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如画,美人似笔》 正文 一 楔子 在大华,如果提起镇国公容琦,那一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容家本身也是军伍世家,容琦他祖父容成曾经追随太祖皇帝南征 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而后大华建国后,太祖大封功臣,封容成为凤翔关总兵。而后容家世代镇守边疆,常年与鞑靼厮杀,容琦祖父父亲皆战死沙场,容琦接管凤翔卫的时候才十四岁,可是却指挥凤翔卫三战三捷,一举成名,使得鞑靼不敢轻易进犯,容定边之称在秦北之地广为流传。而真使容琦,容家扬名天下的则是在靖难之役中,成祖于上京奉祖训清君侧诛奸贼之时,世人皆不看好,唯有容琦前去投靠,率凤翔卫东征西讨百战百胜,靖难之役中容琦当属首功,而在攻破西京后,文帝竟惊惧而亡。成祖悲痛之余在朝臣再三恳求下无奈只能称帝。成祖称帝后封容琦为镇国公,授右都督职,亲授军旗并特许凤翔卫荣归故里受容琦直接辖制,而不受大宁都司辖制。 都说虎父无犬子,容家大公子容恒倒是不负众望,年纪轻轻颇有其父风范,年刚过二十便已任凤翔卫镇抚,虽只是个从五品镇抚,可是由于容琦常年在京,所以实际上容恒已经正式接管凤翔卫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刚刚接管凤翔卫之初,便率军从鞑靼手里夺回了飞羽山前哨,这在整体处于防守状态的秦北六府中显得格外亮眼,一句少年英雄也是当的起的。 倒是容家二公子容与,虽说一母同胞,可是这位就真真的是个犬子。镇国公一身本事没学会,老牌将门的纨绔倒是学了个完全,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便已经是上都有名的纨绔,整日间带些家丁招摇过市。坊间传言英国公曾平川曾经说道:“容定边的才能全被大儿所继承,而轮到小儿时则不剩分毫”,又传言容琦曾经想要把容二公子送到凤翔卫磨炼个几年,但是容夫人不依在家中闹得天翻地覆。有好事者信誓旦旦说第二天容琦上朝时脸上都被抓破好几道,也不知真假,但是容家二公子终究还是留在了上京。曾经有闲汉把容与,辅国公之子方景,定军侯之子胡祁,安城候之子周煊并称为上都四公子,这四人年纪家世相仿,又臭味相投,这一说法倒是在上都的闲汉之间广为流传。而对这个说法有些自视甚高的读书少是嗤之以鼻的,不过也不敢公然说什么,曾经有个书生在喝的酩酊大醉后,破口大骂世道不公,连容与这样的废物也能荣华富贵还妄称自己是公子,公子二字岂是这等靠萌阴父辈的废物能担得起的。而当天晚上这个书生就被几个黑衣人逼着吃了自己的臭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千门如昼 二千灯如昼 朱红色的太阳还远远挂在天边,把旁边的云彩都映的像烈火烧过一样的通红。外出觅食的飞鸟迎着霞光落入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群山中,等到太阳只剩大半张脸的时候已经没有飞鸟回到这片山林,也听不到走兽嘶吼的声音,在黑夜到来的前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努力使自己变得安静起来。 突然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只只飞鸟被惊醒扑棱棱的飞向天空,打破了这长久不变的安静。不一会儿,密林里钻出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手拿两柄铜锤的大汉,扒开草丛仔细看了一眼石碑上“广南府”三个大字,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幽深的密林,正准备让同伴们就地休息,忽然瞳孔一缩,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红衣男子。双锤大汉朝着同伴比了个出弩射杀的手势,这红衣男子出现的实在诡异,在这种逃亡的时刻由不得不谨慎。 红衣男子看出大汉的手势轻笑一声:“裴将军何故如此警惕,某家是友非敌” 双锤大汉一听红衣男子口音放松不少沉声道:“阁下是何人,缘何不远千里从上都来到广南府这个蛮夷之地” 红衣男子惊讶的看了一眼双锤大汉随后才释然道:“某家倒是忘了裴将军多次前往上都,一下子便听出某家是上都口音,某家此次前来不过是助裴将军一臂之力,将军稍等片刻,算时间也是该到了才是” 双锤大汉不解之色更甚,忽见远方密林之中升腾起一个光点爆开成只大虫模样,随后由远及近一个接一个信号升起。红衣男子抚掌大笑道:“儿郎们已经为将军肃清追击阻拦之敌,将军可放心前行”说完便是一点脚尖,一跃竟踏上树干,几个呼吸间便是要消失在密林之中。 大汉赶忙追问道:“阁下究竟何人,如此帮裴某又所为何事” 只听得远方声音传来:“某为夜君座下,奉夜君令助将军平乱事诛黎贼,如今功成某家去也”说着便是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脸错愕惊疑的几人。良久,大汉咬咬牙才带着同伴说着红衣人指的方向前行,但愿此人说的属实,自己这几个人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上都此时夜幕才刚刚降临,与黄昏时候不同,上都此时反而彻底活了过来,天暗下来的一瞬间,各坊市小吏敲梆三声,大声吼一句添灯,夜市开,首先灯火亮起来的是正阳门,随后向外辐射,只需半盏茶的功夫这座城市就灯光如昼,商家们纷纷挂起幌子,叫卖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从坊左而过沿街看过去各种吃食数不胜数,首先是最受女眷欢迎的各种甜食,状元糖c柳叶糖c酥油泡螺c纯蜜盖柿c蜜润涤环c糖酥排骨戴着面纱的侍女络绎不绝,穿身而过就会感觉整条街都是糖霜和香香粉的味道,穿过一条街以后就是最受小孩子的肉食小吃,酥炸肉c烤羊腿c上都烤鸭c水晶蹄髈,富贵鸡c虎皮肉c冰酪还有各类的果饮,行到这里小孩都会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家大人,大人往往会笑骂一声馋嘴,行至摊铺前包好一些零嘴,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娃儿大口大口的吃。在坊右则是各种杂货和玩耍的好去处,有成衣铺c首饰店c有夺得阵阵叫好声的江湖卖艺人,还有香气扑鼻歌舞升平的勾栏赌坊,学子讨教切磋的诗社棋坊。街上还有一些散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自家的签菜水果和小吃,一旦有贵人招手便点头哈腰的挑着担过去说着吉祥话。 而在大华门附近的华佑坊更甚,随处可见买吃食的侍女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小厮与其他坊市不同,这里更多的是达官显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显贵,走过两条街便是雪柳街,英国公府,辅国公府,镇国公府再加上国子监都在这条街上可见一斑。 照常来说,夜晚的雪柳街是不能纵马的,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但是夜市上摊贩行人众多,而且雪柳街上非富即贵,平民还好无非几个钱打发,万一磕着碰着了哪家的亲眷或者国子监那群书生又是一场大麻烦。然而总有人是不怕这些麻烦的,眼前的这个少年便是骑着马,一身狐裘,手拿一把折扇,任由马儿慢慢的走着,梳着少年的发样,像是儒雅的士子,端是一个美貌的谦谦君子,只是一脸的桀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身后跟着四个虎背熊腰的家将,身上带着浓浓的煞气,一看就知道与五城兵马司那些酒囊饭袋不同,这些是真正从边疆回来的杀才,有识马的就会看出,少年骑得马也与平日所见的矮脚马不同,这些都是边疆的战马,这一看就是一个将门子弟。周围还跟着一些闲汉不时的说着奉承话,少年听的高兴便会撒一把铜子看闲汉们争抢哈哈大笑。闲汉们得了钱,谢过小郎君后更加的卖力,不住的介绍新开的一些解闷的好去处,远远的看着有人挡住道路,赶紧的上前跋扈的让人家滚蛋,也不看看骑在马上的是谁。有没见识的士子便想冲上去理论,被同伴死死拉住小声解释,这是容家二公子容与。士子听后鄙夷的看着骑着马而来的容与,不过也没不自量力的上去理论,只是在这群人经过的时候不自觉的挺起胸膛。 容与骑在马上并没有注重到这个一身傲骨的士子,他在听闲汉们说的趣事 “前些天顺天府的韩爷爷捉了东街的武大勇和他的一众手下,准备过两日游街以后就推到菜市场砍头” 容与有些好奇便出声问到:“这武大勇所犯何事,栽到韩铁面手上,竟不等秋日直接问斩” 那闲汉恨恨道:“我等原以为这武大勇也算得一个好汉,没料到这厮竟然做了拍花子,前日里好多小孩被拐走就是这厮做的,那些小孩的爹娘哭的哟” 另一个闲汉也接话道:“可不是吗,听说韩爷爷气的摔了自己最喜欢的茶壶,还说要好好整治上都的泼皮闲汉,该死的武大勇做这种生儿子没的事还害得我们如今也是担惊受怕” 容与一听就没了兴致,还以为是多有名的大盗,随手又扔了一把铜钱道:“确实该死” 底下闲汉接了钱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更加积极的说些趣闻。 “小的听西门的军爷说,昨天看到英国公府的车驾进城,好像是女眷,还有十几个亲兵守护呢” 容与嗯了一声示意这些闲汉说些别的,这个容与是知道的,听母亲说是舒伯伯把养在老家的女儿接回来了,一想到舒伯伯那张不会笑的脸,容与就不对这位舒小姐有任何兴致了。 “听说那位名镇西京的花魁凉儿姑娘到了上都,今晚就要在醉吟阁登台出演,好些公子哥儿富商都去一睹芳容,准备为凉儿姑娘一掷千金呢” 容与一收折扇,气急骂道:“你们这些蠢货,这么重要有趣的事情为何不早说,要你们有何用处” 闲汉们连连叫冤七嘴八舌向容与解释,不是不早说,只是醉吟阁乃是风月场所 容与摸摸下吧上并不存在的胡子:“风月场所啊,那本少爷今天就要见识见识,带路带路,今天就要见识见识这西京第一花魁是如何的风貌” 身后一直没出声的护卫这时候走出一人道:“二公子,将军和夫人严令我们看顾好你,让你不得出入烟花之地” 一众闲汉也是连连求饶,老天爷啊,要是镇国公府知道是自己等人教唆小郎君去烟花之地,不得扒了自己等人的皮。 若是别人,容与就直接纵马前往那醉吟阁一探究竟了,可是此人是杨衡,父亲最信任的部下,五年前父亲前往亦集乃侦查,被鞑靼围困,还是此人不顾生死以肉身替父亲挡了一箭,随后愣是带父亲杀出重围,如今担任国公府护卫长,这样的人父亲都尊敬又加,更不用说自己了。容与只得小声哀求到:“杨叔,我从没去过青楼,听说那花魁极美,在西京的时候,成国公家朱纯祁要娶她为妾被她果断拒绝,这般奇女子我真的很想去看一下” 杨衡不语,但是容与查其神色有些踌躇犹豫,于是容与保证道:“我保证只是去看看,不惹是生非也不过多流连,保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杨衡无奈摇摇头,二公子基本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般真是无法拒绝,只得道“去也是可以,但不得骑马前行,你这马太过招摇,另外我得带四个人跟随你一起” 容与赶紧下马,把马交给其他人,然后催促闲汉带路,这都寅时下三刻了,希望不要已经开始了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朝云暮雨 三c朝云暮雨 华佑坊右下角的地方便是上都赫赫有名的销金窟——芳华巷,这里不仅是那些富商豪强一掷千金的买乐场所,也是众多文人墨客谈诗颂词的绝佳去处,放眼望去整个芳华巷都笼罩在一片粉红之中,细细看来才发现所有每家都给灯笼蒙上了一片薄薄的粉纱,宝马香车被随意的停在街边,路上的侍女大多穿着东蕃裙,这样的裙子最显身材,能显出细细的腰肢和光滑的脖颈,涂着好闻的香粉,走过了老远都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二楼站着些许美貌的歌女,倚在窗边挥舞着手里的丝帕,与街上驻足的行人调笑,有时候丝竹声传来还会跟着唱上几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纵得同心寝未同” 芳华巷的繁华程度远远的超出了容与的想象,宽大的街道竟然被人群堵的显得拥挤不堪,要知道芳华巷可是六马道,这可是除了四门八街外最高的规格了,带路的闲汉小声解释道:“平日里芳华巷虽然也是繁荣,但都远远达不到今日里的程度,这些富家子都是为了一睹清儿姑娘芳容而来的” 杨衡不以为意:“左右不过一清倌儿,再美还能美过天仙去?我看这些富家子是见不得热闹事,巴巴的往上凑” 容与点点头,他也是如此想法。在得知凉儿姑娘要到戌时才能开舞的时候,他便一点也不急甚至还有闲心在往前挤的时候瞅瞅两边的招牌幌子。而两边的莺莺燕燕也在用软糯的声音劝这位英俊的小郎君进来看看,容与甚至看到一个女娘站在小门前冲自己嫣然一笑,然后伸出白白嫩嫩的手向自己勾勾手指 醉吟阁在芳华巷的街尾,而芳华巷的街尾再往东走两百步便是国子监的后门。所以等容与到达醉吟阁门口的时候,便看到有许多穿着襕衫的士子,如果容与没记错的,今天并不是休沐的日子。 鄙夷的推开挡在自己前面人模狗样却颂着“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的一群监生,踏进醉吟阁,才发现醉吟阁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忽略掉那些依偎在恩客怀里娇笑的红倌儿,整个布局竟然显得十分的雅致,周围的墙壁上放着各种山水画作,还有一些名家的诗词题字,大堂四个柱子上刻着月夜美人图,一个个小小的方桌错落有序,方桌的边角刻着梅兰竹菊,上面放着一些时令瓜果做的拼盘,仔细看来竟然是摆成了一朵牡丹的样子,凳子中间半镂空出松柏,坐上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地上铺满各色花瓣,每过一段时间便有八个侍女从二楼撒花而下。曲高和寡的流觞也从二楼传来。容与坐在凳子上慢慢的啜着茶,不懂茶但是也能喝出这茶的甘香,心底越发对这位清儿姑娘好奇起来,是什么竟让这位清儿姑娘生出曲高和寡遗世知音难求的感觉,环顾一下四周,那些贵公子们大都闭着眼沉迷在这琴曲里,摇头笑了笑这大概也只是人家的手段。 杨衡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悄悄凑过来小声道:“二公子,这他娘的是青楼吗,怎么跟正阳门那家茶馆似得” 容与轻摇折扇道:“这样才能衬得起那西京第一花魁的名头来,要是与寻常勾栏楚馆相似那又怎能吸引这么多人来,杨叔你看那边那群国子监的书生,连服装都没换就过来了,再看那边中央坐着的那个神色倨傲的不是朱家的人吗,再看他旁边不远处方家的人在那,嘿嘿嘿他朱家方家一向与爹爹不对付,今日遇到了我可要好好跟他们争一争” 杨衡心底暗暗叫苦,这小祖宗一出门就想惹事,赶紧出声劝阻道;“二公子,我们今日来这你可是保证过的保证不惹事生非,再说万一闹大了夫人知道了又该罚你抄写孙子兵法了” 容与撇撇嘴“杨叔,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你还不了解我吗,向来都是别人惹到我头上我才回敬过去的” 杨衡心底腹诽向来只有你嚣张跋扈欺负到别人头上,可从来没人敢惹到你小霸王的头上,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容与嘘了一声道:“曲停了,那位花魁要下来了” 杨衡看向二楼,果然撒花的侍女多了一倍,各色的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就像落了花瓣雨,原本在四角的红烛也被点亮。就着这明亮的烛光和落英,一位红衣少女抱着琴缓缓的踩着台阶而下,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容与看着眼前这个少女,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犹记得当时初读洛神赋时,容与也是一笑置之,认为这不过是文人的幻想,唯有神女才会如此婀娜蹁跹,直到今日见到这位已经名镇西京的少女,容与才发现,这些修饰竟然如此的契合。 红衣少女在台上站定,面向大家福了一礼:“奴见过各位官人”,虽然有些冷漠,可是声音着实好听,如幽谷清泉清脆动听。 底下一群人瞬间从安静中活过来,有文绉绉起身还礼的,这是国子监的那群士子,有口颂诗词赞美红衣少女的,这是故作风雅的,也有大声叫嚷让少女赶紧唱个小曲儿的,被周遭斯文人怒目而对还会凶神恶煞的瞪回去,大有再瞅一眼就揍你的意思,这是坐在中央的几个老牌将门的人。容与看着这几个人,自愧不如,瞅瞅人家这才是老牌的纨绔,这种纨绔就像印在骨子里一样,够粗暴跋扈,不成啊,还得好好学习啊。 一声急促琴音响起,原来是这位清儿姑娘已经调试好琴,琴音越发急促,却又忽然放松下来,不过放松过后又是变得急促,调子变得铮铮有力,有种烈金碎石之感,每一个调子都在加速,调子间的跳跃都在变大,容与竟然能从琴音中听出金戈铁马肃杀之意,竟然是十面埋伏,说来好笑,在这种场合竟然弹一首十面埋伏,容与果然看到好多人有些不耐了,就连中间的几个老牌将门世家也在那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这样以为绝色美人在弹奏,恐怕他们早已经发难了。此时曲子已经到了它的最高音,却又戛然而止,倏而变得低调,却又能品出它的急促,似乎能闻到人的低语密谋,再一变,竟又变得大开大合杀意凛然起来,一种围困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身处在两军对垒厮杀之中。再一听,杀气已然消散不见,原来是一曲终了。大厅中,响起三三两两个叫好声,这还是给美人捧场的,毕竟大家是来寻欢作乐的谁想来听这种无聊的曲子。 容与一时间有些怔愣,这首曲竟然让他听的热血沸腾,再看这些人的表情竟然生出一种愤慨,站起来一拱手大声道:“虽日日丝竹声不绝于耳,然有幸听得姑娘这首十面埋伏,那些俗曲皆可抛之脑后” 杨衡大急以为公子被这花魁迷住了,竟然如此夸赞,拉拉容与,示意这也太出风头了,容与坐下抱着端起一杯已然冷了的茶在那喝,想用这杯冷茶浇灭滚滚的热血。 