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女警之贼窝》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章 神秘的罗布泊-1 刘大一个人在沙漠上走着,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刘大感觉整个人有一种飘飘的感觉,刘大知道,自己就快要死在这个叫做“罗布泊”的沙漠里了。 罗布泊,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南部湖泊。由于形状宛如人耳,罗布泊被誉为“地球之耳”;又被称作“死亡之海”。 由于罗布泊深藏在沙漠深处,人们要想靠近它十分困难。而仅有的几次成功的现场考察,却在理论上产生了严重分歧。 早在19世纪下半叶,就有学者来到罗布泊进行了考察。他见到的湖泊芦苇丛生、鸟类聚居,是一大片富有生机的淡水湖;可这个湖泊与中国地理记载的罗布泊有南北一个纬度的差别。 有人认为他见到的可能根本不是罗布泊,真正的罗布泊早已经干涸。 而关于罗布泊的干涸时间,始终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谜。作为中国古代丝绸之路的“咽喉”地带,这里曾是一片牛马成群、绿林环绕、河流清澈的生命绿洲,这里曾拥有一个人口众多的楼兰王国。 但是没有人知道罗布泊什么时候一下子干枯了,楼兰古国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留下的,只是后人的猜想。 这个有着诸多传说的诡异禁地,有着一个更加离谱的传说:凡是进入罗布泊的人,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就算出来了,也是疯疯癫癫的。 如果刘大知道自己进入罗布泊之后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上级命令再不可违抗,哪怕自己丢了饭碗。他也不会踏进罗布泊半步。 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呢?期初刘大以为最可怕的事情是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遇害,而自己不知道凶手是谁。 后来刘大才发现,在这个沙漠里没有规则。哪怕别人真的把你杀了,就地一埋,没人会找你的尸体。 后来刘大遇到了更可怕的,可怕的生物——大蜥蜴和能吃人的老鼠。也许是变异的普通生物,也许这个罗布泊本身就不是地球上的,他只不过是经过某一个地方,穿越到另一个空间。 绝望的刘大想放弃任务,离开罗布泊。 但是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不去了。所有的事情自己都无法控制…… 刘大不再回想自己是怎么进来罗布泊的,现在他只有一个目的——出去。 来之前开的车子去了哪了?刘大想不起来了。自己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侦探,进入罗布泊之前肯定会带着充足的水和装备。刘大看了看身上的包,发现里面除了一个对讲机,没有任何东西。 刘大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极度的饥渴使刘大整个身体开始慢慢停止工作,如果再过两三个小时,刘大还是在这沙漠的盐壳上一步一步地挪着,那么第四个小时的他一定是躺着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刘大想放弃了,怎么可能徒步走出罗布泊呢? 刘大坐下来拿出对讲机,对立面说:“我就要死了,有人吗?” 对讲机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候刘大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有!” 刘大迅速转过头去,发现身后有一个绝世美女。 这个女子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出现的幻觉? 或者是因为上帝觉得自己要死了,送一个神仙姐姐来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女子一巴掌拍在刘大的脑袋上,让刘大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想什么呢?”女子好像可以看透刘大的心事。 刘大吞吞吐吐:“我想……离开这里。” 女子问道:“你想离开?当初不是告诉你不要进来了吗?你当初选择了进来,就要承担进来造成的后果。” 刘大想不起来有谁警告过自己,不要进罗布泊。 刘大坑求道:“你能帮我离开吗?” 女子思索良久,说:“这要看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刘大说:“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带我离开这里。” 女子笑了笑,双手在刘大面前一挥,刘大整个脑子一片空白,随后倒在了地上。 刘大站在一个没有人的街口,等着红灯结束再过马路。 等了将近两分钟了,红灯还一直在保持状态。 刘大看了看路边,四周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车辆,只有“北京东路”与“堂子街”的站牌。刘大等不及了,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车辆,就沿着斑马线走起来。 刘大看了一下手表,四点四十四分。真是个晦气的时间。 忽然,一个急刹车,刘大被车子撞了。 刘大睁开眼的时候,身上没有知觉,只是觉得整个脑袋沉沉的,自己想做起来,身体却不听话。 “别动,你现在需要进医院检查。” 刘大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了正在自己身边的好友——阿兰。 刘大问道:“我怎么了?” 阿兰说:“真是晦气。你被一火葬车给撞了。” 刘大听了之后,反驳说道:“不可能啊,我过马路的时候看清楚了,没有任何车辆,我肯定就我一个人。” 阿兰说:“现在说这些没有用,我们必须赶紧去医院帮你检查身体有没有被撞伤。” 刘大听到要去医院,瞬间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前面开车的大喊:“停车,我要下去。” 司机被刘大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副驾座上的人安慰道:“你可能受到了惊吓,稍后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会没事的。” 刘大发现司机没有停车的意思,直接从担架上起来,把阿兰给吓坏了。 阿兰拉住刘大:“你要干嘛啊?” 刘大回头,一个字一个字对阿兰说:“我,要,下,车!” 刘大说完就直接打开了车子的门,司机瞬间踩下刹车,刘大险些被翻出去。 阿兰在后面追着刘大骂:“你特么疯了?不要命了?” 刘大下车之后直奔警局,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被救护车撞的,而阿兰却说自己是被火葬车撞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辆救护车把自己撞了,如果跟着这辆车走,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刘大直接拦了出租车,坐在前面等阿兰。 阿兰上车之后气喘吁吁。问:“你想干嘛?” 刘大对师傅说:“去警局。” 阿兰不解:“为什么去警局?” 刘大说:“明明是救护车撞了我,你是不是听那些车上的人说的,说我被火葬车撞了?” 阿兰点点头,这才明白刘大为何拼命想下车。 师傅把车子启动,发出轰轰的声音。 刘大拿出手表,看了一下时间。 四点四十四。 刚刚被车子撞的时候手表坏掉了?刘大检查了一下手表,应该是没有电池了。 付了钱,刘大来到警察局,对值班的人说明了情况。 “北京东路与堂子街交叉口,时间呢?”民警问道。 刘大犹豫了,因为自己的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运转的,也可能是五点多的时候被撞的,或者更晚。 民警不耐烦了:“时间!” 刘大脱口而出:“四点四十四。” 民警说:“挺好的时间的。” 仅仅几秒钟,值班小伙子就帮刘大找到了当时的录像。 刘大看到了自己,在红绿灯那里一直等。 民警问:“绿灯了你怎么不走?” 刘大把目标定在了红绿灯,确实绿灯了。 当时自己怎么看着是红灯?自己老花眼了?可是刘大才二十三岁啊。 刘大没有解释,而是接着看录像,过了几秒钟,刘大开始沿着斑马线往前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刘大突然腾空而起。刘大被吓得睁大了眼睛,因为整个画面只有他自己,没有任何车辆。 趁民警去厕所的空隙,刘大拉着阿兰逃走了。 阿兰也看到了刚刚的场景,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显然阿兰也收到了惊吓。 跑了几分钟刘大喘着气问道:“我的手表不走了,你看一下几点了。” 阿兰看了看手表,气喘吁吁地说道:“四点四十四。” 现在,一些恐怖诡异的事,还在上演,重复,不断重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 狼的叫声过后,山洞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黑暗中出现了两只绿色的小灯笼。赵小雄知道那是狼的眼睛。有一天夜晚,赵小雄坐着家中梁叔的马车,突然就看到山梁上出现了两盏绿色的小灯笼,梁书拿出铜钹,咣咣地敲起来,声如裂帛,异常刺耳。看到小灯笼灭了,有急促的脚步声愈去愈远。梁叔说:“那是狼,狼害怕响器。” 矮个子吓得退到赵小雄的身后,赵小雄被绑在了石柱上,不能动弹,否则,也会向后退缩的。 络腮胡子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借助着洞口黯淡的天光,赵小雄看到他手中多了一杆猎枪。他进山洞的时候,应该拿着猎枪,只是不知道他放在了哪里。 络腮胡子端着猎枪,对着洞口放了一枪,一道火光从枪口喷出,枪声在山洞里久久回荡,震得赵小雄的耳膜嗡嗡作响。火光过后,小绿灯不见了,狼跑远了。 可是,赵小雄刚刚松了口气,突然看到山洞外多了好几盏灯笼,这些灯笼就在山洞外几十米远的地方。一头狼走了,一群狼来了。 络腮胡子说:“真他妈的邪门了,打都打不走。”络腮胡子端起猎枪,对着洞外又放了一枪,那些小绿灯灭了。可是,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洞口外的小绿灯更多了。 梁叔曾经告诉过我,狼害怕响器,也害怕火枪,可是,今天晚上,这群狼好像疯了,他们面对着络腮胡子的猎枪,丝毫也不害怕。 群狼在外面发出了凄厉的嚎叫,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好像在呼唤着什么。洞里突然发出了吱吱的叫声。我回头一看,惊讶地喊出声来,就在山洞的深处,居然也有几盏灯笼。矮个子吓得爬在地上,嘴里发出老鼠一样呜呜的哀鸣,络腮胡子骂道:“你怕个,那是三只狼崽子。”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洞外的狼群,即使面对会喷火的猎枪,也不愿离去,因为洞内还有三只狼崽子。但是狼群也不敢贸然冲进山洞,因为他们惧怕这杆会喷火的猎枪。 黑暗中,我听见络腮胡子对着矮个子喊:“起来,快点把柴禾堆在洞口。”矮个子声音哆嗦着说:“我不去。”络腮胡子喊:“他妈的,你不去谁去?你会打枪?” 矮个子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摸索着给我揭开了绳索,他把我向洞口推了一把说:“你去,你去。” 我颤颤巍巍地走向了洞口的亮光,前面是狼,后面还是狼,而且身边还有和狼一样凶狠的矮个子。我走到洞口的时候,看到月亮从山的那边升上来了,乳白色的光芒洒在山谷中,山中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对面的山梁上,高高低低站了几十只狼。而在洞口的位置,还有两只狼在探头探脑。它们看到我走近了,嘴巴里发出了威胁的低沉叫声。 我回头看着黑暗中的络腮胡子,感觉他就站在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我不敢再向前走了,蹲下身去,把地上的枯草拢在一起,一根尖利的枣刺扎了我的手指,我把手指放在嘴唇边,嘴巴里立即有了一种咸咸的味道。 我用手指摸出地上有枯草,有树叶,有枣刺,还有枯枝,这些历经了几百年,也可能上千年的枯枝败叶,被我的手指翻卷后,散发着浓郁的腐烂的气味。这种气味刺激得我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一缕月光照进了山洞里,像利剑一样劈开了洞中浓浓的黑暗,洞中的一切都显得模糊而不真实。我听见络腮胡子对我喊:“退后,退后。” 我退到了络腮胡子的后面,络腮胡子举起猎枪,对准我刚才拢起的柴堆放了一枪。隆隆的回声尚在回荡,而红色的火焰已经欢快地燃烧起来。洞外那两只狼跑远了,洞内的三只小狼崽发出了惊恐的吱吱声。 络腮胡子看到火焰燃起来,就一脸轻松地把猎枪靠在了洞壁上。矮个子站在洞壁边,火光照耀着他一张惊魂未定的脸。 柴堆哔剥燃烧着,火焰愈来愈旺,终于照耀得洞内洞外如同白昼。透过火光,我看到对面山崖上的那几十只狼,又聚集在了一起。 狼不离不弃,是因为这是一个狼窝,狼窝里还有三只小狼崽。而我们,居然阴差阳错地撞进了狼窝里。 络腮胡子对我和矮个子喊:“我守在洞口,你们把狼崽子抓过来,扔到外面去。”狼崽子扔在了外面,狼群就会带着狼崽子离开这里。 狼崽子很小,浑身毛茸茸的,像一只只温顺的小猫。矮个子从火堆中捡起一根燃烧的树枝,一马当先,冲上前去。狼崽子受到惊吓,它们吱吱叫着,向洞里跑去。我们追了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山洞突然变大,一根根石柱擎天而立,又细又长,像一根根竹子一样。三只小狼崽顺着石柱攀援而上,钻进了高处的山洞里。 矮个子想爬上石柱,他把火把插在石缝里,想要爬上去追赶狼崽子,可是他爬不上去。石柱像个葫芦一样,他爬到突出的地方,就滑了下来。 矮个子让我爬上去,可是我只能比他爬得更高,但最后还是无法攀援突出的钟乳石,最后滑了下来。 火把快要燃尽了,矮个子带着我又回到洞口。洞口的火焰已经变小了,因为没有更多可以燃烧的东西。 络腮胡子看到我们跑回来,就问矮个子:“狼崽子呢?” 矮个子说:“钻到高处了,抓不到。” 络腮胡子骂矮个子:“你个球事都干不了。” 矮个子义正词严地说:“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络腮胡子说:“我就骂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骂开了,我站在一边,望着洞外,洞外的月亮更明亮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巨大的动物走上了对面的山崖。它比一头狼的身体要大四五倍。它来到了群狼的跟前后,我才看清楚,这个奇形怪状的巨大的东西,是由三个动物组成的。一只很像狼,但比狼大得多的动物,它把两支前爪搭在了两只狼的后背上,就这样亦步亦趋地来到了群狼的面前。这支奇怪的动物和几只狼嘴巴对着嘴巴凑在一起,好像在商量什么,然后,狼群就离开了,这只巨大的动物,又把两支前爪搭在了两只狼的后背上,也离开了。 矮个子和络腮胡子争吵完毕后,他们的眼光也投向了洞外,突然看到洞外没有了狼群,矮个子发出了一声欢呼,他洋洋得意地说:“我早就知道狼群支撑不了多久的,它们怕枪,也怕火。” 矮个子欢天喜地地跨过火堆,因为柴草不继,火焰愈来愈小。矮个子刚刚走到洞口,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叫声像用篾刀劈开竹片一样惊恐而刺耳。我看到一只狼扑倒了矮个子,矮个子像一块石头一样,伴随着愈来愈小的叫声,坠落深谷。 然后,我看到几只狼走进了山洞里,它们屁股对着火堆,抬起后腿撒尿,激越而出的尿液溅在火堆上,一股带着尿骚味的气浪蒸腾而起,弥漫在山洞里。 火焰愈来愈小,络腮胡子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丢在火焰上,也让我把衣服脱下来,丢上去。衣服覆盖在火焰上,火苗腾腾摇晃着,像一座座锯齿形的山峰。狼群看到火焰突然旺了,急忙逃出洞口。 然而,火焰很快就把衣服烧成了灰烬,火苗又慢慢变小了。一只狼探头探脑地走进山洞,好像扫雷的鬼子工兵一样。看到没有动静,然后转过身去,抬起了后腿。 络腮胡子对着那只正在撒尿的狼放了一枪,那只狼尖叫一声,仓皇逃窜,其余的狼再也不敢上前撒尿。络腮胡子对着我说:“快跑。”然后,我们跑进了山洞里。 我们跑过了几十米,来到那片开阔地带后,络腮胡子把猎枪背在后背,双手攀援着爬上陡峭的山崖,我手脚并用,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爬上了十几米高后,头顶上有一块突出的大石头,络腮胡子攀上了那块大石头,坐在上面,然后伸手拉上了我。我刚刚坐稳,突然听到山洞里传来震天动地的声音,狼群奔进了山洞里。 我对络腮胡子说:“赶快放枪。” 络腮胡子说:“没枪弹了。” 我不敢看脚下的狼群,就抬头看着石头上方,突然我看到洞壁上面还有一道山洞,就对络腮胡子说:“上面还有山洞,上面还有山洞。” 络腮胡子站起身来,爬进了那个山洞,然后又伸手拉上了我。我们坐在这个横向的山洞口,刚刚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洞口的火焰熄灭了,身下的山洞里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后,是狼群奔突的声音,但是我们看不到,只能听到那种令人惊悸的声响。 我很害怕,紧紧地拉着络腮胡子的衣服。我本来很怕络腮胡子,但是和狼群比起来,我更怕狼群。黑暗中,络腮胡子说:“怕什么?狼不能上来的。” 我终于能够松口气了,放开了他的衣服,躺在冰冷的地上,又冷又饿,从中午到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有吃,肠子扭成了麻花,我想哭,但是不敢哭。我害怕哭声把狼群引过来,也担心络腮胡子会把我扔到狼群里。 黑暗中,络腮胡子说话了,他问我:“你爹是王细鬼?” 我点点头。我知道王细鬼是我爹的外号,我们家的那些长工短工经常在背地里叫我爹王细鬼。我爹非常抠门,听人说他的每一枚铜板都拴在肋骨上,想要他的一枚铜板,就跟要他的命一个样。 络腮胡子又问我:“你爹是不是王细鬼?”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是在黑暗中,我点头他也看不到,我赶紧说:“是的,是的,大家都这样叫他。” 络腮胡子又问:“你爹就你一个儿子?” 我说:“不是的,我还有三个姐姐呢。” 络腮胡子说:“那不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然后,我听到络腮胡子叹了一口气,他说:“你们家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感到很奇怪,这个满脸胡子的人,我一点也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我想问问他,又不敢问,担心把他惹毛了,把我丢到狼群里。 脚下,传来了狼叫声,听得人一阵阵头皮发紧;耳边,传来了络腮胡子的说话声。他说:“我认识你爹,你爹在方圆几十里都是有名的。其实,你爹这个人除过吝啬,其余倒没有什么毛病。” 我爹确实很吝啬,我们家有的是钱,光槽头拴着的长脚牲口,就有几十匹,赶着马车天明出门,到天黑了都还没有走出我家的地畔。但是,我们家平时吃饭从来没有肉,只有过年时节,碗里才能有两片肥肉。我爹的衣服,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缝缝补补穿了几十年,人家乞丐都比他穿的衣服好看。每回吃完饭,我爹都会伸出舌头,把饭碗舔得干干净净,就像水洗过的一样。不但如此,我爹还要让家里所有人,包括长工,都要把碗干净。我爹最喜欢拾粪。每天早晨,他就挎着粪笼,肩上扛着铲子出门了,而等到他回家的时候,粪笼里就是从路上捡拾的牲口粪便,每当这个时候,我爹就喜笑颜开,这是他一天乐的时刻。数九寒天,北风呼啸,天越冷,我爹越高兴,他说:“三九四九,冻破指头,别人不出门拾粪,路上的粪便都是我一个人的。”他戴着狗皮帽子,乐呵呵地出门了。 络腮胡子说:“说起来,你爹还有恩于我。那一年,我和邻居家闹事,我们两家的土地连畔,他家多收割了我家三行麦子,我去庄稼地里找他们说理,被他家弟兄三个压住打了一顿,打断了我一根肋骨,打得我遍体鳞伤,躺在地上起不来,后来,他们回去了,把我丢在野地里喂狼。天快黑的时候,你爹坐着马车路过,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了事情经过,你爹就让我坐着你家的马车,把我送回了家。要不是你爹,我早都被狼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 我听说他念叨我爹对他的救命之恩,知道他不会把我丢下去喂狼。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络腮胡子说:“你娃还小,不知道社会的险恶恐怖。这叫绑架,把碎娃绑架了,向主人家要钱。把钱拿到手了,就会把娃娃放了。我不知道他们绑架的是你爹的娃,要是知道了,我说啥也不会绑架你的。” 我听到他这样说,一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到这半天来的经历,我感到极度委屈,就哭了起来。我说:“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和我娘。” 络腮胡子说:“现在天黑了,我们又冒冒失失跑进了狼窝,脚底下就是狼群,怎么敢出去呢?这么着吧,等天亮了,狼群走了,我送你回家。” 我说:“我饿,我肚子饿。” 络腮胡子说:“忍一忍,你饿我也没办法,我没有啥吃的。” 那天晚上,我在极度的恐惧与饥饿中度过,天亮以后,山洞里有了亮光,然而,狼群仍然没有离开,我们不敢走下去,就只好沿着洞壁上的这个小洞口,继续向里走。 这个小山洞很深很深,我走了十几米,就不敢再向前走了,因为前面太黑了。山洞的深处,有冷风吹过来,吹得人骨头发冷。 络腮胡子说:“你拉着我的衣服,这道山洞肯定和外面连着,有出口才有风,有风就有出口,有出口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我们摸摸索索着向前走了几十米,我的心情恢复了平静,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山洞外面看到那个身躯巨大的怪物,把两支前爪搭在了两头狼的脊背上,我就问络腮胡子:“那是什么动物?怎么长得那么怪异?” 络腮胡子说:“那是狈,前腿短,后腿长。没有了狼,狈就走不快,所以它总是和狼在一起,狼狈为奸就是打这儿来的。” 我问:“那狼群叫狈过来干什么?” 络腮胡子说:“狈比狼狡猾十倍。狼群遇到没法解决的问题,就会向狈请教。” 我想起了昨晚看到了狼向火堆撒尿的情景,我想这肯定是狈给狼群教会的。 我们向前走了几十米,突然耳边响起了扑啦啦的山呼海啸一样的声音,由于在黑暗中,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络腮胡子一把那我按在地上,他说:“不要动,不要动。” 那种扑啦啦的纷乱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又静息了。络腮胡子拉着我继续向前走,我问:“刚才那是什么?” 络腮胡子说:“是蝙蝠。” 我问:“咋会有这么多的蝙蝠?” 络腮胡子说:“蝙蝠夜晚吃去吃蚊子,白天就回到山洞里睡觉……有蝙蝠,那就说明这个山洞能够走通了。” 听说能走出去,我也感到很振奋。络腮胡子问:“刚才蝙蝠咬你了没有?” 我说:“没有。” 络腮胡子说:“没有咬就好,蝙蝠嘴里有毒气,他要是把人咬了,人就得死。” 我们又向前走了几十米,突然看到前方有亮光,像只萤火虫一样的一星半点亮光。络腮胡子很振奋,他说:“我们快要走出去了。” 继续走着,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后来,我们走到了阳光下,我眯缝着眼望着山洞外的一大片树木,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山洞外一个人也没有,络腮胡子说:“走吧,我把你送到岔路口,你一个人走回去吧。” 我们走下了山坡,走到了草丛里,一只兔子从我身边跳起来,像箭一样向前窜去。我饥肠辘辘,心里想:要是能够捉住那只兔子吃,该有多好啊。 山脚下有一条路,可能很多年都没有人走过了,路面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荒草,有开着紫色花朵的矢车菊,有靠着粉红色花朵的牵牛花,还有不开花朵的狗尾巴草。我们沿着这条年代久远的小路走了没有多远,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队骑马的人。 络腮胡子说:“前面有人来了,我给你要点吃的。” 我们迎着那群骑马的人走过去,骑马的人也迎着我们迅速跑过来。来到跟前后,我们才看清楚,那是一伙当兵的,他们的肩膀上背着长枪,身上的衣服还有棱角分明的衣兜。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骑马的人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络腮胡子说:“老总,给上一点吃的吧,娃娃饿得走不动了。” 那个骑马的人没有回答络腮胡子的话,他回头对身后的人喊:“把大的带走,小的丢下。” 两个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从马鞍下抽出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络腮胡子绑了起来,络腮胡子奋力挣扎着,他求饶说:“老总,为家还有老娘和孩子,我不能跟你们走。” 那个问话的骑马人一鞭子抡过来,络腮胡子的脸上就溅起了血花,然后,他们骑着马走了,后面跟着被捆绑了双手的踉踉跄跄的络腮胡子。 我一个人站在旷野中,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后来,我稀里糊涂地走着,走不动了,就跪在旷野中嚎啕大哭。 太阳快要升上头顶,那种强烈的饥饿感过去后,我反而感觉不到饿了,旷野上四望无人烟,我担心后面会有狼群追过来,就爬起来继续走。 前面出现了一条白色的道路,因为好久没有下雨,路面上铺着几寸厚的尘灰,双脚一踩上去,尘灰就被溅起,吸进鼻孔里,鼻孔就发痒,让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顺着道路向前走,我想着道路旁边肯定就有人家。我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我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沿着道路行走,因为我是逃出来的。 千不该万不该,我这条路走错了,以后步步走错。人生的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却只有几步。这几步路走错了,一生也就改变了。 前面出现了一架马车,马车没有顶棚,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面朝前驾着车,一个面朝后坐在车厢里。因为没有顶棚,所以我就毫不怀疑地走上前去。 其实,我当时应该怀疑的,这里荒山野岭,没有人烟,谁家的马车会来到这里? 马车到了跟前,停住了,我兴高采烈地迎上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车厢里的那个人站起身来。我一看到他,浑身瘫软了。他就是绑架我的高个子。 我心里告诉自己说:快跑,快跑。可是,我双脚像面条一样,迈不动一步。 大个子走下车子,他一把拎起我,丢在了车厢里。 我刚刚逃出狼窝,又落入了虎口。 大个子问我怎么逃出来的,我如实告诉了他这一晚的惊险经历。大个子打了我一个耳光,他不相信我的话。驾车的人回头说:“八成是真的,他一个小屁孩,两个大人看着,怎么能从山洞里逃出来?” 大个子不再打我了,他对驾车的人说:“算了,回去吧。” 驾车的人吆转车,顺着原路返回了。 马车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小村子,小村子藏在山坳里,村前村后都种满了大槐树,大槐树浓密的树冠遮没了房屋。即使从村边走过了,如果不留意看,也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村子。 我跟着他们走进房屋,房屋里还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拿出一个馒头给我吃。我捧着馒头狼吞虎咽,连最后一粒馒头的碎屑也吞进了肚子。因为吃得太快了,馒头噎得我直打嗝。 后来,我吃饱了喝足了,就在房屋里的稻草堆里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做。 我睡醒的时候,看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房间里还有几个人,他们坐在一起说我,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着还没有睡醒。 我听见他们在说,向我爹王细鬼索要一千块大洋,我爹不答应。他们把一千块变成了五百块,又把五百块变成一百块,我爹还是不答应,我爹王细鬼说他一个子都不会出。我爹的每一块大洋都穿在肋骨上,要他的大洋,就等于要他的命,他的每一块大洋都比他唯一的儿子重要。 我听得很伤心。我爹王细鬼只爱钱,不爱我。 他们在商量把我怎么办。有的我把我杀了,刨个坑买了;有的说把我放了,让我自己找回家;还有的说把我卖了,能卖多少是多少。 他们商量了很久,最后终于决定把我卖了。 然后,就有一个人走过来,用脚踢着我。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有四个人,包括那个骗我坐上马车的高个子,另外三个我没有见过。用脚踢我的人有一双斗鸡眼,他看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为可笑。我看到他那张脸,本来想笑,突然想到我离开家这么久,而且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就没有心情笑出来。 斗鸡眼说:“你爹不要你了,你成了累赘。” 一想到我爹王细鬼,我就感到心酸。我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人们都叫他王细鬼,我后来也一辈子把他叫王细鬼。我娘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我们村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以后的几十年里,我努力地想,可总是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我们家门口有两个大狮子,石头做的,足足有一人多高。可是过去的大户人家门口都有两个大石狮子,按照大石狮子,我也找不到我家。 王细鬼是我亲爹,但是他却不救我,人家只要二百块大洋,他也舍不得掏。这种吝啬老爹,世界上也许只有王细鬼一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 那天晚上,我们都睡在一间房屋里,他们把我绑在桌子腿上,我装着睡着了,他们也就放心睡在木板床上。 夜半时分,可能是夜半时分,因为我看到月亮偏西了,月光透过顶窗,斜斜照进房屋里,让房屋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我决定逃出去。 我双手挣扎着,想解开捆绑着身体的绳子,可是绳子绑得很紧,我的手臂勒得生疼,绑在桌子腿上的绳子纹丝不动。后来,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我努力弯下脖子,嘴巴凑近了腋下的绳子,然后用牙齿咬着绳子。 绳子因为绑得很紧,所以显得很硬,我咬了好久,才把一根绳子咬断了,眼冒金花,脖子也累得快要断掉了。一根绳子断了,其余的绳子都脱落了,掉在了地上。 我悄悄地爬起来,抽掉门闩,爬出了房门,他们毫无察觉。远处传来了狼叫声,我心中一哆嗦,后来一想,我宁肯被狼吃掉,也不要被他们卖掉,所以,我就大着胆子走到了院门后。 院门后靠着一张铁锨,我把铁锨拿在手中,准备一会出门的时候带上,这样遇到狼,就能够给我壮胆了。 院门有两道门闩,我抽开了这两道门闩,然后拉开院门,突然,门扇上方的铜铃铛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当当当,当当当,声音在这暗夜听起来异常响亮。房间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吆喝:“谁?干什么?”我不敢搭话,扛着铁锨狂奔而出。 我只跑出了几十米,就被后面的人追上了。他们拎着我,把我扔在了院子里。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一顿毒打。 我从一名土豪少爷,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天晚上,我吓坏了,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全身颤抖,谁在后面踢了我两脚,他叫喊着:“叫你跑,叫你跑,现在你咋不跑了?”然后,更多的脚踏在我的身上,那种钝痛让我差点昏了过去。 后来,我听见一个人说:“甭打了,打坏了就卖不出去了。”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受人打过。王细鬼虽然极度吝啬,但是他对人不坏,也从来舍不得打我,至于家里其余的人,都叫我小少爷,谁也不会打我的。然而自从这伙人贩子骗来后,我就被他们打了好几次。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但是我不敢哭出声来,我担心又招来他们的拳脚。 三天后,他们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叫做刘家庄的村子,刘家庄在一座山沟的沟底,四面都是高山,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卖了多少钱,我只知道买我的那家人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叫刘根和,女人叫雷彩凤。他们活了半辈子,还没有一个孩子。 刘根和是一个极为窝囊的男人,他在家里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有一天夜晚,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惹得雷彩凤不高兴,雷彩凤就一脚把刘根和踢到了床下,刘根和一句话不敢说,他就在床下蹲了一夜。 刘根和和雷彩凤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低声下气,雷彩凤脸色一变,他就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相反,雷彩凤和刘根和说话,从来都是横眉冷对,嘴上还要骂骂咧咧。听说雷彩凤是村庄里最厉害的女人,有一次他和村子里一个男人骂架,她扑上去一把捏住了那个男人的下体,把那个男人捏昏了过去。 我落在这样的家庭,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农村中有道风俗,谁家没有孩子,如果找个娃引子,那么第二年就能够生孩子。我就是那个娃引子。 我在这家生活了一年后,雷彩凤果然怀孕了。雷彩凤没有怀孕前,本来对我就不好;她怀孕后,对我更是变本加厉。大冬天的,她让我出去打柴,我的棉鞋又破又烂,是邻居的老爷爷看到我可怜,把他孙子穿剩的棉鞋送给我,棉鞋已经露出了脚趾头。我就穿着这样的棉鞋走在雪地里,浑身像被针扎一样。农村的冬天是清闲的季节,村子里闲逛的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们说:“彩凤是想吃娃的肉了,这种天气还让我出门打柴。” 我的双脚都被冻裂,满是冻疮和裂口,我回到家中,看到雷彩凤坐在暖和的棉被里,我不敢吭声,又一瘸一拐地去干家务活。 孩子生下来后,雷彩凤对我更不好了,她动不动就对我大打出手。只要她心情不高兴,就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有一次,他抄起铁锨,一掀铲在我的大腿上,血流如注。刘根和抓起一把尘土,给我止血。邻居看不过眼,就跑过来说:“彩凤,你甭这样打娃,那也是一条人命。”雷彩凤大骂邻居:“关你屁事,我管教我家的娃,又不是你家的娃。” 雷彩凤用铁锨铲下的伤疤,至今还留在我的腿上。 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过逃跑。刘家庄不好,但毕竟是我的落脚之地,我想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我爹王细鬼已经伤透了我的心,我不愿意再见到他。而且就算我想跑回家中,也不知道家在哪里。 我逃离刘家庄,已经到我十岁的那一年。那一年,村子里来了一家马戏团。 马戏团一来到村庄,就把铜锣敲得哐哐响,村庄里平时难得来个外人,所以,锣声把全村的人都给引出来了。马戏团在打麦场安营扎寨,竖起了两根高高的木杆,木杆的顶上用绳子连着,一只猴子轻捷地爬上木杆,在绳子上荡来荡去,绳子下站立着一群孩子,他们看着猴子,拍手大笑。 我也来到了打麦场边,想去绳子下观看,但是雷彩凤踢了我一脚,她说:“你看什么看?回去把老娘的衣服洗了。” 我不敢反抗,就回到家,把雷彩凤又馊又臭的脏衣服放在木盆里,然后端着来到村外的小河边。小河边有一棵皂荚树,村里人每次洗衣服的时候,就从树上摘下两颗皂荚,放在浸湿的衣服上,用棒槌敲打,皂荚的汁液进入衣服里面,就能够把衣服洗干净。皂荚起的就是肥皂的作用,那时候没有肥皂。 小河距离打麦场并不远,我能够听到随风送来的锣鼓的声响,还有孩子们欢天喜地的笑声。我从没有看过马戏。但是听到那些笑声,我知道马戏一定很好看。 我把衣服洗完后,端着沉重的木盆来到了村庄里,村庄里空无一人,人们都去打麦场观看马戏去了,家家门上挂着一把铜锁。路过刘大户家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有一个人从刘大户家院墙里的桐树上跳到了墙头,我知道遇到了小偷,不敢声张,赶紧躲在了村道边的露天厕所里。 村庄各家各户的厕所都盖在院墙外,厕所的墙壁是用土胚搭建的,土胚和土胚之间有缝隙,我从缝隙中间看到那个小偷沿着刘大户家的院墙走到了门前的一棵槐树上,然后顺着槐树溜下来。 等到小偷走远了,我才敢从厕所走出来。这个小偷真聪明,知道刘大户家富裕。刘大户是我们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全村仅有的两匹骡子,都是他家的。这个小偷也真会挑时间,刚好遇到全村人都去看马戏,村庄里没有一个人,他偷了一个放心。 我回到家中,把湿衣服晾在木棍上,然后也来到打麦场,想好好看场马戏。可是,我刚刚来到打麦场,就被雷彩凤看到了,她抱着她的崽子,怒气冲冲地走到我的跟前,说:“你个小狗崽子看什么马戏,你看得懂吗?去打猪草去,打不满一笼,就别回来。” 我们家喂养者一头黑猪,黑猪有几个月大,我每天都要打猪草给它吃。平时打猪草的时候,都是和村中的小伙伴,可是今天马戏来了,小伙伴都不去打猪草了,他们都来看马戏,而雷彩凤却还让我打猪草。 我不敢辩驳,只好离开了打麦场,回到家中,操起镰刀和粪笼,准备出门。临出门的时候,我把一口痰吐在了雷彩凤刚刚洗干净的衣服里。 我们经常打猪草的那个地方叫乌鸦窝,那是一座山岗,因为山岗上有很多乌鸦窝,才有了这个名字。乌鸦窝的草很多,割也割不完,所以我今天也来到了乌鸦窝。 站在乌鸦窝上,能够看到远处的村庄,和村庄外的打麦场。我看到打麦场的马戏已经结束了,全村人陆陆续续地各回各家,马戏团的人把他们的工具搬上了两辆马车,然后吆着马车离开了村庄。 我们村庄通往山外只有一条道路,那条道路狭窄得也只能通过一辆马车。我看着马戏团的马车愈来愈远,远得几乎要看不到了。突然,我有了一个想法,跟着马戏团逃出去。 我把粪笼扔在黑窟窿里,手拿着镰刀,跑下乌鸦窝,追上那条通往山外的小路。 马戏团的马车跑得飞快,马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就像一叶扁舟行驶在粼粼的波浪中,我明明看到他们就在前面,可是追了一段路程,就被他们甩出了很远。我追得气喘吁吁,好几次都萌生了想要回村庄的念头,但是我又不能回去了,因为我把粪笼丢在了深不见底的黑窟窿中,要是我空手跑回去,雷彩凤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没有别的退路了,追! 马车进入了盘山小路,慢了下来,我追到山下的时候,它到了半山腰,可是等到我追到半山腰的时候,她肯定已经到了山顶;等到我到了山顶的时候,它绝对就到了那边的山脚下。照这样追下去,我肯定永远都追不上来了。 我想了一个办法,抄近路。 我没有上山,而是沿着山脚斜插过去。山脚下没有路,我在灌木丛中跑着,跑着跑着,就遇到了丛生的荆刺,无法通过,多亏我带着一把镰刀,铲除了一条小径。本来我拿着镰刀是用来防狼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围绕着山脚还有很多沟坎,沟坎虽然不宽,但是很深,丢一块石头下去,半天才能听到回音传上来,这可能是哪次大地震的时候留下来的悬崖。我退后几步,然后奋力跳过去,好几次只差一寸就会掉落悬崖下,我回头看着深不可测的悬崖,惊出了一身冷汗。 山脚下还有一条河流,河流的水都是从山顶上流下来的,非常清,也非常凉,我走下去后,感觉腿肚子都在抽筋。过这条河流的时候,耽搁了我很长时间,因为水流太大了,我好几次都被水流冲倒了,多亏勾住了岸边斜伸出来的树枝,才没有被冲到瀑布下。 终于来到山的那边后,站在了盘山小道上,突然看到马车驶过去了。我伸着手臂,对着马车大喊大叫,想让他们停下来。我看到车厢里伸出了一颗人头,但是它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鞭子一声脆响后,马车跑得更快了。 奇怪,马车看到我,为什么没有停下来,为什么要跑得更快? 下山依然是盘山小道,这边的山路比那边要长得多。我沿着山脊一直跑过去,终于跑到了小路上,拦在了马车的前面。 马车过来了,停住了,马车上走下了两个人,他们手中拿着木棍一样的东西,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我忐忑不安,非常惊恐,我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拦住他们的车,他们为什么要动这么大的肝火? 他们中的一个人用棍子指着我问:“干什么的?为什么拦车?”另一个人的眼睛向我的两边张望。 我在追赶他们的时候,一点也不害怕,但是现在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害怕了。我又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干嘛要对我这么凶? 我可怜巴巴地说:“带上我吧,我什么都会做。” 问我话的那个人用棍子尖挑着我的下巴问:“你们几个人来?”向我两边张望的那个人,还在继续张望着,他们如临大敌一般。 我说:“我只有一个人。” 手拿棍子的人接着说:“你要敢说谎,老子先扭断你的脖子。”向我两边张望的人说:“再没人了,就他一个人。” 手拿棍子的人换了一张面孔,他用平静的语气问:“为什么要跟我们走?” 我说:“我再不走,我后爹后娘会打死我。” 手拿棍子的人笑了,他们不再理会我,两个人坐在了车辕上,一边坐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手中多了一根长鞭,一声鞭响,马车又开始跑起来了。 我站在愈来愈暗的天光中,看着渐渐远离的马车,心中充满了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一想,到了这一步,是沟是悬崖都要跳下去,就跟在马车后面跑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 天黑下来,我跑得汗流浃背,嘴巴大张着,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我感觉自己再也跑不动了,就快要倒下去了。谢天谢地,前面出现了一个镇子,马车在镇子前停住了脚。 镇子可能有几十户人家,亮起了一片灯光,夜色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在那个年代,这样的镇子已经算是大镇了。镇子上有杂货店、面馆,还有一家客栈。客栈前的旗杆上挂着一盏纸糊的红灯笼,照着客栈上方的四个大字,我认出来写的是“同春客栈”。 马车没有急着进镇子,而是停在了镇子外,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先走进了镇子里,其余的人在镇子外等候。大约过了一袋烟功夫,镇子里响起了两声尖利的呼哨声,马车才走进了镇子。 这个马戏团让人感到很蹊跷。 那天晚上,我只吃了半块馒头,是马戏团里一个人吃剩下的,让给我吃。吃完晚饭后,他们男男女女就睡在同一个房间里。那两个女人我没有看清楚,她们始终没有走进灯影里。房间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墙壁上挖了一个洞,煤油灯就放在墙洞里。 他们睡在炕上,我睡在地上。 跑了大半天,我一倒下去,就睡过去。 半夜的时候,我被尿憋醒了,不敢点灯,看到半个残月挂在天空中,就抖抖索索地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残月隐藏在了云层后,天空中的星星一下子多了起来,那条横亘在半个天空的银河,感觉非常近,好像就在头顶上。我借助着星光,走到墙角,刚准备撒尿,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那两个人都是本地口音,但是他们说话的内容,我一点也听不懂。一个问:“盘儿亮不亮?”另一个说:“很亮。”一个问:“落到窠里没有?”另一个说:“刚落到窠里。”一个问:“准备要几斗?”另一个说:“少说也要三斗。” 他们的话让我听得云里雾里,我丝毫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下面憋得很难受,我不管那么多了,脱了裤子对着墙壁就訿起来,声音在静静的暗夜听起来非常响,连我都吓了一跳。我想,快点停住,快点停住,可是,我尿不由己。 房间里的灯光突然亮起来了,那两个说话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端着煤油灯照了照我的脸,其中一个说:“是个碎子,我还以为是谁呢,虚惊一场。” 他们又端着煤油灯回去了。我本想着可能会遭受一顿毒打,没想到他们连一句话也没有问我,就离开了。 我摸摸索索回到我的房间里,躺在地上,回想着他们说的话,什么盘儿,什么窠里,什么几斗,这都是些什么呀,我怎么一句话也不懂。 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想了一会儿,困意又袭来,就又睡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冒花了,客栈院门上方的木头阁楼,被霞光染得通红一片。客栈院子里的人忙忙碌碌,有的给车辕里套牲口,嘴里喊着“得儿得儿”;有的扁担上挑着装在麻袋里的货物,一路“咯吱咯吱”走出去了。昨晚,我们这间房屋里一共住了六个人,四个男的,两个女的。昨晚没有看清楚,现在才看到这两个女子非常漂亮,那身条,那眉眼,那黑油油的头发,漂亮得都没法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两个女人。他们比我娘要漂亮多了,当然雷彩凤那样粗苯的女人,更没法比。 两个漂亮女子走出了房门,我也走出去了。我看到我昨晚撒尿的那个房间门口,站着两个男人,身材高挑,也长得很俊。他们的眼光一齐落在两个漂亮女子的身上,就被黏住了。我想,昨晚说那些我听不懂话的,就应该是这两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那两个男人走过来了,他们对我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两个女子的面前,和她打招呼。他们问:“妹子是哪条道儿上的?” 两个女子中的一个说:“山分两边,水流两岸,不是同一条道上的,就不要多问。” 那两个男子说:“看来也是江湖中人,能不能留个印儿?” 两个女子还没有答话,从客栈门外就走进了一个短小粗壮的汉子,他很威严地咳嗽了一声,两个女子就又回到了房间里。短小粗壮的汉子从那两个英俊男子的中间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击他们。他比他们矮了一个头,但是他们都被他震得退后了好几步。两个英俊男子的脸色都变了,短小粗壮的汉子头也不回地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识相的,就不要多嘴。” 两个英俊男子面面相觑,灰溜溜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再也没有出来。