爱军了,抱着又啃了两口,声音渐渐低下去。 门外的周文良c周文语从墙根起来,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走远了,周文良咬着嘴唇纠结:“你说,妈说的是真的么?” 周文语恨恨道:“原来她是抱来的!这死丫头,害得咱们今天被打得够呛!”赶紧送走,早一天算一天。 “爸说了不能闹事。”周文良提醒周文语,周文语不耐烦道:“晓得了晓得了!” 话是这么应着,隔天到底还是出事了。 因是刚过年,张清芳家进了不少炮仗,里头就有小孩子常玩的那种窜天猴儿和摔炮,蓝图来看周文飞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些摔炮。 那天一大早,周清扬带着周文飞在路边玩儿,一个摔炮下去,“砰”一声响,周文飞被逗得哈哈大笑,抓起两个往地上丢,摔炮落地,就听身边“哎呦”了一声,周文语横眉竖眼地站着,指着周带弟道:“周带弟你长没长眼睛啊!” 周文语的眼睛随了温碧珠,是个三角眼,怒目圆睁时尤其显得凶。就像是此刻,周文语的眼神恨不能吞了周清扬。 周清扬不喜欢这个小姑娘,随了她妈妈的性格,尖酸刻薄,不过大了周带弟一岁,却嚣张跋扈得很。 “飞飞,咱们走!”周清扬招呼周文飞 ,周文飞也不喜欢这个小堂姐,乖巧地应了一声跟在周清扬身后,还没走两步,周文语突然喊住周清扬,气呼呼看着周清扬的头顶,毕竟长了一岁,营养比周清扬好,个子也高了周清扬许多,一抬手就把在周清扬头上的蝴蝶发卡扯了下来,顺带扯了几根头发。 周清扬“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怒目看着周文语:“你干嘛!” 周文语掌心躺着蝴蝶发卡,骂道:“你偷我发卡!” “你胡说!”周文飞年纪虽小,见周文语欺负周清扬,上来要护周清扬,“这是二叔送给姐姐的!” “我爸答应了要买这个给我的!我都没有,他又怎么会送给你!分明就是你偷的!”周文语抬手,食指几乎戳到周清扬的脸上,原以为周清扬会害怕,哪知手刚碰到周清扬,周清扬弯身躲开,劈手夺回发卡。 周文语哪里肯,回身就要抢,之间剌过周清扬的掌背,是一道清晰无比的印子。周清扬身子比起她来不知灵活多少,轻易躲开后,周文语跑了两步,不知怎么就跌了一跤,整个人摔在田埂里,好巧不巧,脸正好埋在一坨牛粪上。 抬起脸的瞬间,周文语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道:“周带弟你打我!你这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种,我要告诉奶奶,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们明天就送你走!让你去给张家的跛子当女儿!” 周清扬脑子里“嗡”了一声,诧异道:“周文语,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呢!”周文语抹了一把脸,哭得越发大声:“奶奶!爸爸!妈妈!周带弟偷我东西!周带弟还打我!呜呜呜,妈妈送周带弟走!” 她的哭声惊天动地,周边早有熟悉的人跑去喊温碧珠。温碧珠到的时候,周文语头发散落着,额头上青了一块不说,右侧脸颊靠近眼睛的位置粘着一块脏兮兮的泥巴,哭得正是厉害。 见了温碧珠,周文语更是娇气起来,坐在地上手脚甩起来哭:“妈,周带弟打我!” “你打你姐姐!?”温碧珠怒目圆睁。这个女儿她放在掌心上疼的,打小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竟然欺负她的女儿? 看到周文语脸上的伤,温碧珠心底里的气一丛丛拱上来,不由分说,抬手狠狠打了周清扬一巴掌,扯起她的脑袋就要往家里拖。 “二婶!”周文飞尖叫着扑上来挡在周清扬跟前,温碧珠一掌下去仍不解气,扬手还要打第二掌,没成想周文飞挡在跟前,刚迈了个步子,竟是将周文飞直接撞倒在田地里。 “妈妈说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子”周文飞“哇”一声大哭,显然是吓坏了。 “文飞”在家照顾周爱军的张秀珍姗姗来迟,听见儿子的哭声赶忙冲上去。 儿子哭得泣不成声说不上话来,张秀珍再看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清扬,脑子里轰一声响:周清扬头发被扯散了,脸上高高隆起一个五指印,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憋着嘴不哭也不闹。 再看看另外一旁的周文语,脸上虽然也挂了彩,但是眼睛里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见张秀珍看着自己,她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撇着嘴告状:“大伯母,带弟抢我的东西,还推我到田里。” “大姐骗人!”反应过来的周文飞哭着说:“是大姐平白无故来抢姐姐头上发卡,抢不过就打姐姐,后来自个儿站不稳跌进田里的,还有二婶,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打姐姐!” 张秀珍狠狠地看着周文语,周文语吞了口唾沫,嘴硬道:“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我爸爸答应了要给我买的发卡,怎么会在带弟的手上!分明就是她偷我的!” “所以,是你先动手的?”张秀珍盯着周文语。 周文语不由自主点点头,赶忙又摇摇头,张秀珍平日里都是轻声细语,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可是此刻眼里却全是杀气,周文语只觉得后背一阵发毛,下意识往温碧珠身后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祸根初埋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 只见张秀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周文语身边,抬手就是用尽全力的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周文语的左脸上,再抬手又是一个巴掌,甩在周文语的右脸上。 张秀珍的速度极快,温碧珠甚至来不及反应,张秀珍已经提溜起周文语重重放在一旁,狠狠警告她:“往后你要是再欺负带弟和文飞,你看我怎么揍你!” “你干什么!”温碧珠反应过来,扑过来扭住张秀珍。 张秀珍此刻真是气急了,见温碧珠扑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头张嘴一气呵成,狠狠咬住温碧珠的手腕。 温碧珠只觉得一阵钻心疼,张秀珍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摔在温碧珠的脸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冷冽:“温碧珠,你的女儿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人了?你若是还敢动他们,当心我半夜操刀子干出什么事儿来。你可别忘了,我娘家是做什么的!你也别忘了,我还有两个兄弟!” 她娘家屠夫!她两个兄弟温碧珠不由打了个寒颤,当年温碧珠和张秀珍两人就在邻村,她村里有个不懂事的青年欺负张秀珍,张秀珍的哥哥张从源拿着一把柴刀,带着弟弟张从和直接把那人从家里揪出来,一把柴刀照着那人的命根子劈下去,虽然只是做了个样子,把那人的□□劈开了,那人却吓尿了,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不举 这件事她当时就是亲眼目睹。 张秀珍疯了。 温碧珠一时噤若寒蝉,浑身颤抖。 张秀珍松开她,脸上又恢复成原来清冷的样子,弯腰抱起一脸呆滞的周文飞,伸手替周清扬整理了头发,心疼地摸摸周清扬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道:“跟妈回家。” 三人往前走着,脚心也不知踩到什么,张秀珍低头一看,是那个红色的蝴蝶发卡,她嘴角一玩,索性一脚踩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方才还振翅欲飞的蝴蝶顿时碎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轻微的声响,周文语脸色刷白,温碧珠嘴唇抖了抖,禁不住掩面咬牙切齿道:“张秀珍,你等着!” 张秀珍脚下一顿,讥讽回道:“好。” 天上的太阳当头照,周清扬跟在张秀珍身后昂首挺胸地走着,一股子自豪从心底里升起:都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可是看她这个便宜妈妈,好像并不什么泥娃娃,而是心里头藏了一只大老虎的小猫咪。 又或者,这是一个被生活逼成泼妇的淑女? 谁知道呢,反正现下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棒极了! “妈,你别不要我。”周清扬挨着张秀珍的手,用头蹭蹭她的手臂,低声道。 “你二婶把你打糊涂了么?”张秀珍停下来,摸摸周清扬的脸,亲亲周文飞的额头。 “你和飞飞就是我命,谁要是欺负你们就是想要我的命,我怎么能不要你。你别怕,妈妈就是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护住你们。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妈妈”周文飞软绵绵的声音带着丝崇拜,“你就是一个女英雄!” “周爱军,张秀珍她打我,还打文语,你管不管!”等晚上周爱军回家,温碧珠捧着脸,虽然有些舍不得,到底拿了个鸡蛋来滚脸,这会消下去不少,可是心头这口气却是怎么都消不下去。 回来的路上,村里的几个女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嫂子进咱们家多少年了?”周爱军太阳穴一丛一丛的蹦着,“打我认识嫂子开始,她一直都是温言软语,甚少和人起什么冲突,我妈那个暴脾气在她那儿都能像是打了棉花。多少年了,你看她和谁吵过架?你也算是厉害的,不仅让她生了大气,还让她破天荒动了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碧珠斜眼看他,“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光看热闹不给钱呢?” “你也别当我是傻子!”周爱军长呼一口气,周爱国在村里的时候,就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加上张秀珍也是温婉和气的,谁都与她亲厚。 这破天荒的打了一架,不说温碧珠,村里其他人也觉得稀奇,稀奇之外更多的是愤慨,这样泥菩萨一样的人儿能动这么大的肝火,温碧珠得是有多过分啊! 一个村就这么大,多少有几个人听说了温碧珠虐待周带弟c双胞胎欺负周文飞的事儿,这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今天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正好有人在田地里干活,目睹了一切。 大家对温碧珠的愤慨到达了极点:一个大人呢,动不动就打侄女儿,算什么话!还不是欺负周爱国躺着呢么!该,张秀珍这几巴掌打得该!换他们,还嫌打少了呢! 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周爱军刚到家,村长就把他喊过去,好好地谈了半个小时的心。 “村长把事儿都告诉我了。他还说了,年前咱们家才评了个‘五好家庭’,如果你再这样,怕村里人看了有意见,要把咱们家‘五好家庭’的牌子收回去!”周爱军说。 “那怎么行!哪有给出去的东西还收回去的道理!”温碧珠不依,在这个村里评个“五好家庭”多难啊,她可往村长家没少跑,没少说好话,争取了好久呢! 评下来以后,村里为了表扬他们,鼓励全村创建“五好家庭”的积极性,还给他们这些获奖的,每户奖励了二十块钱,门口贴着块铁牌,官方人证的,那可就是家里的门面! “那我也不能白白被人打了啊!”温碧珠还要闹,周爱军蹙眉头喝她:“哥在村里人缘好,他倒下了,村里多少张眼睛看着咱们怎么做的呢!让你别闹事,你就安分一些。还有文语,你也好好管管她,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动不动就撒泼,都是让你惯的!” “还不是你把答应给她的东西给了旁人!她还是个孩子呢,懂得什么!”温碧珠不服气。 “那就能去抢啊!”周爱军冷哼了一声,扔下一个重磅□□,“下半年厂里要提拔一个人当科长,听说我也在考察行列里,只要这次能入党,就能给我加不少分。你不是一直想要住筒子楼里么,当了科长就能优先分一小套房子。” “当真啊!”温碧珠跳起来,见周爱军点点头,她搂住周爱军亲了两口,“你真能干!周科长,往后我们娘三就靠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想了想,又问:“对了,要不要往厂长那走动走动?” “过段时间再看。这次来家访的有一个副厂长,还有个平常和我不太对付的支部书记,咱们还要打起精神来!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了!” “我晓得了!”温碧珠想到即将到手的房子,已经觉得小康生活尽在掌握。 她全然不知道,周文语早已经埋下了一个重磅□□。 “带弟!”蓝图从土坑上跳下来,手里抓了一把花生米,见了周带弟就往她手里塞,“我妈新炒的,旁人想吃我还不给呢!哥就喜欢给你,你快吃!” “我不要!”周清扬蹙眉。这个蓝图,怎么看怎么像是蓝胖子,身上像是多了个百宝袋,随时要变出魔法来。这个村里游戏孩子想要放开了肚子吃饱饭都有些困难,他倒好,零食没断过。 她对蓝图的家事不太了解,偶尔听张秀珍提起过一次,其余的信息都是靠村里的大叔大婶们说闲话时透露出的零星信息拼凑起来的:蓝图的爹是个军官,从前是个知青,上山下乡到了这个周家村,当时就住在张清芳家隔壁。后来知青回城,蓝图的爹在恢复高考那年考上了军事院校,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周清扬小的时候就听家里人提起过,那□□后,很多知青原本都在乡下成了家,政策一出,许多知青家庭都是妻离子散,村里人早就见怪不怪。看蓝图家这颇为滋润的生活,他爹也不像是全然不管的。 “诶诶诶,别不要啊!我趁热给你带出来的!”蓝图嘿嘿一笑,趁周清扬不注意,塞了一颗道周清扬的嘴里,“可香了” 这像是哄宠物一样的眼神到底是闹哪样!没事儿就投喂食物难道就是蓝图同志的特殊癖好?周清扬哭笑不得。 “听说你妈把周文语给揍了一顿?”蓝图抛了一颗花生到天上,用嘴接了回来。 周清扬那会正低头看河里自己的脸,懊恼地皱眉头:要说周带弟这个身子骨虽然瘦了点,但总体还是挺健康的,唯一的不好就是,这么小的身子就是疤痕性体质,跌一跤能落个疤,被温碧珠甩了个耳光,脸上的五指印几天都没退。 这直接导致她这几天走到哪儿,村里头的大叔大婶都用极度同情的眼神望着她,有些热情的还会付诸实际,塞点糖果点心给她。 水里映出蓝图担忧的眼神,她低头道:“你盯着我看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瘸子老张 蓝图瞧着她那张小小的脸上还依稀可见的巴掌印,眼神黯了黯:说要罩着她的,结果还是让她被人打了! “打得好!”蓝图附和道:“我妈妈说,你妈妈就是脾气太好,换做她,她早就拿刀了。” 半晌也不见周清扬回应,蓝图撇过头,就见周清扬微微低着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小姑娘和旁的小姑娘当真不太一样,旁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满脑子除了吃就是玩儿,可是她呢,大部分时候就是对着某个东西发呆又或者在思考? 家逢巨变。蓝图想起他妈说的话,越发同情起周清扬来。 “你是又想你爸啦?”蓝图问。 周清扬摇摇头,忽而想起什么,偏头问蓝图:“细妹” 还为开口,就只见蓝图炸毛一般从地上跳起来,脸涨的通红,“你瞎叫什么!” “细妹啊!”周清扬嘿嘿一笑,“你小名儿不是这个么?” “早就不叫这个了!你不许叫!”蓝图脸臊的通红。当年他妈妈生他时难产,生怕他养不大,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细妹细妹,就是小妹的意思,一直喊到他上学。开学第一天老师点名,喊了声“蓝细妹”,他站起来的时候,整个班都炸锅了。他回家就要求改名字,班上有几个不老实的人要取笑他,开口喊一次就被他揍一次,过了两年大家才忘了这茬。 这个小不点倒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细妹多好!”周清扬眼里全是笑意:这还抓不到你死穴! “反正不许喊!我是蓝图,我就叫蓝图!”蓝图朝周清扬挥了挥拳头。 周清扬赶忙道:“好好好,不喊不喊。我问你个事儿啊,你知道咱们村里有哪个是瘸子么?” “瘸子?”蓝图愣了愣,想了半晌,摇头道,“咱们村子这么小,多多少少都要上我妈那买东西的,没见过什么瘸子。” “这样”周清扬失望地低下头去。 那天周文语的一句话,像是一个□□一样落在周清扬的心上。张家的跛子,当女儿,几个字眼一直在她脑子里回响。 这半年来,她其实多多少少感觉到刘秋花对她的态度,偶然听到温碧珠的话,她总是疑心自己不是亲生,可是看张秀珍的态度却又看不出任何的端倪。知道那天周文语一句话,她几乎可以断定,周带弟可能真是这个家的外来人口。 原本以为被迫接受这个穷困不堪的破盘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事情在等着她。 苍天啊!饭吃不饱,衣穿不暖,亲生爹娘不知在何方,这一厢,她还有可能随时被人卖了! “咔嚓!”周清扬恶狠狠吃下一颗花生米。 像是要吃掉谁的肉!蓝图看看周带弟眼里冒出的绿光,后背一凉。 远远的地方走来了几个人,蓝图眼睛一亮,兴奋地拍着周带弟的脑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说的瘸子是不是那个人!” 周清扬抬眼一看,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就站在田埂边上,身边正有个女人正和他低声说着什么,正是她的好二婶——温c碧c珠! “我不是和你说了,过段时间再让你来领人,等事情办妥了,我自然会去喊你,你着什么急!”温碧珠有些着急,这个张瘸子,什么时候来不好,这几天她正忙着呢,他却这个时候来寻她! “我不是着急么!”张权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你年前就和我说了,很快就能把孩子送到我家来。这一转眼过了小两月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老婆也着急啊,赶忙让我来看看。说好的吧,不变了吧?” “这不是还没到时候么?”温碧珠啐了一口,“你着急也没用。我看张秀珍对这个孩子上心得很,没把她逼到山穷水尽,这孩子还给不了你!” 张权贵的脸沉下来,嚷嚷道:“你收了我定金的,可不许骗我!我不管,反正这个月我要见到我的孩子,不然我就到你们家来闹,说你骗钱!” “我骗你什么了!”温碧珠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你嚷什么!” 温碧珠狐疑地看看周围,两人这会是村外头边上,靠在河边,一眼望过去也没瞧见什么人,这才放心下来:“答应了你的跑不了!这不是才过了年,说这些总不大合适”张权贵眼珠子瞪圆了,温碧珠赶忙安抚他,“最迟,最迟下个月,保证你有女儿,可以吧!” “那行!”张权贵面色缓了缓,“过了下个月我还看不到人,我再来找你算账!” “行行行!”温碧珠赔着笑,总算把张权贵糊弄走,心里百转千折,已是想了无数遍的说辞该如何与刘秋花开口。 张权贵得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一路唱着小曲儿,嘴里还吊着跟眼,快到村口的时候,村碑石后头突然冲出个男孩子,他吓了一跳,提声喝道:“哪里的毛孩子!长没长眼睛!” “哟哟,对不住!”蓝图弯腰道歉,抬眼看看张权贵,又是哎呦了一声,说:“大伯你手上这块表真好看!” “那可不是!”张权贵好不得意地抬手晃了晃手,假做调整表带的位置,“海鸥的,一块表够你全家吃一个月的!” “那是!”蓝图眼里现出羡慕,略带了崇拜说:“大伯你是大老板,和我们这些穷人肯定不一样的!大伯你看着眼生,不是咱们村人吧?” “对过牛家山的!”张权贵回答他。蓝图连连点头:“牛家山做生意的是多,比周家村有钱多了!我妈都说了,牛家山的风水就是好!” “那是自然!”张权贵被蓝图吹捧得全身舒坦,越看他越觉得喜欢。一群小姑娘正好成群结队的从村门口过,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张权贵忽而想起什么,弯腰问蓝图:“小孩,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你可认得周爱国家的女儿,叫周带弟的?” “带弟啊!”蓝图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成群结对的女孩们,领头的周文语蹦蹦哒哒,两个牛角辫上上下下晃悠,头上还别着一枚蝴蝶发卡。 蓝图手一指:“喏,就是打头那个,头发上有只蝴蝶的那个!” 张权贵眯着眼睛看看,见周文语圆圆乎乎,眼睛虽然小了点,看着却挺粉嫩,当下很是满意,同蓝图道了声谢,随手丢给蓝图一毛钱,“给你买糖吃。” 等他走远了,蓝图返身走回村碑石后头,对周清扬道:“问清楚了,是牛家山村的那人是谁,他刚刚还朝我打听你呢!” “牛家山村”温碧珠的娘家在那,瘸子,打听她?一连串的字连在一块,电光火石间,周清扬脑子里冒出的想法教她自己也心生寒意。 “你上哪儿去?”蓝图抓住她的胳膊,周清扬浑身发寒,掌心都是冰的。 “周带弟你病了啊!”蓝图着急。周清扬木然地摇摇头,“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家。” 一路浑浑噩噩地到家,脑子里被牛家山村和瘸子两个词填充着,什么时候到家她都不知道。 刚到家,周文安已经在门口等她,见了她,没好气地对她说:“带弟,奶奶找你。” “啊?”周带弟还没回过神。周文安又说了一遍:“奶奶找你!” 刘秋花刷一下打开门,站在门口喊她:“又死哪儿玩儿去了。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周清扬着实不想进去,温碧珠从刘秋花身后走出来,嫌弃道:“奶奶和你说话还要三请四叫的,你妈怎么教你的!”不客气地拉过她的手,推她进了屋,对刘秋花道:“妈,那我先回去了!” 刘秋花点点头,这才将眼睛落在周清扬的身上。 这个孙女,抱来的时候在襁褓里就会对着人笑,长大了越发好看了,不管大事小事,脸上总是挂着笑,她一度觉得这丫头没心没肺。可是就在这半年,这丫头笑也少了,整天心事重重,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旁人说她傻吧,她却看得出来,这孩子其实顶聪明。周文安念书那会,在门口随口念了两句诗,她听了两遍就会了,从蓝图家看了一会电视,回来能把电视剧的主题曲一整首歌唱下来。 要真是自己的孙女,刘秋花大体也是喜欢的。 可惜了。刘秋花信佛的,那年路过的赤脚和尚的话她牢牢记在心上,原本就将信将疑,这半年来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儿,由不得她不信。 年前她偷偷让温碧珠将当年藏在周带弟襁褓里的生辰八字送去给算命先生,算命先说是怎么说的来的。 “妈,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就是个天煞孤星的硬命,克父克母克兄弟,谁沾上谁倒霉。咱们要是再留她下来,指不定整个家都要被克没了!”温碧珠算完回来,是这么告诉她的。 刘秋花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清扬,叹了口气道:“带弟,你心疼你妈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身世之谜 周清扬冷着脸从刘秋花的房子里出来,脑子里全是方才刘秋花方才说的话。 “你爸爸一直醒不过来,家里已经没钱了” “你妈妈没什么本事,你弟弟还这么小,你妈妈一个人要养你还要养你弟弟,你弟弟都快吃不上饭了,瘦了一大圈” “你留在家里,你吃不饱,弟弟也吃不饱,你妈妈因为你,头发都快白了” “带弟啊,你是你爸爸妈妈捡来的,没有你爸爸妈妈,你早七八年前就死在路边了” “你要知道感恩,这个时候你得多替你妈妈想想人要知恩图报” “怪只能怪你的命格不好,算命先生和赤脚和尚都说了,你这是天煞孤星的命,再留你下来,你爸肯定就没命了。你走了,或许这个家就好了” “去张家吧,有好吃的好喝的,奶奶不会害你的” “别告诉你妈,悄悄地走。你妈心善,舍不得你,你不能不懂事” “” 刘秋花再晚生个十来年,大约就是种花家第一批传销头领,舌灿莲花得让周清扬瞬间都开始怀疑自己生存的价值。 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话,出门前,刘秋花看着她还摇摇头,叹气说:“也不知道你爸妈在哪,怎么就生了个傻的。以后到了张家,嘴巴甜一些。” 周清扬甚至都没机会说个“不”字,就被她抓了一把瓜子,轰了出来。 出了门,周清扬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一低头,一行眼泪落下来。 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同身受。 在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在那个有周清扬也有周带弟的世界里,当年的周带弟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受,听完刘秋花这段洗脑的对白呢? 一个人的生活,到底能有多惨? 一出生,被亲生爹娘抛弃,没名没姓的。唯一的价值就体现在那张生辰八字的条子上。 生不知来处也罢,好不容易被人捡了,取了个名字也是带了为他人服务的目的。 好吧,不负使命终于实现了名字的价值,这个时候爹病了,家穷了,没人觉得这两者才是因果关系,所有的过错还是要你扛——八字不好? 要是坚持留下,你为世不容,你就是不孝,你是玩了命要克死你爹! 还有选择权么! 八字个八子!老祖宗早就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周清扬自抱自泣。 所以当年的周带弟到底是怎么选择的?她看着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大约就是服从了,十分“懂事”地去给旁人家当女儿了? 后来呢? 周清扬暴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周带弟,你为啥就这么惨! 一阵风吹过,周清扬终于冷静下来。 她不是周带弟,她和这个家的感情,也没深到非要奉献自己,至于八字那一套,她更是不屑去理会。那个张瘸子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即便是真的能让她吃香的辣的她也不去。 虽然比起张瘸子,她自然更加信任张秀珍,可是刘秋花那一副非要送她走的神情,还有温碧珠那小人这两人联手,她真有些担忧自己的将来。 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陌生又熟悉的喇叭声,直直地往周清扬的家的方向开来,几分钟后,车停下,周爱军率先下了车,点头哈腰迎接车里的人下了车。 周清扬眸子一凝,赶忙起身边走边哭,她原本心里就难受,方才大哭了一遭已经觉得头晕,这会放声大哭,声音就有些嘶哑,到最后没力气,已经变成了啜泣。 当前走的李建成只见眼前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肩膀抖动了,走近了一看,小姑娘两眼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却是憋着的,偷着说不完的委屈。 “小姑娘,你怎么了?”李建成问。 周爱军看到周清扬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环顾家门口不见温碧珠的影子,赶忙提声喊道:“碧珠,家里来客人了!” 屋里“诶”了一声,温碧珠姗姗来迟。 周清扬仍然啜泣不止,周爱军赶忙对李建成说:“李厂长,这是我侄女儿,小姑娘比较爱哭,呵呵。”一边解释着,一边问周清扬,“带弟,你妈妈呢,你怎么在这里,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他一开口,周清扬哭得越发大声,抱着李建成的大腿哀求道:“叔叔,求求你带我走吧,我奶奶不让我留在家里了!我婶婶还要卖了我!” “什么?”李建成吃了一惊,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带弟你放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放手!”周爱军赶忙上来要扒开周清扬。 周清扬哪里肯,抱着李建成的大腿怎么都不肯放,哭得一脸都是眼泪,瘪嘴撕心裂肺哀求道:“不能放,不能放,我不想被卖掉,叔叔你救救我!” “你胡说什么!你婶婶怎么要卖了你!”面对李建成越来越黑下来的脸,周爱军越发慌张。 温碧珠站在门口,听见周清扬说的话脸色一黑,心里大骂一句“死丫头”,上来帮忙拉周清扬,两个大人用力之下,周清扬受不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因着哭得狠了,头有些发晕,脸色煞白煞白,让人看见了就心生怜悯。 “嫂子!”周爱军大声喊,“嫂子你快来看看带弟这是怎么了!妈妈!” “这孩子爸爸半年前变成了植物人,她一直都很难过,情绪不太稳定”温碧珠干涩地解释着,脑袋也很疼:周爱军不是说了,厂里人下周才会来,怎么提前了! 死丫头,别坏事了才好! “不是的,不是的!”周清扬急急摇头,祈求地望着李建成,“叔叔,我没骗人!” 张秀珍打屋子里出来,见这场面也跟着一愣。 周清扬见了她,眼泪漱漱往下掉,期期艾艾哭道:“妈妈,奶奶和婶婶要卖了我!奶奶说我八字不好,克得爸爸出了车祸,她让我离开这个家,让我别再祸害你了!妈妈,我不想走,呜呜呜呜” 周清扬这几句话说的当真是情真意切,只要一想到当初的周带弟是背负着怎么样的心情煎熬着,她就浑身战栗。 旁人只见她小小的人儿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在发抖,只当她是害怕,却不知她心里百转千折了这么多道,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小孩子哭成这样,都得心疼,再听她说出的话,更觉不可思议。 李建成到底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大的那个和周清扬一般大,小的那个刚满月,正是父爱泛滥的时候,看见周清扬这样,想到自家的女儿如果也是这样 他不敢想,只得狠狠看着周爱军。 “这是个误会”温碧珠手脚都软了,赶忙解释。 “死丫头,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卖了你!”屋里的刘秋花听见外头动静赶忙出来看看,没看到李建成等人,先看到了哭成泪人的周清扬。 当下一团火冒上来:这个死丫头,嘴不严实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血口喷人!张嘴就喷粪呢!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爱军心里有些发慌。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还没开始表现他的家庭和睦,先上来这么一出,让李建成怎么想!李建成身边还有一个和他不对付的欧博城呢! 刘秋花这才注意到周爱军身边的两人,她疑惑地看看周爱军。 周爱军赶忙介绍,“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李厂长和我们的欧书记!” “两位领导好!”刘秋花祖上好几代都是贫农,见了官就腿软,想起周爱军多次和他提过这个家访有多重要,她脑子一热,问道:“领导怎么提前来了?” 周爱军:“” “正巧今天有空,我就和李厂长说,周家村是个好地方,让他领着我过来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欧博城不徐不慢回着,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爱军一眼,周爱军后背一凉,不由自主地挺了下后背。 “咱们这村好的咧!”刘秋花心里有点慌,周爱军一再朝他使眼色,她越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秀珍蹲在周清扬身边,拿手给她抹泪,“带弟你慢慢说,怎么了?” “有什么话不能带回家去说。你没看见这还有领导么!这孩子犯糊涂,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让领导看了笑话!”刘秋花板着脸呵斥,哪知张秀珍抬眼看她,那冷冷的眼神当下让刘秋花说不出半句话来。 “别怕,你说!”张秀珍说,“妈妈在。” 周清扬抹了把眼泪,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把刘秋花方才在屋里和她的话都说了,只省略了刘秋花说的她是捡来的那部分,张秀珍越听脸越黑。 刘秋花在一旁听得冷汗都要落下来,这个死丫头,让她别乱说话,怎么转头就说了。要是放在平常她怕什么,可是今天还有外人在场,关系着周爱军的前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领导家访 “你这丫头,咱们家里有困难,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呢吗!”刘秋花局促撇清关系,又对张秀珍道:“这到底是咱们的家事,有事儿咱们一会再说。这还有领导呢!” “不妨不妨,”欧博城笑笑摆摆手,对已经黑了脸的李建成说:“我和李书记这趟来,就是来家访的,为的就是更加深入了解爱军同志,要是爱军同志家里有困难,我们更要帮忙。” 李建成黑着脸,冷哼了一声。 周爱军的脸面都快挂不住了,眼睛使眼色都快变成斜眼了,温碧珠才开口:“这个,嫂子” 手刚要碰到周清扬,周清扬“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婶婶坏,婶婶坏,婶婶走开!” 张秀珍赶忙又抱住她安抚,周清扬抱住张秀珍哭道:“妈妈,今天我看到那个张瘸子了,婶婶还和张瘸子说话,张瘸子说婶婶已经收了定金,让我一定要过去给他当女儿!妈妈,婶婶这是要卖了我,妈妈我害怕” “温c碧c珠!”张秀珍当下心一沉,就是刘秋花也愣住了:“什么定金?” “你血口喷人!”温碧珠声音颤抖,求救地望着周爱军。 周爱军却是满脸不可思议,过了许久才干涩着嗓子说,“带弟,你怕是误会你婶婶了,你婶婶不是这样的人” “你这是说带弟说谎么?”张秀珍冷笑一声,低头问带弟:“你瞧见的那个人,长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 周清扬哭着又回答了:“穿着棕色的的确良的衬衣,手上还戴着一块手表,右脚是跛的,婶婶喊他名字,叫张权贵!” 从衣着到细节,连名字说得不带半点磕巴。 “张权贵?”张秀珍从心底里越发凉上来,“带弟打小没回过牛家村,更没见过张权贵,编也不能编的分毫不差?温碧珠啊温碧珠” 张秀珍抱起周带弟:“妈妈带你走!” “你上哪儿去!”刘秋花拦住张秀珍。 张秀珍甩开刘秋花的手,冷冷道:“上哪儿去!我上派出所去!” “你上派出所做什么!”刘秋花抱住张秀珍的胳膊。 张秀珍提声道:“放开!我能去干嘛!我去报案去!我日防夜防,生怕家里的孩子出了什么差错,可我万万没想到啊,头一个要卖了我女儿的,就是家贼!我这就去派出所问问警察,拐卖自家孙女c侄女儿的,得判个什么罪!” “嫂子c嫂子!”周爱军慌得嘴皮子打哆嗦,“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你知道碧珠,她这个人嘴巴上利落了些,但是人不坏,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卖了带弟啊!” “她不敢?”张秀珍笑了,眼神却是冷冽的,“你哥还躺在屋子里呢,这半年不到,我尽心尽力照顾他,你们还是亲兄弟呢,你看过他几回?他人还在,你就当他死了是么!平常温碧珠怎么对俩孩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怎么生气,我也只是劝自己,到底是一家人!我忍,可我忍出什么结果了!” 张秀珍说着,不知不觉泪珠儿在脸上挂着,周清扬心里头也觉得委屈,伸出手替张秀珍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妈妈,不哭。” 软糯的一句话,教张秀珍和在旁的李建成c欧博城越发心酸。 温碧珠嘴哆嗦着,想要反驳张秀珍,李建成和欧博城又在身边,周爱军已然黑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温碧珠心里百转千折,一句“周带弟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就在嘴边,到底不敢说出口。 一来,当年张秀珍捡了周带弟的事情除了周家人和张秀珍的爹妈,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二来,不管这孩子亲生不亲生,卖孩子这事儿说出来就是十恶不赦,更何况还是卖自己的侄女儿。 也不知这个扫把星怎么就撞见她和张瘸子了。 温碧珠心里头咒骂了一句,眼珠子一转,心里合计了个说法,道:“嫂子,带弟这孩子还小,怕是误会了什么。今儿张瘸子确实来找我的,你也知道,我爸他在上海,张瘸子开了个女装店,就想托我当个线儿,让我爸从上海给她寄些货给他。那钱就是衣服的定金呢。” 温碧珠说着,一边使劲儿朝周爱军挤眼睛,“这事儿我和爱军也提起过的。” “是是是,她和我说过的。”到了这个份上,周爱军只能替温碧珠圆场,“带弟怕是听错了。” 周清扬冷哼了一声,撇开头。 刘秋花一手拉住张秀珍不肯放,一手僵着笑对李建成c欧博城二人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平白让两个领导看笑话了。您二位难得来,闹成这样,怪不好意思的,咱还是屋里坐,外头风大” 李建成仍是黑着脸,对周爱军道:“不必了,今天我和欧书记来的时机不对,这家访还是改日再来吧。” “时机不对”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周爱军的脸上,周爱军已然笑不出来。 “今儿我们确实还有事,得先走。”欧博城接过话头,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两眼周爱军和温碧珠,道:“爱军啊,有句话叫‘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你虽然还不是党员,但是也一直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一名合格的党员,不仅要注重自身的教育,更要注重家风的建设啊。” “啥玩意儿?”刘秋花嘴快,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先问出声来。 欧博城笑笑,道:“这些年全国各地拐卖儿童的犯罪率高发,国家对这块十分重视,下定决心要严打。你好歹也是在咱们单位里上班的人,自己不能是法盲,更不能纵容家里人变成法盲。孩子不是你想送给谁养就能送给谁养的,如果送养的过程中收了钱,那又是另当别论。” 欧博城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却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在周爱军的心上割。 周清扬忍不住好生看看欧博城,恰好欧博城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接时,欧博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快得让周清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欧书记说的是,我一定记在心上。”周爱军尴尬地笑笑。 李建成不想理他,唤上欧博城,两人耳语了两句,欧博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来给了李建成。 李建成返身回来,蹲在周清扬跟前与她平视,摸摸她的脑袋说:“丫头别哭,我是你叔叔厂里的领导,我叫李建成,将来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到县里去找我!找不到人你就给我打电话,喏,这纸上是我电话号码,你不会打,就让你妈妈帮你打!我看这昭昭日月,郎朗乾坤,谁敢卖你!” “李书记,你这”周爱军脸上真挂不住了。 李建成看也不看他一眼,掏出五十块钱硬塞到张秀珍的手里,道:“早听爱军说起过家里的情况,按理我们早该来看望,这钱您收着,就当是我和欧书记给孩子买吃的!” 不等张秀珍推辞,李建成大踏步就走了。欧博城无可奈何地笑笑,赶忙跟上李建成脚步。 “老欧,这事儿你怎么看?”走了两步,李建成就问欧博城。 欧博城摇摇头道:“这事儿我也说不准。咱们不是要去老张那呢。他好歹也是这个村的村长,问问他兴许会知道周爱军的人品。” “入党,入个屁!妈了个八子的!人渣!”李建成吐了口唾沫。 欧博城看他这样,摇头失笑道:“李厂长” “怎么的,我就是直!他是人渣我还不能骂了!”李建成偏头又“呸”了一口。 欧博城摇头笑笑,两人上了车,开了不多远停下,张友生正好在门口,一旁跟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 李建成摇下车窗喊了声“张村长”,张友生回头一看,高兴的吧拍拍少年的肩膀道:“林旸,快去屋里泡茶,客人来了。” “这是?”李建成和欧博城前后脚下了车,张友生笑道:“还能是谁?我家大孙子!放暑假呢,被他爹丢到我这锻炼!” “张局长的公子?”李建成对欧博城笑笑,“他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一转眼这么大了!” 李建成早些年当知青的时候还和张友生的儿子张季峰在一个生产队里,一转眼这么多年,张季峰成了县里的公安局局长,他在国企里沉浮。 落了座喝茶,李建成仔细看看张林旸,心里只道这个张季峰生的好,儿子样貌俊朗,文质彬彬,气质出众,进退间也颇有礼数。 心里称赞了一番,两人又寒暄了一番,李建成说回正事。 “张村长,你村里那个周爱军,为人怎么样?哦对了,他有个侄女,名字好像叫” “带弟。”欧博城接过话来。 “对对,带弟。”李建成点点头。 张林旸原本倒了茶就要走,听见“带弟”二字,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爱军的算盘 “周爱军?你们怎么打听起他来了?”张友生疑惑。 李建成和他解释说是厂子里的员工,是来了解情况的,张友生“哦”了一声。 “周爱军啊,也算是一个人才,周家村头一个中专毕业有正经工作的。”张友生撇撇嘴。 “没了?”李建成讶异。 “你还要让我说什么?”张友生不想多说。 李建成拉住他的手:“您这么敷衍我算什么回事?怎么的,瞧不上我?有话都不肯和我说了?” “不然你让我说什么?”张友生坐一旁,捏起一撮烟丝,放在水烟筒的烟嘴上,吸一口,咕噜咕噜作响,“你可是人家的领导。” “你这不是埋汰我么?”李建成失笑,“什么领导不领导。你就当是和我闲聊呗。这个人到底咋样?” “那可就是闲聊了?”张友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见李建成点头,嘴一歪,不屑道:“都说这个周爱军是村里的头一名,我却不大瞧得上他。他哥周爱国那才是真人才,当年念书的时候,算盘顶在脑袋上盲打,比旁人算的都快都准。也就是家里情况,他家老爹又是个酒鬼,才把他耽搁了。” “变成植物人的那个?”李建成问。 张友生点点头:“运气不好被车撞了,肇事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 “周爱军的老婆倒是挺好看的?”欧博城在一旁笑呵呵问。 “吵家精!”张友生接过话头啐了一口,“就是这个吵家精进了门才看出那周爱军不是个东西。从前周爱国养家,有什么好的都给这个弟弟,那是他愿意,他疼弟弟!这个吵家精进门以后,明着跟周爱国要,不给就闹。周爱军也不说啥,任她闹。还跟邻居吵架,三天两头都得闹一场。他那个家啊,迟早要叫这个吵家精闹散了!” 张林旸在一旁端了杯茶到张友生手边,张友生喝了一口,又是叹气:“周爱国这一倒就知道人情冷暖了,他这个最疼的弟弟啊,真没帮上什么忙,钱没贴补多少不说,吵家精还成天撵着侄子侄女儿。哦,就是那个周带弟,她还有个弟弟。” 听他提起周带弟,李建成和欧博城对视一眼,李建成把方才去家访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张友生,张友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骂道:“周爱军这个白眼狼!” 把周带弟送走这件事,周爱军能不知道?就是给温碧珠十个胆子,温碧珠也不敢擅做主张把人给送走了啊! 刘秋花也是个老糊涂,周带弟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因为是个女的,就要送走? 这事儿还是发生在她周家村呢,他这个村长都觉得害臊! “要说咱们安平镇别的村,也发生过这种事情,都是特别偏僻的自然村里,有那么几个重男轻女的人,生了女儿还想要儿子,一生五六个七八个,实在养不过来了,就偷偷把孩子送人养了。那些人就是超生游击队,生一个孩子换一个地方,监管不到也不好监管。可是带弟还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呢,要送走?她也不怕被口水喷死!” 张友生踱了两步,又是叹了口气:倒也有这样的事情,家里说送到亲戚家养的,谁也不会多想,时间久了,谁也不会过问。从前好多人家的女儿不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送了人么。 “爷爷。”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林旸突然开口说话,“那个姓张的瘸子为啥非要周带弟当女儿啊,她都这么大了!” “不想养呗,小的难养。”张友生回了一句。 欧博城在一旁附和道:“路上我也在琢磨这个事情。一般人家生不出孩子想要抱养孩子,要么是抱刚出生孩子,最大也不能超过五六岁,再大的孩子都能记事了,不好培养感情,弄不好还要跑回去的。这个人倒好,专挑大的?” 李建成在一旁呵呵开玩笑:“倒像是古代挑童养媳,琼瑶的《六个梦》看过吧,里头那个小婉君就是八岁时候被卖了当童养媳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欧博城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爱看言情小说。” 李建成敛了笑容,对张友生道:“那个小姑娘看着和我女儿一般大,我看到他就想到自家的姑娘。有事情你多担待些,总不能看着我厂里的人真犯糊涂,因为穷就把自己的侄女儿卖了。这说出去,我这个副厂长c博城这个支部书记脸上都无光。” “咱们今天来这一趟,我量周爱军也不敢再对自己的侄女儿动什么心思。”欧博城附和着,想起小姑娘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小姑娘看着也是个机灵的孩子,旁人要卖她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人又聊了一会李建成起身离开,临走前问张林旸啥时候开学,张林旸答说还有一个月,李建成摸摸张林旸的脑袋,笑着离开了。 “爷爷?” 张友生送完客人,坐在屋子里已经抽了十来分钟的水烟,啪嗒啪嗒响,心神不宁地发呆。 张林旸喊了他一声,他放下水烟踱了两步,对张林旸道:“你在家呆着,我出去走走。” 此时,周爱军正在家里对温碧珠发脾气,抬手就将桌面上的碗扫落在地上,恨恨道:“这下你满意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那死丫头会疯了一样,在外头乱说话!”温碧珠眼神瑟缩,她也知道今天自己这是闯祸了,闯下大祸了!就刚刚李建成的话,还有欧博城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不用周爱军,就是她自己都能踩到,周爱军入党这事儿怕是要黄了。 可是能怎么办,要怪就怪那个死丫头啊! 对了,还有刘秋花,一个小姑娘都安抚不住,转头就让周带弟掏了个底。 “怪别人?”周爱军心头火丛丛烧着。先前在厂里的时候,李建成一直都待他不错,加上他腿脚勤快,李建成几次在众人跟前都夸奖他。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李建成看到这一幕,也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李建成对他的态度就已经天差万别。 还有那个欧博城,他原本就不喜欢他!今天这样一闹,还不知道欧博城回去要怎么和李建成说! “你这个法盲!”周爱军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收了钱就是拐卖儿童,是刑事罪,要坐牢的!” “你还真别吓唬我!”温碧珠梗着脖子回道:“他们有证据么!张跛子那就是和我商量商量!再说了,咱们这附近村子,多少人养不下孩子都送人了,警察要抓先抓了他们啊!周带弟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好端端在这呢,他们能告诉什么!还有,别和我提钱,但凡你能争气些,多挣些钱,我用得着算计这么点钱么!” “你”周爱军气结,“你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我问你,你当真什么钱都没收,也没答应张瘸子什么额外的条件吧?” “我”温碧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周爱军,有些胆怯道:“我” “糟了糟了!”刘秋花急吼吼冲进来,“你嫂子带着两孩子说要回娘家去!” “现在?”周爱军看看日头,“这都过中午了,还回娘家!” 方才张秀珍闹着要去派出所,周爱军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都快跪下来求她,张秀珍面色才有些和缓。周爱军一向觉得张秀珍是个一团和气的人,也很好拿捏,最近怎么变得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别是又跑去派出所了吧?”刘秋花哆哆嗦嗦,“这都什么人啊!一家子吵架归吵架,关起门来还是一家子,怎么动不动就能上外头去闹?她要真去派出所闹,我就把她赶出咱们周家去!” “让她告去,我不怕!”温碧珠呸了一口,“为了个不相干的赔钱货,闹得一家子不得安静。我看那个,就是个丧门星!” 说着说着又“诶”了一声,冷笑道:“张秀珍是不是傻了,她娘家在仙莆村,一天就一趟车,还是在早上才有班车,她这是准备走路回家?雷声大雨点小,我看她带两孩子,还真能走远。” “诶诶诶,你上哪儿去?”周爱军穿上外头,温碧珠赶忙拦着。 “追她们去!”周爱军道:“就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还能上哪去!嫂子的弟弟张从和在县里,她大约就是找张从和去了。” “不许去!”温碧珠拦住他,“那是她自己要走,不是咱们赶她走的,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她自己的事情,碍不着你!” “你随她去。”刘秋花一个脑袋两个大,“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家在这,根在这呢!也就是一时气不过,想通透了也就回来了。” “妈你”周爱军皱眉头。 刘秋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怎么了!” 周爱军蹲在地上,气得揪头发:“你们啊,把我害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帅哥舅舅 “我害你做什么!”刘秋花浑然不在意,对周爱军说:“从前你哥哥好好的,他养着家,咱们多养个孩子也就是算了,一口饭的事情。可你哥不是病了么,现在全靠你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妈也是看着心疼。咱们既然养不下,就送给别人养,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 “那你千挑万选,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机会和带弟说,你看现在闹得”周爱军叹了口长气,骂温碧珠,“你个败家娘们儿!” “妈!”温碧珠哭道。 刘秋花护着温碧珠:“那丫头吃了咱们多少年的米,我不让她还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还能想干嘛?” 昨天张秀珍还跟她商量说要送周带弟去念小学。做梦的吧? 一个女娃娃念什么书,帮着家里洗衣做饭挣钱养弟弟,才是天经地义的!现在周爱国不醒,留着张秀珍是要伺候周爱国的,那个死丫头拿来干嘛,白吃饭的?还上学? 张秀珍这是脑子也被车撞坏了吧。 刘秋花似乎全然忘了前几天还摸着周文语的脑袋说:“我孙女就是聪明,好好念书考大学了孝顺奶奶。 拖拉机一路“波波波波”响着,张秀珍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拖拉机的后头。周清扬坐在后头半个多小时,腿有些发麻。迎面吹来的风剌在脸上,冰凉刺骨。 张秀珍拿了红色丝巾把周文飞的脸围住,又把周清扬抱在怀里,“过来些,别让风吹了脸。” “妈,咱们去哪里?”周清扬问。 张秀珍叹了口气。看看周清扬,心底里升腾起一股子愧疚。周爱国醒着的时候多疼这个姑娘,这才多久啊,就这么一出又一出地闹。 刘秋花的那点心思她知道,从前周爱国赚钱养家,家里还算过得下去,刘秋花指望着周爱国呢,所以一切听周爱国的。这下周爱国倒下了,她心里的算盘越来越精了,开始嫌弃孩子,想着法子为难她,甚至想让孩子自己走。 得亏孩子没入了刘秋花的全套,如果真走了,她怎么活?周爱国要是醒了,她又怎么向周爱国交代?刘秋花他们认定了周爱国醒不来,她可不这么觉得。 “咱们真要回外公家么?”周清扬又问。 张秀珍摇摇头:“不去。” 她爸张守成身体不好,脾气还爆,从前就反对这门婚事的,周爱国倒了以后她妈林式微还来劝过她离婚,是她咬着牙不肯的,张守成为这个还气得不成样子。 如果看到她现在过得这样落魄,一定会心疼,如果再知道带弟的事情,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刚刚她说要回娘家,都是一时气话,出来就后悔了。这一路都没车,能上哪儿去,总不能真走着回娘家? 也是运气好,在路上遇见拖拉车,拉了他们娘三一把。 “咱们去县里你小舅那。”张秀珍答道,看周带弟欲言又止,晓得她要问什么,摸摸她脑袋,自我安慰道:“你奶奶打小就疼你爸爸,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周清扬点点头,张开眼看看周围,这破破落落的安平镇,一条像样子的路都没有。 半个多小时了,她坐在后头闻着那柴油味,肚子里一阵阵翻滚。路过一户人家,正好旁边搭了个棚子养猪,猪圈的味道冲出来,混合着柴油味,周清扬有种想要重新投胎的冲动。 “妈,我想吐!”周清扬站起来,趴在拖拉机的边缘,直到吐到黄胆水都快吐完了,才瘫在张秀珍怀里。小小的周文飞被她这个架势都吓到了,帮着拍周清扬的后背,小声说道,“姐姐你没事吧,不然咱们下车走路吧?” 周清扬大约是吐糊涂了,揉着周文飞的脑袋说:“走路?咱们怕是要走好几天呢!” 搂着张秀珍说:“妈,以后再也不要坐拖拉机了,等我长大挣钱了我给你买辆越野车,再也不受这个罪了!” 张秀珍心疼地抚着她的后背,听她嘴里嘀嘀咕咕,她也没听清,隐约听到“再也不坐拖拉机了”,又有些心疼起来,嘴里应着“好好,再也不坐拖拉机了”。 心里不由一酸,搂着她说:“带弟,妈妈不是故意瞒着你” 周清扬脑子混沌着,却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搂着张秀珍的波脖子说:“妈,我心里明白不管我是不是你生的,我都是你的女儿。妈,我不想离开你。” “好好好!”张秀珍眼泪在眼眶里转,抱住周清扬说:“你除了没在我肚子里待过,其他和飞飞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心头肉。妈妈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嗯,妈妈”周清扬正要开口,又是一阵翻涌上来的晕眩。 就这样一路吐,一路晕晕乎乎到了县里,下了拖拉机是的时候,周清扬的腿还是发软的,周文飞倒是精神不错,兴奋地蹦来蹦去,周清扬只拿眼瞪他:果然不是亲生的,体质就是有差别。 张秀珍看她脸色煞白,赶忙把两个孩子带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里,周清扬远远闻见一阵熟悉的香味,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三个人落了座,张秀珍提升喊:“老板,来一碗瘦肉丸。” “一碗?”老板从后厨里伸出脑袋看了一眼三人,乐呵呵道:“好嘞。” 也没过多久,老板端上来一碗满满当当的瘦肉丸,几乎都要溢出碗的边缘。墨色的紫菜c碧绿的香菜在近浅红色的瘦肉丸里穿梭,间或能见姜丝与虾米,那熟悉的味道,让周清扬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 “吃吧!”张秀珍一声令下,周清扬拿起勺子舀气一颗送进嘴里,瘦肉丸弹牙有嚼劲,是再正宗不过的手打肉丸,喝一口汤,酸酸辣辣的,瞬间让周清扬清醒过来,胃口大开。 周清扬这才认真打量店里的陈设,老板探出脑袋笑眯眯问:“丫头,合胃口么?” 周清扬一瞬间眼眶潮湿,连连点头:“好吃!” 能不好吃么。刚刚是没认出来,这个老板的瘦肉丸,她在当周清扬的时候,就是从小吃到大的。 小时候老板的样子她忘了,十几年后,老板就从这么年轻帅气的小鲜肉变成了地中海大叔,大腹便便的大老板呢。不变的是,老板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 “妈,你也吃。”张秀珍在喂周文飞吃东西,周清扬挖了一大颗肉丸递到她嘴边,张秀珍摇头:“我不饿。” 周清扬不依,又往前送了送,张秀珍笑笑吃了下去,抬手掩饰地抹了一把眼角,又继续喂周文飞。 一碗肉丸很快见了底,张秀珍付了钱,正要走,老板不知从哪儿抓了一把水果糖塞到周清扬和周文飞的手上,笑得一派和煦:“我刚结婚,这是我的喜糖。” 要是每个来的客人都有这么多的喜糖,你就该破产了!真是个可爱的老板!周清扬扬起脑袋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假做天真无邪地提了一句“老板,你家的东西真好吃,你家店名叫什么呢,我以后还让我妈妈带我来吃!” “店名?”老板怔了怔。 “对啊!”周清扬眯着眼睛笑:“现在好吃的店都有名字呢,您家店也得娶个响亮的名字!没有招牌的话,我可不好找地方。” “响亮的名字?”老板仔细想了想,憨憨笑道:“我老婆叫雨润,那我家店以后就是‘雨润’了。雨润小吃店。” “老板娘的名字真是好听,雨和润,你做生意必定财水自来!”张秀珍附和道。 周清扬心底里忍不住鼓掌:张秀珍这把真是说对了!三十年后,整个省都会布满雨润美食城,地中海老板的头像也将频繁出现在电视上。 当然,那是从前上一世?反正,就是在那个平行的世界,老板将走上人生巅峰,在这个世界如何,就看老板的造化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张秀珍把姐弟二人领到了百货公司门口等着。不多时,从大楼里走出个一米八左右的一个年轻人,身量笔挺,自带了一股气势。周清扬还没来得及反应,周文飞已经欢呼的奔出去,“小舅!” 张从和只听软软糯糯的一声呼唤,一低头,是个小团子抱着他的大腿蹭。 “小舅!小舅!”周文飞一声一声唤着。 这个狗腿子!周清扬忍住想要捂脸的手,周文飞这个小狗腿,这简直就是粉丝见面会啊! 张从和,张秀珍的弟弟,比张秀珍小五岁,今年也才二十三岁。 前些年张从和都在北边当兵,在部队表现突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才被迫转业。 到了地方被分配到百货公司工作,人英俊,长得高,打小就是周文飞小朋友的偶像,周文飞小朋友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小舅一样成为解放军,最好是能成为海军叔叔! 张秀珍的妈妈林式微是个大美人,张家的孩子们也都有了林式微的遗传基因,大眼睛樱桃嘴,张从和也不例外。优秀的前士兵此刻身上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衬衫,合体的衬衫隐约衬出张从和一身的腱子肉,身量笔直笔直地站着,大约是在北方呆了两年,说话不像本地人,舌头都是平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普通话。 硬件够硬,软件还在升级。 就算周清扬这阅人无数的酒吧老板娘也忍不住想要为这个小舅吹一把口哨:哇奥,帅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倒卖鸡蛋 “小舅~”周清扬有那吹哨子的贼心,可惜没贼胆,老老实实喊人。 “姐?”张从和见了张秀珍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带孩子玩儿几天。”人来人往的,张秀珍不好说什么。 张从和心生异样,仍然笑着:“来玩儿好啊!我都多久没见你了!还有”他一手抱起周文飞,抡起来就转一圈,“我的小海军!” 周文飞尖叫着,被抛到天上去也丝毫不害怕,眼里都是兴奋,落下时,张从和稳稳抓住他,又摸摸周清扬的脑袋:“长高是长高了一点点,怎么越来越瘦了?挑食?” “才没有!”周清扬嘟着嘴,知道张从和是逗她玩儿,假装生气的样子,张从和趁机抱着抡起来抓了一圈,周清扬尖叫一声抱紧张从和的脖子,平安落了地时,就听张从和爽朗地哈哈大笑。 “跟我回家去!”张从和笑着,领着母子三人往家走,安置好了三人,和张秀珍说:“姐,你先坐一会,我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周清扬好好参观了一下张从和的宿舍。 国营百货公司的福利待遇不错,张从和转业一年多两年,就有了单独的宿舍。不和旁人合住,这房子就是张从和一个人的世界,有种属于军人的利落,干干净净,有条不紊,屋子角落里放着脸盆c搪瓷杯c牙刷c毛巾,依旧是部队专属的摆放方法。 张秀珍坐不住,想要帮着张从和收拾屋子,拿了抹布擦了一圈,那抹布原先什么样子,后来还是什么样子,张秀珍自己都笑了:“你小舅这样爱干净,将来的媳妇也不知道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 “姐”从外头回来的张从和手上多了一袋子青菜,右手还提溜着一大块排骨,“你当着孩子的面又说我坏话!” “哪里有!”张秀珍接过东西,皱了皱眉毛,“买这些干嘛,多贵啊!花了你多少肉票?” “没花什么肉票!”张从和呵呵笑。 张秀珍撇撇嘴:“你别当你姐姐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慢慢取消粮票肉票,可是还没改到咱们这呢!外头买这些肉,不知道要长多少钱。” “真没多花钱,”张从和笑着,又有些霸气说,“再说了,我有钱!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的,钱都没处花。姐,给我烧个红烧排骨,你烧的排骨比妈烧的都香!” 张秀珍不再说什么,提溜着菜去了厨房。 周清扬当真是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在家的时候,只要张秀珍不在家,她去刘秋花那喝的必定就是稀的像是水一样的粥,眼巴巴看着周文飞吃点干的。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 吃肉,那是过年才有的待遇。可惜周清扬穿过来以后也没赶上好年景,过年的时候也没吃上一块肉,能吃饱下凡都得感恩了。 “呜,好吃!”周文飞也是啃的满脸都是油,拿手擦了一把脸,整个人都是油光满面的。 “小猪八戒!”张从和逗他,看周清扬发呆,不由有些心疼,又夹了一块放到她碗里,说,“小姑娘家家的也要多吃肉,胖一些才好看的。像你这样猴子干一样的,将来没有人要的!” “我才八周岁呢舅舅!”周清扬抗议道。 张从和哈哈大笑:“那不行让你妈妈给你找个人家,先做做人家童养媳!农村里可多了!” “我才不要!”周清扬做了个鬼脸。 吃过饭,张秀珍早早就哄两个孩子入睡,周清扬有些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是睡意朦胧时,外头突然“砰”一声响,张从和可以压低的声音里掩不住满腔的怒火:“欺人太甚!我找他们说理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张秀珍按下张从和,“今天这事情算是让我彻底看明白了,这家人没一个能靠得住的。你姐夫一天醒不过来,我总归在那个家是待不下去,还是要早做打算。” 张从和掏出一百多块钱,道:“你前些时候托我卖的那些鸡蛋,生意很不错,统共赚了这么多钱,姐姐你先收着。” 张秀珍接过钱,匀了一半给张从和。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取消粮票,好些东西都可以直接购买了,但是他们省还没改革。 一张粮票在城里能买五个鸡蛋,可是放到他们村里,就能换十个鸡蛋,张秀珍就干起了倒卖粮票的生意来。 在他们县里,这样的干的不在少数,旁人都叫他们“倒爷”。这行有风险,那就是踩着政策的灰色地带,哪天说违法就违法了。他们这代人,经历过那十年,时时想起来就害怕。 张从和也几次和张秀珍说过,这不是能长久做的生意,可是张秀珍没办法,现在家里实在是缺钱。周爱国倒下的实在太过仓促,张秀珍看到人是直接哭得昏死了过去。等到回过神来时,去翻周爱国随身的东西,竟就翻出了十来块钱。 张秀珍和刘秋花说的时候,刘秋花还不信,指着张秀珍的脑袋说是她把钱藏起来了,把张秀珍气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就是周爱国的医药费,都是张秀珍四处借钱凑来的。后来实在没办法在,张秀珍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张从和在县里,总有一些门路,别人倒爷几千上万倒,她就是卖个鸡蛋,再怎么也不会严重到哪个地步的。 张从和把钱推回来:“这钱是你的救命钱,我不能要,我也没干什么。再说了,我有工资呢。” 张秀珍在百货公司上班,脑子活络,门路也广,好多事都是他操持的,张秀珍心里有数,可是眼下确实是困难时期,她也不好再矫情,把钱收了,说:“该你的就是你的,说好了赚了钱咱们对半分。那些钱就当我借你的,将来还你。” “总不能还干这个。”张从和又劝,“擦政策的边,总不是长久之计。” “我晓得的。”张秀珍想了一会,张从和看她面露犹豫,蹙眉说:“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你可是我亲姐姐!” “想让你帮我个忙。”张秀珍狠狠心开口,“早些时候我不是和你说过要去黄师傅家帮忙,后来左思右想,你姐夫还躺着,两孩子也还小,一直呆在县里,实在怕忙不过来。原本想推了黄师傅,结果他给我支了个招,让我在家里也能干活挣钱。” “在乡下?”张从和一愣。 张秀珍点点头:“黄师傅现在也不单单做人家定做的衣服,她女儿毕业了以后去了深圳,每个月都会寄回来几套深圳街上时兴的衣服,黄师傅就照着人家的样式做,完了放在店里卖,生意特别好。黄师傅说,如果我要做,布料全由他提供,我只要准备缝纫机那些家什,做出来的衣服按套给我算工钱。” “这倒是个法子。”张从和明白过来,摆摆手道:“姐,你别担心,我明天就给你去弄一台缝纫机去。” “别别别”张秀珍忙忙摇头,“我问过了。这新的缝纫机一台就得两百多,我手头上没那多余钱,你明天还是帮我问问二手的多少钱吧!” “买什么二手!”张从和否定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挣钱吃饭的家伙什哪里能将就!” 见张秀珍还在犹豫,张从和笑道:“那咱们俩一人出一半,就当我入股了。姐你挣了钱还得算分红给我,先放你那攒着,等我娶媳妇的时候一块还我!” “那行!”解决了一件大事,张秀珍总算松了口气,听到张从和说到“娶媳妇”,当下八卦之心顿起,问他,“你也二十三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当妈了,有对象了吗?” “追我的人从百货公司门口排到后街去!”张从和大笑。 偏了头看屋子里,虽然看不见两个小的,但是一想到周带弟瘦弱的脸,周文飞软软糯糯的一声“舅舅”,就越发心疼,心里不由得又骂了周爱军两句。 这个畜生,怎么能纵容自己的老婆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有那个亲家母,真是 心底里啐了一口,张从和说:“买缝纫机也没那么快,姐,你和带弟他们俩在县里多住几天,省得还要回去受气。等过几天我放假我送你回去,让他们知道一下,你也是有娘家人撑腰的,惹恼了我,我去把大哥喊来,一块把他们家掀了拉倒!这种家呆着有什么意思!” “到底家里有你姐夫呢。”张秀珍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下去。 张从和叹了口气说:“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姐夫他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知道呢。” 连医生都说了,周爱国这个是就是三分看人七分靠命,脑子的东西怎么都说不准,要是一辈子躺下去,张秀珍真要赔上一辈子? 她这个姐姐啊,就是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物价飞涨 周清扬在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张秀珍和张从和的话倒是听了大半,听到倒卖粮票的时候,周清扬先是倒抽了一口气,先前张秀珍去各家各户收鸡蛋的时候她倒是没多想,现在想来,张秀珍倒还真有几分经济头脑。 这时代,倒爷遍地都有,像她这种小打小闹的,想来也没多少人关注,到了政策收紧的时候,大概也不会影响到她。 等再听到缝纫机,周清扬咧嘴笑,这种家庭式作坊还是服装业在中国崛起的雏形呢,张秀珍倒是成了其中的一员。 想着张秀珍亲手为周带弟做过的几件衣服,在整个村里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她这个便宜娘在服装设计上,确实有几分天赋。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许久,也不知什么时候,周清扬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被香味勾醒的,张从和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张开眼在,张从和乐不可支,指着她的嘴角问:“你这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你看我这枕头上,一滩口水!” “”伪萝莉真剩女周清扬同志成功脸红了。 早饭是个柳城特色小吃油卷面,配上柳城特色小吃锅边糊,锅边糊里是什么都没加,只是放了点芹菜c海米,一碗锅边糊两毛钱,一根油条五分钱,周清扬一碗锅边糊下肚,再配上一口油条,畅快地像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用美食就能窥见一个城市的烟火和内涵。 吃过了饭,张从和去上班,张秀珍领着两个小朋友去逛街。 周文飞一路都很兴奋,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一直在前头带路,相比较而言,周清扬就相对比较淡定,当然,那也只是相对周清扬在县里长大,七八岁的记忆却很模糊,这会时光倒流走在这条街上,有一种近距离接触历史的凌乱感。 快要走到集贸市场的时候,有几个家庭主妇模样的阿姨堵在桥头,群情愤慨。 “这东西怎么能这么贵的啦,这么贵你不如去抢钱好了!” 原来是个卖醋的小摊贩,被阿姨们围着指指点点,手指头都快戳到他脑袋上了。 “这东西我明码标价,不偷不抢的,你要买就买,嫌贵就不要买!过了这个月,你想买都未必买得到!”小摊贩啐了一口。 “那也不能这么胡乱涨价!这才过了几天,你这醋就涨了一倍!你信不信我去告你去!”又一个阿姨再骂。 张秀珍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周文飞已经一马当先过了桥,张秀珍赶忙追上去。 路边有个油饼摊子,周文飞指着油饼说要吃,张秀珍问了下价,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付了钱,还是低声抱怨道:“连油饼都贵了一毛钱。” 周清扬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来:通货膨胀。 就是今年,就要迎来新中国成立以来零售物价指数上涨的最高纪录。现在刚过了年,冰山已经露出了一角,到了年终价格闯关一公布,将会引发大规模的物价上涨和物资抢购热潮,很多人买米等生活必需品都用车来拉,最终可能都拦在仓库里。 当年上课的时候,他们的大学老师还说起过一个笑话,说当年他妈妈买的肥皂囤积在家里,等他孩子出生洗尿布的时候都还没用完。 不少人在这个战役里发了财,更多的人是盲目地跟风购买囤积。 周清扬正发着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引得整条街的人都回头去看,周清扬跟着回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走路一瘸一拐,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姑娘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像是要哭了。 “张瘸子!”周清扬忍不住呼出声来。 张秀珍听见了,疑惑地望着周清扬,周清扬忙解释道:“妈,这个人我见过,来找二婶说要买我的就是他!我亲眼瞧见的!” 张秀珍蹙眉看张权贵,他提手正在拧身边姑娘的胳膊,姑娘吃痛,眼睛里都泛着泪光。 张权贵一边拧一边骂:“死丫头,吃饭的时候就有力气,干活的时候就偷懒,我养着你就是让你回来吃干饭的?” 姑娘“哇”地一声哭了。 “这个张瘸子真是,好好一个女儿虐待成这样。”身边有个大娘低声说着。 张秀珍听着不大对,带了笑凑到大娘身边问:“阿姨认得他们?这瘸子有女儿啊?” “不是亲生的!”大娘打量张秀珍也不是什么坏人,张嘴就开始八卦,“这个张瘸子前些年从乡下来的。听说老婆不会生,在乡下托人买了个女儿带在身边。” “自己不会生,带来的孩子还不得到当亲闺女养着,这样”张秀珍欲言又止。 大娘骂道:“可不是说呢么!不好好养,你抱人家回来干啥!这还不是头一个呢!” 大娘愤愤道:“刚来的时候他抱来的女儿不是这个,比这个还漂亮些,成天跟在张瘸子身边干活,动则打骂。明眼人都看不下去了,结果不到一年,张瘸子就换了个女儿。” “换了个女儿?”张秀珍隐隐觉得不对,就是周清扬在一旁也觉得这个剧情似曾相识。 大娘点点头:“嗯啊!有人问他,他说那个女儿不乖,被他送回乡下去了,换了个更乖的喏,就是这个。这个养孩子还能和买东西一样,包退包换的哦!” 正要细琢磨,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周清扬蹙眉回头,有人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大声喊道:“带弟!” 周清扬看到了一张喜出望外的脸,虽然她觉得这张脸看起来很是讨打。 “小蓝图。”张秀珍笑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妈带我上街进货。”蓝图眼睛弯起来,笑的特别明媚,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三好学生,嘴巴也跟抹了蜜糖一样。 分明也没说什么讨好的话,就光是那个态度,就让张秀珍瞧着喜欢。 “张阿姨带弟文飞出来玩儿啊?”蓝图笑着问,说话间从手中的纸袋子了抓了两颗糖塞进周清扬的手心,又抓了点给周文飞。 “叮叮糖?”周文飞眼睛一亮。 这个糖乡下不怎么卖,用麦芽糖做成的一大块,小贩挑着担子满大街上叫卖,手上拿着切糖的铁板相互敲击,一路上都能听见叮叮叮的声音,有人要买了,小贩就停下来,用铁板将糖切成一块一块的,吃的时候偶尔还要黏住上颚的。 周文飞就爱吃这个,尤其喜欢听铁板敲击的声音。 这下拿了糖,眼睛眯成一块,身体略扭了扭,小声对蓝图说:“谢谢蓝图哥。” “客气啥。”蓝图嘿嘿一笑,偏头看周清扬:“带弟,吃啊!” “不吃不吃,我牙疼。”周清扬那两天要换牙,正闹牙疼,依样又送回蓝图的手里。 “换牙的吧。”蓝图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周清扬在他眼里似乎读出了“牙都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几个大字,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眼睛还没收回来,被张秀珍拍了下掌心,“不要对哥哥没礼貌。” 蓝图笑得越发恣意。 “又欺负带弟?”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周清扬抬头,就看到张清芳站在蓝图身后。一身时髦的裙子,配上大波浪的头发,时髦的不像是乡下出来的小卖铺老板娘。 蓝图的妈妈也算是村里的风云人物,周清扬来了这小半年虽然没怎么正面看过张清芳,但是私下里却听了她不少的光辉事迹,每每听完都要咋舌。虽然名声不大好,但是张清芳疼儿子却是全村都知道的。 “张阿姨真好看。”周清扬顺嘴说了出来。 张清芳笑得花枝乱颤:“带弟嘴就是甜儿。”弯下腰摸摸周清扬的下巴,这才扭头和张秀珍说话。 “出来买东西?” “嗯”张秀珍瞧着并不热络,点点头道:“带孩子来看他舅舅的。” “那你可得多买点带回来。”张清芳凑近了,笑道:“我听消息说,东西都要涨价的。几个大城市东西眼下都贵的不像话,人家买东西都要排很久的队,连买个醋都要抢的呐。你要是手头有余钱,就屯一些放着,总是没错的。” 她自己手上就是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拎在手上,张秀珍扫了一眼,笑道:“你买了不少东西。” “这才多少,”张清芳不在意,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我借了钱进了不少东西,屯着呢,总有人买的。 “那我先祝你生意兴荣。”张秀珍回道。 张清芳见张秀珍淡淡的,扫了一眼挨在周清扬身边的蓝图,还是继续说:“你要不想买,就买点金子屯着,金子保值的。” “不是不想买,”张秀珍哭笑不得,“没钱!” “那就买点日用品不过你别怕。”张清芳眼睛垂下来,“差东西了到我店里来拿,记账都行。等孩子爸醒了,你再一次还。” 张秀珍心里微动,抬头看张清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人口贩子 实话实说,张清芳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可能是蓝图的爸爸一年到头都不在她身边,她一直带着孩子住在娘家里,因为人长得好看又开了个小卖铺,店里人来人往的,总有人在打她的主意。 村里的女人总在背后骂她妖精,狐狸精,甚至更难听的都有,张秀珍也极少和她有往来,要不是蓝图神来一笔把周清扬从树上吓得摔了下来,大约两家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可是这样的女人,却不怕她换不上钱,说要给她记账? 张清芳大约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却不在意道:“周爱国是个好人,不会就这么躺下去的。” 她说完,张秀珍的鼻尖胃酸,低头道了声谢谢。 蓝图挨近周清扬身边,低声说:“你让你妈多少买些东西,我爸给我写信说了,往后物价肯定要涨的,物价就是,东西的价钱的意思,东西要变贵了,你家钱就不值钱了。我爸在大城市,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那封信一到,张清芳就去银行取了钱买了点黄金,说是给蓝图留着急用的。他不懂这些,但是周带弟家里穷他是知道的,这会得了消息告诉周清扬,颇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 小大人。 周清扬心底里略鄙视了一番,这家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上哪儿去买金子去。但是这个消息对张秀珍多少还是有用的,毕竟她还要买个缝纫机,趁早买比晚了好。 “晓得啦。”周清扬应承下来。 偏了头,正好看到张瘸子身边的小姑娘又被张瘸子掐了一把,小姑娘不敢再哭,憋着声音浑身发颤,期期艾艾地说“爸爸,我不敢了”。 周清扬手轻推了他一下,朝张瘸子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 “作孽。”一旁的大娘又在摇头。 张清芳闻声,顺着周清扬的视线望过去,见是张瘸子,眸子一深,鄙视道:“怎么又是这个瘸子。” “你认得他?”张秀珍疑惑。 张清芳视线扫过周清扬,说:“不认识。也就是那天这个瘸子来村里找温碧珠,正巧被村头的那个酒鬼孙茂海瞧见了,孙茂海和我说,这个张瘸子四处说他缺个女儿,让人把女儿卖给他,可是三天两头的身边就换女儿,这一年都换了两三个了,隔一段时间就说不满意,要给人送回去。还以为是发了善心替别人养女儿呢,怕不是拿别人家的女儿当免费劳动力的?” 她冷哼了一声,又说:“听说你家那个温碧珠要把带弟卖给他?卖给他就是这个下场。要我是你,就狠狠斗一斗温碧珠这个吃软怕硬的货。” 见张秀珍面色有点难看,张清芳也不继续说下去,抬手招呼蓝图:“儿子,跟我去买点别的,妈给你买一身小西装去。” “那我走啦?”蓝图依依不舍,张清芳提了把他的儿子:“再不走,太阳就要下山了!” 等蓝图走远,张秀珍弯身摸摸周文飞的脑袋:“还吃油饼么?” “不吃了!”周文飞小心翼翼地摇摇脑袋,眼睛里含着一汪水,低声道:“妈妈,别卖了姐姐” “你”怕是刚刚听了张清芳的话,误以为真了,张秀珍愣了愣,周文飞跨两步走到周清扬的身边,拉着周清扬的衣角说:“妈妈,我以为再也不吃零食了,饭我分一半给姐姐,你别卖了姐姐好不好!” 张秀珍眼眶一红,饶是周清扬也是心头一颤鼻头一酸,张秀珍蹲下来,将两人拦在怀里:“妈妈怎么可能卖了你们,妈妈不卖,妈妈好好工作,养你们!” “妈妈保证!”周文飞还有些战战兢兢,周清扬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摸摸他的脑袋说:“傻飞飞,妈妈不会骗咱们的!” 这个便宜弟弟是真的可爱,一点也没白疼他。 张秀珍抹了把眼泪,给他们俩人一人买了一个油饼,两人欢呼一声,开开心心吃完了。 张清芳的话到底对张秀珍有些影响,逛市场的时候,张秀珍就把该买的生活用品都多买了些,也替张从和备了几份。又去买了好些布料,说是回头给周清扬和周文飞做衣服用的。 三个人逛到中午时才回到张从和家,张秀珍刚做好饭,张从和从外头回来,提溜着一只鱼进门,白衬衫上全是泥。 “你这是怎么了?”张秀珍一惊。 张从和懊恼地呸了一口:“下班的时候我去菜市场买鱼。正好遇到一个发了疯的女人和一个瘸子打架,说那个瘸子拐走了她的女儿。” “哈?”张秀珍疑惑。 “你说这个年头什么事情也有,我听那女人的意思,是她自己收了那瘸子的钱把女儿送给他当女儿了,银货两讫,可是钱花完了她良心也回来,就想要把女儿要回去。那瘸子坚持说女儿已经给送回去了还没要回钱,一个硬说女儿还在瘸子这。这么大的人难不成跑没了?后来瘸子给了钱,那疯女人反而又不闹了。这种人做什么妈,就不该生!” “瘸子?”周清扬愣了愣,“小舅舅,那瘸子长什么样子的?” “样子?”张从和皱眉,“谁去看他的!穿得灰不溜丢的,那疯女人追着打他,他也站不稳,就扑到了我的自行车上。” “听清名字了?”张秀珍也来了兴趣。 张从和疑惑两人对这事儿竟然这么感兴趣,想了想说:“真没看清,但是那女人声音高,喊了句‘张权贵’我是听清了。怨不得瘸了,权贵呢,多大的名字,他八字怕是压不住。” “张权贵”张秀珍愣了一愣,赶忙把白天看到的事情和张从和说了,张从和脑子灵活,略一思忖,迟疑地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姐,你的意思是,那个疯女儿的女儿,怕真是消失了?” “对。”张秀珍点点头。 “这两年国家太多拐卖人口的了,还有大学生被卖去大山里给人生孩子的,报纸不还有报道的。还有很多小姑娘被拐去做童养媳,小孩子被拐去打断双脚当乞丐的,街上不还有那么多残疾的小孩 张秀珍越想越是后怕,冷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从和也越想越不是滋味,衣服也不脱了,站起来往外走:“姐,这怕不是什么小事儿。这关系多少孩子呢!我在城关的派出所有个兄弟,我去找他说说看。” 说完头也不回就出门去。 周清扬终于明白自己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原因,越想越觉得张秀珍是对的。八十年代末就是年代初,原本就是拐卖人口犯罪率的历史最高点,好多人都是朝深山里的无知人士明目张胆买孩子,还有些,直接就是对亲戚邻居下手,那些孩子的后果不堪设想。 周清扬那会最怕看的就是“亲爱的”c“千里走单骑”这种电影,每看都觉得揪心得难受,没想到这会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想就不寒而栗。 张从和一走就是两个小时,到了快上班的时间他却匆匆跑回来。 那会张秀珍正在哄周文飞午睡,周清扬心底里有事儿,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听到张从和回来的声音,赶忙支起耳朵。 “姐,出大事了!”张从和低声道:“我去找我派出所那个哥们儿说了这个情况,他也觉得有问题,就跟县里公安局联系了一下,说是上头有人已经打了招呼,重点关注这个张瘸子已经立了案了!” 张秀珍脑子里“嗡”一声,就听张从和说:“哥们儿说不方便透露太多,但是” “怕是抓住大鱼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张秀珍让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躺在身边,周清扬明显地感觉到好几次张秀珍紧紧地搂着自己,周清扬睡得不踏实,心里也是叹气:这个便宜妈妈此刻大约内疚到了极点。 她也作噩梦,总是梦到大街上曾经遇到的那些小朋友,说是从贫困省份避难来的,抱着人的腿就不让走,非要让人给钱,或者就是残疾了,跪在地上抬眼看人。 后来淅淅沥沥下起雨,她在雨声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张从和正要出门,叮嘱张秀珍说:“姐,今天别出门了,带两孩子在家好好休息。也先别回乡下去,等那瘸子的事情有结果了再说。” “查案子哪里那么快的。”张秀珍说。 张从和停了片刻,又和张秀珍说:“姐,我和那哥们儿说的时候提到了带弟,没准到时候会找温碧珠录口供。” 张秀珍身子僵了僵,恨恨道:“我相信法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总不会冤枉了她。” “那就好。”张从和放下心,又叮嘱道:“回去别说漏了嘴,这事儿是上头查下来的,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秋花和温碧珠都是难缠的人,如果让他们知道张秀珍掺和在其中,指不定要怎么对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回家继续撕 “晓得了。”张秀珍应。 “你的缝纫机下午应该能运回来。”张从和偏头看看周清扬,过来摸摸周清扬的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这孩子的耳垂,肉嘟嘟的。” 周清扬:“” 张秀珍到底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周爱国,缝纫机还没运回来,她就领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回村的路。 这回坐的是客车,一辆小小的客车生生被挤成了高峰期的公交车,多了三倍人都不止,虽然是冬天,车里的温度还是高,张秀珍护着孩子,强撑着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周清扬才觉得好些。 好不容易颠簸到家门口,正好周文良和周文语在家门口玩儿,两人凑上来,见张秀珍手上除了日用品,什么都没有,不由大失所望。 周文良怏怏不乐地喊了一声“大伯母”,张秀珍点点头,塞了一颗大白兔给他,他立马笑开了花,道了声谢。 周文语鼻尖耸了耸,抱怨道:“大伯母,你不是去县里了么。” 平常大伯母和大伯去县里,都是大包小包的买回来,好吃好喝的都得分好些给他们呢。大伯一倒下,大伯母就不管她了。 她不高兴,回头对另外两间屋喊了句:“奶奶,妈,大伯母回来了!” 温碧珠走出来,看三个人大包小包拎着生活用品。捏着鼻子泛酸:“嫂子这是上哪儿挣钱去了,前几天还揭不开锅呢,这一下买了这么多东西。” 温碧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几天她还战战兢兢地怕张秀珍当真去告官,结果两三天过去了,她什么事儿也没有,心里就猜想张秀珍这个软柿子,大约真就像刘秋花说的那样,去找张从和了。 张秀珍人看着不怎么样,这弟弟倒是混得不错,听说还是在企业里呢。现在的国企就是吃香,工资高,可工资再高,怎么不见给张秀珍买点好吃好喝的? 呸。 温碧珠往地上吐了口瓜子壳。 张秀珍见了这个人身体就开始发抖,想起张从和的话才极力不去看她,眼下她说话就当是耳旁风了,对周清扬和周文飞说:“你们先进屋看看爸爸!” “你还知道回来啊!”刘秋花从他们的屋子里走出来,冷哼了一声,“你还知不知道家里还有你老公了?家里人有什么矛盾不都是正常的,吵两句就离家出走,还带着两个孩子一块走,你还当你是几岁的孩子不成?” 从前张秀珍在家里,刘秋花帮着照看周爱国,虽然心里也觉得累,到底有个张秀珍全程管着,这几天不在,刘秋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连给周爱国擦身体都要自己上,她明显觉得吃力。 此刻怨气慢慢,看他们手上的东西,眼更是一沉:“买买买,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要钱啊!” 周清扬见了这两个人就觉得心里的火一丛丛往上窜,正想开口呢,张秀珍拉了她一把,冷着脸应刘秋花:“这钱是我自己挣的,买的都是家里吃的用的,没乱花。妈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先休息了。” “”刘秋花一愣。张秀珍嫁过门这么多年,说话的声音都没大声过,更别说和她顶嘴了,这下不仅和她顶嘴,还不理她! 这叫什么事儿! “老大家的你”刘秋花正要发飙,张秀珍拍了拍周清扬和周文飞:“喊奶奶。” 周清扬从善如流,飞快地喊了声“奶奶”,张秀珍拉着两个孩子快速走进门关了门落了锁一气呵成,快得让刘秋花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听到刘秋花暴跳如雷的声音:“要造反啦!” 周清扬周文飞面面相觑,又看看张秀珍,三个人突然相视大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走了几天,刘秋花对周爱国倒是照顾地周到,看着还是白白净净的,衣裳也换过了。除了周爱国,家里的其他地方却是乱糟糟地落了灰。 周文飞不嫌脏,呜呼一声扑到床上:“还是家里舒服。” 张秀珍和婉地看着周文飞,环顾屋子一周,又仔细看了看橱柜,心下一沉。 张秀珍是个做事极其讲究秩序的人,在周清扬眼里那就是有强迫症,东西放哪儿就得放哪儿,谁动了一分一毫她都能看出来。 自从周爱国病了以后,刘秋花每次都借着照顾周爱国的名义,时不时来家里扫荡一圈,大约怕是担心张秀珍有二心,会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索性自己先下手为强。 张秀珍第一次发现时问刘秋花,刘秋花痛心疾首地骂她是个败家精,自己看不住东西还冤枉她做贼。张秀珍二话没说,等到了晚上,就悄悄把细软收拾了,藏在更加隐蔽的地方,等真的需要用到时,才悄悄拿去卖了。 否则,大约不用半年,张秀珍就要成为睁眼瞎了。 “周爱国,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张秀珍眼睛有些泛酸。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和两个孩子把带回来的东西拆开了,烧火做饭。 “妈,咱们吃了这个大鸡腿吧!”周文飞眼睛发亮。 “一个给你,一个给姐姐。”张秀珍笑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好些东西,都藏得特别严实,一层又一层裹着,刘秋花那么精的眼睛都没看出来。 “我不吃。”周清扬推掉鸡腿,“这几天在舅舅那吃多了,腻得慌。” “腻也得吃,”张秀珍又给夹回去,“多吃肉才能长大。” 周清扬笑眯眯地举起鸡腿,“那妈妈你吃一口我再吃,你不吃,说明这个鸡腿不好吃!” “你”张秀珍一时语窒,对着周清扬狡黠的目光,眼睛顿时有些湿润。 啃了一口鸡腿,还没咽下,门咚咚咚响。 周清扬皱着眉头,心想莫不是隔壁是属狗的,闻着肉香就来了。正迟疑呢,张秀珍摸摸她的脑袋说,“你先吃。”自己站起来开门。 门口站着周文语,见了张秀珍,吊儿郎当喊了声“大伯母”,见张秀珍嘴唇有些油,不由狐疑地望屋里望了望。 “你找我有事儿?”张秀珍挡在门口。 周文语撇撇嘴,对张秀珍说:“奶奶让我过来和你说,这几天你不在,奶奶给大伯买菜做饭前前后后花了五块钱,家里没米了,奶奶还借了一碗米给你们,现在她要做饭没米了,让你还钱和米给她。” 周清扬:“” 饶是见了半年奇葩,周清扬这会还是深受震动。 怎么形容找刘秋花这个人呢,就是精打细算到六亲不认。 光是这半年,周清扬见过的精打细算的行为就包含:周文飞在她屋子里玩儿,她正好肚子饿了,就随手下了一把面,给周文飞喂了一口,然后就过来和张秀珍说,周文飞吃了她一把面,让还面。 还有,村里没电了,周清扬去借了一截蜡烛,隔天,刘秋花说,这个蜡烛原本是完整的,现在那半截她也不要了,让还整的,新的。 诸如此类,不可一一描述。但是,刘秋花的精打细算并不针对周爱国一家子,而是针对全世界每一个人是的。每一个人。 据说当年温碧珠坐月子的时候,周爱军去刘秋花那抓了一只鸡,被刘秋花发现肚子里还有一只毛鸡蛋,硬生生让周爱军还了两只鸡给她。 还有,据说,当年刘秋花去张清芳那买酱油,张清芳找零钱的时候少算了一分钱,被张清芳骂了整整好几年。 中国葛朗台。 周清扬默默下了结论。就是这会吧,一碗米要还,大约那五块钱,还包括了刘秋花自己的工钱 “哟,这么能算,怎么不见她发财啊!” 张秀珍正是哭笑不得,突然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张清芳换了身旗袍,脸上化了淡淡的妆,款款走过来。 “你弟弟在街上遇见我,托我过来看看你好不好。”张清芳撩了下头发,风情无限。 周文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望着张清芳,心里想起她妈妈常说的“张清芳这个骚货”,不由有些鄙夷。 “小丫头,你这是什么眼神?”张清芳斜眼睨了她一下。 周文语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上那双透明的胶鞋,以前觉得是水晶鞋,这下却觉得有些不好看,脚趾头收了收,不打算搭理张清芳。 “伯母,你自己给奶奶送过去吧,我还要回家吃饭呢。”周文语说。 “送什么?”张清芳冷嗤一声,“天底下什么新鲜事没有,我就没见过照顾自己儿子,吃口饭还要算饭钱的!” “死妖精!要你多嘴!”刘秋花冲出来,叉着腰骂道,“亲兄弟明算账,他们早早就分家了,我帮着照看,就活该贴钱?” “分都分家了,那你以前还见天儿的到周爱国这打秋风,一个人打不算,还带着周爱军全家来打!现在周爱国倒了,怎么就不见周爱军照顾他这个好大哥?以前天天往人家家里蹭饭那个热火劲呢!”张清芳嘴皮子吧嗒吧嗒说了一串。 刘秋花越听脸越白,张了半天嘴反驳不了:“骚货,我家的事情轮得着你来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再起恶意 刘秋花扑上来就要撕张清芳。 张清芳的身体比起刘秋花来何其灵活,刘秋花还没扑到跟前,张清芳已经很快偏了身,刘秋花没抓到人,自己打了个趔趄,一只膝盖跪在了地上。 张清芳眼里的鄙视更盛,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怎么的,你抠门全村都知道,但是这么算计自己儿媳妇儿的,天底下你可是头一个。我这不叫多管闲事,我这叫见义勇为!” “狗拿耗子!”刘秋花龇牙咧嘴,抬头骂了句。 “呵,”张清芳颜色一瞟,捂着嘴冷笑道:“我是狗,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刘秋花气急了,摇头看周文语还站在一边发呆,还有边上的张秀珍以及闻声走出来的周清扬,怒骂道:“都瞎了啊!就眼睁睁看着这个骚妖精欺负我啊!” 嘴一张,手一抬,作势要开始干嚎。 张秀珍冷眼看着,低声道:“妈,你别哭了。”转身回屋拿了钱,又舀了一碗米走出来给周清扬,“给奶奶送回屋子里去。” “活这几十年也真是值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见到。”张清芳撇撇嘴,看周清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就要走。 一低头,正好看到一道影子从她身后扑了过来,她机敏的转了个身,就见刘秋花龇牙咧嘴扑上来,嘴里还念着:“骚货,看我不打死你!”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出来,刘秋花的脸色突然大变,就是张秀珍也心头一跳,下意识拉开了周清扬一把,电光火石间,刘秋花擦着周清扬的身体,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下是真的摔了个狗啃泥了! “天杀的,杀人啦!这个小骚货杀人了!”刘秋花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这会太阳已经下了山,正是黄昏的时候,各家有吃了晚饭的,正在门口散步溜达,听了刘秋花的喊声都望她家方向看,就见刘秋花脸上挂了彩,坐在地上拿手拍大腿,一边拍一边哭:“大家都给评评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老人家都不放过,她她打我!” 一边说一边当真落了几滴眼泪。 张秀珍听得脑门儿疼,用眼神暗示张清芳:“快走。” 张清芳身体微动,刘秋花就察觉了,就坐在地上扯着她的裙子:“打了人就想走,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别扯,扯坏了你赔不起!”张清芳当真是恼了。 “你真是” 过来围观的邻居们速来知道刘秋花的人品,但是也不大相信张清芳的声誉,光是看张清芳这身打扮,村里多少女人就开始眼泛青光,羡慕嫉妒地想要把她的衣服扒个精光。这下看到这两个人吵架,大家不由兴奋,选择性的忽视了刘秋花素日的劣迹斑斑,开始袒护起刘秋花来来。 “到底是长辈,吵个两句嘴怎么就能动手!”有人啧啧了两声,满眼瞧不上张清芳,低声道:“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天到晚在店里迎来送往的,不晓得收敛!” 张清芳眼风一扫,那人顿时噤若寒蝉,偏了头不说话,却又是啐了一口。 张清芳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不打算再和刘秋花纠缠下去,也不打算和众人解释,冷眼看着她撒泼打滚,半天了,才冷声问她:“那不然,你说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秋花停了停,怒骂道:“你这打了我,你说该怎么办!” “赔钱?有钱我就是给狗我也不给你!”张清芳耸了耸肩膀,眼底里一闪而过的寂寞。 也就是她那一耸肩的瞬间,周清扬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词——烟视媚行。就在那瞬间,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张清芳。 即便放在未来,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都未必被世人容纳,更别说封闭的当下。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地极为精致,每天在店里嬉笑怒骂,每天都像是在为下一刻在准备着什么。 在她眼里,其实这个村里的人都不重要。 “张清芳!”温碧珠终于姗姗来迟,见刘秋花在地上坐着,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打张清芳。 就在瞬间,一个人挡在了张清芳的跟前,是张秀珍。 “别打!”张秀珍凝眉看看温碧珠,眼神示意她退下。 “嚯!”邻居们倒抽凉气:“婆婆被打了,儿媳妇儿还护着外人!” “清芳没打人!”张秀珍一字一句道:“是我妈我妈自己跌倒的。” “胡说八道什么!”刘秋花气红了眼,“老大家的,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啊!这个骚货你也好沾边的!没得让别人跟着骂你!” “她没打人!”张秀珍不欲再解释,对张清芳说:“你快走把。” 张清芳先是一愣,嘴角慢慢漾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轻声道:“那好嘞,我可走了。” “不许走!”温碧珠恼怒地看着张清芳,“我妈说她是你打的!” “不是张阿姨打的!” 一旁是低低的啜泣声,温碧珠一愣,周清扬捧着米走上前来,对温碧珠说:“奶奶说我们走着几天,爸爸吃了她一碗米,还花了她五块钱,让妈妈还给她,张阿姨来找妈妈,正好听见了,就说奶奶这样不好,奶奶听了不高兴,抬手就要打张阿姨,人没打到,自己就摔在地上了。张阿姨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奶奶。” 言简意赅两句话就描述了全过程。 为了增加可信度,周清扬把米往温碧珠跟前送了下:“喏,这就是要还给奶奶的米,还有这些钱!” “嚯!”邻居们眼睛看向刘秋花,都有些意味深长。 “你这死丫头,白眼狼!”刘秋花气得翻了个白眼,几乎要晕过去。 “谢了啊!”张清芳嘴边的笑意渐深,好生看了周清扬两眼,爽快地用手掌碰了碰唇,甩了个飞吻给周清扬,右眼微微一闭,是个风华绝代的k。 “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刘秋花一口气堵在胸口,还要开口大骂,张秀珍接过米和钱,放在她身边说:“妈,东西还你,谢谢你这两天能照顾爱国。” 说完,张秀珍迅速地带着周清扬回了屋子,再次关了门。 刘秋花:“” 周清扬在门缝里看到了刘秋花变幻莫测的眼神,猜想她大约现在已经郁卒到死。 到了第二天周清扬才知道,刘秋花那一跤跌得不轻,脚腕是真的受了伤了,到了深夜的时候脚踝肿起来,压根走不动路。 虽然他们的屋子中间有隔了两米,但是乡下的土房子到底隔音效果不好,一晚上都能听到刘秋花尖利的咒骂声。周清扬睡眠浅,原本还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不堪入耳的话,后来是张秀珍捂住了她的耳朵,低声对她说:“咱们不能做昧良心的人,咱们做的没错,随她骂去。” 周清扬顿时觉得这个便宜妈突然开了窍了。 刘秋花再骂,她也只当是伴奏,这么一想,噪音也变得有趣了。 连着几天刘秋花都不能下地,张秀珍去照顾了一回,被刘秋花照着脸骂了一个早上,张秀珍当天中午回来就再也没过去,几次温碧珠来喊她,她只说要照顾周爱国,刘秋花见了她也顺不过气来,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就苦了温碧珠,在床前伺候着,端茶倒水,冷了热了都要被数落一顿,还要给她做饭,到了夜里周爱军总算是回来了,温碧珠那会正端着一盆水,见了周爱军,一盆水就往他脚下泼。 周爱军原地起跳,还是没躲过泼过来的水,他掸了掸裤脚,恼怒道:“你这是干嘛!” 温碧珠斜眼看了眼屋里,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狠狠道:“你说这个张秀珍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什么事情都不顺着老太太,她是不是存了心要改嫁?” “你胡说什么!”周爱军呵斥她:“大概是真气急了。你们也别做得太过分,嫂子也不容易!” “那我容易啊!”温碧珠伺候刘秋花伺候得都快内脏出血了。周爱军如果还不回来,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这才几天啊,温碧珠想到周爱国如果就此醒不来,往后刘秋花就得跟着周爱军过,她就得给她养老送终,她就觉得未来实在太可怕了。从前还有张秀珍顶着呢,谁知道张秀珍突然就翻脸了。 那不行! 以前她没多想,是因为刘秋花身体比谁都好,骂人都不带喘气的,可这几天她想到了,老太太也有老第一天,那一天来了,她温碧珠也就毁了一大半了! 张秀珍不能走! “你可得和妈说说,大嫂别动了什么歪心思!她要是走了,将来谁照顾大哥,谁照顾妈?我可照顾不来!温碧珠翻了个白眼。 “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周爱军甩开她的手,径直走进屋子里。 刘秋花还躺在床上,乍见了周爱军,她显得无比虚弱,轻轻抬手,有气无力说:“老二,你回来了啊!” “妈,你没事吧?”周爱军上去扶住她的手,心里纳闷:“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不是说只是扭伤了脚?怎么就变得这么气若游丝了?” 刘秋花摇摇头,对周爱军说:“脚上没事,心里有事?” “怎么?”周爱军问。 刘秋花眼里闪过一丝怨毒,说:“你想个法子,把带弟送走,越远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和你相遇 “怎么就跟周带弟过不去了。这一出一出的闹!” 周爱军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不好发作,问她:“这是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妮子克我。不是自家生的就是不亲近,我被人打了她都不帮,帮着外人反过来害我!这样的孙女我不要!”刘秋花“呸”了一口。 “怎么送?”周爱军觉得好笑:“她户口都上在咱们家了,我难不成还去公安局告,说嫂子拐卖儿童,把她拐带回咱们家的?” “告!这个儿媳妇儿我也不要了!”刘秋花气得眼泪掉下来。 “那可是要坐牢的!嫂子进去了我哥谁照顾,您照顾?”周爱军又问。听温碧珠说,张秀珍走了几天,刘秋花照顾了几天周爱国就觉得自己委屈疯了,一把年纪还要伺候儿子,再惨不过了。 她肯啊? 周爱军见老太太定定地不说话,劝她:“您也别气了,孩子还小,不懂事。我去和嫂子说说,不管怎么说,外人在的时候,她就该帮你。” 可还有句话说,帮理不帮亲,你这明显不站理字儿啊。 周爱军不敢说出心里话,又劝了刘秋花几句。 刘秋花听不进去,恨恨道:“你那嫂子,哼。不知道瞒着你哥藏了多少私房钱!” “那嫂子也是把钱花在哥身上了啊。”就住这么近,谁过得怎么样,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从前周爱国健康的的时候,就疼老婆孩子,成天东西往家买,还给他们带呢。老太太那时候也不高兴,说张秀珍乱花钱。 这和张秀珍有什么关系,周爱国买的啊!老太太就是眼睛小,见不得儿子疼媳妇儿。 “你出去出去出去!”不见周爱军安慰自己,就替那女人说话,刘秋花没得到慰藉,反而更加闹心,“都给我出去!没一个孝顺的!生你们干嘛! 还不如生一块肥皂!” 周爱军悻悻走出门,温碧珠幸灾乐祸等在门口:“知道你妈不好伺候了吧!” 周爱军皱着眉,把怒火转移到旁的地方去:“几个孩子都上哪儿去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们奶奶病了,不知道么,成天疯玩儿不见正经事!” 远远的周文语打了个寒颤,就在刚才,周带弟和蓝图两人肩并肩从她跟前走过去,周文语挡在他们跟前,仰了头鼻子里喷了口气:“白眼狼!” “你骂谁呢!”蓝图眸子一凝。周文语瑟缩了一下,“嗤”一声回他:“关你屁事!谁是白眼狼我就说谁!” “咱们走!”周清扬不打算搭理这个小屁孩。小姑娘最近说话越来越猖狂,眉眼之间的神色越来越像她那个尖酸刻薄的妈妈,精打细算的那个劲儿犹胜刘秋花。 谁知道周清扬越是瞧不上周文语,周文语越是心头有一口郁结的恶气,再加上昨天晚上她爸周爱军不知道怎么突然把她抓去训了半个多小时,说她一个姑娘家成天窜上窜下的,“你瞧瞧人家带弟,年纪比你小,却比你懂事多了!” 这是周爱军的原话,把周文语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这会看到周带弟,越觉得这个土包子不讨人喜欢,不知不觉把心底里的话喊了出来:“吃里扒外的小野种!” “周文语你是不是活腻了!”周清扬还没反应过来,蓝图先是冲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等着周文语,周文语虽然害怕,仍是梗着脖子看着蓝图,犟嘴道:“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敢打我就告诉我妈去!你和你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妈说了,你妈妈就是个骚货!” “我去xx。”蓝图爆了句粗口,抬起拳头就要揍,周清扬拦住他:“别打!” “这还不打!”蓝图急了,周清扬摇摇头说:“男孩子不能打女孩子!”蓝图一怔,突然就听到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啪!” 周文语难以置信地望着周清扬:“周带弟你打我!”扑上来要打周清扬,周清扬偏过身子的时候,周文语一巴掌甩到蓝图的身上,蓝图拉住她的辫子,在背后狠狠一拽,周文语吃力回身要去挠她,他抬起脚就在她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蓝图你是不是男!你打我!”周文语哇一声哭出来。 蓝图无辜地望着周清扬,摊手道:“带弟,哥今天教你几个词儿——被人欺负了就要反击,这叫天经地义。还有一个词呢,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怎么打你的,你就该双倍还给你!女孩?可爱的女孩叫女孩!她这个,叫恶霸!女土匪!” “你骂我!”周文语抹了把眼泪,对蓝图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告诉我爸去!” 说完,周文语当真一溜烟儿跑了。 “你这什么破堂姐!一张嘴比臭水沟还臭!”蓝图嫌恶说。 周清扬耸耸肩膀说:“谁知道呢!” “得得得,别说她了,看着就烦心。我还是带你去山上玩儿去吧!”蓝图拉拉她衣服。 两人一块往山上走,周清扬一路走,一路寻嫩一些的蕨菜。破春以后身上的野菜野果渐渐都丰富起来,张秀珍尤其好这一口嫩嫩的蕨菜,采上一大把,回去用清水多洗几遍,烧开了热水滚几分钟,搁在锅里和胡萝卜丝c笋片一块炒,加两滴黄酒,加点盐,好吃到可以原地起飞。 蓝图采了一把放在手心就觉得无聊了,和周清扬说:“带弟,我妈昨天说挺喜欢你的,让我多和你学习,我就纳闷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有啥让哥哥我学习的?” “那我的优点可就多了,”周清扬头也不抬说:“多的我自己都数不清,浑身上下都是。” “啧啧啧。”蓝图啧啧称奇,“怎么原来没看出来呢。谦虚使人进步啊这位小姑娘。” “那哥哥你这么谦虚了,为啥成绩在班上还是倒数第一?”周清扬问他。 “呸。谁告诉你这么大的秘密的!”蓝图瞪大了眼睛,“周文安?也就周文安了。” 蓝图比周文安大一岁,原本应该大一届的,但是蓝图不争气,被学校留了一级,这才沦落到和周文安做同学。周文安是班上的三好学生,最最看不上蓝图这种混吃等死的学生,一个胸前有红领巾,一个身上有坏学生的印记。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蓝图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啊。 “等我这个学期逆袭,压着周文安,让他做千年老二!”蓝图把嘴边钓着的狗尾巴草吐掉,又想起什么来。 “你还不上学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清扬恨恨地掐了一根蕨菜扔进小篮子里,说:“我妈妈在家也教了我一些的,她说要想办法让我上学。” “那也行。”蓝图琢磨了一会说,“回头我把我前两年的课本都给你,你要不懂我就来教你!” “你教我?你确定?”周清扬满眼的笑。 蓝图愣了愣,也是,自己倒数第一说要当老师,确实可信度不高。当下恨恨道:“小丫头别看起不人!我下个学期就给你拿个第一瞧瞧!” 周清扬再次挑眉,蓝图见她还是不太信,气得捶胸顿足:“不拿第一我跟你姓!” “那我等着!”周清扬笑笑地应下来。 采了一篮子的蕨菜,到了半山腰的时候看了满山的迎春花,周清扬摘了一把,在下山的时候又看到了一把紫苏,索性也掐了一些,蓝图见她一路上采草,碎碎念道:“别乱采,当心吃了会中毒。” 周清扬笑:“你最近又看了新的武侠小说?” “倚天屠龙记啊!”蓝图随口说着,怕周清扬不懂,劝她:“你还小,等你上学了我教你认字。这书好看死了,就是张无忌,那个男主,太不是东西了!喜欢一个,又喜欢另外一个,还招了好几个” 周清扬不由抬眼看他,忽而想起蓝图远在上海的爸爸来,当下沉下眸子不再说话,撇撇嘴装可怜:“细妹哥,我拿不动了!” 蓝图:“”须臾后,蓝图暴跳如雷:“别喊我小名儿!” 周清扬准确无误地塞了一颗“牛眼睛”到他的嘴里,酸得他直闭眼。 周清扬不由哈哈大笑,两人正好站在半山的老树下,周清扬一边笑一边拍着树干,树干飒飒作响,就听噗通一声,一个黑影从树上掉了下来。 蓝图和周清扬下意识往后跳了一下,见是个半大的男孩子,和蓝图看着差不多岁数,一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周清扬,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 周清扬再仔细一看,那男孩子白衬衫蓝毛衣背心两件套,脚上换了一双雪白的运动鞋,和这整个村子都格格不入,但是站在蓝天白云下,是说不出来的清爽和谐。 男孩爬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手边拿着的是一本米兰昆德拉的《相遇》。 “你在这树上看书?”