清儿姑娘仔细看了一眼容与,突然冲容与嫣然一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容与恍惚听到周边有杯子掉下的声音。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美人已经一步不回头的上了楼,本来以为美人是去换衣服,结果竟然等来了老鸨招呼众人看歌舞,瞬间就炸开了锅,看了一次人间绝色,谁还想再看这些胭脂俗粉。纷纷围过去质问老鸨不是说今天有一曲舞吗,为何如今只是一首不知所谓的曲子就结束了,那边几个将门子弟也冷冷的看着老鸨,大有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就要砸店的意思。 老鸨在那边连连告罪解释,清儿姑娘连日舟车劳顿,实在是乏了,已经歇下了。 容与一听没热闹看了,便招呼杨衡等人打道回府,已经亥时了,再不回去恐怕又得被娘亲责罚了,不料一个侍女匆匆过来行了一礼,将一封信塞到容与手里。容与拆开信,信上似乎还有一种隐约的清香: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奴有一长袖流云舞,颇得己意,三日后,愿与君共鉴。 穆清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少年游慢 杨衡探过头,想看看这个小侍女拿给自家公子的信上写了什么,是不是那个花魁给公子写的情诗浪词,这可不成,自己会被夫人剥了皮的。 容与把信收在怀里,给了小侍女一个肯定的答复后,看了一眼探过头来的杨衡,笑道:“杨叔我们走吧,再不回去母亲该要起疑心了” 杨衡心里跟猫抓的难受,但还是只能跟着一起往门外走,心底腹诽您今天晚上这样大出风头,夫人想不知道都难。 “哟,这不是容家二公子吗,怎么清儿姑娘给了你什么也让我们几个看看吧”那几个将门子弟满身酒气的拦在门口。 容与心情好,不打算跟这几个醉鬼一般见识,推开几个人,得想想怎么跟母亲解释来青楼的事情。 “容与你个废物,你兄长也是个废物,前些时间被我族叔在大宁府当众训斥都诺诺不语,他容定边怎么生了你们两个废物”一个纨绔朗声道,旁边几人嘻嘻哈哈看着热闹。 容与转过头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纨绔,笑吟吟的问:“你是石家的人?”前些日子军中巡检的时候,兄长被大宁府都指挥佥事石进义以藐视上官当众训斥,那老匹夫还让兄长挨了十军棍,当真是可恶至极。 那石家的人得意的道:“不错我乃石守忠,你当如”,话还没说完便被容与一拳打倒在地,几个同伴大惊失色一面让带来的家将围住容与,一面扶起打趴在地的石守忠。 容与紧了紧拳头,不屑的看着石守忠:“石守礼是你兄长吧,他都被我揍的躲到临州府去了,他走之前难道没有跟你说别惹到我头上吗” 一句话就让石守忠气的脸青筋暴起,推开搀扶的同伴大吼一声:“给我打,出了事我石家顶着” 同行的同伴犹豫的互相看了一眼,咬咬牙,也下令家将上前。这容与嚣张惯了,偏偏他有个厉害的爹爹还在朝堂上压着自己这些人家一头,现在有人石家顶在前面,揍一顿出出气也未尝不可。 杨衡拿着个板凳腿,在人群中左打右砸,还不忘扔容与一个。早在那王守忠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要糟,这小霸王可是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再看自己公子笑的时候就认命的去找趁手的物件,自己这边人少,虽然自己几个人都是凤翔出来的老人,这没有一个物件可是得吃亏的。 容与接过板凳腿,一下扫飞一个靠上来的不知谁家的家将,可是又有一个人扑上来,也觉得有些冲动了,自己这边算上自己只有四个人,而对面有十几个人,虽然那些老牌将门已经堕落了,可是有石家这个新晋将门在,再加上各家的家将也都是自家培养的军中精锐,自己这边确实是要吃大亏的。 上都北面二十里处便是鹤山,说来也奇怪上都附近全是丘陵平原地带,就鹤山这座山,偏偏这座山还异常雄伟壮丽,全然不似平原地区的山丘一样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因为观其形像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因此得名为鹤山。鹤山不仅山体雄丽,其间更是怪石清泉繁多,而且山上生长着大批大批的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都变成了红色,因而上都上至豪门贵族,下至平头百姓都喜欢到鹤山来踏青和秋游。当然更重要的是,鹤山山顶上便是玄慈寺,听说这里极为灵验,香火也非常鼎盛,每年浴佛节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信徒都会来这里参加法会,而大名鼎鼎的济玄和尚便是在这里修行。 对于大华来说,济玄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曾经跟随太祖皇帝收复山河,好几次准确的预见了战争的走向,帮助太祖皇帝化险为夷,随后更是帮助当时还是燕王的圣上逃出西京回到上都,又在靖难之役中出谋划策。更为传奇的便是靖难功成,圣上大封功臣的时候,济玄婉拒了圣上封赏的爵位,而是来到了玄慈寺修行。玄慈今年已经102岁了,已经很少再见客,有多少达官显贵过来求见这位足智多谋的老和尚都吃了闭门羹。 然而今日玄慈竟然让座下的小沙弥在观星台布茶,竟是要约一位故识观星。玄慈独坐在观星台,看着天上的星象,似乎有些乱,不过时辰还早,星星还未全部显化出来,也不能看的真切。玄慈叹息一声,自己到底是老了,精力已经不济,天人五衰之象已出,想来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要去见自己的师尊了。 等到星河显现,星宿各居其位,漫天的星光撒满整个苍穹的时候,观星台终于来了一位客人。 青衣坐到玄慈对面,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道:“师兄今日好雅致,竟约我来观星台观星,可是有什么异象不成” 玄慈抬了抬眼皮道:“自从当年师尊把你逐出师门,我们便已经没有同门之谊,青衣你又何故叫贫僧师兄” 青衣对老和尚的疏离不以为意:“不入世何以知世,不知世何以济世,有一身本领为何不救万民,而是遁在这深山里观星,师兄,你和师尊都执拗了” 玄慈叹息一声道:“世间苦难悲喜离合,这一切皆有定数,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在大势面前推一把,青衣,你可知你观星推算之术为何已然寸步难进,天意不可违啊” 青衣挑挑眉道:“如不能救民于水火我空有一身观星推算之术有何用,罢了,不提也罢,师兄今日约我前来应该不是为了跟我煮茶论道的吧” 玄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木炭后道:“青衣,我闻你们夜阁势要荡尽天下不平事,黑白红黄蓝绿青橙紫衣身处各地各司其职,不得大事各衣不相见,不知如今你入上都又所为何事” 青衣有些愤怒道:“原来师兄所为此事,跟你说了也无妨,前几日黄衣飞鸽传信于我,说上都出现大肆拐卖儿童之事,一经探查发现往年竟然也是十分频繁,黄衣深感一己之力难以解决,特意邀我前来共商此事” 玄慈把手笼在袖子里,看了一眼山下飘荡的流云,良久才道:“那你们为何不求助于官府,韩巧韩子正铁面无私,他如今正权知顺天府尹,本身又是文华殿大学士天子近臣,有他在你们当是放心才是” 青衣嗤笑一声:“韩子正倒是极有才能,不过手下一群酒囊饭袋而已,而且据黄衣所说此事关联甚大越查越心惊,如今也不宜告知官府打草惊蛇” “那你们便能代官府行事?”玄慈紧了紧身上的袈裟,这晚间的风竟吹的有些冷。 青衣愤怒的起身:“师兄可是修行修的铁石心肠不成,那些失去孩子后哭的肝肠寸断的父母你可见过?既然那些官府无力去管,那我夜阁便去管,这世间不平事一日不止,我夜阁一日不休。 你可知为了这一誓言,我们付出了多少,紫衣在秦北之地救护那些被掠去的大华子民,整日要面对的是那些穷凶极恶的鞑靼,蓝衣在巴蜀之地来往于群山之中剿灭群盗,红衣在广南对付那些时不时从山里钻出来的野人师兄,你又可知我们每年要损失多少好儿郎” 玄慈良久才道:“我观星象,将星移位,紫薇星暗淡,这是乱世之兆啊,可惜我大限将至,无法看的真切,青衣,你可知为何要顺天命而为?每个人都自有定数,你们改了别人命便是沾上因果,因果小了还不起眼,一旦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青衣同样看着星象:“师兄,因果之道我不及你,可是我只知道能救一人是一人,明日我便前往上都” 玄慈叹息一声:“但愿吧。” 圈子越打越小的时候,容与就知道自己今天要栽,再看自己这边自己和杨叔还好,另外两个人已经挂彩躺在地上。而对面虽然有五六个人躺在地上哀嚎,可是还有七八个人。石守忠一脸狞笑的看着容与,正要放几句狠话,接着容与就惊愕的看到一个小白脸拿板凳砸狠狠在他头上,石守忠顿时就萎靡在地上不知死活。同伴和家将大惊,立马就想回头对付小白脸,没想到对方居然带了七八个人来,还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小白脸被护在中间朝容与挑挑眉做了个鬼脸。 等五城兵马司的人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的时候,地下已经躺倒一片,基本上都是家将,除了石守忠被一板凳砸的躺在地上外,其他几个纨绔被容与拉着给战战兢兢的老鸨赔偿。小白脸就坐在一边喝着茶,欣赏醉吟阁的墙上贴的书法画作。 五城兵马司的吏目过来问道:“就是你们在此处滋事斗殴?” 容与大大方方的道:“没错,确是我们在这里斗殴” 那吏目听得这人竟如此张狂,正要怒目以对,身后跟着的小吏赶紧拉住自家上官,吏目再一细看,这不是容家那个小霸王吗。再一看旁边朱家的,方家的,这都是有名的纨绔啊。赶紧扯开嘴角陪笑道:“各位公子在此处玩耍,竟然有刁民举报说有人斗殴,真是可恶,小人这就回去严惩那些造谣生事者,免得打扰了各位公子的雅兴” 容与指指还在地上躺着的石守忠无奈道:“今日恐怕不成了,这只能是斗殴滋事了” 小白脸嗤笑了一声,容与瞅了他一眼,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小白脸,而且这个小白脸长得真白真好看啊,明眸皓齿的 吏目走过去,看了一眼已经重伤的石守忠,不禁哀叹了起来,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啊,赶紧让人通知自己的上官,这可不是自己这等人能处理的得了的了。 趁着吏目去通知自己上官的时候,容与走到小白脸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问道:“在下似乎不认识兄台,为何帮助在下,莫非兄台是那路见不平的侠士?” “我可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侠士,我也没有什么爱好去管别人的闲事” 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动听,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容与心头一震,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小白脸,果然没有喉结的,早该想到的,生的如此明媚就该是一名女子才是,只是在这种场合便没有想到这方面。只是容与更加疑惑便出声问道:“那姑娘为何?” 那姑娘粲然一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状,托着下巴道:“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容与一瞬间感到有些荒诞,所以自己这是被英雄救美了?自己还是美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颂圣朝影 容与被看的脸上有些发热,偏偏少女还一直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看,容与偏过头看了看越围越多的的人道:“你还是先走吧,五城兵马司那些指挥副指挥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那少女惊诧的打量了一下容与道:“那又如何,我爹爹很厉害的” 容与扶额道:“你拿凳子拍的这家伙的爹爹也很厉害” 少女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那他爹爹有我爹爹厉害吗” 容与无奈:“那你爹爹是谁啊” “我爹爹是”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冒光的看着容与,笑眯眯的道:“你突然问我爹爹是谁干嘛,话本里说无故出口问女子家住哪里父母是谁的都是登徒子” ???????容与满头黑线,这怎么是自己无故问人家女子家住何处了,而且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遇到登徒子该有的表情啊,无奈道:“这不你问我你爹爹和他爹谁更厉害嘛” 少女点点头:“对啊,你都没回答我问题,然后就问我爹爹是谁,按我爹爹说的是如果遇到登徒子就打断他的腿,你要不是长的这么好看我就要让他们打断你的腿了” 容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看了,如果是真的,那真的得感谢自己的盛世美颜帮助自己躲过了两顿打。。。。无奈归无奈也只能认真解释道:“我问你爹爹名字然后才能知道谁更厉害啊,而且我爹也很厉害的你是打不了我的” 少女笑得前俯后仰,伏在桌子上两只肩膀抖个不停,容与这才懊恼的看出来自己被眼前的这个少女耍了,然后听见少女闷闷的笑声:“爹爹总算没有骗我,容与你不仅是长得好看,而且还很好玩” 容与又气又臊,现在还猜不出这人是谁就真的是蠢笨了,早就该想到的,这少女带的八个护卫身材身高八尺,拳头粗大,一看就是惯会使重刀的能手,不论是刚刚围殴的时候还是现在站在少女的背后都是极有阵型的,这样的军汉只有西军和秦北军里面有,而使重刀的兵种只有西军里有,西军又是受舒伯伯节制,再加上来的时候几个闲汉说的,所以这个少女应当就是舒伯伯的女儿了。只是舒伯伯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鬼灵精的女儿来。 想明白这些,容与无奈的撇撇嘴“舒伯伯是很厉害,石成衡也不是吃素的” 少女一挑眉道:“那又如何,反正我爹爹和容叔叔担着”少女脸上还挂着笑意,显得神采飞扬,上都世家的女子容与也见过,脸上都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表情,恰到好处的喜悦恰到好处的悲伤,可是这样鲜活的这是第一次见。 “你回去吧,算上时间五城兵马司的上官们要到了,斗殴对男子而言是一件常事,对你们女子而言却不是了。我们男子本该就应该站在你们女子前面的” 少女嗤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容与再见到少女带笑的眉眼突然有些想要避开,转过身就想去看一看躺在地上的石守忠,这么久了这家伙的狐朋狗友们居然也没人想起来给他看看,却听到少女笑着说了声:“好”。 容与惊诧的回头看了一眼少女,少女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关的事:“容与你知道我为什么回上都吗” 容与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少女笑了笑低低说了声“呆子”,然后接过亲卫牵来的马,翻身上马“容与,我叫舒窈,窈窕淑女的窈,你要记得今天的话” 容与刚想问自己说了什么话,舒窈已经骑马向前奔出好远,到底是西北长大的女子,马技甚是娴熟。摇摇头,继续查看石守忠的伤,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到底是女子,力气没那么大,应该只是短暂的昏迷而已,也算是倒霉,被一个小姑娘砸晕,只是想想舒窈砸人的时候居然那么熟练,不禁有些怀疑这姑娘大概不是第一次干这个吧。朝周边愣着的纨绔道:“赶紧的啊,石守忠还没死呢,还不把他抬起来看看啊?放地上当物证呢,我又不会跑”一帮纨绔听完赶紧抢上来看石守忠的情况。 果然等到北城兵马指挥梁成到的时候,石守忠已经能够被同伴搀着朝容与瞪眼了。 梁成到了现场的时候,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些人竟然还是穿着中衣就在那看的,在一看在那跟没事人的几位爷,梁成头都要炸了,我的老天爷呀,容家,石家,方家,朱家这群人当街寻衅斗殴就算了,偏偏还弄的这么大动静,不出意外明天整个上都估计都要知道了。一咬牙示意跟来的军士把这群公子哥押到顺天府去。所幸这群公子哥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一个个乖乖的跟着军士走,只是要求不要戴着枷锁,不过这个要求倒是没什么,枷锁就是锁那些刁民恶棍的,就算这群公子哥不要求也不会给这群人戴上枷锁。 容与走在最前面,脸上也不见多少局促赧然,斗殴也有过几次,不过去顺天府的经历倒是没有,只是娘亲那里不好交代,十几遍的孙子兵法看来是跑不掉了,而四周竟然有些好事之徒在叫好,一出押解场面竟然像夹道欢迎一样,杨衡走在容与后面,头埋得的低低的,这个汉子除了在大胜班师被百姓围观迎接,还没在别的时候被这么多人围观过。 顺天府的监牢此时还是十分热闹,这段时间韩爷爷大发雷霆,上都的蛇鼠恶霸已经关了很多人进来,没想到这一批又送进二十几个,差役牢头已经想好要先每人打上二十杀威棒,好好给这些泼皮立立规矩,却在此时被上官告知这群人的来头,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给公子哥们收拾了一些干净的单间,至于那些二十几个人挤一间牢房的犯人,谁还会去管他们,这些泼皮脑袋在头上,有得住已经不错了。 小侍女寒雨看着那位英俊的小郎君被押解去顺天府的时候,赶忙回去通知自家小姐。回到一片狼藉的醉吟阁,跑上楼,看到自家小姐还在那边悠哉悠哉的抱着一柄箜篌在那边谱曲。