我看到他们房门前的墙壁上,我昨晚留下的尿痕,还湿漉漉地。 后来我知道这个短小粗壮的男子,是马戏团的头领,他叫高树林。那两个漂亮女子,是马戏团的台柱子,一个叫青儿,一个叫翠儿。 那两个英俊男子叫什么,我不知道,我以后再也没有遇到他们,但是我一直记得他们这晚让我捉摸不透的话语。大约是十年后,我才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也才明白他们十年前的这个夜晚说的是什么。 他们两个是拆白党。 我们上路了。 马戏团里共有七个人,除过高树林和青儿、翠儿,还有四个人。赶马车的叫树桩,听说是高树林的兄弟,但不知道是不是亲的;昨天用木棍子指着我的人叫鹞子,听说也会两手拳脚;一个长得干瘦干瘦的人叫线杆,他的身手很敏捷,能够爬上很高很高的树梢;还有一个阴惨惨的小伙,整天寡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偷偷地看,从来不敢和人对眼,他的名字叫菩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 马戏团里除了这七个人外,还有一只猴子,两匹马,和各种各样我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道具。那只猴子非常讨厌,它总是动个不停,有时候还突然跳到我的头顶上,把我吓了一大跳。 马戏团确实是走江湖的,他们每隔两三天,就会在一座比较大的村庄里进行一次马戏表演。表演结束后,立即赶往下一个地点,他们一路都走得很急很急,就像奔丧一样。我很长时间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急慌慌地离开,直到半年后,我才揭开了这个秘密。 我在马戏团里是打杂的,搭台子拆台子是我干的活路。高树林在我第一天干活的时候,就给我说:“手脚勤快,才有饭吃;躲奸溜滑,吃屎都没有人拉给你。”所以,我手脚一直很勤快,只为了他们能够给我一碗饭吃。 马戏团的节目很简单,总是那几个:猴子骑马、猴子爬杆、舞流星、凳技、金枪刺喉、走绳索…… 猴子骑马和猴子爬杆很好理解;舞流星是用绳索连着两个碗,碗里放着菜油,点燃后,手持绳索舞动转圈;凳技是凳子上放瓷碗,瓷碗上放凳子,凳子上再放瓷碗,叠摞上几层后,人站在最顶端的凳子上;金枪刺喉是两人面对面站立,把两头都是尖锐状的铁枪,放在喉咙处,两人互顶;走绳索是在两根高杆的顶端,用一条绷紧的绳索连接,人走在绳索上。 这个马戏团里的每个人都有分工。赶马车和训练猴子,带着猴子骑马和爬高的,是树桩的事儿。树桩会训练动物,在皮鞭威吓和不断重复的训练下,他一顿脚,一抬手,马匹和猴子都知道他想要让它们做什么。舞流星和金枪锁喉是高树林与鹞子的活,这需要一定的武功基础和技巧。凳技是青儿和翠儿的项目,她俩身材灵巧,在空中展开四肢,确实像展翅高飞的大雁一样;走绳索是线杆的拿手好戏,他伸展双臂在高空的绳索上晃晃悠悠,总是能够让人惊叫不已。 马戏团的节目只有这几个,但是表演的时间较长,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在卖嘴皮子,尤其是鹞子,那张嘴巴特别会说,每个节目开场前,他都会把表演者吹嘘得世间少有,他擅长说带点色的顺口溜,常常惹得围观的人哄笑不已。 我们的节目都是免费观看的,每场节目表演前,团长高树林就已经和里长联系好了,里长出一点点犒劳的钱,我们就登台表演了。 民国初期,省下设县,县下设区,区下设里,里下有村、闾、邻。5户为邻,25户为闾,百户以上为村。 其实,这个马戏团的收入,并不在里长提供的这点犒劳费上。这里面水深得很。 七个人中,六个人都有表演的节目,但是菩提没有。而且,我每次栽好木杆,搭好台子,就找不到菩提了。而等到我们离开村庄后,菩提又出现了。 菩提是这个马戏团里最神秘的人,我刚到马戏团里,是等级森严的马戏团里最低等的人,所以我一切都保持缄默。其实在任何一个团体,都等级森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 还需要说说这几个节目。 树桩表演的这两个节目,纯属诙谐类的,猴子模仿人的每个动作都很搞笑,而且猴子悟性很高,所以,猴子骑马和猴子爬杆,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就能够博得满堂彩。舞流星看起来精彩,其实也没有技术含量,任何人拿根绳子舞弄几天,都会做得像模像样。金枪刺喉看起来很危险,其实一点也不危险,枪头是钝的,枪杆是软木的,稍微用力就会弯曲,而且枪头并不是顶着喉咙,而是顶着喉咙下的锁骨。凳技同样有窍门,所有的瓷碗都是特制的,碗底的凹槽里有磁铁,凳子的四条腿下有铁皮,凳子腿一挨上碗底,就会被牢牢吸住,所以,人站在最高处的凳子上,没有任何危险。 马戏团的表演节目中,唯有走绳索是需要长期艰苦训练的,也是需要胆大心细的,还是最危险的。走绳索的人是线杆。 线杆在马戏团里也没有什么地位,他的地位顶多能够高过我,我从别人向他颐指气使的神态中就能够看出来。在搭台子拆台子的时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总能够听到别人喊:线杆,你死哪里去了,快点搭个手。线杆,你躲在哪里,还不来帮忙。 线杆谁都不敢还嘴,他乐呵呵地跑过来,好像很受用。 这个马戏团里的这些人来自哪里,他们有什么背景,我完全不知道。 猴群里有猴头,猴头有对猴群里所有母猴的交配权,马戏团团长高树林也有对青儿和翠儿的交配权。 每天晚上住宿的时候,大家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北方的客栈都是那种大炕,一座大炕可以睡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最里面睡的是青儿和翠儿,然后是高树林,再是其余的人,我因为地位最低,一直睡在炕楞板上,或者睡在脚地。只有当高树林有了反映的时候,他才会另外开一间房子,把青儿和翠儿叫过去陪他。 如果能够碰到客栈,大家就一起住客栈,如果错过了宿头,没有客栈住,就住在野外。破败的房屋、废弃的窑洞、倒塌的庙宇,我们都住过。 在野外住宿,晴天还好,最害怕下雨天。如果遇到下雨天,连一块干燥的地方都找不到。每到这个时候,就把油布搭起来,大家窝在油布下。因为油布没有那么多的空隙,我只能站在雨地里。 后来,我想,大家经常睡在一张炕上,挨在一起,挤在一起,对鹞子他们这些精壮男人,确实是一种折磨,因为青儿和翠儿就像两片肥肉,明明就挂在嘴边,可是吃不上,只能眼看着人家高树林吃得满嘴流油。 有一天夜晚,大家睡在客栈的大炕上,我睡在脚地。脚地,就是大炕下方的地面。有的客栈地面铺着方砖,有的客栈地面还是泥土。 夜半时分,我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叫,把我从梦中惊醒了,那声尖叫像锥子一样刺入了我的耳膜,我不知道那是青儿的尖叫,还是翠儿的尖叫。接着,我又听见了高树林的呵斥声,和鹞子绵软无力的辩驳声。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就停止了。我又睡着了。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子,小孩子的瞌睡特别多。 天亮后,在马车上,高树林又和鹞子吵了起来。高树林看起来理直气壮,鹞子眼泡肿起,看起来昨晚没有睡好。 昨晚上我没有听懂,现在听懂了。高树林责怪鹞子昨晚想睡青儿或者翠儿,鹞子说他没有。高树林说:“没有?她怎么会尖叫?”鹞子说:“我起夜的时候,撞了她的脚。”高树林说:“她睡在最里面,你怎么会撞上她的脚?”鹞子说:“她睡觉胡滚哩。” 高树林怒气冲冲地说:“你他妈的纯属放屁。”然后,他指着青儿问:“你说,你的裤袋是不是被解开了?”青儿脸上带着绯红,她点点头。高树林转头对着鹞子说:“她的裤袋自己会解开?不是你解开的,还是谁解开的?” 鹞子满脸惊慌,他不言语了。高树林说:“硬了,在墙上掏个窟窿弄进去,吃个豹子胆,敢睡老子的女人。” 鹞子说:“我不敢,我不敢。” 鹞子比高树林要好看点,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在高树林之上。但是,青儿和翠儿却只让高树林睡,不让别人睡,甚至那两个拆白党想和她们搭讪的时候,她们也置之不理,这到底是为什么? 听说江湖上有一种药,给女人吃了这种药后,女人就会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这种药现在已经失传了。江湖上有很多种奇怪的药物,有的药物让人吃了后,会慢慢死亡;有的药物让性冷淡的女人吃了后,会勃发;有的药物让人吃了后,会红颜永驻;有的药物让人吃了后,会丧失。现在,中医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日渐式微,关键是西医这一百年来的普及推广,很多神秘的中草药就这样失传了。 很可能,高树林就是给青儿和翠儿喂食了这种神秘的药物。 那天黄昏时分,我们来到另外一个镇子的时候,高树林向鹞子说:“我们出去走走,有几句要紧话说。” 鹞子不敢说他不去,就跟在高树林的身后走出了镇子。 快要夜半的时候,高树林一个人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踩了我的脚脖子,把我弄醒了。浓浓的黑暗中,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第二天醒来后,我没有看到鹞子。 高树林对大家说:“线杆,你顶替鹞子的位置;呆狗,你顶替线杆的位置。”我刚想问鹞子去了哪里,话到嘴边赶紧咽了回去。 高树林大概看到了大家眼中的疑问,他说:“鹞子单干了,撂下了我们。” 在线杆没有升为鹞子的时候,他低声下气,对谁都点头哈腰,对我也没有呵斥过。可是在线杆升为了鹞子后,他马上翻脸不认人,也学着别人呵斥我。 有一次,我在拆台子的时候,没有把绳索盘好,线杆悄悄走过来,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把我提了一个嘴啃泥。青儿在一旁呵呵大笑,翠儿骂线杆:“你个碎子,出息了?也敢动手打人了?” 线杆向翠儿陪着笑脸,翠儿说:“以后再敢打他,我剁了你的饿狗爪子。” 线杆赶紧识趣地说:“不了,不了。” 翠儿离开后,线杆恶狠狠地对我说:“别看有你翠儿娘撑腰,老子不怕。” 我转过身继续盘绳,心中对翠儿充满了感激。 线杆的表演项目是走绳索,这是一个纯技术活。我要变成线杆,需要漫长而艰难的路要走。 我在两棵树中间绷紧绳索,然后手持长杆走上去。长杆起着一种平衡的作用。高树林让线杆指导我,线杆手持一根柳条站在绳索下,我的腿脚稍微有点摇晃,他就用柳条狠狠地抽我的腿肚子。我疼得从绳索上掉落起来,线杆就用双脚踩踏着我肋骨突起的胸脯。 我对线杆充满了仇恨,好多次站在他的头顶上,我都想掏出,在他的头顶上痛痛快快地撒一泡尿。 绳索越升越高,我的技术也越来越高,经过了无数次从绳索上摔倒之后,还有一次摔昏了过去,我终于能够平举双手在绳索上行走了。从第一次上绳索,到能够在马戏团做绳索表演,我只经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然后,我很快迷恋上了走绳索。我走在绳索上,看到小鸟就栖息在我的眼前,它们对着我呢喃私语,它们把我当成了它们中的一员。我看到云朵就飘在我的头顶,洁白无瑕,柔软如棉,似乎触手可及。我还感到风从我的身体中穿过,对着我喁喁私语,说着只有我才能够听懂的话。我站在绳索上,我感到超然忘我,我把高树林他们踩在了脚下,没有人比我更高,没有人能够管得上我。 听说一个人要学会走绳索,需要练习半年以上,而我仅仅用了两三个月。我想,我有杂耍的天赋。 我能够在马戏团中进行走绳索表演后,才知道了这个团伙掩藏的秘密。 马戏表演是假,趁机偷盗是真。 高树林很有威严感,他极少和我们说话,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他。 在我学走绳索的时候,高树林对我的态度变了,我能够感觉到他用微笑的眼睛看着我,因为我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有时候,他会拍着我的肩膀夸奖几句,说一些“前途无量”的冠冕堂皇的话。 可是,我不知道高树林到底对我好不好。就在我觉得他对我好的时候,有一次,我从绳索上掉落下来,摔在两棵树中间的草丛中,他看着线杆对我拳打脚踢,他背过身去,装着没有看到。就在我觉得他对我不好的时候,他却会把自己碗中的一块豆腐夹在我碗中,说:“你正长身体,要多吃点。” 总而言之,我觉得高树林不可捉摸。 走绳索是一件技术活,我不但要学会平举手臂在绳索上行走,还要学会打呼哨。我不知道打呼哨和走绳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所以就不好好学习呼哨,打出的呼哨总是很迟钝,像感冒了一样。 有一次,线杆把木棍塞进了我的嘴巴里,使劲地搅动着,他说:“把你的牙全打掉了,你打的呼哨就响亮了。”我的嘴巴里满是血沫子,血沫子从嘴巴里流出来,我看到高树林就站在远处,两只手臂交叉着抱在胸前,翠儿跑过来想要制止线杆,给高树林挥手挡住了。 我的嘴巴里全是木棍搅动的伤口,吃饭的时候都疼得无法下咽,翠儿安慰我说:“要走绳索的人,都要学会打呼哨,你好好学会了呼哨,就没人打你了。” 后来,为了避免再次挨打,我学会了走绳索,也学会了打呼哨。走在高高的绳索上,我接连不断地打出了一连串又飘又亮的呼哨,惊飞了枝头上的鸟雀。 我想,我就是一只鸟。 我第一次登场走绳索的前一晚,高树林把我约到了客栈外。客栈外有一座大壕沟,壕沟里丢弃着死猪死狗,死猫死耗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股时淡时浓的臭味。我们就坐在壕沟边。 高树林向我面授机宜。 他问:“你喜欢过富日子,还是喜欢过穷日子?” 我想起了以前在家中锦衣玉食的生活,我说:“我想过富日子。” 他说:“我们这个马戏团,就是想让大家以后都过上富裕日子。” 我不吭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你一定怀疑我的说法,觉得我们这样四处漂泊,过不上富日子,是不是?” 我还没有回答,他又说:“你明天走绳索的时候,要牢记两点:第一,看村中谁家有钱;第二,把有钱人家的方位报告给我。” 我问:“怎么看?怎么报告?” 他说:“你在高处,全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谁家院子里拴着有骡马,谁家木棍上晾的有绸缎,谁家就有钱。你得报告给我。” 我说:“怎么报告?” 他说:“我们树立两根木杆,中间绑一条绳子,绳子的方向始终和村庄朝向一致,你走在绳索上,左手代表村道左边的房子,右手代表村道右边的房子。你抬起哪边的手臂,我就知道哪边有富人家。你在绳索上行走的方向,和村道的方向一致,从后向前数,有钱人家在第几家,你就打几声呼哨。” 高树林为什么让我这样做,我隐隐约约知道了一点原因了。他们是要偷盗吧。 高树林问我:“听明白了吗?” 我说:“听明白了。可是院子里要是有人怎么办?” 高树林说:“村子里一年也难得来一场马戏,只要有马戏,肯定全村人都去看,谁还会留在家中?” 我迟疑了一会,又小心地问:“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高树林说:“他们要是发现,我们早就走远了。我们从北向南一路走下去,每个村庄一辈子只去一次,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然后,他接着又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啊,以后有钱了,我给你娶一房媳妇,买一座院子。” 我兴高采烈地答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 我第一次走绳索表演的地方叫罗家洼,这个地方我到现在还记得,因为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名叫妮子的小姑娘。 我和妮子注定了不会有故事发生,因为我是走江湖的,漂泊不定,行踪无根,我就像是一叶扁舟,而妮子是岸边的一棵树。一叶扁舟和一棵树怎么会有故事发生? 妮子可能和我一样大小。她的家境应该很不错,她穿着绸缎棉衣,扎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眼睛水灵灵的,很漂亮。那时候我虽然仅有一点朦胧的性意识,但是我也知道哪个女孩漂亮,也会对漂亮女孩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我在罗家洼的打麦场搭台子的时候,妮子就站在我的旁边观看,她问我:“你会表演?” 我手中拿着绳子说:“我会,我们这里每个人都会。” 他扑闪了一双大眼睛问:“你会表演什么?” 我故意卖着关子说:“你一会就会知道,保证很好看。” 我一会儿搬凳子,一会儿绑绳索,一会儿挖土坑,妮子就像我的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问这问那,显得很好奇,她问:“你们从哪里来?” 我故意指着天边说:“我们从那里来。” 她很认真地望了望远处的山,然后问:“从山那边来?” 我说:“比山那边还要远。” 她问:“山那边是什么?” 我说:“是平原。” 她问:“什么是平原?”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平原这个地理概念,我伸开双手比划着说:“平原有这么大……”翠儿听到我们的对话,就跑过来,她对女孩说:“你想不想去看平原?” 女孩说:“想。” 翠儿说:“想看就跟着我们走。” 女孩说:“你们又不是我的家人,我走了我爹娘会伤心的。” 翠儿指着我,笑着对女孩说:“这是你男人,就是你的家人。” 女孩羞红了脸,一转身跑了,两条辫子像尾巴一样在身后摇晃。我也羞红了脸。我暗暗想:要是能让这个女孩给我当媳妇,多好啊! 因为这个女孩,我记住了这个名叫罗家洼的村子。 马戏团的节目有一定的顺序,前面是树桩的两个节目:猴子骑马、猴子爬杆。无论是山区还是平原,人们都很少见过猴子,所以,只要牵着猴子敲着铜锣在村中转一圈,保证全村的孩子都会来到打麦场观看。树桩的两个节目结束后,是线杆和高树林的银枪刺喉。明晃晃的银枪就放在喉咙处,这么惊险刺激的节目,肯定会吸引全村的成年人前来观看。然后是凳技,凳技的节目很短,目的是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最后才是我的走绳索。 等到我走绳索的时候,已经万人空巷。我站立在高高的绳索上,向村庄望去,家家户户的院落清清楚楚地袒露在我的眼睛之下,甚至连谁家院门挂着的铜锁,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到了左边第三家盖了高高的门楼,高高的院墙,院子里的院墙下长着一棵更高的梧桐树,梧桐树上有一个喜鹊窝,两只喜鹊在梧桐树上起起落落。院墙里,有两面窑洞,花格子窗户,红边子窑门,窑门居然敞开了,没有上锁。院落里的空地上,摆放着簸箕之类的竹制品,簸箕里晾晒着掰开的白面馒头。这是一户有钱人家,从他们的饮食和建筑中就能够看出来。 我伸出了左手,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然后打了长长的三声呼哨。绳索下观看的人一齐发出赞叹声和鼓掌声,他们以为我打呼哨是为了活跃气氛。 我踩着绳索,慢慢地向前走着。像这样的行走,此前我已经演练了几千遍上万遍,所以我丝毫也不会紧张,我走在绳索上如履平地。我继续向村庄望去,我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精瘦精瘦的人,快步跑到了左边第三户人家门前,从衣服里逃出一条用绳索连接的挠钩,一甩,挠钩就勾住了伸出院墙的梧桐树枝,然后他一纵身,像壁虎一样利索地爬上了院墙,翻身进去了。 那是菩提,那个总是一言不发的,显得阴险可怖的菩提。 我又向脚下望去,看到所有人都抬头望着我,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妮子,妮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我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我知道她是在替我担心。 可是,她知道我是一个小偷吗?而且,偷窃的也许就是她家。 我在绳索上走了几个来回,伸开双手,像耷拉着翅膀在墙头上行走的公鸡一样,连我都知道自己走得很笨拙,没有线杆那么轻盈。但是,底下的人仍然发出了阵阵惊呼和赞叹。 我走得有点头晕了,都快要摔倒了,终于看到菩提从那家窑洞里走出来了,他的背上背着一个花布包,是农村那种用五颜六色的碎步缝成的花布包。我快步走到了木杆前,抱着木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顺着木杆溜下来,高树林用探寻的眼光望着我,我对着他点点头,发出了成功的暗号,高树林一挥手,大家立即将道具装车,将木杆挖出,将绳索盘起。观看的人们意犹未尽,他们慢腾腾地离开了。 打麦场只剩下了我们和妮子。妮子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爱恋和崇拜。 我们坐上了马车,树桩抡起长鞭,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轻快地离开了。回过头去,我看到妮子还站在打麦场边。 我的心中也很难受,但是我不能下车,也不会再回来。 我的心中最细微的那根神经,被妮子轻轻地触碰了。 如果这是爱情,那么这就是我的初恋。 我一辈子都没有忘记妮子。 我们离开村庄有二三里地的时候,菩提从树林里走出来。菩提的身上还背着那个花布背包,他一双老鼠眼睛向四周看看,看到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坐上了马车。 我也向四周看看,看到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只看到风掠过草梢,发出呜呜的声响。 菩提把花布背包交给了高树林,高树林接过花布背包,像接过一个书包一样,随随便便地丢在了车厢里,此后,他连那个花布背包看也不看,好像那里面不是金银细软,而是学生的课本练习本一样。 但是,我知道那里面绝对是金银细软。 黄昏来临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片旷野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一片大点的树林都看不到。在平原上,只要有树林,一般就有村庄,而只要有村庄,就肯定有树林。我们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只看到路边有一架人字形瓜庵。人字形瓜庵是看瓜人搭建的,夜晚看瓜人居住在里面,防备有人偷瓜,也防备有动物偷瓜。动物偷瓜的多了去了,狐狸、田鼠、獾……都喜欢偷瓜吃。有月亮的夜晚,看瓜人如果听到月亮地里,有窸窸窣窣啃食的声音,走出瓜棚,就能够看到有小动物箭一般地逃走了,那就是这些吃瓜的动物。吃个西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小动物从来不会只吃一颗西瓜,而是一晚上会啃食几十个西瓜,每个西瓜只啃食几口,就转向下一个西瓜。这些聪明的小动物,他们找到的,都是又大又甜的已经成熟的西瓜。 所以,凡是有西瓜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字形瓜庵。 我们住进了人字形瓜庵。 那天晚上,别人都走进了瓜庵,高树林把我叫到了瓜庵外,我们坐在田埂上,我望着远处低垂的天幕,天空中的星星已经与远处的山峰相接,看起来非常美丽,也非常令人神往,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天空中一样。 一颗流星划过去。我正出神地看着流星,高树林说:“你今天表现很好,指出了大户人家的院子。以后继续发扬。”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还在想着那个扎着两条粗黑辫子的妮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 高树林说:“今天的东西不多,就是两件烂棉衣,卖不了几个钱。” 我说:“他怎么连烂棉衣都要,你还给他说,捡值钱的东西拿。” 黑暗中,我听见高树林笑了,笑完了,他说:“这个人有点傻,总是捡不值钱的东西拿。” 那天晚上,高树林问了我很多话,他对我非常关心,又重提了要给我找一门好媳妇的话题。我乐呵呵地迎合着他。 那时候我相信了高树林的话,认为菩提确实那天只偷到了两件棉衣,后来我长大了,仔细品味那天的话,才想明白高树林是在欺骗我,他不想让我知道都偷到什么东西。 每次偷盗的东西,只有高树林和菩提知道。 原因很简单,如果那天菩提确实偷盗的是两件棉衣,那么两件棉衣无论如何也装不进一个花布背包里。棉衣里面都是棉花,不是鸭绒,那时候还没有鸭绒这种高科技,有钱人家的公子,穿的是呢子,而无论是呢子还是棉花,折叠起来,也有很大的一坨。这么大的一坨,又如何能够装进花布背包里。 我经过了十年,才想通了这个道理。 日子一如既往,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是今天的继续。马戏团一个村庄一个村庄表演,那时候北方的村庄分布非常分散,地广人稀,有时候两天才能见一座村庄,有时候三天才能见一座村庄。只要见到村庄,这座村庄的土豪就要遭殃。菩提做活非常精细,马戏结束,土豪回到家中,很长时间也不会发现重要物品被盗了。即使土豪发现被盗了,也很难怀疑到我们身上;即使怀疑到我们身上,我们已经轻车快马跑出了很远,追赶不及。 那年冬至的那天,翠儿感冒了,发着高烧,马戏团要继续向南表演,就把翠儿留在了客栈里。翠儿身体虚弱,需要人照顾,就把我也留下来了。我的活路,线杆还能干。 我和翠儿留在客栈的房间里,我摸着翠儿的额头,滚烫滚烫,我要了一瓷碗热水,端到了翠儿的面前,叫着她。可是,她一声不吭,好像昏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到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就要离开我,我突然非常伤心,我抱着翠儿的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也不会知道哭了多久,我困了,就抱着她的头睡着了。睡梦中,我看到很多人来了,他们围着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翠儿,他们要抬着翠儿下葬,我扑上去,爬在棺材上喊:“不能埋,不能埋。”可是没有人听我的,我就努力哭起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的哭声。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我睁开眼睛,看到翠儿还躺在床上,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哭了。” 我点点头。 翠儿问:“你为啥哭?” 我说:“我梦见你死了,我就哭了。” 翠儿笑着摸着我脏兮兮的满是泪水的脸颊说:“小东西还算有点良心,你放心,我不会死的,阎王爷不收我。” 夜晚来临了,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北方的冬季,滴水成冰,而当时正值冬至,北方就开始数九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客栈之外的十字路口,有很多人在烧着纸钱,还有人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呼喊:“回来啊,回来啊。” 我问:“他们在喊什么?” 翠儿说:“今天是冬至,都要给死去的人烧纸钱,呼唤死者回家看看。” 我问:“死了的人能回家吗?” 翠儿说:“会的。”他突然住口不说了,我看到她在朦胧中打了一个寒颤。 翠儿低声说:“上来睡觉吧,我们睡在一起,盖一床被子,这样暖和。” 我摸摸索索地爬上炕,想要揭开盖在翠儿身上的被子。翠儿一把推开了我,她说:“你看你,脏兮兮的,衣服几百年都没有洗。脱了衣服再进来。” 我脱了衣服,钻进了翠儿的被窝里,翠儿一摸我,就惊叫道:“你怎么脱光了?” 我说:“我只有一件棉袄,一件棉裤。” 翠儿在黑暗中咯咯笑着,她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我挨着翠儿的身体,翠儿只穿着内衣内裤,她的体温不像下午那么滚烫了。她的身体非常柔软,软得就像棉花包一样。小时候和母亲睡在一个被窝里的感觉,突然回来了。我抱着翠儿,感到非常安全,非常温馨。 我听到翠儿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 这是我第一次和母亲以外的女人睡在一起。尽管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同床共枕,让我对翠儿的感情,成几何状攀升。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一起,说了很多话,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能够和一个比我年龄大的人平等对话,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没有人对我呼来喝去。 翠儿说,高树林和树桩是堂兄弟,他们家祖辈都是表演马戏的;线杆是高树林在马路上捡拾的孤儿,用一碗米汤救活了他;菩提也是高树林他们救的,有一年,他们在路上行走,远方跑来了一个人,腿上还带着伤,见到他们,拿出两个金元宝,他指指后面,又指指两个金元宝。他们明白什么意思,就把菩提藏在车厢里,对追来的村民说:“有人向前跑走了。”骗过了村民,也救了菩提。此后,菩提和他们搭伙,一起行骗偷窃,菩提是外地人,他说的话很少有人能够听懂。 青儿和翠儿是什么关系,她们怎么来到马戏团。我没有问,翠儿也没有说。 到了后半夜,我们还毫无睡意。翠儿喝了一瓷碗凉开水,说她的体温降下来,疾病好了。我听见她很高兴。 翠儿说:“给姐姐讲故事,姐姐最爱听故事了。” 我想了想,就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老师在私塾学堂里讲的。说是有父子两个,第一次从山里走出了山外,看到山外一眼就望不到边的天空,儿子就说:“爹啊,山外的天空真大,这天空要是阴的话,起码需要半年时间。”他爹左右看看,然后对儿子说:“好我娃哩,你怎么说出这么笨的话,这要是被人听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爹告诉你,山外的天,要阴的话,不需要半年,两个月就足够了。” 翠儿咯咯地笑起来,她说:“你的故事还没有我的好听呢。” 我说:“那你说你的。” 翠儿说:“山里有一个傻女子,她妈从小告诉她,不能吃亏,谁要是欺负你,你就要加倍还给他。有一天傻女子回家,高高兴兴给她妈说,今天我占便宜了。她妈问,占什么便宜了?她说: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男子,碰了我一下,我就碰了他两下;他把我的脸摸了一下,我就摸了他的脸两下;她用胳膊勾着我的胳膊向僻巷走,我也用我的胳膊勾着他;在僻巷,她解开我的裤子,我也解开他的裤子;他把我插得流血里,我把他夹得流脓哩。” 我听不懂,就问:“怎么会流血,怎么又会流脓?” 翠儿摸着我说:“傻小子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睡着了,反正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翠儿说:“我们出去逛街?” 我说:“好啊。”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逛街了。 这是一座县城,那时候的县城也只有一条主街,其余的都是小巷子。街道边是杂货店、布匹店、馒头铺、包子铺、铁匠铺,店铺很少。县城的边缘有一座城隍庙,城隍庙里供奉着说不上名字的一尊泥塑,城隍庙的对面是戏台子。那时候的建筑布局很有讲究,城门对戏楼。戏楼说的是戏台子,城门说的是城隍庙。戏子唱戏,既让观众看,也让城隍老爷看。 我不爱看戏,戏台子上那些脚上穿着靴子,身后插着背旗的人,好长时间站着不动,咿咿呀呀,让人心烦。但是,翠儿很喜欢看戏,她忘神地盯着戏台子,脸上带着或怒或喜的表情。 戏台子下的人很多,我呆着无味,就一个字走出戏园子玩。戏园子外有几个孩子在弾杏仁,把四个杏仁洒在地上,对方取走其中的一个,你要把相隔最远的两个弾在一起,相撞后,就算你赢;如果没有弾响,就算你输,让位给对方洒杏仁。 我加入了他们中间一起玩。 刚刚玩了两把,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吵闹声,我回头一看,看到翠儿急匆匆地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浪荡男子,其中一个男子把手搭在了翠儿的肩膀上,不让翠儿走。我看到这个情形,就一把抓起杏仁,跑过去,拉着那个男子垂下来的另一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名男子因为疼痛,就放开了翠儿,弯下了腰。其余几名男子扑过来,我把手中的杏仁扔向他们,他们一齐停住了脚步。趁着这个时机,翠儿拉着我一溜烟地跑了。 他们在后面追赶,但是那天县城的人很多,属于一年一度的庙会。翠儿拉着我,在街巷三拐两拐,就摆脱了追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 那几个浪荡男子可能是本地人,我们不敢再回客栈了,就一起顺着大道向南走,追赶马戏团。 此前,我们约好,在一个叫做方家庄的村落聚集。 两天的亲密接触,我对翠儿已经有了一种依赖感,也许把她当成了母亲,也许把她当成了妮子,也许把她既当母亲又当妮子。 我觉得世界上只有翠儿才是我的亲人。 方家庄是一个大村庄,我们路上询问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座村庄。方家庄距离县城很远,我们走了一天也没有走到。 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住在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家的老太太吃斋念佛,她把她家的上房打扫干净,让我们居住。这户人家也只有三个人,除了老太太,还有儿子儿媳。 老太太给我们熬了一锅小米粥,溜了几个馒头,从腌菜缸里捞出两节红萝卜,我们刚准备拿筷子的时候,从门外走进了一对男女,那是老太太的儿子儿媳。 老太太说,小两口在县城做点小生意。那个儿媳显然经多见广,她和翠儿年龄相仿,但在外人面前丝毫也不害羞,她大方地拉着翠儿的手,说:“你咋长这么好呢,就跟戏台子上的人一样。”其实戏台子上唱戏的那些人都是浓墨重彩,真实的人未必就有翠儿好看。 小两口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谈笑风生,显得很开朗,丈夫把萝卜丝夹给妻子吃,妻子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丈夫还要夹给妻子萝卜丝,妻子用筷子娇嗔地挡住。简简单单的萝卜丝,也让他们吃出了恩爱和幸福。吃完晚饭后,小两口偷偷地手拉手,走进了他们的房间,两人的脸都红扑扑地,翠儿望着他们,脸上有一种怅然和羡慕的表情。 晚饭后,我们坐在堂屋里,和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家是过去的大户人家,刚进门有照壁,照壁上镶嵌着石头雕刻的花朵和竹木,照壁后是宽敞的院落,院落的两边是厢房,厢房的墙壁上有砖石镂刻的图案,厢房后是上房,上房共有三间,中间是堂屋,相当于今天的客厅,两边是客房,相当于今天的卧室。那对小夫妻睡在厢房里,我们睡在上房里。 堂屋布置豪华,门扇是对开的四扇木门,上面有木雕的福禄寿喜图案,窗户是花格木窗,上面有新糊的窗户纸,还贴着红色的窗花。堂屋里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正中放着一张画像,过去的乡间没有照相,人们只能画像。八仙桌的上方,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图画,图画上有一只麋鹿,卧在一棵盛开的梅花树下。 堂屋里件件都是宝物,要是放在今天,光这堂屋的物件,都能卖个好价钱。 我看着八仙桌上的画像,就好奇地问:“这是谁?” 老太太说:“是我男人,两年前走了。” 老太太又问起了我们的情况,翠儿看着我,好像生怕我说出口,我也知道我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干脆不说了。翠儿支支吾吾,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翠儿:“不要紧,说不出口,就是有难处。你要是缺什么,就说一声,谁能没有个难处?” 翠儿点点头。 老太太看着我说:“这是你弟弟?” 翠儿又赶紧点点头。 老太太说:“你看娃穿的这件棉衣,又脏又破,你们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吧。”老太太起身走出堂屋,走进了一间厢房,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出来,手中多了一对银镯子,她把银镯子交到翠儿手中说:“快要过年了,把这对镯子卖了,给娃置件新棉衣。” 翠儿惊慌地站起来:“这怎么能成?” 老太太说:“来的都是有缘人,是菩萨把你们送到我家来。这对镯子你要收下。” 翠儿拿着银镯子,装起来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 老太太又说:“本来家里还有些钱,前两天村子里来了马戏团,儿子儿媳不在家,我出去看马戏,回来看见家里的银元票子都被偷光了。这对银镯子是我的嫁妆,包在衣服包袱里,没有被贼发现。” 翠儿听到这些话,像被火烫伤了一样,赶紧把银镯子放在了八仙桌上,我看着面目和善的老太太,不敢说一句话。 那天晚上,老太太和翠儿好像说到了很晚,我听了一会儿,就连连打呵欠。老太太用铜盆打来洗脚水,让我泡脚,又替我脱了衣服,把我放进厚厚的被窝里。老太太说:“你看看你这身棉衣,破成了这样,棉絮都露出来,怎么能挡风?啊呀,还有虱子啊,这么多虱子。” 老太太把我的破棉衣破棉裤拿了出去,然后拿着针线进来了,她说:“我娃小时候穿的棉衣棉裤还在,就是有点大,我改一改,你明天就能穿了。好好睡吧。” 老太太走出去了,我的被窝也开始暖和过来。我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两行眼泪。 我睡在被窝里,听到堂屋里传来老太太和翠儿的说话声,他们说着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我打了一个常常的哈欠,睡了过去。 等我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边的床上,翠儿头靠着墙壁,身子埋在被窝里。她的眼睛红肿红肿,好像刚刚哭过了。 我钻进翠儿的被窝里,挠着她的痒痒说:“哈哈,你们哭了,你哭了。” 翠儿厌烦地拨开我的手臂,她说:“别闹,安静点。” 我不敢再闹了,就问:“昨晚你几点睡觉了?” 翠儿说:“我一夜没睡觉。” 我说:“一夜没睡觉,你干什么?你不瞌睡?” 翠儿说:“没干什么,我不瞌睡。” 真奇怪,既然没干什么,又为什么一夜不睡觉,我很想不通。 我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是儿媳妇在敲门,她问:“睡醒了没有?醒来了就吃饭。” 翠儿答应一声,就走出去了。我跟着翠儿走出去,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升到了东边的树梢。 吃完饭后,我们都出门了,我们就跟着老太太去上山,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去了县城做生意。 距离村庄三四里地,有一座山。山不高,但险峻。山顶有一座寺庙,年代久远,山脚到山顶有一条石头路。那时候的寺庙都是不收钱的,那时候的寺庙也远不如今天这样香客众多。 山顶上松柏葱茏,即使在冬天,也是一片翠绿。寺庙掩映在松柏丛中,显得异常幽静而肃穆。这座供奉着菩萨的古老建筑,其实不能叫寺庙,应该叫庵堂,因为里面的住持是尼姑。 尼姑手持拂尘,面容安宁,眼神平稳,我看不出她的年龄,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老太太和翠儿一起上香,然后向菩萨跪拜。翠儿的神情很严肃,动作很轻缓,我从没有见到过翠儿这种表情。 跪拜结束后,老太太和翠儿跟着尼姑走进了内室。我跟着走进去,从后面拉着翠儿的衣襟,翠儿一把推开了我,她说:“你在外面玩,别进来。” 我在外面玩了一会儿,看一群麻雀在台阶下抢食虫子。一直麻雀叼着虫子飞远了,其余的麻雀唧唧咋咋追上去。麻雀飞走了,我也感到百无聊赖,就来到内室外,搬了两块石头垫在脚下,从窗缝里看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尼姑坐在蒲团上,老太太也坐在另一个蒲团上,翠儿坐在一张小凳子上。 我听到翠儿说起了她的家世,此前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翠儿和青儿是姐妹两个,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母亲生活无着,带着她们两个嫁给了一个走江湖表演马戏的人,这个人就是高树林。 高树林培训她们两个表演杂技,高树林出生于马戏杂技世家。她们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一些杂技,也能够独立表演了。每天晚上,他们四个人住在一张炕上,在她们小时候,就一直是这样。 她们两个渐渐长大,出落得非常漂亮。但是,高树林和母亲的吵架变得频繁起来。突然有一天,母亲死亡,不知道患的是什么病症。 此后,床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夜晚睡觉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她们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因为从小到大,他们就是这样。 有一天,树桩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树桩是一个耍猴的人,也是常年走江湖的。在树桩的建议下,他们开始乘着马车表演马戏杂技,因为内容丰富多彩,他们在远近有了名气。 再后来,鹞子、线杆、菩提、呆狗都加入了进来,他们人群庞大,一边表演,一边偷窃。 我在窗外听到翠儿说到了我的名字,就凝神静听。 尼姑问:“你妈死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翠儿说:“她满脸乌青,圆睁双眼,看起来很恐怖。” 尼姑说:“你和他睡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事情?” 翠儿说:“他爬在我的身上,把他下面的东西伸到了我的身体里。” 尼姑问:“你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 翠儿说:“他是我的父亲,他说每个父女都会睡在一个被窝里,都会这样做的。” 尼姑和老太太对望一眼,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我本来想她们会说到我的,但是她们没有说到我。 我感到索然无味,刚想离开,突然听到尼姑说话了。尼姑说:“这一切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也和他告诉你的不一样。” 翠儿望着尼姑。 尼姑说:“你母亲带着你们姐妹俩来到他家,他教会你们表演杂技。在你们渐渐长大后,他对你们动了歪念头,想要占有你们的身体,你母亲不答应,他就毒死了你母亲。没有了你母亲的阻拦,她就顺利地霸占了你们。为了让你们心甘情愿被他占有,他用谎言欺骗你们,胡说什么每个父女都会这样做。他担心你们会觉醒过来,所以他避免你们和外界接触,尤其是不让和成年男子接触。” 翠儿望着老太太,又望着尼姑,她问:“真是这样吗?” 尼姑说:“真是这样。” 翠儿还在将信将疑,她问:“你怎么知道?” 尼姑抬起头来,眼睛亮光闪闪,眼光似乎穿透了房屋,她说:“我以前是红灯照的人,和姐妹们挥舞大刀走进北京,决心扶清灭洋,匡扶社稷。然而,老佛爷出卖了我们,和洋鬼子勾结在一起,绞杀红灯照,我从死人堆里逃出来,在河北隐名埋姓,与大师兄成家,想过安稳日子。但是一年后,清军又找到我们隐居的山中,大师兄被害,我出家当尼姑。这一来就二十多年了。” 尼姑接着说:“我也有父亲,但是我从十多岁开始,父亲从来就没有碰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只有大师兄,也就是我的丈夫才能碰。那个人不是你的丈夫,当然不能碰你。” 翠儿惊叫一声,双手捂住了脸,他的话语从指缝里透出来:“怎么会这样啊?!” 她们的话我听得似懂非懂,我看到翠儿在哭,就想推门进去,我在潜意识里对翠儿有一种依靠感。可是,想到刚才翠儿推出了我,不让我进去,我又不敢进去。 房间里再没有了说话声,只有翠儿抽抽搭搭的哭泣声。我本来想听他们说呆狗,但是他们一直不说呆狗,我感到很失望,就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寺庙里寻找好玩的东西。 寺庙里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地面上有一堆石子,我为了解闷,就拿起石子,一颗颗地丢在银杏树的树干上。刚刚丢了两颗,突然看到他们从内室里走出来了。 翠儿的眼睛红红的,她拉着我的手臂,走出了寺庙。我们的后面跟着老太太,老太太向站在台阶上的尼姑挥舞着手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 翠儿一路上都低头走着,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想说话,可是看到她阴沉沉的脸,又不敢说话了。 回到老太太的家中,已经是午后,老太太张罗着要做午饭,翠儿和我走进了上房里,她很严肃地看着我,她红肿的眼睛看得我发毛。 翠儿问:“你喜欢不喜欢我?” 我努力地点点头。 翠儿说:“你做我男人,我把你养大,我老了后你要照顾我,行不行?” 我想起了妮子,我在心中想当妮子的男人,可是妮子的那个村庄我再也回不去了,因为我们一直向南走,走过的路绝不重复,怎么办?那就先给翠儿当男人吧。其实给翠儿当男人也不错,她能够搂着我睡觉。所以,我又赶紧点点头。 妮子说:“我失了身子,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我不懂什么叫失了身子,当我懂得这个概念的时候,已经到了三年后,三年后,我才知道失了身子的女人,就如同失了腿脚的男人一样,注定了一辈子坎坷曲折。但是,我看到我一点头,翠儿就高兴,又赶紧点点头。 妮子说:“那你以后就要听我说,好不好?” 我还是点点头。 翠儿说:“他们偷了这户人家的银元和票子,我要去追回来,拿到银元和票子后,我们就回到这里好好过日子。我给这户人家做女儿,你做女婿。” 我害怕翠儿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赶紧说:“我也去。” 翠儿说:“好的。我们吃完饭就出发。” 吃完午饭后,翠儿和我一人口袋里揣了两个馒头,就上路了。为了能够尽快赶上马戏团,我们一路都没有歇脚,凡是遇到大点的村庄,就打听是不是有过马戏表演,每个村庄都无一例外地说,马戏团表演过了。肯定每个村庄在马戏团表演的当天,都有过失窃,但是他们都不会怀疑是马戏团干的,也不会怀疑打听马戏团的这两个人,是和马戏团的窃贼是一伙儿的。 要找到马戏团很简单,他们的表演就是路标。 四天后,我们终于赶上了他们。在一个叫做交城堡的地方,马戏团正在表演。我们赶到的时候,打麦场正在表演猴子爬杆的节目。 我们的过来,让马戏团的每个人都感到很意外。我看到有两个孩子和他们站在一起,顶多十岁,他们看到别人拍我的肩膀,也跑来拍我的肩膀。 我问:“这两个小不点是谁?” 高树林笑着说:“我新招的徒弟。” 高树林走过去想拍翠儿的肩膀,翠儿一闪身躲过了,高树林有点尴尬,也有点恼火,但是看到有那么多人在周围,他隐忍不发。 我问高树林:“从哪里找来这两个小不点?” 高树林说:“我和他们的家人订立有文书的,在他们三年后学到本领的时候,送他们回家团圆。” 我说:“我问从哪里找来他们?” 高树林突然变了脸色说:“你他妈的话真多。快点准备,一会上场。” 我是一个饶舌的孩子,几天没有见到高树林,就忘记了他是什么人,他对我态度稍微好一点,我就沾沾自喜;而他一发了脾气,我就感到惧怕。 我伤了自尊心,就偷偷看翠儿是否留意到,因为他说过我是他的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伤了自尊,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我看到翠儿冷冷地看着高树林,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们行踪不定,绝对不会走回头路,全国这么多村庄,我们一天走一个,一辈子也走不完。这两个小不点的父母把孩子交给马戏团,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马戏团的秘密,但是他们像刚刚进入马戏团的当初的我一样,丝毫也不知道。 那天,我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走绳索,我站立在绳索上,用熟悉的眼光看着脚下的村落,我看到右边第六家的院子里,站着一个晒太阳的孕妇,孕妇穿着异常臃肿的绸缎棉衣,她的身后,是敞开的房门,房门前晾晒着两个木箱,木箱的棱角用黄铜包裹着。