蓝图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稀奇地看着张林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双羊会面 张林旸扫了一眼蓝图,低头看看自己的白鞋子上头沾了土,微微皱了眉头,问蓝图:“你那本《倚天屠龙记》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哈?”蓝图嘿嘿一笑:这人真有意思,他们这是头回见面吧?彼此谁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先开口借起东西来了! “你这看的什么书,先借给我看看?”蓝图手一摊,张林旸嘴角微微上扬,把书放在蓝图的掌心。 “这都什么啊!”蓝图翻了两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不懂,还给你了!” 好好看两眼张林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好像比起他来还好看几分,想想你是帅哥我也是帅哥,顿时觉得亲近不少。 “你家住哪儿,回头我给你送去。”蓝图嘿嘿一笑。 张林旸指了个方向,还没开口,蓝图突然想起来,和周清扬说:“他就是那大汽车吧?” 又问张林旸:“你是村长的孙子是么?” “张林旸。”张林旸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眼睛却是看着周清扬的。 周清扬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异常冷静,眼神里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仔细一想,忽而明白过来,问他:“那天我弟弟落了水,是你家里人救起他的么?” 张林旸眼神微微动,盯着周清扬看了好一会人,周清扬身上都快发毛了,他才点点头:“嗯。” 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这死小孩,真是惜字如金。周清扬暗自翻了个白眼,想着这虽然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少爷,好歹是救过周文飞的,赶忙连说了两句“谢谢”。 张林旸又盯着周清扬看了一会,半晌低下头,失望地说了句:“客气了。”抬了步子就要走,蓝图拦住他笑:“你也算周带弟家的救命恩人了,那书我借给你,回头给你送村长家里去。我叫蓝图。” 张林旸点点头,正要走,看到了周清扬手上的篮子,低头问了句:“这是?” 周清扬提起篮子,回他:“野菜。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炒起来却很好吃。”试探问问,“你要吃么?要吃的话我让我妈妈炒了,回头请你过来!” “好!”半晌表情不动的张林旸眼睛终于一亮,“那我就在家等着!” 周清扬:“” 这不是随便客气客气说说的么,少爷你真要吃啊! 周清扬还在发愣,张林旸已经抬步走了,临走时还说了句“不见不散”。 “这人可真有个性。”蓝图咋舌。见周清扬一直盯着张林旸的背影,嘿嘿一笑,“怎么的,小丫头这是看上人家了。” 周清扬低头看看菜篮子,苦着脸:“菜不够,再采点吧!” 蓝图:“” 两人又上山折腾了一番,周清扬的篮子已经是满满的野菜,蓝图在山上顺带手还掏了几个鸟窝,当真摸了不少的鸟蛋回来。 两人收获满满下了山,到了村口时,就见村碑附近围着满满的一群人,在人群当中传来温碧珠撕心裂肺的声音。 “你放开我的女儿!” 蓝图和周清扬对视了一眼,周清扬心生异样,两人个头都不大,灵活地挤到了人群跟前,周清扬心头不由咯噔一跳。 在人群里,那个姓张的瘸子一只手紧紧扣在周文语的肩头,一只手拿着一把刀,锋利的刀刃就横在周文语的脖子上。周文语泣不成声却又不敢动,一只眼睛巴巴儿地看着温碧珠,低声哭着“妈妈,救我!” 周围围着好几个大汉不敢轻举妄动,张权贵情绪极为激动,一刀子下去,周文语的小命就没了。 周清扬眼皮子一跳,挤在前头的周志诚看见周清扬,果断把她往后拉到一旁呵斥道:“你一个小孩跑这儿来干嘛!还嫌不够乱么!” 刘秀华也正在一旁训斥周明建,周明建吐了吐舌头,看见周清扬,眼睛一亮,抬手一巴掌招呼在周清扬的肩膀上,“哇,周带弟你这是大难不死啊!你堂姐给你当了替死鬼!” “什么意思?”蓝图好奇道。 刘秀华瞪了一眼周明建,人群里温碧珠又提了声咒骂,刘秀华交代了两句,让小孩们不要往前凑,自己挤到人群里去了。 周明建这才对周清扬说:“刚刚那个瘸子进村里见了周文语,先是想用糖果骗走周文语的,周文语吃了糖不肯走,瘸子就开始硬拉,还说你家里人拿了钱要把她卖给别人做女儿,原本还有两个人骑了摩托车一块来的,差点就把周文语带上车开跑了,好在我爸瞧见了,拿石头把那两人打跑了。瘸子跑不动,就把人扣住了。刚刚听那个意思,是你婶子收了钱,原本是要卖了你的,那个瘸子不知道怎么,就把周文语认作你了!” 蓝图倒抽一口气,想起那天跟张权贵见面的情形,不由对周清扬挑了挑眉。 张权贵捏住周文语的肩膀,对村民道:“大家也给我评评理,咱们这都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我没女儿,想要找个女儿回家,这个臭娘们儿就自己找上我,说是家里有个侄女儿合适,硬要卖给我,还拿了我的定金,说是这几天就送上门。结果我钱花了,人却没见着,这个臭娘们儿还上派出所告我!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什么便宜都让她占了!我这就是把我的女儿带回家,把我买的东西带回去,我有什么错!” “这是我女儿!”温碧珠抹了把鼻涕,“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你抓我女儿做什么!” “你女儿?”张权贵吐了口唾沫,“我管她是谁女儿?我问你,这个是不是你家的孩子,你收了我的钱说要给我孩子,我就只认准了这个。今天要么你把钱还给我,要么让我把孩子带走,要么咱们一拍两散!” 刀口又往前走了一分,周文语嚎啕了一声,张权贵手一抖,这是真出血了。 人群里哗然一片,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道:“瘸子,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张权贵呸了一口:“我没强迫她!是她说孩子没了出路要让我带走,我还替她解决了大麻烦,这是女情我愿的事情,告到天边去我也不怕!” “法盲!”周志诚连连摇头,“她说给你的那个孩子不是她的!你问过人家家长意见没!” “她告诉我那个孩子没家长,爹娘都死绝了!”张权贵回。 “嘶!”原本还替温碧珠心焦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刘秋花一巴掌拍在温碧珠的脸上:“你就是这么咒我儿子的!” 温碧珠苦着脸直摇头,对张权贵说:“你的钱我还给你就是了,你把孩子还给我!” “说卖就卖,不卖就不卖!那有这简单的事情!”张权贵目露凶残,对温碧珠说:“你要把孩子领回去,起码给我翻个倍儿!” “你这分明是抢劫!”温碧珠骂道。 “给不给你自己合计!”张权贵啐了一口,“我就是想要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 这人,想孩子想疯了温碧珠暗自摇头。 “那你也得给我点时间我去凑钱啊!”温碧珠嘴皮子哆嗦,眼睛在人群里搜索,一边搜索心里头却一边骂着:“这都是什么男人,这么多人竟然制服不了一个残疾人!” 眼神搜索一圈,突然看到人群边上的周带弟,温碧珠眼睛一亮,指着周清扬说:“张权贵,你放了我孩子,我让周带弟跟你走。就是她!” 张权贵一怔,就在电光火石间,温碧珠往前垮了两步,一口咬在张权贵的胳膊上。众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张权贵吃痛,刀快落地的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用另外一只手接住刀,反手就往温碧珠的手上剌。 温碧珠闷哼了一声,顿时热血喷溅,乍然见了血,村民们下意识开始往边上跑。张权贵目露凶光,抬手又要往温碧珠身上刺。 周清扬心说温碧珠怕是要凉了,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上来几张陌生的面孔,不过三两下就把张权贵按在了地上,拿了手铐将人拷了起来。 “看你还跑!”张友生大喝一声。 “你没事儿吧!”从张友生背后冒出个人来,周清扬愣了一愣,随即兴奋喊道:“小舅舅。” 一旁的温碧珠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她痛苦地哀嚎着,张从和皱着眉头嫌恶地看了两眼,蹲下身子问周清扬:“带弟,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周清扬弱弱地摇摇头,张从和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一大早张从和就找了朋友帮忙,特意把张秀珍的缝纫机和布匹从城里运出来,结果刚出了县城就在路上遇见了他那派出所的哥们儿,说是张瘸子跑了,怕是对周带弟不利。他紧赶慢赶地跑到这里,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那一边张瘸子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张从和眉头一紧,路过他跟前的时候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张瘸子又“嗷”了一声。 他那派出所的哥们儿王明抽了口烟,权当是没看到了,把他拉到一旁说话,张从和越听脸色越是苍白,不等王明说完,他将手上的烟一扔,低低骂了句“艹”,翻身就是重重一拳砸在张权贵的脸上。 张权贵“嗷”一声,吼道:“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抓走坏人! 张从和抬脚又狠狠踢了两脚,王明赶忙上来拉他,呵斥道:“家属情绪激动也是正常的,差不多得了,再打可就犯法了!” 抬眼示意让同事把人拉走,自己走到温碧珠跟前。 温碧珠那会还在嚎啕呢,王明在她耳边低声了两句,温碧珠顿时愣在原地,过了片刻,竟是跟着王明也上了警车,只留下哇哇大哭的周文语,和一脸愤愤不平的刘秋花:“警察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媳妇儿正经还是受害人呢!怎么能一块抓走,她身上还有伤呢!” 王明面色不变,一字一句回道:“是不是受害人,法律说了算。法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当然,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张从和一个冷冷的眼神人飘过刘秋花,刘秋花嘴皮子哆嗦哆嗦,忽而打了个寒颤。 不到夜里,整个村里都传开了,今天村里来了个大大大案子。今天把周文语当做人质控在手里的那个瘸子,压根不是想要孩子想疯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贩子。今天来抓他的那几个便衣警察,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张权贵被抓了以后,村长张友生就带着民警王明在整个村里做宣传,让大家伙看好自己家的孩子和女儿。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专门就有人贩子团伙去乡下地方抢孩子,抢了孩子要么卖到别的省份去,要么就是打断腿上街乞讨,一口饱饭不给吃不说,如果一天要下来的钱不够他们的要求,还要挨打的!还有女人,专门就有拐带妇女的,骗去山里给人家当媳妇儿,一家子几个男人就买一个媳妇儿,轮着生孩子!还有被卖去淫窝的,下场就就是生不如死!” 张友生抽着水烟,站在村口对大家喊:“大家都注意一些!村里要是来了陌生人,都警醒一些。尤其是老少爷们,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都照看不好,你们心底里过意得去么!” 被人喊回来的周爱军在村口听了这句话,脸红的不敢抬头,急急地擦着人群回家去了。 几个村民见王明面嫩,有女人打哈哈问他:“这位警察同志,那个张瘸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不是说就是想买个孩子么?” 王明一张娃娃脸,看着就喜庆,和颜悦色回道:“具体还在查呢。” “怕判个死刑都不够!”张友生在一旁磕着眼袋子。 村名哗然一片。 “带弟这也就是运气好!”张从和喝下一口稀饭,搁下筷子,“那个张权贵,后头跟着一整个贩卖人口的团伙,他也就是个下线,说自己和老婆生不出孩子来,四处找人买姑娘,都是选的半大不大的,先是留在身边干活,等人来了就节奏卖到山里去当人家的童养媳。” “嫁人不还好么?”当时张友生说到这个的时候,有人在起哄。 张友生沉着脸剜他一眼:“穷地方,五个兄弟一个媳妇,你让你闺女嫁过去?” “畜生,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张秀珍气得直哆嗦。 张从和看了一眼周带弟,没敢往下说,怕吓到她。据王明说,这个张权贵领回去好几个小姑娘,还没送出去就被他他老婆倒不是心疼姑娘,而是吃醋了,才总是催着他送走。 “张权贵说是不能生育,实际上,外头还几个小老婆,光孩子就有一子两女。”张从和说。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国家就该枪毙这种渣滓!”张秀珍骂着,将周清扬往怀里揽了揽。 周清扬赶忙说:“妈,我没事儿。” 隔壁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周文语尖锐的声音传过来:“爸,我疼!” 张从和侧耳听了会,问张秀珍:“不过去看看么!” “不去!”张秀珍言简意赅。温碧珠白天被抓走后,周爱军还过来想要求情,都被她挡在了门外。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刘秋花也是个糊涂老太太。张秀珍生自己的气,更生这三个人的气,她的孩子,凭什么由他们算计打卖!张秀珍甚至觉得,这个温碧珠就该关进去几年,否则她咽不下这口气! “活该!”张秀珍又追了一句。 张从和知道这会张秀珍气得够呛,笑笑道:“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如果当时真让他们得逞,带弟这会真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受难呢! “别气了姐。”张从和将话题拉了回来,房子的角落里堆着好几匹布料,还有一台崭新的缝纫机,张从和说:“来之前我去了一趟黄师傅那,他托我带了这些布料给你。听说最近他的成衣店生意很好,城里好些人都找他定衣服,这回他找你代工五套,半个月内就得要。” “半个月”张秀珍一沉吟,咬咬牙道,“没问题。” 三天一套衣服虽然紧了些,赶赶工还是可以的,她早早就和黄于毅说好了,一套衣服她抽十块钱,这五套就是五十,如果能做下来,不比去单位上班差。 “不要太辛苦了。”张从和心疼这个姐姐,看看一旁的周爱国,面色倒是红润,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人,可是就是不醒啊!如果周爱国能醒着,怎么能就看着温碧珠这么欺负他们一家子老少,温碧珠敢动周带弟一个手指头,周爱国就能把她丢进河里! “半个月后我正好要带你姐夫去医院里复查。”张秀珍回道,“正好把衣服送到城里去。” 张从和又说:“最近城里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贵。” 周清扬正扯着耳朵听着呢,听到张从和说到点子上,赶忙奶声奶气回:“蓝图家的店里东西也越来越贵了,原来两毛钱能买一块肥皂,现在都涨到三毛钱了!大家还要抢着买呢!” “得亏前些时候我给你多屯了点东西,不然哪里能用得起喔。”张秀珍回。 张从和摸摸周清扬的脑袋,像是在顺狗狗的毛一样顺着捋周清扬的头发,周清扬嘟嘟嘴,张从和咧嘴一笑,轻声对张秀珍道:“我总觉得带第是个宝贝儿,你瞧她脸上这道疤了么?按命理来说,她这个是不破不立发,加了这道疤,反倒是个富贵天成的命相!” “要什么富贵天成!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张秀珍回他。 张从和抿着嘴笑,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周清扬,逗她:“小舅和妈妈有事要商量,你带着弟弟出去玩会儿!” “这大晚上的你让她上哪儿去!”张秀珍拉住周清扬,周清扬笑道:“妈,我带飞飞去蓝图那看电视去!” “哦哦哦,看电视去咯!”周文飞鼓掌笑道。 周清扬牵起周文飞的手往蓝图家走,站在门外,就听张从和说了一句:“姐,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进货了” 周清扬脚步停了停,自己摇头笑了笑,带着周文飞往蓝图家走。 蓝图家的小卖铺不出意外地挤满了人,这么大冷的天,门外都站着好几个邻居。张清芳笑骂站在外头的人:“平常抽烟不心疼钱,看个电视几毛钱都舍不得的啦,站在外头不冷?” “不冷,反正能看见!”那人笑着回。 “扣死你算了!”张清芳回着。 周清扬一出现,小卖铺里头的人都动起来了。今天出了这桩事,周清扬可就是苦主之一,大家看她不免又是同情又是庆幸,再想起躺在家里的周爱国,对着两姐弟越是心疼起来。大家这个塞把糖,那个塞点花生米,周文飞手里兜里都被塞满了东西,就是周清扬也是捧着一大把瓜子哭笑不得,兜里还有不知道是谁塞的几毛钱。 张清芳拿了个大袋子给她装起来,脸上是明媚的笑:“哟,这会倒是大方起来啦。” “给孩子的买点吃的!”外头嘿嘿笑起来。 周清扬认出是村尾的一个老头,也喊不上名字,只能对着他笑了笑,那老头点点头,皱纹满布的脸上挂上一丝笑意。 蓝图见了人,赶忙给她高端专座——电视机正中间的位置,让周清扬坐了下来,兴高采烈介绍:“瞧见没,倚天屠龙记,那个梁朝伟,看到没,比我好看那么一点!” 周清扬脸抽了抽,小小的黑白电视机里梁朝伟布满胶原蛋白的脸上带着痞痞的笑容,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虽然对倚天屠龙记的内容再熟悉不过,在这种娱乐设施匮乏的地方,看起电视来仍旧让人有极大的满足感。 她正看着呢,蓝图凑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今天咱们遇上的那个张林旸是谁么?” “谁啊?”周清扬看他,“不是村长的孙子?” “是村长的孙子!”蓝图皱着鼻尖,做了个鬼脸,低声道,“我妈说,村长的儿子是县里的警察局局长,所以,张林旸就是警察局局长的儿子。那个人贩子的事情,指不定就是村长告诉他儿子,才查得这么顺利的!” 周清扬“哦”了一声,想起张林旸那张水波不兴的脸,暗暗地想,这是又欠了他家一个人情了。 蓝图挨着她,低声说:“我觉得,那书我就不借给他了!” “啊?”周清扬愣了愣,蓝图斩钉截铁说:“下回我去县里,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再给我寄一套书,我送给他得了。好歹替你还点人情!” 周清扬:“”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蓝图老大这种罩着小弟的自觉性到底是什么时候萌生的,这就安排上了,还要安排地明明白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烤红薯 “不要!”周清扬拒绝,“又不熟!” 蓝图撇撇嘴,又把眼睛锁定在电视机上。 直看到片尾曲响起,一个小卖铺的人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周清扬带着周云飞回家的时候,张清芳还没开口,蓝图就跳起来说要送周清扬姐弟两回家,张清芳笑笑,挥挥手让他去了。 张从和起了个大早就走了,出门的时候撞见周爱军,张从和不待见周爱军,瞥了他一眼,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周爱军摸了摸鼻子,和刘秋花说:“我去城里探探消息。” 都过了一个晚上了,温碧珠也没见回来。周爱军真怕温碧珠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刘秋花说:“回头我也去村长家走一趟问问。” 也是昨天,刘秋花才知道张友生家儿子是公安局的局长,张友生一向低调不出声,刘秋花只知道他儿子有出息,真不知道已经变成官了。 周爱军点点头,朝张秀珍家方向看了两眼,刘秋花回道:“知道了,我去劝劝。都是一家人,她还敢不帮么!” 周爱军叹了口气。 等周爱军走后,刘秋花就去敲张秀珍家的门儿,敲了两下,周清扬走出来。刘秋花见了周清扬,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昨天扑倒张权贵的警察来,想着自己变成张权贵,被警察扣在地上,被一群人看着吐唾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刘秋花心中有愧,语气就和缓了许多,扯着笑问她:“带弟,你妈呢!” 周清扬回:“妈妈这几天忙,要做好多事儿,说是没什么事儿就不出门了。” “那我进去看看”刘秋花探了脖子往里看,张秀珍咳嗽了两声说:“带弟,妈妈这几天病了,不能吹风,你把门关上!” 周清扬瞬间如得了尚方宝剑,笑得春花灿烂,对刘秋花说:“奶奶,妈妈说她得了风寒,你身体不好,可别进去被传染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关上。刘秋花被关了个措手不及,还想开口骂人,眼尾扫到路口有邻居路过,她只能笑着扬声:“和你妈说,好好养身体,缺什么了就和奶奶说!” 周清扬笑得合不拢嘴,蹦蹦跳跳进了屋子,张秀珍正埋在缝纫机跟前奋战,头也不抬问:“人走了?” “走了!”周清扬回她。 张秀珍沉了脸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停了停,又问周清扬,“带弟,你小舅昨天和我说,他和人合伙开了个杂货店,把他所有的存款都砸进去了,还跟人借了不少钱你说他能赚钱么?” 周清扬愣了一愣,张秀珍自己笑道:“我也是糊涂了,问你这些干嘛。你哪儿懂这些。” 我当然懂啊!周清扬眼睛一亮。 眼看着物价就要上涨了,大家即将进入抢购热潮,尤其到了下半年,大家是见啥抢啥,做什么生意不能赚钱啊! 张从和脑子就是好用!周清扬几乎要鼓掌起来。 见张秀珍愁容满面,周清扬安慰道:“小舅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他做什么买卖也没亏过啊!这话还是妈妈你告诉我的呢!” “那倒也是”张秀珍点点头:“你小舅是个有想法的。”一低头,仍旧“哒哒哒”踩着她的缝纫机。 刘秋花一个早上又来了几回,每每都吃了闭门羹,到了中午的时候,刘秋花又上门,扯着嗓子对周清扬说:“你去问问你妈,是不是我看看自己儿子都不行了!” 张秀珍点头让刘秋花进了门,刘秋花还没开口,张秀珍拉上周清扬说:“带弟,陪妈出去买点东西。”不理刘秋花,就这么出了门。刘秋花气得像是一口痰堵在胸口,走出屋子时,周文语游移问她:“奶,大伯母怎么说?” 刘秋花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怎么自己不去问?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你妈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自家孩子都要卖!” 周文语哇一声哭出来。 周文安在一旁见了,赶忙把她拉回屋子里。从昨天到今天,他们家三个孩子,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暗地里都是在骂他们的,即便是没开口骂的,彼此之间的眼神也是不言而喻,极大地戳伤了周文安的尊心。 周文良苦着脸问周文安:“哥,妈妈会不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周文安叹了口气,“等爸回来看看怎么说吧。” 张秀珍带着周文飞周清扬兜了一圈,等算算时间刘秋花该走了,就要回家去。周清扬挤着眉眼看张秀珍,张秀珍笑问:“要去找蓝图玩儿?” 这两孩子最近成天在一块玩儿,蓝图大一点,能保护她,张秀珍也是放心的,见她一脸哀求的样子,张秀珍失笑,从兜里掏出几毛钱给她:“买点糖果和蓝图一块儿吃,总不好天天吃人家的!” “谢谢妈妈!”周清扬大喜。 张秀珍挥挥手让她去了。 周清扬喜滋滋地揣着钱往蓝图家走,刚转过一个转角,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她下意识回头看,就见背后站着一个人,直勾勾地望着她。 张林旸!周清扬皱皱眉头,终于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心里一直觉得异样的原因:她彻底忘了张林旸了。 “张林旸。”周清扬舔着脸笑。 张林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近了,问她:“不是说不见不散么?” “昨天我家里出了点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周清扬有些心虚,想想这种情况正常孩子也不会上人家家里吃饭了,但是这个张林旸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孩子,只能夸了张说:“村长没有告诉你么,我差点就被人拐走啦!” “我听说了。”张林旸撇开脸,这个周带弟,这个笑容看起来真是讨喜,可这会他怎么就这么想要揍她呢。 “我爷爷和我说了。我爷爷告诉得我爸,让他查的案子抓的人。” 这真是言简意赅了,周清扬想装傻都不成,摸摸后脑勺笑:“这,这样啊那我还得谢谢你呢。” “你弟也是我家救的。”张林旸又逼近一步。 周清扬不由自主退后一步:怎么的,这个臭小孩,难不成还要让她以身相许报恩不成! “那” 周清扬正要开口,张林旸走了两步停住了,站在周清扬的跟前,疑惑里带着丝怒气,问她:“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么?” 周清扬:“” 难不成他们是老相识?这她哪儿记得啊!反正这大半年了她是没见过这个孩子。 周清扬搬出杀手锏:“我去年从树上摔下来,伤了脑子。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所以咱们见过?” “伤了脑子?”张林旸眉头紧紧皱在一块,表情有些落寞,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算了,伤了脑子就伤了脑子吧,反正你原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周清扬想要骂人了,不过想想从前周围人对周带弟的评价,似乎这个张林旸的评论也算是中肯的。 到底是她和周云飞的救命恩人,周清扬不敢慢待他,看看这孩子总是波澜不兴的脸,再想想他小小年纪看得米兰昆德拉,顿时觉得张林旸大约就是被素质教育迫害的一代。当下玩心大起。 “那个野菜昨天已经被炒掉了,也不是什么顶好吃的东西,想吃我往后再采。不然我今天带你玩点新鲜的吧!” “嗯?”张林旸挑眉,周清扬嘿嘿一笑拉着他就往蓝图家跑。 蓝图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着周清扬,见她后头跟着个张林旸,愣了一愣。周清扬挤挤眉毛,蓝图会意,拍拍张林旸的肩膀说:“走走走,哥哥今天带你玩儿!” “等我等我!”周清扬嘿嘿一笑,跑到张清芳那要了一毛钱的花生米,都说物价上涨了,按理一毛钱花生米也没有多少,张清芳愣是给了她一小袋子。 周清扬抬手丢了一颗到蓝图的嘴里,蓝图用嘴衔住了,坏笑道:“你这丢花生米的功夫是练出来了!” “那是,百发百中!”周清扬得意地笑,又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给张林旸:“吃么?” 张林旸皱皱眉头看看她的手,又抬头看了一眼蓝图,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 三个人这才往山上走去,到了半山腰停下来,蓝图眉眼一挑,像是变魔术一样在张林旸的眼皮子地下掀开一堆枯叶,就见枯叶底下放着几个红薯。 “这是?”张林旸看着躺在地上的灰不溜丢带着土的东西,下意识皱了眉头。 周清扬眉毛一挑:“烤红薯,没想到过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改名改运 不等张林旸回答,蓝图拉着他蹲下来说:“你个城里孩子肯定没烤过红薯,我跟你说,可好玩了!来来来,一块一块!” “就是就是,等烤好了,保准你吃的舌头都要咬下来!” 周清扬还是周清扬的时候,从小就长在县城里,摸鱼爬树的日子是真没体验过,现在变成了周带弟,反倒能体会到长在农村的乐趣。 因为今天的行程是早有预谋,所以早早就备好了土锹和其他工具,蓝图动作麻利地选了个有坡度的地方挖洞,底下中空,顶上有小小的出口,在出口位置垒上一圈土和石头,看着就像是一个土灶台。 就在蓝图挖土的时候,蓝图又指挥周清扬和张林旸去找点泥土把红薯包裹起来。周清扬很爽快地就去找泥土动手包红薯,张林旸从小就有洁癖,迟迟不想动手,周清扬抬眼看看他,正想让他别动手,站着负责帅就好了,他却挽起袖子蹲下来跟周清扬一块干。 三个人忙得出了一身汗,那一边蓝图已经烧起火来,周清扬赶忙把红薯搬过去,等火烧旺了就把红薯放在火堆里,覆盖上已经烧热的泥土和石头。 “就等熟了。”蓝图蹲在灶陪上,歪着头说。 周清扬又给他投喂了颗花生米,蓝图摆摆手说:“别别别你自己留着吃。”说完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摸了摸,竟是摸出本小人书来。 “看,这是我爸给我寄的。”蓝图咬着下嘴唇,给周清扬说:“小人书儿,没多少字的,你可以看。看不懂的话就来问我。” 周清扬眼睛一亮:“好啊!”顺手接了过来。竟是是三民出版社的红楼梦。周清扬的手不由地抖了一抖:这本书在五十年代出版的,一套书统共就十三本,蓝图手上这本基本是新的,一点折角都没有。 “怎么的?”蓝图见她发呆,问她:“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换啊!我家还有三国演义,就是不太适合女孩子看,你年纪小,也看不懂!” “没没没”周清扬嘶了一口气,这套书要是放在二十年后,一套书换一套房还有的剩呢。 她垂下眼眸,半开玩笑说:“我就是看这画画的真好看,你可得好好存着。我妈说了,有字的纸张都得好好对待,不然以后不认字儿。” “哎,这有什么!封建迷信要不得!”蓝图嘿嘿一笑,“你看完这本再来跟我换下一本。” 周清扬挑眉看他,看他神色清明,心底里“切”了一声:小屁孩。 三个人等红薯熟的时候,又去山上走了一圈,蓝图带着张林旸掏了一圈鸟蛋,张林旸不会爬树,蓝图负责掏鸟蛋,张林旸就在站在树下负责接鸟蛋,周清扬负责四处采野菜,等周清扬回来,两人不知道打哪儿挖了三颗笋出来。 张林旸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一般垂着眼站在得意洋洋的蓝图边上,周清扬觉得情形不大对,问张林旸:“怎么了?” 蓝图“嘿”了一声,笑意渐深,对周清扬说:“带弟啊!张林旸刚刚可出息了!” 张林旸的脸又铁青了几分。 蓝图嘿嘿一笑,踢了两脚地上的笋,和周清扬说:“我们刚刚去挖笋来的,结果冲出来两只狗,周明建家的狗你知道吧,这么大”蓝图比了个姿势,“我还想着今天怕是要咬死了,而结果张林旸,他会说狗语!” “那叫驯狗术!”张林旸脸又黑了。 “一样的一样的,”蓝图鼓鼓掌,“这哥们儿厉害,两下子就让狗听话了!” “”周清扬望天无语,想想周明建家两条大狼狗,要是咬一口那真是够呛。这个蓝图,真是熊孩子一个,还带着三好学生做坏事,偷起笋来了,可以的可以的。 “你这是偷东西!”张林旸又在嘟囔。 蓝图拍拍他的肩膀:“别怕。那笋我自家的,不算偷!” 张林旸一直铁青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你挖自家的笋,你跑什么!” “不跑多没意思?”蓝图理所当然地回着,兴高采烈道:“走走走,咱们的红薯快熟了。” 张林旸:“” 周清扬充分相信,张林旸有一段时间是再也不想看到蓝图了。 那一段红薯吃得真是又香又甜。 张林旸从小就没吃过这样烤出来的红薯,见蓝图从火力扒拉出来的红薯又黑又脏的时候还很嫌弃,等周清扬整理完,露出里头的红薯肉时,张林旸吃了一口,顿时欲罢不能。 三个人直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这才一人抱着一颗笋回了家。 周清扬抱着笋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两道视线直直射过来,周爱军站在自家的门口,愁眉苦脸地正在和刘秋花说着什么,见了周清扬,他的目光讪讪。 周清扬远远喊了,抬脚走进去,放下笋,张秀珍的缝纫机声音也停下来,周清扬说:“妈,蓝图送了一颗笋给我。” “这么大一颗。”张秀珍看了一眼,说:“回头我把笋处理了,做几道菜,你去请你清芳姨和蓝图到家里吃饭。这孩子乖,总带着你。” “再带上张林旸吧”周清扬把张林旸家救了周文飞和村长救了她的事情分别和张秀珍说了,张秀珍愣了好一会点头道:“那可不是一顿饭能解决了。” 话已带到,具体怎么做就看张秀珍了。周清扬看看缝纫机,张秀珍的手脚算是快的,一件衣服已经有了大概的形状。周清扬略略扫了两眼,当真是时下最流行的裙子。 “等这批衣服交了货,妈妈就给你报名上学去!”张秀珍说着。 周清扬回头“啊”了一声。 张秀珍说:“总不能总让你在家呆着。你也该上学了。前几天我托人打听过了,能给你办个插班。你比别人少上了一个学期,怕跟不上!” “我不着急啊!”周清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上了学她的自由时间就更少了,跟着一群小屁孩一块学拼音,她估计能郁闷死,“我在家学的不比在学校里学的差,你看看村里其他一年级的小孩,他们认得字儿都没我多呢!” “你是聪明”张秀珍怜惜地摸摸周清扬的脑袋,愧疚道:“可也总不能成天在家里带着。再者你上学之前,妈妈想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周清扬又“啊”了一声,这回是惊喜的上扬音。 张秀珍点点头:“当年你的名字还是你奶奶定的,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好。等将来上了学,这个名字兴许还要被人笑话的。要上学,就要正紧给你取个名字。” “那我能自己选么?”周清扬嘿嘿一笑。 张秀珍看她那小狐狸的样子,不由地跟着笑:“你认得几个字啊!妈妈托你舅舅给你选了几个名字,等他选好了,我念给你听,你来选。” “不要舅舅选!”周清扬拖住张秀珍的胳膊来回晃,“妈妈,前些时候蓝图给了念了一首诗,我很喜欢里头的两个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我就叫清扬好不好?” “诗经?蓝图什么时候能看懂这个书了。”张秀珍自言自语着,犯了难:“按理你也是文字辈儿的,你的几个堂兄弟姐妹名字里可都带了文字。你也该带个” “我不要。”周清扬撒起娇来,求道:“妈妈,你就让我叫周清扬吧,你看,有美一人啊!美人啊,多好的寓意。我就要叫周清扬” 周清扬抱着张秀珍的手,几乎整个人都要荡起来。 张秀珍难得看见她这样,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当时她和周爱国商量的时候,周爱国就说过,第一个名字就让孩子受了委屈,第二个名字就让孩子自己选,难得这孩子选了个挺好的名字,就让她高兴一下吧。 张秀珍点点头:“那就叫清扬吧。往后带弟就当你的小名儿,可行?” “行行行!”周清扬乐得合不拢嘴在,这下总算是好了,改命从改名开始,再不用别人喊带弟的时候她还要慢半拍了!她乐得原地蹦了两圈,周文飞在一旁看得惊讶的张着嘴问:“妈,姐姐快疯了!” 周清扬哈哈一笑,对着周文飞的脑门人就是吧唧一口。 周文飞赶忙离周清扬远远地,抱着张秀珍战战兢兢:“妈,姐姐疯了!” 周清扬和张秀珍两人哈哈大笑。 正乐着,门咚咚咚响,门外传来周爱军的声音:“嫂子,嫂子你在家吗?” 张秀珍脸上的笑还没收回来,就僵在了脸上。 周清扬说:“妈,我去告诉叔叔你身体不舒服。”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就在隔壁,想躲也躲不开。”张秀珍说,“去开门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奇迹无处不在 周清扬开了门,周爱军走进门来。待在院子里搓着手支开周清扬:“带弟,你带飞飞出去玩一会,我和你妈妈有话说。” “外头天冷,孩子们身体不好,还是别乱跑了!”张秀珍按下周清扬。 周爱军讪讪一笑,软声道:“嫂子,我今天过来是想求你上公安局一趟,碧珠那有些麻烦。” 张秀珍不置可否地抬了眉毛看他,周爱军不安地搓搓手。今天他跑去公安局,左等右等也不见把温碧珠放出来,后来托了一圈关系才找人问出了一句话,说温碧珠怕是一时半会放不出来。 听说张权贵身上背了好几个孩子的案子,拐卖儿童c妇女c强□□女,几个罪背在身上,张权贵大约觉得自己这趟会折进来和温碧珠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咬死了,温碧珠和他商定了巨额的营养费要把周清扬卖给他当孩子。 那个年代,很多“超生游击队”女儿生多了都会送人,打着养不活孩子迫不得已才将孩子送给旁人领养,虽然也是犯法,但是因为没有收巨额收养费,所以不构成买卖人口罪,但是像温碧珠这样,意图贩卖别人的孩子,同时收取巨额营养费的,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周爱军在去县城里之前还抱着“就是关进去教育几天”就能放出来的念头去探听的,等结果一出来,他自己唬了一大跳,辗转拖来的关系和他说,你赶紧回去和你嫂子商量,就说是她拿的注意送的人,咬死没收钱,你老婆才有希望出来! 周爱军搓搓手,掐头去尾和张秀珍说:“嫂子,碧珠真没存什么坏心眼,她就是看你一个人养孩子太累了,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公安局的人说可能过几天就会喊你去问话,我厚着脸皮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就说是你委托碧珠要把带弟送养的。” 张秀珍抬眼看他,他哆嗦了一下,苦着脸,差点哭出来:“嫂子,你就看在我哥的面上,帮帮我吧。碧珠要是坐牢了,我这个家可就散了。三个孩子还都这么小呢!我知道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我没照顾好你们,可是我真不能看着碧珠出事。嫂子,你就帮帮我吧!” 一个大男人,当着张秀珍和两个孩子的面嘤嘤哭出来。周清扬在一旁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低声和周文飞说:“飞飞,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在张秀珍刚嫁给周爱国的那两年时间里,刘秋花因为张秀珍迟迟没生个孩子,时不时就刁难张秀珍,周爱军在一旁没少帮张秀珍,张秀珍一直挺喜欢这个弟弟。后来温碧珠进了门,周爱军就成了妻管严,什么事儿都听温碧珠挑唆,整个人也变得极为狭隘自私,张秀珍仍旧心疼周爱军。长嫂如母,她拿真心待周爱军,奈何周爱军拿刀戳了她心脏一把。 要是放在从前,张秀珍必定帮这个忙,谁也不想看着一家子就这么散了。可是这次的事□□关她的孩子,张秀珍心里的坎实在是过不去。 更让她过不去的,是温碧珠到底要没要那笔钱。温碧珠要是被刘权贵诬陷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当初真是谈了一大笔所谓的“营养费”呢?那每一分钱,都是带弟的血了。 张秀珍不想当观音菩萨了,她没这个能力渡温碧珠。 再者,周爱军时至今日还能说出这样的请求来,张秀珍也是大跌了眼镜。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带弟送人。她是我的孩子。”张秀珍冷冷回道。 周爱军眼泪还挂在脸上,抹了一把继续哭:“嫂子,你就当帮帮我吧。你帮我这一把,就是救了我一家子!我不要你干什么,就是去公安局说一句话而已啊!” 一句话而已。 张秀珍又气又笑:“你这是让我去承认自己是卖孩子的坏人?” “嫂子,碧珠没有收钱!”周爱军急起来。 “倘若她有呢?”张秀珍又反问。 周爱军整个人如至冰窖。倘若温碧珠真的收了钱,这会张秀珍自己去说是自己委托温碧珠送的孩子,等于变相自首了,到时候折进去的就不是温碧珠一个人,张秀珍也会跟着进去。 他从来没想到过这点。他只想到了要救温碧珠。 “嫂子,她不会的”周爱军摇头,捂着脸哭道:“嫂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碧珠出事啊。” 张秀珍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如果公安局让我去问话,我也如实回答。”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后的情分了。 “你回去吧。”张秀珍摆摆手。 正想轰周爱军出门,周爱军突然冲上来抱住她的手“嫂子,就当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就帮帮我吧,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在张秀珍跟前。 斜地里突然伸出一只脚来,周爱军来不及收回脚,整个人重心不稳,扑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你!”周爱军翻起身子怒目圆睁就要翻脸,一抬头看到一张略显苍白却熟悉无比的脸,当下身子一软,失声喊道:“啊!” 闻声冲进屋子的周清扬也是愣了一愣,周云飞跟在周清扬身后,身体微微一抖,哇一声哭了:“爸爸,是爸爸醒了!” 周爱国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当真醒了,脸色苍白,双眉紧蹙,嘴皮子微微一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歪着身体靠在床边,手一扫,竟是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悉数都往周爱军身上摔,大约是力气不够,东西只摔在了跟前,一杯水溅了一地。 周爱军心肝儿颤了一颤,战战兢兢喊了一声“大哥”,忽而面色大变。 周爱国又忽忽悠悠地倒了下去。 张秀珍一时肝胆俱裂,上前去抱住周爱国,对周清扬喊道:“带弟,快去喊周志诚周大夫!快去!” 周清扬脚下不带停顿的,拔了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想,周爱国可千万要挺住。 最近这段时间,周清扬总是想起上辈子。在蛛丝马迹里回想着属于周带弟的人生。只记得当时隐隐约约有人喊她扫把星,又有人喊她天煞孤星。人人都忽视得周带弟,这样的一个人,在后来一个人带着周文飞,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周清扬想起穿越那天,见到周带弟和蓝图的情形,那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似乎时常出现在她的酒吧里,偶尔还客串着啤酒妹,和男人们周旋着,被人摸一把揩点油还要陪着笑脸 学历不高c无依无靠,一个这样的姑娘,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几乎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 周清扬跑两步,喉咙口有些疼,放慢了脚步时,捏紧拳头告诉自己:这一世不一样。她不是周带弟,那人贩子也没有拐卖了她。 她拔起脚疯狂地往周志诚家里跑。 周志诚是在麻将桌上被周清扬抓起来的,听说周爱国醒了,一桌子的麻将搭子被周志诚喊上了。 “舟子,开上你家拖拉机,不管人是好是坏,总要送到县里去看看才好!”周志诚吼了一声,桌上几个年轻人齐齐站了起来。 周志诚不敢停下来,带了医药箱子和周清扬一路狂奔。 到了屋子里,刘秋花和周爱军都在。张秀珍抱着周爱国不敢撒手,见了周志诚忙抹了把眼泪。 周志诚赶忙带上家伙去看周爱国,上上下下查了一圈,又问了张秀珍刚刚的情形,张秀珍一五一十告诉他,连带着周爱国踢周爱军那一脚也没落下。 周志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爱军,顿时有些好笑:都说植物人其实不是真正的昏迷,他们听得见,对外界也有感知,还有自己的想法。大约周爱国躺着受了大刺激,才让自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踹了自家弟弟一脚! 周爱军?该! “应该真是醒了。只是躺了太久,刚刚又生了一场大气放,所以气虚晕了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一会就能醒过来。” “真的么?”刘秋花喜出望外,又有些心有余悸问:“要不要再查查?” “要是不放心,还是去县里再查一下。躺了这么久,全身再检查一下比较放心。”周志诚回着,又和张秀珍说:“现在也晚了,你如果等不及想要连夜去县里,就让舟子送你去,他那拖拉机我联系好了。” “等不住”张秀珍泪珠儿在眼眶里滚着,“不去查一下我不放心。我这就安排一下,带他去县里看看!” “那也成。”周志诚回着。 “嫂子,我陪你去”周爱军开了口,张秀珍只当没听到,和周志诚说:“周大夫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县里,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周爱军在一旁落了个没脸,冷哼了一声别过头,被刘秋花拧了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医院一行 刘秋花也求道:“我陪你去县里,上上下下也有个照应。志诚你也去吧,你好歹是个大夫,路上爱国要是有个好歹,你还能照应着。” 周志诚思忖着:“那行吧。爱国毕竟也是我兄弟!” 张秀珍这才放下心来,趁着车还没来,替周清扬和周文飞收拾了几件衣服,将兄弟二人送到了蓝图家里,郑重其事地拜托给了张清芳。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张清芳爽快地答应下来,“这大夜里的你带上两个孩子,一来不方便,二来也不安全。就放在我这,我一定好吃好喝看着他们,你尽管去。”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张秀珍回道。 张清芳笑道:“周爱国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指不定你们明天就能回来!” 张秀珍含着泪点头,又好好交代了周清扬一箩筐的话,周清扬一一应下来,张秀珍这才走了。 小卖铺里依旧座无虚席,看着张秀珍把孩子送到张清芳的手上,几个男人打趣笑:“这个张秀珍也是真有意思,这孩子叔叔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么,怎么倒把孩子交代给你这么一个外人!怎么,送你当童养媳?” 张清芳凤眼一挑,媚眼如丝,言语里丝毫不掩饰的讥讽:“给我当儿媳妇儿怎么了!给我当儿媳妇儿我就把她当公主供着,给他那个叔叔?哼,等着被卖进山里么。” 一群人哄堂大笑。 周爱国在去县里的路上又醒了几回,可能是刚醒来,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挨着张秀珍的耳边说了两句话,张秀珍起初没听清,后来仔细分辨才听清周爱国说的。 他说:“秀珍,别怕,我在。” 张秀珍一下子没憋住,当着众人的面低下头,眼泪啪嗒往下掉。 等送到县里时已经快凌晨了,好在周志诚在医院里有熟人,很快就把床位安排下来,刘秋花守着周爱国,张秀珍和周志诚两个人跑上跑下,总算把手续都办妥当了。 等交了住院费和押金,张秀珍随身带的钱也剩下不多了,刘秋花当着两人的面撇开了脑袋,只当是没看到。周志诚怕张秀珍为难,私下里塞了五十块钱给了张秀珍,张秀珍满怀感激收下了。 夜里值班医生来看了两眼,说是要等主任医生来了再说。 一个病床只能有一个陪护,张秀珍偏头一看,刘秋花已经躺在陪护椅上呼呼大睡。 周志诚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妈当得真是心大。也不好让张秀珍再为难,就说他小舅子家就在医院边上,他去小舅子家凑合一夜,明天一大早再赶过来。 张秀珍一腔的感激说不清,只能点点头,想着往后再好好报答周志诚。等周志诚走了,她就坐在周爱国病床床尾,睁着眼挨到了天亮,给张从和打了个电话。 张从和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主任医生也来了,恰好周爱国睡醒过来。医生问了他几个问题,周爱国都回答了,只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口齿不太清楚。 医生面无表情,张秀珍也看不出个好歹来,只是又开了一堆的检查。 张秀珍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想想刘秋花平日就捂紧自己的口袋,生怕别人沾她半点便宜,这生死光头,她都不肯再资助半分,这么一张想,心都凉透了。 正头疼呢,张从和已经办完了手续,低声和张秀珍说:“姐,钱我都交好了,咱们这就带姐夫去做检查吧。” 随身还借了个轮椅。 张秀珍一直七上八下的心落了一大半,总算觉得有了依靠。 等做完检查出结果,已经是下午了,主任医生脸上总算带了一点笑意,对张秀珍说:“真是一个奇迹。” 出了严重的车祸伤了脑子,被标上了“植物人”的标签,不到半年时间,植物人醒来了,除了语言能力还没全部恢复以外,其他身体机能一切如常,甚至已经能下地走两步了! “换一句俗套的说法,大约就是家属的爱感动了上苍!”主任医生笑笑,“没什么大问题,想走的话明天就能走。不放心的话在医院观察两三天就能回去了。” 张秀珍一颗心全然下了地,高高兴兴送走了主任医生,转身的瞬间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刘秋花蹙眉提声骂她:“哭什么!人伤着了你哭,现在好了你也哭,这不是犯晦气么!” 隔壁病床是个爽快的大妈,听了刘秋花的话,捏着鼻子笑,“人家闺女儿看见自家老公醒过来哭两句怎么了,这是喜极而泣!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进了屋你就睡到现在,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打哪儿冒出来蹭地方睡觉的呢!” 刘秋花瞬间哑火了。 周爱国冷冷扫了他妈一眼,朝张秀珍招招手,张秀珍走过来,他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揽住张秀珍,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刘秋花眼睛差点要掉出来,在一旁看得直哼哼。 周爱国的恢复速度让人惊叹,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如常走路。 第二天他坚持要回家,张秀珍扣住他让他再住院几天,周爱国当着大家的面不说话,私下里瘪着嘴,气呼呼和张秀珍抱怨:“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你都不听话了!” 医生说他到底伤了脑神经又躺了半年,语言能力还没完全恢复,现在他说话的样子就和四五岁的周文飞一模一样,张秀珍实在憋不住,咧开嘴大笑,笑着笑着,扑在周爱国的怀里,肩膀起起伏伏。 周爱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回来,一双眼目光如炬。 病房门打开,刘秋花从门外吃饱饭回来,推门时正好打了个饱嗝,抬头和周爱国打了个照面。 周爱国目光扫过来时,刘秋花背后一阵凉意,她按下心中不快,看张秀珍还靠在周爱国的怀里,快走了两步凝眉道:“这是在医院呢!” 张秀珍匆匆忙忙抬起脸来,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周爱国一把又把她按回到怀里,低声道:“我们是合法夫妻,怎么了?” “让人看了笑话!”刘秋花嘟囔着,眼睛狠狠瞪着张秀珍。 在刘秋花直勾勾的注视下,张秀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低声道:“我去给你打点开水。” 周爱国不再拉她,点头“嗯”了一声,叮嘱她小心些。 等张秀珍离开病房,周爱国偏头看刘秋花,不满道:“妈。” 刘秋花拦住他的话,带上笑坐在他身边,给他剥了个橘子说递到手边,说:“你不知道这几个月妈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夜里睡不好,总是梦到你就这么走了,眼泪都往肚子里流。你爸走了,妈只有你和爱军” 说上两句话,眼泪啪嗒往下掉,周爱国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接过橘子半晌没说话,把玩了一会,才说:“爱军呢。” 刘秋花愣了愣,含糊说:“他忙着呢。家里出了点事,他正在处理。具体你就别管了,只管养好身体就好。” 周爱国捏着橘子,手微微颤抖着,等刘秋花发现时,那橘子已经被周爱国捏烂在手里,橙色的汁儿一点一点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刘秋花提声道:“你这是干嘛!” 周爱国把橘子往袋子里一扔,低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问:“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家人团聚 张秀珍打水回来, 就看到刘秋花呆呆地坐在一旁,面色苍白, 又像是恼羞成怒。 张秀珍心生异样,往周爱国的保温杯装上水, 刘秋花瞪她一眼,想说什么, 嘴皮子哆嗦了几下, 开口喊了声“爱国”。 周爱国懊恼地撇开头。 门又咚咚响了, 张从和站在门口和张秀珍打了个眼色, 张秀珍赶忙和他走出去,就见小民警王明站在走廊外头。 见了张秀珍, 王明赶忙上来行了个礼。 张秀珍原以为他是为了温碧珠来的, 没想到王明竟是带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 “撞了您爱人的肇事者找到了!”王明说着。 “啊!”张秀珍楞了一下,赶忙问:“是谁!” “巧了!不是别人,是那个人贩子张权贵的私生子!”王明回道。就是警察局的众人也是万万没想到,追着张权贵的案子,竟又查出了另外一个案子来。 前几个月有人驾车撞了周爱国的时候,是有目击证人,虽然那人扬长而去, 可是目击者却记得车牌号和肇事人的脸。当时警察怎么查那个车牌号都对不上, 后来得出的结论, 这个车大约是个套牌车。虽然记得肇事人的脸, 可是人海茫茫的, 上哪儿找人去! 也就这回查张权贵, 才发现张权贵打着不会生孩子的名义,实际上在外头有和几个情妇,其中一个跟了他很多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今年正好十八岁,名字叫张庆。警察摸着线上门去查,竟在情妇的家里搜出了那辆套牌车,张庆手上正提溜着车钥匙呢。 孩子年纪小,被警察套了两句话,什么都招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张庆现在也被羁押了。他妈哭天抢地的,说要把孩子救出来。”王明说着,“这种肇事逃逸,首先得获得家属的谅解,量刑才有希望从轻。他妈估摸着这几天就会上来找你” 王明看看身旁无人,跟着张从和喊张秀珍:“姐,不瞒你说,那个女人三陪出身的,看她样子干了不少年头的,什么门路都有,说话一套一套的,很难缠。” “冤家路窄!”张秀珍咬牙切齿,对王明说:“人我们不见,钱我们也不收,我们相信法律,该怎么赔偿该怎么判就怎么去赔,去判!私了绝不可能!” “有你这句话就行!”王明松了口气,又说张权贵那案子需要张秀珍去警局配合问话,张秀珍点点头,进去病房和周爱国说了去向。 刘秋花在一旁欲言又止,几回想要张口,都被周爱国瞪了回去。 等张秀珍出了病房,刘秋花差点哭出来:“那好歹是你弟妹,让秀珍说两句好话,或许她就放出来了!” “要有人想弄死您儿子”周爱国心里头冒出这句话来,到了嘴边兀自摇头笑了笑,就是他,估计都不占分量,脱口而出问道:“要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卖了您,您还能笑着说没关系?”” 刘秋花嘴皮子抖了抖,终究没有把那句“带弟不是你亲闺女,不是我们家人”说出口。她只怕说出这句话,周爱国往后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张秀珍一去一个多小时,等他回来的时候,周爱国已经让张从和办了离院手续,张秀珍知道拧不过他,赶忙帮着收拾了东西。这回是张从和特意从朋友那借来了小车,开到了住院部的门口接的周爱国。 刘秋花还是头一回坐小轿车,站在轿车门口好好地摸了摸,嘿嘿笑着问张从和:“这东西烧的煤油啊?” “烧汽油的。”张从和认真回着,把她安置在了副驾驶座上,张秀珍搀着周爱国上了后排。周爱国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上了车就闭上眼睛睡觉,一路睡回了家。 周志诚在周爱国检查结果出了当天就回了村里,把消息告诉了周清扬。 周清扬早早就回家把东西都收拾了,听到家门口车喇叭声响,她赶忙领着周文飞到门口去。 等周爱国落了地,周文飞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像是一只八爪章鱼一样,抱住周爱国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爸爸,你可回来了!” 周爱国身体没恢复,单手拎不动他,只是弯下身体拍拍他的脑袋说:“咱们家小飞飞长高了不少!” “那是!”周文飞打小个子就偏小,听了周爱国这句夸奖比吃了糖还觉得甜,当下就止了哭。大家哈哈大笑,周爱国又看周清扬。 周清扬还没穿越过来之前,周爱国就倒下了,她和这个便宜爸爸的感情实在不算深厚,但是听张秀珍和邻里的评价,这是个绝世的好男人——疼老婆孩子c顾家c孝顺,还能赚钱。 这会周爱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内心虽然是拒绝的,面上却也抹了把泪,戚戚然里带着欣喜地喊了声“爸爸”。 周爱国瞬间有些悲恸——周清扬眼里那瞬间的迟疑和犹豫在他那,瞬间被解读成战战兢兢,因着长久被人欺负而生成的怯懦。 半年时间,最喜欢他的女儿竟然和他这样生分了。 又想起张秀珍这两天和她提起过,带弟从树上摔下来,又差点被温碧珠卖了。 一夜成长也是被逼无奈,周爱国越想越觉得憋屈,躺了半年而已,老婆孩子差点就要被人扫地出门了,如果再躺下去,估计这个家他也保不住了。所幸,老天爷长眼!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另一只手围住她,柔声道:“我的小囡囡受苦啦。” 周清扬起先没什么感觉,听到“囡囡”两个字时,不由鼻子一酸,情真意切地喊了声“爸爸”——囡囡啊,从前她的父母就是这么喊她的呀。 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周清扬这个人的存在,连带着她的整个世界都是零,彻底的查无此人,更别提爸妈了。 可是她曾经真实地感受过爸妈给她的爱呀。 眼泪啪嗒落下来,抱着便宜爸爸,他低声说道:“爸爸,往后你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能生病!” “别都在门口呆着了,”张秀珍抹了把眼泪,带着孩子们往屋子里走。 刘秋花跟在后面想要一块进门,周爱国拦着说:“妈,你也累了,还是回屋休息去吧。” 刘秋花讪讪地停下步子,往自己屋子里走的时候骂了句:“生儿子顶个屁用,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张秀珍进了屋就去准备吃的喝的去了,周爱国逗周文飞:“妈妈这几天不在家,你都跟着谁啊?” 周文飞仰头回道:“在张阿姨家住着,就是村里开小卖铺的那个张阿姨。” “哦~”周爱国回着,又问:“她家好玩儿么!” “好玩是好玩的!”周文飞点点头,又嘟着嘴抱怨着:“可是以后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啊!”张从和问。 周文飞看看周清扬,不满道:“到小卖铺的几个叔叔说,张阿姨这是要把姐姐当童养媳养着我我只能算赠品!” “噗!”周清扬正在旁边喝水,听周文飞的话,直接把水给喷了出来。 周爱国闻言大笑,又问周文飞:“那你知道赠品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啊!爸爸你不知道啊?” 周文飞两只小短腿从椅子上麻溜地趴下来,噔噔瞪跑到一旁的茶几上,趴在周爱国的耳边轻声说:“爸爸,我前几天和妈妈去了县里买菜,有个阿姨硬要妈妈买一只鸡,妈妈不买,那阿姨就说妈妈要是买了鸡就送她几朵香菇,在张阿姨的眼里,我大约就是那朵香菇把?” “噗!”这下,连带张从和也喷了一口水,周文飞委屈巴巴的看着大家,嘟着嘴说:“我不要做香菇!” 大家哄堂大笑。张从和笑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正好张秀珍走进来,听张从和前仰后合地复述,她强压着笑意哄周文飞:“香菇炖鸡最好吃了,少了香菇的话,整道菜就不好吃了!所以香菇才是最重要的么!” “真的?”周文飞将信将疑,全家人非常一致地点点头,周文飞这才破涕为笑。 周清扬在一旁感叹现在的小朋友就是好骗,要是换做二十年后,四五岁的小朋友一个精过一个,哪里世三两句话就能哄下来的。 但是想想她这几天的日子,着实过得不错。张清芳说到做到,这几天好吃好喝地待着周清扬姐弟俩,周清扬闲了就和蓝图两个人摸鱼打鸟,周文飞这个小不点就负责望风。偶尔张林旸也会加入他们。 张秀珍动作麻利,进屋没多久就炒了几个快手菜,家常豆腐c酸辣土豆丝c西红柿蛋汤c豆角炒茄子,外加张从和特意带回来的卤菜,周文飞绕着厨房走了好几圈,等上了菜欢呼了一声。 周爱国半年也没正经进食,目前还是只能喝些米粥,饶是这样,坐在桌子上的周爱国也是颇为激动,举着开水郑重地敬张从和,话全在酒中。 “温碧珠这回怕是真要进去了!”张秀珍喝了一杯水,叹了口长气,面色复杂地说。 张从和大约早就听到了风声,面色如常,倒是周爱国手略一停,烦躁的丢下了水杯。 张秀珍看他一眼,心里头也不知该作何滋味。 她配合调查的时候警察就问了她几句话,她都如实回答了。出来时王明就在门外,她就问王明温碧珠会怎么样,王明把她拉到一旁说,这个温碧珠就是个蠢货。 原本温碧珠就是收了个人家的定金,口头约定要把孩子送过去,也就她和张权贵两人之间的约定,没有旁人能做什么证,到时她咬死了不是自己干的就行了。 结果,张权贵防了她一手,两人之间还就孩子的事情定了个契约,两人约定孩子交易的金额是多少。这个契约就在张权贵的家里被搜出来的,契约上还有温碧珠的签字和拇指印。 温碧珠在看守所里哭天抢地喊冤枉都没用,人证物证确凿了。 “这种坏心肝的钱也敢赚,活该!”周爱国面色铁青,半晌憋出了一句话。 张秀珍看着他欲言又止,周爱国了然地摇摇头,心里头一阵阵发寒:这件事他妈刘秋花知不知情他还真拿不准,如果他妈真的知道有这笔钱,那他 “从和,喝酒!”周爱国端杯子,分明是水,却宁愿自己醉了。 周爱国醒来的消息不多久就在村里传开了,周爱国打小在村里就人缘好,村里谁家有个难事去问周爱国,周爱国能帮的都帮了,不能帮的也会帮着出个主意,所以村里老少男女都惦记着他。 周爱国回来没两天,家里成天就来人,按照村里习俗,大病治愈上门看病人,总要送点鸡蛋,意思是帮着脱壳,重新做人,所以这些天,周爱国就收了不少鸡蛋,周爱国一一收下了,私下里让张秀珍把名单都记录好,等将来还要回礼的。 隔壁门庭若市,周爱军在家憋了两天,终于是憋不住了。 等到第三天忐忑地敲开了周爱国的门。进门的时候周爱国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周爱军站着心里直打鼓。 周玉财死后,周爱国撑着整个家,正经说起来,这一家子弟妹都是周爱国拉扯大的,周爱军打小就有些怵周爱国,这个兄长天生就有一种权威感。 但是他没办法。这些天他总跑看守所,见不到温碧珠人不说,他问案情进展也丝毫问不出半点东西来。 后来是有人告诉他,张秀珍进过局子里问话了,她应该能知道一些事情。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过来开这个口的。 周爱军走到张秀珍跟前,忐忑开口:“嫂子,碧珠她” 话还没说完,周爱国冲上来狠狠一巴掌摔在周爱军的脸上,“你怎么还有脸替一个劳改犯求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恶人自有恶人磨 “大哥!”周爱军整个人蒙在原地, 张了张嘴说不下去。 正巧刘秋花进门,忙拉开周爱国说:“你疯了, 干嘛打爱军!” “打的就是他!”周爱国人还站不稳,可是眉眼一横, 说话自有气势,冷声问他:“你的媳妇想要卖我女儿, 这件事情你当真不知道?” “我们只是想要把带弟送走!”刘秋花恼得直嚷嚷。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 秀珍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我们也是看她实在过不下去, 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当时一门心思想要送带弟去个好人家,我们都想好了, 能吃饱穿暖还能让她上学!是温碧珠那个黑了心肝儿的, 瞒住了我们想要卖了孩子!” 刘秋花颠三倒四,拧了一把鼻涕,问周爱国:“你这几天一直不给我们好脸色,不就是想问我们这个么!爱国,我可是你妈,我会害你么?好好好” 刘秋花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对不起带弟!这一巴掌就当我还给你们的, 行了吧!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 刘秋花说着说着, 眼泪掉下来, 捏着鼻子又擤了把鼻涕, 问周爱国:“你们都是亲兄弟, 何苦为了这么个捡来的孩子闹成这样!你把她当亲生的, 难不成还能亲得过你弟弟?为了她,咱们家都快散了!你就高兴了?” “因为带弟散了?”周爱国实在听不下去,诘问道:“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什么也没干,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她是做了什么,拆散了这个家的?” “你”刘秋花要冲上去。 周爱军拉住她:“妈,算了。” 周爱军捂着脸出了门,脸上火辣辣地疼着,蹲在屋外的墙根抬头看天,心比那北风还要凉:周爱国说那几句话,其实还是怪他。 这个亲哥,胳膊肘拐向别人。让张秀珍说两句话怎么了,她开口说两句,他的家还能是完整的,张秀珍什么都不会掉,他周爱国一家,都还是好好的!可是张秀珍不说话,温碧珠就没了 温碧珠要进去了。 周爱军脑海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眼前走马灯一样跑过温碧珠平日在家的样子,嬉笑怒骂,都像在跟前。等跑马灯走过一圈,就像是告别了。 最后落在周爱国的那句话:“你怎么还有脸替一个劳改犯求情!” 周爱军踉踉跄跄地回了屋。 周文语提着声音吼周文良:“周文良,你把我的铅笔弄坏了!你赔我!” 周文良吼回去:“那笔明明就是我的是你抢回去的!” 周文安烦躁的拍拍桌子:“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我还要写作业呢!” 周爱军看看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两三天没换了,周文语的头发已经凝成一块一块的,周文良的脸上还挂着鼻涕,周文安拧着眉毛,眉眼间活脱脱一个温碧珠,平常三好学生的样子都没了,烦躁地想要动手打弟妹。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周爱军对自己说,他这日子,是时候要变一变了。 这都是周爱国逼我的,温碧珠,你不能怪我。 “爱军昨天过来了,在我跟前哭了半个多小时,忏悔了半个多小时。”周爱国手指扣着桌面,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张秀珍还在赶着她的衣服,缝纫机哒哒哒哒,听了周爱国的话,她眉眼都不抬,“嗯”了一句。 周爱国叹了口气,又说:“周爱军说要和温碧珠离婚,离婚协议书已经托律师送去看守所了。我妈刚也来了,说温碧珠在看守所里情绪很激动,几次想要撞墙自杀,见了离婚协议书就撕后来不知道怎么着,突然看开了,就签下去了。” 张秀珍这才停了手底下的活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时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只能叹了口气说:“苦了几个孩子。” 周文安三个兄妹确实也不好受。尤其是周文安,在学校里一直都是三好学生,周爱军在村里又是出了名的秀才,从前说起他是周爱军的孩子,人人都要夸他一番,现下说起周爱军,每个人都要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老师还特意来周家家访过一回,看看家里的情形,叹叹气拍了拍周文安的肩膀,就当是安慰过了。 还有周文良和周文语,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就连村里的孩子都嫌弃和他们两个人玩儿。 三个人有一回出门,差点被别的孩子丢了臭鸡蛋,周文良冲上去就和人打架,结果人家大人出来拉偏架,指着周文良说:“有什么样子的娘就教出什么样子的儿子!” 周文良回家的时候哭的死去活来。 可是这一天,情况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周清扬带着周云飞在村口和村里的其他小孩在玩儿跳房子,有几个孩子远远看到周文安三兄妹,推了一把周清扬说:“带弟,你仇人来了!” 不等周清扬反应,有个孩子手上拿着石头就往周文良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道:“人贩子,是渣滓,下地狱,变狗子!” 周文安抬眼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小孩,小孩心里发虚,往后退了一步,倒是周文良忍不住,拿起石头回击那个孩子,那石头不偏不倚就砸到了孩子的眼角,顿时血流如注。 孩子哇一声哭了,周文安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瞬间带着弟妹就往家跑。 等周爱军回来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堵了好几个邻居,对着门大喊着:“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躲在屋里就不要出门了!你以为当缩头乌龟就算了!看把我家孩子打的!” 刘秋花一个人守着门,横眉回道:“我问清楚了,是你们家孩子先动手的!文良就是反击而已!谁让你家孩子命不好,自己撞上去的!活该!” 那孩子的家长瞬间火冒三丈,喷口骂道:“秋花婶,我看你一把年纪了所以才尊重你,可你也不能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现在我家孩子脸都伤成这样了,你护着他有什么用!好,你护着他!我这就派出所告他去!她妈是个劳改犯,他就是个少年犯,一家子都在牢里相聚吧!我成全你们!” 屋子里的周文良肝儿颤了颤,捂着脸放声大哭。 见了周爱军,那孩子的家长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周爱国生怕周爱军那个暴脾气要和人打起来,匆匆忙忙赶出来,才知道周爱军已经上人家家里赔礼道歉,还赔了双倍医药费,听说在人家家里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一副铮铮铁骨看起来很是萧条,让那家人都忍不住鞠了一把同情泪。 那天之后,村里又渐渐流传起一个事情,说周爱军浑然不知道温碧珠犯下的丑事,心中深感愧疚,所以大义灭亲,主动和温碧珠离了婚,断绝了夫妻关系。 又说周爱军为了这件事,整日以泪洗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瘦的脱了形。 反正,舆论的导向渐渐都开始同情周爱军,顺而开始同情起温碧珠的三个孩子来。 “孩子懂得什么啊,他们的妈犯错,又不是他们犯错,不能这么苛责孩子。”村民里言语都是这些,再看周爱军就和看鳏夫似的,看周文安三个孩子,就和看死了亲娘的三个孤儿一样。 周文安的头依旧高高抬着,还是打小那副好学生的样子,走到哪儿都是端着笑的。 周文语嚣张应对挑衅她的孩子:“我爸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我没她那种妈!” 唯有周文良,有一次躲在墙根哭,被张秀珍撞见了,抱着张秀珍的大腿哭着问:“大伯母,我爸为什么要和我妈离婚,我还能看到我妈么?” 转身看到周带弟,哭着问她:“带弟,我替我妈给你道歉,你别恨我妈妈你让我妈妈回来好不好?” 张秀珍心情复杂,见周文良这样,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回了屋对周爱国说:“这几个孩子,到底还是文良最有良心。” 等再过了几天,张秀珍的货全数赶完,周爱国陪着张秀珍去县里交货,顺道自己去做了复查,医生很惊讶周爱国的身体恢复情况,两人高兴之余,周爱国带着张秀珍去了县里的洋快餐店开洋荤。 那会全国各地已经渐渐有了肯德基和麦当劳,像柳城这样的十八线小县城,这种大型的洋快餐是完全看不上的,倒是国内有几家公司看准了,跟着开了几家假洋快餐,柳城这家就是新开的,叫“易家基”。 张秀珍被拖进门的时候,抬眼看了看价格就要往外跑:“咱们吃碗面条就好了。吃这些做什么!” 一个汉堡包顶上五碗的清汤面的价格了,现在他们正是经济拮据的时候,就算是再高兴,也不能这么浪费钱啊! 张秀珍摸了摸刚刚到手的五十块钱,心里还发愁:周爱国的医药费还没还清呢!好在黄师傅对她的手艺很满意,给她涨了涨工钱,这才让她心里宽慰些。 周爱国看她那副守财奴的样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吃一顿快餐,穷不了你!” 硬拉着她进了快餐店,里头已经满满都是人,到处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难得有空的位置。 周爱国带着她走了一圈,才找了两个位置,把张秀珍安置好了,叮嘱道:“坐好了在这等着,我去点餐!” 张秀珍皱眉道:“咱们还是走吧!” “坐着!”周爱国强制命令着。 “疯了吧你!”张秀珍自言自语,撑着脑袋看高大的周爱国穿过人群走到点餐台前,她忽而又觉得好笑。 一转眼好多年了,他们很少单独两人出来,也很少看到周爱国这样一副强硬的样子——不容置喙的样子,竟让她萌生了小女人的依赖感。 等周爱国取完餐回来,就见张秀珍偏着脸,视线落在远远的一张桌子上,他顺着视线望过去,脸上笑容顿时一僵,抬脚就要过去,被张秀珍一把拉了回来。 张秀珍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过去。” 还没说完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看起来很漂亮的小姑娘捂着脸跑了出去,剩下一脸错愕的周爱军,沉着脸坐了一会,也跟着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汉堡包 周爱国选的位置正好靠窗户, 从二楼望下去,就看小姑娘跑出去以后,站在十字路口速度慢下来, 又回头看看, 看到周爱军追出来,脸上的委屈加了几分, 脚下却是慢下来, 嘟着嘴拿脚在地上蹭。 周爱军追上去, 拉住她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姑娘跺了跺脚, 捂着眼睛不说话。 周爱军搂住她, 她自然而然地把头靠在了周爱军的肩膀上,周爱军像是哄女儿一样拍拍她的肩膀,两人并肩往马路对面去,周爱军不知道在她耳边嘀咕了什么,小姑娘捂着嘴轻笑, 全是小女儿的姿态。 整个过程,两人都旁若无人, 若是放在旁人看,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大约就是普通男女谈恋爱过程中的日常画面。 可是, 张秀珍惊了。 “这个你怎么看?”张秀珍问周爱国。 周爱国冷哼了一声说:“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太嫩了, 周爱军真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 周爱国不傻,刚刚那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感情。 这个小姑娘那歪头一靠,两人之间的默契就足够让周爱国浮想联翩。 虽然和温碧珠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可是这到底也不过就几天的事情,周爱军一下子就找了这么个小姑娘,别人怎么想他是不知道,反正周爱国都觉得寒心。 “爱军还年轻,你觉得他能为了温碧珠守一辈?判几年都还不知道呢,”张秀珍叹了口气,“如果能再找个伴也挺好的,只要再找一个脾气好,对孩子好的,他自己又觉得能过下去的就行了!” 言下之意,眼下这个小姑娘如果要做后妈,是有点点难度。家里的三个孩子,文安看着傲气,心里头在想什么,他们这几个大人有时候都不懂。文良憨厚,自己拿不准主意,就全听文语的,文语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儿头。 隔壁屋子又要开始热闹起来了周爱军到底是用了什么迷魂记,让温碧珠这么爽快地签下离婚协议呢?如果温碧珠知道,这么快就一代新人换旧人,她又作何感想? “吃东西吃东西。”周爱国把张秀珍的思绪拉了回来,“爱军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能拿主意,他那心气儿,咱们再怎么劝也没用,就别瞎操心了!” “也对!”张秀珍认可周爱国的这种说法。接过周爱国解开的汉堡包,她低头咬了一口,汉堡包是热的,两头的面包松软软的,入了口还有点嚼劲,里头还夹了一层肉,是炸过的鸡排。 张秀珍人生长着大也是头一回吃汉堡,入了嘴只觉得香,吃了两口却不肯再吃,对周爱国说:“不吃了。洋东西我也吃不惯,还是留给孩子们吃好了!” “吃吃吃!不吃完可不许走!”周爱国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按住她说:“孩子们要想吃,咱们一会再买!” “还买啊!”张秀珍急了。 这一个汉堡包加那薯条还有那个鸡翅,一顿饭顶家里两三天的菜钱了!这个周爱国今天是失心疯了么! “别”急了声音大,张秀珍刚出口,就发现旁边人回头看她,她赶忙压低了声音说:“别买了,浪费钱!” “吃就是了!”周爱国安抚她:“大夫都说了,我这是福大命大捡回来的一条命。我算是看开了,古人说的对,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过就是一顿汉堡而已,往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挣回来!你安生吃就是了!” 张秀珍还要说什么,周爱国瞪了她一眼,她一向顺从,想到周爱国难得这样高兴,两人也确实很长时间没一块出来过,不能败坏了兴致,遂柔柔一笑,嗔怪地看看周爱国,低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瞒着我藏了什么私房钱。”低头吃起汉堡来。 她不知道,她低头的瞬间,周爱国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很快消失不见,却又渐渐坚定。 周清扬当天吃了成为周带弟之后的人生第一顿洋快餐,这在周清扬看来,足以像是又穿越回去了——就在几天之前她还是揣着橘子包子不舍得吃的,一个身上充满了悲□□彩的乡下丫头。 虽然上辈子就对薯条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这辈子却吃了个稀奇,她吃一口,有些迟疑地问张秀珍:“妈,你今天去交货,黄师傅给了你很多钱么?” 周爱国拍拍周清扬的肩膀,说:“闺女儿别怕。长大了你就会学到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不会花钱的人永远是学不会赚钱的!” 周清扬将信将疑。 这大半年这个家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怎么突然就奔小康了,这也太玄幻了吧。 周爱国还极其大方地提了一大袋的东西,带着周清扬去了一趟在张清芳的家里,说是感激张清芳这阵子对周带弟的照顾,还有周志诚那他也送了些谢礼去。 周清扬有些惶恐了:周爱国这个样子,别是躺了大半年,突然想不开,想要把这家底都给挥霍了,带着全家人去讨饭吧? “傻闺女,你这个表情,像是你爹要把你卖了?”周爱国看着周清扬沉重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再次表示:“你要相信你爸,我这都算死而复生逆天改命了,往后只有好日子,没有坏日子!” 周爱国脸上的表情不容置疑,气定神闲的样子更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 周清扬的怀疑也就是片刻,随遇而安的座右铭让她瞬间很安心,便宜爹醒了以后,她心里有莫名的踏实。 上辈子周带弟没爹没娘的,爹是早早就死了的,好歹现在周爱国活下来了呢,并且看起来还挺健康的样子呢。 改变嘛,都是一点点开始积累的。没准,她周清扬这辈子拿的就是女主剧本呢! 周清扬吃一口薯条,薯条带回家都软了,但是不妨碍周清扬美化它的味道。 正开心着呢,周爱国又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周清扬可以去上学了! “你妈原本就和村里小学的校长都说好了,要让你办个插班,因为我又耽搁了几天,但是也不要紧,听你妈说她在家教了你一些,你脑子随我,聪明得很,你爹我不怕你跟不上!”周爱国拍拍周清扬的后脑,丢了一个红色的本子在她跟前。 户口本! 周清扬眼睛一亮! 周爱国问她:“认得字?” 周清扬连连带头:“认得几个!”直接把户口本翻到自己的那页,上头周带弟几个字赫然变成了曾用名。 她!周清扬!正式变成周清扬了! 周清扬心里雀跃无比,张秀珍嘲笑她:“她能认得几个字,也就是聪明,猜到了!” “那也是我闺女机灵!”周爱国笑笑,拿着户口本给她解释:“你看,你这周带弟的名字现在变成曾用名了。你现在的名字,叫周清扬。你妈说你喜欢这个名字,我也觉得好!清扬,你喜欢么!” 周清扬连连点头,转身抱住张秀珍的脸吧唧就是一口,欢欢喜喜说:“妈妈,你真好!” 张秀珍闹了个大脸红,嗔道:“你这个孩子,最近又看了什么电视剧,学这么些不正经的东西! 周爱国在一旁吃醋道:“啧啧,忙活半天也不见我闺女说我半句好啊!” 周清扬扭捏地嘟着嘴笑:“爸爸也好!” “这还差不多!”周爱国爽朗笑,“明天我就带去见校长,你好好表现,别让你爹我丢脸就行!” “嗯嗯!”周清扬连连点头:“保证不丢脸!” 不仅不会丢脸,她还得想想办法控制住寄几要是一不小心答的东西超纲了,到时候就尴尬了。 周爱国一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心里头也踏实了许多。这个女儿他是真心喜欢,因为自己,已经耽误了大半年了。 以前别人总说她愚钝,现在看起来都是大智若愚,脑子机灵着呢!他很是安慰。 再看看一旁的周文飞,人小鬼大,眼睛里透着机灵,他越看越是喜爱。一旁的妻子又温婉勤劳,真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只是一想到这半年他们过得日子,周爱国的心不由一沉。 “爱国!”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张秀珍脸一僵,还没回呢,刘秋花已经推门走进来。 “你在吃什么,这么香!”刘秋花鼻尖动了动,周清扬一根薯条还拿在手上,刘秋花皱皱眉说:“什么东西?” 眼睛又落在汉堡上,抬眼看看张秀珍。 张秀珍下意识挡在周清扬跟前,回道:“是汉堡包,洋快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你当我是傻的?这东西一看就贵!一股肉味!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更何况你还没钱呢!”刘秋花不满道:“你家男人才刚醒,外头还欠了一屁股债呢!就这么乱花钱!” 周爱国把张秀珍拉到身后,说:“妈,这都是我买的!” “你?!”刘秋花顿了顿。周爱国回来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盯着呢,就等着他过去跟她汇报情况,结果她就眼睁睁看着周爱国提了一袋子东西去了张清芳的家里,又提了一袋子东西去了周志诚家。 周志诚那还好说,毕竟救了他的命呢!那个张清芳是什么东西,值得周爱国去送礼! 那个狐狸精破烂货也好意思收!骂她的帐她都记在心里呢!迟早有一天要找她算账去的,结果周爱国不帮她,还给人送礼去? 她的骂白挨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周爱国送来送去,也不见他送到隔壁周爱军的家,这就算了,还不送到自己屋子里! 谁是亲妈,他周爱国是搞不清状况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上学去咯 刘秋花心里头正堵着气呢, 眼神凌厉瞪了一眼张秀珍,嘴里不客气:“你刚醒,哪里来的钱?老大家的我正好问你, 这大半年你总说没钱, 差点连家里的饭都吃不上了。怎么老大一醒,你缝纫机也买了, 钱也跟天上天下来似的都有了?” “妈”张秀珍要答, 刘秋花不让她说话, 阴阳怪气说:“你可别是外头借了钱回来瞎花, 爱国这才刚醒, 背一屁股债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都是我要买的, 您说秀珍干嘛!”周爱国皱眉回道:“我是个男人,养家糊口原本也应该的。这个家就算是欠了债也是为了给我治病,我既然醒了,还债也是理所当然!没给他们过上好日子,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给他们吃顿好的,怎么在您眼里倒这么天理不容了?” “这半年你躺着你知道什么!”刘秋花心里头一口怒气冲上来, 好啊,好啊。这个儿子,全然不管这大半年她是怎么担惊受怕的,一醒来就这么护着媳妇儿! 生个儿子有什么用! “我虽然躺着, 但是我什么都知道。只是醒不来, 不能开口说话罢了。”周爱国叹了一口气, 推了一把张秀珍说:“去把账本拿来。” 不把话和亲妈说清楚,媳妇儿就得受累。 张秀珍听话地去取了账本,周爱国接过去,和刘秋花说:“秀珍是个实诚人,我倒下以后,她跟亲戚朋友借了多少钱,怎么花用的都写得一清二楚,就连借了几个鸡蛋都记着呢。” 翻开账本,果真是张秀珍的字,字体娟秀如人名,整整齐齐写着借钱借物的来源日期。 刘秋花不认识几个大字,但是心里头却是惴惴不安的。周爱国翻到她那页,统共就那么两行字—— 九月初八,借二十块钱。 正月初二:借鸡蛋五枚。 正月初十:借鸡蛋十枚。 没了。 甚至不如亲戚朋友,邻居他们接济地多。 周爱国眼底里写满了失望,面上却是不显,和刘秋花说:“妈,你赚钱也不容易,我刚醒来,没什么收入,靠着秀珍做衣服剩了百来块,我先还您五十,就当您这半年的辛苦费。原来分家的时候我说过,每个月会在给您二十块钱,这过了半年,统共一百二十块钱,就当是我欠着您的,等我赚了钱了,翻倍给您补上。” 这一笔一笔算着,让刘秋花的心有些发憷,她赶忙说:“都是自家人,你说这个干嘛。还提什么辛苦费,让人听了笑话死。”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周爱国面无表情说:“爱军这半年借了我们五百块钱,您帮我带句话,能不能宽我几个月,等我身体好点,我一定算上利息还给他!” “越说越离谱了!”刘秋花急急说:“那是你亲弟弟,你着急干嘛。再者说” 刘秋花顿了顿:“有什么话你们兄弟两个自己商量去。你总不能一辈子就不和他说话了?那天我话说重了,可是带弟这个事儿他确实是不知道的,温碧珠黑了心肝的,原本就是瞒着他收钱的!你不能把气都算在他身上啊!” 躺枪达人周清扬慢慢放下薯条,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了。 刘老太太可以的,这个时候还来和稀泥。温碧珠都进去多久了,周爱军不是过来求情就是过来添堵,正经道歉的话没说过一句。就连周文安周文语两个人看到周清扬,还要带着怨恨的眼神啐一口,就像是周清扬害得他们亲妈进了监狱似的。 周爱国心里烦躁,回道:“他要是当真有心就该过来道个歉,现在怎么的?倒显得像是我们害了他似的?” “诶不是这么说”刘秋花还要和稀泥,周爱国摆摆手说:“妈你别说了,钱我自然会还。原来分家的时候答应给你的生活费我也一分不会落。别的事情您就别管了!” 刘秋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爱国这是在嫌弃她! 周爱国哪里看不出来她有情绪了,软了声和周清扬说:“清扬,去拿几个橘子给奶奶送去。” 乍然被点名的周清扬还不适应,楞了一下,随即甜甜笑道:“好嘞!” 刘秋花又是一愣:“谁?谁是清扬?” 周爱国指着周清扬说:“带弟明天开始去上学,给她改名字了!往后也别叫她带弟了!” “你给她还名字都不和说一声!什么清扬!带弟是找师傅算过的名字!她要是改名字,是会影响到飞飞的呀!”刘秋花急了:“小姑娘上什么学!还是个捡来的!乱花什么钱!” 周爱国脸色一沉:“清扬,橘子别拿了。奶奶累了,你送她出去吧!” “诶!”刘秋花傻眼了,周爱国指着周清扬说:“清扬就是我亲女儿,以后我看谁还敢说她是捡来的!别人家的女儿上学,我女儿也得上学,还得比他们会读书,能读书!能成才!” “你”刘秋花气得直哆嗦。 周爱国眼睛一横,骂道:“我愿意给我女儿花钱,谁也管不着!” 眼见着刘秋花的面色越发铁青,张秀珍赶忙上来圆场,推了一把周爱国说:“怎么和妈说话的!” 接过周清扬手中装的橘子,给刘秋花说:“妈,我送你回去!” 刘秋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秀珍,冷笑道:“不用你送!好,你是翅膀硬了,你的家你自己当!往后你有事也别来找我这个妈了!” 刘秋花转身的时候正好一脚踩到周文飞的脚背上,周文飞“嗷”了一声,刘秋花眸子一凝,哽咽道:“好,你们有能耐了,我不管了!” 等她走后,张秀珍无奈地看周爱国:“你干嘛这样气妈?”弯下身帮忙揉周文飞的脚。 “我只是有一说一,”周爱国摊手往桌子上一靠,“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们。” 亲妈都不行。 周清扬几乎要热泪盈眶了:这个亲爹不仅能赚钱,还会护短,简直太好了。 见风使舵的马屁精赶忙上去抱住周爱国的胳膊,软言软语说:“爸爸,你最好了!” “马屁精!”周爱国刮一下周清扬的鼻子,搂住她说:“清扬,你就是爸爸的亲闺女儿!” “那是肯定的呀!”周清扬嘿嘿笑道。 其实这段时间张秀珍并不避讳她的身世,有时候还会和她说起,捡到她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而且,周爱国也比想象中的更多懂法,他们领养了孩子,除了村里人不知道外,其他的手续都是齐全的,在民政局也是备过案的,算是合法领养。 也就温碧珠,一直还以为他们是私自抱养,想着要去告他们。这下人没告成,自己倒是先进去了。 隔天,周清扬起了一个大早,张秀珍给她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浅蓝色袄子,是张秀珍自己拿着布料边角做的衣服,走线做工都是一级棒,样式更是当下时兴的。周清扬穿在身上,再配上一条素色的围巾,真是再可爱不过。 周爱国也把自己拾掇地清清楚楚,两人站在一块,倒真有几分相似。 村里的小学离周清扬家不远,周爱国带着周清扬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在路上时遇见了蓝图,蓝图见了周爱国竟然不自觉收敛,老老实实喊了声叔叔,私下里却和周清扬挤眉弄眼。 “你要去上学了?”蓝图问。 周清扬点点头说:“嗯啊,去见嚣张了。往后别喊我带弟,我改名字了,叫周清扬!” “好好的改什么名字,我才不要叫你啥什么周清扬!”蓝图撇撇嘴,郑重其事整了整胸前的红领巾。 穷显摆!周清扬腹诽着。 周爱国看见蓝图就觉得喜欢,郑重托付他说:“以后清扬在学校里就是你的小学妹了,你要多照顾她,要是有人欺负她了,你晓得怎么做?” 蓝图嘿嘿一笑,摸摸脑袋说:“叔叔,这个您放心。谁也不敢欺负带弟啊!” 低头又和周清扬挤眉弄眼个,周清扬晓得他的意思,龇牙咧嘴回:“谁要他保护!” 周爱国哈哈大笑。 进了校门,蓝图规规矩矩地和周爱国道别去教师上课,周爱国领着周清扬去校长办公室。 周清扬趁机打量这个乡村小学。安平镇的经济发展特别一般,镇里没几所小学,周清扬他们村就有一个,周围几个村的孩子都在这上学。周清扬看了一眼,其实心底里还是很失望的——破败的一座教学楼,她曾经来参观过,教室里的黑板都是破的,桌椅是最原始的板凳长桌,缺胳膊少腿的,墙壁上还发霉。 一个地方穷,连教育的基础设施都跟不上。 学校里升旗台两侧挂着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一边写着“胸怀祖国”,一边写着“放眼世界”,再看教学楼上挂着一条横幅,“一切为了孩子c为了孩子的一切c为了一切孩子”,周清扬看着有些恍惚。 校长和老师的办公室在老师们的宿舍楼,就在教学楼的后面,走进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周清扬走进去的时候,办公室有个带着厚重镜片的男老师坐着,周爱国上前去递烟,他摆摆手说不要,周清扬这才知道,这个年轻的老师就是校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升旗仪式 欧阳校长声音很是不错, 抬眼仔细看看周清扬,问了她年龄,家住哪儿, 周清扬都准确回答了, 他又拿了本书问周清扬可认得字,周清扬点点头, 照着书念了一段, 他很惊讶说:“和她同龄的孩子没认得这么多字。” 周清扬低头无语:都是大小上下这种简单的字她以为没有超纲的。 等到他给数学书的时候, 周清扬就谨慎了, 等他问了才回答, 欧阳校长有些兴奋地搓搓手, 点点书说:“你看看,这书的内容你看得懂么?” 周清扬一眼看到书上有道题答错了,眼睛盯着看了一会,看欧阳校长眼睛里冒着光,心说还是谨慎一些, 藏拙把,摇摇头说:“妈妈教我文字比较多, 数学我不大会。” 欧阳校长眼里的光弱下去了,但还是很欣慰地和周爱国说:“是棵好苗子呢。好好培养,将来送去参加作文比赛啊什么的。咱们学校是农村校,虽然和城里有一定差距, 但是咱们学校的师资力量还是不错的, 曾经也获得过县里比赛的一等奖的。” 正好门外有个人跑过去, 欧阳校长指着他说:“喏,这个周文安,数学竞赛一等奖。” 周清扬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 周爱国愣了一下,春风和煦笑道:“那是我侄子。” “哦!”欧阳校长很欣慰道:“您家都是出优秀人才的地方。” 这么一夸,算是正式把周清扬领进了校门。 正式上课,周爱国就不能跟着进班级。周清扬走的时候,周爱国握着她的手说:“好好的,爸爸等你下课来接你!” 周清扬非常豪爽地挥挥手:“爸爸再见!” 等走了好远回头,看到周爱国竟然在抹眼泪,大约就是我家幼女初长成的感慨吧。周清扬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眼眶一红。 插班生三部曲:进门微笑c自我介绍c安排落座。周清扬相当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因为她个头小,被安排在了第三桌,教室后头站了好几个人,听说是暑假作业没写完,上课第一天就被罚站了,就站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后头,班主任匆匆介绍了周清扬,就开始训话:“表现优秀的同学可以得到一朵小红花,你们几个,还没开始争小红花,就已经开始倒扣了!” 邻桌是个还在换牙期的小萝卜头,名字就听着喜庆,叫李乐,一笑,一口黑黝黝的大门牙。等坐下来,李乐率先表示友好:“我是隔壁村的,我知道你诶。” “你?知道我?”周清扬愣了下,李乐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知道啊,附近村里都知道你是差点被拐卖的那个孩子!都传开了!” “这”小地方消息传得快的,但是听到了八卦跟人还能对上就不容易了。她有些质疑李乐,李乐压低声音说:“我亲姑姑嫁到你们村,我看过你。” “哦。”周清扬点点头。班主任老师远远丢了个粉笔头过来,直接丢到了李乐的脸上,她敲敲黑板:“好好听课。” 极其乏味的一节课,周清扬听着100以内的加减法,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课,老师就找周清扬谈话:“你是插班生,基础不好我也能理解,所以更要加倍努力学,上课尤其不能开小差,老师看好你。” 周清扬乖乖点头,随着小萝卜头去操场。周一例行升国旗,一个班一个班理成豆腐块站着,周清扬没校服,在人群里看着特别显眼,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带弟!” 周清扬下意识回头看,就见蓝图朝她扮了个鬼脸,两只手在耳朵边上扇装猪,手还没收回去,就被他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脑袋上被敲了一下。 周清扬噗嗤一笑,一本正经得跟着班里的孩子看完升国旗。 过了片刻,欧阳校长上台激情澎湃地说了一通勉励的话,最后落到重点:“现在有请全县数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周文安同学给大家讲话!” 台下一片“嘘”了一声,尤其是大年纪的班级,像是四五年级,声音嗡嗡嗡响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周文安缓缓走上台,站到了麦克风的跟前。 走周清扬看看他,身上穿着校服,不像从前那样平平整整,而是有些皱皱巴巴的,周清扬想想周文良和周文语的衣服,猜测周文安已经是尽全力把衣服拉齐整了。周文安胸前的红领巾戴的也十分公正,不像其他人,应付了事一般挂在胸前。 是一副正经的好学生的模样。 周文安举起右手,敬了十分标准的少先队队礼,脸上带了微笑,声情并茂地开口:“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朵后边去了,可是台下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他的声音。 他终于挂不住笑,求助地看了一眼欧阳校长。 欧阳校长蹙眉,接过他的话筒,训斥道:“注意纪律!” 不知道是哪个班,有个孩子扬声问校长:“校长,周文安的妈妈可是个人贩子呢!我们还要跟他学习么!” 周文安脸上的笑容僵住。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台下周文良绷不住,低头低声哭泣,还有周文语强抿着双唇,和身边同学解释:“我爸已经和我妈离婚了,我没有这样的妈妈” 周文安的脑袋垂下来,看着自己的双脚,慢慢地想要往台边退下去。 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乱成一片,就像是这一段时间来,村里所有的人看见他时或许幸灾乐祸c或许可怜他的那种眼神,乱成一片,让他溺在里头,感觉像是要窒息了。 欧阳校长一把拉住周文安,铁着脸说:“同学们,有一句话请你们记住,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子女,周文安同学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并深表遗憾,但是这件事,周文安同学并没有错,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奋起读书,并且取得这样的成绩,全凭的是他自己的努力。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他的奋发向上,难道不值得大家学习?试问,你们能做到像他这样好吗?” 下面质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欧阳校长推了一把周文安,说:“继续说下去。” 周文安又站到了麦克风的跟前,张了张嘴,脑子里只是空白一片,底下人再也不窃窃私语,改成了眼神之间的交错。 底下人一张一合的嘴让他想起了那年他妈妈温碧珠带着他去寺庙里喂放生池里的锦鲤和乌龟,一把饵料撒下去,所有的乌龟和鱼都拥上来,一张一合,像是要把人都吞下去。 周文安觉得眩晕,面色变得苍白。欧阳校长大约也发觉有些不对劲,在他耳旁轻声道:“周文安,周文安” 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周文安闭上眼,再次站到了麦克风跟前,一张嘴,脸上的表情像是发自身体的本能,依然是眉飞色舞,依然是声情并茂,甚至连最后的结尾那个笑容都和往日一样,只是下台之前,他朝台下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瞬间,看着周文安笔直地从主席台的楼梯上走下来,回到了班级的排头。 过了许久,渐渐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周清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周文安的后背,僵硬,挺拔,倔强,落寞。 李乐在一旁偷偷说:“你堂哥也真是厉害。” 周清扬“嗯”了一声。 她的上学第一天就这么无风无浪过去了。下课的时候,周文安带着文良文语和她擦肩而过,周文良不知道怎么脸上挂了两道彩,瘪着嘴泫然欲泣的样子。 周清扬张了张嘴正想着要不要喊人,三个人面无表情,只当她是空气地掠了过去。 周清扬赶忙闭了嘴。 等她走远,周文语气呼呼道:“哥,你就不教训教训她!要不是因为她,妈妈也不会被人关起来,你也不会今天在台上” “还有你!”周文语狠狠拍了下周文良:“你去打他们干嘛!打架又打不过他们!你有什么用!” “他们骂妈妈!”周文良抹泪。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孤立他,只要他一出现,整个班就会倏然安静,这也就算了,他们还背着他骂妈妈,他实在忍不住。 周文语眼泪飚出来:“明明就是个野种,她都不姓周,可是却把咱们家给拆散了!奶奶说,她就是个灾星,她果然就是个灾星!还有大伯和大伯母,他们也不是好人,他们明明可以救妈妈的”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明明就是他们” “我说别说了!”周文安突然扬了声音冷冷叱道,周文语哭声憋在嘴边,打了个嗝。 片刻后,周文安恢复冷静,冷冷对一旁呆滞的周文良道:“如果你们还想过得好,就当咱们从来没有这个妈!” “可是”周文良还要说话,周文安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听不懂我说什么么!咱们没有温碧珠这个劳改犯妈!没有这个妈!从今往后,咱们就当妈妈死了!你要是不想被嘲笑一辈子,你就这么想!!” “为什么要当妈妈死了,我不要!”周文良急急摇头,“哥哥,从前妈妈在家最疼的是你,她天天都在夸你你都忘了么!大伯母说的,她就算是做错了事也是咱们的妈妈,她对咱们的心没有变,你不能就这么咒她,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疼咱们又能怎么样!”周文安冷笑道:“是她做错了事情,先丢下咱们的!周文良,是她让咱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如果她念着咱们,就不会这么轻易和爸爸离婚,多苦多难,她都要熬住!可是她选择离婚了,爸爸说,是她不要咱们了” “我不信”周文良捂住耳朵。 突然“啪”一下,周文语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哭道:“你醒醒吧!妈妈回不来了!你要是再这么闹,爸爸也会不要你的!” 周文良突然愣在原地,想起周爱军这几天看他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寒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卖房风波 码字不易, 请大家尊重劳动成果,本章是防盗章,24小时防盗!  张秀珍到底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周爱国, 缝纫机还没运回来, 她就领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回村的路。 这回坐的是客车,一辆小小的客车生生被挤成了高峰期的公交车, 多了三倍人都不止, 虽然是冬天, 车里的温度还是高, 张秀珍护着孩子, 强撑着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周清扬才觉得好些。 好不容易颠簸到家门口,正好周文良和周文语在家门口玩儿,两人凑上来,见张秀珍手上除了日用品,什么都没有, 不由大失所望。 周文良怏怏不乐地喊了一声“大伯母”,张秀珍点点头, 塞了一颗大白兔给他,他立马笑开了花,道了声谢。 周文语鼻尖耸了耸,抱怨道:“大伯母, 你不是去县里了么。” 平常大伯母和大伯去县里, 都是大包小包的买回来, 好吃好喝的都得分好些给他们呢。大伯一倒下,大伯母就不管她了。 她不高兴,回头对另外两间屋喊了句:“奶奶,妈,大伯母回来了!” 温碧珠走出来,看三个人大包小包拎着生活用品。捏着鼻子泛酸:“嫂子这是上哪儿挣钱去了,前几天还揭不开锅呢,这一下买了这么多东西。” 温碧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几天她还战战兢兢地怕张秀珍当真去告官,结果两三天过去了,她什么事儿也没有,心里就猜想张秀珍这个软柿子,大约真就像刘秋花说的那样,去找张从和了。 张秀珍人看着不怎么样,这弟弟倒是混得不错,听说还是在企业里呢。现在的国企就是吃香,工资高,可工资再高,怎么不见给张秀珍买点好吃好喝的? 呸。 温碧珠往地上吐了口瓜子壳。 张秀珍见了这个人身体就开始发抖,想起张从和的话才极力不去看她,眼下她说话就当是耳旁风了,对周清扬和周文飞说:“你们先进屋看看爸爸!” “你还知道回来啊!”刘秋花从他们的屋子里走出来,冷哼了一声,“你还知不知道家里还有你老公了?家里人有什么矛盾不都是正常的,吵两句就离家出走,还带着两个孩子一块走,你还当你是几岁的孩子不成?” 从前张秀珍在家里,刘秋花帮着照看周爱国,虽然心里也觉得累,到底有个张秀珍全程管着,这几天不在,刘秋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连给周爱国擦身体都要自己上,她明显觉得吃力。 此刻怨气慢慢,看他们手上的东西,眼更是一沉:“买买买,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要钱啊!” 周清扬见了这两个人就觉得心里的火一丛丛往上窜,正想开口呢,张秀珍拉了她一把,冷着脸应刘秋花:“这钱是我自己挣的,买的都是家里吃的用的,没乱花。妈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先休息了。” “”刘秋花一愣。张秀珍嫁过门这么多年,说话的声音都没大声过,更别说和她顶嘴了,这下不仅和她顶嘴,还不理她! 这叫什么事儿! “老大家的你”刘秋花正要发飙,张秀珍拍了拍周清扬和周文飞:“喊奶奶。” 周清扬从善如流,飞快地喊了声“奶奶”,张秀珍拉着两个孩子快速走进门关了门落了锁一气呵成,快得让刘秋花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听到刘秋花暴跳如雷的声音:“要造反啦!” 周清扬周文飞面面相觑,又看看张秀珍,三个人突然相视大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走了几天,刘秋花对周爱国倒是照顾地周到,看着还是白白净净的,衣裳也换过了。除了周爱国,家里的其他地方却是乱糟糟地落了灰。 周文飞不嫌脏,呜呼一声扑到床上:“还是家里舒服。” 张秀珍和婉地看着周文飞,环顾屋子一周,又仔细看了看橱柜,心下一沉。 张秀珍是个做事极其讲究秩序的人,在周清扬眼里那就是有强迫症,东西放哪儿就得放哪儿,谁动了一分一毫她都能看出来。 自从周爱国病了以后,刘秋花每次都借着照顾周爱国的名义,时不时来家里扫荡一圈,大约怕是担心张秀珍有二心,会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索性自己先下手为强。 张秀珍第一次发现时问刘秋花,刘秋花痛心疾首地骂她是个败家精,自己看不住东西还冤枉她做贼。张秀珍二话没说,等到了晚上,就悄悄把细软收拾了,藏在更加隐蔽的地方,等真的需要用到时,才悄悄拿去卖了。 否则,大约不用半年,张秀珍就要成为睁眼瞎了。 “周爱国,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张秀珍眼睛有些泛酸。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和两个孩子把带回来的东西拆开了,烧火做饭。 “妈,咱们吃了这个大鸡腿吧!”周文飞眼睛发亮。 “一个给你,一个给姐姐。”张秀珍笑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好些东西,都藏得特别严实,一层又一层裹着,刘秋花那么精的眼睛都没看出来。 “我不吃。”周清扬推掉鸡腿,“这几天在舅舅那吃多了,腻得慌。” “腻也得吃,”张秀珍又给夹回去,“多吃肉才能长大。” 周清扬笑眯眯地举起鸡腿,“那妈妈你吃一口我再吃,你不吃,说明这个鸡腿不好吃!” “你”张秀珍一时语窒,对着周清扬狡黠的目光,眼睛顿时有些湿润。 啃了一口鸡腿,还没咽下,门咚咚咚响。 周清扬皱着眉头,心想莫不是隔壁是属狗的,闻着肉香就来了。正迟疑呢,张秀珍摸摸她的脑袋说,“你先吃。”自己站起来开门。 门口站着周文语,见了张秀珍,吊儿郎当喊了声“大伯母”,见张秀珍嘴唇有些油,不由狐疑地望屋里望了望。 “你找我有事儿?”张秀珍挡在门口。 周文语撇撇嘴,对张秀珍说:“奶奶让我过来和你说,这几天你不在,奶奶给大伯买菜做饭前前后后花了五块钱,家里没米了,奶奶还借了一碗米给你们,现在她要做饭没米了,让你还钱和米给她。” 周清扬:“” 饶是见了半年奇葩,周清扬这会还是深受震动。 怎么形容找刘秋花这个人呢,就是精打细算到六亲不认。 光是这半年,周清扬见过的精打细算的行为就包含:周文飞在她屋子里玩儿,她正好肚子饿了,就随手下了一把面,给周文飞喂了一口,然后就过来和张秀珍说,周文飞吃了她一把面,让还面。 还有,村里没电了,周清扬去借了一截蜡烛,隔天,刘秋花说,这个蜡烛原本是完整的,现在那半截她也不要了,让还整的,新的。 诸如此类,不可一一描述。但是,刘秋花的精打细算并不针对周爱国一家子,而是针对全世界每一个人是的。每一个人。 据说当年温碧珠坐月子的时候,周爱军去刘秋花那抓了一只鸡,被刘秋花发现肚子里还有一只毛鸡蛋,硬生生让周爱军还了两只鸡给她。 还有,据说,当年刘秋花去张清芳那买酱油,张清芳找零钱的时候少算了一分钱,被张清芳骂了整整好几年。 中国葛朗台。 周清扬默默下了结论。就是这会吧,一碗米要还,大约那五块钱,还包括了刘秋花自己的工钱 “哟,这么能算,怎么不见她发财啊!” 张秀珍正是哭笑不得,突然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张清芳换了身旗袍,脸上化了淡淡的妆,款款走过来。 “你弟弟在街上遇见我,托我过来看看你好不好。”张清芳撩了下头发,风情无限。 周文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望着张清芳,心里想起她妈妈常说的“张清芳这个骚货”,不由有些鄙夷。 “小丫头,你这是什么眼神?”张清芳斜眼睨了她一下。 周文语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上那双透明的胶鞋,以前觉得是水晶鞋,这下却觉得有些不好看,脚趾头收了收,不打算搭理张清芳。 “伯母,你自己给奶奶送过去吧,我还要回家吃饭呢。”周文语说。 “送什么?”张清芳冷嗤一声,“天底下什么新鲜事没有,我就没见过照顾自己儿子,吃口饭还要算饭钱的!” “死妖精!要你多嘴!”刘秋花冲出来,叉着腰骂道,“亲兄弟明算账,他们早早就分家了,我帮着照看,就活该贴钱?” “分都分家了,那你以前还见天儿的到周爱国这打秋风,一个人打不算,还带着周爱军全家来打!现在周爱国倒了,怎么就不见周爱军照顾他这个好大哥?以前天天往人家家里蹭饭那个热火劲呢!”张清芳嘴皮子吧嗒吧嗒说了一串。 刘秋花越听脸越白,张了半天嘴反驳不了:“骚货,我家的事情轮得着你来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亲妈的逼迫 “听孩子胡说八道!”刘秋花没抓住重点, 抬眉呵斥道:“我什么时候让她走!我不过就是告诉她,她不是亲生的!让她考虑考虑自己的前程!我可是一番好心!” 这旧账不能翻, 刘秋花一想起温碧珠现在一脚踏进监狱, 就有些后怕。所以,原来发生过的事情在她的记忆美化下完全变了形。她心里头更是恨着温碧珠,给她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 “不管我对他说了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当时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多留一个吃饭都是负担”刘秋花祥林嫂一样又把那些话念了一遍, 自己都说顺嘴了, 烦躁地摆摆手, 将话题拉了回来:“过去的事情不说也罢。反正妈总不会害你的!” “哦。”周爱国回了一句。 刘秋花没察觉他的漠不经心, 继续道:“爱军说厂里有员工宿舍,但是面积太小了, 就十几平方,住我们五人太不方便了。正好厂里在县里有一批福利房, 价格很低就能买到,虽然离市区偏了一些, 但是离厂里近, 附近也有学校和菜市场, 很方便的。爱军说,是三室一厅的屋子, 我可以带着文语住一间, 文安文良一间, 他自己也能住一间, 宽敞的很。” 原来都是盘算好了的,周爱国眸子垂下去,心头笼罩上浓重的失望,不想再扯远,索性直截了当问:“爱军想买房,缺钱了,所以想让你卖了老宅?那往后您跟着他过?” 刘秋花原本以为车轱辘话还要说一车才能说到点上,没想到周爱国一语都点破了,这回反倒是她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说:“爱军是个好强的人,温碧珠出了这样的事情,妈知道,他是没脸在村里待下去了。” “还有三个孩子,听说在学校里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妈也是想着,他们换个环境也是好的。妈能帮就帮一点,有了房子,爱军想要再找个,也容易一些。” 但是话开口谈何容易。农村的思想,都是爹妈跟着老大过,刘秋花这样一走,摆明了往后就是要跟着周爱军过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刘秋花心里有一杆称,她算的明明白白呢。 周爱国虽然打小就孝顺,可是学历低,工作也不大好,虽然从前一直都撑着整个家,可是车祸一场,整个家底都掏空了,人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这算是大伤了元气,伤了也就伤了,还不知道节省,更不知道赚钱,刚醒呢,就听着张秀珍这个败家女人的,一会吃个快餐,一会给人送礼,一会还要送家里那个赔钱货上学。 