“姑娘,那位为了您跟人家打架的小郎君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押到顺天府了哩” 穆清清试了下音又在纸上添了一笔,慢悠悠的道:“还不是你个死丫头,让你趁着没人的时候去送信,你偏要在那个时候,还故意大声让人家看,怎么,这时候知道急了?” 寒雨被说的有些赧然,小声辩解道:“不是的,我看那位小郎君风度谈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当时您不知道,您就弹了一首曲,底下那些人都十分不满,那中间几人都要上楼来了,我也是迫于无奈的” 穆清清笑了笑,又试了一个音道:“你都说了人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那你又担心什么呢,再说我刚刚在楼上也看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吏目来了都恭敬不已,后来甚至北城兵马司指挥都来了,我看那指挥都有些左右为难,由此可见那位小郎君是多么的显贵了” 寒雨一想也是,笑嘻嘻的道:“那位公子相貌气度皆属上乘,更难能可贵的是竟然愿意为姑娘去顺天府走一遭,而且姑娘既然愿意送信给他想必是中意于他的,要不” 穆清清放下手中的箜篌,看着窗外道:“我约他相见不过是因为知音难求,惺惺相惜而已,如今四处强贼环绕,你看那群公子哥竟然还在纸醉金迷之中,我从西京到上都,竟然都是这样的人,偶有一两个也是虚情假意奉承之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唉,唯有那位小郎君一番热血,让我对上都子弟的印象大为改观。” 看着寒雨懵懂的表情,穆清清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继续谱曲,知音难求啊,这曲破阵令耽搁了几年,如今终于能继续谱下去了。 韩巧听完值班司曹报告完这件事后良久沉默不语,摆摆手让司曹下去,现在怎么处理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可以想象到明日的朝堂上又该有一番唇枪舌战。只是这事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当然没那么简单了”没睡的不止这些牵扯进去的,还有大华帝国的皇帝李聿,听完典察司首领林琅的汇报,李聿笑了笑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是石家和容家的矛盾积累的结果,前两月容琦驳回了石进义升任都指挥同知的申请,上个月石进义当众训斥容恒,好啊,朕的臣子不忧心国事,专门为这些意气之争争强斗勇” 林琅低头道:“右都督和宣威将军从清君侧之时就已经互相看不对眼了,二人能力都是顶尖的,当年破西京的时候右都督抢先一步入城,又入了五军都督府,两人矛盾一直都有,不过两人都不是不识大局之辈,这些都是小辈在斗法,陛下无需担忧” 李聿揉揉头:“看吧,明天朝堂上有得吵了,这些人仗着朕的宠信越发的不顾全大局了” 林琅低首立在旁边不语,作为一个已经在皇帝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他很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沐皇恩 五更声响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正阳门的东侧门前便已经站满了等着上早朝的官员,相熟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容琦戴着八梁朝冠,身着绯红色的公服,补子上绣着一只凶猛的狮子,腰间佩着玉带,戴着绘着云凤的四色绶带,手里拿着象牙笏,站在最前面闭目养神。听到后面官员寒暄问好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同样穿戴的舒平川c戴着七梁冠的石成衡以及穿着鹤服的汪莘冲他们点了一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大理寺卿何其琛捅了捅韩巧小声问道:“平日里早朝向来都状如鹌鹑的那些武勋们今天怎么如此如临大敌一般,更奇怪的是,这容琦,石成衡已得陛下恩典不用参加早朝的今日也来了,子正你可知这是所为何事?” 韩巧小声朝何其琛描述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何其琛惊讶捂住嘴巴,小声道:“怎会发生如此事,这实在是太过于荒唐” 韩巧嗯了一声,看了看那边围在一起的掩不住兴奋的监察使们,再看了看一个人垂手立在旁边的左都御史史清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这样一件事,监察史们肯定不会放过扬名的机会的,老好人史清言已经压制不住手下这群言官了,只希望不要借题发挥的太大吧。 天将要大亮的时候,正阳门上的鼓开始响起来,总共响三声,一声比一声响,间隔也一声比一声大,听到第一声鼓,刚刚还成群闲聊的官员们,都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按文左武右的顺序排成两排,等到三声鼓响完的时候官员们已经列队完毕,一个个手持笏板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寅时刚到,正阳门上的泰安钟被敲响,不过只响一声,响过以后,东西侧宫门开始打开,文武官员依次进入,穿过天水桥在前面广场的时候队伍停下来稍作修整,各官员检查自己的仪表和位置。等到再次出发的时候,监察御史开始出列,在队伍中来回监察有没有人仪容不当步履不稳咳嗽吐痰的,如果有就会记下来向皇帝报告,等朝会结束立马予以惩处。 山呼完万岁,礼部尚书孔宗文上前奏道:“遣往安南的廉查使于昨日归来,据说查远安南王陈氏一族确为战乱所亡,陈氏甥黎苍众望所归权理国事,其所遣特使携表在鸿胪寺等待陛下的册封,带回安南以正名分” 李聿想了下道:“可,告诉特使,朕明日在太和殿设宴款待,同时发放分封文书” 礼部尚书退回班列,兵部尚书上前道:“近年来,帖木儿国日益猖獗,打草谷日益频繁,西军压力剧增,特上书拟请在西四府新增两个都司” “着五军都督府督办此事,尽快提出章程” 容琦和左都督李桢出班接旨。 朝会渐入尾声,几个监察使看了眼仍然默不作声的上官,相互对了个眼色,一位监察使出班:“臣弹劾右都督容琦,宣威将军石成衡教子无方,当街为争抢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 皇帝看了一眼这个监察使,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左右都御使问道:“哦?确有此事?” 韩巧无奈只得出班奏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这一干人等已尽收顺天府大牢等候处置” 皇帝哼了一声问道:“既然已收押为何不尽快判处,按大华律惩处便是” 监察使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偏袒,把头贴在地上道:“陛下,一国公候之子为了一青楼女子当街大打出手,这不严处不能服众啊陛下” 史清言冷眼看着这个监察使,这个蠢货,御史言官的弹劾之道都不明白就想学人家搏一搏名垂青史,对于武官尤其是这种百战名将,跋扈骄奢向来都不是弹劾的理由。 太子李炽出班道:“父皇,儿臣以为,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那公候之子又如何,按大华律来办是最公正的,只要事后让右都督和宣威将军回去严加管教即可” 秦王李汶当即出班道:“父皇,臣听说不是斗殴,而是那容与殴打石守忠,据说石守忠当场昏迷在地,父皇,儿臣以为这种行为应当严惩,家事不平何以平国事,子不教父之过,儿臣以为容与固然按大华律所办,右都督也该治个教养不力之罪” 刑部尚书吴策出班否决道:“陛下,臣昨日也曾听闻此事,可是臣听说的与秦王殿下的不一,臣听闻容与身边只有两人,而石守忠身边有十数人,莫非北军战力已经如此惊人?再则固然右都督有教养不力之罪,回去再严加管教就是,右都督常年为朝征战,难免对子嗣有疏忽,不应严惩” 定国将军朱能冷哼一声道:“吴尚书此言恕我不敢认同,严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严惩,而是为了助右都督磨平顽儿的棱角,小小年纪便是当街一霸,哼” 皇帝只觉头痛症又开始犯了,强忍痛状出声道“够了,在朝堂上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容与,石守忠当街斗殴,按大华律当街斗殴者仗二十,念其年纪尚小仗十,容琦,石成衡教子无方,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容琦,石成衡出班跪拜,把头埋得低低的跪谢道:“臣,谢主隆恩” “退朝”皇帝一甩袖子,起身往后宫走去。 舒平川同容琦一道慢慢往外走,看容琦还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拍拍容琦的肩膀道:“行了,你家那二小子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按理说你该习惯了啊” 容琦小声道:“我那二小子那事倒没事,再说吃亏的是石成衡那老家伙的崽,我烦的是回家怎么跟夫人交代,昨晚出事就骂我对二小子多加纵容不加管教,你看吧今天要是得知二小子挨了十杖又得骂我了” 舒平川哈哈大笑:“令夫人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们容家出了一个恒儿就够了,再出一个,怕是有许多人都睡不好觉了” 容琦点点头道:“说来也可笑,与儿越纨绔荒唐,我容家反而越安全” 舒平川收敛笑容小声道:“太子与秦王越发明显了,武勋集团除了你我和老石,几乎一面倒的支持秦王,文官们又全支持太子,陛下又不加以节制,看今天的情形,秦王已经决定拉拢老石打压你了,这朝堂越来越乱了,” 容琦回头看了看巍峨的正阳楼,重重的点了点头,陛下到底在犹豫什么,再这样下去恐怕以后靖难旧事要重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少年心 七锁窗寒 前些日子兄长被石进义以藐视上官之名处了二十军棍,然而兄长写信回来却显得轻描淡写。而现在容与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兄长在打肿脸充胖子跟自己吹牛,他二十军棍是什么样容与不知道,可是自己这才挨了十杖就已经疼的直哼哼,趴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敢翻。 容琦和容夫人陈氏一推开门便听到容与吸凉气的声音,顿时又气有心疼的说:“哟,这不是我们名扬上都容公子吗,为博美人一笑跟人家当街斗殴的少年英雄啊,现在我出去,人家都指着我说这是容二公子的娘亲,你可是比你爹厉害多了” 容与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道:“娘,是人家挑衅我的,人家都要在我头上拉屎了,我能不揍他吗” 容夫人嗤笑道:“人家在你头上拉屎了吗?每次闯祸都说人家惹你的,哪有人家敢惹你容公子啊” 容琦在旁边不忍心,劝着自家夫人说:“夫人,这事也怪不得与儿,他石成衡一向和我不对付,他的崽儿挑衅我儿,我儿反击也是没错的,我容家也不是怂蛋,再说。。。” “你闭嘴,我还没说你呢,从小我就让你对与儿严厉些,你就是不听,我让你把他送到凤翔府磨练几年你也不许,容定边,我跟你说与儿变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容琦谄媚的笑着道:“夫人教训的是,不过这不看老大已经去了秦北吗,我就想把老二留在你身边,你这不也舍不得吗” 容夫人一听扬声道:“怎么舍不得?我还巴不得你们父子走的远远的,省得一天天的气我。外面都说是我不好好管教老二,还说我为了阻拦你把老二送到凤翔府去把你脸都挠花了,我父亲母亲还专门写信劝诫我出嫁从夫的道理,偏偏我还不能解释,大的大的气人,小的小的一天天惹祸” 一听自家娘亲又开始碎碎念,容与无力的呻吟一声,自家爹爹简直丢人,谁能想到赫赫战功的右都督居然夫纲不振,深感自己以后一定不能这样,太丢人了。 容夫人不知道容与在心里怎么想的,一听容与哼出声,也顾不得嘲讽容琦了,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口,眼睛顿时就红了:“顺天府府当真如此铁面无私不成,十杖就打成了这个样子,容定边你还说没有什么大碍,你来看看,这个样子像没有大碍的样子么” 容琦闻言赶紧上来看容与的伤口,看了一眼皮开肉绽的伤口,容琦松了一口气,笑着向自己夫人解释道:“无碍无碍,夫人你不知道那些行杖刑的衙役有一些绝活,别看老二站在被打的这个样子,其实反而没什么事,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几天后保准能好,就是样子看起来吓人一些,想来那些衙役也是在卖我们一个面子” 容夫人一听自己丈夫这么说便也放心不少,自家丈夫自己还是了解的,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谎,只是瞅了一眼自家丈夫还在朝自己笑,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啊,儿子伤成这样了还在那笑,连顺天府都要卖你容都督的面子得意是不是,还不赶紧跟我过去看看老杨的伤怎么样” 又看了看自家趴在那哼哼的儿子道:“你爹爹说没事必然是没事的,少在那哼哼,过两天伤好了抄一百遍孙子兵法,还去青楼,还斗殴,正好咱家被禁足你就待在家里好好抄吧你” 容琦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的惨样,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便着跟自己夫人出去,隔老远容与还能听到爹爹解释哄娘亲的声音。容与哀嚎一声,自己这日子没法过了。 同样觉得日子没法过的还有顺天府尹韩巧韩子正,本以为抓了东街的鼠社头领武大勇,上都孩童失踪的事情就会结案,可是事情反而更加复杂起来。韩巧看着满桌的案宗深感到头疼,短短五天便又有26个孩童失踪,这足以证明这武大勇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如今他的身后人在向自己示威啊。派人询问那武大勇幕后之人,那家伙竟然死活不说,上都的鼠社何时如此铁骨铮铮了?韩巧正想的入神,就看到推官刘贺脸色难看的过来,韩巧心底一紧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贺呼出一口气道:“今日在河定桥下发现13具男尸,俱是河定桥上平日里有名的恶霸,同时马行街,武成巷,南阳街,西直门,都有往日里的恶霸泼皮身死家中,总计36人,据仵作所言这些人的死法各不相同,河定桥十三人死于窄剑,而马行街恶霸五人肋骨胸骨俱断似是死于拳脚之下,而南阳街八人则死于阔刀,武成巷与西直门则死因不明,不过据查这些人平日里也做些拐卖的营生,也算是罪有应得” 韩巧瘫坐在椅子上,一夜之间便有49个人殒命,哪怕这些人罪大恶极,可是也该由官府审判,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些人死了我们才查出他们做了些什么勾当,看来我们的衙役捕头失职了,三班捕快,九街衙役全体出动,给我查,十日之内我要看到线索摆在我案头,若是一无所获,你们一人下去领三十板子吧”随着韩巧近乎咆哮的声音在公堂上响起,顺天府所有差役都没入上都的大街小巷之中。 青衣坐在陈楼上的靠窗包间里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底下来回奔波的差役,坐在青衣对面的是一个身着黄衣的高八尺身似铁塔的高大汉子。汉子同样也在看着底下忙碌的差役,挠挠头小声问道:“青衣,我们这般明目张胆是否太过挑衅官府的权威” 青衣细细喝了一口茶,待茶的香味在自己嘴巴里荡了几圈才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拐卖孩童的幕后之人隐藏在水下,他不动我们根本没办法找到他,我们只有把这水彻底搅浑才能有所收获,再说那些作恶一方都是一些该死的人” 黄衣笑着点点头道:“论智慧我不如你,如今既然你来到上都便一切都听你的” 青衣看了一眼黄衣摇摇头道:“那武大勇的家眷如今有没有找到,据说武大勇在牢里什么都不愿招供,也许找到他的家眷会有所突破” 黄衣收敛笑容看了一眼楼下那些拿着画影图形挨家挨户问的差役说:“那户人家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早早的就不见了踪影,据东街的阁众说最后见到都是一个月前了” 青衣晃了晃水杯语气漠然的道:“看来这潭水还搅的不够浑,听说右班捕头知道一些事,我们今晚找他聊聊” 黄衣嗯了一声,一口喝掉杯子里的茶,天都快要黑了,窗外楼下的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黄衣神色一暗,生活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人们尽情享受着这里的繁华,当黑暗来了的时候却选择了刻意忽略。 容与撅着屁股在床上认真的抄着孙子兵法,反正躺着也没事,还不如趁这时候抄完,抄完以后还能偷偷出去玩,要真的跟爹爹一样禁足三月,那真的会被逼疯掉的。正抄的认真,却听到一个夸张的笑声,容与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窗户已经被打开,又是一身男装舒窈正坐在上面笑得肆无忌惮。 