这样的箱子是那个年代的奢侈品,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有这样的东西。这种箱子一般都是用楠木做成的,价格很贵。这户人家一定很有钱,说不定还有留样经历的人。 我正入神地看着,突然看到那名孕妇倒在了院子里,大张着嘴巴,好像在喊什么,她的手臂努力向前伸着,躬着腰身,像一只虾一样爬在地上。他扭动了两下,突然就不再动了。 我非常害怕,急忙走到了旁边,用手抱着木杆喊:“那边有人死了,那边有人死了。” 观看的人群轰地散开了,有人在下面大声问:“在哪里,在哪里?” 我说:“右边第六家,右边第六家。” 一名男人大声叫喊着,像被烧着了屁股一样,他跑向了村中,身后是一大群男人和女人。我听见有人说:“你妈的耍胆大哩,老婆都成那样子,你还跑来看马戏。” 人群离开后,我们收拾好道具,装上马车,离开了那座村庄。这一路上,我们走得慢慢腾腾,完全不像以前很多次的那样飞驰。树桩把鞭子抱在怀中,任由两匹马自由散漫地走着,爱走多快就走多快。高树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对我有意见,因为我在绳索上大喊大叫,走散了人群,让马戏团今天没有收获。 我想给高树林解释几句,但是看着他那张能刮出一层铁锈的黑长脸,又有些胆怯,不敢多说。我想,也许多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们走进了一座山坳里,这里四面都是山,只有一条小道通往山里。而且这条狭窄的小路还是一条绝路,有进无出,出来只能原路返回。 山坳里有一座村庄,仅有几户人,这几户人家的房屋挨挨擦擦地挤在一起,就像在互相取暖一样,他们的房屋上铺着的不是瓦片,也不是茅草,而是石片。黧黑色的石片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像鱼的鳞片一样覆盖在房顶上。村庄里非常安静,听不到往常见到的鸡鸣狗叫声,也听不到孩子的哭闹声。 高树林说:“呆狗,你他妈的去村中看看,找间房屋借宿。” 我跳下马车,带着将功赎罪的心情,独自走进村庄里。我担心村庄里有突然窜出来的狗,就故意把脚步踏得很响,故意大声咳嗽,可是,村庄里一片寂静,连一片树叶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我走进第一户人家,突然看到院子里倒着一个男人,他的身边还有两个桶和一副挑担,看来是他正在挑水的时候,突然滑倒在地,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我问:“有人没有?”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院落里飘荡,没有回音。我向房门前望去,看到房门前的台阶上,还倒着一个女人,她的手臂向前伸着,一条腿斜伸,一条腿压在身体下。女人的旁边,还有两只倒在地上的母鸡,翅膀耷拉着,像醉倒了一样。 看着这一切,我突然感到极度恐惧,双脚开始打颤,连一句话都喊不出来了。我转身就跑,跑了几步,突然跌倒了,我爬起来又跑,终于跑到了马车跟前,跑得口水直流。 高树林问:“怎么了?撞鬼了?” 我指着那座院子,惊魂未定地说:“全死了,人呀鸡呀全死了。” 树桩站在马车上,他望着村庄说:“那边树下还死了一个人,啊呀,村道下还有一个人死了。” 树桩跳下马车,拉着马笼头,调转车头,然后坐在车辕上,猛抽了一声响鞭:“驾,驾,驾。” 马车发疯般地向山外驶去,我坐在车厢里,五脏六肺都被震翻了。我的身体忽而撞在线杆的身上,忽而撞在高树林的身上,高树林没有对我发脾气,黄昏的天光中,我看到他的脸蜡黄蜡黄,眼睛中露出了惊慌。猴子吱吱叫着,紧紧抱着凳子腿,像抱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感到很奇怪,莫非那座村庄真的有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1 马车跑了很久,两匹马跑得气喘吁吁,接连不断地打着响鼻,它们的浑身都汗湿了。跑出了山坳后,树桩这才吆停了马车。我们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这是已经是山外,星光垂旷野,万籁俱寂。 我终于忍不住了,就问树桩:“为什么要跑?” 树桩说:“能不跑吗?跑得慢,你就死了。” 我问:“村子里有鬼?” 树桩说:“村子里没鬼,但是有瘟疫。你看到的那些死尸,都是中了瘟疫死的。” 我问:“啥叫个瘟疫?” 树桩说:“瘟疫就是一种毒气,这种毒气很厉害,吸一口就会死。” 我又问:“那现在没毒气了?” 树桩说:“毒气只在山坳里有,平原上没有。” 想到刚才的经历,我突然毛骨悚然,我走进了那座村庄,看到了那些死尸,肯定也吸了一口毒气,那么我就要快死了。一想到死,我就浑身瘫软了,我坐在地上大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树桩踢了我一脚:“起来,你他妈的要死的话,早就死硬了,还能活到现在?” 我站起来,疑惑地望着树桩:“你不是说吸一口毒气就会死?我肯定吸了很多口。” 树桩说:“毒气肯定散了,要不散的话,你连村子都走不出。” 这天晚上,我们只能睡在旷野里,找了一块背风的悬崖下,点燃了一堆篝火,围着篝火取暖睡觉。树桩给马倒了草料,马在篝火旁津津有味地吃着。 夜晚的旷野非常恐怖,能够听到时远时近的猫头鹰的叫声,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跑过的沙沙的脚步声。我憋了很久的大便,终于快要憋不住了,我说:“我想拉屎。” 树桩说:“拉屎去一边拉去。” 我说:“我害怕,谁跟我一块去。” 没有人说话,翠儿操起一根木棍说:“我陪你去。” 我走出了篝火圈外,树桩在身后喊:“到下风处走,拉在上风处,能把老子熏死。” 我又翻身走向下风处,翠儿跟在我的身后。我们走出了几十米远,才停下来。 我解开裤带蹲下去,翠儿也蹲在我的对面,她问:“你知道他把钱藏在哪里?” 我说:“我不知道。” 翠儿说:“每天偷钱,每天偷钱,银元票子应该有一大堆了,他要是带在身上,那么大一堆,我们能够看到的,可是,我们看不到,就说明钱没有带在身上。” 我问:“他不带在身上,还能藏在哪里?” 翠儿说:“是啊,会藏在哪里呢?” 我拉完屎,自作聪明地说:“肯定是埋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回去刨出来。” 翠儿说:“不可能,天天埋,以后就要天天取。再说埋了后还不一定能够找出来。我们一路南下,这些地方以后再不回来了,又怎么取?” 我说:“那会在哪里?” 翠儿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那就是藏在他的衣服里。” 翠儿说:“你知道一枚银元有多重?一堆银元有多重?他要把那么多银元装在身上,还怎么走路?” 我说:“那你说会在哪里?” 我刚刚说完,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声,声音低沉而恐怖,我一听到狼叫声,就浑身哆嗦,想起了刚被拐卖出来的那一个夜晚的情景。 翠儿拉着我走向篝火边,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好好留意他把钱藏在哪里?” 回到篝火边,时间不长,我就想睡觉了,看到别人也在打瞌睡。树桩说:“谁半夜起来,就给火堆上加点干柴,别让火熄灭了。”然后,树桩就躺倒睡着了。旷野上别的没有,柴禾多得是,在地上随便一扒拉,就是一把干柴。 没有人说话,我也就睡着了。我知道只要有篝火,狼就不敢靠近。再说,我们还有两匹马,一只猴子,如果有狼走进,猴子和马匹都会提前示警。 夜半时分,我醒来了,给火堆上加了一些柴禾,看到别人都睡得很香,想起了翠儿让我留意高树林藏钱的话,就偷偷爬起来,慢慢摸到了马车上,我翻看着马车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找到钱;我又钻进了马车下面,还是没有找到钱。后来,因为找不到钱,我只好作罢,又回到篝火旁,看着边拉鼾声边磨牙的高树林,想,他会把钱藏在哪里呢? 天亮后,我们又出发了,顺着那条走出山坳的道路,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然后拐上了另一条道路。这条大路肯定是通往南方的道路。我们在路上见到了挑担扛包的行人,还有迎面驶来的大车,我们更相信了这才是康庄大道,而昨晚所行走的,只是一条通往山坳的小径。 我们走出了十几里远,前面还没有村庄,大家饥肠辘辘,有人提议埋锅造饭,有人提议再向前走一段,看能不能遇到村镇。突然,身后的旷野上烟尘滚滚,有一队人马向着这边狂奔而来。 高树林和树桩面面相觑,惊恐不已,菩提像只老鼠一样,全身缩成一团。我正在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高树林突然高声喊:“快走,快走。” 树桩甩响了长鞭,马车开始飞驰起来。然而,马车再怎么跑,也跑不过骑马的人,他们和我们的距离渐渐接近了。树桩看到沿着大道,无法摆脱追击的人,就把马车赶向路边的山坡。然而,骑马的人也追上了山坡。山坡上面有一片树林,高树林大喊:“跳下来,钻进树林里,快!快!” 我们刚刚跳下马车,后面骑马的人一齐从马上跳下来,领头的一个人高喊:“恩人,不要惊慌,我们是来谢恩的。” 我们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我们对他们会有什么恩情,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谢恩。 领头的那个人来到我的面前,突然跪倒在地,他说:“要不是你,我的老婆娃娃都死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会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该不是把人认错了? 高树林走上前去,他笑呵呵地搀扶起那个领头的人。领头的人一挥手,后面一个人从马背上解下了一个口袋,抱在怀里。口袋很沉重,他抱在怀里显得脚步趔趄。领头的那个人指着口袋说:“不成敬意,请笑纳。” 高树林解开口袋,一看,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元。高树林说:“这怎能行?这怎能行?”他装着要把口袋推给那些人,可是只有推辞的姿势,双手就是不碰口袋。 领头的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多亏这个小兄弟昨天给我们说,要不然我妻子临产,我都不知道,母子都会危险。昨天生了,生了两个小子。” 高树林双手抱拳说:“恭喜恭喜,喜上加喜。” 那伙骑马的人放下装满银元的口袋,就离开了。高树林拿起一枚银元,凑近嘴巴吹一下,然后放在耳边倾听。他兴高采烈地说:“真真的响元,货真价实。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我唯独看到翠儿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他看着那袋子银元,又看看我,似有所思。 高树林说:“回去,回去,坐车,坐车,前面不管是碰到县城,还是碰到镇子,都不走了,今天放假一天。一人分两个响元,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些银元不知道有多少,我看少说也有几百枚。高树林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银元,一人分了两枚,其余的坐在自己的屁股下面,好像生怕银元和口袋会飞走了。口袋,是那种用帆布织成的条状袋子,用来装粮食,解放后这种名叫口袋的编织物非常普及,人民公社的大车上装满了口袋,口袋里装着粮食,扬鞭催马运粮忙,送到收购站里,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和世界革命。而在我小时候,这种口袋还只有有钱人家才有。 我们坐上马车,马车向前驶去。高树林的脸上都是笑容,他额头上的每道皱纹里也是笑容,连嘴角上也挂着笑容。我不知道几百枚银元会是多大的一笔,但我知道这肯定是一大笔钱,要不然,高树林也不会这么高兴。兴许,这几百个银元可以买到好几间铺面,买几十匹好马。那户生了双胞胎的人家真是有钱,一出手就给了我们这么大一笔。 翠儿看着我,又看着高树林说:“这些银元应该是谁的?” 高树林说:“怎么了?是马戏团的。” 翠儿说:“不对,应该是人家呆狗的。人家拿钱是为了感谢呆狗,你没看到人家只给呆狗下跪?人家口口声声说呆狗是他的救命恩人。” 高树林说:“响元可以说是人家给呆狗的,也可以说是给马戏团的。人家对呆狗下跪,说他是救命恩人,这是真的。但是,要是没有马戏团,呆狗会走绳索吗?呆狗不走绳索,他能看到院子里生孩子吗?他看不到院子里生孩子,谁会把这么多响元给他?所以,归根到底,这包响元是给马戏团的。马戏团是谁的,马戏团是我的,所以我这包响元就是给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想给谁就给谁。” 翠儿说:“呆狗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你不能只给他两个银元。” 高树林说:“那你说说,我该给呆狗多少响元?” 翠儿说:“最少也要给呆狗一半。”翠儿说完后又看看我。 高树林说:“我刚才已经说了,这包响元是马戏团的,马戏团是我说了算,我想给谁多少就给谁多少,哪里轮得上你说话?” 翠儿面红耳赤,我看出来她情绪很激动,她说:“做人要有良心。” 高树林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高声喊道:“老子供你们吃供你们穿,把你们一个个养大成人,你们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老子了。老子做事最讲良心,反倒是你没有良心。” 翠儿突然嘶声尖叫起来,他指着高树林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然而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她骂不出鲜的词儿。我看到她眼睛突出,咬牙切齿,好像快要吃人一样。青儿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扑上去。 高树林转过头来,不再搭理翠儿,他的嘴角快速地抽搐了一下。 树桩赶着马车,他在前面慢悠悠地说:“都是一家人,吵什么?” 翠儿突然哭了起来,她哭得特别伤心。青儿安慰她说:“呆狗就是个呆子,你犯得着为他出头,给他那么多钱,他到哪里花去?他会不会花钱?” 翠儿撕心裂肺地哭着,她喊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2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座县城。翠儿也早已不哭了。 县城的城墙保存完好,城门上镌刻着四个大字:“天下名州”。城墙里的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的,青石板已经被无数人的脚板和鞋底磨得溜光滑润,看起来年代久远。街道两边是店铺,店铺门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摊位,卖包子的,卖饸烙的,卖烧饼的,卖炒粉的,卖面条的,卖猪肉的,卖糖果的,卖针线的,卖布匹的,卖笸箩的,卖剪刀的……排成了两行,再向前走,拐过一道弯,看到一座宝塔,宝塔下人声鼎沸,人畜欢叫,卖牛的,卖马的,卖羊的,卖猪的,卖狗的,卖猫的,卖兔的,卖八哥的,卖粮食的,卖大车的,卖玩具的,卖皮袄的,卖门窗的……还有一个卖鹰隼的,手臂上缠着皮子,手掌里牵着链子,链子一端连着鹰隼,鹰隼就站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一上一下地晃动着,鹰隼的翅膀就一上一下地扑闪这,振翅欲飞。 距离宝塔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家客栈。我们把马车赶进去,客栈伙计笑盈盈地迎上来,把两匹马拴在了房屋后面的马房里,把我们请进了二楼的木板房里。 高树林说:“现在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晚上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好好去玩,玩得高兴。” 我高兴极了,进入马戏团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一天。我刚想跳起来,突然看到翠儿脸色阴沉,眼睛红肿,我又不好意思跳起来。 大家陆续走出客栈,我也走出了客栈,高树林在房间里洗脸刮胡子。我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头身边时,翠儿赶上了我,她说:“我向高树林要你的银元,要不到就偷。银元到手后,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我问:“我们去哪里?” 翠儿说:“去那个老太太家中,你忘记了?你给我当男人。” 一说到要给他当男人,我马上想起了那天翠儿叮嘱我的话,我说:“行啊,我就回那里。” 翠儿左右看看,然后说:“你早点回来,今晚我们就走。” 我说:“好的。” 翠儿看到我答应了他,就转身走了。我也转身走上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那天是难得的庙会,所以县城的街道上人很多。 那天,我在大街上玩了很久,先在摊子上吃了甑糕,吃了炒粉,还啃了一个烤羊蹄。烤羊蹄一点也不好吃,看起来好大的一根,拿在手中只有几口肉,剩下的就是又长又粗的骨头。吃完烤羊腿后,我看到有人说前面有说书的,我没听过说书,也不知道什么叫说书,但既然有人这样说,那应该就很好看。 我跟着前面两个人走进了说书场,场子里有很多人,望过去一片人头,我人缝里挤到前面,看到台子正中央坐着一个老瞎子,一张脸寡瘦寡瘦,两只眼睛像枯井一样深陷下去,他手中抱着一把三弦,说几句,就拨响手中的三弦,凌乱的声音像珠子一样散落在台下。 我本想着说书会很好看,没想到却一点也不好看,大街上那么多好看的女子,那么多让人流口水的吃食,看都看不过来,谁稀罕看你一个又丑又老的瞎子。 我刚想挤出去,台子上的瞎子突然暴喝一声:“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如裂帛,如雷贯耳。台下一片叫好声,我止住了脚步,想听听他到底好在哪里。 瞎子那天讲的是长坂坡,这是《三国演义》中最精彩的一个章节。我听着听着,一下子给入迷了,我神游天外,跟着常山赵子龙一起杀进杀出,血染征袍。后来,我把自己想象成了赵子龙,一会儿焦虑,一会儿振奋,一会儿快乐,我感到自己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瓢井水那么舒坦。 赵子龙冲出重围,身后追兵步步紧逼,到底追上了没有,我想继续停下来,瞎子突然高喝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 人群从说书场散开了,我被协裹着走出去,走在大街上,我还沉浸在赵子龙的威风八面中,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群人走到了城门边。看着高高的城门,我才知道自己走错了道路,又急忙返回去。 我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城门关闭的沉重的声音。城门咣地一声关闭了,我的心也咣一声甩落了。翠儿让我早点回去,今晚准备一起逃走。可是,现在城门关闭了,我们怎么才能逃走? 客栈距离宝塔不远,所以我打听了两个人,知道宝塔在哪里,就找到了客栈。 客栈里,大家都回来了,唯独不见翠儿。 我问:“翠儿去哪里了?” 高树林说:“一直没有回来,八成是出城玩儿去了。” 我说:“城门已经关闭了,她可怎么进来啊?” 高树林看看我,又看看所有人,他说:“是的啊,城门都关闭了,她可怎么进来啊。” 那天晚上,大家很晚才睡觉,外面一有风吹草动,高树林就跑出去查看,每次回到房间,他都一脸悲戚地说:“这个翠儿,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太贪玩了。” 半夜时分,我瞌睡上来了,看到那两个小不点早就睡下了,我也就歪着身子睡着了,头枕在他们的腿上。 第二天醒来后,天早就亮了,大街上是熙攘往来的人群,城门肯定早就打开了,可是还没有翠儿的身影。 我问:“翠儿呢?” 高树林突然大放悲声:“翠儿八成回不来了,啊呀,我不就是吵了她几句啊,怎么就给走了。” 青儿的眼圈也红了。 高树林哭着说:“都是我不好,害走了我的女儿。女儿啊,你在哪里啊,你知道老爹想你吗?” 我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不知道高树林为什么哭,不知道翠儿怎么样了。她昨天还说要和我一起逃走,回到那个老太太的家中,她怎么又会一个人离开呢?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翠儿怎么样了?她是死了,还是跑了? 没有了翠儿,我也不想回到那个老太太的家中,就算我想回去,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怎么走。我只能跟着马戏团继续向南走。 生活一如既往。刚开始我还想着翠儿,后来,我就忘记了她,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马戏团里也没有人提起她,她就这样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在世界上来过一样,她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马戏团的节目有了改动。取消了凳技,因为没有翠儿,青儿一个人表演就没有多少看头,青儿的节目换成了转手绢,各种大小不同的手绢,青儿能够转成磨盘一样。那些沉重的凳也丢掉了,马车一下子轻快了很多。 两个小不点,一个叫小千,一个叫小万。他们跟着菩提学技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偷也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个。菩提先给他们表现怎么翻墙头,怎么爬树,菩提敏捷的手脚,让他们目瞪口呆。 菩提又拿来了几把锁子,把一根弯形细铁丝塞进去,鼓捣一下,锁子立马就打开了。他们看得惊叹不已。那时候的锁子都是铁匠铺打出的铁锁,还有铜匠铺打出的铜锁,钥匙是曲尺一样的形状,或者是袖珍版的兵器戈,锁子分两部分,一个另一个里面,就锁住了;用钥匙一拨一挑,就打开了。构造很简单。 那两个小不点,本来是学杂技的。菩提说:“这就是杂技。”他们对菩提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跟着菩提一起学这种特殊的“杂技”。 菩提的身上带着几种特制的工具。一把弯形细铁丝,是用来撬锁的;一把薄薄的小刀片,是用来开门闩的。那时候的门扇窗扇都是对开的,中间用四棱形的木棍闩住。只要从外面用刀片拨开闩子,就能够打开门扇窗扇。 钱藏在什么地方?菩提也有一套。他说,箱底柜底的角落,是一般人最喜欢藏钱的地方。除此而外,褥子的下面,席子的下面,也有人喜欢藏钱。还有人喜欢把钱藏在旧衣服的衣兜里,那时候的农村人很少有穿中山装的,绝大多数人冬天穿棉衣,夏天穿单衫,棉衣的口袋缝在衣襟里面,单衫的口袋缝在衣襟外面。如果以上地方还没有,那么就要看地面墙壁。墙壁上如果有洞,洞里面就放着钱;墙壁上如果没有洞,那就要看地面,地面上哪一块砖有松动,或者哪一块砖的颜色和别的砖略有差异,刨开这块地转,下面就埋着钱。一般来说,喜欢在地面藏钱的人,都喜欢藏在门后的砖头下。 人们都是把钱藏在房间里,房间里只有那么大。如果藏钱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3 菩提把偷从不叫偷,而叫取。 菩提说:“世间万事万物,是为所有人服务的,没有规定说必须是他的,而不能是你的,别人取得,你也取得。钱财总是从一个人手中转到另一个人手中。他从别人手中取得,你也可以从他手中取得。如果你不取,别人就会取。” 菩提说:“每次,从走进房间,到离开房间,不能超过一锅烟的工夫,一锅烟过后,不管取到没取到,都要赶快离开。” 菩提又说:“房间里凌乱的东西,一定要恢复原位。地面上不能留下脚印,如果有脚印,一定要用扫把扫乱。” 菩提又说:“行业里有忌讳,每次离开院子不能空走,即使口袋里揣一个粪团,也算有东西了。” 菩提说:“我们这是手艺行当,靠手艺吃饭,走遍天下不理亏。我们这个行当的祖师爷是时迁,响当当的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之一,逢年过节得给祖师爷上香。” 小千和小万对菩提崇拜得五体投地,不仅仅因为菩提有高超的手艺,更因为菩提有高深的理论。 他们经常在一起交流取的心得,菩提说:“只要我知道谁的身上有钱,他就休想从我手下溜走。只要我想取走,就没有我取不走的。” 小千问:“真的吗?” 菩提说:“有一年,那时候我还没有加入马戏团,我独自一人走江湖,遇到一个身藏银票的人,前面的人都没有取走,我说我可以取走。” 小万说:“你说你独自一人走江湖,又怎么会有前面的人。” 菩提说:“以后你们闯荡江湖,就知道江湖上的规矩了。江湖上分很多帮派,有的按地域分,比如京津帮,闽南帮;有的按特征分,比如青衣帮、流水帮等,一般来说,他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青衣帮专门从行人身上取财物,流水帮专门从来往船舶上取财物。而且每一个帮派又分成很多个小帮派,一般是以地名来命名的,关中帮只能从关中道上取财物,中原帮只能从河南境内取财物,直隶帮只能从京津一带取财物,长江帮只能从长江沿岸取财物……这就叫地盘,你要是越过了这个地盘,来到别人的地盘上取财物,你就是坏了江湖规矩。” 小万问:“坏了江湖规则会怎么样?” 菩提说:“轻则逐出帮派,一辈子再不能从事这门手艺,重责断指削臂,甚至丢掉性命。” 小千说:“你接着说说你前面的故事吧。” 菩提说:“那一年,那个深藏银票的人,从关中境内来到中原境内,两大帮派的人想尽各种办法,都没有能够取走银票,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我看到那个深藏银票的人身上留有关中帮和中原帮留下的印记。” 小千好奇地问:“留下什么印记?” 菩提说:“这个人的衣领后方有一个铜钱大的圆形印记,那是关中帮留下的,他告诉后面的人,这个人深藏巨款,但是他们没有取走;这个人衣领后面还有一个三角形的印记,这是中原帮留下的,也是告诉后面的人,这个人身上的巨款,中原帮也没有取走。” 小千问:“为什么没有取走呢?” 菩提说:“他藏得非常隐秘。” 小千说:“那干脆把这个人绑架到偏僻处,从他身上慢慢搜,我就不相信找不到银票。” 菩提说:“绑架,那是强盗干的事情,不是我们手艺人干的。我们这些人依靠手艺吃饭,要是干强盗的勾当,以后就没有脸再在江湖上混了。” 小千问:“那你怎么办?” 菩提说:“我有我的办法。” 小千和小万静静地听着,我装着擦拭手中的银枪,其实也在偷偷地听着,在我的印象中,菩提几乎一天天不说话,我根本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可是,在他的两个徒弟面前,他的话就像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想挡都挡不住。 菩提是一个好师傅,小千和小万也是两个好徒弟。 菩提说:“我看到这个人身上的印记,就明白这个人从关中走到了河南,又穿越了河南全境,都没有人能够得手,我决定取走他身上的财物。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银票,但绝对是一大笔财物,要不然,两大帮派的人不会对他这么看重。” 小万问:“你是怎么取走的?” 菩提说:“我也给这个人身上留下了印记,是一只蝴蝶印记。蝴蝶印记表示这个人已经被单身走江湖的人盯上了,我把印记留在了他的肩膀背后。这些印记其实颜色都很浅,和衣服的颜色差不多,不是行内中人,是不会知道它们的用意;而且如果不是专门留意看,是不会发现这些印记的。” 小万说:“我以后也要给别人肩膀背后留下蝴蝶印记。” 菩提说:“我留下了蝴蝶印记后,别人就不能再靠近他了。一个人手上端着金子从大街上走过去,所有人都想夺;这个人身上也有金子,不过他不是端在手上,而是藏在身上,别人看不到,我们行内人都能看到,在我们行内人的眼中,他就是端着金子在大街上走,所以大家也都想取。” 小万有焦急地问:“你是怎么取走的?” 菩提说:“我凑近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试探他,想知道他身上藏的是什么东西。我的手指凑近他的帽子,轻轻一点,帽子里没有;我又凑近他的口袋,轻轻一点,口袋里也没有;我凑近他的衣襟,轻轻一点,点出了一叠纸钞。但是我知道,他身上绝对不是只有这点纸钞。我不会取走他身上这叠纸钞。” 小千问:“为什么不取走?” 菩提说:“你想想,能够被两大帮派如此重视的一个人,他身上绝对不是只有这点纸钞,而且两大帮派绝对不是奔着这叠纸钞来的。我如果取走了这叠纸钞,只会让人笑话。这叠纸钞才有多少钱啊,值得惊动两大帮派吗?” 小千说:“是的,是的。” 菩提说:“我隐身在熙熙融融的人群中,把他的全身试探了一边,而他丝毫也不知道,他依然平静地在大街上行走,丝毫也不知道我已经摸遍了他的全身。我想,他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到底藏在哪里?” 菩提顿了顿,他问小千和小万:“你们说,如果他身上有贵重东西,会藏在哪里?” 小万抓耳挠腮,小千想了想后说:“会不会藏在鞋底?” 菩提说:“是的,就藏在鞋底。因为到这时候,只有鞋底我无法试探,因为他一直在走路。” 小万问:“那你怎么才能取走?” 菩提说:“我先用心观察,他把贵重东西藏在哪只鞋里,到这时候,我已经断定是银票了,因为只有银票这样贵重的东西才能够藏在鞋里,穿鞋的人照样行走自如。如果藏个金条宝石,肯定都会磕脚。可是,他藏在哪只鞋里面呢?我留意观察,看到他走路的时候,左脚落脚较重,而右脚落脚较轻,因为他心中总在想着右脚的鞋里有银票,无形中落脚会轻缓,所以我判断银票肯定就是在右脚的鞋里。比如说,一个人把钱藏在衣服里,他走在大街上,总会有意无意地用手掌捏捏藏钱的地方,担心会掉落地上。” 小万又问:“那你怎么才能取走?” 菩提说:“我是用掉包计。那个人穿的是一双皮鞋,那个时候穿皮鞋的人很少,皮鞋款式也少,只有两种,一种叫一脚蹬,一种叫带子鞋。一脚蹬的鞋没有鞋带,带子鞋有鞋带,这个人鞋子里藏着银票,那么肯定会穿着带子鞋。带子鞋不要脱,他又是始终穿在身上,所以要取走银票很难。” 小千听得很入神,他说:“确实很难。” 菩提说:“我找到一个皮匠,让他跟在那个人的后面,让他连夜给我做一支一模一样的鞋,我只要右脚的鞋。价钱按照一双鞋的价钱给他。第二天早晨,他把鞋给我送过来。我把鞋在土里磨了磨,让鞋子显得陈旧。然后,我身上揣着这只鞋子,等在客栈的门口,等着他走出来。他走出来后,我就跟在他的后面,寻找机会。我从那天早晨一直等到了中午,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有一辆马车飞快地冲过来了,马匹受惊了。就在马车即将冲到那个人的跟前时,我拉了他一把,踩落了他右脚的鞋子。然后踢到了街边,又把怀中揣着的鞋子送到了他的脚边。马匹过去后,他换上了地上的鞋,然后丝毫也没有怀疑地离开了。” 小千问:“新鞋和旧鞋穿上的感觉能一样吗?” 菩提说:“是有细微差别,但是当时他惊魂未定,又加上不想让人知道他这只鞋多么重要,所以他穿上新鞋赶紧离开了。等到他察觉到鞋子有差别的时候,想找到我,已经找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4 小万问:“你去了哪里?” 菩提说:“我拿着那只鞋离开了,而且离开得很远,让他无法找到我。” 菩提又说:“你们要记住,货物拿到手后,一定要出手很快,一定要以的速度脱身。” 小千问:“鞋子里是什么?” 菩提说:“是一张十万元的银票。” 小千和小万一齐发出惊叹,尽管他们年龄小,但是他们也知道十万元是一笔巨款。 有了十万元,菩提怎么还会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他用十万元干了什么? 春节越来越近了,接着的几天刮着大风,天气阴沉,好像要下雪了。马戏团不能表演,我们就居住在一座县城的客栈里,等候着天气转晴后,再好上路。 趁着这段时间,菩提给两个徒弟的讲授,从理论转入实践。菩提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好师傅,此前他对我们冷若冰霜,原来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他对我敬而远之,自己卓然不群地生活在一边,原来他是偷盗行业里一个响当当的角色。 可是,他为什么会和我们搭伙,他没有讲。翠儿说,他是因为被人追杀,马戏团救了他,他才加入了马戏团。可能他是为了报恩,也可能是他在盗窃行业里不能生活了,遭受排挤,说不定那天追杀他的人,就是盗窃团伙的同行。那么,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什么极为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只能在我们马戏团里躲避。 一定是这样的。我很为自己的推断而沾沾自喜。 从腊月二十开始,县城的集市每天都有,远近的乡民背着大包小包来到县城里采办年货,他们身上都装着多少不等的票子。 这也是盗窃行业里每年一度的黄金周。全中国所有的小偷,都在这几天出动了。 菩提带着两个徒弟也出动了,还带着我,他交给我的任务是望风。在马戏团里,我一直担任望风的职责。 但是,奇怪的是,菩提不让徒弟在大街上偷窃,而是让他们在县城里的村庄偷窃。他把这叫实弹演习。 我故意问菩提:“街道上那么多人身上都装着钱,为什么不取?” 菩提说:“在街道上取钱,那是青衣帮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如果在街道上取钱,青衣帮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因为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 江湖原来是这样啊。 菩提以前应该是青衣帮吧,可是现在入室偷盗,他是不是当初被赶出了青衣帮?这才加入了马戏团。他和马戏团联手,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过一次失误。菩提应该算是神偷了。 有句俗语叫“贼偷风不偷雨,更不偷雪。”意思是说,刮大风的时候,一般会有贼光顾,下雨天,贼就很少;下雪天,更见不到贼。大风天掩盖了贼的脚步声,吹乱了贼留下的脚步,而下雨天路面泥泞,下雪天满是积雪,贼会留下脚印的。 这几天刮大风,又值年关将至,正是偷盗的好时节。 我们在县城里转了一大圈,然而无法下手。那时候的县城都不大,县城里涌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置办年货的乡民。有钱没钱,过年也要买上一斤肉,灌上半斤油,给孩子缝上一身新衣裳。买油买肉买布,一般也只能在县城买,镇子上哪里会有这么金贵的东西卖。 县城无法下手,我们就来到城外。 城外有一个很大的村子,叫做避难堡。堡是北方特有的一种村落,地势较高,有城门城墙,一旦有土匪侵袭,关上城门,躲避灾难。堡其实就是一种微观版的县城,乡间的有钱人一般都住在这里面。听说避难堡与公子重耳有关,后来我知道公子重耳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物,他为了躲避后母杀害,藏在了这个堡子里,逃过一劫。 我们来到了避难堡,我在堡子里转了一圈,看到人很少,几乎一半的院门上都挂着铁锁。其中有两家挂着铜锁的高墙大院成为了我的首选,院子里没人,院子里一定有货。 菩提让小千小万分别进入这两家院落,时间是一袋烟功夫,时间过后,必须出来。 小千和小万的开锁技术都不行,他们选择翻墙进入,小千拿着挠钩,搭在砖墙上,然后沿着垂下的绳子爬上去;小万爬上院门外的树,沿着树枝走上了院墙。 我和菩提一边一个,监视着有可能会走近的行人。 村庄里走出过几个小脚女人,她们出出进进都很忙碌,向我们连望一眼也没有;村庄里还走来了几条狗,看到我们手中拿着石块,犹豫了在犹豫,最后还是走远了。 一袋烟过后,小千和小万都翻墙出来了。他们空着双手,什么也没有取到。 菩提问:“屋子里都有什么?” 他们说:“屋子里布置很阔气,八仙桌、太师椅、宁式床。” 菩提说:“不可能没有。” 菩提要亲自走一趟,他让我们三个在外面等着,他翻墙进入了小千刚才进去的那个院落。也许只有半袋烟的功夫,菩提又出来了,他的怀中多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全是金银首饰。 村庄里有了从县城赶集回来的人,看不到太阳,但是判断太阳已经偏西了。我说:“回去吧。”菩提说:“还有另一家,绝对不能空跑。” 菩提又进入了小万刚才进去的那个院落,这次时间能长点,但还没有一袋烟功夫,菩提又出来了,空着双手。 我感到很疑惑,他不是说不能空手出来吗?怎么这次是空手出来了。菩提说:“快走。” 村道上,赶集回来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身上扛着袋子,袋子里装满了年货,他看到我们,就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吓坏了,小千和小万也吓得不敢说话。菩提赶上一步问:“你们这是不是杨村?” 那两个小伙说:“什么杨村?我们这是避难堡。” 菩提说:“杨村我姨夫病重了,要去看望,啊呀,把路走错了。” 那两个小伙说:“出了村子,向右拐,走上十里路,再向左拐,一直走就到了杨村。” 菩提真诚地说:“谢谢。” 我们心中非常着急,但是又不能着急,我们装着沉稳的样子,迈着舒缓的步子向前走。走出了村庄,看到村道上再也没有人,溜进一条干沟里,撒腿就跑。 跑到了安全地带,菩提把他棉裤的腿脚解开,哗啦啦掉出了一堆银元,足有几十枚。 小千和小万惊讶地问:“在哪里找到的?” 菩提说:“我去第一家,看到柜子箱子角落都没有,毯子下席子下也没有,旧布衣服里还没有,地面的青砖没有异常,但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古画有点异常。古画稍微有点斜,按说,如果墙壁上张贴者长期不能挪动的字画之类的东西,主人一定会端详再端详,不会有一点偏斜。但是这张古画有点偏斜,这不符合常规,我就走过去,掀开古画,看到古画下有一个小洞,洞里藏着金银首饰。” 小万问:“我去的那个院子,又是怎么找到的?那家墙上没有古画。” 菩提说:“这家确实比较难找,能想到的地方都找到了,都没有,但是这家肯定有东西,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我用手指敲击着装满衣服的柜子,敲击到柜子下方的时候,听到和上方的声音不一样。上方的声音迟钝,下方的声音空洞。这个柜子绝对有夹层,打开一看,果然是夹层,夹层里就藏着这些银元。” 小千和小万感慨万分,他们说:“师傅就是祖师爷时迁在世啊。” 菩提的手艺出神入化,怪不得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被捉住。然而,百密一疏,菩提在讲授江湖上种种技艺的时候,忘记了一门最浅显的技艺,最终正是因为他的徒弟小万不懂这门技艺,害惨了他,也害惨了我们。 腊月下旬家家忙碌,马戏团没有生意,人们都在忙着置办年货,蒸馒头,包饺子,扫房子……谁还会有闲情逸致看你表演马戏?所以,我们就呆在那座热闹的县城里,等着过年。 越到年末,喜庆的气氛越发浓烈,空气中有了爆竹硝烟的焦香味,大红灯笼挂出来了,大红对联贴出来了,小孩子也急急穿上了新衣裳。人们见面的时候,都双手抱拳,脸上带着笑容。 我突然特别想家,我想如果我此刻在家中,会干什么,父母会干什么。王细鬼尽管吝啬入骨,但他毕竟是我的爹,有爹总比没爹好。我现在要是在家里,肯定也会穿上新衣服,肯定也会放鞭炮,肯定也会大块大块地吃肉,和小伙伴们比赛谁的压岁钱多。 可是,我没有家了,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年关过后,这里依然很热闹,各村组织社火队,来到县城比拼社火。踩高跷的,跑旱船的,骑毛驴的,扭秧歌的……排成了一行行,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这个村庄的拿手好戏是高空信子,那个村庄的拿手好戏是武术对打。县府门前摆放着一张大方桌,方桌上摆放着一摞银元,哪个村庄的节目好看,哪个村庄的节目叫好声好,哪个村庄就能够获得这一摞银元。县长长袍马褂,满面春风,站在台上抱拳作揖,他身后的县府工作人员也是春风满面,喜气洋洋。台阶下是两支锣鼓队,一支穿着红色的衣服,一支穿着黄色的衣服,两支竞赛的锣鼓队,把气氛渲染得热火朝天…… 马戏依然不会有人看。 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后,人们的生活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马戏团也终于上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5 春节过后,小千和小万也要独立工作了,高树林给我交代的任务是:站在绳索上表演的时候,要指出三个大户人家,他们三个人分头行动。 这年我们来到的第一个村庄叫马家河,一个足足有百户人家的大村庄。 台子在打麦场搭成了,铜锣在村庄敲响了,村庄所有人都走出了家门。春节过后,土地还没有化冻,庄户人还闲散在家,等着春播季节来临。马戏团一来,所有人就都出门了。 我站在绳索上,指示了三个大户人家的院落,他们三人分别爬上了院墙,菩提和小千那边一切顺利,然而小万这边出现了问题。 问题出在,小万没有投石问路。 院落里肯定没有人,但是有可能会有狗。按照常规,小偷骑在墙头上,一定要投石问路,如果有狗,就不要跳下去。可是,菩提给小千和小万教授了盗窃的各种技巧,偏偏把最基本的投石问路给忘记了。 小千很幸运,他的那个院落里没有狗;小万很不幸,他的院落里有狗。 站在绳索上,我看到小万一跳进院子里,从后院就奔出了一只牛犊一样的猎犬,小院惊慌躲逃,然而哪里能够跑过猎犬,而且,还有高高的院墙挡着他。小万被猎犬扑倒了,猎犬撕咬着他,他徒劳无益地挣扎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如果终止了绳索表演,人们回到家中,菩提和小千就会被人抓住;我如果继续绳索表演,小万就可能被猎犬咬死。 我在绳索上走着,心中焦虑万分。怎么办?怎么办? 又走了一个来回后,我终于无法坚持了,从木杆上溜下来,高树林怒气冲冲质问我为什么,我悄声说:“小万在院子里被狗扑倒了。” 高树林面色大变,他急忙转身,让我们赶紧装车。 人群很不情愿地慢慢离去了,我们坐着马车急急驶去了。 马车向前飞奔,我紧紧地抓着车厢边的木条,高树林不断回头看着,看身后是否有人追来。 马车跑出两三里远,路边的荒草里闪出了菩提。菩提说他还没有取到东西,他一听到随风飘来的小万的惨叫,就知道坏了,他赶紧翻出围墙逃出来了。他没有等到小千,小千没有从村庄里跑出。 马家河是一个大村庄,打麦场建在距离村庄上百米的一片平坦的地面上。小万被猎犬撕咬,估计只有村庄里的菩提和小万能够听到,打麦场上观看马戏的人是听不到的。 菩提还舍不得他那两个徒弟,他让高树林再停车等一等,高树林说:“等不及了,等下去所有人都要被捉。他两个就听天由命去吧。” 马车又疾速向前奔去。乡村的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暮云低垂,风刮起来了,风中还带着雪粒,吹在脸上又疼又冷。后来,雪越下越大,路面上的车辙印清晰可见,菩提建议大家分成两路,树桩赶着马车前行,另外的人藏起来,躲避后面有人追击。他说:“我们行内有雪天不出工的说法。” 高树林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仰天大笑,他说:“天助我也,我们走过去,车辙印早就被雪掩盖了。” 马车又向前驶去,驶过了一座集市,集市上没有一个人,只有客栈房顶上的红灯笼,在雪花中抖动着。大家又冷又饿,都盼望着能够靠近热烘烘的炉火,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包谷津,可是,高树林让继续前行,他说:“如果后面有人追击,肯定会判断我们住在这里,而我们偏偏不在这里住。” 马车走到半夜,走到了一座山口,风雪更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山口因为狂风的作用,堆积出了几米厚的积雪,马车无法通行。我们走下马车,我看到马的嘴巴上喷着热气,鬃毛上结着冰渣。 高树林斜着身子走向山坡,我们也都斜着身子,身上的棉衣像纸片一样单薄,根本就不能抗风。走到了山坡下,我冻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山坡下有一个山洞,我们一起挤了进去,依靠体温暖和身体。树桩和马匹也牵了进来,猴子冻得吱吱怪叫。 黄河以北的冬季,温度可以降到零下二三十度,根本就不能在野外生活。然而,到了现在,我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雪封山,进退维谷,只能呆在冰冷的山洞里,每个人的牙齿都懂得直打颤,身体几乎快要冻僵了。我们贴在马的肚子上,抱着马腿,企望马能够给我们一点温暖。 更要命的是,想生火,这里连一把干柴都没有,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所有的柴禾干草都浸湿了,我们只能用体温抵挡汹涌而来的寒冷。 树桩说:“把马车拆了。” 树桩踏着齐腰深的积雪,来到了马车前。他用脚踢踏着车厢,木柴断裂的噼啪声,让我在山洞里也能听见。然后,他把马车推翻了,两只脚踩着一根车辕,两只手抱着另一根车辕,一使劲,车辕就与车厢分开了。 树桩抱着拆成了干柴的马车,来到了山洞里。然而,山洞里却连引火的绒柴也没有。树桩转来转去,突然指着高树林的腰间说:“掏出来。” 高树林哆嗦着嘴唇问:“什么?” 树桩说:“票子啊。” 高树林努力地想了想,然后用几乎快要冻僵的手指解下了腰带。他的腰间很长很宽,腰带里居然是一沓一沓的票子,全都是大额面值的。翠儿想知道高树林的票子藏在哪里,我也想知道高树林的票子藏在哪里,原来都藏在他的腰间。 树桩把这些票子弄乱了,然后点燃,火焰腾腾燃烧,树桩把马车拆成的干柴架在票子上,票子快要燃尽了,干柴终于也燃烧起来。 高树林匍匐在篝火边,发出狼一样凄厉的惨叫。 高树林半生的积蓄,高树林半生的苦心经营,只换来了一堆篝火。 当时,再也找不到可以引燃篝火的东西了。所有柴草都是湿的,衣服是湿的,马车的布幔是湿的。没有篝火,我们会在这里冻死。我们需要烤火,用篝火温暖我们的身体,用篝火烤干身上的衣服。 当那晚我想:钱再多有屁用,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天亮了,雪停了,温度也升高了,放眼望去,四周白雪皑皑,红妆素裹,非常好看。但是,高树林一点也不愿意看,他爬在地上,不断地拨弄着地上的灰烬,想找到一张还没有烧透的票子。 一夜之间,高树林从富翁坠入了赤贫,他一下子老了十岁。 树桩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好好想想昨晚那种情形,想要钱,就甭要命;想要命,就甭要钱。钱能有命重要?” 高树林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满是烟熏出的黑色印记,他说:“我想要命,还想要钱。” 树桩说:“要钱还不容易?我们都有手艺,再买上一挂马车,再搭班子干哪。” 高树林说:“用什么买马车?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树桩说:“有马啊,卖上一匹马,都能买两挂大车。我们只买一挂,剩下的钱用来吃饭。表演一场,就有了一场的钱。” 高树林带着哭腔说:“只能这样了。” 树桩让我跟着他去集市上卖一匹马,其余的人在山洞里等着我们回来。大家饥肠辘辘,我们临出门的时候,有的说回来给他带上大肉馅的包子,有的说给他带上油麻汤。油麻汤,现在的名字叫麻花,是那个时候一种昂贵食品。 我们牵着马走上集市,就是昨晚我们走过的那个集市。一夜大雪,遮没了道路,我们不得不仔细分辨,才能够找到昨晚那条走过的道路。 走到集市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我们饿得前心贴着后背,摇摇晃晃,几乎要摔跤了。集市上没有几个人,街道边的很多家店铺都没有开门。树桩说:“你喊吧,你不喊谁知道我们是干啥的?” 我问:“喊什么?” 树桩说:“就喊卖马。” 我喊了一声:“卖马了。”声音迟钝绵软,像一根煮熟的面条。 树桩说:“声音再大点。” 我加大声音喊:“卖马了。” 前方就是客栈,从客栈里走出了一队骑马的人,他们已经背对着我走出了十几米,突然在身后听见我在叫喊,就一齐回过头来。我突然看到,那队骑马的人中,有小千的脑袋,小千骑在一个人的身后,抱着他的腰。 ……… 我们想卖马,没有碰到买主,碰到了抓我们的人;高树林他们在山洞里等着大肉馅的包子,没有等到,等到的是还是抓他们的人。 我们一起被投在了县大牢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六章罗布泊探险之旅-16 五天后,我被从县大牢里放出来了,一同放出来的还有小千,其余的人仍被关在里面。小万被狗咬伤了,伤得很重,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用今天的话来说,我和小千都属于未成年人,免于刑事责任。小千知道他家在哪里,他爹正在从老家赶过来的路上,准备把他接走;而我没有家,我不知道王细鬼现在在哪里,王细鬼死了还是活着,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把马戏团当成了自己的家,后来又把翠儿当成了自己的媳妇,把老太太的那个家当成自己的家,然而,现在马戏团散了,我也不知道翠儿在哪里,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家在哪里,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索性信步走出县城,沿着一条道路向前走,后来,道路越走越窄,行人越来越少,天色越来越暗,我的肚子越来越饿。 