在刘秋花看来,周爱国可能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但是周爱军不同,有学历,还是在国企工作的。这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稳稳当当的铁饭碗,谁都打不碎的。虽然温碧珠出了这档子事儿,可是周爱军还年轻,又有正经工作,上哪儿找不到好姑娘。 更何况,昨晚上周爱军还透了口风给她,他和厂长的小女儿好上了,有了好的岳丈帮忙,周爱军的前途是看得见的阳光大道。 但是这话她不能和周爱国说,她只能叹口气说:“有什么办法呢,妈统共就这么一个人,还想你们都能过得好。往后我跟着爱军过,也是为了能给你减轻点负担,你毕竟也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周爱国听到“往后我跟着爱军过”几个字时,眼神一凝,刘秋花没察觉,脑子里继续描绘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一个大房子,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儿媳妇儿,一个前途光明的小儿子,只要苦一小会儿,她将来就会和城里的那些老太太一样,逛逛园子唱唱歌,日子过得和神仙一样。 一想到儿媳妇儿,她偏头看了一眼张秀珍,不由自主地拧眉头:这个败家娘们,整天摆一副冷脸给谁看。 张秀珍察觉到她的视线,不自在地转过脸去,对周清扬说:“吃好了就带弟弟出去玩儿吧。” “那您打算怎么卖房子?全卖了?”周爱国问。 刘秋花点点头说:“我和爱军商量过了,你爸当年走的时候,说好了,咱们家四间屋子,你一间,爱军一间,中间两间,其中一间留给我,等我百年以后,你们两兄弟就平分。另外一间留给你姐姐爱兰和你妹妹爱萍,等他们俩都出嫁了,谁给我养老,这房子就给谁。现在爱军等着用钱,我做主把三间屋子全卖了。该分你的钱” 刘秋花为难道:“原该在卖房子的时候就分给你的,但是他等着用钱,你能不能当是先借给他?” 周爱国只觉得不可思议:“妈,这几间房子可是爸留给我们的,你说卖就卖了?二妹嫁出去了,逢年过节还要回来的,还有小妹,爱萍她在外地上中专,寒暑假还要回来的,她要是回来了你让她住哪儿!好,就算退一万步说,他们将来都嫁人了,你把房子都卖了,往后要是有个万一,你想要回来住呢?” 刘秋花斩钉截铁道:“他们两个姑娘原本就分不了家产,爱兰早早就嫁人了,你见她回来过几次?爱萍将来迟早要嫁人的,上回她还写信回来说是找了个男朋友,今年可能都不回来了。就算她们逢年过节要回家,在你这凑合凑合住一晚,怎么了?我都要和爱军进县城住了,还能有什么万一!” 她面色有些不好看,冷声问周爱国:“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借钱给爱军?老大我可和你说了,温碧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你那个宝贝女儿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老二也不会妻离子散!他日子过不好,你也要负责任的!” 周爱国面色变得铁青,一瞬间只觉得亲妈这样陌生。刘秋花偏心是他打小就知道的,他木讷,嘴不甜,周爱军不一样,嘴巴甜,能来事儿,会哭的孩子都有糖吃。 可是这些年,家里他也撑住了大半边的天,他养家糊口,他管教弟妹,甚至周爱军结婚他也是出了力的,彩礼钱他凑了大半呢。到头来,他亲妈还在怨恨他,怨恨无辜的周清扬。 这叫什么事儿! “妈,这毕竟是咱们的老宅,是爸和你带大我们的地方。”周爱国的心搅在一块,烦躁地无以名状。 可这不是即将失去财产的难过,而是亲妈这随时随地都要抽身摆脱他的那种急切,深深地灼烧着他。 停了许久,周爱国捏了捏自己的眉头,低声说道:“妈,卖房子这事,我不同意。你要是想卖,让周爱国过来和我说!” “由不得你不同意!”刘秋花倏得站起来,疾言厉色说:“这房子是我和你爸建起来的!我想卖就卖,你要是不卖你就是不孝顺!” 她烦躁地走了两步,问周爱国:“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弟弟好?他要去县城里买房子,你帮不上也就算了,还要拖他后腿?” 周爱国立时愣在原地。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是亲妈,真是亲妈。 惊讶、悲痛、难过、遗憾,所有的情感杂糅在他的眼神里,刘秋花没仔细看,张秀珍却是看懂了。她走上来,扶住周爱国因为心绪不稳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对刘秋花说:“妈,爱国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刘秋花面上冷着,语气几乎是凌厉的,问她:“爱国病一场,你们现在什么都没了,就惦念着那个房子是么?那更好,索性卖了,该你的钱都还给你!你们不正好还欠着爱军钱么,卖房的钱正好拿来还债!剩下你的,你们想怎么吃,怎么用都随你们!我年纪大了,是管不动你们了!可欠债还钱总是天经地义的。” 这简直是过分。周爱国这才刚醒,亲妈不想法子帮着度过难关,反倒帮着自家人要起债来了!饶是张秀珍这样的好脾气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正要开口,周爱国扣住她的手,冷冷道:“妈说的对,欠债还钱也是应该的。可我爸这房子我真舍不得,你让我立时还钱我也是没有,爱国难不成还要拆了我还钱不成?” 刘秋花几乎是瞬间想起周爱军说起的那句话,嘴巴跑得比脑子还快,瞬间脱口而出:“不还钱?爱国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自己弟弟的钱都不还,这话传出去,你这个账本上的人会怎么想,要是爱国放出话去,说他想要卖房还债,是你不肯,那些人又该怎么想?” 周爱国手瞬间握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娘,过了一会,身体渐渐放松下去,问刘秋花:“爱军这么教你的?原来他连对策都想好了?一个是我亲妈,一个是我亲弟弟,这样来逼我卖房子,好,很好。” “不,不是”刘秋花说完那瞬间就知道自己嘴快了。她再笨也知道,这话一出,是彻底伤了周爱国的心。 为了挽回这种局势,她干干地应了两句:“我也只是把这种情况告诉你爱国,咱们家都是实诚人,当初大家以为你醒不过来,借钱给你治病,那是续命。现在你醒了,总会有人来跟你要钱的,你总要想办法应付过去就你这家底,你一来没工作,二来没存钱,还有老婆孩子这么多要养着?妈不是逼你,妈只是问你,你欠了这么多钱,总要给人一个说法,除了卖房,你还有什么办法?” 她顿了顿,又看向张秀珍,“总不能就靠着你老婆做那么几件衣服,来还你这半年的医药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买卖成交 周爱国摆了摆手, 突然觉得有点累。 “算了。妈。你要是真想卖,我一分钱不要你的, 你说的对, 这房子就是爸和你挣下来的。你想怎么卖都是你说了算。爸说要留给我的那份也就当是我孝敬您给您养老的。这句话我撂在这儿,一个唾沫一个钉,我算话算话!” “这怎么行”刘秋花脸上瞬间涌上欣喜。 周爱国只当没看到, 叹了口气说:“但是, 我也请您想想, 如果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 您到时候想要回来住, 还有退路么?别说我咒您, 我变成植物人之前,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撞成那样。天有不测风云啊, 妈!” 刘秋花浑身一震,周爱国忽然有些无力, 有一句话一直就在他的嘴边徘徊,最后也没问出口。 他想问:妈, 我变成植物人那会, 家徒四壁, 为啥你就没想要卖了房子来救我。 他还想问:妈,要是这会我要去买房, 你是不是也能这样义无反顾卖了房子跟着我走。 想问的太多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闭沉默。 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 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人情冷暖他看透了。 什么情义都能在天平上称一称,就是一奶同胞的亲情,也有轻重之分。 在他妈的心里,他永远不如周爱军,他认了。 “妈,和爱军说一声,欠他的钱,我这几天就还。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还!”周爱国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我周爱国从来不是拖兄弟后腿的人。” “也不用这么着急”刘秋花有些局促地看着周爱国,周爱国却摆摆手说:“我的粥该糊了,我去看看。清扬还要上学,不吃早饭可不行!” 刘秋花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会,转身离开。 周爱国进了厨房,张秀珍在他的肩头捏了捏,说:“回头我就去和从和借钱。你说得对,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这笔钱还上。我不能让你被人看扁了。” 周爱国摇摇头,手往眼角抹向太阳穴,像是在擦汗一般,抱怨道:“咱们这屋子是暖和,我煮个饭,都要出汗了。” 张秀珍站在他身后,双手抱住他,靠在他背上,轻声说:“你会让我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周爱国身体一僵,有满腔的话想要告诉她,最终却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回道:“你别担心。” 且再等等吧,有些事情,不到绝境看不清。 等过了几日,周爱军果然带了人来看房子。 大约是周爱国那天的话对刘秋花起了作用,临到人来看房前,刘秋花坚持只卖自己手头上的其中一间屋子。周爱军为此又哭诉了好几回。 “妈,咱们原来就说好的,把房子都卖了,我才有钱买看好的那个房子,你突然变了卦,咱们手头的钱不够用啊!”周爱军烦躁地头发都要掉了。 他可就等着买房!陈楚瑜喜欢他,她什么要求都没有,就是要求他能在城里买个房,这样她就嫁了。 陈楚瑜啊!厂长的女儿!一个黄花大闺女,年轻小姑娘,疯了一样喜欢他。只要他能搭上这条线,有了厂长这个好岳丈,以后何愁? 虽然厂长这会反对,可是陈楚瑜说了,厂长疼她,只要她铁了心嫁,厂长拿她也没办法。所以他才想着要速战速决,尽快领了证才是大事。 可偏偏这会,他妈不支持他!而且他好说歹说好多天了,他妈就是不松口。 去了老大那边小半天,结果还不是这样,还不是老大搞的鬼! 周爱军恨,可是这个房子在亲妈的手上,亲妈不松口,谁能耐她何? “妈”周爱军眼泪鼻涕挤在一块。 刘秋花咬死了不松口:“这个房子你爸说了,你妹妹还没出嫁之前我绝对不能卖,我要是卖了她住哪儿!逢年过节咱们总要回来过节的,卖了,你姐姐连娘家都没有了!你哥不是说了么,卖房的钱他就当是孝敬我了,我也全借给你。余下的你再想想办法?” “我还能想什么办法?”周爱军颓唐地哭:“我的工资统共就这么点,前些时候为了救温碧珠,已经折进去大半了,这还有三个孩子要上学,要开支,早就不剩下多少了。妈,你是我的亲妈,你大小就心疼我,你要是不帮我” 周爱军抹了把眼泪:“我也不用娶什么厂长的女儿了,人家铁定瞧不上我。人家不嫌弃我二婚,不嫌弃我带着三个孩子,不嫌弃我年纪大,不嫌弃我是农村人,出身不好,唯独就是求个房子,我这点都满足不了她,我我还是辞职不干了。在家跟着您养猪吧!” 周爱军撇手坐着,刘秋花看着心疼,愣愣说:“房子是你爸的心血,咱们已经卖了一大半了,如果当真全卖了,我怕你爸在棺材里都会被气得跳起来。你爸走的时候,留了一些钱给我,你姐结婚那年,咱家收了一些彩礼,钱也在我这,还有你们这些年逢年过节孝敬的,也在我这,算算,虽然抵不上卖房子的钱,但是一多半总还是有的。妈只有这些了,余下的你再想想办法?妈不是不帮你,你姐姐你妹妹也是我的孩子,我总要替他们想一想的。” 刘秋花坐着流泪,周爱军撇着头抹鼻涕,两母子就差抱头痛哭了。半晌,周爱军轻声问:“不然,妈你去问问哥看看还有没有?” 刘秋花没好气道:“你哥?为了还你那五百块钱,你哥去县城里借了一圈,你现在就是把他卖了都再没钱给你了!”为了周爱军,刘秋花这回是真把大儿子给得罪了。好在到底是亲生的,她了解周爱国,不管怎么样,周爱国还是放不下她这个亲娘的,所以她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可这会让她再去逼周爱国,那绝不可能。 “要去你去说,我不去。你哥现在家底干净的连锅灰都不剩了,你要是好意思开口,你去说。” 真没钱?周爱军心里暗想,这都没逼到周爱国卖了自己的房子呢,要真是山穷水尽,就该逼着他把自己房子也卖了。好面子是么?好面子就得累死自己累死家里人! 他不无恶毒地想,他亲哥现下欠的这一屁股烂账如果再还不上,在村里的名声是不是也要臭了。 周爱军在心里头算了算,这几乎是把亲娘的私房钱都给榨干了,她拿定了主意,再逼也逼不出个结果,少一些就少一些吧,差不离了。他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对刘秋花说:“妈,我往后一定给您过好日子。您后半辈子跟着我享福吧。” 房子看好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周爱军就领人签了契约。也就签约那天,周爱军才知道,买房子的还不是旁人,正是村长张友生,所以谈定的价钱也算是公道的。 知道周爱军等着买房,张友生给了周爱军一个月的时间搬家。签了契约的那天,张友生蹲在周爱军家门口那一块空地上,正巧周清扬放学回来,张友生对她招招手。 因着前段时间张林旸总跟着周清扬玩儿在一块,周清扬对张友生也不陌生,上前就脆生生喊了一句“村长爷爷。” 张友生笑起来特别像喜羊羊与灰太狼里头的村长,鼻梁上挂着眼睛框,抬了头笑着望她:“小带弟,听说你改名字拉?” “嗯啊,改名叫周清扬拉!”周清扬走上去和张友生一块蹲着。放学回家的路上蓝图硬是塞给了她一个橘子,她把橘子往前递:“村长爷爷吃橘子啊?” 张友生摇摇头,笑眯眯说:“清扬啊,好名字啊!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啊!你可得多关照关照我。” 周清扬点点头:“好哇好哇。” 张友生眼睛更弯,摸摸她的头说:“林旸那个臭小子要是知道我和你做了邻居,不知要多高兴。” 张林旸开学就回县里去了,走之前一声不吭,路过周清扬家门口强低着头不去看周清扬的模样张友生还记得呢。 张友生嘿嘿一笑,回头和低头脸色不大好的周爱军招呼:“走啦。” 周文良在家门口哭得泣不成声:“爸,我不想走。咱们要是走了,妈妈就找不到咱们了!” 周文安沉着脸问:“有什么好哭的!” 周文语喜上眉梢,朝周清扬挑衅地挑挑眉毛,大着嗓门喊:“周文良你个大笨蛋,咱们这是从乡下到城里去!咱们往后就是城里人了!和这些乡下土包子就不一样了!” 周清扬内心无波无澜,嘴角一挑,转身进了门。 张秀珍在院子里正在问周爱国:“妈要卖房子这么大的事情和二妹、小妹说了么?” 周爱国回:“说什么。爱兰在家原本就说不上话,妈说东她绝对不敢说西,她能拿什么主意?爱萍倒是有主意,可她人在外地念书,寒假都没回来。” “回来也没用。”张秀珍琢磨下说:“妈的性子,说一不二的。” “可不是么。”周爱国回她,“妈的房子妈说了算,你也别开口劝,省得她以为咱们惦记,还得生气。” 张秀珍笑:“我可不敢劝。爱兰前几天倒是托人带了话,说想回来看看你,但是最近身体不太好,实在没办法回来。” “咋?”周爱国问。 张秀珍回道:“流产了。眼下政策越来越严,她刚怀上就被街道拉去了。” 周爱国叹了口气:“计生队的那些人都疯了吧,前几天村里有个人生了双胞胎,还按两胎给罚了款,家里唯一的自行车都给拉走了!简直不讲道理!” 张秀珍嘘一声,“这么大声做什么!回头让人告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吧,作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恩断义绝 看到周清扬进来, 周文飞冲上去,抱住周清扬的腿:“姐姐, 你今天上学好玩儿么?” “好好玩儿。”周清扬几乎是硬着头皮说的。她这个阿姨跟着一群小萝卜头重学“啊哦额”, 实在是够折磨的,但是又不能说不好玩儿,不能打击了周文飞向学的积极性不是。 周文飞眼睛亮起来, 对张秀珍说:“妈妈,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上学。” “好啊!”张秀珍回他, “那你要好好吃饭长高, 才能早点去上学!” 周爱国笑说:“咱们这乡下地方没有幼儿园, 镇里倒是有, 就是太远了,要是能去县里, 就能把文飞也送去幼儿园了。” “怎么,你也想要去做城里人了?”张秀珍打趣他, 手上却不停,起身把择菜的水拿去浇院子里养的桂花树, 回身擦了手, 和周爱国说:“前几天从和让人送了五百块钱来, 咱们也算是把爱军的钱可还上了,这往后可怎么办?” 周爱军卖房子的事情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多少人都盯着周爱军呢。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说是周爱军买房, 周爱国二话不说就掏了五百块钱还钱, 就连原本卖房子该得的钱都没要,全给了周爱军。 知道内情的人,只叹周爱军不干人事儿,这种节骨眼逼着自家兄弟还钱,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尤其是先前借了钱给周爱国治病的债主,私下里都传开了,还有些人,说周爱国这就是诈骗,卖了房子的钱藏着不肯还债,说是给兄弟买房,其实就是掩人耳目,那是谁家房子,还真说不准呢。 就这几天,家里出出进进来了好几拨的人,说是来看望周爱国,好多都是来探口风的,面上关心着周爱国,转了几个弯都说起自家拮据的事情来。 那些人好几个都是周家村的叔伯长辈,借的钱也不多,原先都快当成奠仪来送了,哪里想周爱国会死而复生。这会见人醒了,又被有心人撺掇了几句,心底里来了气就来试探。张秀珍在一旁看得面上都要烧起来,周爱国却是不急不恼,来一个接待一个,原本没写欠条的,一张张都给补上——每一个无一例外,都写上了约定还钱的时间,以及还钱时连本带息应还多少。 “这就当做我向各位长辈借的钱,利息当算的。”周爱国一个个解释的。那些来要钱的,个个心里踏实的时候又觉得脸红,周爱国这个人靠谱!怎么就听了别人撺掇呢! 还有些个实在闹得厉害的,甚至说要扒房子拆窗户的,周爱国也不恼,该多少算多少,都给还上了。 张秀珍算了算这些天周爱国写出去的欠条,再算算没来要账的,有些惆怅:这些钱看着不多,累计起来却不少,周爱国基本上都是答应了半年还上的,现在家徒四壁,拿什么还!? “放心吧,船到前头自然直!”周爱国显得胸有成竹。张秀珍看看他这个样子,觉得周爱国似乎瞒着她做了什么。 当天晚上的时候,周爱国在家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开了门一看,是蓝图在门外。 “周伯伯,我妈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带弟她叔叔在村口喝醉了,正在发酒疯呢,让你去看一看,别出什么事。”蓝图说。 “喝醉了?”周爱国心里疑惑着,到底不放心,跟着蓝图走了一趟。 到了村口不见人,张清芳坐在小卖铺门口,指了指隔壁周礼的家说:“在里头正喝着呢。你这弟弟够狂的,和你一点都不像。你可得问问你妈,你是不是亲生的。” 周爱国拍了拍自己的领口,正要走进去,就听见在周爱军在周礼家的院子里肆意狂笑说:“我家就我一个最有出息,他周爱国算是什么东西,就是泥里滚出来的一条泥鳅!往后还得靠着我光耀门楣,靠着我过活呢!我说要买房,他敢不给我钱?砸锅卖铁都得供着我!” 周爱国僵在原地,里头传来轰的一声笑,有人拍着案板说:“他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怎么能和你比!你可是捧着铁饭碗的!这半年如果没有你,他家也早就没了!要我说,他那房子一块卖了得了!” “那可不行”周爱军打了个酒嗝,“到底是亲哥呢,我不能让他没地儿住啊!他不仁,害得我妻离子散的,我不能不义啊。倒是你们啊,我替你们不值得!诶他欠你们钱了没?这怎么能住得心安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虽然是我亲哥我也得说,你们该要的债还是得要,不然哪天跑了呢?到时候你们可别把账算我头上啊!” 门“砰”一声响,周爱军只见月光下一个人的脸越来越清晰,原本半醉半醒,此刻吓得酒劲儿全退了。就见周爱国走进来,脸上的表情算是罗刹一样。一桌子的人被他唬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见周爱国提溜着周爱军的领子,直接按到了周礼家院子的水缸里。 “老大,你别”一旁的周礼怕出人命,想要上前去拦,周爱国却又把周爱军拎出来丢在了地上,冷冷地看了他许久,冷笑一声说“好,很好。这就是我亲弟弟。” 再没说其他东西,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张清芳有些讶异地看着冷静走出门的周爱国,刚才屋子里慌乱的声音让张清芳一度后悔是不是不该喊周爱国来看着场面,没想到周爱国扔了一块钱到她跟前,跟她要了一包烟,还顺带说了声“谢谢”,悠悠闲闲地又走了。 第二天,周爱国放出话来,往后,他再没有周爱军这个弟弟,整个村子又骚动了片刻,周爱军叼着烟站在门口,呸了一口说:“我还稀罕有你这么个兄弟!笑话!” 刘秋花在门口搓手劝周爱国:“这话不能瞎说,你是要把你爸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周爱国冷笑道:“我爸要是真能跳出来倒好了,头一个掐死这头没良心的狼!” 周爱国铁了心的事情,谁也劝不了。 到了放学的时候,周清扬在路上遇见了周文语,她身边同学捅了捅她说:“哎你堂妹也来上学了?” 周文语白了周清扬一眼,阴阳怪气说:“我大伯说了,不和我爸做兄弟了。她原本就是我大伯捡来的孩子,现在就更不算我堂妹了!咱们赶紧走,别理她!” 周文语话音刚落,后脑勺突然一紧,还没回头就听到蓝图教训她:“周文语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刻薄!” “诶诶诶你放手!”周文语吃痛,蓝图拽了一把她的头发又放了手,面色阴阴地警告周文语说:“听说你都快走了,以后去了县里小心些,大地方的人可没咱们这些乡巴佬好欺负!” 说完,蓝图一把拦住周清扬的肩膀,换了一副春光灿烂的表情:“带弟啊,哥哥今天给你带了个果冻你吃不吃!” 两个人一高一低揽着走了好远,周文语在后头气得直跺脚:“蓝图,我去告诉我爸去,你又打我!” 蓝图在前头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声音大的隔了好远都能听到:“诶带弟我跟你说,得亏你不是亲生的,不然有她这样的刻薄妹妹,我都要同情你!” “蓝图!”周文语尖叫着。 说实在的,周清扬看不懂便宜老爸。 明明家里穷的叮当响,可是有人上门要债,他还是气定神闲,就连周爱军这样逼上门,简直是骑在他头上叫嚣,周爱国也忍者。 直到周爱国宣布和周爱军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周清扬还是看不懂便宜老爸想要干什么,很少见有人,没钱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却好像又胸有成竹的。 见周清扬紧缩眉头,蓝图问她:“怎么了?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周清扬摇摇头,学校老师让交学杂费,周清扬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再交不上,指不定老师还得请家长。家里眼下这么穷,实在再不行,周清扬在自己都要想法子来赚钱了——她脑子里纵然有一百种赚钱的办法,她现在才一年级呢,资源和平台都这样贫瘠,她飞不了天就得饿死了。 不然,点拨点拨周爱国? 周清扬颇为纠结。一路低着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蓝图在一旁碎碎念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直到蓝图摇晃着他的手说:“诶诶诶,周清扬快看,你们家门口停了一辆特别威风的车!” 周清扬下意识望过去,远远看,只见他们家门口停了一辆巨风骚的吉普,这在整个县里都是难得见的。 吉普门边斜斜靠着个男人,三七开斜背头,在阳光底下头发锃亮,脸上戴着一副茶色的墨镜,身上是高领的白色毛衣,下身穿着微喇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皮鞋。让周清扬想起了复古英伦风,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少爷模样。 潮男。周清扬下了个定义。 大约是此人太过风骚,把他家附近的大婶阿姨小姑娘都给吸引过去,围着那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谁啊”蓝图好奇问道。 周清扬摇头道:“我也不认识啊!” 加紧了步子往前走,远远就听到一道迷人的声线,言语里含春说着:“我不是周爱国的亲戚,正经说来,周爱国算是我救命恩人。” “哈?怎么才找来?哟可把我找得够累的我也不知道他被车撞了啊来报恩啊的不是大姐你说的对啊,周爱国真是好人,还跟雷锋一样不留姓名!我都欠债的都快急死了!咱们不能让好人流血又流泪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天降横财 周爱国和张秀珍就站在一旁, 周文飞躲在张秀珍的后面,害羞地探头又缩了回去。 那男人就站在人堆里, 八面玲珑地应付着, 姑娘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他竟然都给应付下来了,谁也没落下。 周清扬上前喊了句爸爸, 那男人转过头来看看周爱国, 周爱国笑道:“这就是我女儿, 周清扬。” “哟, 你家千金啊!”男人赶忙把墨镜取下来, 嘴角带上春风和煦的笑, 一双桃花眼上挑着,附身看看周清扬说:“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你呀有福气,儿女双全了!” 这个笑容!桃花眼高鼻梁樱桃小嘴白皮肤!小鲜肉啊! 周清扬被他的笑容都快闪花了, 周爱国有些无奈地对着周清扬笑,介绍道:“清扬, 这是曲毅, 曲叔叔。” “喊什么叔叔啊!我还没结婚呢!”曲毅赶忙摆手。 周清扬从善如流, 赶忙甜甜地喊了句:“哥哥好。” “乖!”曲毅笑弯了眼,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两个红包来, 弯身塞了个红包到周清扬的怀里, 说:“你和弟弟都有, 你要收下哦。你打开看看好不好?” “这怎么行”张秀珍想要推, 曲毅不给机会“嫂子别和我客气。我这一年可都是爱国哥带着我,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你要是不收,那可就生分了啊!” 张秀珍求助的看着周爱国,周爱国点点头,她才收下了。 周清扬只觉得曲毅眼神里有别的含义,当着众人的面,把那红包打开一看,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瞬间,周清扬身上都是羡煞的眼神。 你道那里头有什么,是个俏皮可爱的小猴子黄金坠子!正是周清扬的生肖。金灿灿沉甸甸的,打手都不止十克了,外头买起码二百块钱。 这礼真是太厚重了。 张秀珍面色一僵,后悔收得太早,曲毅却是带了刻意扬了声音说:“你是只小猴子,飞飞是只小猪,我没记错吧!你的爸爸呀,总在我跟前念起你们!” “这得是多大恩啊,给孩子见面礼这么阔绰!” “就是咯。周爱国这是转了狗屎运了,交上有钱朋友了啊!” “真是,啧啧” 邻居们当着人家的面不放过八卦的机会,小声讨论着。曲毅只当是没听到,周爱国面色如常,对曲毅说,进屋坐吧。 再让曲毅这么风骚下去,估计这个村里的女人们都要疯了。 曲毅很是满意刚刚的效果,朝着众人微微点头致意,热情摆手道:“各位,那我就先” 指了指屋里的方向,周爱国实在看不下去,拉着他进屋,他还不忘朝众人招手。 周清扬跟在周爱国身边,觉得这个曲毅实在有趣得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原酒吧老板娘尤其爱看帅哥,这一会的功夫对曲毅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刚踏进门,周爱国就摇头无奈道:“曲毅,你这个阵仗让谁看你都是土大款,你这是等着别人来抢你呢?车哪儿来的?” 曲毅掸了掸衣服,嘻嘻笑道:“我可听说你们这边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哈!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充门面么!这车还是特意跟我家老头子借的!” “那这个金子呢?”周爱国朝周清扬摊了手,周清扬赶忙乖乖交回去,曲毅拦着说:“别别别,这可真是我给孩子买的!诶也不全是我买的,算在你分红了算你的钱!”弯下身子替周清扬挂脖子上,满意地点头:“好看!” 周爱国抿着嘴,曲毅“哎”了一声拍了下掌,对周爱国说:“国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还能骗你不成?” 刚刚塑造的桃花杏眼男神模样全然坍塌,瞬间变成了狗腿子,挨着周爱国说:“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就上你小舅子那看了。你别说,你那个小舅子是个人才,我和他一见如故,就多聊了两句,就提到你弟弟了,诶你小舅子嘴巴严实什么都没说,是我正好在你弟弟厂里有人,就知道了点东西” 狗腿子脸一沉,变成正义的使者:“国哥,我是看不过眼,他们这么欺负你!,就是让他们长长眼,别欺负我国哥后头没人!” “你有心了。”周爱国叹了口气。 门咚咚响了两声,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刘秋花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来,“爱国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看这家里什么都没有” 曲毅歪头去看,刘秋花见了人,眼睛一亮,说:“哟,这么好看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妈。”周爱国简明扼要地介绍,曲毅见他不太乐意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大半,面上礼数却是周全,站起来喊人:“大妈好,我是曲毅。” “头一回见啊!”刘秋花笑得嘴快咧到后脑勺,“怎么以前没听爱国提起过有这么一个好看的朋友。” “国哥的朋友遍布天下,他人好,谁都拿他当兄弟。”曲毅皮笑肉不笑。 刘秋花连连点头,“哦哦哦哦,我这儿子是不错的。”她眼睛逡巡着,最后定在周清扬的脖子上:金子。真是金子! 她刚刚出门去了,也就慢了一步呢!这人好大方,随手就给了一块金子,好几百钱呢!刘秋花看得眼睛都直了,后悔刚刚不在旁边,不然一定顺手接过来! 心疼!刘秋花心疼得直想捶胸! 见刘秋花眼睛直勾勾的,张秀珍眉头一蹙,周爱国咳嗽了两声想提醒刘秋花,刘秋花回过神来,眼睛一转,呵斥张秀珍说:“小曲还没吃饭吧?你看看你们,平常不在家存点菜,现在来了客人临时上哪儿布菜去!今晚上上妈那吃去,妈那有菜!” 说着就要拉曲毅的手,曲毅果断地把手往后一撇,不着声色地起了身对刘秋花说:“大妈您别客气了,我今儿来自己带了酒菜的!听国哥说了好几回,嫂子做红烧肉是一绝,我就等着吃一口呢!” “大妈做红烧肉也好!不比你嫂子差!”刘秋花笑意不减,还要去拉曲毅的手,周清扬果断救场,问曲毅道:“曲毅哥哥这是头一回到这吧?我带您在村里逛逛?我们村里有条溪,里头好多小龙虾,我带你钓龙虾去吧!” “好好好!”曲毅连声应着,逃难一样拉着周清扬就跑,刘秋花想要拉住人都不行,气得在后头骂道:“这个死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哪里能带着客人到处乱跑的!哎,带弟,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周文安他们就该到家了啊都是一家人,这个小伙子怎么也得给点见面礼吧! 刘秋花咬牙跺脚,得,回去带着孩子们在门口守着去! 见刘秋花风一般又出去,张秀珍摇摇头,问周爱国:“妈这又是要干嘛?” “薅羊毛呗。”周爱国淡淡回道,张秀珍愣了一愣,等想明白,不由捧腹大笑。 曲毅说自己带酒带菜,这话一点不含糊,下了车,他就拎了只大猪腿、几条鱼进屋,顺带带了两瓶的茅台。 张秀珍做菜的时候,周爱国打着下手,顺带把曲毅这个人的来龙去脉给交代了。 在出车祸之前,周爱国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跟着村里的几个人摆地摊。那会县里做小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地摊利润薄,可是薄利多销,周爱国就看到了商机,可是他手头实在困难,有想法却没有本钱。 就是这么凑巧,那天就让周爱国遇到了曲毅。 这几年很多国企里头的人都下海经商,曲毅从温州那块的国企出来,说是企业倒闭了,工资发不出来,厂里就拿卖不出去的皮包啊衣服啊充工人工资。 那会曲毅就拿着那些皮包啊女装,雇了一辆车从温州开下来卖,连续一个月,一车东西没卖多少,反倒折进去不少饭钱。那晚上曲毅就停在柳城,到了晚上逛地摊,在一旁看了周爱国摆了一个晚上地摊,竟然发现周爱国比其他人生意好了不是一份半点,他就上前搭讪讨教。 周爱国啥也没说,带着他连干了三天,第四天,曲毅就和他摊牌,并且作了约定,让周爱国跟在他身边卖东西,周爱国光出力不用出钱,算上基本工资还有提成,一车货全卖了,还有额外奖金。 周爱国也就琢磨了十分钟,就答应了。隔天就带着曲毅开始跑市场,周爱国能开车,曲毅连司机都省了。 两个人原本估计是三个月能把东西就卖完了,结果周爱国脑子活络,又熟悉柳城的乡镇,不到一个半月,就带着曲毅把那些在曲毅眼里看起来像是破烂的东西都卖了,而且销路比曲毅想象中的好太多太多。 原本一车货砸在手上,转眼卖完。曲毅一转手赚了三千块钱,就见到了这些在温州不大受欢迎的东西在乡镇的广阔市场。 那些东西在原来的同事手上都快沉箱底了,大家恨不得赶紧处理掉,曲毅琢磨着要去把东西全给低价收购回来,然后再卖一趟。 和周爱国一商量,周爱国也不想收他工钱了,把该得的工钱和奖金就当是投资了,也去买货卖。曲毅一听,也不藏私,当下一拍即合。周爱国原本手头上就有一些存款,也一块交给了曲毅,由着曲毅去进货去了。 当时人也是单纯,两人也就算了下来回的时间,约定了大概半个月后再在柳城百货公司门口再见,除此之外,周爱国也就留了个曲毅家里的电话号码以及bb机号码,就再没有其他了。 谁知道,就在这一来一回的时候,周爱国就被车给撞了,他身上的钱都给了曲毅,所以张秀珍找了半天也没搜到半毛钱。 周爱国醒来以后,就让张从和去联系了曲毅,原以为会打了水漂的,哪知道电话通了,曲毅听说周爱国被车撞了,急得不行,和张从和说,立刻就要从外地赶回来。 “曲毅说他从温州收回来的货都卖完了,一直也找不到我的人,也怪我,当时没告诉他我家地址。”周爱国说。 张秀珍怪他:“你也是心大。怎么就不怕他卷着你的钱跑了!” 周爱国笑道:“跑不了!我看人准,这个曲毅家里有钱,出来做生意就是要证明给他爹妈看的。再说了,他人品好,脑子了好用,书也读得多,可是做生意却很是不行,他还指着我给他带路,给他出主意的!自然不会跑!” 不仅没跑,还把货款该算给周爱国的算清楚了,又重新投进去买了另外一批货,按着周爱国原本带着他跑乡镇卖货的办法又卖了一大半,可就如周爱国说的,曲毅看着风骚帅气,可是在经商这一行上他实在没有天赋。就周爱国倒下这几个月,曲毅再次批进来的货就卖了一小半,皮包也就算了,原本的衣服现在都压箱底要卖不出去了,里头还有好多冬装呢。 货在手上屯着,钱都出不来。眼看就是要赔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生意经 他住院的时候抽空打了个电话, 曲毅在电话那头都快哭了:“周爱国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死哪儿去了!赶紧带我卖货去!没你在, 我好几个月也顶不了你一个月卖的!我这都快疯了!” “曲毅说,我这大半年, 差不多得有两千块钱在他手上。” “两千?”张秀珍惊呆了。现在正常国企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块钱, 周爱国在家躺了大半年,赚了两千? “上班都是死工资, 不比做生意。”周爱国按住她,“我原本就有一些积蓄,还和人借了三百块的,扣掉原本投进去的钱,现在应该是净赚了一千五!” 张秀珍咋舌:“你怎么什么都没和我说!” “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就被撞了么!”周爱国解释着,“后来家里又是这种情况我也不想瞒着你, 只是想看看, 再看看” 他也想看看,人能因为钱被逼成什么样子。可是后来看到的,他却宁愿不想看到。 张秀珍看他瞬间沉默,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叹了口气, 又心有余悸道:“咱们赶紧把该还的钱还了, 剩下的钱存银行吧!听说外头物价飞涨, 咱们现在买东西也不划算, 还是放在银行里, 还能赚点利息!” “赚什么利息!”周爱国痛心疾首, 这个傻娘们儿!瞧着挺精明的, 怎么就爱往银行跑! “曲毅家有些门道,听说现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东西都和坐飞机一样往上涨,咱们这估计也差不远了。钱放在银行就成死的了,哪天说贬值就贬值。动起来才能活!我们现在就琢磨上哪儿弄些东西来往大城市送,正好从和那有进货的渠道,昨天我和从和商量好了,他请几天假,跟着曲毅去弄些货来,等过几天咱们就往温州北上跑跑,带着剩下的货一块卖!” “还投啊!”张秀珍有些害怕。前些年国家抓投机倒把的,抓的厉害。这两年倒爷多了,也被抓了一大批。她也不懂什么政策,但是前些时候她卖鸡蛋,从和就叮嘱了很多次,说这种事情不能多干。现在周爱国一倒手就是这么多钱,“要是触了政策红线,你要进去坐牢的啊!可怎么办嘛!” “傻娘儿们还知道政策红线了?有长进!”周爱国笑道,“别怕,我们都问好了,我们就是运运东西就像张清芳那样的小卖铺,她要进货的吧,我们就送这些小卖铺,一家家送,现在物价贵了这么多,他们缺货!贵一点压根不在乎!老婆,你就相信我,不会亏!” “这个曲毅我看他不像是能吃苦干事的人。”张秀珍有些怕。 “人不可貌相。”周爱国回道,“他干起活来有时候比我还拼老婆,你就信我!” “我也劝不住你啊!”张秀珍嘴皮子哆嗦,想了半晌,道:“再差也差不过从前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不行,你们就全亏了回来,我在家里做衣服能赚钱,总饿不死的!” 颇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周爱国脸上乐成一朵花,哈哈大笑:“对对对,你的小缝纫机就是我最最坚强的后盾!” “你的身体”张秀珍担忧。 周爱国拍拍胸,“这都醒来多久了,检查了几次医生都说我没问题了。死过一次,我比谁都更怕死,没有把握我也不敢动,你放心就好了!” “滋拉”张秀珍把肉倒进锅里,过了油滋滋响,整个院子都冒着肉香,“我也不能拖你后腿啊!” “妈” 正说着呢,周清扬在外头喊起来,曲毅左手握着两个苹果,右手提着一条鱼进门来,周爱国接过东西问:“哪里来的?” 曲毅笑眯眯说:“你这个村里姑娘们人真是好,我走一圈,大家抢着给我送东西吃” 周清扬眉头跳了一跳,和曲毅对视了两眼,心里各自挖槽了一句。 周清扬:“这只狐狸精啊看人家姑娘两眼,个个就巴巴地上前送东西!” 曲毅:“这小姑娘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把他爹和他之间那些事全给套出来了!” 两人客套地笑了笑,周清扬笑得越发灿烂,对周爱国说:“爸,刚刚奶奶站在门口,好像是专门等着曲毅哥哥的,曲毅哥哥还给了文良哥哥和文语姐姐见面礼。” “给了多少?”周爱国蹙眉问。 “没多少”曲毅摆手,周清扬说道:“给了一人五块钱!” 挖槽。 周清扬几乎听到周爱国脱口而出的脏话,到了嘴边还是憋回去了,曲毅满不在乎说道:“毕竟是你侄子侄女儿,冲着你的面子,也得给不是。” 周爱国面色沉了沉,刚刚他妈强拉着曲毅去家里吃饭,那意图他就看明白了,可是没想到,他妈还能站在门口等。 人傻、钱多、速来。 周爱国不知道多年后有这么几个流行词汇,但是当时,他的心情着实是上头六个大字。虽然曲毅是为了自己,但是他还是觉得心疼。 “准备准备,咱们过几天就出发吧。”周爱国低声说道,顿了顿,又说:“谢了。” 过了几天,周爱国出发北上,恰逢周末,张秀珍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去县里送他。 当着众人的面,张秀珍强忍着没落泪,周爱国准备出发,张秀珍依依不舍的时候,曲毅拍着胸脯保证道:“嫂子,我保证把爱国哥安安全送回来!您就放心吧!” 张秀珍点点头,这几天该和周爱国说的,都说了个遍,临走时候她也不想周爱国担心,对周爱国说:“你去吧,我在家会照顾好孩子的。” 周爱国抱了抱周文飞和周清扬,就走了。 张秀珍带着孩子在街上站了好一会,看马路对面就有油饼摊子,她低头问孩子们,“饿了吧?妈给你们买芋头饼吃?” “好诶!”周文飞一阵欢呼,抬脚正要走,身后突然急急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周清扬心一惊,就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骑着一辆自行车,直直地往她这冲了过来。 她骑车的线路是笔直的,再加上周清扬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一条坡的最下端,那姑娘的自行车飞了一般冲过来,眼见着就要往周清扬身上辗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张秀珍眼疾手快,把周清扬和周文飞两人往边上一拉,那车呼啸而过,压着张秀珍的脚面颠起来。 姑娘稳不住车身,慌慌忙忙放下双脚在地上拖着,到底没稳住,身子往右一偏,整个人跌在地上。 “妈!”周清扬和周文飞都急了,赶忙上来扶起张秀珍,张秀珍痛的咧嘴“嘶”了一声,摆摆手说:“没事。” 说是没事,她的脸都变色了。周清扬蹲下来一看,脚背立时肿了一片,不知道伤没伤到筋骨。 周清扬正要看看肇事的人是谁,哪知那边姑娘先是冲了上来,横眉责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让开了,你们聋了么!看把我害得!流血了!” 姑娘摊开手往张秀珍跟前凑,“你看!” 后面急急地冲上来个人,急急问他:“楚瑜你没事吧?” 陈楚瑜摊开手喝道:“怎么没事!你看我这手伤的!都是你,你怎么都没抓稳我!” “我说了你是新手不能直接上坡的,你就是不听我的”李欣低低回着,陈楚瑜眼睛一瞪,她的抱怨变成了蚊子声,轻声嘀咕了一句,握住她的手说:“还好你个子高,脚点地就能撑住,不然可要摔惨了!” “真是没用,让你陪我练车一点用都没有,下回不喊你了!”陈楚瑜嘟着嘴不高兴,看看一旁的张秀珍,心头上的火一丛丛烧上来:“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站着不动,我也不会摔着了!” “不会摔?”周清扬实在听不下去,指着旁边的电线杆说,“这位姐姐,我们好端端站在这,你一个新手练车非要冲上大马路,撞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怪我们?” “哪里来的小丫头,一点家教也没有”陈楚瑜蹙着眉头就要开骂。 张秀珍一把把周清扬拉到身后,周清扬伸出脑袋继续说:“妈,你别拦我!明明就是这个人不讲道理!” 吵架啊,好啊!来啊!老娘上辈子可是酒吧老板娘,什么人没见过! 周清扬见着这种公主病就想狠狠怼她,“要不是我们站在这,你要么就是撞到这个电线杆,直接撞个四仰八叉,要么就是撞那边” 周清扬指指一旁的油饼摊子,“到时候油炸了你,可就是亲娘也认不出你了!” 陈楚瑜果然随着周清扬的话转头看向油饼摊子,脸色一变,就是李欣也有些后怕。 她和陈楚瑜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靠着陈楚瑜的关系才混进国企里头的,如果是今天陈楚瑜在这受了伤,她的工作怕也是要没了,还有陈楚瑜她爸,不知道会怎么苛责她。 这就是大小姐啊,得好好伺候着,半点马虎出不得! “楚瑜咱们走吧!”李欣心生后悔,不该就这么放任陈楚瑜在危险地方骑车。 她赶忙劝道:“我陪你上医院看看。” “去什么去!”陈楚瑜打开她的手,眼睛看着周清扬,几乎要冒出火花来!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让她面子都丢尽了! 她眼里都要冒火了,周清扬却不怕她,冷笑道:“我们这是当了你的人肉垫子了,你还开口骂人,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谁没家教!” “你!”陈楚瑜瞬间被点燃,一扬手就要打周清扬,手还没打到周清扬,张秀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要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狭路相逢 “你这个坏人!”一旁的周文飞见状, 也大声喊起来。 大约是陈楚瑜的声音实在太大声, 吸引了一众的路人。有几个目睹事情经过的人,对着陈楚瑜指指点点说:“现在的姑娘不得了了, 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 撞了人还要打人家小丫头嘞!” “就是咯!人家小丫头脑子好用,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的, 这姑娘事做得不对,理还讲不过一个小孩子,这就要打人了!什么世道哦!” “长得好看呗,瞧她样子就是在家被惯得出了毛病!”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着,油饼摊子的老板娘也瞧不过眼了,指着陈楚瑜说:“小姑娘, 我看你大半天了, 一早上就在这练自行车。练车子不是这么练的嘞,这人来人往的,你在这练,是等着撞人呐还是等着被人撞?我在这摆摊子的都害怕,你要真撞我摊子上, 可不许讹我哦!” 众人一言一语, 把陈楚瑜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李欣站在她旁边, 也是臊得低了头, 牵牵陈楚瑜的袖子低声说:“咱们先走吧。” 人民群众的口水啊, 一人一口就得把他们淹死了! 更何况, 李欣刚刚在人群里,似乎看到了张从和的影子了,如果这个时候让张从和看到她的这个样子,那简直 无地自容。 “走就走!还不帮我把车扶起来!”陈楚瑜被指指点点地脑袋都大了,恶狠狠地瞪着张秀珍说道:“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我没受什么重伤,否则我一定上派出所告你们!” 在众人的目光下,李欣的头越发低下去。 人群里果然“诶”了一声,张从和快速穿过人群,急急问张秀珍道:“姐,你怎么在这?你没事吧?” 张秀珍也是讶异地望着他说:“我没事。” 周清扬赶忙告状道:“小舅舅,有人撞了我们还骂我们!” “谁!”张从和顺着周清扬指向的方向,只看到一个僵硬却略微熟悉的背影。 “张欣?”张从和轻轻一叫,张欣只当没听到,扶着陈楚瑜快速离开。 张从和正要追,张秀珍赶忙拦住他说:“算了,别追了!” “哪能这样,撞了人就跑的!”张从和蹙眉。 张秀珍赶忙摆手:“让你回来你就回来!我没什么大事!” 眼见着陈楚瑜走远了,张从和追也不是,只能把张秀珍三个人带到一旁的面店。 趁着周清扬和周文飞埋头吃手打面的时间,张从和问了他们今天来的原因,张秀珍一一答了。 张从和说:“那个曲毅我也是见过的,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做事没点章法,可我和他聊了几次,觉得这个人思路还是很清晰,也很有远见。” 张从和说话一向比较保守,甚少夸人,能这样直白表达对一个人的欣赏,实属难得。 张秀珍听了他的话顿时安心了许多,问起张从和最近杂货铺的生意,张从和笑道:“现在全国各地经商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是咱们这儿还没跟上。我也算是先驱了但是看样子,不会壮烈牺牲,生意不错。” “那就好!”张秀珍有些安慰,但还是劝道:“你自己单位的事情还是要认真干的。现在做生意虽然还不错,但毕竟比不上你现在的工作重要,那可是铁饭碗,记住了么?” 张从和知道张秀珍是个保守的人,不由得笑:“记住啦!姐你怎么现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妈了!” 张秀珍默了一默,嗔他:“跟你说正经事呢!” “好好好!”张从和告饶,又说起最近总能遇见周爱军,好像还在看房子。 张秀珍前些时候来和张从和借钱的时候,就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从和,张从和当时就瞠目结舌道:“周爱军这个没良心的动作也太快了!温碧珠都还没判呢就离婚了,还就找了下家了?温碧珠要是在里头知道了,估计得气得吐血吧!” “没人告诉她,她哪里能知道?”张秀珍说:“温碧珠娘家没人,亲娘改嫁了,亲爹在上海呢!” 张从和想起“断尾求生”四个大字,又感叹了一番周爱军此人心狠。再听张秀珍说,周爱国和他闹得要断了兄弟情分,张从和说:“断了也好。他这个人心不正,往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趁早断了,往后也不用再管他。” 张秀珍抬眼看看张从和,欲言又止。 张从和笑道:“姐姐你这是有话要说啊!和我还支支吾吾什么!直接说啊!” 张秀珍迟疑道:“刚刚撞我的那个姑娘,好像就是周爱军的对象!” 张秀珍话音刚落,周清扬猛地咳嗽起来,张秀珍赶忙帮她拍背,周清扬赶忙偏身继续咳,起身的时候,眼睛都咳红了,眼泪鼻涕一把抓。 张从和在一旁心灾乐祸道:“啧啧,带弟这是知道害怕了啊!你说你,八字会不会是和你二叔相克啊!怎么你二叔找个婶子,就和你不对付!” 周清扬苦着一张脸说:“妈,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无巧不成书?那她这本简直就是玄学书了啊! 这个周爱军,怎么找媳妇都这么能找,找一个,泼辣,再找一个,公主病! 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该同情自己好,还是同情周爱军好了! 张秀珍沉重地点点头说:“我和你爸上回在街上撞见过她和你二叔在一块,虽然你二叔没把人带回家来,但是应该差不离就是这个姑娘。” “急着卖房买房,这是急着结婚?”张从和讥讽道:“他搬走了也好,省得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彼此都尴尬。亲家母也是个有意思的,偏心偏到太平洋了。往后这一家子,一个是昧良心的墙头草,一个是蛮横的千金大小姐,再加上一个见钱眼开的老太太,还有三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小崽子,这一家子,啧啧” 张从和意味深长地笑,这场戏真是有得唱了。 不远的地方,周爱军打了个冷颤,赔着笑哄着大小姐:“没事没事,我给你呼呼就好!” “不嘛不嘛!”陈楚瑜哭着笑抽鼻子:“那一看就是乡下人,小姑娘一点家教也没有,还敢教训我的!害我摔成这样,你必须要给我出气!” 这上哪儿给你找人啊!周爱军苦不堪言。 大小姐实在太难伺候了,今天要摘星星,明天要摘月亮,今天要让他上人海里捞针! 上哪儿捞去! “乡下人不懂事!等我有空了带你上街找他们算账去!太可恨了!”周爱军敷衍着配合着,演技浮夸着说:“别让我抓到,不然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陈楚瑜听着听着不是味道,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凤眼轻抬,质问道:“周爱军你这是在敷衍我呢!整个县城这么大,你上哪儿找人去!” 大小姐这是什么怪脾气,高兴了不高兴了,都是照人脸上一巴掌,手劲儿还挺大。 周爱军心底里有些不高兴,捂着脸说:“怎么又打起我来了!县城这么大,我找不到人,可是你可以告诉我他们长什么样子,我去蹲他们啊!找得到找不到另说,我不能让咱们家小公主白白受气不是!” 陈楚瑜眼睛一提,周爱军赶忙把小姑娘的手拉到自己的掌心,嘟嘴吹了两口,赔着笑说:“看把咱们小公主手都打疼了!” 陈楚瑜破涕为笑,跟摸宠物狗一样摸摸周爱军的脑袋说:“懂事了。别去蹲了,我呀,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得了!” “可不是!”周爱军说:“为了几个乡下人生气?不值得!” 陈楚瑜冷哼了一口气,算是揭过去了。问起买房子的事情,周爱军说还在办手续,陈楚瑜不高兴了,叮嘱道:“你动作可要快一点。我爸那边原本就不怎么满意你,就等你买了房子好哄他开心呢!总不能我嫁给你了,还跟着你住在宿舍里头?” “知道咯。”周爱军面上回着,心里头也比黄连苦。这几个月物价跟窜天炮一样往上涨,就连房价也跟着往上爬,听说单位的福利房定价都要变了,他这几天正在四处送礼,想办法赶紧把手续办了,否则夜长梦多。 趁着这种情势,周爱军又去磨了他妈刘秋花。 刘秋花还说到了他大哥攀上了一个有钱的朋友,出手很是阔绰,给文语他们见面礼一给就是五块钱,怪他不该和大哥闹开了,不然还能让大哥出面借点钱回来,他当时就觉闹心。 闹就闹开了,他大哥能有什么有钱朋友,乡下佬一个。 他再磨刘秋花,这才发现自家老娘的私房钱就跟一块海绵一样,只要挤一挤,总还是有的,这不,又让她拿出了一些首饰出来,他趁着金价上涨卖了一些,隔天又后悔了,现在一天一个金价,每天都在上涨。 可是后悔也没用,金价涨,房价还在涨呢。 就这样,陈楚瑜还在催。 他试着跟陈楚瑜倒过苦水,说自己存款不多,陈楚瑜抬手就是抹泪:“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了你,你难不成还要我倒贴?” 说的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现在苦一苦,付出总有回报的。 周爱军一把搂住陈楚瑜,把她往怀里带,轻声细语说:“等我买了房,就和你爸公开咱们的事情。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低头吻吻陈楚瑜的鬓角,顺着鬓角落到耳垂,一口含住,舌尖在上头打了个转,陈楚瑜立时软了身子,娇嗔道:“大白天呢,快放开我” “我不,这些天我可想死你了,我的小公主”周爱军舔着她的耳垂,闭上唇,又轻轻吸了下。 陈楚瑜禁不住,浑身微微颤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农村小作坊 张秀珍到底放心不下张从和杂货店, 特特跟着张从和去参观了一下, 小尾巴周清扬和周文飞也跟在身边开眼界。 张从和眼光不错, 杂货店就开在百货公司的附近。柳城人习惯了把百货公司所在的那一条笔直大街叫做前街,百货公司后门过去就是菜市场, 菜市场和百货公司中间那条街就叫后街。 在周清扬的记忆力,前街一直红红火火三十多年,柳城的实体经济主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集中在这一块, 尤其是柳城的服装行业,从衣服都鞋子到内衣, 再到必要的装饰,所有的店都集中在这一条街。 后街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小摊贩为主,以百货公司为界限, 往北都是卖包包、内衣、袜子为主的小店或者地摊,原来周爱国就是在后街摆地摊的。百货公司往南则全是做小吃的。 在未来的二十年内,后街一条小吃打出了柳城小吃街的品牌,所有到柳城旅游的外地人都要上这里尝一尝这里的地道小吃。 而张从和所选的杂货店,就在前街的南部,用几十年后时髦的说法, 这个杂货店, 就处在柳城cbd的中心。 周清扬进屋仔细看了看杂货店, 大概有一百平方的样子, 虽然名字叫杂货店, 但是已经具备未来小型超市的模型, 各样东西都用货架摆着, 东西分类也很清晰,品类也颇为齐全。 大约是新开店,大家都看着比较新鲜,杂货店里有很多人,逛着逛着就有人喊:“老板,这个东西多少钱?” 张从和偏了身回答:“价格有标签呢,都在货架上标着呢!” 张秀珍也是头一回逛这样的杂货店,稀奇问道:“都是明码标价啊?” 大家都习惯了讨价还价的,样样东西都明码标价,她瞧着新鲜:“倒挺有意思,这样也省人力。” 张从和笑:“是咯。北上广大城市就有很多这样的超级市场,简称超市,到了咱们这入乡随俗就变成了杂货店。前几天曲毅来看过,好多点子都是他出的。他这个人有见识,提的意见都很实用,我还想回头再请他来看看的。” 张秀珍说:“现在的人都追求一个时时髦,对,你就该把名字也改改,直接叫超市。吸引了人流进来看看,多少都会买点东西带走的,人来的多了,薄利多销也能赚的!” 周清扬在一旁听得不由点头,张从和笑道:“我们也正有此意。前阵子杂货店在试营业,生意很不错,姐夫和曲毅也让我给店换个闪亮的名字,做个好看的店招!让大家都能记得住!” 张从和弯了腰问周清扬:“所以这位同学,你觉得我们的超市叫什么名字好?” “让我取名字?”周清扬眼睛一闪,差点脱口而出“沃尔玛”,一琢磨不对,沃尔玛这会在国外早就有了,未来要是撞了,多尴尬啊。 “和你合作的那个大老板叫啥名字?”张秀珍只当张从和开玩笑,偏头问他正经事。 “也是本家,叫张先永。”张从和回道。 周清扬嘿嘿一笑,拖着张从和的手臂说:“一个人出一个字,谁也不吃亏,就叫永和超市好了!” 张从和眼睛一亮:“永和,好啊!名字寓意也好,就叫永和了!” “听孩子瞎说。”张秀珍笑笑,依旧不放在心上。 视察了一圈,发现店里人流如织,就没断过,张秀珍也放了心。 又想着黄师傅家的店就在附近,又带着孩子走了一圈。 前几回都是来去匆匆,这回张秀珍认认真真挑了一篮子水果带了去谢谢人家。 黄于毅的家就在前街,一榴五层的房子,一层就前后两间屋子,前屋沿街,被他整理出来当做店面,一是卖成衣,二是接受量身制定。前屋和后屋之间隔了个竹制的帘子,看着倒也典雅。 张秀珍打前门进去的,黄师傅正在接待客人,周清扬抬头看看,店面不大,堆着满满的布料,墙上挂着成排的成衣,货架下面堆着货。说起来,这个屋子倒像是杂货铺,没点秩序。 黄于毅见了他们,很是高兴,把三个人往后屋引,黄师母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见了孩子就端出了花生瓜子,还开了一罐红毛丹的罐头。 那会红毛丹的罐头在乡下也是稀罕东西,农村摆酒席都是摆在最后一道菜上,一桌一碗,一人一勺就没有了,周文飞也就吃过一回。周清扬小时候倒也爱吃,长大了对这些东西就不大上心,他们说话那会,周清扬就站着看成衣,不得不说,都是当年的爆款。 黄师母开了罐子就给周文飞端了一小碗,张秀珍不好意思说:“我这是来看您的,您这么客气” 黄于毅笑道:“她就喜欢孩子!你让她去!” 黄师母连连点头:“你好福气,儿女双全!我就一个闺女,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都不知道咯!” 说这话,拉过张秀珍的手,仔细端详她:“日子过得真快,你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张秀珍笑着说:“以前我还在师母这学手艺,那会也就是个小姑娘呢。” “你手艺好!”黄师母说:“老黄最放心就是你!你不知道,现在的姑娘大妈,眼睛毒的狠,定制的衣服她翻一翻,就知道这个衣服做工好不好!你的衣服啊,在我店里卖得就是快,前几天才拿来的,现在一件也不剩了!” “可不是!”黄于毅在一旁搭腔:“正想着要和你再订几件衣服呢!怕你要照顾爱国,我就没敢开口!” “瞧您说的!”张秀珍心中一喜:“您找我做衣裳就是照顾我!上回我来您这领的几件,这又快做完了。爱国醒了,孩子也上学了,我现在也空闲下来了,还想问问师傅,能不能多给我几件活做呢”张秀珍揉揉衣角,有些不好意思。 黄师母了然地笑:“你这孩子,怎么上我这还不好意思开口了。生分!你也是帮着老黄不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黄于毅又给张秀珍多加了一倍的订单,两人约定好了时间,做衣服的布料这回张秀珍倒是没带回去,她早前就和张清芳商量好了,她的小店每几天都要补货,所以她一直都承包了一辆小皮卡专门送货的,张秀珍的布料正好也能一块带下去,具体的货运费用,她跟张清芳结算。 这样一来,张清芳就不用在两地来来回回跑,有些东西也好通过张清芳传达,省事儿多了。 黄于毅对张秀珍这个安排也很满意,他们之间的合作起于过往的交情,可是要长久合作,到底还要想些方便的法子。 张秀珍能想到这些,说明她是真心实意要做事的人。 出门前,就听黄于毅不停地在咳嗽,张秀珍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爽朗地笑道:“老毛病了,一到快换季的时候就这样!” “那您可得保重身子啊!”张秀珍叮嘱着。 黄师母依依不舍地送走她,临走钱和张秀珍说:“得空可要回去看看你爸妈,父女哪有什么隔夜仇,现在爱国也醒了,他要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张秀珍低头“嗯”了一声,对黄师母说:“我就怕我爸不愿意见我等合适时候,我就回去。” 张秀珍带着孩子们又去批发市场转了一圈。周爱军临走前给了她一些钱,她琢磨了一下,去批发市场看了一圈布料,挑了几匹布。 周清扬观察了一天,大概猜到了张秀珍的想法,在一旁扯着张秀珍的袖子说:“妈,趁天还早,咱们上街逛逛去,我瞧街上有几个姐姐穿的裙子特别好看,在咱们村里都是看不到的!” 张秀珍先是一愣,后莞尔一笑,挂着周清扬的鼻子说:“小鬼头。” 三人就在公园门口坐着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周清扬看到街上有人穿爆款就指给张秀珍看,也不管张秀珍记没记住,她想好了,实在不成,她就自己上阵描述,再不行就画出来。 三个人从晌午坐到黄昏,才匆匆忙忙坐车回村里。 等第二天的时候,给张清芳送货的司机就连这张秀珍的布匹一块送下来,张清芳特意随着司机一块登门,帮着卸了货,张清芳乐盈盈地在张秀珍的屋子里转。 周爱国醒了以后,就把屋子收拾了一番,特意给张秀珍拾掇出了一块地方,专门给她工作用的,墙上挂了一圈的钉子,给她挂成衣用。 张清芳一抬头就看到各式各样的裙子,嘴里啧啧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手艺!要早知道你能做衣服,手艺还不错,我还上旁人那定做衣服啊!快快快,给我定做一套!” “有你喜欢的布料啊?”张秀珍问。 张清芳哈哈一笑:“我一眼就瞧上你运回来这几块布料了!给我做几件连衣裙,春天穿!” “款式有什么要求没?”张秀珍问。张清芳指着墙上一套春装连衣裙说:“就这个款式,领子改成鸡心领的,裙子再短一些,到我膝盖就行!” 张秀珍爽快地答应下来,张清芳要付定金,被张秀珍拦下来。 张清芳急了:“你不收钱我可不敢要你的衣服!” “没让你白收我衣服!”张秀珍笑道,“你帮我这么多,我送你一套衣服也是应该的,再者,你这腰身,穿上我做的裙子,可得美死,往村里一站,我还愁在村里没生意?” “你这是让我当样板啊?”张清芳笑,张秀珍笑道:“外国人把你这个叫模特儿!” “哟,还与时俱进了!”张清芳抚了一下自己的鬓边,爽快地答应:“行,那我就收了你这衣服了!折现算在你的运费里!你也别推,你要养孩子,也不容易!” 说完,张清芳扭着小腰肢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摆出了门,在门口遇见回来的周清扬,捏捏她的小脸蛋说:“小带弟,有空上姨那看电视去啊!” “好嘞!”周清扬笑眯眯地答应了,眼尾扫到蓝图偷偷摸摸捂着脸,一边飞快地往家跑,不由暗笑—— 有人呀,又要遭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打架风波 这个蓝图, 开了学就一直状况不断, 听说上数学课的时候看, 书被老师没收了,老师气得够呛要请家长, 结果蓝图不服,说书是要看的,但是功课没落下, 老师当场出了一张卷子,蓝图竟还都做对了! 课间操的时候, 蓝图又不知道为啥和班里的孩子打起来,看着挺高的个头,竟然被人打得脑袋上起了大包, 回家路上他一直按着头,周清扬问他和谁打架的,他半句也不说。 学校才多大啊,她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也不知道蓝图在犯什么倔。反正,家长是请定了,回家估计得挨揍! 周清扬有些幸灾乐祸, 心里在想, 蓝图这个青春期和叛逆期, 似乎来的有点早。 张清芳不知道周清扬笑容里的意味深长, 几乎是下意识的, 看到周清扬的瞬间, 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南瓜子给周清扬:“来来, 吃点阿姨自己炒的瓜子” “” 周清扬面色复杂地接过南瓜子,这一家子,怎么这么爱投喂她? 刘秋花就站在家门口,“呸”地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狐狸精的东西也敢拿,不怕吃了拉肚子!” 张清芳脸上笑意更加明媚,整个人越发魅惑,腻着嗓子问刘秋花:“婶子这是夸我长得好看呢?那我可得谢谢你!” 她走了两步又顿住,认认真真端详着刘秋花,上上下下逡巡了几圈,看得刘秋花整个人都发毛了,张清芳才讥讽说:“听说婶子散尽家财要跟小儿子去做城里人啊!我这当后辈的,就祝婶子一路顺风,祝你好运!” 明明是好话,刘秋花却是背后发凉,啐了一口骂道:“不用你假好心!” 张清芳嘴一弯,笑道:“这回我可是真心实意祝福你,您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可得认准人,看好路!” 话不多说,直接走。 刘秋花气得直哆嗦,想开口骂人,张清芳已经走远了。周清扬见状赶忙往家门口奔,省得又要殃及池鱼,就听刘秋花柔了嗓子欢喜道:“哟,我的大孙子回来啦!” 周清扬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扭头看看,正好和周文安四目相对,周文安阴郁地望着她,让周清扬不由浑身发毛,脚下更是加快速度,回了家。 “妈,我们班里好几个同学看到我的书包都很喜欢,问你能不能再做几个,他们想要买!”周清扬搁下书包就开始谈正事。 张秀珍“诶”了一声,问:“都是谁要买?” “都是邻村的。”周清扬回道。自从她背了个新书包,村里好多个小孩也背上了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大概都是家长看到了,仿照她的样式也跟着做了,到底手艺不如张秀珍,看着有点不伦不类的。 隔壁村比起来比较富裕,小朋友钱多,看周清扬书包回家一看,家长们都答应要定制,有几个甚至把定金都让孩子带给周清扬了,周清扬不敢收,这种事情,还是要现行请示母后才行。 谁知道张秀珍现在有没有空呢!毕竟手头上还有这么多订单呢! “做倒是能做的,这个东西不费什么时间。就是都是你的同学,这个钱咱们不好收”张秀珍迟疑道。 周清扬“哎”了一声,说:“有啥不好收的,是他们想买,求咱们帮忙呢,咱们不做的话他们还没地方买,这可是妈你的血汗钱,没啥不好意思的!”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有啥不好意思收钱!不好意思收别人钱,就好意思把自己当免费劳动力? 周清扬这话不敢说,继续给张秀珍做思想工作:“您现在要做黄爷爷的订单,得要花时间吧?时间就是金钱,不能白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得创造价值啊! 张秀珍琢磨琢磨也对,咬牙道:“做吧。到底是你的同学,咱们卖便宜些!你可以让他们的爸妈来我这定,有啥要求直接和我说就好。你一个学生,还是好好上课,别想这些七七八八的。赚钱啊,是大人的事情。” 周清扬吐吐舌头,在学校这么无聊,如果能接些定单,日子才精彩呢! 她最近就在琢磨这个事情,学校里有个美术老师叫涂宁,长得很漂亮,重要的是,画的确实好。那天周清扬上数学课实在无聊,就对着课本上的插图临摹,结果被数学老师拎到办公室教训时,正好遇见了美术老师,美术老师一眼就看中了她,说她是一棵好苗子,帮她求了情。还硬是收了她做徒弟。 周清扬一直以为自己在画画上没什么天赋,但是官方人证说她有,她就必须有,涂老师还特意拜访了张秀珍,说让孩子跟她学画画,不收费。所以这阵子,她放了学就跟在涂老师身边学画。 或许过阵子,她就开始把上辈子见过的好看的衣服图都给画下来,给张秀珍做参考了。 要是张秀珍怀疑,她就推锅给电视机,反正现在电视里什么都能看到,张秀珍也不会多想!而且,看张秀珍最近的想法,也是想要在村里搞个农村高级定制成衣作坊的——张清芳那里人来人往,她又漂亮,是女人们争相模仿的对象,换句话,她就是这个村真正的带货女王,有她帮忙做广告,张秀珍不怕没单子。 只能运营得当,周清扬就能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创造出价值了! 多棒啊! 周清扬想要为自己鼓掌了。 “妈,我在学校学得可好了。不信你考我!”周清扬撒娇。 张秀珍瞪她:“再好也不行,你是聪明,学生就该好好念书!” 妈妈一点也不可爱。 周清扬撇撇嘴,“好嘛,我听妈妈的!妈,那我上蓝图家看会电视可以么?” “去吧去吧,看一会早点回来吃饭啊!”张秀珍交代道。 周清扬点头如蒜:“好嘞!” 搁下包赶忙往蓝图家跑,晚了怕看不上好戏了。 紧赶慢赶,远远就见蓝图那个小崽子原地蹦跶起来,就在不久之前还笑靥如花的张清芳整张脸都气到变形,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追在蓝图的身后,明明瞪着一双高跟鞋,跑步的速度却像是要原地起飞,追得蓝图嗷嗷叫。 “妈,你别追了,我跑不动了!” 张清芳停下步子,高举着鸡毛掸子在后头数落:“我生你有什么用!你和别人打架!还打输了?打输了你还有脸回来!给老娘去揍回来!打不赢不用回来吃饭!” “还打啊?老师更要请家长了啊!” 蓝图嘴皮子哆嗦,这什么亲娘,还上赶着把人送去打架的! 张清芳脸一横:“好啊,请啊!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是非不分的老师,不问原因就要怪我儿子打人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找他去!” 蓝图一张脸都要垮了:“妈啊,这都快到晚上了,要算账咱们明天再算吧!我我饿了!” 一眼瞥见周清扬,蓝图像是见到了救星,三两步走到周清扬身边,指着她说:“妈,带弟也饿了!她回来路上就说要上咱们家吃饭的!开饭吧!” “额?啊?”突然躺枪的周清扬一脸无辜,半晌反应过来:“什么!” 张清芳脸上表情沙尘暴转晴天,霎时笑得温婉:“是带弟要吃饭啊!走走走,张阿姨今天烧了红烧肉,去阿姨家吃饭去!” 蓝图躲在张清芳身后,双手合十告饶,周清扬脸一抽,脸上笑容不变,回道:“晚上怕是吃不了了,我妈还让我回去帮忙呢!” 周清扬朝蓝图挤挤眼睛,我今天实在是帮不了你了! 蓝图掌心拍了下额头,整个脸垮了下来——今天晚上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第二天一早,蓝图果然带着张清芳去见老师,当天蓝图就在整个学校扬名了。 周清扬也是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才知道和蓝图打架的对象竟然是周文安。 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吵起来,周文安看着文文弱弱,和蓝图打架的时候却半点不吃亏,拿着重重的书包就砸了过去,这才把蓝图脑袋打出了个大包,而周文安除了身上被蓝图揍了两下,余下倒没受伤、 班主任赶到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说是蓝图先动的手,就连周文安也是泫然欲泣的样子,基于两个孩子的日常表现,班主任在瞬间下了结论:是蓝图这个刺儿头挑的事儿!所以,请家长也是蓝图一个人请的家长。 “那个阿姨可真是厉害,直接带着孩子去找校长去了,欧阳校长被她质问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就把另外一个孩子也请去了,才知道另外一个孩子哦,就是那天上主席台上讲话的那个哥哥,长得挺好看的那个你记得吧,就是他,他私下里干了很多坏事呢!” 李乐嘴里漏着风,昂着头说:“我姐姐和他们一个班的,我觉得我姐原来还挺喜欢文安哥哥的,以后怕是不会了” 和周文安打架?蓝图虽然一直不喜欢周文安,说他总是一副端着的样子,装着像是个好学生,实际上骨子里全是坏水。 他是这么说过,可是看不上和动手,是两个概念吧?周清扬惊讶了。 再加上李乐这个没头没尾的描述,她越发好奇。 李乐手托着下巴偏着脑袋说:“我早上不是尿急去上厕所么,正好看到蓝图哥哥的妈妈把欧阳校长问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还有我姐那个班主任,还得跟蓝图哥哥道歉!我妈要是能这样就好了!我要是和同学打架,我妈肯定不分青红皂白按着我去和人家道歉!” 周清扬几乎可以想象张清芳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气势汹汹地数落欧阳校长的样子张清芳啊,简直就是这个小乡村的一股清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又来为难 等放学的时候, 周清扬特意在门口等蓝图, 就看到蓝图身边围着好几个孩子, 都在叽叽喳喳问他问题,其中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看着很是面熟,周清扬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她上学第一天, 蓝图偷偷瞄的那个? 蓝图远远看到周清扬,和周围的几个人摆摆手说:“哎我答应了校长不说这些的, 你们就别好奇了,我真不知道!”然后又和小姑娘道别:“梦婷,你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叶梦婷点点头, 好奇地看看周清扬,抿了抿唇,蓝图大方介绍道:“这就是周清扬了,我邻居妹妹!” 叶梦婷了然地点点头,羞涩道:“那就拜托你了。” “行!”蓝图爽快答应了,拉着周清扬出了校门。 周清扬嘿嘿一笑, 说:“你上回不还说小姑娘麻烦呢么?” 蓝图挠挠头, 不自在说:“可不就是麻烦呢么。你妈妈不是帮我做了个书包么?梦婷, 诶, 就刚刚我那个同学, 她也想要一个。” “白送不行, 她要想要, 上我家定一个呗。”周清扬笑,“不然,你想送一个?” “没钱!”蓝图干脆利落,“梦婷说她爸妈都在外头做生意,不太管她,每个月都给她零花钱,她奶奶腿脚不方便,她自己做得了主,想让我和你定一个,回头让她奶奶上门取,省得老人家来回跑!” 还介绍生意来了!周清扬连忙点头,“这没问题,回头把她要啥颜色,要啥图案告诉我,我让我妈做!” 说完了正经事,周清扬挨在蓝图身边问:“听说你被周文安打了!和我说说,你为啥和他打架?” “什么叫我被他打了!”蓝图声音高上去,周清扬指着他额头上的伤说:“人家什么事情也没有,你脑袋上一个大包!” 事实胜于雄辩,蓝图声音低下去,恨恨道:“这孙子使阴招,竟然用暗器打我!” 什么暗器,书包就书包呗!周清扬翻了个白眼,“你到底为什么打架嘛!” “我答应了欧阳校长不说的”蓝图嘀咕着,到底事关周清扬,在她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周清扬脸色立时大变,蓝图说:“欧阳校长也让他们请家长了,但是周文安好像已经申请了转校,手续也办的差不多了,欧阳校长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得亏事情没成” 麻辣个鸡丝的!周清扬骂了句脏话,对蓝图说了句“谢谢”,拎着书包就往家里跑。 张清芳那会正和张秀珍说着呢:“你这个侄子侄女可真是了不得,如果不是被蓝图撞见了,小带弟小清扬这会就在这等着哭呢!”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张秀珍感叹。 张清芳说:“不是我说话难听,这就是家教的问题。温碧珠那样的人”她不再说下去。 张秀珍说:“也替我谢谢蓝图。多亏了他了,好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的。” “哎,就是死倔呗。别看他没个正形,心里头明白着呢,谁对他,谁对他不好,他都记在心上。”张清芳回。 “像你也像他爸爸。你们教得好!”张秀珍夸道。 “他爸爸”张清芳悠悠地叹了口气:“不说也罢了。”起身就要告别。 张秀珍也不好再问,送她出了门,不由自主望了眼周爱军的屋子,眉头皱起来。 “妈,”周清扬喊了她一声,音刚落,就听到隔壁屋子又传来周文语的哀嚎声。 自从温碧珠被带走,周文语哀嚎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 周清扬原本心里头有些委屈,想让张秀珍去帮她讨个公道去,这会听见周文语的哀嚎,突然觉得解气。过了片刻,就听隔壁门突然开了,周文语被一把推了出来,刘秋花站在门口骂道:“没用的东西,你还有脸哭!咱们眼看着就要走了,你这会还给我出幺蛾子!你奶奶我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臊过!”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大哥让我干的!”周文语满腹委屈。 今天一整天,自从蓝图妈妈闹了一场,她和大哥都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她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后来校长就请了刘秋花,刘秋花被站着教育了一个早上。 她就觉得自己日子又要难过了。 从前刘秋花心情不好就骂周清扬,周文语还跟着幸灾乐祸,现在,张秀珍把周清扬护小鸡一样护着,刘秋花没了出气的对象,就拿着周文语当靶子。 周文安感冒了,怪周文语。 周文良吃不好了,怪周文语。 周文语哭了?女孩子有什么资格哭!大人骂孩子就是为了你好,得忍者! 周文语觉得自己再不进程,肯定要疯了。 就连今天,分明就是周文安让她去偷同学的钱,想让她偷偷塞到带弟的书包里诬陷带弟的,当时他们都说好了,等带弟被抓了,他们就一块说,带弟是野种,带弟是她妈妈买来的。 是周文安没选好地方,被蓝图和其他几个同学听到了,她有什么办法! 大哥才是主谋啊! “怎么和你没关系!”刘秋花拿着鸡毛掸子指着她:“你大哥让你干你就干,你有没有脑子,你要是有脑子你倒是把事情干成啊!肉没吃到还惹一身骚,连累我一把年纪了被你们校长点着头批评?”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周清扬在一旁听得都要跳起来!怎么的,还怪人家没诬陷成功啊! 怪不得周文语心术不正了,前有温碧珠这样的妈,上头还有这样的奶奶呢! 就是张秀珍也是脸色一变,提了声说:“妈,没有你这样教孩子的!今天文语得亏被人阻止了,如果真干成了,你让带弟怎么办?文安和文语这样对自己的妹妹,等他们长大懂事了,他们肯定要后悔的!” “我怎么教孩子还要你来教!”刘秀花冷笑一声:“别忘了,你老公还是我带大的,怎么,现在还轮得着你一个外姓人来教我怎么教孩子?你姓张,别管我周家的事!” “那妈您还姓刘呢!”张秀珍咬着牙回着。 刘秋花面色大变,张秀珍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说:“不管温碧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家等事情,毕竟这是大人的错,和孩子没关系。文安他们三个孩子还小,很多东西不懂,您要是成天这么教他们,总有一天要出大事的!这事我要是正经说起来,我上学校跟校长理论去,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不依,我上他们新学校去闹去!两个孩子临走之前在这边学校记个过,看新的学校还收不收?” “大伯母!”周文语知道怕了,眼泪哗啦一下掉下来,她就等着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新生活呢,这时候不能出岔子! “我倒是谅你敢去!你敢去我就让我建国跟你离!”刘秋花恶狠狠道。 张秀珍停了停,摇头说:“建国不会的,他和您不一样,他分得清是非!” “你敢骂我!”刘秋花怒了,上来就要撕张秀珍。 张秀珍退后一步,淡然道:“如果他当真要离,那就离好了。到时候,后悔的只会是您!” “离离离,赶紧离!”刘秋花冷笑道,“你这个吵家精,带着那个小吵家精赶紧滚!巴不得你赶紧走!” “那行。”张秀珍笑笑,“离的话,周爱国的财产就有一半要分给我。那卖房子的钱就有一半是我的,我自然要带走。爱军要买房?自己想办法筹钱去吧!” 多年来和刘秋花相处,原是一直怕着她的,可这半年经历了太多,她给自己披上了一层铠甲,只要看一眼周清扬,她就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怕也不再怕了,反倒带了几分同情。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刘秋花。 “你”刘秋花脑子轰的一声响,指着张秀珍的手直哆嗦,“你做梦!钱是我周家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有没有关系也不是由您说了算的。”张秀珍笑,“您大可让周爱国和我离婚试试,看他怎么决定的。前些时候我们是不想拖累爱军,想帮他一把,可爱军干得是人事么?在村里到处散播爱国的坏话,爱国也是气急了不认这个弟弟。现在您又要因为他和我闹,那行,我话撂在这儿,村长那买房的款还有一大半没付,等着您交房的吧?不如我先去村长那边说说今天这事儿,看看他怎么说?” 刘秋花打了个哆嗦,像是不认识张秀珍一样看着她。 这个张秀珍从前不是这样的,整天就和闷葫芦一样,她问一句,她答一句,怎么半年不到就变成这样了。一定是张清芳,张秀珍成天和那个骚女人混在一块,是那个贱女人把张秀珍带成这样的! 刘秋花恨得牙痒痒,可却知道张秀珍说的是真的。这卖房子的钱,周爱军和村长都约定好了,一手交房一手交尾款,只要这个时候张秀珍去找村长说这个房子他不卖了,卖房子这事随时就要黄了,就算不黄也要让周爱军扒层皮。 周爱军就等着这笔钱买房子呢,房子定金都交了,如果到时候不能及时交钱,刘秋花不能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女人,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抓住了她的命门,所以才敢这么嚣张的 刘秋花心中百转千折,手下不由用力抽了周文语一下:“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你就会哭!你还不去求求你大伯母,跟你妹妹道个歉去!” 周文语下意识躲了一下,哀怨地看了眼刘秋花,抹了把哭道:“大伯母,都是我不对。”转身看看周清扬,硬着头皮说:“带弟,对不起。” 张秀珍面色如常,和刘秋花说:“这事情也不是文语一个人做出来的,文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当时年少 “行行行行了”刘秋花不耐烦地拽了下周文语, 把她往门里推, 眼神落落地看着张秀珍,不耐烦说:“真当带弟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还非得让全天下和她说对不住?”转身进了门, 嘴里嘀嘀咕咕说:“都是小孩儿闹着玩儿的,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动这么大气。长脾气了还。” 张秀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弯下腰看着周清扬, 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周清扬心里也明白, 那两个熊孩子眼见着就要离开这里,张秀珍是个极其心软的人, 让她去学校闹几乎是不可能的。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饶了他们就是了。只希望往后别再见面了。 “算了吧。”周清扬轻声说着。张秀珍叹了口气,搂住了周清扬。 半个月后, 周爱军那边传来消息,他的房子手续正式走完了。 付完首付后, 周爱军大大松了一口气——现在做什么都靠门路,就说这个房子吧,物价飞涨,和他一块买房的人,就花了比平常多三成的价格才买下来, 他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后来得知厂里负责这块的副厂长是陈楚瑜的同学, 周爱军特特拜托陈楚瑜搭了根线, 往人家家里跑了几趟, 才把房子给定了,价钱仅仅就比平常多一成,已经是省了一大笔了。 还有三个孩子的学校,因为是厂子弟,周爱军走了一圈关系,有些知道周爱军和陈楚瑜关系的人,相互对个眼,卖个面子,他也顺顺当当帮孩子安排转学了。 事事顺心如意,周爱军只觉得春风得意,唯一让他有些不痛快的,就是温碧珠的判决书下来了——那两年拐卖人口的案子实在有些多,人家一听是拐卖人口的就恨得牙痒痒,张权贵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多,案子也复杂,社会影响面也大,温碧珠也跟着倒霉,被判了六年。 周爱军得知消息的时候,悄悄把消息给按了下去,尤其没对三个孩子说。反倒是陈楚瑜很关注这件事情,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半开玩笑地问周爱军:“听说你前妻判了六年?” 周爱军眼皮子都没抬起来,恨恨道:“罪有应得,国家就该多判她几年。”陈楚瑜装作同情他的样子,挽住他的手说:“你以前眼光不好,往后有我陪着你。” 张秀珍还是从张从和的嘴里知道这件事的。 张从和周末的时候特意到村里看了一趟张秀珍,给她带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周爱国那个车祸肇事逃逸案子结案了,法院判了张权贵的儿子,也就是张庆,赔偿周爱国所有的经济损失,由于张庆也参与到张权贵的买卖人口案件中,两个罪加起来多少年,张秀珍没有具体去听。 张秀珍更关注张从和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周爱国从外地打了个电话给他,说是在外生意做得很好,一路北上,可能回来的时间要推迟。 “姐夫给我银行卡里打了点钱,让我转交给你,说是给你的生活费,让你别太辛苦。他很快就回来。”张从和笑眯眯说:“我听姐夫话里意思,他这一趟出去很有收获他还说了,让你以后每个星期六去一趟县里,他会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写信太慢了,还是打电话比较快。” 张从和端了端眼镜,嘿嘿笑道:“我看姐夫就是想你了。” 张秀珍脸上笼罩一层绯红,到底心里舍不得,嘴上埋怨道:“明明说好一个月回来的。怎么又推迟了。” 张从和笑道:“做生意是这样的,姐夫这一趟出去要是能多赚点,以后你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些。” 又问起张秀珍最近生意怎么样,张秀珍回说最近生意很好。一个是黄师傅那边的单子几乎就没断过,她手艺活细致,做的衣服样式又新,黄师傅几乎刚挂上去就有人买走了,二呢,有张清芳这个活模特替她打广告,村里也有好多人来找她定衣服,现在她是从早忙到晚,手头上的活儿就没断过。 “也别太累。”张从和说着。 张秀珍低着头不置可否,见张从和最近满面春风的,就想问问他最近杂货铺的生意如何。 正好周清扬从门外进来,张从和嘿嘿一笑,把周清扬拉到身边问她近来的学习情况,周清扬拍着胸脯说:“期中考,第一名。” “这可厉害了!好好读书,要成为咱们家第一个女状元!”张从和很是满意。 张秀珍目光一瞥,说:“我看她状元不大能考上,可能会变成咱们家第一个女老板。” 周清扬背后一凉,张秀珍趁机告状道:“你晓得这个孩子在学校干嘛呢?小小年纪开始做生意了!” “妈,我也没做生意,就是帮个忙记一下”周清扬声音越说越小,吐了吐舌头。 张秀珍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这个孩子心眼儿多,哄着她给自己做了几身新衣服,还非要照着她说的样式去做。张秀珍原本以为是孩子大了有了爱美之心,后来才发现,这孩子在学校还帮忙拉单子 “可以啊小丫头!”张从和眼睛一亮,把周清扬拉到身边,和张秀珍说:“我听咱们家女老板的,在杂货店改了个“永和超市”的招牌,也算上跟上了潮流了,这几天店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永和超市?”张秀珍有些惊讶:“她一个小姑娘随口一说的名字,怎么能作数。” 张从和说:“怎么不作数。这个名字寓意也好,开店第一天,我们超市里人都挤满了,光收钱就要手软了呢。”又提起这几天在京里开的会议,“价格改革,政策还没下来,咱们小县城都跟着吹了风,就这几天,猪肉价格就涨了三成,我听广播里说,大城市里猪肉已经涨了一半了,好多人冲到我这超市里抢东西,就和不要钱一样,那阵仗我瞧着都害怕!” “这哪儿还能吃得起啊!卖肉卖菜的可就赚了。”张秀珍说。 张从和也笑:“买卖这回事,有人赔就有人赚的。”遂又邀请张秀珍这周上县城去,“我和爸妈、大哥都说好了,这周到县里吃饭,一是庆祝我的店开张大吉,另外一个也是趁此机会聚聚。咱们家都就没在一块了。” 张秀珍惊讶问道:“大哥大嫂这周回来?” 张秀珍有两个兄弟,一个就是张从源,她大哥,比张秀珍大了三岁,以前是个当兵的,79年的时候立了功,后来在省军分区里工作。因为工作关系,张从源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也就是两年前再婚的时候,带着新嫂子何笑缘回来过一趟。 “大哥打电话说他这周五回来探亲,在家呆三天。”张从和回道。 “孩子们都回来?”张秀珍问。 张从和点头说:“都回来。盛宇、盛清咱们也都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盛海,去年他出生的时候我去省城看过他一回,长得和嫂子很像,现在应该也能走路了吧?” “我还没见过呢!”张秀珍笑。盛海出生的时候,带弟和文飞正好一块生了场病,原本和爸妈们说好一块去看望新嫂子和新侄子的,结果临时毁了约,为了这件事情,他爸张守成和他妈林式微不高兴了很久。 可是张秀珍也没办法,那会周爱国为了养家糊口四处跑,家里就她照顾两个孩子,等到了后来,周爱国就被车撞了,她就越发没时间了。 想到爸妈,张秀珍心情有些沉重。 “爸妈他们不愿意见我吧?”张秀珍迟疑道。 张从和“哎”了一声摆手道:“才不会。爸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就是倔。” 张秀珍出嫁的时候张从和半大不小,张秀珍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 那年张守成安排张秀珍去相亲,原本安排的对象是一个医院里的医生,家就在县城里,长得眉清目秀,家境也算殷实。 到了相亲的时候,张秀珍坐在饭店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人,起身要走的时候,有个黑黝黝的男人坐了下来。 张秀珍看看他。虽然长的也好看,但是和张守成描述实在相差太远,她有些疑惑。 当时男人就挠了挠头,不等张秀珍说话,就把自己的身份证、、存折、工作证件,全数都摆在了张秀珍的跟前,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张秀珍看着身份证,上头写着三个字“周爱国”。 既接地气又高大上。 “你”张秀珍要说话,这个周爱国就摆摆手,开始掏心掏肺地把自己的家底,自己的生平,自己的过往全数说了一遍。 张秀珍几次想要打断,周爱国那诚恳的样子又让她开不了口。 直到周爱国说了最后一句话:“姑娘你看,我家里就是这么个条件。您要觉得还行,我这些就全是你的。我周爱国虽然眼下没钱,可我勤奋,而且脑子也好用,以后肯定能赚得更多,绝对不让你吃苦。” 张秀珍等着这个周爱国说后半句话“您要是觉得不行”,不行又会怎么样呢? 看样子这个周爱国是相亲的老手了,她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也许多听听,以后也是有用的。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周爱国说这句话,周爱国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睛里没有什么老手的样子了,只剩下忐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张秀珍说了当天的第一句话:“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周爱国站起来说:“没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冤家路窄 张秀珍落荒而逃, 走出门才发现自己走错了饭店, 柳城的“西城饭店”和“西区饭店”差了一个字,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她看看时间, 这会去西边也晚了,索性走了一圈回姨妈家,到了家时, 正好爸妈勃然大怒, 大骂那个医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和小护士搅和在一块搞大了人家肚子, 怎么还来相亲, 得亏发现得早!” 后来张秀珍才知道,那天那个医生也没去, 阴差阳错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张秀珍在家里的安排下又相了几次, 每次都出现奇奇怪怪的情况,连张守成都怀疑自家孩子时不时就和相亲相冲,那会,黄师傅就强烈推荐了一个人给张守成,张守成听完原本很不满意, 学历不好,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工作听着也一般, 可是张守成推荐了一次两次三次, 张守成拗不过,就让张秀珍去了。 张秀珍走进门去一看,当下便愣在了当场,这回,周爱国皮肤白了很多,人也胖了一点,笑起来一口白牙:“又见面了。” 张秀珍回家点头的时候,把张守成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这一年相亲这么多次,每次都不成,怎么就这么个条件特别一般的人,就被张秀珍看上了。 但是张秀珍性子拧,认准就认准了。 半年后张秀珍结婚的时候,张守成依旧不大高兴,尤其是看到刘秋花,那种不高兴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脾气,要不是黄于毅拦着,张守成当天夜里就要把张秀珍带回家去。 也是周爱国争气,结婚后没少往张守成跟前献殷勤。张守成看周爱国确实是个勤劳肯干的人,才稍稍松了口气。结果隔年,因为张秀珍不会生孩子的事情又闹了一场。 那会张守成做大寿,刘秋花带着全家人来贺寿,结果当天喝高了,当着张家众亲戚的面,大骂张秀珍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隔天,张守成就放了话,要么张秀珍离婚回家,要么永远别喊她爸。 这一僵持就是这么多年,她几次回家,张守成就没笑过。周文飞周岁那天,她请爸妈过来吃周岁酒,也只有她妈林式微来了一下。 等到去年周爱国被撞成植物人,她妈林式微特意来了一回,原是想劝她离婚再找,结果还是刘秋花,指着周带弟的脸从头骂到尾,又说张秀珍带了个扫把星过来。 林式微强烈要求张秀珍离婚,结果张秀珍再一次委婉拒绝了,这下子,连亲妈都不想搭理她了,说什么时候她离婚了,再回家。 一想到过往,张秀珍的心就搅在一块疼。 张从和说:“爸妈就是心疼你,爸虽然说让你别回家,面上看到孩子们也是爱搭不理,可是你一走,他就把飞飞抱在腿上亲。姐你是没瞧见,爸爸是真喜欢飞飞,说飞飞长得最像他。还有妈,我告诉她姐夫醒过来了,她还直抹泪,说你苦尽甘来了。” 张秀珍吃得这么多苦,他当弟弟的看着都心疼呢。更别说爸妈了。说白了都是一家子,爸妈心疼她吃苦,索性生气说别让回家了,她这个姐姐呢,自己没过上好日子,也不想回家给爸妈添堵,就这么两下僵持着。 “我和爸妈还说了,姐夫一醒就去工作了,爸妈还心疼他,说怎么不养好身体再走。”张从和说,“你就趁这个机会和爸妈说和,服软道个歉,开开心心吃一顿饭嘛。” “我也好久没见外婆了。”周清扬在一旁撒娇说着,其实周清扬对外公外婆一家并没有多少印象,但是张秀珍总是无意识提起来,想必是特别惦念的。 张秀珍在她鼻尖刮了一下,笑道:“小人精,去的时候嘴巴甜一些,外婆最喜欢你了。” 张从和面上一喜,这算是应了。 等到了周末,张秀珍特特给两个孩子换上了新衣服,都是她这几天特意给两个孩子新做的。周清扬是一身粉红色的公主裙,看着粉粉嫩嫩的,周文飞是和周清扬一个色的衬衫和白裤子,张秀这还特意给搭了个小领结。周清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特别别扭,张秀珍却觉得分外可爱。 临行前,张秀珍又特意给张守成买了一条烟,给林式微买了雪花膏,又带了两个大包的东西上路了。一路上张秀珍不停嘱咐着周清扬和周文飞看到外公外婆时应该如何做,周清扬从来没见过张秀珍这样碎碎叨叨的,等她耳朵快要长茧的时候,总算到了县里。 张秀珍站在西城饭店的门口有些恍惚,愣了片刻,嘴边弯着一抹笑说,侧头和周清扬说:“妈妈第一次见到你爸爸时,就是在这里。” 周清扬看到张秀珍脸上飞过一抹可疑的绯红,想起张从和曾经和她提起过周爱国和张秀珍的恋爱史,当时就感叹过,这个一见钟情的套路真是万年狗血而奇幻。周清扬嘿嘿一笑,问张秀珍:“妈妈这是想爸爸了?” “有什么可想的。”张秀珍狡辩着,恰好张从和出来等她们,就把他们引进去。一边走,一边张从和叮嘱道:“姐,你一会看到大哥可千万别问嫂子的事情。” “怎么?”张秀珍顿了步子:“嫂子没来?” 张从和摇摇头,一言难尽说:“没来。看大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我问了盛宇,说是出门之前两人大吵了一架,嫂子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么?”张秀珍问。 “不知道。问两个孩子,都不肯说,我也不敢问大哥,他那脾气你知道的,他要是肯说自己就说了,要是不肯开口,你问一百句他也不告诉你。” “那也是。”张秀珍回道。 周文飞扯了扯张秀珍的袖子说:“妈妈,你看,这个灯好漂亮啊!” 周清扬抬头看,西城饭店的大堂挂着是个球形的大水晶灯,三种灯光变换,孩子都喜欢色彩明亮的东西,周文飞又是第一回见,所以看了个稀奇。 张从和笑道:“飞飞要是喜欢,等舅舅赚了钱就给你买个小的水晶灯,会变换七个颜色呢!” “真的啊?”周文飞眼睛一亮,嘴巴赶紧抹上蜜:“谢谢小舅舅!” 张从和笑着要回他,就在电光火石间,他神色突变,猛地将周文飞推向一边,一个服务员端着一盆滚烫的水煮鱼片直愣愣地往他身上扑,张从和堪堪撇开身体,那盆水煮鱼片还是有小半泼到了他的身上。 刹那间的高温让张从和皱了眉头,服务员早就吓傻了站在一边不停说对不起,张从和面色一凝,沉着脸,快速先前走了两步,丝丝扣住一个人的手,诘问道:“说,你为什么故意绊倒服务员!” “你说什么!”陈楚瑜手腕吃痛,皱着眉喝道:“你放开我!快来人啊,这边有个流氓要非礼我!” 陈楚瑜一边叫着一边把视线落在周清扬和张秀珍两人身上,脸上遗憾飞速飘过:冤家路窄!怎么她们运气就这么好,没被烫着! 张秀珍先前是面色大变,急得直转:“从和你没事吧!”见张从和不应,反倒捏住姑娘的手,抬了头一看,先是一愣,随即浮上恼色。 张从和心中怒火不平:“你怎么还敢恶人先告状!我看着你伸脚去绊人家服务员,你算好了他会站不住,算好了要烫我们是么!”他是个退伍军人,敏锐性是天生的,危险来临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环境,就看到陈楚瑜的恶毒的眼神,他看了看方向,要不是他动作快,刚刚文飞和清扬其中必定有一个也被菜烫伤。 他们还只是两个小孩子!这个女人! 周清扬劫后余生,对张从和说道:“舅舅,就是她,上回就是她在坡上练自行车差点撞到我们,还恶人先告状的!” “就是你!”张从和浑然忘了张秀珍说过的这个就是周爱军的小女朋友,或者说,即便记着,他也不管不顾了,冷声问道:“看着倒是柔柔弱弱,怎么心肠这么坏!上回是你撞了人,被我姐姐说了两句就要伺机报复么!” “你别胡说!我不认识他们!”陈楚瑜挣扎着:“这是柳城,不是什么农村!你做事要讲证据!明明就是服务员自己端不稳东西,关我什么事情!是你自己运气不好,又关我什么事情!”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也喊警察了!李欣,你死了么,还不上来帮忙!”陈楚瑜厉声喝道。 要不是陈楚瑜一声喝,张从和都没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不愿意冒头的李欣,他一偏头,不悦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从和哥”李欣战战兢兢说:“从和哥,楚瑜她,她不是故意的”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陈楚瑜呸了一口李欣,“你认识他?”见李欣像个木头人一样,啐了一口,“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又歪了头骂张从和:“你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喊警察么!正好!”张从和偏过头去,问服务员:“刚刚是不是他绊倒你的?”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早就已经吓傻了,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畏惧地看了一眼陈楚瑜。 大约是动静太大了,饭店的领班走出来,大约是在一旁听见了事情始末,问也不问就道歉道:“这个服务员是新来的,业务不熟练,是我们的错,对不住” 张从和愣了一愣,陈楚瑜挣扎开来,讥笑道:“听到了么!他们自己都说了,是他们业务不熟练!是他们泼了你!还不放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张家家宴 挣脱了以后, 陈楚瑜瞪了眼领班, 教育道:“王领班,我爸可是这边的常客,如果让他知道你们服务就是这么个水平, 还差点让我被人诬陷了,我看你这领班也不要干了!” 王领班有苦说不清,陈楚瑜是陈厂长千金, 陈厂长有什么招待都带着他来, 他不背这口锅不行,可是要硬背这口锅, 还要被人奚落, 他实在是哑巴吃黄连。 奈何金主得罪不起,还有这个服务员小姑娘, 如果再闹下去,她的工作就要丢了。 这边只能陪着笑脸:“陈小姐教训的对” “王领班”就在王领班还想息事宁人时, 一旁突然有人搭话。 周清扬一抬头,就见四五个人从二楼缓缓走下来。 旋转楼梯的顶端,张林旸换了一身春装,还是素净的天蓝色,光线打在他的脸上, 有一层柔柔的光晕,在众人都不在意的时候, 张林旸眼睛里很快闪过一丝笑意, 快得让周清扬以为是错觉。 王领班见了来人面色一变, 直了身体喊道:“总经理。” 陈楚瑜看到郑宗民从二楼走下来,直觉有些不对,待他走到自己跟前,心中的异样越发浓烈。 就听陈楚瑜带着笑问:“陈小姐,我们的业务水平再高,也防不了旁人下绊子。我们的服务员也是人,不会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 “郑总”陈楚瑜面色突变,干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郑宗民笑笑,神色不变问服务员:“你刚刚真是自己站不稳,泼了汤的?” 服务员忽而明白过来,摇摇头说:“不是的,我刚刚好好地走着,就是这个小姐突然伸出脚来绊我总经理,我虽然只来两个月,可是我从来没犯过错” “你!”陈楚瑜气结:“你说我绊你,你有什么证据!” “这位姐姐”周清扬适时站了出来,软软糯糯的声音却带着极大的杀伤力:“这位姐姐,你穿得高跟鞋上头的水钻勾到这位服务员姐姐的丝袜了。你看,她丝袜都破了,你鞋子上水钻也掉了,上头还勾着丝袜的丝儿呢。” “你胡说!”陈楚瑜下意识低头去看,果真见服务员的脚踝处丝袜破了一个洞,她的高跟鞋上水钻掉了一小颗。 “轰”地一声响,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还要分辩,身后又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分明是温和的,温和里却带了一丝冷:“我们在二楼看得真真切切的,就是你下脚绊人。如果要上警察局,我们都愿意作证。” 陈楚瑜浑身发抖,手遥遥指着张林旸:“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在这” “楚瑜,别说了,咱们走吧!”李欣终于察觉不对,拽了拽陈楚瑜的袖子低声说:“你没看到那孩子身后是谁么!” 陈楚瑜浑身一震,只见张林旸后头站着一个颇为儒雅的男人,虽然一言不发,可却气势逼人,陈楚瑜浑身一震,再不敢继续骂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即便是我不小心绊倒了服务员,我也不是故意的。这地方这么大,我好端端站在这,是她往我身上撞,现在伤了你,我也难过” 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门边,抬脚就要走。 张从和哪里容的她,上前两步截住她,沉着脸说:“伤了人就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刚刚我已经打电话让人报了警,等警察来了你再走!” “我不去!你放开我!”陈楚瑜面色大变,李欣上千求饶道:“从和哥,楚瑜是我的好朋友,她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就放过她吧!” 张从和面色一蹙,沉声道:“她一而再再而三要伤害我的家里人,今天更是泼了我一身!你让我放过她,她怎么不先放过我们?” “从和哥!”李欣面露难色。 张从和不悦道:“你大哥是我朋友,我不想为难你!至于她,犯了错就要受惩罚,你让开!” 正巧外头警察走进来,张从和拉着陈楚瑜上了警车,众人就听着陈楚瑜一路尖利的哭喊,直到声音变小。 李欣跺跺脚,忽而想起周爱军来,抬脚就跑。 周清扬这才松了一口气,欢欢喜喜地跑上前,“张林旸,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我爸妈来吃饭。”张林旸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弧线。 身后是一个惊喜的声音:“你就是带弟么?林旸总在家里念起你,说寒假里都是你带着他玩!谢谢你啊!” “我妈。”张林旸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身后那个皮肤细白眼睛如明亮星星的女人。 “阿姨好!”周清扬赶忙打招呼,再仔细一看,方才那个穿着西服双唇紧闭,下巴弧度如雕塑,周身温度低三度的帅哥,大概就是张林旸的爸爸了。 怪不得陈楚瑜不敢继续放肆呢,应该是认出了张局长。不过一个酒店的经理加一个局长没道理平白无故帮她,想来也时张林旸的功劳。 “谢谢你啊张林旸,仗义执言!”周清扬嘿嘿一笑。 张林旸嘴又弯了弯,打趣道:“你才几年级,就已经学到这个词了么?” “哎,都是蓝图给我念的,里头都有这些成语!”周清扬很快推锅给蓝图。 张林旸依然温和地笑笑,对周清扬说:“你要有空就来县城里找我,我家就在政府后头的白楼里。你要是找不到我,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家电话号码你记住了么?” “好的好的!”周清扬爽快地答应下来,张秀珍带着周文飞谢了张林旸就要道别。 张林旸点了点头,也不说再见就走了。左昭走上来,懊恼地点着他的脑袋说:“你呀,跟人家道别就好好道别,一句再见都不说怎么行。妈妈还以为你喜欢人家小姑娘呢,结果还是这张扑克脸!老张你看看他!” “左昭”张季峰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左昭,对张林旸说:“帮也帮了,咱们进去吃饭吧。” 张林旸摇头笑:这个周清扬啊,就像个小狐狸一样狡猾,他分明没给过她电话号码,可是她只顾着应付他。 分明什么都没往心里去。小狐狸,百密也有一疏。 张从和这一去就是一个小时,等他回来后,张秀珍还带着孩子们在门口等着。 见了张从和在,张秀珍才放心,又问了陈楚瑜的情况,张从和气恼说:“那个小姑娘到了派出所就开始哭,哭得昏天黑地的,又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又说自己不小心,还把自己身上钱都掏出来了说要赔偿我。我看她这一回吓得够呛,应该能老实一阵子了。” “人呢?”张秀珍问。 张从和说:“我不耐烦陪她在派出所,就说算了。出来的时候听她喊着要见未婚夫,想是让李欣搬周爱军这个救兵去了。周爱军是不是眼瞎,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张从和说着挠挠头,见周文飞在一旁都快神游天外了,赶紧说:“咱们赶紧进去,刚刚忘了和你们说,大哥应该都已经到了。” 赶紧把人往包厢引,包厢门还没打开,屋里就传来两个孩子打闹的声音,张从和刚开了门,一个少年冲出来,险些撞到张秀珍。 张从和轻声喝道:“做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少年抬起头,撞见周清扬黑白分明的眼睛,当下愣在原地。 屋子里传来一声沉闷而略带威严的声音:“盛宇、盛清,都给我坐下来!” 跟在少年身后的姑娘吐了吐舌头。张从和低声说:“还不叫人!这是姑姑!” “这就是盛宇、盛清?”张秀珍怔了怔,带上笑道:“真是好久没见了,一下子长这么大,我都没认出来。” 周清扬顺着门缝往里看,就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姿挺拔端正,身边没有旁人,他的腰身却依旧是笔直笔直的。 张秀珍推门进去,喊了声大哥,张从源脸上看不到半点表情,点头“嗯”了一声,眼睛落到张盛宇和张盛清身上,是掩盖不住的怒火,直烧的两个人噤若寒蝉。 周清扬见了张从源,赶忙从善如流,拉着周文飞上前,乖巧地喊了声“大舅舅”。 张从源比想象的要年轻,可是又莫名让人感觉沉稳。见了周清扬和周文飞,脸上牵出一抹笑意,招手让他们过去。 “带弟长这么大了?越来越好看了。文飞也长高了不少。” 周文飞也是许久不见一回张从源,被他脸上的表情震慑了,大气不敢出,乖乖巧巧地回道:“大舅舅好。” 张从源点点头,眼神又落在旁边两人身上,冷着声音问:“你们两个多大了,在这里还能吵起来!平常教你们的都吞进狗肚子里去了?不嫌丢人?” “孩子们闹着玩儿的”张秀珍笑笑打圆场,招呼张盛宇和张盛清两人进屋入座。 张盛宇、张盛清苦瓜着脸走进来,张秀珍也带着孩子们入座。 正好张盛清坐在周清扬旁边,一脸好奇而兴奋地看着周清扬,还用手推了推张盛宇,眼神示意他让她看周清扬。、 周清扬被他二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皱眉问张盛清:“我脸上有东西?” 张盛清摇摇头,抿着嘴笑着问她:“你就是姑姑抱回来的那个小表妹?”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座的大人都听到了。 张从源面色一变,怒道:“怎么说话的!” 张盛清却是不怕,不以为然道:“我就是好奇嘛。”看到张从源面色不郁,她笑道:“虽然表妹不是姑姑亲生的,可是长得却很像姑姑,说不准前世就是走丢的一家人,这辈子算是找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母女夜话 张秀珍原也觉得这个孩子不会说话, 怎么专门揭人伤疤, 转瞬间张盛清却又滴水不漏地圆了回来。那抿着唇笑的样子,特别熟悉。 小姑娘长得像亲妈,越来越好看了。 想起惨死的前嫂子, 张秀珍有些心疼这两个孩子,点着头笑道:“盛清说得不错,你这个清扬表妹和我长得是很像。” “清扬?你改名字了?”张盛清又问。 周清扬回说:“上学了, 所以改了个名字。” “改得好啊。”张盛清回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还带弟带弟叫着,在乡下叫叫也就算了在, 以后上学了还叫这么土的名字, 你肯定要被你同学笑死的。我们学校就有好几个,叫什么招弟、盼弟的, 回回别人叫他们的名字,我就觉得他们的妈妈像是老母猪” “咳咳”张从源又咳嗽了两声。 张盛清话说了一半赶忙收了回来, 换了话题:“哎你是不是也看笑傲江湖的,里头就有一个人叫风清扬的,功夫很厉害的” 周清扬摇头说自己才刚读书,看得不多,张盛清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但还是拉着周清扬说起了笑傲江湖。 张盛清扯着周清扬说话,张盛宇一下子落了空, 看看周文飞这个小萝卜头, 苦着脸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倒是周文飞,主动上前拉着没见过面的表哥,分享着从乡下带上来的一只蟋蟀。 “姐姐帮我抓来的,还有个草编的笼子,你看看好不好玩儿!”周文飞献宝一般,成功把张盛宇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几个孩子各自玩开了,张从源面色和缓一些,沉着脸继续坐着。 张秀珍几年不见张从源,只觉得大哥这脾气越来越像亲爹张守成,寡言少语面冷。她自己也不是个话多的,索性束手坐着,好在没过多久,张守成和林式微就来了。 张秀珍赶忙叫上两个孩子,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低头,周清扬低声说:“妈妈,笑!” 张秀珍赶忙挂上一抹笑,迎了上去。 周清扬这还是第一回见外公。 张守成五十出头,前军人长期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身姿板正,眼神锐利,身边的林式微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古典美人,虽然已经四十大几岁,走出来却像是三十岁的人儿,每每都要让周清扬感叹一番。 “外公,外婆。”周清扬带着周文飞上前,用了十倍的乖巧喊人,张守成见了两人表情不变,眼里闪过的慈祥却被周清扬看见了,林式微却是直接一些,蹲下身子摸摸两人的头,问两人:“想外公外婆没?” “想了。”周文飞干脆利落地回着,声音软软绵绵的,尾音扬上去,让林式微心里不由软了一软,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见了周清扬又是心疼了一番,搂在怀里狠狠的揉了一把,念叨道:“都是你爹妈没用,让你被人欺负成这样。” 大约是张从和把周清扬这几个月的遭遇告诉了林式微,林式微斜睨了张秀珍一眼,张秀珍心虚地低了头,低声喊了句“妈”。 周清扬很是喜欢这个外婆,挨着林式微身边觉得很是踏实。这时候张从源也带着两个孩子上来,张盛宇和张盛清喊了“爷爷、奶奶”,林式微高高兴兴应了,张守成板着脸扫了一圈,蹙眉问道:“孩子妈呢?我小孙子呢‘’” 张从源不情愿地回道:“临出门的时候笑缘有些不舒服,就没过来。” 张守成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林式微拉住他,笑道:“小海才一周岁,出门也不方便,你要是真想孙子,咱们自己找个时间上省城去。” 张守成又是冷哼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算是无惊无险,张守成从头到尾没什么笑脸,张从源心事重重,张从和像是习惯了这种氛围,一直在中间调动着气氛,林式微配合着说些笑话,倒是几个孩子吃得很是开心,周文飞偶尔冒出的几个金句终于让整个席间的氛围活跃起来,到了后半程,这个家宴才有了和乐融融的氛围。 