容与惊讶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你怎么来了” 舒窈得意的拍拍窗户,指了指那边两家相靠近的围墙道:“我当然是翻过来的啊”说着又噗嗤一声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指着容与的姿势说:“只是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你这副姿势,真是大开眼界” 容与被笑得有些恼羞成怒,小心翼翼的换了个不会碰到臀部的姿势,却不料舒窈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容与哼了一声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身为一个女子还爬墙到一个男子窗前,这恐怕不是你英国公府教导的规矩吧” 舒窈笑嘻嘻盯着容与的道:“我自小就在西北长大,在那里可没有上都那么多的规矩,再说了你一个上都有名的纨绔跟我提什么规矩呀” 容与气急,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不看舒窈。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平日里见那些世家女子哪一个不是循规守矩,一行一语中皆合乎礼法,一颦一笑中皆是能显出世家大族的底蕴来。舒伯伯也是一个守礼之人怎么,如今生出的女儿却是这样的。 舒窈挑挑眉,不满的说:“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要不是当时我在,你当时就要被石守忠揍趴下了” 容与叹了口气转过头,刚想说话,便听到舒窈又小声的说:“不过没关系,你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有些优待的” 容与满头黑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舒窈喂了好几声都不见容与搭理她,哼了一声扔了一个瓶子到容与床上道:“偷了爹爹最好的金疮药立马就给你拿过来了,没想到你居然对我这样,哼”说完就跳下了窗不见了踪影。 容与拿起那个小瓶子一看,果然是舒伯伯收藏的最好的金疮药,好像上次父亲还埋怨舒伯伯太小气了,这个都不舍的给他用。心底一暖,又想到人家也是好意,一个女子还爬墙过来给自已送这个,自己确实有些太过过分了,便冲早已经没了人影的窗外喊了声:“谢谢” 却见到窗边又钻出一个脑袋,舒窈笑嘻嘻的道:“不用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风中柳 “咚!——咚!”,“咚!——咚!”,“咚!——咚!”外面的落更打响的时候,还有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差役进出顺天府,今天跑了一天才知道这件事有多扑朔迷离,别说是杀人案毫无头绪,就连拐卖孩童的案件都断了线索,而三十大板就像悬在每个人头上的一把利刃,压的所有人都焦急不已。 成大和自己手下的捕快告了别,慢慢朝自家住的小巷子走去,路过巷口的酒家,卖酒娘子探出头笑吟吟的道:“成捕头回来啦?今天劳累了一天了,要不要来几角酒解解乏” 成大摸了摸怀里的几角碎银,犹豫了下,朝酒家娘子笑着摇摇头道:“今日里府尊催促的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有事,还是不喝酒好,喝酒误事” 酒家娘子看了看成大已经被汗水浸出盐渍的皂衣,理解的点点头道::“最近上都是有些乱,听说昨天上都的恶霸都死了好些哩” 成大没兴致在这里跟一个八卦的酒家娘子闲聊,随意的点了点头,就朝一脸意犹未尽的酒家娘子道别,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到自己巷子深处的家。 巷子里家家户户都闭着大门,跟外面那些坊市不同,这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早睡。不过药铺还没关门,亮着一盏微弱的光。成大松了一口气走进去,里面只有掌柜一个人坐在柜台上就着微弱的烛光看一本医书。成大朝掌柜拱拱手道:“又麻烦孔掌柜刻意为我留灯到现在” 孔掌柜拿出一大包包好的草药摆摆手道:“无妨,左右也是无事,这里的药已经给你配好了,是十五天的量” 成大把怀里的碎银全拿出来,放到柜台上,囧然道:“少了一钱银子,今天弟兄们追查线索,天气又热我就请弟兄们一人喝了一碗冰酪,不过孔掌柜你放心明天我就把这钱银子补上” 孔掌柜把药塞到成大怀里,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这一钱银子不给也成” 成大摇摇头道:“这不成的,您本来收我的药钱就比别人低,我可不能再占您便宜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孔掌柜便不再坚持了,跟施舍等同的恩惠对于一个有志气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侮辱,看着抱着药回家的成大,孔掌柜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个汉子啊,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就得了绝症呢。 成大站在自己门口,看着虚掩的门,和里面透出来的灯光,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推开门朝里面道:“梅娘,安安我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听到儿子发出的欢呼声,也没有看到梅娘欢喜的朝自己跑过来迎接自己的身影,成大一瞬间变了脸色,各种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把药扔到一边,抽出自己的佩刀,慢慢的往前走,拿刀挑开门,便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坐在主位上,看到自己还朝自己笑了一下,似乎没看见自己手上的刀。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场景,松了一口气,把刀扔到一边朝青衣男子拱了拱手到:“好汉此番前来不知是为寻仇还是其他,如是寻仇,也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与弱妻稚子无关,若是其他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恐怕帮不了好汉” 青衣似笑非笑道:“果然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一个爱妻护子的好男人,只是成大,你身为一个右班捕头,一个好父亲又为何包庇那些拐卖孩童的畜生” 成大顿时面如死灰,想到昨日里那些恶霸的死,哪里还想不通便是出自眼前这位男子之手。成大扑通一声跪下来哀求道:“我自知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死不足惜,只是梅娘和安安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我是一个捕头,这些事他们都丝毫不知情,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青衣叹了一口气道:“成大我知道你做此事,也是为了你儿子的病,可是做了什么事就要付出什么代价,你儿子和你娘子我们不会去动他们,不仅如此只要你说出接触你让你包庇这些畜生的人是谁,我们便不会去顺天府检举你,你还是那个右班捕头” 成大咬咬牙道:“是西城兵马指挥司的吏目张其,每次都是他跟我接触” 青衣点点头走出房门,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成大道:“你的妻子马上就会回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完就一跃跳出墙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梅娘简直开心极了,今天听人说有个神医云游到上都,如今正在河口街后日便会离去,于是便带着儿子赶过去,排了整整一下午的队,所幸最终还是排到了,神医查看了儿子的病状后说还有救,只是需要长时间的服药,还当即开了两副处方让梅娘回去按方抓药,一日两副,半年后自然病除,梅娘问了问身边的人这人不会是骗她的,周边的人都在嘲笑她无知,这是大名鼎鼎的徐神医。虽然被人嘲笑了,可是梅娘却感到一种由衷的快乐,这些人异口同声得这样说便说明这个神医不会骗人,自己儿子并不是绝症,把药房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拉着儿子赶回家,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丈夫分享这个好消息。 梅娘回到家,便看到大门开着,丈夫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平日里最宝贝的佩刀也随意的扔在地上,梅娘让儿子一个人去房间里玩,走过去捏捏丈夫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今日里太过劳累了” 成大点点头疲惫的道:“今日府尊大发雷霆,我们今日在上都大街小巷奔波了一天” 梅娘舒了一口气,这件事自己已经听说了丈夫没有骗自己,于是便笑着将今日的事说给丈夫听,却发现丈夫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以为丈夫是太过劳累生病了,担忧摸了丈夫的额头,还好不烫,反而有点凉。 成大任由自己的妻子摸着自己的额头,挤出一丝笑容道:“说到安安,我今天拿药的时候还欠了孔掌柜一钱银子,明日你替我去还了吧,所有的钱都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梅娘笑了笑握住自己丈夫的手说:“您明日去府衙报道的时候顺带给孔掌柜不就得了” 成大回握了一下梅娘,错开话题道:“快去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汤面了” 梅娘一拍脑袋赶紧去给自己的丈夫做饭,光顾着开心了,忘了丈夫已经饿了好久了,不过一摸怀里的药方,又开心的笑出来,安安的病就要好了,自家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成大等自己妻儿都睡着以后,悄悄来到自家院子里,把院子里弄乱,在自己身上胡乱砍上几刀,想了想又用自己的血从庭院滴到围墙下,做完一切以后瘫坐在杂草堆里,拿出自己的佩刀,反着狠狠的捅进自己的胸膛,那位青衣人说的不错,犯了错事确实需要受到惩罚,如今自家儿子的病也要好了,箱子里的财物也够梅娘度过一辈子,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赎罪了。只是愧对于父亲一直的教导,没能做一个嫉恶如仇的捕头反而做了丧尽天良的畜生,恨啊,好恨啊。 容与被一阵瘙痒给痒醒,下意识的用手去抓,碰到的一瞬间猛然想到,自己的屁股早已经开了花,可是这触感怎么不对,摸起来怎么像是结了痂,动一动好像也没那么疼了。连忙把守夜的小侍女叫醒给自己掌好灯,然后把迷迷糊糊的小侍女赶出去,自己拿着铜镜就着灯下一看,果然伤口已经全部结咖。掏出那个小瓷瓶看了一眼,果然是顶尖的金疮药,不免又想起了舒窈,拿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自己果真长得那么好看? 第二天早晨容琦来看自家儿子的时候,看到自己家儿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容与翻了个身,不顾容与的挣扎扒开容与的裤子查看容与屁股上的伤势,结果竟然看到昨天还血淋淋的伤口,今天竟然全部结了痂,问这个臭小子,结果这个臭小子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半夜醒就发现结痂了,百思不得其解。回去跟自家夫人说了这件事,自家夫人却冲自己翻了一个白眼道:“不是你说的那些行杖刑的差役都有自己的绝活嘛,与儿这么快好有什么好奇怪的”容琦想了想,也是这个理,那些差役世代干这样的活,有一些不为人道的绝活也不是不合理。 自己的爹娘怎么想的容与不知道,他正悠闲的躺在床上吃梨。一个石子滚了过来,容与偏过头一看,果然又是舒窈,也不知道她怎么绕过门外的两个侍女的,又无声无息的翻过窗户。 舒窈仔细打量了下容与满意的道:“看你这样子是要好了,看来爹爹没跟我吹牛,那瓶金疮药果然是他从徐神医那里骗来的” 容与瞪大眼睛,拿出那个小瓷瓶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徐神医?就是那个号称只要有半口气就能给你救回来的徐神医?” 舒窈点点头:“是啊,我爹爹说那可是徐神医的宝贝,因为原材料冰泉火莲已经不在生长了,所以徐神医只有几瓶,我爹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才骗过来一瓶” 容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瓷瓶,突然感觉这瓶药用来治自己的皮外伤真是浪费极了。 舒窈一眼就看透了容与在想什么,耸耸肩无所谓的说:“你也不要多想,这个再珍贵也是用来用的,再说你现在也正好需要用,留我爹爹那里供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你” 容与张张嘴,想要说谢谢,可是却又觉得光说句谢谢已经远远不足以表达谢意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要感谢地话”舒窈走过来,认真的看着容与的眼睛道:“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醉红妆(上) 容与愕然的看着舒窈,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这像是一个女子对男子说的话吗。 舒窈依然认真的看着容与,丝毫没有要错开眼神的意思,容与腾的一下脸就红了,接着就看到舒窈的那双好看的眼睛渐渐地染上了笑意,容与移开视线,用手扇了扇风,赧然道:“这天气好热啊,太闷了,可能要下雨了” 舒窈的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儿,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是啊,钦天监也说这几天要下雨来着” 容与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他在脸红什么,大概真的跟钦天监说的一样,这两天便要下雨了吧。容与还在那胡思乱想着,舒窈也没说话,细细的看着房间里的布置。 过了许久,容与听到外面传来侍女说话的声音,再一看,才发现阳光已经能透过窗户斜斜的映在地上。舒窈叹了口气道:“我得走了,看你的样子明天应该能好” 容与点点头,按这个速度来说,明天自己的伤就应该能好,终于可以不用在床上躺着了。 舒窈哼了一声道:“容与,我走了” 容与疑惑的看了舒窈一眼说:“我知道啊,你刚刚就说了啊” 舒窈气急,真是根死木头烂木头,走到窗户边,又不甘的朝容与恶狠狠的说:“容与,我现在要回家了” 容与用力的点点头,心想自己又没神游天外也没聋,自己都已经听到了。 舒窈重重的哼了一声,双手一撑就跳过了窗户。 容与听到舒窈落地的声音,有些无奈,这么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就这么喜欢翻墙爬窗的。又想到西洲素来民风剽悍,听说那里的风气也极为大胆,想来小姑娘便是因此和上都的那些世家小姐不一样的吧。正胡乱的想着,冷不丁看到窗户边舒窈正探着个脑袋委屈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发现她了,小姑娘委屈的道:“容与,我真的要回家了哦” 容与无奈的朝小姑娘点点头脱口而出道:“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改日见” 舒窈咕唧一声笑出来道:“好!那我们明天见” 容与盯着窗边看了好久,终于没有看到小姑娘再钻出来,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回家了,可是明天见?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明天见了,改日见只是一种客套话啊。一拍脑袋,也是啊,这小姑娘自小在西洲长大的,她虎啊,不明白这些客套话啊。 韩巧坐在公堂上一言不发,就在昨晚自己的得力手下成大居然死在家里,据有经验的捕快说所言成大死的地方有打斗的痕迹,仵作也说成大身上伤痕无数,似是力战不敌,最后被敌人用成大自己的佩刀一刀插入胸膛而亡。而成大的妻子梅娘也被发现在后院自缢而亡,可是成大三岁的儿子却不知去哪了。耻辱啊,自己手下一个堂堂的右班捕头,一夜间就家破人亡,这伙贼人简直是不把自己,不把整个顺天府放在眼里,一想到这里,韩巧就气的浑身发抖。 府丞严狩匆匆走上来,韩巧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是不是又有孩童不见踪影了” 严狩摇摇头道:“启禀府尊,今日并没有接到孩童不见的案状”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只是,今日西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侯昂被发现死在西直桥的一个小巷子里,一同死去的还有随行的四五个军士一个吏目,推官已经带仵作去现场查探了” 韩巧腾地一声站起身:“可确定那人是侯昂?” 严狩苦涩的点点头:“是那侯昂,五城兵马司已经认领了尸体” 韩巧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贼子焉敢,一个堂堂七品副指挥说杀就杀,这是要谋逆吗” 青衣就坐在巷口的酒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那些捕快仵作在检查尸体,还原案发情形,周边挤满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青衣仔细的看着围观的每一个人的表情,看到某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的漏出了笑意自己已经把草拨动的如此的响,那些蛇终于也是按耐不住的被惊着动一动了。 