太阳落下山后,我终于看到远处有了一座村庄,但是村庄不大,只有几户人。有两户人家的窗口亮着灯光,还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我想敲门进去,去他们家借宿,但是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闻着身上散发出的馊味,我犹豫了。我想,他们肯定会把我推出来。 后来,窗口的油灯光熄灭了,孩子的哭声停歇了,村庄陷入了一片寂静,一轮月亮升上来,照着这座孤零零的村庄。月亮虽然是残月,但是村庄的一颗颗树木,仍旧清晰可见。 我估计他们都睡着了,就悄悄溜进了村庄。站在村道上,我看到有一户人家的门楼盖得很高,而且是砖瓦结构,这户人家肯定就是村中最有钱的人家。我走到他家门前,轻轻地推了一下,门从里面闩着。这种大门很厚很结实,而且防盗系统完备,即使用菩提那种刀片从门缝里伸进去,也拨不开门闩,因为门闩有一个凹槽,上面插着铁钉。即使你把铁钉取掉了,也仍然推不开门扇,因为门扇下面还有门槛板在挡着。 这种院门是那个时候有钱人家常采用的一种门,想要打开它,先要从里面拔掉铁钉,抽出门闩,起开门槛板,这才能拉开大门,大门是向里面开的。 这种门的防盗功能可以说非常完善。 但是我那时候很瘦很小,我可以从门槛下钻过来。有着这种门的大户人家,每天晚上先关闭大门,插上门闩,再按上铁钉,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会落下门槛板。木门和地面有半尺高的距离,这是留给门槛板的,也是留给鸡的。因为鸡在村外觅食,总是要到天黑才会回来。大门关闭了,鸡就会从大门下钻进来。鸡回到家后,门槛板落下来,一家人才会去睡觉。 但是这种门有一种缺陷,小孩可以从下面钻进去。那时候在老家非常贪玩,夜晚回家,王细鬼生我的气,早早就把大门关闭了,门槛板落下了。我和长工家的孩子回到家中,进不去门,就折根树枝,伸进门槛板下,将门槛板抬起,然后钻进去。钻进去后,再把门槛板放下去。 现在,我虽然长大了,但是在马戏团东奔西跑,食不果腹,起开门槛板后,照样能够钻进去。 月亮升到了头顶上,大约是夜半时分,我钻进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看到他家有五间厦房,厦房的旁边是一间低矮的房屋,那肯定就是厨房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门前,摸到了门插门环的地方,没有上锁。农村的厨房门一般都不会上锁,即使出远门的时候,也只会锁上房屋门,插上厨房门。 我将门扇抬起来,免得门扇和门轴摩擦发出响声,门扇无声地转动着,我走进了厨房里。厨房里有一张大大的案板,案板上放着一堆盆盆罐罐,里面分别装着食盐、食油、醋、辣椒面等各种东西,案板的旁边是灶火,灶火上有锅,锅上有锅盖。 我一走进厨房,就知道如果有吃的东西,吃的东西会藏在哪里。那时候,我和长工的儿子回家晚了,总是偷偷来到厨房找东西吃。为了防老鼠偷吃,农村人夜晚总是把吃的东西藏在铁锅里,盖上盖子,这样老鼠就吃不上了。 我一手揭开锅盖,一手摸近锅中,突然大喜,锅里不但有松软的馒头,而且还有一盘炒菜。 我来不及找筷子,就一手卡着馒头,一手端着盘子,吞一口馒头,舔一口炒菜。 我正在大吃大嚼的时候,厨房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吓坏了,身体贴着厨房黑魆魆的墙壁,一动也不敢动,脚步声来到厨房门前后,我听到了一声男子的嘟囔:“怎么连厨房门都不插?”然后我听到了插销和铁链的声响。 那个男人把厨房的插销插好后,脚步声继续向屋后响起,接着我听到了一阵怒气冲冲的撒尿声,然后,那个男人又耷拉着鞋子回到了房间里。 很快地,房间里响起了鼾声,然而我却焦急万分,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我被关在了厨房里,出不去了。 我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天亮后,我被人发现偷吃他家的东西,一定会被打个半死。怎么办?怎么办?夜晚很冷,然而我却急出了一头冷汗。 后来,我发现厨房有顶窗,顶窗在灶火上方,是为了方便炊烟飘出。顶窗有窗扇,但没有关。我站在灶台上,灶台上放着板凳,我站在板凳上,就能够够着顶窗,然后爬上顶窗,溜到了院子里。 那家男人的鼾声继续响着,我拔掉插销,打开厨房门,从厨房里找到一个油腻腻的布口袋,把吃剩的馒头全部装进去,临走的时候,我又把灶火前的炭锨拿走了。炭锨长约一米,生铁打造,木制手柄,是用来给炉膛里添加煤炭的。这个铁锨我是用来防身的,它的长短大小刚好合适。 我又从门槛处爬出了房屋,来到了村道上。 我担心天亮后,这家人发觉厨房被盗,会追赶我,所以就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向前走。 走出了大约一二十里地,来到了一座小山下。月亮快要西沉,我看到山顶上有一座房屋,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房屋,我判断那肯定是寺庙。因为没有人会孤零零一家人住在山上,耕种取水都不方便。但是寺庙就不一样了,寺庙有香客供奉,不愁没吃没喝。 我来到了山顶上,看到那果然是一座寺庙。不过寺庙已经破败了,山门倾颓,山墙坍塌,一个大大的佛字,也只剩下了半边。 我走进寺庙里,能够闻到一股积年的尘土的气息,那种气息刺激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喷嚏声在空荡荡的寺庙里回荡着,显得有些恐惧。 我手握着炭锨,寻找能够睡觉的地方,地上显然不合适,要是我睡着了,来只狼,把我拉走了我都不知道;佛像前也不合适,佛像的脚距离地面只有一尺来高,站在一个台子上,狼一跃,就能够跃上去。 找来找去,我发现只有香案上最合适了。香案有一米多高,刚好能够睡下一个人。 我困极了,就合身倒在了香案上,头枕着装满馒头的油腻腻的布袋子,怀中抱着用来防身的铁炭锨。 我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我看到我回到了家中,家中大院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坐着两个穿开裆裤的孩子,一边一个,我问那是谁,长工的儿子说,那是我的两个弟弟,我走了后,娘就生了一胎两个的弟弟,怪不得王细鬼不救我,原来他有了两个儿子,我心里很不高兴。我走进家门,来到厨房,看到有很多好吃的,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我一看到好吃的,就忘记了王细鬼对我的不好,一步跨到案板前,双手捧起一只烧鸡吃起来。刚刚吃了一口,突然案板上的鸡呀鸭呀全都活过来了,争先恐怖地跑过来啄我。我赶紧就跑,屁股上还是被鸭子啄了一口…… 屁股上的疼痛让我一下子醒过来了,睁开眼睛一看,看到天色已经大亮了,寺庙里站着好几个人,他们的头一齐凑到了我的脸前。 一个眼睛滚圆的人用枪管捅着我的屁股,他说:“这小子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一直砸摸着嘴巴,叫都叫不醒。你看看,口水流了都有二尺长。” 其余的人一齐哄堂大笑。 我知道他们是在取笑我,就非常不高兴,我没好气地说:“我梦见吃什么,管你们什么事情。香喷喷的烧鸡才吃了一口,就被你们吵醒了。” 他们有一齐笑起来。 一个长下巴的人问我:“说,哪里来的,怎么会睡在寺庙里?” 我说:“我哪里来的,管你什么事情?” 长下巴的人举着手中的炭锨说:“这是我家的炭锨,你说管不管我的事情。” 我一想,坏了,昨晚偷了他家的蒸馍和炭锨,人家找上门来了。这可怎么办?我怎么就这么背啊。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就说:“凭什么说是你家的炭锨,这明明是我家的炭锨。” 长下巴说:“这臭小子又滑又硬。我家的炭锨上烙着‘陈记’两个字,是陈家村的陈老铁匠打的。陈老铁匠打的每件铁器上都烙着‘陈记’的字样。老铁匠说,标着‘陈记’字样的铁器,要是用不了三十年,他家自愿退钱,另打一副送给你。我家这个炭锨啊,还是洋鬼子进京,老佛爷落难西逃那年打的。” 坏了,撞到了人家的枪口上,这可怎么办?我争辩说:“我家的炭锨也是陈家村的陈老铁匠打下的。” 长下巴动怒了,他说:“陈老铁匠长什么样子?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他家门前是两棵什么树?” 我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长下巴又说:“还有这个布包,是我家厨房的,挂在墙上放大蒜的,怎么也跑到了你这里?连这蒸馍都是我家的,我能闻出来,就是我家蒸馍的气味。臭小子,好好说,是不是偷了我家的东西,要不然一刀剁翻你。” 我吓坏了,不敢再和他说话。我问圆眼睛:“你们是干什么?” 圆眼睛抖动着手中的快枪说:“我们是巡夜的。” 真是倒霉透顶,冤家路窄,连夜跑了一二十里,总以为安全了,谁知道碰上了巡夜的,而巡夜的人里恰恰就有他。 长下巴问:“什么时候偷了我家的东西?还偷了什么?” 我想,我昨晚去他家偷东西,他居然不在,看来他还没有回家看过,我想了想,就说:“这是我昨天下午在山下捡拾的。” 长下巴踢了我一脚:“妈妈的,这臭小子满嘴谎话,你给老子再捡一个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7 到了现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长下巴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偷了我们家的东西?还偷了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因为饿,才去你家偷;我在你家厨房偷了几个蒸馍,偷了炭锨,我再没有偷什么。” 长下巴打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他说:“跟老子下山去,老子去家里和你对证。” 我向圆眼睛他们求援,但是圆眼睛他们对我看也不看,好像完全就没有我的存在。没办法,我只能跟着他们下山。 山下,有他们的马匹,他们骑着马匹在周围几十里巡夜。长下巴用一根绳子把我的手腕捆着,拉在马匹的后面,向着县城走去。我冷得瑟瑟发抖,但是我的心更在发抖,我不知道来到县城后,他们会把我怎么处理。我刚刚被从县城放出来,如果这次再进去,会不会永远不再放出来。过去在私塾学堂的时候,老师说过: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跟着马戏团做了多少坏事,他们能够放我离开,如果我这次再去县城,就成了再三再四了,会不会砍了我呢? 我正在紧张地思虑着,前方出现了一个骑马的人。马跑得很快,马的嘴巴里喷着白色的热气。那个骑马的人看到我们,就滚鞍下马,他对着长下巴说:“老爷到处寻你,你在这里。快点回去,你媳妇昨晚生了个大胖小子。” 长下巴高兴地喊了一声,其余的人也跟着喊。 我一听这话,感到很奇怪。昨晚我就在他家的厨房里,怎么没有听到动静,怎么就给不声不响地生出来了。我听见长下巴问:“我爹家怎么样了?这个小贼昨晚进了我爹家。” 那个人说:“老爷早上起来开门,只看到门槛被人起开了,厨房里丢失了几个馒头,灶火前不见炭锨,再没有什么。” 原来我昨晚走进的,是他爹家。 长下巴转身对着我说:“老子今天高兴,就放你一马,以后再别来老子地盘了。再要是见到你,砸烂你的狗腿。” 长下巴下马解开了捆绑我的绳子,我的手一松开,就转身走了。回头看到,他们打马奔出了很远。 我站在旷野上,天高地迥,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肚子里非常饿,但是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在寒冷的冬季,冬季的地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夏季有小麦,秋季有瓜果,有玉米红薯,而冬季白茫茫一片,连地上的虫子都找不到吃的,只能陷入冬眠状态。 在老家的时候,我和长工的儿子曾经在冬季灌过田鼠。田鼠是一种狡猾的动物,它会在丰收的秋季给它把漫长的冬季需要吃的东西全部储藏好,然后在漫长的冬季里躲在洞穴里,连鼠洞也不出。我们从家里抬来满满一桶水,找到田鼠洞,灌下去,喝饱了的田鼠就会慢悠悠地爬出来。 现在,我又想到了灌田鼠的好办法。 我走到中午,看到了一条河流,已经解冻的河流在淙淙流淌,我沿着河流边的田地继续向前走,看到土埝下有一排排的黑洞,每个洞口只有手臂粗细,我知道那就是田鼠洞。 河流边,有一个打碎了的瓦罐。那时候的人去河边打水,有的用木桶,有的用瓦罐。我用瓦罐盛了半罐水,然后来到田鼠洞边,倒下去。水面先与洞口相平,然后突然降了下去。经验告诉我,先是田鼠在用屁股抵挡着水流,抵挡不住后,就会逃进鼠洞里。我挖过田鼠洞,我和长工的儿子曾经一人拿着一个铁锨,把田鼠洞掘开,我们看到田鼠洞的构造非常精妙,先是向下延伸,到了中途后,有一个伸向斜上方的洞穴,那是田鼠用来储存粮食的地方,所以,用水来灌田鼠洞,水太少了不行,因为水都流到了下方,而田鼠躲藏在储藏室里,安然无恙。 我拿着破瓦罐,又来到了小河边盛水。我不担心田鼠会趁机逃走。事实上,田鼠生性多疑,它是不会逃走的,它怀疑灌水的人守在洞口,专门等着捉它,所以它不会逃出来的。 我又把一瓦罐水灌下去,这次,水面依然与洞口相平,但是,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突然下降。因为第二次的水已经淹没了储藏室和田鼠了。 现在我需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田鼠爬出来。 大约一袋烟功夫,田鼠湿漉漉地爬出来了,它的肚子像个孕妇一样肿大,里面全是喝饱的水。在深深的洞穴里,田鼠以为它能够把我倒下去的水全部喝进肚子里,所以拼命喝水。等到它喝得头晕目眩,才醒悟过来,这才慢悠悠爬出洞口,想逃得一条性命。 我看着田鼠终于爬出洞口,再也没有力气迈动一步了。我抓着它的尾巴拎起来,它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了田鼠,但是没有火苗。 我再饿,也干不出生吃田鼠的事情。 我提着田鼠向前走,每个遇到我的大人都闪在一边,他们不知道我这个打鼠英雄是个什么来头,而遇到的每个孩子都喜滋滋地迎上来,想要看我手中的田鼠。 来到了一座村落边,村边两个玩耍的孩子看到我提着田鼠,就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我问他们:“你们谁家有火?” 一个孩子举手说:“我家有。” 我说:“你取火过来,我请你吃烤肉。” 那时候没有打火机,没有火柴,但是每个村庄里都有火印子。所谓的火引子,就是把北方常见的艾蒿拧成绳索一样的长条,用火点燃,艾蒿会慢慢地燃烧,因为拧得很紧,所以只能看到火星,而没有火苗。火引子也只有村中有钱人家才有,每逢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从火印子上引火。火引子要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燃烧,否则就不能做饭吃了。那时候我还见过火石火镰,用火石火镰相互撞击,蹦出火星,火星点燃易燃的线绒,会有火苗产生。但是,火石火镰非常罕见。绝大多数的村庄还是采用火引子。 我把田鼠放在地上,用泥巴糊住它的全身,然后从地上寻找柴禾,较好燃烧的荒草,较难燃烧的树枝,都是一会儿要用到的燃烧物。我找到了一大堆柴禾,等着那个孩子过来。 一会儿,那个孩子拿着火引子过来了,我先把荒草点着,等着火焰腾腾燃烧的时候,再把树枝架上去。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我心中充满了惊喜。 树枝烧出了一大堆灰烬,我用棍子把灰烬拨拉出一个挖槽,把糊满了泥巴的田鼠放进去,然后再用灰烬埋住。 一股烤熟的香味袅袅升起。 我担心田鼠不够我们吃,又问他们:“家里有红薯没有?” 他们争先恐后地说:“有。” 我说:“每人拿两个大红薯过来,红薯拿来后,就能吃烤肉了。注意,别让你家大人看到了。” 两个孩子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我闻着愈来愈浓的烤肉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阳光很好,照在我的身上,一股久违的幸福覆盖了我的全身。 那两个孩子对我很崇拜,他们觉得一个能够把田鼠从洞里灌出来的人,绝对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所以,他们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们每个人拿两个大红薯,他们果然每个人拿了两个大红薯;我让他们不要告诉家人,他们果然没有告诉家人。 估计田鼠烤熟了。我把田鼠刨出来,用外面已经烤得炸裂的泥巴剥开,泥巴带着田鼠的皮毛一起被剥开了。田鼠的肉很像很细,比猪肉要好吃多了。 我们三个人吃完田鼠,仍然意犹未尽,我说:“大家一起捡拾柴禾,吃烤红薯。” 他们又高高兴兴地捡拾柴禾了。 我把柴禾架起来,火焰又腾腾燃烧起来,我把红薯扔在了火堆里,看着火焰着红薯,看着红薯红色的皮变成了黑色,红薯那种甘甜的气味,也飘散了出来。 红薯烤熟后,我们把外面一层烧焦的黑皮剥开,红薯瓤子已经被烤成了白色,咬一口,很面,很粉,那时候我觉得世间的美味,莫过于如此了。 红薯吃完后,我想再向他们要点红薯,以备下次吃。可是,村口出现了一个女人,他在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和我一起吃烤红薯的一个孩子应声跑了过去,另一个孩子也跑了回去。 现在,剩下了我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8 那天下午,我在那座村庄踅摸来踅摸去,盼望着会在村道上遇到那两个孩子。如果能够遇到他们,我的下顿饭就有着落了,因为他们吃了我的田鼠肉。 可是,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有看到他们再次出现。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赶路。 翻过一道丘陵,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县城。县城在小盆地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大。 有县城的地方,一定就有我吃饭睡觉的地方。 在县城城门口,我看到一个年轻的保姆手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应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从他的穿着打扮能够看出来。他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金项圈,这个金项圈看起来就很值钱。 从城门里闪出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我看到他对着小孩做鬼脸,逗引得小孩咯咯大笑,他说:“我娃长得真俊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娃更俊的娃娃了。”小保姆听他这样夸奖自己怀中的孩子,也开心地笑了。 中年人把孩子脖子上的金项圈摘了下来,然后对着孩子说:“叫伯伯,快叫伯伯,叫了伯伯我就给你。” 保姆说:“还不会叫呢。” 中年人说:“咋不会叫嘛,上次在他家我都听见他叫了。” 保姆以为这个中年人是孩子的亲戚,就乐哈哈地看着中年人的表演。 中年人做着要离开的姿势,对孩子说:“你叫了伯伯,就给你。你不叫,可真的走啊。” 孩子看到中年人和他在玩耍,就呀呀地欢叫着。 中年人拿着金项圈藏在了城墙外,口中叫着:“走了走了。”突然闪身出来,孩子看到他突然出现,认为是在做迷藏,所以高兴得手舞足蹈。 中年人走进城门,把金项圈戴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又夸奖了几句孩子的长相,然后又把金项圈摘下来,走到了城墙外:“快点叫伯伯,不叫就走了。” 这次,中年人在城墙后呆的时间更长一些。 孩子和保姆等着中年人出现,中年人突然再次从城墙后出现,大声叫着:“伯伯来了。”孩子又被惹得哈哈大笑。 中年人又把金项圈套在孩子的脖子上,然后又夸奖了几句孩子,再次把金项圈摘下来,藏在了城墙后。 保姆和孩子都等待着中年人再次出现,然而一直没有等到他出现。保姆抱着孩子急忙跑出城外,这才发现城外早就没有了中年人的影子。 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中年人轻而易举地骗走了孩子的金项圈。 那天,那个骗走了孩子金项圈的人给了我极大的感悟,我亲眼看到一个人能够依靠小小的骗术,轻而易举地骗走了一件很值钱的东西。我虽然年龄小,但是我知道金子是很值钱的,那个金项圈就更值钱了。 我想,这个中年人为什么能够骗走这个金项圈,根本的原因在于骗取了小保姆的信任。只要取得对方的信任,那么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其实这就是骗术的诀窍。世界上任何一种骗术,都是首先需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后来的很多年里,我想这个下午自己看到的想到的,我觉得我有当骗子的天赋。这么深刻的道理,而我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居然想到了。 马戏团以前是偷,而中年人是骗。偷有很多风险,比如害怕被人发现,被狗咬住,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而骗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因为他取得了你的信任,你乖乖地就把钱财送到了他的手中。骗比偷来钱快得多,骗比偷来钱也简单的多。 这天下午,那个中年人是我的启蒙师傅,我在这里得到了人生的感悟。 这一生我要做骗子,不做小偷。 那天晚上,我走进了县城里,看到一家饭店门前的炉火还没有熄灭,上面加盖着厚厚的一层沫煤,我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不再寒冷的夜晚。可是,我刚刚把全身烤暖和,从街道那边来了一群丐帮的人,他们一个个拖拉着棍棒,看到我站在炉火边,就用棍棒驱赶我,我害怕挨打,赶紧离开了。 丐帮中的一个人说:“这是我们的地盘,你滚远点。” 我只好包紧棉衣,走进了街道畅通无阻的风中。后来,我来到了城隍庙门前。我想这里面肯定没有人,就推门走了进去。 昨天夜晚,住在庙里,被人捉住;今天晚上,再次住在庙里,我担心再次被捉,就用门口的石凳,顶住了庙门。 我再次躺在香案上,舒舒服服地摊开四肢,想好好睡一个安稳觉,突然,我听见佛像说话了,他说:“小施主,你为什么睡在了我的面前?”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出去,庙门已经被石凳堵住了。 我跪在地上,浑身像筛糠一样,此刻,这座散发着陈年烟味的城隍庙里,只有我和一尊会说话的佛像,恐惧像寒冷一样覆盖了我的全身,难道是我做的坏事太多了,惊动了神灵?我想大声呼救,可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喊不出来。其实,就算我大声喊出来,也没有人能够听见的。每座大小城市都有一座城隍庙,每座城隍庙都修得非常宏伟阔大,而且城隍庙一般都修建在城市里人烟稀少的地方,因为每年盛大节日,比如春节、清明这些节日,前来城隍庙求神拜佛的人非常多,修建在闹市区会影响交通,而且也会有火灾隐患。 佛像又说话了,他说:“我看出来,你做了坏事,是不是?” 我想起了自己在马戏团的日子,赶紧呜呜答应了,点点头。 佛像说:“我现在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什么,你敢有半句谎言,就马上七窍流血而死。” 我又赶紧呜呜地答应了。 “你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人贩子贩卖了,我想不起老家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呆狗。” “嗯,是呆狗,呆狗的所作所为,我这里全部都有记录。说,你都做过哪些坏事?” 我仔细想了想,感觉自己做的坏事确实很多,这些坏事都说不出口,然是既然佛像在问我,而且我做的所有坏事他全都掌握了,我就不再隐瞒了。我从在马戏团里做眼线开始说,说到吃了翠儿的…… “翠儿大不大?香不香?翠儿长得漂亮不漂亮?” 我说:“翠儿非常漂亮,我再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了。她的又大又香。” 佛像突然嘎嘎笑起来,他说:“小小年纪,居然敢犯淫戒,你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到时候,你要被野狗分吃了。” 一听到被狗分吃,我就非常恐惧。我见过狗吃死尸的情景。有流落异乡的人死了,本地人匆匆掩埋,第二天就被野狗刨出来吃了。吃了人尸的野狗,眼睛通红通红,见到活人也会扑上去攻击。 我连连叩头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野狗吃。” 佛像说:“不想被野狗吃,也可以,把你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放在香案上,赶快离开,不准回头。一年内不能再来这里。如果你回头,如果你回来,报应立刻兑现。” 我哭哭啼啼地说:“我没有钱。” 佛像好像很生气,他说:“你有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身上除了这件棉衣,再什么都没有了。” 佛像沉默了一会儿,说:“也罢,你转过身去,面对庙门,我踢你三脚,你就免除了血光之灾。” 我顺从地转过去,面对着庙门,等着挨踢。佛像那么高大,他的腿脚那么粗,他要是踢我三脚,还不把我踢散架了?可是,我没有钱给他,只能挨踢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在我的身后停止了,然后,我的屁股上挨了种种的一脚,我疼得想喊,但不敢喊。 三脚过后,身后那个声音说:“转过来。” 我转过身去,突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黑影。 我正在疑惧中,黑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我说:“怎么样,我这个骗术怎么样,你上当了没有?” 一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人,我不再害怕了。我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捉弄我?” 那个人狂妄的说:“捉弄你?我要捉弄世间所有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草根百姓。你知道我是谁?” 我问:“你是谁?” 他洋洋得意地说:“我是相术大师。我略施小计,你就中套了。今晚你要是个公子哥儿,还不把身上所有东西掏给我。” 我听说过相术,相术通俗地来说就是算命的,预测人一生命运,为人避灾求福的那种人。这种人经常游荡在乡间的道路上,他们走路像风一样轻盈,寻常人哪里能够和他们搭上话,他们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事实上他们就是高深莫测,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整天在想什么。 我走投无路,才来到城隍庙栖身,而相术大师怎么也会来到这里,我感到很疑惑,就问他:“你夜晚来这里干什么?” 他说:“今晚我们能够相遇,就是有缘。你无家可归,我也无家可归,我们以后搭伴行走江湖。行不行?” 我心花怒放,能够和一个相术大师一起走江湖,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美好事情。我赶紧说:“行行行。” 他说:“你把你的一切告诉了我,我也把我的一切告诉你。我好上了一个女人,前天晚上在她家睡觉,后半夜的时候,他做生意的男人从外地赶回来了,把我堵在了房子里。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都给了他,才放过了我。那个地方呆不成了,我就来到这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9 原来他也是一个穷光蛋,我也是穷光蛋,我感到自己的腰身一下子挺直了起来。我故意大咧咧地问:“你一个大男人,穷得叮当响,怎么生活?” 他哈哈大笑,轻蔑地对我说:“你居然敢嘲笑我?好吧,今天赶在午时前,我拿回来一百块银元。” 我也哈哈大笑,我说:“我见过能吹牛的,没见过能吹到你这种水平的。” 他说:“你敢小看相术大师?好的,天亮后,你跟着我,一句话不要说,看一百块银元在午时前怎么进我的腰包。” 这个人叫凌光祖。他娘生了他,他爹给他取名光祖,目的是为了光宗耀祖,他是个坑蒙拐骗的相术大师,他家祖上真的是光芒万丈啊。 菩提很忌讳说偷,他把偷叫做取。他说世间钱财无数,总是在人们的手中流转,你能从别人那里取,我也能够从你这里取。钱财不是谁他妈给谁生下来的,所以我从别人手中取走合情合理,因为你也是别人手中取走的。 凌光祖丝毫也不忌讳自己的骗术,他说他的钱就是从别人那里骗来的。他认为世间所有事物,其实就是一个骗字。婚姻是欺骗的,婚前把自己的缺点全部掩盖,婚后一切暴露无遗;至于那种包办婚姻,更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友谊是欺骗的,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没酒没肉,没有利用价值,谁和你当朋友?亲情也是欺骗的,父亲在孩子面前假扮成正人君子,孩子在父亲面前假扮成乖孩子。至于和其他人的交往,更是无处不在欺骗。官员假公济私,暗地里中饱私囊,是欺骗;军官为了升职,让士兵充当炮灰,是欺骗……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欺骗;世间所有人都是骗子,大骗子坐在庙堂之上,人五人六,接受别人的顶礼膜拜;小骗子终日碌碌,见人点头哈腰,也不过是为了一碗饭吃。 凌光祖问我:“你现在说说,世间谁不是在行骗?” 我想了想说:“是的,都是骗子。” 凌光祖说:“人人都是骗子,但没有人承认说自己是骗子。只有我承认自己是骗子,所以我是世间最光明磊落的那个人。” 我说:“我也想行骗,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行骗。” 凌光祖说:“你以前做过眼线,你以后继续做我的眼线,跟上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说:“那太好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寺庙里说到了很晚,黎明时分,我们才曚昽睡去。 我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很高了,我想起了凌光祖昨晚说的话,他说会在今天午时前拿到一百块银元,现在距离午时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怎么拿到呢? 凌光祖看到我睡醒了,他从庙门外不慌不忙地踱步进来,他像个行吟诗人一样悠悠说道:“东方明亮,西方阴暗,云层厚重,不日将有大难降临。” 我没有接过他的话头,我故意问:“现在到午时还有多久?” 凌光祖说:“早着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午时拿回一百个银元吗?你不相信我?“ 我说:“你从哪里拿银元?” 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从香案上爬起来,想着他会催我出门,没想到他居然说:“庙前有香炉,庙后有水井,把香炉洗干净,盛上水,架柴烧开,喝饱水再出门。” 我说:“我饿,我不想喝水,我只想吃东西。” 他说:“我也想吃东西,午时后保证让你吃上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还用热水把肚子填饱。” 为了能够在午时后吃上他的东西,我赶紧按照他的去做,烧开了半香炉开水。 我们用热水填饱了肚子后,就出门了。走到一道街巷后,凌光祖让我在巷口等着他,我害怕他跑了,就坚持要跟着他,他说:“我去有钱人家的屋里,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不用问就是个叫花子,人家会让你进门?” 我看看凌光祖身上那套新崭崭的棉衣棉裤,和凌光祖用水抹出来的发型,自惭形秽。我说:“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凌光祖不屑地说:“一百块银元,好大一堆,我还等着你给我扛着呢。” 凌光祖走进了街巷中,我站在街巷口观望。 那天巷道是弯曲的,我看了一会儿,就看不到凌光祖的背影了。巷道里走来了几个和我年龄一般大的孩子,他们看到我,就向我丢石子,骂我是叫花子,我也向他们丢石子。可是他们人多,我架不住,被他们追得满街乱跑。 后来,估计那几个孩子走远了,我又觅路来到街巷口。一来到街巷口,就看到凌光祖站在那里,他把一个白布口袋丢给我,意气风发地说:“一百块银元,不多不少,替老子扛上。” 我抬头看看太阳,还没有升到头顶,也就是说,此刻还不到午时。 我打开白布口袋,看到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元。我惊异地问:“谁给的?” 凌光祖说:“此地不宜多说,先去吃饭,去最好的饭店。” 县城最好的饭店,其实就是一座临街的二层楼房。那时候县城的人每天都只吃两顿饭,午时不是吃饭时间,所以,我们在这个时间段走进去,饭店里空无一人。 我们找到一个临街的窗口坐下来,坐在这里,能够俯瞰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能看到远处的建筑物,包括昨晚我们睡过的城隍庙庙顶。 刚刚落座,我就急切地问:“谁给了你这么多银元?是不是你家亲戚?” 凌光祖笑着说:“亲戚?亲戚都是互相利用的。能用上你,你就是亲戚;用不上你,你就不是亲戚。亲戚就是世间最势利的那类人。” 我问:“那是谁给的?” 凌光祖说:“说来话长。” 小二给桌子上送来了茶果,是一小碟小果子,一小碟葵花籽。我一看到小果子,满眼放光,抓了一把放进肚子里。小果子,是一个个的小面团,比指甲盖还小,用油炸熟,沾上炒熟的白芝麻,就成了一种很美味的糕点小吃。 凌祖光说:“这是县城最高档的饭店,你看看你那个饿死鬼的样子,还能不被人笑话?” 我偷眼望去,看到两个小二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捂着嘴巴偷笑,那一定是在笑话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凌光祖和我一样,一晚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但是他很沉稳,大腿压着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夹起一颗小果子放在嘴巴里,用一种倨傲的眼神斜睨着小二。凌光祖说:“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有钱人了,你得像个有钱人的样子来。吃完饭再给你买身新衣裳,把这身烂皮丢了。“ 我高高兴兴地点头称是。 我问:“谁给了这么多钱?” 凌光祖斜睨着四周,看到周围没有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座县城有一条仁德巷,巷子里住着一个高老太爷。高老太爷家财万贯,但始终有一块心病,没有后。高老太爷在五十岁的时候,娶了一房小,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可是这个儿子是羊癫疯。” 小儿端来了两盘炒菜,一盘洋葱炒肉,一盘酸辣白菜,又端来了一盘馒头。凌光祖咬一小口馒头,夹一片洋葱。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尽管我的肚子见到肉片翻江倒海般地欢呼,但我也只能夹着洋葱,装着不喜欢吃肉。 凌光祖接着说:“高老太爷为了治愈独生儿子的羊癫疯,走了很多地方,上北京,下南京,用了各种偏方,都治愈不好。高老太爷后来说,谁能够治愈儿子的羊癫疯,愿捧出万贯家产。” 我听到这里,就自作聪明地说:“我知道了,你治愈了老太爷儿子的羊癫疯。” 凌光祖说:“我要是能够治愈,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吃洋葱炒肉了。” 我问:“那是为什么?有人治愈了吗?” 凌光祖不回答我的话,他依然慢悠悠地说:“我三年前就知道高老太爷的这块心病,所以我三年前就开始留意他。但是,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找他,今天早晨,我才去找他。” 我问“你怎么找他的?他为什么要给你一百块银元?” 凌光祖说:“今天早晨,我走进高老太爷家,我给他算了一卦,我说他有一块多年的心病,我知道是什么。他说让我说出来,我说这块心病就是您老的儿子羊癫疯。他说确实是这样,但不知道怎么治愈。我说这种病不是医学能够治愈的,你看你去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一生,儿子病情丝毫没有好转,这种病我有办法,可以替你祛除病根。他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你儿子有羊癫疯,是因为有人在你家埋下了诅咒,你儿子自从出生后,就受到了这种诅咒的蛊惑,所以有了羊癫疯。他问诅咒在哪里,我说我需要找一找。” 我问:“真有诅咒吗?你怎么知道在哪里?” 凌光祖没有回答我的话,他说:“我走在前面,高老太爷走在后面,我们在他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了他家院墙后,我指着院墙后的荒草堆说:‘就在这下面,这下面埋着一颗羊头,所以你儿子得了羊癫疯。’高老太爷和下人们都不相信,这里荒草覆盖,郁郁苍苍,完全不像有人挖掘过的样子。我说:‘没问题,挖下三尺,就有羊头。羊头取出,疾病祛除。’高老太爷就让下人挖掘三尺,果然找到了一颗已经沤烂了的羊头。” 我问:“怎么会有羊头呢?怎么会有羊头呢?” 凌光祖依然不回答我的话,他说:“回到屋子里,高老太爷问我要什么报酬,我说我只要一百块银元,等到孩子病好了,报酬多少就随你了。高老太子很爽快地让下人包给了一百块银元。” 我迫不及待地说:“你还没有说高老太爷家院墙后怎么会有羊头。” 凌光祖平静地说:“那是我三年前埋的。” 我说:“为什么要用三年?一年不就行了?去年埋了今年刨。” 凌光祖说:“你以为高老太爷是傻子?你以为有钱人的钱就那么好骗?凡是能够成为有钱人,都是人中的人精,他们比穷人更见多识广,比穷人更聪明,想要骗到他们,难上加难。然而,只要对症下药,不留破绽,就不愁骗不到他们。” 凌光祖顿了顿,又说:“你想想,把羊头埋在院墙后的深坑里,把深坑填平。不论怎么说,只要你动过了土层,就会留下痕迹。深坑上面的土壤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新鲜,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你得等。第二年,深坑上面就会长出小草,落了树叶,但是你还要等,因为这些小草明显和旁边的小草不同,稀稀拉拉,茎叶单薄。第三年,深坑上面覆盖了一层枯草,还有第二年的新草,土壤表面长出了一层和旁边一模一样的青色苔藓,苔藓上还有随风飘来的一层落叶。到这时候,深坑上面和旁边没有丝毫差别,再去刨挖,没有一个人怀疑是你事先挖掘的。” 我想了想说:“三百了六十行,行行皆学问。可是你用三年才骗到一百块银元,未免时间拖得太长了点。” 凌光祖说:“你居然也敢小看我,好的,我明天再给你骗一笔钱。” 我问:“骗多少钱?” 凌光祖说:“很难预测,但是保证会是一大笔,让你对老子心服口服。” 我看到他这样自负,就故意说:“如果你明天这个时候能够骗到一大笔钱,我就永远听你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0 吃完饭后,我们来到了大街上。凌光祖说他要给我做一身新衣服,我穿着这一身破衣烂袄,简直丢他的人。 裁缝铺里,有五个人,一个给儿子做衣服的老太太,一个陪着丈夫来做衣服的妻子,一个带着丫鬟来做衣服的阔太太。 老太太向旁边的人炫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那个做衣服的丈夫面上表情尴尬,一直竭力挺直腰杆,查看妻子的表情;那个阔太太脸上带着鄙夷的表情,对着老太太暗暗撇着嘴巴。 这一拨人全都走了,才轮到我们做衣服。 裁缝问:“给谁做?” 凌光祖说:“给我这位弟弟,做一套学生制服,开年就要上中学了。” 裁缝说:“那就做制服,穿上我做的制服,人整个就换了一个。” 凌光祖对我说:“你先呆这里,我出去解个手。” 裁缝给我量好尺寸后,凌光祖进来了,凌光祖说:“我们明天取衣服。” 裁缝说:“明天不行,那个老太太的要先做,他后天要托人给儿子带过去。” 凌光祖说:“那我们看后天来取衣服。” 走出了裁缝店后,凌光祖对我说:“下一笔富贵有了着落,就在刚才裁缝店这堆人里面。” 我问:“是哪一个?” 凌光祖说:“那对夫妻,男的在县衙里当差,身上没有几两油水,不值得去找他;那对主仆,男人是本地的大官,说不定就是县长,不能轻易下手。这类人需要放长线钓大鱼,我们急切间也不能下手。倒是这个老太太最容易上钩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凌光祖说:“那对夫妻,男子倨傲,女子谦卑,听老太太说自己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面露尴尬之色,明显是县衙里的小角色,挣钱不多,谱摆的不小。那对主仆,听到老太太说自己的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丫鬟没有表情,因为她经多见广,能来主人家里做客的,非富即贵,啥人没见过?阔太太面露鄙夷之色,说明她家钱财超过老太太家。在一个小县城,家产超过省城做大生意的,能有谁?只有县衙里的高官了。这个老太太喜欢炫耀,唯恐人不知道她家有钱,这类人稍微下套,就会咬住。” 凌光祖又对我说:“小子,跟着师傅好好学着点,这察言观色,是相术的第一步。” 我连连点头。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一处茶馆,茶馆对面是一户人家,砖砌的院墙,铜环的大门,黑门红边子,大门边还有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石狮子边是几个拴马桩。一看这户人家,就是有钱的大户人家。 邻座来了一个老年人,抽着用烟叶包卷的香烟,一看就是本地人。本地盛产烟草,广为种植,将烟叶摘下晾干,烘烤揉搓,就是烟末,可加工成香烟,进行出售。但是本地很多人嫌这种香烟劲儿太小,干脆自己用烟叶包卷,不用揉碎,这样的香烟免除了几道工序,所以较为便宜实惠。 凌光祖看到老人还没有点茶,就走过去对店小二说:“这位老人的茶钱算我的。” 店小二给老人端上一壶茶,刚要掏钱,店小二指着凌光祖说:“那位先生已经替你付账了。” 老者羞赧地站起来,凌光祖笑吟吟走过去,他说:“我看你面善,就想和你攀谈,相见就是缘分。” 他们开始聊起了家常,从天气说到了收成,从收成说到了风土人情。说着说着,对面那户人家开门了,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女子长辫子,水蛇腰,身材高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凌光祖装着不经意地瞥一眼,对老者说:“这家人估计算我们这里的财东家。” 老者认真地说:“可不是咋的,人家娃在做大生意,钱海得很,刚才那是他闺女。” 凌光祖问:“做啥生意?能这么有钱?” 老者说:“做木材生意。” 凌光祖问:“他有几个娃?” 老者说:“有三个女子,想生个儿子,看了多少先生,就是生不出。” 凌光祖问:“老太爷呢?” 老者说:“老太爷前年死的。” 凌光祖问:“怎么死的?” 老者说:“被雷击死了。小雨天躲在树底下,被雷击成了黑色,好惨啊。” 凌光祖不再问了,他继续和老者聊聊家常,然后就告别了。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了县城最好的一家客栈。第二天中午,凌光祖带着我来到了昨天那家缝纫店,他叮咛我一句话也不要说,只看看他怎么下套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爱炫耀的老太太来取衣服。 老太太取走衣服后,凌光祖赶过去,拦住了老太太的去路,他用探寻的眼睛看着老太太,欲言又止,让在了路边。老太太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她又被凌光祖拦住了,凌光祖又是欲言又止,又让在了一边。老太太这次开腔了,她问:“你拦住我干什么?你是谁?” 凌光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啊呀,很严重啊,说给你听,就是泄露天机;不说给你,又良心不安。” 老太太问:“什么很严重?我昨天就见过你,你不就是来裁缝店做衣服的吗?” 凌光祖说:“就因为我昨天遇到了你,说明有缘,所以才想说给你听,昨晚想了一夜,今天才决定要找到你。” 老太太说:“我又不认识你。” 凌光祖说:“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印堂发黑,双眼无神,主儿子有灾。” 老太太一听到儿子,似乎一惊,他说:“我儿子平平安安,能有什么灾难?” 凌光祖说:“三年前你有过一灾,今年,你又有一灾。三年前灾在丈夫,三年后灾在儿子。” 老太太脸色变了,脸颊的肉突然抖动了一下。 凌光祖说:“我问你,你只要回到是,还是不是。我说的不对,你就说不对。” 老太太说:“好。” 凌光祖说:“从你眉毛上看出,你老伴三年前死于横祸,很可能是天大五雷轰。” 老太太一言不发。 凌光祖继续说:“你儿子在省城做生意,做的是非法生意,赚钱太多,所以你老伴才有此报应。从你的嘴角看出来,你儿子也有了报应,只剩生了三个女儿,不生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大不孝。” 老太太面露凄然之色。 凌光祖又说:“你儿子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遭受和他爹一样的报应。” 凌光祖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也不犹豫。走出了十几步,失魂落魄的老太太在后面拉住了他。老太太泪流满面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凌光祖面容沉稳,慢腾腾地说:“要避此灾祸,唯有一法,将家中所有金银全部打包,背到北门外两里处,有一棵老柏树,埋在树下,三日后再去取,保证儿子一生安然无恙。” 老太太连连点头答应。 凌光祖又说:“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否则就不灵了。” 老太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凌光祖带着我走出县城北门,端直走了两里路。这里是一片乱坟岗,凡是死后没有亲人的,流浪此地的,都被埋在这里;一些作奸犯科的人被处决后,也被埋在这里。这里果然有一棵老柏树,足有一搂粗细。一棵柏树要能够长成这么粗,少说也长了几百年。柏树的生长速度非常缓慢,慢到长了十年,也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细,完全违背了十年树木的自然发展规律。 凌光祖让我藏在乱坟岗后,从荒草的缝隙中观察那棵老柏树,他则藏在更远的一堵断墙后。凌光祖说:“老太太埋好金银后,你给我打个暗号,把手臂举起来,我就过来。” 我疑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老太太就一定会来?” 凌光祖说:“老太太要是不来,我今晚把头割给你。” 尽管我对凌光祖崇拜得五体投地,但是我还是对这件事情有点怀疑,老太太凭啥就相信她的话,凭啥就会把家中的贵重金银埋在荒郊野外。 然而,凌光祖却坚信,老太太绝对回来的。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北门外的乱坟岗旁,静静地等候着老太太一个人来到这里,一个人把金银财宝偷偷地埋在老柏树下,等到老太太离开后,我们再偷偷地刨挖出来。 可是,我们一直等到了黄昏,也没有等到老太太出现。 乱坟岗里没有人来,只有孤零零的树木和萋萋荒草来陪伴,只有旷野的风和凌乱的雪来光临。黄昏的乱坟岗有一种巨大的恐惧,似乎有无数的孤魂野鬼,从一座座坟墓里悄悄爬出来,无声地行走在一座座因为无人料理而荒废的坟墓间。我不敢再呆在这里,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覆盖了我的全身。 我回到了县城北门,凌光祖跟在了我的身后,看起来他的情绪很低落。等到他赶上了我,走在我的身边,我说:“今晚你要把你的头割下来了。” 