等吃过了饭,张从和开了个面包车把一家人拉回了村里。 张秀珍许久没回娘家了,带着孩子们进屋的时候眼眶都有些泛红。林式微从得知孩子们要回来住的时候就把屋子上下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连被褥都是新的,张秀珍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安置两个孩子休息后,林式微推门进来。 张秀珍鼻尖一酸,声音颤抖地喊了句“妈”。林式微皱眉说:“没出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张秀珍嘴硬道:“哪里有。是蚊子飞进眼睛了。”做样子要揉眼睛。 林式微拉开她的手说:“你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我能不知道你?”林式微看看两个孩子,走到床边,那会周文飞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说了句梦话,“外婆,我最喜欢你了。” 林式微噗嗤一笑,眼睛里的光又柔和了几分,抬头问张秀珍:“你很久没回来了吧?” 不等张秀珍回答,林式微自己先笑了,“你们几个啊,都是倔性子。你爸是,你也是。他不高兴说了你两句,你就当真不回来了?” “我没有”张秀珍要否认,林式微不搭理她,凉了声音说:“算爱国福大命大,如果他再不醒,上个月你爸就会去你村里把你拉回来。你那婆婆,还有你那小叔子、弟媳妇,都是什么东西,你这个不争气的,就让他们这样欺负你!” 张秀珍羞着脸低头,林式微叹了口气说:“你从小就能忍,可是我和你爸早早就说过,涵养是给尊重你的人,那些算不得人的,你给他们脸做什么?活不下去就回来,你害怕你爸妈养不活你?养不活你你也回来,总比在外头被人欺负好!” “妈,我就是没脸回来”张秀珍说。 林式微气得说不出上话来,满肚子教训张秀珍的话到了嘴边,看到张秀珍眼泪落下来,自己心却软了,摇摇头说:“你呀”两个字道尽了一切。 “你就是跟你爸斗气不是。”林式微摇摇头,指着屋子说:“你爸说你们要回来,急急忙忙请了人过来吧房子修了一遍,就是这被子褥子都是他让我去添置的。你别看他绷着脸,他比谁都盼着你们回来。你们这一个个不省心的” “妈,我知道错了。”张秀珍抹了把眼泪,说:“爱国现在醒了,我不会被人欺负的。我婆婆,还有爱军他们一家子都要搬走了,以后不会添堵了。” “不添堵?”林式微冷笑,“你且等着吧,就你那个婆婆加上爱国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还有得闹腾呢!不怪你爸爸说,就是我都后悔,当初就该拦着你,嫁谁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家!早点离了干净!” “妈!”张秀珍摇头:“我这还有两个孩子呢!” “女人啊!还不是为了孩子!”林式微摇摇头,叹气道:“不过爱国他这病一场倒也不算坏事,看通透了很多东西。我听从和说,他和周爱军闹了一场,往后也不认这个弟弟了?虽说打碎骨头连着筋,但是话说开了也好,让他看仔细自家这个兄弟!” “爱军这回实在是过分了些”张秀珍说。 林式微挑眉笑:“好在爱国也不是个傻的。到底对你有心。”又问张秀珍:“你知不知道,爱国出门之前到你爸这跪了一天一夜的吧?” “哈?”换成张秀珍愣住了。 林式微嫌弃地看着张秀珍,这个傻女儿,怪不得被周爱国控得死死的! 周爱国出门那天,没有直接北上,而是绕到了张守成门前。温碧珠那件事闹得何其大,就是林式微这个家门不出二门不卖的人都听到了,张守成因为这件事,气得差点把门都拆了,见了周爱国醒了,高兴之余更是愤怒,嚷着说要让他们离婚。 周爱国就这么跪在了屋子跟前,跪了一天一夜,把张守成的心都跪软了,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好几个小时的话,当天夜里两人又醉了一场,这事儿才算过去了。 这个周爱国,对张秀珍真是没话说的,可怎么命就这么不好,摊上这么一个妈。 林式微看看自己的女儿,骂也不是,心疼也不是,索性嫌弃道:“算了算了,傻人有傻福,你就跟着周爱国过一辈子吧。” 周爱国但凡脑子拎不清一些,林式微就趁早让他滚蛋,让张秀珍带着孩子给我回娘家来了。可惜,周爱国也算是周家烂泥上开出的一朵奇葩了。 张秀珍愣怔了片刻,细想回家以后,爹妈对爱国的态度就有改变,大概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周爱国却知道的事情,爹妈既然不肯说,她也不用再问,等周爱国回来再严刑拷打一番也就算了。 她抹了一把泪,赶忙献宝一样把带来的东西摆出来,“妈,这是我特意给你和爸做的衣服,都是街上好看的款式,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快试试!还有这个,是我给爸带来的烟,还有这个雪花膏” 张秀珍一样样摆出来,林式微拿着那裙子往身上验了验,说:“听从和说你现在跟着黄师傅做生意,做得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这个衣服我很喜欢,我收下了。你爸的你自己送去父女俩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说话。” 林式微推了张秀珍一把,张秀珍扭捏着不肯走,和林式微说:“妈你陪我去。” “你这个没出息的!”林式微点点张秀珍的脑袋,张秀珍撒娇说:“妈,你最好了。你陪我去。” 林式微无奈地答应道:“陪你去陪你去。正好你大哥和从和正在陪你爸说话呢,咱们家好久没这么齐全了,就是差了你大嫂和小海” 话音还未落,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林式微眉头一皱,张秀珍偏头一听,说:“好像是盛清的声音” 两人均是面色一变,冲了出去。 周清扬原本就有些认床,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边偏着头听两个大人在聊天,一边想着这个外婆说的话简直就是母亲楷模,让人感动。 又想着这么一个有想法的母亲怎么会培养出张秀珍这么温柔到甚至有点柔弱的性格,后来听着两人聊家常,就睡得有些迷迷糊糊,这一下子被张盛清尖锐的叫声一下子惊醒,整个人坐在床沿有些恍惚,索性穿了拖鞋走下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大舅家事 张家的这个宅子是个南方典型的建筑结构, 进了门就是个天井,左右两边是走廊和较小的两个房间,正中间是个厅堂,绕过厅堂后头是个小四合院, 三面都是两层楼的房间。 周清扬就住在进门右手边的二楼上, 下了楼, 就听天井外面, 张从源提着声音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索性当时掐死你一了百了!” 张盛清尖叫着,声音极其尖锐, 在深夜里尤其显得响亮。 “你掐, 你现在就掐!你不掐死我你就不姓张!” 张盛清尖叫的瞬间, 周清扬已经摸到了前厅,就看到张盛清披头散发,右边脸已经高高肿起来,清晰可见五指印,脸上泪水涟涟, 憎恶地看着张从源说:“你当初就该在我生出来的时候就掐死我!这样我妈也许就不会自杀,你也不会娶了后妈, 你没娶后妈,我哥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你!”张从源被气得直哆嗦,操起手边的长条板凳就要往张盛清身上砸。 “你干什么!”张守成一把夺下张从源手上的板凳,一巴掌呼在张从源的脸上:“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 张从源被他一巴掌呼醒了, 看着张盛清眼里的畏惧, 先是有些后悔, 随即却是无可奈何,指着张盛清,叹气道:“爸,你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她有多皮!她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偷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拎起张盛清随手的包包,抖落了一地的东西,有口红,有糖果,有钱,还有杂七杂八的,很是丰富。 周清扬先是看热闹,再定睛一看,不由暗骂一句:“我x。那不是我的书么!” 周清扬上学第一个星期,就收到了很大的一个包裹,还是村长交给她的。当时她打开,就看到包裹里二十来本的小人书,有成套的,还有单卖的,有簇新的,更有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精品本,就是在当下,都算是稀缺资源了。 张友生笑眯眯说:“都是林旸让我给你带回来。说是在这的日子多亏了你带着他玩儿。” 张林旸开了学就回去了,走之前都没和周清扬告别,走了以后倒是惦念着周清扬,给了她这样一份大礼。 这回出门,周清扬也是怕无聊,又不能当真和蓝图借一套射雕英雄传的书来看着,索性带了两本天书奇谭,书还是放在随身的小书包里的,封面上写着的是张林旸的名字,怎么这会反倒跑到张盛清的书包里了? 书长腿了? 周清扬愣了一愣,张从源凝眉喝道:“你说,你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张盛清偏着头,视线死死地落在天书奇谭上,抿着嘴不说话。张从源恨不能把板凳就这么丢在她的脑袋上,冲过去抬手又要打她。 张从和赶忙上来拦住她说:“不能打不能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再打成什么样子!” 张从源上身被拦住,抬脚一脚踹在张盛清的身上,张盛清闷声“嗯”了一声,身体偏到一边。 张秀珍赶忙扶住张盛清,皱着眉头说:“哥!”眼瞥见周清扬,张秀珍楞了一下,赶忙说:“你怎么下来了!别看着,把你表姐带走,先上你房间去。” 周清扬“哦”了一声,伸手拉住张盛清,张盛清眼泪扑簌簌掉着,木讷地跟着周清扬往房间里走,直走到房间里,张盛清又径直坐下了。 周清扬自觉没趣,干坐着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捏了一把毛巾递到张盛清跟前,说:“表姐,擦擦脸哇?” 张盛清直愣愣地看着她,狠狠拍了下她的巴掌,周清扬吃痛,毛巾就落在地上。周清扬鼻尖耸了耸,也不打算劝了,自己爬到床上去,打算接着睡。 张盛清大约也没料到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干脆利落,愣了一会,自觉没去,提声问她:“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笑?” 周清扬背着身子,不打算理她。张盛清恼道:“周清扬,你听到我问你话没!哑巴了?人家问话不回答,你还有没有家教了!” “你有家教你还偷我书!”周清扬闷着声反问道。 “你!”张盛清气结,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板上砸,这楼原本也是木质结构,茶杯咕噜了两下又停下来了,过了好一会,张盛清回道:“我也不想偷你的东西,不值钱的小人书我拿来做什么!我就是忍不住。” 张盛清双手一趴,伏在案头无声哭起来。 周清扬躺了一会,听着身后的人越哭越是起劲儿,那嚎啕声让整个地板都开始震动了。原本不打算理她,想想这再哭下去指不定要背过气去,索性起身,又捏了一把毛巾,放在张盛清的手边,往碗里装了一碗热水,也放在桌面上。 张盛清恰好苦累了,抬头看看周清扬,咬着唇说:“不好你假好心。” “谁假好心了。”周清扬说,“我就是怕你哭脱水了,回头晕过去,这里可是医院都没有的农村。” “你这小孩一点都不可爱。”张盛清哭得打了个嗝,端起水来咕嘟嘟全喝下去了。 楼下林式微正在训张从源:“亏你还是个军人,你是个军人你首先得是个男人!有男人这么打自己女儿的么!动不动就上脚踢,你还长能耐了!她好歹也上了中学了,又不是小孩听不懂人话,你有事不能用嘴说?” 张从源偏着头,胸膛起起伏伏,烦躁地挠挠头,“妈,我实在是管不动了。” 张从源觉得有心无力,还不是从这几年开始的。 张从源今年三十一岁,打小,张从源就知道自己将来的老婆是谁——张守成当年上战场差点死了,一条命是自己的战友救回来的,两家就这样定了娃娃亲,女生还大了张从源五岁,叫李岚。 十八岁那年张从源和李岚结了婚,当年就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隔年生下了张盛清,原本在外人看来还是挺有故事的两个人,就在张盛清六岁时候变成了事故——李岚在家喝下农药自杀了。 据医生说,李岚生完张盛清后就得了抑郁症,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可是张从源知道,李岚会得这个病,多少和自己有关系,虽然他没有恶言恶语明显表示过,可是李岚心里清楚得很,他对这门婚事一点也不看重,他完婚,不过是为了完成父母给的任务。 自此,张从源就把十二分的心思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起初一个男人两个孩子过得也算不错,他还专门请了阿姨过来照看两个孩子,转变就在那年他想要再婚的时候。 他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在李岚死后第二年,对方是个军区医院的小护士,不嫌弃张从源已婚丧偶带着两个孩子,就是一门心思把他当英雄,想要跟着他。两个人谈了一年多,快要结婚的时候,小护士跑了,留了一封信,说是彼此不合适,又委婉地表达了对他家里两个孩子的畏惧。 当时他没细想,想着是对方小姑娘到底嫌弃自己的情况,嫌弃孩子,虽然难过也就作罢了。结果,接下来的两年里又谈了三四个,原本都好好的,见了孩子就吹了,他才起了疑心。 最后遇到了何笑缘,谈了三个月,她笑笑着告诉张从源:“你家两个小朋友,很能讲鬼故事。”那天何笑缘把他藏在帘子后面,让他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子,声色俱全地向她描述着,他们是如何在家里和已经过世的“妈妈”神交的过程。 九岁的张盛清甜甜地说:“阿姨,我妈妈说她不喜欢你,她还是喜欢原先的那个护士姐姐。可惜护士姐姐不喜欢我妈妈喏,我妈妈就在你后面。” 张从源把两个孩子抓起来揍了一顿,隔年和何笑缘结了婚,去年生下了小儿子张盛海,可是家里的闹剧,却是一天比一天精彩,精彩到让他身心俱疲 譬如,某一天,何笑缘约了朋友在家打麻将,放学回家的张盛宇进门一把把麻将桌掀翻了 又譬如,每天晚上,只要他一想和何笑缘亲近,张盛清必定准时准点来敲门,苦着脸说:“爸爸,我肚子疼,难受” 更可怕的是,因为张盛清,他已经连续两个星期被请家长,说张盛清“手脚不干净”。 还有张盛宇,老师说,他在学校里和女同学谈恋爱 出门之前,张盛清差点把刚满周岁的张盛海摔在地上,如果不是何笑缘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 何笑缘已经下了禁令,这个家,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 一想到这些,张从源脑袋如炸了锅一般,轰隆隆不平静。 楼梯咚咚咚作响,周文飞不安的扭了扭身体,周清扬赶忙上去拍了拍他,他呢喃地说了句梦话,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周清扬开了门去看,就见张盛宇急急忙忙冲进来,张盛清还在埋头思考人生呢,张盛宇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说:“蠢货,哭什么哭!出大事了!” 张盛清抹了把眼泪,回道:“再骂我蠢货,当心我打死你!” “打打打,就你能打得过谁!废物一样的,偷了东西也不藏好,每次都被人发现!偷也就偷了,连自家小表妹的书你都偷,我都替你害臊!”张盛宇刻薄道。 “自家人的东西拿就拿了,算什么偷!”张盛清嘴犟着。 张盛宇冷笑道:“好好好,你拿,你拿得好!你拿的时候小表妹同意了么?”张盛宇说着还偏头问周清扬:“小表妹,你见过你表姐这么无耻的人么?” 躺枪小公主周清扬同志这会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不该点头,杵在原地嘴里犯苦,想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离家出走? 张盛宇也没期待她回答, 只顾着开大嘲讽:“你那么会拿,怎么不把你那弟弟一块拿走!结果还不是被那女人逮住了!还连累我跟着你一块遭殃!” “遭什么殃?”张盛清顿了顿。 张盛宇跺脚道:“刚刚我在楼底下听见爸说,要把咱们俩都留在这乡下,不让咱们上学去了!” “你说什么!”张盛清慌了, “这破地方我留下来干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一个电视机都没有!你看那厕所了么!旱厕!我站在上头腿肚子都要发抖, 里头全是” 想起一低头那白花花蠕动的玩意儿, 张盛清一股子作呕。 “你现在知道怕了!”张盛宇心里苦啊,”这算什么, 连坐? “爸说了, 就当是劳动改造。让咱们当文盲, 也比当土匪强!你这个女土匪,你要害死我了!”张盛宇拍着大腿,一屁股坐下来,言语里都带上哭腔了。 “我是女土匪,你就是男流氓!”张盛清心里慌, 嘴上却不饶人:“你不就是怕见不着你的小芳么!” “是啊!我就是怕见不着小芳!她可才答应我呢!”张盛宇爽快地应着。 周清扬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后背一阵阵发凉, 总觉得再不走要出事,缩着脑袋就要走。 张盛清向前两步拦住她:“你不能走!” “哎,都什么时候了,你拦她干嘛!”张盛宇怒其不争:“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才不想在这乡下看村姑呢!”说着话有看了眼周清扬:“萝卜干我也不想看!”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张盛清直勾勾地看着周清扬。 周清扬被看得心里发毛, 轻声说道:“表姐, 我我想尿尿!” 张盛清手一拦,对张盛宇道:“哥,咱们俩一块把她打一顿吧?” “”周清扬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什么!?” 张盛清伸手就要抓她,周清扬身体一偏,冲到张盛宇背后。 “你疯了吧!”张盛宇把周清扬护在身后,过了片刻,突然明白张盛清的用意。 他这个妹妹,偶尔满脑子乌七八糟的想法,偶尔却是单细胞,这个时候,莫非是想着把这个小表妹打一顿,让爷爷奶奶觉得她无可救药不肯收留,他们就能顺利回省城? “省省吧!你要当真把她打一顿,咱们今晚大约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张盛宇叹了口气,“别人都说咱们有娘生没娘养,你倒真要应了这句话?这个表妹才几岁啊,你要真下得去手,你打!” 张盛宇说着话,就把周清扬往张盛清跟前推,“小萝卜干似的,你打!” 周清扬面色变了几变,看着张盛宇直恨得牙痒痒,张盛宇懒洋洋地摸摸她的脑袋,又把她拉到身侧,对张盛清说:“算啦,咱们俩就是这个命,注定爹不疼娘不爱的,祸害祸害那个女人就得了,这个小萝卜干就算了,毕竟自家人,不能下手!” 张盛清身子一软,低声哭道:“哥,我不想在这喂虫子!” “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去商量商量!”张盛宇一把拉走张盛清:“别祸害小萝卜干了!你看她都快吓傻了!” 二人说着话,很快消失在楼道间。周清扬松了口气,想想这两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逗趣。 两个问题少年。 这个夜注定不是个太平的夜。 周清扬送走两个人以后,自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到了半夜,家里突然又热闹起来,周清扬睡梦里被吵醒,听到张从和对张秀珍说,小清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半夜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屋子都找不到人,怕别是离家出走了。 张秀珍摸摸周清扬的脑袋,让她看好弟弟,自己匆匆忙忙出去了。 等到了凌晨,张盛清才被找回来,这回连林式微都动了大怒了,让张盛清站在天井底下站着反省了一个两个小时,直到天亮,周清扬醒来了,张盛清还在天井底下一动不动的,倔强是挺倔强的,耐不住腿打颤。 旁边还有一脸委屈的张盛宇——其实张盛宇挺无辜的,他没有知情不报,半夜里他自己也睡死了,可惜嘴欠了些,在张盛清站岗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嘲笑了一番,被林式微一块下令罚站去了。 周清扬捧着林式微亲手做的一碗锅边糊,蹲在走廊边上吃得呼噜噜响。张盛宇两兄妹昨晚上就没怎么吃好饭,这又闹腾了大半夜,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这会周清扬是声色味三重诱惑,张盛宇实在熬不住,对着周清扬“喂”了一声。 周清扬迷茫地抬头,手里还拿着林式微亲手做的蔬菜团子——新鲜的蔬菜合着面,下油炸成了金黄色,入嘴酥脆不说,一颗就足以让整个院子飘满香气。周清扬特意缓慢地咬了一口,“咔擦”声让张盛宇的眉毛跳了跳。 “打击报复啊!”张盛宇哀嚎,“给我来一口啊!哥哥我肚子快饿扁了!” “不行”周清扬人畜无害地摇摇头,“外婆说谁也不能给吃的,不然就要挨揍。”她说着话,又端起碗吸溜了一口,问张盛宇:“表哥你吃过这个没,还放了虾米诶,好吃!” 张盛宇脸上抖了抖,张盛清白了他一眼说:“没出息,看到吃的就腿软!” “我还不是被你连累的!”张盛宇反唇相讥,“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惨!” 周清扬满足地又吃了一颗蔬菜团子,在喝完一碗锅边糊以后,转身又去了厨房,片刻后,手上又端了一块锅巴出现在天井边上,比起蔬菜团子,嚼锅巴的声音越发清脆,周清扬显然不想一下子吃完,端在手上细细地啃着,几乎带着报复的心理,发出极大的声音。 就在周清扬吃了三四轮,手上又拿了新炒的瓜子到天井的时候,张盛宇终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对着厨房喊道:“爷爷、奶奶、爸,我知道错了,我留下来我留下来!”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腿就往厨房跑,跑了两步回头看张盛清,说:“求饶啊!这会当英雄好汉有什么用!爸铁了心要放你在这锻炼的,你就是站上一百年也没用!离家出走?就你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得饿死!” 见张盛清岿然不动,张盛宇不死心回来拉她,叹气道:“英雄好汉死得早,你看王八,能屈能伸,长命百岁!走吧,听哥的,有哥在,哪儿不是家啊!再说了,也不是说留就能留下咱们的,转学还得手续呢,没那么快,咱们最少还有个缓刑,再想办法呗!” 一边不顾张盛清,抹了把泪在脸上哭道:“奶奶,我们真知道错了,再饿下去你就没孙子孙女了” 周清扬在一旁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仔细琢磨琢磨张盛宇的名言,顿时想要鼓掌:人才啊!真人才! 张盛宇算盘打得哗啦啦响,可最终几个大人还是没能让他们俩如愿,也就过了晌午,张从源就宣布了最终决定:两个孩子从今天开始就留在村里修身养性,直到学籍转到柳城,两人再上学。 张盛宇即时提出抗议,说这样跟不上学校的进度,接过被张从源一声冷笑驳回了,张从源说:“你们俩?一个班级倒数,一个班级中下游,再跟不上进度又会怎么样?” 张盛清也想要起义,结果这回张从源还没发话,林式微先站了出来,张盛清想起张从源曾经说起过的林式微管教孩子的方式——张家院子的小黑屋,专门用来管孩子的,里头听说蟑螂老鼠横生,犯了家规的就要被关进去,一想到小黑屋,张盛清瞬间萎靡不振。 就这样,两兄妹被留在了乡下,周清扬看到两人那一副舍生取义的表情,暗想这下两个人可算是消停了。 事实证明,张盛宇的适应能力实在是超乎周清扬的想象力,他就是颓败了那么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他神采飞扬地拍着张盛清的肩膀说:“诶正好你也不爱上学,来来,哥哥带你抓蛐蛐去!我跟你说,下乡也很好玩儿的” 周清扬:“” 用过午饭没多久,张从和要赶回县里,张秀珍也带着两个孩子准备返程。快上车的时候,林式微给准备了两兜子的东西,一兜给张从和,一兜给了张秀珍,两个兜兜一小一大,几乎是两倍差距。 “妈你这是”张秀珍为难地看着那袋子。 林式微说:“都是自家种的菜,还有几个鸡蛋,带弟不是爱吃蔬菜团子么,我给多炸了一些给你带着,回家过个油就能吃。还有几颗冬笋,你爸知道你爱吃,早早就挖好了放家里的,都处理好了,回家过水烫一烫,生吃都甜。” “这家里都有呢。”张秀珍又说。 “你种的那些怎么好吃!带着带着,两个村也不远,你就是懒,一年也不回来一趟。现在爱国也醒了,等他回来了,领他再回来一趟,你爸年前酿了些红米酒,等着他呢!”林式微交代着。 不等张秀珍说,把东西都塞到车子后头去了。 张秀珍眼眶有些泛红,回头去看屋子,等了半天也不见张守成出来。 这一天一夜回来,父女俩还是没说上什么话,就是张秀珍给他送衣服,他也就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把衣服放在一边,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没出息”。 “你爸就是倔脾气,其实心疼着你呢。”林式微笑说,“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就回来,他们家要再敢欺负你,就” “就”什么也没说完,张秀珍红着眼眶握住林式微的手说:“妈,我不会再让人欺负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女人过招 林式微怔了怔, 揉揉张秀珍的手掌,连连点头:“好。”嘴里说着好,心里却难过。这孩子打小脾气就软,任人拿捏, 这是被人欺负到什么程度, 才会有这样的觉悟。 可到底路还是要自己走, 谁也帮不了, 磕磕撞撞也应当。 林式微返身回去,张守成还埋在竹子堆里, 拿着蔑刀干活, 听到林式微走进来, 他停下来看着林式微,林式微说了句“走了。也不去送送。” 张守成冷哼了一声,又继续埋首干活,等林式微走进屋子了,他才站起来走出门外, 只看到张从和的车屁股渐行渐远。张守成这才舍不得地收回视线。 “妈,你看, 这是外公给我编的小兔子”周文飞软糯糯地喊着张秀珍,把一个惟妙惟肖的篾编的兔子放在跟前。 张秀珍眼神一软,周文飞献宝一样高兴地说:“外公好厉害,给我编了一个小兔子, 还有一个小老虎, 喏, 还有这个蛐蛐笼子,也是他给我编的,他让我夏天再来,他带我去抓最厉害的蛐蛐!” 周清扬攥着手里的竹孔雀,也在感叹篾匠张守成的手艺真算得上厉害了。现下是劳动密集型,大家不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心里,等再过几十年,篾匠都成稀缺物种了,竹编更是一门消失的手艺。 当年张秀珍出嫁的时候,嫁妆里就有张守成亲手编织的竹席竹蓝竹椅竹凳等一应生活用品,编织的东西上还带着图案的,是不同字体的“喜”字,张守成在其中花的心思可见一斑。 这些东西,冰冷里带着温度。 “这是什么?”张秀珍问周清扬手里的竹筒,竹筒打磨地很是光亮,上头还费心雕刻着一只机灵可爱的小猴,周清扬回过神来,回道:“外公送我的存钱款,他还说着不能丢了,说能招财进宝” 周清扬使劲晃了晃手中的竹筒,仔细琢磨了一番,才发现一截竹筒被找张守成打通了,两头磨得光亮,有一头被张守成开了个洞,正好能把硬币丢进去。也不是只进不出的,她找了一番机关,才发现在竹筒的中间,被张守成很精巧地开了个小门。 “这么开”张秀珍见周清扬摆弄半天没打开,笑着接了过去,“以前外公也给我做了一个类似的玩具,这个机关就咱们家人知道” 她熟门熟路地按了下小门,门“啪嗒”一下弹开,她看了下竹筒里头,先是一愣,突然鼻尖一酸,憋了一天的委屈在那一刻突然烟消云散,而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周清扬探头一看,里头静静地躺着一百块钱。她悄悄地把周文飞带出了门外,过了片刻,就听到里头压抑的啜泣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哭泣。 周文飞一脸茫然,周清扬蹲在地上划拉着面前的那堆土,正暗自出神想着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时,前面一黑。 周清扬扬起头看,蓝图正贱兮兮的看着自己。 “干嘛?”正在感叹人生不易的周清扬同学不耐烦地继续划拉着土。 蓝图笑笑地蹲下来,把手中东西往前送了送,周清扬鼻尖一阵暖气,暖里带着一股甜香。 蓝图笑道:“你不是才从你外婆家回来的么。怎么还不高兴了。来来来,我妈新做的白糖糕,保管一块就让你忘却所有烦恼。” 周清扬谨慎地看了一眼蓝图,这只小狐狸,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有所图! 一把接过白糖糕就往嘴里送,新出炉的白糖糕温度极高,周清扬一边哈着气让白糖糕在舌尖上滚动,稍凉了以后咬上一口,白糖糕里蹦出红糖浆的香气,瞬间充盈周清扬整个口腔,从舌尖一路熨帖道胃里。 周清扬这才拍了拍手,偏头看蓝图。蓝图就等她这一偏头,带了笑狗腿子一样问她:“你妈妈最近生意是不是特别好?那个,我们班班长托我问问,她的包开始做了么?” “班长”周清扬脑子里瞬间出现空白,随即就想起那个长相极为甜美的小姑娘,“哦哦哦,那个是你班长啊!她的包好了吧?我进屋去看看!” 周清扬丢下蓝图,进屋走了一圈,出来对蓝图说:“已经好了。你什么时候让她来领,或者你带进去给她也行。” “你这小老板也不行啊,你就不怕她不付钱!”蓝图嘿嘿笑着,周清扬嘀咕了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蓝图“啊”了一声,见周清扬转身要进门,赶忙拉住她,“你别走别走,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哈?”周清扬愣了一愣,蓝图眯着眼睛说:“我爸快回来了。” “真的啊?”周清扬笑道:“那你肯定高兴死了。” 听张秀珍说,蓝图的爸爸74年的时候上山下乡到了周家村,后来就在周家村扎了根,认识了村里最漂亮的张清芳后,两人一见钟情,生下了蓝图。 周清扬几次上蓝图家,他家墙上还贴着一张奖章,上头写着“蓝生耀同学积极顺应国家领袖伟大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坚决xxxx”云云,被张清芳表起来,都十年了,一点也不见皱。证书上还有伟人的头像,周清扬每每见都有直面历史的感觉,难免多看了两眼。 名字是见了多了,真人还没见着呢。 蓝图点点头说:“我爸说,会给我带很多好多好东西!到时候他到了,我带你去见他!你可是我兄弟!” “好好好!”周清扬应道。 “那就说定了!”蓝图眯着眼睛笑,周清扬突然想起什么,拦住他说:“蓝图,我这次期中考考了第一名,你别忘了你说什么!” “不会忘不会忘。我还惦记着你答应我三个要求呢!”蓝图嘿嘿一笑。 过了就天,张清芳又特意到张秀珍这定做了几件衣服,张秀珍先前听周清扬说起过蓝图爸爸的事情,特意打趣张清芳说:“这是想穿的漂漂亮亮的给蓝图爸爸看?” 张清芳嘁了下,扭着小腰肢儿说:“我哪天不漂亮!”张秀珍噗嗤一笑,张清芳想起来,又说要给蓝图爸定做一件衣服。 张秀珍笑道:“他那可是大上海,什么衣服买不着,还要咱们这小农村定做的衣服?他瞧不上!” “上海那衣服是多,可未必有你做的衣服合身,”张清芳说:“做一件做一件。” 张秀珍问起尺寸,张清芳愣了下说:“这两年他都忙,统共就回来一次,上次我倒是给他量过”一思忖说:“大约也是差不离,还按上次的尺寸做好了。”报了尺寸,又说了款式,张秀珍都一一记下来,张清芳付定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张秀珍拍着胸脯保证了好几回,张清芳才放心地走了。 到了门口又撞见刘秋花,刘秋花瞧她花枝招展的样儿,在一旁冷哼道:“穿个跟个妖精似的,老天保佑你,可千万别让别的小妖精占了你的坑!” 张清芳顿了步子,皱眉道:“你说什么!” “人话!”这几天,张清芳总是满脸喜气,大半个村子都知道张清芳那个一年都见不了一次面的老公要回来了,刘秋花就是看不惯她那高兴样子,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多少人的老公在外头都带了别的女人,你家小蓝模样俏学历高工作好,外头还不知道多少女人惦记!我这不是诅咒你!我这是告诫你!” 张清芳心里咚一下响,面上却是不发作,冷笑道:“那我还得谢谢婶子关心?您这不是快搬家了么,怎么还有闲心关心我?” “这就搬!”刘秋花吐了口唾沫,脸上好不得意。 张清芳眉眼不抬,捏着嗓子唱:“那我也祝婶子再娶个好儿媳,一路好走!”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刘秋花大骂,想要上去撕人,张清芳已经快速走了。 “什么狗东西!”刘秋花骂了一句,转身时,周爱军正在家里收拾东西,抱怨道:“妈,这些破烂咱们就不带走了!” “这些可都是你爸留给我的,放下放下!”刘秋花赶忙接过周爱军手中的木盆:“这还是你爸给我扎的水盆,结实得很,干嘛丢!” “屋子就这么大点,放你这些垃圾都要满了。”周爱军很是烦躁,“咱们这是要进城,该留的东西就留下,有什么东西不能进城买?” “听说现在城里东西贵得很,哪里买得起!”刘秋花嘘了下,“有钱也不能这么花!这些东西再买,要花多少钱!” “楚瑜不喜欢!”周爱军一个头有两个大,想到千金大小姐陈楚瑜前几天和他说的话,更是心情沉重。 左右思量,到底是一死。周爱军沉默了片刻,对刘秋花说:“妈,你坐下,我跟你商量点事情。”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了,跟我商量什么!”刘秋花笑着,眼见着就要当城里人,她一天比一天都高兴,现在就等着搬进新房子,她的腰杆子也就能直起来了。鬼知道这个村里多少人说她偏心眼,私底下骂她眼力不行,她就偏要活好让那些人瞧瞧。 见周爱军半天不说话,她浑然未觉异样:“有话你说啊!” “是这样。”周爱军琢磨了好一会,对刘秋花说:“妈,新房咱们是买好了,可还是个土坯房,我那是要拿来当新房用的,不管怎样总是要装修一下才行的,但是我现在手头真是没钱了” “那怎么办!”刘秋花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这是又来要钱了,可是再给,她真要喝西北风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爱国归来 “我也没有啊!”刘秋花合掌说:“我真没有了!能给你的我都给了, 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 “咱们花钱买了个空壳,不装修咱们也住不下啊!”周爱军急得挠头,“总不能真拿报纸糊窗户,全家一块打地铺?妈, 那样还不如不住呢!” “房子买都买了, 怎么说不住就不住了!”刘秋花傻眼了, 半晌又反应过来:“既然没装修, 咱们这搬个什么家!?” “怪我没说清楚!”周爱军咬着唇说:“我现在就住宿舍里,在单位附近租了个小套房给你和孩子们住, 我想着装修也就两三个月, 等装好了咱们就能住进去了。” “所以现在是个空壳?”刘秋花张大了嘴巴, 这是空手套了白狼了。什么都没有呢,就让孩子们转了学,就让他们收拾东西搬家,什么都弄好了,话也放出去了, 她不走都不行! “你你”刘秋花庆幸听了周爱国的话,好在还留了一栋房子, “我不走了,这什么都没有我上城里干嘛去!孩子你带走,你什么时候把房子装修好了,我什么时候再去!” “妈, 你可不能不管我!”周爱军急了, “我那是集体宿舍, 孩子们不能跟我一块住!现在学也转了,你要不去照顾他们,他们三个就得在街上流浪了!还有我那房子,不装修的话,您儿媳妇儿可就跑了!” “儿媳妇儿!儿媳妇儿!你没有媳妇儿会死!我没儿媳妇儿又不会怎么样!”刘秋花提了声吼上去,她实在是气坏了。一个两个都在想女人,那她呢,她还是亲妈呢! 周爱军眼眶一下就红了,抱着刘秋花的手不肯放,哭道:“妈,我这个家要不是因为大哥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不管我也就算了,你再不管我,我可就一个家里人都没有了!我后半辈子都过不下去了!” 那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水,说流就流出来,一边流一边把从小到大受的委屈都给搬了出来,就连九泉之下的周玉财也成了他哭诉的对象,刘秋花被他哭到脑瓜仁都疼了,心也软了一大半。 刘秋花不傻,眼下也明白,儿子这是给她挖了个大坑,可现在不跳,她房子已经买了,跳的话,她心不甘情不愿。 想到可能会被村里人笑死,她顿时泄了气,懊恼道:“我现在是真没钱了,你想让我怎么办?” “妈你这是答应我了?”周爱军抹了把眼泪,对刘秋花道:“妈,我打听好了,现在装修房子也不贵,咱们是简装,花不了多少钱您看好不好上姐姐姐夫那借一点,最近建房子的人多,姐夫手头赚了不少。” 刘秋花恍然大悟,周爱军他姐周爱兰嫁给了泥瓦匠李开宝,李开宝跟着别人干装修的,周爱军这是想套李开宝给自己免费干活,还要周爱兰贴钱。 可是再贴她狐疑地看着周爱军:“你姐夫就是干这行的,你到时候要装修,喊他来帮忙也是应该的,你姐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搬家,她也应当帮你一点。但是,你姐家什么情况你也不不清楚,她能有多少钱,能借给你几百块钱都算了不得了!” 周爱军听她语气松了,这才放心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妈,我问过了,咱们家这个房子如果抵押给银行,房子的装修费用就够了!” “好啊,原来你还是打我这房子的主意!”刘秋花心头怒火窜上来,周爱军赶忙按住她说:“妈妈妈,你听我说,我没打你这个房子的主意!你听我说!” 把人按下来,劝住了,才说:“楚瑜说了,她爸不会亏待她,咱们买了房,她家贴补嫁妆,至少这个数!”周爱军比了个数,“到时候钱一到,我就把钱还给银行,这个房子啊,我还原封不动还给你!” “当真!?”刘秋花迟疑道。 周爱军斩钉截铁:“您是我亲妈,我还能坑您!您放心好了!姐夫工程队也不要立时付款的,等装修完了咱们给钱,有你在,姐夫总要看你面子!” “那倒是!李开宝是在我跟前不敢放半个屁!”刘秋花得意道。 话赶话的,周爱军又大着胆子说:“我看嫂子最近生意很不错!” “她?”刘秋花冷笑道:“她能赚多少一点钱!赚的那点钱光还债都不够!你看你大哥都多久没回来了?说是出气赚钱,别赔本回来就好!将来要是落魄了,指不定还要求到你跟前,让你帮忙还债!你嫂子你就别想了,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上哪儿去凑钱!” “是在想法子呢!”周爱军陪着笑,发誓道:“我都借了一圈了!” 刘秋花捏着眉心,只觉得心跳地扑通通快,有些不踏实,周爱军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叹了口气说:“那就听你的。但是说好了,钱一到你就得把房子钱给我补上!” 停了停又补上一句:“这可是我养老用的房子,你可不能昧了!” “那绝不能!”周爱军嘿嘿一笑:“你这话说的,我还等着给您养老呢,您回来这乡下干嘛!” 没过两三天,周爱军果然喊了两辆拖拉机来搬家。 其中还有一个脸黑黑的憨厚老实的人,张秀珍告诉周清扬,说那是姑丈,还没说完,张开宝就上来喊了声“嫂子”,张秀珍问起周爱兰身体可好,张开宝摸了摸脑袋笑道:“好很多了,就是血还没停,上了好几回医院,医生说是手术没做干净,要好好养着” “造孽哦。”张秀珍回道。 张开宝又摸了摸脑袋,说:“妈喊我去给爱军搬家,我去了啊!” 张秀珍点点头,看着隔壁屋子来来回回了半天,大件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刘秋花带着两个人扛了一堆儿破烂,丢在张秀珍的门口,说:“别说我偏心眼儿,这些东西也跟了我很多年了,都结实得很,爱军让我别带走,让我留点给你,你把东西看好了,别丢咯!” 周清扬打量地上东西,有泡咸菜的瓦岗,有破了洞的桌罩子,有用了几十年都包浆了的水桶,还有五六条缺胳膊断腿打了补丁的凳子,她鼻尖耸了耸,和张秀珍说:“妈,咱们家搁不下这些东西了。” 张秀珍笑容都尴尬了,对着刘秋花说:“妈,家里堆了布料,实在装不下了,不然你还是放在爱兰他们那屋去,逢年过节或许还用得上!” “不要拉倒!”刘秋花浮上一层愠怒,转身让人把东西放进了隔壁屋子里。 周文安三兄妹都站在车边上,周文语冲着周清扬扮了个鬼脸,抬声道:“乡巴佬,我们走了!你就好好待在村里吧!” 周清扬不打算理会她,撇开眼只当没看到,周文安面色如常,周文良站在家门口站了好久,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妈妈要是回来” “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就当你妈死了!”刘秋花怒斥道,“还不快上车!” 周文良抽了抽鼻子,爬上了拖拉机。等车发动了,“波波波”一路响,周文良终于抬了手左右摇,和张秀珍说:“大伯母,带弟,我走啦!” 他声音小,被拖拉机的噪音埋没了大半,但是周清扬还是听到了,抬了手和他挥别。 等人全走了,突然就空空落落起来,周清扬抓着周文飞去隔壁寻宝,不出意外的,竟还找到了许多东西,有周文飞的小拨浪鼓,周清扬的小发卡,都被丢在地上蒙上了一层灰,周清扬笑笑,弯腰捡起来洗干净了,又像捧着宝贝一样给周文飞捧回了屋子。 *** ***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隔壁屋子在挖掘机作用下,摧枯拉朽一般倒下去。 “你爸可是在那个屋子里长大的!”张秀珍站在门口,有些舍不得。村长张友生原本的屋子是在半山腰,他儿子怕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特意买了山下的房子,张友生买完就说了,这个房子他要推倒了重建,要和城里人一样,改成三层小楼,没想到没等到周爱国回来,这房子就被推倒了。 也不知是谁在村里吼了一声,“抢东西啦!” 一群人呼啦一声,带着麻布袋子往张清芳的小卖铺方向冲去。 张友生看着挖掘机,半晌没反应过来:“村里人这是疯了么?” 就听奔跑的人中,有人大喊道:“赶紧买东西,要涨价啦,再不买就买不到了!” 张秀珍云里雾里,跟着众人就往张清芳的店里跑,就见张清芳的小店门口堵满了人,有乡亲隔着老远就对着张清芳喊:“张清芳,给我留两斤盐,我可早就很说好了,别被人抢了” “我平日里可没少帮你,你那提卫生纸可要给我留着” “肥皂,给我留点肥皂!” “艹,毛线你都抢!你会打毛衣么你!” “烟留一包,我艹那是我的烟!” “” 现场乱成一锅粥, 周清扬愣愣站在原地:现在才七月,前几天电视上才公布了物价上涨幅度,19.3%,为改革开放以来的最高纪录,可她记得,这还不到最疯狂的时候,更疯狂的抢购潮还在后头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周清扬蹙了眉头。 有车喇叭嘟嘟嘟响着,周清扬回过神来,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风骚的吉普车进入视野。 一个带着墨镜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头发蓬乱的男人开了窗户对着她挥手,副驾驶探出一个人来,尽管已经黑成煤炭色,周清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她心下一喜,扯着张秀珍大声喊—— “妈妈快看,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准万元户 车靠近了, 周爱国从车上跳下来。 几个月不见周爱国,周清扬这会仔细看周爱国,他比先前离家的时候黑了,身体也壮实了许多, 就是原本白白净净的曲毅, 现在一张脸也晒成了古铜色, 反倒少了几分小白脸的气息买多了几分刚毅。 只是那风骚依然不减, 弯了身子就刮了下周清扬的鼻子,笑着问她:“小美女想哥哥了美!” 周清扬顾不上搭理他, 带着周文飞一人抱住了周爱国的一条腿:“爸爸, 你终于回来了!” 周文飞委屈道:“爸爸, 你再不回来,我都快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外星人”周爱国失笑:“这都是谁教你的词汇。”一手捞起周文飞抱在手上,一边看向张秀珍,张秀珍眼眶泛红,千言万语就汇成了一句话:“回来了就好。” 周爱国走的时候, 说是一个月就回来,结果一月又一个月, 又一个月,转眼都到了七月份了,他的冬衣都换成了夏装。上回张秀珍打电话问他,他还说大约要等到八月份回来的, 结果又是提前回来了。 张秀珍也不知道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 给周爱国放下行李就想着赶紧给他们做些好吃的, 结果周爱国顺带手就把门给关上了,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张秀珍嘴唇微肿,面泛桃色,周爱国也是一扫先前风尘仆仆的样子,面染春光。 曲毅吹了声口哨想要打趣他,周爱国瞪了他一眼,他赶忙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乖乖地去都周文飞去了。 趁着张秀珍做菜的时间,周爱国赶忙和自家小闺女联络感情,仔细问了周清扬的课业,得知周清扬一直名列前茅,带了几分得意对曲毅说:“我说什么来着,我的闺女就像我,怎么可能不得第一!” “是是是,你最厉害!”曲毅嘴上回着,周爱国看他敷衍,却也不和他计较,又问了周清扬家里的情形。 周清扬挑了几个重点说了,包括张从源回来了一趟,两个表哥表姐现在还在外公外婆家蹦跶,还有周爱军搬家了,隔壁屋子要被改建。 周爱国点了点头,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趁着说要上茅厕的借口出去走了一趟,回来身后藏了两个东西,周文飞高兴地差点原地起飞——周爱国给他带的可是铁皮小火车,上了发条还能自己跑呢! 周清扬也高兴,她拿了一整套齐全的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水浒传连环画,一套21本,周爱国全给买回来了! 1956年出版的啊!放现在都是少见,更别说将来了!周清扬抱着书,感觉像是抱了一栋房子! “小姑娘你这不行啊!”曲毅实在看不下去,在一旁低声嘀咕道:“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个书呆子了”颇有些惋惜的意思。 周清扬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曲毅摇摇头说:“就这基本小玩意把你高兴成这样,你要真喜欢,我把四大名著其他三套也给你买回来,让你高兴高兴!” “一言为定!不许骗我!骗我就是小狗!”周清扬逮住机会拉住曲毅的小拇指,和他切切实实勾了手指盖了章,那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早就彩排好了一样,看得曲毅一愣一愣,半晌拍了一下自己后脑勺,对周爱国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什么大亏!” “吃饭啦!”张秀珍手脚快,一下子做好了五菜一汤。曲毅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听了声音赶忙往厨房跑。 周清扬捧着书到张秀珍跟前说:“妈,你看,爸给我买的书!” “你喜欢就好!”张秀珍许久没这么高兴了,摸摸她的脑袋说:“快带飞飞去洗手吃饭!” “嗯!”周清扬欢呼一声。 “糖醋排骨、红烧鲫鱼、肉末茄子、油泼白菜、刀拍黄瓜、西红柿蛋汤!”曲毅报着菜名,眼睛都发亮了,对张秀珍说:“嫂子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们每天都在外头跑,好久没正经坐下来吃上一顿安稳饭了!” “回来也没提前说,这些菜还是找邻居借的!”张秀珍笑着说。 周爱国看着镇定,肚子也饿的早就咕咕叫,他是行动派,直接下筷子开吃。 直到酒足饭饱,周爱国才说起这几个月的经历来。自打那天和曲毅从县里出发后,他们带上身上原有的那些女装和包包一路往农村走,北上,因为走的是量,价格又便宜,周爱国选的路线又正确,他们的生意极好,很快就见底了,周爱国又带着曲毅回了一趟曲毅原先的厂子收了一些货,继续北上。 等货都清完了,他们手头上的资金也多了起来,就又一路杀去了沿途的批发市场,专挑当地的土特产下手,把a地的货运到b城卖掉,再从b城挑最有市场的土特产运到c地,等到了上海,他们手头的钱已经是出发时的一倍不止。 这一路上周爱国也没闲着,每到一个地方就观察当地的市场,拿个小本本记录当地的物价,一路下来就倒腾货赚差价,到了上海时发现上海物价飞涨,周爱国趁机把车上的一批海货全给清空了。 “爱国哥是鸡贼!”曲毅咬一口糖醋排骨,控诉道:“我那会还和爱国哥说,这个物价肯定还要涨的,让他再等等,结果他不听我的!东西全给卖了,拉着我又去上海的郊区,专门找那些快要破产的服装厂” “排骨也堵不上你的嘴!”周爱国朝他使了个狠眼色,曲毅委委屈屈地捧着碗站到周清扬身边说:“小妞,你爹欺负我!” “没有啊!”周清扬老神在在:“我只看到你抢了我爹的排骨!” “卧槽”曲毅小声骂了句脏话,瘪着嘴摇头:“劳资也要回家去!我要让我爹妈替我做主!我这是掉进狼窝里了!” 张秀珍噗嗤一笑,又给曲毅夹了一块茄子。 曲毅带了笑,对张秀珍说:“还是嫂子好!不过,国哥是有狗屎运的人,你猜怎么着,还真给他又找到了家快倒闭的服装厂,他拿了一大半的钱给了服装厂,又买了一堆女装嫂子,我们晚回来,可在很不怪我,我是打算卖完手头的货就回来的,谁知道他又给我找活干呢!” 周爱国呼噜噜喝完一碗汤说:“低于出厂价30%进这一大批货,咱们怎么都不吃亏!” 曲毅连连点头,那个厂子原来一直都在做外贸代工的,东西质量是真的好。周爱国原本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等拿了这批货后,就不再走农村,而是带着曲毅专门往一二线城市走。 人家卖衣服要么批发等店铺来进货,要是是店家卖货等着客人上门卖,可是周爱国不一样,他是带着曲毅直接去一二线城市的实体服装店推销。 用的还是曲毅当时哄他入股时的说辞:“服装厂倒闭了,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老板没良心,拿着货给我们当工资,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推销,可是这货是真的好,外贸出口的,专门给老外穿的,不信你看看!” 曲毅一想到第一回看到周爱国说出这套说辞时自己内心的震撼:这谎话编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演技简直一流!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周爱国真是一块当奸商的材料! 等周爱国说完,他那货已经出去了两三百件,低于出厂价三成拿的货,高于出厂价五成卖出去的,一进一出赚了八成。 曲毅头天晚上看到账目的时候,腿就发软了! “奸商啊,奸商!”曲毅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不停地嚎叫着! 周爱国白了他一眼说:“这货要是到了老外那,正常都是翻三倍卖。即便是在国内,这个货,这个款式都得是出产价双倍以上,咱们这已经是大甩卖了!女人们眼睛都晶亮,尤其是大城市的女人,都是看过多少好货的!货比货,他们比谁都清楚,你当他们真傻啊?她们比你精明!会过日子!” 曲毅吞了吞口水,艰难说道:“我这不是没老婆么!不懂女人!” 再次得到周爱国白眼一枚。 曲毅想到这一路自己对于周爱国的认知一直处于不断重塑的状态,就有些老泪纵横:“嫂子,爱国哥就会欺负我!他现在是万元户了,了不起了,就想欺负我!” “爸爸,你成万元户啦!”周清扬眼睛一亮!这才短短几个月,万元户啊! 按照现在东西的购买力,虽然万元户不老少,可是在周家村这个小村子来说,万元户可真是难见的! 周爱国吃东西的速度终于减缓了,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张秀珍说:“路上出了点意外,钱钱都没了!” “什么!”周清扬心一惊,“不会是被人抢了吧?”瞬间,周清扬脑子里过了一百个山贼山匪拦路抢劫的剧本。 张秀珍也是面色一变,赶忙问道:“怎么了?被人骗了?你人没事吧?” “不,不是!”周爱国险些被呛到,赶忙摆摆手:“没被人抢,是” “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张秀珍急了。 曲毅把筷子一搁,对张秀珍说:“呀,国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我来我来,这个故事我爱说了!” 曲毅放下碗,眉头一紧,对众人说道:“嫂子啊,清扬啊,小飞飞啊!我国哥把钱” 环视众人一圈,压低了声音说:“送人了!” “啥!”周清扬脑子这下真是短路了:“送人了?” 这是啥剧本?天生我财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创业初始 周爱国抬脚踢了下曲毅的凳子腿, “别瞎说,什么叫送人了!” “那可不是白送人么!”曲毅瘪瘪嘴。从上海回来的路上,他们俩原本就是打算拉一批货卖完了事,这一趟离家太久了两个人都归心似箭, 所以等卖完那批货, 周爱国几乎是玩了命往回赶, 结果路过临县的时候, 两个人又给耽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背,那天开车狂奔回柳城的时候, 路过临县的时候, 一整条马路都被赌了, 他们被堵了半个小时,曲毅被赌的没脾气就下车看怎么回来,没一会就回来硬要拉着周爱国看热闹,说是前头有个人要跳楼。 周爱国原本不懂,实在是憋闷得慌, 就想下车透口气,那会跳楼的人已经被人抱下来了, 是个中年男人,抱着脑袋在那哭诉,大体意思就是家中原来富有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早年荒唐, 把家里钱都花没了, 后来爹被气死了他突然觉醒拿了家里的钱出来做服装, 三四年了,都快有起色了,签了合同,结果衣服做好了,对方卷款逃走了,这一堆衣服现在憋在厂子里,他妈妈又被查出了癌症,人到中年,走投无路了,想不开。 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故事,曲毅听完就打算走了,一回头就看到周爱国蹲在那人旁边,也跟着一块抽烟,一根烟抽完了,周爱国和那个人说:“你要是跳楼死了你妈估计也得跟着跳下去。” 曲毅当下想要掩面把周国爱拉走,这个时候还戳一个快要跳楼的人的伤疤,实在不是一个听八卦的人该有的态度。 结果周爱国的下一句话就把曲毅唬住了,他听到周爱国对那个人说:“反正死都不怕了就站起来,带我进去看看,我钱不多,但是想入股。”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觉得,国哥这是疯了他就进去走了一圈,就和那个人说定了,要入股,签合同!”曲毅直到今天还觉得匪夷所思,那个地方说是一个厂,其实就是个小作坊,统共三十台缝纫机一字排开,女工们大约听了风声都跑没了。厂房里头乱倒是也不乱,布料整齐有序地排放着。 又去看了仓库,跳楼那人说的订单都放着呢,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设计,那个衣服设计,一言难尽。 虽然曲毅当时觉得他特别man,简直就是那人的英雄,但是 “那钱大约真是白送给人家了。”曲毅摇摇头叹气。 周爱国摇头说:“不能算白送,我和老李说好了,那钱不算入股,算是我买下了他的缝纫机和那批货。” “缝纫机那批货?”曲毅气得都要笑了,“那几台缝纫机都旧了,能值几个钱,还有他那批货,那都什么款式,让我啊嘛穿他都未必愿意的!” “那你还投了两万块钱说是买他厂房?”周爱国笑着怼他。 曲毅话到了嘴边,咬牙切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是普度众生了。如果他真破产了,好歹咱们俩还落下一个破厂子,兄弟俩还能再想想办法,不然到时候你还真要拉一堆破烂回家来啊!” 周爱国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张秀珍说:“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帮他,那个老李应该还是不错的。” 他当时在一旁抽烟的时候,就仔细听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惋惜的语气,又说这个人平常很是仗义,虽然早年为人荒唐,可是办了厂子以后就是诚信经营,很多人卖他的面子,平常对工人们也很大方,大约围观的人就有他往日的工日,在人群里喊:“李老板,不行咱们都帮你拉衣服出去卖,能回一点本钱算一点!我们不要你付工钱了!” 后来参观了那个小作坊,看里头种种都井井有条,可见经营者是真费了不少心思的。 也就是货物堆积,资金周转不灵。 至于那些堆在仓库里的衣服 他偏头看了一眼张秀珍,张秀珍也在低头思考,半晌了问周爱国:“那些衣服你带回来了么?让我看看?” 周爱国嘴角一弯,呼噜又喝了一口汤说:“这才刚回来,不说那些,先让我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咱们再看!老婆,这回要拉着你陪我一块忙咯!” 过了一夜,周爱国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给周清扬煮了早饭,等吃过了饭,两口子把还在熟睡的周文飞拜托给了曲毅,两人一块亲自送周清扬上学去。 路上遇见了蓝图,蓝图凑到周清扬身边说:“你爸也回来啦!可真好!我爸和我妈还没一块送我上学过呢!我也等着我爸呢!他一直说没空,大约暑假才能来了!” 周清扬昂着脑袋说:“那等你爸回来了,比比看谁的爸爸比较帅!” “切!”蓝图撇撇嘴:“这有什么好比的!小丫头片子,就只看一张脸!” 周清扬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蓝图依样扮了个鬼脸回敬回去,突然双颊绯红,身子板直了起来在,周清扬回头一看,叶梦婷梳着两个羊角辫蹦蹦跳跳从后面走了过来。 周清扬献宝一样对周爱国说:“爸爸你看那个小姐姐的书包,妈妈做的!还是我教妈妈做的呢,在学校里好多人都喜欢!” 张秀珍一脸微笑看着周清扬显摆,扭头对周爱国说:“你这宝贝儿女儿一直在帮我拉单子呢!这书包的单子都是她给我拉回来的!” “这么棒啊!”周爱国很是配合地夸赞了两句,低头刮了刮周清扬的鼻子,周清扬嘿嘿一笑。 两口子把周清扬全程护送到了教室门口,周清扬昂着头,享受着大家羡慕的小眼神。 到了门口,冷不丁又遇见了美术老师涂宁,涂宁头一回见到周爱国,又把周清扬夸了一番,说她很有画画的天赋。 周爱国好好地谢过了涂老师,拍拍周清扬的额头对她说:“小人精,快进去上课吧!” 周清扬嘿嘿一笑,进了教室往外看,就看周爱国和张秀珍一对璧人相视而笑,蓝天白云大日子,那笑又温暖又刺眼,闪耀在周清扬的心头。 她在心里对周带弟说:“我会替你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哈,你就放心吧,爸爸妈妈现在也很好呢。” 等周清扬放学回家,张秀珍正坐在缝纫机前发呆,跟前摆着两件黑色的裙子。 周清扬问:“爸呢?” 张秀珍这才回过神来,说:“你爸和你曲叔叔上街去了。你曲叔叔说往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在柳城呆着,看看要不要租个房子住,顺道买点吃的喝的回来。” “蓝图说他家东西都被抢光了,他妈妈每天都在后悔昨天的东西卖便宜了。”周清扬笑道。 “听你爸说现在全国都在抢东西,上海那些人就和东西不要钱一样,盐要买一箱子,卫生纸一买一箱子,还有抢着买彩电的,一台两千多呢,眼睛都不眨都买了!还有缝纫机也有人抢!”张秀珍说笑着。 “有人抢才好呢,如果爸爸的衣服卖不出去,缝纫机还能抵债!”周清扬回她。 又回头对周清扬说:“中午咱们吃面条,你自己上厨房盛一碗。” “你不吃啊!”周清扬见张秀珍兴趣缺缺,眉头紧锁,假装无意问到那黑色裙子:“这是什么衣服,黑乎乎的。” 张秀珍站起来,把衣服往身上摆了摆,惆怅道:“这就是你爸爸买下的那批货。” 周清扬总算知道张秀珍在惆怅什么了。就眼前这件衣服,颜色仔细一看是个藏蓝色的,大体是女装夏装长裙,可偏生整体设计十分臃肿,要腰身没有腰身,看着不像是裙子,往身上一套,估计瞧着就是一个麻布袋。 也不知是谁下的订单,竟然这么别致 “原来是想着能不能在这衣服上作点微调,好让样式好看一些,可是这个”张秀珍提起来,一言难尽的样子。 “说了你也不懂,我再好好想想吧。”张秀珍自言自语道:“实在不成,我就去县里找一下黄师傅商量商量。这货要是卖不出去,咱们钱就可折在这了。” 周清扬“呜”了一声,再好好看了两眼那个衣服。 门外咚咚咚响,张清芳从外头走进来问:“秀珍你在家么,我来找你拿衣服的!” 张秀珍应了一声,起身找了她的衣服让张清芳去试试,张清芳走出来,真是再窈窕妩媚不过——做的是改良旗袍的样式,用色倒是稳妥,是个淡青格子色,只是张秀珍手工巧,那衣服做的细致,衬托地张清芳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 周清扬“哇奥”了一声,张清芳笑道:“小带弟,阿姨这身衣服好看么?” “好看!”周清扬看得两眼直泛光,张清芳也不含蓄,满意地收了她的赞美。 拿了衣服要走的时候,瞧见了那个藏蓝色的裙子,“诶”了一声说:“我前几天上街上,倒是看到好多人穿这个颜色的裙子,要是挑对了人,这个颜色穿起来可贵气了!来来来,我试试!” 张秀珍心情不好,也就随她试。张清芳穿了出来,自己嘀咕道:“布料是好的,裙长也还不错,就是这个领子,这个腰身,实在是不好看,秀珍,你这个衣服做得不行,大约还是要改改!” 张清芳人好看,穿这个藏蓝色的裙子衣服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原本看着不大起眼的裙子在她的身上穿着,麻布袋也像是专门设计的,档次提高了不知道多少。 张清芳又碎碎念着:“这个裙子也长了些,我是个子高,咱们南方的姑娘没几个跟我一样高的,你这个裙子,就在小腿肚子这,不长不短的,显得人要矮三分。要是我说,索性剪短了,或者再长一些盖到脚踝,瞪一双高跟鞋,比什么都好!” 她转了一圈,把衣服脱下来放在张秀珍跟前说:“你这个衣服设计得是不太好,还是再改改吧。” 张秀珍脸上终于浮上几分喜色,搂着张清芳的手说:“清芳,你可真是我的福将!” 都说旁观者清,张秀珍想了一个早上要怎么在原来的衣服上加配饰加设计,反倒不如张清芳一眼看得明白。听周爱国说这个衣服原本就是给北方姑娘设计的。北方人比起南方人来,骨骼大,个子也高上许多,那个裙子在她看来松松垮垮,可是穿在张清芳身上却毫不违和。 唯一的缺点,就是款式老旧,简言之,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物价闯关 送走了张清芳, 张秀珍就绕着缝纫机转圈圈,她自己却丝毫没察觉,只顾着碎碎念着,也不知想了多久, 脑子里总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抓又抓不住, 她拍了下脑袋,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就听周清扬“哎哟”尖叫了一声。 张秀珍顿时三魂离了七魄, 一边问“怎么了”, 一边冲了出去。 周清扬脚边掉了一堆的杂志, 无措地站着,对张秀珍说:“妈,我就会想收拾下书。” “怎么这么不小心!”张秀珍赶忙过去帮她收拾东西,低头看到书的内容时,立时愣在原地。 周清扬喊了几声妈妈, 张秀珍捧着一本书,如梦初醒一般, 在周清扬的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小清扬你真是的福星!” 捧着那本书,头也不回奔回了缝纫机旁边开工。 周清扬嘴边咧开一抹得意的笑容:年纪小就是有这点好处, 过目不忘。 黄于毅那有很多时尚杂志都是他女人从南边寄上来了, 她没事就会看上两眼, 就在刚才,她想起杂志上一款旗袍领长裙,如果张秀珍能按照这个方向稍作修改,不仅省时省力,或许还能打造当年的爆款。 路过张秀珍的门口,张清扬只见她埋头缝纫机间,或许已经有了思路,正拿着笔勾勾画画着,时而对着衣服修改着。 周清扬莞尔一笑,替她悄悄掩上门。 *** *** 张从和站在永和超市的门口,人有点发蒙。 早上还没开门,就有一群人在门口排队,门刚一开,所有的人都涌进来抢东西。尽管他早有准备,特意多雇了两三个店员,但还是被这种场面吓到了。 抢到后面,整个场面有些失控,人推人,人挤人,有几个痞子一样的男人站在人群里高声咒骂道:“你到底会不会开店,卖不了东西就给我关门!这都挤成什么样子了!” 里头挤着的人怨声载道,尽管店员一直在喊不要挤,不要挤,但是耐不住人潮一股脑子涌进来,张从和也极少见这样的场面,一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年纪大他一些的张先永也蒙住了,张从和扯着嗓子喊道:“别挤,别挤,再挤要出事了!” 奈何人太多了,张从和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他的,该抢的照样抢,甚至还有些人摩拳擦掌像是要打架! “别打了!”张从和额头上冒汗,直觉有大事要发生,眼尖的他突然发现有几个可疑的男人抱着东西往门口就跑。 “趁火打劫!”张从和脑子里冒出这个字来,提了声音就喊:“别跑!” 眼见着就有人要跑,门口突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张从和惊喜过望:“姐夫,曲毅!” 周爱国和曲毅两人一前以后,拦住那个几个可疑的男人,几人眼见情势不对,放下东西就要跑,周爱国喊了声:“王明!” 一身便衣的王明上前两步帮忙,一人扣住了一个,到底人少场面又混乱,让其中一个逃跑了。 被扣住的人大喊道:“你扣我干嘛!我是个买东西的!” “买东西,你付钱了么!”王明冷笑一声:“有什么事和我回警察局说,我这双眼睛就看着你揣了东西跑的,我看你怎么说!” 屋子里还是人头攒动,好几个人注意到外头的行状,开始收敛,只是推挤还在继续,周爱国拿着平常卖货的大喇叭,对着门里头大喊:“着火了!大家快放下东西跑啊!着火了!” 这一声果然奏效,刚刚还在埋头抢购东西的人瞬间就放下了东西,随着人群一块往外跑。周爱国和曲毅两个人配合默契,就守在门口,见有人想要顺手牵羊的,就给拦下来,等人清得差不多,周爱国对着张从和喝道:“发什么呆!关门啊!” 张从和这才和张先永手忙脚乱地把卷帘门放下来,仔细一看超市里,货架早就乱成一团,地上什么都有,甚至还有别人互踩剩下的东一只西一只的凉鞋。 张从和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觉来,这才有力气问周爱国:“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买卖做得差不多,我就先回来了。也得亏赶上了,不然你这一屋子货被人抢了都没办法。”周爱国抬脚踢踢地上的东西:“跟不要钱一样抢。” 曲毅说:“在上海你也看见了,比这抢得还厉害!” 外头还有人咚咚敲门的,周爱国摇头说:“这几天你还是别开门了,现在放人进来就是等着被偷的。听王明说,这几天整个县好几个杂货店、超市、副食品店都是这样的,好多人趁火打劫,一个店被人半偷半抢的,也没赚几个钱,如果打架的人在店里出了事,回头医药费还要你赔偿的。” “我看刚刚那个小民警逮住的几个人就像是专业讹诈的!”曲毅说道:“贼眉鼠眼的,偷了东西也就罢了,没偷着受了伤,还要说你店有问题。这种人这几个月咱们见得多了!”说完顿了顿,问张从和:“让你囤货,你屯了没!” “我听你们的,你们刚走,我们就把所有的钱都拿去囤货了!”张从和回道:“钱不多,不然还能囤些家电。” 门外又咚咚咚响起来,有人叫嚣道:“老板还做不做生意了!是不是回家奔丧了!家里没丧事你关什么门!” “真是疯了!”张从和被敲得脑袋瓜子疼,曲毅说:“我们在各地都看到这种状况,你这样,你店那边不是有个窗户么,你就别开门了,就开个窗户,外头人要买什么,和屋里说,屋子人帮忙拿好了递出去,这样要乱也是外头乱,咱们屋子里不乱。外头出了什么事,也怨不到你们!” “也只能这样了!”张从和和张先永一合计,果断按照这个办法走,外头人虽然骂了一会,到底没先前那么乱,东西有条不紊地卖出去。 张从和总算松了一口气,店里有人看着,他索性拉着周爱国和曲毅从后门开溜,走出去一看,外头挤着好多的人,像是要把他的小超市要拆了一样。 “这生意好也是够吓人的!”张从和说道。 曲毅笑道:“你这还好了。你没看到,上海那还有拉着板车去买草纸的,一个个都疯了一样!” 二两酒下肚,张从和问起他们此行是否顺利,曲毅连蒙带编说了一通的话,把整个出行说得是险象环生高潮迭起,张从和只当是听了一顿说书,听到最后差点鼓起掌来:“姐夫你这是救人于水火的侠士啊!” 周爱国好笑地白了一眼曲毅,曲毅撇撇嘴,搭着张从和的肩膀,说道:“从和我和你说” 张从和一直等着,偏过头一看,曲毅早就喝醉了趴在桌上,动也不动了。周爱国好笑地摇摇头说:“就是二两酒的量,怎么还能在这嚣张。” 抬手摇摇曲毅,曲毅嘟起嘴说了句“来给我亲一下,亲一下嘛”,周爱国实在不想理他,拿起桌上一个完整的猪鼻子在他嘴边蹭了蹭,他嘟起嘴啪叽一下,还真就安静了。 张从和乐不可支,在一旁说:“这也是个活宝。” 周爱国莞尔,这才偏过头问她:“张权贵那儿子怎么说?” “王明没和你说啊?”张从和惊讶。 “路上偶然遇见的。”周爱国解释道。 张从和了然,回道:“你说不想见他们家里人,张权贵那情妇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找上了我,医药费先给了我,后来他儿子判了刑,法院又判了赔偿金,那女人也给送来了。统共给了五千块钱,我听你的,存了3000到姐姐的银行卡里,还有2000也听你的,都拿去进了货,现在货都在店里,今天这阵仗你也看见了,咱们是稳赚不赔的!” “就当我借给你的,等你赚了再还给我!”周爱国说。 “那不行,我和先永都商量好了,当是你入股的!还有曲毅,他给了我几千块钱,我全给投进去了,都算着你们股份的!”张从和说着。 周爱国拍拍张从和的肩膀,说:“我出去溜溜。”回头看看睡得比猪还沉的曲毅,对张从和说:“把他拖回你的房间睡吧,这么点酒量真是” “交给我吧!”张从和笑道,见周爱国要出门,张从和打趣道:“姐夫,你好歹现在也是土老板,出门的行头也该换换了!尤其是脚上那双解放鞋,实在不好看!” 周爱国不置可否笑笑,出了门走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周爱军厂子附近。 他听张秀珍说起过,现在周爱国就在厂子里的宿舍楼里住着,刘秋花带着三个孩子在外头住。好几个月不见刘秋花了,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好不好。 周爱国站在周爱军的厂门口,苦涩地摇摇头,转身要走时,突然有个人在身后“咦”了一声,走上来欣喜道:“你就是周爱军的哥哥周爱国?” 周爱国回头,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欧博城笑着说:“我是厂里的支部书记,前几个月还去过你们家家访过的,你家还有个小姑娘,很聪明的,叫带弟的是不是?我听爱军说你醒来了,真是医学的奇迹!” 欧博城上去握住周爱国的手,周爱国回过神来:“欧书记好。”客套而不失礼。 欧博城当时在张友生就听说这个人,当时张友生对他赞不绝口,这会看他衣着简朴,待人接物却很稳妥,比起周爱军不知好上多少倍,心里直说这人和人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差距这么大。 又听说周爱国醒来以后就和周爱军闹崩了,想了想,隐约明白了他的来意,遂友好道:“你是要找爱军租的那个房子么?喏,就在那座楼。过了十字街,右手边那座楼就是了。具体几楼就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前丈母娘 “那真是谢谢了!”周爱国颔首谢道, 寻了周爱军的方向就走。 李建成匆匆从后头走上来,问欧博城:“谁呀,这是?” 欧博城目光收回来,笑道:“周爱军他哥, 张友生赞不绝口的那个。周爱军哄着他妈给他买房子搬家的, 估计都没问过周爱国, 连住哪儿都没告诉他, 周爱国这是上门来看亲娘的。” “真是”李建成叹气摇摇头:“周爱军这个刺儿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还有厂长她女儿,陈楚瑜好好的一个姑娘, 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 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二婚离异的货?房子才买, 婚还没结呢,就被人揍了一顿,整个厂都当成笑话说了!” “嘘!”欧博城赶忙打了眼色让他噤声,拉他到一旁,低声说:“陈厂长最疼这个心肝儿宝贝, 咱们说谁可都别说他,被他听见他要给你穿小鞋的!” “谁也不是瞎的!”李建成毫不畏惧, “周爱军前丈母娘早上都来闹了,现在可能还堵在门口骂周爱军亲娘呢!哎!咱们就看个热闹吧!” 周爱国顺着欧博城的指引,顺利来到他说的那座楼。是个老旧的小区,弄堂底下有卖煎饼、卖油条的摊子, 有个骑着自行车的大伯路过, 扬了声音在弄堂里喊:“红酒, 白酒,葡萄酒咯” 头顶的太阳晒下来,热得周爱国口干舌燥。周爱国提了提手上的一兜橘子,正好有个大婶往外泼了一盆水,险些泼了他一身。 “哟。你这是找谁?”大婶问。 周爱国笑道:“请问,周爱军是住这座楼?” “周爱军?”大婶愣了愣,随即脸上浮上不悦,回道:“四楼。” 周爱国敏感得察觉到不对,也没放在心上,抬了脚往上走。 那大婶看人走远了,嘀咕道:“什么人呐真是,吵得一座楼都不安宁。” 周爱国爬到三楼,就听楼道里“哐当”一声巨响,过了不久,周文良的哭声传出来:“奶奶。” “哭哭哭,哭死你算了!让你干点活儿都不行!”刘秋花不耐烦道。 周爱国提着橘子站在门口往门里望,就见地上零零散散堆了一堆的东西,刘秋花就坐在这堆东西里,脸上拿着东西敷在脸上,周文良站在一边放声大哭,周文安不耐烦地看着周文良说:“有什么好哭的!” 周爱国喊了句“妈”,刘秋花扭头看到他,眼泪哗啦啦掉下来,说:“爱国,你回来了啊。” “这是怎么了?”周爱国放下橘子,看屋子里没有地方落脚,只能站着,这才看清楚刘秋花额头上好大一个包,右边脸上一个五指大印,“这是被谁打的?” 不问还好,一问,刘秋花眼泪哗啦啦掉下来:“还不是温碧珠她妈!” “谁?”周爱国愣了下,“温碧珠她妈不是改嫁了么,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啊!” “可不就是么!”刘秋花抬手拍了拍大腿。一想到早上的情形,她就觉得脑袋疼。 多少年前温碧珠亲爸和亲妈就离婚了,温碧珠的亲爸是个知识分子,早早去了上海发展,温碧珠打小就是跟着他奶奶过的,亲妈听说是嫁去了南边,一年会来看温碧珠一次。 去年温碧珠奶奶过世以后,温碧珠也就剩下个亲爸,这些年她亲爸也不怎么管她,就连她被判刑,周爱军打电话过去说,他也只是“哦”了一声不大管,谁知道就冒出来这么个亲妈来。 刘秋花看她样子,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还面黄肌瘦的,大约是过得不大好。 刘秋花刚进城,原本也不想触霉头,结果才说了两句话,温碧珠她妈就张开说要两千块钱,说温碧珠是被刘秋花害得进了监狱,还说周爱军不是人,骗了温碧珠关进监狱里,自己是要跟狐狸精双宿双飞,两千块钱就当是她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只要她给了,往后就当是两清了。 她的嘴实在是太臭了,刘秋花没忍住就回了两句,那女人看着瘦弱,力气却大,随手捞了一把凳子就往刘秋花脸上丢,刘秋花没躲开,反应过来以后,额头上一阵剧痛。 周文良在一旁站着好好的,突然又哭起来。 刘秋花随手拿起一样东西就往他的身上丢,好在周爱国动作快,接了过来,恼道:“妈,好端端的拿孩子撒什么气。” 刘秋花气急反笑:“你倒是问问他做了什么!他有孝心,看见奶奶以后什么苦水都敢倒,要不是他,谢红琴能找到这里来?” “奶奶只是问我妈妈哪里去了!”周文良抽泣道:“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来打你!” “让你多嘴!”刘秋花捂着脑袋冷笑道,“你那奶奶大概要去找你爸麻烦去了。你就等着他回来扒你的皮吧!” “爱军会处理好的。” 周爱国说道,环顾房子四周,只见小屋不过三十平方,一个小小的客厅加上一个房间,一边还有个小厨房,刘秋花大概收拾了一下,地上还有很多杂物没处理。这样一个小房间要住一个大人三个半大的孩子,实在是太挤了。 周爱国也不过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就觉得满身大汗,不由嘀咕:“这么小,怎么住。” “有什么不好住的!”刘秋花连忙说道:“爱军说了,买的房子最多装修三个月,等过年前我们一定住进新房子里去!也就这么几个月,克服克服就好了!” 既然进了城,就不想让人看笑话,刘秋花看看大儿子,还是从前一身蓝色的工装,脚上一双解放鞋都快破了洞了,在外头跑了几个月,整个人黑得就剩下白眼珠了,越看越没出息的样子。 哪里像周爱军,整天白衬衫黑皮鞋穿着,瞧着就出息。 “你也别眼馋爱军!”刘秋花劝道:“你要是有爱军一半出息,也该想点办法赚点钱。妈听说你去做生意了?你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脑子,老老实实在家里做工就好了,妈听说镇里有办镇企业,回头让爱军和村长说说,走走门路,也让你进去做工!” “妈,我”周爱国要说话。 刘秋花摆摆手道:“你弟弟能有今天也不容易,你们两个能互相帮助最好,如果实在帮不了,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你弟弟现在是真没钱了,钱都在房子里” 周爱国愣在原地,心里只是五味杂陈:原来她以为他是来借钱的。 “妈,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过得好就好,那我先回去了。”周爱国说道。 “回去吧。”刘秋花说着,周爱国抬脚要走,刘秋花又喊住他,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说:“妈钱不多,你先拿着。你弟弟上回和你生了气,一会就要回来了,你们别撞见了,回头又要吵架。等妈搬家了,喊你来吃饭!” 周爱国下了楼,摊开手看,手上赫然是十块钱,周爱国自嘲地笑笑,齐齐整整地把钱叠好了放在兜里,快步里去。 “啪!”周爱军怒气冲冲回来,抬手就给了周文良一巴掌,周文良大哭一声,周文安赶忙拦住他说:“爸,你别生气!” “不生气!?”周爱军怒极反笑:“你做的好事!你现在就给陈阿姨道歉去!” “陈阿姨?”刘秋花心里一惊,“温碧珠她妈去找小陈了?你厂子那么大,她怎么找得到小陈?” “厂子再大,有人领路,找个人还不简单!”周爱军气得肺都快炸了。 他好好上着班呢,就听说陈楚瑜在厂门口被人打了,他急急忙忙赶到厂门口,就看到他前任丈母娘凶神恶煞地扯着陈楚瑜的头发,陈楚瑜哭天抢地没有用,前丈母娘一巴掌甩在陈楚瑜的脸上,骂了句“狐狸精”,就像是一把刀刮在周爱军的脸上。 当时门口围了好多人,所有人都在说着“别打了别打了”,可是没有任何人上去帮忙拉开谢红琴。 周爱军生怕和谢红琴撞个正面,只能躲在墙壁后面,听着谢红琴抓住陈楚瑜,泼妇一样骂道:“大家可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做狐狸精,做狐狸精也不挑挑食,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的也要往上扑!你们别拦我,这个小姑娘抢了我女儿的老公,我教训她有什么错!就是到天王老子跟前我也占了个理!你说你是不是缺钱啊,看见个男人就要往上扑,你家没公的是不是!” “阿姨你可别瞎说啊!这可是我们厂长千金!”不知道是谁在一旁不阴不阳说了一句,谢红琴翻了个白眼反倒笑了。 “厂长女儿啊?厂长女儿了不起,就能抢别人老公了?不是我说你啊小姑娘,就你这脸蛋,你这身材,就跟个儿童没什么差别,男人能看上你什么?还不是看上你爹了!你当他娶你啊,我看他就是娶你爹呢!” 周爱军躲在边上听得胆战心惊,好在后面保安赶来了,把谢红琴扭送到去了派出所,周爱军这才假装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陈楚瑜的身边。 结果陈楚瑜见了他,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众目睽睽之下,那巴掌响亮地很,他扫了一眼,周围人都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结个屁婚!楚瑜已经不理我了!我刚刚差点被人扫地出门!”厂长原来就不待见他,这会见他登门,直接砸了个花瓶在他脚底下! “你你你”刘秋花气得抬手要打周文良,“留你在这就是个祸害!你再这么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乡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家里闹贼 “打他有个屁用!”周爱军叹了口气。 刘秋花捂着脸说:“谢红琴刚刚也把我打了!你快去派出所告她, 让她陪温碧珠一块坐牢!” “妈!这么点事情坐不了牢!”周爱军蹙眉道:“我刚刚去了一趟派出所看她去了,这一段时间她应该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什么?”刘秋花惊讶道:“不来了?我看她这回来就是来要钱的,哪里就肯这么放过你?腻给她钱了?” “诶你就别管了!”周爱军不耐烦道:“反正她不会来就是了!妈你要是有空,好好收拾收拾房子, 看好这几个孩子, 别再让他们乱说话, 瞎跑了!再出什么事情, 我工作都要干不下去了!” 周爱军把手上的东西重重砸在桌子上,刘秋花心里颤了一颤, 从前也不见周爱军这么烦躁过, 一时没适应, 她的火气差点也冒上来,只能忍回去,说道:“这都是谢红琴的错,也不能怪你,对吧?好好跟小陈道个歉, 不行妈陪你去?” “行了,你歇着吧, 我出去了!”周爱军起身前狠狠瞪了一眼周文良,砰得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周清扬放学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每每她回头, 身后又是空的, 她疑惑地看看后头, 蓝图手揽着她的肩膀说:“你心不在焉地干什么。怎么的,过几天就期末考了,害怕?” “我怕?怕的是你吧?”周清扬甩开他的手。蓝图这才几年级啊,个头就窜窜往上长,倒是她,个子不见涨,还一直在前几排溜达。蓝图现在的身高,正好拿她当搭手架子,还用得很顺手。 “你可别再搭着我了,我都被你压矮了!”周清扬抱怨道。 蓝图不屑地撇撇嘴:“你自己矮就算了,赖我?我有好吃好喝的可没少给你!”抬手在周清扬脑门上弹了一下,周清扬猝不及防,正要发火,跟前冒出一手的地瓜干来。 “我妈自己晒的,不干不湿,比蜜还甜!别人要我还不给呢,吃不吃!”蓝图狡黠一笑。 切!周清扬嫌弃着,手却很老实地接过来。正要咬下去,那股子被人跟踪的感觉又冒上来。 见了鬼了。周清扬回头一看又是没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了。 “我妈说你爸这回赚了大钱了!”蓝图问,“这才多久,他把欠村里人的钱都给还了,他还给我妈送了好多东西呢!” “啊,好像是赚了一些。”周清扬啃了一口红薯干,软软糯糯的,甜而不腻,果然是极品。 嗷呜,好吃。 “那他人又不见了?”蓝图问道。 周清扬斜了他一眼:“怎么,你要跟我抢爸爸?” “我抢你爸干嘛!”蓝图嫌弃地看着周清扬,“我妈老夸你爸是真男人,我这不是向榜样学习么!” “那倒是,我爸是真不错!”周清扬不避嫌地说着,眼见着快到家,她抬抬手就和蓝图说了再见。 蓝图在后头气得直嚷:“诶,吃人嘴软,我怎么看你就在我这最横!” 周爱国上一回去了县里,还真是领回了一大笔钱,说是赔偿款,拿回来的时候就把欠下的债都还了,还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尤其是给张秀珍买了一条新裙子,惹得张秀珍直白眼,“我要新衣服自己不会做啊!” 周爱国陪着笑说:“你自己做的和我买的能一样么!” 张秀珍心里甜滋滋的,双颊还飞了红,然后就给了周爱国一个惊喜:一条改头换面的女裙。 隔了两三天,周爱国就去了临县,都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周清扬进门,就闻见一阵浓郁的香气,周清扬眼睛一亮,冲进厨房里问张秀珍:“妈,你在蒸米糕啊!”抬手要揭开锅,被张秀珍一筷子拍了回去,“还没蒸好呢,跑了气可就不好吃了!” “我饿啊!”周清扬苦着脸。这个年纪应该是在长身体,她每天还没到下课就饿得慌,当然,她刚吃了红薯干,今天的饿是假的,她就是馋了! 张秀珍蒸的这个米糕真是一绝,白净的双层米糕里头夹着一层红糖,刚出炉的时候,红糖甚至还是流动的,咬上一口,满嘴是白米的香气和红糖的清甜。 周清扬挚爱甜食,这个米糕她小时候就爱吃,后来街头就很少卖了,难得张秀珍会做,还能做得相当地道。 张秀珍看她眼睛都要泛绿光了,笑得合不拢嘴,打开一旁晾了半天的米糕,还没说话,周清扬已经拿了一块,说了一句“妈妈对我最好了”,就跑出了门外。 周文飞在院子里骑着曲毅给他买的小三轮车,见了周清扬,用小短腿蹬着车跑到周清扬跟前,仰了头,周清扬掰了一块放进他的嘴里,周文飞摇头晃脑地吃完,又抬起头来,嗷嗷待哺的样子。 周清扬看他实在可爱,捏着他的脸蛋说:“天天和我抢吃的,你要真想吃,就自己进去拿一块去!” “不嘛,姐姐给的更香!”周文飞趁机咬了周清扬的米糕一口,满足地吧唧着嘴。周清扬索性坐在他边上,一口一口喂给他。 “姐姐,我刚刚在门口好像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婆婆。”周文飞说道。 周清扬“哦”了一声,笑道:“你昨天还说看到了恐龙,前天还说看到了侠客呢,今天怎么变成了奇怪的婆婆了?” 周文飞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大家都忙,他总是自己跟自己玩,一个人能扮演好多个角色,有时候是侠客之间打架,有时候就是筷子和勺子闹了矛盾,周清扬每每看他自娱自乐都很有意思。 “奇怪的婆婆今天要和谁战斗?”周清扬问。 “才不是呢!奇怪的婆婆就是奇怪的婆婆,不战斗!”周文飞撇撇嘴,正要往下说,张秀珍喊了声“开饭了”,周文飞欢天喜地去吃饭去了。 周清扬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被饭的香气一冲,整个人就忘记了。 半夜里周清扬被渴醒,做了许久的思想建设终于还是决定去厨房倒水,刚出了房门,就见一道黑影从家门口飘过,很快消失在后门的方向。周清扬原本还半迷糊的精神状态,一下子整个人都醒过来。 阿飘? 周清扬打了个寒颤,再仔细一回想,没听说阿飘还有影子的!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封建迷信更加不可信!周清扬快速背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肚子的疼越来越明显,她憋着气,就听到后门有一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清扬顿时醒过来,悄悄摸回张秀珍的房间,张秀珍带着周文飞已经熟睡,她摇了摇,张秀珍醒过来,险些吓了一大跳。 周清扬“嘘”了一下,对张秀珍说:“妈,家里好像进贼了!我刚刚看到了!” “贼!?”张秀珍坐起来,周清扬赶忙捂住她的嘴。 刚刚那人走得太快,周清扬又是迷迷糊糊的没看仔细,如果当真是个魁梧大汉,就张秀珍和她,小胳膊小腿的,铁定是打不过的。 张秀珍侧着耳朵听,静谧的夜空里突然传来“噗”的一声,大概是贼入侵不顺,撞见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声音又静下去。 张秀珍抱着周清扬,低声道:“咱们家没什么东西可偷的,值钱的也就那些布料,她要想偷,就让她偷,财去人安乐。” “嗯!”周清扬点点头,两人趴在门边往外看,果真见有个人影在找些什么,快摸到周清扬的屋子里时,周清扬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妈,我口好渴,想要喝水!” 那人顿了顿,赶忙蹲了下去。张秀珍意会,抬声道:“你这孩子,这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别喝了,忍忍吧!” 周清扬扬声“哦”了一声。那人死死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没了动静,又从原路返回去。 张秀珍和周清扬一夜未睡,等天大亮了到了院子里,果然墙角狗洞位置明显有东西爬过的痕迹。 “上回下大雨冲出来的洞,一直也没给填上!”张秀珍懊恼道,“过几天你爸爸回来了,赶紧补!好在那人求财,见没东西就走了,如果是什么坏人,可怎么办!” “前几天就听说咱们村里有人丢东西,还把贼抓到了,打了一顿,怎么又来!这个治安真是!”张秀珍感叹着,“我去找村长说说,让大家也注意一下。” 看周清扬还在发呆,张秀珍说:“怎么了?” 周清扬摇摇头说,没什么,自己却陷入沉思。 一晚上没睡好,周清扬在课上一直打哈欠,老师也就是看她成绩好,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老师也忍无可忍,索性让她去走廊上站着。周清扬心事重重地站岗,放学的时候,蓝图笑话她,“你一个好学生,怎么也有罚站的一天?” 周清扬背着书包,那股被人跟踪的异样感越发强,她看了看周围,突然提声对蓝图说:“睡不好!我爸前些时候不是赚了好多钱么,也不存银行,都放在我家厨房的小暗格里头,前些时候咱们村里有人遭贼么,我想想就害怕!” “嘘嘘嘘!”蓝图赶忙捂着她的嘴说:“财不外露不知道啊!” 周清扬摇摇头,仍旧提声说:“那暗格在灶头财神爷的背后,谁也找不到的!” “你真是!”蓝图叱她:“发什么疯了!赶紧回家吧!” 周清扬嘿嘿一笑。 到了夜里,又是大家熟睡的时候,周清扬侧耳听着,就听墙角那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回人很有目的,直奔厨房而去,过了不多时,那人又出来了,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四处望了望,又朝周清扬的卧室方向吐了口唾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祸水东引 张秀珍正要开口喊, 周清扬按住她说:“妈你别急,村长爷爷他们在外头呢。跑不了,咱们看看她要干什么!” 张秀珍点点头,过了一会, 就见她后院的方向突然冒起一丛火光, 一股糊味飘进来, 周清扬骂了句“卧槽”, 果真见火光窜上来。 “救火啊!”有人嚷起来,过了一会就听有女人声音在火光里“哎呦”了一声, 四处灯光亮起来, 有人喊了句“抓住了!我艹他、妈、的, 竟然还要放火!到底什么仇!” 张秀珍赶忙推了门出去,明明晃晃的煤油灯、手电筒照成一片黄亮的光,影影绰绰的光芒下,有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正在全力挣扎着。 张秀珍失声叫道:“亲家母?!” 张友生拿着灯往那人脸上照,谢红琴起初还嚷着“你们干嘛抓我, 快放开”,一会又嚷着“一群老爷们儿耍流氓了”, 等张秀珍一喊,她反倒不嚷了,朝张友生脸上吐了口唾沫说:“听见没,她喊我亲家母, 我们都是认识的!” 张秀珍恍过神来, 赶忙和张友生解释道:“她是温碧珠的妈。” 张友生恍然大悟, 周清扬看张友生一直捂着伤口,问道:“村长爷爷,你手怎么了?” “问她。”张友生冷笑:“你大半夜到人家家里抢东西,还要放火,你到底想要来干嘛!” “我没有抢东西,我就是来拿回碧珠的钱!”谢红琴歪着脑袋狠狠瞪着周清扬说:“这个死丫头害得我女儿坐牢,他爸爸周爱国因为这个拿了这么一大笔赔偿款,我替我女儿不值,我就拿一点回去,有什么不对!你放开我!大不了我把钱还给他就是了!” 谢红琴抖了抖身子,示意扣住他的人松手。 张友生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气极反笑,“你女儿是犯了法坐牢的,你怪不得别人。你入室抢劫、持凶伤人、纵火,哪一条不违法?你想就这么走了?” “你说什么入室抢劫!”谢红琴慌了,对张秀珍说:“我不是抢,我就是想替我女儿出出气,拿点钱走!这刀子我就是防身用着,我没想杀人!” “那你还放火!”周清扬问她。 谢红琴嘴皮子抖了抖,说:“我女儿这牢坐的冤枉,他们只和我说,是周爱国的女儿害了我女儿,我就是缺钱,想着从周爱国这拿点钱回来,也算帮女儿出了口恶气。放火我也没想伤人,我就是要吓唬吓唬你们,我就是心疼碧珠,他在里头过得狗都不如,你们还能这么平平安安地活着” 她越说越是后悔,所有人的人都站着,只有她被活活扣在地上,莫名给她压迫感。 张友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对身边时候说:“赶紧去村委楼里挂个电话报警去,这么大案子,咱们可做不了主!” “报警,报什么警!”谢红琴身体顿时软了大半,眼泪哗啦一下掉下来,哭道:“他大伯母,我真没什么坏心思,我没想要你们命!你别报警,咱们都是亲戚啊!这都是误会,我真没想害你!” 她要攀张秀珍的衣角,张秀琴偏开身体,她的手也就落了空,抹着泪哭道:“我那死鬼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我也是没办法想要投靠碧珠,谁知道她这个不争气了进去坐牢了!她大伯母,我也不容易,你看看我,我都老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害你呢!” “是不是故意的,还是一会见了警察同志再说吧!”张友生说道。 “我不要见警察!”谢红琴突然生了大力气,挣脱扣着她的人,跑到张秀珍跟前说:“他大伯母,是周爱军让我来的。他说碧珠会有今天都是让你们害的,还说碧珠进去以后,你们还因此得了一大笔的赔偿金,让我跟你们要钱这都是他告诉我的!你要抓就抓他,不要抓我” “这个周爱军也太不要脸了” “这是怕丈母娘找自己麻烦,索性把人引来农村了,这一手玩得,真是阴险!” “” 周围人叽叽喳喳,张秀珍脸上血色褪尽,眼里浮上一抹厌弃,对谢红琴说:“你说是为了出气,她温碧珠是一个人贩子,是天长眼没让她做成坏事,你出的什么气?你带刀来我家偷东西,如果刀锋不稳,伤的是我的孩子怎么说?你说你放火是要吓唬我们,现在天干物燥,火又不长眼,如果真就烧起来,连带着左邻右舍也逃不过,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上哪儿说理?”你有力气,还是等着和警察解释吧!” “那这个灶王爷”张友生迟疑,周清扬脆生生回道:“村长爷爷,电视上说了,抓贼要拿赃,这是证据,要交给警察叔叔的!” 地上一尊灶王爷破了洞,隐约露出四个伟人头像的钞票来,张友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周清扬,说:“那好吧。” “他大伯母,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整整半个小时,谢红琴不停嚎啕,终于等到派出所的民警来时,她身体瞬间一软,倒了下去。 *** ***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想伤人命,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我一把年纪了,我哪敢杀人放火,都是周爱军,是周爱军让我去的!对对,是他让我去的!” 派出所里,谢红琴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紧急赶回来的周爱国搂着满脸疲倦的张秀珍,迎面撞上了周爱军,两人擦肩而过时,周爱国突然问道:“真是你引他到我家里来的?” 周爱军凌晨被人喊来做笔录,一进去就是两个小时,出来以后却是表情放松,周爱国一问,他也是满脸委屈说:“这个疯女人的话你也信?警察同志已经问了我一个早上了,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警察同志一清二楚。如果真是我让她去抢劫放火的,警察同志能放过我?” “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知道来乡下找我要钱,如果不是你,他又怎么知道我得了这笔赔偿款?”周爱国厉声问道。 周爱军笑道:“谁知道你平常是得罪了谁,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看你啊,就是被人惦记上了。” 张友生站在一旁看着周爱军直摇头。自从温碧珠进去以后,周爱军搬了家,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周爱军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听说周爱军攀上了厂长的女儿,那还不是吃软饭?吃软饭吃得这么得意的,也真是少见了。 周爱军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张秀珍说:“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这个疯女人半个月以前还打了我的未婚妻,还去我家闹了几次,我正烦着她呢!你把她绑进来,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等我结婚的时候,还要请你来喝杯喜酒,你们啊,都是我的恩人!哈哈!” “爱国,别”周爱国捏紧了拳头冲上去,对着周爱军脸上就是一拳,周爱军踉跄坐在地上,大声喊道:“诶诶诶,警察同志,这边有人打人怎么不管了啊!打人了啊!” 有个小警官走出来看了一眼,又当做没看到一样走进了办公室。张友生赶忙拉住周爱国说:“别打了,毕竟是派出所。” 周爱军赶忙爬起来,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看周爱国眼睛都红了,心里一阵发凉,赶忙就跑,等出了门,脚步又放松下来,甚至雀跃地想要开瓶红酒庆祝。 前几天陈楚瑜还不见他,他花了好多功夫才把人劝好了,如果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高兴的。还有陈厂长,不是反对他们结婚么?现在也反对不了了。 周爱军哼了两句小调,啪一下点了根烟,眯着眼看着大太阳,舒服无比——陈楚瑜怀孕了。 “谢红琴被关进去了?”刘秋花吓得站起来,“前几天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关进去了?” “上周爱国家里偷东西,被抓的时候拿刀伤了人,还放火。”周爱军简单总结,语气轻松地像是谈天气。 刘秋花嘴巴张得更圆了:“怎么会上你大哥那去的!” “冤有头债有主,是周爱国一家子把温碧珠送进去的,她不找周爱国算账找谁?诶妈你别管了,关进去也好,不会再来闹了!这一进去,起码也得十年!” “十年!怎么这么严重?”刘秋花唬了一大跳,突然想起前几天周爱军那一副成竹在胸斩钉截铁地说谢红琴不会再来,似乎当时就知道谢红琴会走上这一步,她后背一阵发凉,突然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温碧珠怎么突然就答应和你离婚了的。” 温碧珠那个性格,就是抱着全家人一起死也未必会放过周爱军,怎么就答应离婚了呢? 还有这个谢红琴刘秋花知道,这个人和温碧珠一样,向来就是个贪便宜的人,可惜书读的不多,看着彪悍,实际上就是个蠢货。这样的一个蠢货,怎么有胆子干出要关十年的事情来? 伤人放火?还是在周爱国的家里? 刘秋花死死地盯着周爱军。 “妈你问这些做什么,哎,我要去上班了,你看好家里!还有,别总往地上吐痰,不是和你说了要吐痰有痰盂么!这是城里,要讲卫生!”周爱军念念叨叨地出门去了。 刘秋花心里越来越凉,温碧珠、谢红琴、周爱国几个人的脸在她跟前跑马灯一样闪过去,半晌,回过神来,是周文良抓住她的手,问她:“阿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刘秋花恍惚问他:“文良,阿奶是不是不该跟你爸到城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赶大集咯 “不怪我往坏处想哈!”张清芳站着门外看周爱国补着墙角的狗洞, 和张秀珍咬耳朵。 “这个周爱军肯定是给他前丈母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才会找上你们的。不然正常人能这样么?”张清芳斜了一眼,“周爱军这就是借刀杀人,如果她前丈母娘能抢了你们成功逃走, 那周爱军就能出一口恶气。他不是一直说, 他是因为你们才变成这样的么?他就是恨你们!当然很大可能是他丈母娘跑不了, 那他就搬走了丈母娘这个拦路石了啊, 再婚就不会再有人找他算账了!高,真是高!” “爱国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找不到证据。”张秀珍低声说, “派出所的人也拿他没办法, 他说的都是事实,是因为带弟进的监狱,我们家现在有钱。他丈母娘也没什么文化,都吓尿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偷了你家多少钱?”张清芳问。 张秀珍说:“快一千, 还有两个金坠子加金链子。”她自己也没想到灶王爷那塞了这么钱,当时只是听周清扬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她就把随身的钱给放进去呸,不知道周清扬什么时候把金子也给塞了进去。 后来才听警察提起,暂时还没定性是入室抢劫还是入市盗窃,如果是入市盗窃, 这个偷走的金额多少, 判多少年还不定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清芳回道。 张秀珍捅了捅她, “不是说你家那口子要来么?” 张清芳脸色黯了黯,“临时说来不了了。嘘,我还没告诉蓝图呢,他一直在等着他爸,说是等考了第一名,要给他爸看的。” “今年都没回来过呢。”张秀珍说。 张清芳回道:“忙吧。等放了假,劳烦你帮我看几天蓝图,我想去趟上海” “思春啦!”张秀珍逗她,张清芳心不在焉回道,“是啦是啦!” 放眼望去,就见周清扬的门敞开着。周清扬累了一夜,大早上突然发起烧来,还是张清芳帮忙照看的。 这会她人昏昏沉沉躺着,蓝图就守在她的床前,身体前倾着,整个人像是伏在周清扬身上。 “这孩子!”张清芳正要开口叫,就见周清扬突然醒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重重一声,蓝图蒙了。 “你打我干嘛!”蓝图委屈地捂着脸。 周清扬迷迷糊糊醒来,就看到一张脸在自己跟前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周带弟,只当自己是要被非礼了,下意识甩了一巴掌。 被蓝图吼了一下,突然醒过来,嘴犟道:“谁让你压着我,喘不过来!” 男孩子发育晚,蓝图还停留在抓女生辫子的阶段,平时和周清扬打打闹闹惯了,从来没拿周清扬当女孩子,这一点周清扬清楚,吃豆腐,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压你了!”蓝图怒道,“也就是你,发个烧都与众不同!你知道你刚刚喊什么啊?你说梦话,说要吹空调,还说要吃麦旋风。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打我的时候你知道你说什么了?” “我说了啥?”周清扬有些心虚。 蓝图呸道,捏着嗓子学周清扬的梦话,“蓝图你个灾星!” “你发烧还是我害的啊!骂我是灾星!”蓝图愤愤不平。 周清扬想起梦里光怪陆离,还真说不准自己为啥骂蓝图,反正没他自己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骂就对了,没毛病。 周清扬撇撇嘴,蓝图拿起一块冰棒就往周清扬嘴里塞,“吃一点吃一点,冰凉凉的正好给你退烧,本来就不聪明,别把脑子再烧傻了!” 周清扬看那根冰棒大部分都化成水了留在碗里,蓝图自己没舍得吃,就等着她。 想想又觉得愧疚,圆谎道:“谁让你在梦里还和我打架。” “那我倒是打得过你这个女壮士!”蓝图没好气道。 周清扬抬手又要打,蓝图丢下碗就往外跑,两人打打闹闹,把张秀珍和张清芳看得哈哈大笑。 七月中旬的时候,周清扬迎来了她的第一个暑假,那会她正拿着她的成绩单在向蓝图炫耀:“看到没,双百!” 蓝图说好了要考班上第一名,心理上很努力,行动上有差距,到了考试那个月,正好电视上播西游记,他每天就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念书的豪言壮语全给忘了。 这会看到周清扬,心里“哎呦”了一声,还想躲开,周清扬快速跑了两步截住了他的路。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清扬嘿嘿一笑,“原本是说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三个条件,现在可反过来了,你得答应我!” “行行行吧我的小姑奶奶!”蓝图赶紧告饶,揽着周清扬说,“走走走,哥哥带你去钓小龙虾去!” 大半个暑假,周清扬都跟在蓝图身边打鸟抓鱼钓小龙虾,尤其是钓小龙虾,简直就是周清扬最爱的项目之一。村里有一条小河沟,水倒是很清浅,市场能看到小龙虾趴到水草上,大约是数量多,村里人嫌弃它有一股土腥味,都不大钓。 周清扬头回看到小龙虾时口水就冒了出来,隔天就缠着蓝图陪她来钓。蓝图比她专业,来之前就带着她折了许多小竹竿,在竹竿上都栓上绳子,又带着她在土里翻了大半天,用纸袋子装了一小袋的蚯蚓。 周清扬一向都比较怕这种软体动物,看着蚯蚓就觉得有点恶心,所以在身子上绑蚯蚓也让蓝图一个人都干完了。等蓝图都准备好了,就领着她到河边去,一排放开几个小竹竿,没过一会,小龙虾就上钩了,死咬着蚯蚓不放,有时候一个竹竿上还会有两个以上小龙虾抢食。 收获的时候,就是周清扬表现自己劳动力的时候。就见她提着筒,见竹竿子动了就提起来,把龙虾从竹竿上解放出来,每每都伴随一身惊呼。 蓝图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智障儿童,狐疑问她:“你以前不也经常带着你弟弟钓龙虾呢么,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 “此一时彼一时,你知道个屁!”周清扬毫不犹豫的回怼。这是小龙虾啊朋友,深夜大排档、啤酒小龙虾,谁能躲开小龙虾的诱惑! “你少吃点!”蓝图拧着眉头嫌弃道:“听说这种小龙虾都是吃脏东西长大的,吃了脑子会变傻!你这么矮,吃了当心长不大!” “你等着吧!”周清扬提着满满一桶小龙虾回了家,等张秀珍做好了喊蓝图来吃,蓝图吃了一会,险些把手指头都给啃进去了。 周清扬挑着眉头问他:“好吃吧。我曲毅哥在外头跑得多,是他教我妈做的这个,正宗湖南口味!” “好吃!”蓝图埋头大吃。 张清芳去了上海找他爸爸去了,家里没人管得住他,他索性天天来周清扬家蹭饭,后来张清芳来了一封信,说是拜托张秀珍再照看蓝图一个月,蓝图索性就住到了周清扬家里,后来更天天带着周清扬去钓小龙虾。 周清扬后来也是吃怕了,蓝图再喊她去,她抱着柱子死活不肯走。蓝图就站在她旁边,一脸无奈地说:“不去就不去了,咱们想点别的东西玩儿。不然你在家里又要喊闷。” 谁还想吃小龙虾啊,蓝图一点辣都不能吃,还不是看周清扬高兴,所以陪着吃,吃着吃着倒是适应那种辣味了,险些要吃出便秘来。 周清扬蹲在家里老实了两天,果然又喊无聊,抬眼见张友生站在一旁。 张友生拆了周爱军的房子后,似乎是有意在原基地上盖两层小洋楼,还请了设计师专门来看过,没过多久就运来了建筑材料,动工了。这几天正是五加二白加黑大干三百六十五天的架势,如火如荼地建设着。 周清扬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脸上带上笑,对张友生笑道:“村长爷爷,你能不能给我点沙子啊!” “行啊!沙子又不值钱,你要拿多少自己来拿就是了!”张友生摸摸她的脑袋,想到了今年没能来过暑假的张林旸。张林旸他爸妈对他要求高,暑假也没放过他,专门给他请了个钢琴教师,说是开了学要去考级。张友生抽空去看了张林旸一眼,张林旸见了他,别别扭扭地问了句周清扬好不好。 张林旸还是个孩子呢,暑假就该和周清扬一样潇潇洒洒地疯玩儿。 张友生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来,问周清扬:“你在家呆着也闷,明天镇上赶大集,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 “大集!?”周清扬眼睛一亮,到了这边这么久,正经还没赶过集市呢。安平镇这边农历每逢五必有集市,平常是小集市,每月十五为大集市,遇到大集市时,四面八方卖东西的人都会赶过来,卖什么都有,说不准还能遇到耍猴的! 周清扬小时候住在县里,在她的印象中她就赶过一次集市,人小世界大,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后来爸妈工作忙,就再也没去过。再往后二十年,超市遍地都是,连集市都快变成旅游特色产业,哪里有现在这么地道。 周清扬心里大动,回头就去说服张秀珍。张秀珍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无聊了,刮她的鼻子说:“你去那边做什么。咱们家现在也不缺什么,没什么要买的!” “我就是去玩玩儿么!”周清扬拉着蓝图,“有蓝图哥哥陪我呢!还有村长爷爷带着我,我不会丢的!”周清扬说着,斜了一眼蓝图。 蓝图头回听她乖巧地喊自己“蓝图哥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被周清扬瞪了一眼,赶忙说:“对对对,镇里我和妈妈去了好几回,我比较熟,绝对看好她,不让她乱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集市相逢 “那行吧”张秀珍还是有些迟疑, 看周清扬老神在在的,又叮嘱了许多,周清扬都老实的保证了。 第三天,周清扬就早早拉着蓝图出了门, 跟着蓝图和张友生一块出门。 张友生开着拖拉机, 周清扬和蓝图两人都坐在斗子里, 张友生回头问她:“小带弟, 你今天要买什么啊?” “不买东西,”周清扬甜滋滋回道, “我卖东西!” “卖东西?”张友生呵呵一笑, “你也要做生意啦?” “对啊!我要励志当小富婆!”周清扬回道。张友生回头看她一脸虔诚, 不由哈哈大笑。 蓝图坐在后头,看周清扬变魔术一样从斗子里掏出一个包裹来,大概是趁着张秀珍不注意,早早就放在车上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给蓝图看了一样。 蓝图吃了一惊:“这不是你做着玩儿的么?” 周清扬前些时候实在无聊的发慌,就画了几个布偶的图像, 跟张秀珍要了些不要的碎布料,照着图做了十二生肖的布偶,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挂在书包上,一个个活灵活现的, 还可爱得紧。周清扬一共做了两套, 一套留给了周文飞, 另外一套一直都在自己手上。蓝图缠着她要了许久她都没给。 “怎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反而要卖了?”蓝图问她。 周清扬昂着头说:“这叫实现经济价值!” “你还是少看点电视吧。”蓝图摇摇脑袋。这个小姑娘在他眼里就是个奇葩,别人挤在他家看电视,都是等着看电视剧,孩子们挤着看是看动画片,就周清扬,准时准点跑来看新闻联播,还看得津津有味。 “还经济价值”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 蓝图翻了翻那一套东西,“卖不出去还得拎回来,丑死了!” 不知那套十二生肖,还有好几件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周清扬是什么时候做的,藏得倒是好。 “直男癌。”周清扬碎碎念着,蓝图“啊”了一声,“什么癌?” 周清扬回道:“什么癌,我说‘真热诶’”! “神神叨叨的!”蓝图嫌弃她,偏过头看她,最近天气太热,她在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睡不好,早上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凉风徐徐吹着,她就有些昏昏沉沉地眯着眼,摇头晃脑的。 “蠢死了。”蓝图又嘀咕了一声,拉她又怕吵醒她,索性自己挪了屁股往她身边靠,刚挪过来,周清扬头一偏就砸在他的肩膀上,像只猫一样拱了拱,才安生下来。 张友生先前还听他们两人吵来吵去的,这会没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又“呵呵”笑,对蓝图说:“蓝图啊,你要喜欢妹妹。让你妈妈给我再生一个啊!” 蓝图撇嘴回道:“才不要!家里有个我妈就已经顶上一百只鸭子了,如果生个妹妹和带弟一样样的,她一个人顶一千头鸭子,还是个满脑子怪想法从来就没安分过的鸭子,那我得烦死!” 周清扬迷迷糊糊听到蓝图在说她坏话,下意识抬手在蓝图脸上拍了一巴掌。 蓝图怒极嚷嚷道:“看!睡觉了还打人!我不要妹妹了!要也让我妈给我生个弟弟!不对,不管男的女的,不要像周带弟就行!” 张友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几个人颠簸了一路,总算到了集市。那会集市上已经都是人,很是热闹。周清扬听张友生说过,这些人都是大半夜天没亮就把东西挑来集市上的。张友生今天来是来买东西的,看周清扬要卖东西,特意把她带她走了一圈集市,选了一个角落让她把东西摆出来。 她也是头一回摆摊,东西放出来才发现自己到底没经验,隔壁摆摊的地上都铺着塑料纸呢,她却什么都没带。 她正懊恼着呢,蓝图给她递了一大把的荷叶,嘴里念叨着:“真是笨死,就你这样还经济价值,别把自己卖了就不错了!” 周清扬自动过滤对自己诽谤,笑着问蓝图:“哟细妹你想的可真是周到,你从哪里变出来这么一大把荷叶的?” 蓝图白了她一眼,她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刚刚来的路上有路过一片荷塘,你肯定是趁着你尿尿的时候偷了一把!” “你少说两句话不会死!”蓝图嫌弃地摇摇头,蹲着给她把几片荷叶摊平了,然后把她的那些个小玩偶小心翼翼的摆整齐,全部弄完以后,在荷叶边上放了朵荷花。 周清扬扫了一眼周围,合掌“哎哟”了一声,赞扬蓝图道:“你别说,就这么条街,就咱们的摊子最显眼,被你这么一布置,咱们倒像是出来春游的!” 张友生见他们俩行事还挺有章法,还颇为惊奇。正好周清扬隔壁的两个摊子都是村里人,张友生交代让帮忙照看下,又交代蓝图看着周清扬,自己先去采买东西去了。 周清扬站在摊子前,亮着嗓子就喊了句:“走过路过别错过,上海来的十二生肖娃娃,纯手工缝制,样貌可爱,设计精巧,一个只要九毛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全套购买还有更多优惠,买一套,另外一个福娃娃,来来来,看看了哈” 她乍一出口,蓝图就吓了一跳,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说辞,就像是打了很久的腹稿,练习了成千上万遍一样,还有周清扬这个架势,也像是做了很久的生意,完全不像是头一回卖东西的新手。 “你这一套套的哪里学来的?”蓝图匪夷所思,周清扬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妈尝带我去县里,人家卖东西都是这样卖的?” “我也经常去县里我怎么没听到过。”蓝图腹诽道。周清扬个子不高,长相很是清秀可爱,嗓音清脆,她一喊,虽然声音不大,却让很多人驻足。 “诶你看着小娃娃,才几岁就出来卖东西。” “可不是,口条还挺不错的” “” 几个人纷纷讨论着,又有大姑娘看着她可爱,逗她:“小娃娃卖么?” 周清扬甜着嗓音回答她:“布娃娃卖的,我这个小娃娃不卖。但是像姐姐这样漂亮的美人如果要买我的布娃娃,小娃娃可以亲亲小姐姐” “可真是会说话!”大姑娘捂着嘴咯咯直笑,随手就带走了周清扬缝制的小黄鸭子。 蓝图在一旁看得是瞠目结舌,周清扬那甜腻的嗓子一出他就想掩面跑走,结果倒是卖出去了? 周清扬得意地挑眉:“愣着干什么,陪我一块喊啊!” 蓝图干着嗓子吼了一句:“娃娃,卖布娃娃!”