黄衣把成平安顿好,小家伙刚哭累睡着,黄衣叹了口气,这小家伙也是可怜,自幼就得了绝症,父亲为了他自杀身亡,母亲受不了刺激也追随父亲而去,独留这个小家伙自己一个人,正好自己也不打算成家,就跟这个小家伙相依为命吧。 一个阁众走进来,朝黄衣恭敬的道:“我们在四大帮的棋子已经全部收到指示” 黄衣点点头,随那个阁众走出去,自己还有许多的事要做,青衣的安排也还要自己来执行,既然已经决定要搅浑这潭水,那便不介意更浑一点。 “启禀府尊大人,那侯昂是被一根铁钉穿透太阳穴而亡,而那些军士则是被割断气管,而且据仵作所查可以断定的是,那些军士和吏目死亡时间要远远早于侯昂,伤口也一致,因此可以断定是一武功高强之人以一己之力所为,武器应当是那种窄剑和透骨铁钉”推官刘贺把今日所见所查的仔细讲给韩巧听。 “而且我们居然在侯昂家中发现大笔银财,以侯昂这俸禄恐怕几百年也攒不够这么一大笔” 韩巧所有所思,看推官欲言又止,便问道:“可是有什么其他发现” 刘贺答到:“下官怀疑,那侯昂也参与到拐卖孩童案中,这样这大批的银财和突然被伏击便会被解释的通” 韩巧点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都死了啊,没有证据来证明我们的猜想” “府尊,府尊大事不好了”值班司曹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甚至于中途摔了一跤。 “何事如此失仪”韩巧盯着值班司曹喝道。 “黑虎,青狼,忠义和腾蛇四帮不知为何混战,到现在已经死伤数百人了” “什么?”韩巧霍然起身“快命令三班捕快九街衙役火速前往弹压” 值班司曹赶紧跑出去通知,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现在整个上都除了少数一些地方,似乎都能听到打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醉红妆(下)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能当街械斗?打杀声本府在顺天府内堂都能听到,你们还说不知道?”韩巧红着眼睛在公堂上咆哮着朝底下伏在地上四大帮的帮主怒吼。自己在顺天府忧思了整整一晚,三班捕快九街差役全体出动,五城兵马司全力弹压,终于是平息了这场大规模械斗,而底下这四个浑人竟然告诉自己不知道。 青狼帮帮主抬起头委屈为自己辩解道:“望大人明查,确实不是小人所为啊,就算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可能召集帮众在上都内城中公然斗殴啊” 其他三帮帮主俱是点点头,这真是祸从天降啊,自己四人在家中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差役敲响家门的时候才得知这一事,问参与的手下,居然各自也不知道为何会打起来,简直是邪门了。 韩巧哼了一声道:“如今你们就算说不知道也无用了,昨天那么大的动静,今天恐怕连我都会被问责,而你们四人不管背后人的势力有多大也保不住你们了” 四人大骇,连连求饶,韩巧无动于衷,让差役带下去收监,然后便示意其他人都可以回家了。熬了一整宿是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回到后堂,洗了把脸,便让已经醒了的妻子给自己穿上朝服,妻子欲言又止,韩巧朝担忧的妻子笑了笑道:“无事,左不过出贬,陛下是个对老臣子仁慈的人,再说你不是早就想闲下来吗走走吗,说不定我们这次能去边州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光” 妻子点点头,只是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明白丈夫只是在安慰自己,陛下是个铁血皇帝,虽然近些年来仁慈许多,可是谁都不会把他当个仁皇帝,而这件事的严重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又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得罪过太多人,言官弹劾的时候,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寒雨一起床,便看到自家小姐似乎早早的起床了,如今正忧伤抱着一根玉萧在小楼上吹着。寒雨揉揉眼睛,重重的打了个哈欠,这几天自家小姐总起得很早,一早起来便在小楼上弹吹一些忧愁的曲子,花妈妈说这是慕少艾了,可是寒雨有些不太懂,问花妈妈,花妈妈只是笑着说自己是个小丫头。 穆清清把玉萧放下,叹了一口气,自从得知那天那个公子竟然是容家的二公子后,她就一直有些心乱,猜得出少年是官家子弟,却没想到少年来头这么大。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为了自己这样的人跟人家当街殴斗的,更何况对面是同样的顶尖豪门石家的人,只是到底起因是自己,人家还为自己挨了十杖,听寒雨说抬出顺天府的时候打的血肉模糊,只是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容家的禁足严格来说只是针对容琦一个人,不过为了表态,容家除了厨娘其他人都得到严令,没有重大事不得外出。因此等容家知道昨晚的喊打声是发生了何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时候。 容与长大嘴巴,自己看来是小看上都的帮派了,在内城械斗这该有多大的勇气才行,较真儿来说,按大华律在内城附近妄动刀兵甚至可以出动京卫以谋逆罪剿灭。 而那边正房容琦得知这一消息也是十分愕然,叹息一声道:“老韩这回倒大霉了,恐怕要去边塞军屯了” 容夫人道:“应该不会吧,韩子正也是陛下老臣了,纰漏也不出在他身上,陛下应当不会这么果决吧” 容琦摇摇头道:“近年来陛下的心思越发的难以猜测,去年重臣左纯就因为醉酒乱言贬任中都指挥同知,如今韩子正最少也要去边州了” 容夫人握了下容琦的手道:“你就是个操心的,如今你都被禁足还这样担忧朝堂上的事情,前些时候你还说我们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安安全全就好了,不要忧思那么多” 容琦点点头,不再与妻子讲那些朝堂上的事,转而与妻子讲些趣事。 舒平川手持象牙笏,听着后边吵成一团的官员们一言不发,如今朝堂上似乎已经开始泾渭分明了,文官团体主张轻处,而武官团体主张重罚,两边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老韩现在甚至都没有到大殿上来的辩解旁听的资格,只能跪在殿外等候判决。看了眼皇帝,皇帝似乎在极力忍耐,不过看样子似乎已经忍耐不住了。 “韩巧出贵阳府,另着山左知府周泽知顺天府”皇帝面无表情道。 吵闹的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看来皇帝早已经决定,太子一脸灰败,秦王却一脸喜色。 舒平川忍不住看了眼皇帝,皇帝这些年越发的偏向秦王,周泽是秦王的人,如今却要升任顺天府尹,太子一边的几个重臣,中立两不站队的韩子正却都贬出京外,难道皇帝起了废立的心思?恐怕今天过后站队形势又要发生变化了。 舒平川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下三刻,喝了一口茶,朝管家问道:“小姐呢” 管家招来侍女问清后答到:“小姐应当在绣楼上做刺绣” “把小姐找来,就说要去拜访镇国公,另外我记得后院果林的桃子应当是熟了吧,摘几筐我要一并带去” 管家让侍女去绣楼通知小姐,自己亲自去果林挑选桃子,自家老爷跟镇国公向来亲厚,这可马虎不得。 容琦在家中收到拜贴,笑了一声朝自己夫人道:“快去准备一下吧,舒平川要来家中蹭饭了” 容夫人看了一眼拜贴,奇道:“怎的这一次如此重视,还送上拜贴,难道相公您一被禁足,舒家就已经和我们如此疏离不成” 容琦指着拜贴上一处笑着说:“夫人你看,人家已经点名说要携女前来拜访,难道不需要重视一番吗?” 容夫人眼睛一下子亮了:“难道?” 容琦得意的喝口茶道:“正是,不然平川也不会这时候把女儿从西洲老家接回来,而且那天下朝舒平川说他们那边已经没问题了,所以这次如此重视的送上拜贴也是要看看我们的想法” 得到丈夫肯定的问答,容夫人赶忙让仆役去通知少爷,想了想又让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跟着一起去给少爷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则去安排宴席,这可不同往日,这可得依礼行事。 容与任由两个大丫鬟在给自己打扮,见鬼了,这群人居然还要给自己脸上扑那种白白的粉,说是如今上都流行的白面妆,扑上去会显得皮肤白腻,许多贵公子都会扑上,容与刚想拒绝,自己母亲就走进来一巴掌敲到自己的头上,让自己必须得扑,还说要给舒伯伯留个好印象,容与挠挠头,可是舒伯伯不是个隔三差五的来蹭饭吗? 舒平川带着舒窈进容家的时候,便看到容家人站在大厅等着,容琦容夫人倒还好穿的只是比平日里庄重一些,倒是容与,穿的风度翩翩不说,脸上居然还白了许多,像个白面书生一般。舒平川有些忍俊不禁,朝容琦行了个见礼以后,便问道:“贤侄怎么两日不见就便白了许多” 容与就一听苦了脸,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家娘亲,恭敬的朝世伯行了个礼。 舒平川又打量了一下容与意味深长的道:“贤侄这伤是就好了?看来顺天府那些差役手下功夫确实了得啊” 容与有些心虚,不知如何接话,还好母亲上前一步道:“不知我那贤侄女有没有来,我这从未谋面的婶婶倒是想见一见” 舒平川哈哈一笑,把后面的少女让出来道:“窈儿,还不出来见过你的叔叔婶婶” 少女年龄不大,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条鹅黄色的长裙,裙子下端有两条长长的丝带,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垂鬟分肖髻。 少女有张标准的鹅蛋脸,小巧的鼻子微微挺起,樱桃般小嘴笑起来有一个美丽的弧线,皮肤晶莹剔透,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眸就像秋天的水波,一层一层漾到人心底,黑色的瞳孔夜空中的星辰,有种莫名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舒窈朝容琦容夫人福了一礼:“窈窈见过叔叔婶婶” 又朝容与行了一礼道:“窈窈见过容世兄” 容与有些怔愣,听到母亲咳嗽一声赶紧还礼,却看到舒窈瞬间就红了脸,一抹红色还顺着脸颊爬到了晶莹的耳垂上。 容夫人赶紧走过去拉住舒窈的手,把手上一只镯子套到舒窈手上道:“好孩子,婶婶第一次见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是从老太君那里传下来的镯子,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舒窈羞涩的低下头,抚着手上的镯子讷讷的道:“不成的,这礼物太珍贵了” 容夫人哈哈一笑拉着舒窈去了后面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如果不是自己知道舒伯伯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不是看到舒窈隐晦的朝自己眨了眨眼,容与真的要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了。这得体的礼仪娴静的样子,这完全就是那些上都贵女们该有的模样。 待儿女们都出去了,舒平川刚刚还带着笑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朝容琦叹了口气道:“大乱就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玉人歌 “韩子正被贬到贵阳府去了,贵阳府是什么地方你我都知道,那里情况太复杂了,不仅仅是当地的土司众多,还要与镇南王打交道,最主要的是此去路途遥远,他韩子正能不能熬到贵阳府都是一个问题”舒平川担忧的道。 容琦惊讶的看着舒平川道:“竟然贬谪到贵阳府去了?一旦镇南王发难贵阳府便会首当其冲,我不认为韩子正那个性子会弃城而逃,而南军又多有废弛,这简直是让韩子正去死啊” 舒平川点点头道:“陛下这几年越发的对老臣子严苛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啊,这说明陛下已经对自己丧失信心了,所以才会让那么多重臣远离上都,而能让一位马上君王这样恐怕只有。。” 容琦打断道:“慎言慎言,窥测陛下可是大罪” 舒平川苦笑着说:“你是不知道,今日朝堂上太子大败,陛下竟然让山左知府周泽调任顺天府尹,我下朝时看到有些同样中立的官员已经开始像秦王靠近了。” 容琦皱了皱眉道:“陛下这究竟在做什么,这样打太子的脸却又偏爱秦王,这不怕出现前朝旧事吗” 舒平川摇摇头道:“圣心难测啊,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也看不清了,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漩涡中粉身碎骨,你如今被禁足反而是幸事” 容琦站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听着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落寞的说:“只是这样被豢养在上都,并不是我所想要的,我们武人就应当在边疆在战场上,而不是像这般在上都享受荣华” 舒平川喝了一口茶道:“等窈窈的事了,我就要自请去西平府整军,如今整个西四府都面临着巨大压力,虽然要新设两都司,只是一套程序下来估计也是几个月后才能着手办,等这两个都司可以起到作用最少也得一年后,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容琦看了一眼门外,问道:“你真觉得窈窈和我那二小子适合?我那二小子可是一个十足的纨绔”至于那去西四府的打算,容琦压根就没想做评价,用脚想这也是不可能的,朝堂上没人会想放自己这些人回去再管制军队的,除非有大仗,自己这些人才能短暂获得军队的辖制权,哪怕是自己,五军都督府的长官右都督,也只是名义上有对全队的辖制权。 舒平川幽幽的道:“你我都知道,唯有一个无能的后代我们才会更加安全,与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人品心性我也是理解,更何况窈窈也是同意的,我那女儿性子随她母亲,但凡有什么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她做” 容琦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确实需要守望相助,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 舒平川喟然不语,只愿自己这些人能在大风暴里平安无事。 , 容琦神色复杂的看着和自己母亲相谈甚欢的舒窈,真想告诉自己母亲这个乖巧的笑着的女子当着自己的面一板凳把人家砸晕,而且看熟练程度也不像是第一做,这个被夸做知礼温婉的女子已经不止一次翻过墙来自家了。 容夫人撇到容与欲言又止的模样,了然的点点头,朝舒窈和善的笑道:“窈窈,婶婶去查看一下宴席备的怎么样了,让你容世兄带你随意逛逛可好” 舒窈看了一眼容与,又飞快的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细细的说:“婶婶您去忙吧,我不碍事的” 容夫人点点头,转头朝自家小子道:“你好好带窈窈转转,可不许欺负人家”说完还使了个眼色,臭小子,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容与挠挠头,根本接收不到自己娘眼神里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只不过欺负人家?娘啊,你太高看你家儿子的本事了。 容夫人一看眼前这幅和谐的情形,满意的走了。 容与瞅了瞅还是看着自己鞋尖的舒窈,无奈道:“行了啊,我娘已经走了,不用装了” 舒窈抬起头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叫装,我这是在婶婶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容与嗤一声笑出来:“你可得了,我娘要是知道你一凳子把人家砸的趴在地上起不来,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舒窈一听就笑了,笑得十分灿烂,还能看到脸颊两边有小小的酒窝:“怎么,你要跟你娘说吗?” 虽然舒窈笑得眼睛都要弯成一个月牙儿,可是容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容与摇摇头坦然道:“怎么会,这是我们的秘密,怎么能给我娘说” 舒窈哼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容与的脸,嫌弃的道:“你往脸上涂了什么,一点都不好看” 容与摸了摸脸无奈道:“这还不是我娘给我涂的,说是如今上都最流行的白面妆” 舒窈嗤一声笑了出来:“可是我听伯母说是你求她要了两个大丫鬟给你弄的” 容与无语的看着舒窈,自己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吗,这种无趣的潮流自己才不会去跟呢。 舒窈看容与不说话,也觉得这样说不太好,于是柔声的说:“你这样我很欢喜,就是下次不用往脸上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本来就很好看” 容与突然发现似乎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这个姑娘说的自己有些听不懂了,摇摇头,错开这个话题道:“走吧,前面有个小湖,我带你去看鱼” 舒窈笑眯眯道:“容与,你真可爱” 容与不理会她,大步的就往前走,舒窈追上去嘟囔道:“容与,等等我,我也要去看鱼” , “黑衣传来消息,韩巧已经被贬到贵阳府去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做的过分了一些,韩巧虽然不近人情,可是这样的人却实在是个好官”青衣坐在椅子上,愧疚的道。 