凌光祖立即恢复了他的洋洋得意,他说:“这是一颗世间最伟大的相术大师的头颅,怎么能随便割下来?” 我们刚刚走进北门,就听说了午后的一场灾祸。一个老太太怀揣包裹去往北门,被一辆受惊的马踩死了,老太太怀中的包裹打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1 我现在已经忘记了,我们在那座县城里呆了几天,也许是五天,也许是七天,但绝对不会更久。因为凌光祖说过,如果在这里呆到更长的时间,就会有生命之危,或者牢狱之苦。醒悟过来的高老太爷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在那座县城里一共做了三天事情。第一件是从高老太爷那里骗走了一百块银元,第二件是阴差阳错把那个爱炫耀的老太太送进了地狱,第三件是给一户人家下了诅咒。 所谓的下诅咒,通俗的说法叫下套。 我从小就喜欢雕刻,我在这方面可能拥有天赋,如果八岁那一年没有被绑架,如果绑架后王细鬼愿意出点钱把我赎回去,我的人生肯定就是另一番模样,长大后的我,也许能够成为雕塑学家。即使不能成为雕塑学家,至少也会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我小时候喜欢雕刻,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叫雕刻,乡下人认为我刻刻画画,不务正业。我有一把小刀,我经常把这把小刀揣在怀中,遇到合适的机会,就要刻划一笔。私塾学校的每张凳子下,我都偷偷刻下了图画。我的凳子下面是小燕子,别的同窗的凳子下面,有的是螃蟹,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蟾蜍,而先生的方凳下面,我刻了一只王八。每次上课的时候,看着先生在上面正襟危坐,一脸正经,我想到他坐在了王八上的滑稽样子,就想笑。有一次,先生没有坐稳,凳子倒了,这才发现了我刻划的秘密。先生展开了大调查,终于把我揪了出来,我的手掌都被先生用戒尺打肿了。 后来在马戏团,我天天忙得像龟兹,哪里有时间刻刻画画。龟兹是我们那一带对吹鼓手的叫法,遇到红白喜事,吹鼓手一曲接一曲地吹吹打打,人家吃饭,他们都不能吃饭,他们是红白喜事上最忙碌的人。 现在,来到这座小县城,难得有几天清闲时间,我雕刻的爱好又死灰复燃。 县城里有一个刻章子的,是个年轻小伙,我一有时间就跑到了他的跟前。他刻得全神贯注,左手握胚子,右手握刻刀,每刻一刀,就吹一口气,把从胚子上刻下的碎木屑吹走。我在一边看得如痴如醉,他那种专注的神情让着迷,他所刻出的印章同样让我着迷。有一次,我看到一滴清凉的鼻涕挂在了他的鼻尖,摇摇欲坠,他忘记了擦拭。我想,一个手艺人能够对自己的手艺专注到这种程度,那么这种手艺就一定是伟大的手艺。 小伙子的摊位上有几把刻刀,呈四棱形,刀刃很短,亮晶晶的,刀柄很长,通体乌黑。我以前的那把刀片是自己用废铁片打磨的,哪里有这种专用刻刀漂亮? 我给小伙子说:“能不能叫我摸摸你的刻刀?” 小伙子不高兴地说:“去去去,手艺人的工具,就是手艺人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摸?你把你的腿子褪下来,站在大街上,让人随便摸你的,你愿意不愿意?” 我一想,是这个道理,可是,我是在想拥有一把这样的刻刀了,就说:“那你卖给我行不行?” 小伙子说:“你见过卖自己饭碗的吗?去去去,呆一边去。” 我还不死心,赖在他的摊位前说:“你就说说哪里能买到,好吗?” 小伙子说:“南门里,有一家铁匠铺,你去那里问。” 买一把刻刀,需要钱,可是我没有钱。我找到凌光祖,我说想买一把这样的刀。凌光祖想了想,立即爽快地给了我一块银元,他说:“好好学,好好刻,学好了以后大有用处。” 我拿着一块银元来到南门,果然在南门里找到一家铁匠铺。南门里是一个地方,一条街巷。铁匠铺里的炉火烧得正旺,炉火上盖着一张瓦片。老铁匠系着皮围裙,小铁匠拉着风箱。风箱呼呼地响着,火苗呼呼地窜着。老铁匠左手持着铁钳,从炉膛里夹了一节烧红的铁器,放在铁砧上,右手操起小叫锤。拉风箱的小铁匠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操起了一把大铁锤。老铁匠的小叫锤敲在了烧红的铁器上,小铁匠的大铁锤立即砸下来,小叫锤落在哪里,大铁锤砸在哪里,小叫锤像小鸡啄米,大铁锤像霹雳雷霆。大铁锤一砸下去,一层层铁屑就飞溅而出,从红色变成了黑色,落在老铁匠的皮裙上,落在乌黑的铁砧上,落在凌乱的地面上。 那个烧红的铁器,颜色慢慢变暗,形状慢慢变弯,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把锄头的模样。 老铁匠和小铁匠都是一脸汗水,他们终于停下手来。老铁匠看着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问:“你干啥哩?” 我说:“我想买把刻刀。” 老铁匠问:“什么刻刀?” 我说:“就是刻章子的那种刻刀。” 老铁匠说:“没有。” 我说:“那你给我打一把吧,城隍庙跟前那个刻章子的说你会打。” 老铁匠说:“哦,你说的是刻章子的鳖娃,行,给你打一套,这一套要五个。” 我说:“我不要一套,我只要一个能刻的就行。” 老铁匠说:“一个就一个,你坐在这里等会就好了。” 老铁匠从满地的杂物中找了找,找到了一根铁条,然后丢在了炉火中。不大一会功夫,老铁匠就夹出这根烧红的铁条,用小叫锤敲敲打打,打成了四棱状,又把一头打成了斜面,他说:“好了。” 我给了老铁匠一块银元,老铁匠给了我一把票子,我装着这根冰冷了的铁条,来到了河岸边,在岸边的石头上精心打磨,终于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刻刀。 这把刻刀成为了我最珍贵的物品,我怀揣刻刀,见到什么都想刻上一刀。凌光祖问:“你会刻东西吗?” 我说:“小菜一碟,你让我刻什么,我就刻什么。” 凌光祖说:“你在门槛上刻一辆架子车。” 我把客栈的门槛板抽起来,抱在怀中,手持刻刀,不一会儿,门槛板上就有了一辆架子车。 凌光祖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我们就出去,找一家盖房子的人,给他把诅咒下了。” 我们走出了客栈,沿着街巷慢慢地向前走着。我跟在凌光祖的后面,凌光祖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一样,一路都在寻找商机。遇到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凌光祖就会停下来,观察着,琢磨着,思考着。遇到有好奇的人询问,他就说:“我来投靠亲戚,忘记了他家在哪里。”人家说:“你亲戚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凌光祖就说:“我只知道我亲戚小名叫做呆狗,大名不知道。”人家在努力想着,想谁的小名叫呆狗,我在后面听着,差一点就笑出来了,呆狗是我的小名。看到人家想不出来,凌光祖又说:“我能找得到的,不麻烦你了。”然后我们继续向前走。 转了半个县城,我们来到了一户正在盖房子的人家,砖墙已经砌好了,盖房子的木料放在一边。那时候的房屋不是楼板房,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盖一间房子,需要檩条、木椽、木柱等,还需要砖头、瓦片、白灰等。盖房子的时候,先挖好地基,用石柱一脚挨一脚地夯实地基,然后瓦匠将白灰与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搅拌,和成灰浆,灰浆涂抹在砖头的立面,就能够把砖头和砖头粘接起来,这样就成了一堵墙。现在用的是水泥沙子。 砖墙建好后,瓦匠休息一段时间,轮到木匠开始忙碌了。木匠把木柱竖立在墙根,把檩条架在木柱上,又把木椽夹在檩条上。这样房子的结构就成了。 瓦匠和木匠干完后,轮到泥水匠上场了。泥水匠把芦苇编成的簿子铺在木椽上,簿子上薄薄地铺一层麦秸和泥巴和成的泥浆,泥浆上一张挨一张铺上瓦片。这样一座房子就成了。 有钱人家盖的是砖瓦松木结构的房子,砖瓦需要掏钱买,松树生长缓慢,松树价格高昂。而且,越是有钱人,用来做檩条和木椽木柱的松木越粗。至于那些没有钱的穷鬼,要么是用土胡基垒砌的屋墙,用杨木桐木随便盖间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要么干脆在悬崖上掏一面窑洞,用土胡基垒道窑门,或者挖个地窝子,像田鼠一样住在地底下。土胡基,是把土壤泡湿,倒在长方形的木条里,用石柱夯实,去掉木条,湿土就能够凝结成体,然后晾干,就成了土胡基。土胡基是代替砖头的。 那家盖房子的人家,应该很有钱,因为他家放在地上的檩条足有一抱粗,就连木椽也有我的大腿粗。檩条和木椽的剖面,是细密的年轮。就连我都知道这户人家很富裕。 此时,做工的匠人们都回去吃饭了,看场子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老者眼圈红肿,身材矮小,衣衫破烂,一看就是受苦受难的窝窝囊囊的劳动人民。 凌光祖悄悄告诉我说:“我把老者缠住,你去给檩条上刻一辆架子车。注意,刻在正中间,一定要刻得很小,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我悄悄地问:“刻这个干什么?” 凌光祖没好气地说:“叫你刻,你就刻,哪里来这么多屁话。” 我赌气说:“你不说,我就不刻。”我知道他现在离不开我,有求于我。 凌光祖笑着说:“好了好了,你刻完后我告诉你。这辆架子车要换一百块银元哩。” 凌光祖走过去和老者打招呼,然后和老者攀谈起来,他故意让老者背对着我。趁着老者不注意,我来到了那堆木材里,掏出刻刀,在那根最粗的木料中间刻了一辆蜘蛛大小的架子车。 我刻好后,走向了他们,凌光祖向老者摆摆手,我们就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2 那天晚上,睡在客栈里,我问起了下午雕刻马车的事情。 凌光祖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而是给我讲起了一个故事。他说,清朝光绪年间,有一户人家,盖了大房,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这户人家自从盖了这个大房后,就祸事不断,先是儿子溺水身亡,后世女儿暴病而死,接着是父亲瘫痪在床,而且家中失窃不断,火灾连连。曾经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不得已只好变卖家产,把家中能卖的都卖了。后来,实在再没有能卖的值钱东西了,就拆房卖瓦,当把檩条拆下来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他家的檩条上画了一辆马车,原来这几年,是这辆马车把他家的家产一车车拉了出去。谁画的马车呢?是木匠师傅画的,这户人家在盖房子的时候,没有招呼好木匠师傅,木匠师傅就给他家做了手脚,下了诅咒,他家万贯家产都流逝了。 凌光祖讲完这个故事后,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还是在清朝,不过年代是在道光年间,有一个大户人家盖房,盖完房后,家中就出事了。这户人家的儿子本来学业有cd考上了举人,而且成绩优异,以后考中进士也是没问题的。考上了进士,皇上就会封官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儿子喜欢上了赌博。赌博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填不满。人生无毒是吃喝嫖赌抽,前两项还不要紧,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后三项可是要人命的,多少富贵人家都是栽在了这三项上面。这户人家的儿子欠下了人家的赌债,赌债也是债,债主上门讨要,他爹没钱还,就扒倒房子变卖。房子后的背墙拆开后,发现夹墙里有一块砖,砖上刻着一架马车。这户人家的钱财也是被架子车一车一车拉走的。这是盖房子的时候,主人家没有招呼好瓦匠师傅,瓦匠师傅给他家下了诅咒。 我想,原来车子是诅咒啊。有钱人家的墙上喜欢张贴字画,这些字画有山有水,有虫有鱼,有虎有马,有刀有枪,可真的没有见过一户人家的字画中有车。车子会运走你的万贯家产,你即使富可敌国,也能变得一贫如洗。 凌光祖说:“现在明白我让你给那户人家的檩条上刻车的用意了吧。” 我问:“你认识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得罪过你?” 凌光祖说:“我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得罪我,但他家有钱,有钱人都是我的仇人。世间钱财,每人都有一份,但是他们夺走了我的那一份,也夺走了你的那一份,我一定要给我们夺回来。” 我问:“怎么夺?” 凌光祖笑着说:“三年后我们再回来,你就能看到结局了。” 那时候我虽然很小,但是我也在江湖上行走了好几年,积累了一些江湖经验。江湖险恶,风云莫测,但是我已经能够预想到三年后,当凌光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结局,这户正在盖房的人家,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和高老太爷家中的羊头是一样的,这架蜘蛛般大小的马车,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在民间传说中,羊头与羊癫疯有关,马车也与家道中落有关。 那个木匠的诅咒,和那个铁匠的诅咒,在北方流传极广,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即使到今天,你去北方乡村询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还会绘声绘色地给你讲起这两个故事。 然后,我们就离开了那座县城,向南面走去。南面有一座山,叫大别山。大别山中有成百上千座村庄,交通不便,与世隔绝,彼此之间几乎没有来往。 来往于这些村庄之间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风水先生,一种是货郎。 北方农村对那些操持着受人尊敬职业的人,都统一称为先生。私塾教书的叫先生,给人看病的叫先生,为人看风水的,还叫先生。 在古代,私塾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儒学,看病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医学,风水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堪舆学。堪舆学是一门非常古老的学问,它研究的是如何选址建房,如何选择墓地。今天,在广大的乡村,还有风水先生生存的土壤,他们主要从事的是选择墓地。 货郎就是卖货的。在自给自足的农耕文明社会里,棉花布匹依靠自己,粮食蔬菜依靠自己,食油酱醋依靠自己,犁耧耙耱依靠自己,人们不与外界来往也能生活很好。但是,针头线脑自己不会生产,盐巴炮竹自己不会生产,这些东西,都是依靠货郎来提供。货郎通常会拿着一个拨浪鼓,他每次走进村庄,都会摇响手中的拨浪鼓,孩子们就会欢天喜地地跑出家门,孩子后是年轻媳妇,媳妇后是老太太。每一个货郎的到来,都能够引起全村的轰动。 我一直觉得堪舆学算不上一门学问。人死就死了,哪里还需要选择一块风水宝地,保佑后代飞黄腾达。堪舆学中最喜欢举例说明的是南京城,说南京城三面依山,一面邻水,在风水学中,这是最好的虎踞龙盘之地。然而,凡是在南京城建都的王朝,都成了短命王朝。 说得太多了,回到正题上,接着说我和凌光祖的故事。 凌光祖有一个弟弟,名叫凌耀祖,在大别山中当风水先生。这弟兄两个,对外都号称自己是祖传绝学,一个掌握了祖传的相术绝学,一个掌握了祖传风水绝学。凌家弟兄的父亲是大别山的一个普通农民,他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起这样的名字,是想让他们光宗耀祖。 凌光祖的家在大别山的更深处,凌耀祖的家在大别山的山口。凌耀祖是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在过去,上门女婿是一种极端卑贱的身份,不是家中一贫如洗的人,谁愿意让儿子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秦始皇当年修筑万里长城的时候,下令让奴隶、俘虏、囚犯和上门女婿都去。可见,凌光祖家确实不是一般的穷,所以他爹才给他们兄弟俩起了这样的名字。 凌光祖的父亲是不是相术和风水双料大师,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的。至今在广大的农村,那些给人相面和给人看风水的人,一般都比较穷。人们对此的解释是,他们只能预测别人的命运,但看不清自己的命;他们能给别人看风水,但不会看自己家的风水。然而,在今天的城市里,风水大师非常流行,也非常富裕,公司开业在哪一天,公司选址在什么地方,一般都会让风水师来看。都市风水师和农村风水师的命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凌耀祖家中,我见到了他的弟弟和弟媳。和凌光祖不一样,凌耀祖看起来很老实,皮肤黝黑,身体粗壮,丢在村庄里,立马就找不到了。凌光祖的媳妇不是很漂亮,但属于那种狐媚的女人,这种女人从骨子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妖气,通俗的说法叫女人味。有了女人味的女人,不管长相如何,都会吸引男人。 凌光祖说他要回家一趟,大概来回需要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让我一切听他弟弟的。 凌光祖走后,凌耀祖指着他媳妇对我说:“这段时间里,你要叫他姐姐,我是你哥哥,我们不是两口子,记住了没有。” 我点点头说:“记住了。” 在凌耀祖家的第二天,我看到他家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老太。老头非常精瘦,全身除过骨头,再没有几两肉。他留着稀疏的胡须,胡须像老鼠尾巴一样有事没事总会动一动。他的眼睛凹陷,两颊无肉,让人感到恐惧。老太却与老头相反,脸颊丰满,身体饱满,眼睛灵活,有着和她这个年龄段不相称的皮肤。嘴边有一颗巨大的黑痣。按照相面学中的说法,这样的女人。 老头沉默寡言,老太叽叽喳喳,老头落光了头发,老太一头浓密的头发半黑半百。老头就像痨病鬼,老太就像媒婆。 凌耀祖的媳妇让我把这个老头叫爹,把这个老太叫娘。我听到老头老太把凌耀祖的媳妇叫小乔,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名还是假名。 老头老太和凌耀祖夫妻不是一家人,因为我看到老头老太在开着他们夫妻的玩笑,而且那种玩笑开得非常过火,都说到了身体上的部位了,一般的长辈,谁会在晚辈面前说这样露骨的话?但是,他们却像一家人一样,看起来很默契,即使谁也不张口,气氛也不会尴尬。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他们家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么多人,先是我和凌光祖来了,后是老头老太来了。在这个偏远的乡村里,平时难得见到一张生面孔,而现在,这么多人聚集在凌耀祖家低矮的房屋里,总让人感觉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了,向着大别山深处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们一行五个人,那四个人中,也就凌耀祖看着老实可靠,我就问他我们要去哪里,他摇摇手说:“我也不知道。你只管跟着走就行了。” 我心想,既然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还跟着走什么呀。可是,凌光祖离开了,我走投无路,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大别山陡峭难行,山路崎岖盘旋,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需要攀着葛藤才能够走上去。在这里,一座村庄距离一座村庄足有几十里路,有的时候攀上了一座山顶,心想着能够喝口水吃口干粮,可是走进村庄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村庄早就荒废了,只有乌鸦落在破败的屋梁上嘎嘎尖叫;有时候远远望见山下有人在晾晒粮食,走过去后才发现,整座村庄只有一两户人。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非常枯燥,但是春天来了,山中的青草开始泛绿,粉红色的杏花已经开放,天空中有了燕子翻飞的身影,空气中也氤氲着一种泥土苏醒过来的芳香。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我权当游山玩水。 黄昏来临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叫石头崖,有二三十户人家,不过都居住得很分散,七零八落,像随处丢弃的一堆石子。在大别山里,这已经是比较大的村庄了。 我们走近村庄的时候,就看到田地里有一个手持铁锨翻地的小伙子。小伙子从第一眼看到小乔,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小乔故意走得风摆杨柳,摇摆着丰腴的屁股,每走几步,就对着小伙子粲然一笑,用勾魂的眼睛把小伙子电一下。小伙子也像遭受电击一样痴痴地站立着,我看到一滴光亮的口水从他的嘴边滑落,落在了他新翻的土地上,但是他浑然不觉。 听人说,色鬼见到漂亮女人会流口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原来传说是真的。 我们走到了村口,看着散布在斜坡上的村庄,不知道该去哪家投宿。 小乔走到了那个小伙子面前,那个小伙子面容僵硬,连怎么笑都不会了,只是痴痴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小乔。小乔问:“你家能住宿吗?” 小伙子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说:“能,能。” 小乔问:“你家有几间房?” 小伙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都是笑容,卑躬屈膝地说:“两间,两间。” 小乔落落大方地说:“那带我去你家啊。” 小伙子说:“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3 小伙子的家没有院墙,这些依山建筑的房屋大多都没有院墙。小伙子的家一共有两间房屋,一间小房屋是他住宿,一间大房屋是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住宿。 小伙子的父母对我们的到来很热情,但是也很遗憾地说,他们家只能腾出来一间小房屋供我们居住,让他的大儿子搬到大房间里和他们一起住一晚。 小乔说:“一间小房屋就足够了,今晚我睡在这里,他们会另外找房子住在别人家里。”我看到小伙子听到小乔这样说,高兴得眉毛都在颤抖。 山里的人都很穷,没有更多的房屋让我们居住。那天晚上,小乔住在那个小伙家,我和老太住在另一户人家,老头和凌耀祖和我们还没有住在一家。 我和老太住的是一间房屋,老太打水洗脚,问我要不要洗。我说我走了一天,不想洗脚,困了。老太洗完脚后却又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想着这个老太有点奇怪了,小乔也太奇怪了。老头和老太看起来是夫妻,他们怎么不在一起睡?小乔和凌耀祖是夫妻,怎么也分开睡?老太洗完脚,不去,却要跑出去,到底为为什么?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要到哪里去? 走了一天山路,确实很累,我尽管还想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但是眼皮已经在打架,拉开床上仅有的一床棉被,盖在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黎明时分,睁开眼睛,借助着射进窗棂的天光,我发现昨夜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不是老太,而是小乔。昨天晚上,我们盖的是同一床棉被。山中的夜晚非常寒冷,别说是春天,就是大夏天的,夜晚也需要盖被子。天快亮的时候,小乔把被子全部缠在了自己身上,我是被冻醒的。 我想从小乔身下拉出被子,可是她身体沉重,我拉不动。我又推了推,她睡得很香甜,依然没有动静,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轻轻地挠她的脚心,她终于蜷起双脚,转过身去,留出了半张棉被。 我刚把这半张棉被盖在身上,有人敲门了,我得不得起床,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立的是老头和凌耀祖。 老头过去把小乔叫醒,让她赶快穿上衣服,跟着走。小乔没有问去哪里,就穿上了衣服。 他们三个人走出了房门,我懵懵不懂地问:“你们要去哪里?我去不去?” 走在最后的小乔说:“你想来,就跟着来吧。”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向昨晚那个小伙的家中。农村人没有时间观念,一般起床都比较晚,尤其是农活较少的寒冷季节。我们走在村道上的时候,村道上还没有一个人,只有几只叫鸣结束的公鸡,在山道上优哉游哉地散步,商量着去谁家的母鸡。 小伙子家一间大房,一间小房,我们径直走到小房门前,一推,小房的房门居然虚掩着。我们走进去,看到床上有两具紧紧地抱在一起,上面是昨天的那个小伙,下面是老太,小伙似乎是要挣扎离开,老太双手紧紧缠着小伙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小伙看到我们来了,停止了挣扎,脸都吓白了。 老头走到床边,怒不可遏地指着小伙的鼻梁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坏种,怎么连我老婆都不放过,我老婆都能给你当老娘了。” 小乔上去叫娘,凌耀祖也上去叫娘,老太在小伙的身下,扭过脸说:“甭叫我娘,我没脸给你当娘了。” 老头继续训斥小伙:“你现在说怎么办?你睡了我老婆,还让我三个娃都看到了,你说该怎么办?” 小伙窘得说不出一句话。 老头说:“你干出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都没脸见人了,我都不想活了。”老头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小乔扑上去抱住老头的胳膊,她带着哭声说:“爹,您别这样,您不活了,我也不活了。”凌耀祖也说他不想活了。 老太放开了小伙,她慢吞吞地爬起来,面对着墙壁哭泣。小伙子完全被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忘记了穿衣服。 老头说:“这事情,我只能和你爹说。”然后,老头对站在地面上的我们三个说:“去,把全村人都喊来,我老婆在他家借宿了一晚,他娃就把我老婆给睡了。连这么老的老太婆都不放过,畜生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小伙子终于反应过来,他央求老头说:“别说啊,别说啊。” 老头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会影响很大,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娶媳妇?谁敢嫁给你?不让村里人知道也行,总得让你爹知道。” 小伙子告饶道:“千万别让我爹知道了,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然而,房间里的吵闹声已经惊醒了他爹。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老头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身板结实,眼睛像老鹰一样犀利,看起来就是一个倔老头。 山羊老头一进门,看到儿子赤身,又看到老太赤身,再笨的人遇到这种情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山羊老头一转身,从门后操起了顶门杠,一下子抽在儿子的光脊梁上,儿子的脊背立即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乔看到这种情形,上去抱住了山羊老头,她说:“有事说事,你这是干啥啊?” 山羊老头的山羊胡子抖动得一翘一翘,他气势汹汹地骂道:“我不要这个孽畜,打死去球!” 我们的精瘦老头看到山羊老头这幅模样,就伸手夺过了顶门杠,他心平气和地说:“我说老哥,你这是干啥啊,要是弄出人命来,谁都取不离手。” 山羊老头余怒未消,他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暴起,精瘦老头拦在山羊老头的前面,说:“家丑不可外扬,你的儿子,我的老婆,出了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不好,我俩商量该怎么办。” 山羊老头说:“事情都做下了,你们说咋办?” 精瘦老头说:“这事要是我们两个碰上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是,当着晚辈的面,我这三个娃都看到了,这事就麻烦了。以后我老两口还有啥脸指教娃娃呢?”精瘦老头又把我拨拉到了面前,他说:“我这个娃还没有成人呢,路还长着呢。” 山羊老头说:“你说该咋办?” 精瘦老头说:“啥都不说了,给点钱算了,我把这个贱女人休了。” 光着身子的老太一听要休了她,立即痛哭流涕,他说:“千万别休了我,我这么大年龄被休了,以后可该怎能活啊?” 精瘦老头说:“你怎么活,管我甚事?” 老太呜呜呜哭个不停,他拉着山羊老头的衣袖说:“我没法活了,我就住在你家,吃在你家,给你儿当媳妇。” 山羊老头吓得连连后退,他说:“这咋能行?这咋能行?” 精瘦老头不失时机地说:“我看这样吧,你给她点钱,我休了她,她以后也好生活下去。” 山羊老头问:“多少钱?” 精瘦老头说:“给上十块银元。” 山羊老头沉吟了一会,脸涨得通红,他说:“等一下,我出去借。” 我们在房间里等候了很久,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伙终于被允许穿上衣服,他圪蹴在墙角,脸埋在膝盖中间,我看到他的脖子都红了。 老太也穿上了衣服,我看到她的两只丑陋而干瘪,像在胸前垂下了两个布袋子。老太带着莫可名状的表情望着小伙,总想和小伙对一对眼神,可惜羞愧交加的小伙一直低着头寻找地缝,想要钻进去。 凌耀祖说:“这个贼老该不会在耍弄我们?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影。” 精瘦老头说:“在他的家中还害怕跑了?跑了和尚跑得了庙?” 山羊老头终于来了,他脸上的臊红依然未消,他把十块银元一把塞给老太,老太伸出双手接住,然后,她的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太的眼泪就像尿水一样,说来就来。 我们次第走了出来。老太走在最后面,她一直抽抽搭搭地哭着。我们走到了村口,老太突然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嚎啕大哭,我想回去搀扶老太,精瘦老头在前面喊:“往前走,甭管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4 我看到那个山羊老头站在他家门口,向这边张望。 我们继续向前走,拐过了两道弯,走到了山口,精瘦老头让我们停下来。一只羽毛华丽的小鸟落在我的前面,我跑过去,想捉住它,它向我们的来路飞去,飞得摇摇晃晃,显然还没有学会飞翔。我在后面追着,刚刚追到转弯处,和一个人相撞了,一看,是老太。 老太问:“他们呢?” 我说:“都在前面。” 小鸟飞远了,我也跟着老太走到山口。 精瘦老头问:“后面有人追来吗?” 老太说:“没有。” 精瘦老头说:“这事干得利索,十个响当当的银元落在了口袋里。” 老太和小乔的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小乔说:“昨晚天一黑,那小伙就往我房间里窜,对着我动手动脚,要看我的,我说现在村子里还有人,等村子里灯都熄灭了,你爹你娘都睡踏实了,你再进来,我给你留着门。那小伙听我这么一说,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老太接着说:“我把脚洗了,就去替换小乔,那小伙一点也不知道。我进了房子时间不长,那小伙就来了,黑灯瞎火地摸,脱光了衣服就爬上来。我看这小伙不是第一次干这事,说不定和村子里哪个小媳妇经常干。小伙体力就是好,弄了我一晚上,弄得我浑身散了架。天快亮的时候,小伙想走,我故意抱着他的脖子,不让走,对他说再,再。小伙发现是我,不是小乔,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小伙几次挣扎着要起来,我都说干完最后一炮再走。这一炮终究没干成,你们走进来了。” 我听不懂什么叫,隐隐约约能够听懂他们说什么,但又不是完全懂。但是我知道今天早晨这十个银元是他们联手敲诈的。 我想,精瘦老头和老太应该不会是夫妻,只有夫妻才会脱光衣服睡在一张床上。老太和小伙就那样光溜溜地抱在一起,老头好像也没有真生气。 我想起了翠儿,我和翠儿脱光衣服睡在一起,我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她也把我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如果翠儿和哪个男人光溜溜抱在一起,被我看到了,我肯定会生气的。 凌光祖说他要回一次老家,来回需要半个月。我以为半个月后才能见到凌光祖,没想到在我走进大别山的第五天,就见到了凌光祖。 见到凌光祖是在一个叫做半山洞的村庄。那座村庄名副其实,要想进入这个村庄,先要钻进一座半身高的山洞里,在山洞里攀援而上,从另一个洞口钻出,再走上几百米,就看到了这个名叫半山洞的村庄。凌光祖在这个地理显著地村庄等着我们。 凌光祖对我的出现有些诧异,他对凌耀祖说:“带上呆狗干什么?不是说好让他看门吗?” 凌耀祖说:“牛犊不能来了,找不到合适的人,就把呆狗带上了。” 牛犊是谁?他为什么不能来了?他们让我来顶替牛犊,那么牛犊和我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我感到这伙人和那个马戏团一样,每个人看起来都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但是,应该肯定的是,凌光祖和凌耀祖他们事先约定老了在半山洞碰面,否则这里山大沟深,地广人稀,想要碰面难乎其难。而且,半山洞是一个进出都是同一条路的小山村。要出这个村子,需要从进村子的路上原路返回。 和石头崖一样,半山洞的每户人家都居住得非常零散。 我们居住的那一户人家只有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头,而且还只有一只眼睛,独眼老头看起来很可怜,可是当他那只仅有的眼睛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就会不寒而栗。独眼老头看起来可怜巴巴,实际上绝非良善之辈。 这个独眼老头应该和这群人是一伙的吧。 我们坐在独眼老头家中,独眼老头坐在门口的石板上。他可能是盯梢,防范着有人会来到这里偷听我们谈话。 精瘦老头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凌光祖说,他已经打听到了,在半山洞前方五六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名叫上山洞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死了老婆还没有续上弦的老光棍,老光棍名叫十斗。 精瘦老头问:“人家没有怀疑你吗?” 凌光祖说:“这种事情,我虽然是第一次做,但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了。半山洞周边有三个村子,除了上山洞,另外两个村子里虽然也有光棍,但是都拿不出多少钱。上山洞这个村子,我有一门老亲戚家在那里,我小时候去过,后来全家人死的死,走的走,他们家就封门绝户了。这次我去,装着走亲戚,亲戚不在了,我就住在他邻家,邻家老汉孤身一人,把全村各家各户的情况都给我说了一遍。我听到十斗的情况,就知道可行。” 精瘦老头问:“十斗是什么情况?” 凌光祖说:“十斗家是上山洞最富裕的,十斗的爷和十斗的爹都是牲口经纪人,给家里置下了八间瓦房,十头牲畜,还有上百亩地。十斗以前死过三个老婆,每个老婆都是过门没有两年就死了。大家就传说十斗克老婆。按说十斗家的情况,娶一房老婆并不难,但是因为他克老婆,谁家愿意把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所以,十斗打了多年的光棍,还没有续上弦。” 精瘦老头问:“你给十斗把事情说了?” 凌光祖说:“我说了。我让邻家老汉引荐,见到了十斗,我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但是我们不信这个邪,前面那三个老婆死,不是你克死的,而是她们命该如此,活不过多大岁数。我说我家住在半山洞,距离上山洞只有五六十里,我家有老爹老娘,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的妹子长得水灵,方圆几十里都是数得着的人梢子。我一直想给妹妹找一个有钱的好人家,一直找不到,今天到了上山洞,我看你就合适。” 精瘦老头问:“他怎么说?” 凌光祖说:“他对我说,行是行,但是我一不了解你,二不了解你妹子。你家在哪里,你妹子长的怎么样,我一概不知。我说,这还不简单,我家住在半山洞,我去把全家人带过来让你看,也让我们家人看看你的家境,我妹子看上你了,你看上我妹子了,这事情就成了。你们两个里面只要有一个看不上,我们立马走人。” 精瘦老头说:“对,说得入情入理。” 凌光祖说:“我看到十斗有点犹豫,我不知道他为啥犹豫,犹豫什么,我就故意说,你恐怕是担心我们骗你吧?十斗说,不瞒你说,你妹子长那么好,咋就能看上我这个老光棍?我说,实话给你说吧,我们家实在穷,我和我大弟弟到了年龄,都说不上个媳妇,我小弟弟也慢慢长大了,我担心他打光棍,所以就想把我妹子嫁给你,再搭上我小弟弟,让我小弟弟吃在你家,住在你家,给你们干活,你以后看得给娃说上一房媳妇就行,你看这事得成?” 精瘦老头赞许地说:“说得好。” 凌光祖说:“十斗听我这样说,就动了心。我说,那我现在就赶回去,把我全家带来,明个午时就能赶回来。十斗听说我家距离他家并不远,就很高兴,他说,那我明个午时准备一桌饭菜,等你们来一起吃饭。就这样,我赶回来了。” 精瘦老头兴奋地说:“今晚早早睡觉,明天一大早就出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五章罗布泊探险之旅-25 凌光祖说他家在大别山深处,那么他家会不会就在半山洞?如果他家在半山洞,那么这个独眼老头是他什么人?看凌光祖在这一带熟门熟路,我相信自己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可是又不对。如果凌光祖家真在半山洞,那么他怎么敢对十斗告诉自己的真实地址?他难道就不担心十斗会找上门来?而且,半山洞距离十斗所在的上山洞并不很远,只有五六十里。在交通不便的大别山区,每个村庄之间的距离都有几十里远。 第二天早晨,公鸡叫过三遍,我们就出发了。每天黎明,公鸡都会鸣叫三遍,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公鸡就开始叫第一遍;头顶上的天空明亮起来,公鸡叫第二遍;天光大亮,太阳即将升起,公鸡叫第三遍。 我们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走向上山洞,独眼老头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走。我想,独眼老汉的家可能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在苍茫浩瀚的大别山中,他们一定有好几个这样的据点。独眼老头没有跟着我们去往上山洞,那么,即使以后上山洞的十斗找到半山洞,也找不到独眼老头的身上。 我为自己的判断自鸣得意。行走江湖已有数年,我感觉我已经成熟了很多。江湖真是锻炼人的大熔炉。 太阳还没有升上头顶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上山洞,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上山洞比半山洞大了很多,然而仍旧与世隔绝,这里的人都穿着对襟衣裳,将一片衣襟贴身,另一片衣襟压在上面,扣上用布条搓成的纽襻,这就是上衣。他们的裤子都是大裆裤,不论男女都是这样,裤腰因为太过肥大,穿上的时候就必须在肚子前折叠起来,男人系上长长的腰带,女人系着用红线编制的裤带,肥大的裤子才不会掉落下去。 站在一座山岗上,凌光祖指着上山洞一排高大亮堂的房屋说:“那就是十斗的家。” 十斗对我们的到来显然做了精心准备,饭席上虽然没有时令蔬菜,因为这是春季,天气刚刚转暖,所有蔬菜都不能天然生长,但是却有山珍海味,兔子肉、野鸡肉、野猪肉、木耳、猴头、蘑菇……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我一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吃食,口水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我的兴趣在饮食上,十斗的兴趣在小乔身上。 小乔是一个极会卖骚的女人,她看十斗的时候,不是用眼睛正面看,而是从眼角偷偷地看,她的眼角上翘,看起来总像在笑眯眯地,相术中把这种眼睛叫做桃花眼,有着桃花眼的女人天生就很骚。 十斗没有用眼睛看小乔,但是他知道小乔在看他,所以,每次小乔一偷偷地看十斗,十斗的嘴角就溢出了笑容。 在饭桌上,十斗已经开始把精瘦老头和老太叫爹和娘了。 吃完饭后,十斗带着我们看他的家,看他的牲畜,还看他的田地,遇到同村的人走过来,十斗不无炫耀地向人们介绍我们,他把小乔叫自己的内人。内人是一种很古老的称呼,只有在戏曲中人们才这样叫。十斗这样叫,可能是为了让人们觉得他有文化,不是一个粗人。 把十斗的所有家当看完之后,凌光祖问十斗是否满意小乔,十斗鼻子眼睛都是笑,就连脸上的每道皱纹都是笑,他一连声地说满意满意;凌光祖又问小乔是否满意十斗,小乔扭扭捏捏地低着头,搓着辫子发梢,半天才红着脸说愿意,她的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 精瘦老头从嘴巴里取出旱烟锅子,他说话了。他说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养大实在不容易,从小到大,吃了多少碗饭,穿了多少尺布,本来不想把女儿出嫁这么远,想让她照顾老两口都照顾不上,但既然小乔喜欢,那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小乔的两个哥哥都老大不小了,早就应该娶媳妇了,娶媳妇的两份钱,十斗应该出。 十斗说:“那自然。” 精瘦老头又说:“家中娶上两房媳妇,就把两间房子都占了,我年龄也大了,给小儿子挣不来媳妇了。既然你家有这么多地,需要雇长工请短工,干脆就把小儿子交给你,你就当自己的牲口一样使唤,将来给他娶了媳妇,他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 十斗又说:“那自然。” 精瘦老头说:“娶一房媳妇需要十块银元,两房媳妇就是二十块银元。” 十斗爽快地答应了,他从席子下取出钥匙,打开柜子门,从柜子底取出了二十枚银元,然后锁上柜子,将钥匙又压在了席子下。 就这样,我和小乔留在了十斗家,他们四个要回去。 他们四个临出门的时候,老太突然一下子哭了,她哭着说:“二十年都没有和我娃分开,从今往后就要分开了,我舍不得我娃啊。” 小乔背过身去,也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了。 凌家兄弟一口一个娘,安慰着老太,而老太越哭越凶,一会儿喊着我女儿,一会儿喊着我小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精瘦老头说:“甭哭了,甭哭了,今天是个喜日子,有甚好哭的?” 老太这才缓缓停住了哭声。 站在村口,看着他们四个离开了,我有点孤独,也有点害怕,不知道我来到这里干什么,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小乔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说:“小弟,以后要听姐姐的话。到了人家家里,不准胡乱说话,不准胡乱走动。” 十斗说:“说哪里话啊?这是自己家,不是人家家。” 二十个枚银元,就娶了一房漂亮媳妇,十斗觉得这门生意太划算了,连我都觉得二十枚银元要得太少了。凌光祖在高老太爷家埋了一个羊头,一下子就要了一百枚银元。 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要这么少? 新婚之夜,我被安排在一间空房子里居住。 十斗家有八间房屋,除了两个耕作的长工住一间,做饭洗衣的佣人住一间,他和小乔住一间,他们家还有五间空房子,空房子里堆积着暂时用不上的农具,比如翻场起场的木叉和秸叉,平整土地的耩子和犁铧。每年夏季,小麦收割完毕后,就要晾晒在打麦场,用碌础来回碾压,将麦粒从麦穗中压出,碾压完毕后,上面是麦秸,下面是麦粒,这时候就需要把麦秸卷起来,需要用到木叉和秸叉;小麦收割完毕后,需要平整土地,把麦茬从土地里翻出来,就需要用到耩子和犁铧,耩子和犁铧的作用是一样,都是起到酥松土地的作用。土地平整后,麦茬还遗留在地里,这时候用到了耙,牲口拉着耙,在地里走一圈,麦茬就被聚拢到了地头。 两个长工把那些暂时用不上的农具搬出来,给我腾出了一间房屋。 这间房屋可能自从盖好后,就没有人居住,所以我住进去后感觉特别冷,到了夜半时分,我醒过来了,想去小乔和十斗的房间里再要一床被子,可是我听到他们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叫声。 那种叫声是小乔发出来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欢愉,小乔的声音一会儿节奏均匀,一会儿节奏急促。 那天夜晚,我没有再睡着。 我想到了很多,想起了自己上过的私塾学堂,想起了和人贩子一起呆过的狼窝,想起了马戏团那些黑暗的日子,还想起了翠儿。 翠儿,你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6 天亮后,十斗洋洋得意地抱着一床褥子,晾晒在了他家的院墙上,几乎全村的男人都跑来看,那床褥子上有一摊新鲜的血渍。 怎么会有血渍?小乔受伤了吗?但是我看小乔,看到小乔满脸都是幸福,那么哪里来的血渍?十斗也是满脸幸福,看起来他也没有受伤啊。 我突然想起了翠儿给我讲过的那个笑话:“他把我弄得流血哩,我把他夹得流脓哩。”我似乎有点懂了,但是又似乎不懂。 小乔在家里很勤快,完全就像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一样,他把他们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指挥两个长工和我把院子里平整好,从山上挖来几朵刚刚绽放的芍药花,种植在院墙下;她教给佣人几种菜肴的做法,让饭桌上多了几盘香喷喷的从没有见过的饭菜。十斗看着自己的老婆这么勤快能干,整天都乐哈哈地张开嘴巴笑。 这样的日子坚持了五天。 第五天的下午,十斗带着两个长工砌灶台,家中多了两个人吃饭,原来的灶台有点小,十斗决定重新砌一座大的新灶台。端砖、和泥、砌砖、卷泥……三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佣人在厨房里准备做饭,小乔把我悄悄叫到跟前,他让我站在门口,监视十斗是否走近,如果十斗走近了,就赶紧拍下巴掌。 小乔从席子下取出了钥匙,打开了柜子,然后探手进去,接着,又把柜子锁好,把钥匙放在了席子下。 小乔把我叫进房屋,悄声问我:“来时的路还记得吗?” 我说:“我记得。” 小乔又问:“来时路边有一颗很大的皂荚树,还记得吗?” 我想了想,说记得。 小乔说:“你去皂荚树下,皂荚树下有人等你,你告诉他说,今晚夜深我们就走。” 我问:“睡在皂荚树下等?我们去哪里?” 小乔说:“等你的人不是我男人,就是你师傅。今晚不走,你得是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我说:“好的,我马上去找皂荚树。” 小乔叮咛说:“去的时候,别让人跟踪了。” 皂荚树距离上山洞大约有四五里路,我沿着山路向前行走,一会儿用石子打停在路边的山鸡,一会儿追突然跑上路面的兔子。山鸡在平路上无法起飞,如果它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急急忙忙跑到悬崖边,借助着悬崖的地形才能够飞起来,它的身体非常笨重,所以每次飞的时候都会先落下去,再飞上来。我幻想着看能不能捉到一只山鸡,可是一直未能如愿。兔子腿短,在平地里跑得飞快,而且在坚硬的路面上跑得比在田地里跑得快得多,但是,兔子最害怕跑上坡路,因为它身短腿短,所以跑上坡路非常吃力。我总想着能够在上山的时候抓到一直兔子,但仍然不能如愿。 来到皂荚树下的时候,我四面望望,没有一个人。小乔说这里会有人等我,可是人在哪里。我正感到蹊跷的时候,凌光祖和凌耀祖从树丛里闪了出来。 我说:“我姐说今晚夜深我们就走。” 