起初还是细细声的,被周清扬鄙视了好几回后,蓝图终于大着嗓子随着周清扬喊出声来。 出师大捷,可惜后继无力。此后的半个小时,前来逗周清扬的人很多,来问价的人也很多,就是再没有人掏钱买东西。 八月中旬的时候中央正式宣布开始价格闯关,各地就兴起抢购潮,东西一天比一天贵,物价膨胀得厉害。前几天新闻里还说,有地方居民在银行抢兑,差点出踩踏事件。 日子不好过,大家来买东西就越发慎重,像周清扬卖的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刚需,买的人自然就更少。 周清扬喊到后面嗓子都快哑了,太阳一起来更是烦躁,蓝图又不知道上哪儿买了两根糖水冰棍来,粗鲁地塞到周清扬的嘴里说:“快省省力气吧!” “嘶,你还有私房钱啊!”周清扬问他,他“嗯”了一声,总算找回点自豪感,“我平常都帮我妈看店做家务,我妈给我的酬劳费。” “细妹哥哥豪爽大方!”周清扬眯着眼睛嘴上抹蜜一样,两腿一盘坐在地上,招呼蓝图,“来来来一块坐下来。” “你一个小姑娘”蓝图再一次实力嫌弃周清扬,蹲下来和她说,“我觉得你这些东西今天是卖不完了,一会村长来了咱们就回吧。” 时运不济啊!周清扬实在挫败。 正想着收摊子,突然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你这个布娃娃怎么卖啊?” “一个五毛钱,买一套另外送一个布娃娃,任意挑选!”周清扬喜滋滋地站起来,见了来人,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周文语也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周清扬花枝乱颤:“周带弟你怎么过的这么惨?你看看你在干什么?要饭么!放几片荷叶在这里,你怎么不摆个碗啊!” “买不买,不买就走!”蓝图沉着脸说道。 “买,我怎么不买!”周文雨嘿嘿一笑,对着身后喊道:“妈妈,你快来看看,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周带弟!我那个小堂妹!路边抱来的那个没爹没骂的孤儿!” 妈妈?周清扬楞了一下,听到周文语的后面说的话,眉头一蹙。 “周文语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话我教教你!”蓝图心头火窜上来,挥手就要打周文语。 周文语看他凶神恶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靠在身后人身上,那人“咦”了一声,问道:“这是干什么?” 周清扬抬头望去,心里“咯噔”了一声,暗道不好,这是冤家路窄,撞上了! 陈楚瑜又“咦”了一声,当看清周清扬的脸时,脸上神情从疑惑变成羞愧转而变成了愤怒,最后却是变成了冷漠,死死盯着周清扬,问周文语:“这就是你的堂妹?” “对,周带弟。我跟你说过的,她就是没教养的孩子。你看,刚刚见面就要让人打我!”周文语告状道。 蓝图在一旁冷笑道:“周文语,你妈不是还在监狱里么,怎么一声不吭就换了个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一更 “你这孩子, 好没教养!”陈楚瑜沉声打断他。 有陈楚瑜撑腰,周文语腰杆子都直了,大声回蓝图说:“我早就和监狱里的那个女人断了关系了,我爸爸给我找了个更好的妈妈!”说着话, 去牵陈楚瑜的手。 陈楚瑜下意识躲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 握住了周文语。周文语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昂首说:“今天是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全家人来逛街,我们也是难得回乡下来看看, 哪里知道这么倒霉, 就撞见了你们!” “也不算倒霉!”陈楚瑜冷冷地看着周清扬, 直看得周清扬后背发毛,“我和你这个小堂姐也算是有缘分,前前后后遇见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每一次都让她颜面尽失,每一次都让她记忆深刻。 尤其是在饭店的那次, 那是她第一次进派出所,在派出所里她哭得泣不成声, 现在想起来都丢人! 好在老天开了眼了,今天还是周爱军死活要拉着全家人出来集市买东西。她原本是看不上集市上的东西的,可惜最近县里东西实在太贵了,样样都是钱, 爸妈生她的气, 给她的钱也少了, 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过来看看,只当是来散散心的。 结果就遇见了老冤家! 就一个小破孩子,她还制不了了?! 陈楚瑜想着,手下不由用力,周文语吃痛,抬头一看陈楚瑜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下意识抽回了手。 “你在卖布娃娃?”陈楚瑜弯下腰,捏起十二生肖中的小猪,笑道:“做得不错,很可爱。怎么卖的?” 周清扬第一眼看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会恨不得这尊瘟神赶紧走,耷拉着眼皮说道:“一个两块,一套二十。” “你刚刚还说一个五毛的!”周文语扬声道。 周清扬回她:“你听错了吧。旁边这种小的一个五毛钱。买卖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没人逼你买。” “你喜欢啊?”陈楚瑜抬头问周文语,周文语正要摇头,陈楚瑜自说自话道:“你要是喜欢咱们就买。女孩子家家的喜欢买玩具也没什么错,妈妈买给你。” “太贵了,妈妈”周文语诚惶诚恐,陈楚瑜笑着摸摸她的头。 “你要啊,那我给你打包。”蓝图低头去收娃娃,陈楚瑜点点头。 周清扬直觉,正想拉住蓝图,陈楚瑜突然捏起一个娃娃“哎呦”了一声,周清扬还没反应过来,陈楚瑜抬手抓起四五个娃娃就往周清扬脸上砸,一边砸一边骂道:“小小年纪就出来坑蒙拐骗!你看看你这个做的什么娃娃,好在我看了一眼,这还没卖出去呢,针脚都裂开了,就这样一个破玩意儿你卖两块!” 她拿的正好是小马,周清扬做的时候为了让它看起来可爱一些,特意在马脖子上加了铃铛,在马背上还用张秀珍剩余的皮料做了马鞍和马镫,陈楚瑜那是狠了心要照脸周清扬的脸上砸,那些东西不偏不倚全打在周清扬的眼睛上。 周清扬“嗷”地一声捂住眼睛,蓝图回过神来挡在她跟前,看周清扬疼的直呼气,心疼气急,眼眶都红了,问陈楚瑜:“你不买就不买,干嘛打人!” 周清扬一把扣住蓝图。 陈楚瑜昂着头站着,冷笑道:“你这小孩和这丫头是什么关系?邻居?朋友?两个叫花子一样在这里卖东西,你妈知道么?” “蓝图他爸在上海,常年见不到的!”周文语在身后补刀。 陈楚瑜嘴一弯,脸上的恶毒越发深刻,“一个是没爹没娘的野种,一个是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怪不得能玩到一块去!小孩,我可跟你说,我是这个野丫头的二婶,她爸妈没教好她,我这个做长辈的来教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隔壁摊子的大婶忙完生意总算发觉氛围不大对,偏了头问:“带弟、蓝图,你们没事吧?” “大婶,是我!”周文语甜甜回道:“我看到带弟了来打个招呼” “打招呼?”大婶狐疑地看着周清扬,周清扬松开手,眉骨上红红一片,大婶“诶”了一声,冲上来说:“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拿破东西来骗人,我这个当婶婶的教教她做人。”陈楚瑜对着大婶柔柔一笑,从钱包里捏出了五块钱给周文语说:“小语,把这个钱给你妹妹。家里再穷也不能让孩子出来卖东西,缺了钱也不能昧了良心,这种东西也出来卖,让人知道了,会说周家没家教。” “好的妈妈。”周文语接过来,嫌恶地看了一眼周带弟,直接把钱丢在荷叶上,对陈楚瑜说:“妈妈,爸爸还在等咱们,咱们先走吧!” “嗯。”陈楚瑜鼻子里出气,再一次憎恶斜眼周清扬,看她狼狈流泪,脸上也红了一片,虽然还没解气,到底觉得找回了点利息,冷嗤了一声走了。 “这到底是谁啊,看着也就是姑娘家,怎么这么讨人厌!”大婶回过神来,周清扬捂着脸扬手说:“不要紧不要紧。”大婶那边来了生意,她赶忙又去招呼了。 周清扬先前就死死扣着蓝图的手不让他动,这会人走了,她的额头也疼起来,蓝图气得直发抖:“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讲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周清扬也是无奈。她和蓝图就两个小屁孩,武力值铁定比不上陈楚瑜这个大人。这还是法制社会呢,她总不能气得让天雷一道劈死她! “回家吧回家吧。”周清扬低头收拾东西,举起五块钱和蓝图说:“你看,咱们就卖了几个娃娃,还白赚了五块钱,无本经营这是!” 蓝图偏过头去,咬着下唇骂道:“你是个傻子么!” “可不是傻子么!”一旁突然传来声音,周清扬偏头一看惊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人都往集市上撞! 张盛宇比起几个月前,人又长高了许多,大约这段日子没少在田里疯玩儿,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身子板也看着结实了。这会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清扬,蹙着眉头。 一旁的张盛清痛心疾首说:“我看你平常倒是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软弱,就这么让人欺负你?” “你们怎么在这里?”周清扬疑惑道,看看张盛宇一身农民的装束,唬了一大跳:“哥,你这不会是带着盛清姐姐离家出走吧!” “离家出走个鬼!”张盛清跳起来拍了下她的脑袋,“爷爷奶奶特意让大哥带我出来赶集的,什么叫离家出走!” “出来东西没买到,倒是看了一场热闹!你说你,好歹也是我张盛清的表妹,怎么就这么任别人欺负?刚刚那女人明摆着就是故意为难你的,你就不会哭?哭大声一点把周围人都吸引过来,你就说她一个大人买东西不给钱,你不让她走她非要让你难堪,然后玩儿命,哭晕过去都行,不就有人来谴责她了?你说你,年纪小,人也蠢,哭还不会啊!” “嗷。”周清扬嘟嘴捂着脑袋,不得不承认,刚刚是应该按照张盛清说的来的。只是刚才被砸的太快,她脑子突然真空了。一直给自己设定的框子是个小孩子,实际上还是个大人,下意识反应竟然不是哭,而是生气。 她这个重生人士实在有些不专业。 对啊,干嘛不哭啊? 周清扬愣住了。再偷偷看一旁张盛宇,心里暗想,上回看到他还是个中二少年,怎么突然变成高冷男神了。 “小姑娘家也讲究面子,面子值得几个钱!”张盛宇终于开口,脸色还是很差,对周清扬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你这样被人打了就想溜的,以后还得有人欺负你!” 张盛宇扫了一眼张盛清,张盛清会意,对周清扬说:“还摆什么摊子,收了收了!” “上哪儿去啊!”周清扬被拖着走,回头不忘和大婶说:“大婶,你帮我和村长爷爷说一声,我和我表哥表姐去买点东西就回来!”一手拉住蓝图,“走啊!” **** **** 四个小孩就藏在芦苇堆里,不远处就是一条羊肠小道,两边都是水沟,水沟旁长满了高高的芦苇。 刚刚四个人翻土挖坑做了许久的准备工作,此刻,周清扬压低了声音低声问张盛宇:“哥,你怎么确定他们会从这条路走?” 张盛宇还未回答,蓝图在一旁回道:“刚刚咱们跟了他们一路,发现他们并没有自己开车来,你说他们住在县里,那他们肯定要坐班车回家。镇里回县里的班车一天就两趟,其中一趟就在十分钟以后。集市去客运镇就这么一条捷径,他们肯定会走这条路。” 蓝图偏头看张盛宇,张盛宇“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周清扬越发觉得这两个男孩周身气压太低,低得她有些发寒,只能悄悄挪到张盛清的边上,低声说:“盛清姐,盛宇哥脸色不大好看。” “那是自然。”张盛清冷哼道:“我们家都有个毛病,护食。自己家孩子自己打那一点问题没有,外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她试试!别说话,人来了!” 周清扬屏气,就见周爱军带着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出现在视野里。 周爱军大包小包提在手上,周文安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面色如霜的样子,周文良比几个月前高了一点,人也瘦了一圈,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很没精神,周文语是最活跃的,亲昵地抱着陈楚瑜的胳膊,欢天喜地地在说些什么。 等人走近了,周清扬莫名紧张起来。就见张盛宇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上弹弓,瞄准,屏息,发射,一气呵成,“子弹”划了个弧线,精准地落到了陈楚瑜新烫的头发上。 “什么东西!”陈楚瑜伸手去摸,触手可及是软软的东西,还在扭动,等抓到眼前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吓得“啊”一声跳起脚来。可是跳也没用,蓝图特制的“蚯蚓”子弹,是用芦苇须扎起来的,一扎上有十来只,捆成一小捆,这会落到陈楚瑜头上,全部四散开来,正好陈楚瑜烫了卷发,蚯蚓受了惊吓就往她的头发里头钻。 陈楚瑜几乎要哭出声来,脚尖着让靠的最近的周文语帮忙,周文语安慰道:“妈妈别怕是蚯蚓”,她正要伸手,又从另外一个方向发过来一只四脚蛇,周文语顿时花容失色,直接推了一把陈楚瑜,陈楚瑜没站稳,直接被她推到了一旁水沟。 “啊!”陈楚瑜尖叫一声,眼见着要落水,慌乱间看到一条胳膊,正要去抓,就见那个胳膊偏了偏,她直愣愣掉了下去,在被臭水沟淹没之前,她看到了周文安怨毒的眼神。 那个眼神消失地太快了,她几乎以为自己是错觉,再多她也来不及细想,臭水沟不高也不深,但是沟里全是淤泥,她整个人仰摔下来,敏感地觉得脑袋上有什么爬过来 “呱呱”有一只青蛙,就这样踩在她的脸上,呱呱叫着。 “啊”陈楚瑜发出了当天最最最尖利的叫声。 周爱军原本手上抓满了东西,瞬时丢下东西要来啦陈楚瑜,被吓坏的陈楚瑜一阵乱拳,拉到周爱军手的瞬间,又被青蛙惊吓,顺带手把周爱军也带进了沟里 “大哥,咱们买的鸡,鸡跑了!”周文良吓坏了,等反应过来,只看到刚买回来的鸡解放了一般,“咯咯咯”也要往河里跳,周文良赶忙要上去抓鸡。 一时间,抓鸡的,丢四脚蛇的,哀嚎的,乱成了一片,场面好不热闹。 周文安站在路中间,冷冷地看着全家人鸡飞狗跳,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等好好看过两边芦苇荡,只看到芦苇荡边上有一块地被踩平了,有四五个人的脚印,地上还有些零碎的新土。 恶作剧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定是那个死丫头,一定是的!”被拉上来的陈楚瑜哆哆嗦嗦,嘴皮子都在打颤。 即便是周爱军找来了清水给她洗漱了一番,她还是觉得自己头皮上有虫子还在钻。 最近的班车已经走了,另外一班车还有几个小时,太阳越发炙热,身上的衣服却已经开始发臭。 “我要找她算账!”陈楚瑜来回踱步,“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楚瑜,他就是个孩子,小姑娘!你看看那个脚印,有四五个人!”周爱军劝她。 “我不管,我就要去看看!”陈楚瑜发了疯了,周爱军还要劝她,陈楚瑜反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直打得周爱军眼冒金星。 “周爱军,我才知道那个是你侄女!我遇见你们周爱人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还有你这边三个,一个比一个没用,一家四个人,拉不住我一个女人!” “还有你!”陈楚瑜怒指周文安,“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推我下水的!” “我没有!”周文安面无表情回道。 “你还不承认!”陈楚瑜抬手一巴掌又摔在周文安的脸上,周文安躲都没躲,只抬了头看她,就是那个眼神越发让陈楚瑜怒火中烧,吼道:“你看什么看!我讨厌你这个眼神,你就是恨我!你就是恨我是不是!” 周爱军一把扣住陈楚瑜的手:“闹够了,差不多了!” “差得远了!”陈楚瑜怒火中烧,“你不去是吧,好!我去!” 陈楚瑜大跨步地往集市走去,回到刚刚摆摊的地方时。 一路上的人早就拿她当成疯子,躲之不及。 “那个死丫头呢!”她恶狠狠问问一旁的大婶。 大婶愣了愣,眼睛里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一本正经道:“你说那两个小孩?被你骂了一顿就哭哭啼啼回家去了啊!搭车走的,这都走一个多小时了,该到家了都!噢哟,姑娘,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啧啧啧。大婶捂住嘴,一脸嫌弃。 “妈,你说他们一家子怎么能这样?”陈楚瑜哭得泪人儿一样,坐在沙发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一大早在集市上惹了一肚子气,结果回过头那个小妮子就跑了。车跑了,她在太阳底下干晒了两个小时,她当时真的是气炸了,才会打了周文安,可是自上了车以后,周爱军都不说话,不理她。 “他说他手头上没钱,我就陪着他去集市上买东西。那里都是什么人,都是乡巴佬?我不嫌弃他,我陪着他!可是他呢?那个欺负我的丫头就是他的侄女儿!还有他那个儿子,妈,你不知道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是我是他的仇人。我就是讨厌他,恨不得他赶紧从我跟前消失!” 陈楚瑜一边哭着一边说着,半天发现没人搭理她,她恼了,问夏美云:“妈,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妈早就告诉过你,贫贱夫妻百事哀!”夏美云摇摇头,“劝也劝过了,是不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说要嫁给周爱军,你爸气的高血压都犯了。” 陈楚瑜哭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从前对我百依百顺的。” “谁让你早早就和他”夏美云额头上青筋直冒,“现在你能怎么办,婚礼再不办,再过几个月你这个肚子就起来了。周围人都得笑话你!” “又说这些!妈,我是回来和你诉苦的,不是来听你教训的!”陈楚瑜只觉得心烦,起了身进了房间。 夏美云悠悠叹了口气,一直躲在房间里的陈文彬走出来,气得直嚷道:“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你是眼瞎还是笨蛋,怎么能看上那么个货色?一过去就当三个孩子的妈,加你肚子里那个,都够凑一桌麻将了!将来有你后悔的!” “你放心好了,我死也死在外头,绝对不会回来要饭!”陈楚瑜隔着门回道。 陈文彬一股气窜上脑子,险些背过气去,夏美云赶忙扶住他。这两个月为陈楚瑜的事情,陈文彬没少叹气,眼见着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这孩子真是着了心魔了。你说这样,她当初还不如跟着那姓毛的小子跑了” “爱跟谁跑跟谁跑!”陈文彬打断她,朝着房门里吼道,“路都是自己选的,等她磕地头破血流,总会回来求我!” “才不会!”陈楚瑜隔着门嘴犟着。 低头摸摸肚子,满眼都是柔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二更 “怎么又能撞上那女人”张秀珍匪夷所思, 看周清扬头发散落着,把她抓到跟前,好好替她输了辫子,两根长长的羊角辫挂在脑袋上, 还用的红丝绸打了两个蝴蝶结。 屋门外蓝图瞧见了, 对张盛海说:“你看她, 踩个风火轮, 拿个红缨枪,穿个红肚兜, 差不多就是个哪吒了!” 周清扬嚷道:“蓝图, 你找死呢!” 话音没落, 就被张秀珍狠狠赏了个当头栗,周清扬委屈地吐了吐舌头,张盛清吓道:“我倒觉得蓝图没说错啊,是有点像个女哪吒!走吧,女哪吒, 姐姐带你去闹海!” “去去去!”周清扬连声应道。嘟着嘴祈求地看着张秀珍,张秀珍一时觉得好笑, 捏捏她的脸说:“去吧去吧。” 这几个孩子真是胆大包了天,听说周清扬去卖东西还赚了钱,张秀珍已经很受惊吓,在看到她身后的张盛海两兄妹, 她更是魂都吓没了。好在张盛海赶忙解释, 说是和同村的人交代了, 也写了个信件让人带回去给张守成,她才放了点心。 周清扬得了准许,顿时像放飞的小鸟一样奔了出去。蓝图带着三人飞奔到了河边,张盛海见了水,一路走一路脱衣服,还没到河边,整个身体就只剩下一条内裤。周清扬只看到一个黑用的身影飞快的入了水,打起了好大的水花,过了不久,蓝图也是划了个弧线跳了下去。 “哇。”周清扬鼓起掌,“厉害了厉害了!” 过了好半会也不见水里冒出头里,张盛清着急,喊道:“诶你们没事吧!” 喊了几声还不见人,周清扬也跟着着急起来,两人却是哗啦一下冒出了水面,蓝图手里还抓着一条鱼,对周清扬说道:“带弟,看我给你抓的鱼!” 张盛清撇撇嘴,对周清扬说:“看他献宝的样子!”话音没落,从张盛海的方向直接扑来一阵水花。 张盛海挑衅道:“小表妹,来打水仗啊!” “打就打我怕你!”周清扬嘴一弯,直接下水站在浅水的地方,手一捧,朝着张盛海的脸泼去。 场面一时热闹,欢声笑语持续了许久许久,等最后,大家都累了,全都靠在河岸上休息。 蓝图摆大字平躺在河岸边上,嘴里衔着一根水草,头顶上的太阳已经斜挂西边,山谷里虫鸣鸟叫,静谧怡人。 “你们说,咱们要是不长大,就这样多好?”蓝图吐掉嘴里的水草。 “有什么好的!”张盛海不屑道,“我想快点长大,等我长大了,我就会赚好多好多的钱,去任何我想却的地方,自由自在的。” “我也想快点长大,等长大了,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张盛清轻声说。 三个人都说完了,就等着周清扬开口,等了许久,就听周清扬处传来轻轻的鼾声,周清扬翻了身,像是说梦话一样,嘀咕道:“我想吃” 后面说的是什么,三个人都没听清,周清扬吧唧嘴巴,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好吃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大笑。 **** **** 轰隆隆隆,平地突然一阵惊雷,过了不久,暗沉沉的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 周清扬正好在午睡,霹雳吧啦的雨声砸下来,像是有催眠的作用,让人睡得更沉,雷阵雨过后,空气里带着温热的泥土气息,萦绕在鼻尖。 周清扬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的最后,是曾经衣衫褴褛的周带弟对着自己轻轻笑,说谢谢。 周清扬就这么突然醒来,偏过头一看,蓝图那死小子就躺在她旁边,脸凑得特别近。她迷茫了好一会才响起来,午睡之前两人正在玩沙盘五子棋。那是她自创的,跟张友生要了一些沙子,用很大四方木盘子装了沙子,刷平了画上格子,就能重复利用。 她这个老手却输了蓝图无数次,气得耍赖,接过蓝图不让她,用手狠狠捏着她的脸蛋,气得她和他打了一架,最后筋疲力尽还打输了,索性午睡。 “比我还大呢,不会让着我一点!”周清扬抱怨着。 蓝图睡得沉,她下床穿上凉鞋,一时觉得口渴,摸出门外,突然听到隔壁卧室出哪里张清芳的声音。 “诶,蓝图妈回来了。”周清扬回头看了一眼蓝图,骂道:“笨蛋,念了你妈好多天,人回来了就知道睡!” 周清扬正想去打招呼,就听张秀珍提了声音喝道:“这怎么可以!你就这么放过他?” “不放又能怎么样?”张清芳轻笑道,“那个女人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蓝生耀的爸妈原本就不喜欢我,是她妈来找我谈话的。” “那蓝生耀呢,他怎么说的!他要真敢开口,那你就去告他重婚!” “我和他没领结婚证呢!当时他说想娶我我就信了,就简单摆了几桌酒席,后来想着补个结婚证的,他就去了上海。” “现在国家认可事实婚姻的!你别怕,你去告他,到时候咱们村里人都能给你作证!” “不要了” 屋里静默了许久,张清芳想到蓝生耀送她走的时候,脸上愧疚的表情,忽而笑道:“这种男人,送给我我也不要了。” “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你就甘心把他这么送给别人了?”张秀珍惋惜道,“当年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村头排到村尾都有的,他没钱没权落在这个村子里,死活追着你。” “一直都在两地,多深的感情都淡了。”张清芳看得透彻。 “你倒是看得开。那以后怎么办,你和蓝图” “有什么怎么办,”张清芳似是不在意,回他,“蓝图十岁了,蓝图出生那年他走的,这都整十年了,不都是我一个人过来的。往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周清扬愣愣站在门外,一阵风吹过来,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你哥哥嫂子那边你可怎么办。他们”张秀珍欲言又止。 屋子里又诡异地沉默了许久,张清芳强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过什么。” 屋子里桌凳移动的声音,张清芳说:“走了大半个月,我都想蓝图了。死小子不知道醒了没有,我去看看!” 周清扬赶忙拔腿往屋子里跑,刚躺下,张清芳推门进来,蓝图睡觉不老实,翻了个身把腿直直架在周清扬的身上。 周清扬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敢动,心里默默画了圈圈诅咒周清扬。 张清芳在门外笑道:“你看看他,就知道欺负小带弟。”走过来摸摸蓝图的脸,说:“儿子,妈回来了。” 唤了两声,蓝图突然醒过来坐起来,抱着张清芳的脖子高兴得不得了,张清芳哭笑不得,点着脑袋说:“我看你在带弟家里养胖了不少,我再不回来,你怕是要改姓周了。” “不会!”蓝图斩钉截铁说着,又问张清芳:“妈,我爸呢?” 张清芳僵了一僵,带着戏谑拿手戳了戳蓝图的脑袋说:“都白疼你了。养你这么大,十来天没看到我,却要先问你爸爸。”顿了顿,又说,“你爸工作忙,说是过了年再回来看你。你赶紧跟我回去,你爸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呢!” 张秀珍在一旁看得只觉得心酸,开口想要留他们下来吃饭,她摆摆手说:“不了,这大半个月没回家,家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张清芳抬手揉揉周清扬的脑袋,笑道:“等我整理好东西了,让小丫头到我去挑东西去!我给她也带了好多礼物!” 等他们走后,张秀珍坐在周清扬床边发呆,周清扬突然坐起来,她还吓了一跳,抹了抹眼角的泪,埋怨周清扬,“一声不吭坐起来干什么。” 周清扬正要说话,正在外头玩泥巴的周文飞急忙忙冲进来说。 “妈妈,妈妈,你快出去看看呐,蓝图哥的妈妈和别人吵起来了!” 张秀珍面色一凛,赶忙起身冲了出去。 马路边上,田玉梅拧着眉头指着张清芳的鼻尖骂着。 “你这个骚狐狸,每天穿个跟个花蝴蝶一样在村里飞来飞去,今天跟这个抛媚眼、明天跟那个送秋波,我就想呢,你这是要勾哪个野男人。平常大家看着都是邻居就算了,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是好,连我家男人你都要勾他一眼?” 孙茂海在一旁哎哎叫:“你别瞎说,就是不小心撞见了!” “让你多嘴!”田玉梅生的壮硕,比起孙茂海还要高上一个头在,孙茂海站在她身边都显得玲珑,伸手拧一把孙茂海,孙茂海“哎哎哎”叫唤,“你轻点轻点!” “你没长眼,耳朵没聋吧?”张清芳抬眉,“这么一条路你们两个走,偏偏哪里不好走,非要往我身上撞,我不告你们夫妻俩耍流氓,那也是看在乡里乡亲的面上!” “就撞你怎么了!”田玉梅冷笑一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好好一个村子风气就被你一个人给败坏了!看什么看,有本事就让你老公带你去上海啊?没本事就给老娘憋着!就你这张脸,谁往家里领都不安宁!” “你有本事再说一次!”张清芳脸色巨变。 孙茂海拉住田玉梅:“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咱们还是走吧,儿子饿了。” 田玉梅不肯走,孙茂海拉着她说:“赶紧的赶紧的!” 田玉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动了动身体,路过张清芳身边的时候还吐了口唾沫。 张秀珍领着周清扬,迎头和田玉梅、孙茂海擦肩而过。周清扬只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回头一看,孙茂海正好也回过头来,眼睛仍旧直勾勾挂在张清芳的身上,顺着她那身合体的旗袍的曲线往下落,喉咙间一动,像是吞了口唾沫。 周清扬霎时间觉得恶心无比,想到村里流传的孙茂海的丑事,整个人都不太好。 你道孙茂海是谁?他从前还是人民公社村队里的大队长呢!村里人到现在戏谑他时,还要喊他一声“孙队长”。 听说十几年前,孙茂海还是志得意满,有妻有子,因为会来事儿,在村里当大队长,官路亨通,连带着也是作威作福。当时好多女知青在村里,孙茂海前前后后借着帮忙回城的名义,吃拿卡要睡,糟蹋了多少人。 后来改革了,孙茂海走多了夜路,总算是被人举报了。官职没了,他还进去坐了几年牢,出来以后老婆孩子跑了,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娶了田玉梅这个带着孩子的寡妇,重新开始生活。 结果不到一年,孙茂海就开始酗酒,每次喝醉了酒就开始抱怨自己怀才不遇,起初还只是酒品不好,撒泼打闹,后来就是借酒装疯,四处骚扰女人。 村里的人他不敢动,村学校里却有很多外地来支教的年轻女教师。孙茂海有好几回,借着酒醉冲上来人家女老师的宿舍楼里,把人家女老师吓得够呛。 田玉梅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孙茂海就是死性不改。饶是这样,田玉梅还觉得有人会打孙茂海的主意。 “老流氓!”周清扬心底里朝他吐了口唾沫,“死不要脸!” “没事吧?”张秀珍问道。 张清芳回道:“没什么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往后还是躲着点这两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张秀珍叮嘱道。 张清芳点了点头。 周清扬看蓝图铁青着脸,拉了拉他的手,他的脸色才和缓了一些。 *** *** 一转眼又到了开学季,开学前几天,周爱国特意从临县赶了回来。 将近一个多月一来在,周爱国都泡在工厂里,没日没夜在加班。刚到家的时候,周爱国胡子拉碴,周清扬都没给认出来,张秀珍笑称周爱国这是从山里回来的野人,周爱国抓住她就拿胡子往张秀珍脸上扎。 周文飞拿着手赶忙捂住眼睛,露出一条缝说:“爸爸我没看到!”周清扬忍俊不禁。 闹了一场,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了一顿饱饭。饭桌上说起女装做得如何,周爱国直说心里也没底。 “我和曲毅拿着你改的衣服样板,又稍微做了点修改,让工人们照着样式改了,让曲毅带走了几十件。先前我们沿途卖衣服,和几个服装店的老板打下了交情,曲毅打算一家家上门去送货,他人走了也有几天了,具体还不知道。” 周清扬啃着周爱国从县里带回来的排骨,心里琢磨了下:这才几十件衣服,要是一家家上门推销,浪费时间不说,货运成本也高啊。虽然长时间走市场可能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这个时间都九月份了,人家都快开始卖冬装了,你现在开始推销裙子,哪个要买? 她咬着排骨,嘴巴里酸甜交错,再咬一口,只听“咯嘣”一声,换牙期牙酸到不行,她立时龇牙咧嘴! “小心一些!”周爱国笑着提醒她。 周清扬搁下排骨,一派天真问周爱国:“爸爸,清芳阿姨说,临县在两个省的交界处,又是交通要道,很多人都在路口两边摆摊做生意呢,卖什么的都有,衣服啊,鞋子啊,可热闹了!你要不要也去占个位置,我陪您一块去卖东西去!” “鬼丫头,打主意打到你爸爸身上去了!”张秀珍哭笑不得,点着周清扬的额头说:“这丫头做生意是做上瘾了。你知道她暑假里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周爱国兴致勃勃问。 “她啊!上集市做生意去了!”那次卖娃娃很失败,周清扬却是越挫越勇,拉着蓝图又去了两回集市,这回不卖娃娃了,她看准了当天集市上人多,当天早早让张秀珍做了两笼子的蒸米糕,连着笼子带去了集市,又让蓝图划拉了两桶的冰糖水,拿保温瓶装好了带去,就在集市上卖吃的! “很聪明啊!”周爱国笑道,“早早去了卖糖糕,天热了口渴了,就卖糖水,总不会亏本的!” “那是!”周清扬昂着头,颇为骄傲说,“我们卖得可快了!村长爷爷都夸我们!” “有脑子,是我的好女儿!”周爱国哈哈大笑,“那你赚来的钱呢?” 周清扬赶忙捂住口袋,警惕地问周爱国,“爸爸,那可是我的私房钱!不能给你!” “谁要抢了你的!”张秀珍瞧她没出息的样子,摇摇头说,“这丫头真是一心钻进钱眼里了!” 周爱国笑道:“你别说,她还真说对了!” 他们接手那家衣服作坊实在太晚了,错过了夏装出售的最好时机,如果等曲毅回来,这批衣服大概率就是要积压在仓库里,所以周爱国早就想好了后招。 一方面,曲毅去拉拢新客户,如果有要的多的,他打个电话回来,周爱国可以立刻安排出货,随物流走,几天也就能到了。另一方面,周爱国也如周清扬所说,就在两省交界处摆摊设点,那边人流量大,打的就是季末清仓的牌子,实际上是薄利多销的路子。改之前和改之后两种衣服都摆在一块,价格拉开差距,任由他们选。 就这一个月,改衣服卖衣服,联系客源,周爱国几乎累得够呛。这个行业他实在是太陌生了,好在有个老李,他看周爱国干劲十足,也不好意思继续消极怠工,和周爱国一块出谋划策,竟就这么神奇地起死回生了。 “曲毅也是借着这批衣服,上去探探路的!只要过了这关,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些了。”周爱国舒了口气。冬装材料成本高,这个小作坊实在做不动,他们现在已经想到了春秋装的身上。 “爸爸,你好厉害啊!”周清扬果断当了回狗腿子。 周爱国莞尔:“等过些时候,爸爸带上咱们全家人去厂里看看。老李总说要请咱们家人吃饭,一直也没空,正好凑巧一块吃了!” “那厂里有没有大美女”周清扬眨巴着眼睛问周爱国。 张秀珍打打她的筷子,作势摇摇头:“小姑娘家家想什么呢!” 周爱国越发哈哈大笑,指着周清扬说:“你啊!上学都学回了什么东西!那个厂里啊,都是些大婶,哪里能有什么大美女!” 张秀珍不动声色望着周爱国,周爱国只当没看到,搂住张秀珍说:“你妈妈才是这世上最最最最漂亮的姑娘!连你都比不上!” “切!”周清扬撇撇嘴,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周爱国这强烈的求生欲啊! 不怪周清扬害怕,实在是张清芳的事例摆在跟前。夫妻如果长久分居两地,感情难免会出问题的。周爱国这一个月回来一趟,如果说张秀珍心里没有一点害怕,周清扬都不相信。 偏偏张秀珍又是个打碎牙齿活血吞的性格,如果要让张秀珍自己问出口,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这么胡搅蛮缠一下,周爱国总能借着机会安慰张秀珍的情绪。 周清扬要的不是这个家多么大富大贵,好歹,长治久安还是要的。目前看来,她还是成功地和了下稀泥。 “得空陪我去一趟厂里嘛。我和那些大姐夸下了海口说我老婆最漂亮,他们都不相信,非要让我带真人去!” “我才不去,你自己夸下海口的,你自己解决!” “老婆,你就当帮帮我吧,你要不去,我在厂里怎么立威信。再说了,你就不怕那些大姐对我有想法啊?” “你,噗。乡下野人一样,哪个要你!” “” 周文飞和周清扬互看了一眼,两个被当成空气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发出抗议。 “爸!妈” 张秀珍脸上爬上绯红,推了一把周爱国,怨道:“从哪里学来的,越来越不正经了!快和孩子们说正经事吧!” “咳咳,”周爱国正儿八经清了清嗓子,眼睛在两个孩子之间逡巡,公布了一个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10.2第一更 “飞飞要去上学拉!”周爱国刮了刮周文飞的小鼻子。 周清扬跟着美术老师涂宁学画画的时候, 偶尔也会带上周文飞,周文飞也有模有样地拿着笔跟着学,虽然他实在没什么画画的天赋,但是涂宁却很喜欢他。 正好今年涂宁要到一年级当班主任, 就建议说要不要让周文飞提前来上一年级。 如果按照周文飞的年纪, 其实他的年纪还小, 按道理还差一年才能上学, 可是村里也有很多孩子年龄不到就被送去学校了。张秀珍怕周文飞跟不上原本婉拒了,可是暑假里几回都看到周文飞趴在周清扬身边跟着周清扬认字念书, 姐弟俩作伴的样子实在可爱。 村里没有幼儿园, 如果周文飞能提前上学也未必是坏事, 实在跟不上,再留级一年也是可以的。夫妻俩商量下,又征求了周文飞的意见,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呀!你比姐姐厉害多了!”周清扬刮着周文飞的鼻尖,周文飞上两个月才过了生日, 现在也就六周多呢。 “太棒了,我可以跟姐姐一块上学啦!”周文飞欢呼一声。 开学前张秀珍特意扯了布料, 给全家人都做了新衣服,上学当天,周爱国两夫妻例行全家出动,送两个孩子一块上了学校。一家四口出现在校门口, 除了周爱国黑了些, 其他三个都是白白净净的, 一家子样貌都好看,引得大家频频瞩目。 小周文飞昂首挺胸在最前头走着,看学校里什么都是新奇的,看周清扬胸前绑着红领巾,也嚷着要,周清扬哄他:“这红领巾都是用革命前辈的鲜血染成的,只有特别优秀的小朋友才可以当少先队员,你啊,还要加油!” 周文飞果然被唬住了,想要伸手摸摸周清扬的红领巾又不敢,扁扁嘴说:“那我也要和姐姐一样,考到一百分!” 一家四口人先送周文飞到班上,周清扬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他的班主任涂宁,只看到一个男老师在帮忙。按道理新生报到,班主任肯定是要在的。 周爱国拉住男老师问他:“请问,涂老师呢?” 男老师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答道:“涂老师身体不舒服,在宿舍楼里休息。” “那”周爱国还要再问,张秀珍赶忙在他手心捏了捏。周爱国会意,和周文飞说了再见,又把周清扬送到了班上,夫妻俩趁着人不注意,拐到了教学楼后面隔了一个操场的宿舍楼里。 涂宁的宿舍在四楼,张秀珍去过几回,熟门熟路的,把周爱国留在一楼后,张秀珍先去,刚走到拐角,就听到四楼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是涂宁。 旁边有别的姑娘低声劝道:“那人就是酒鬼、无赖、流氓,你怎么不离他远点?” 涂宁低声哭道:“我妈病了好几天,我一大早从县里赶回来,那会天都还没亮透,他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拖住我,我都吓坏了” “这姓孙的太不要脸了!几次三番到我们学校闹事还不够,每次都借着酒装疯!迟早有一天天打五雷轰”有人咬牙切齿骂道。 涂宁低声哭道:“年底我都要结婚了,我对象妈妈嫌我在农村,说了几回说要我回县里去,回城的事情,我对象在来帮我想办法。我现在也只能忍,你们千万别说出去,我不想这个时候再多生出什么事端来。” “知道了。”一群人低声说着,齐齐叹了口气说:“往后咱们都小心些,夜里轮流值个班。” 张秀珍在一旁听了一会,悄悄下了楼,拉着周爱国赶忙走了。 “这个孙茂海在村里简直就是祸害!”张秀珍恨恨着把张清芳那天的事情也说了,周爱国听得直皱眉头。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两人就看到孙茂海从田埂边上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青天白日的像是又喝醉了。 看到周爱国,他快走了两步,摇晃到了周爱国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周爱国说道:“哟这不是爱国兄弟么!” 手一揽就要搭上来,周爱国偏了下身体,他打了个趔趄骂道:“哟这是干什么!” 爬起来掸了掸灰,对着周爱国涎笑道:“周爱国啊,我和你说,换成十年前,你还得巴结我不是!别看我现在落魄了,那是我时运不济,可国家在建设,总有用得着我的一天!你不是在做厂子卖衣服么!请我” 他拍拍胸,“我!做你们的总经理!保管你们财源广进!” “凭你?”周爱国冷冷看着他,拉着张秀珍就要走。 “凭我怎么了!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孙茂海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他么的也是大学毕业!要不是时运不济遇上小人了,你现在给我提鞋都不配!” 两句话出口,他越觉得委屈,就要找周爱国理论,哪知道酒醉得很,一只手伸向了张秀珍,还未看清楚,他突然天旋地转,周爱国已经扣住他的手,一个利落的过肩摔重重将他摔在地上。 孙茂海脑袋磕在地上,三分醉也全醒了,大睁开眼,“嗷”一声骂道:“周爱国你这个瘪三,你打我干嘛!” 周爱国抬脚狠狠踩住他的左手,脚尖用力又转了一圈,孙茂海钻心疼,告饶道:“松松松开!” 周爱国不放,矮下身体,眼里像是看着一坨屎,轻声说道:“别人我管不着,你要是敢碰我老婆、孩子一根毫毛,哪根手指碰的我剁哪根手指,哪只手掌碰的我砍了你哪只手!你听清了没。” 分明是轻声细语的,但是言语里是真切的杀气。 孙茂海手疼,脑子这会是灵光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碰你老婆了,误会了么不是!” 周爱国这才松开脚。 孙茂海站起来,一摸后脑勺,隐约摸到一个大包,额头上还蹭破了点皮。他怨毒地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田玉梅看他样子就懊恼,皱着眉头说:“一大早就喝喝喝,怎么就喝不死你!周爱国是你能惹的,你别看他现在斯斯文文的,小时候为了护着周爱军,是真拿了菜刀要砍人的,你忘了是不是?儿子今天要开学了,想让你送到学校去!你倒好,一大早不见人!” “他这么大的孩子,自己去不就好了。送什么送!”孙茂海说。 田玉梅丢下手上的活,恼怒道:“学费拿不出,还不是想让你去找学校说说情,晚几天再给!孙茂海,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赶紧找点事情做吧!” 田玉梅一放软声音,孙茂海就顶不住了。当年落魄时候的确是田玉梅收留了他的,他虽然没什么良心,可是还是念着田玉梅对她的这份恩情。 他摸摸裤兜里的东西,眼睛里闪过一道恶毒的光,软了声音对田玉梅说:“你放心吧,孩子学费我有办法。” *** *** 周清扬下课途中去了一趟周文飞的班上,小小的周文飞混在一群新生里,看着个头小了一些,那会正在和新同学聊天呢,看起来很是融洽的样子,周清扬这才放心了。原本想要找找涂宁跟她问个好,结果问了一圈,说是涂宁身体不舒服,早上半天可能要请假。 周清扬一直都知道涂宁来亲戚的时候就会痛不欲生,想想她大约就是大姨妈附体了,在宿舍里偷懒。等放学是的时候果然看到涂宁在学校门口送新生,周清扬欢欢喜喜上去喊了声“涂老师”,涂宁见了她也很开心,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说:“暑假里都上哪儿骗好吃的去了,脸圆了一圈!” 周清扬吐吐舌头,领着周文飞和涂宁说了声再见,走的时候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回头一看,涂宁正对着地面垂着眼睛发呆。 周清扬怔了一怔,来不及思考,身后的蓝图窜上来,搂住她的肩膀说:“带弟啊,我妈给你买了个洋娃娃,喊你几回了让你过来拿,你怎么都不来!” 周清扬拍掉他的手,嫌弃道:“别压我!本来就不高,被你压得更要变矮了!” “矮不了!”蓝图嘿嘿笑,“不行哥每天给你浇点水!让你茁壮成长!祖国的花朵,少不了阳光雨露的滋润!” “咦!”周清扬打了个哆嗦,“怎么听起来这么恶心!” “别闹!”蓝图复又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拉过周文飞。见周清扬还帮着周文飞背书包,帮他摘了书包丢给周文飞说:“小飞飞啊,不是哥哥批评你,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让你姐姐给你背书包,你不害臊么!听哥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往后你的书包自己背!” “今天刚发的书,书包沉!”周清扬要拦,蓝图拍掉她的手说,“那也得让他自己想办法!” “蓝图哥”周文飞委屈巴巴,到底还是背起书包,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蓝图身后。 蓝图回头一看,提手拎着周文飞书包上的小提手,总算是帮周文飞减轻了不少压力。 他的嘴却没听,对周清扬说:“带弟啊,我妈晚上在村里煮乞丐饭,你要来吃啊!” “乞丐饭是什么?”周清扬愣了一下。 “乞丐饭没吃过啊?”蓝图惊讶问,“就是” 周清扬脑子真空了一下,瞬间想起来。 乞丐饭是柳城特有的习俗,一般是家里有大人运道不顺或者孩子身体不舒服时,由家人向各家家要一把米回来,就在家门口垒灶搭锅,煮熟了,招呼邻居亲戚乡里一人吃上一小碗,家里的运道就能变顺。大体取个辟邪祛病的意思。 周清扬还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乡下吃过一回,就是白米饭配着咸菜,没滋没味的,但是那个氛围去而是极好的。夏天入秋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一个锅,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很是人情味。 蓝图说:“我大舅家小表弟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妈就说要出钱给他煮一顿乞丐饭。正好吃完了饭还能赶上村里放电影呢!到时候我带半个西瓜去,咱们一块坐,一块吃!” 周清扬连连点头。今天要在学校操场放电影,好几天前村里都知道了,周清扬盼了好几天呢,放的还是她最喜欢的地道战。虽然这部电影她小时候看了不下百遍,几乎每个暑假都要忆苦思甜一番,但是丝毫不妨碍她对这部电影的喜爱。 “就这么说定了啊!”蓝图高兴地拍拍周清扬的脑袋。 周清扬远远看到有个小姑娘走过来,努了努嘴,蓝图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声音喊了声“叶梦婷”,叶梦婷走过来和周清扬道了声谢,“你妈妈做的书包很好看!” 等人走远了,周清扬哭笑不得看着整个脸都红了的蓝图:“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蓝图不自然地说着,又替周文飞把包往上提了提。 等天快黑的时候,周爱国带着全家人到了蓝图家小卖铺附近。 那会已经围了十来个人在搭灶,张清芳长发盘在脑后,一副小厨娘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仍旧带了风情。 “做饭都能做出仙气。”周清扬感叹着。 张秀珍挽了袖子主动上前去帮忙了,一地小孩都在乱跑,周文飞遇上了同班同学,两个人搭着肩膀去玩泥巴了,周清扬蹲在地上,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蓝图。 “死哪里去了。”周清扬碎碎念着,索性搭着耳朵听八卦。 农村就这么点大,这种聚会就是大家交换八卦的最佳时间,时常能听到精彩无比的爆料。周清扬听了一会,各种八卦种类几乎都齐全了,什么扒灰、养小叔子、偷人,大体都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那些个大婶大姐们,说是压低了声音,当真说起八卦来,一个比一个激动,周清扬不用多费劲儿就能听个全乎。 正觉得无聊呢,忽然听到有人眉飞色舞不无艳羡地说:“清芳对你这个嫂子可真是没话说呢。你家伟伟身体不舒服,她一家一家帮你要米,忙前忙后的在这帮你操持着。” “哼!”回应她的是个暧昧不明的冷哼。 “怎么?”刘秀华偏过头问她,“难道不是啊?你不知道,这个村里多少人看着你眼红呢!” 沈红心翻了个白眼,重重把手上的米筛子一放,说:“你当我都不知道你们背后在说些什么呢?还不都说张清芳开个小店都贴补我们家了,好像我们占了大便宜一样!” “嘿。”刘秀华失笑,难不成还不是?村里谁没长眼睛啊,大家都看着呢。 张家以前日子过得多苦啊,一碗米吃三顿,捞出来的粥碗底能让人当镜子照,张清芳她哥哥张庆双好吃懒做,娶了这个沈红心回家,也不是个能干活的,还是张清芳脑子活络,四处找活做。 后来张清芳嫁给了蓝生耀,大家都觉得可惜,谁知道蓝生耀那是鱼翔浅底,政策一出就跃了龙门,去了上海了。虽然张清芳人没跟着蓝生耀去上海,可是这些年,蓝生耀每年寄回来多少东西,邻居都能看得见,张庆双家的日子怎么好起来的,乡里乡亲的也都看得见。 刘秀华一个眼神包含了太多的含义,笑笑不说话。 沈红心却觉得来气:“你们别以为我们家张庆双是全靠着他妹妹才把日子过起来的。是,她张清芳是帮了我们家不少,逢年过节也给伟伟买了不少东西,可她是张庆双的妹妹,张伟的姑姑,她给那些都是应该的!那些钱,也是她孝顺娘家的!我们家张庆双可没沾什么边!” “瞧你说的!谁说张庆双靠着他妹妹了!”刘秀华赶忙想换话题,这个沈红心,越来越听不得别人说张清芳好了,更不能提当年她落魄的时候。说的好像他家电视机、自行车和她沈红心手上的手表都是自己买的一样。 沈红心却还是生气,想想前些天无意间听到的张清芳和她婆婆的对话,沈红心一半不甘心一半又有些幸灾乐祸,凑近刘秀华,低声说道,“你以为她有什么能耐啊,还不是靠着她男人?往后她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说到一半,假意担忧地叹了口气。 “诶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啊!”刘秀华着急了。 周清扬叹了口气,就沈红心刚刚那故意提高了的嗓门,和欲扬先抑的语气,不光是刘秀华被吸引了,周围多少大姐的耳朵瞬间被拉长。 沈红心又是叹了口气,“清芳和他男人离婚啦!” “哈!”刘秀华惊了。 沈红心点点头,又是惋惜道:“都不能算是离婚。他男人说是不要她了!” “这怎么能!”刘秀华声音提上去,又忙压低声音道:“这怎么说的!说不要就不要了?蓝图都十岁了,儿子也不要啦?” “蓝生耀长得那个样子,家事也很不错,想要个女人生儿子是难事?”沈红心反问她,满不在乎地说,“所以说,都是农村人,倒腾再好看还是农村人!蓝生耀在什么地方,上海!大地方,什么人没见过,乡下的野鸡再好看也是野鸡,哪里比得上城里的凤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10.2第二更 “要不能这么说”刘秀华听这话实在刺耳, 低声道:“你小声点,这么多人在这呢!” 沈红心不在乎,摇头晃脑说道“往后啊,我们家谁帮衬谁还真说不准呢!”哎, 我可愁死了!家里落下这么个老姑娘!” 刘秀华赶忙挪了个地方, 和别人说话去了。 “哎, 听说没, 张清芳被蓝图她爸抛弃了啊!” “那么大声能没听到么!” “真是可怜嘞!你看沈红心那个幸灾乐祸的样子,生怕别人觉得他们家占了张清芳的光一样。没良心, 没有张清芳, 他们还得在地里刨野菜吃呢!” “照我看也没什么, 平常看张清芳神气,私下里不知道怎么对沈红心呢!现在没人给钱了,我看她怎么办!还带这个拖油瓶呢!” 沈红心低着头,像是没听到别人的议论,别人看她, 她还笑吟吟招呼:“来来,快来吃一碗, 消灾祛病呢!” 周清扬恨得牙痒痒,这什么人呢,平常闷不吭声的,今天看人多赶忙跟个大喇叭一样报八卦, 怕不用明天, 全村人也就知道了。 张清芳还在低头招呼客人, 周清扬暗暗替他鸣不平。 身边一道黑影铺上来,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周清扬双手扣住他的手掌,埋怨道“哎呀你上哪儿去了!” 蓝图失望道:“不好玩儿,你怎么猜都不猜的!” “除了你谁能这么无聊!”周清扬做了个鬼脸,蓝图嘿嘿一笑,拉起周清扬就跑。 “上哪儿去!”周清扬问他。他也不说话,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里,神秘兮兮地关了门,房间里暗了下来,周清扬正想说这死小子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吓唬他,蓝图突然捧出来一个东西,发出清脆的音乐声。 八音盒?周清扬怔了一怔。 蓝图献宝一样端到她跟前,“没见过吧!这个叫八音盒,这是旋转木马,我在上海的时候我爸带我坐过一回。这个是发条,你转一转,旋转木马就能动,还能发出声音,是不是很厉害!?” 土鳖!周清扬心想,这种东西,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吓傻啦?”蓝图哈哈大笑,“我就和我妈说,你肯定会喜欢这个东西。哪个小姑娘能不喜欢?你拿回去给我好好供着!我答应我妈要给给她看一年的店换回来的!” 周清扬抽了抽鼻子,趴在旋转木马跟前,听八音盒发出经典的天鹅湖。从前不知道听谁说过,旋转木马才是最不吉祥的礼物,一个追着一个,永远也改变不了距离。 她想到这句话,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你送我这个干嘛。” “你忘了啊?”蓝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去年这个时候我不是害得你掉树了么” “赔罪啊?”周清扬直起身子,“那我可不收,让你欠我一辈子的!看我眉骨这” 特意指了指眉毛。 “别别别。这哪是赔罪啊!”蓝图急了,“我这是庆祝你顺顺利利又长大了一岁!这债可不是欠着了么!还不清!我可说了好几遍了,往后我就是你哥,我罩着你!” “那还差不多!”周清扬哼了一下。 脑子里一下子浮现了长大后的蓝图,一样的浓眉大眼,不一样的是,现在的蓝图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将来也是个祸害啊!周清扬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里默默摇头,“祸害啊!”也不知道上一世壮硕的汉子,这辈子会变成什么样的少年 兵哥哥?警察叔叔?健身教练? 警察叔叔!周清扬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蓝图,他是 周清扬大四那会,成天混吃等死,其他同学都在积极向上,唯独她和同寝室的刘艳除外,那会综艺节目正流行,刘艳每天的爱好就是抱着电脑看综艺。犹记得当时曾经看过一档节目,刘艳在宿舍里尖叫,周清扬快看,这个兵哥哥好帅啊! 她当时很是鄙视花痴刘艳,被她拖得没办法了才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人人高马大,双目锐利,虽然参加的是综艺节目,整个人却清冷地不像话,薄薄的唇抿在一块,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畏惧。 “还挺酷。”周清扬做了点评。 刘艳撇嘴道:“你不懂欣赏啊!这个兵哥哥可厉害可厉害可厉害了!上尉警衔!高级反恐特殊人才!*%¥%#¥%#¥%” 刘艳念了那么多,她实在没听进去,又仔细看了一眼,随口问了句,“叫什么名字啊!” “宏伟”周清扬小声念道,“蓝图!” “嗯?”眼前的蓝图疑惑地抬头,那张高贵冷艳酷帅狂霸拽的汉子脸和印象中的小梨涡重叠在一块,周清扬手抖了一抖,突然想要抱住蓝图的大腿—— “帅哥,别走!” 蓝图一瞬间,被周清扬谄媚的笑容闪花了眼。 直到吃完乞丐饭,周清扬还沉浸在兵哥哥的事实里。 蓝图满心以为她是被旋转木马惊呆了,心里想着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见了好看的东西就是挪不动腿。 好好拉了她一把,喊她:“周带弟!醒醒,咱们赶紧去占座了!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周清扬如梦初醒,掐了蓝图一把,“赶紧走赶紧走!” 到了学校操场的时候,放映员已经布好了幕布,吃过晚饭的村里人早早就有人来占了座。每家每户自带了板凳,有条件的还带了瓜子花生这些好货,藏在怀里就等着开映。 张秀珍和林清芳带着蓝图来晚了,只能坐在中间的位置。刚坐下来,身边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一下下。张秀珍疑惑地看了周边,林清芳拍拍她的手说:“别看了,说我呢!” “怎么传得这么快!”张秀珍疑惑道。 林清芳目不斜视回道:“有什么奇怪的,沈红心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个事情。” “你就不该说!”张秀珍道。 “有什么不该说的。我行得正坐得直,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也想看看,沈红心到底要拿我怎么样。”林清芳回道。 过了一会电影就放映了,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操场上蚊子多,张秀珍拿着蒲扇给孩子们赶蚊子。 刚到开场的时候,周清扬就觉得一阵内急,赶忙拉着蓝图让他陪着她去教学楼的厕所。 教学楼的厕所虽然也是旱厕,但是比起村里的,已经好上很多。周清扬解决了问题出来,迎面撞上涂宁。她笑着打招呼说:“涂老师,你也来看电影啦?你身体好点了没?” 涂宁笑得很是勉强,对周清扬说:“好很多了,就是感冒犯了,有些困。”周清扬看她眼眶泛红,鼻尖也是红的,心生疑惑,涂宁却走远了。 周清扬多少年没看过露天电影,尤其是地道战,听到熟悉的主题曲,“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嘿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幕布上演到全民参战的画面,整个操场沸腾起来! “对,就要这么打!” “把鬼子都炸飞!” “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魂飞胆也颤,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人仰马也翻”渐渐有人跟着哼唱。 周清扬看得热血沸腾,眼眶湿热,就在屏幕上交战正酣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酒味。 周清扬疑惑地回头,就看到张清芳面色发红,突然站起来,扬起手掌狠狠地往背后甩了一巴掌。 “啪!”一声巨响。斑驳的光影里,一道身影沉重地跌到了地面上,过了不久那人爬起来,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臭。婊。子,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 银幕上两句交战,轰一声,地雷爆了。前头的人还没意识到,张清芳周围的人却全听清了。 张清芳说:“你在老娘后头,摸老娘一把,老娘就当是被猪拱了,可是你不能没完没了,你当真老娘是菩萨,没脾气的?” “我摸你?”孙茂海“呸”了一口,“张清芳你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还是当自己是嫦娥?不过就是个自己男人都不要的婊子!你说你整天穿得旗袍、裙子,烫着个头发给谁呢?你家蓝生耀在上海不定抱着哪家的小姑娘,你在这村里,是不是也养了什么汉子!呵呵,对了,你家那个小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儿子呢!” 不等孙茂海说完,张清芳抬脚直直往他的肚子上踹去,张清芳今晚上依旧蹬着一双细高跟鞋,一脚踹过去,孙茂海“嗷”了一声。 周清扬心道一句“打得好”,孙茂海抬头又骂了句:“张清芳你个贱人,老子不过是喝醉了酒不小心碰到了你,你就这样打老子!好,老子打不过,你别忘了你家还有个半大的小子!你等着瞧!” 周清扬心里咯噔一跳,想要抓住蓝图,蓝图已经窜了出去,操起身边的板凳狠狠往孙茂海身上砸下去。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其他沉浸在电影里的人也终于察觉不对劲,纷纷回头看。 张秀珍反应过来要去拦住蓝图,张清芳一把扣住他,微微摇了头。周清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蓝图微微弯下身子,在孙茂海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孙茂海顿时神色大变。 片刻后,蓝图直起身子,“我等着,看你要怎么对付我!孙茂海,我比你年轻,我比你耗得起!你最好好好考虑一下。” “蓝图”周清扬轻声呢喃。 张清芳的表情晦涩不明,周围人都不再说话,只剩下地道战轰隆隆的背景音,蓝图直起身子,像是对张清芳,也像是对大家说:“我爸妈是离婚了,可是我妈她还有我!” 张清芳眸光闪动。蓝图走过来,牵着张清芳的手说:“妈,咱们回家。” *** *** “你到底和孙茂海说了什么了,”周清扬很是好奇,“你走了以后,孙茂海站起来都站不稳。有几个村民趁着夜黑扶他的时候又揍了他一顿。” “活该。”蓝图回道。 周清扬又追问蓝图说了什么,蓝图摸摸周清扬的脑袋说:“我一个小孩能说了什么吓唬他的话啊,他是做贼心虚,自己害怕的吧。” “切。”周清扬一百个不相信。 蓝图一战成名,这几天村里好多人都说蓝图是个有血性的人。当然,听说田玉梅隔天还要去蓝图家闹,又被张清芳一棍子轰了出来,骂她是不是瞎了,看得上这样的男人。 好几天了,周清扬都没再看到孙茂海,大约是被打得下不来床。 “解气。”周清扬说道。 “蓝图哥哥是英雄!”周文飞欢呼了一声,周清扬哈哈大笑。 “看!”蓝图笑眯眯一指。 “诶”周清扬低声轻呼。一下课,蓝图神秘兮兮地带着周清扬姐弟两往回家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周清扬一路顾着八卦了,这才发现三个人走了好远。现在置身在一个荒宅的外头,宅子破败了,附近村长养的鸡鸭很是惬意在宅子里散着步。 荒宅的后头连着种了两颗柿子树,现在都挂了果,金橙橙的。 “好多柿子!”周文飞喊道。 “荒宅啊!”周清扬有些心慌。听说这个村子里原本有几个地主的,经历了几个特殊的时期,好些个都是拿裤腰带把自己挂在家门口的。这个荒宅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栋,前后好几个主人都自己把自己了结了,邪门的很。 “怕什么!咱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蓝图嘿嘿一笑,“噗噗”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麻溜地往树上爬,不一会就到了树顶,摘了果子往树下丢,周文飞小心地躲着,将一个个柿子捡起来,不过一小会,三个人的书包都满了。 蓝图又沿路爬下来。 “这些柿子还硬着呢,拿回去放米缸里捂上七八天才能吃。”蓝图嘿嘿笑道,“还能做柿子干” 周清扬只觉得宅子阴风阵阵,催促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小了!”蓝图笑道,“走吧,那边有条回家的近道,我带你抄过去!” “快点吧!”周清扬催着。蓝图见她真的有些害怕,握住她的手说:“太阳还没下山呢,你怕的那些东西不会出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快快把舌头给我” “幼稚!”周清扬白了他一眼,跟着蓝图赶忙走。抄过老宅的门厅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女人呜咽的声音,轻轻柔柔,如丝如缕,缓缓飘进周清扬的耳朵里。 “姐姐,我怕!”周文飞抓紧了周清扬的手,蓝图也听到了动静,对两人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赶忙把两人往墙角躲。 就在他们刚躲好的瞬间,从宅子里冒出两个人来,孙茂海心得意满地提溜着裤腰带。 周清扬面色一沉,自言自语:“他在这里做什么?” “来这撒尿?”蓝图轻声问道。 傻孩子!周清扬摇头。孙茂海家离这十万八千里,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他是吃撑了才会跑到这个荒宅里撒尿吧! 正是疑惑,从宅子里突然发出另外一个女生,哽咽里带着恨意,咬牙切齿道:“孙茂海,我就这些钱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周清扬立时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那人躲着不露面,孙茂海回头,一脸无赖相,“听说你未婚夫是局长家的公子爷,你怎么会没钱?” “那还不是我的未婚夫!孙茂海,你这是要逼死我!” “我逼死你干嘛。”孙茂海笑,“我就是求财而已。” “你这是违法!犯罪!”那人恨恨道:“那天你把我拖到草地里,我拼死才躲出来。我不告你已经是饶了你一次,你却摸进我的宿舍楼里,偷走了我的贴身衣物威胁我!孙茂海,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畜生!” “是是是,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可我不也是为了生活!”孙茂海咳了一声,随口吐了口浓痰,这下舒服了,满不在意涎笑,“你不告我可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你是事情闹大了你未婚夫家知道,到时候嫁不进去吧?” “你以为你拿我一件内衣,就能让他们相信么!” “那你大可以试试。”孙茂海笑,“你是个人民教师,人言可畏四个字你总是知道的。我一个酒鬼喝醉了酒,干了什么我不知道,就是真被你告了,我一个坐过牢的,大不了再进去几天。你呢,你不一样,这个社会什么都贵,就是女人的贞洁不贵,随便一句流言蜚语你这贞洁就没了,谁管流言是真还是假?” “你”那人气结。 孙茂海又说:“你也别生气。听说你们学校想回城的人多了去了,多少人嫉妒你你可不知道,他们就等着你出岔子呢!社会么。就是这么现实。我这人虽然无赖、畜生、不要脸,但是我说算话。听说你在想办法回县里去了!那你放心,只要你把我要的钱给我,往后我就是个死人,什么事情都埋进肚子里!从今晚后我再不会骚扰你!” 那头沉默了许久,半晌恨恨道:“希望你说到做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你可得赶紧筹钱。”孙茂海嘿嘿一笑。 “滚!”那头骂道。 孙茂海绑好了裤腰带,轻笑了一声往外走。过了不久,黑暗里发出窸窣的声音,过了一会也静了下来。 蓝图说:“那人不知道是谁。” 周清扬摇摇头:“听不出来。”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周清扬心里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如果是我妈遇到这种无赖,肯定是打他一顿然后报警!”蓝图迟疑道:“可是换做其他人大约是不敢。” 还没成年的少年也隐约知道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苛刻,如果她真报了警,不一定能告得成对方不说,可即便站出来告,她自己就会先被泼上许多的污水。心灵不够强大的姑娘一般选择打碎牙齿活血吞。 蓝图懂,周清扬更懂。这种事情她无法替对方做决定,可是又恨对方的不争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10.3第一更 回家的路上莫名的沉默, 蓝图和周清扬都陷入了沉思,平常活泼好动的周文飞也察觉到不对,分外得乖。 到家之前,周清扬叮嘱周文飞说, “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咱们今天听到了什么。”周文飞点点头, 周清扬拉着蓝图说:“走, 你和我一块去找村长爷爷。” *** *** 从张有生那回来后, 天已经大黑。进了屋,正好张秀珍正在接待客人, 看得出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沈红心碎碎叨叨道:“这个衣服你不能做太长, 太长了显得我人矮, 不能做太短,狐狸精才把裙子做到小腿以上呢!白花花的大腿露出来给男人看,多不好意思!还有哦,这个领口啊,做个鸡心领的, 现在不是时兴鸡心领的么!料子就是我刚刚挑中的那块,你不能偷工减料给我换了哦, 我可记得是哪块的!做不好我不给钱的嘞” “红心,不然你这裙子找别人做做?”张秀珍问道。 沈红心蹙眉:“怎么?不做我生意?瞧不上我?” “那倒不是!”张秀珍赶忙否认,“你这不是赶着要么。你看我这边堆了多少单子了。你这件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拿得到的。” “那不行!外头人的手艺我不信,只能信你呢!清芳不是跟你很要好的么, 你就帮我提一提, 赶赶工, 半个月内给我呗,我赶着去喝喜酒穿呢!” “我就一个人,日夜赶工我也赶不过来啊”张秀珍苦笑。 “那我不管,你肯定要给我的哦!”沈红心赶鸭子上架的气势,趁周清扬进门的那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下订,张秀珍无奈地收下,说:“那我尽量吧。” 沈红心这才满意地笑,转而说起八卦来:“那个孙茂海你知道吧,听说有一天早上喝醉了酒,把一个小姑娘拖到草丛里去了!被人家小姑娘打了一顿,也不知道是谁,真是惨哦!” 张秀珍身子一僵,问道:“打哪儿听来的?捕风火影的东西,不能信的!” “还真不是捕风捉影的!”沈红心压低声音说,“还听说是学校里的女老师呢,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不过学校里的老师就那么几个,点一点都知道的!” “妈,我饿了!”周清扬提高了声音喊道。 “哦我要做饭了!”张秀珍礼貌地送客。沈红心八卦方才说到一半,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候,被周清扬打断了,颇有些不高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再见,出门时候又叮嘱张秀珍抓紧。 张秀珍送走了她,长长嘘了口气。周爱国在院子里正在帮忙垒菜园子,见了张秀珍脸上全是笑意。 “你还幸灾乐祸!”张秀珍说道,“现在知道做衣服也苦了吧!”来个人定衣服,干脆利落的人少,拉着你话家常的人多,你偶尔还要当知心姐姐,普度众生的! 周爱国赶忙过来,替张秀珍揉揉肩膀:“知道夫人辛苦啦!晚上我下厨给你做饭!别理那些人,都是闲的发慌,没事儿干了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张秀珍撇撇嘴享受着周爱国的独家按摩术,半晌福至心灵,问道:“又要走啦?” 周爱国应道:“是呢。今天听广播说,这几天怕是有台风,我也回来好几天了,厂里老李一个人看着我也不放心,曲毅又不在。我还是回去一趟的,亲眼看着比较放心!” “去呗。”张秀珍虽然舍不得,但是对周爱国的事业一向很是支持。 “爸爸,你又要走啦!”周文飞差点要哭出来。周爱国赶忙抱起他说:“飞飞别哭,下回爸爸回来,给你带玩具!” “我不要玩具,爸爸你做完事情早点回来!”周文飞抱住周爱国的脖子。 “台风?”周清扬看看外头的天气,月上柳梢头,天还没黑透,已经有几颗星星熠熠生光。 “天气很好啊,有台风么?这都九月份了。”周清扬碎碎念着。 周爱国笑道:“广播里说,都已经黄色预警信号了,今年台风来得晚,也都不大,怕这个会是个厉害的!” “哦。”周清扬点点头,“那爸爸你得赶紧走,别回头车辆都要停运了。” “是的呢!”周爱国笑道。周清扬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和周爱国说说今天听来的事情,结果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半夜里周清扬突然做了一场噩梦,梦中小小的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咿咿呀呀大声叫:“妈妈,妈妈,你快看,谁要漫上来了!” “这台风真是怪了,来之前什么症状都没有,一来就大风大雨,四处都被淹了!再下下去,咱们房子都要塌咯!诶,清扬,别靠近楼梯口,当心掉下去!” 周清扬突然醒过来,背后一身的冷。起床喝了口水,她猛地想起来八岁那年的事情 台风,是咯,台风! 八岁那年刚刚开学,突然刮起了一阵台风,台风带来的特大暴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短时强降雨导致柳城多地积水,后续又下了三天的雨。她家因为地势较高,被淹了一层,她和爸爸妈妈躲在二层足足过了三天,水才退了下去。 当时她年纪小,家里也没有什么大损失,看发了大水只觉得好玩。当时爸爸下班回来,总是唉声叹气说灾情严重,哪里哪里又被冲毁了,哪里的水库险些决堤了,哪里又死了多少人,她并没有什么切身的体验,以至于这段记忆就渐渐淡化了。 可就在今晚,这段记忆却又被唤醒了。 周清扬不寒而栗,她不知道周家村当时是怎么样的,但是眼下周爱军的厂子就一层,如果所有的机器、所有衣服泡了水,那周爱军的事业就彻底完了! 这个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她实在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行,绝对不能! 周清扬坐在床边许久,忽然放声大哭。 黑夜里的哭声尤显突兀,周爱国原本睡眠就浅,听了周清扬的哭声,立时翻身下地冲了出来,进了周清扬的屋子,见她已经是泣不成声,一张脸哭成酱紫色,周爱国搂住她说:“怎么了?” 周清扬靠在周爱国的怀里,断断续续说:“爸爸,刚刚睡觉的时候有个老爷爷在梦里和我说,过几天刮台风,会下很大很大很大的雨,会把你的厂都淹了,还会把咱们家都淹了,呜呜呜呜” “老爷爷?梦里?”跟在周爱国身后的张秀珍哭笑不得,“傻丫头这是作噩梦了!” “不是做噩梦,不是做噩梦!”周清扬闹起来,“那个老爷爷说是我的爷爷,说他叫周玉财!” “周玉财?”周爱国一脸震惊。 周清扬点头道:“对,周玉财。他穿着中山装,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带绒的!他说,这个帽子还是我二婶温碧珠送给他的呢!” “这”张秀珍和周爱国对看两眼,皆是难以置信。 尤其是周爱国,他一向是无神主义者,但是周玉财去世的时候,周清扬还是个婴儿,算是基本没见过周玉财。而且周玉财确实有一顶棕色的帽子,正是温碧珠结婚那会送给周玉财讨他欢心的。 周清扬又哭起来,对周爱国说:“爸爸,爷爷说,你好不容易有个厂子不能出事,让你一定记得把厂里东西往高处堆,要是不听话,就是不孝顺,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你!” “”张秀珍沉默了片刻,对周爱国说,“爸还这是经常对你说这句话。” “别胡说!”周爱国抱住周清扬,说:“你就是作噩梦了,爸爸抱你,不怕” 周清扬点点头,安静地握在周爱国的怀里,佯装睡着——她是没见过周玉财,可是刘秋花总是念着呢,从衣着到习惯,一天骂上畸变“周玉财这个死鬼”,至于那个帽子,温碧珠拿着这个说自己孝顺,周清扬也是听了好几回了。 把一个人在所有人那的描述加起来,基本能勾勒出一个人生活的模样。 周清扬还是惴惴不安,就听张秀珍说:“这孩子没见过爸,怕不是真让爸入了梦了。你也别不信邪,明天回厂里,该搬的还是搬吧。” “孩子说的胡话”周爱国说着,又叹了口气,“如果真有大雨,广播也会有通知的,我再看看。” “小心为上。”张秀珍劝道。 “那家里”周爱国迟疑。 张秀珍道:“有我呢!下雨前我会带他们去避灾点,村里吃的喝的都会供给,不用担心。” “那好。”周爱国答应道,“我过县里的时候也和从和说说。” 周清扬总算安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周爱国给孩子们做了一顿早饭就出发了。 周清扬因着半夜没睡好,起来时精神不大好,出门见到蓝图,蓝图也是满脸的黑眼圈。 “怎么了这是?”周清扬问道。 “我妈和舅妈又吵架了。”蓝图回道。 周清扬撇撇嘴,心底浮上同情。 两人一人一边拉着周文飞上学,在路口又撞见孙茂海。 孙茂海连夜被张友生扣住,被张友生连敲带打了一番,吓得他跪在地上,对张友生连番保证道:“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以后我离那个女人远一点,绝对不会再去找她!” 这会他脸上还带着残留的鼻涕。见了蓝图,脸上的凶光未退,刻意往蓝图身上撞,蓝图敏捷的偏开了身体,问孙茂海:“孙茂海。你是不长记性么?” 孙茂海身子佝偻在一块,下意识缩了脖子。眼前的少年已经比他还高上半个头,居高临下望着他,眼里竟是寒意。 恍惚想起来,那天也是他,跪在自己身侧,挨着他时,一句句说的那些话。 “孙茂海,我今年不到十四岁,你要是惹急了我,我一个不小心杀了你,你说我会怎么样?” 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像是一把冰凉而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人忍不住觉得后背发凉。 蓝图嘴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是一条带着花纹的毒蛇,悄悄露出他的信子。 惹不起,惹不起。 孙茂海一向欺软怕硬惯了,此刻抖了抖身子,对蓝图说:“老子这是触了什么霉头,上哪儿都能遇到你!”习惯性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吐了口浓痰,飞一般的走了。 周清扬看到这人就生理性厌恶,拉着周文飞往学校走,在校门口正好撞见涂宁,涂宁一改前几天病恹恹的样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摸摸周清扬的脑袋说:“新学期开始了,也该开始画画了!下了课到我那去,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好的涂老师!”周清扬爽快答应着,和蓝图相视一笑。想来张友生也和涂宁谈过话了,周清扬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 一天课总算上完,下了课,周清扬去找涂宁,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问了旁的老师,说她有急事回家去了。 这一去就是两天,两天后,周清扬上学去,正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校门口挤满了人,有高年级的学生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往人群外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涂老师涂老师跳楼啦!” 学校门口挤满了人,所有的学生都被拦在了校门之外。过了不久,欧阳校长拿着大喇叭,在校门口对大家说,学校里出了点事情,让大家都先回家,今天休课。 到了傍晚的时候,一辆警车出现在村里,把孙茂海带上了车。过了不久,田玉梅骂骂咧咧地出现在村里,微微低着头,狼狈地带着儿子往村外走。 第二天,孙茂海又回来了,这次腰压得更低,更起来更加猥琐和佝偻。 村口大树下挤满了人,大家唠家常一般说着今日的大八卦。 “学校里有人写匿名信举报她,说是私生活混乱,跟学校里的男老师眉来眼去,还跟孙茂海搞到一块去了嘞!” “这话我可不信,她多漂亮的一个人啊,不是说被拖到草丛里去了么?” “孙茂海不是人哦,喝醉了酒就这么乱搞的,怪不得田玉梅气得要回娘家了!” “她这是没脸待下去了!村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他!” “诶我听说,有人还专门写了信到涂老师未来婆婆那,说涂老师在乡下不安分” “这就过分了啊!涂老师明明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对孩子也好啊!” “诶,现在的人呐!学校里回城有名额的,为了名额大家都算拼了啊!” “要是发现是哪个,打死了算了!” “孙茂海怎么又放出来了?” “涂宁是自杀的,找不到证据告孙茂海吧?”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看看老天长眼不长眼收了他!” “” 周清扬木然地坐着,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心里头也乱成了麻。 过了许久,眼前突然黑了下来,一道阴影盖住了周清扬。周清扬抬头,就见张林旸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周清扬牵着嘴角笑了笑。 张林旸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说:“我爸妈都要去抗台,家里没人了,我就来了!” “哦”周清扬应道。张林旸笑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说:“爷爷都和我说啦,他就是怕你难过,让我来劝你。他说,你已经做完你能做的事情,其他东西,不是咱们能控制的。” 张林旸的声音温和如流水,能让人瞬间平和下来。周清扬何尝不懂这些大道理,只是心里一时不太能接受,想想伤春悲秋确实改变不了任何结局,她又活络起来,问张林旸:“你妈放心你在乡下啊!” “那也没办法啊!”张林旸笑道:“天气预报说这次台风挺大的,登陆以后会有十五级呢,没准就在咱们这边登录,我在这好歹有爷爷看着!” “要是下大雨发大水,你可就要划船回去了!”周清扬笑道。 过了一会,村里开始做抗台动员,张友生带着其他村干部,分成了几个小队,手里拿着铜锣、高音喇叭,在整个村里巡逻起来,让大家关紧门窗,做好物资储备和防台措施,看紧自家的孩子。 因着还是夕阳晚照,村口大树下纳凉的人们打趣张友生:“村长,这么大太阳呢,一点风都没有,哪里来的台风?” 张友生板着脸说:“大家可别轻视这次的台风,广播可说了,五十年一遇!明天晚上大概就会登陆了,地势低的、危房的、地质灾害点的都要转移到学校去,那里是避灾点,安全!” “切!”又有人起哄,大多数人到底还是怕的,听张友生一本正经地,都说要回家收拾东西。 “我要走啦!”周清扬和张林旸告别。起了身,往孙茂海家的方向看了许久,捏紧了手上的钱,往蓝图家的小卖铺走去。 半夜里果然开始起风,村里的铜锣声不断,都在催危险地带的人赶紧转移。张秀珍早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往高处的阁楼里堆放。虽然她家在安全地带,仍然不放心,把两个孩子推醒了,带着往学校里跑。 村里一下雨就要停电,半夜里,四处都是煤油灯和手电筒,周清扬紧紧跟在张秀珍身边,到了学校一看,各个教室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张秀珍带着他们去阶梯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人打起了地铺,打牌的,聊天的,热闹的像是个菜市场。 张清芳远远看到他们,站起来招手,“这儿!等你们半天了,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去喊你们了!你看这个风,妖风啊!” “蓝图。”周清扬扬上笑意。 正要走过去和蓝图一块,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暖暖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到我这来。”张林旸温和地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10.3第二更 张林旸偏了身, 他的身后早已经铺好了地铺,不知道是不是张林旸身上清冷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旁边竟是生生空出了一大块,身边没有任何人。 “我这有巧克力和饼干, 还有书, ”张林旸眉眼淡淡地, 拉住周清扬, 低声说道:“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周清扬抬起头,极少看到张林旸示弱, 她愣了片刻, 蓝图从斜下里拉住张林旸的手, 笑道:“你这人,有吃的喝的玩的不带上我是怎么回事!来来来,你这个地铺这么大,睡三个人妥妥的!” 一只手用力,把三人都拖了下来, 张林旸看着蓝图,实在是哭笑不得, “你,你,你” 到最后没了脾气,递了块饼干给他, “吃不吃, 牛奶曲奇!” “吃啊!我都快饿死了!”蓝图自来熟, 接过饼干很快就吃完了, 到了下半夜,风摧枯拉朽一样吹着,时不时不能听到什么东西砸落的声音,雨霹雳吧啦打在窗户上,像是能砸穿玻璃。 整个教室里的人都睡不着,胆战心惊地生怕屋顶被掀翻。突然听“哐当”一声巨响,蓝图身子一抖,骂道:“这是要吓死人!我去看看又什么东西掉了!” 教室开了一条缝,教室里几个男人守在门口,蓝图也跟着挤过去看了一眼。 “别怕。”张林旸安慰周清扬道:“就是刮风下雨而已,我保护你!”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说有些害怕的!周清扬腹诽着,天空中突然又是一声惊雷,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张林旸已经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学校里刚死过人,又是这样天雷大作,不知道是谁低声嘀咕:“这是涂老师在喊冤呢!” 有些胆小的,被人吓了一吓,险些要哭出来,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渐渐开始唱起了没有就没有新中国团结就是力量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首接着一首,竟是呈现了一种众志成城的团结感。 到天亮的时候,雨量渐渐变大,学校里也开始积水,有女人开始哭闹,说家里东西还没收拾,要赶回去收东西,被几个男人生生劝住了。大家透过玻璃往外看,只见学校整个操场已经被水淹没,所有的树都已经连根拔起,水面上不知道打哪里飘来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水盆、瓢子等一堆的杂物。 有村干部冒死送来了救灾物资,拿着高音喇叭在学校里喊,声音被风吹散了,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尾音:“大家都躲好了,这场雨至少还要下两三天,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千万别出来!” 门划拉一下响了,张友生走进来。阶梯教室的人都活了过来,围上去问他外头的情况,张友生叹了口气说:“这次台风实在邪门儿,风不大,雨却大。咱们转移地快,人员损失算是少的村里地势低一些的地方都被淹了,水都快盖过屋顶了!” “这不能啊!”有人拍着大腿哭道:“我家猪还在猪圈里呢!”哭喊着要出去,被张友生一把拦住:“别出去!外头水面上都飘着猪呢!你出去,指不定被水一块冲走!” 一群人又叽叽喳喳问了许多,后来看张友生实在疲倦,才放过了他。 “你还好吧?”张友生问张林旸,张林旸点点头,说:“两个张阿姨一直在照顾我,蓝图和清扬也陪着我说话,我没事。”压低了声音又问,“爷爷,村里有人员伤亡么?” 张秀珍和张清芳就在旁边,也围上来问。 张友生轻声叹气道:“现在还摸不清楚,目前知道的只死了一个。” “谁啊?”张秀珍问。 “孙茂海。”张友生回道,“这个醉鬼啊,我们上门去喊他转移,他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拿着扫帚把我们都打了出来,说我们要私自囚禁剥夺他的人生自由,我们把他绑出来,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又跑回去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醉倒溺死在水里,边上还放着几个空酒瓶他家地势低,水都灌到一楼了,他应该是喝醉了跌下来的。” “醉生梦死。”张秀珍唏嘘道:“这大约就是报应!” 张友生说:“话是这么说。也是蹊跷,田玉梅平常不让他在家喝酒的,大约是田玉梅不在,他反倒放肆了清芳,他去你那买酒了?” “卖给猪卖给狗也不卖给这个畜生啊!”张清芳呸了一下,“他自己藏得酒吧!老畜生死得其所,省得再祸害其他人!” “这人是谁?”张林旸问周清扬,只见她沉默着低着头,整张脸都是苍白无色的,他轻轻握住周清扬的手,低声轻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 他还想再问,蓝图一把揽过周清扬的肩膀,笑着对张林旸说:“小姑娘家家的,听到有人死了,害怕也是正常的,来来来,带弟别怕,哥在这!” 周清扬身体由僵硬渐渐变软,半晌,蓝图在她耳旁轻声说:“酒是他自己要喝的,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买了点东西,然后被人偷了,记住了么?” 周清扬浑身一抖,抬头死死盯着蓝图,蓝图拿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周清扬你这头猪,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共犯了。” *** *** 两天后雨终于停了,村里的积水终于在四天后退去。 大灾过后,整个村里时不时就传来哭声,一会是这家丢了几头猪,一会是那家房子被台风吹走了一大半,一会是谁家整个房子被树打没了,更多的人是房子被淹,以至于大家见了面,第一句问的话就是:“你家淹了么,几层?丢了多少东西?” 周爱国在台风过后恢复交通的第一天就赶回家里,看心急如焚回到家,张秀珍正带着孩子清淤泥,周爱国把一家子抱在怀里,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又狠狠亲了亲周清扬,“闺女,谢谢你!” 临县这次遭受台风损失更加严重,因为经济比起柳城更加发达,那边有更多的轻工业、服装加工业及几小作坊,又因着沿海,很多人都从事养殖业。 这次的台风,养殖业几乎是毁灭性打击,许多养殖大户在台风的第二天看到满海面漂浮着的死鱼,回了家就从楼上跳了下来,而开设工厂的,虽然对台风已经给了足够的重视,但是没有人料到会有这样的暴雨,几乎所有的服装厂、小作坊都被淹了,受灾严重的厂子,跳楼的也不在少数。 即便没有从事生产的,也有很多人员伤亡。海水倒灌冲进人家房子里,整个村子被移平的,大量雨水冲刷导致山泥倾泻的 周爱国一路回来,听到的更多的是哭声。而他,因为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虽然厂房也被水淹了,但损失几乎可以算零。 “亲闺女,要不是你,爸爸就完了!”周爱国心有余悸,将路上的情形说了一遍。 张秀珍听得惊心胆颤,对周爱国说:“隔壁村子有几乎住在山脚下的,也被倾泻下来的山泥埋了,好在人都提前转移了,还有几个不听劝的,都失踪了,尸体还没找到也不知道爸妈那” 张秀珍低了头,周爱国赶忙说道:“从和那我提前打了招呼,爸妈那我也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我路过从和那,看爸妈和盛宇盛清把家里都安排好了,现在都在县里呢,没事!” “那就好!”张秀珍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直念着“阿弥陀佛”,赶忙让周爱国帮忙收拾家里,等清理好了,撒了生石灰消了毒,周爱国又连轴转参加村里的灾后互助队,帮着其他家灾后重建去了。 张秀珍因为担心张清芳,喊上了周清扬一块去看蓝图。刚走到蓝图家,就听到沈红心站在小卖铺门口破口大骂:“好歹是一家子,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没良心的东西,现在家里成这样了你就开心了?” “这是怎么了?”张秀珍挨近了张清芳,问道。 张清芳略抬了眉眼说:“被疯狗咬了。” “疯狗!”沈红心冲上来,“你骂谁疯狗,你知道不知道你跟谁说话呢!” 她嘴角一弯,哭道:“大家来评评理,这个女人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可能要下大雨,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地妥妥当当的,一点损失没受。她娘家那,就在这旁边呢,她一声不吭,也不提醒一下,就这么看着我们被淹了你看看我们家的猪圈,两头猪,眼看着就要出栏了啊,就这么冲没了!还有我家自行车、缝纫机,还有钱全都没了,冲没了” 沈红心越说越是伤心,两腿一弯,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张庆双绷着脸,站在沈红心旁边,也是一脸不悦。 张清芳抬了脸看张庆双,张庆双也是叹了口气,对沈红心说:“走走走,回家去,都是一家人,这么闹难看不难看?” “一家人!你拿她当一家人,她拿你当一家人么!”沈红心气到脸红,指着张清芳说:“你好好看看你这个妹妹,她还是不是人了!我都说她嫁出去了,不和咱们一条心,你不信!你看看,你看看!从前她是有人养着,别人给一千,她给你十块,不是她大方,是她不在意!现在她就是个烂货,没人要了!你看看往后她还会不会给你一毛钱!自己日子过成浆糊了,巴不得别人跟着她一块遭殃!张庆双,你这妹子就是头白眼狼!” “沈红心你怎么说话的!”张秀珍越听越不是滋味,上来要护着张清芳。 张清芳面色像是凝成了冰,问张庆双:“哥,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庆双双唇微微动,半晌偏过头,冷冷“哼”了一声。 “好好好,”张清芳连连冷笑,“原来这些年,我那些好心才真是喂了狗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可都这么拿刀子捅我,你们好!” “妈!”蓝图不知道从哪儿出来,手里攥着张伟的衣领,见这场面,毫不客气往张伟的腿肚子踢了一脚,张伟“哇”一声跪了下来,抱着头哭道:“爸,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话还没说上两句,张伟先哭上了。沈红心看着心疼,上来拉开蓝图,把张伟护在身后:“你放开伟伟,你要干嘛!” “你还不说么?”蓝图眸光一冷,张伟哽咽了一声,抱住沈红心的腰大哭道:“妈,是我,我忘了提醒你了!前些天你和姑姑吵了架,姑姑找你说话你都关着门,姑姑让我转告你,让你早点做准备,可是我忘了,我全忘了” “忘了?”蓝图眉头一皱,将身上背包一丢,包里东西划拉全落在地上,张伟肩膀一抖,深深低下了头。 地上散落着白糖、盐、各色的零食,甚至还有几包烟,张庆双忽而明白过来什么,抬脚把张伟踹翻在地,大声喝道:“这些东西都是那里来的!” 沈红心冲上来护着张伟,骂道:“你踹我儿子干嘛!这能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些糖啊盐啊,谁家没有!蓝图,你把这些东西翻出来做什么?” “妈妈在台风之前就和张伟说了好几回,要下大雨,要发大水,让张伟告诉你,张伟嘴里答应地好好的,可是我和妈妈一走,他就当米缸里的老鼠!”蓝图踹了张伟一脚,“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告诉警察去!” “我说我说!”张伟哭道:“妈,姑姑是有让我告诉你说要发大水了,让你赶紧把房子收拾好。后来姑姑走了,我看仓库里都是东西,就把东西偷偷拿走了现在东西这么贵,我实在是没钱了,才想着倒卖的” “劳资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张庆双抬脚还要再踹,沈红心连忙拉住他,问他:“是不是蓝图逼你的,你怎么会偷你姑姑店里的东西!家里这些吃的喝的,什么没有,平常给你的零用钱呢!” “都给狐朋狗友花了呗。”一直不说话的张清芳终于出声,对沈红心哂笑道:“你以为这是头一回?张伟十天半个月来我这偷一回东西,不是偷烟就是偷酒,有几回被我抓到了,他都说是要给大哥拿的,我睁一眼闭一只眼不说话,就是想看看他想干什么。后来才发现,这孩子是拿了我店里东西贱卖给别人,拿了钱就请和朋狗友抽烟喝酒有些东西,不都直接拿回家孝敬给嫂子你了么?” “我什么时候拿了”沈红心突然语窒:是,她是打小就撺掇张伟上张清芳店里拿东西,从未给过钱,可是那夜是因为张清芳是自家人,谁拿自家东西还付钱的! “你是觉得我店里东西都是自家东西,拿了不要钱也无所谓?”张清芳冷笑道,“所以张伟拿着拿着也就习惯了,越拿也就越多张伟,姑姑问你,刮台风之前你到我这儿都拿了什么?又都给了谁?” “我”张伟整张脸涨红了,哭道:“是妈妈,妈妈说趁乱让我多拿些东西回去,省得被谁泡了,淹了,回不来本钱。我就拿了些烟和酒给妈妈,后来正好那个酒鬼里找我买酒,他手里又有钱,我就又偷了几瓶五粮液给他!是他自己要喝酒的,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他的!” 张庆双面如绛色,沈红心嘴皮子哆哆嗦嗦。蓝图悄悄靠近周清扬,在她的手心轻轻捏了捏, 周清扬紧紧绷住的身体软了一软,抬眼看蓝图,就见蓝图轻轻摇了摇头,她瞬间明白了蓝图的意思:有些人是自作孽、人作孽、天作孽,就是这么不巧,才丢了性命。 他这是劝慰自己,他知道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周清扬眼眶一热,赶忙低下头去。 张清芳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张秀珍推了她一把,说道:“事情说清楚就算了,我帮你收拾东西吧。你看你这店,都淹了半层泥了” 一辆帮忙清路障的挖掘机轰隆隆路过,张清芳冷笑一声,冲到挖掘机跟前。此后的一幕周清扬一辈子都忘不了,就见张清芳将挖掘机上的人喊了下来,自己利落的爬了上去,挖掘机轰隆隆响,挖掘机里的张清芳像是一个英勇的女壮士,直接开着她的盔甲冲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连连往两旁边跑,张清芳逼近了,挖掘机的臂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大的尘雾,张清芳小小的一间小卖铺轰然倒塌。 “蓝图,咱们走!”漫天尘埃,张清芳从烟雾中走了出来,抬手招呼蓝图。 蓝图从惊讶的状态醒过来,赶忙拉住张清芳。 张庆双拦住她,双目都充了血:“你是疯了么?” 张清芳笑道:“从前你们把蓝生耀当摇钱树一样供着,现在没了蓝生耀,你们不是巴不得我赶紧离开,免得我拖累你?” “胡说!你是我亲妹!”张庆双应道。 张清芳冷笑,“还有你,沈红心!我前脚才离婚,你是不是就撺掇我哥要再给我找个人家,好骗点彩礼回家?我就这么好卖的?” “你这是做什么!你店砸了你靠什么吃饭!”张庆双铁青着脸看已经坍塌了的小卖铺,不知道里头还埋了多少好东西。 “靠猪靠狗不靠你!”张清芳轻笑着回道。 “你!”张庆双气得伸手要打她,被张秀珍一把拦住了。 张清芳斜睨着他,质问道:“你当真以为是蓝生耀抛弃了我?他是大官又如何?他家世胜过我又如何?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是我,张清芳,不要蓝生耀这个男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10.4第一更 “你嘴犟什么!”张庆双恨恨道:“你一个女人, 没了男人还能干什么!原本还有个店还能养活自己,现在你店都没了,还带着个儿子,你怎么嫁人?” “谁说我要嫁人!”张清芳笑道:“是, 我现在是没钱了, 可是谁能说得准将来?这个店我不要了, 从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周家村, 如果混不成个人样回来,我就跟你沈红心姓!” “蓝图, 走!”张清芳再次出声, 蓝图紧跟上头她的脚步, 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 *** “你呀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张秀珍端了一杯热水给张清芳,张清芳手还在发抖,心有余悸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解气!” “是够解气的!哐当一下,一个房子没了!”张秀珍揶揄她,“你开过挖掘机么你就敢上!” “学过两天!”张清芳道。 “那你往后怎么办, 小卖铺没了,蓝图还要上学, 你没个夫家人,娘家人也被你得罪光了”张秀珍后半句话没说出口,除了蓝图,张清芳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店里那么多东西, 被你说砸就砸了, 你是解气了, 多少钱没了你算了么!”张秀珍还要碎碎念。 张清芳求饶道:“我的好姐姐,你真当我傻啊!那个房子就是个空房子!” “空房子?”张秀珍惊讶。 张清芳道:“是,空房子!”张清芳眼波流转,攀住张秀珍的手说:“给我再盛一碗粥去。” 张秀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回头又给她盛了一碗地瓜粥。她在身后念道:“现在街上东西实在太贵了,我店里东西实际上都卖完了,没剩下多少。前几天你说要发大水,我就让人把值钱东西都转走了。剩下那几瓶酒也让张伟那个小兔崽子给顺走了。那个小卖铺说白了就是个空壳子。水退了,我的小店也被水淹得差不多原本想着修修,留给我大哥,好歹在村里落了不少门头的,能糊口,可是现在看也不用了。” “你原就想着要走?”张秀珍愣了一愣。 张清芳点头道:“是啊。我原本嚣张惯了,现在离了婚在这村里呆着,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都防贼一样防着我,生怕我会抢他们男人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他们那些个歪瓜裂枣,也配入我的眼!索性破釜沉舟,到外头闯荡去!” 张秀珍欲言又止,想要劝她,她唏哩呼噜喝了一碗粥,朝她摆摆手:“你别劝我,我心里都有数。” “那你上哪儿去?”张秀珍问。 张清芳望向门外,目光变得深邃,许久才说:“深圳。” *** *** “深圳?” “是啊!”蓝图脚下踩着一块石头,用脚尖一挑,在脚背上打了个滚,再次抬脚一踢,石头就飞向了河滩里。 灾后互助队背着一个药箱子在村里消毒,整个村都弥漫着呛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清扬低着头,问他:“你早就知道你妈妈要带你走么?” “嗯。”蓝图低低回道,“我妈说要带我出人头地,在村里只能变成混混。”他眉眼低垂着,颇为落寞。周清扬突然想起上一世见到的蓝图,那个英勇无比的汉子,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却纹丝不动地护着身后的周带弟。还有电视上的蓝图,紧紧闭在一块的双唇,深邃的眼睛,还有他名字后面挂着的一连串荣誉 原来不是高贵冷艳酷帅狂霸拽,而是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被生活逼成了人才。 周清扬突然抱住蓝图,像个崇拜偶像的小姑娘,紧紧地圈住他的腰,软著声音说:“蓝图哥哥,你长大以后会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英雄!” “”周清扬像个八爪鱼一样圈住蓝图,他愣了许久,失笑道:“你每回喊我哥哥,我就觉得要出事。你一夸我,我心肝儿都要颤,就怕你又要动什么坏心思” “胡说,我这是要给你鼓励好吧!”周清扬闷着声音说。 “那我还得谢谢你。”蓝图拍拍她的脑袋,周清扬松开八爪鱼一样的手,清亮亮地看着蓝图,蓝图笑道:“那些小人书都归你了!还有我的很多私藏,我都带不走,你都帮我收着,可不许偷看!” “我要收保管费的!”周清扬看着脚下两个大盒子,一个里头全是书,另外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她蹲下身子掀开一个角落,蓝图一个手指栗就打下来,“让你别偷看了!” “我还不想看呢!”不就是什么日记本啊,你一个小屁孩,还能写情书不成!周清扬撇撇嘴,刚要起身,一道黑影突然站到她跟前,一把把她拉了起来,眼看旁边就是一条河,周清扬“哇哇”叫起来,“蓝图你给我松开” 一辆车从村道上飞驰而过,满地的积水瞬间飞起,就在瞬间,蓝图把端起的周清扬挡在了跟前。被泥水泼了满面的周清扬脑子空白了片刻,就听空气中传来蓝图的爆笑声—— [蓝图留下的东西,真是一本日记本。还有他爸爸曾经给他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周带弟啊,哥都要走了你还给我我当一回盾牌!你这深情厚谊哥记下了!” 周清扬:“” 蓝细妹,你大爷的!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屋外,胸前戴着鲜红的红领巾的周文飞小朋友,手交叠放在胸口,说到飞翔时,提手顺着右边,脸随着抬起的右脸,一脸慷慨地念着,“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 周清扬翻了个身,拿枕头捂住了耳朵。 张秀珍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进来,“你这表情不对,海燕这样勇敢,你应该是钦佩的语气,不应该是英勇赴义的语气,你琢磨琢磨!” “好像是”周文飞应着,又换了个语气,“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抑扬顿挫,每一句话都落了重音,念到“箭一般地穿过乌云”时,是踏碎荆棘的孤勇,落到周清扬的耳朵里,她的心肝儿又是颤了一颤,终于忍不住,起身探出头。 周文飞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脸上表情像是僵化了雕塑,脸部肌肉恰到好处地吊着。 “这教的都什么!”周清扬扑哧一声笑了,“这要是拿个照相机,你这张脸就可以当年画了!” 张秀珍从后头跟上来,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说:“怎么说话的!” “本来就是嘛!”周清扬摸摸后脑勺,嘟着嘴说,“妈妈你看飞飞,像不像是流水线里走出来的。台子上十个小朋友,九个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还有一个是忘了词的!就这样,还能脱颖而出去县里参加演讲比赛,我实在是” “你懂什么!”已经四年级的周文飞撇嘴道:“姐,我们老师说了,想要获奖就要这样声情并茂,表情、手势、语气都要恰到好处,这不是演讲演讲,就是要演着讲,不然就是念书啦!” “我还唱念做打呢!”周清扬恨铁不成钢地揉揉他的脑袋。这死小孩,进了学校以后就成了老师的心头宝,各种比赛都推荐他参加,现在又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演讲比赛。这一个月魔音绕耳,差点没把她逼死。 “一点小孩子的天真可爱都没有了!”周清扬捏着嗓子学着周文飞的样子念道:“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它笑那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这个敏感的精灵,它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定点pose务必是握着拳头落在眉心,慷慨激昂!周文飞看呆了,许久鼓掌说:“姐姐,就是这样,老师说就要这样!你会啊你快教教我!” 周清扬伸手一把推开周文飞,不由打了个冷战:他现在玩的可都是当年她玩儿剩下的! 想她小时候也被老师定做演讲的苗子,曾经也有一整个暑假被海燕支配,直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听到海燕的片段,她就生理性想要抬手,想要声情并茂,想要抑扬顿挫。 周清扬冷不住打了个哆嗦,“你还是自己领悟吧!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你!” 张秀珍笑道:“你就是懒!考完试以后你就摊着,吃了睡,睡了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养了一头猪!” “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美的猪了!”周清扬舔着脸笑,正好张秀珍弯了腰从水井里捞水桶,周清扬赶忙去帮忙摇轱辘,沁凉的水泼在地上,张秀珍从桶里抱出来一个大西瓜。 “吃西瓜啦!”周清扬喊了一声,周文飞却不为所动,继续高声朗诵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魔怔了。”周清扬叹道。 张秀珍噗嗤一笑,道:“你可是他学习的榜样。” 周清扬入学晚,可是却聪明伶俐,农村校里的好苗子不多,欧阳校长一眼就盯上了她,什么样的竞赛都让她去,她只能拼着命去表现。这也就是小学阶段,重生金手指还能用上一用,不得第一,周清扬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结果,这一连串的一等奖,欧阳校长笑得合不拢嘴,一连给她跳了两级,后来还是周爱国拦着,让周清扬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这才让她安安生生考了个初考。 成绩虽然没出,周清扬却很放松,村里虽然也有中学,但是好的中学就一个,按照成绩排序,她妥妥是要进县一中的。 “我这榜样可不好!学了我,妈妈你就要多养一头猪了!”周清扬吃一口西瓜,井水镇出来的西瓜,果然沁人心脾。 张秀珍噗嗤一笑,夺过周清扬的西瓜道:“小姑娘冰的东西要少吃一些!” “妈”周清扬嘴一瘪,张秀珍不看她撒娇的脸,板着脸道:“你一吃西瓜就拉肚子你忘记了?到了夏天什么都不吃,西瓜当饭,你要当神仙了还!” “妈”周清扬准备拿出终极大杀器,门砰砰砰响,刘秀华站在门外喊:“秀珍,你家爱国打电话过来说,让你回个电话!” “哦哦哦,好的!”张秀珍拿手在围裙上擦擦,周清扬扔下西瓜喊道:“我也去我也去,爸爸都快两个月没回家了!我都想他了!” “我也要去!”中了魔怔的周文飞突然醒悟过来,奔都了张秀珍身边。 刘秀华站在门口,看着三个人好生羡慕:先前他们家是没钱,可是周爱国勤劳,听说在外头和人合作卖衣服,三年下来赚了不少钱。他在外头做事,家里张秀珍打理地妥妥帖帖,一双儿女成绩优异,没了隔壁周爱军闹心,没有刘秋花在跟前杵着,张秀珍的日子那真是叫一个舒心。 前些年看不起周爱国的那些人,现在也只能干瞪眼,倒是接济过周爱国的,周爱国和张秀珍都记着,逢年过节还往各家送东西。 点滴恩情千年记,这样的人不发财也难。 张秀珍领着两个孩子往刘秀华方向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张庆双在家门口喊:“生你有什么用!如果当初知道你是这样的,还不如直接掐死你,省得你在外头丢人现眼!” 张伟梗着脖子回:“是我运气不好,生在了张家!” 张庆双抓起脚上的鞋子丢了过去。 周清扬看看原来蓝图家的小卖铺,那日张清芳一怒之下毁了小卖铺后,张友生怕房子塌下来砸了人,就让村里人把小卖铺的才残骸都给拆了,现在就剩下光秃秃的几块石头。蓝图家原本在小卖铺的后头,现在也依然在,张清芳走之前用了粗粗的两根大铁链子,把门都给锁上了,让谁都不能进去。 现在看起来,整个屋子空落落的,都爬上蜘蛛网了。门前的荒草村里帮着撒了除草剂,枯败地倒在一块。 蓝图他大爷的,一去三年,毫无音讯。 周清扬轻轻叹了口气,跟上张秀珍的脚步。 前几年物价闯关的后遗症渐渐退去,张友生在村里办了个农村合作社,养猪的,带动了整个村的收入,村里黑白电视多了几台,张友生家还放着一台彩电,把村里人都羡慕的。 张清芳不开小卖铺后,刘秀华逮住时机开了,生意很是不错,今年年初还安装了公用电话,按分钟计费,价格还不便宜。 张秀珍记得周爱国厂里的号码,刚打过去,周爱国就接起来,张秀珍对着电话“嗯嗯嗯”了一会,交给周清扬说:“你爸要和你说话!” “爸爸偏心!”周文飞嘟起嘴来,周清扬得意地接过电话,周文飞凑过来,两个人一起喊道:“爸爸!” 周爱国笑了一声,对周清扬说:“闺女儿,明儿和你妈妈一块到县城里来!爸爸要给你一个惊喜!” “哈!”什么惊喜!周清扬一脸懵逼,张秀珍在一旁催促道:“好了好了,明天见了面再说,电话费很贵的,赶紧挂了吧!” 接过电话急急忙忙说了再见,正正好好掐在了两分钟。 “可真会算!”刘秀华笑道。张秀珍不好意思地呵呵笑,对刘秀华道:“他们爸爸挣钱不容易,这都两个月没回来了,没日没夜加班!” “爱国是挣大钱的人。”刘秀华呵呵笑。、 张秀珍赶忙领着孩子们回家收拾东西。 原本也该进城一趟,张秀珍想。 周清扬成绩好,一中肯定是能上的。可是他们在城里没地方住,周清扬这么小,学校虽然有寄宿生,可是让周清扬这么早寄宿,张秀珍又舍得。 好在,前几年张从和赚了点钱,就和人买了块地皮改了一栋榴房,一榴三层半,就在后街那头,想把张守成和林式微都接过去住,张守成怕拘束不肯,林式微就带着张盛宇和张盛清住过去了。两兄妹现在都在县里念书,一个上了高二,一个开了学初三。张盛宇在省城的时候成绩都不怎么理想,到了柳城倒是突飞猛进,开了外挂一样窜到了年级前几,张盛清不温不火,中上游。 张从源每个月把工资寄一半过来,一年到头来一回,两个兄妹没爹没娘的,反倒过得很是舒心畅快。 养歪了的花骨朵现在被正了骨,也在含苞待放。 张秀珍就琢磨着,是不是也把周清扬也寄到张从和家里去——只要林式微在,她就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10.4第二更 “妈, 你就放心吧,我就住在学校里也可以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在去县城的路上,周清扬再次提议。 结果是再次被张秀珍瞬间驳回了。 “你才几岁?你以为住宿好啊?学校里食堂没半点油水, 宿舍里全是老鼠蟑螂的, 去不了一天你就得哭着回来。” “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南方蟑螂能飞天, 她徒手打蟑螂都不怕, 后来去了北方上大学,那些小了不知一个码的蟑螂在她跟前都不够看的, 一拖鞋拍死一个。 她可是女生宿舍楼里的女壮士, 寄宿算什么。 周清扬腹诽着, 客车突然打了个急刹车,一车子的人全都往前冲了一下又回到了原位。 现在人也没什么安全意识,一车子挤的满满当当的,超载数都快到核定载人数的三倍了,过道里那些抓不稳的首先骂起来, 开车的师傅头也不回用方言回道:“你们骂个屁,老子愿意急刹车耍你们?没看到前面有个不要命的窜出来么!” 周清扬透过窗户往外看, 就见一个身影冲出来,急急忙忙抓住一个在马路边玩耍的小孩,小孩似是吓哭了,那人就蹲在路边哄他, 夏天的午后周遭的东西都带着浮躁, 那人的头发尤其耀目, 是樱木花道头上那丛炙热的火焰色。 师傅伸出头去骂道:“谁家孩子乱跑,被车撞了算你的还是我的!”缩回脑子依旧骂道,开个屁的车,路人一个比一个凶,一个个不知道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冲出来,撞了还得赔钱。 大热的天,又没空调,一车子闷在醉人的汗味里,终于有人又喊起来:“开不开了,都快到了!赶紧走!再不走要吐了!” 师傅又骂骂咧咧开起来,周清扬快收回视线时,突然身子一紧,张秀珍问她:“怎么了?” 扶着小孩的红毛猴子站起来,恰好一辆车开过去,再要找却找不到了。 周清扬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好眼熟” “这个头发颜色真是看着不像是个好孩子。”张秀珍摇摇头笑,见周清扬神色清爽,不由叹道“长大了还是不太一样,那会你坐拖拉机到县里,差点连黄胆水都吐没了。” 周清扬嘻嘻笑,回道:“也就那次状态不好才吐的,你就一直记着。” 车快到站时候,有人挑着担子,手里拿着铁板“叮叮叮”敲着,周清扬心头一动,问周文飞:“想不想吃叮叮糖?” “小孩子吃的!