黄衣沉声道:“本来不会闹的如此之大的,不过我发现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推波助澜” 青衣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昨日跟踪那个去查探的贼人才知道事情不简单,你知道那贼人七拐又拐去了哪里吗,去了詹事府府丞的家中” 黄衣吸了一口气道:“詹事府?那不是。。” 青衣摆摆手道:“不一定与太子有关,只是不知道参与我们昨日行动的是同一批人还是不同人,这些还得慢慢查” 黄衣揉了揉脑袋说:“不过今日把水彻底搅浑以后,似乎有了些线索,阁众发现了一个疑似拐卖儿童组织的人” 青衣点点头道“明日我便去看看,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些孩童被掳去了哪里,黄衣你继续率领阁众探查,我总觉得拖久了会生出其他事端” 黄衣应了一声,便径直的走出去,昨天居然被人螳螂捕蝉,这是黄衣的耻辱。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舒窈倚在栏杆上,看着在小湖里游来游去的鱼群,突然想到这首诗。 容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瞅了她一眼道:“这里又不是江南” 舒窈挑了下眉,走过去坐到容与旁边道:“不是江南又如何,再说你不是喜欢这个调调吗” 容与疑惑的看了舒窈一眼,舒窈嗤了一声道:“你不就喜欢那个花魁那样的,时不时能蹦出几句诗词出来” 一听到说起清清姑娘,容与才想起来和她的三日之约,明日就是了,差点就忘记了,明日还得找个时机偷溜出去。 “喂,怎么,说到那个花魁就这样魂不守舍的啊?”舒窈气鼓鼓的凑过来看着容与道。 容与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道:“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舒窈上下打量了一眼容与,又凑过去道:“我不信,你肯定是想那个花魁了,不然你为何偏偏在我提起来的时候才走神” 容与又往后挪了两步有些不耐烦的道:“是” 舒窈也往前凑两步,咬咬嘴唇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喜欢那样的女子” 容与又习惯性的往后退,结果啪叽一声摔到地上,本来石凳是不高的,只是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这一摔,容与只觉得自己的屁股摔的火辣辣的疼。 舒窈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形象可言。一看这模样,容与便知道自己又被人家捉弄了,看到自己已经无法再退了也不提醒自己一句,反而再往前把自己逼得摔在地上,失算了啊。 “活该,还学人家喜欢花魁” “我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相关的事情” “嘁,说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 “我说你老是盯着我眼睛看干嘛” “嘻嘻,因为你好看啊,我早就说过了” 一 一 寒雨吃过晚饭,又看到自家小姐坐在阁楼上,抱着一把琵琶,在那弹,凑过去听,发现小姐还在小声的唱着“南国佳人推阿秀,歌醉几相逢。云想衣裳花想容。春未抵情浓。 津亭回首青楼远,帘箔更重重。今夜扁舟泪不供。犹听隔江钟。” 寒雨不懂这词是什么意思,不过听的出小姐唱的婉转忧愁,于是寒雨记下来准备明天去问问花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山鬼谣 寒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的去阁楼那里找自家小姐,只是往常早已经坐在那谱曲的小姐今天居然不在,挠了挠头,正好看到花妈妈上楼,于是便问道:“花妈妈,你可有见到我家小姐?” 花妈妈堆着笑道:“清清姑娘可能还在睡吧,我在楼下不曾看到她下去” 寒雨想了想也是,昨天小姐定然是很晚才睡,现在还没醒也很正常,一想到这,突然想到昨天听见小姐唱的,便随便问问花妈妈什么意思。 花妈妈一听,笑得更加灿烂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啊这是好事,你家小姐就要发达了,你是个走运的,跟了你家小姐,等着吃香的喝辣的的去吧” 寒雨起初听到花妈妈说自己还小,有些不服气,不过听说自家小姐就要发达了,又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家小姐。 花妈妈看着寒雨的背影,笑容慢慢收敛,呸了一口道:“奴才跟主子一个德行,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醉吟阁的主人了,要不是搭上了容公子,我真要好好的调教一番,做了bia一zi还装清高,我呸” 寒雨推开门,果然看到自家小姐,不过自家小姐似乎早早的就起来了,如今在那打开箱子找东西。寒雨走过去问道:“小姐,你找什么呢,我帮您找” 穆清清看到寒雨,舒了一下眉头道:“你来了就好,东西都是你收的,你快找一下那个云袖裙和一整套的云尾头面去哪儿了” 寒雨一听,就打开了一个箱子,找到小姐要的东西,疑惑的问道:“这云袖群是您花了整整两年的的时间绣好的,您绣好以后就没穿过还说等到跳长袖流云舞的时候再穿,怎么现在就要拿出来啊” 穆清清摸摸寒雨的小髻,笑着道:“傻丫头,今天就是要跳长袖流云舞的时候啊,你忘了我今天约了容公子的” 寒雨点点头,可是又想到那天听他们说的,担忧的看着试着云尾钗的自家小姐说:“小姐,可是我听说容公子从顺天府抬出来的,血痕都透过裤子印出来了,今天他会不会还没好就不来了” 穆清清手上动作一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些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寒雨一想也是,费力的把箱子塞进去,却看到自家小姐看着窗外发呆,不过近来小姐总是发呆,难道真的像花妈妈说的,自家小姐这是慕少艾了? 当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在这片天地的时候,各个坊市又开始陆陆续续的添起了灯,丝毫没有受到前天那场大规模械斗的的影响,街上的热闹与平常无异,那天晚上那场莫名其妙的风波也只是成为了人们嘴里的笑谈,这座城市的人习惯了享受繁华,也习惯了一桩桩大事变成自己嘴里的趣闻,反正死的也是四大帮的人,少了这些人做生意反而好做许多,听说新来了个夜阁的帮会,不仅不收取保护费用,还会帮助人,这真的再好不过了,至于韩青天走了?是挺惋惜的,只是官府向来高高在上,只要自己不惹事也不会跟官府打上交道。 那三声梆响容与也听见了,悄悄的走出房门,一路很顺利的走到墙根底下,一借力跳上墙头,小心得朝环视四周,还好并没有看到有人,一跃跳下墙。 “平川,你输了”从后面阴影中慢慢走出两道身影,正是舒平川和容琦,容琦有些得意。 舒平川无力呻吟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要放在平常人家里,这是私相授受啊” 容琦哈哈大笑道:“无事,两个孩子马上就要定亲了,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就得了,这也是我撤走卫兵刻意放他出去的原因” 舒平川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当然无事,你那是儿子,我这可是女儿” 容琦有些得意,早前舒平川按照平常惯例准备翻墙过来找容琦推演军事布防,冷不丁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一下子就从自己家翻了出去,一看那身形,这不是自己在阁楼绣花的女儿吗,翻过来把这事跟容琦一说,容琦一听就觉得这怕不是两个人相约出去游夜市,于是拉着舒平川过来看,舒平川起初还有些不信,自家女儿断不会做这样的事。然后便有了刚刚那一幕。看了看还在那生闷气的舒平川,容琦安慰道:“孩子们感情好不更好吗,我夫人昨天跟我说两个孩子互相中意我本是不信的,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舒平川还是有些介怀,指了指两家一般高的高墙:“可是那是那么高的高墙啊,窈窈就那么一下子翻过去了?” 容琦笑了笑道:“将门子女总要不同些,再说那丫头流着你老舒的血,身手矫捷些也是正常的” 舒平川翻了翻白眼:“你可得了,我可不像老朱家那样,一家子男女老少都培养成将种,我可是一直都按她娘的遗嘱教的她诗词歌赋,哪怕这些年来上都留她独身一个也是安排了专门学女红的” 容琦悠悠的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儿会打洞,这有什么奇怪的,再说我容家的儿媳妇儿不用学他们文臣那一套” 舒平川指了容琦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突然就不想把女儿嫁给容与了,这还没嫁呢就嘚瑟的不行,又看了看自家的围墙,终于还是愤愤不平的道:“我明日就让府里把围墙通通加高二尺” 容与跳下墙拍拍手,有些得意,大约是那些卫兵正在交班所以自己能这样从容的偷偷溜出来,冷不丁旁边钻出一个人朝容与见了一礼笑嘻嘻道:“容世兄,晚上安好” 容与被吓一跳,气急败坏的道:“舒窈你干嘛” 舒窈整整自己的长衫得意的道:“我在等你啊”,今天舒窈穿着一件长衫,咋一看就像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浑身偷着一股书卷气。 容与有些愕然,指指自己问:“等我?我没跟你邀约吧” 舒窈撇撇嘴道:“我就知道你是待不住的,所以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一起出去玩,而且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出来?” 容与诧异的看了舒窈一眼,不明白,自己能偷偷溜出来跟舒窈有什么关系。 舒窈踮起脚敲了敲容与的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容与道:“你以为你能自己这么从一个国公府这样偷偷溜出来?容叔叔跟我爹不一样,我家亲兵都留在西洲,容叔叔可是养了两百亲卫,可都是随着你爹爹东征西战的老兵,你觉得他们会犯这么大的纰漏?” 容与这样一想,也忽然觉得自己出来的太过于顺利了。 舒窈看了一眼仍然迷惑的容与接着说道:“所以我故意挑了一个我爹固定去你家推演军事的时候,当着他的面翻墙出来,我爹肯定会跟容叔叔说的,容叔叔看到就会以为我们约好的,就不会不让你出来了,笨” 容与恍然大悟,可是还是不懂,为什么自己爹爹以为自己和舒窈约好的就会放自己出来。 舒窈看了一眼还是不是甚解的容与,带着笑意道:“所以现在你要带我去夜市玩儿,听说上都的泡螺做的格外好吃,还有冰酪,西州那边可是没有的,还有那边的杂技也很精彩” 容与有些叫苦不迭,也不敢跟舒窈说自己出去是赴约的,要是自家娘知道自己还去青楼,自己真的好几个月出不来的,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舒窈逛着夜市,只希望一会这个大小姐逛累了就回去了,不然这爽约的事做起来实在难受。 寒雨打了个哈欠,等的有些困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的小姐,只得打起精神继续等,忽然听到外面更夫打二更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寒雨一惊,这都亥时了,恐怕容公子是真的来不了了,呸呸呸,自己这个乌鸦嘴。 又等了一会,听到有上楼的声音,寒雨精神一震,看了一眼小姐,发现小姐也坐直了身体。推门进来的却是花妈妈,花妈妈瞅了一眼穆清清道:“姑娘,妈妈可是听了你的,今天醉吟楼一个客人都没接待,可是这容公子到现在还没来,妈妈可是损失了好大一笔钱财” 穆清清面无表情道:“妈妈放心,今天的损失清清自会赔偿” 花妈妈顿时喜笑颜开道:“不是妈妈小气,只是这上上下下的人都等着吃饭,而且烛花钱也不少,得了,那便早些休息吧” 穆清清摇摇头道:“还劳烦妈妈再等候一会,我自会赔偿这一整晚的损失” 花妈妈撇撇嘴,嘟囔了几句,又下楼去把那几支最大的红烛点亮,反正也是人家赔偿不心疼。 寒雨小声朝穆清清埋怨:“花妈妈也太过分了,看那个样子” 穆清清笑着摇摇头,走到自己的琴边,一边弹琴一边开口和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容与手里提着许多东西跟在舒窈的后面,这姑娘看上什么都要买,一要买就给自己个眼神让自己去付钱,连糖葫芦都买了三四串,吃了一串就把剩下的塞容与手里说要带回去吃。 只是跟着跟着就感觉有些不对,怎么转着转着就到了芳华巷了? 舒窈白了一眼容与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那个花魁吧,看把你急的” 容与看了一眼舒窈,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舒窈嗤了一声道:“我从开始就猜到你要来找那个花魁的,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说,不过可惜呀你胆子小不敢说,所以我只好走前面把你带过来咯” 容与满头黑线,所以这姑娘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要来这的?所以是故意带着自己兜了这么久的圈子? 舒窈瞟了一眼容琦的表情,顿时感觉心底舒服许多,抬腿走进醉吟阁道:“走吧,莫让人家小娘子等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舞春风(上) 容与走进醉吟阁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客人,只有老鸨在底下坐着嗑瓜子。这是自己上次打架把人家生意打没了?容与挠挠头,这不应该啊,上都那群闲汉最爱的就是热闹,生意应该更火爆才是啊。 舒窈一看这个萧条情景,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老鸨这才发现这边有两个人 “哟,容公子,您可终于来了,我家清清可是等了您一晚上了”老鸨子三下两下把手里瓜子丢掉,脸笑的跟一朵菊花一样就要凑上来。 不等容与说话,舒窈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刷的一声打开挡住自己的鼻子粗着嗓子朝老鸨子嫌恶的道:“赶紧把你的丑脸从本公子面前拿开,爷是来看穆清清的,你凑过来干嘛” 老鸨子这才注意到这旁边还有一个贵公子,低首陪笑道道:“清清就在楼上等着贵人,贵人上去自有侍女接待,老妇这张丑脸就不碍贵人的眼了” 舒窈嗯了一声抬腿就往楼上走,容与摸摸鼻子,这明明约的是自己啊,把提着的东西放在一张桌子上,朝老鸨打了个招呼,示意帮自己看一下,便跟着舒窈一道上了楼。 老鸨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堆东西,暗暗猜测着那个贵公子的身份,能让容公子提东西的,而且又在容公子前面,明显是比容公子尊贵的莫非是,一想到自己这个猜测,老鸨高兴的都要叫出来,至于贵人说自己丑,这有什么打紧的,和那些风华正茂的姑娘们一比自己本来就是丑的,这打娘胎里就出来的东西又改不了,只要一会贵人出来自己埋着头不碍着贵人的眼就是了。老鸨沉醉的看了一眼楼上,自己今天没开门接客真是值了。 侍女引着舒窈走在前面,容与走在后面总感觉怪怪的,又想不通怪在哪里,只是希望清清姑娘不介意自己多带了一个人。 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穆清清手按在琴上,揉揉眉头道:“妈妈,我都说了今天晚上的损失由我来承担,您不用再过来催了” “清清姑娘当真是如传言中一般倾国倾城,看了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穆清清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疑惑的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带着书卷气的贵公子似笑非笑的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只是自己不是跟妈妈说过自己今天不见其他人吗?更何况这还是个男子打扮的姑娘。 容与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舒窈和穆清清在那对视,一看到容与进门,两个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转向容与,穆清清的目光带着喜悦还有一丝疑惑,舒窈的则带着复杂和一丝得意。