凌光祖和凌耀祖还没有说话,一边的树后走出了精瘦老头,他的嘴巴里叼着旱烟锅子,他用牙齿咬着烟嘴,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他说:“等我们来接。” 我转身走了,走出了几十米远,回头看到他们三人消失了。 回到十斗家中,天快要黑了,十斗和两个长工在院子里吃饭,方桌上摆放着咸菜疙瘩和腌萝卜,他们三个一人捧一个大瓷碗,喝出了此起彼伏的扯布的声音,我知道他们喝的是包谷津。以前在家的时候,王细鬼经常让我们喝包谷津,喝完后还要用舌头把碗底舔干净。 小乔正在院门口纳鞋底,她一见到我,就没好气地说:“整天在外面玩,脚不沾家,跟个野鸡一样。” 我说:“我比野鸡强多了,野鸡会把你叫姐姐吗?” 我的话语惹得十斗和两个长工呵呵大笑。十斗说:“快点过来喝碗饭。”大别山一带的人,把稀粥叫饭,把米饭叫饭,把面条还叫饭,总之,凡是能够盛在碗里的,都叫饭。 小乔放下手中的鞋底,他说:“先把手洗干净。”她拉着我走到了花坛边,一边从水缸里舀水,一边悄声问我:“见到人了?” 我悄声说:“见到了,他们说回来接我们。” 小乔说:“今晚不能睡觉,耳朵竖起来,我一叫你,你就赶紧走。” 当天夜晚,全家人都早早上床睡觉了,山村的人为了省灯油,夜晚基本上都不点灯,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千年几万年来都是这样。 我牢牢记住小乔的话,今晚不能睡觉,可是后来无论怎么对自己说不能睡觉,眼皮还是在打架。后来我告诉自己说,只睡一会儿就行,打个盹就好了。可是,这一睡就沉沉睡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耳朵被谁扭住了,嘴巴也被谁捂住了,我在痛苦中醒过来,听到小乔说:“小兔崽子,不让你睡觉,你怎么敢睡觉。” 我赶忙用手捧着她的手臂,让她别使那么大的劲。她放开了我,对我说:“去把院门打开。” 我走出房门,看到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月光洒在院子里那几棵杨树上,树叶的影子印在地面,就像画上去一样。门外传来了青蛙的叫声,每隔一会儿,就会叫几声,声音在静静的夜晚听起来异常嘹亮。我蹑手蹑脚走到了院门后,先拿走顶门杠,然后拔掉铁钉,抽出门闩,抬着门扇,门扇无声地打开了。 门外走进了一个人,借助着月光,我看到那是凌耀祖。 凌耀祖悄声问我:“都好了吗?” 我说:“小乔姐还在里面。” 凌耀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刚好小乔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小乔的手中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但是从他弯曲的身姿上能够看出来很沉重。 凌耀祖接过小乔手中的布袋子,一前一后走出了院门。院子里一片寂静,十斗在经过了一番肉搏战后,坠入了香甜的梦乡,他不知道就在今晚,他的家底被人掏空了。 我们走到村口,看到从黑暗中闪出了精瘦老头和凌光祖,精瘦老头举起手臂,打着手势,率先向前走去,我们跟在了他的后面。 刚刚走出村口,月亮就躲在了云层里,天空中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显现出来,就像浮出水面一样,精瘦老头带着大家来到了一处断崖后,他放心地说:“现在没事了,先喘口气,让我抽锅烟再走。” 精瘦老头取出火石火镰,嚓嚓嚓,点燃了火绒,细微的火苗慢悠悠地燃起来。精瘦老头刚想把烟锅嘴子凑上去,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喊:“谁?谁在那里?”接着,听到了几头狗愤怒的咆哮声。 上山洞是一座大村庄,村庄里居然有巡夜的人。 我们吓坏了,急忙向前方跑去,月亮露出了云层,月光下的山间小道像一条死蛇一样蜿蜒盘旋,伸向山下。身后传来了两个人的叫声,还有狗的咆哮声。 人是两个,狗是一个,然而那两个人的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长刀,长刀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这两个人和一只狗搅乱了村庄的宁静,被关在院子里的狗开始竞相狂吠,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打开院门追上来。 那两个人放开了狗缰绳,凶猛的狗从后面扑过来,连它粗重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见,似乎就响在耳边。善于行走山路的精瘦老头跑在最前面,他喊:“上山跑,上山跑。”然后离开山路,斜刺里冲向山坡。我们紧跟在后。凌耀祖跑在最后面,因为他手中提着那袋子银元。 我们沿着山坡向上跑,山坡上没有路,我们的脚踩在荒草上,艾蒿上,荆刺上,灌木丛上,裤管被撕烂了,脚腕被划伤了,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摆脱身后猛犬的追击。 精瘦老头的山地经验很丰富,我们果然拉开了和猛犬的距离,我们穿着鞋子,能够踩着荆刺向上跑,而猛犬由于身材矮小,脚掌裸露,它无法冲过荆刺丛。 我们和猛犬渐渐远离了村庄,村庄里再也听不到狗的叫声了。 可是,当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猛犬突然迂回绕过荆刺丛,偷偷地逼近我们,那两个拿着长刀的人也赶上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7 凌耀祖距离猛犬最近,猛犬几乎就要赶上他了。危机之中,凌耀祖抓起一把银元,撒在猛犬的头上,猛犬怪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凌耀祖在前面跑,猛犬在后面追,每次当猛犬即将靠近的时候,凌耀祖就抓起一把银元向后扔去,猛犬垂头丧气地叫几声,不敢靠他太近。 真没想到,银元还有防身功能。 终于,我们来到了一座小山包上,小山包上长着几棵树木。来到这里,我们就逃无可逃了,一面是猛犬和两个拿刀人的追击,三面都是万丈深渊,从深渊下席卷而上的风,像细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们。来到这里,我们只能束手待毙了。 然而,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条猛犬在距离山顶还有几十米的时候,突然止步不前,月光下,我看到它的尾巴夹在两腿之间,趴在地上呜呜地哀鸣着,似乎非常恐惧。两个拿刀人来到了它的跟前,催促着它上前,可是他呜呜叫着,声音像哭一样。然后,它丢下了两个拿刀人,发疯一样地跑向山下。拿刀人呵斥不住它,感到非常蹊跷,也跟着它下山了。 看到危险摆脱了,凌耀祖高兴地说:“看来还是我的银元管用,砸下去比石头都重,狗当然会害怕。” 凌耀祖刚刚说了一句,突然声调变了,他带着哭腔说:“我的银元啊,一袋子只剩下了十几个。我的银元啊。” 精瘦老头说:“哭什么哭?能逃出一条命就不错了,先歇息一会儿,歇息好了就下山回家。” 小乔紧挨着精瘦老头坐着,月光下的小乔披头散发,脸颊雪白,显得非常诡异。精瘦老头看着小乔问:“鸽子血用上了吗?” 小乔笑着说:“用上了,就按照你的方法,毫无破绽,那傻子第二天还把褥子晾在院墙上,让全村人看哩。” 凌光祖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鸽子血。” 精瘦老头说:“这是宫廷秘方,民间很少人知道。女人如果破了身子,新婚之夜不想让看出来,就把鸽子血装在猪尿泡里,放进。干那事的时候,男人把猪尿泡捅破了,鸽子血流出来,男人就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凌光祖笑着说:“还有这种事情啊,第一回听说。” 精瘦老头说:“大千世界,学问无穷,你……”他突然住口不说了,偷偷歪过头向右边望去。最右边坐的是凌耀祖,他的头颅埋在两支手臂之间,正在打盹。而就在距离凌耀祖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只金钱豹,轻轻巧巧地从树上跳下来,舒展着四肢,尾巴高高翘起。 怪不得猛犬刚才仓皇逃遁,因为山顶的树枝上,藏着一只金钱豹。 那天晚上,我们都逃出来,唯独凌耀祖没有逃出来,因为他在打瞌睡。可怜的凌耀祖背着一袋子银元吭哧吭哧跑了好远的山路,累得半死,碰上了金钱豹,半死变成了全死。 我们看到金钱豹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向山下奔跑,唯独凌耀祖没有看到金钱豹,他把自己的头颅埋在膝盖之间,像个思想家一样。金钱豹从树下跳下来,舒展着筋骨,它丝毫不担心我们看到它,也丝毫不担心我们会逃走,因为在我们面前,它占有绝对的赢面。 凌耀祖还没有站起来,就被金钱豹扑倒在地,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此后,他的生命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活在哥哥凌光祖的心中。 很多天后,回忆起那晚的惊险经历,凌光祖伤感地说,他的弟弟凌耀祖从小就极度窝囊,经常被人打,他也经常替弟弟打架。长大后,因为他窝囊的性格,娶不上媳妇,在一位过路木匠的介绍下,凌耀祖入赘到了别人家。然而,妻子小乔是一个十足的烂货,哪个男人给她一个烤红薯,她都能和这个男人。后来,他们加入了精瘦老头的团伙,这个团伙从事的是骗婚的勾当。这种勾当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放鹞子。鹞子,是一种飞得很高的鹰类猛禽,捕猎人将它训练纯熟,每次打猎的时候,将它放出去,它抓到猎物后,自己不吃,给捕猎人送回来。小乔这样的角色,就是鹞子。 小乔当过几次鹞子,也分到了钱,但是凌耀祖见不到钱,他不但见不到钱,而且连个屁也不敢放。小乔和精瘦老头在他们家的床上睡觉,凌耀祖蹲在门槛上抱着头独自伤心。小乔走出来踢他一脚,让他滚远点,他就蹲在了院门口抱着头继续伤心。 凌光祖知道弟弟家里这些事情,也摸清了放鹞子的每个步骤。凌光祖提出,让弟弟再干最后一次,给弟弟凌耀祖弄到一笔钱后,带着他远走高飞,彻底离开这个名叫小乔的风人。所以,这次放鹞子,凌光祖加入了。 凌光祖和他们约定好,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在半山洞,半山洞是他们的一个点,也就是他们活动的交通点,这和抗战时期那些搞地下活动的做法如出一辙。 凌光祖在前面探路踩点,他们在后面紧跟。之所以他们之间只相隔一两天的路程,是因为遇到合适的光棍,凌光祖要说女方家庭距离男方家只有几十里路程,然后他很快就能够带着女方一家人前来男方家。如果女方家好几天不能出现在男方家中,那就说明双方家庭距离很远,光棍有可能会打退堂鼓,距离太远根本就没法打听底细,害怕遇到骗子,到最后鸡飞蛋打怎么办? 其实,在放鹞子这个骗局中,男方都是鸡飞蛋打,人钱两空。 放鹞子必须有好几个交通站,或者叫根据地,如果在半山洞找不到合适的光棍人选,他们还要往大别山深处走。 凌光祖说这是凌耀祖最后一次参加放鹞子,这次弄到钱后,凌光祖会出面给弟弟凌耀祖多分一些,所以,凌耀祖在危急关头仍然紧抓钱袋子,因为他知道这些钱中有一部分是属于自己的。然而,最后,钱袋子让他送了性命。 其实,如果那天凌耀祖没有拿钱袋子,被金钱豹吃掉的就是我,因为在这几个成年人面前,未成年的我跑不过他们。 凌耀祖替我死的。 他也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凌耀祖被金钱豹吃了后,我和凌光祖在一起;小乔和精瘦老头、老太在一起,可能还有那个我从未见过的牛犊。道不同,不想为谋,我们分道扬镳了。 凌光祖认为放鹞子是一种非常低贱的骗术,这种骗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要是人,只要有一个漂亮女人,即使临时雇佣一个娼妓,也能够从事这种骗术。所以,他深深看不起放鹞子这个派别。 凌光祖认为骗子也是手艺人,有手艺人当然就有了高低贵贱之分,开小轿车的和拉黄包车的都是司机,造飞机的和抡大锤打铁的都是工人,但是他们能够一样吗?放鹞子的就属于蜡黄包车和抡大锤的,而他依靠相术走遍天下,吃香的喝辣的,则属于开小轿车的和造飞机的。 凌光祖顽固而自负,他认为自己是大师。这和当初马戏团的菩提一样,认为自己的技艺出神入化。也许在某一个行业内达到了一定水准的人,都会自我崇拜,都顽固而自负,都以大师而自居。 凌光祖说,凌耀祖离开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我也把凌光祖当成了我唯一的亲人。事实上我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王细鬼就不说了,他爱钱胜过爱他娃,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这几年过去了,娘是否存活,她生活在哪里,我一概不知,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娘了。我曾经有段时间把翠儿当亲人,可是翠儿生死未卜,我也找不到她。 一个人是需要精神寄托的,我和凌光祖互相精神寄托。我们是在都没有一分钱的赤贫境况中认识的,所以我们都不会有利用对方的想法。 凌光祖对别人再不好,只好对我好就行了,我就认他是我的亲人。 凌光祖说,他要把他的手艺都传给我。他说,只要我们配合好,挣一座金山也不是一件难事。 我相信凌光祖的水平实在太高了,高不可攀,他能够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仅凭三两句话,就赚得盆满钵满。我觉得这样的人,绝对是人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8 大别山中有一座寺庙,叫做香涌寺。凌光祖的家就在这一带。他说他家距离香涌寺有十几里路,然而他已经十余年没有回家了,因为家中人已经死光了,他没有回去的价值了。 他带我去香涌寺。 香涌寺也彻底残败了,古老的房屋坍塌了,高大的佛像倾颓了,就连香炉也被人推倒了,里面盛着积年的雨水。砖铺的甬道上,荒草从砖缝中长出来,遮没了道路。显然这里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凌光祖说,他的从业师父就在香涌寺,他先在家中跟着父亲学习相术,父亲去世后,他在这里跟着师父学习相术,长达五年。师父去世后,他将师父的遗产偷偷掩埋了,然后走出大别山,独自闯荡江湖。 我问:“师父的遗物是什么?” 凌光祖带着我来到了寺庙的后院,在一棵足足有碗口粗的桂花树下停住了脚步。桂花树生长非常缓慢,像这么粗的桂花树,生长期应该有几百年了。 凌光祖找到一杆生锈的铁锨,俯下身去,在桂花树下刨挖,挖出了一米的深度后,地下出现了一个木头箱子。凌光祖将木头箱子抱上来,打开,里面是薄薄的四本书,纸页发黄变脆,就像蝉翼一样。 凌光祖郑重地说:“这是师父的遗物,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经典著作,只要把这四本书籍学会了,小则安身立命,享受荣华富贵。大则呼风唤雨,扭转乾坤。” 我无限虔诚地接过那四本书,看到书名分别是:《英耀篇》、《军马篇》、《扎飞篇》、《阿宝篇》。 我小心地捧着这五本书,放在了台阶上,像捧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我俯身下去,小心地翻开书页,然而,我却看不懂,尽管那上面几乎每个字都认识,但是我却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英耀篇》、《军马篇》、《扎飞篇》、《阿宝篇》是用《论语》那样长短不一的文字写成的,而《金钱课》是用一首首诗歌写成的。 凌光祖说:“前四本书,师父经常给我讲解,而最后一本《金钱课》没有讲解过。前四本书写的是相术,最后一本写的算卦。虽然都是相学中的经典之作,但是路数不同。师父一辈子靠相术谋生,可能到了晚年,又开始研究算卦,所以把这五本书放在了一起。《金钱课》听说是周文王写的,我也看不懂。” 我问:“那么,前四本相术书,你都能看懂。” 凌光祖说:“我能够看懂。” 我指着《阿宝篇》第一行文字读道:“贪者必贫,君子引为大戒,佛门亦为五戒之首,故做阿宝咎不在相,而在一。”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凌光祖说:“你是想问最后一句吧?” 我说:“是的。” 凌光祖解释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做阿宝的,错误不在我们自己,而在受骗的人。这句话是用江湖暗语写成的。阿宝指的是骗子,‘相’指的是行骗的人,‘一’指的是受骗的人。” 我又问:“为什么说我们行骗的人没有错误,而受骗的人有错误?” 凌光祖说:“因为受骗的人贪心,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所以才会受骗。如果不贪不占,骗子就找不到空隙。” 我又指着《英耀篇》第一页念道:“八问七,喜者欲凭子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凌光祖说:“这还是江湖黑话。这四本书都是用江湖黑话写成的,没有进入相术江湖,即使看到这些书籍,也不知所云。而只有帮派的人,懂得了黑话,才会看懂。” 我感到很惊讶,我在私塾学校里看到的书籍,都是四书五经,这些书籍尽管我们都不喜欢,但勉强还能够看懂。我从来想不到的是,世上居然还有用黑话写成的书,而且我见到的不是一本,而是四本。 我问:“什么是江湖黑话。” 凌光祖说:“江湖分为好多个门派,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黑话,这些人一见面只要说几句黑话,就知道是自己人,而不是门派的人,即使听到他们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从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帮派,还有这么多内容,也从不知道相术也是一个独立的江湖。小时候看到瞎子算命,以为他穷困潦倒,挣几个糊口钱,对他很怜悯,却从来没有想到,算命的瞎子也属于江湖中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帮派。 我问:“我们相术江湖的黑话怎么说?” 凌光祖说:“相术江湖的黑话很多很复杂,你要慢慢学,切勿贪多求快,食而不化,否则以后就无法在江湖上行走。不懂黑话还不要紧,因为你不是这个帮派的,这个帮派也不会为难你。最害怕的是,你只懂一点黑话皮毛,就贸然闯入江湖中,轻者致残,重者丧命。” 我问:“黑话说不好,就这么可怕?” 凌光祖说:“是的,你说出似是而非的江湖黑话,就会引起同门的猜疑。行走江湖,一旦有人猜疑你,你的下场就不妙了。” 我说:“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相术黑话。” 凌光祖说:“我今天只教给你简单的,你一定要牢记。” 我点点头。 凌光祖一字一顿地说:“父称天、母称地、夫称七、妻称八、男人称七路、女人称星枝、和尚或道士称老念。” 我跟着他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 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英耀篇》中第一页的两句话:“八问七,是妻子在相术大师面前问丈夫的情况;七问八,是丈夫在相术大师面前问妻子的情况。 那一天,我只学会了这几句江湖黑话,我知道自己必须专心致志地学好每一句黑话,以后离开凌光祖,独自闯荡江湖,离不开这些黑话。这些黑话很重要,只有学会了这些黑话,我才能够看懂这四本相术秘笈;只有学会了这些黑话,我才能在江湖上立足。这些江湖黑话,它就是认识同门同宗的标志。只要掌握了这些江湖黑话,就能加入相术江湖,我就永远不会孤单。 要成为一个相术中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但要识文断字,还要会江湖黑话;不但要会江湖黑话,还要能够读懂相术秘笈。 可是,这四本相术秘笈,为什么又要用相术黑话来写?我想,江湖上都有秘而不宣的独门绝技,少林是易筋经,武当是浑天掌,而这四本书,就是我们的独门绝技,别人不会轻易看到,别人更不会轻易学到。 学好黑话,是通往相术的必由之路。 我们开始整理香涌寺,将甬道上的杂草清除干净,将倒塌的佛像重新扶正,将厅堂打扫干净,凌光祖说,香涌寺是他师父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我们的发迹之地。 我想着凌光祖会带我走出香积寺,像马戏团里的高树林一样,浪迹天涯,漂泊无定,我以为这就是行走江湖,我没想到凌光祖要在大别山中扎下根来,依靠这座名叫香涌寺的破败的寺庙栖身,开始我们的行骗之途。 我问:“我们还去山外吗?就一辈子呆在山中?”跟着高树林闯荡江湖那么久,我觉得我已经性格变得很野,根本在一个地方呆不下去,尤其是一座处于深山中的与世隔绝的寺庙。 凌光祖说:“外面很乱,到处在打仗,还是山里安全,我们挣到一大笔钱后,自然会去城市里生活。” 我问:“这是寺庙,我们都不是和尚,怎么办?” 凌光祖说:“这有何难?剃光了头发,穿上了袈裟;你就是和尚。别人只看你的外表像不像和尚,谁还能看到你肚子里有没有狗肉?” 凌光祖又说:“我只用三年,就能够挣下万贯家产。三年后,我们再出山。” 那天晚上,我们住在寺庙里。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是天气仍然很寒冷。夜晚,风呼呼地挂着,清冷的月光从残破的屋顶照下来,落在斑驳的墙壁上。风中还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低沉而令人恐怖。寺庙里有床,但没有被子。而且寺庙距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十多里,我们根本不可能借宿。那天晚上,我们点燃了一堆篝火,围着篝火坐等天亮。 天亮后,凌光祖说他要出门了,但没有说要去哪里。 他又教给了几句江湖黑话。他说:眼睛称招子,相貌称个头,有钱称火,穷困称水,骗对方说出家底叫英耀,运用语言行骗叫军马,拜神叫扎飞,运用行动诈骗叫阿宝。 这天的黑话很好学,因为内容就是这四本书籍的书名。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凌光祖说:“少则两天,多则三天。” 凌光祖走后,我一个人在破庙里徘徊。 我行走江湖多年,一个人住宿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但是在人迹罕至的大别山中,在远离村庄的破庙里,我要一个人住,确实有点害怕,昨晚,我就听到山顶上传来猛兽的叫声。我在破庙里走来走去,最后终于决定,下山找人家居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二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29 春天悄悄来到了山中,天天渐渐变暖了,我穿着凌光祖给我在县城里购买的新式棉衣棉裤,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暖暖的阳光照在山坡上,山坡上开满了野花,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我沿着山谷中的那条路向前走,这是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道路,有时候,路上会驶来一辆马车,有时候,还有一两个放蜂的人。但是总而言之,这条路比较荒凉,香涌寺就在这条道路的深处,凌光祖说他要在三年里挣到万贯家产,会不会是吹嘘吧? 我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看到了一座集市。集市就在两座山的夹缝中,周围十里八乡的山民们挑着山货来到这里,什么腊肉啊毛皮啊山药啊,在路边摆成了一排,等着有人购买。 集市在山谷中,半山腰散落地住着几户人家,站在他们家门口,整个集市就能够一览无余。我决定就在这几户人家里住下来。 第一家的门上插着铜锁,铜锁金黄铮亮,显然年代久远,被无数代人的手指磨得明光可鉴。第二户人家房门敞开着,我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看到屋影里站着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 我问:“你家还有人吗?” 女孩走出来,跨出了门槛,突然,阳光辉煌地照亮了他,也照亮了我的眼睛。恍惚中,我以为妮子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问:“你是谁?” 我想了想后说:“我从香涌寺来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小和尚吗?不是;我是算命的吗?不是;我是耍马戏的吗?还不是。我现在没有什么身份,我只是一个名叫呆狗的人。 女孩脸带笑容说:“香涌寺啊,我去过。你进屋里吧。” 我走进屋里,看到屋里陈设很简单,靠墙角的是竹子做成的床铺,床铺上叠摞着几床棉被。 我问:“你爸爸妈妈呢?” 她说:“去集市上了。” 地上有两张小凳子,我们面对面坐着,相隔只有一步,我看到阳光照在我们的中间,阳光中漂浮着细小的微尘,像一群小鱼游在大海里。她的头发好像刚洗过,头发上用红色的布条绑了一个蝴蝶结,她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清香。 我突然感到和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就像喝着蜂蜜一样。 我们坐了一会儿,她的父母就回来了。她的父亲是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农民,身材瘦削;她的母亲身材高挑,说话语速很快,走起来也很利索。 他们详细问起了我的来历,我害怕他们将我拒之门外,因为每一句谎言,至少需要十句谎言来圆谎。所以,我只好如实回答。一个外乡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感到蹊跷的。我还不如实话实说。 我说了我的父亲王细鬼,说了我被人贩子贩卖,说了我逃出那户对我不好的人家,说了马戏团,说了住宿在城隍庙,说了在城隍庙里遇到凌光祖……但是我隐瞒了马戏团种种骗局和偷盗,隐瞒了凌光祖依靠算命来诈骗。 他们说:“可怜的孩子。” 女孩名叫叶子。我在她家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和叶子全家一起去田地里干活,我们拿着头敲碎地里的土块,然后把地里的柴草连根翻起,晾晒在田垄上。有时候,会有一只田鼠突然愣头愣脑地跑出来,看到我们,又赶紧掉头逃窜。我和叶子在后面追赶着,我们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经久不息。 叶子的邻居家,也就是我看到房门上挂着铜锁的那一家,只住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两个孩子。那个女人满脸的苦大仇深,嘴边有两条凄苦的纹路。叶子说,那两个孩子的爹去年离开家,说是去外地做生意,但是过年都没有回来。他们家以前过得挺好,他们是从外地来到这里的,女人还戴着首饰,有好几种式样不同的衣服。 三天后,估计凌光祖回来了,我就走向香涌寺。 我回到香涌寺的时候,没有见到凌光祖。他今天会不会回来,他如果还不回来,我夜晚该怎么办?我正在痛苦地思考的时候,突然看到山下走来了一个和尚,和尚后跟着一个挑担子的人。 和尚对我招招手,我感到奇怪,我不认识他呀。 那和尚喊:“呆狗,过来帮个忙。” 我走前两步,定睛一看,那个和尚居然是凌光祖。凌光祖身穿袈裟,头皮铮亮,三天没见,他像大变活人一样,变成了一个和尚。 凌光祖后面那个挑着担子的人,和凌光祖成为绝配。凌光祖又高又瘦,那个人又矮又壮;凌光祖浑身透着狡诈,那个人浑身通着憨厚;凌光祖皮肤白皙,那个人皮肤黧黑。多年后,我在电视上看到相声节目,感觉他们就是一对说相声的。 我跑到他们跟前,问凌光祖:“你怎么成了和尚?” 凌光祖还没有说话,矮胖子就开腔了,他说:“是在寺庙削发的,当时我还在场,是尚明法师给他念经的,念完经就剃头发了,尚明法师说把他们的头发给他保存起来,他说不要了。他既然不要了,我就把头发扫到了一起,想找个东西装起来,找不到,你知道寺庙里一向都很干净,后来我找到一片木板,把他的头发盛起来,放在木板上,端到房间外,埋在寺庙后面。从房间到寺庙后需要走一段台阶,你知道寺庙有多少个台阶吗?我猜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有二十二个台阶……”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给我重点强调寺庙里有二十二个台阶,可是我知道寺庙里有多少个台阶,和我有什么关系,哪怕他有二百二十个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凌光祖怎么当了和尚,可是他不说,也许他压根就不知道。 我看到他担着竹筐,累得气喘吁吁,就指着竹筐说:“我帮你拿几件吧。” 他闪在一边,说:“这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担筐,你的任务就是念经。担筐的念不了经,念经的也担不了筐。要是念经的担筐,担筐的念经,这不全乱套了。” 他说了一大堆话,又把自己说的气喘吁吁。他满嘴的河南口音,可是却啰里啰嗦。在江湖上,河南人素以说话简洁而著称。传说两个河南人一起住在客栈,其中一个人起床,一个人突然惊醒,就问:“谁?”“我。”“咋?”“尿”。短短的四个字,就言简意赅地传递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要是让这个矮胖子说,估计一个时辰也说不完。 凌光祖看着我,用嘴角努着矮胖子说:“这个七路是帝寿,没个星枝,老念让来的。” 我知道凌光祖说的是江湖黑话,但是我听不懂,我的江湖黑话才学会了几个词语,我仅仅能够听到他说到老念,老念是江湖黑话中和尚或者道士的名称。既然他说到老念,那么这个饶舌的矮胖子肯定与和尚道士有关。 来到寺庙里后,矮胖子一边前前后后走来走去地看着,一边用手掌在脸边扇着风。破败的寺庙让他灵感大发,他看到每一样物品,都能联想到另一座寺庙的同一类物品,他喋喋不休得出的结论是,他所在的寺庙比这座寺庙好。 我看着这个矮胖子的独自表演,感觉好笑,就把凌光祖拉到一边,偷偷问他:“你刚才用黑话说什么?” 凌光祖说:“我说的意思是,这个男人是个傻子,没有老婆,那座寺庙的和尚让我带他来。” 我问:“他还走吗?” 凌光祖说:“不走了。” 矮胖子听到我们在一边窃窃私语,就笑着赶过来,脖子伸得老长,他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我?” 凌光祖说:“没有说你,我们在说一个傻子,没有老婆。” 矮胖子好奇地问:“这个傻子怎么和我一样,我也没有老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0 矮胖子的竹筐里装着很多我没有见过的东西,戒牒、木鱼、佛珠、袈裟、经书……这些东西都是和尚的用品。 中午时分,凌光祖也给我剃光了头发,他说:“你以后就是一个小和尚了。” 我问:“我为什么要做小和尚?” 他说:“你住在寺庙里,吃在寺庙里,你不做和尚怎么行?” 凌光祖给我剃完头发后,又给我教了江湖黑话,他说:“今天教给你数字,你要牢牢记住。一称流,二称月,三称汪,四称则,五称中,六称神,七称星,八称张,九称崖,十称足,百称尺,千称丈,万称方。” 我跟着凌光祖一字一句地学说着数字江湖黑话,感觉江湖黑话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发明了这种故意让常人听不懂的语言。 我说:“黑话真难记。” 凌光祖说:“再难记也要记住,今天出了要记住这些数字,还要记住几个名称:娼妓称花帝,官吏称拖尾,商人称子孙,香客称一哥。” 我说:“我记得头都大了。” 凌光祖说:“头再大也要记,寺庙马上就要开张,我不会等你学会了江湖黑话再开张。在一哥面前,你不说江湖黑话,难道还要给我说让人家能够听懂的话?”凌光祖已经开始给我说起了江湖黑话,一哥在寺庙里指的是香客,在商场里指的是顾客,在饭店里指的是食客,这是一个特定场合里有不同所指的称呼。而现在,一哥成了老大的专指。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矮胖子一直在忙来忙去,打扫庭院,整理花坛,勤勤恳恳得像一只蚂蚁。凌光祖对我说:“我们以后说到诈骗的事情,要避过这个帝寿七路。” 竹筐里还有一面杏黄旗帜,上面绣着大大的佛字,凌光祖把它挂在绳子上,升上高高的旗杆顶。然后,它又取出几面横幅,有的横幅上写着“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诸葛在世,刘基重生——信阳高家寨高王胜敬赠。”有的横幅上写着“有求必应,送子观音”,凌光祖告诉我,这是他掏钱从山下的一座镇子上缝制的,有了这写横幅,就不担心没有生意。 竹筐的东西腾空后,我把竹筐放进后院的斋房里,突然,听到前院一片喧哗声。 我在斋房的窗户里,看到一群人涌进了庙门里,有人惊奇地问:“寺庙又来了和尚?啊呀,这里都几年没有香火了。”还有人说:“从山下看到这里飘着旗子,就想着会有人,果然是的。” 凌光祖迎上前来,手握佛珠,低眉顺目,口中念念有词。 一名愣头小伙子看到横幅上的字,就问身边一位年龄稍长的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年长者念了一遍,愣头小伙子说:“骗人的吧,听说现在有了假和尚,专门骗钱的。” 凌光祖不愠不怒地说:“佛祖面前,施主不可妄言,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愣头小伙子梗着脖子说:“我就说了,你们是假和尚,专门骗钱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凌光祖连声叫着:“罪过,罪过,七日之内,施主家要遭受横祸。” 愣头小伙子哈哈大笑:“你这套只能骗了别人,骗不了我。” 凌光祖又说:“七日之内,施主家要遭受横祸。请回吧。” 愣头小伙子临出门的时候,洋洋得意地说:“我在家中坐七天,我就看横祸怎么降临。” 这伙人离开后,凌光祖把我从斋房里叫出来,让我用布衫包住头颅,跟在这群人后面,千万不能暴露身份,暗暗记住那个愣头小伙子家住在哪里。 那时候的乡下男人衣着都是一样的,墨黑色的上衣裤子,或者靛蓝色的上衣裤子,北方乡下人的脚上蹬着千层底布鞋,南方乡下人的脚上穿着草鞋。那时候乡下男人的发型也大同小异,要么全部剃光,要么剪成短发,相当于今天的寸头。那时候的乡间也有从城市纺纱厂贩运而来的棉布,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但是很少,乡下人把这种纹理细腻的棉布叫洋布。这种称呼沿用至今,在北方一些偏远的乡村,那些老头老太太还把从店铺买回来的布匹叫洋布。 但是,这个愣头小伙子不一样。他的头发留得较长,而且还在前面分叉,相当于今天的中分发型。那时候的人把这种发型叫做学生头,或者叫洋楼。小伙子穿的衣服也和别人不一样,他穿的是洋布做成的罩衫,袄领竖起来,裤子也不是大裆裤,而相当于今天这种直筒裤的式样。这个小伙子无论从衣着还是从发型来看,他都不同于和他一起前来的农民。而且他的皮肤也不像那些农民那样粗糙黝黑。 他是一个在城里上过学的乡下学生。 在城里生活几年,又回到乡下,这类人最容易躁动,看到什么都不如意,看到什么都要抨击。 这样的人在乡间知名度很高,凌光祖就要拿他开刀。 要在一群人中跟踪一个人,是一件较为困难的事情,弄不好很容易混淆。然而这个愣头小伙子很好跟踪,因为在一群农民中,他就像鹤立鸡群一样引人注目。 我假扮成一个赶路的,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我还停下来拍打拍打脚上的尘土。他们一路欢声笑语,并没有留意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走出了一长段路程后,我看到那个学生离开了人群,独自走上了一道岔路口,然后,在一片树丛中消失了。 我悄悄走进那片树林,发现树林里只有一座院子,几间房屋,房屋崭新。树林之后,是一片更大的树林,那里住着十几户人,房屋破烂。学生的形象在农民中鹤立鸡群,学生的家庭也在农村里鹤立鸡群。 学生家属于农村的有钱人家;学生属于农民中受过教育的人。 五天后的夜晚,没有月亮,满天星光,我跟着凌光祖来到了学生家门前,凌光祖把菜油浇在学生家的院门上。 火光点燃后,我们迅速离开。 走上了一座山包,回头望去,看到火光中有几个人影在奔跑。 第二天早晨,庙门刚刚打开,矮胖子拿着扫把准备出门打扫地上的尘土,寺庙里就走进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老太。他们跪在佛像面前,连连叩头。 接着,庙门外来了更多的人,他们在寺庙里跪倒了满满一大片。 矮胖子看到寺庙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他兴奋异常,放下扫把就高喊:“师父,师父。” 我敲着木鱼,从禅堂里走出来,问:“何事慌张?” 矮胖子问:“师父呢?” 我故意大声说:“师父昨日去山外云游,至今没回来。” 回头望去,我看到凌光祖躲在窗棂后,狡诈地笑了。 学生事件在山村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夜之间,香涌寺在大别山中闯出了牌子。前来进香的人逐渐增多。 有一天,我在进香的人群中,看到了叶子。叶子的爹娘跪在佛像前,嘴中念念有词,但是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叶子跪在爹娘的身后,趁着爹娘不注意,站起身来,跑到庭院里玩。庭院里有一棵大槐树,大槐树上垂下了几只墨绿色的虫子,它们正在拉线。 我悄悄走到叶子身后,喊了一声:“嗨。” 叶子吓了一跳,她突然转身,看到是我,就嗔怪地打了我一下。她用手掌摩挲着我的头皮说:“你有头发好看,没有头发也好看。” 我故意说道:“你看我好看,那你就嫁给我。” 叶子说:“好的啊,那我回家就告诉爹娘,我谁都不嫁,就嫁给你。” 我说:“那你要等着我。” 叶子说:“这几天都有人上门给我提亲,爹娘想把我嫁出去。只要你娶我,我就只嫁你。” 叶子的爹娘站起身来,凌光祖走上去搭讪。叶子跑过去对着爹娘喊道:“爹,娘,我谁都不嫁,你们把那些媒婆轰出去,我只嫁给呆狗。” 爹娘看到站在叶子后面的我,说道:“女娃子懂得什么,呆一边去。” 叶子说:“我就要嫁给呆狗,就要嫁给呆狗。” 她爹说:“呆狗不能嫁。” 叶子说:“为啥呆狗不能嫁?” 她娘说:“一个女娃子家,大喊大叫要嫁人,你还知道不知道羞耻?” 叶子撅着嘴巴说:“那你们和媒婆说嫁我,知道不知道羞?反正我除了呆狗,谁都不嫁。” 叶子赌气跑出了寺庙,凌光祖摸着我的光头哈哈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1 媒婆上了门,叶子要嫁人。这件事情让我感到很恐惧。 凌光祖对我说:“我们是和尚,和尚是不能娶老婆的。叶子要嫁人就让她嫁了吧。反正你以后有钱了,什么女人不能娶?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我说:“不,我只要叶子,我谁也不要。我只喜欢叶子,我喜欢她一辈子。” 凌光祖说:“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男人都会喜欢女人,但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女人一辈子,也没有哪一个女人会喜欢一个男人一辈子。过了那个热乎劲,你看她就跟看别人一模一样。你再见到下一个女人,还会有那种热乎劲。这世界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钱最重要,没有钱哪个女人想嫁给你,有了钱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你?” 我说:“叶子在家等着我娶她。” 凌光祖说:“我们是和尚,你怎么娶她?” 我说:“那我不当这个和尚了。” 凌光祖说:“纯属放屁,不当和尚了,你吃什么,穿什么,你自己都饿死了,还怎么娶那个女娃?” 我一想,真是这样的。离开了凌光祖,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谁会收留我,我怎么生活,叶子怎么生活。 凌光祖说:“我们在这里只呆三年,挣够了钱就走出大别山,在大城市里买房子买铺面,置办家业,到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如果你还想着叶子,你就把她娶到大城市里。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愿意来?” 我问:“如果这三年里叶子嫁人了怎么办?“ 凌光祖说:“她嫁就让她嫁啊,你就找别人去啊,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有钱还愁找不到女人。” 我说:“我不想让叶子嫁给别人,我只要她嫁给我。” 凌光祖说:“三年后,你肯定会忘了这个女娃。世界上的女娃千千万,胜过这个女娃的何止万千。” 尽管凌光祖经常以过来人的口吻对我谈话,但是我仍然想着叶子。有时候,趁着夜晚有月亮,我会提着一根棍子,走上十几里山路,来到叶子家找她。我和叶子约定后,如果她家门口传来两长一短的青蛙叫,那就是我。 叶子走出来后,我们就会手拉手,来到一处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时候是在打麦场,有时候是在山洞里,还有时候会爬上大树,躺在纵横交错的枝桠上。 叶子总是说:“媒婆又来上门提亲了。” 我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媒婆身上,我认为只要这个可恨的媒婆不上门,叶子就不会嫁给别人。我开始密谋怎么整治这个该死的媒婆。 媒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扎着旱烟袋的老女人,媒婆的胆子很大,她经常迈动着一双小脚,奔走在乡间漆黑的夜晚,她的足迹遍及乡间方圆上百里的每一座村庄,哪个村子里有尚未婚配的男子,哪个村子里有待字闺阁的女儿,她都了如指掌。媒婆就是乡间的活地图,是乡村的统计员,是乡村的播放机,是旧时代的巾帼英雄和三八红旗手。 媒婆家在王家楼,王家楼村外有一片乱坟岗。我准备埋伏在乱坟岗里整治媒婆。 我在那片乱坟岗中等候了三天,才等到了媒婆。媒婆经常走夜路,但媒婆不是每天都走夜路。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星光暗淡,天空中有一片一片的浮云,聚集在月亮周围,像鱼鳞一样。 媒婆走到乱坟岗的时候,就快要到王家楼了,她也走累了。媒婆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稍作休息,点燃了一锅旱烟。她嘶嘶地吸着,感觉很幸福。 我在那片乱坟岗中等候了三天,才等到了媒婆。媒婆经常走夜路,但媒婆不是每天都走夜路。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星光暗淡,天空中有一片一片的浮云,聚集在月亮周围,像鱼鳞一样。 媒婆走到乱坟岗的时候,就快要到王家楼了,她也走累了。媒婆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稍作休息,点燃了一锅旱烟。她嘶嘶地吸着,感觉很幸福。 媒婆吸完旱烟后,把烟锅子在石头上轻轻磕了两下,目的是要把锅子里的烟灰磕出来。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媒婆惊异地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她的脸色非常惨白,她的衣服翩翩冉冉,她的头发纷乱不堪。 媒婆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那个女子问:“你又是谁?” 媒婆嚅嗫着嘴巴说:“我是媒婆。” 那个女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媒婆,你也不能把烟灰磕在我的裙子上。” 媒婆低头看去,突然又是一声尖叫,她看到面前这个女子悬空站立,她没有双腿。 媒婆问:“你的腿,你的腿呢?” 那个女子平静地说:“今天晚上被人砍断了。” 媒婆听得毛骨悚然,她颤抖着声音问:“谁砍断了你的双腿?” 那个女子说:“一群小鬼。今天吃晚饭,我和他们抢饭桌,抢不过他们,他们砍断我的双腿,把我扔出了坟墓。” 媒婆听得魂飞魄散,她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那名女子从后面追上来了,堵在了她的前面。 那名女子说:“今晚我没地方睡觉了,就和你一起回家睡。” 媒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连连告饶:“放过我,放过我,我没有做过亏心事。” 那名女子说:“你正在做亏心事。” 媒婆一个劲地磕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名女子说:“叶子已经有人了,你偏要给叶子找婆家,你做的就是亏心事。我不放过你。” 媒婆赶紧作揖磕头,她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女子说:“你家在王家楼,我天天夜半溜到你家看你干什么。如果你再敢踏入叶子家一步,我就把你带到我家里。” 媒婆嚎啕大哭,她喊道:“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看着媒婆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我高兴不已。我脱掉身上的女人衣服,从脚上卸下高跷,坐在刚才媒婆抽烟坐着的那块石头上,美滋滋地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 突然,坟墓里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我扭头看去,看到一个人影飘忽不定,又瘦又长,在坟茔间跑来跑去。 我胆怯地问:“你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那个人回过头来,我看到他的脸上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从石头上滚落下来,体如筛糠。那个人影发出了瓮声瓮气的声音:“天黑从这里走出来,喝了点酒,怎么就找不到家门了。” 我愈发害怕了,爬起身来,想要逃走,可是我走不脱,后面有一个人的手臂拉着我的衣襟,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无法挪动一步。 我压抑着狂跳的心,回头望去,看到坟墓中的那个人转过身来,向着我虚抓,他和我相隔了十几米远,却能够凭空抓住我的衣襟。 后来,我干脆不挣扎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抖动得像一片暴风雨中的枯叶。 那个人退后几步,走到了坟茔边一棵碗口粗的树下,高声喊道:“小小孩儿,竟敢冒充吾辈鬼魂,坏了鬼魂的名声,吾辈岂能放过你。”他一掌砍去,树木应声而倒。 我睁圆眼睛,魂飞天外。今晚碰到的不仅是一个鬼,而且是一个厉鬼。这个厉鬼一掌都能够劈断树木,要是劈在我的身上,我岂不被劈为两段? 厉鬼劈断树木后,向我走过来,他脚步轻飘,好像走在草梢上一样。我闭着眼睛,想着今晚活不成了,干脆就坐着等死吧。 然而厉鬼走到我的面前,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问我:“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吓唬媒婆?” 我说:“媒婆要给叶子寻婆家。” 厉鬼说:“人家寻婆家,管你什么事?” 我说:“叶子是要给我当老婆。” 厉鬼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香涌寺的小和尚。” 厉鬼突然不说话了。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他叉开双腿,像两根靠在一起的竹竿。突然,他问道:“谁点您出来当相的?” 我眼前豁然开朗,一骨碌爬起来,答道:“师爸。” 他又问:“您的师爸贵姓?” 我高兴地跳起来,朗声答道:“姓凌。” 他继续问:“请问您的身份?” 我答道:“举人。请问您的身份?” 他答道:“探花。” 我大喜过望,扑上去抱着他。原来是三师叔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二章罗布泊探险之旅-32 刚才我和三师叔的对话,都是江湖黑话。凌光祖向我交代过多次,遇到同门中人试探,应该怎么回答。应该用哪些话来寻找同门。 我们这个派别,依靠算命问卦为生,在外人眼中叫相术,但是在我们江湖中人眼中,叫做江相派。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人太多了,耍嘴皮子说相声的,光着膀子卖大力丸的,身藏绝技给人当保镖的,拉着打狗棒沿街乞讨的……这些人和我们算命问卦的都不在一个档次。我们算命问卦的依靠智慧吃饭,他们依靠力气吃饭。他们耍的是二杆子,我们耍的是脑花子,在这些走江湖中,我们算命问卦的称丞相,谁还敢称太宰?这就是我们这个帮派叫江相派的来历。 我们是江相派,我们这些人在江湖上就叫做相。我们的辈分共排了三辈,最高的是进士,次之举人,再次之秀才。像我这种已经入门的弟子,就称为举人。尚未入门的,叫做秀才。 师祖有三个徒弟。