我不要!”周文飞嘟嘟嘴。 周清扬失笑:“嘿,难不成你还是大人了?” 车靠了站她率先跳了下去,周爱国就在一旁等着,她舔着脸抱住周爱国的胳膊撒娇道:“爸,我要吃叮叮糖!” “你多大了”周爱国失笑,掏钱让人切了一些。 周清扬丢了一块到嘴里,不觉得好吃,她却又舍不得吐掉。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知道周文飞在旁边嘀咕“蓝图哥也爱吃这个”,她才恍然大悟,上一回吃这个叮叮糖,还是蓝图给的,她那会闹牙疼,没吃,后来就再也没买过。 “不好吃。”周清扬嘀咕着。 周爱国笑道:“原本就是哄小孩的东西,你都要上初中了,算大孩子了。” “打劫!”曲毅突然从斜下里窜出来,周清扬和周文飞假装被吓到一样拍拍自己的胸口。 张秀珍笑着看他们玩儿,问曲毅:“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啊!”曲毅笑道:“国哥前几天就一天一个电话催我回来了,不然我还” “乐不思蜀?”周爱国截住他的话头,对张秀珍说:“再不让他回来,他在上海的女朋友们都要打起来!柳城这边的女朋友也要追上去打他了!” “国哥你说这话就是不负责任,我哪里来的女朋友!”曲毅嘿嘿笑:“喜欢我的人是多,可是没有我喜欢的!女人麻烦,还不如陪着我的清扬妹妹玩儿呢!是吧?” 周清扬赶忙摇头:“不敢不敢,曲毅哥哥您的出场费太贵,我怕我付不起!” “你这小丫头!”曲毅面色大变,就要来捏周清扬的脸,周清扬赶忙躲在周爱国身后,朝着他做了鬼脸。 曲毅无奈地“哎呀呀”连着喊了几声,被周爱国提溜住脖子控在一旁,曲毅指着自己风骚的大越野车对周清扬说:“上车上车上车,咱们今天就要把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小丫头拉去卖了!” “走就走,谁怕谁!”周清扬麻溜地跳上车,其余几个人陆陆续续跟上,曲毅装作阴恻恻地对着周清扬坏笑,迅速地开了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某个位置。曲毅麻利地停了车,对周清扬说:“小丫头,下车了!这就是以后你工的地方了!” 周清扬开了车门,下车后愣在当场:附近那个熟悉而陌生的钟楼当当响,悠远地响过十声。曾经她每天都活在这个钟声里,她儿时的家就在这个钟楼附近,离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超过一百米。 可是她知道,即便她现在去找,那个家里也没有他的爸爸妈妈,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周清扬”这个人。 曲毅笑着推开跟前的那道门,那是个榴房,是当下时兴的四层小楼,楼前带个封闭的小院子,院子当中放着大大的一棵铁树,角落里兀自盛开着一排红花石蒜,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彼岸花。还有一颗无花果树已经结了果,虽然成熟的果子已经被小鸟琢得不成样子,看起来仍然是硕果累累的样子。 依旧还在状况外的张秀珍笑吟吟问:“曲毅,你选中这个房子了?你爱国哥和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这里不错” 她话音没落,周清扬已经一个健步冲到周爱国身边,充当周爱国的手部挂件:“爸!你是要买这个房子么!买买买,我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小时候她家就是在这附近的,这里算是市中心,正宗cbd,虽然现在柳城发展地很是滞后,可是过不了多久这个小城就要腾飞,经济腾飞,旧城要改造,首先就是改造这片区。 当年他们家钱能起飞,就是靠着那套房子拆迁,一套补两套,另外还有赔偿款。民居改商住楼,两套房还是在这里,将来房价就是这座城市之首。 一想到这里,周清扬就觉得周爱国身上金光闪闪,眼光独到。 “爸,买啊,一定要买!”周清扬魔怔了。 张秀珍愣了许久,“什么?你爸什么时候说过要买房” 她后知后觉回头看周爱国,就见周爱国嘴边噙着笑,像是在笑话她还不如女儿机灵。 “你分明说是曲毅要买的”张秀珍喃喃道。 曲毅哈哈大笑,“嫂子,国哥这是想给你惊喜啊!但是也不算骗你,因为我却是也看好了房子” 曲毅嘿嘿一笑:“就是没钱!等有钱了我就买下你隔壁的房子,和你家做邻居!听国哥说,周带弟小姑娘就是家里的幸运星,我得蹭福气,你们搬到哪,我也跟去哪儿!对吧,lucky” 说着话,还不忘探头看周清扬。周清扬过了好久反应过来这个lucky是喊自己,差点背过气去:什么鬼!欺负小学生不懂英文么?lucky听着这么越来越像狗?招财犬? 周清扬撇撇嘴,想想自己像一只招财猫一样摇晃着自己的右手,同时像一只狗一样吐出了舌头 张秀珍如在梦里,周爱国笑道:“这个房子我和曲毅挑了很久,交通方便,设施齐全,前房东是个老教师,跟着家里人搬去上海了,房子收拾很妥当干净。我是很中意,就等着老婆大人拍板,就能买下来。” 张秀珍吧嗒吧嗒眼睛看着周爱国,周爱国用指尖拍了下她的脑袋,宠溺道:“你没做梦,也没听错,咱们要买房了,要搬到城里住了。” 这几年来,周爱国长期都在临县厂里忙着,曲毅就负责全国各地去开拓市场。 第一年的时候,周爱国把那批卖不出去的单子改造完,整个南方都受了台风和雨水的影响,结果他侥幸逃生,那批货全给卖了,虽然没赚下多少钱,好歹站住了脚。老李虽然实诚,但是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卖了货就把厂子都给了周爱国,自己占个股份抱周爱国的大腿。 第二年开始,周爱国和曲毅商议着,目前没钱没人没市场,做自主品牌实在不是时候,他们就琢磨着先做大品牌的代加工。几年没日没夜地积累,他们终于稳定了下来。 厂子上了轨道后,周爱国又全身心投入改造小作坊,厂房扩大了一倍,又在临县以前店后厂的形式继续生产,这些年下来连轴转,资金也一直都在厂里,他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等一回头,发现自家闺女都要上中学了。周爱国才恍惚这三年来对家里实在太不上心。 一心沉迷赚钱浑然忘了自我的周爱国抽了自己一巴掌,赚钱干嘛,就是让老婆孩子过得更好啊! 买房子的事情也就提上了日程。 张秀珍看看兴高采烈的周清扬,看看正在院子里欢快奔跑的周文飞,干脆利落点头:“喜欢!买!” 房子的手续办理地很快,虽然是二手房,因为前主人很是爱惜,所以周爱国找了家装修公司,也只是简单翻修了一下,至于家中其他的陈设,全是张秀珍在张罗着。等全部搞定,已经是个一个半月以后,周家正式搬进新宅。 良辰吉日,乔迁之宴。 两张桌子就摆在自己的院子里,屋门口请了专门的酒席师傅,搭了个棚子带着团队忙前忙后。 张友生仰头把一杯红酒喝下肚,满面红光站着,对周爱国说:“爱国,你是争气!咱们整个村子最争气的就是你!” “对!兄弟替你高兴!”周志诚端起酒杯要敬酒,被周爱国顺手把酒接过去:“这杯该是我喝,当年要不是你照顾,兄弟我可能已经死在床上,又或者还是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瞎话!”周志诚梗着脖子,“你就是命不该绝,老天爷既然留着你,就不会亏待你!” 张守成在一旁看着张友生一杯接着一杯敬周爱国,偏过头问张从和:“听说这个村长儿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对周爱国这么客气?” 张从和压低声音说:“三年前那场暴雨,周家村受灾很严重,村里好多人都养猪的,结果大雨一冲,猪棚都被冲走了,猪也都死了大半,村里好多人都差点活不下去。后来是姐夫拉着村里的人到他厂里帮忙,才缓了过来。还有那个曲毅,姐夫的朋友就是那边那个。” 张从和努了努嘴,穿得很是风骚的曲毅正因为周清扬的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他帮着拉来了资金,村里的养猪合作社又开了起来,姐夫在其中也下了不少功夫。又是出钱又是出力,人家村长那是感激人家。” “为富不忘报桑梓,这样看,周爱国倒真是不错。”林式微在一旁低声道。 张守成“哼”了一声,鼻子里出气,当时默认了。 张从和又说:“姐夫在村里也投了钱的,听说回报率不错,姐夫还想去做生态养殖这一个月都泡在养猪场呢!” “不做衣服了?”张守成问,“好不容易变个老板,怎么又要回去当农民?”张守成不能理解,现在多少人都想离开农村到城市里来,你要自称是个农民,人家还你没本事,怎么这个周爱国反倒还回去了? “爸你怎么歧视农民?”张从和哭笑不得,“姐夫那是想办法带动整个村致富!” “我看他就没那个能耐!”张守成看看小楼,“有点钱就飘,别飘没了才好!” 话音刚落,被林式微斜斜瞪了一眼,张守成后背一凉,瞬间闭了嘴。 林式微握着张秀珍的手说:“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在城里也有房了!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处理好了?” 张秀珍点点头。周清扬开学就要去一中报道,周文飞得到了欧阳校长的推荐,开了学也能去柳城实验小学上学,万事俱备了,还有就是张秀珍扭捏地告诉林式微道:“妈,爱国给我在电大报了个班” 她一直说自己一把年纪了,不能再读书,不能再读书,可是周爱国一直在鼓励她,甚至发动了全家来说服她。 “我看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就画设计图,那些衣服画出来不比科班出身的差,你就试试嘛!” “对啊对啊!”周清扬鼓励她,“妈妈,你可从小就教我要勇于尝试不能轻易放弃,正好你也喜欢这行,把爱好变成技能,特别好啊!” “妈妈,咱们一块念书吧,你要给我做榜样啊!”周文飞敲边鼓。 “” 张秀珍脸一红,林式微握住她的手笑:“爱国也是为了你好,妈知道你只想在家相夫教子,可是他不一样,他想让你过得更好一点。再说了,他将来要想在服装行业上走远一点,你多知道一些东西也对他有帮助不是!” “我也想去”张秀珍嗫嚅着。她考虑了几个晚上,终于下定了决心:家里两个孩子常年第一名,势头很猛,周爱国的事业也在上坡路,她也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有价值,而不是一个只埋首家务的黄脸婆! 林式微哈哈大笑。 等过了一会,周爱国的妹妹周爱兰也带着丈夫李开宝来参加宴席。周爱兰一身朴素,三十出头的人已经有很重的抬头纹,整张脸看着不大精神。李开宝整张脸晒得黝黑,长期做泥瓦匠,背已经有些驼,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周清扬上前喊了人,周爱兰牵了嘴角应了,伸手想要摸摸周清扬的脸,手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尴尬笑道:“大姑手粗,别伤了你的脸。” 周爱兰出嫁后就很少回家,自从刘秋花房子卖掉以后,回家的机会就更加少了。听说李开宝家里没什么钱,周爱兰的婆婆又是个极为厉害的人,在家什么都不干,连喝杯水都要周爱兰端好了递到跟前。逢年过节就是周爱兰更加繁忙的时候,洗衣做饭带孩子一人承包,做不好,还要被婆婆打骂的。 “道霖、道远呢?”张秀珍迎上来问她,周爱兰回道:“道远身体有些不舒服,道霖在家看着他呢!”说着话,不自然地低了头。 张秀珍眼尖发现她的额头青了一块,微微肿着,和周爱国对视了一眼,只装没看到扣住周爱国的手,对周爱兰说:“那等道远身体好一些了你们再来。以前两家隔得远少了走动,现在我们也搬进来了,就该多走动走动,不然亲情都淡了。” 周爱国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正要喊开席,一个声音从大门传进来,洪钟一般亮堂。 “哟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啊!欢迎大家到我家的乔迁宴啊!你看你看,我这就来晚了!” 只见刘秋花穿一身大红色的花衣裳,烫了满头卷发,像一只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匆匆忙忙冲进来。 全场几乎安静了好几秒钟,好像过了许久,周爱国才反映过来,当着众人的面问刘秋花:“妈,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刘秋花笑得人如其名,对大家说:“咱家乔迁宴,我就该在场,什么叫我怎么来了?我这不是高兴么,特意去烫了个头,今天这个日子好,烫头的人都多,我坐在那一烫就是大半天等得我啊!” 扬了扬手:“开席了开席了!今天是我儿子搬家的好日子,大家伙吃着喝着可别替我省钱!” 她进门一瞬间,张守成和林式微就变了脸色。林式微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说:“多大脸!说得好像这房子是她出钱买的一样!也不知道是谁三年前心眼偏到咯吱窝里去,管都不管大儿子死活,卖房跟着小儿子跑了!怎么现在倒是有脸来!” 刘秋花竟然一点也不怒,像是没听到林式微的话一样,带着满脸的笑意上去和林式微打招招呼。 “亲家母你也来了啊!好久没见了,亲家母越来越年轻了啊!亲家公也在这,好好好,一会咱们好好喝一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10.5第一更 “这是谁啊!”张盛清挨着周清扬问。 周清扬沉了脸回:“我奶奶!” 这个刘秋花今天怎么转性了?温和敦厚的林式微难得直接开大嘲讽, 刘秋花竟然不接招,还笑脸相迎?他俩今天灵魂互穿了? “哦。你那个极品奶奶啊!”张盛宇瞪大了眼睛看看眼前的妇女,“不是说这三年她都没回过老家么,你爸妈要去看望她, 还被你二叔直接给撵走了!还有你那个新二婶, 不是禁止两家来往的么!她今天怎么会来?” “哥, 你怎么这么八卦!”周清扬一言难尽地看着张盛宇:“你知道的未必也太多了!” “我奶奶你外婆天天在家念着呢!每次说到你奶奶, 陈年老八卦都要说上还几遍!寿宴上的事她可都记在心里!张盛宇撑长了脖子,“我天, 今天来的太值了, 这两人不会要打起来吧!” “那怎么能!我爸在呢!快快, 你俩也去曲线救国!”周清扬推了一把张盛宇,张盛宇撇撇嘴说:“行行我就救救你这个小丫头,不然真打起来,你们家就要在这附近扬名了!” 张盛宇说着跑到林式微跟前,对林式微道:“奶奶我刚吃了一口西红柿蛋汤, 好像有点过敏了!” “什么!你吃什么西红柿啊!你不知道你吃西红柿就起湿疹啊!”林式微一着急,忙把张盛宇拉到身边, 周爱国趁机把刘秋花拉到一旁,黑着脸问她:“妈,我前几天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没空来么!” “你乔迁, 我怎么也要来一趟不是!你怕什么, 这桌上的我谁不认识!你丈母娘好歹是个地主家小姐, 不会让你这筵席吃不了的!你放心好了!”说着挣脱周爱国,大大咧咧在主桌主位上坐了下去,拿着筷子夹了一口蒜泥白切鸡,连连赞道:“这个白切鸡地道!” 那一厢,林式微仔细检查张盛宇,眉头一皱道:“你” 张盛宇挽住林式微的手求道:“奶奶,你可别生气!你看带弟她奶奶,烫了头穿了新衣服,气势这么足,你可是姑姑的脸面,不能输!” “我稀罕和她比!泼妇!”林式微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估计张秀珍,没有当筵席发作。 只是整个筵席,刘秋花都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两张桌子之间穿梭,两桌都是自家人,都知道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大家眉眼相看,按下不说,到底没有原来那样轻松自在。 酒过一巡,大家纷纷起身离开,林式微走前终于忍不住,问刘秋花:“你的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妈”张秀珍祈求着,林式微忍了忍,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等人全走空了,周爱国头疼欲裂,正想问问刘秋花这是怎么回事,刘秋花突然拍着大腿滑到地上,哭道:“爱国,妈快活不下去了!” “妈你这是干嘛!”周爱国站着看她。席间做饭菜的师傅还在收拾东西,周爱兰带着李开宝还站着,有路过的邻居想要进来贺喜,看到地上坐着个花枝招展的炸毛母鸡,吓得撤回了步子。 “给妈扶回屋子里去!”周爱国招呼张秀珍,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刘秋花拖回屋里,刘秋花喝了口水,看看周爱国,看看周爱兰,倒抽一口气还要接着哭! “妈,你要是还哭我就给你送回爱军家里去!”周爱国冷冷道。果然话一出,刘秋花的哭腔卡在喉咙口。 周爱国问道:“我前几天就给你打了电话让你来的,你说你不来,后来周军接了电话,说妈你和我已经没半点关系了,你也嘱咐我往后不要往他家里打电话。怎么今天又来了?” “妈不是那个意思!”刘秋花抹了一把眼泪,“你好不容易买了房子,妈替你高兴还不来不及,妈也想来看看。可是爱军他不让!” “爱军也太过分了!毕竟是一家人,大哥买了新房子,怎么还不许你来?他不许你就不来,妈你怎么就这么听爱军的话!” “那不是,那不是”刘秋花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张秀珍给她端了杯热茶,她端起来就喝,险些被烫了舌头。眉头拧起来想要骂人,看到周爱国瞬间又怂了。眼睛滴溜溜在房子里逡巡,一楼分前后厅,前厅是大堂,后厅被收拾成了客厅,沙发茶具一应俱全,虽然看不出价钱,可是刘秋花看得懂客厅中间放着的彩电—— 彩电! 老大家这个生活确实是变好了啊! 刘秋花心眼转得快,见周爱国不喜欢他哭闹,赶忙换了脸色,依旧是期期艾艾的样子,回道:“爱国,你这房子买了多少钱?怎么买房子也不和妈说一声,妈好帮你参谋参谋。” 话音刚落,从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哼声,周清扬循声望去,见是李开宝,不由有些讶异。 周爱国沉着脸。这三年来,刘秋花一趟家没回,唯一的联系就是一张银行卡,用来给刘秋花打生活费的。偶尔忘了给刘秋花生活费,刘秋花就会让周文安给他打电话催钱。偶尔刘秋花也会自己打电话给他,无外乎说的都是头疼脑热,周爱国没问为啥头疼脑热周爱军不带她去看病,干脆利落给钱就是了。 余下的话,刘秋花一句没提起过,像是忘记了周爱国也有一家人,也从未问过周爱国现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 “不劳烦你。”周爱国应道,就这么不动声色看着刘秋花。 周爱国不说话,刘秋花也不接不下去话来,挨了半晌,整个屋子里静得落一根针都能听见,诡异地让刘秋花也顶不住。 她动了动身子,张开要喊“爱国”,李开宝突然站到她跟前,“妈,既然你也在这,爱军的那个钱,你是不是要先和我算算?” “什么钱?”刘秋花下意识拧眉头看他。这个李开宝怎么也在这!看他一身酸臭气,刘秋花没他打乱了节奏,脸上没了先前的期期艾艾,浮上厌弃:“我要和你算什么?” “妈你不能这样!”周爱兰站上来说道:“三年前你说爱军房子要装修,开宝拉了自己的装修队,在爱军那加班加点做了一个月,当时说好了年底就给钱,结果呢,到了年底,爱军说刚结婚,没钱,让我们宽限一个月!一个月又一个月,转眼过去三年了,那些钱都是开宝自己借了钱垫进去的,利息钱都靠自己倒贴!” 周爱兰说着有些哽咽,奈何小辈都在场,她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舒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回回上爱军家,楚瑜都说她不在,我和她开口说这个事情,她就说这是她结婚前的账她不清楚,让我去找你。你呢。一会让我还是找爱军,一会说你不管妈,当初也是你说爱军是亲弟弟不会害我,可是一拖三四年,一两万呢,不是小数目!你们不能这样” “亲兄弟明算账,他欠你的钱你和他说去,和我说又有什么用!你就是把我卖了我也没办法还给你啊!”刘秋花叹了口气。 李开宝脸色大变,这句话他听了太多次了,原本心里就有一团火,这句话一出,像是火上浇了油,整个人窜一下燃烧起来,他快步走两步到刘秋花身边,顾不及什么长幼尊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扣住刘秋花的手说:“妈,当初是你拍着胸脯担保的!既然这样,现在我就带着社你和爱军面对面要债去!今天要不到债,我就坐在爱军家门口不走了!” “李开宝你做什么!”刘秋花尖叫起来,用力挣扎着,还不忘回头叫周爱国:“爱国你看看他,他这是打算打丈母娘啊!你还不来拉开他!” “谁拉我也没用!”平时看着老实敦厚的李开宝红了眼:“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 “开宝”周爱兰在一旁轻声叫着。 李开宝见了她,拉手拉着刘秋花,一手掀开周爱兰的额头,问刘秋花:“你看看周爱兰,她今天被人打了,你知道她为啥被人打了么!” “你先放开妈,有话好好说!”周爱国扣住李开宝。 张秀珍问周爱兰道:“你这额头怎么了?”之前还以为是两口子闹矛盾,想着私下里问问呢,敢情不是啊? “嫂子。”周爱兰开口,满腹委屈。三年前帮周爱军装修,周爱军一直不给钱,李开宝是个实诚人,不愿意欠装修队里头其他人的工钱,就自掏了腰包把钱补上了,原本想着周爱军过阵子就能还上,接过一年拖一年,每年要债都要不到。 李开宝也有一帮兄弟,知道这个事情都很愤慨,说是轮番上门去要,李开宝看是亲戚的份上就压着,自己咬牙垫着这些钱。 结果去年李开宝在工地上受了伤,一直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家里没了经历来源,外头欠的债也是越来越多,周爱兰白天上班晚上去帮人洗碗,忙得连轴转也没攒下钱来。就在前几天,债主又上门来闹,口角间把周爱兰直接推到了桌沿。 周爱兰心里那个恨,偏偏又是自家弟弟和老娘这样害她。她那婆婆本来就对周爱兰不怎么样,知道这个事情后,整天冷嘲热讽,家里也闹得不得安宁。 周爱兰把委屈和盘托出,又是恨恨道:“你说爱军家里真是没钱也就算了。可是这两年,爱军又是在外头开店,又是装电话,又是买彩电的,他家小女儿周岁酒,他在最好的酒店摆了五桌这么有钱,为什么偏要欠着我的钱?” “他也不容易”刘秋花想要辩解。 周爱兰直勾勾望着她:“妈,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你都住在她家里,他过得怎么样您心里能没数?如果没钱就别摆谱,既然有钱摆谱怎么就不肯还我钱!他这就是看我两口子脾气好,非要欺负我们不是?” “不”刘秋花要解释,被周爱兰生生打断:“你别说不是!妈,你打小偏心爱军我知道,可是你看你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狼心狗肺!他吃啊喝啊,全是在吃我和开宝的肉喝我们的血!你知道我昨天在百货公司后门洗碗,看到谁了么?” 周爱兰对张秀珍说:“我看到陈楚瑜了。抱着她家小闺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堆衣服,还有一大袋子进口的化妆品,我老板说,光那个化妆品就要一千多块钱!我上去喊她,她生怕别人看见我,说是没钱,先给我五十!妈,你看我过的是人样么!” “走走走!”李开宝一个大男人眼泪往下淌,他抹了一把脸,说:“我没本事照顾好我老婆孩子,我有罪。可是你这个儿子,狼心狗肺的!我今天就把他拉到跟前看看他脸皮到底是什么金刚铁板做的!” “别拉我别拉我!”刘秋花用力挣扎着,谁也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怎么力气那样大,生生把李开宝的手挣脱了,她哐当坐在地上,一阵剧痛从尾椎骨传上来,她越发觉得委屈,“嗷”一声大哭,声音瞬间压过整个房间的人。 “你们都逼我,你们都在把我当饼烙!两面煎熬着我!你们以为我说话有用么?我说话有用么!我说了,我也快活不下去了!你们干嘛不信!” 刘秋花抹一把泪,想起这几年的事情,就觉心力交瘁。 起初都是好的,陈楚瑜没进门之前,周爱军住在宿舍里,她带着几个孩子住在租来的房子,虽然房子很小,人挤人都快迈不开腿,可是她有美好的向往啊,“只要房子装修好了。她就可以xxxx”,这个想法一直撑到了装修,她听周爱军的把李开宝他们叫来做装修,并且拍着胸脯说很快给钱。 所以装修那么快好了。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是陈楚瑜怀孕了。陈楚瑜爸爸是厂长,那天到了家里把周爱军打了一顿,她以为婚事要黄了,想着黄了也没事,反正吃亏的不是周爱军,没想到婚结了,可是陈楚瑜他爸一分钱都不出,嫁妆也不给,就让陈楚瑜嫁了进来。 周爱军那会是真没钱,结了婚以后欠了一屁股债,陈楚瑜嫁进来以后,他成天想办法哄老丈人家开心,一门心思都在陈楚瑜身上,刘秋花明里暗里提了好几回该带着孩子们搬进新家了,都被周爱军忽略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陈楚瑜肚子越来越大,刘秋花就想着该是是时候回家了,就和周爱军说要回家照顾陈楚瑜。 结果,周爱军说什么 他支支吾吾说了半晌,刘秋花眼前一阵黑。陈楚瑜嫌弃她身上有味道,闻着就想吐,不想让她进门来! 孩子生下来以后,见是个女儿,刘秋花也没放心上,可是陈楚瑜呢,撺掇着周爱军把其他三个孩子的户口都转移到别人的户头上,又坚决拒绝刘秋花和其他三个孩子上门,刘秋花又要照顾三个孩子,又要做家务,忙得昏天黑地。 原本想着进城就能享福,现在看来都是笑话。她比保姆还不如!保姆还有工资呢! 后来三个孩子都被周爱军干脆利落地都给送进了寄宿学校,房子里就剩下一个,刘秋花心想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可是,有人见不到她这样松快。 就在早上,周爱军截住了她,和她说。 “妈,咱们家也不富裕,现在你一个人住在那个房子里,一个月就是我一半工资,不然你还是回乡下住吧。”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啊,周爱军却若无其事说:“不然你上大哥那住,他那房子不是好几层么?比租的房子条件好太多了。” 她按下最后一句话,只说到让她回乡下,老泪纵横:“我乡下房子都没了。你们几个都在城里,让我一个人回乡下,我怎么活?饿死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10.5第二更 活该! 周清扬心里暗骂了一句。 就在刘秋花进门的瞬间, 周清扬就有不祥的预感,后来见刘秋花摆出一副主人翁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大半。哭啊闹啊,说这么半天的话, 敢情这是贴心贴肺疼的小儿子不要她了? 你说有些人的脸怎么能这么大呢, 当初看大儿子日子过得不好, 怕沾了瘟疫一样卖房贴补二儿子搬家, 现在呢,看着大儿子日子有好转了, 像是完全忘了当初做过的事情, 就这么直通通地又闯了进来? 周清扬想着, 周爱国也是沉了脸,问她:“爱军买房子的时候就是四室一厅,孩子们都去寄宿了,留个房间给你总是有的吧?” “老二家的”刘秋花重重叹了口气,讨好的想要去拉张秀珍的手, 张秀珍不动声色地往周爱国身后躲。 刘秋花手落了空,却不懊恼, 望着张秀珍说,“人都是靠处出来的,秀珍啊,我这些年是看清楚了, 你才是我的好儿媳妇儿!什么陈楚瑜, 什么温碧珠都比如!妈以前对不住你, 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张秀珍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面色微变,刘秋花又向周文飞招手,周文飞拉住周清扬的衣服,赶忙说:“姐姐,我肚子疼,先去趟厕所!” 刘秋花一下子眼眶泛红:“我的孙子都和我不亲了” 李开宝在一旁听着都替周爱国憋气,偏他又是个极为实诚的人,不善于把人赶尽杀绝,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周爱国思忖了片刻,对刘秋花说道:“妈,爱军不让你住城里,总会想办法安置你的。爱兰这个钱,既然当初是你做了担保,也该给爱兰一个交代,不然她和婆家、和开宝都不好交代。你是长辈,怎么也应该领着他们两个人去找一趟爱军,钱怎么还,什么时候还,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你看怎么样?” “对对对!”李开宝反应过来,“妈,你不论住哪儿,好歹还有个地方住,可我和爱兰再被人逼下去,可就要卖房了!今天不管怎么样,我也要找爱军讨个说法!” 伸手去扶刘秋花,刘秋花扶着尾椎骨“哎哟”直叫,周爱国对着楼上喊了声“曲毅”,正在楼上听热闹的“外人曲毅”欢快地跑了下来,周爱国道:“我妈伤着了,你开趟车送他们一趟,务必安全送到位!” “好嘞!”曲毅爽快答应着。 李开宝原本想让周爱国一块去,毕竟他是个有主意的,想到周爱国和周爱军此前的矛盾,赶忙闭了嘴,几个人也不管刘秋花愿意不愿意,把她架上了车。 临上车前,周爱国把周爱兰拉到一旁,这样那样点播了一番,周爱兰将信将疑地跟着走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曲毅才回到家里来,周爱国问他:“怎么的?热闹看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热闹去了!”曲毅惊奇,周清扬抬抬嘴皮子打趣他道:“这位哥哥,你连邻居大妈吵架都能有滋有味从头看到尾的好吧?” 周爱国自己不好露面,才让他去的!不然让他去干吗,就是让他做个实况转播器啊! “我这叫观察生活,你个小姑娘懂个屁!”被人算计了还很得意的曲毅白眼瞪了回去,喜滋滋的扶着坐在板凳上周文飞的小细腰,把他抱到了一旁站着,自己坐下来。 “你别说你家这个热闹还真挺有意思!我把阿姨送到周爱军的家里,那门刚开呢我就看到了周爱军那个新老婆,也不算新了,就是那个陈楚瑜,阿姨刚站到她跟前,她就开始捂着嘴要吐,还埋怨阿姨,说什么你知道吧?” 曲毅捏着鼻子,佯装要呕吐的样子:“妈我不是说了么我对你身上的味道过敏你你别进来呕” 张秀珍目瞪口呆:“她真敢?” “有什么不敢的!”曲毅哈哈大笑,“阿姨脸色都变了,站在门口喘着粗气不说话。” 周爱兰就把刘秋花拉到了身后,说要见周爱军,陈楚瑜见了周爱兰,什么恶心都忘了,蹙眉问她:“都是亲戚一场,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这个钱是我结婚前欠下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要钱就找周爱军去,他这会上班不在家!” 李开宝一马当先,用力推开了门,周爱兰身子一弯进了屋,笑道:“爱军白天都要上班,我也不好去他厂里直接去找他,我就在家等着吧!” “你你你你怎么就闯进来了!”陈楚瑜目瞪口呆。 周爱兰第一回干耍无赖的事情,还有些手生,红着脸对陈楚瑜说:“弟妹,咱们可都是亲戚呢,爱军家我还是头一回来我家小侄女呢?” 两周岁的周文宣走路还摇摇晃晃,见了人也不会说话,就直勾勾看着人。见门口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甜的曲毅,竟然摇摇摆摆过去要人家抱。 “你是?”陈楚瑜警惕问道。 曲毅面不改色回道:“是开宝哥的朋友。刚刚阿姨跌了一跤,我帮忙送她过来的。” 陈楚瑜偏头看周爱兰,周爱兰点点头,陈楚瑜眉头轻蹙: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看这个曲毅,倒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会和李开宝是朋友? 她赶忙把周文宣抱到怀里,周文宣咿咿呀呀半天,显然是不太高兴。 周爱兰观察了一会,心里奇怪,按道理,两周岁应该能跑了都,怎么还摇晃呢! 陈楚瑜把周文宣抱到怀里,叹了口气道:“姐姐你也是带过孩子的人,你应该看出来了,文宣她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医生说我身体太弱了,当年怀着她的时候又受了惊吓,没养好,后来生的时候难产,羊水受了污染,文宣出生就进了保温箱的。她发育就是比别人慢,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只能每个月去医生那做复健” 周爱兰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不知道“复健”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事态是真严重了。再看周文宣粉粉嫩嫩地依偎在陈楚瑜的怀里,手放在嘴里嘬,还挺可爱,当下心就一软。 “这可怎么办”周爱兰呢喃道。 曲毅依在门口,状似闲聊对陈楚瑜说:“这个你也别着急,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见了不少孩子都是这样的,发育迟缓,医生都建议复健。我看这个小姑娘养得很是不错,白白胖胖的,应当问题不大。” 陈楚瑜拿眼剜他:要他多嘴!她的女儿当然没有什么大问题,找医生看过了,做做简单的复健就能好!可是现在不就是打苦肉计么? “问题不大就好。”李开宝手搭着周爱兰,“爱军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情,显得我们这做姑姑、姑丈的对侄女儿太不上心了。” 周爱兰回神过来,这是想跟她哭穷? “爱军也快下班了吧?”周爱兰问道。 “近来厂里事情多,他又刚升了主任,怕是晚上要加班,回不来了!”陈楚瑜赶忙道。 “升职了啊?”周爱兰笑:“你们两口子都有本事,都是吃国家饭的。” “这也快到饭点了,我出去买点菜回来吧?”刘秋花适时插话,不动声色朝陈楚瑜使眼色,陈楚瑜领悟过来,对刘秋花说道:“对对对,姐姐好不容易来一回,家里没什么菜,妈你买一点回来吧!” 说完干脆利落地掏了钱给刘秋花,刘秋花逃也似的夺门而出,出来时看了一眼曲毅,曲毅意味深长地回看了她一眼。 “你妹妹段数还是太低,玩不过阿姨和你弟妹。”曲毅笑着摇头。 “跑了就没回来?”周爱国问道。 曲毅笑道:“明摆着去通风报信了呗。爱兰姐在那等了半个小时,周爱军的女儿,叫周文语?哦就是她,来报信,说是阿姨买菜路上腰疼得受不住,让周爱军送他上医院去了。爱兰姐大概也明白过来,说是明天还要再去一趟。” “我很好奇明天爱兰姐要怎么要回这笔钱。”曲毅嘴边的笑意渐深。 周爱国笑道:“这算起来前后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你怎么去这么久?” 曲毅起身上楼,动作行云流水,一边走一边说:“看热闹总不能没头没尾的,可惜后头热闹我估计是看不着了,你那要是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这不上不下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什么?别卖关子,快说你后头又上哪儿去了!”周爱国抬脚踹过去。 曲毅眉头一挑,得意道:“就不告诉你!” 眼风一扫,落到了周清扬的身上,嘴角笑意渐深,朝她勾了勾手指。 “阿嚏!”周清扬出了门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开学第一天,张秀珍送周文飞去新学校了,周爱国赶回了乡下处理养殖场的事情。原本曲毅兴致勃勃说要送她上学,周清扬看看他那实在太过风骚的小车,果断决定放弃曲毅,摆摆手说:“我还是自己去上学吧!” 上学的路她比谁都熟悉,背着张秀珍给她做的书包,穿着张秀珍给她做的裙子,她一路慢慢走着。去学校的路上有一条桥,过了桥头,有许多摆早点的小摊贩,卖煎饼的大叔现在还是个稚嫩的小哥,一手打鸡蛋一手摊煎饼,问小姑娘:“加几个鸡蛋?一个,行,总共一块!” 周清扬站在桥头看了一会,一辆小汽车开了过去,边上的小姑娘急忙忙往旁边走,就这么撞到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连忙道歉,周清扬回头一看,诶,这么眼熟? “诶,你是你是带弟?”她笑着问,“听说你跳级考试,果然考到一中来了!” 她嘴一咧,周清扬顿时想起来,叶梦婷小朋友!羊角辫没了,一束高马尾绑在后头,比起小时候胖了不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很可爱啊!那年发了大水,再开学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听说就转校了,没想到到这遇上了。 “你在几班?没准咱们还是同学!”叶梦婷笑道。 “我也不知道”周清扬回道,听说学校提前一天就公布了分班情况,她想着反正跑不了,就也没来看。 “如果能在一块就太好了。咱们都是一个学校出来,有个照应。” 叶梦婷这么说,周清扬只笑笑,跟着她一块往学校走。后头忽然噗嗤一笑,有个人提高了声音在后头阴阳怪气道:“一个死胖子加一个乡巴佬,两个人在一块还真是般配!” 叶梦婷脸色大变,赶忙低了头拉着周清扬要走,“咱们快走!” 周清扬站在原地,回头一看,就见不远的地方,周文安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站着。几年不见,周文安比起小时候瘦了,也高挑了。 方才开口说话的就是她旁边的小姑娘,眼睛里仍旧带着鄙视的光,对周文安低声道:“你看这个死胖子倒是会拉帮结派。” “那人是谁”周清扬问道。 叶梦婷低低说道:“她爸和我爸在一个厂里的,我俩还是邻居别惹她,她脾气不好,急了会打人!” “长能耐了!”周清扬摇摇头,轻声念了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文安低声对小姑娘说:“走了。”只当是没看到周清扬,抬脚就走。 周清扬忽然又想起那天曲毅把她勾到楼上房间里后和她分享的那个八卦。 “你猜我站在你二叔家楼下看到什么了?” “不说啊?不说我可走了!”周清扬当时转身要走,曲毅一把拉住她的衣领,对她说:“我看到你的那个小表姐,周文语?小姑娘不学好,跟着小混混们一块。我看见她的时候,她跟在小混混后头,在人家文具店跟前打掩护偷东西呢!” “那你不告诉我爸?”周清扬撇撇嘴。 曲毅看她像看傻子一样:“告诉你爸干嘛。他又不是那小姑娘的爸,我更不是!她什么样和我管不着,也不想他去管!” “我也没兴趣啊!”周清扬浅笑。 “那你可真凉薄。”曲毅撇撇嘴,“倒是你家那个小表哥,后来出现了,拽着周文语的头发打了她一顿,哭得一整条街都听到了” 小公主群跟在周文安后头急急叫着:“文安哥,你走慢一点!”回了头又瞪了一眼叶梦婷,小碎步跑了上去。 叶梦婷跟在身后,像是惧怕什么,头压得更加低,直到走进学校初中部的大楼,周遭叽叽喳喳的,她才又恢复笑容,拉着周清扬说:“走,看看咱们都在哪个班” 分班名单用大红纸打印出来贴在门口,叶梦婷顺着名单看下来,很开心地拉着周清扬的手说:“你快看,咱们一个班!三班!” 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周清扬视线落在周文安三个字上,八班。“哦”了一声,抬脚往初一三班走。 班主任也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姑娘,混在一群初中生里头并不觉得突兀,让大家从低到高排了两列队伍,最低的和最低的就是同桌,依次排序,就这么定了大家的初始同桌,相当佛性。 周清扬这些年加强锻炼,虽然年纪在班上算小的,个头却算是高的,加上她排队不积极,就这么落到了最后,等排到她时,全剩下男孩子,大家都自觉地赔了队,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无奈地环视四周,笑笑地坐在了最后一排一个人。 班主任大约也没料到这个情形,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见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又说要选个班长,这回不像是大学那样要竞聘了,而是一言堂,老师说了算。 “咱们先选个临时班长,等期中的时候再换。我对大家也不了解,就按入校成绩来好了。周清扬,哪位同学是周清扬?” “初考状元啊!”班上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 周清扬眉头一跳,扶着额头站起来。班上同学正左顾右盼看是谁,见是她,议论声渐渐大起来。 “还以为是个男生呢!风清扬是个男的,周清扬怎么会是个女的!”前面男生压低声音八卦。 “你管呢!”他同桌回他,“听说全县初考成绩第一名,附加题都做出来了!” “呜吼!”那人惊呼一声。 班主任招呼她:“快,到讲台跟前来。期中考之前你可就是班长了,先自我介绍一下” “天。”周清扬在心底里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上职业的假笑,站到了班主任旁边,轻声细语机械化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来自xxx的周清扬,我的兴趣爱好是” 正要继续说下去,教室后门砰的一声响,整个班的人肩膀抖了一下,就见关进的后门突然开了,一个篮球率先滚了进来,有个人骂了了“卧槽”,弯下身子抱住篮球,站起来时,樱木花道头上那丛炙热的火焰色率先进入大家的视野。 “这个那个”班主任愣住了,大概没想到初中的班上就会看到这样刺目的发色,过了好久,她才问那个面无表情的人:“这个男生,你是哪个班的?” “这个班的。”那人面无表情回道。 班主任僵了一会,赶忙翻花名册,半晌才想起来,就在今天早上,校长突然和她说班上要多一个孩子,她的视线落在成绩栏上,脸皮跳了一跳:初考就两科,总分一百分,附加题十五分。他们班有最高分,215分,也有新生里的最低分—— 六十分。 两门。 平均三十分。 就这个成绩家长还硬给塞到了一中来,光是借读费就得多少钱了!家里有矿么! 班主任突然觉得有些暴躁,尤其是看到这一头的红色。 可是新毕业的大学生,她在学校里接受到的教育是,要对所有的学生一视同仁,要对所有的学生投以春天般的温暖。 “蓝图同学?”班主任终于调整好笑脸,“你来迟了,大家位置都坐好了” 环顾了整个教室一圈,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大概就是天意了,好带差,一帮一结对。 “就坐在我们班长旁边吧!”班主任摇摇一指。 站在讲台上的周清扬一脸懵逼地站着,台下蓝图站在遥远的最后一排,略抬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冷冷地收回了视线,把空荡荡的书包往桌面上一扔,径直趴在桌面上。 周清扬终于确定这个满头红毛的小混蛋是蓝图了——他随手一扔的书包就是当年他妈张清芳到张秀珍那定做的帆布包,过了三四年,军绿色的帆布包都快磨白了,帆布包上还有找那周清扬当年亲手操刀写的两个字:蓝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体育特长生 “我的妈呀也太有性格了!”刚从乖乖小学生变成中学生的孩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新晋班主任的脸色变幻了好几番, 她甚至在想,今天出门前是不是没看黄历——才刚开学啊!她还没来得及下个下马威呢!就有学生这样甩脸色了! 这个班主任真不是人当的! “那个同学,你给我站起来!”新晋班主任终于发火,“你迟到了, 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不该和大家道歉么?上课要讲究课堂纪律, 这是小学老师就教过的东西!你抱着篮球来上课, 这算什么!这还没到体育课呢!” 蓝图慢悠悠站起来,视线也不看班主任, 直直看着一脸愣怔的周清扬, 面无表情地回道:“对不起。” “”满腔怒火的班主任突然接收到道歉, 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特别委屈,委屈得无处诉说。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站在台上手足无措地说道:“同学们休息、休息一会,班长带领大家早自习一下” 说完这句话, 她突然捂着嘴冲了出去,留下了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同学。 周清扬站在台上眨巴眨巴双眼, “早自习?” 哪里来的早自习,他们甚至还没有发书,这才刚刚开始自我介绍呢。 她在台上,蓝图在台下, 两个人遥遥相望, 蓝图突然嘴角一弯, 满头红发耀目张狂。 周清扬心里默默骂道:好,很好,非常好。开学第一天,你就把班主任气哭了。 小混蛋。 最终,周清扬还是把班主任的烂摊子给收拾了。 班主任回来的时候,班上同学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自我介绍,形式别具一格,不再是一个接一个地被动站着,而是更加活泛的指名接力。台上的同学自我介绍完,看台下哪个顺眼的就喊上来,也不拘泥介绍姓名、过往、成绩,想聊什么聊什么。 没有班主任在场,所有人仿佛带了另外一种生命力,神采飞扬。 班主任站在后排窗户边上看了一会,她选中的新晋班长同志没了刚才被她突兀喊上台时的不情不愿,脸上依旧带着笑,却是天生具有亲和力的,正在自我介绍着:“其实我年龄最小,当这个班长也不合适,大家多担待,等将来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大家可以集体推选或者个别同志毛遂自荐,又或者,选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来个竞职演说?” “班长,你可是班主任钦点的?” 有人懒洋洋揶揄她,想要让她下不来台。 新晋班长却是不急不恼回道:“班主任老师不是说了么,那是对咱们不熟悉,所以随便抓了个包,诶这位同学我觉得你资质不错,考虑一下做班长?” “别别别!”被点名的同学摆摆手,“我妈说了当班长耽误学习,我才不费那个力气呢!还是留着你为人民服务把!哎大家伙鼓个掌啊,好歹都是一个班的了!” 半晌稀稀落落鼓起掌来,新晋班长甜甜一笑,“那也只能这样了。诶,谁知道咱们班主任叫什么名字啊?” 班主任这会才想起来,她紧张之下忘了自我介绍了。 被她临时喊来救急的年级主任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不是蛮好的么!我看你选中的这个小姑娘也很不错,做事有条有理,听说还是县里初考的状元,好好培养啊!” “那这个小红毛”班主任迟疑问道。 年级主任看了一眼,小红毛又瘫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年级主任抿抿唇,道:“再看看,再看看吧!这可是校长要来的人,算是体育特长生了。” 小红毛一睡就是两堂课,周清扬坐回位置上时,蓝图的身体已经占据了课桌四分之三,两只手摊着,把周清扬直接挤到了课桌边上。 周清扬想要一口咬醒这个小混蛋,奈何班主任老师,哦,曾情老师,还在上头站着,闹出太大动静,她刚开始的初中生涯怕要带上污点,她只能挪了个位置看他。 三年过去了,蓝图长大了不少。他原本个头就高,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七。脸上已经有了少年的轮廓,两片唇抿在一块,眉头紧锁。 在课堂上也能睡着,可能还做了梦,眼球微动,过了一会,又不耐烦地挤了下眉头,归于宁静。 那个惹人注目的红毛,尾部已经泛了黑色,即便是在将来,这一头杀马特也没几个人有勇气染,这个人,大概是提前进入叛逆期了? 那这三年,你都做了什么呢? 周清扬心里有疑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发,刚伸过去,蓝图突然睁开眼睛,她的手僵在那里,干咳两声收了回来。 “小红毛你睡醒了?”周清扬问。 蓝图迷茫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占据了整张桌子的半壁江山,也是过了好好一会,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周清扬,也是过了好好好一会,才想起来了,自己这是在初中的班上,和周清扬,同一个班。 他们俩差了两岁,一个跨级,一个留级,就这么撞到了一块。 下意识就把眉头皱在了一块,看着周清扬,又挪开了视线,收回胳膊,继续趴着。 “靠!”周清扬骂了一句,三年不见,这丫跟他玩失忆,装不认识! 失忆,谁不会啊! 下课铃声响,曾情在门口呼唤人,“班长,带上几个男生来搬书,发书发本子了!” 周清扬看看最后一排,除了小红毛还还有六个壮丁,赶忙呼唤上。 柳城一中前人开山辟土,在山坡上建立教学楼,初中楼在坡下,高中楼在坡上,此刻的书都放在高中楼,要去搬书还要走很长的一条路。 曾情把人领到搬书的地点就先撤退了,留下周清扬和六个壮丁,等周清扬开始干活的时候才发现,这后排六个壮丁实在是外强中干,一人提溜一打,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等搬了三四趟,这几个都快累瘫了,要不是看周清扬一个人提着两打书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男孩子们怕丢了颜面,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下课了,能发动的人民群众都在操场上蹦跶,现在再去喊人,未免显得她这个新晋班长实在太没远见。 “现在的男孩子,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周清扬站在高中楼的坡上,不由感叹。 一个人突然站在她的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周清扬一回头,张林旸跳到她跟前,眼里是温暖的笑意:“来搬书?” 小少爷今天穿着柳城校服,标准的蓝白相间运动服,从前周清扬看别的男生穿,总觉得土气,可是穿在张林旸的身上,这件衣服的颜值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他胸前还别着校牌,周清扬看了一眼,高一一班。 “在这等着我。”张林旸抬头看看天,把周清扬拉到了树荫底下,“这不晒,别乱跑。” 过了一会,不知道打哪儿借来一个推车,壮丁们不由欢呼了一声:“学长威武!”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壮丁们就把所有的本子、书都搬了上去。正好隔壁四班也是个女班长,瘦瘦小小惹人怜爱,壮丁们自发地把隔壁班的份儿也给一次性搬到了推车上。 “一会还把车还到原位上去!”张林旸招呼着,几个壮丁哦了一声,走远了回头看看张林旸和周清扬两人并立站着,还各自交换了神色。 张林旸低头看看周清扬,嘴角微扬笑道:“前几天遇上了周叔叔,他说你们也搬到柳城来了,他还拜托我照顾你。我哪儿敢,你可是初考状元!” “那也比不过你啊!”周清扬揶揄道:“奥数比赛省里一等奖,中考都不用考,直升本校!一进高中就进的是尖子班,咱们学校这是要拿你当重点培养!怪不得村长爷爷说到你,嘴巴要咧到后脑勺去!” “你这人,舌灿莲花,我是说不过你!”张林旸笑,正好预备铃声响,张林旸伸手摸摸周清扬的脑袋,低声说道:“放学别乱跑,在校门口等我。” “啊?”周清扬愣了一下,张林旸转过身摆摆手,“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 到了班上,曾情已经安排把书都发下去了,周清扬找到位置坐下去,她左手边的壮丁凑过脸来,嘻嘻笑道:“大班长,刚刚那个学长是你谁?看起来好帅啊!” 周清扬落在他的书上,歪歪妞妞写着“王庄”,拿起书糊到他脸上,“有功夫八卦还是想想怎么锻炼身体把!就你这个身体素质,我都替你脸红!” 撇开头看看小红毛,大概是听到了周清扬的声音,眉头拧在一块,发出轻微的被人打扰后的不满声。人高马大地趴着,他的书没地儿摆,全堆在她的跟前。 周清扬看着恼火,突然心起玩心,刻意挨在他耳边,突然惊恐地说:“蟑螂!” 蓝图肩膀一抖,“嚯”一声想要站起来,周清扬看准时机,抬脚绊了他一下,就在瞬间,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连带着整张桌子都跟着动,桌上的书霹雳吧啦掉在地上。 蓝图坐在地上,一头红毛都乱了,抬头看周清扬,从茫然变成渐渐清醒,继而浮上几分委屈,就这么眼神无措的看着周清扬,一脸无辜的样子。 周清扬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内疚,蓝图这死小子刚刚那巴巴望着他的样子,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叭儿狗 作孽啊,周清扬暗自咬咬唇,思索如何收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奶奶占屋 “出去走廊站着好好醒醒!” 在曾情几乎咆哮的命令下, 蓝图爬起来,顶着一头红毛站到了走廊外头。 蓝图这么一站就到了放学,曾情那会气也消了,正在对他做思想教育, “你第一天上学, 又是从深圳那么远的地方回来的, 可能不太适应, 这么着,你让你家长来一趟” 周清扬背着书包从他们身边经过, 梳着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上下摆动, 可能是刚刚出了一口恶气, 周清扬心情很是不错,趁着曾情不注意,还对着他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带弟。 蓝图忽而想笑,嘴角刚牵起来,曾情皱着眉头不满道:“蓝图同学, 老师和说话你有在听么?成绩差不要紧,基本的尊师重道的礼仪, 总有人教过你!让你爸妈下午就来一趟!” 蓝图依旧扬着嘴角笑,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早就没了几年前的清脆,因为刚睡醒,更是带着一丝黯哑。 他说:“老师, 我没有爸妈。我是离异家庭, 我爸再婚了, 我妈一年前死了。” “” 空气沉默了许久许久,曾情所有的不满全部堵在了喉咙口。眼前的男孩一头的红发,却不再碍眼,让她觉得碍眼的是蓝图嘴边的笑,和他云淡风轻的语气。 一股心酸涌上她的心头,不可避免的是眼眶的再一次泛红。 新晋班主任不曾想过自己教学生涯的起点,就遇上了这样特殊的孩子。 “对、对不起,”曾情低头掩饰自己的哭腔。她妈早就说过她是个爱哭包,遇见事情第一时间就会哭,她还说自己是来教书的,不可能会哭。 可是开学第一天,她已经眼红了两次。 “我们班主任面嫩,今天还被学生气哭了!”周清扬和张林旸肩并肩走着,张林旸推着自行车,配合地装作惊讶的样子:“哦,是么?” “你这个演技”周清扬失声笑:“也太浮夸了吧!” “被你看出来了!”张林旸摸摸鼻底,老实交代道:“曾情是我表姐,我妈表姐的孩子,和我住在一个大院里,她打小就爱哭,眼窝子浅,前几天我妈还和大家打赌,她当了老师以后会不会被学生气哭!我妈赌她不会。” “这么巧?”周清扬惊讶,“这么看,你妈妈输了啊!” “赌金一百块钱。”张林旸笑,“我妈估计得捶胸顿足好一阵子了” “那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周清扬急急忙忙说“你不说我不说曾情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 “那这算是咱们俩的秘密?” 张林旸矮身问她,两人离得近,周清扬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花露水味道,还有大男孩身上纯天然的汗味,带着青草香气的荷尔蒙味。 周清扬笑,“就怕她会说啊而且”周清扬压低了声音说:“我对曾老师实在没信心。” 张林旸哈哈大笑,“也对。”眉眼一弯,“咱俩一样我对她也没信心。” 少年眸子里有闪亮的光芒,像是找到了某种不谋而合的窃喜,试探着,而后很快退缩回去,冷静而克制。 过了片刻,他才问周清扬:“以后要上哪个大学?想好了么?” “” 周清扬嘴张成圆形:“这位高中生同志,我才初一啊!这么残忍的问题不要这么早就来问我好不好!” “呵”张林旸忍俊不禁,耐心和她说:“早么?我头回见你你还没上学呢,这转眼就初一了!早点定下目标,才有奋斗的方向啊!” 他像是话里有话,周清扬赶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要享受我愉快轻松的初中生涯,大学的事情六年后再和我说吧!” 说着拍拍胸口:“可怕的高中生。” 张林旸又是莞尔,长腿跨上自行车,一只脚点着地,还能拍拍自行车前头的横杠,“坐上来,我送你回家!” 周清扬嫌弃地看看后座,原该是后座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装。 “装个后座啊!前头膈屁股!”嘴里说着不要,老老实实地坐上横杠。 头顶上传来张林旸轻微的笑声:“故意不装的。” “哦也对,像你这么好看的男生,估计想蹭你的车的小姑娘还不少!”周清扬哈哈大笑,捏着嗓子学。 “林旸同学,我今天车又没气了,你能不能载我回家” “傻子!”张林旸无语,“平常都在看什么书呢。” 脚下一用力车正下坡,微风拂面,呼呼轻响。 金秋的阳光落在身上,阳光里有灰尘浮动,周清扬的马尾拂过张林旸的鼻尖,张林旸感觉到酥麻麻的痒,耳边是“哇奥”一声,周清扬惊喜地喊“张林旸,快快快,快踩!” 张林旸脚下一用力,车借着下坡的力,飞一样跑起来。 “我家就在那!”到了巷子口,周清扬指指家门,“进去坐坐?我妈好久没看到你了!前两天还念起你呢!” “不咯!家里人等着吃饭呢!周末我再来!”张林旸坐在车上不下来,又对她说:“你家离学校挺远的,走路也不是办法,买个自行车吧。” “再说再说”周清扬摆摆手,“学长,恕不远送!”滋溜一下就进了家门。 张林旸嘴边的笑意渐深,站了好一会才复又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妈我回来了!”周清扬进门喊着,进了前厅,敏感觉察到家里气氛有些不一样。 等进了客厅,果然见到刘秋花还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爱国,妈实在是后悔啊!当年就不该把房子卖了,现在落得天天租房子住,分明城里有那么大一个房子,可是陈楚瑜就是不让我住进去!妈是不是老了,所以你们一个个都要嫌弃我?” 张秀珍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刘秋花突然将炮火转向她:“秀珍,妈平常对你好不好?妈对你不坏吧?你是我娶进门的第一个媳妇儿,我总是多疼你一些,是不是?” 张秀珍这话实在接不住,支吾了两声,和周爱国交换了个神色,周爱国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对张秀珍说:“赶紧去做菜吧,孩子们都要放学了。” 张秀珍如蒙大赦,赶忙抬步子往厨房去,见周清扬还在门口探头探脑,一把把她拖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妈,奶奶这是想要住下来啊?爸爸不会心软吧?”周清扬问道。 张秀珍压低了声音说:“你一个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埋怨是埋怨的,还是自言自语道:“你爸不会留你奶奶住下来的。前些年那些事你爸都记在心上呢。不过到底是亲妈,如果你奶奶在那个家当真过得不如意,你爸也不会坐视不理。” “怎么理?难不成还买个房子给奶奶啊?”周清扬讶异。那年周爱军哄着刘秋花卖房子,连没卖的那榴都被抵押了,后来又是周爱军舌灿莲花,把老太太哄得团团转,抵押也成了变卖。现在刘秋花房子都没了的,逢年过节周爱兰想要回个娘家都没地方去,周爱珍听说了以后还回来跟周爱军闹过一场,被刘秋花以一句“女儿都是赔钱货,没资格分财产”气得三年也没回过家门。 “让你奶奶回乡下住,你爸前几天已经让人回去重新装修了。”张秀珍回道。 “奶奶愿意啊?”周清扬撇撇嘴。 “我不愿意!”客厅里传出来震天的四个字。周清扬扯着耳朵一听,就听到刘秋花哭天抢地道:“爱军家是套房,统共就三个房间,他不让我住也就算了,你这一栋房子好几层,就是家里一人一间也是够住的!实在不行,我在你这客厅打个地铺也是可以的!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回乡下?周爱国,我是你妈,你就愿意让我回乡下,愿意让我被乡里乡亲在背后戳脊梁骨?” “您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您要是实在哪儿都不想去,我给您送养老院去!”周爱国利落回道。 “你,你,你”刘秋花连说了几个“你”,所有的话卡在喉咙口。 “要不是你那天非要让我带爱兰回家,陈楚瑜也不会和爱军说是我想要害他们!你你就是存了心害我!我不管,我就要在这住下来!你要让我走也可以,除非我横着出去!”刘秋花手一甩,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动了。 “那您就坐着吧。”周爱国笑着摇摇头。 “爸,这怎么办?”周清扬贴在墙根问周爱国。 周爱国眼一横:“能怎么?这是你亲奶奶,你要孝顺她的!” “哦!”周清扬翻了个白眼,这人说话也太官方了!正嘟囔着,周爱国又自言自语道:“你奶奶爱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你别打扰她就行。” “哦”周清扬瞬间领悟了他话里的精髓,等周文飞回来,又同样这样交代他。 就这么,一家四口人,非常统一的保持自己正常作息,几天来,没有一个人搭理刘秋花,刘秋花每天跟着他们吃喝睡,基本就是相同待遇,可就是没人和她说话,她自己也憋着一股劲儿,想着熬几天,周爱国气总会消的,到时候就有好日子过的。可是没想到,充当空气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中午,周清扬放学回家,惊讶地发现,刘秋花走了 “哭呢!”张秀珍从她的教材书里抬起脑袋,“一会骂咱们全家不孝顺,一会骂你二叔家是白眼狼,一会骂你二姑是赔钱货,反正全家没一个是好的,连你爷爷都被骂。后来砸了一个花瓶,我说是前家主留下的,寄放在咱们家,一个花瓶一万块钱,她就赶紧收拾东西跑了。” “花瓶?就咱们前厅那个?”周清扬失笑,那个不就是曲毅从义乌带回来的仿品,一个五块钱?一共一对。 “可以啊妈妈,现在都学会兵不厌诈了!”周清扬礼貌性鼓鼓掌,张秀珍又把脑袋埋到书里,“今天你做饭,妈妈没空你说这个什么数学也太难了服装设计为什么还要学数学?” “哈,又是我做啊!妈妈我才是初中生”张秀珍纹丝不动,完全沉浸到了知识的海洋里。 周清扬撇撇嘴,走进厨房一看桌面上已经有备好的菜,穿起围裙颇为任命——前任酒吧老板娘当年不慎没能藏拙,给自己做了一道醋溜土豆丝,至此以后,张秀珍同志就极力培养她做家里的大厨,并得到了全家人的大力支持。 周清扬掂着勺儿,又听到张秀珍近乎绝望地呼喊:“这是什么啊?为什么数学这么难” 周清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学渣张秀珍太有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奇招要债 被一万块钱吓得软了腿的刘秋花出了门就开始后悔, 且不说张秀珍是不是骗她的,那个花瓶就算是一万块钱又怎么了?周爱国还能逼着她亲妈还这个钱不成?儿子的就是她的,她就是把这个房子烧了,她周爱国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可是出都出来了, 再进去可就难了。 刘秋花提溜着行李包, 又想去周爱军家看看。这都一个星期了, 周爱军也应该怕了吧?他亲妈都走了一个多星期了, 她能不担心?周末的时候,那几个孙子孙女还要回家呢, 能不问到她? 孙子孙女可都是她带大了, 她周爱军要赶走她, 总要问过孩子们的意思吧!孩子们周末还等着她做饭呢! 就这么想着,刘秋花提着单薄的行李包,不自觉就往周爱军家的小区走。到了楼梯底下,远远看到周爱军,她正想打招呼, 周爱军腿长,一下子上了楼。 刘秋花提溜着行李包, 想着包里还装着从周清扬屋里顺来的一只英雄牌的钢笔,正好能给周爱军用,她就有些高兴。 一口气爬了几楼,正走到楼梯口, 又听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 中年女人的声音, 凄凄切切,不哭不闹,就是静静地哭。 周爱军屋子正对面的邻居哗啦一下打开门,拧着骂道:“周爱军,你要是欠人钱就赶紧还了!每天都来人这么哭哭哭,你不嫌晦气我还嫌闹腾呢!你看把人大姐哭成什么样子了!” “对不住,对不住!”周爱军露面,对邻居致歉道:“都是误会,误会!” 邻居哗啦一下又把门关上,周爱军沉下脸色对正在哭的人说:“大姐,你就别哭了!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钱了?” 刘秋花在墙根听得后背直冒汗。这批人都哭了一个星期,怎么还不消停?这个李开宝,真的是绝了!耍无赖也不是这么个耍法,他也不来硬的,每隔两天就喊个女人过来哭,来人问了女人就凄凄切切说,周爱军欠了她家钱,她家房子要,刘秋花跑去周爱国家那天,就是陈楚瑜被哭得心烦了,把这个事情的账都算在了刘秋花的身上,“你这个老虔婆,就是你把人领回来的!” 陈楚瑜骂人文绉绉的,可是刘秋花听出来,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那天刘秋花就要撕陈楚瑜,结果手刚碰到她,她就跌在了地上,正巧邻居路过瞧见了这幕,咬死了刘秋花要动手打儿媳妇儿——不过半天,整个小区都知道了,好巧不巧,陈楚瑜那天正好得了麦粒肿,整个眼睛肿的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刘秋花动的黑手。 那天刘秋花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陈楚瑜相比,真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 一怒之下去了周爱国家,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刘秋花委屈,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待见她,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 正想着呢,周爱军怒火提上来:“你们别一天天来了。回去和李开宝说,我过几天就把钱给他!” 大姐一抹鼻涕,对周爱军说:“和李开宝没关系。你装修那会,我家男人就是包工头,你的装修钱都他那付着呢!你看你住这么大的房子,家里还有个彩电,还有你老婆那几个包,拎出来哪样不值钱?怎么就能吞了我们的辛苦钱,你这不是黑了心肝吗?你要么今天把钱都给我,要么我就继续坐在这哭,我不止在你门口哭,我还在你小区门口哭!我看你还能这么安安稳稳地睡着!” “李开宝到底给了你多少钱,你就这么替他卖命!”周爱军怒气里带着无力,“他可是我的姐夫!”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自己姐夫的工钱都要吞,你就不是人!”大姐一改刚刚期期艾艾的样子,白了周爱军一眼。 “我给!我给!”周爱军气地捶门框。屋里传来陈楚瑜的声音:“凭什么你给?你有钱么!这装修是你婚前装修的,凭什么现在要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还!周爱军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给这个钱,我就和你离婚!” “你不讲道理!”周爱军怒火拱上来:“什么叫婚前装修!这房子你不住啊!这些个装修的材料还是你挑的!全挑的贵的!说这些有什么用!天天这么蹲在门口哭你忍得住?” “报警啊!寻衅滋事,我看警察抓不抓她!” 大姐正扯着耳朵挺热闹呢,听见自己躺枪,立马扯着嗓子喊:“好啊!报警啊!你赶紧去报警,我看警察同志先抓我还是先抓你!我犯什么法了!我就是呆在这哭一哭而已!哭犯法啊?你要不喜欢我在这哭,我明天就到小区门口哭去!我看天底下哪个警察会抓一个爱哭的女人!” “你这不是耍无赖么!”陈楚瑜实在气不过,冲出来,面目狰狞的样子直接把屋子里不满三周岁的小姑娘吓哭了。 “就是耍无赖怎么了!还能比你不要脸?”大姐回道。 听了小姑娘的哭声,大姐收住了声音,回道:“小小年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积德!” “行行行别吵了!”周爱军回道,“你就算要钱我身上也没这么多现金,你明天再来,明天保准给你!” “那我就当真了!如果明天再不给,我就带上前几天所有的姐姐妹妹都在你小区跟前哭!”大姐回着,起身拍了拍屁股。 刘秋花眼见来人,赶忙偏了身子,大姐没瞧人,直接下楼去了。 刘秋花顿了一会,迟疑着要不要回家,又回到方才的楼梯口,隐约听到屋子里砸东西的声音,陈楚瑜怒气满满,吼道:“周爱军,这个钱你就不许给,你要给我就和你离婚!” “离婚就离婚!”周爱军被逼急了,硬生生回了一句,陈楚瑜的话戛然而止,静默了片刻后,陈楚瑜深深啜泣,颤抖着声音道:“你终于说出口了?周爱军,你和你妈一模一样!你就是嫌弃我生的是个女儿是不是!” “我没有”周爱军急急否认,陈楚瑜眼泪含在眼眶里,抿着唇看周爱军。每每这个时候,周爱军都会心生万般怜惜,说不出半句重话。 他最怕陈楚瑜哭,最最见不得陈楚瑜的眼泪。 “没有么!”陈楚瑜哽咽道:“当年我生孩子,差点难产死了,结果你妈一听是个女娃,整个脸垮下来,说的什么你记得么?‘可惜是个赔钱货’,她说我女儿是个赔钱货!后来一整个月子她就没管过我!我妈帮我照顾月子,她在一旁说风凉话” “我妈读书少,比不得你妈!你怎么总记着她的不是呢,你一个文化人,和一个农村妇女过不去,你至于么?”周爱军无奈。 “至于!怎么不至于!”陈楚瑜抬了声音,气道:“我难产没奶水,她在一旁阴阳怪气说‘你看你妈没奶给你吃咯,奶奶有奶,来来给你吃’。我晚上睡不好,起晚了,她又在旁边说,‘你看妈妈都不疼你,还是奶奶好’,这些我都不说,我妈给我送来头老母鸡,她炖了汤,大半锅全偷偷给端走了!要不是我妈看炖出来的汤味道不对劲,还不知道她在汤里兑了水!你那会问她,她怎么说的!” “这”周爱军实在无话可说,他妈这个人就是抠门儿,偷走了陈楚瑜的汤还理直气壮,说是陈楚瑜补的太过,会太胖了,身材不好恢复,还说什么端汤回去给周文安他们补身体的,实际上,一锅汤全被她一个人喝干净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我妈头上了!”周爱军皱眉头道:“刚刚不是说钱的问题么。听说我姐夫前阵子受了伤,都没办法做工,家里过得很不好,钱该还的还他就是了。这一个星期,天天来女人哭,小区里人看我眼神都不对了!” “那还不是你妈闹得!你自己婚前债务没理清楚,凭什么让我婚后承担。”陈楚瑜气哄哄回道。周爱军又是好一阵劝,陈楚瑜语气才有所松动,说:“这钱要咱们出也行,我就两个条件,第一,你妈必须离开县里,具体上哪儿去我不管,反正我不想看见她!” “这有什么。”周爱军松了口气,“我妈在出租屋住得也不舒服,听说我哥在县里买了个大房子,她早早收拾东西投奔他去了!” “你哥容得下你妈?”陈楚瑜冷笑。 周爱军冷笑道:“周爱国什么脾气我不知道,他就算是再不高兴,也要装作孝顺的样子,我妈又那么能缠人,多缠几天,周爱国心也就软了。当初卖房子的钱不就是这样来的么。你就放心就好了!” “反正我不管,她别来我跟前碍眼就行!”陈楚瑜回道。 “那第二个条件呢!” “也没啥,从前每隔一个周末就要去那边看几个孩子,周末也没办法陪我和文宣,现在他们也都上寄宿学校了,你一个月抽空去看一趟就好了,空出来的时间只能陪我们!” 陈楚瑜说完,直勾勾地看着周爱军。 周爱军叹了口气:陈楚瑜这个后妈原本就不喜欢三个孩子,自从生了周文宣之后更是拿那三个孩子当眼中钉肉中刺,为此不知道吵了多少架。都是自己的孩子,周爱军也心疼其他三个,可毕竟陈楚瑜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更何况,这几年厂里效益不错,他平步青云还靠着岳家呢,这个老婆得罪不起。 “我答应你。”周爱军回道。 陈楚瑜这才破涕为笑,搂住周爱军说:“你是我老公,我也是想着咱们家能更好,你懂我的,对吧?” 周爱军只觉得心情烦躁,顿了顿步子,对陈楚瑜说:“烟瘾上来了,我去楼下抽根烟” “去吧!抽完记得去门口药店买点止痛药回来,我那个来了,痛得不行。”陈楚瑜交代道。 周爱军拿手揉揉陈楚瑜肚子,点头道:“好。” 出了门,总算是松了口气,周爱军在楼底下抽了两根烟,拿脚尖碾碎了烟头,心里头这口气才顺下来,这才徐徐往药店走去。 “宣宣宝贝儿,来来,走到妈妈这儿来,妈妈抱”陈楚瑜矮下身子朝周文宣拍手,周文宣先是满脸天真笑容,蹒跚地往陈楚瑜方向走,走到一半时,突然一脸严肃,看着陈楚瑜的身后。 “宣宣宝贝儿怎么了?”陈楚瑜又拍手,周文宣抬手指着身后,奶声奶气说:“妈妈,来来来来” “什么来来?”陈楚瑜一回头,突然后背一阵发凉,急急要起身时,刘秋花操起门边的扫帚,一棍打在陈楚瑜的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运动会 刘秋花咬牙切齿道:“你个不要脸的婊-子-养的狗东西, 就是你撺掇我儿子赶我出门!就你这狗东西,撺掇我儿子不要管他三个孩子!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哄着我儿子骗我卖房子,现在我的钱都被你们骗光了, 你们就不要我了!你个破烂货!” 周文宣被刘秋花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一声声落在陈楚瑜的心上, 就像是割她的肉。 刘秋花拿着扫把打累了, 一把把扫把丢了。年轻时候从事体力劳动累积出来的经验在这一刻全面爆发,刘秋花瞬间爆发惊人的体力, 就像是当年提麦草一样一把薅住陈楚瑜的头发把她往屋子拉, 一边疯了一样打她身体的躯干, 把她这辈子积累的所有最污秽的话往陈楚瑜身上丢。 陈楚瑜最初是被打蒙了,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处于弱势,挣扎都无能,只能撩开嗓门狂哭。 然而, 整栋房子的人都听了一个星期女人的哭声,虽然哭声从戚戚沥沥变得如此惨烈, 邻居们也只当是要债人的花式哭泣,万万没想到楼上这是真动了刀枪。 好在陈楚瑜战斗力惊人,先后嚎哭了五分钟以后,楼下的邻居至于觉得不对劲, 爬上来看了一眼, 差点被门里的战况吓晕过去。 陈楚瑜见了人, 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吼道:“报警!快去报警!” 周爱军提溜着一兜子药,路过水果摊时,又随手买了个大西瓜,刚走到家楼下,就见楼梯口挤着一堆的人,正望着楼上看热闹。 周爱军心生一阵不祥感,拨开众人往自己楼上爬,到了家门口一看,门口已经挤满了脑袋,他费劲挤进去,门口的邻居喊道:“周爱军,你快看看你妈和你媳妇儿,两个人打起来了!” 要你们喊!周爱军都傻眼了,这家都不成家了,一片狼藉,所有能见的东西都在地上躺着,有些已经成了尸体。小女儿周文宣哭得已经泣不成声,被楼下邻居抱在怀里,见了周爱军伸手过来要抱,哭得抽抽,都打嗝了。 陈楚瑜一头长发现在就和鸟窝差不多,大约是被泼了面霜,奶白的液体糊在头发上,身上衣服湿哒哒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刘秋花和她比起来已经很是不错,只是可能刚刚动用了全部的武力值,现在气喘吁吁,改文斗变武斗。 “报警?你们报啊!我教训自己的儿媳妇那是天经地义!你们见过这样的儿媳妇儿么!撺掇自己的老公把婆婆赶出门!你们见过这样的后妈么!撺掇自己老公把不是自己生的儿子女儿都赶出门,还不许老公去看望他们!你们评评理,我打她,打错了么!” “我和你没完!我和你没完!你等着!我一定要送你去坐牢!”陈楚瑜瘫坐在地上,哪里有平常小公主的样子,整个人都是暗淡的。 不知道是谁在楼梯口吼了一声“警察来了”,陈楚瑜才活过来,挣扎着往门边走,见了周爱军也不管,嘴里碎碎念道“我要找警察,我要让她坐牢,我要她坐牢” 周爱军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楼梯口分出一条道来,民警王明和他的同事爬上来,见是他,皱眉道:“这是怎么?” “没什么,就是家庭矛盾!”周爱军陪笑道:“都是误会,误会,我老婆和我妈吵架,动静大了点” “这不光是动静大了点吧?”王明皱眉看看屋里:“打得挺凶?你没事吧?” 问得陈楚瑜。 陈楚瑜摇摇头,又点点头,求道:“警察同志,那个老妖婆要杀了我!你看我的头发,你看我的手都是她打的!你抓她!我要告她,告到她坐牢!” “警察同志,你管天管地,管不了人拉屎放屁吧!我就是教训教训我儿媳妇儿,不犯法的吧?她说我打她,她还打我呢!你看”刘秋花撂起自己手臂,胳膊上全是陈楚瑜指甲挠出来的痕迹,“她要是告我,我就告她,告她虐待婆婆,虐待长辈,让她蹲大牢!” 最后五个字中气足道可以震楼。 “你看这个”王明皮笑肉不笑看着周爱军:“他俩都要告对方,不然,你带着他们俩一块去一趟派出所?” “别别别”周爱军赶忙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递到王明跟前,“真就是两个女人吵架,不至于闹到派出所。邻居也是瞎胡闹,这么点事情也要喊你们过来!让你们看笑话了!” “真不用我处理啊?”王明嘴一歪,“你老婆看着快疯了啊!” “不用,真不用!”周爱军拍着胸脯保证,“我能处理好!” “那行吧!”王明五指对扣,一用力,指关节啪嗒作响,活动活动筋骨后,他拍拍周爱军的肩膀:“最近我们派出所事情也多,没事儿别浪费我们警力资源,实在不行,我就通知居委会一声,让大妈们来给你做调解!” “不用,真不用!”周爱军摆手,像是送菩萨一样把王明送走了,王明一走,其他人在周爱军如冰的眼神下,也噤若寒蝉,自觉散开了。 等清空了外人,周爱军门一关,看看还是魂不附体的陈楚瑜,再看看一脸得意的刘秋花,他终于忍不住,把地上行李包一把塞到刘秋花的怀里。 “老二你要干什么!”刘秋花慌了。 “妈你还是走吧别在我这呆着了!我这够乱了,再多你一个,我家就要被拆了!” “你这是赶我走?我是你妈!” “就因为你是我妈我没对你动手!你看你干的是人事么!现在是文明社会,这里是城里,不是在乡下,不兴随意打骂儿媳妇儿!妈,你就做不了城里人!” “我把房子都卖了。你在这敞亮的大房子里住着,我在那小破出租屋住着,三年了,你说打发就把我打发走了?周爱军,你是人么!” “妈,你走吧,就当我求你!”周爱军一把把刘秋花推到门外,眼睛里全是冰冷:“你是我妈没错,可是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你还有两个女儿!我也养了你三年了,以后你去找他们,别再找了!就当我求你”他声音低下去,几乎咬牙切齿道—— “你别在我这当搅屎棍了!” *** *** 周清扬课间十分钟去了一趟曾晴办公室,曾情嘴巴笑得咧到后脑勺去,周清扬被她笑得后背发凉,果不其然接了一个让人头疼的任务——秋季运动会快开始了,曾情让周清扬及早动员,及早训练,争取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就能打一炮开门红。 “咱们班的小姑娘都细胳膊细腿的,让谁上啊!”周清扬苦着脸,“还有这些男生呢,一个个看着虎背熊腰的,其实都是虚的!体育课跑个八百米都得躺半天!” “所以让你及早动员,及早训练呢!”曾情拍拍周清扬的肩膀,“这还有一段时间呢!老师相信你的能力!一定会带着我们班夺得胜利的!” 周清扬脸抖了两抖,捧着苦逼的竞赛项目回到班里,找到班上的体委——开学那天帮她运书的壮丁之一,她的左手边同桌翁唐仁商量,翁唐仁脸都快垮下来,“我这体育委员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来的!让我去发动人,估计我也叫不动啊!” 体育委员怎么来的?随缘来的!曾情这个治班理念周清扬是服了,除了她这个班长是曾情点名要的,其他委员全数靠抽签,抽到什么是什么,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不然咱们这个运动会,也学学老曾的做法,全班一块抽签,抽到哪个算哪个,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求第一,重在参与,对吧?”翁唐仁一边说,一边看着周清扬,看她脸色黑成了包公,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个班长不好惹啊,别看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可是她放下脸来,莫名让人害怕。 周清扬恨铁不成钢:“好歹是咱们班参与学校活动的第一场战役,咱们就不能争口气?” 翁唐仁朝周清扬的右手边撇撇嘴,“你要是能说动他,咱们班积分妥定就是年纪第一!” 周清扬看看那一丛红色刺猬头,像是永远睡不饱一样瘫在课桌上,不由来气:“说不动!要说你说!” 这个蓝图,坐在她身边多久了,愣是一句话没和她说过,两人比陌生人还陌生,别人同桌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关系再差也是画个三八线限定活动范围,可是蓝图呢,每天不是沉着脸听课,下了课就趴在桌面上睡觉,要不然就是下了课就冲去篮球队。 周清扬倒是听后排六个壮丁说过,蓝图进了校篮球队,简直神射手。开学没两天和兄弟学校打友谊赛,开局打了人家20比0 的小高潮,引得当天高年级的好几个学姐下来班级看他。但是蓝图依旧不爱说话,整个人沉寂地可怕。 偏偏还有人说蓝图这是高冷,那一头红发,高冷?你见过高冷的人发色这么嚣张么?奇怪的是,曾情对他竟然奇怪地说不出半句重话,只是让他抽个时间把头发理理。 短到底是短了,可还是红色的啊! 周清扬憋着一股劲儿没去理蓝图,青春期男孩的心思实在太难琢磨了。 周清扬把报名表往翁唐仁的手上一塞,“你是体委,运动会就是你的主场,不管你用美男计也好,苦肉计也好,反正这个星期你就得把名单落实下来,军令如山,违者” 周清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老太中风 翁唐仁呜呼了一声, “将军,您可要身先士卒啊!” “我报我报!”周清扬叹了口气。前些年她个子爱笑瘦弱,周爱国实在看不下去,非要她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勒令她每天都要起来跑步, 这三年, 她的身体素质肉眼可见的好。但是, 去参加比赛 “我可真是重在参与了啊!”周清扬一边说一边叹气:“抛砖引玉啊!” 拉过报名表,刷刷刷勾选了4x100米、800米、跳远、跳高,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报一个跳绳项目, 一双手突然伸了出来。 周清扬愣了一下, 就见蓝图看看报名表,又看看她,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周清扬直接将这抹笑判定为讥讽,忍不住抬下巴回道:“笑个屁啊!” 蓝图收回视线,复又把那张表按在桌面上, 起身伸了个懒腰要走。 翁唐仁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突然福至心灵, 一把抱住蓝图的胳膊,哭求道:“蓝图大兄弟你可别走啊!你赶紧救救班长救救我吧!咱们班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你也看到了啊!就连我,你别看我个子高,其实就是虚有其表!救救孩子!报个名吧!”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啊!”周清扬瞠目结舌。 翁唐仁斜眼看她, “姐姐, 军令面前骨气算个球啊!大兄弟-一看就是运动健将, 体育课上那道飞驰的身影至今让我叹为天人啊!大兄弟,报个名,为我三班建功立业如何!” 蓝图的嘴角抽了一抽,似笑非笑看着周清扬,翁唐仁会意,转而奔向抱住周清扬的胳膊,“将军,良才在前,须得将军出面!” 周清扬一瞬间特别像扶额,“你特么上课再看,我就报告老曾,让她全数没收了。” “将将军”翁唐仁花容失色。 “退下退下!”周清扬摆摆手,正巧上课铃响,她恨恨看着蓝图,上课铃停的时候,她像是自言自语道:“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小名就老实些啊,细妹!” 越是后头两个字,越是百转千折地喊,眼角只见某人嘴角抽抽,面色越发臭了,周清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刷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下四个字。 “大猪蹄子。” 下了课后,某大猪蹄子拎起书包冲出了教室,翁唐仁偏过脑袋说:“老班啊,还跟那个高大伟岸的学长一块回家?” “你是妇委会主任?”周清扬丢下一个问句出了门。 张林旸去省里参加比赛去了,她只能一个人走回家去。还是回家那条路,她慢慢走着,一抬头,就看前面有个老太太,那晃晃悠悠的身影颇为眼熟。 还来不及细想,老太太突然身子一偏,整个人栽了下去。 周清扬赶忙上前两步,待看清老太太的脸,不由卧槽了一句。 刘秋花! 此时的刘秋花整张脸都在抽动,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四肢不停地抽搐着。 虽然是上下班的时间,可大家都来去匆匆,没有任何到一个老太太的突然倒下,反倒是周清扬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身边,过了片刻,周围渐渐有人反应过来,这才围上来。 此时的刘秋花已经面色苍白、口眼歪斜,嘴里还开始吐咖啡色的东西。周清扬心里又骂了一句脏话,刘秋花这是被谁气到了,这分明就是脑溢血的症状啊! “大家快让开,都让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清扬吼了一句,大家才散了出去。一道红毛从人群中窜出来,周清扬不敢耽误,把刘秋花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小腿处,放平后松开她的领扣,吼蓝图,“傻着干嘛,帮忙,让她身体偏向一边躺着!”又对路人喊道:“麻烦你们帮个忙,这是我奶奶,麻烦你们打个120!” 周清扬从包里掏出手帕把自己的手指包裹住,伸进刘秋花的口腔,一点点把她嘴里的呕吐物掏了出来。 刘秋花也是命大,柳城小小县城,路过的好心人刚打过120不多时,急救车就赶到了,周清扬上了急救车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湿了,整个人都在发怔。 到了医院后,刘秋花被推进了急救室,周清扬手指有些发颤,站在公用电话跟前半晌没回过神来。 “电话号码多少?”一直默默站在她旁边的小红毛突然发声。 “啊?”周清扬愣了一愣。 蓝图皱皱眉头:“电话号码,怎么才能找到你爸。” 周清扬这才回过神来,说:“我爸今天在周家村,我要打电话到村委会,让村长爷爷去找他。我还要打电话给我妈,我家巷口有电话亭,老板娘可以帮忙传话” 蓝图“哦”了一声,拿起话筒,眼里闪过一片苦楚,片刻迟疑后,很快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等了一会,他才对电话那头说道:“村长爷爷么,我是蓝图,嗯对我回来了,我替带弟打电话的,嗯,她要找周叔叔嗯,和他说,带弟奶奶好像是中风了,现在在县医院急救对,这儿现在就只有我和带弟,哦哦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又把话筒递到周清扬,周清扬顿了顿,按下一串号码,对电话那头说:“老板娘,我是秀珍女儿,恩恩,麻烦您帮我给我妈传个话,我奶奶在路上突然倒了,现在在抢救呢,对,县医院,急救室,麻烦您了” 刚放下去,电话铃铃响,周爱国回过来,言简意赅问了几个问题后,说是立刻赶回来。 周清扬又回到急救室,站在门口坐立不安。 蓝图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凉凉说道:“她对你一点也不好,你何必费力救她?” 周清扬像是不认识蓝图一样看着他。 这不是蓝图会说的话,蓝图从前一直都想要做个大侠。可他刚刚说的话,却透着一股凉薄。 “蓝图,她是我奶奶!不管我喜不喜欢她,她都是我爸爸的妈妈!” “那又怎么样,反正人都是要死的。”蓝图微微抬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我跟前就这样没了!”周清扬回道。 周清扬一点都不在乎刘秋花是死是活,如果这是刘秋花生命的最后时刻,如果她就这么走了,周爱国和张秀珍必定一生遗憾和愧疚。 周清扬在还是周清扬的时候,家庭健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健在,爸爸妈妈无灾无难,她从未体会过生离死别,唯一的死别只是她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 她珍惜这个曾经差点支离破碎的家庭,她知道,不管刘秋花多么偏心,周爱国都还是希望她平安健康。 生死跟前,其他都是小事。 她的语气有些重,蓝图听完,嘴角咧开一抹奇异的笑。周清扬一见那个笑容,整个后背都发凉。他却起身,准备要走。 “蓝图,我觉得我像是不认识你了。”周清扬缓缓说道。 蓝图站起来,已然高出周清扬一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清扬,眼睛里无波无澜,嘴角微微弯起一道弧线,讥讽道:“三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擦肩而过时,又吐了几个字:“光长个子不长记性。” 彻头彻尾的嘲讽。 周清扬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拿起他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放着的一瓶健力宝和鸡腿面包,往蓝图身上砸去,蓝图回头看她一眼,“你要是不想吃就丢垃圾桶里!吃多了也是浪费!” “你大爷的!”周清扬痛快回道。蓝图头也不回离开了。 过了一会,周清扬又乖乖去把鸡腿面包和可口可乐捡了回来——她实在是饿了。 半个小时后,张秀珍、周爱兰、李开宝就全赶到了,医生开了一些检查项目让去做检查,结果出来后确认是脑溢血,建议是药物治疗一段时间观察效果,实在不行再进行外科手术。 “你家那个小姑娘啊,小小年纪遇到事情临危不乱,实属难得,她处理的方式也很得当,如果不是她,老太太可能已经进手术室了!” 刘秋花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听到周爱国和医生在说话,周爱兰靠在她床边,眼睛都哭肿了,周爱军家一只蚊子都没来探望。 她叹了口气,眼角的眼泪往下滑。周爱兰看她醒了,握着她的手说:“妈啊,你可算是醒了啊!” 刘秋花想要张嘴说话,“呜呜”了半天,发现自己舌头不太好使,又着急起来。 医生劝道:“老太太您可不能再生气了,再生气会加重病情的。您这是脑溢血,捡回一条命已经不容易了,语言能力是会退化的,您别着急,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呜”刘秋花还在着急。 医生说道:“家里人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要静养,千万不能动气。” 周爱兰握住她的手说:“妈你别生气,再生气可真要没命了!我知道你要问谁,周爱军?他把你气得进了医院,他没脸来!你以前偏心疼他,他拿了钱就不认人了,往后您就当没这个儿子,也就彻底宽心了!” 刘秋花:“呜呜。” “谁救你?还能是谁!你最看不上的,你是她是扫把星的,就是她救了你!大夫说了。没有她,您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刘秋花:“呜呜呜。” 周爱兰:“谢她做什么!都是咱们自家的孩子,也是你福大命大!” 刘秋花:“呜呜呜呜” “哭也行,就当是发泄情绪了。就是不能太激动,哭两声发泄发泄得了。” 医生见多了场面,很是宽心,还劝刘秋花:“老太太您有福气,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来看您了,你要好好将养着,老人家就是要保重自己,才是真正地疼晚辈。” 刘秋花眼泪越发汹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爱兰创业 周爱国暗地里递了一包烟给他, 他推开说:“我这不兴这个。人醒来了就好。” 周爱国这才坐到刘秋花跟前,刘秋花半边脸都瘫了,左手边都动弹不得,看着又心酸又可气。 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周爱国夫妻两和周爱兰夫妻两, 四个人轮流看护, 白天夜里守着她, 周清扬和周文飞得空了也来看望,和刘秋花同病房的老太太是个八十岁的老人家, 成天只有保姆照顾这, 看刘秋花羡慕得不得了, 总在夸刘秋花有福气。 刘秋花全程脸上也没有半点笑意。 等到第八天的时候,周爱军总算来了,带上了周文良和周文语。刘秋花眼睛一直往他身后望,周爱军尴尬地摸摸鼻子说:“妈,楚瑜心里很愧疚, 原本死活要来的,是我拦着不让。我怕你见了楚瑜又要生气” 刘秋花冷哼了一声, 撇开了眼睛。那天正好李开宝在看护,见了周爱军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刘秋花在搪瓷杯里装了点温水,就转身看窗外去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见了周爱军很稀奇:“小刘啊, 原来你还有个儿子啊!怎么今天才来?这个儿子长得也很周正啊!小刘好福气!” “惭愧, 工作忙”周爱军颇为不自在。 老太太“诶”了一声, 一双浑浊的眼睛带了亮,瞬间像是看透人世沧桑,道:“工作再忙,亲妈总还是要的。到我这把年纪我也不怕忌讳,我就问你,你妈要是就这么走了,送去火葬场火化,你是不是也要说一句工作忙,走不开?” “呜!”刘秋花瞪眼,这都在说什么呢!大清早就这么晦气! 老太太豁达道:“小刘你也别生气,都进医院了就得百无禁忌。” 刘秋花撇开头不想看老太太。老太太乐呵呵出了门,正好遇上来换班的张秀珍和周清扬,老太太摸摸周清扬的脑袋说:“小清扬来啦。” 周清扬乖巧回道:“董奶奶身体好些了么?” 老太太回道:“好好好!”给了周清扬一个大大的红苹果,张秀珍不要,她还吹胡子瞪眼道:“怎么,嫌弃我老人家的东西?” “不是!”张秀珍回道,老太太笑眯眯道:“那就收着。” “好嘞!”周清扬大大方方收下。这个董奶奶[董奶奶是重要的评审]人很有个性,看着很有亲和力,骨子里却是个独特的人,那天周清扬还问她怎么都没见到她家里人,老太太吹胡子瞪眼道:“我又不是走不动,让他们来干嘛!在我跟前哭哭啼啼,我看着就烦!就不让他们来!” “董奶奶很喜欢你啊!”张秀珍感叹道。 周清扬笑眯眯点头,正想嘚瑟,病房里突然传来东西破碎的东西,过了不久,刘秋花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滚!” “诶,奶奶会说话了!”周清扬一惊,推开门一看,刘秋花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上泼了一地的水。 周文语满不在乎回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是妈妈说的,医院晦气,她才不来这种晦气的地方!还说奶奶是自作自受,又不是她害得!” “你这孩子,是存心来气你奶奶的!”李开宝赶忙扶住刘秋花,“妈你别生气,好不容易才好一点。你刚刚开口说话了!” “呜呜。”刘秋花气急之下逼出一个“滚”字,这会又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眼里盛怒未消,拉着李开宝的手呜呜呀呀说了半天。 李开宝道:“走走走你们赶紧走!别惹妈生气了!” “你推我做什么!”周爱军怒道:“你一个姓李的还管不上我们周家的事情!” 转身对刘秋花道:“妈,我那天语气是重了点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您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周爱国,他要真孝顺,那么大栋房子怎么不让你住?还有李开宝,不是他撺掇那么一群女人到我们家跟前哭,我也不会说那样的气话。这事儿就不和楚瑜半点关系也没有!” “呜呜!”刘秋花皱眉,歪掉的嘴努了努。 “妈让你们走!”李开宝又说。 周爱军不为所动,周文语撇撇嘴:“怎么和妈妈没关系!要不是她要赶奶奶走,要不是她不让你来看我们,奶奶也不会气到中风。” 周文良在一旁插话道:“奶奶,你可要早点好起来,你要是不好起来,我们就要被后妈赶出家门了。” “家门?你傻了?咱们哪里来的家!那家就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小畜生的!”周文语回着,话音未落,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疼。 周爱军收回手来,骂道:“你读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那个女人?小畜生?” “奶奶教的!”周文语双手一摊:“我知道我家教不好,我家教不好就是因为我没人教啊!是不是,周文良。” “对。”周文良像个应声虫一样回道。 张秀珍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变味,赶忙上来说道:“爱军,妈要擦身体了,你还是先走吧!” 周爱军被周文语说得没脸,牵起她的耳朵说:“跟我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 周文语依旧不停,对刘秋花道:“奶奶你可要赶紧回来,那个女人说你手上还有钱,就等着你拿出来贴补家用呢!” “砰!”又一个东西应声落地,刘秋花把一个碗扫落在地上,气得整个人直发抖。 爱军拧着周文语的耳朵问她:“你到底想干嘛!” 周文语眼睛落在不远处的周清扬的身上。 三年不见,小不点、土包子、扫把星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身上穿着普通的中学生衣服,看起来和利落。 周文语眼里泛起恨意,快走两步冲到周清扬跟前,抬手想要打周清扬。被周爱军提着领子拽了回来。 “你到底要干嘛!”周爱军骂道,“你说你想来看奶奶我就带你来了,你就是这么看望奶奶的?” “我不这么说,我看得到你么!”周文语抬头反问周爱军:“爸,你已经多久没来看我们了?你是不是特别后悔生下了我们三个?如果没有我们三个,你和那个女人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三口?” 周爱军一时语窒,周文语回道:“我不想干嘛。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她一直以为没了温碧珠,生活就能重新开始。可是并不是这样,陈楚瑜的介入,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可悲,他们现在和孤儿没多大区别,甚至比孤儿还不如。 “那个女人说,我们如果不乖一点,就把我们的生活费断了,爸,我们在你眼里,和乞丐有区别么?”周文良凉凉问道。 周清扬不想听他们讲家事,低了头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病房里张秀珍在整理东西,问李开宝:“说了什么,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气。” 刘秋花气呼呼地躺着,也不哭了,睁大眼睛看天花板出神。 李开宝回道:“刚开始倒是好的,没说上两句就问陈楚瑜那少了一根金项链,问妈看到没。文语那个丫头又闹了一场,这真的是” 李开宝嘴笨,实在不好形容那个感觉,反正他要是刘秋花,刚刚就该打周爱军一个大嘴巴子,踢出去眼不见为净。 “以后他要再来,干脆就别让他进门!”张秀珍说道,“别好好的人又给气病了他欠你的钱还了没?” “还了。”李开宝闷闷道:“让人送过来了。” 说到这个又生气,这个周爱军,就是不要脸!先前让人去闹了一场,好不容易把才把前些年装修的钱给要了回来了。明明是他理亏在先,让人送钱过来的时候还冷嘲热讽说周爱兰不顾姐弟情谊让大家闹得难看。闹得像是他们家缺钱硬逼着周爱军施舍一样。 “这次还是多亏了大哥出主意,不然还真要不回来了。”李开宝说道。 “都是自家兄妹”张秀珍下意识回道,话已出口才觉得不对,悄悄看看刘秋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魂出天外了已经。 张秀珍这才继续说道:“爱国最近都在乡下弄养殖场的事情,村里养猪合作社规模越做越大,可能需要你的工程队去帮忙。还有我那弟弟从和,你也见过的,他准备在县里开第二家超市,到时候店铺需要装修,可能也要你帮忙。等妈出了院你空下来了就去找你大哥聊聊。” “这”李开宝拽着衣角,面上发红说:“大嫂,这个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秀珍瞪他,怨道:“从前你家里有困难从来也不说,你哥晚上都在自责,说一家人没有一家人的样子。正好他们都需要工程队帮忙,自家人做事他们更放心!你活儿细致,你大哥信任你,我也信你。家里有两个孩子,你也要好好盘算盘算,总不能天天打散工!” “是是是!”李开宝连连点头,又对张秀珍说:“嫂子,大哥不在,我这正好有个事情我也想找你拿个主意” “嗯?”张秀珍问。 李开宝挠挠头,“我受伤那会,爱兰不是在一个小吃店里洗盘子么?就是车站边上一家小店,卖瘦肉丸的!爱兰说她在他店里做过一段时间,发现卖瘦肉丸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在车站边上点又好,一天卖出两三百碗都是正常的,一碗一块五,扣掉人工和其他成本,一天好的时候赚个一百都是有的” “瘦肉丸?爱兰想开小吃店?”张秀珍问道。 李开宝摇摇头:“不是她一个人开。那店的老板是个刚结婚的,老婆刚生了孩子,他忙不过来,想找个人帮忙。爱兰在店里帮了一段时间,老板觉得她靠谱,想拉她入股” 正好周清扬走进来,听到了后半茬,心思一动,问道:“那家店叫什么名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老太回乡 “雨润吧。”李开宝回道, “听说老板娘就是这个名字。” “巧了不是。”张秀珍笑,“老板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在呢。”她敲敲桌面,说道:“做生意我不在行,这个你最好问问你姐夫, 爱国总说不破不立, 如果你们愿意干, 他一定也是赞成的。咱们柳城最近刚开了一条高速路, 过往的人越来越多,瘦肉丸这几年在外头也有些名气, 像你说的, 又是在车站边上, 薄利多销,总有赚的。现在爱兰工资一个月就八十块钱,日子过得是苦。” “可不是么!”周清扬在一旁半开玩笑对李开宝说:“姑姑以后没准就是餐饮业大亨了!” “哪就这么容易”李开宝嘿嘿直笑,“爱兰也想试试,开个店时间也比上班自由些, 能多照顾点孩子。 李开宝晚上和周爱国说起这件事,周爱国果然十分赞成, 理由也是和张秀珍一样,雨润经营了三四年,已经有积累下来回头客,食物的口碑在附近也很不错, 毕竟在车站边上, 人流量也是足的, 只要肯做,总是能赚钱的。 李开宝得了肯定,很是放心。周爱国问是否借点资金给他的时候,李开宝连说不用,就拿周爱军还的钱做起始资金,以后再慢慢说。 一个星期之后,刘秋花正式出院,周爱国原本是想接她回县里住,可是刚进了门,刘秋花看到前厅孤零零的一个花瓶,面色就大变,死活不肯进屋子,歪着嘴不利索地说要乡下住去。周爱国好说歹说,刘秋花死活不肯进,张秀珍看出端倪来,在周爱国耳边一说,周爱国无语了,对刘秋花说:“妈,那个花瓶不用您赔钱!” “不去!回乡下!”刘秋花这次特别坚决。 周爱国没办法,开车又送刘秋花到乡下去,住的倒不是周爱国的家,而是原本留给周爱兰和周爱萍的那间屋子。 “这个”刘秋花呆住了。 周爱国说道:“这儿好歹也是我们兄妹几个长大的地方,说大了就是祖宅。那年周爱军卖了自己的房子,又卖了你和爸的那间屋子,没过几天就被村长推平盖了小洋楼,我想买回来也没办法。后来周爱军又要卖了这间屋子,我没舍得,就给辗转花钱买了回来,里头都给收拾好了,你先住着。” 刘秋花眼泪落下来,周爱国当没看到,又说:“我一个月有半个月在村里,其他时间都在临县,也没办法照看你,给你在村里请了个李姐儿照顾你,你要有什么事儿就和她说。” 屋旁边就等着个人,就是村里杀猪的女儿,臂膀粗圆,孔武有力,做事也是风风火火,见了刘秋花说:“刘婶儿,你想吃什么都和我说就行!” 刘秋花哼哼气儿:“要她干什么!秀珍呢!” 周爱国面色不变道:“秀珍没空,她要照顾两个孩子,自己还要上学,照顾不到你!” 这是什么道理,婆婆病了媳妇儿不来照看,反倒请保姆,这不是不孝顺么!刘秋花变了脸色,可是想想过往,又给生生忍了下来。 她这会哪里还能求什么孝顺不孝顺,这房子能买回来,已经算是孝顺了! 刘秋花又哼哼了几声,算是同意了。李姐儿皮笑肉不笑地扶她进门,一句多话也没说,扭头出去干活了。 周爱国在刘秋花跟前站了一会,也不知道要和刘秋花说些什么,刘秋花想了半天,开口问道:“你怎么又养猪了?” 好好的老板不做回头来养猪,人家巴不得走出农村,他怎么又回到农村了? 刘秋花看看周爱国,身上还是穿着靛蓝的工人服,裤腿上还有一圈泥,越看越落魄。她觉得他脑子真是不好用,越活越回去了。 周爱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好外头曲毅喊他:“总经理,总经理,省里请来的专家来了,正在村部等你呢!” “来了。”周爱国应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裤腿,对刘秋花说:“妈,我有事先去忙了。” 出门和李姐儿打了个招呼,李姐儿说道:“周总你去忙吧!婶儿有我呢!” 等她走远了,刘秋花才反应过来,拉着李姐儿说:“你喊周爱国什么?什么是周总?” 李姐儿讶异片刻,回道:“婶儿你不知道啊!周总,就是总经理啊!咱们农村合作社的老大就是他!咱们村前些年不是被洪水冲了么,大家都穷得叮当响,还是周总想办法把这个农村合作社做起来的,咱们村里多少人都得感谢她!” 都在一个村里多少年了,李姐儿听说过刘秋花的名声,也见过她见高踩底的样子,知道她一向偏心周爱军,不喜欢周爱国,这会夸起周爱国自然不带停顿的。 “婶儿你刚刚还问周总为啥养猪?要不是他带我们养猪,咱们村哪里有今天,大家都得出门要饭去!现在就是镇里领导看到周总都是很尊重的!上个月,周总才得个县里优秀企业家的称号呢!牌子还在合作社的办公室里挂着呢!” “这么厉害?”刘秋花被唬了一跳:就周爱国那副刚从泥里打滚出来的样子? “那是!”李姐儿说道,“咱们村里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进合作社工作,想要讨好周总都没门路!” 出了国的周爱国浑然不知道屋里的李姐儿正在卖力给他挣面子,出了门他就锤了曲毅一锤:“瞎喊什么!” 曲毅风骚地笑了笑,道:“不喊大声点,怕你镇不住你家老太太。”都是老朋友,说话点到即止,曲毅换了话题道:“省里这次请来的专家听说脾气很古怪,不大理人,你是怎么请来的?” 周爱国说道:“正好是我大舅子的老部下,花了点功夫打点关系。” 张从源最近又升职了,前途很是不可限量,前些时候周爱国去了一趟胜利,张从源请他吃了一顿饭,拜托他多照看照看留在柳县的一双儿女。 曲毅“哦”了一声,周爱国道:“你不是很不喜欢去养猪场么,怎么今天倒是有兴趣了。” 曲毅“嘿嘿”了一声,道:“前几天惹了一朵桃花,这几天就堵在咱们服装厂门口了,我来着避难几日,就当做是来学学技术了。” “桃花我可管不了,要是把厂子砸了,我就把你丢进猪圈里喂猪!”周爱国威胁道。 “那我还是回去被桃花撕了,好歹做个风流鬼。”曲毅缩了脖子,周爱国哈哈大笑。 顺顺利利见过专家,又解决了好些个问题,张友生和周爱国都对专家连连感谢,在村口送走了专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正说着要上哪儿喝杯小酒,张庆双突然冒出来,舔着脸说:“爱国啊,我听说你这个养猪合作社开得很不错啊!你里头是不是缺个算账的?你看我行不行?” “你?”张友生生理性厌恶地看着张庆双,“你会当会计还是当出纳??你会算账么?” 张庆双道:“怎么不会!我还会打算盘呢!” “小学里头一群会打算盘的小崽子呢!”张友生吹胡子瞪眼。 “村长你可不能这么说啊!”张庆双涎笑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我以前数学好!只要有个师傅带带我,我学学就会了么!” “学学!”张友生捏住鼻子,“一身酒气!你等酒退了再和我说!” 拖着周爱国就走,一边走一边数落张庆双。 “就一个酒鬼,还要来算账,算来算去别算进他自己的口袋里,回头挪用了公款,还要坐监牢去!” 曲毅问他:“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以前那个漂亮的老板娘在的时候,他还是个挺清楚的人啊!” “那是因为以前都是张清芳养着他!”自从张清芳走了,张庆双头半年还很有骨气呢,说自己从来不用靠自己妹妹生活,拿着从前存下来的钱,一会去做点生意,一会去打点麻将,吃喝如常,一家人不上班,就这么耗着,半年下来钱全耗没了,这才知道自家妹子的好。 张友生恨铁不成钢,“张清芳走得好,省得被这么一群蛀虫蛀着。”忽而想起什么来,道:“前几天还接到蓝图那小子的电话,张清芳应该回来了吧?三年了,她妈也没收到她半点消息,前些年每个月还能收到寄回来的生活费,去年开始就一分钱也没有了。她妈成天在家里骂她不孝,张庆双喝醉了酒有时候打老娘,她不骂张庆双畜生,却要骂张清芳。也怪不得,回来了也不来看老娘。” “我家小丫头好像和蓝图还是同班同学呢,两人长大了生分了,小丫头还和蓝图好像闹了脾气,在家都不提起蓝图。”周爱国笑道。 “哟,青梅竹马啊”曲毅把那四个字说得很是波澜起伏,意蕴绵长,结果被周爱国死亡凝视了一番,瞬间哑火了。 “你瞪我做什么!小姑娘长大了总要找对象嫁人的!”曲毅小声抗议道。 周爱国道:“清扬才多大!哪个臭小子要敢来找她,看我打断他的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奇怪画家 不远处的张林旸突然打了个寒颤, 周清扬抬头看他,笑道:“一阵秋雨一阵凉看,一场白露一地霜,连下了几天雨, 晚上出门冻得人都要哆嗦, 你怎么还只穿了一件短袖就跑出来了。” “还好。”张林旸搓搓自己的胳膊, “我毕竟是个男人, 不太怕冷。”刚刚在家看书,接到周清扬的电话, 二话不说就跑出来了, 出来后才发现天气寒凉。 张林旸笑笑, “不像你,小姑娘皮嫩。” “嫩什么啊!”周清扬哀嚎道:“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被拉去参加运动会,为了不给班级丢脸,每天都在训练。这生生一张黄皮晒成了黑皮,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了。” “黑么?”张林旸仔细端详周清扬,“不黑啊!白的很!” 周清扬扑哧一声笑, 又是摇头道:“你不知道我们班的男同学有多不好动员,个子大半比我小,看着比我还瘦弱,喊了大半天没人报名, 气得我都想剪了短发女扮男装上阵了。你说, 赢不赢还两说, 你连第一步都不肯走,这算什么事儿!” 张林旸嘴边浮起笑意,“都像你说的这么不堪?就没你看得顺眼的么?那你们班男生没人参加?” “顺眼?”周清扬眼前飘过最后一排的几个壮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参加倒是参加的” 周清扬支吾道:“蓝图一个人就报了七八个项目,后来其他男生大概也觉得太过意不去,渐渐都来报名了。” “哦,那蓝图还是一呼百应的。”张林旸笑意不减,眼睛落在周清扬的眉眼之间。 周清扬呸了一口道:“可算了吧,越长大越不可爱。” 三年前还是个阳光灿烂的孩子呢,三年后换了一头红毛,性格就变了。每天都是独来独往,不爱和人打交道。前几天年级主任找他聊天,隔天一头红毛倒是没了,头发也彻底短的可以出家了。奇怪的是曾情对他倒是客客气气,每天依旧和颜悦色。 这样有性格的人,周围男生还都挺喜欢他,真是莫名其妙。 反正那天医院吵过一架后,蓝图继续当她是陌生人,她也懒得搭理他。 “不说他了!”周清扬拉住张林旸的胳膊,“你前几天不是问我那套版画是打哪买来的么!就是在后街那个巷子里!那个画家很有个性,一个月未必出来摆几次摊子,说是不到没饭吃,不出来卖画,卖画还看心情,心情不好你出高价他也不卖,心情好了,不给钱他都送你!” “这么特别?”张林旸顿住了脚步,周清扬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个怪人!” 一路拉着他走到了后街,三四年发展下来,后街已经多了许多的地摊,中间一条路全都是板车摊子,不是挂满了衣服,就是挂着袜子、内衣、装饰品等东西。一条街下来,人头攒头,大家挤在一块讨价还价,看着很是热闹。 张林旸大约很少逛后街,跟着周清扬在人群里穿梭,有些不大自在,周清扬提了声音喊他,他没听清,周清扬踮起脚尖贴在他耳朵边上说:“快到啦,就在那个巷子口。” 呼吸就在耳旁,温温热热的。 张林旸随她走过去,周清扬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很少逛这里吧?” “平常都是我妈给我准备衣服,这边来的少,托了你的福,这里很热闹。”张林旸回她。 “那是!”周清扬得意洋洋道,“有两个地方最有烟火味,一个就是市集,一个就是医院。一个忙着赚钱养活自己,一个忙着花钱救活自己。都是生活么!”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生活感悟”张林旸无奈地笑笑,周清扬拍拍他的手:“喏,就在这儿!” 果然有一个男人,留着条小辫子绑在脑后,十分随性地蹲在巷子口,前面摆着三四幅画。没有个卖东西的样子,低着头在打盹。 “诶诶。”周清扬拍拍他的肩膀,他身体晃了晃,迷糊着眼提眼眶看他,恼道:“小丫头,怎么又是你!” “找你买画啊!”周清扬笑道:“今天怎么不卖版画了?都是你自己画的?” “今天心情不好,没你买得起的!一幅三百,爱买不买!”他回道。 周清扬咋舌:“那你今天心情是真不好!”低头去看地上的几幅画,扫到第三幅时,整个人愣住了。 画上人一头红毛,恰恰好偏了半个头过来看他,眼神里全是清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周清扬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似乎只有这个目光冷冽的男孩子,在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世界,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也不愿意接纳任何人,就这么一个人独来独往。独独一道光追在他身上,写满了寂寞。 周清扬两滴泪珠落了下来。 潘斌被那突然落下来的两滴眼泪砸的有些烦躁,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画不要钱。送你了!” 周清扬:“啊?” “你要是喜欢,我替你买下来。”张林旸就要掏钱,潘斌拦着他恼怒道:“听不懂中国话?我说不要钱了,送给她了!” “送我干嘛。”周清扬往后退了一步。 潘斌把画拿起来塞到她怀里,道:“我乐意。” “你不说清楚我还不要呢!”周清扬作势要还给他,他敛了神色观察她,问她:“你刚才为什么要哭?” “我也不知道。”周清扬回道。 潘斌提了眉头,“那不就得了,有什么那么多为什么,你想哭就哭,我想送就送。”把画往周清扬的怀里一塞,叹了口气道:“这世道画个画也要饿死了。今天又没做成一单生意,收摊收摊。” 起了身要走,周清扬还想问他东西,拉着他手不放,他手一扬,钱包从衬衫兜里掉出来,露出钱包里的照片,周清扬低头一看,整个人愣在原地:“涂老师?” 照片里的涂宁比三年前走时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脸上笑容洋溢着青春的光芒。潘斌身影顿住了,问她:“你认识她?”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看到的这个小红毛,我就告诉你我是不是认识她。”周清扬笑道。潘斌呸了一声,指着画面里的小红毛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姑娘一定是第一眼就看上这个小红毛了,一般人都看不懂这个画,像你这样看一眼就哭的,就更少!” “什么叫我看上他了!”周清扬啐了一口,“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你还问我干嘛!”潘斌白了她一眼,懒洋洋把手一指,“人不就在那儿练摊么!小红毛原本还挺显眼的,不知道为啥想不开,突然就染黑了!” 周清扬顺着指头望过去,就见对面不到十米的马路牙子边上,蓝图就靠在电线杠上,跟前简简单单摆了个地摊,用白色带蕾丝花边的布铺着,一边整整齐齐摆了些卡带,另外一边摆着几台磁带机、明星海报和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玩意儿,看起来生意还不错,不过五六分钟时间,已经有几个年轻男女在他跟前逗留,一人买了一盘磁带和几张海报带走。 