容与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朝穆清清拱拱手道:“清清姑娘,不知介不介意我身边这位朋友一起” 穆清清摇摇头道:“无事,左右不过一场舞” 倒是立在身边的寒雨撅起嘴嘟囔道:“来的这么晚就算了,还带人,明明说好自己一个人来的” 穆清清脸色一变,喝道:“闭嘴,你这丫头越发的大胆了”又转头朝舒窈和容与道歉道:“我这丫头自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惯的不知天高地厚,说话也喜欢胡言乱语,我替她道歉” 容与有些脸红,这事确实是自己不对,摆摆手刚准备说不碍事,舒窈嗤了一声道:“这小丫头挺有趣的,不过清清姑娘还是要多加管教一些,这上都显贵多如牛毛,若是再这样放任下去可是会给清清姑娘闯下大祸的” 顿了顿,舒窈又笑着说:“不过这事确实赖我,怪不得容与,本来容与是要早早就要来的,不过我刚从西州来到上都,对上都的市集着实有些好奇,有心想去集市逛一逛便让他帮我提一提东西,不成想一逛就逛过头了,至于不请自来也是我失礼了,我刚来上都便听闻清清姑娘倾国之名,实在好奇,容与拗不过我只能带我一同过来” 容与看了一眼舒窈,没想到舒窈还会帮自己解释,虽然气氛有点怪,不过看来这姑娘只是有时候虎了点,很多时候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穆清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站起身朝容与和舒窈福了一礼道:“两位贵人稍等,我去换身衣服,便为二位舞一曲长袖流云” “且慢,这长袖流云舞既是穆姑娘自己谱的曲,想必也是未曾拿给那些乐师练过,那穆姑娘一会舞长袖流云的时候,又由谁来弹琴”舒窈叫住要下去换衣服的穆清清道。 穆清清摸摸寒雨的小髻道:“我这侍女被我督促着学过几个月,想来也是够用的” “穆姑娘,不知乐谱可与我一观,我对于乐理一道也小有精通,我自忖比你的小丫头会好一些” 穆清清深深的看了舒窈一眼,拉住要上前的寒雨道:“当然可以,这没什么紧要的,寒雨去把长袖流云的曲谱拿过来给这位贵人” 寒雨不情不愿的过去拿曲谱给舒窈,穆清清看了一眼认真看着曲谱的舒窈,又看了一眼茫然的容与,叹了一口气跟两人告辞下去换衣服。 容与有些坐立难安,感觉气氛太过于奇怪,担忧的看了一眼舒窈,而且舒窈竟然通乐理?怎么看也不像啊,这不是吹牛的吧,一会出了错处可就尴尬了。罢了,大不了一会儿她不会,自己上去帮穆姑娘抚琴吧,自己好歹跟着舅舅学过这些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舞春风(下) 容与等的有些百无聊赖,舒窈也不理自己,看完了曲谱就在那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桌子。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四处都挂满了各式乐器,墙角还有一个不大的书架,容与走过去随手翻了几下,书架上面几层都是些诗词歌赋,看得出来是经常翻阅的,只是有意思的是,这清清姑娘最喜欢的居然不是一般女子喜欢的那种婉转清雅的诗词,而是粗狂豪迈的边塞诗,还在许多边塞诗上都认真写了自己的感想。再一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姑娘就给自己这些人弹的就是十面埋伏,也是总觉得这位穆姑娘跟旁人有些不同,倒更像是将门子女。 容与把书放回原位,刚准备坐下问问舒窈心心里有没有底,寒雨就推开门,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挤出个咬牙切齿的笑容道:“两位贵人,我家下面已经布置好,我家小姐已经换好衣服等待了” 容与无视这个小丫头的表情,看了一眼舒窈,舒窈放下曲谱朝容与点点头,便起身跟着容与一道下楼,寒雨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关上门跟在后面。 走到下面,老鸨已经识相的避开了,只有穆清清一个人站在台上,只见她穿着一件粉白色的月华裙,裙幅分为十二幅,各褶颜色各不相同,用的确实那种极为淡雅的颜色层层递进,可是又不同于一般的月华裙的是袖子却是极长的,袖子上绣满了各不相同的云朵,每朵云的用线也是不同。穆清清本身便是一个倾国无双的美人,配上这一件裙子显得更加的美而不艳,清新淡雅。 “穆姑娘这身月华裙煞是好看,莫非是最近新出的新款?”舒窈,瞅了一眼容与,便看着穆清清问道。 穆清清刚想回答,寒雨却早已探过来,得意洋洋的道:“这可是我家小姐自己花了两年时间自己绣的,光袖子上的流云就绣了一年” “难怪如此的好看,穆姑娘穿上这衣服,我今日一观,大概九天玄女下凡尘也不过这个模样吧”舒窈恍然大悟道。 容与点点头,他也觉得这般说很是贴切,刚想赞同的说些什么,却看到舒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穆清清在台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似乎没听明白舒窈话一般云淡风轻的说:“那我们便开始了,我把此舞唤作长袖流云舞,让两位贵人见笑了,寒雨,去抚琴吧” “慢着,穆姑娘,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给穆姑娘抚琴”舒窈拦住寒雨,目光灼灼的看着台上的穆清清。 “贵人自便”穆清清示意寒雨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与有些担忧的看着舒窈走到台子右侧的小琴室,却看到舒窈卷起珠帘的时候,转过头朝自己俏皮一笑。 殷三费力的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叫好的人,却发现那个惯常表演飞刀的汉子已经挤出了人群,眼看就要消失在漫漫的人流中。殷三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又挤出去,惹得周围一顿咒骂。 殷三远远的跟着那个汉子,那汉子似乎藏着什么事,走的又急又快,走的时候还时不时的东张西望,眼看着那个汉子走进了一个僻静黑暗的小巷子,殷三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个记号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小巷子,殷三却没有看到那个汉子,突然汗毛倒立,感觉到一股危险来临,隐约间听到一股破风声,殷三死命的偏过头,一柄飞刀擦着殷三的脸颊飞过,摸摸脸,黏糊糊的,不禁有些庆幸,再慢一点,恐怕就不是仅仅只是擦伤了。 “早就发觉有人在暗中窥探,因此故意卖了个破绽,阁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个汉子从暗处慢慢走出来,冷冷的看着殷三。 殷三嘿然一笑道:“阁下的意思我并不明白,只是阁下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需得给个交代” 那汉子冷笑道:“好一个不明白,那些地痞泼皮还有侯昂成大,便是你们杀的吧” 不待殷三说话,那汉子继续说道:“实在好奇,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没关系,把你抓回去好好问问,总会知道的” 殷三头皮一麻,转头拔腿就想跑,两柄飞刀直直的插入殷三的大腿,殷三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地上。那汉子走上前,一脚踩上去把殷三的牙都卸掉,饶有兴趣的看着殷三说:“我最享受的便是你这种恨不得把我吃了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希望你能说点有用的东西,你还能有个痛快”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殷三含糊不清的朝着那汉子咆哮,那汉子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提着殷三消失在小巷中。 光是听舒窈抚琴试音的声音,就知道舒窈并没有在说大话,抹挑进退之间犹如那些名家一般轻描淡写。琴音响起,起音轻柔灵动,宛如薄暮的清烟略过一澄江水,舒窈随之而舞,舞姿缓慢而柔和,双手捏出一道道幻影,异常灵动的变幻出各种形状,身后红烛闪烁,神奇的是,看透过烛光下的影子却又是另外一种场景,宛如一棵古树上新发一枝嫩芽,轻风渐起,嫩芽随风曼舞。慢慢舞势变快,琴音也随之一变,一股料峭的寒意扑面而来,就像初春的一枝薄雪,在春风中曳荡。随着舞姿的加快,月华裙的裙摆也逐渐飘起,容与这才发现,裙摆上也绣着金色的纹饰,舞起来美得动人心魄,犹如大漠黄昏里的金阳。舞势突然顿住,而琴音也默契的随之一顿,又很快响起,零零散散的空灵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就像秋天的水潭中的一湖繁星,星星点点的光芒把水天相连,气势积累到最高处,一长串清脆琴音顺势而出,一股秋风吹皱了湖星。而此时的舞也到了最动人处,绣满流云的长袖舒展开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宛如柔风拂过,流云漫天。长袖流云,一舞倾城。 走出醉吟阁的门,容与还在回味着刚刚那翩若惊鸿的一舞,他想,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舞。舒窈瞥了容与一眼,问道:“我被珠帘挡住了,那舞跳的怎么样。”容与回过神,笑了笑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舒窈嗯了一声闷头往前走,走了一顿又跑回来问道:“那琴呢” 容与想了想道:“相得益彰,举世无双”,舒窈顿时眉开眼笑得意的说:“这是我从小到大坚持的第二个爱好” 这样一说容与瞬间来了兴致,便问道:“那第一个爱好呢,第一个爱好是什么” 舒窈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容与,容与看舒窈长时间不说话,笑了一声道:“怎么了,第一个爱好莫不是翻墙”说完自己也笑了,这么一个姑娘,偏偏爱好翻墙。舒窈摇摇头,笑着盯着容与,容与被她看的有些悚然,看了一下自身没有什么差错的地方,正在转头努力看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问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寒雨发现小姐跳完这场期待了这么久的舞反而并没有变得开心,反而把那件只穿过一次的那件流云裙随意的放到一个箱子里。随后一个人拿着玉萧上了阁楼,听着阁楼上传来呜咽的声音,寒雨知道小姐又在连绵不断的忧思了。 穆清清吹着箫,想起了今天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贵气逼人,对自己的敌意也不加掩饰,那女子临走时说自己姓舒,是了舒家和容家向来友好,这也在情理之中,罢了,本也就一面之缘,早些歇下确实是正确的选择,再美再多才的花魁也不过是花魁而已,跟着那些贵女相比,自己这样的人天然就矮了一头,这样想着,不禁加大了气力,箫管发出凄厉的悲鸣,懊恼的收起玉萧,一摸嘴唇,竟然被箫管的音爆裂开。穆清清抿抿嘴唇,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弯月有些怔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阳关曲 韩巧把印绶和官服工工整整的放在案桌上,他知顺天府已经十几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步,而自己铁面无私的名头也大多是在知顺天府的期间获得的,本以为再过几年就乞骨还乡带着自己的老妻去看那年少时的遍野春花,只是没想到临了要出贵阳府,只是连累了老妻一路颠沛流离。 出了府衙,再看一眼高挂着顺天府的匾额,回首搀着老妻上了马车。马车穿过街道坊市,听着街头小巷嘈杂叫卖的声音,又有些失落,自己的离去并不会影响到这座繁华的城市。 过了城关只有几个老友相送,而有些人素来交好却没有来,韩巧并没有什么意外,自己活了这大半辈子,对于什么事都已经通透不已,自己出贵阳府已经表明已经得了陛下的厌恶,不管什么原因都应该对自己敬而远之,而这些老友才是真正冒了极大的风险。 何其琛,史青言看了眼韩巧破旧的马车欲言又止,韩巧上前握住了二人的双手诚恳的说:“您二位不应该来的” 何其琛闻言倒是笑了道:“你我相知二十余年,无论如何也应当来送送你” 史清言端出三杯酒朝韩巧道:“你这一出贵阳府,我们再见已不知是何时,我为你特地备了深埋许久的桃花酿,共饮此杯,希望你回京时我们能再饮剩下的半坛” 韩巧豁达的一笑,接过酒杯与二人一饮而尽,砸了咂嘴笑着说:“你这桃花酿埋了十几年,每次让你挖出来品品你都不舍得,今天难得你这么大方,就是不太过瘾,我可一定会回京尝那下半坛” 何其琛也笑了笑道:“我今日也是托了子正的福,不过这酒确实值得清言藏那么久” 史青言苦笑着摇摇头,朝两个人拱拱手,这两人就爱打趣自己,自己可是埋了三坛桃花酿,被这两人惦记的现在已经只余一坛半。 三人喝完酒,韩巧朝二人拱拱手道了一声珍重,然后便上了马车,史青言和何其琛有些伤感的望着自己老友的马车越行越远,此去贵阳府山长水远,不知道那半坛酒还有没有人机会再聚首喝到。 容与在城关上看着三个老头依依惜别,看着韩巧乘着他那个破旧的马车离开这座生活了后半生的城市,有些感叹,这个老人虽然对自己一直恨铁不成钢,还打了自己十板子,可是这个老人在知顺天府期间一直铁面无私明断是非,确实值得尊敬。 “韩巧走了?”舒窈刚上来便看到容与一脸感叹。 “是啊,这个维护上都公正的一杆秤刚走” 舒窈走上前,看了看下面,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容与瞅了一眼眺望远方的舒窈撇撇嘴问道:“不是说好的早点来嘛,你怎么现在才来” 舒窈一脸郁闷的抱怨:“还不是我爹爹莫名把围墙加高了,我今天看了一下,你知道嘛那起码加高了两尺,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翻出来” 容与有些怔愣,问道:“好端端的舒伯伯为什么加高围墙,再说,你就不能从侧门出来吗” 舒窈一愣,也是,自己为什么不从侧门出来,为什么非要翻墙呢 容与好笑的看了一眼这个懊恼的姑娘,没想到这么聪明也有糊涂的时候,看到小姑娘被自己看的快要恼羞成怒了,容与指了指西城道:“你看那边,往那边走就是明玉防,明玉坊那里有好多江湖卖艺的,一些把戏都挺生动有趣的,我带你去看看” 舒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踮起脚朝容与指的地方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片的房屋和挂的高高的幌子。 “走吧,别看了,远着呢看不到的” 舒窈点点头,眼睛转了转问道:“那如果远的话,我一会要是走不动了怎么办” 容与想了想也是,试探的问道:“那,我们不去了?” 舒窈翻了个白眼,径直往下走,容与挠挠头追上去朝舒窈喊道:“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又不知道在哪儿” 明玉坊开始只有一些江湖人士在表演戏法杂技,近些年来随着海上船队的开拓,一些番邦人也随着船队来到上都,而有些番邦人便在明玉坊表演戏法,番邦人的戏法与大华的戏法大大不同,吸引了许许多多的上都人前去观看,越来越多杂耍大家也都来明玉坊表演,因而明玉坊现在成了上都最大最全的表演杂技的坊市。 舒窈在明玉坊看的目不暇接,有叠的极高的罗汉,胸口碎大石,口里吞剑,挑水走绳索,耍的极好的飞刀 “明玉坊的杂耍是最好看的,你看那边还有番邦人表演吐火斗狮”容与指着那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道。 舒窈走过去,踮着脚看着里面的杂技,不得不说这些番邦人表演的确实都很新奇有意思。 容与站在旁边看着舒窈踮着脚的新奇模样笑了笑,这些番邦人表演的杂技开始之初都让人觉得很是新奇,可是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意思,一般就刚来上都的人喜欢看。环顾一下其他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呼的声音,还有许多父母或牵着或抱着小孩来看的。 在回过神一看,刚刚还在那边围观杂技的舒窈竟然已经不见了,有些诧异,就这么一瞬间怎么就没人了。一边说抱歉,推开围在自己前面的人群,周边的杂技摊上都没有舒窈的人影,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舒窈跟着走了许久,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如此的僻静,刚刚自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孩往一边跑,就脑子一热的跟了上来,现在越走越僻静,周围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了,舒窈有些后悔没有叫容与一起跟过来。刚想后退原路返回,却看到后面已经围上来几个人,再看前面,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抱着小孩狞笑的看着自己。 舒窈壮了壮胆,哆嗦着粗着声音道:“我只是路过,各位好汉这是何意” 那男子猥琐的打量了一下舒窈,笑着说:“小娘子别装了,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香粉味道,看你这模样,长得定然不错” 后面围上来的几个人也发出猥琐的笑声,舒窈哪里见过这阵仗,强忍着腿软硬气的呵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嘛” 那男子和后面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贪婪的盯着舒窈道:“想干嘛,我们今天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说完还和后面几个人哈哈大笑。 舒窈退了几步,她发现她平常引以为傲的智慧在面对这样的武力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她以前还嘲笑那些话本中说的女子如此的无用,只是轮到自己也是这个情景下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办法。 “我爹爹可是英国公,你们敢动我他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明显有些犹豫,舒窈一看这个自己最不屑的一句话居然起了效果,继续大着胆子劝说前面几个人:“只要你们当我走,我保证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不说什么也不追究” 为首那个人竟然收起了猥琐的笑容,朝舒窈冷冷的说:“竟然是舒小姐,那真的可惜了” 还不等舒窈明白可惜什么,那人朝后面几个人道:“送舒小姐上路吧” 后面几个人也冷冷的围上来,舒窈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如此的大胆,只是到这个时候舒窈反而冷静下来,看着那人说:“我是家中的独女,我出了事我爹爹一定会不轻易罢休,你们或许不怕死,那你们的家人呢,我爹爹是武人可不像文臣那样会不及家人” 那人嘲笑的看了一眼舒窈道:“我们只要把你脚上绑上重铁块,往秦河里一投,谁能知道是我们做的” 舒窈继续耐心的说:“我爹爹肯定会求助与当今圣上,你们如此有恃无恐肯定身后有人,那你们应该知道圣上的典察司有多厉害,你以为能查不到你们头上?”此话一出后面那几个人果然犹豫了,那为首的人冷哼一声道:“典察司启动需要一套繁琐的程序,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舒窈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领头的人,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刚想再拖点时间,那人冷冷的道:“行了,别拖延时间了,动手吧” 眼看着最前面人已经拔出了刀朝自己砍过来,舒窈闭上眼睛,想到自己的父亲,容与还有那个倾国倾城的花魁心底涌出深深的不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 月中行(上) 只是过了许久刀子并没有下来,反而听到那些人的惨叫声,心里一动,期待的睁开眼,果然那个举刀的匪徒已经倒在地上,而满头是汗的容与在自己身边,把自己护在后面。 容与怒气万丈的看着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这些匪徒,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只要晚来一点点,就只能见到舒窈的尸体了。仔细看了看舒窈,还好只是脸色苍白了点,没什么大碍。 几个匪徒再度围上来,那个抱着孩子的领头人站在后面冷冷的看着容与开口道:“少年郎,不管你什么身份,多管闲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容与把舒窈护在身后,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握住那个匪徒得手,只是轻轻一卸那个匪徒手里的刀就到了容与手里的,抬腿一踢便把那个匪徒踢的躺在地上呻吟,世人都知道容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二世祖,没人知道容与自小就学习功夫,哪怕上次和石家斗殴,如果没有舒窈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只是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在外面用功夫而已。 不一会地上就躺倒一片,不过由于容与用的是刀背,所以那些匪徒也只是受了伤躺倒在地。容与拿着刀走向那个领头人,领头人也没想到这个小郎君这么能打,抱起那个小孩转身就往后跑,而那些地上的匪徒眼看首领跑了,咬破嘴里的毒丸,瞬间就没了性命,容与刚想追,突然听到一声破风声,下意识的拿刀一挡,一颗石子撞到刀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再看那边那个领头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个扔石子之人也在没有出手,不过看暗处的人也只是扔了一个石子,想来也没有太深的恶意。 看周围彻底安全了,舒窈一下子扑倒容与身上,哭的梨花带雨:“容与,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小姑娘真的是吓坏了,自出生就一直被娇生惯养,第一次遇见不好的事,就差点丢了性命,刚刚害怕影响到容与,一直强忍着,只是现在安全了,再也忍不住抱着容与在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容与犹豫了下,伸出手柔和的拍拍舒窈的背。 好不容易哭够了,舒窈不好意思的从容与怀里跳出来,摸摸脸好奇的问容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容与掏出一个环佩,指了指环佩看着舒窈说:“我找了好久没找到你,然后在路上看到这个,就顺着一路过来,还好来的及时” 舒窈不好意思的接过自己的环佩说:“我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抱着一个小孩就跑,一想到最近拐卖小孩的案子传的沸沸扬扬,我脑子一热就跟上来了,没想到” 容与白了一眼舒窈,没好气的说:“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先给我说啊,一个人太危险了,要是我晚点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舒窈吐了吐舌头道:“知道啦,不过我感觉这伙人不太简单,他们居然知道典察司,还知道典察司启动需要一串复杂的程序” 容与点点头道:“刚跟他们交手了,手法很熟悉,有点儿像军中的拳术,而且知道逃跑无望能如此果断寻死的人确实不是一般的蛇鼠,你回头跟你爹爹说下吧,近期也不要出门了,你撞破了他们的事,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舒窈苦着脸点点头,期期艾艾的问容与:“我爹知道也该不会让我出去了,可是好无聊的啊,你会不会去找我玩啊” 容与满头黑线:“男女有别的啊,舒伯伯根本不可能让我过去找你的,而且我要是翻墙过去被舒伯伯发现了会被打死的,更何况你家墙现在这么高太难翻了” 舒窈撇撇嘴道:“不会的,你不一样的” 容与疑惑的看着舒窈,舒窈指指自己的腿委屈道:“我腿软了” 容与环顾了一下四周,指了指那边的石头问:“要不过去坐坐休息一下” 舒窈趴到容与背上,颤颤巍巍的说:“天都快黑了,我现在就想回家,你把我背回去吧” 容与脑子嗡的一下,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不自觉背起舒窈,舒窈不重,只是容与却感到有些呼吸困难,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升起来。 那个抱着孩子的汉子左拐右拐的来到一个别院门前,左右环顾了一下确认没人跟着自己以后,推开门快速的走了进去。 门关上没多久,青衣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那个别院若有所思,听黄衣说有个阁众在明玉坊不见踪影,他就自己亲自来查探,还好这些人嚣张惯了居然还在这边作案,一路尾随,总算找到了老巢。只是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舒家容家的人都敢动,还有恃无恐,恐怕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不过把容家舒家牵扯进去,自己倒是可以借助舒家容家的力量铲除这个害人的组织。 李聿喝了口水,吃了一口糕点感觉腹中的饥饿感消失了一些,才对候在身边的大太监说:“宣英国公上来吧” 大太监唱了个诺去殿外去叫早已经等候的舒平川。 李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近些年来自己精力越发的不济,尤其最近头疾发的越发频繁,让自己无法专心思考。回过神来便看到跪倒在地上的舒平川,笑了笑道:“英国公深夜来找朕所为何事啊” 舒平川道:“启禀陛下,臣今日来有两件事,一件事就是西四府要新建立两个都司的事,此事事关重大,臣自请前往西四府督军” 李聿笑了笑道:“爱卿不必忧心,朕已命五军都督府尽快办成,爱卿乃是朕的勾股之臣,不必为如此小事而奔波,那第二件事又所为何事” 舒平川早就料到是如此结果,也不失望,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希望能出动陛下的典察司” 李聿依然笑着,只是语气淡淡的说:“爱卿可知典察司是皇室密器,此事爱卿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舒平川直起身一句一顿的道:“陛下,臣的独女今日在明玉坊险些被贼子所害,那些贼子不仅是近日上都拐卖孩童的罪魁祸首,而且他们竟然知道典察司的详情,陛下,这伙贼子所图非小啊陛下” 李聿笑容瞬间消散,阴沉的问道:“此事当真?爱卿应当知道欺君可是大罪” 舒平川把头伏在地上道:“此事千真万确,不然臣也不会请求陛下出动典察司” 李聿脸上阴晴不定挥挥手道:“你先退下吧,至于出不出动典察司容朕想想” 舒平川闻言行礼缓缓退下,等到舒平川走后,李聿问道:“你觉得这舒平川的话可是当真” 林琅从暗处走出来,恭敬的道:“根据城中隐线的反馈来看,城中最近确实出现了一股神秘力量,确实有人在有恃无恐的劫掠儿童,臣以为英国公所言八成是真的” 李聿揉了揉头道:“罢了,韩子正前些时候也有说过此事,便安排典察司好好调查一番吧”想了想又问道:“可有安排人手保护韩子正” 林琅答到:“已安排四位典察使八位百户跟随,另沿路地方典察司全程保护” 李聿点点头,不再言语。 容与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吃完饭洗浴完躺在床上仍然还是没有办法平复心情,一闭上眼舒窈红着脸的模样总能映在眼前。睡不着索性起床,推开窗看着外面的月色,正发神间,突然发现有个人影在墙头,似乎已经在那立了许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 月中行(下) 那黑影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雕像,只是容与有种直觉,那人在看着自己,而且似乎没有什么敌意。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好一会儿,容与感觉自己围墙大概有种不一般的魔力,不然为何总是有人翻自家的墙,正考虑要不要也建议父亲把围墙修高两尺的时候,那人突然甩过一个东西,容与下意识侧身躲过,再看那边墙上已经没了人影,想了想,走上前去看看那人到底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却发现是一个包着石子的纸条,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地图,标点处写着: “今日匪徒藏身处,速去” 容与摸摸下巴,也就是说今天一直有个神秘人在暗中窥测着一切,想来当时那个打断自己放跑那个匪首的人便是刚才送信的人,只是此人到底在图谋些什么。看这样子似乎是近日那些匪徒的仇家,也保不定是那伙贼人所设的局。 容与在庭中来回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决定走一趟,一来这上都想来也没有什么贼人敢打自己主意,二来一想到舒窈今日遭遇容与便怒不可遏。打定了主意,容与便过去找自己父亲,这次只要带多些人,哪怕是陷阱也能以蛮力破掉。 飞刀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从没有见过嘴那么硬的人,各种花样都尝过一遍居然还不开口,这让飞刀又烦躁又心惊,这到底是谁家培养的人,能这般忠心。 坐在椅子上,一边细细的喝着茶,一边听亲信汇报今天发生的事。 “今日里抓到幼童五人,已全部送到赤狐大人那里,只等明日秦河关巡一开便会送到蛟龙寨,另外韩巧那个老匹夫今日已经被贬出京,那些捕快又恢复了常势不再全体出动巡街,还有就是西直门和华柳坊今天又有几个兄弟失踪” 飞刀恩了一声,示意亲信下去,亲信犹豫了下,又低声道:“老鼠今天被鹰啄了眼睛,跟着去的四五个兄弟没有一个回来的” 飞刀有些惊讶,老鼠人如其名一向谨慎惜命,怎么遭受会如此大的损失,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亲信把老鼠叫过来。 老鼠一到就跪伏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一遍,看着飞刀越听越冷的脸,老鼠一下子就热泪盈眶的说:“只怪老鼠没本事,技不如人害了众多兄弟,不过兄弟们都是好汉子,被抓到的一瞬间就咬破了嘴里的毒丸,大人,我一想到那些亲亲的兄弟我就羞愧难当,您惩罚我吧” 飞刀直起身甩手一茶杯把老鼠的头砸的鲜血直流,用吃人的眼光盯着老鼠,咬牙切齿的道:“那你怎么不一起去死” 老鼠爬过来抱住飞刀的大腿羞愧的说:“老鼠本来是要陪兄弟们一同的,只是主人的大事未成,老鼠不敢死啊大人” 飞刀一脚踹翻老鼠,朝亲信吼道:“赶紧让大家收拾东西走,这蠢货定然带了尾巴回来,我们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待亲信走后,飞刀蹲下来看着老鼠一字一句的道:“你不用拿主人来压我,就算你与主人亲厚,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以为主人还会包庇你吗,我不杀你,我会把你交到主人手里,主人的手段如何你比我更为清楚” 老鼠瘫坐在地上,他不是蠢人,只是太过于惜命,所以当时的细节都被忽略,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对方太过刻意的放自己离开了,想到主人的手段,老鼠惨然一笑,掏出刀就想抹脖子,只是冰冷的刀刃真的划破皮肤的时候,老鼠还是收了手,把刀扔在地上嚎啕大哭。 飞刀冷冷的看着老鼠,这个蠢货的存在简直是自己这些人的耻辱。用舌头舔了下后槽牙后面的毒丸,只希望那些人来的慢一些。 等所有人把该带的东西带上,该烧的东西收掉,飞刀长舒了一口气,外面没有响动,说明那些人没有来,还好自己反应的及时,自己这些人又能多活几天。 所有人看到首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便知道事情没有到那种太坏的程度,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是这地方是待不了,几个手下忧伤的摸摸院子里的石桌石灯,再留恋的看了一眼院子,才背起包袱推开门走进夜色里。 飞刀提着老鼠走在最后面,也跟着看了一眼这座院子,虽然这座院子中发生的更多的还是血腥冷酷的事,可是这一刻看着却有些像温馨的家。天知道自己这些人有多么渴望有个家,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把这个小别院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再转身眼睛里全是冷漠,人才有家,兵器是不配有家的。 只是容不得飞刀想这些,“噗噗噗”一阵阵弩箭入体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便看到前面的几个兄弟瞬间倒地,连呻吟都来不及呻吟便断了气。 飞刀敏捷的回到小院子,凄厉的让其他兄弟赶紧回来,只是下一轮令人绝望的声音又响起来,飞刀甚至看到那个给自己汇报信息的亲信就快要到门口,却被一枝箭穿透胸膛,巨大的惯性竟然还带着那个亲信向前冲了几步直直的钉在墙上。 飞刀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只有在凤翔卫中才会大量装备的落日弓。飞刀提着老鼠打开门,慢慢的走出去,对方拥有如此多的军中精锐尤其射出最后一箭的那个神箭手,没道理会把自己一个人放回去的,这是对方想要留自己一个活口啊,果然对方没有再放箭,走近些,飞刀便看到那些在黑夜中站的跟铁塔一样的军卒,中间还有个少年郎,看不清脸色,只是站的挺拔,想来便是坊间传言的容家二公子,只是看着淡定自若的样子,这如何能算得上一个纨绔。 这是容与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景,只是没有想象中那种不适感,反而竟然有种兴奋,一张脸竟然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这是融合在容家世代的血脉里的东西。 容与看了看那个汉子手里提的人,是白天的那个匪首无误,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多的同伙,看样子还想跑,幸亏自己早来一步彻底堵死了门口,看了一眼那个汉子朗声道:“你便是他们的头领吧” 飞刀深吸一口气,把老鼠扔在地上拱拱手道:“小人便是他们的首领,如今手下人得罪了公子,公子惩罚小人也是应当的,只是公子一口气便杀了我这么多手下,不觉得太过嗜杀了吗” 容与似笑非笑的看着飞刀道:“你的手下个个都是身负大罪的大恶,而你们在此又拐卖孩童,杀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替天行道,算不得嗜杀” 飞刀昂起头激愤道:“这世道不公,你们这些贵门子弟怎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楚,我们是该死但这都是这世道逼得” 容与瞅了这汉子一眼,挥挥手示意杨衡给他们一个痛快,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阴谋,现在看来这些人不过是些可恨又可悲之人,自己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便要施加到别人头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最是厌烦这些可怜人。 飞刀看到那个神箭手已经瞄准了自己和老鼠,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事情其实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