凌光祖是师祖的大弟子,同门相认时,他就要说自己是状元;现在这个又高又瘦的男子说他是探花,那自然是师祖的三弟子。 三师叔向着背后的树丛招招手,树丛里走出了另一个人,他同样是又高又瘦。他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说:“急打慢千,轻敲响卖。这娃怎棵子,就成相家。我是榜眼。” 我一听,知道又遇到了同道中人,他不但是同道中人,还是二师叔。 急打慢千和轻敲响卖都是相术中的口诀,这是所有相术中人需要掌握的最基本的要领。急打慢千说的是突然发问,让对方猝不及防,说出真话,然后通过恐吓,让他不得不求你替他解除灾祸。轻敲响卖说的是给对方旁敲侧击,套出实情,然后很肯定说出自己的避祸之法。这两句话是相术中的入门要领,对外秘而不算。如果能够说出这两句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同门中人了。 二师叔刚才那句话是在夸我,还用的是江湖黑话。他说我虽然是一个小娃娃,但是相术水平很高,知道用恐吓和装神弄鬼捉弄媒婆。 我问:“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三师叔说:“我们来找大师兄。”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师傅就在这里?” 三师叔说:“凌光祖的名号,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相术中人都知道他隐居在香涌寺,躲避战乱。”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躲避在城隍庙中恐吓我的人,那个一出门就腰间装了一百块银元的人,原来是相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以前还真的笑看他了。 刚才三师叔虚空抓住我的衣襟,一掌劈断树木,让我既恐怖又震惊,我问:“那是怎么回事儿?” 三师叔说:“和你穿裙子踩高跷是一个道理。” 三师叔让我摸摸我的衣服下摆,下摆上扎着几颗枣刺,三师叔说:“你的衣服被枣刺挂住了,是你自己跑不动,不是我隔空抓住你。” 三师叔又带我来到那棵树木旁,树木的断口很整齐,树枝上还连着一条绳子。三师叔说:“我在后面劈掌,二师叔藏在草丛中拉,树木就应声而倒。树木提前被我们锯好了,只连着一点点。” 二师叔和三师叔来到香涌寺后,香涌寺里很热闹,他们师兄弟三个整天谈论江湖掌故。我不愿意听,我想去找叶子。叶子对我的吸引力力,胜过这些江湖传说。 见到叶子后,我问:“这些天媒婆还上门来了吗?” 叶子说:“没有来。很奇怪啊。” 我笑着问:“想不想听听媒婆为什么不来了?” 叶子说:“想听,想听。” 我向叶子讲起了我在乱坟岗里冒充鬼怪捉弄吓唬媒婆,媒婆吓得连连磕头告饶,叶子听得心花怒放,又蹦又跳。 那时候我的性处于萌芽状态,我把叶子当成了我的媳妇,我尽管知道媳妇是个好东西,但还不知道媳妇的重要使用价值。 我们经常在一起,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夜晚。我们抱在一起,抱在一起感觉非常美好。我们的亲密接触,到此为止。 两位师叔来到香涌寺时间不长,当年轰动大别山的一件事情就上演了。这件事情直到今天还在传播,而且被传播得神乎其神。 可能再没有人知道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香涌寺中的四个人。 这件事情被大别山人称为“观音现世”。 农历九月十九,是观音的第三个生日。佛教传说就是在这一天,观音修成了菩萨之身,坐上了莲花台。 这年夏天和秋天,大别山里到处都在传说,观音要在这一年的农历九月十九现身,从天而降,光临香涌寺。每逢有了集市的时候,集市上都会出现一些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告示,告示写在黄色的纸张上,纸张上就写着这样的内容。观音即将现身香涌寺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大别山的每个角落,人们在饭店里、客栈里、道路上、饭桌上,甚至土匪窝子里、衙门门扇后、娼寮的床榻上……到处传说着这个消息,这个消息像蜜蜂一样,只要你走出家门,就能够听到它。 香涌寺成为了人们最为关注的一个地方。很多人不顾劳累之苦,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地来到香涌寺,只为了一睹观音即将现身的那个地方;很多人给功德箱里大把大把地塞票子,只为了能够让即将现身的观音保佑自己一家平安;很多人在香涌寺周围的山上筑庐而居,每日都来香涌寺上香拜佛,只为了验证这个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传说。 人们在无限的憧憬和期望中,终于盼来了农历九月十九,盼来了那个激动人心的一刻。这天,从早晨开始,他们就来到了香涌寺附近,他们站在香涌寺附近的山谷中,站在通往香涌寺的道路旁,他们背着干粮袋,拖儿带女,干粮袋里装着新鲜的早熟玉米和蒸好的饭团;他们提着瓦罐,瓦罐里盛着做好熬好的稀粥或者开水。站在山顶上向下望去,看到通往香涌寺的每条道路两边,都聚集着汹涌的人群,他们就像一条条爬向香涌寺的蟒蛇。 这天夜晚,月色如练。 人们抬头望着月亮,突然看到月亮里走出了观音,观音穿着长衫长裙,她的裙裾和每一条飘带都迎风而舞,观音从月亮里慢慢走了下来,她挥舞着手臂,像扇动着翅膀一样,又像拿着柳枝向世间普洒甘露。观音通体透亮,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所有看到这一刻的人,全都跪在地上,有人睁圆双眼被惊呆了,有人张开嘴巴喃喃私语,有人遥望观音叩头不已。 观音凌空行走,她步态优雅,缓步从容,她走到了一座山巅上,又从山巅上走到了山脚下,她在山脚下停留片刻,然后走到了一道悬崖边,那面悬崖笔直如削,即使在这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也能够看到它的陡峭。然而,观音双脚踏上悬崖,缓慢而从容地向上走去。那面高达上百丈的悬崖,观音轻而易举地走上去。站在那面悬崖之上,像一座金碧辉煌的雕塑一样,观音气定神闲,挥舞手臂,好像在翩翩起舞,又像在继续为人间普洒甘露。 然后,观音沿着山脊缓缓而下,走向了香涌寺。这一刻,人们全都跪倒,巨大的幸福击倒了他们,有人号啕痛哭,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浑身颤抖,有人几乎晕厥。 观音走过了人们的身边,人们这才看清楚了,她一手持着胆瓶,一手拿着柳枝,她把柳枝伸进胆瓶里,蘸着甘露,洒在道路两边跪拜在地的人们头上、身上、脊背上、屁股上。每一个承受了甘露的人,都痛哭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3 观音沿着山路拾级而上,她的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无数的人跟在她的后面。她走进了香涌寺,香涌寺早就开门恭迎。那一刻,巨大的幸福感也击中了香涌寺的和尚,他们也一齐跪倒,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观音走进了大殿里,大殿的正中,有一个莲花宝座,观音走到了莲花宝座旁,缓缓地坐下去。大殿里没有油灯,但是人们能够看到观音的形象。观音面如桃花,体态丰腴,眉毛细长,神情优雅。人们排队走到观音的面前,让观音摸一摸自己的头颅、肩膀、手臂、屁股、臭脚……哪里疼就让观音摸一下,没有哪里疼也让摸一下,这是多少年才能修到的福分,能够让现身的观音摸一把。 黎明时分,香涌寺里钟磬齐鸣,观音要离开了,人们全都跪倒,头额扣地,泪流满面。等到他们再起身的时候,莲花宝座上空无一人,观音驾着早晨的第一缕曙光,飞到了极乐世界。 人们带着极大的满足,把身上装的所有钱,都放进了功德箱里,功德箱很快就放满了,应接不暇的票子从功德箱里流到了地上,流到了殿堂的每一寸土地上。香涌寺的矮胖子马上换来了一个更大的功德箱,这个功德香也很快就放满了,矮胖子来不及搬走,就把比前一个还要大的功德箱放在大殿里。就这样,一个比一个大的功德香从大殿里一直排到了山门口。等到最后一个香客离开的时候,最后一个功德箱也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凌光祖走来了,他让矮胖子关上庙门,把所有的功德香腾空。矮胖子想要抱起功德箱,可是抱不起,他只好把功德箱倾倒,从里面一把一把地掏票子,票子像雪花一样在寺庙里飞舞,最后落下来,落在寺庙的每一个角落,厚厚地铺了一层。我要上厕所的时候,不得不刨出一条甬道,才能走到厕所里。 票子实在太多了,无处置放。我们在那棵桂花树下挖掘了一个深深的地洞,数也不数,就将票子埋进去。票子太多了,无法清数。 那棵桂花树下,曾经埋过师祖传授给我们的相术秘笈,现在埋的是相术秘笈换来的巨额钞票。 很多年后,听说福建的一个和尚还俗后,在广西买了两座山林,盖了别墅,买了豪车,娶妻生子,过上了传说中的皇家园林生活,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我信。还听说云南有一个和尚还俗后,携带巨款,娶了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女老板,而且高调举办婚礼,各界要人前去祝贺,很多人不信,我还信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我从身上脱下观音的绿色和粉红色相间的长裙,长裙上涂抹着一道道药膏,药膏上蘸着一条条萤火虫。无数的萤火虫粘贴在身上,所以让我的身体看起来就像发光一样。 我走进库房里,库房的门口盘放着一卷绳索,那就是我昨晚从月亮上走下来的道具。第一条绳索连接着两座山上的两棵树,我站在山巅上,背景是巨大的月亮,站立在香涌寺周围的人仰头看我,看到我就像在月亮里。我沿着绳索从这座山走到了那座山,我在空中伸展手臂掌握平衡,人们看到我就像在翩翩起舞。在马戏团的刻苦训练,让我走绳索如履平地,来去自如。我沿着山路走到了山脚,站立在悬崖峭壁下,将绳子绑在了腰间,二师叔和三师叔藏在山顶,他们抓着绳子的另一头,将踩着陡峭山崖的我一步步拉上了悬崖之巅。远远望去,我就像踩着悬崖行走一样。 我踩着高跷,走到了通往香涌寺的小路,长长的裙裾挡住了高跷,人们看到我很高大。我走到大殿里,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上,人们对着我顶礼膜拜。黎明时分,我实在累了,不想再坐了。等到他们全都埋下身去的时候,我悄悄爬起来,藏在了宝座后,他们以为我驾着祥云去了极乐世界。 这一晚,我征服了所有人。 天色大亮后,我才从巨大的陶醉里走出来,爬在床榻上睡着了。 此后,香涌寺如日中天,然而危机却在潜滋暗长。 香涌寺里每天游人如织,前来求签拜佛的人络绎不绝。为了扩大经营,搞活经济,我们修筑了几十间房屋,几十间房屋里放着不同的泥塑,不管他是佛教的释迦牟尼,还是道教的太白金星,也不管他是面貌儒雅的托塔李天王,还是面目狰狞的巨灵神,我们全都树立了塑像。凌光祖手中有一本《西游记》,他的终极目标是,把香涌寺打造成为东方的旅游胜地,让所有佛道两家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图腾,然后用围栏把香涌寺围起来,收取门票,向每个进门上香的香客收取香火钱,门口最贵的一炷香高达8888元,最便宜的也有88元。几十年后,少林寺的胖大和尚释永信也仿效我的师傅凌光祖的做法,妖言惑众,榨取钱财,不过,他们那些骗人的手段,是我师傅玩剩下的。 在整个中原江淮地带,地处大别山深处的名不见经传的香涌寺,一夜成名。人们竞相传说,这里是观音现身的地方。无数人将香涌寺视为心灵的圣地,他们不远万里来到香涌寺,只为能够亲眼目睹观音坐过的那个莲花宝座。 就像现在某位名人坐过的椅子,穿过的臭鞋,放过的臭屁,都有人收藏,就连他冰冷的僵尸,也被人供奉起来,接受不远万里的顶礼膜拜。 杨修说:“不是丞相在梦中,而是你们在梦中。” 那个由凌光祖制作的,由我坐过的用木头制作的莲花宝座,被用红布缠绕着,供奉在殿堂正中央的高台上。莲花宝座下写着四个大字:“有求必应”。莲花宝座前放着一个功德箱,矮胖子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更换功德箱,因为里面的钱,再也装不下了。 大殿的墙壁上,贴满了锦旗,上面全是我们书写的文字,有的是“菩萨显灵,万事如意”;有的是“送子观音,全家幸福”。 我们不差钱。 有一天,我在寺庙里看到了叶子的邻居,就是那个丈夫在外做生意的女人,她依然愁容满脸,可能她的丈夫依然未归,她依然靠着变卖金银首饰过日子。我悄悄告诉凌光祖,那个人就是叶子的邻居。此前,我曾经给他说过这个女人的情况。 我以为凌光祖会走上前去和这个女人搭讪,会告诉这个女人她印堂发暗,必定有丈夫的不解之事;她双目无神,一定是丈夫多日未归;她两颊潮红,注定是有两个儿子;她来到寺庙,肯定是询问丈夫何时归还。《英耀篇》中写得明明白白,女子前来算命,一定是问丈夫的适宜。在以前的很多时候,只要凌光祖暗暗了解到哪个人的情况,他都会上前搭讪,一步步将对方引入彀中,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 但是这次,凌光祖没有。 凌光祖说:“一个持家的女人,能有多少钱?我都不稀罕和她说句话。” 凌光祖现在什么都不缺,他是新时代的成功人士。 我看到那个女人,感觉很亲切,就主动跑上去,询问叶子的情况。 那个女人说:“有融资今天就要嫁人了。” 我问:“嫁到哪里?” 那个女人说:“嫁到山外。早晨花轿都抬来了。” 我一听,如同晴天霹雳,我一路狂叫着赶往叶子家。凌光祖现在有钱了,他可能很快就要去山外了,我也可以迎娶叶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4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叶子居然要嫁人了。 我要拦住花轿,谁也别想把我的叶子抬走。 我向着叶子家,一路奔跑,跑累了,我就快走,走一段,我又跑。我这样气喘吁吁,一路走一路跑来到了叶子家。叶子爹和叶子娘正把院子里的桌子板凳擦拭干净,他家的案板上放着摞得高高的杯盏碗碟,他家的门框边贴着红色的对联,一只半大的狗躲在墙角蠢蠢欲动,总想过去叼起当院里的一块骨头。 我问:“叶子呢?” 叶子娘没好气地说:“你找我家叶子干什么?我家叶子嫁人了。” 我问:“嫁到哪里去了?” 叶子娘说:“嫁到山外去了。” 我跑出她家家门,沿着坡道跑到了街面上,鞋子娘站在半坡喊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她,沿着寂寥无人的街道,跑上了通往山外的道路。我跑得很快,耳边风声呼呼划过,我的手臂摆动着,像翅膀一样,我幻想着自己能够飞起来,一下子就飞到了叶子的面前,然后像打虎武松一样,三拳两脚将迎娶叶子的那些人打倒。他们坐在地上求饶,我抱着叶子骑在马背上,一溜烟地驶往远处山巅上的城堡。 我跑着跑着,跑得汗流浃背。我跑上了一面山坡,站在山顶上,看到有一行人沿着山坡向下走,他们吹吹打打,抬着花轿。我想,他们抬着的肯定就是叶子,我站在山巅上大声叫喊,但是喧天的唢呐声和锣鼓声盖过了我的叫声。 我沿着山坡向下追去,我没有走下山的小道,我向着他们径直冲下去,想要拦截住他们。我跑得太快了,头重脚轻,栽倒在斜坡上,我像个皮球一样蹦蹦跳跳,碾压过丛生的枣刺,压过了一大片荒草,我的头磕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刚感觉到疼痛,另一块更大的石头磕向了我。我手忙脚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身不由己。后来,一片树丛挡住了我,我终于停了下来。 我心神疲惫,痛苦万分,无可奈何,我慢慢爬起来,感觉手脚还能动弹,脸上黏糊糊地,一摸,摸出了一把血。我不知道头上什么地方破了,也顾不上查看伤口,我继续向下追去,想要拦住叶子。 在山下一条小河边,我终于追上了那群人。他们手中的唢呐和锣鼓一齐停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满脸是血满身是土的我。我跑到了花轿前,想要揭开红色的帘幕。 花轿前一名看起来比我大的青年拦住了我,他问:“你要干什么?” 我说:“叶子是我老婆,你们不能带走。” 我对着花轿大喊:“叶子,叶子。” 叶子揭开了帘幕,我看到他满脸都是泪水。他扶着栏杆,想要走下来。 那名青年看着我,有看着叶子,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喝道:“哪里来的小淫贼,小秃驴,给我打。” 那些抬轿的人扑过来,他们你一拳我一脚,将我打倒在地,他们的脚踩在我的身上,我在地上扭曲翻滚着。 那名青年对叶子说:“今晚就看身子破了没有,要是破了身子,老子找你爹娘要个说法。” 叶子想要扑过来,两名男子一人拉着她一只手,将她按回到了花轿里。 他们要抬着花轿走,放开了我,我站起身来,又向花轿扑去。他们翻身过来,又将我打翻在地,用脚踢着我,像踢着一个皮球。 后来,我失去了知觉,倒在了路面上。他们抬着花轿,从我身上走过去。 我不是武松,我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和尚。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老中医家中。老中医说,他行医归来,骑着毛驴,远远看到一群人在殴打我,他赶过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走远了,而我被打昏了。他把我放在毛驴背上,驮回了家。 他问:“那群人为什么打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一名和尚,和尚注定了不能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我和叶子有了这层关系,任何人都会认为我是一个小淫贼,一个不守清规戒律的色和尚。我是一只青蛙,我注定了不能爱上天鹅。 我在老中医家躺了三天,这三天里,我的心冷到了极点,苦到了极点。我仔细回想自己不算漫长的一生,被人拐卖,爹置之不理;受尽折磨,却只能给自己诉说;和翠儿相约,找不到翠儿;喜欢上了叶子,叶子却嫁给了别人,而我却差点被人打死……生活告诉我,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任何人之间就没有什么有爱和关怀。 我一定要报复。 三天后,我的身体恢复了,回到香涌寺,突然发现,三师叔不见了,寺庙里多了一个异常漂亮的女人。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上山,但是,我很不喜欢这个女人,她不但刁蛮,而且异常固执,寺庙里的生活本来很平静,然而自从有了她,寺庙里就鸡飞狗跳。 她对寺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尤其对矮胖子,她嫌矮胖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又嫌矮胖子见了她不问候,他一见到矮胖子,就会横眉冷对。他看到我照样板着脸,好像我欠了她半吊钱。我起初还以为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后来看到她对凌光祖面带谄媚,对二师叔满面春风,才知道她是在欺负我和矮胖子。 她这么挑剔,按说应该来自大户人家。然而大户人家的女儿身上有一种孤傲的气质,这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是从小就拥有的优裕的家庭环境培养而来的,而且那时候的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识文断字,上过新学。那么她出身于贫寒之家吧,看起来又不像,她的首饰戴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式样翻新,而且还有一双城市里的阔太太才拥有的貂皮大衣。 她可能很聪明,她知道这个寺庙里凌光祖和二师叔处于上等阶层,我处于下等下层,矮胖子处于更下等的阶层,而她自己把自己归入了上等阶层,所以就有意识地欺压我和矮胖子。 我和矮胖子商量怎么报复她。 有一天,天气阴沉,寺庙里香客稀少,矮胖子让我到寺庙后找艾蒿,他要编成火印子。我就去了。因为香火旺盛,寺庙前是通衢大道,可以并排行驶马车;寺庙后是一条羊肠小道,仅能容一人通过,道路两边是丛生的荆棘。 我沿着羊肠小道到山坡下行走,山坡下有一片艾蒿丛,艾蒿是做火印子的上佳材料。我刚走了十几米,就与那个女人相遇了。她上山,我下山,她一路走得很急,因为天色阴暗,远处响着隆隆的雷声。 女人站在下面喊道:“你快给我让开。” 我站在上面喊道:“你快给我让开。” 女人喊:“你是个什么玩意,快让开。” 我也喊道:“你才是个玩意儿,快让开。”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滚滚雷声在耳边响起,天空中掉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脊背上,让我哆嗦了好几下。我本来想要让开,可是我看到那个女人也哆嗦了几下,心中涌起了快感。我不让了。 我不让,她也不让。我淋雨,她也淋雨。本来,只要她一侧身,或者我一侧身,另外一个人就可以通过了。可是想到她对我总是不友好,我偏不给她侧身。 我等着她给我侧身,她也没有侧身。我想着,你才来寺庙几天,小爷在寺庙里一把土一块砖建寺庙的时候,你在哪里?小爷在寺庙里给泥塑涂色的时候,你在哪里?小爷把寺庙经营得红红火火了,你才来了,你来了就给小爷摆谱,你算个老几,小爷才不吃你这一套。 女人望着我,我望着她。都在淋浴,都在痛苦,但谁也不愿意侧身让一下。现在下雨了,艾蒿淋湿了,我只能回到寺庙里,只要回到寺庙我就不淋雨了,但是只要她能够遭受淋雨之苦,我也不怕淋雨之苦。 只是可惜,我肚子肿胀,想要上茅房了。 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了叫喊声:“呆狗,呆狗。”是矮胖子的声音,他问:“你在那里做什么?下雨了,下雨天外面是不能呆的,呆久了会生病了,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我在这里和人顶牛。” 矮胖子来到我们身边,看到我们满身都是雨水,个个冻得脸色煞白,他一下子乐了。矮胖子说:“呆狗,你等着,我马上回来,我给你带一个好东西,你肯定想不到,但是你看了肯定会很喜欢……” 我说:“我快等不及了,我想上茅坑。” 女人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哼哼,都要上茅坑了,还不让,老娘等着你把屎尿拉在裤裆里。” 我说:“我偏不把屎尿拉到裤裆里,我偏不让你如意。” 过了一会儿,矮胖子拿了一把雨伞,他欢天喜地地把雨伞递给我:“呆狗,给你雨伞,你把雨伞撑开,就淋不上雨了,雨伞平时用不上,下雨天才能用上……” 我说:“我急着要上茅房。” 矮胖子说:“那你快去,我换你。你知道茅房在哪里?往左边走,拐弯再走,墙角就是。”我上了无数次茅房,肯定知道在哪里,不需要他指点。说话啰嗦,是他的一贯特点。 我爬上几个台阶,看到矮胖子一手搭着雨伞,一手叉腰,脸上写满了得意和满足,嘴上絮絮叨叨。那个女人脸上满是沮丧,她快要哭了。 我上完茅房后,跑过来替换矮胖子,矮胖子说:“行,你先撑着,我做好饭就来换你。” 我打着雨伞,用眼角得意地看着淋成了落汤鸡的女人,女人嘴唇冻得乌青,浑身瑟瑟发动,这时候,她再也撑不住了,她侧身说:“老娘不稀罕和你赌气,你下山吧。” 我说:“我更不稀罕和你赌气,你让我下山,我偏不下山,我要上山。” 女人想要抢在我前面上山,我用肩膀抗住她,偏偏要走在她的前面。哼哼,你别想在我面前占到任何便宜。 以后,我再见到这个女人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模仿者她的口气说道:“老娘不稀罕和你赌气。”她满脸通红,赶紧转身离开。 我和矮胖子都过上了太平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5 很多天后,我才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来历。这个女人和三师叔有关。 三师叔在香涌寺只生活了很短的时间,他忍受不了香涌寺的孤寂生活。三师叔长得一表人才,长身玉立,据说他从来就不缺女人,三师叔也离不开女人,他信奉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信条,他曾经说过:“人一生的全部内容,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前面是物质享受,后面是精神享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三师叔认为,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无数的美食和无数的美女,此生无憾。” 那个瞎了双眼的苏联人保尔柯察金如果看到三师叔这段话,估计会气得晕过去。 就当我躺在中医家中养伤的时候,三师叔下山了,二师叔相送。他们来到了山下一座小镇上。和我以前在马戏团走村串巷见到的无数个小镇一样,这座山中的小镇仅有一家客栈。 小镇的夜晚很寂寥冷落,街巷里少有行人。二师叔在房间里睡觉,三师叔在街道上溜达。一抬头,他突然看到月亮照在客栈二楼的窗口,窗口闪过了一张女人的面容。女人大约刚刚洗过头发,乌黑的长发轻轻一甩,甩得三师叔意乱神迷。 女人也看到了三师叔,赶紧关闭了窗户。 三师叔已经多日没有碰过女人了,她看到月亮下那个女人风情万种的一甩,尽管无法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但是有着丰富江湖经验的三师叔,已经断定这个女人不是乡间惯常见到的木讷迟钝的农家妇女,她肯定有来头,她肯定妖艳而漂亮。 三师叔对这个女人有了想法。 三师叔看好了那个女人住在第几间,然后回到了客栈,登上了木楼,敲响了那个女人的房间。房间了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然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三师叔压抑着声音说:“小二。” 女人问:“么子事?” 三师叔说:“送茶壶来了。” 门内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女人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亭亭玉立,三师叔看到乡间小镇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半个身子都酥软了。女人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子,不像是客栈小二,就想关上房门。但是,三师叔跨前一步,闪身进了房间。 女人一阵慌乱,站在门后,三师叔大喇喇地坐在女人的床上。女人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三师叔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浮萍也是意中人。小生家资巨万,富甲江南,路过此地,幸遇娘子。娘子美若天仙,世所无双,小生三生有幸,能见娘子一面,此生足矣。” 女人似乎喘了一口气,从最初的慌乱中走出来,她说:“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了,你走吧。” 三师叔说:“小生出门求学多年,至今尚未婚娶,如果娘子有意,小生愿与娘子共度良宵。” 女人说:“我有男人,你快走吧。” 三师叔的眼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没有男人的物品,就说:“原来是位佳人。佳人若有意,小生愿迎娶,满足家父多年夙愿。” 那天晚上,三师叔在客栈的那间房子里胡搅蛮缠,无论女人说什么,他就是不离开。后来,三师叔从腰间解下玉佩,送给女子。这个玉佩是纯正的和田籽玉雕刻而成,曾是宫中之物,后来流落民间,被三师叔得到。 女子抚摸着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不再矜持了。三师叔将女子扳倒在床榻上。 半夜时分,三师叔走出了女子的房间,来到自己的房间。二师叔朦朦胧胧中看到三师叔回来了,就问:“你去哪里了?” 三师叔洋洋得意地讲起了自己刚才的。二师叔说:“你呀,到哪里都敢脱裤子,小心哪天有个女人生了气,把你齐茬剪掉。” 三师叔咯咯笑着。 然后,他们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三师叔就起床了,找到客栈老板,气势汹汹地说:“我的玉佩昨晚被人偷了。” 客栈老板说:“客栈大门还没有打开,窃贼肯定还在房里,我带你一件件搜查。” 他们敲开一间房门,进去搜查,没见到;又敲开一间房门,进去搜查,还没见到;他们敲开第三间房门,看到一个女人脱发蓬松来开门,她还没有起床,她的脖子上挂着一间玉佩,玉佩在她的胸前荡来荡去。 三师叔说:“就是这块玉佩。” 三师叔从女人脖子上摘下了玉佩,女子大惊失色,只能爬在床上抢天呼地。 客栈老板说:“窃贼原来就是你,快点跟我去官府去。” 三师叔站在客栈老板的后面冷笑着,女人爬在床上痛哭着。这时候,二师叔走进来了。 二师叔问:“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吵什么?” 客栈老板说:“这个女人是个窃贼。” 二师叔问:“偷了什么?” 客栈老板说:“偷了这位爷的玉佩,我要拿去报官。” 二师叔说:“出门在外不容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和这位爷说几句。”然后,二师叔对客栈老板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招呼客人去。” 客栈老板走下楼后,二师叔对女子说:“不要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来,二师叔心中一惊,果然是个大美女。 二师叔说:“这个问题确实麻烦,我替你解决。这位爷,你要多钱,我给你多钱,只是不要拿这位娘子报官。” 三师叔没有说话,二师叔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三师叔手中。三师叔好像很不情愿地离开了,二师叔替女人擦掉眼泪。 就这样,二师叔将这个女人带到了香涌寺里。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即使凌光祖和二师叔问她,她也不说。 这个女人很神秘。 我总感到这个女人是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爆炸的,但是她迟早总会爆炸。 尽管香涌寺地处大别山深处,但是外界的消息通过香客的嘴巴不断传来。香客们来到寺庙后,先上香,再叩头,然后给功德箱里塞钱。还有人来请凌光祖算命,凌光祖旁敲侧击,似乎在说着毫不相干的话题,接着突然发问,让香客在猝不及防中说出实话。然后,凌光祖根据香客的这些实话,编造出一个黯淡的命运,如果怎么做,则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让香客自愿掏出钱来。 凌光祖曾对我说,江湖相术,不外乎六个字:审、敲、打、千、隆、卖。 审是观察、倾听。从他的衣着鞋帽、皮肤气质上,判断出他的身份,他的职业;从他的谈话中,判断出他的过去,他想要探寻什么事情。 敲是试探、探索。在他的谈话中,突然冒出一句,看他的反应,判断自己说的是否准确。 打是击打。如果自己敲得准确,立即拔草寻蛇,借力打力,给他猛然一击,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对你依赖。 千是行骗。在对方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时候,编造一套谎言,让他相信。他此时如同溺水之人,即使不信,也要相信,因为你是他能够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隆是逢迎。说几句让他喜欢听的话,夸奖他几句,以退为进,给他指出希望所在,让他感觉到你很亲切。 卖是收钱。到了这时候,他不给钱都不行,给钱少了都不行。不给钱会遭报应,给钱少说明你心不诚,心不诚则不灵。 只要用上这六个字,任何一个前来算命问卦的人,都逃不脱掏钱的命运。 凌光祖还曾对我说,我们相术秘笈共有四本,只要熟练掌握了那四本相术秘笈:《英耀篇》、《军马篇》、《扎飞篇》、《阿宝篇》,就不愁挣不到万贯家业,不愁骗不到如花美眷。甚至可以登堂入室,成为高官显贵和商贾巨富的座上宾。坐着八抬大轿,骑着高头大马,出门前呼后拥,进门仆从如云,人人称你是预测大师,相术高手,你纵横江湖,名扬四海,你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接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你一言九鼎,人们望着你,崇拜至极。 其实,只有你知道,你是一个高明的骗子。 凌光祖还曾对我说,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相信命运,认为冥冥中有一种不可预知的力量在左右着自己,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而我们相术大师,就是为他指点迷津的那个人,让他趋利避害。他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他更不知道。所以你要相信,你说的每句话在他看来都是正确的。你不用害怕他会戳穿你的骗局。你一忽而要让他目瞪口呆,一忽儿要让他心悦诚服,你要让他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要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在他的心中,你是能够改变他命运的大师,到这时候,你想要他的钱,他就乖乖把钱掏给你;你想要她的色,她就乖乖脱光衣服等着你。 其实,说到底,相术就是一种诈骗书,就是一种心理战。 凌光祖对我说,任何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通往山顶的道路是不平坦的,你必须努力学习,细心揣摩,才能够学业渐进,最终步入相术大师的行列。 然而,那时候,我总是不刻苦,不努力,那些佶屈聱牙的江湖黑话太难学了,而且我静不下来了,我总是想着叶子。我想着叶子这会儿在那个人家干什么,人家会不会打她,我该怎么去营救她。 我凡心未断,下不了狠心,所以注定了一辈子一事无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6 山外打得热火朝天,在大别山之北那片名叫中原的土地上,穿着各种服装的军队打来打去,炮声隆隆,他们的尸体一层又一层倒下去,变成肥料,滋润着脚下的土地;他们的鲜血遍地流淌,浇灌着肥沃的土地。那些年里,那一片土地上的野草,特别茂盛。 成千上万的军人倒下去了,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生如牛马,死如蝼蚁。 大别山外是军队在打仗,大别山里是土匪在横行。很多百姓在悬崖峭壁上挖掘山洞,山洞里储藏着粮食和水,甚至还有纺花车和织布机。远远望见土匪来了,百姓们爬上梯子,逃进悬崖半空中的山洞,然后将梯子抽走,突然在村中抢不到财物,又无法攀援悬崖上的山洞,只好离去。 大别山中,最大的一股土匪有几百人,他们啸聚在一个名叫天王寨的山头上。土匪头子叫黑骨头。 天王寨和我们相隔几百里,他们是土匪,我们是和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然而,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来找我们。 那一天中午,有一群骑马的人出现在了山谷口。他们身上背着长枪,一路打着呼哨,唱着歌,歌声和哨声惊飞了一群群鸟雀。那些冲天而起惊慌万状的鸟雀,就像报警器一样,让道路两边的村庄所有人竞相奔跑,逃向半山腰中的岩洞。 然而,这股骑马的人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岩洞下停留,他们像一艘快艇一样,犁开两岸的群山,向着香涌寺奔来。 那天香涌寺里还有很多香客,他们听到橐橐的马蹄声,听着随风飘来的粗粝的歌声,四散奔逃,有的藏在了山洞里,有的藏在了荆刺后,有的爬到了树梢上,刚才还在喧嚣的寺庙,突然一下子变得平静。 在大山深处,见一个骑马的人并不难,难的是见一群骑马的人,更难的是见一群既骑马又拿枪的人。一群既骑马又拿枪的人是什么人?不是军队就是土匪。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无论是军队还是土匪,老百姓都会退避三舍。军队抓壮丁,土匪抢东西。 我看到那个女人也很惊慌,她像一只鹰爪下的母鸡一样,刚刚跑出寺庙,又转身跑回来,她满脸都是恐惧,看着我叮咛说:“别说我在这里。”她跑上大殿的台阶,和刚刚走出的凌光祖碰了一个满怀,她拉着凌光祖的衣袖说:“师父师父,千万别说我在这里。”然后,她就跑到了后堂里。 土匪来了,这个女人为什么惊慌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要叮咛说别告诉她在这里,难道她认识这群骑马的人?她和这群骑马的人有什么关系? 我想着这个女人的种种怪异举动,想着她那些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和首饰珠宝,突然明白,这个女人一定是偷了这群骑马人的东西,人家追来了。 那群骑马的人来到了庙门前,一齐跳下马背,走进寺庙。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对襟汗衫的人走过来,向着凌光祖抱拳而立,朗声说道:“请问哪位是方丈师父?” 凌光祖摸不透对方的来意,他还是抱拳还礼,说道:“贫僧便是。” 对襟汗衫说:“请方丈师父随我走一趟,大当家的有请。” 凌光祖说:“请问你们是……?” 对襟汗衫说:“我们是天王寨的绿林好汉,想必方丈师父听过?” 凌光祖说:“如雷贯耳,你们一向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贫僧实在钦佩不已。只是,我们一向没有来往,您大驾光临,不知为了何事?” 对襟汗衫说:“这是大当家的家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一听说是土匪头子的家事,凌光祖放下心来,他对我说:“绿林好汉们邀请,这是天大的面子,快点整理行装,把《阿含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妙法莲华经》、《阿弥陀经》、《维摩经》、《楞严经》、《华严经》、《大乘起信经》、《大乘五蕴经》、《六祖坛经》都装上,我要和好汉们讨论佛法。” 这些经书可能是尚明法师赠送的,但是自从这些经书被矮胖子用担子挑到香涌寺后,就再也没有被凌光祖翻阅过。我不明白凌光祖为什么要带上这些佛经,而且还要一本一本地说出这一大堆佛教经典的名字,对襟汗衫不是都说了嘛,这次去是关于土匪头子的家事。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凌光祖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这些土匪:我是佛教高僧,你看我知道多少佛教著作的名字,你看我有多少佛教经典著作。 二师叔那天没有在寺庙中,二师叔经常不在寺庙,有时候夜晚不回来,有时候夜晚回来,我不知道他都做些什么事情。 凌光祖向站在花坛边修剪花枝的矮胖子叮咛了一些注意事项,矮胖子还要饶舌,凌光祖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寺庙这几天关门,谁也不要让进来。” 矮胖子心情紧张,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凌光祖的方向说:“你你你……”他说了好多个“你”,还没有停下来。 坐在石凳上的土匪们,全都站起来了,他们一齐问:“我怎么了?” 矮胖子终于说出来了:“你带上呆狗。” 凌光祖说:“我会带上呆狗,呆狗是我的书童。” 土匪们看到矮胖子不是给自己说话,又全都坐下来了。 我们走出香涌寺,走上了通往天王寨的山路,我坐在土匪的马背上,心想:为什么土匪头子要邀请我们过去? 天王寨是一个地势非常险峻的地方,通往天王寨的道路只有一条,而且这条道路蜿蜒曲折,像条长蛇一样躺在两山的夹缝中,有时候,还需要从山洞里穿过去。天王寨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伙土匪真会选地方。 天王寨一面是通往外界的羊肠小径,一条是陡峭如削的悬崖。站在悬崖上,都能看到老鹰在半山腰盘旋,丢一块石头下去,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到。 我和凌光祖越向上走,越怦怦心跳,这么险要的地方,即使一直狐狸也逃不出去,何况我们两个大活人。 天王寨寨主叫黑骨头,这是一个在大别山很响的名字。 黑骨头坐在天王寨的大殿上,他光头赤膊,肤色黝黑,身上肌肉虬张,脸上有一条刀疤,从眉心斜伸到了右脸颊。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土匪的料。因为这样的人放在山下,连媳妇都找不到,谁愿意把女人嫁给一个破相的人。 天王寨的大殿设在一座幽深的山洞里,沿着山洞向前行走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头顶上有一个圆形的缺口,阳光从这里瀑布一般流下来,让山洞深处的每一处都清晰明亮。放在今天来说,这种地形就叫天坑。 天王寨地址选得好,天王寨大殿也选得好。 凌光祖一见到黑骨头,就双手合十,鞠躬问候,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我站在他的身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像是经文,又好像颠来倒去只有那么几句话。 我把行囊放在脚前,凌光祖让我取出所有经书,在地上摆了一排,他低眉顺目,对黑骨头说:“《阿含经》讲的是善恶轮回,《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的是超度涅槃,《妙法莲华经》讲的是空净济世,《阿弥陀经》讲的是西方净土,《维摩经》讲的是佛法无边,《楞严经》讲的是修禅境界,《华严经》讲的是因果缘起,《大乘起信经》讲的是四信五行,《大乘五蕴经》讲的是瑜伽修行,《六祖坛经》讲的是自修自律。不知道施主邀请贫僧上山,想要听哪一部经书?” 黑骨头恼怒地说:“我哪一部经书都听不进去,我只想让你听我说。” 凌光祖说:“施主请讲。” 黑骨头说:“我叫你来,不是让你讲狗屁佛法,是想让你替我算一卦。” 黑骨头盯着凌光祖,凌光祖头颅微垂,面如木雕,他问道:“施主所算,是否与一个女人有关?” 黑骨头吃了一惊,他答道:“是的,是与一个女人有关。但你知道这个女人是我什么人?” 凌光祖依然面容沉静地说:“妻妾。” 黑骨头更为吃惊,他说:“不错,这个女人是我的压寨夫人,和我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但是,前段时间她逃走了,我派出多路人马,也找不到她的行踪。有人推荐说,相术大师会算出她藏在哪里,我先后请来三位相术大师,都算错了,我将他们杀死,埋在了后山。如果你算错了,我找不到她,你就是第四个埋在后山的人。” 我听了后,感觉异常恐怖,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黑骨头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凌光祖说:“贫僧虽学识粗浅,也愿量力而为。” 黑骨头说:“给你三天期限,找不到我的女人,就看了你埋在后山。” 凌光祖低头沉默,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宛若进入忘我境界,过了一会儿,他说:“贫僧刚才问过了观世音,此事要有结果,非五天不可,少了一天也不行。” 黑骨头说:“只给三天。” 凌光祖说:“此人离开山寨的时间是晨时,所走方向是正南。” 黑骨头惊愕不已,他说:“是的。” 凌光祖依然不看黑骨头,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此人身高中等,肤色白皙,珠光宝气,性格聪颖。” 黑骨头脸上唰地变了颜色,他说::“是的,是的。” 凌光祖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他说:“此人出生江淮,五年前与施主相遇,缔结姻缘。” 黑骨头霍地站起来,他沉吟一会,说道:“就依大师,给大师五天时间。” 凌光祖说:“五日内,贫僧要净身斋戒,闭关冥想,请给贫僧提供房屋一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五日后,贫僧方能告知此人所在。” 黑骨头说:“也依你。” 凌光祖又指着我说:“五日内,连这位小书童也不能打扰,贫僧行走匆忙,未安排妥当寺庙诸事,请这位小书童回寺庙料理诸事。” 黑骨头说:“还依你。” 凌光祖和我走出大殿,走向百米远的一座小山洞,那是黑骨头给凌光祖提供的闭关冥想的地方。我把行囊在小山洞里放好,凌光祖看看周围没人,悄声告诉我:“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说出她这些天的经历。” 我点点头,但我还没有想明白凌光祖所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凌光祖说:“你拿我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吐露一言。” 凌光祖说:“越快越好,现在就出发。” 我沿着羊肠小道下了天王寨,每到一处关口,都要被土匪盘问。我想不到,这样戒备森严的堡垒,那个女人怎么会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7 出了天王寨后,我找到一家车马大店,花十块银元雇请了一辆马车,拉着我向寺庙飞奔。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我仔细回想凌光祖说过的每一句话,判断黑骨头想要问的是妻妾的事情,这一点不难,《英耀篇》中就有介绍,“八问七,喜者欲凭子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这段话是用江湖黑话写的,大致意思是说,女人询问,问的是丈夫和孩子的情况;男人询问,问的是妻子和孩子的情况。男人面色愤怒,则是询问妻子无疑。 但是,凌光祖能够准确说出那个女人离开天王寨的时辰和方向,这就太难了,他是怎么说准的。 还有,凌光祖又是怎么准确说出那个女人的体态、身高、肤色、性格、出生地,莫非他见过这个女人,我这样一想,头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啊呀,这个女人就在寺庙里。 现在,一切顺理成章了。天王寨深沟高垒,三面悬崖,进出仅有一条向南的小道,所以,那个女人是向南逃走的。天王寨夜晚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能叫开寨门,这是土匪的规矩,严防有暗探和便衣混进去,所以,那个女人只能白天出寨门。土匪一般都夜晚喝酒猜拳,很晚,起床较晚,所以判断那个女人只能是趁着黑骨头尚未睡醒,在早晨离开山寨,所以是晨时。那个女人说话是江淮口音,所以出生在江淮。 马车载着我很快就回到了寺庙。我匆匆跑进寺庙,见到正在大店门前打瞌睡的矮胖子,我问:“那个女人呢?” 矮胖子说:“跑了,你们刚走就跑了,她跑了才好,免得和我们斗气顶牛。” 我问:“二师叔呢?” 他说:“在后堂睡觉。”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后堂,摇醒二师叔说:“大事不好了。” 二师叔曚昽中睁开眼睛,看着失魂落牌的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师父这样交代我,‘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吐露一言。’师父让我一个字也不能说错了。” 二师叔翻身起床,他一下子醒来了。他问我:“你怎么回来的?” 我说:“我雇了一辆马车回来的。” 二师叔说:“赶快拦住马车,别让他返回去。我们雇用那辆马车,多少钱都行。” 我急急忙忙跑出寺庙,看到车师傅已经吆转马车,准备回去了。我连忙叫住了他,说明了来意。 车师傅说:“我接你的活,没有给老板说,肯定回去要被老板处罚的……你一天少说也要给我十五个银元。” 二师父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出来了,他对车老板说:“一天给你三十个银元,赶快向南走。”二师父把袋子放在车厢里,袋子与木板相撞,发出一连串的清脆之声。那里面是金条和银元。 车师傅赶着马车一路飞奔,我们走到第一个古镇的时候,马车停下了,前方有岔口路。二师父跳下马车,他这里看看,那里闻闻,还爬在地上,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查看,警觉得像一条猎犬一样。然后,他爬起来,让车老板赶着马车驶向右边那条道路,继续前行。 我们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第二个古镇。二师父跳下马车,这次他没有再查看,而是径直走向了街边一个算卦摊。我跳下马车跟着他。 算卦的是一个瞎子,戴着墨色石头眼镜,两只手掌像鸡爪子一样又瘦又长。我们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侧耳倾听,歪着头颅,那种神态和动作真像一个瞎子。 