蓝图还是不大爱说话,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人家要还价,他说一句概不还价,几个大姑娘逗他,他眼皮子也没抬起来,任由她们逗,大姑娘们逗开心了,还是依样带走两盘磁带。 此刻桌面上的货物已经少了一大半了。 “那小子两三个月前就在这了,我观察了她两个多月,发现他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好的时候,譬如周末时候,一天卖出去一百多盘,最差一天也有二三十盘,这些还不算,这小子还卖磁带机,赚得更狠!前几天还卖什么八音盒,把一群小姑娘全给吸引过去一张脸臭到不行,就这样还有人来买,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我还不比那个小鬼头招人喜欢?” “他每天都在这卖东西么?”周清扬问他,“一个人?” 潘斌回她:“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有一天我在这画人,他就站我边上看了一个多小时,我以为他想跟我学画画呢,结果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就坐在对面你手上那副画,就是他从我身边走过去以后我画下来的。依我看,他十之八九就是个孤儿!” “不可能!”周清扬回道:“他有妈妈呢!” “真认识?”潘斌回道,“他要真有妈妈,他妈妈估计身体也不大好,不然也不会让这么一个儿子天天出来练摊子,生意好的时候收摊都要十一二点。我晚上出来吃烤串都能看到他还在。” 见周清扬陷入沉思,潘斌五指在她跟前摇了摇:“这位小同学,你问我的我可都回答你了,现在该你回答我问题了!” 周清扬抬眼去看蓝图,他摊子前聚集了一群人,叽叽喳喳讨价还价,生生把蓝图淹没了。张林旸问她:“过去打个招呼?” 周清扬怀里还塞着蓝图那张画像,低头看了看说:“不去!我请你吃烤面筋去!” “诶诶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潘斌拦着她。 周清扬灵活闪开,朝她扮了个鬼脸道:“涂宁是我老师。”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眼见周清扬要走远,潘斌又问道,周清扬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回道:“周清扬,谢谢你的画,我很喜欢!” “周清扬?诶!”潘斌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待要再追她时,她已经消失了。潘斌默默地打开自己的钱夹,对着钱夹上的照片愣了许久,低声呢喃道。 “你说了好几回的人,是她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林旸参赛 “真不去看看?” 简简单单的一溜排的烤炉, 炉子上夹着一排烤面筋,撒上孜然后,面香和孜然香交织在一块,引诱得人都要垂涎三尺。周清扬一口气要了二十串, 随手给了张林旸一把, 一只手却不肯把蓝图的画像丢开, 就这么往马路边上一蹲, 说道:“不看。” 三年不见,这个人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可是他从来都不言不语, 实在有很多猫腻, 张林旸这个人实在耿直,如果带他去,没准直愣愣就问了。周清扬私心里不想让张林旸介入到这个事情里。 “你不吃啊?”见张林旸手里一手抓着一捧烤面筋,一手拿着一串,半天也不见咬一口, 周清扬嘻嘻笑道:“你不吃那我就吃了!”随手接过张林旸手上的东西,喜滋滋吃起来, 一抬头就见张林旸嘴边挂着浅笑。 圆月当头,年轻的少年果真如名字一般阳光和煦明媚,又像是圆月一般温润柔和。周清扬吃着吃着都觉得自己这个吃像似乎亵渎了张林旸,不由尴尬地收敛自己的吃像, 小口的抿了抿嘴唇, 抱歉道:“原本今天是陪你出来淘东西的, 你没买到东西,我倒是捧了一堆回去。” 张林旸伸出手抹了抹她的嘴角,笑道:“虽然我在柳城长大,但是后街我来得少,还是托你的福才能到这来。过几天我要去参加集训,可能就陪不了你了。” “集训?”周清扬愣了一愣,才想起来前几天张林旸说过,这个月月底他就要去省里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集训,一去就去两个月。 “为家乡争光啊!那你要加油!”周清扬回道。 张林旸眼睛弯起来,笑道:“有你加持,我肯定马到成功!” “那是自然!你是旸,我也是扬,咱们两只‘羊’加起来,就是喜气洋洋,天生就带着几分幸运呢!” “是。”张林旸笑,伸手揉揉周清扬的脑袋,周清扬抱怨道:“别揉别揉,我两天没洗头了!” 张林旸手僵在那里,忽而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周清扬的额头。 周清扬当天晚上因为吃了太多烤面筋,大半夜里闹起来肚子,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凌晨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精神头不大济,一睁开眼蓝图阴森森地盯着自己,还吓了一跳,才发现床头那副是蓝图的画像。 周清扬随手把枕头丢过去,画像和枕头一块,砰一声掉在地上,周文飞在门口喊道:“姐姐,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出去踩三轮车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起床!” “来了来了!”周清扬打开门,恶狠狠对周文飞说:“家里要是没钱了我也不能去踩三轮车啊,卖了你,我不就有钱了!” 周文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周清扬,对楼下奶声奶气喊道:“妈,姐姐还没睡醒,在梦游呢,说要卖了我!” 周清扬吐了吐舌头。换了衣服下楼,才发现周爱国半夜从临县赶回来了,这会正上下打量着她,言语里带着点酸气,问她:“你昨天晚上和张林旸出去了?” “对啊,买了点东西。”周清扬回道:“结果吃了太多东西,有点积食了。” “这么大了吃东西还积食,你也不害臊。听你妈妈说你最近还去参加运动会,一报就是好几个项目,那么累做什么,又不要做运动员。”周爱国数落她。周清扬求救的眼神抛向张秀珍。 张秀珍憋住笑,对周爱国道:“你闺女进了学校就被点名做班长,她一个班长总要带头做个榜样的。多锻炼身体也是好事,你看她最近都变胖了” “胖点怎么了,反正吃的是自家大米,胖点可爱!”周爱国气鼓鼓瞪了一眼张秀珍,“你看外头好多小姑娘,一个个都瘦成竹竿了,我们家清扬这样正好,胖点更好。现在还小呢,长大点抽条了,想胖都胖不起来!吃,多吃点!” 说着又往周清扬的跟前多递了个包子。周清扬实在是撑得难受,拎起书包对周爱国说道:“爸今天我值日啊要早点进去扫地,我先去了!” “要不要我帮你扫地啊”周爱国在身后喊道,周清扬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张秀珍在后头笑得合不拢嘴:“你看你一大早就把女儿吓跑了!宠女儿也不能这么宠啊!” “穷养儿子富养女,宠好了才不会被臭小子几块糖果骗走!”周爱国想起那天曲毅说的话就整个人都不舒服,“你看着她一些,晚上就别让她出门了。” 张秀珍瞠目结舌:“老周同志,你女儿才初一呢!你在想什么!再说了,张林旸和她打小就认识的,家世背景都靠得过,成绩更是一等一,近朱者赤,让女儿和他学习学习,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女儿成绩够好了,不用和谁学习!”周爱国心头仍是不舒服,想了想对张秀珍说道:“说到这个,妈中风的时候还是蓝图帮了大忙的,什么时候让周清扬把蓝图喊回来,好好谢谢人家” “我也想着呢。清扬真是,蓝图和她同班也不说,张清芳一去三年,也不知道在哪儿,当年她帮了咱们不少忙,回头一块请来。”张秀珍回道。 周清扬脚底生风一样进了教室,看看座位,蓝图难得竟然一大早就在了。班里一天轮一次值班生,一天两个,正好一桌,今天当真是轮到了周清扬和蓝图。值班生一早要在黑板上写下当天课程,并且做好早上的卫生。 周清扬搁下书包,喊他,“喂,擦黑板!” 蓝图整个人趴在桌面上不动弹,周清扬轻手轻脚蹭到蓝图身边,趴在他跟前看他,睫毛长长地,微微抖动着,呼吸还很均匀,看起来是真睡着了。 周清扬翻了个白眼,附在他耳边喊道:“蓝细妹!” 蓝图整个身体抖了一抖,突然直起身子,周清扬避之不及,嘴唇磕在蓝图的脑门上。 蓝图惺忪地睁开双眼迷离了片刻,这才落在周清扬的脸上,不冷不淡问她:“周带弟,叫魂呢你!” “擦黑板擦黑板!一大早来这当大爷来了!”周清扬把黑板擦往蓝图怀里一送,嘴里不饶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半夜不睡觉勤工助学去了,成天一副睡神的样子。再继续睡下去,期中考你又是倒数第一。” “那可真是巧了。”蓝图上下扫她一眼:“你第一,我也是第一,咱们俩是天生一对。” “照你这么说,每个班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都是孽缘。”周清扬讥讽着,手起板擦落,一片白灰飞起来。正要拿手捂着嘴,一双手从后面暗算她,直接把她的脸按到了黑板上。 昨天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有轻度强迫症,上课的习惯就是板书从左边最上角开始写,一节课写满一个黑板才算完事儿,偏偏昨天的值班生偷懒,一面黑板没擦干净,都落了印子,周清扬被蓝图这么一按,挣扎着松开后,就见黑板上留了一张人脸,变了形的。 “蓝细妹你大爷的!” 周清扬操起黑板擦就往蓝图的脸上按,结果手瞬间被蓝图控住反剪在身后,周清扬动弹不得,无奈只能干瞪眼。 “以后再吵我睡觉,看我怎么治你!”蓝图居高临下,低声威胁她,随手接下她的黑板擦,一派闲适地伸出长手擦黑板。 “还真当是小时候啊,打架还能打得过我?从前那是我让着你呢。”蓝图斜眼看她。 “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嘛,总算不当佛像了,会和人说话了。”周清扬回道,“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不认识我呢。”周清扬回道。 蓝图脸又沉了沉。 这一沉默又是一天。下午最后一节是活动课,周清扬几乎怀着要牺牲的心情去跑圈。每每这个时候就特别恨自己当时脑子一抽选中的八百米——鬼知道其他班的八百米都是体育生去跑的呢! 明知道是以卵击石,还是告诉自己输人不能输阵。 “去吧,比卡丘!”周清扬跑之前吼了一声,迈开了步子。跑了小半圈,突然觉得跟前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正想加快跑两步,那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等她跑不动,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似乎也慢了下来,就这么不远不近的,两人一块跑了大概十圈,周清扬这才停下来。 想要上前去打招呼,那人停在了操场上的田径裁判台,一群女生围了上去。 周清扬眼神黯了黯,有个人凑近她,把她吓了一跳。 “翁唐仁,你找死呢!”周清扬掐着翁唐仁的脖子。 翁唐仁赶忙告饶:“别别别,班长饶命,我这不是有重要讯息告诉你么!” “说!”周清扬死亡凝视。 翁唐仁打了个机灵道:“我发现,蓝图最近好像每天陪着你跑步啊!你一出教室他就出教室,你跑他也跑,你快他快,你慢他慢,每次保持10米距离,你跑完散会了他就走。我都观察好几天了!” “你说你上课怎么就没这么细心过!”周清扬惊讶地看着翁唐仁,以他这种八卦劲儿,不当记者都可惜了。 “我这不是好奇么?”翁唐仁偏头看周清扬,“你俩以前认识啊?” “认识啊!他还欠了我好多钱呢,没还就跑了!”周清扬脸不红心不跳回道。 翁唐仁恍然大悟:“哦,这就能理解了!敢情他这是没钱还,换种方式还债呢!那这个债欠的应该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城管抓人 “是吧, 我估计他就是不想还,想让我开口免债呢!你不觉得他有些怕我么?”周清扬问。 翁唐仁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有点怕。哎,可怜, 到底欠了你多少钱, 我有一回在后街那还看他摆摊呢!” “你管呢!”周清扬抬头去看蓝图, 他正好也抬头看她, 四目相接时,周清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很快就转开了。 学校体育组的组长正在问蓝图:“你要不然别去篮球队了, 考虑考虑来学校田径队?你是颗好苗子啊, 不然我找你家长谈谈?” “谢谢老师,我真不打算换。”蓝图静静回道。 “我还是找你家长谈谈吧”组长又要劝,蓝图说道:“真不用。我没有家长,自己就能做主。” 在体育组长惊讶的目光下,蓝图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转头,周清扬这个小丫头片子已经离开了体育场。他赶忙背起书包, 到了车棚拎起新买来的二手二八自行车,因为使用的年代有些久远,骑起来整个车嘎嘎作响。 出了校门,正好看到小丫头片子就跟在张林旸身边,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叽叽喳喳, 手舞足蹈的样子,张林旸就偏着头看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蓝图眸子敛了敛,翻身上了车,到了家门口,他眼风一扫,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红旗轿车又停在熟悉的地方。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车里出来个人,拦住他说:“你就打算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我再怎么也是你爸!” “好多年以前我就没有爸了。” 蓝图微微抬头,眼里没有半分感情:“你以后别来找我!” “你还是个孩子,你妈已经走了,没有我你要怎么活下去!”蓝生耀压低了怒气,拉住蓝图道:“你别任性了!” “放开!”蓝图皱着眉头,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伤一般,急急甩开蓝生耀的手。 抬起眼来看眼前的蓝生耀。 个头很高,一身齐整的西装,金丝边框的眼睛,生气的时候抿着唇,眉心凝在一块,眉毛奇异地一高一低。 蓝图甚少照镜子,可是这会对着蓝生耀,却像是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 怪不得从前,张清芳总说他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现在,蓝图恨不能把自己的脸撕下来还给他。 “蓝图,你是我儿子!”蓝生耀生硬地命令他,“我知道你恨我,当年我和你妈离婚,我有试图把你要到身边,是你妈不放” “那个女人生不出儿子么?”蓝图抬头看他,突然出声。 “你”蓝生耀气得抬手要打,秘书小张轻声说道:“处长,咱们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找了你半年。”蓝生耀突然软了声音,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妈,往后我来补偿你。” “不需要。” “处长。真的要来不及了。” “这些钱你先拿着,我今天有事,你要是有事情就打电话给小张!” “处长” 小张再次催促,蓝生耀看着倔强地偏着头的蓝图,叹了口长气,钻进去了车里。 直到发动机的声音远去,蓝图才冷嗤了一声,抬眼望去,正好看到红旗一骑绝尘后的屁股。大约是尾气迷了眼,蓝图一时间只觉得眼角干涩,拿手捏了捏眉心。 摊开掌心,手里躺着一个信封,掂量着重量分量不轻,他笑了笑,回屋上楼开书桌,里头已然躺了好些个同样的信封。 蓝图愣了片刻,随手将信封丢了进去。 屋子里张婆婆已经备好了稀饭,他囫囵了两口就要走,张婆婆在后头心疼道:“还是个孩子呢,每天摆摊像什么样子!还是读书要紧的啊!咱们也不是没钱,你干爹才给了汇了不少呢。还有你爸” 蓝图拧了拧眉头,张婆婆自觉说错了话,拍了拍自己的嘴,道:“你干爹说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不好办,尽管打电话给他!他工作忙,有空了就来看你。还有,前几天你们老师给他带电话啦,说你不太爱说话,成绩也跟不上,你可要抓紧啊!” 蓝图“嗯”了一声,把货搬上了板车。 这几天卡带卖得特别好,光昨天晚上就卖了快八十盘,那些小伙子大姑娘想追星,正版卡带十几二十块的买不起,都来他这买翻录的,一盘磁带两块钱,比起正版的能省下不少钱,一买就是三四盘,跟占了大便宜一样。 他的卡带质量好,不像别人家的,听着听着就卡了,的时候不小心就会断。货源正,都是来自广州深圳的,还有那些明星海报,满大街卖那种花红柳绿的,挂墙上就跟年画一样的,那种他不卖,他卖的看起来档次高,看着就像是艺术品,价格也不贵,不太红的一张五毛钱,当红的卖一块,其实成本也就两毛钱。 大家都以为卖磁带机赚钱,其实赚也赚的,一个星期卖个三四台出去,二十块钱进价,卖到四十都有人嫌贵,还要讨价还价,太累,还不如卖卡带和明星海报赚钱。 蓝图摆好摊子,一群人就围了上来,他看着那群人,就想起来当年张清芳开小卖铺的时候,一群人挤在屋子里看那么小一台黑白电视,一个人收一毛钱,蓝图觉得亏本,和张清芳说:“妈,这赚不了多少钱。” 张清芳点点他的脑袋说:“傻儿子,别看一个人才赚他们一毛钱,进门都是客,多多少少都能买点东西,花生、汽水,最不济买颗糖,咱们都是赚的!这叫薄利多销,懂吧?” 蓝图别着手站在电线杆边上,又想起张清芳说:“儿子啊,深圳这个地方寸土寸金,只要肯干,咱们摆个地摊都能活下来。” 哪里需要去什么深圳,在柳城这个小地方,他摆个地摊也能活下来。 一群人拥上来,一群人又退下去,不一会,他又卖了二十多盒磁带。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根烟从斜下里冒出来,他冷冷地顺着烟看向人的脸,是对面那个特别随性的画家。 “不抽烟?”潘斌问他。 蓝图继续冷冷地看着他,潘斌不自觉吸了吸鼻子,讪讪把烟放回自己的兜里:“老子也不抽烟,看你这么有个性,想着没准抽呢。想想你还是个小朋友,不至于!”他在兜里摸了摸,摸出几颗大白兔来,“吃糖?” 蓝图皱了皱眉头,摸了一颗剥开糖纸,把糖叼进嘴里,一股甜意伴随着奶香在整个口腔蔓延开来。 “你有事啊?” “诶,我找你打听个人啊。”潘斌凑近了蓝图,问他,“涂宁你也认识?” 蓝图又皱皱眉头,潘斌从他的表情得到了答案,又顺着问下去:“周清扬是她学生?” 蓝图眉间越发锁紧:“你怎么认识他们?” “那就是认识了!”潘斌拍了拍手掌道:“我以为那个小丫头片子骗我呢!对,就是那个周清扬,她昨天在我那儿蹲了半会,一直看着你呢!” “她?看着我?”蓝图抬头,似乎有些不解。 潘斌点头道:“对,就蹲那,巷子口。她和一个看起来比你大的男孩子一块来的,买走了我的一幅画。”具体画的谁潘斌没敢说,“你知道她家在哪儿么?” “不知道。”蓝图咬了两口嘴里的糖,一时腻得慌,随口吐了出来。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城管来扫街了!” 潘斌愣了一愣,对蓝图说:“还不走!城管来扫街了!你这可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我”蓝图正要说话,一个人影突然冒出来,对蓝图说:“快走快走快走,城管来了,你要是被抓了可就是一锅端了!” “诶”蓝图来不及阻止,叶梦婷已经对旁边人说道:“不好意思啊哥哥姐姐们,城管来了,你们要是有看中了赶紧给钱,要是还没选中,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叶梦婷手脚极快,拎起地上桌布的两个角落,划拉两下就扎好了一个包裹的样子,又动手把另外一片桌布也给包好,大约是两个包裹拎不动,把包着磁带机的包裹往潘斌怀里一塞,低声哀求道:“叔叔,麻烦你帮个忙!” 电光火石间,已经有城管出现在后街的街头,正往蓝图的方向走来,叶梦婷见状,拉起蓝图的手就往小巷子里狂奔。 “快快快!”叶梦婷一边催一边跑,带着哭腔道:“快跑快跑,被城管抓住就糟糕了!” 好不容易停了喘息,就见蓝图讶异地望着她。 三年不见,小姑娘比起从前圆润了不少,蓝图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从前在乡下学校时,小姑娘还是班上最漂亮的那个。 “你跑什么?”蓝图问她。 叶梦婷一口气憋在喉咙口,突然重重咳嗽起来。蓝图拍拍她的后背,她直起后背时,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眼泪星子在眼眶里转。 “我妈妈也在后街这摆地摊,每回被城管抓住都要罚款,你要是不跑,你的货都会被没收的!”叶梦婷心有余悸。 蓝图愣了一会,问她:“你妈也在后街摆摊?” “嗯”叶梦婷抿着下唇,“其实我一个月前就看见你啦,但是你没看到我,蓝图,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记得记得。”蓝图打着哈哈。看叶梦婷背上扛着他的货,赶忙接了过来。 潘斌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如果这个人拎着货跑了,他损失可就大了。 蓝图想要走,可是眼前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有些不忍心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舅舅临门 蓝图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了叶梦婷就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就这么看着叶梦婷,问她:“你妈怎么也来摆地摊了。” 叶梦婷好像小时候一样腼腆,蓝图一问, 她就一五一十说。三年前那场大水把她家都冲没了,他爸在外头工作时还被车撞死了, 他妈带着她改嫁,后爸在厂里工作, 后爸还带着一个哥哥,两人脾气不大好, 后爸醉了打他妈,继兄生气了就打她,她妈就想赚多一点的钱,好让她的日子好一点。 叶梦婷说话像梦游, 说完话抹了一把泪问蓝图:“我平常不这样,就是见到你, 想起以前我爸还在的时候, 就忍不住多说了一点。” 蓝图不会安慰人,回了一句“没事”,叶梦婷破涕为笑, 对蓝图说道:“蓝图, 我每天晚上都会来帮我妈摆摊,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找你玩儿吗?” “嗯。”蓝图意味不明地应了句, 叶梦婷以为他是应下来了, 高兴地说:“蓝图, 我在柳城没什么朋友,往后咱们俩就是朋友了!”擦了把眼泪和蓝图告别,还叮嘱蓝图,这会千万别再回去摆摊了,那些城管总爱寻回头路,扫了一回还要扫第二回的。 叶梦婷走的时候还有点开心,走起路来一蹦一跳,马尾辫在脑袋后头扫来扫去。 蓝图收回视线转身要走,黑暗里突然“噗嗤”一声,蓝图也不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晃了晃,丁零当啷响,开了门点了灯,才徐徐回头看黑暗处。 “看了一晚上热闹,还没看够?等着喝西北风?” “是没看够!我还等着看城管把你抓了,看你怎么和城管叔叔们低头呢。”周清扬从黑暗处走出来,问蓝图:“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谁还能这么无聊?”潘斌说起她的时候他就好好往街上看了一圈,果然看到她在小吃摊附近探头探脑。后来城管来了,她整个眼睛都泛光,就等着看热闹呢。 再后来叶梦婷没头没脑抓住他就跑,他就知道这个周清扬肯定是要跟着的,果不其然,一炸就出来了。 “这是你家啊?怎么这么巧,逃难就逃回自己家了?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让你那朋友进门?”周清扬进了蓝图的家门,仔细观察地形。 蓝图的家和她家一样,是一栋两层半的小楼,只是蓝图这个小院子看起来更加古老一些,房子的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角还有青苔,整个屋子泛着一股陈旧的味道,看着有些冷清。 屋子里静得吓人,等蓝图开了一盏灯,周清扬看清屋子里的构造,还是最早时候的木头楼板。 屋子摸出来个老婆婆,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出来见了周清扬,张婆婆愣了一下,蓝图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上楼换个衣服。” 当真就上楼去了,把周清扬一个人晾在一旁。 张婆婆笑眯眯看着周清扬,周清扬被看得一身起毛,赶忙装出乖巧的样子告诉她:“婆婆,我是蓝图的同学,以前就是一个村的,我叫周清扬。” “一个村的好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蓝图带人回来啊!小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张婆婆上下端详周清扬,“家里就我和蓝图,他又不爱说话,你要多来找他玩儿。” 就你和蓝图?木头楼板嘎嘎作响,蓝图在楼上走来走去。周清扬试探问道:“婆婆,张阿姨呢?就是蓝图的妈妈,清芳” “芳”字还没落地,张婆婆赶忙把周清扬的嘴捂住,低声道:“可千万不敢提她妈妈” 楼板静了下来,向来是蓝图找到了衣柜,正在换衣服。 张婆婆低声对周清扬说道:“他妈妈一年前就没啦。” 周清扬心里一凉。 楼板又嘎嘎作响,张婆婆赶忙噤声,蓝图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白色衬衫黑色裤子,还有点好学生的样子,从楼上走下来,问周清扬:“怎么?不走?打算在我家睡觉?” “谁要睡你这!”周清扬按住心中的慌乱,回头讥讽蓝图。 蓝图抓住她的马尾往上提,“那还不走!” “蓝图你大爷的!放手!”周清扬随蓝图站了起来,一直走到门外,才回头对张婆婆说:“婆婆再见!” “还真是讲文明懂礼貌的三好学生!”蓝图讥讽道。 走出门风一吹,身上还有点寒凉。到了后街一看,被城管这么一赶,果然冷清了不少。周清扬搓搓胳膊,抱怨道:“怎么这么冷!” 蓝图包紧身上的外套,回道:“我可没多余衣服给你!” “你还是不是人了!”周清扬伸手就去扒蓝图的外头。 蓝图挣扎了两下就顺从了,看着周清扬套上自己的外套,余出的袖子能甩起来当水袖,他淡淡收回了视线。 “上哪儿去?”周清扬问他。 蓝图回道:“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啊!”周清扬又问。 蓝图斜眼白了她一眼,周清扬一瞬间读懂他的潜台词:你这个白痴。 直到家门口,周清扬还狐疑地看着蓝图,问道:“你是不是平常都跟踪我呢,不然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用得着跟踪你?”蓝图不屑道:“咱们开学没多久,你就交了多少笔友?没事儿就写封信,那么大字放我跟前,我又不是瞎的?” “你不是瞎的,但是你成天都在睡啊!”周清扬有些心虚。 这个年代就兴交笔友怎么了?随便在杂志上找个学校的地址,随便写个班级,随便写个座位号,寄出一封信去,就和将来的即时通讯工具、原来的漂流瓶一样一样的,撞大运么,撞上了看起来还不错的就聊聊天,撞不上也无所谓。 “我看你就是闲的发慌。”蓝图回道。周清扬撇撇嘴:“你这是不懂情趣。” 蓝图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看着就要走到周清扬家,周清扬拉住蓝图的手道:“不去看看我爸妈啊?他们前几天还念叨你,说要请你回来吃饭呢!” 蓝图愣了愣,正想说不去,周清扬家门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拖着蓝图的手不肯放,质问道:“好你个张清芳,带着儿子回家来竟然一声不吭!说,你妈在哪儿呢!” “你干嘛,快放手!”周清扬冲上来想要拉开张庆双。 张庆双哪里肯!今天原本就是来找周爱国,想要走个后门,在合作社里讨个差事做的,结果这个周爱国不仁不义,不顾往日那么点同村的情分,半点情面也不讲,他想送点烟酒,还没进门就被请了出来。 这条路走不通,他也没有工作,没有工作他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这是绝处逢生,让他遇见了蓝图。 这样一想,张庆双手下没了分寸,伸手推开周清扬,周清扬受不住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张庆双拉住蓝图说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有我这个舅舅了!回来多久也了不和舅舅说一声,说,你妈到底在哪儿呢!这都多久了,一分钱不往家里寄,她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你外婆呢!” “你放开!”周清扬眼见着蓝图的脸色越来越沉,撒开张庆双的手就往家里跑,大喊道:“爸!妈!快来帮忙!蓝图被人绑住了!” “谁被绑住了?”周爱国从屋子里走出来,周清扬拉着他往屋外跑。 “蓝图?”周爱国愣了一愣,对张庆双说道:“张庆双你干嘛!你弄疼孩子了!” “这是我张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走开!”张庆双哪里肯放开蓝图。想起张清芳,张庆双眼里冒着绿光:以前就是张清芳养家,养着他妈,养着他全家,即便后来张清芳去了深圳,但是每个月都有寄一点生活费给他老娘。老娘一把年纪了吃不了多少,剩下的还不是都贴补给了他家? 可就在一年前,张清芳就彻底没了消息,沈红心天天在他耳旁念,说张清芳别是在深圳过上了什么好日子就忘了自家兄弟,这是打算把老娘完全甩给他一个人养呢。 这怎么行?老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蓝图,你快说你妈在哪里!”张庆双掐住蓝图的手,“带我找她去!这个死丫头,在深圳是不是有了什么好靠山,就完全忘了家里了!” “你放开孩子!”周爱国上来拉开张庆双,张庆双死活不让,还要再拖,突然“嗷”地一声,周清扬松开牙齿,万分鄙夷地瞪着张庆双。 “你这小丫头!”张庆双抬手要揍周清扬,周爱国抬脚把张庆双踹翻在地。 “周爱国你他妈的”张庆双两眼冒凶光,上来要撕周爱国,耳边突然传来蓝图的声音。 “好啊,你去找她啊!” “嗯?”张庆双没反应过来。 蓝图突然嘴一咧,冷冷的眸子眼风一扫,嘴角的笑却漾开了,透着股诡异。 “好啊,你去找她啊。她一年前就死了因为你,她被车撞死了。” “蓝图!”张清芳满脸是血,握住蓝图的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断了气。 死的那天张清芳身上穿的还是张秀珍给她做的那身藏蓝色的裙子,她身上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可是藏蓝色的裙子看起来不过是湿了一点。 从今以后,蓝图的世界里,再也不能放半点藏蓝色的东西。 蓝图在房子里醒来的时候有点冷,张婆婆端来一杯热水,骂道:“这几天你那个舅舅带着你外婆天天在门口鬼哭狼叫一样哭。早些时候到哪儿去了,现在来哭有什么用,被我一棍子打出去了。再来我就报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同盟和共犯 “阿婆, 我想喝稀饭。”蓝图哑着声音说道。张婆婆愣了一下,粗糙的手在蓝图手背上摸了一把,说道:“这就给你煮。前几天到咱们家里的小丫头来了好几趟, 我说你都病着呢,她放下鸡汤就走了, 说是她妈妈给你炖的,你要喝一碗么?” “好。”蓝图低低回道。 床头边上, 张婆婆给他放了一杯热水,蓝图抿了一口, 整个胃都暖和起来。他才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杂志来。封面上张清芳明眸皓齿,很是灵动。蓝图的手缓缓摸过封面上张清芳的脸,一股悲痛再次袭上心头,他捂着心口, 过了好久捏了捏眉头,穿上衣服下了床。 楼底下有人喊起来:“蓝图, 蓝图!” 大概是喊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回答, 那人又高喊起来:“蓝细妹!细妹!起床了!” 蓝图揭开窗帘一看,周清扬扬着脑袋在底下望,看到他, 眼睛一亮, “蓝细妹,你起床了啊!” 他家门庭大开着, 周清扬穿进院子里, 没过一会就听到砰砰砰楼板响, 门口探出个脑袋来。 “蓝细妹” 蓝图眼睛一瞪,她缩了脑袋,耸了耸鼻子说:“蓝图,你丫也该上学了,这都三天了。你再不去上学,老师要带着全班同学来慰问你了!” “我请了假。”蓝图觉得头有些疼。 “请假也不行!”周清扬上下看看蓝图,“就一个感冒让你三天不上学,你这身体实在是中看不中用。你又不是林黛玉,非得在闺中养着,走走走,跟我去跑十圈出出汗,保准就能好了!” “十圈?”蓝图看看窗外,这才六点,周清扬一向贪睡,这是转了性子了还是发疯了,这么早来找他跑步? “你不在我跑步都没人陪,跑的也没劲儿。给我换衣服出门!”周清扬大吼一声,抓起床上的衣服往蓝图身上丢,蓝图蹙眉看看她,见她一点儿避嫌的意思也没有,神色清明,眼珠子还乌溜溜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怎么,还要我避开?”周清扬心里啧啧称奇:“你几年前下河游泳,在我跟前光屁股都不怕,这会倒是怕了!” “闭嘴!”蓝图脱下衣服随手把她的脑袋罩住,快速换上t恤和裤子。 周清扬被蓝图的大姨夫笼罩着,半晌脑袋露出来,伸手试了试他的衣服,鄙夷道:“果然高了不少,以前穿你衣服还没这么大呢!” 大大的衣服罩在她的身上有些许的滑稽,蓝图怔了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偏过头骂道:“矮子!” “你说谁矮子!我还没发育呢!走走走!”周清扬大咧咧回道,说完去拖蓝图的手。 蓝图就这样一路被他拖出了院子,张婆婆诧异的看着周清扬和蓝图:“不喝鸡汤了?” “不喝了,他的早餐我包了!”周清扬摆摆手,拖他到院子口,指着那辆有点破旧的自行车道:“看什么?难不成走路上学啊?骑车啊!” 蓝图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自行车,身后的周清扬已经很自觉的爬上后座,手掌扬起来,在他的背上拍了下,喊一声“驾”。 蓝图佯怒道:“你遛马呢!”脸上却不自觉浮上一丝笑意,脚下一用力,飞驰而去。 操场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两人混在晨跑的队伍里。 蓝图大长腿,在操场上慢慢悠悠跑着,周清扬腿短些,就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后脑门发呆。 这几天,张庆双带着蓝图的外婆天天上蓝图跟前闹,就是村里也有不少人得知了张清芳的死讯,周清扬每天都在蓝图家门口混着,跟张婆婆混了个半熟,东拼西凑的也就知道了张清芳的死因。 三年前张清芳带着蓝图去深圳,虽然生过孩子,可是张清芳脸蛋好,身材也好,脑子也活络,没多久就被一家模特公司看中,成了一个平面模特,生活还算不错,虽然不大喜欢张庆双一家,但是张清芳对老娘还是很孝顺,赚了钱还是每个月给老娘寄生活费,只是深知张庆双的尿性,张清芳止口不提自己在深圳做什么。 一年前,张庆双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就是张清芳给老娘的钱他全贪了,也不够补贴自己过好日子的,于是就骗张清芳,说老娘生了一场重病,天天在住院,张清芳虽然将信将疑,料想张庆双不会拿老娘开玩笑,拼了命加班,每个月赚了钱就往家里寄。 出事那天,张庆双连连打了几个电话,说是老娘病危需要钱,张清芳急急忙忙给张庆双汇钱,雨天视线差,被这么被车撞了。 眼前的少年一个人孤独地跑着,他跑步的样子有点滑稽,双肩耸起来,两只手掌并做手刀,在身体两旁边有规律的摆动着,显得肩膀越发的瘦削。 周清扬咬了咬唇,加快步子追上蓝图,伸手重重拍他的肩膀,蓝图停下步子蹙眉看她,咬牙切齿说:“你到底跑不跑了?” “跑啊。”周清扬嘴一咧,陪在他身边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半晌,若无其事回道:“蓝图,我想吃大白兔,你给的。” 蓝图的背部有一瞬间僵硬,“现在哪儿来的大白兔。你多大了,还吃糖。” “你给不给!”周清扬追上来,伸手往他裤兜里掏,蓝图躲也躲不及,被周清扬按住。 “你这个女流氓!”蓝图开口骂已然是完了,周清扬摸了一颗捏在手里扬了扬,得意洋洋道:“你每天都在身上放好多颗糖果你当我没看到呢!小气鬼,带了这么多糖从来也不给我吃一颗,还得要我自己抢。” 剥开糖纸,先是那一层糯米纸的糖衣,塞进嘴里,一下子就化了,舌尖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香气,周清扬突然喊道:“蓝图!” “嗯?”蓝图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过头来,周清扬扬手把那颗大白兔往他嘴里一塞,指着不远处的终点对他说道:“蓝图,如果我先跑到终点,那往后你做生意就带上我,我要和你一块赚钱!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周清扬扬起头来,笑眯眯道:“1、2、3,跑!”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发令官,也是自己的裁判官,几乎是发令的瞬间,她就冲了出去,等蓝图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终点,叉腰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蓝图动了动唇,低低说了句“神经病”。 他是为了生活所迫,她呢,为了玩儿么?蓝图摇了摇头,迈开了长腿从周清扬的身边就这么掠了过去。 走了许久,嘴里的甜意渐浓,糖黏住牙床,用舌头舔也舔不下来。蓝图回过头看,周清扬叉着腰笑道:“你信我,我比你能赚钱!” 没想到周清扬倒是来真的,没过几天,就把一张租赁合同放在了蓝图的跟前。 “后街其实很多小摊都有签合同的,只要是正规租赁,城管也不会来抓,只要你机灵一点,卖东西的时候耳观四路眼观八方,情况不对就把你那些盗版磁带收起来就行。” 蓝图看了一眼,合同落款上签的还是张婆婆的名字。这个周清扬,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身边人收买了。 “你别瞪我!这是我托我舅舅找人办的,你和我都未成年,都没有这个资格,只能是张婆婆啊!” 周清扬把合同拍进蓝图的手里“真以为扫街的都是吃素的,回回看你是小孩就会放过你?你就这张扑克脸,嘴还不甜,遇上那些较真的,先抄的就是你这小孩的摊子!” “你什么时候串通张婆婆”蓝图疑惑问。 “什么叫串通!”周清扬瞪他,也不回他,手掌在眼眶上搭了个棚子垫脚看,一会招了招手喊:“在这儿!” 一边对蓝图说道:“我让人送了点东西过来,你别管!” 张从和让人放下了两大张折叠桌并两张折叠凳,又扛来了一大张的铁网和一堆布料,周清扬招呼人把东西都放下了。 来人不过片刻就把东西都布置好了,两张折叠桌并在一块,面上铺上白色的台布,前头摆磁带,后头摆磁带机和收音机,桌子一旁用东西扎好,明星海报挑当红的一张张挂好。瞬间摊子焕然一新。张从和又给带了小电瓶和灯泡,接通了,整个摊子亮了不少,再不用借用路灯的光。 周清扬寻了张唱片放进播放机,瞬间,张学友的每天爱你多一些传出来。 “当身边的一切如风,是你让我找到根蒂,不愿离开,只愿留低,这情是永不枯萎” 周清扬哼着词,张从和笑道:“你倒是听得懂粤语?” “瞎学的瞎学的!”周清扬回道。 “那,你交给舅舅的任务,我可是完成了!那我先走了?张从和揉揉周清扬的脑袋,对蓝图说道:“我的超市就在前头拐过弯,如果你有什么事,尽管来超市里找我!” “小丫头,好好干活啊!”张从和又叮嘱她,周清扬爽快地摆了摆手,“好嘞好嘞!” 蓝图看着自己的小“地”摊瞬间变成了小摊,大约是周清扬播的歌引来了人,华灯初上,一群人拥上来,周清扬明眸皓齿,嘴巴更甜:“这位哥哥,歌神的唱片啊,三块钱怎么能算贵?你看咱们柳城,除了我这有这磁带,其他地方真没有” “怎么这么小出来摆摊啊?你们两兄妹啊?” “对对对,亲哥!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呀,姐姐来几张唱片?哦海报,好说,一张一块,你看我这海报质量啊,特别好的啊!跟你台历那个纸可不一样” 周清扬上手如此之快,快得让蓝图甚至怀疑这个摊子原本的主人就是周清扬,足足过了半晌,周清扬推了蓝图一把:“哥,快,小姐姐要刘德华啊,快给一张!收钱啊!” 蓝图一时间不知所措,周清扬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上抽出那张刘德华的磁带递给了对方。 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来,待退去后,蓝图偏过头看周清扬:“你还没问过我同意不同意。” “三年前,你说你和我是共犯,其实不是的,”周清扬偏过头来看他,眸光闪动,她的眼里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狡黠和睿智。 “我们应当是同盟。” 因为是同盟,所以莫名其妙因他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是同盟,所以莫名其妙走进了他的世界。 如果注定这辈子会牵扯在一块,那么来吧,让我们联手把生活经营地更好,让我们活得有声有色。 不论上辈子你们是同病相怜,抑或惺惺相惜,这辈子,我们祸福同担,生死相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图样二羊 不远处, 张秀珍担忧地问周爱国:“你怎么也由着她胡来,这么小出来摆摊,像话么?” “你能拧得过她啊?这几天她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你也不是没看到。”周爱国笑道:“保证书都下了, 不耽误功课,成绩保证第一, 就周末来卖,半年不赚到一千块钱, 以后就金盆洗手了。再说了,她也就是仗义, 见不得自己的小伙伴受苦,这一点我就觉得我姑娘就是最好的!” “金盆洗手?她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金盘洗手。”张秀珍怀疑道, 周爱国笑:“这有什么,你看她做的不是挺好的?换你就未必比她好。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就是虎父无犬女!” 张秀珍噗嗤笑, “你可真是爱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蓝图的身上,浮上一层忧色。 “你不是都打听清楚了, 蓝图他爸现在好歹也是我总觉得蓝图还是回到他身边才好。毕竟是亲爹。” “蓝图的性格像他妈,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周爱国把张秀珍揽在怀里,安慰道:“你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闺女还小呢, 你担心地有些早。” “去你的!”张秀珍拿手肘顶了顶周爱国, 失笑道:“才没有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是在想,张清芳好歹和咱们相识一场, 我想让蓝图住到咱们家里来一块照顾。” “再说吧。”周爱国视线定定落在周清扬和蓝图的身上, 风一吹, 他嘴略略一弯。 谁知道呢,没准,蓝图不愿意。毕竟 蓝图也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 *** 周清扬和蓝图生意做得很是风风火火,平常蓝图开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了周末则是雷打不动必定出摊,以至于每隔周末,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当然,收获颇丰。 蓝图给周清扬分成的时候,周清扬还愣了许久,就在蓝图以为周清扬不收的时候,周清扬已经贼兮兮地把钱接过心地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说:“这可是我的第一桶金!” 那样子十成像是钻进钱眼里了。 到了运动会前后,周清扬又打起了学校的主意。正好曾情刚进校就被学校派去做团委副书记,周清扬下了课就往曾情办公室跑,说是联络感情,实际上就是向她推荐学校运动会上开“跳蚤市场”,结果曾情倒真听进去了,缠着校长说了几回,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跳槽市场开市的当天,周清扬给自己班暗箱了一回,选了田径场上最好的一个位置,卖起了饮料矿泉水八宝粥,虽然是班级集体事业,但是周清扬还是格外上心,自己亲手绘制了海报,中间空出来,问蓝图:“老板,咱们店取什么名字?” 蓝图接过笔,认认真真在空出来的部分工整地写下“2young”。 “too young?”周清扬啐了一口,“是不是有点随意啊!虽然咱们在学校里是食物链的最底端,但是这个名字” “啧啧啧啧啧,情深不寿,情深不寿”翁唐仁在一旁痛心疾首,周清扬在一旁多念了几遍,突然意识过来。好在下一个项目就是她的八百米,她匆匆忙忙去参加比赛,走了两步,蓝图把她又拽回来,替他别好后背的号码牌。 “跑不动就用走的,能走到终点都算你赢!”蓝图笑道。周清扬斜睨了他一眼:“我要是能跑前三名,你这周赚的钱是不是都归我?” “你真是钻进钱眼里了!每天就和我谈钱!”蓝图重重拍了下她的后背,“加油!” “我可和我爸下了军令状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周清扬嘻嘻笑。 翁唐仁凑上来,“什么钱,什么钱?你俩都有金钱交易了?” 蓝图:“你最近都在看什么书?少看点电视剧,对你身体健康无益!走了,三人篮球赛快开始了!” “对啊,我有点紧张”翁唐仁搓搓手,脚下果然打着摆子就去了。 等周清扬跑完八百米回来,蓝图这边的三人篮球赛还没比赛完,她挤进人堆里一看,好死不死,正好是三班对八班,蓝图对周文安,大概是比分落后,周文安急了,直接带球撞人,蓝图一个漂亮的投篮结束了比赛。 周清扬欢呼了一声,上前给蓝图送水。八班一群小姑娘拥着周文安,周文安遥遥看过来,周清扬恰好与他四目交接,他略皱了眉头,又若无其事一样转头了头。 “他很受欢迎啊?”周清扬问无人送水,孤零零站着的翁唐仁。 翁唐仁点点头说:“八班班长,成绩好,长得也不错,你们女孩子啊,就是这么肤浅,只会看脸!” 话音刚落,不知哪个班的小姑娘拿了一瓶矿泉水,怯生生地递给蓝图:“蓝图同学,你打得真好,这个水你喝水” 周清扬看热闹一样看着蓝图,哪知蓝图看了一眼小姑娘,面无表情说道:“谢谢,我不渴。”径直走了两步,回头唤周清扬:“还不走!摊子不要了?” “哦哦哦,”周清扬回过神来,赶忙跟上,拿胳膊肘顶了下蓝图:“这位兄弟,你这样做很不地道啊,小姑娘心都碎了一地了。” 蓝图好生打量周清扬,冷笑道:“你一个跳级生,比她年纪还小些,怎么好意思称呼人家叫小姑娘?” 周清扬:“” 蓝图你大爷的。 运动会两天下来,蓝图一个人拿了两个团体冠军,两个单人冠军,三个亚军,为三班总排名第一立下了汗马功劳,周清扬差强人意些,好歹也拿了一个第二名,一个第三名。 还有一个意外惊喜就是,周清扬设计的海报在全校跳蚤市场海报设计比赛中,还得了个第一名,学校校报月刊第一版最大的位置登的就是她设计的海报。 周清扬拿到报纸的时候,吧唧亲了好几口,在蓝图跟前嘚瑟了好几回,回了家也没少在周文飞跟前显摆。 结果,因为这个海报,周清扬又捡了个天大的馅饼。 赛后,曾情特意把周清扬叫到了办公室,说是美术组组长潘老师看中了她的天赋,想让她跟着学画画,话正说着呢,潘斌顶着一头乌鸡窝一样的脑袋从门后出来。 周清扬瞪着潘斌,险些眼珠子快掉出来,曾情轻咳了两声,对周清扬说道:“潘老师是个艺术家,还是校长花了重金请回来的,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人家愿意免费带你,你就占了大便宜了,还不赶紧答应!” “潘”周清扬努力了很久,也没说出“老师”两个字,这个鸡窝脑袋怎么来当老师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曾老师你和那个小子在外头摆地摊!”潘斌笑眯眯地威胁周清扬。 “这就是强买强卖!”周清扬恶狠狠地咬一口光饼,“你说他那副尊荣,怎么可能是个艺术家?别是校长被骗了吧?” “校长又不傻,怎么可能被骗。”蓝图回道,“你不还买了他两幅画么?” 想起卧室里还放着蓝图一张肖像画呢,周清扬的光饼就卡在喉咙口。自从涂宁去世,她也丢了画笔三年,突然冒出来个潘斌,又说要收自己做徒弟。 “周二周四下课后要跟着他学,周六还得去半天,时间越来越少了。”周清扬抱怨道。 蓝图笑道:“摊子有我看着呢,你去就是了。” “行吧。”周清扬答应着,回家特意和张秀珍说了这件事。 到了周末的时候,张秀珍特意带着周清扬拜访潘斌,潘斌开门的时候,依旧是一头鸡窝头,张秀珍僵硬着笑容跟着进了工作室,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潘斌的工作室很是整洁,从门口进去是一条走廊,两面墙上都是他的作品,走到底就是大堂,正中放了一个女子的肖像,笑得很是温婉动人。 张秀珍愣了一下,就是周清扬也怔了一怔,突然想起来上回遇见潘斌的时候,他的钱包里就是涂宁,当时忙着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想起来才觉得不对。 “涂宁老师是” “我师妹。”潘斌面色不变,扫过涂宁的画像,对周清扬说道:“以前和我一块学画的。她曾经和我提起过,在学校里遇到了一颗好苗子,还写了推荐信,想让那个学生跟我学。周清扬,周家村小学,没错吧?” 周清扬总算明白过来。潘斌和张秀珍闲聊的时候,随手丢了一个画册给周清扬,周清扬一看,竟是潘斌自己的作品集,当下便心悦诚服,认下了这个老师。 有一回,蓝图和潘斌摆摊时闲聊,蓝图问潘斌:“你是怎么让她一夕之间转变对你的态度的?” 潘斌故作深沉地吸了口烟,吐了一串烟圈,说:“强者都用作品说话,弱者才一天到晚瞎比比。” 而后拍了拍蓝图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收徒弟和征服女人都是一个道理,就是得让她崇拜你。” 蓝图上下打量他,半晌问道:“那你怎么没能征服涂宁。” 潘斌被那口烟呛的直流泪,直接把蓝图轰出了画室。 总而言之,周清扬现在是很崇拜潘斌,每周必定准时去潘斌工作室学习,风雨无阻。 到了年底的时候,周清扬的作品被送去了省里参赛,顺利拿回了一个一等奖,比赛结果出来的时候,学校里特意在校门口张贴了一张大红纸大字报写就的喜讯,还别出心裁地贴上了周清扬的入学照片,和这张大红榜摆在一块的,是张林旸获得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一等奖,一样贴着他帅气的单人照。 翁唐仁进校门的时候,还对着周清扬挤眉弄眼道:“你看你看,你俩摆在一块,像不像结婚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李欣倒追 周清扬一把把他脑袋按下去,“你特么见过结婚照么!结婚照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 听后面人噗嗤一笑, 周清扬一回头, 就看到张林旸好整以暇地站在他们身后, 脸上带着微微笑。周清扬的脸可耻地红了。 “听说你和蓝图开了一家店?”张林旸一手推着自行车, 身上斜斜背着书包。 “嗯, 不算店啦,就是一家地摊,卖点海报、磁带什么的。” “地摊?听起来很有意思。” 张林旸笑着,从包里拿出个盒子递到周清扬跟前, 盒子上是个精致的蝴蝶结,“在省里培训的时候看到, 顺手给你买了回来, 原本是想送你当个礼物, 现在倒是好的, 一举两得,恭喜你获奖。” “这么客气啊?”周清扬挠挠头。 张林旸道:“没有你的加持我也得不了奖, 这是谢谢你。从前怎么没听说你会画画?” 周清扬心道她那句祝福不过是客套话, 哪里有什么加持作用, 收下这个礼物当真是受之有愧。又把潘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张林旸, “我瞧他钱包里还有涂宁的照片呢, 可能以前两个人也是有故事的。” 张林旸笑道:“你这也是幸运星加持。我听校长提起过, 这个潘老师大有来头, 你跟着他学画画,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还是你厉害, 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基本已经获得了重点高校的保送资格,准大学生了呢。”周清扬崇拜道。 什么是学霸?这才是真正的学霸!她一个重生人士,拥有重生光环,可是脑子笨还是脑子笨,让她去参加什么奥数,估计也不会走到张林旸的高度。 张林旸伸手揉了揉周清扬的脑袋,笑道:“你会画画,我在画画上却是一窍不通,咱们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而已。不过,科学和艺术在山麓分手,回头又在顶峰汇聚不管什么,到最后总是殊途同归。” 张林旸的眸光如星光闪烁,周清扬在他的凝视下,忍不住低下了脑袋。 一辆二八自行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蓝图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再磨磨蹭蹭又要迟到了,第一节老曾的课,你等着被扒皮吧!” “我得赶紧进去了。”周清扬赶忙说道:“最近我上课总是走神,老曾看起来很想扒了我的皮,我先去了!” “去吧,加油!”张林旸笑笑,眼角瞥到蓝图扫过来的目光,他似是浑然未决,拖住周清扬大声道:“我看到你校报上设计的海报了。2young,周清扬,张林旸,很不错。” “啊哦呵呵”周清扬尴尬地挠挠头,张林旸脸上漾开笑,摸摸她的脑袋低声叮嘱她:“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些,毕竟是学生,还是不要总想着去摆摊,体验过就算了,如果影响到正常作息,就不好了。” “晓得了。”周清扬急急回道,三两步跑到蓝图身边,恶狠狠道:“还不走!等着一块被扒皮么!” 蓝图朝着张林旸冷哼了一声,一把把周清扬拽到后座上,飞驰而去。 两人到了课堂,果然看到曾情直勾勾望着。 周清扬缩着脖子坐到位置上,曾情敲着黑板说道:“都快学期末了,很多同学的成绩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甚至还有原地踏步的!好几个老师都和我投诉,说你们纪律散漫,是他们带过的最差的一个班!这句话我希望不要再出现在咱们班上了,你们能不能给老师争口气,在学期末打一场翻身仗!还有某几个同学,我不点名,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拉低了咱们全班的平均分!” “每个老师都说我们是她带过的最差的一届,还是一届不如一届,这话太不可信了吧”周清扬撇撇嘴,戳了戳还在昏迷状态的蓝图,“我妈说晚上给我摆个庆功宴,让你一块去吃饭。” “不去”蓝图嘟囔道。 周清扬急了,说:“那怎么能不去呢,你好歹现在算我们家的编外人士,我妈好吃好喝的可从来没忘了你,你不去她要生气的,去去去!” 忽见一个板擦打过来,周清扬身体一偏,板擦直直的落在蓝图的脸上,他的脸顿时白了一大片,一整个教室静默了片刻,忽而全体鼓掌。 “老曾你这个准头可以的啊!” “老师百步穿杨啊!” 曾情黑着脸吼道:“吵什么吵!蓝图,要睡给我出去睡!都睡大半个学期了,期末考要是再给我垫底,下学期就给我坐到第一排来,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睡!” 几个月时间,曾情对蓝图的同情心每天都在降低,目前已经减为负值。 她发现,与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蓝图,还不如把他当其他人一样对待,吼几声还得老实几天。 “啧啧啧,让你老实点呢!”周清扬幸灾乐祸,蓝图斜睨了她一眼。 曾情在讲台上继续说道:“还有你,周清扬,你笑什么笑,身为班长,同桌是最后一名,你有没有一点愧疚!如果他期末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你也给我坐到第一排来!” 周清扬:“”凭啥,“连坐啊!” 周清扬捏着课桌里的浣花洗剑录,牙根痒痒地看着蓝图,抬脚狠狠一跺,啐道:“起来,听课了!从明天起给我好好写作业!” 下了课,周清扬生拉硬拽把蓝图拽到了西城饭店,张秀珍早就在门外等着,蓝图赶忙敛了神色,恭敬地喊了一声“张阿姨”,张秀珍领着人进屋,屋子里两张桌子,张从和、周爱兰、李开宝都来了,张守成和林式微也在,张盛宇、张盛清并李道霖、李道远两姐弟都在,大人们一桌,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一桌。 张盛宇和张盛清对着周清扬挤眉弄眼,周文飞见了蓝图眼睛一亮,招手道:“蓝图哥,来我这坐!” 周清扬一看这么大阵仗也愣住了,低声问张秀珍:“怎么这么多人?” 周爱国笑道:“外国人兴过什么圣诞节,咱们今天也借这个节日,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家宴啊?”周清扬嘟囔着,她说呢,给她摆个庆功宴也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察觉到蓝图的面色有些发僵,周清扬戳了戳他的后背道:“都是我家里人,看那边几个没,一大半都认识的!我爸妈总说要收你当干儿子,你不肯,全天下倒都认识你了。” “我有干爹。”蓝图压低了声音吼道。 “有干爹了不起啊!”周清扬撇撇嘴。 “这就是蓝图啊!”林式微笑着把蓝图招到了身边,握着蓝图的手问了他的起居饮食,又对蓝图说道:“你周叔叔在我面前提起你很多次呢!听说你和清扬在一个班,她是妹妹,你要多照顾她。” “妹妹不欺负蓝图就不错了!”张盛宇遥遥回道,张盛清捂着嘴笑,周文飞连连点头。周清扬恶狠狠地瞪了眼众人,对林式微道:“外婆。他在班上可都是我照顾他的!” “外婆,我记住啦!”蓝图笑盈盈回道。 周清扬生怕蓝图不自在,把他拖回座位上,张盛宇打趣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周清扬的哥哥了,如果这么算,你还得喊我一声哥呢,来,喊一声听听!” “对对对,喊我一声姐姐!”张盛清跟着起哄。 蓝图一拳打在张盛宇的肩膀上:“去你的!喝饮料!”眼神和周清扬交错,周清扬对着他挤眉弄眼没个正经样子,蓝图面无表情地低头下去,终是忍不住,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 大人席渐渐热闹起来,张从和说起这两年超市的生意越做越大,正在想着怎么扩张下一家店,以及如何提高入超市的顾客购买率。话没说到两句,一桌子起哄催婚,张从和一张脸被说的通红通红,半晌才承认,最近正在和一个姑娘在谈恋爱,是在医院里工作的小护士。 “有空带回家看看,或者让你姐帮忙看看,把把关!”林式微急吼吼道。 张从和支支吾吾道:“这八字没一撇呢,等真成了我就让我姐姐看看。” “那个李欣呢?”张秀珍压低声音问张从和,张从和摇摇头,林式微听了个“欣”字就脸色一变,对张从和说:“那个姑娘你就别理她!她爹妈再不管,你就报警!” “什么李欣?”八卦迟钝分子周爱国后知后觉问道。 张秀珍拉了拉他袖子,回道:“前些时候不是告诉过你么,有个姑娘喜欢咱们从和,上他们单位闹过几回。” “哦,那就是李欣啊。”周爱国恍然大悟。听张秀珍提起过,张从和有个朋友的妹妹喜欢上张从和,从前还是暗恋,后来每个星期写一封情书给从和,都被从和退了回去。也不知道谁给李欣出的馊主意,让李欣直接到了从和工作的百货公司,当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告了几回白。 在那种情况下,但凡是个男人大概都会碍着姑娘的情面应下来,可是张从和却没有,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谢谢李欣的厚爱,又说:“我既然对你没意思,自然就不能收你那些信,你那些礼物!” 大致又给人家说了几句好话发了好人卡,结果那姑娘昏了头一样,秉着“女追男隔层纱”的至理名言,过没几日又来了。 张从和真是不堪其扰,碍着李欣哥哥的关系又不好发火,几次三番和他哥哥也说过了,可是人家李欣就是不听,哥哥打骂也是没了拌饭! “别说了!”张从和觉得闹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文宣生日 身边的好几个女人又劝他说男人不能这么狠心,索性先在一起一阵子, 不合适再分开, 这样人家姑娘也会看开些。 张从和却不肯, 说了句“将就在一块就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这些年百货公司的效益不佳, 他的超市生意却好的不得了, 张从和斟酌了一番,索性从百货公司辞职了。 李欣得知后消停了好一阵子,听说最近又活络了起来。 “明明没什么事情,倒像是被人说成是负心汉一样, 平白惹一身骚。”张秀珍叹气。 “那也是从和够优秀才会引来姑娘喜欢啊。”周爱兰笑道。 “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不要再来纠缠了。真是个傻姑娘。”张秀珍笑道:“年代变了, 要是换做我们那会, 哪里敢呢。” “可不是。”周爱兰笑, 拍了拍李开宝, 李开宝端了杯子谢周爱国。 这几个月一来,李开宝都跟着周爱国在乡下做工程, 周爱兰开的饮食店生意也很是不错, 一家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明显提高。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爱兰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说起周爱国, 李开宝实在是感激得不得了, 招呼了李道霖和李道远过来敬舅舅酒, 李道霖端着杯可乐就过来了, 李道远是个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牙齿掉了一大半, 漏风地说了了两句“碎碎居居”,把一桌子子人都给逗笑了。 大人桌推杯换盏,小孩桌也没消停。周清扬压低了声音,调戏张盛宇。 “盛宇哥啊,听说你早恋,被老师喊了家长?” “什么叫早恋啊!”张盛宇恼怒道:“这些大人都是不讲道理。你想想,当初他们自己几岁谈的恋爱,几岁结的婚?十七八岁结婚生孩子的遍地都是吧。怎么到了咱们这里就是双重标准!我就是和女同学走得近了些,小手都没摸到呢,你怎么就成了早恋!” “小手都没摸到?”周清扬有些质疑:“那确实亏了些。” “逼急了我就把罪名坐实了!”张盛宇撇撇嘴,不甘心道:“就我们班那一群太平公主加青春痘,我也看不上!怎么的也要妹妹你这样的花容月貌才能入得了我的眼啊!我们班主任简直就是没脑子!侮辱我的审美观!” “敢情你就是有贼心,没对象?”周清扬啧啧惊叹。 张盛宇不服气道:“就这样,老师还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对,顺带连我也没放过。”张盛清骂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被连带着受罪。” “就你那个成绩,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张盛宇撇撇嘴,“年底爸要回来过年,我祝你平安。” “还不是怪带弟!”张盛清又把炮火转到周清扬的身上,“年年第一,没事儿就得奖,有你这样的妹妹做对比,未免显得我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太没用。我爸每次都要拿你和我做对比,我是做了什么孽!哎,蓝图,你成绩怎么样?” “倒数第一。”无辜躺枪的周清扬有气无力回道。 张盛清眼睛一亮,“兄弟啊!如果我有你这样弟弟,我爸大概就觉得我很了不起了。” 蓝图:“” 不甘示弱地周文飞火上浇油了一回:“表姐,我也是年年第一的!” 张盛清呜呼了一声捂住了眼睛:“你最棒你最棒。”这一家子变态。 张盛清越看蓝图越觉得顺眼,“你是咱们学校篮球队的吧?我看了你好几场篮球比赛,我跟你说,你们队里有一个叫徐嘉的,实在是帅,你跟我说说他都喜欢什么” 蓝图:“” 张盛清皱皱眉头,疑惑地问周清扬:“这小子怎么和几年前不大一样,从前话挺多的,怎么现在跟个闷葫芦一样,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喂,蓝图,你怎么转性了!” 张盛清伸手出来戳蓝图,蓝图实在不堪其扰,咬着唇回她话:“徐嘉我不认识!” “徐什么嘉!”张盛宇伸手按了下张盛清的脑袋:“我们俩有一个早恋的嫌疑也就够了,再来一个,爸一定把咱们召唤回省城,你收起你的花痴样吧!” “你才花痴呢!”张盛清反驳道。 蓝图偏过头,就见一直沉默不言的李道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都是好奇,他赶忙偏开头,接茬和张盛宇聊天。 两桌人聊得热火朝天,张盛宇又拉着周清扬说起他们来摆摊卖磁带的事情,等上了菜,周清扬寻了个机会出门解决内部问题。 正蹲着坑呢,洗手台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急急说着:“楚瑜,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听说从和哥看上了医院的一个小护士。” 听到张从和的名字,周清扬的八卦之魂瞬间燃烧,拉长了耳朵听外头动静。 陈楚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李欣,这都多少年了,李欣纠缠着那个叫张从和的人,一直都不放,她前前后后都出了多少主意,李欣还是没能把人弄到手。 这个废物。 “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宴,咱们改天说这个事情不行么?”陈楚瑜不悦道。 “我也是难得才见到你,”李欣嗫嚅道,“最近你太忙了,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是在带孩子就是在陪客人。楚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帮我的话就没人能帮我了。我喜欢从和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我只想和他在一块。” “他有什么好!”陈楚瑜恨铁不成钢,“说样貌,我先后给你介绍了多少个,你一个都看不上,说钱,给你介绍的那些,又有几个比他穷了?你自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可是他们都不是他!我要的就是个张从和而已!”李欣声音有些哽咽。 陈楚瑜叹了口气,说道:“他要是心里有你,几年前他就要你了。男人有几个能抵挡得住投怀送抱的女人,可是他碰都不愿意碰你,说明对你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真是邪了门了” 陈楚瑜想了想,“不然你这样”附在李欣的耳旁小声说了两句话,李欣脸乍然红了,问陈楚瑜:“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说为了他你什么都肯做么!”陈楚瑜斜睨她,“他身边没了人,总能注意到你的,实在不行你就生米煮成熟饭,他这样迂腐的人,不认也得认了。等结了婚,你再慢慢感化他,也是条路子。” “那我再试试”李欣还有点犹豫,“我先前做的那些事已经让从和哥很反感了,他甚至连工作都不要了,就是为了避开我,如果再不成,我怕他以后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破罐子破摔,已经这样了,你再做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也不能再差了。”陈楚瑜慢慢擦干了手,对李欣道:“你想的就要去争取,成王败寇,只有人笑话你弄不到他,不会有人笑话你过程不光彩。” 李欣像是被说动了,陈楚瑜嘴边咧开一抹得意的微笑,把手纸丢进纸篓,笑道:“今天是我女儿生日,你开心一些。” “还有件事,就是我弟弟”李欣又说。 陈楚瑜的声音低下去,“现在上头查得紧,要安排人进厂里还要费些功夫。找我爸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这样,你再给我一万块钱,我让我爸再想想办法。” “再一万?”李欣吃了一惊,“原本已经给了一万了。” 陈楚瑜脸沉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能坑了你的?现在进厂子关口卡的紧,你弟弟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一般还不招收呢!其他人想进,至少这个数打底,铁饭碗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欣软糯回道,“我再想想办法。” “你自己看吧!”陈楚瑜抛下一句话。 周清扬在厕所蹲得腿都麻了,外头的人才渐渐走远,她赶忙溜出厕所,看着陈楚瑜往西城饭店最大的九龙厅走去,她赶忙尾随上去,就见九龙厅门口摆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是周文宣的照片,一旁写着“周府爱女生日宴”。 周清扬往里望,就见大厅里摆着大概六七桌,一桌十个人,周文宣一个普通的生日宴,竟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有钱有钱!”周清扬唏嘘道。 看完热闹想要撤退,不成想刚退了一步,直直踩到一个人,那人白色的鞋子上瞬间一道黑印子。 “对不起!”周清扬连忙道歉,慌忙想要抬头,身体却又站不稳,眼见着要倒,那人扶了她一把,她“啊”了一声,那人赶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一旁,眉眼俱笑道:“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你可吓死我了!”周清扬看着张林旸,念道:“我还以为是谁抓住我了!” “周府爱女生日宴?”张林旸看了眼牌子上的字,往里一看,笑道:“是你二叔?” “对啊,几年不见,我二叔这么有钱了!”周清扬叹道。 “你在这干嘛?”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周清扬扑哧一声笑,率先解释道:“我家晚上在这吃家宴,一家子亲戚都在璇玑厅呢,你呢?” “庆功宴。”张林旸言简意赅。 “林旸,你在这干嘛呢?你爸还在找你呢!”左昭站在不远的地方轻声唤,周清扬见状,赶忙上前打招呼道:“阿姨好!” “小清扬?”左昭眼睛一亮,招手把周清扬叫到跟前,笑眯眯道:“听林旸说你现在也在一中念书,还是跳级上来的,前几天还得了个画画比赛的大奖啊?” “林旸说的么?”周清扬有些羞涩。 左昭笑道:“你们两打小就是朋友,林旸也喜欢你,还有林旸的爷爷,也总在我们跟前夸你。我这个耳朵啊,成天就是清扬长,清扬短的,人倒是见得少!你要是有空就来阿姨家玩儿,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爱国醉酒 “好嘞!”周清扬很干脆答应着,又颇为乖巧地和左昭告别。 回了包厢, 周爱国果然又问起周清扬上哪儿去了, 周清扬像是说了个大八卦一样传达刚刚看到的情形。 “那么大的一个包厢, 六桌,好多人, 就为文宣堂妹庆生呢。文宣堂妹的这个排场真是够大的!” “真是不知死活。”周爱国拧紧了眉头。就在这几年, 国家反复强调, 目前首要任务就是防腐败, 一些警惕性高的领导, 前些年还敢兴风作浪,这两年听到了风声,早就能收敛就收敛了。 周爱军倒是好,一个小小的厂主任,给孩子摆个生日宴都要这么大的阵仗,这真是不怕拖累他老丈人。 张秀珍算了算,在周爱国耳边低声道:“这个日子也不对啊!文宣不是六月份出生的么, 这都十一月了,过得哪门子生日。” “谁知道他。”周爱国不想管这件事儿。 张从和也提出自己的疑虑,道:“姐夫, 他到底是你弟弟,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知道些。” 周爱国道:“你说。” 张从和吞了口唾沫,道:“那你别嫌我话多。前几年周爱国家是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 从亲家母手上拿了些钱买了房, 过得有些拮据, 可就在这两年,他的生活水平就跟坐火箭一样蹭蹭往上飞,前些时候才买了一辆新车,整天在街上显摆。陈楚瑜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就在百货公司里逛。他们对外说是做生意赚了点钱,可是他能做什么生意,一天到晚在厂里,就那么点工资,能赚多少。糊弄糊弄外人还行,糊弄咱们自己人那肯定糊弄不过去” 见周爱国的脸色越来越黑,张从和声音低下去:“他几斤几两,你总是知道的。” “从和你多吃点菜,说这些干什么。”林式微果断打断张从和,朝他挤了挤眉眼。 周爱国摆摆手道:“没事儿。从和也是为了我才说这些的。”只不过,几年前发生的那几件事情,已经彻底让周爱国失望,纵然亲弟弟,他也不想再管周爱军。 “今晚上是咱们的家宴,不说这些,说些高兴的吧!”张秀珍将话题圆回来,看周清扬在出神,又问道:“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还挺兴高采烈的,遇见谁了?” “张林旸啊。”周清扬笑道:“你说巧不巧,他家在隔壁厅给他办庆功宴呢,他得了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 “你说的可是咱们学校高一那个张林旸?”张盛清扑上来。 周清扬连连点头。 张盛清崇拜道:“姑姑,你可不知道这个张林旸有多厉害!永远的年级第一,大赛获奖无数,会弹钢琴,会打篮球,会吹萨克斯风,十八般武艺全会,文武全才!” “你会不会夸张了点?”张盛宇在一旁不屑问道。 张盛清斜睨了张盛宇一眼,“一点也不夸张!还有,我以前可在学校展示栏上见过他的书法作品和画,那比起周清扬来,只会更好,不会更差的!” “你这吹得张林旸都快成神仙了”周清扬挠挠脖子,有点怀疑张盛清这个是粉丝滤镜。 “真就是神仙!”张盛清又要尖叫,被张盛宇镇压下来,“别给老子丢人,正常一点!” 周爱国才慢慢悠悠说道:“张季峰官途亨通,去年才升做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张林旸的妈妈左昭也刚提拔去了商务局做局长。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花了很多精力培养,也是孩子争气,没给他老子娘丢脸。” “我爸要是有张林旸这样的儿子,大概早就笑成花了。”张盛清意有所指的看着张盛宇,又被张盛宇狠狠瞪了一眼,她才消停了,笑盈盈地问蓝图:“诶,人比人气死人,对吧?” “是吧。”蓝图晚上终于回答了张盛清一回,张盛清反而不习惯,愣了一会。 “听村长说,张林旸倒是很喜欢咱们小清扬,”周爱兰打趣道。 周清扬一口汤含在嘴里,差点噎住,蓝图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才给顺了下去。 正想着呢,门突然砰一声响,服务员错愕地站在门口,解释道:“对不起周先生,这位周先生说是认识您,要来找您” 周爱国摆摆手,就见周爱军一脸醉意地站在包厢门口,斜斜倚着门,一只手里拿着一瓶茅台,一只手里端着酒杯,对着门口嘿嘿笑。 “周爱国?”周爱军舌头都打不直了,“这不是我的兄弟周爱国呢嘛!” 一旁有人冲上来扶住他,尴尬地和满屋子的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主任喝醉了酒,认不清人,走错地方了,大家多包涵”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爱军推开周围的人,迷迷醉醉地用手指着周爱国的方向:“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我,周爱军,和他,周爱国,可是亲兄弟!” 门口有个小坎子,醉醺醺的周爱国没留神,一脚挂在坎子上,生生打了个趔趄,就这么落在周爱国的脚跟边上,周爱国冷冷低头看他。 周爱军甩开旁人的手,提溜着手里的茅台,又站起来,笑嘻嘻道:“哟,一家子都在这呢!哥你喊家里人吃饭怎么也不喊上我!今天!也是我家闺女大喜的日子!她过生日!瞧见我手上的酒了么?茅台!” 他爸酒往桌子上一放:“走走走,你得跟我过去一趟,好歹对你侄女说声生日快乐!” “你松开!”张从和拉开周爱军,周爱军身体不稳站不住,扶着椅背斜眼看张从和:“张从和!我和我哥说话你掺和个什么劲儿!” “你女儿是个什么身份,还要她舅舅过去给他说生日快乐?周爱军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张从和不客气地骂道。 周爱军手里端着酒杯,身体还在晃动,一辈子酒撒了大半,手还在张从和跟前挥:“我知道,就是嫉妒我!张从和,你就是嫉妒我有钱!怎么着,我就爱给我闺女过生日,要是我乐意,她天天都能来摆酒过生日!可是你呐,你一个月工资也顶不上我手上这一瓶酒!哦不对,你特么是个开超市的!老板” 周爱军弯下腰来握住张从和的手,讥讽地喊着:“张老板!个体户!有钱!” “还不拉走!”张秀珍对着周爱军随行的人吼道。 周爱军眯起一只眼看张秀珍,似是看了许久才认出她来,对着她的方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一个完了,又来了一个,总共鞠了三次。 “你特么什么意思!”张从和勃然大怒,这都三鞠躬,就差家属还礼了!上人家包厢来,就送这么晦气的礼,就算是醉了,也没这么办事的! 林式微脸色大变,正想起身骂她,被张守成按了下来。 周爱军又说道:“嫂子!我的亲嫂子!我这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换不了陈楚瑜这么好的老婆!没准我现在还在乡下,成天受温碧珠那窝囊气呢!我有今天,可都拜你所赐,来来来,我给你敬杯酒” 说着话,把酒瓶子往地上一歪,酒撒了一地,他还煞有介事地把酒倒成了一条线。 张秀珍脸上蹭一下红了,周爱国实在没忍住,掐住周爱军的脖子往墙上一推,正要动手,张守成喝道:“让他走!” 周爱国一怔,两旁边的人赶忙上来拉人,连声道歉:“周大哥您别生气,爱军他是真醉了不是故意的,我们这就带他走,都是亲兄弟,不至于动手!你看这还有孩子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周爱军往门外带,周爱军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往屋里啐了一口唾沫,方才的醉态全没了,眼睛里只有阴鸷的恨意。 “周哥,你这高兴的日子,干嘛来这边闹呢!真被打了,可不好收场。”一旁的人问答,周爱军抹了抹嘴角,冷笑道:“他不打我,倒是可惜了!” 若是真动手,他立马报警抓人,就告他一个伤人罪!搞不到他,还不得恶心恶心他! “爸,你看这”张秀珍充满歉意看着张守成。 张守成回道:“狗咬人,咱们不能去反咬狗。今天是咱们家宴,不要闹得不愉快。我还要敬我那小外孙女一杯呢!她给我长脸了!省里比赛一等奖,算起来就是省状元了,还是咱们头一份!来,外公敬你!” “好嘞!”周清扬欢欢喜喜地站起来,“也祝外公老如松柏,福寿安康!” 桌子底下踢了踢张盛宇,张盛宇会意,赶忙带上蓝图和其他小辈,去找周爱国喝酒,一来而去,这场面总算热闹了些。 同一时刻,张家家宴也在推杯换盏,左昭挨着张季峰,笑道:“咱们家小少爷啊,见了周家那小姑娘就迈不开腿。也难怪他喜欢,刚刚我还在楼道间遇见她,三年不见,长大了不少,真是越长越可爱。听说学习成绩不错,画也画的好。” “妈”张林旸微微蹙眉。 张友生笑道:“你妈说的也没错。那年你到我那过暑假,回到县里还念了人家好久呢!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很是机灵可爱。周爱国也很不错,这些年在村里搞产业,也是有声有色,村里人没有不服气的!” 李建成听着名字只觉得耳熟,问道:“可是我那年在周爱军家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就是她,搬到县里来住了。”张友生把周爱国这三年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又提起了刘秋花,只当是个笑话说给了满桌子人听。 张季峰笑道:“这就叫自食其果。要是老太太当初把一碗水端平,大概也不会被气到中风。就是这个周爱军,不是你厂里的人么?” “是我厂里的!”李建成面色不大好看,“厂长的女婿,车间主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浦东前景 “什么时候你们厂里工资水平这么高了,不过是孩子的生日宴, 就能在这摆个六桌这饭店的消费水平可不低啊!”张季峰似笑非笑。 李建成愁道:“这个你可别问我。都是一个厂的, 我在这儿摆个一桌还得心疼半天呢。别说他别说他, 一说我就头疼。” “不过一个厂办主任,有什么好头疼的, 你好歹是个副厂长, 算他半个顶头上司!难不成你是怕了他老丈人?”左昭戏谑道。 “你不懂!”李建成揉揉太阳穴, “反正一言难尽, 下了班就不说公事了,喝酒喝酒!” 张林旸抿了口可乐, 眼睛在李建成和张季峰之间逡巡, 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张友生坐在张林旸边上,问他:“要不你陪我去一趟带弟她爸那?” “不了吧。”张林旸干脆回绝, 这群大人, 脑子里总是有太多的想法, 如果这会贸贸然过去, 大概会吓到周清扬吧? 张林旸想到“2young”,脸色不由沉了沉。 张友生不知道猜中了什么,乐呵呵道:“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来日不长,没想到家宴结束的时候, 两家人又在酒店门口相遇。 张林旸出门的时候, 正好周清扬一家散了伙, 周清扬一手挽着蓝图, 一手搭在另一个姑娘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地望前走,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可不巧,又没遇见!”左昭打趣道:“不然追上去?” 张林旸抿着唇,左昭见状,耸了耸肩膀和张季峰聊天去了。 张林旸的唇微微启动,自顾自地说了几个字。 “来日方长。” *** *** 回了家,周清扬才想起来一个晚上,最重要的一个八卦没给分享出去。可惜这会儿天色已晚,她想去敲周爱国和张秀珍的房门,又怕两人正在小别胜新婚,一直惦念着隔天一定要告诉张秀珍。 结果这一惦念就给忘了,险些出了大事。 周末的时候,周清扬例行出摊,半途中觉得口渴,就往张从和的店里钻,刚进了门,就见张从和面无表情的站在收银台后头,活生生像是全天下欠了他一大笔债。 周清扬喊了几声“舅舅”,他都没搭理。还是张先永扯她到一旁,低声道:“你这几天可别惹你舅舅。” “咋啦?” “失恋”张先永做了嘴型,“正难过呢。” “失恋?”周清扬惊诧道:“不能吧?前几天还好好的呢!” “不知道怎么了,你那小舅妈莫名其妙就不理你舅舅了!”张先永回道。他话音刚落,张从和突然把手中的被子砰一声扔在了柜台上,阴沉着脸出了门,竟是从头到尾没看到周清扬。 晚上周清扬回了家,才忽然想起那天在厕所里听到陈楚瑜说的话,赶忙重重拍了下脑袋,把事情跟张秀珍说了说。张秀珍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前几天不说!怪不得你舅舅这几天不大高兴,大概又是和那个李欣有关!” 第二天一大早,张秀珍就去找了张从和,当天中午周清扬回家,才知道这个李欣,暗地里干了一件大事。 她偷偷让人查了张从和那个护士小女朋友的底细,自己偷偷摸到人家单位去了,还把人约了出来,当着人家小护士的面,说自己一直都是张从和的女朋友,最近是跟张从和吵架了,张从和才找了人家小护士当替身。 小护士原本不想理会,结果李欣当天施了个苦肉计,把自己灌得半醉,打电话喊来了张从和,想方设法让小护士看到了李欣扑倒在张从和怀中的一幕。 李欣确实是煞费苦心,人家文文弱弱的小护士也没想到这是个连环套,还真就信了。当下气得不再见张从和。 好在周清扬及时透了口风,张从和才跑去和小护士对峙,一问之下才自证了清白。 “小叶护士个子不高,看着就很秀气。从和问她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儿掉眼泪,什么也不说。从和嘴也笨,看人家哭了就慌了手脚,要不是我在旁边多问了两句,这两个人就真要散了。”张秀珍对周爱国说道。 周爱国在一旁幸灾乐祸笑:“看不出来从和手这么生。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从来就没处过对象么?” “你当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张秀珍斜眼睨他,周爱国赶忙从善如流道:“我可就追了你这么一个!不过我眼光好,一选就选中了最好的!一击即中!” “给你得意的!”张秀珍歪嘴笑。 周爱国道:“好事多磨。从和这样也不行,这样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姑娘骗进门?等曲毅从上海回来,让从和去和他取取经!” “那还是算了,曲毅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多个女朋友还能和平共处,这个换平常男人,还真是做不到。” 周爱国又是哈哈大笑,张秀珍拧了他一把,“和你说正经事呢。从和这回是真生气了,李欣天天这么闹,总有一天也要出事的!” “小姑娘不干正经事,天天就知道情情爱爱,剃头担子一头热,你能拿她怎么办?从和性子温和,大概没把话说绝,你劝劝他,让他趁这个机会说几句重话,让姑娘断了这份心就好。”周爱国道。 周清扬耳尖,听到“上海”两个字,瞬间心思活络起来。 新年刚过,再过十来天,有一位伟人就要开始南巡,此后一个月的时间,这位伟人的讲话将会影响整个国家的发展方向。 “胆子要再大一点,步子要再快一些”、“发展才是硬道理”、“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等等这些曾经只在政治课上听到的话,将实实在在在现实中再经历一遍。 那句著名的“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周清扬一直记在心上,大学时候她回想这句话,就觉得这句话实在是一句至理名言,不破不立,放之天下皆准。 也就在今年年底,国家将正式设立上海市浦东新区。 周清扬想起大学时候看浦东发展的历史资料,真正是从一片阡陌农田脱胎换骨成高楼林立,而此时,外界却是一片不看好浦东。 周清扬咬了咬唇,迟疑了半晌,问周爱国道:“爸,咱们也去上海开家店好不好?” “哦?”周爱国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清扬,“怎么突然让我去上海?” 周清扬嘿嘿道:“这几年我不是老跟着您看新闻,总听电视里提起什么上海啊浦东的么,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曲毅叔叔可跟我说了好几回,说上海是个好地方,机遇大,经济发展好,国家政策也有倾向,想来浦东也不会太差吧” “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张秀珍笑着推了周爱国一把:“也就你总把她的话听进去,脑子里成天天马行空的,不着调子!” “诶诶诶,妈,我不是”周清扬急了,她记性可能不好,很多东西记不全,但是浦东以后发展好不好她可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就是上郊区买两块地,十年后他们都得发财。 “爸,诶爸”周清扬抱住周爱国的胳膊,说道:“蓝图可跟我说了好几回上海是个好地方。他亲生爸爸就在上海呢。还有他那个干爹,好像也是个很厉害的生意人,听蓝图说,他这几年的重心也在上海。蓝图房间里有一个上海的地图,我看得心痒痒的,就想着往后如果能上大学,就考到大上海去!” “你才几岁!”周爱国手掌拍在周清扬的脑门上,“啪”一声响,“现在就想着考大学?我看你平常可没这么勤奋!” 张秀珍的脑子跳跃地很快,分分钟扯到伤春悲秋的事情上去:“蓝图还是忘不了他亲爸爸,所以总念着上海呢。” “爸,我也想去上海考大学!”正在看电视的周文飞指着电视机说,上头正播着上海滩,“我想去上海滩,看看许文强住的地方!” “噗!”张秀珍一口谁喷了出来,“啪”一声关掉了电视机,“小孩子别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周爱国哈哈大笑,对张秀珍说:“你别说,咱家两个孩子就是有眼光!” 早就在几年前,周爱国和曲毅开着车满天下卖女装的时候,周爱国就喜欢上魔都,一年多以前,国家决定发展浦东,周爱国也随之将目光放在了这里。近一年来,周爱国和曲毅没少往上海跑,说是去扩张渠道,更多的是寻找机会在魔都生根落地。 眼下,就是这个机会! 周爱国是个极其敏感的商人,再加上曲毅总是有很进准的消息来源,国家的经济发展动向,两人一个凭直觉,一个凭小道消息,总是能结合出一个精准的结论来。 上海,他们总是要去的。 周爱国揉揉周文飞的脑袋,说道:“等爸爸赚了钱,就带你去看大上海!” “让你爸爸带你去!我呀,就做个傻婆娘,在家给你们洗衣做饭就行”张秀珍自嘲道。 周文飞站起来抱住张秀珍脖子,反驳道;“妈妈才不傻呢!这回妈妈考试不也是第一名么!妈妈加油!” 张秀珍得意道:“那是。” 前些时候,张秀珍画了两张设计图,周爱国看不上,结果被老师看中拿去参赛,还得了个二等奖回来,奖品还是台吊扇。事后,张秀珍拿这件事儿嘲笑了周爱国很久。 周爱国酸溜溜道:“等你毕业,孩子们再上两年学,我可就是咱们家学历最低的,到时候轮到你来奚落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得赶紧趁这机会,好好说说你!” 张秀珍拍拍周爱国的脸:“老周同志,那你可得加油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角色扮演 十来天后, 电视新闻上果然炸了锅,套用歌词来说, 一九九二年的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 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 春风吹绿东方神州的时候,周清扬初中生活的第一个寒假如约而至。 入冬以后,夜市的生意就变得冷冷清清,圣诞节过后,蓝图对摊子就越来越不上心, 终于在开年的时候,宣布他们的小摊子结束营业。 周清扬对第一份事业的戛然而止表示了遗憾,好在,蓝图是把摊子转租给别人, 收回了不少钱,接手的还是蓝图的邻居, 也是个小年轻, 看蓝图经营地有声有色,又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他也就提出继续用蓝图的进货渠道,蓝图可以享有一成分成。 算算这三个月她收到的净利润早已经超过一千块, 早早就超过了周爱国的预期, 也算给自己挣了面子了, 周清扬总算心理平衡了一些。 摊子停工后, 眼见着期末考就来,周清扬看看蓝图同志那惨不忍睹的课业成绩,再不赶着他去跑步了,而是每天一早喊他起来刷题。 想起辅导蓝图的日子,周清扬就恨得牙根痒痒,这人脑子不好用,脾气还倔,说他两句就能头也不回拎包走人。 假期期间周清扬睡了扎实的懒觉,每天醒来都是日上三竿。 这一天醒来时,门外边周文飞随着电视主题曲高声唱着:“狼奔,狼老,慢类套套缸随吻吧要” 这小孩一直沉迷角色扮演,一唱主题曲就觉得自己特别许文强,就和当初蓝图看倚天屠龙记,就觉得自己很张无忌一样样的。 周清扬推了门就唱道:“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一边唱一边欢快的往下冲,到了一楼楼梯口,周清扬顿时实话在当场,愣了足足五秒,她尖叫一声往楼上跑。 “妈!家里来人了你怎么也不说!”你说丢不丢人!她身上还穿着破睡衣,蓬头垢面呢,张秀珍也不拦着她点!客厅里一堆人,蓝图、张林旸、曲毅 这一堆人一大早不用睡觉么! “噗嗤”张秀珍捂着嘴偷笑,曲毅手里拿着块饼干愣了足足五秒,对张秀珍说:“小丫头是长大了啊,还懂得害羞了啊?” 张林旸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蓝图嘴一歪,听楼上周清扬快要发疯的尖叫。 过了一会,周清扬整理了一番下了楼来,曲毅还是提出心中的疑问:“我说清扬同志,这儿坐的哪一个跟你不熟?这个,从小和你一块长大的,你没少和人家厮混这个,你也是熟悉地不得了。你这是害羞个什么劲儿?” 周清扬咬着唇瞪他,周爱国乐呵呵道:“小姑娘长大了,总不能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就像你一样,你小时候还在泥里打滚呢,现在让你滚,你滚么?” “谁在泥里打滚了!我打小就有洁癖!”曲毅抗议道。 “那你洁癖的范围稍微窄了些,如果能延伸到别的领域,想必会更好些。”周爱国意有所指,曲毅接收到信号,委屈巴巴道:“国哥你说话也太不厚道了,如果范围再窄一些,我怕是这辈子都要当和尚了。我爹妈先不放过我!” “鲁智深么?”张秀珍笑着问他。 蓝图抬眼看了看曲毅,曲毅抬脚踹他屁股:“小屁孩还什么都懂,别听你周叔叔诋毁我!” “我们都看过水浒传的”周清扬伸长了声音回他。 周爱国哈哈大笑,末了又对蓝图提起年底过年的事情,问他要不要一块回乡下过年。 蓝图回道:“还没想好。” 张庆双前些时候还总来找他麻烦,后来大概是谁私下里教训了他一顿,他再也没上门来,前些时候蓝图在大街上还遇见了张伟,见了蓝图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夹着尾巴快速地跑走了。 倒是外婆上门来过几回,不闹,就坐在屋子里哭,问蓝图那些年张清芳的情况,又说自己没想过张庆双会借着自己的名义骗张清芳的钱。 张婆婆觉得外婆是真心实意地内疚,还劝说他,过年时候总要去看看的,就当是为了张清芳尽孝。 张秀珍说道:“你一个人在外头住总是不大合适,逢年过节冷冷清清的。过年就跟我们回去,也不用住在你舅舅家,就跟咱们一块住。” 周清扬想了想,道:“妈,咱们家似乎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张秀珍捏了她一把,啐道:“蓝图,你别理她!大不了让周清扬和他弟弟挤一张床,家里住得下!” “妈,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周清扬抗议道。 张秀珍白了她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周清扬:“”抬手一巴掌甩在蓝图的背上,“走了!亲生孩子!” 蓝图咧嘴一笑,“那行,那就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张秀珍咧嘴一笑。 一直静默在一旁的张林旸回道:“蓝图可以和我睡一张床。” “啊?”周清扬愣了愣。 张林旸温和笑道:“我和爸妈说好了,今年回乡下过年,你们什么时候走,我也去。正好爷爷家不就在隔壁么,一幢房子空着呢,我住着有些害怕,正好让蓝图和我做个伴。” “你也回去啊?”周清扬咧嘴一笑。 三人对视,忽而想起来三年前一起度过的暑假,像是近在眼前,又久远地像是上辈子。 “你回去也好,正好辅导辅导他们俩功课。”张秀珍意有所指地望着周清扬,又看看蓝图。 周清扬周身一紧,赶忙拉着蓝图、张林旸说:“你们俩不是说找我有事情么,赶紧赶紧” “早饭不吃啦!”周爱国问。 周清扬摇头道:“不吃了!我上外头买油饼吃去!走了走了” 一手拉起一个人,头也不回就走了。 “女大不中留!”曲毅把饼干塞到嘴里,感叹地摇摇头。 周爱国斜眼瞪了他一眼,曲毅才想起这个宠女狂魔最忌讳听到这个,赶忙换了话题,报喜道:“上海那边搞定了,对方愿意和咱们合作!” “太好了!”这简直就是开年最好的礼物!周爱国高兴地站起来踱步子。 曲毅说:“等过了年,咱们一块去趟上海。开设新厂是件大事,总要你看过才能拿主意。” “好好好!”周爱国连说了几个好,只要在上海开设新厂的事情能定下里,到时候在上海就算是扎了根了。版图扩张,真是再好不过! 张秀珍从厨房里走出来,周爱国抱住张秀珍,在她的脑门上啪叽就是一口,张秀珍脸刷然红了,捂着脸嗔怪他:“这干嘛呢!” “大概”曲毅琢磨了片刻,故作深沉,“和范进中举是一个心情。” “还不感谢我!”周清扬瞪蓝图,“要不是我拉你走,我妈不知道又要怎么念你!” 期中考试过后,班上开过一场家长会,家长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家长,要按照班上学生排名坐座位,张秀珍很顺利的坐到了第一的位置,回过头一看,就见张婆婆坐在了班上最后的位置,至此以后,张秀珍见到蓝图就要念叨一番。 以至于,周清扬每每听到张秀珍念经,头皮都会发紧。 “你说你,成绩怎么就能这么稳当,就是倒数第一名呢!”周清扬觉得匪夷所思,“我告诉你,期末考成绩出来你要再说最后一名,我就弄死咦” 眼前的蓝图举起一张成绩单,周清扬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在,尖叫一声:“逃出生天了!总算不用坐到老师眼皮底下去了!不枉我费尽心力来辅导你功课啊!这位同志,孺子可教啊!” 突击学习了一个月,各科成绩看着都还差强人意,但是竟然窜到了班级中游! “说明你不是笨,你就是懒啊!这位小同志!”周清扬喜滋滋地捧着成绩单亲了一口,亲完以后,方才敏感地察觉到张林旸嘴含微笑望着自己。 周清扬捧着成绩单的手僵在原地,恶狠狠对蓝图道:“你看,让张林旸笑话了吧!” “读书原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蓝图耸耸肩无所谓道。 “你说这话?”周清扬一双手在三人之间指了一圈,“这位哥哥,你一个留级生,成绩常年倒数,在我们俩面前说这个话,你不害臊么?” 张林旸噗嗤一笑,蓝图面无表情道:“那你问问这位高材生,都高中生了,自己一个人睡觉还会害怕,他说这话时,不害臊么?” “不啊!”张林旸一本正经道:“我确实怕黑。你要是不愿意到我爷爷家住也没事,我去清扬家和你挤一张床就好。” “嗤。”蓝图嗤之以鼻,想了想道:“张林旸,你睡觉不磨牙不打呼不乱抱人吧!” 张林旸:“” “你们真的很幼稚。”周清扬嫌弃着。 问张林旸找自己干嘛,张林旸回说,想带她一块去博物馆看看,被周清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等到了周爱兰的店里,周清扬一个人吃了两笼小笼包,又呼噜噜地吃了一碗瘦肉丸,等擦嘴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张林旸:“我吃的有点多,是不是吓到你了?” 张林旸含笑摇摇头道:“没吓到。你饭量一向这样么?” “嗯正常水平吧。”周清扬艰难回道,其实还可以再来一笼小笼包的。 “那要养你还挺花钱”张林旸笑道,“我要想办法赚好多好多钱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过年前夕 周清扬嘴角一僵, 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好,蓝图扬手喊道:“姑姑, 再来一笼小笼包!” “好嘞!”周爱兰笑着上了菜,眼睛看看张林旸,又看看蓝图,两个孩子都招人喜欢。 “不够的话, 再和姑姑说。”周爱兰笑道。 “蓝图”周清扬举着筷子有些尴尬, 蓝图蹙着眉头把小笼包往前一推,道:“吃吧你。平常不都吃三笼么。” “呵呵”周清扬尴尬地掩饰道:“姑姑家的水晶小笼包好吃是好吃的, 可是个头小。” “看着是好吃。”张林旸笑着举了筷子, 夹起一个小笼包往自己嘴里送, 笑道,“看你吃东西,就觉得那样东西好吃了十倍, 让我也忍不住想吃,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一块吃啊!”周清扬乐呵呵地把笼子往前一送,蓝图的脸色黑了一半,嘀咕道:“别一会又要喊饿了。” 被周清扬狠狠踩了一脚, 总算老实了。 等吃完饭抹了嘴, 周清扬总算回满了血条。这才对两人说回正事来。 “这年关将近了, 各行各业都在赚最后一笔钱, 咱们自然也不能闲着。”周清扬清了清嗓子, 压低了声音正要说话。 蓝图截断了她的话头道:“你想卖年货还是卖春联或者挂历?” 卧槽。读心术么? 周清扬愣怔地望着蓝图, 蓝图问道:“吃饱了没?吃饱了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拍了钱放在桌上,喊了声:“姑姑我们先走了!” 一路把周清扬领到了百货公司,只见对面新华书店门口一溜儿排开一串的小摊子,全是卖年货的,花生、核桃、糖果,应有尽有。蓝图直接把人领到了一个小摊子后头,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翁唐仁哭丧着脸:“卧槽,老板,你总算回来了啊!” 周清扬愣了半晌,蓝图喊道:“过来帮忙啊!还有你!蓝图指指张林旸,你数学来,来算账!” 周清扬和张林旸面面相觑,周清扬颤抖道:“咱们俩是不是被坑了!” 后头人涌上来,二人再也没有质疑的时间,开始忙碌。 这一忙就到了中午,周清扬险些连人带摊被人端走,停下来喝水的档期,周清扬瞪着蓝图,问:“怎么回事!” “老板娘!”翁唐仁哭道:“这个奸商,放假前就和我说好了,让我这几天过来帮忙,一天算我十块钱!我当时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啊,现在才知道这个馅饼有毒!” “一天十块,十天可就一百了!人要知足!”蓝图拿起一块糖塞到他嘴里,这才和周清扬解释道:“咱们卖不了卡带以后我就在想,咱们赚不了长钱,就只能赚这种块钱。正好你舅舅有进货渠道,而且他的糖都是高级糖,在柳城并不多见,所以卖得好只是生意这么好,我也没料到。” “改革春风吹大地,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对生活也有了追求”周清扬忙到头晕,在一旁自言自语,张林旸递了一瓶汽水给她,她接过喝了两口,后知后觉道:“哪儿来的?” “我看累了,卖铺买的。”张林旸回她,周清扬很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还是你仗义,不像某些奸商,一声不吭就把咱们骗来当义工。” 张林旸哭笑不得地看着周清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 “那也行啊。”蓝图视线淡淡落在周清扬那只手上,“我跟你舅舅进货的时候钱不够,当时说的是,这个摊子算有你一半,他才答应我的。如果你要回去翁唐仁,我们早上卖了多少?” 说到钱,翁唐仁整个人兴奋起来,扒拉开贴身的小腰包数了数,“哇”了一声,“蓝图,就这么小半天,咱们卖了快一百!” “一天保守有四百,扣掉租金和翁唐仁的工资哦,周清扬你可以走了!” “走什么走!”周清扬突然打了鸡血一般,“不走了!”张嘴就喊,“卖糖果了哈,在上海最得宠的糖果,过年的好伙伴,孩子的最爱,给生活加点甜!买满半斤送名家手书春联,买满一斤送一两!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限时促销一个小时!” “疯了啊你!”蓝图急急捂住她的嘴,“咱们哪里来的名家手书!一斤送一两?咱们原本就是薄利多销,再送不得亏本啊!” 周清扬张嘴咬在蓝图的户口上,亮了亮自己的白牙,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笨蛋!张林旸!” 张林旸:“啊?” “快去隔壁买点大红纸,回去裁开!你不是毛笔字写得特别好么!潘斌还说你的字颜筋柳骨,你就回去多写点,给我送来!” “好!”张林旸应道。 “翁唐仁!” “到!”翁唐仁后背一紧,就听周清扬贼兮兮道:“咱们的糖涨价了!一斤涨五毛钱!” “这有人买么”翁唐仁迟疑问,周清扬一个眼神扫射,他急急回道:“好的!” “奸商!”蓝图很快明白她的用意,名家书法,谁管是不是名家,好看就好了!价钱?过年时候大家花钱如流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只要说是高级糖,还有赠送,谁还不扑上来! “谢谢夸奖,无商不奸!”周清扬嘿嘿一笑,搭着蓝图的肩膀软绵绵道:“蓝图哥哥,快,去我舅舅那借个录音喇叭来,专业叫卖要上场了!” 很快,又一波顾客扑上来,周清扬再次投入战斗。 这一战斗就是十来天天,眼见快到除夕,蓝图宣布散摊,翁唐仁不止拿到了约定好的看摊子的工钱,蓝图还给封了个小红包,翁唐仁拿到钱的时候,嘴都笑歪了,走路都颠颠儿的。 蓝图又包了个大红包给张林旸,张林旸拿到手时笑了笑,转手就给了周清扬。 “给清扬攒着。”张林旸摸摸周清扬的脑袋说:“当是给你添嫁妆!” 阿弥陀佛!周清扬心里念了句佛号,赶忙还给张林旸,“收着收着,就当是给你添老婆本的!我的嫁妆还有十好几年添呢!不怕!” “可不是!”蓝图随口回道:“她再这么贪财下去,怕是有好几十年的时间能添置嫁妆。你的老婆本赶紧收好,我怕这个财迷会抢!” “要抢也抢你的啊!” 周清扬死死盯着蓝图手上的钱,面露狰狞,“我的那份快给我!” “给你给你!”蓝图啪一下摔在周清扬手上,周清扬掂了掂,心满意足地放到自己随身的小包里,“都是血汗钱啊!” “都散摊了,你们上哪儿去?”张林旸问。 周清扬问蓝图:“跟我回乡下?” 蓝图“嗯”了一声。 张婆婆原本就是深圳人,张清芳死后,她随着蓝图到了柳城。虽然她无儿无女,但毕竟跟在深圳,家里还有些亲戚,原本是不肯走的,蓝图半哄半骗,说自己过年跟着周清扬家过,她才肯走。原本家里就冷清,张婆婆一走,蓝图更加无依无靠起来。 这些天忙起来,周清扬也没发现不对,早上去蓝图家喊人,才知道蓝图一个人在家过了两三天,气的周清扬半天没和蓝图说话。 “我们下午回乡下去。”周清扬回。 “那我跟你们一块走。”张林旸笑着摊手,“我那两个无良的爹妈一听说我要去乡下,前两天就手拉手去海南度假去了。可怜我在家孤苦伶仃过了两天,再不去找爷爷,我怕是要饿死在家里!” “早知道你俩就该搭货过日子啊!正好凑成双!”周清扬笑道:“赶紧回家收东西,咱们下午一块坐车回去。” 凑近了,方才神秘兮兮道:“我爸提前几天回去了,他说,乡下有一个大惊喜等着咱们!” 惊喜果然是惊喜。 周清扬刚到家就发现,他家和张友生家中间的那块空地被灌上了水泥,水泥空地的两边被两家大人很有心地布置上了一圈栅栏,四周是落地玻璃,透明玻璃顶,看起来很像是阳光花房。 空地上还挂了了个大大的秋千,提前几天回家的周文飞撒欢荡秋千,直接站在秋千椅子上表演马踏飞燕。 “给你们从城里一个人买了一双旱冰鞋,如果想要滑旱冰,这个场子也够大!”周爱军乐呵呵笑道。 周清扬和蓝图、张林旸面面相觑,不多时,周清扬就尖叫了一声,投入了战斗。 张友生在一旁看得乐呵呵的,刘秋花拄着拐杖在一旁恨得牙痒痒,低声怨道:“败家玩意儿,两家中间那些桂花、还有那两棵板栗树,都是等着卖钱的,说砍了就砍了!问也不问我一句!” 张友生笑道:“你就听我一句劝,少操点闲心,好好养养你的身体吧!那几棵桂花树值钱,还是这几个孩子高兴值钱?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你家爱国也不缺那几棵桂花树的钱!” “有钱也不能这么败!我这不是心疼么!你搞这么个破地方,能吃还是能用啊?圈块地给我养猪我还能看到猪哼哼几声呢!”刘秋花不屑道。 张友生斜睨了她一眼,笑道:“养猪?村里一大半的猪都是你家爱国的,你想听猪哼哼的话,我带你去?” “不和你们说!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残疾人!”刘秋花哼哼道。自从回到乡下,她的手脚就不太利落,再加上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病人,平常也不太爱走动,每每都以自己是个“残疾人”自居,最大的业余爱好也就是出门聊天,开口不多时,就要带上两句话—— “我一个残疾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回乡探亲 简直就是祥林嫂的翻版。 张友生越不搭理她, 她越是气得拿拐杖跺地,“好好好, 都嫌弃我老了”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张友生猜想她是找自己的小保姆抱怨去了。 张友生双手扣在身后,看几个孩子在阳光房里完成一团,不由露出慈父一般的微笑。回屋就给张林旸的老爹打了个电话。 “张林旸在我这呢!玩得可开心了!也就是你们一天到晚怕他自闭, 哪里!在我这好得很呢!别担心, 放假就住我这了!”张友生简单说了两句,看看张林旸, 啐了一口, 骂张季峰是个废物, 好好的一个张林旸,也就是平常不太爱说话罢了,哪里像是自闭的孩子? 聊天嘛, 也是要选择对象的!譬如周清扬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放心地踱了步子走了。 张林旸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清扬滑旱冰,周清扬看起来学的很快的样子,初始踉跄了两步,而后就畅快地滑了起来, 甚至还跳起来赚了一圈落地, 看得张林旸后背出汗。 “张林旸, 你来啊!”周清扬招呼张林旸, 一旁的蓝图似乎滑的也很是得心应手, 见了张林旸, 打趣道:“学霸,快来!” 大冬天里,张林旸的脑门上沁出汗来,支吾道:“算了,我还是保护你们吧?” “不用!我们都会滑了啊!你快来!”周清扬招手,“你是不是不会,我教你啊!” 张林旸硬着头皮换了鞋,在踉跄跌倒接近半个小时他还未能滑出两米后,一旁的蓝图早已经笑弯了腰,周清扬也是忍俊不禁:上帝果然给一个人开了一扇窗就会关上一扇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张林旸败在了自己的平衡感上。 看张林旸难得露出狼狈的表情,周清扬丢了个白眼给蓝图,“笑个屁啊!” 滑到张林旸的跟前,双手握住张林旸的手说:“我教你。” 张林旸眸光闪闪,嘴角弯起深深的笑意,柔声回道:“好。” 一旁的蓝图却是扣住他的手腕,瞬时接了过来,道:“她连一个自行车都得学好几个月,这种平衡感你也能信她?别教不好你们俩一块摔个狗啃泥!还是我教你吧!” 这一玩就到了天黑,晚饭了两家人一块吃的,在玻璃房里摆个张桌子,脚边放个火盆,寒冬腊月里也没觉得多冷,一轮明月高挂,还生出另外一番意境来。 吃过饭,张林旸主动邀请蓝图回同住,蓝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周清扬起了个大早,就见张林旸已经晨跑了一圈回来,身边不见蓝图的身影。 “蓝图呢?”周清扬问道。 “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有点事。”张林旸回道。 周清扬“哦”了一声,顺着路找过去,果然见蓝图站在原来小卖铺的跟前,背影孤零零的。 小卖铺已经没了踪迹,他原本的家依旧是铁链子锁起来,虽然看不见了里头是什么样子,料想也是破败地不成样子。 “要进去么?”周清扬见蓝图攥紧了拳头,问他:“进去看看吧。” 她执意让他回来过年,也是想让他再回来看看。他身上背负的担子实在太重了,回来后,笑也不是真心笑,哭却从来不见他哭过。 不记得是哪个伟人说过,如果要前行,势必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和过去告别,让过去真正成为过去,卸下身上沉重的担子,才能走得更远。 蓝图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周清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蓝图“嗯”了一声,拿了钥匙开了半天锁才弄开,回头看周清扬,周清扬摇摇头,笑说:“我在外头等你!” 蓝图一进去就是半个小时,周清扬就坐在大树下,日头升上来,村里人路过大叔都要和周清扬打招呼。 “带弟回来了啊?” “带弟长高了啊?” “清扬又变漂亮了啊” 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周清扬都一一回应了,这家塞了个橘子,那家塞了把花生米,周清扬捧在手心里。 正好周志诚那个小胖子路过,见了周清扬一脸新奇:“周带弟,听说蓝图回来了啊?” “嗯。”周清扬指指周志诚的背后,周志诚一转身,就见蓝图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周志诚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说:“蓝图你要死啊!大过年的干嘛吓唬我!” 蓝图还是面无表情,只有眼泪的一点点泪痕泄露了方才的踪迹。 见蓝图不说话,周志诚拿手在他跟前挥了挥,皱眉问:“不认识我?” 蓝图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两眼,轻声道:“你又胖了,周八戒!” “!!!!”周志诚勃然大怒:“和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不做八戒了!都是中学生了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行!”蓝图冷笑一声,“胖虎!” “蓝图,你还是别回来了!”周志诚叉着腰在身后喊。 周清扬跟在蓝图身后快走了两步,只见蓝图忽而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周清扬的心情也莫名变得好起来,随手丢了几颗花生米给他,他接过剥开往上一抛,仰头接住。 周志诚又喊:“蓝图,我妈让你去我家吃饭!” “不去了!”蓝图摆摆手,“替我谢谢你妈。” 路上偶尔偷来惊讶的目光,等蓝图走后,一群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周清扬实在不能假装没看到,挨近了蓝图,轻声问道:“你的知名度还挺高。” “那是。”蓝图轻笑道:“这村里有几个没看过我家电视机的。” 周清扬敏感察觉到蓝图身上的变化,他的神色多了一抹许久不见的骄矜,却在下一秒转瞬即逝。 “蓝图!”有个声音在他们身侧响起来。蓝图习惯性皱了眉头,就见沈红心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吃人的母老虎一般,瞪大了眼睛! “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你回来了怎么不到舅妈家里来!”沈红心上前两步扣住蓝图的手,“你跟我回去!” 蓝图再不是小孩,沈红心拽了两下没拽动,抬头一看蓝图,半大的男人了,眼神冷漠,抿着唇看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沈红心心中浮上一层不喜,厉声问他:“怎么,不认识舅妈了?这大过年的,你回来不到自己家来住,跑到别人家里去,像什么话。你妈不在了,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沈阿姨,我妈煮了早饭,等着我和蓝图回去吃呢,你看”周清扬上前打圆场,沈红心抬头睨她,皮笑肉不笑道:“哦。带弟回来了啊,你看,刚刚关顾着和蓝图说话了,也没看到你。你回去和你妈说一声,蓝图既然回来了,就该住自家,哪好意思去打扰你们。” 伸手再去拽,蓝图依旧不动,沈红心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要住在外面,是要故意打我和你舅舅的脸么!” “你”周清扬心中一阵恼怒,蓝图却突然开口道:“好。” “蓝图”周清扬迟疑,蓝图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外婆。” 看外婆?周清扬狐疑地看着蓝图,蓝图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她反倒更加不安心了。前些时候,张庆双还成天带着蓝图他外婆上他们家门口闹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消停了,沈红心一上来就是个怒气冲冲的样子,现在又这样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伪装,鬼知道她要干些什么。 “那我陪你去。”周清扬笑着问沈红心,“姨,我上您家蹭顿早饭您不介意吧?” “这”沈红心正迟疑,周清扬已经推着蓝图往他们家走。 未进门时遇到了张伟,张伟见了蓝图,神色大变,转了身就往屋里跑,沈红心远远就喊道:“妈,张庆双,蓝图回来啦!” 门里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张庆双走出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道:“蓝图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有些异常地客套。 随后,蓝图他外婆走出来,站在张庆双的后头,望着蓝图一眼难尽的样子。周清扬怀疑自己是错觉,因为在一瞬间,她似乎看到蓝图他外婆轻微地摇摇头。 “蓝图,咱们走吧?”周清扬低声问,蓝图已经扣住她的手腕往里走。 张庆双的屋里比起三年前,竟是一点点长进也没有,还是那台破黑白电视机,缝纫机,连院子里摆着的自行车都显得破旧。 快过年了,家里没有半分过年的气息,甚至外婆身上的衣服都是几年前的旧衣服,还是张清芳给添置的。 桌子上摆着早饭,两碗清粥剩下一半,中间摆着两个馒头并一些咸菜。 沈红心自觉不好意思,招呼找蓝图说:“不知道你回来,没给准备什么菜,我给你盛些粥,你吃个馒头吧?舅妈自己蒸的馒头,瓷实!” 蓝图悠悠坐下,望了一圈房子,心里谈不上的烦闷和失望,开门见山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瞧你这孩子说的!”沈红心递馒头的手僵在原地,张庆双局促的搓了搓手,对沈红心说:“算了,让他走吧!” “走走走!他走了咱们一家子吃西北风啊!”沈红心突然发作起来,把馒头狠狠扔在桌面上,捂着脸坐在一旁哭。 蓝图他外婆叹了口长气,把脸歪到一边,也跟着啜泣起来。 这一家子画风实在转得太快,周清扬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心里直打鼓—— 这又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抢房?! 蓝图倏然站起来, 说:“如果没话说,那我先走了。”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沈红心上前拖住蓝图的手说:“蓝图,蓝图,你不能走!你告诉舅妈,你实话告诉舅妈, 你妈妈走的时候,有没有留点什么东西给你外婆” 蓝图的眼神骤然冷厉起来, 沈红心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她应该会留的对不对?她一向最孝顺的!我听说她在南边的工作很好,赚了很多钱, 这些年她寄回来的不多, 肯定是存起来了, 要留着给你,给你外婆的对不对!” “你让蓝图走吧!”张庆双心中似有忌惮,“那人说了, 如果我再找蓝图, 他就让人打断我的腿!” “让他打啊!你怎么不让他打死!”沈红心嘶哑着声音吼道, 捏了把鼻涕,骂道:“你如果让人打死我还省事了!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沈红心哭道:“蓝图,我不知道你找了什么人, 把你舅舅吓成了这样。你妈死了,你还有这样的靠山, 说明你妈当时确实混的不错, 对不对?蓝图, 你妈死了,你爸是个没良心的,你现在的亲人只有你舅舅了你能不能看在你舅舅打小就疼你的份上,帮帮他?” “我还小。”蓝图皮笑肉不笑回道,“怕是帮不了!” “你就别逼他了!”张庆双逼着大腿哭道:“是我不好,我好赌!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跟着我过这样的苦日子!如果不是我,妈也不会一身病也没钱看大夫!如果不是我,咱们家不会败成这个样子!不行我就去卖血!好歹能赚回点钱!” 两人简直是唱双簧一样,周清扬站在一旁看得很是惊叹,蓝图却始终皱着眉头,继续看着。 沈红心却已经入了戏,歇斯底里道:“你卖血能挣几个钱!咱们家就你一个劳动力,老少都靠着你,你要是倒了我们怎么办!”她拧了把鼻涕,去抓蓝图的手。 蓝图不动声色地偏了偏,沈红心也不恼,求道:“蓝图,我知道你妈走了你也难过,可是你妈走了,你外婆还是你外婆,这份血缘关系总是斩不断的!你妈要是有留了什么钱给你外婆,你不好藏着掖着的,拿出来给她,好不好?” “我妈给外婆的钱,不早就寄给外婆看病了么?”蓝图不咸不淡回道。 “没有!”沈红心脱口而出,“你妈走之前,答应了要给我们一万块钱给你外婆看病的,结果钱没到她就走了” 蓝图脸一下变得刷白,周清扬心里头的无名火也跟着一丛一丛燃烧起来。 有一种东西叫跗骨之蛆,大约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些人。食人骨髓,杀人不见血。 不要脸的东西。 周清扬捏住蓝图的手,听蓝图失笑道,“那一万啊?变成我妈的丧葬费了。” 凉言里透着丝丝杀意,再不想掩盖眼前的虚情假意,“我看,舅舅的那条腿还是断了算了。” “你怎么说话的!”沈红心一怔,厉声道:“蓝图,我今天叫你回来,那是还拿你当自家人,你是我们的亲外甥,你没了妈,将来还能靠谁,还不是靠我们这些自家人!我同你有商有量,那也是拿你当自家人!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妈死之前曾经给我们打过电话,说是要把你们家那套老宅子送给你外婆养老的!你是个孩子,又没成年,我都可以不告诉你,直接卖了那屋子,你知道不知道?” “你不是已经打算这么做了么?”蓝图抬头看她,悠深的眸子像是能击穿她的灵魂。 沈红心面色一僵,回道:“我知道你回过你家!这些年你们不在,屋子里没人收拾,早就烂了!还不是我和你舅舅念着你们,时不时帮你们收拾着?去年刮台风,没我看管着,你们家早就倒了!你舅舅还花了钱修屋顶的!” “修着屋顶,偷着东西么?”蓝图冷嘲道:“屋子里剩的东西全部被你们变卖了,一点不剩,这就是你们的看管?” “你妈说送给我们的!”沈红心回! “我妈已经死了!” 蓝图终于失去了耐心,连耳畔传来那细碎的外婆的啜泣声,他也觉得刺耳。他的妈妈,可能将就是在这一点点的软磨硬泡中,那细细碎碎的啜泣声中慢慢丢掉了性命。 那是他的妈妈,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虽然看着洒脱随性,可是骨子里比谁都重视家庭。 可最后,就是被这些跗骨之蛆吸干了骨血。 原本对他们的最后一点点希冀,在从老宅里出来以后,就已经全部归零,甚至说不上恨。 眼前,只是他带了厌恶的陌生人。 “我妈电话里说的送房子送钱,我从来没听说过,如果你们有证据,就黑纸白字拿出来。”蓝图凉凉道:“否则,我至死也不会把那房子给你们!至于你们的房子” 蓝图突然抬头看一旁的老太太,老太太慌张地转开视线,唤了声“细妹”。 蓝图道:“张庆双很多年前就嗜赌成性,外婆你是知道的。” “他是你舅舅”老太太说,“你要叫舅舅。” “你知道的。”蓝图下了结论,继续道:“很多年前他就嗜赌成性,被人逼债上门,是我爸和我妈借了一笔钱给他,他才没被人砍断腿。那年借钱的时候,我妈让他写了条借条,说好的,十年内如果还不上钱,就拿这座房子抵债,外婆你还有你,张庆双,你还记得么?” “什么借条!”张庆双突然惊慌,“没有借条!我没跟你们爸妈借过钱!” “那借条就在我爸手上。”蓝图凉凉道:“算起来,今年正好十年,这房子已经不是你的。” “张庆双!”沈红心声音颤抖,“你欠过赌债?!” 沈红心上前要撕张庆双,蓝图起了身,对周清扬道:“咱们走吧。” “嗯。”周清扬点点头,两人要走,老太太突然出了声:“蓝图” 蓝图顿了步子,头也不回道:“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您养老的,您可以在这住到老,可是如果张庆双要卖了这房子,我替我妈先不答应。” “蓝图”老太太又叫。 蓝图继续道:“他要敢卖,要么他把牢底坐穿,要么我找人打断他的腿。” “蓝图” 老太太第三次叫他的时候,蓝图终于回了头,而后,突然眼神一软。 老太太手中捧着一张旧报纸包起来的板栗,没有半点热气,不知道放了多久,可是,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是捧着奇珍异宝,递到蓝图的跟前。 “不用了。”蓝图倏然低了头,快速走出门去。 周清扬捧过那堆板栗,急急跟上蓝图。 两人一路走啊走,直走到林子里,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穿过林子,落下斑驳的树影。蓝图疾步走着又停下来,周清扬险些撞了上去,几颗板栗落了地。 “哎呦!”周清扬捂着鼻子呜呼道,“蓝图,你要死啊!撞到我了!” “谁让你不长眼的!”蓝图回头看她,眼睛落在那堆板栗上,一动也不动。 “我饿了。”周清扬抽了抽鼻子,索性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拿了一颗板栗剥了半天也剥不开,蓝图随手拿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剥了个完整的,送到了周清扬跟前。 “我打小喜欢吃板栗,外婆在后门种了两棵板栗树,结了的板栗全拿去卖了,留了一些也只能过年才能吃到。”蓝图垂下眸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边有一抹温柔的笑,让周清扬看得心都揪起来。 “我妈也爱吃,可是都省着给我吃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张清芳,回忆的门一旦打开,就像是泄了洪的堤坝。蓝图开始对周清扬说他们到了深圳以后的事情。 说张清芳第一次面试当平面模特时,他就跟在身边,看着张清芳像是猴子一样任人摆布,笑得像个机器人; 说他们租的房子是个筒子楼,一层就一个卫生间,男女分时段淋浴,有一次张清芳大半夜让蓝图去洗澡,结果自己累的睡着了,冲进来一个大妈,差点没把蓝图打死; 说他在那边的学校没什么朋友,学校里经常有高年级的男孩子打劫低年级的男孩子,学校老师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因为老师也不知道,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哪一个孩子的家长会突然一天就变成了亿万富翁; 说那边有个学姐下了课就追着他跑,吓得他两三天没敢去上课,结果学姐隔天又追着别的男孩子跑 周清扬磕着板栗,笑得前仰后合,最后问他:“你那干爹呢?是个什么人?” “干爹?”蓝图悠悠地叹了口气,“流氓!差一点和我妈领了结婚证的大流氓!差点成了我后爸,可惜,前一天,我妈没了。他又变成了老光棍!” “emmmm.....”周清扬用一串的沉默,对蓝图描述的这个人,表达了强烈的兴趣。 蓝图摇摇头说:“不说他,咱们走吧!” “别别别!”周清扬追上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蓝图,你刚回来的时候染的那个假发,是受了什么启发?还是什么刺激?” 蓝图嘴角一弯,两只手放在周清扬的脑袋上,突然快速地操起她的头发胡乱的抓了一把,哈哈大笑:“今天十万个为什么的额度满了!要想知道,我以后再告诉你!” 卧槽!周清扬低低咒骂一声,对着蓝图的背影吼道—— “蓝图,你大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报应轮回 除夕一大早,周文飞和周清扬在被窝里被周爱国揪了起来, 两人睡眼惺忪呢, 就被张秀珍换上了一套衣服推出门,被冷风一吹才清醒起来,周清扬这才想起来, 除夕一早是要去上坟的。 她是个姑娘, 还是抱来的, 按道理祭祖这个事情不用他出面, 周文飞这个长子嫡孙去就行,但是周爱国说这是个新社会,生男生女都一样,所以一定要她跟着一块去。 一家子穿过一片树林,也没见什么墓碑或者坟墓。周玉财的坟就是个小土包,隆出地面一点点,逢年过节周爱国还回来祭奠,所以周围没长什么杂草。 周清扬和周文飞两人齐齐跪下, 给周玉财磕了头, 周爱国对坟包说道:“爸,我带孩子来看你了,烧给你的钱要是不够, 你就托梦给我, 我还给你烧。爱军他他有些忙, 等过些时候他再来看你。” 也跟着磕了几个头, 烧了纸钱上了香火, 又放了一串鞭炮,也就完事了。 走了不远,周文飞就嘀咕道:“爸,叔叔明明是不会来的,你不能连鬼都骗啊!” 周爱国抬手在他的脑门上给了一个暴栗:“再胡说,我让你爷爷托梦给你!” 周文飞打了个哆嗦,在嘴巴上拉了一道锁。 回到家以后,张爱珍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蓝图和张林旸也在院子里。张秀珍手里提溜着两条鱼,对周爱国说:“你看村长,还给咱们送来这么大的两条鱼呢!” “爷爷让我祝你们年年有余!”张林旸笑道。 “那替我谢过你爷爷!”周爱国拍拍张林旸的肩膀。 又问蓝图:“听说你昨天和他们两打扑克牌,把他们两的私房钱都给赢走了?” “对!”蓝图利落答道,“张林旸输给我十块钱,周清扬十五。周清扬赖账,不给钱!” “谁赖账了!”周清扬瞪他,“有赌不算数,有本事今天继续,我不让你输得精光我跟你姓!” “你爸我还在这呢!你换姓你问过我了么!”周爱国抬手敲周清扬的脑袋,周清扬揉着脑袋嘴里嘀咕着:“大过年的要被打傻了!” 转眼间抱怨变成了喜气。 就见周爱国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堆的钢镚儿,一人给抓了一把,道:“今天年三十,你们几个拿着本钱玩儿去!” “诶诶,”张秀珍在一旁无奈道:“都是一群孩子呢,打牌你也不拦着!” “这有什么,小赌怡情,还能让他们算算术长长脑子。大过年的,图个高兴么!”周爱国挥挥手:“去吧,吃了早饭都玩儿去!” 周清扬欢天喜地地收下钱,眼睛又往周爱国的钱包里偷瞄,周爱国皱眉又敲了下她的脑袋:“瞧你出息的,要是再输没了,今年压岁钱我替你交给蓝图!” “爸,你也太偏心了吧!”周清扬抗议道。 蓝图噗嗤一笑,对周清扬说:“那你索性趁早把钱给我得了。我早上可不打牌,阿姨在包饺子呢,我来帮忙!” “你可真贤惠!”周清扬酸溜溜道。 张秀珍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早上先玩儿,中午吃过饭咱们就开始包饺子,清扬说了,晚上他要下厨做几道菜给大家尝尝,林旸,我和你爷爷说好了,咱们两家一块!” “那完了”蓝图皱着眉头对张林旸说:“我还打算晚上上你那打秋风去,结果你也要受带弟的迫害了!” “看我不揍你!”周清扬抬手要走蓝图,蓝图捧着钢镚儿冲出了院子,张林旸跟在后头笑。 照看刘秋花的李姐儿回家过年去了,刘秋花年三十不爱躺在床上,也不爱躺在自己屋子里冷清,这会凑在厨房里烧火,张秀珍进了门,刘秋花的脸被火光烧的红通通的,看着门外半天,嘀咕道:“大过年的,你把一个死了妈的孩子领回家里过年干嘛?咱们和他没亲没戚的,最多算是个邻居。” “孩子一个人可怜。从前张清芳在的时候也帮了咱们不少忙。”张秀珍回道。 周爱国回道:“妈,你就少操这些心了。” “我操什么心了,”刘秋花不乐意道,“我知道你们疼带弟,也知道带弟不喜欢我这个奶奶。但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是我看张友生那个孙子就比这个死了妈的好多了,多让她和张友生的孙子交朋友才是正经的。” “妈!”张秀珍哭笑不得,“你想什么我知道,可是清扬才几岁,你是不是着急的太早了。” “也是。”刘秋花动了动烧火棍,火又旺上来。 张秀珍看看周爱国,周爱国也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张秀珍院子里还有活要干,出门去了以后,刘秋花嘴巴动了动,盯着周爱国几回欲言又止,周爱国只当没看到,对她说道:“爱萍昨天就打电话回来了,说是今年要和男朋友在外头过年,就不回来了。” “男朋友!”刘秋花精气神被提起来,“什么男朋友也不带回来!这都几年了,年年过节不回家,一年就回来一次,住旅馆也没这么仓促的!毕业说是要去工作,说要去广东就去广东了,工作几年一分钱没寄回来过!我看她是不记得有我这个妈了!” 周爱国不答话,就看着刘秋花,刘秋花过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其实周爱萍也是被自己赶出去的。前些年她毕业回家发现房子全被卖了找刘秋花闹了一场,结果刘秋花一句话就堵了她的嘴:“你一个赔钱货,迟早要嫁人的,哪里轮得到你要房子!” 周爱萍气得一年没和她说话,过了一年后领了个男朋友回来,结果刘秋花看人家一身寒酸,当面问人家一个月赚多少钱,能不能养得活她的女儿,出不出的起彩礼直接把周爱萍的男朋友吓得隔天说了分手。 “爱萍偶尔会给我打电话,她也大了,自己过得不错就好了。”周爱国回道。 “死丫头。”刘秋花又骂了一句,很快把这个赔钱货甩在了脑后,又惦念起另外一个冤家来。 她假装无意道:“你弟弟呢?” 周爱国面色一僵,说道:“不清楚,妈你要是想他,可以给他打电话。周志诚家有公用电话,周爱军家也应该装了电话的。” “嚯。”刘秋花咋舌,“他赚了大钱了?装部电话要不少钱的吧?” “不清楚。” 周爱国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起了身对刘秋花说:“秀珍说今天要给你红烧排骨,猪是村里现杀的,新鲜的很。我看看。” “买什么猪肉啊!贵的要死的。听说杀头猪还要交税”刘秋花碎碎念着,周爱国已经离开了。 刘秋花坐了了一会,到底觉得不甘心,拿起一旁的拐杖站起来,刚出了门,周文飞在一旁说道:“奶奶,爸爸说如果你要去打电话,让我陪着你去。叔叔的电话号码在我这,你要去么?” “啊?”刘秋花怔了怔,踌躇了片刻,道:“那你领我去吧。” 周志诚家的公用电话生意倒是好,这些年村里出去外头当个体户的多了,有好些个都是去的广州深圳,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平常大家舍不得电话费,年三十都把不钱当钱,站在电话机跟前一站就是好几分钟。 刘秋花排队站了一会,一旁的人见了,问她:“秋花婶,这是打电话给谁啊?” “还能给谁啊!周爱军啊!”刘秀华应道。 人群里哄了一声响,对刘秋花道:“哇,秋花婶是好福气!周爱国现在是大老板,自己开了厂子,在养猪合作社里又是说一不二的;周爱军呢,听说在单位里头混出头了,买了房买了车,在外头很阔绰啊!” “爱军厂里忙,没办法回来。”刘秋花陪笑解释着。 刘秀华站在店门口扬声答:“那是挺忙的。咱们村里好几个和爱军一个厂的,前几天都放假了呢。普通职工和厂长女婿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厂长女婿思想觉悟高,年三十还要加班!” 刘秋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店门口又有哪个不开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她:“秋花婶,爱军赚了大钱,怎么没给你接到城里去过年呢啊?听说他给女儿过生日还摆了好几桌酒席呢,过年还不得吃香的喝辣的!” “谁说没喊我了啊!那是我不愿意去!腿脚不方便,不想去城里给人添麻烦!”刘秋花应道。 “秋花婶可真是疼二儿子!”有人笑了一声,倒是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喊了一声:“让秋花婶先打吧,老人家腿脚不好呢!” 一群人应和着,把刘秋花推到了最跟前,刘秋花手里捏着电话号码,也不会用电话,让刘秀华帮忙拨出去,电话里“嘟嘟”响了很久,就在刘秋花以为那头不会有人的时候,那头突然接通了。 “喂,爱军么?是爱军么?”刘秋花问道,电话那头支支吾吾说了什么,刘秋花默了一默,随即欢喜起来,对着电话道:“爱军啊,文安他们几个孩子怎么样了啊?哦妈不去,妈在乡下挺好的,你哥照顾我照顾的很好。妈知道你忙,别别,不用回来,这大过年的,来回开车多累啊,你在县里好好过放心吧,妈好着呢,不用给妈钱!唔、唔,好好好,别担心,好,那就这样!” 说完咔一声把电话挂了,刘秀华别着手看她,笑得特别招摇:“爱军也很疼你啊秋花婶。” 刘秋花只觉得刘秀华那眼神像是把人都看透了,低低“嗯”了一声,周文飞上前把钱付了,对刘秋花说:“奶奶,我扶您回去。” 刘秋花黑着脸点点头,走了不多远,刘秀华店里突然哄堂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饺子过年 刘秀华提了声音:“我家这电话机自动计时的哈,不管哪边挂断了我们都能看到, 挂断了就不计费了, 童叟无期!” 刘秋花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回头看看刘秀华,再想想刚刚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 像是被当猴耍了一般恼羞成怒, 把拐杖重重在地上一顿, 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嘴犟道:“就她那个破机子,还不知道坑了别人多少钱!” 周文飞小心翼翼问道:“奶奶,叔叔不在家么?” 刘秋花瞪着周文飞许久,终于还是承认自己败了,颓唐到不行,回答道:“不在,都去你婶婶家过节去了。” 接电话的说是周爱军请来的小保姆,语气不善, 直接给刘秋花挂断了。 刘秋花心疼自己的同时, 头一次担心起周文安那三个孩子来——周爱军带着陈楚瑜、周文宣,回了陈楚瑜的娘家过除夕,那三个孩子呢?他们人呢? 出租屋里, 周文语烦躁地四处走动, 间或揪着头发, 走了两步, 见周文安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 烦躁地问他:“哥,你就不生气么?” “生什么气?”周文安头也不抬。 “生什么气?”周文语简直要气炸了。 “你说生什么气?那是咱爸!大过年的,咱爸不管咱们,就陪着咱们后妈和那小丫头过年去了你说咱们算什么?拖油瓶么?” “不是给了咱们吃的么?”周文安抬手指指一桌子菜。 “这是施舍乞丐么?”周文语冷笑道。一个星期以前,周文语就和周爱军反复确认过,说是除夕之夜,他们可以一家人一起过。一家人!包括他们三个,都可以在周爱军的那个房子里度过。 可是就在早上,周爱军突然说情况有变,今天没办法陪他们了,所以给他们定了一桌酒家的菜 “爸不是说了有事么?”周文安皱眉。 “爸就是骗咱们!”周文语骂道,“酒店到了年三十基本都关门了,有做年夜饭的就那么几家,都要预定的,哪里说加就能加。早上说的,现在就送过来了,都当咱们是傻子么!” “当你是傻子,你又能怎么样?”周文安合上书,静静地看着周文语,“好歹咱们有个爸爸能给咱们定来酒店做的年夜饭,你要是不开心,可以不认这个爸,然后你就可以在大年三十晚上,饿死在街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文安冷笑,“你心里再不舒服又能怎么样,上门去闹一顿,然后让爸爸打你一顿,断了你生活费?你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周文语默了一默。前段时间她确实闹过,结果周爱军说到做到,生活费半分不给,周文语不到三天就投降了。 “为了钱你也只能忍着。”周文安不置可否说道。 “难不成以后每年都这样!”周文安不满道,见周文良还是木愣愣地坐着,心里怒火拱上来,骂道:“周文良,你怎么又变哑巴了!” 周文良嗫嚅道:“爸已经不拿咱们当孩子了他只有文宣一个孩子。” 周文安适时拍了两下手掌,周文语看向他,周文安笑道:“他比你都看得透。” “我只是想奶奶了。”周文良低头道,“即便爸爸不要咱们,咱们也可以回乡下去,奶奶在乡下,大伯也在” “别给我提大伯!”周文语听到那两个字就反感,“早和你说过了,那家就和咱们是仇人,不共戴天!” “大伯确实是个老好人,你要是上门去,大伯一定会对你好。”周文安冷笑道,“叫两声大伯,他就会对你好,养着你,但是爸爸也会不要你,以后,你就彻底没爹没娘,就连这里” 周文安抬手指指房间,“这个出租屋,你都回不来。你这样子,简称孤儿。” “我们现在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周文语耸了耸肩,对周文安道:“哥,你现在每天什么都不干就读书,周文良一天到晚像个傻子,这个家实在没意思!我出门去了!” “你上哪儿去!” “找朋友!” “爸说吃完年夜饭他就回家里,到时候会过来看咱们。” “那个女人说两句话,他大概就不会再来了。他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 “随你。” 周文安回了话,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陈阿姨家的路你知道的吧?路短,她大概会抱着孩子回家,你可千万别撞上他们。年三十放鞭炮烟火的多,你多当心一些,别被炸伤了。”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知道了!”周文语从桌面上掏出个红包,那是周爱军给他们的压岁钱,周文语点了点,嘀咕道:“真少。”耸肩刚出门。隔壁家的小屁孩突然在她脚下丢了个窜天猴,吓得周文语魂都没了,骂了句“滚”,这才下了楼梯。 周文安在后头看着看着,又坐回座位上,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 *** 周清扬浴血奋战一个早上,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总算连本带利都给赢了回来。 “打了两天,一分钱没赚,还累得腰酸背痛的!”周清扬抻了抻后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张林旸和蓝图互相对视,莞尔一笑。 “清扬。”张林旸认真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和人打牌。” “为什么啊!”周清扬有些心虚,上一世她就个逢赌必输的倒霉属性,难不成这辈子属性不改? “没为什么。赌博总归不好。”张林旸微微笑。能不劝么!三个人打牌,两个人联手想法子让她赢,她都能迷迷糊糊把牌打输了。 张林旸这辈子头一回发现要输钱给一个人要这么难。 “蠢。”蓝图言简意赅,周清扬一个眼风扫射,蓝图丝毫不在怕的,肯定地点点头:“蠢是没药救得,你要想发财致富,还是另辟蹊径吧,赌博肯定是不行。” “我不服!不休息了,咱们继续再战,不赢你我跟你姓!”周清扬怒道。 蓝图面色不改,对着周清扬背后道:“你要改姓这件事,还是好好和周叔叔商量商量吧。我要去帮忙包饺子了!” “我也去!”张林旸丢下手中的牌,走的时候带了点迫不及待。 周爱国在她身后痛心疾首道:“闺女啊!以后你还是别打牌了!你说你脑子也挺好用的,怎么打牌就这么没悟性!” “有有么?”周清扬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那我去帮妈包饺子!” 张秀珍准备好了饺子馅,此刻蓝图已经麻溜在一旁擀饺子皮,张林旸和周文飞在一旁帮忙包饺子,那画面很是和谐。周清扬洗完手想要强势介入,被张秀珍瞪了一眼:“你还是别帮忙了!越长大越退回去了。小时候包饺子都还不错,这几年越包越丑,回回都露馅!赶紧去做菜去!” 周清扬再一次心虚了:包饺子这种事情她也是竭尽全力了好么! 眼见着蓝图那副看热闹的表情,周清扬不死心地挣扎:“这是在南方啊,北方过年才吃饺子呢!咱们吃饺子过年,对得起南方两个字么!” “你外公在北方当兵”周清扬和张秀珍几乎异口同声,周清扬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去做菜我去做菜!” 今天就不该让蓝图和张林旸在家里呆着,一下子露了两个短处,实在太心塞了!要找回场子,还得靠厨艺! 周清扬转身入了厨房,蓝图在身后问道:“要不要帮忙?” “才不要!”周清扬坚决拒绝,一去半个小时,再出来时,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包好的饺子。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气,蓝图寻着香,问周清扬:“做的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冰糖圆蹄,绝对的硬菜!距离完工还有一个小时!到时候你就真的姑奶奶我厨艺多好了!” 周清扬得意洋洋答道,结果成功收获张秀珍的白眼一枚。 “怎么和蓝图说话的,没大没小!”张秀珍教育她,“蓝图可是你哥哥呢!” 周清扬吐了吐舌头,张秀珍这才拍了拍手道:“你们把饺子包完,我也要开始做菜了!” 又叮嘱周清扬别捣乱,结果张秀珍刚走,周清扬就坐下来,对张林旸道:“快快给我个饺子皮,我给你们包一个兔子饺子!” 说着话,果然动起手来,没一会,四只憨态可掬的兔子就出现在桌面上。 “看看,这是我,这是蓝图,这是张林旸你,还有最丑的这只,小飞飞!”周清扬一只只介绍。 “凭什么我最丑啊!”周文飞抗议道,伸手去抓周清扬的那只兔子,正好她的和张林旸的并在一块,大概是包的时候饺子皮没撒点面粉,两个兔子黏在一块,被周文飞一扯,两只兔子一块变了形,张林旸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想要接手时,两只兔子已经彻底毁了。 “怪不得阿姨不让你包,你果然就是个捣乱分子!”蓝图幸灾乐祸道。 “别浪费啊!一块送去蒸了吧。死了也要实现价值。”张林旸道,小心翼翼接过两只兔子,试图想要修复,结果还是不行,他笑笑,道:“等蒸熟了给我吃!让他们俩生的熟的都永远在一块。” 蓝图眸光闪烁,忽而一笑,对张林旸说:“不想让她给你再做两只,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我怕她在做下去,咱们饺子皮不够用!”张林旸哈哈大笑。 等上了饭,张林旸果然第一时间把那一对兔子夹到了自己碗里,周清扬看着面目全非的兔子,痛心疾首,张秀珍和周爱国笑得合不拢嘴,张友生不明就里,道:“林旸,你干嘛吃这么一个破了皮的饺子!” 周清扬越发痛心疾首。 张秀珍对众人说,饺子里就一个元宝饺子,结果刚说完话,蓝图“嗷”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块硬币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提线木偶 众人齐齐道了声恭喜。 周清扬做的那道冰糖圆蹄得到了所有人的一直称赞, 那么大的一个猪蹄膀,经过周清扬的料理和一个多小时的炖煮,入口酥烂,卤汁十分浓稠,色泽洪亮,带了一点点的甜味,众人吃得连汤汁都拿去浇饭吃了。 张友生连声称赞并希望周清扬近期能安排时间传授手艺, 周清扬很是愉快地答应了。 黑白电视里传来难忘的歌, 帅气的费叔叔在春晚的舞台上又迷倒了万千观众,屋外, 周清扬点燃烟花引线, 歪了身子赶紧跑开,那烟花“砰”一声巨响窜上天。远远近近的烟花一丛一丛地在天上炸开, 只有眼前的开得最真切。 蓝图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排窜天猴来,问她:“玩不玩?” 周清扬把一排窜天猴儿攥在手里,挑衅地睨他:“敢不敢玩儿个大的?” “怎么不敢!”蓝图啐了一口,接过周清扬手里的窜天猴儿就想滚在一块。乡下孩子偶尔这么玩儿,滚在一块一次性点燃, 砰一声炸开, 声音巨响。 张林旸从身后一把夺过蓝图手里的窜天猴儿, 笑道:“别看这些烟火小,如果全都绑在一块儿全部点燃, 不小心就会炸伤眼睛!” “张林旸”周清扬撒娇地喊了他一声, 眼巴巴看着他:“你好扫兴, 像个老干部。” “乖一点。”张林旸宠溺地摸摸周清扬的脑袋,“还有文飞呢,你不能教坏孩子。” “那行吧!”周清扬直起身子,正想点燃窜天猴,脚边突然“砰”一声炸开,她下意识跳了下脚,扑到了张林旸的怀里,张林旸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她一抬眼,就看到蓝图嘴角歪着笑看她。 原来是个摔炮。 “蓝图你大爷的!”周清扬抓起周文飞手里的摔炮,“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清扬作势要扑过去,蓝图哈哈大笑,又做反击。 几个人正玩得开心呢,突然见几束手电筒的光射过来,间或还有人的脚步声。 周清扬不由皱了眉头,张林旸凑上来问:“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黑暗里走出几个人来,周清扬瞧着有些眼熟,就听他们急吼吼问:“带弟,村长在家么?” “在”周清扬指了指张友生家的方向,几个人赶忙走进去,过了一会,几个人又从村长家出来,急吼吼跑走了。 张友生叹了口气,张林旸问:“爷爷,怎么了?” “你们玩炮仗小心些!”张友生叮嘱道:“村头张家那个小丫头,周志诚的小外甥女,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假炮仗,完了不炸,上前一看就把眼睛都给炸伤了!这大过年的找我借车,要送去县医院呢!” 周清扬吐了吐舌头,庆幸方才张林旸没有任着他们的性子胡闹,不然现在可能受伤的可就是自己。 她赶忙把周文飞手上的炮仗接过来丢在一旁,几个人回屋看春晚去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周爱国因着习俗,带着周文飞到屋外准备十二点放鞭炮,以期来年换个响亮。张秀珍习惯了早睡,也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清扬实在熬不住了,点着头啄米打瞌睡时,被蓝图生生掐醒了。她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电视机里已经开始唱难忘今宵。 蓝图一脸嫌弃的望着她,她下意识看看蓝图的肩膀,只见肩头一滩水渍,她瞬间觉得脸烧起来,用手摸了摸他的肩头,嘿嘿笑道:“太累了!” “新年快乐!”张林旸眉眼含笑! “新年快乐!”周清扬回道。 蓝图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起身对张林旸说:“咱们也差不多了,睡觉去吧!” “嗯。”张林旸应了声。 两人走了没两步,蓝图突然从衣兜里随意捞出块石头来,丢在了周清扬的跟前,“给你的。” “什么玩意儿?”周清扬抬手看了看,凭着她上辈子的眼界,她才认出来,这竟是寿山桃花冻石章料。“浪滚桃花”,淡粉色,质微透明,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打哪儿来的?周清扬心里默念着,把石头攥在手里,有一丝丝凉意。 这夜伴随着新年的鞭炮声睡得格外踏实,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屋外张林旸在问:“她还没醒么?” “她属猪的,不轻易醒。”蓝图认真回道。 周清扬揭竿而起,对着屋外吼道:“蓝图你大爷的,你才属猪呢!” “我大爷也不属猪!”蓝图又回。 周清扬啐了一口,换上了张秀珍给她做的那身新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周文飞已经穿着一套新在院子里绕圈奔跑了,见周清扬出门,指着周清扬和蓝图道:“姐,你看我和蓝图哥哥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谁的更好看?” 周清扬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张秀珍逢年过节不上外头买现成衣服,都是自己缝纫机来做。今年还额外给蓝图做了一身,逼着蓝图一块换上。 两人都是黑色短款的棉衣,样式简单大方,只是蓝图身姿挺拔,穿着越发显得高挑,周文飞穿着却很可爱。 “一模一样地好看。”周清扬和着稀泥,问周文飞:“爸妈呢?” “去镇子里卖东西去啦!”周文飞回道。 “一不出二不入,咱们今天也不用去走亲戚!来来来,继续大杀四方,打牌打牌吧!”周清扬吃了两口早饭,果断组织牌局。 哪知那两头猪,果断地一起摇摇头。 “没劲儿啊!”周清扬颓然下去,突然又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来,“村里祠堂不是从大年初一开始搭台子唱戏么!咱们看戏去!” 又扒拉了两口稀饭,周清扬拉着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冲向了祠堂。 周家祠堂每年大年初一都会祭拜先祖,仪式很是热闹,仪式过后就是连唱七天大戏,看戏就成了村里人很重要的过年的娱乐活动之一。 周清扬去的时候,祠堂里已经挤满了人,前排位置是无望了,站在后头,周清扬又实在看不到,索性灵机一动,绕到了后台,又转到了舞台的侧边。 今天演的还是个提线木偶戏,水漫金山。所有的人都在舞台后头操作,就靠着几根线演活一台剧。演员都用当地方言来唱,唱的快了,周清扬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能半听半猜,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等戏停的间歇,左邻右舍道了句新年好,就各自开始交换八卦,女人们唾沫横飞直接开聊,男人们眼神交换,全靠神交。 周清扬竖着耳朵,就听旁边的大婶“哎哟”了一声,说:“昨天晚上你知道吧,周美美你知道吧,就是周志诚那个小外甥女你知道吧” 周清扬听了无数个“知道吧”,很想掐住她的脖子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特么快点说。” 大婶才说到重点:“周美美和周志诚那个小胖子一块玩烟花,周志诚那个小胖子你知道的吧,做事没轻没重的,拿着烟火直接戳到人家小姑娘的眼睛了啊!周志诚昨天就跟着去医院了,小胖子魂都吓没了,今天一天在家哭!小姑娘要是瞎了,哭都来不及咯!” “这得赔钱啊!听说小姑娘脸都受伤了,小姑娘家家的,脸面多重要的呀,得赔死啊!” “我听到的不是这样说的呀,不是小姑娘自己买的烟花,自己点的烟火,自己把自己炸伤了么?还是小胖子救得人家小姑娘呢?” “不是,就是小胖子炸的人家”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着,过了一会,木偶戏又上了一幕,众人才又噤声,聚精会神看戏去了。 周清扬撇撇嘴,这个村子现在的料真是越来越不扎实了。说来倒去就这么几件事情,实在是无聊地很。 一回头,蓝图已经开始放空了,周文飞还跟着台上摇头晃脑,张林旸已经不知道去处。 她起身去找张林旸,刚走到舞台拐角,张林旸突然站了出来,递过来一样东西。 “哪儿来的?”周清扬接过木偶,好奇道。 “班主送我的。”张林旸回道。 周清扬看看手里的木偶,算起来还是白素贞呢,女主啊,班主说送就送? 张林旸耸耸肩道:“我看你对这个很有兴趣,就到后台看看,和班主打了个赌,班主输了,就只能送我这个备用的白素贞了。” “赌的什么啊?”周清扬惊呆了。 张林旸笑道:“我打赌我比班主更了解水漫金山这个剧目,班主不服气,我问他1959年水漫金山参加第二届国际木偶联欢节比赛,获得几等奖,结果他答错了。” 卧槽,这都可以。 “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周清扬感叹道:“那是几等奖?你怎么知道?” 张林旸耸了耸肩膀道:“我也不知道几等奖,但是我知道,第二届国际木偶联欢节比赛是1960年举办的” 张林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周清扬瞠目结舌了许久,对张林旸说:“你跟着我,果然变得更加机智了!” “那是!”张林旸定定道:“所以,请你让我一直跟着你啊,大姐大!” “好说好说!”周清扬笑眯眯的摆摆手,一只手提溜着白素贞,有些犯愁:这玩意儿怎么玩好?到底哪根线才是手? “回头我教你。”张林旸笑道:“班主刚刚告诉了我诀窍。” “厉害了!”周清扬由衷感叹。 戏一唱一天,不到中午,周清扬四个人就回了家。 进了屋,周志诚也在,周爱国陪坐在一旁,刘秋花坐在上首的位置,一脸愁容道:“你可看好了?果然是爱军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小狐狸精 “不会错!”周志诚斩钉截铁道:“我刚到医院的时候没顾得上看他,后来在病房里倒是遇见了。大过年会去医院的, 不少都是被炮竹炸伤了。可怜哦, 脚背烂了一大块,哭得哇哇叫, 周爱军他老婆年纪不大对吧, 抱着孩子掉眼泪!” 周清扬几个人走进去, 周清扬零头说了一声“周医生新年好”,径直走到了后门,张秀珍已经回来了, 正在择菜。 周清扬朝外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问:“妈,周医生在说什么呢?谁被炸伤啦?” 张秀珍甩了甩手, 水星子落到周清扬脸上, 周清扬抹了把脸。张秀珍斜眼睨她:“怎么一有什么小道消息你就这么热心?有这个心思, 帮我再做道菜。” “好说好说。”周清扬厚着脸皮嘻嘻笑,张秀珍好笑地点了点她的脑袋, 说道:“也不知道以后你要做什么工作, 不行你就去做记者好了。” “没准我是个写的呢?现在就收集素材。”周清扬认真回道。 张秀珍摇摇头, 把嘴往门外方向努了努, 就听刘秋花说:“文宣才几岁啊, 细皮嫩肉的, 被炸伤了肯定得疼死, 陈楚瑜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 周志诚摇头说:“这事儿按说也怪不了别人。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家文语站在走廊里, 爱军当着大家的面拿扫帚抽她, 照着身上就打啊,文语哭得呼天抢地的,整个医院的人都看着呢。” “和文语又有什么关系啊!”刘秋花傻了。 周志诚道:“听小护士们说,是文语年三十晚上带了一群小流氓拿着鞭炮炮竹专门往他们脚下丢的。年纪都不大,小的才十岁,大的也才十六,都是没爹没妈的,警察抓他们进去没多久,就把周文语给供了出来。” “文语年三十不是应该跟着爱军他们过的么,怎么会跑去街上放鞭炮炸人?”刘秋花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周志诚道:“不清楚。但是文语皮肉开花是肯定的了。”周志诚看了一眼周爱国,顾忌着刘秋花在,嘴边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没说出口,转而说道:“我看爱军他老婆也是吓坏了。” “你家明建没事吧?”周爱国换了话题,周志诚摆摆手:“哎,没事。就是美美她眼角受了点小伤,医生说不碍事。其实这事儿跟明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就是帮帮忙而已。” “那就好。”周爱国回道,周志诚看刘秋花的脸色不大好,说了两句就走了。 刘秋花着急道:“你说大过年的孩子进医院,这都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文安他们三个怎么样了,怎么文语会去炸自家人!” 周爱国眉眼也不抬,刘秋花怒道:“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弟弟家出了事情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他毕竟是你亲弟弟,你就算生他的气,文宣总是无辜的,她是你侄女,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 “秀珍,午饭做好了没!”周爱国不搭理她,抬头转移了炮火到张秀珍身上,起身道,“我去后厨帮帮忙!” “你们一个个”刘秋花几乎暴跳如雷。 周爱国走近张秀珍,叹了口气说:“你说妈,怎么就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呢!这一次又一次的,句句不离周爱军。” “从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谁让你打小不会撒娇不会哭,活该!”张秀珍打趣道。 周爱国笑道:“照我看周爱军那性子,这几年肯定没怎么管另外那三个孩子,甚至大年夜都让孩子自生自灭。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陈楚瑜肯定不会饶了文语,指不定,周爱军一转身又要求到妈身上。” 周爱国果然料事如神,年初二一大早,周爱军就带着周文语站在了刘秋花的家门口,这会回来倒是很是诚意,带了满满两大袋子的东西上了门。 周清扬远远看到周文语,就看到她捂着一张脸,一脸不情愿地被周爱军拉着走,蓝图瞄了一眼,问周清扬:“又来唱苦肉计?” 周清扬心照不宣地耸了耸肩膀,对张林旸道:“走,咱们接着看戏去。”顺道偷师!班主大发慈悲,给他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木偶呢! 周文语远远看到周清扬三人一脸轻松地哼着小曲走了,她紧紧地捂着脸,哭丧着问周爱军:“爸,我不想去奶奶家!” “不去奶奶家你能上哪儿去!”周爱军恼怒问她。 这个死丫头实在太不懂事了。大年夜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不说,还集结了那么几个不人不鬼的小混混,专门拿鞭炮炸人,炸人也就算了,还炸到了自己家。 虽然陈楚瑜一直说周文语是故意的,但是周爱军相信,这只是偶然事件。 可再是偶然事件,毕竟炸伤了周文宣!周文宣那就是陈楚瑜的心头宝,谁敢动她一根毫毛,陈楚瑜能跟那个人拼命!可偏偏这个人就是周文语。 真特么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你也别怨你陈阿姨,你把你妹妹炸成这样,她摔你两巴掌都算是轻的,你要是不服气,让她也给你把皮肤炸开花?”周爱军骂道。 周文语缩了脖子:“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撞上来的。”她就是故意的,可是只要死不承认,还不是没事?她只恨当时心没再狠一点,索性把那个女人炸疯了才好! “你们俩怎么就突然针锋相对了!最开始的时候你还是很喜欢你陈阿姨的啊!”周爱军纳了闷了,这一天到晚闹的。 周文语撇撇嘴,周爱军只觉得头疼。当初就不该生这么多孩子,当初就不该那么早结婚!怪来怪去,还是怪温碧珠,怪张秀珍! 周爱军提溜着手上的两提东西,进院子的时候喊了声“妈”。 刘秋花听见声响,驻了拐棍出房门,见周爱军站在院子里,先是莫名激动,片刻后板起脸来,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妈!”周爱军疾步上前扶住刘秋花,转瞬间言语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妈,你身体好些了么!是我对不起你,我这几个月一直都想来看你,可是心里愧疚,不好意思来!” “我是搅屎棍,不敢去打扰你的生活!”刘秋花冷冷道。 周爱军抬手摔了自己一巴掌:“妈,我当时真是被楚瑜气急了才会说出那么混账的话来,这几月,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做噩梦,我这是心里愧疚啊!我妈对我这么好,掏心掏肺的,我却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当真不是人!” 他一下子态度这样诚恳,刘秋花反倒愣住了。一肚子的话憋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只能拄着拐杖到院子里坐下。 周爱军看她没有先前的怒气,心里先是一喜,周爱军赶忙给周文语打了个脸。 周文语会意,提着两袋子东西到刘秋花跟前,讨好道:“奶奶,你看看,爸爸给你买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还有墨鱼干、香菇、虾干,还有这个,金华才有的大火腿!祝你新年快乐!” 刘秋花定定地看了周文语一会,直看得周文语心底发毛,刘秋花才假意刚刚看到一半,问周文语:“你这脸怎么了?” 周文语愣在原地,这和预想的不太一样的。在来的路上她都想好了,假装不经意让刘秋花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然后她痛哭流涕顺便告陈楚瑜一状,然后然后再说。 可是这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夭折了。老太太看到她的伤,怎么能这么冷静? 继续么?周文语眼神示意周爱军,周爱军皱皱眉。 见机行事? 周文语捂着脸,委屈巴巴道:“奶奶,你跟我回城里去吧?你不在,我和哥哥都没饭吃!你不在,我们过年都只能上外头吃,大过年的,外头店都关了门的,我什么都吃不了!” 周爱军皱着眉头拉了一把周文语,周文语只当没感受到他的凝视,继续道:“奶奶,爸爸心里只有陈阿姨和文宣妹妹,我们三个他已经都忘了。年三十晚上他不带我们吃饭,后来我在街上玩鞭炮,不小心炸伤了陈阿姨和文宣妹妹,结果,陈阿姨就说要送我进监狱。你看,我脸上这个印子,就是她动手打得我!” “送你进监狱?”刘秋花抓到了重点,略抬了眉眼讥讽道,“你怎么不让你爸把她老婆先送进监狱去?他老婆虐待婆婆!该不该抓!” 刘秋花想了好几个月总算想明白了,这里头的纠结都在陈楚瑜身上,从前温碧珠再不好,对她却还是很恭敬的,“妈”前“妈”后伺候着,周爱军也听她的话。 可是自从周爱军遇见了陈楚瑜,这世道就变了。周爱军一次又一次地骗她卖房子,买了房子不让她住进去,不就是因为要娶陈楚瑜,陈楚瑜不让她住么? 这个小狐狸精,就是来挑拨他们母子感情的! “妈”周爱军有些尴尬道,“楚瑜她”原本想要辩驳,到嘴边转了个大弯,“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几个月我严肃批评了她!可是说到底,还是我做得不对!” “你倒是护着老婆!”刘秋花又要发怒。 周爱军忙道:“不是护着,我和她都有不对,我们都对不起你!妈,你别生我气了,这大过年的,咱们一切往前看。你跟我回城里好不好?” “回城里给你继续当保姆么?”刘秋花心里仍有怒火,“回去我能住哪儿?还是那个破房子?” “那不能!”周爱军道,“妈,这回我不骗您,儿子我赚了大钱了!等过了年我们就能再买一套房子,到时候就让你和孩子们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干爹出现 “过年后”刘秋花只觉得这套说辞有些耳熟, 想想,从前周爱军哄她卖房子去县里住的时候, 也是这么一年说一年的, 先画个大饼, 让人跳进坑里先,再一点点把人埋上。 再想想她现在住的房子早就被这个败家子败了, 是周爱国辛辛苦苦才买回来的, 刘秋花越觉得跟前是只白眼狼,那股气刷一下烧起来, 对周爱军道“出去出去, 我就是个乡下人,住不起你们城里地方” 说着,果然把周爱军两人一块赶了出去, 连带那两袋礼品,也一并塞到周爱军怀里, 一并丢掉。 “现在怎么办”周文语目瞪口呆。 周爱军掸了掸身上的会, 把东西往周文语怀里一塞, 叮嘱道“我先走,你就站在门口喊你奶奶,不行就死命哭。你奶奶疼你,不管怎么样也不会不管你的” “要真不管呢”周文语问他。 周爱军沉默了片刻,继续叮嘱道“那就喊你大伯” 周爱国这个老好人, 满嘴的仁义礼智信, 一身的温良恭俭让。怎么可能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 周爱军嘴角浮起讥讽, 拍拍周文语的脑袋说“这个寒假你就别回来了等过几天我把文安文良也送过来,你们就在乡下呆着就好” “爸”见周爱军要走,周文语赶忙谄媚道“我没钱,奶奶看样子也没有,我总不能跟大伯要吧” 周爱军冷哼了一声,啪一下甩了两张大团结到周文语手掌,周文语顿时乐开了花,扬了扬手催周爱军赶紧走。 周文飞在门外探出脑袋看了眼周文语,周文语龇牙做了个鬼脸,周文飞赶忙缩了回去。 周文语酝酿了一下情绪,突然嚎啕大哭道“奶奶,我爸不要我了他自己跑了” 刘秋花待在屋子里只当是没听到,没想到周文语一哭就是十来分钟,等她探出门口一看,正好看到张友生家的孙子递了张手绢给周文语,周文语蹲在地上愣了好一会,才诺诺低声说了句“谢谢”。 刘秋花环顾四周一看,果然看到周爱军不见人影,她啐了一口,骂道“别给我哭,要哭回你爸家哭去。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养活不了你” 周文语赧然地看了一眼张林旸,咬着唇站起来,往刘秋花的屋子里走了两步,复又回头对张林旸说“你的手帕我被弄脏了,一会还给你。” “没事,送给你了。”张林旸挥了挥手。 周文语这才走到刘秋花跟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给刘秋花说“奶奶,你就留我住一个月吧。现在要是回去,肯定要被那个女人打死的,你要是不留下我,我就只能去街上当乞丐了” “活该,谁让你去招惹那个女人的”刘秋花斜睨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子,才低声道“自己进来抱被子我可不替你收拾房间” 周文语“诶”了一声,想起放才张林旸,她抱被子的时候假装随意问道“刚刚那个哥哥是谁啊” “你不是见过。张友生的孙子,就住在隔壁呢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每天一块吃饭呢不知道,还以为张友生和他们才是一家子”刘秋花不屑道。 周文语“唔”了一声,又问“奶,那咱们吃饭怎么办” “大过年的,保姆又不在,还能怎么办,上你大伯家一块吃呗”刘秋花看她沉默,知道她有些害怕,白了一眼说“你大伯也不能吃了你大人有矛盾,和你小孩子没关系,你放心” 周文语心中欢喜起来。 连续几天,周清扬总算看出端倪来,只要张林旸和他们一块吃饭,周文语铁定表现的极其温顺乖巧,只要张林旸不在,周文语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在一旁。 甚至这几天,只要张林旸出现,不管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周文语都像是一只跟屁虫一样跟着张林旸。看戏、爬山、打牌,甚至他们三人原本就约定好的木偶戏,周文语都必定出现。 这直接导致周清扬连着张林旸都不待见,找准了机会就带着蓝图逃跑,以免看到周文语。 连着两天以后,张林旸终于发现不对劲,初六一早,张林旸起了个大早,一早就等在周清扬家门口,正巧周清扬约了蓝图上镇里赶集,正要出门,被张林旸逮个正着。 “你们上哪儿去”张林旸面色不大好看。 周清扬生怕张林旸声音太大,惊动了跟屁虫,压低了声音对张林旸说“我和蓝图去赶集凑热闹” “怎么不喊我”张林旸狐疑地问道。 “这不是正想喊你么”周清扬陪着笑,回头喊蓝图“快点” “来了”蓝图应声走出来,手里还推着一辆不知道哪里借来的二八自行车。 看到张林旸,蓝图在他身后望了望,笑道“怎么今天小跟班不在” “什么小跟班”张林旸皱皱眉头,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林旸哥哥” 周清扬和蓝图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周清扬拍拍张林旸的肩膀说“林旸哥哥,我们先走了。” “等等”张林旸至今还没反应过来,周文语已经跟了上来,乖巧温柔地说道“林旸哥哥,昨天你说要教我玩木偶戏,我练了一晚上,还是没练好,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周清扬和蓝图两人肩并着肩走远,两人齐齐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动作十分一致。 张林旸凝视了一会,又将视线落在周文语身上。 “林旸哥哥”周文语只见他眼里带着困惑,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过了片刻,又像是过了许久,张林旸突然转开视线,对周文语道“我没空。你找别人教你吧” “可是”周文语怔了怔,张林旸已经迈了步子离开。 “清扬” 周清扬坐在后座上,蓝图正劝说周清扬过年要少吃一些不然胖成猪,突然听到张林旸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张林旸也借了一辆女士自行车,正冲着他们骑过来。 周清扬吃了一惊,问道“诶,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周文语呢” “没带她”张林旸气喘吁吁追上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蓝图一脚撑在地上,笑道“找了什么理由她不纠缠你不生气” “她生气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张林旸不在乎地回道“我教她,是因为她是清扬的堂妹。” “呵呵。”蓝图笑了两声,抬脚蹬脚踏板,张林旸等反应过来,周清扬已经一路尖叫着呼啸而过。 “完了,周文语肯定要更加恨我了。”周清扬笑道。 蓝图耸耸肩道“那也是她的事。” 周清扬果然一语成谶,到了黄昏,他们三人兴高采烈地在家门口停下车的时候,刘秋花已经等在家门口,见了周清扬就批评她。 “你干嘛又去惹你表姐她被后妈打了一顿,本来心里就很难过了了,你有些事情也不能让让她” “我惹她”躲都来不及呢。 周清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我一早就出门去了,一句话都没和她怎么说过话,怎么惹她” “你没惹她,她怎么哭了。这都哭一天了,饭也没吃”刘秋花蹙眉道,“她好赖也是你的表姐,一个人在这乡下,你出门带带她不行。一天到晚在外头野,你还不知道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了。” “她是我表姐,又不是我妹妹”周清扬摇了摇头,朝张林旸做了个鬼脸都是你的错 张林旸耸了耸肩膀,只当是没看到一般,歪着嘴回了隔壁自己家。 “说得好”周家屋子里突然一声高喝,把周清扬吓了一跳,她下意识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不认识。”刘秋花不乐意道“不知道从哪来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么多年的实践证明,除了周爱军,但凡刘秋花看不上的人,都很有出息。 周清扬一想到自己看透的这条规律,突然兴奋起来,拉着蓝图道“走,回家去” 还没进门,就听刚刚高喝的声音的主人,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普通话说“你说的对,浦东的将来无可限量,我也正打算上那儿去明摆着一地的黄金,不捡不是傻么” 蓝图愣了一愣,这个声音是他快走了两步,见着那人的后脑勺就把人认了出来。 “王石洪” “草你个小兔崽子,会喊人么我是你爹”王石洪回头见了蓝图,一把把他拉到身边,好好看了两眼,对周爱国道“胖了” “你才胖了”蓝图皱着眉头从他的魔掌下逃脱,虽然身体是抗拒的,眼里却明显带着惊喜的光,“你怎么了” “来找你呗小兔崽子过年也不来看看你爹我”王石洪嘿嘿一笑。 蓝图面无表情说“干的” “我和你妈就差一张结婚证”王石洪瞪大了眼珠子,吼道“她都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蓝图顿了顿,慢吞吞说“那不是还差一张结婚证么” 王石洪不知怎么的,突然接不上这句话来。 这大过年的,王石洪看周爱国一家子和乐融融,想起张清芳,再看看蓝图这个臭小子,看他一个人混在这一家子里,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他也不习惯伤风悲秋,对着蓝图低声吼道“老子就看哪天让你心甘情愿叫老子爹” “那你且等着。”蓝图闷声回道,眼里却是带了笑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大戏开场 王石洪实在斗不过他, 回头对周爱国说道“这臭小子脾气就这么硬。这么多天了他在这打扰你们,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我今儿就给他带走” “不着急”周爱国拦道“咱们柳城规矩, 不过正月十五不算过完年, 王大哥你大老远来一趟,索性也在我们家住下。” “不用不用。”王石洪摆摆手说“我就是想这个臭小子了。他妈走后原本我想留他在深圳上学的,他死活要回来, 我就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柳城到底哪里好,让他妈和他这么惦念我给他妈选了个风水好的地方, 这几天就挪, 没他不行。” 周爱国不再好留, 王石洪瞪了蓝图一眼,“臭小子还不去收拾东西” “我帮你吧”张秀珍跟着蓝图进了屋。 周清扬站在一旁, 王石洪看了两眼,堆上笑问她“这是周清扬” “对,我家闺女”周爱国介绍。 周清扬看着王石洪那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件,尴尬地喊了声“叔叔”, 王石洪才恍然过来,不好意思道“叔叔头一回见你, 有些失礼哈。以前在深圳常常听你张阿姨和蓝图说起来,现在一见你,就格外觉得亲切, 你知道” “王石洪, 走呗。”蓝图无声无息冒了出来。 王石洪惊叹道“这么快。” “本来就没多少东西。”蓝图面无表情回道, 王石洪看他手上就提溜着小包,像是随时能来随时能走的样子,莫名觉得心酸,一只手伸过去接过来。 张秀珍又拿出个包裹来,“这是我给孩子做的两套衣服,也给带回去吧。” “谢了。”王石洪不推辞,瞪了眼蓝图说“还不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蓝图半晌没说话,走到周清扬跟前说“你什么时候回县里去” “不知道啊”周清扬回道。 蓝图“哦”了一声,说道“早几天回去,我等着抄你寒假作业呢。”顿了顿,又说“少和张林旸出去,我要不在,村里那些小姑娘会撕了你。” “这位少侠,你说的有些夸张啊”周清扬嘿嘿笑,拍拍蓝图的肩膀说“乖,妹妹我回去一定第一时间找你。新学期,咱们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蓝图突然笑得意味深长,“嗯,从长计议。” 两人嘀嘀咕咕的,王石洪在一旁看得很是纳罕,对周爱国道“两孩子关系很好啊。” “那是,一块长大的。”周爱国回道。 王石洪心里“嘿嘿”两声,默默给蓝图竖了个大拇指。 蓝图这才过来和周爱国和张秀珍道别,跟着王石洪出了门,才发现原来路边一直停着的小车是王石洪的。 等上了车,王石洪才算彻底放开了,掐着蓝图的小脸蛋,坏笑道“臭小子可以啊,心上人这么可爱” “麻烦你注意点言辞,我们只是中学生。”蓝图淡淡道。 “拉倒别给老子装五讲四美的好学生老子小学的时候就敢给小姑娘递情书,什么事没经历过”王石洪一派过来人的样子。 “哦,”蓝图抬眼看他,“你还上过小学” 王石洪“” 草。 输了一程的王石洪贼心不死,又来撩拨蓝图。 “你那大半年不得劲,差点都要送精神病院了,是我把你给救出来。你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也要感谢我的成全之意。你说你要回这里,我二话不说给你送回来了,我够仗义吧” “嗯。”蓝图回了一句,“会说几个成语,看起来是上过小学的。” “别打岔”王石洪挑了眉眼,“那你也给我说句实话,你觉得你回来这趟,你值么” 值么 当然值啊。蓝图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天天一寸寸暗下来,他的心却随着回忆一点点明朗起来。 那半年他生不如死,晦暗地像是沉浸在地窖里,直到有一天,一场台风呼啸过境,蓝图突然想起周清扬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蓝图哥哥,你长大以后会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英雄” 那一天他突然想要回来,把周清扬口中那个厉害的自己找回来。爹不疼他,娘没了,可是有个小姑娘,曾经对他的未来充满了希冀,曾经斩钉截铁说,他将来会是个英雄。 他就一定会成为英雄。 王石洪看他出神,嘟囔道“看我问了什么傻问题,肯定是值得哎,你现在看起来才算是个正常的年轻人嘛。” 王石洪从来不拿他当孩子,总说他是年轻人。 这会更是语重心长地说“既然决定好好活着,就活出个人样来。小姑娘的爸妈看起来是明事理的人,她爸爸不是要去上海扩张事业了么正好我也要去,没准还能有交集。等老子把基础打扎实了,把你也接过来男人啊,就得干出一番事业来,不然你得掂量掂量,自己哪儿能配得上人家小姑娘。” 蓝图又睨了他一眼“我才是个中学生。” “你也知道你是个中学生,”王石洪冷笑,“就你那个狗啃一样的成绩单,我都没脸看” 蓝图“”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王石洪下了结论“给老子好好念书,能怎么念就怎么念,不行就跟着我学做生意。姑娘么,你自己搞定,钱么,老子赚反正老子不会让你上门提亲的时候手上没钱” 初八那天是个回娘家的好日子。 林式微在年前就和张秀珍、张从和等人说好,那天要在家里设个团圆宴,所以一大早,张秀珍就准备好了东西,连带着刘秋花和周文语的三餐都给安排好了,这才大包小包打算回娘家。 走的时候,刘秋花就倚在门边上看,眼神有些怨毒,碎碎念道“这一天到头也不在家几天,好不容易过年了,也没见在跟前好好伺候着,哪里有这么当儿媳妇儿的。这么不孝顺,就不怕雷公劈下来” 周清扬正好路过,倒是没看着刘秋花说,而是抬头看看天,说“这大冬天要是能打雷才是奇迹。如果回娘家也要被雷劈,那把婆婆赶出门的儿媳妇儿,大概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你”刘秋花怒了,周文语忙安慰她“奶奶别和她生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周清扬惊讶地看了两眼周文语,周文语这是吃错药了吧怎么突然帮起她来了 周文飞在一旁低声道“表姐恨不得你赶紧走,她才能去找林旸哥哥。” “哦。”周清扬恍然大悟,心里默默打算不告诉周文语,张林旸一听说她今天要回外婆家,一大早就自己先走了,说是要回队里做训练周清扬觉得张林旸走的时候,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去张守成家的路比起几年前已经好了很多,“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的观念很是深入人心。 趁着还没到站,张秀珍反复提醒周清扬,这次过年,张从源可是带了全家老少都会来了全家老少,自然是包括张盛宇和张盛清的后妈何笑缘同志。 自从那年张盛宇和张盛清被强硬留在了柳城,连续三年过年,张从源都没出现过,就连平常都是一个月才打一次电话,偶尔张从源也会让何笑缘接过电话让她说两句,结果每每何笑缘刚接过电话,那边的两兄妹都很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三年不见,这梁子不算越来越沉,但是,周清扬也很清楚,怕是这次探亲会很精彩。 “见了人一定要喊,毕竟是你舅妈。”张秀珍又提醒了一次。 “妈。”周清扬嘿嘿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记得喊人,但是盛宇表哥和盛清表姐那嘿嘿嘿” 张秀珍捏了捏眉心,心里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结,果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就变成了现实。 周清扬站在家门口,地上坐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长得倒是憨态可掬,面前却是摆着好几盘磁带,磁带都被他抽了出来,绕在他的身上,他想要挣脱却又挣不开,着急地哇哇大哭。 离他不远的地方,张从源正一脸无奈地和一个顶漂亮的女人争执,女人大概是急了,指着小朋友,委屈道“小海才几岁是,是他不对,他不该去碰她的东西,可是已经碰了,能怎么办我都已经和她道歉了,她不肯原谅我,我能怎么办” 说不到两句话,女人微微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一滴眼泪沿着脸庞落下,恰到好处得落在她的下巴,迟迟不肯落下。阳光一照,真是五彩斑斓的透明。 人间尤物,我见犹怜。 周清扬兀自感叹着,张秀珍喊了声“大哥”,过了一会,又对着女人颔首,“大嫂”。 女人不着痕迹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抬头是温和无比的笑“秀珍,好多年不见了。” 周清扬自动自觉地喊了一声“大舅,大舅妈”,地上的小孩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周清扬,见来了人,像是见了观众一般,哭得越发惨烈。 周清扬看了眼小孩跟前的磁带盘,郭富城的头像赫然在上头。周清扬暗暗叹了口气,怪不得这熊孩子会被踢出家门呢郭富城可是张盛清的梦中情人 趁着张秀珍和他们打招呼的空档,周清扬果断溜进了张盛清的闺房,进了门,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屋子里可比外头惨烈多了。 张盛清的墙上原本挂着几副四大天王的海报,其中一张还是张盛清想尽了办法拜托蓝图弄来的签名照,此刻这些海报全部被彩色水笔画上了一道又一道的印记。尤其是郭富城,脸上还被人画上了两团黑色的高原红。 张盛清的周围还散落着几盘磁带,无一例外,磁带都被抽了出来,有些似乎已经断了,有些缠绕在一块。 周清扬不追星,但是上一世,在她的酒吧里,她接触了太多追星一组,对于追星一族来说,本命的周边等同于本命本人,动了周边,就是动了他们老公,孰可忍是不可忍。 张盛清此刻就有一种倾家荡产之后还被老公抛弃的凄凉感。 周清扬大气都不敢出,打算别去触霉头,默默转身要跑,哪知道一头就撞上了张从源。 张从源冷冷看了她一眼,站在张盛清的房间门口,怒道“你弟弄坏你的东西是他不对,但是他才几岁,他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让让他怎么了你怎么能对他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自有判断 张盛清抱膝的动作不变, 张从源嘴抿在一块,等着张盛清回他, 结果半晌不见张盛清动, 张从源压抑住心中怒火, 道“你何阿姨毕竟是你的长辈, 她都和你道歉了, 你还生什么气大过年的,他们难得来一趟, 你非要用这么小的事情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么你还是个中学生, 天天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看这些没用的海报, 对你有什么帮助我看你弟弟撕的好” 此话一出, 周清扬心里只觉得咯噔一跳,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动的更快,一瞬间她已经奔回了房里,紧紧扣住张盛清。 毕竟还是晚了, 张盛清把桌上东西全数扫落在地上, 玻璃杯哐当碎了一地。 “你们回来干什么”她歇斯底里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张从源呆愣了片刻, 一丛怒火烧起来,他上前两步扬起巴掌, 周清扬急急把张盛清往后拉, 张秀珍冲上来道“大哥, 你干什么” 屋子外突然又吵起来, 就听到哐当一声响,何笑缘隔着门颤抖着喊了一声“从源”,张从源头皮发麻,快步走到门口,就见到张盛宇提着张盛海的小行李箱,当着张盛海的面,他脸上端着邪笑,一点点肢解张盛海的变形金刚,还有张盛海最喜欢的漫画书,作业本。 何笑缘上来要抢,才发现张盛宇如今已经变高了,俊俏少年郎不是当初任人拿捏的小屁孩,纵身起跳就是何笑缘不可企及的高度。 张从源赶到的时候,张盛宇已经把张盛海的东西破坏殆尽,张盛宇干净利落地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坏笑道“不好意思啊何阿姨,我就是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好玩,没想到就给玩坏了。你看,我也是个孩子,你大人别和我一个小孩计较不好意思,是我爸没把我教好,我也没学会不要碰别人的东西” 张盛海愣地忘了哭,看着地上自己玩具的残骸,突然打了个嗝 “你倒是长大了。”大厅里,林式微冷着脸嘲讽张从源,“当年你读书的时候,成天还爱看,你弟弟帮你的书卷了个脚,你把他揍地屁股都开了花。怎么,长大了,你就都忘了你的东西是东西,你女儿的东西就不是东西” “妈,盛清这孩子脾气太大了,还有小宇” “小宇怎么了”林式微不满道,“要是换做我,连带着你老婆的东西一块撕了你们几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惹事,让他们不高兴,你们还有理了你们真当自己是客人,真当自己是长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你不是该怀着一颗愧疚的心回来补偿他们你牛气什么” 张从源低着头,实在不敢反驳。毕竟是从娘胎里出来的,他不管在想什么,亲妈都门儿清。 所以刚刚那件事,亲妈一出现,整个局面就发生了变化。 处于暴躁状态的何笑缘和崩溃边缘的张盛海瞬间被林式微隔离到了一个房间,而他,此刻像是孙子一样被亲妈训着。 “妈,我知道这些年我做的不好,我带他们回来,也是想要缓和下大家的关系。” “缓和什么。”林式微喝了一口茶,落了茶杯抬眼看张从源,“几年前你把两个孩子放在我这里,你就已经想清楚了,你选的就是你老婆和小海。世无双全,你既然都选好了,这两个孩子一定会和你离心离德,这也是正常的。你想做两边的好人,也不可能,他们喊你一声爸,是你因为你生了他们,还养着他们,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我也不容易。”张从源叹了口长气“我也想让他们能好好处在一块。” “不用,孩子们有我就够了。”林式微回道,“见了面就当是亲戚,大家和和气气就好。以后我不想再看到盛海、盛宇被人欺负我带大的孩子,没人能欺负,就算是你老婆也不行。” 看张从源为难,林式微宽慰他“你也别为难。孩子那边我自然有办法安抚下来。至于笑缘,回来了就是客人,我们一定好好招待这。以后呢,你带着老婆孩子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盛宇和盛清没你在,他们反而更加轻松,你就别掺和了。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们自己也养儿育女,到时候能不能明白过来,就看他们自己了,不能强求。” 林式微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四扇门的屏风,上书梅兰竹菊,当年大运动的时候,上头的雕花都被张守成磨平了,改革开放后,张守成又找人在雕花的位置上了彩。 屋子里还点着些檀香,闻着很是舒心。 张从源愣了好一会回不上话,屏风后头突然发出“啪嗒”一声响,张从源缓过神来,探头看屏风,林式微皱皱眉头,“跟你爸说了几回,被在屋里吃东西,容易招老鼠,他就是不听我的话回头我就买老鼠药,毒死他们” “回头我去买点吧。”张从源起身道,“妈,小宇一转眼也要高三了,小清成绩一直不上不下。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所以更想给他们铺好路子过了年我可能就升迁了,可能要去北京,你替我问问孩子们,要不要我随我走。” 林式微好生地看了两眼,嘴皮子哆嗦了一番,又瞅着身后的屏风,半晌说道“知道了,我一定问。回去吧,收拾好了,喊人来吃饭,不许要闹了,再闹,你们一家子五口我都要赶出门,省得大过年的触我霉头” 等张从源走后,林式微才蹙着眉头低低思索,歪了头吼道“还不给我出来” 周清扬舔着笑从屏风后头走出来,随手拽着一个抽抽搭搭的张盛清。张盛清平常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此时却是哭得满脸都是泪,林式微嫌弃地看着她,道“平常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这个时候就知道哭。我看你哥就比你有出息,要打架就打个狠的,为了你,他把你后妈的行李都给丢出去了。” “啊”张盛清愣了一下。 林式微懊恼地拿指尖扣桌子,动作幅度很小,让人看不着痕迹。 这一屋子的冤家。 “现在在天井那罚站呢。你爷爷说他要是不服软道歉,这几天都不用吃饭了,就站在那吧” “这么冷的天,爷爷也舍得”张盛清不服气。 “怎么不舍得我们好不容易几年才聚一次,就被你们三个冤家搅成这个样子,没打你们都算轻的”林式微挑眉怒斥张盛清。 “三个”张盛清皱眉。 林式微道“小海也陪站着呢你以为我和你爷爷就两个孙子孙女那个不乖的话,不管谁护着都一样,都得教训”摆了摆手道“也就几年回来一次,有什么不能忍的不行你就动手揍他,你要是有道理,你揍他,我也护着你。” 手一指周清扬“她要是惹你,你也可以揍” 周清扬只觉得脑门后头一阵凉飕飕的,拖着张盛清的手说“不敢不敢。”赶忙拉着张盛清就跑。 下了楼,就见张盛宇面无表情地果然站在天井里,张盛海就站在他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他话。 “哥哥,这是什么树啊” “铁树。” “会生铁么” “会扎人。” “那门上那个是什么啊” “门环。” “那这个长得很可怕的是狮子么” “不知道” “” 张盛清瞟了一眼,张盛海抬头看见她,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姐姐,对不起” 张盛清只当没听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张盛海又接着问张盛宇。 “哥哥,我喊姐姐了,她好像没听到” 张盛宇翻了个白眼,回道“大约是风大,她听不清” 张盛清推开自己的房间,一屋子的狼藉都已经收拾好了,张从源站在门口敲了敲,对周清扬挤了挤眉眼,这才问道“张小姐,我可以进来么” 张盛清点了点头,张从源才走进屋子,手里捧着两叠的磁带,全数放在张盛清的跟前,又介绍道“这是你原来的,能卷回去、能修的都给你修好了。还有这边的,都是给你买的最新的,叔叔我跑了整个柳城的音像店给你买回来的还附赠你郭富城最新的写真集一本,叔叔够意思把” 张盛清依旧蔫蔫儿的,张从和打个颜色,周清扬假意去抢写真集,“诶,这个” “敢抢我东西,我打断你的腿”张盛清赶忙护犊子一样把东西抱在怀里,周清扬心中暗笑,撒手把写真集还给张盛清,嘴里念叨“郭富城也就是长得好看,唱歌跑调跑成什么样子了,不像张学友,歌多好” “谁敢说我偶像跑调,我也一样打断她的腿亲妹妹也一样”张盛清龇牙威胁她。 张从和不置可否地笑道“不懂你们这些小小姑娘的眼光,要我说,刘德华不帅么”说完瞬间,张盛清狠狠瞪了他一眼,张从和摸摸鼻尖说“对对对,郭富城最帅,我女朋友也是喜欢他的” “哇奥”张盛清和周清扬齐齐感叹。这还是张从和头一回在他们跟前提起那个只闻其名不见真人的“小婶婶”、“小舅妈”呢 张盛清和周清扬齐齐交换了眼神,两人一人一只胳膊抱住张从和,张从和躲之不及,陪着笑脸道“你们两个快放开我,我还有正经事儿要干呢” “不放”周清扬嘿嘿笑,“你什么时候把小舅妈带给我们看” “快了快了”张从和满脸笑意,“不骗你们,我真有正事要干,快放开” 等周清扬撒了手,张从和逃也一样地冲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新学年 周清扬看着一桌子的磁带, 羡慕道“表姐, 你看外婆和舅舅对你多好” “你个没良心的,”张盛清把东西收起来, 放进自己的箱柜里,“奶奶和叔叔对你不好么”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周清扬笑道。 张盛清脸上带上丝丝笑意, 对周清扬说“我要一辈子陪着爷爷奶奶,孝顺他们快来, 搭把手” 乡下地方没什么衣柜不衣柜的, 都是用最早的箱柜,红色外漆的, 看起来时代有些久远了, 像是林式微的陪嫁箱子。 周清扬过去帮忙抬起箱柜, 张盛清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都放好,周清扬随手把箱子盖好, 外头传来张秀珍的声音“盛清,快来看看, 姑姑给你带了什么。” 张盛清“诶”了一声出门去。周清扬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百无赖聊地看着张盛清的箱子,两个箱子对不齐整,周清扬强迫症都要犯了,随手把箱子往里推了推。 就在她挪动箱子的时候, 一个本子“啪嗒”一声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周清扬“诶”了一声蹲在地上, 捂着脑袋, 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过了一会,眼泪花子都要掉出来了。低着头看地上的“罪魁祸首”,是个硬壳的笔记本,砸下来的时候翻了页,一满页都是乱成一团的字。 周清扬眼前糊了一层泪花,盯着页面看了许久,提了声道“表姐,我被东西砸了” 张盛清急急忙忙走进来,周清扬哭道“你房间里怎么还藏了凶器,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疼你给我摸摸起包了没” 张盛清吃了一惊,扶起周清扬道“这个柜子就是不整齐的,我拿这个本子垫柜脚的,你这个强迫症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不动声色地把本子又给塞了回去,带着周清扬去厨房抹了点菜籽油。周清扬擦了眼泪,道“以后不去你房间了,怕再被暗器伤到。” “一年来一回,还不来,看我不打你”张盛清笑道,看看周清扬的面色倒是如常,她心里的惴惴不安和羞赧才稍稍平复,在她跟前绕了一圈,说“快看姑姑给我做的衣服,好看么” “好看”周清扬大大方方夸奖她,“你像大舅,又高又挺拔,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张盛清回道。 两人说着话,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香气,周文飞喊了一声“开饭啦”,一家子往大厅走去。 周清扬看着张盛清的背影,心里的惊讶一丛丛拱上来,继而又觉得匪夷所思 张盛清诶,怎么会看上蓝图那个死小子的 那一整面的字,大的小的,正楷的,草书的,全是“蓝图”二字,少女的心事实在太容易猜了,多少年前,她暗恋大学时代的男神时,也是这么满页满页写人家的名字,写多了又怕被人发现,拿了笔在上头乱涂乱画。 张盛清蓝图 周清扬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了。 “发什么呆呢”张盛宇揉揉周清扬的脑袋。 周清扬这才回过神来。 刚刚一家子才吃过团聚饭,这多年,这还真是人最齐整的一次,连大人带小孩十几口人,坐满了两张桌子。 虽然中间有不太愉快的插曲,但好在也算是解决了,大家在饭桌上其乐融融,张守成和林式微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了饭,张盛清主动求和,带着张盛海和周文飞两个小屁孩去放烟花去了,张秀珍和何笑缘多年不见,两人在一旁说体己话,张守成带着几个男人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周清扬吃过了饭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做仰望星空状。 见张盛宇过来,周清扬笑道“我爸没拉着你喝酒啊” 作为家族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学生,等过了年,结束了这个学期就要面临高考这一关了,刚刚桌上大家没少给他诚挚的祝福,周清扬虽然作为局外人,却也为张盛宇感觉亚历山大。 “他们不让我多喝。”张盛宇耸了耸肩,“如果我放开喝,我怕他们都得倒。” “吹”周清扬笑,张盛宇笑道“你懂个屁。我在省城的时候就学会喝酒了,那么我爸不管我,我跟着外头的小混混成天胡喝海聊,一次喝一箱啤酒不带醉的” “你那会才几岁啊”周清扬怀疑到。 张盛宇道“你管呢。后来到了这儿,奶奶管得紧了,也就不大喝,但是家族天赋不变,底子也在呢。要是我放开喝,天下无敌手” “厉害厉害”周清扬作势鼓了鼓掌,问张盛宇“所以,你想好大学要考哪儿了么” 张盛宇一屁股坐在周清扬身边,周清扬呜呼了一声,“我妈给你做的新衣服” “大丈夫不拘小节”张盛宇抬头看看周清扬,问她“你呢以后上哪儿去” “你们真奇怪。”周清扬笑道“我一个初中生,哪里知道以后自己能考到哪个大学去。没准我高中都毕不了业呢。” “你这个小孩和别人不大一样,别的小孩是真傻,你这小孩心里都明白着呢。” 张盛宇拍拍手站起来,像是在宣誓,“周清扬,哥哥我要考去北京,去看看,看看升旗仪式,看看伟人,看看咱们中国最好的一个地方” “好啊”周清扬拍拍张盛宇的胳膊,“加油” 张盛宇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笑道“周清扬,我在北京等着你” “周清扬” 周清扬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耳边听到有人提了声在喊她的名字,她打个激灵睁开眼,手臂隐隐作痛,低头一看,蓝图那厮正用指尖使劲儿掐着她。 “蓝图你大爷的”周清扬开口要骂他,结果就见蓝图面色异常地摇摇头,电光火石间,她接收到蓝图眼里的讯号,赶忙站了起来。 一旁的翁唐仁用极低的声音提醒她,“背诵长歌行全文。” 周清扬赶忙强打了精神,一字一句把长歌行全文背诵了,语文老师那个强迫症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听到最后一个字,面色才稍稍和缓,对她语重心长道“周清扬啊” 他还没说完,翁唐仁已经在一旁鹦鹉学舌,低声道“你是班长,虽然画画上有点小小的成绩,但是其他课不能放松” 这几乎是语文老师近一个月以来的起手式,好在他刚说到“成绩”两个字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你上个月在他课上睡得那一觉可把他得罪地不轻”翁唐仁下了课对周清扬说道。 周清扬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办法。” 时光如梭飞速而过,上半年倏忽而过,转眼又是一年秋天。 学校就搞各种活动,一会儿秋游,一会儿校园艺术节,转眼又要开运动会了。还有什么一二九合唱比赛,就没个完了,还什么事情都得班长组织。 “回头我就和曾情说,这破班长,谁爱当谁当”周清扬忿忿不平。 蓝图递给她一瓶牛奶,插了吸管送到嘴边“喝饱了再去和曾情理论。” 周清扬低头喝了一口,蹙眉道“她最近见了我就躲着走。” “心虚。”蓝图言简意赅做总结。 两人正说着话,叶梦婷红着脸走到蓝图身边,轻声细语道“蓝图,你吃早饭了么我给你带了个面包” “我吃了。”蓝图淡淡回道。 叶梦婷“啊”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无措,手放在裙子上绞着,愣在原地。 周清扬看看叶梦婷,再看看蓝图,桌下狠狠跺了他一脚,一旁的翁唐仁圆了场道“我还饿着呢叶梦婷,给我吃吧” 随手接了过来,笑道“谢谢你啊” 叶梦婷腼腆的笑了笑,道“不客气。”眸子垂下去看了眼脚尖,又像是下了决心一样问蓝图。 “你这个学期怎么都不摆摊了” 蓝图“嗯”了一声,叶梦婷等了一会也不见蓝图再说第二句话,又是一阵无措,周清扬赶忙接过话头道“他上个学期赚了点钱,现在不摆地摊了,改摆小店了,就在他家楼下。” “你家”叶梦婷愣了愣,“没有啊” “搬家了。”蓝图回道。 “哦,这样啊”叶梦婷咬咬嘴唇,羞涩扫了一眼蓝图,“那,那我回去看书了。” 叶梦婷走的时候有些慌张,周清扬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蓝图摇头“人家和你说话呢,怎么爱搭不理的。” “他不是一向这样么。”翁唐仁嘴里叼着面包,不忘diss蓝图。 周清扬十分不苟同撇撇嘴。蓝图这小子,在她跟前跟个话痨一样,到了学校就变成了自闭少年。 敢情就是杀熟啊,在熟人跟前秉性难移,到了外人跟前就要装一副高冷男神范儿。 “闷骚。”周清扬腹诽着,可怜了人家小姑娘一片痴心。 抬手推了一把蓝图道“你爸后来还找你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锦鲤本鲤 蓝图的口风紧, 可是周清扬却善于问话,这几个月她没事儿就问蓝图两句,才知道蓝生耀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没给蓝生耀生个儿子。蓝图地位水涨船高, 成了蓝家唯一的独苗苗。 端午前后,蓝生耀又遣人来找蓝图,听说是家里的老太太,也就是蓝图的亲奶奶过年前脑中风了, 情况不大好,怕走之前见不到自己的亲孙子,特意让蓝生耀来把蓝图接回来。 大概在老太太的眼里, 此刻的蓝图就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丁和血脉,珍贵无比,拼死也要夺回去。 可惜多年前也是老太太一句话才绝了张清芳的路,也寒了张清芳的心, 大概在蓝图的眼里, 也是她夺了张清芳的命。 蓝图会回去才怪。 见蓝图沉着脸, 周清扬赶忙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又说到了自家便宜爸周爱国和蓝图的干爹王石洪身上。 他俩厉害嘞,过了年两人不约而同到了上海开创新事业,不过半年时间, 两人在上海已经干的有声有色。 周爱国和曲毅两个人在浦东开创了新厂,在上海又开了三个新的门面店, 专卖自己的品牌。 而王石洪, 听蓝图提起过, 在浦东开了个店,专门卖建材家居的,这三个月也是忙得头不点地。 两人身在浦东,眼睛却还看着柳城这块地方。年后没多久,周爱国就把家里的房子拿去抵押做了贷款,当时周清扬就觉得周爱国这是要搞事情。 结果过了没多久,周爱国就把黄师傅家房子给盘了下来黄师傅带着师母一块去深圳找女儿去了,房子算半卖半送给了周爱国。周爱国就拿一楼门店开服装装卖店,其余几层楼全数租了出去。 而王石洪也直接在十字街正中心位置买了沿街的两栋房子,因为是老街,房子看着比较陈旧,所以买下来并没有花多少钱。 但是 来自未来的周清扬同志,站在房子跟前的时候,想想往后十年这两间店面的价值,只看到一堆金灿灿的金子。 这两位同志大概命里自带锦鲤属性吧 “你干爹当真就把店面甩给你了啊” 蓝图“嗯”了一声,下了课,周清扬很自觉地跟在蓝图身上去了店面,店里张婆婆正在招呼客人,店里还请了个小妹看店。 五月刚过,整个城市突然带了夏日的活力,热闹地异常。 “你这生意很不错啊” 装修风格简约而不简单,很有蓝图一贯的风格。店里一边是工艺品,一片仍旧是卖唱片和唱片机。 周清扬拿了个水晶八音盒,啧啧道“哪儿进的货,很好看啊” “你干爹对你是真好,”周清扬仍旧觉得不可置信,“这两家店面说给你就给你了,还让你自己折腾,你要是一个败家子,这都得给你败了” “我妈走之前有些钱交代给他了。”蓝图道。 周清扬“嗯”了一声,蓝图看了她一眼,转开视线,淡淡道“他都拿去炒股票了,赚了的钱买了这两栋楼。” 周清扬的嘴张大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摇着蓝图的手说“所以,这两座楼实际上就是你的啊” 发了发了,原来蓝图就是锦鲤本鲤 “你这个样子,像是看着一堆钱”蓝图嫌弃地看着周清扬,拿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道“你怎么就变成这副财迷的样子钻进钱眼里了吧” “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周清扬撇撇嘴,又在店里逡巡了一圈,走出门的时候突然脑子里哐当一下,隐隐约约想起个重要的事情来,8月份的时候股灾,王石洪竟然全身而退了 “蓝图,你干爹炒股多久了啊”周清扬状似好奇问道。 “两三年吧。”蓝图回道。 “听曲毅说,炒股风险很大的。”周清扬认真道。 “王石洪精得很,去年赚了一大笔以后他就把钱都撤出来了,说是以后专心做实业。好在跑得快,不然前几个月深圳股灾他铁定跑不了。王石洪说,那几天好多人跳楼,有座楼一下跳了好几个,住户都有心理阴影了。” 蓝图调笑道“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没事就好,周清扬松了一口气。 “说得好像你又多大一样。”周清扬撇撇嘴,蓝图哈哈大笑,一把拦住她的脖子,挨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带弟啊” “干嘛细妹”周清扬翻了个白眼,但凡蓝图这么喊她,必定有所谋 “这个学期帮我补课吧又快到期末了,再不好好考试,曾情又要念叨我。” “求我啊”周清扬笑。 “求你啊”蓝图挨近周清扬,这小半年他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周清扬却不大长,他只能弯着腰挨着她,“不会让你白帮我。” “那你喊我声姐姐”周清扬不忘占他便宜。 这小子最近越来越狂,在外头闷骚到不行,体育细胞却是真发达,以至于体育老师和篮球队都在抢人,打球的时候一水儿小姑娘在一旁加油助威,还有小姑娘跑去找他签名。 “姐姐”蓝图眼睛弯成两道月亮,一转身,两只胳膊把周清扬圈在怀里,坏笑着喊她“清扬小姐姐” 那声音当真是宛转悠扬,抑扬顿挫,直接把周清扬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喊出来了,周清扬抖了抖,从蓝图的胳膊底下逃了出来,告饶道“我可求求你了还是捡起你的大佬范儿吧” 大佬多好啊,狂拽酷炫吊炸天,人家见了都要退让三分。 现在这个呢,一点节操都没有 周清扬摆摆手,“走了走了。吃过饭到我家来,拯救一下你的狗屎英文” “好”蓝图快走了两步,又一只手把她搂到胸前,对她说“哥们儿今天开业,带你吃点好吃的” “我妈煮了饭了”周清扬抗议道。 蓝图嘿嘿一笑,捏捏她的脸颊道“你个傻蛋,我已经和咱妈说好了。”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啊”周清扬讶异道,过了片刻,脸上一红,恼凶成怒道“我妈” 蓝图一脸坏笑“对啊,我妈” “去你的”周清扬拿胳膊肘顶他,“我妈生不出你这么大儿子让你做干儿子不要,妈倒是喊得亲热” 蓝图一把揽过周清扬,两人刚出了店门,迎面撞上来个女人,也没看清人,直接拧眉瞪眼骂道“走路不看路,你是不是瞎” “对”周清扬“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喉咙口。 陈楚瑜。 “原来是你。”陈楚瑜冷笑道,“长大了不少,还是没眼睛” 蓝图脸色骤变,周清扬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咱们走”下意识挤了挤眉眼,蓝图会意,冷哼了一声拉着周清扬走开了。 走了一段,周清扬又回头看,只见陈楚瑜虽然妆容精致,可是眼睛掩不住的疲惫,手上提着过时泛了毛边的名牌包,原本身上戴的许多首饰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钻石戒指。 她大概是等人,在马路边上等了一会,一辆车停下来,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探出头来,陈楚瑜立马换了一张脸一样,笑靥如花地上了车。 “你看什么呢”蓝图伸头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只看到一骑绝尘的一亮车,他耸了耸鼻尖说“怎么的,你喜欢那辆车让你爸买一辆啊” “你当买菜呢”周清扬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是看那个车牌号不错。” “那是当然。”蓝图眸光沉沉看着远去的车,道“那是全柳城有名的公子哥。” “你又知道”周清扬诧异望他,蓝图摸了摸鼻子道“王石洪是个生意人,到哪儿做生意,首先要摸清当地的底细。我在他册子上看过这个人。” 周清扬“哦”了一声。 没想到吃完饭,再次遇见陈楚瑜,这回却是远远看着的。陈楚瑜从同样的一辆车下来,脸上笑意更胜,容光焕发,等车走远,用手拢了拢鬓边散落的头发,踏着高跟鞋扭着小腰肢走远了。 周清扬顿时脑子里瞬间脑补了一整出狗血剧情。 眼前有一片青青草原,一只裸奔的周爱军正在上面欢快地奔跑着 “你这个眼神怎么怪怪的”蓝图张开手掌在周清扬跟前挥了挥,周清扬一巴掌打掉他的手,道“走走走,回家补英语去。” 经过艰苦卓绝的两个学期,蓝图的各科成绩总算都不用垫底,只是这个英文成绩实在就跟随机数一样,一会高一会低,据蓝图自己说,这得看当天他蒙的成功率,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c。 这就能得高分,就和中彩票差不多了。 “你说你这个脑子也挺好用的,怎么英文就不会呢”周清扬想要一巴掌呼死他,“背单词背句型背啊” “你这个老师实在不行,太暴躁了”蓝图叼着笔杆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忽而又坐起来,对周清扬说“不然这样,咱们打个赌吧” “又赌”周清扬不屑道“你从小和我打赌,赢过哪次” “有赌未必输。”蓝图拿了个硬币抛上去,一手扣住,问她“国徽还是字” “字”周清扬不假思索。 蓝图坏笑地打开手,“国徽。” “你不是作弊吧”周清扬狐疑地打量蓝图,扑上来就要抢蓝图手中的硬币,哪知蓝图坐下的那个塑料板凳实在太过脆弱,就在周清扬扑过来的瞬间,两个人倒成一团,慌乱间,周清扬随手抓住窗帘,带着正面桌子的东西哗啦一片全砸了下来。 “疼”周清扬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脑袋,睁开眼,就见自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跪坐在蓝图的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大难临头 蓝图的上身微微弓着, 眼睛里的羞涩一闪而过, 四目相对时, 蓝图的眼睛可疑地闪躲开,低声吼道“周带弟你是属猪的么这么重,还不赶紧给我站起来” “站个屁”周清扬起初还觉得有些羞涩, 等听清蓝图的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往下重重一坐,蓝图“嗷”地叫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周清扬的屁股上, “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喊人了” “你喊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周清扬坏笑地弯下身子, 伸出一根手指头假意要抬起蓝图的脸,“来, 给小爷我瞧瞧,这是打哪儿来的漂亮小妞诶你” 就在电光火石间,蓝图不知道脑子里是哪根筋抽了, 伸出舌头舔了舔周清扬的指尖, 而后, 蓝图愣住了,周清扬也石化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周清扬终于反应过来,刷一声站起来, 嫌弃道“蓝图你这个变态你怎么这么恶心” 蓝图已经恢复如常, 满脸笑意道“非暴力不合作。不用特殊手段, 怎么斗得过你” “贱人贱智”周清扬咬牙切齿骂道,蓝图哈哈大笑,弯了腰替周清扬捡地上的东西,脸上的笑却僵住了,拾起来面色如常问道“这是什么。” “张林旸送我的,省赛第一名的奖牌,说是能给我当幸运符。”周清扬顺手接了过去,好好擦了擦。 “有用啊”蓝图嘴边闪过一丝玩味,歪了身,直接把地上另外一块金牌揣进怀里。 “那你这块金牌给我辟邪” 卧槽周清扬踮起脚尖要夺回来,“那是我第一块获奖的金牌,我弟跟我要我都没给” “所以才能辟邪啊”蓝图把金牌举得高高的,周清扬跳起来抢也抢不过,险些又扑到蓝图的怀里。 大概是动静太大,把楼下的张秀珍都给引上来了,隔着门问“你们要不要吃水果” “妈蓝图又欺负我”周清扬把门刷一下打开,张秀珍看着屋里乱成一团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捂着嘴笑“你别欺负蓝图就不错了。蓝图,阿姨煮了鸡汤,下来喝一碗。” “诶好嘞”蓝图爽快应道,跟在张秀珍身后,活生生就是那只狐假虎威的狐。 “啊啊啊啊啊”周清扬气得在原地蹦了两圈,到底受不住鸡汤的香味,灰溜溜又跟到了楼下。 “她又打输了啊”周文飞正在和蓝图聊天,看见周清扬下来,悄咪咪问道。 蓝图含笑不答,周文飞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 “一般一般。”蓝图笑眯眯回道。 周清扬瞪了一眼周文飞,周文飞赶忙埋头喝汤。周清扬这才注意到餐厅边上多了好几盒的保健品,不由问道“谁送的这么多保健品” “你叔叔。”张秀珍回道,“也不知道是吹的什么风,今天突然就来了,带了文宣来,说话也客客气气的,问了你爸两句,我说他在上海,他就急急忙忙又走了。” “来找我爸的”周清扬想了想,到底心里不踏实,把今天看到的都告诉了张秀珍,张秀珍沉吟道“你二叔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明天我让你舅舅打听打听去。你先吃东西吧。” 周清扬“嗯”了一声。 没想到第二天放学,又在家里遇见周爱军,手里还是抱着周文宣小姑娘,刚要进门。 张秀珍使了个颜色,周清扬赶忙把周文宣接过来,嘴里嘟囔道“姐姐抱你看花花” 刚抱到楼上拐角处,就听周爱军低声问道“大嫂,大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张秀珍冷着脸道“你大哥在上海做生意,一时半会回不来。爱军啊,你跟大嫂说实话,你是不是遇见什么困难了” 周爱军嗫嚅道“没什么困难。就是这些年做了些错事,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大哥,想和他道个歉。” “既然没什么困难,你就回去吧。”张秀珍起身要走,“道歉不道歉的,现在也不重要了。你大哥的人你是知道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是他亲兄弟,他原谅你一回两回,原谅不了你三回。” “大嫂”周爱军憔悴地揉揉双眼,明显是连续几天没睡好了,眼睛里全是血丝。 “回去吧。”张秀珍再次端茶送客。 周爱军一把抓住张秀珍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大嫂,我有事有事。” 张秀珍复又坐下来,也不说话,就等着周爱军开口。 周爱军垂着脑袋,半晌才开口道“大嫂,我做生意亏了些钱,你能不能帮我和大哥说说,借我一些周转几天” “几天” “就几天。”周爱军突然抬起脑袋,激动道“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我就是货被积压了,只要卖出去了就有钱的就是借个钱过桥” “多少钱”张秀珍问。 周爱军竖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又竖起一根手指。 张秀珍问“两万” “二十万”周爱军颤颤巍巍说着,想要拖着张秀珍的手,又给缩了回去,道“大嫂,我知道大哥拿得出这么钱的他不是才买了前街那个房子么,还有这个房子,他在上海,在临县都有产业” 周爱军语言都乱了,张秀珍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你去找过妈” 只有刘秋花了,他们买下黄师傅房子的事情,除了张从和和刘秋花没人知道。刘秋花还是在乡下时候在院子里听了壁角才知道的。 “我找过妈。”周爱军突然冷静下来,喃喃道“我想让妈出面跟哥提这个事情,可是妈说是我有错在前,无论如何我要先认错。大嫂,当我求你们,只要你们肯借给我,我过了这关,我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这么多的钱,好歹让我问问你大哥。”张秀珍低声回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打个电话和你哥商量商量。” “大嫂”周爱军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出口,站起来朝楼上喊了句“宣宣,咱们回家咯。” 周清扬应声把孩子送下来,孩子见了爸身上先抖了抖,周爱军眉头一皱,孩子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扑到周爱军的怀里。 两人刚出了门,张从和从厨房里走出来,倒是把周清扬吓了一跳,“小舅你怎么也在。” “一直都在,和你妈说正经事呢。”张从和也不避着周清扬,表情严肃道,“姐,这个钱你可千万不能借” “我知道”张秀珍说道,“看他样子就不像是做生意做败了的样子,再说,他也没做什么生意啊。别是被人骗了吧” “被人骗了”张从和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对张秀珍说“姐,我打听到了。周爱军这是出事了 “啊” 张从和点点头“出大事了” 天上传来一声惊雷,不过片刻功夫,雨哗啦啦落下来,劈头盖脸砸在周爱军的脸上。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飞速而过,落在松了的地砖身上,引发了一个隐形的“”,砸了周爱军一裤管的水,周爱军苦着脸掸了掸裤腿,还没张嘴骂人,那女人回过头来骂了一句。 “你长不长眼的下这么大的雨站在马路中间,等着被人撞死呢” 不等周爱军反应,那人骑着车滋溜一下混入车流里。 周爱军提着公文包,垂头丧气地到了家门口,就听屋里陈楚瑜咯咯笑。 周爱军心头一阵欣喜,赶忙推了门进去,陈楚瑜方才还带着喜气的脸顿时垂了下来,冷着脸问“回来了钱借到了么” “还没,他们说要考虑考虑。”周爱军懊丧垂头,带着一丝希冀问“你呢,你跟爸说的怎么样了” “哪里来的钱”陈楚瑜哗啦一下站起来,抱过周文宣道“宝贝儿乖,你回房间玩一会,妈妈和爸爸说一会话。” 周文宣期期艾艾地走进房间,还未关上门,就听陈楚瑜提高了声量道“周爱军,我爸没钱了,实在帮不了你” “怎么会”周爱军的心凉下来,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怎么会没钱 “你爸这些年塞了多少人进厂里来,一个平均收两万块钱,合计起来也有大几十万,更别说逢年过节那些人送的孝敬钱陈楚瑜,就当是我跟他们借的” “你害他们还不够惨么”陈楚瑜返身坐到沙发里,整个人陷了下去,“你说要炒股,你自己炒也就算了,非要拉上我爸,就这么一次啊,我爸一生积蓄赔进去了大半那都是他们的棺材本儿,你让他们还有钱借咱们” “你不能这么说,我就赔了这么一次。那从前赚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周爱军气得脑袋疼,又问“你买的那些包和首饰你卖了么还有咱们买的那几个店面和房子,你不是找人出手了么” “什么包什么首饰”陈楚瑜淡淡道“那都是我的东西,我不卖” “陈楚瑜”周爱军刷的一下将桌上的碗筷都扫到地面上,愤怒让他整张脸都变形了,可是这事情不能声张,他只能压低了声音道“陈楚瑜,上头已经有人来查了,咱们家的那些钱是什么来路你清楚,如果我进去了,你也跑不了” “你在威胁我”陈楚瑜嘴哆嗦,“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是你,你自己要挪用公款” “啪”一个重重的嘴巴子打在陈楚瑜脸上,周爱军狠狠掐住陈楚瑜的脸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楚瑜,你想大难临头各自飞,没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祸水东引two 码字不易, 请大家尊重劳动成果, 本章是防盗章, 4时防盗  “周爱军你们怎么打听起他来了”张友生疑惑。 李建成和他解释说是厂子里的员工, 是来了解情况的, 张友生“哦”了一声。 “周爱军啊,也算是一个人才, 周家村头一个中专毕业有正经工作的。”张友生撇撇嘴。 “没了”李建成讶异。 “你还要让我说什么”张友生不想多说。 李建成拉住他的手“您这么敷衍我算什么回事怎么的, 瞧不上我有话都不肯和我说了” “不然你让我说什么”张友生坐一旁,捏起一撮烟丝, 放在水烟筒的烟嘴上, 吸一口,咕噜咕噜作响,“你可是人家的领导。” “你这不是埋汰我么”李建成失笑,“什么领导不领导。你就当是和我闲聊呗。这个人到底咋样” “那可就是闲聊了”张友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见李建成点头, 嘴一歪, 不屑道“都说这个周爱军是村里的头一名, 我却不大瞧得上他。他哥周爱国那才是真人才,当年念书的时候,算盘顶在脑袋上盲打, 比旁人算的都快都准。也就是家里情况,他家老爹又是个酒鬼, 才把他耽搁了。” “变成植物人的那个”李建成问。 张友生点点头“运气不好被车撞了, 肇事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 “周爱军的老婆倒是挺好看的”欧博城在一旁笑呵呵问。 “吵家精”张友生接过话头啐了一口, “就是这个吵家精进了门才看出那周爱军不是个东西。从前周爱国养家,有什么好的都给这个弟弟,那是他愿意,他疼弟弟这个吵家精进门以后,明着跟周爱国要,不给就闹。周爱军也不说啥,任她闹。还跟邻居吵架,三天两头都得闹一场。他那个家啊,迟早要叫这个吵家精闹散了” 张林旸在一旁端了杯茶到张友生手边,张友生喝了一口,又是叹气“周爱国这一倒就知道人情冷暖了,他这个最疼的弟弟啊,真没帮上什么忙,钱没贴补多少不说,吵家精还成天撵着侄子侄女儿。哦,就是那个周带弟,她还有个弟弟。” 听他提起周带弟,李建成和欧博城对视一眼,李建成把方才去家访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张友生,张友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骂道“周爱军这个白眼狼” 把周带弟送走这件事,周爱军能不知道就是给温碧珠十个胆子,温碧珠也不敢擅做主张把人给送走了啊 刘秋花也是个老糊涂,周带弟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因为是个女的,就要送走 这事儿还是发生在她周家村呢,他这个村长都觉得害臊 “要说咱们安平镇别的村,也发生过这种事情,都是特别偏僻的自然村里,有那么几个重男轻女的人,生了女儿还想要儿子,一生五六个七八个,实在养不过来了,就偷偷把孩子送人养了。那些人就是超生游击队,生一个孩子换一个地方,监管不到也不好监管。可是带弟还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呢,要送走她也不怕被口水喷死” 张友生踱了两步,又是叹了口气倒也有这样的事情,家里说送到亲戚家养的,谁也不会多想,时间久了,谁也不会过问。从前好多人家的女儿不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送了人么。 “爷爷。”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林旸突然开口说话,“那个姓张的瘸子为啥非要周带弟当女儿啊,她都这么大了” “不想养呗,小的难养。”张友生回了一句。 欧博城在一旁附和道“路上我也在琢磨这个事情。一般人家生不出孩子想要抱养孩子,要么是抱刚出生孩子,最大也不能超过五六岁,再大的孩子都能记事了,不好培养感情,弄不好还要跑回去的。这个人倒好,专挑大的” 李建成在一旁呵呵开玩笑“倒像是古代挑童养媳,琼瑶的六个梦看过吧,里头那个小婉君就是八岁时候被卖了当童养媳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欧博城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爱看言情。” 李建成敛了笑容,对张友生道“那个小姑娘看着和我女儿一般大,我看到他就想到自家的姑娘。有事情你多担待些,总不能看着我厂里的人真犯糊涂,因为穷就把自己的侄女儿卖了。这说出去,我这个副厂长、博城这个支部书记脸上都无光。” “咱们今天来这一趟,我量周爱军也不敢再对自己的侄女儿动什么心思。”欧博城附和着,想起小姑娘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小姑娘看着也是个机灵的孩子,旁人要卖她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人又聊了一会李建成起身离开,临走前问张林旸啥时候开学,张林旸答说还有一个月,李建成摸摸张林旸的脑袋,笑着离开了。 “爷爷” 张友生送完客人,坐在屋子里已经抽了十来分钟的水烟,啪嗒啪嗒响,心神不宁地发呆。 张林旸喊了他一声,他放下水烟踱了两步,对张林旸道“你在家呆着,我出去走走。” 此时,周爱军正在家里对温碧珠发脾气,抬手就将桌面上的碗扫落在地上,恨恨道“这下你满意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那死丫头会疯了一样,在外头乱说话”温碧珠眼神瑟缩,她也知道今天自己这是闯祸了,闯下大祸了就刚刚李建成的话,还有欧博城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不用周爱军,就是她自己都能踩到,周爱军入党这事儿怕是要黄了。 可是能怎么办,要怪就怪那个死丫头啊 对了,还有刘秋花,一个小姑娘都安抚不住,转头就让周带弟掏了个底。 “怪别人”周爱军心头火丛丛烧着。先前在厂里的时候,李建成一直都待他不错,加上他腿脚勤快,李建成几次在众人跟前都夸奖他。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李建成看到这一幕,也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李建成对他的态度就已经天差万别。 还有那个欧博城,他原本就不喜欢他今天这样一闹,还不知道欧博城回去要怎么和李建成说 “你这个法盲”周爱军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收了钱就是拐卖儿童,是刑事罪,要坐牢的” “你还真别吓唬我”温碧珠梗着脖子回道“他们有证据么张跛子那就是和我商量商量再说了,咱们这附近村子,多少人养不下孩子都送人了,警察要抓先抓了他们啊周带弟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好端端在这呢,他们能告诉什么还有,别和我提钱,但凡你能争气些,多挣些钱,我用得着算计这么点钱么” “你”周爱军气结,“你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我问你,你当真什么钱都没收,也没答应张瘸子什么额外的条件吧” “我”温碧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周爱军,有些胆怯道“我” “糟了糟了”刘秋花急吼吼冲进来,“你嫂子带着两孩子说要回娘家去” “现在”周爱军看看日头,“这都过中午了,还回娘家” 方才张秀珍闹着要去派出所,周爱军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都快跪下来求她,张秀珍面色才有些和缓。周爱军一向觉得张秀珍是个一团和气的人,也很好拿捏,最近怎么变得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别是又跑去派出所了吧”刘秋花哆哆嗦嗦,“这都什么人啊一家子吵架归吵架,关起门来还是一家子,怎么动不动就能上外头去闹她要真去派出所闹,我就把她赶出咱们周家去” “让她告去,我不怕”温碧珠呸了一口,“为了个不相干的赔钱货,闹得一家子不得安静。我看那个,就是个丧门星” 说着说着又“诶”了一声,冷笑道“张秀珍是不是傻了,她娘家在仙莆村,一天就一趟车,还是在早上才有班车,她这是准备走路回家雷声大雨点小,我看她带两孩子,还真能走远。” “诶诶诶,你上哪儿去”周爱军穿上外头,温碧珠赶忙拦着。 “追她们去”周爱军道“就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还能上哪去嫂子的弟弟张从和在县里,她大约就是找张从和去了。” “不许去”温碧珠拦住他,“那是她自己要走,不是咱们赶她走的,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她自己的事情,碍不着你” “你随她去。”刘秋花一个脑袋两个大,“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家在这,根在这呢也就是一时气不过,想通透了也就回来了。” “妈你”周爱军皱眉头。 刘秋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怎么了” 周爱军蹲在地上,气得揪头发“你们啊,把我害惨了” 张秀珍此刻真是气急了,见温碧珠扑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头张嘴一气呵成,狠狠咬住温碧珠的手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