二师叔毕恭毕敬地问:“谁点您出来当相的?” 瞎子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答道:“师爸。” 二师叔又问道:“您的师爸贵姓?” 瞎子答道:“姓方。” 二师叔继续问:“请问您的身份?” 瞎子答道:“进士。请问您的身份?” 他答道:“榜眼。” 瞎子霍地站起来,他拉着二师叔的衣袖,说道:“二师兄驾到,有失远迎,请问有何吩咐?” 二师叔说:“请上马车。” 马车拉着我们继续南行,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升了上来,瞎子取出了脸上的眼镜,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月色下光彩夺目。 假瞎子用探寻的眼光望着二师叔,二师叔说:“大掌柜押住了状元哥,要让找到一个玩嫖客片子的。”(土匪头子押住了大师兄,要让找到一个。) 假瞎子问:“玩嫖客片子的咋样?”(长什么样?) 二师叔说:“真是嘬啃,盘儿亮,挂洒火。”(非常漂亮,容貌好,穿得阔。) 假瞎子问:“我有把点,找到咋样?”(我有会侦察的人,找到了怎么处理?) 二师叔说:“挑去库果窑儿。”(卖到。) 假瞎子:“几顶?”(期限是几天?) 二师叔说:“则顶。”(四天。) 他们说的全是江湖黑话,车师傅听不懂,我能够听懂。我终于搞明白了,凌光祖多说的那个荆门回香阁,原来是个。 二师父把那个装满了黄货白货的袋子,推给了假瞎子,假瞎子没有推辞,坐在了自己身下。 假瞎子尽管拿走了巨额酬劳,但是我知道要在有限的四天时间里找到那个女人,实在太难了。大别山崇山峻岭,随便在哪个地方窝着,就够找一年半载的。 午夜时分,我们来到了一座县城附近。县城的城门早就关闭了,我们无法进去,就来到县城郊外的一座古堡里。 这座古堡和县城遥相呼应,相距几百米。古堡周围是层层矮墙,每道矮墙都互不相连。古堡的侧面,还有台阶可以通往顶部,顶部呈方形,周边约有四五十米。古堡的上方,也像城墙一样建有垛口和敌楼。垛口是用来阻挡自己,向攻城之敌射箭的设置;敌楼是用来瞭望敌情,居高临下阻击攻城之敌的设置。这座古堡显然荒废已久,顶层有一层经年累月的厚厚的尘土,双脚踩上去,就噗噗溅起尘灰。 很多年以前,有一支军队想要攻打这座县城,久攻不克,就建立古堡,在此屯兵。后来,县城的守军来了援兵,反守为攻,攻打县城的军队只好节节退守,在古堡上与援军对峙。后面的结局是什么?我不知道了。 这天晚上,多亏了有这座古堡,否则我们都没有栖身之所。 车师傅解下两匹马,拉着它们去了野外吃草,我们三个走进了古堡里。古堡下方中空,被挖出了很多个窑洞一样的地堡。我们走进地堡中,看到墙壁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想来当年这座古堡非常热闹,进攻的军队在这里做饭、住宿、聊天、制定计策,而现在,他们都化作了一粒粒尘土,飘散在我们不为所知的角落里。 这个季节的夜晚还不算很冷,所以我们没有点燃篝火。没有了车师傅,假瞎子和二师叔说话不再用江湖黑话,他们聊着相术江湖上的一些古老轶事,我望着一轮银盆一样的月亮升上了半空,想着叶子现在有没有睡觉,她会不会知道我坐在一座遥远陌生的古堡里。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黎明时分,我醒来了,看到古堡里只有二师叔和车师傅,不见了假瞎子。二师叔和车师傅也睡着了,他们伸直双脚,上半身靠在洞壁上。我悄悄栖身,走出地堡。地堡外的两匹马正在耳鬓厮磨,看到我突然吓了一跳,等到觉得我是熟人后,它们继续表达它们的亲热。 我站在地堡外,向两边望去,看到两边的山峰渐渐趋于平缓,更遥远的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大别山的山口了。 太阳刚刚在东边山顶上露了半个脸的时候,假瞎子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低矮,小手短腿,瘦脸窄肩,但是脚掌特别宽大,一双眼睛也像两只老鼠仔一样左顾右盼,显得非常灵活。 假瞎子向二师叔说:“这是把点,江湖人称神行太保。”把点是江湖黑话,就是会侦察跑得快的人,和梁山上的神行太保一样。其实梁山就是一个黑社会,宋江想把他们漂白,最后把他们都漂到了太平洋里。 神行太保先和二师叔握手,后与我握手,我一握,感觉到他的手掌上全是骨头,我握着他的手,就像握着鸡爪子。 二师叔多给了车师傅银元,让他在古堡等我们。我们一起走向县城的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8 神行太保显然对这座县城极为熟悉,他带着我们在这里三转两转,转到了一个非常僻静的小巷。穿过小巷,走到尽头,看到一棵繁茂的梧桐树。梧桐树下有一扇门,单边开,涂着红色油漆,油漆已经斑驳。我们推开木门,看到院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有几张石凳。每张石凳上都坐着人。有人枯瘦如柴,有人肥胖如钟,有人身材五短,有人长手长脚,只要搭眼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一群江湖异人。 神行太保带着我们经过石桌,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沿着方砖铺就的甬道,径直走向最后的一间房屋。掀起门帘,推开房门,借助着从天窗射进的阳光,我看到房间后墙下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花白长发长髯的老者,他正在呼呼地抽着水烟。老者似乎沉浸在水烟的快感中,听到我们走进来,他脸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二师叔、假瞎子、神行太保都躬身而立,我也赶紧躬身而立。 二师叔、假瞎子、神行太保齐声喊道:“拜见总舵主。”我也赶紧跟着喊,只可惜最后只说了“主”一个字。 老者问:“都来了吗?” 二师叔恭敬回答:“都来了。” 老者说:“这里所有人随你调配,还需要什么就吱一声。” 二师叔赶紧说:“谢总舵主。” 老者说:“出了大别山,到了江淮线,遇到难处,可以用总舵主的名号。” 二师叔感激涕零,跪下身道:“谢总舵主。”看到二师叔跪下去,我也赶紧跪下去。听到二师叔说,我也赶紧说,还是只赶上了最后一个“主”字。 我们走出那间小屋,神行太保没有跟过来,假瞎子请我们在一家饭馆吃饭,吃的是这一代最有名的羊肉烩饼。 假瞎子说:“所有网已经撒出去了,要不了两天就会有消息,你们在县城里耐心等待。” 我心中想着那个气度威严的白发老者,就问二师叔那是谁。 二师叔恭敬地说:“他是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总舵主,曾是皇宫御用相术大师,也是老佛爷的座上客。清朝灭亡后,隐居大别山中,已有二十年。江湖上只要提起总舵主的名号,就没有人不买账,也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心想,师父真厉害,连总舵主都出面帮他。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以后在江湖上肯定也能够扬名立万。 第二天下午,假瞎子带来了消息,他说各路出去哨探的人马都回来了,神行太保那一路已经查知了那个女人的行踪,目前,神行太保正在跟踪,派同伴回来报信,方向为南。 假瞎子还说,神行太保每逢岔路口和转角,必会留下标记,标记为一把刀。 二师叔一听,异常振奋,他带着我坐上马车,沿着通往东南方向的道路疾驶而去。 马车奔驰了半个时辰,太阳偏西,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二师叔让马车停下来,车师傅拉上了闸,一声吱吱的刺耳的声音响过后,马车停下来,马的四蹄还在不安分地蹬踏着地面。二师叔对我说:“下去看倒埝还是切埝有青子。” 二师叔说的是江湖黑话,不让车师傅听见。我们是向南方行走,遇到两个岔路口,一边向东,一边向西。江湖黑话中,东边称倒埝,西边称切埝,刀子称青子,暗器称暗青子。二师叔的意思是说,让我下车看是东边路口有刀子的印记,还是西边路口有刀子的印记。 我下车看了看,看到东边路口的一棵高大的树干上,刻着一把长约四寸的刀子,刀子很精致,有弯弯的手柄,有锋利的刀口。刀尖指向东方。 我爬上马车,指了指东边的方向,二师叔说:“往东走。”马车又开始向东跑去。 临近黄昏的时候,马车来到了一座村庄,村中的狗看到突然来了一架马车,立即追在后面狂吠;几个孩子看到马车来了,也追在后面。我们穿过村庄后,看到道路向走边拐去。我跳下马车,在村庄最边一户人家的砖墙上,又看到了神行太保留下的一把小刀。小刀照样刻得非常精致。 村庄向前走不远,就是一座镇子。镇子上道路狭窄,行人稀少,一群人站在街道中间,弓着腰看着地上的什么。 这群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我们不得不跳下马车。 我们刚刚走到那群人的跟前,就有一个人我说:“厉害啊,你看这个少年,一忽儿功夫就赢了七八块银元。” 我向人群中间看去,看到一个青年盘腿坐在地上,地上扣着两个瓷碗,青年把瓷碗拿起来,让你看看左手的碗底有一个毛茸茸的红色小球,右手的碗底是空的,然后,他双手交错,两个瓷碗在手底换来换去,让你猜哪个碗底有小球。 一个少年交给了坐在地上的青年一块银元,青年开始转碗,停止后,少年指着说:“这个碗底有。”青年揭开碗底,果然发现下面有毛茸茸的红色小球,青年不得不把两块银元给了少年。少年如此操作,很快就赚到了十几块银元。 我看得心痒,就挤进去,那个少年立即束手,他对我说:“钱赢得差不多了,我要走了,你来吧。” 我兴高采烈地蹲下身,眼看着青年把小球放在了左手的碗下面,可是转来转去,我就被转糊涂了,结果输了一块银元。 我不相信自己看不准,就又给了一块银元。这次,小球还是在左边的碗下面,我紧紧地盯着这只碗,不信他能转到哪里去。青年边转边念着口诀:“玩你的眼尖,玩我的手快,输赢转念间,大洋仅一块。”我明明看清了左边的碗,然而碗底翻起,又没有小球。 两块大洋都输出去了,我有点着急。师父一月才给我两块大洋啊。我从口袋里摸,又摸出一块,想要送给坐在地上的青年。 突然,背后有人来了我一把,他说:“呆狗,快走。” 我们身边一下子围过来十几个人,嬉皮笑脸地说:“别着急啊,先输后赢,这是常理。”二师叔和我想挤出去,他们排成了密密的人墙,挤不出去。有人的手已经开始在我和二师叔的身上搜。 二师叔说:“都是扯老海的,这是作甚?” 那些人一惊,手臂从我们的身上放下来。 坐在地上的青年站起来,他问:“哪条道上的排琴?” 二师叔说:“作相的。” 那些人闪开了一条道,他们说:“咋不早说,走吧走吧。”那名青年还把赢我的两块银元还给了我,他说:“这位兄弟刚出道儿吧。” 二师叔说:“还没有走江湖呢,我带着出来见见世面。” 那名青年说:“你们有什么难处,告诉兄弟一声。” 二师叔谢过他们,拉着我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小镇。 刚才,二师叔对他们说都是走江湖的,这是干什么,不让他们为难我们。他们问我们是哪条道上的兄弟。二师叔说我们是算命的。他们看到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放我们走了。 坐在车上,我想着刚才的情景,是在想不明白,明明盯着左碗,明明左碗下放进了小球,为什么在转了一通后,就不见小球了。 我问二师叔,二师叔说:“这是燕尾子,你看着把小球放进去了,其实在碗扣上的那一刹那,你的视线被挡住,小球夹在他的指缝里,所以,你无论翻起哪个碗,碗底都没有小球。” 哦,原来是这样。燕尾子也是江湖黑话,指的是行骗团伙。 我感到深深震撼,江湖上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而令人惊惧的事情,还有这么一群形色各异的人。你如果不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只是街道、房屋、男人、女人,你如果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来这伙燕尾子已经让我惊异了,没想到时间不长,我们又遭遇了一伙燕尾子。 因为追赶神行太保心切,二师叔让我们继续前行,听说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座县城,我们决定在今晚就住宿在县城。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县城,然而奇怪的是,这座县城的城门没有关闭,我们来到城墙边,才发现城墙多处坍塌,有的地方还有水桶粗的窟窿,县城里一片暗淡,只有几处灯光,像鬼火一样闪烁不定,而且还随风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听起来和瘆人。我们仿佛走进了一座乱坟岗中,心中突生恐惧。 然而除过这里,我们再无处安身。 二师叔说:“先进去再说。” 马车辚辚地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大街,铃铛声和车轮声在这个静静的暗夜,听起来异常嘹亮。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他们点燃手中的火把,问我们是干什么的。 二师叔跳下马车,说我们是做生意的,因为赶夜路,而错过了住宿。 那两个人手持火把来到了马车前,将我们三人上上下下照了一遍,然后才说:“县城没有客栈。” 二师叔觉得他们在说谎,就说:“随便什么样的客栈都能,一间柴房也可以。”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说:“兵荒马乱的,谁会出门赶夜路,客栈没有生意,关门了。” 另一个人说:“客栈老板都跑得没影了,我们这里前几天刚刚打了一仗,老百姓吓得躲到山上,城墙被攻破,城里很多房屋都烧毁了。军队走了后,一部分人才下山回到城里。” 二师叔问:“谁跟谁打呀?” 一个打火把的人说:“鬼才知道。穿绿的,穿蓝的,穿黑的,穿黄的,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谁知道是谁跟谁在打。打来打去,遭殃的是老百姓。地里的包谷眼看着熟了,没人敢收,都烂在了地里。” 二师叔说:“是的啊,打来打去,打啥意思嘛,就不会安安生生过日子?” 那两个人看到我们是实诚人,就让我们住在了靠近城门的一间房屋里。说是靠近城门,其实已经没有城门了,城门已经被炮弹轰为碎片,又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师父只有五天的时间,现在三天都过去了。 如果五天内,还找不到那个女人,大掌柜的会不会杀了师父? 我想,会的。大掌柜的都杀了三个算命的,再多杀一个,他也毫不在乎。师父在我们相术江湖上是成名人物,但是在土匪江湖上,应该没有人听说过他。 江湖和江湖不同,就像行业和行业不同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三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39 天亮后,我们刚刚转过县城十字路口,突然一个人倒在了马车前面。车师傅紧急拉住闸,跳下马车,看到那个人人事不省,满身是血,一下子吓呆了。 那个人倒下后,周围一下子围上来了七八个人,他们闹嚷嚷地喊着:“撞死了人,撞死人了。” 车师傅怀中抱着鞭子,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想下车,二师叔拉住了我,他悄声说:“稳住。” 那伙人看到车师傅衣着寒碜,又被吓傻了,就来到马车前,他们打量着我们,看到我们衣着光鲜,就喊道:“下车下车,把人撞死了,谁也不要走。” 二师叔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摸出几枚银元,递道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轻声说:“水做的生意,没多少子儿,排琴们肘山去。” 那个人听二师叔这样说,想要接过银元的手赶紧收了回去。 二师叔硬塞到他的手中,说:“兄弟要赶路,不能陪众位大哥。” 我听懂了二师叔说的话,他说我们做小本生意,没有多少钱,这点钱让他们拿去喝酒吧。 那伙人把那名昏过去的人抬在一边,马车轻快地离开了。 我问二师父,这伙人是什么人,二师父说:“还是一伙燕尾子。” 我说:“那人满身是血。” 二师叔说:“是猪血。” 江湖险恶,瞬间死活,脑袋别在刀刃上。人在江湖漂啊,谁能不挨刀啊。 我们离开那座县城后,一路向东疾驶,又到了岔路口,我跳下马车,在房屋上、树木上、墙壁上寻找着神行太保留下的印记,可是没有。从县城到这里,一路都是阳关大道,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按说神行太保一定会留有印记的,可是我找来找去,就是没有找到。 我无奈地爬上马车,对二师叔说:“没有青子。” 二师叔跳下马车,他没有看房屋树木和墙壁,而是查看地上的脚印,他看到向南的路口,地上有一个刀子的标记。 二师叔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神色凝重,他对车师傅说:“快赶,向南。” 车师傅一声鞭响,马车像见到兔子的鬣狗一样向前窜去,我看着二师父,不敢问他,放着墙壁树木不做印记,而要做在地面上,这是为什么?肯定是神行太保遇到了不可预知的情况,他是在偷偷摸摸做印记的。 这两天来,马车一直在全力奔跑,可是,还没有追上那个女人和神行太保。我们在那座县城等候了一天半,而神行太保一路都在追赶,按说,无论是我们还是神行太保,都应该能够追上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到现在还没有踪影。 很奇怪啊,很奇怪。 我们继续向前追,一路上的刀子标记越来越简单,越到后来,越发简单,甚至只画了一个折形的标记。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座小镇上,尽管腹中饥饿,但为了不耽搁赶路,我们买了几个饼子,带上边走边吃。突然,我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刀子标记,这次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石头摆出来的。刀子摆得很匆忙,只有半个刀柄。 刀子的方向赫然指着路边的旷野,而没有指向前方的道路。 那个女人为什么放着前方的道路不走,而要从旷野中穿过?神行太保遇到了什么情况,连用石块摆放一个刀子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决定沿着旷野继续向下追。然而,旷野崎岖难行,暗沟密布,任何一个窟窿和坎沟,都会阻挡车辆前行的车轮。二师叔从怀中掏出一根金条,放在了车师傅手中,让他在这里等我们,我们从车辕里解开马匹,一人骑着一匹,向前追。 要在旷野追赶,难度远远大于道路。在道路上追赶,道路通往哪里,就追向哪里,而在旷野上,漫漫无边,该向哪个方向追赶。 二师叔观察了周边的地形,对我说:“向前方的豁口追。” 要离开这片旷野,只能选择从地势较低的豁口走。二师叔这个老江湖的判断是准确的,我们追了一程,突然看到地上有一摊新鲜的马粪。 二师叔说:“我判断他们是骑着马,果然是这样。” 二师叔查看着马粪周围的蹄印,他说:“神行太保有危险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二师叔说:“马蹄印凌乱,绝不是两匹马留下的,看情况应该有四匹以上。如果那个女人骑着马在前逃,神行太保骑着一匹马在后追,那么另外两匹马的蹄印是怎么来的?如果是三匹马在前逃,神行太保一个人在后追,他肯定会留下标记告诉我们,说自己势单力薄。而现在,神行太保只留下了追击的标记,而且标记越来越简单,说明他没有时间来做完标记。为什么会没有时间呢?因为后面有追兵。” 我问:“刀子标记越来越简单,为什么到小镇上又有石子摆放的标记?” 二师叔说:“应该是追击的人在小镇上和我们一样,买饼子,趁着这点宝贵的时间,神行太保在地上用石子摆放标记,尚未摆好,追击的人临近,他又赶紧逃跑。看起来,神行太保的生命危在旦夕。” 我听了后,倒吸一口冷气。 二师叔说:“好在追击神行太保的人,还不知道我们在他们的身后。一旦情况危急,我们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问:“追击神行太保的人,是什么人?” 二师叔说:“暂时还不知道。” 我们打马跑到了豁口。豁口是一座倒塌的古城墙,无数年的风吹日晒,让古城墙墙体斑驳,像一头卧在旷野的累倒的骆驼。然而,城墙依旧异常坚硬,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寸草不生。 二师叔爬在豁口上,仔细辨认蹄印,他说:“共有四匹马从这里通过。” 然而,那四匹马从这里通过了多长时间,二师叔无法知道。他爬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又把小拇指舔湿,迎着风竖起,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依然闻不到任何气味。 二师叔说:“他们离开时间已经很长了。”然而,具体长到多久,我们无法知道。 豁口前方有一条道路,我们估计他们会驶上那条道路,就赶了过去,果然,我们在土路边的沟坎上,看到了马的蹄印,蹄印朝前,应该是从旷野跃上路面,也应该是他们四匹马留下的。 沿着道路向前走,又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然而,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们去往的方向了,因为这里马蹄印杂乱,像秋天的花瓣一样密密麻麻布满了路面,应该是一种骑兵部队通过了这条路,那么是骑兵部队先于他们通过,还是他们先于骑兵部队通过,无法判断了。 现在,我们犯难了,应该向哪个方向追? 我们寄希望于路面上会有神行太保留下的刀子印记,然而,我们寻找了方圆几十米的范围,也没有找到一个这样的印记。 然而,二师叔在土层里找到了一枚麻钱,麻钱被磨得铮亮,上面写着乾隆通宝。 乾隆通宝早就不用了,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把它带在身上,更不会带到荒郊野外。荒郊野外的土层里出现这样一枚乾隆通宝,一定是有原因的。 二师叔说:“这是神行太保故意丢下的。” 我问:“为什么会故意丢下?” 二师叔说:“神行太保被人追赶,来不及下马勾画刀子印记,只要把一枚铜钱丢在路上,为我们指引去路。” 我说:“为什么说就是神行太保丢下来的?” 二师叔说:“这种麻钱是江相派闯荡江湖随身携带的必备之物,用来占卜。如果我没有猜错,前面估计还会有毛笔砚台之类的物品,这是江相派为求卦者书写卦辞的必用物品。” 我们骑上马,按照铜钱指引的方向,继续追击。 然后,到了下一个路口,果然看到了毛笔。毫无疑问那是神行太保丢下的,为我们指引路径。 我们急急向前赶,又到了一个交叉路口,这次,我们仔细搜索,却没有看到砚台,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可供借鉴的物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0 二师叔说:“往回找,他们没有来到这个岔路口,就中途离开了道路。” 我们向来路搜索,果然在路边的壕沟里看到了砚台,还有一行马蹄踩踏的蹄印。 我们追入了路边的草地上。追过了十几米,看到前方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掩映在茂盛的草丛中,如果不仔细看,是无法看到的。 沿着那条小道继续追。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片被磨穿的马蹄铁。 二师叔说:“不论是哪匹马的马蹄铁,这匹马都已经跑不快了,快走,赶在天黑前追上他们。” 又追了几里路,一道壕沟挡住了去路。壕沟很陡峭,马匹无法下去。 壕沟是南北走向,我们站在壕沟边,却发现向东边有马蹄印,向西边还有那蹄印。也就是说,有马匹向东边跑了,还有马匹向西边跑了。 会不会是追击的人兵分两路,围追堵截?这种可能不会有,追击神行太保的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在追击的时候,是不会分开的,分开只会让优势转化为劣势,相信这一点追击的人肯定明白。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四个人都下马滑入壕沟,把马放开,让马听天由命。追击的人这两匹马长期在一起,走向了和陌生的马完全不同的方向。 下壕沟。 壕沟深约二三十丈,我们抓着悬崖边的荒草树根,溜到了壕沟底。在这里,果然看到了人的脚印。 沿着脚印在阴森的沟底走了上百米,脚印突然消失了。 二师叔观察四周,他说:“就在这个山洞里。” 顺着二师叔的手指,我看到左边的山崖上有一个山洞,离地约有十尺。 我们侧耳聆听,听不到可疑的声音,就攀援着岩石,来到洞口,看到了一堆篝火,篝火边的山崖被烟火熏得乌黑。手掌探进篝火里,灰烬居然尚有余温。 二师叔说:“神行太保逃进了这个山洞里,追击的人点燃篝火,想要把他熏出来。” 我问:“神行太保现在呢?” 二师叔说:“不知道。” 我心中牵挂着神行太保的安危,尽管我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尽管我和他只见过一面,然而,他是因为我们才遭遇风险,他的安全就是我的安慰,他的危险就是我的危机。 我跟着二师叔蹑手蹑脚地走进山洞中,发现山洞仅有几十米深,洞里空无一人,我们向上方寻找,抬头看去,突然发现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蝙蝠倒挂在洞顶上,洞壁陡峭,没有任何可以攀援藏身的地方。 我们走到山洞口,二师叔从山岩上找到了一块灰色的布片。我们刚准备走出,突然空中响起了一连串的尖叫声,无数的蝙蝠像一片乌云一样压向我们。我们惊惶万状,从山洞口滚落到了山谷中。山谷中厚厚的荒草和艾蒿,遮没了躺倒的我们。 无数的蝙蝠像一片云在空中盘旋,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飞回到了山洞里。 被蝙蝠噬咬的人,过不了几天就会死亡。民间一直认为,蝙蝠吸血,蝙蝠咬人后,吸光了人的血,人就会死亡。也是在几十年后,我才明白,蝙蝠身上带有狂犬病毒,它咬人一口,就将狂犬疫苗注人人体。被蝙蝠咬过的人,不是失血而死,而是中了狂犬病毒而死。 蝙蝠向我们发动进攻,也许是因为先前有人用烟熏过他们,它们这种长得异常丑陋的妖怪,把我们当成了那两个追击者。 被蝙蝠咬伤,要赶快打狂犬疫苗。 二师叔说:“神行太保还活着。” 我问:“你怎么知道。” 二师叔拿着手中一块灰色的布片说:“这是长袍上的布片,我们作相的都喜欢穿长袍,表示庄重典雅。这应该是神行太保长袍上的布片。这块布片挂在岩石上,但又不是岩石撕下来的,是神行太保故意撕下来,挂在岩石上。” 我问:“你怎么知道?” 二师叔说:“岩石撕下来的布片,是三角形;而手撕下来的布片,是方形。这块布片是方形,肯定是神行太保自己撕下来的。” 我问:“那他为什么要自己撕下布片,挂在岩石上。” 二师叔说:“为了将追击的人引入山洞中。” 我说:“是的,肯定是让蝙蝠吃了这些追击者。” 二师叔说:“不对,神行太保没有进山洞,他并不知道山洞里有无数的蝙蝠,他只是想把追击者引入山洞,为自己的逃跑赢得更多的时间。” 我对二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我问:“二师叔,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二师叔说:“我们作相的,要独自闯荡江湖,察言观色,见微知著,早就练出了侦探的眼光和头脑。江湖险恶,稍有不慎就会死亡,其实侦探哪里有我们这么缜密的头脑。侦探只是在课堂里专业训练过,而我们却都是亲自在江湖中历练过的。度过了多少难关和风险,才有了这些宝贵的江湖经验。我们能够做到的,侦探不一定能够做到。你看神行太保这一路多厉害,每次在间不容发之际,都能够给我们留下标记,还能将追击者引到这个山洞口,神行太保所做的这些,侦探哪里做得到?” 听到二师叔一席话,我对我们这个行业有了前所未有的敬重。我问:“追击者为什么要在洞口点火,为什么不进山洞?” 二师叔说:“追击者不知道神行太保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有枪没有,如果追击者贸然进洞搜索,那么神行太保在暗处,追击者在明处,追击者进来几个,就会被打死几个,所以他们采取了熏狗獾的方式。” 我明白了。我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跟着长工的儿子,用筛子套过鸟雀,用水灌过田鼠洞,用烟熏过狗獾窝。狗獾和刺猬很像,身上都长了长长的针刺,但是比刺猬大得过,刺猬也就只有握紧的拳头那么大,而狗獾则有半米长,像头半拉子猪。狗獾吃蚯蚓和青蛙,也吃庄稼。所以,我们见到狗獾洞,就点上一堆柴禾,脱下衣服,将浓烟扇进洞里面。不一会儿,狗獾就打着喷嚏出来了。 神行太保不在山洞里,那么会在哪里? 二师叔说:“这里山林密布,沟壑纵横,是个躲藏的好地方。躲在这里,即使拉网式搜山,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但是,神行太保匆匆上路,身上肯定没有带多干粮。这么长时间来,又被人追着逃跑,没有时间购买干粮。他肯定非常饥饿。一个异常饥饿的人是肯定不会向没有饮食的深山里走的,他只会向有人烟的地方行走。我们爬上山顶,看看哪里会有村庄。” 二师叔说完后,又说:“不对,不对,我还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这可太蹊跷了。” 我问:“什么事情?” 二师叔说:“这个女人在前奔跑,神行太保在后追赶,两个追击者在神行太保后面追赶。这一行人都跑得非常急,为什么会这样?这不符合常理啊。” 我问:“怎么不符合?” 二师叔从地上捡起四块小石头,摆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比划着说:“这个女人和神行太保不认识,也不知道神行太保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会拼命奔逃?这个女人只要一停下来,这场连环追击就停止了。两个追击者也和神行太保应该不会有多大的矛盾,犯不着这样穷追不舍。我们作相的,始终铭记着和气生财,绝不和人结冤家对手,一旦对方认为我们是骗局,给他退钱就是了。算命这件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不相信我算命,那我还要你的钱做什么?所以,两个追击者和神行太保也不会有什么梁子。梁子是黑话,也就是过节。” 二师叔顿了顿说:“眼看着你也要独自走江湖了,你来分析一下,这四个人是什么情况?” 我想了想说:“我说,那个女人逃跑,不是为了神行太保;两个人追击,也不是为了神行太保,而神行太保夹在他们中间。哦,我想明白,这两个人是鹰爪孙,那个女人犯了事。”鹰爪孙就是江湖黑话中捕快的意思。 二师叔生气地说:“你真愚钝,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独创江湖。” 是的,我真愚钝,有时候一点点道理,就是想不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1 二师叔说:“捕快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他们每到一地,会通知自己的同行,或者换马追击,或者兜头拦截。这两个一路上不断追击,马不停蹄,显然与鹰爪孙无关。这两个人,是天王寨的人。” 哦,我终于想明白了。要不是天王寨的人,不会这样舍命追击,那个女人也不会这样舍命奔跑。 二师叔又说:“还不对,还不对。” 我问:“哪里不对了?” 二师叔说:“一只鹿在前面跑,一只狼在后面追,一只豹在更后面追,三个都被逼入了死胡同,鹿无所谓,被谁吃都是吃,被狼吃和被豹吃都是一样的结局,狼就不一样了,狼想要活命,你说它会怎么办?” 我想了想,摇摇头。 二师叔说:“狼只会和鹿联合起来,背对墙角,拼死一搏。这样它们才有可能死里逃生。” 我问:“你是说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联手对付这两个追击者。” 二师叔说:“是这样的。那个女人和神行太保肯定是在一起奔逃,如果他们两个互相猜忌,互相提防,早就被追击者赶上捉拿了。你仔细回想,这一路上,穿越旷野,跳跃断墙,滑下深沟,洞口留印,草蛇灰线、金蝉脱壳……这是一个老江湖才会做到的。如果那个女人在前跑,神行太保在后追,那个女人又怎么会把神行太保和追击者引入这些起死回生的绝境之地。这一路上,他们屡次改变逃跑路线,说明形势都是千钧一发,即将被追上了,才不得不为之。而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出现了转机。所以,他们四个人,先是一人追一人,两人追后一人。后来形势所迫,变成了两人追两人,先前两人结成了联盟。” 我想,肯定是这样的。当时的形势那么危急,稍有犹豫,就会被后面两个追击者追上,所以,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后面两个追击者。 二师叔说:“上山,寻找他们。” 我们手脚并用,爬上了山顶,山顶在壕沟的另一面,站在山顶上,我看到我们骑着的两匹马不见了。我说:“不见我们的马了,回去怎么办?” 二师叔生气地说:“怎么会原路返回呢?你这娃真不知道江湖深浅,舔着刀口过日子,你还敢走回头路?” 我感觉自己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这次出来,总是被二师叔骂。算了,出来作相的都是天生的,我回去后还是走我的绳索,或者刻我的章子吧。 我们这一行认为,罪在一,不在相。相指的是行骗者,一指的是受骗者。相和一都是江湖黑话。罪行在于受骗者,而不在于行骗者。受骗者如果不贪,怎么会受骗,难道贪婪不是你的罪行吗? 屠夫杀牛前,会用一块黑布蒙在牛头上,口中念念有词:“不怪你,不怪我,只怪你的主人把你卖给我。”然后举起八磅重锤,砸在牛的头上,牛像半截墙壁一样,一下子就瘫倒了。我是一名屠夫,我没有罪行,这世间总需要有人当屠夫;你也没有罪行,你辛苦一生,还要被人吃肉;有罪的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为了钱,将你卖给了屠户。 屠户就是相。这世间屠夫极少,作相的也极少。做屠户要有条件,这就是心肠特别硬的人,作相也需要条件,这就是特别聪明的人。 我不聪明,我作不了相,我只能作一。 站在山顶上,能够看到好多片丛林,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密,有的疏。我知道,凡是有树林的地方,必定有村庄。 人类生活在自然界中,和兔子一样,面临着种种风险。兔子的栖身之地,周围一定有茂密的荒草,用来遮挡老鹰和狼狐的视线。人类同样也是这样,村庄的周围一定会有茂密的树林,用来遮挡虎狼的视线,也用来遮挡空中老鹰的视线。凡是有人类的村庄,一定会喂养鸡鸭,而鸡鸭是老鹰的美食。凡是有人类的地方,一般也会有羊群,而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鹰,可以抓起一只羊羔。 可是,这么多丛林,难道都有人居住吗?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要藏身,又会藏在哪座村庄? 二师叔指着其中的一座小丛林说:“他们在这里?” 我问:“为什么?” 二师叔说:“因为这片林子里有椿树。” 我问:“为什么有椿树的丛林,就一定有人家。” 二师叔说:“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光武皇帝刘秀逃难,那时候他还没有做皇帝,逃到了一片树林中,难耐,爬上了一棵桑树,看到树上的桑葚,就用来果腹,没想到吃完后,不饿了,也不渴了。追兵走后,刘秀从树上跳下来,对着这棵大树拜了又拜,他说,我以后如果坐了江山,一定封你为树中之王。到后来,刘秀果然坐了江山,就开始封树王,因为是冬天,树木都落光了叶子,刘秀把椿树当成了桑树,封为树王。所以,以后家家户户砌墙盖房,院前院后一定要栽种椿树。” 原来是这样的,闯江湖需要多方面的知识,而是我一张白纸,以后怎么会闯江湖呢? 我们来到了那片有着椿树的丛林里,果然看到了有几间房屋。在村口的一颗大树上,有一个工工整整的刀行印记。 这座村庄不大,只有五六户人家,二师叔刚刚带我走进村庄,突然一把拉住我,藏身在一棵柳树后。 我悄声问:“怎么了。” 二师叔悄声说:“情况不对。” 我问:“怎么不对?” 二师叔说:“村庄里冷冷静静,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山洞口的火堆尚有余温,说明他们离开不久,也就是说,他们走进这座村庄的时间更短,可是,为什么会没有狗叫,也没有说话声呢?” 我问:“那怎么办?” 二师叔说:“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村子里没有人,一种是村子里有埋伏。但是,村口又有神行太保留下的印记,埋伏的可能性不大。村庄里没有人吗?也不对,空气中明明有炊烟的气味,还有猪粪牛粪的气味。” 二师叔警觉得像一只狐狸,这才是真正的老江湖。我再学一百年,也达不到二师叔这种级别。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要趟相术江湖这股浑水,我只是一只小虾,永远变不成鲨鱼。如果一只小虾把自己当成了鲨鱼,那它连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我决定,师父这件事情到了头,我就离开香涌寺。 二师叔问我:“会爬树吗?” 我说:“会。”以前在马戏团走江湖的时候,爬树上杆是家常便饭,也是我的必修课。 二师叔看着柳树顶说:“爬上去,不要弄出响声。” 我抱紧树干,双腿一夹一蹬,就上去一截,再抱紧树干,再一夹一蹬,又上去一截。我爬上了树杈,藏身在了枝条后。 二师叔也爬了上来,他的爬树技巧丝毫也不输于我。看来,走江湖的,什么技艺都要掌握。 我们抱着树杈,向村庄里望去,看到村庄的那头,有一个持枪把住出口,而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一个同样持枪的人,在院子里搜寻,鸡窝里,水缸后,柴堆旁……他边搜寻,边向四面张望。土墙下,站着这一户人家,一对夫妇,两个孩子,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恐。当院里,有一只狗躺在地上,血液流了好大一摊。 他们手中有枪,肯定是土匪了,是黑骨头派出寻找那个女人的土匪。我们手中没有枪,这下该怎么办? 神行太保会不会在这个村子里,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两个拿枪的人在每家每户都搜索了一遍后,他们在村庄出口汇合了。他们低头商量了几句,就扛着枪向前方继续追击。 我们没有枪,神行太保也没有枪。我们是江湖上的相,不是土匪,谁见过宰相手中拿着枪光着膀子冲锋陷阵的?然而,现在,没有枪的宰相在拿着枪的土匪面前,是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便宜的。 我感到很纳闷,他们既然手中有枪,为什么不开枪将那个女人打死?还有,师父让二师叔把那个女人送到里,为什么不让杀了她? 我问二师叔心中的疑问。 二师叔说:“大掌柜的要活的,谁也不敢弄死,要不然,大掌柜的就没完没了找你的麻烦。大掌柜的要杀谁,只能由他杀,谁也不能代替他杀,谁代替他杀了,谁就有了麻烦。” 哦,原来是这样的。江湖上还是大掌柜的最厉害。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2 两个土匪的出现,让我们相信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还活着,也让我们相信,两个土匪跟丢了。 两个土匪跟丢了,我们就有了机会。 二师叔说:“把这两个小喽啰干掉,神行太保就没有危险了,我们也都安全了,有没有这个胆量?”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对二师叔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相信只要他想干的事情,就没有干不成的。我朗声回答:“有。” 还没有等二师叔做出反应,我又犹豫了,我说:“他们有枪,我们没有枪,怎么才能干掉他们?” 二师叔说:“相不用枪,相用脑杀人,相杀人从来不见血,杀人见血的,那是卒。” 我们从树上溜下来,二师叔从柴垛上抽出一根树枝,折成了一根拐杖。我问这根拐杖能有什么用,他们手中有枪。二师叔说:“他们有枪,我只有拐杖,但我的拐杖可以敲碎他们的天灵盖。” 二师叔拉着我,在丛林中行走,丛林中没有路,我们不得不在树木间觅路而行。一群鸟雀被我们的脚步惊飞,在天空中回旋鸣叫。 二师叔回头对我说:“你的脚步不对,这样会弄出很大的响声。在丛林中行走,一定要高抬轻落,在夜晚行走,一定要擦地低落。高抬轻落,就不会发出很大的响声;擦地低落,就不会踩中对方的铁蒺藜。” 我承认,我是一只笨鸟,一只对江湖一窍不通的笨鸟。 我按照二师叔的方法行走,果然再也没有鸟雀被惊飞。一些感觉比较敏锐的斑鸠、伯劳之类的小鸟,刚刚展开翅膀,看到没有更大的动静,就又落下了翅膀。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赶到了一座村庄的旁边。站在土岗上瞭望,看到有一条弯曲的小路通过这座村庄,我们在村庄没有看到刀子印记。 我说:“神行太保没有来这座村庄,你看,找不到印记。” 二师叔说:“肯定来过这座村庄,这是唯一的一条道路。但因为这里不是岔口,所以不会有印记的。神行太保会走这条路,两个土匪也会走这条路。我们穿山林,走的是近路,过会儿土匪就会来了。” 一听说有土匪要来,我害怕了。二师叔说:“有什么害怕的?我们和他们斗智,不斗力,你有什么可怕的?” 二师叔拍打着身上的土灰,也让我把身上的土灰拍打干净。他说:“你呆会儿见到土匪,一句话也不要说,有我来对付他们。即使他们问你,你也装哑巴。” 我说:“好的。” 二师叔让我在前面走,他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拄着拐杖,在地上探路,我们迎着土匪走上去。 二师叔是瞎子,我是哑巴。 我们走了上百米,对面就来了两个土匪,他们把枪用衣服包起来,扛在肩膀上。枪长衣短,枪托露在外面。 两个土匪都是黧黑脸膛,他们一个胖,一个瘦。他们都大张着嘴巴喘气,他们的牙齿都是黑色的,据说一个人长期抽烟,尤其是那种劣质香烟,牙齿就会被熏黑。 两个到我们面前,胖子没好气地问:“喂,那个小子,见没见有人跑过去?” 我看着胖子的鼻子,一句话也不说。我本来很害怕,但是听说人你如果害怕谁,不敢看他,盯着他的鼻子,你就不害怕了。 胖子喊:“臭小子,问你话,听见没有?” 二师叔一直侧耳听着,这时候他哈哈笑了:“两位先生,明眼人还不如我这位瞎眼人,看不出来这孩子是哑巴?” 胖子说:“是哑巴?一个老瞎子,一个小哑巴,倒真是绝配。” 二师叔没有结过胖子的话题,而是伸长脖子闻了闻,他说:“杀气很重,两位先生不介意的话,容我说了两句。” 胖子说:“我们还有事情,不想让你瞎扯。” 瘦子说:“我们时间紧,瞎子想说什么就赶快说。” 胖子说:“走走,谁有闲工夫听你扯淡,到前面村子里去问。”他们从我们的身边走过去了。 二师叔突然说:“两位先生要找两个人,一男一女。” 两个土匪本来迈出了脚步,又生生拔回来了,瘦子说:“这个算命先生还真有两下子。” 胖子说:“什么两下子三下子,他是瞎蒙的。” 二师叔说:“不介意的话,摸摸手相,一摸便知。” 胖子站在原地不动,瘦子走回过来,他把手掌伸给二师叔。 二师叔只摸了一下,就说:“男左女右,先生请换过来。” 瘦子换了左手给二师父,二师叔的食指和中指像鸡啄米一样在瘦子的手掌点来点去,突然说:“你们找这一男,已经找了三天;而找这一女,时间更长。” 瘦子问:“有多长?” 二师叔说:“从脉络上看,已逾旬日”那个女人来到寺庙,加上这几天追踪,超过十天了。 瘦子惊讶地看了胖子一眼,胖子赶紧走了过来,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着二师叔。 二师叔说:“请换位先生。” 胖子把他的左手伸出来,二师叔摸了摸,惊讶喊道:“这位先生脉象更明显。你们二位先骑马,后步行,一路风餐露宿,十分劳苦。” 这次轮到胖子用惊讶的眼神看瘦子了,瘦子更为惊讶,他张着嘴巴,忘记了合拢。 二师叔突然又说道:“这位先生,前景堪忧,前景堪忧啊。” 胖子问:“怎么了?” 二师叔以坚决的口吻说:“换人,另一位先生来。” 瘦子无比虔诚地把手掌伸给二师叔,二师叔摸了摸后,突然大惊失色:“前景实在堪忧,前景实在堪忧。” 瘦子满脸都是惊恐,他问道:“怎么了?” 二师叔说:“不能说,不能说,二位先生请上路吧,权当我没说,全当我啥都没说。” 二师叔说完后,就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很坚决地迈步前行。 胖子和瘦子面面相觑,在我们走了十几步后,追上了我们。 我真担心他们会就此离开,没想到他们追来了。只要他们追上来,编好的笼头就会套在他们头上,不让套都不行。 瘦子拉着二师叔的衣袖,央求他说:“大师请慢走,您刚才说话说了一半,请指明,我这心瘆得慌。” 二师叔说:“姑妄听之,姑妄听之,老朽胡言乱语,先生别信别信。老朽说了,先生也不会信。” 瘦子说:“大师您先说,说说又有何妨?” 二师叔说:“两位先生明日有血光之灾。”二师叔说完后,拄着拐杖就向前走。 瘦子这下慌了,胖子也慌了,他们一人一边,拉着二师叔的手臂,瘦子说话都打结了,他问:“怎么就……就有了血光之灾。” 二师叔说:“两位一来,我就闻到血腥气,两位是不是过着刀口上的日子?我再一摸两位的手心,两位都是火命,金木水火土,火命的人,最不能沾血腥。血腥浇火,火即灭。火灭人亡,性命不长。” 瘦子和胖子对望一眼,你看我一脸愁容,我看你愁容一脸。他们都吓坏了。这一路上他们追赶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最担心的是中了埋伏。他们判断神行太保绝不是一个人,肯定还有帮手。啊呀,不好了,八成是到了神行太保的地界,他们快要遭殃了。 瘦子问:“怎么办?怎么破解?” 二师叔说:“要向破解也不难。今夜子时,月上中天,你们从此地向正北方走五百步,多一步不行,少一步也不行,然后转而向西行走五百步,多一步不行,少一步也不行。一路不能回头。然后跪在地上,默念一百遍‘观音菩萨,请宽恕我’,血光之灾自然消除。” 瘦子和胖子面露喜色。瘦子手伸进口袋,摸不到什么,就给胖子使个眼色,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元,递到二师叔手中。二师叔说:“我泄露天机,已减阳寿三年,何必贪图钱财。走吧,走吧。” 瘦子和胖子弯下腰去,对二师叔千恩万谢。一个为人指点迷津而不收钱的先生,肯定不会是骗子,说不定还是观音菩萨化身人形,为他们消灾避难。瘦子和胖子站在路上,一直目送我们走远了,这才转身走进村庄。 二师叔说:“今晚,就取此二人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3 夜半时分,月色黯淡。这天是阴历二十三,月相为下弦月,虽有月亮,但不明朗。月亮边浮云缭绕,引人联想。 瘦子和胖子从村庄走出来了,他们来到我们黄昏分别的那个地方,先向北行走五百步,后又向西行走五百步。他们刚刚走到二百步的时候,突然发现走进了坟茔中。 坟茔里埋葬着附近村庄几百年来的死者,坟茔多得数也数不清,每个坟茔边都栽种着柏树,有的柏树大如宝塔,有的柏树小如鞭杆。坟茔里有鬼火在游荡,忽明忽暗,时近时远,似有似无。远处传来了鸱鸮的惨笑,一声声瘆人心脾。 瘦子和胖子吓坏了,他们手挽着手,踏入了坟茔中。 他们走到了坟茔的中间,突然一个足足有三四丈高的恶鬼从坟墓里钻出来,青面獠牙,体型庞硕,恶鬼看到他们,哈哈大笑,怪叫道:“孩儿们快出来,宵夜送来了。” 瘦子和胖子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再也顾不上下午那个瞎子算命大师叮咛的不能回头看的话了,他们呀呀怪叫着,扭头就跑。胖子跑上了一座坟墓,骨碌碌滚下来,头磕在了墓碑石上,血流满面;瘦子碰上了一棵柏树,柏树尖利的针状树叶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片漆黑。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回奔跑,他跑到了一棵巨大的柏树面前,突然,他看到柏树上吊着一个人,长发低垂,面色煞白,是一个吊死鬼。胖子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转身跑向右边,刚刚跑了几步,坟墓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恶鬼,这个恶鬼摇着芭蕉扇,大声喊道:“黑白无常,把这个胖子捉来给老爷下菜。” 黑白无常立即从坟墓里站起来,向胖子扑来。 胖子怪叫着,扭头又跑,突然,他一声尖叫,掉下了万丈深渊。 瘦子浑身筛糠,想爬起来,可是爬不起来,那个摇着芭蕉扇的恶鬼,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跟前,瘦子用手指撑开眼皮,看到这个恶鬼从腰间抽出钉锤,一锤下去,瘦子就没了声响。 天亮后,人们从坟茔边走过,赶集买东西的,下地干活的,走亲戚的,结婚嫁女的,络绎不绝,没有人知道,就在昨晚,这里有两个人死了。 装神弄鬼,对于作相的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因为这是他们的必修课。 这个坟茔是我们在来的时候就看好了的,二师叔算好了这个坟茔的位置,所以才让他们北走五百步,西走五百步,刚好就要走进这片坟茔里。 坟茔的三面是平坦地带,一面是悬崖。我们只需把他们逼到悬崖下,这个计策就成功了。 那个身高三四丈的恶鬼,是一个道具。我们在夜晚窝在一户废弃的农家小院里,做了好几个这样的道具。当胖子和瘦子走过来的时候,爬在坟茔后的我只是把这个恶鬼道具扶起来,他们就被吓得半死。他们扭头就跑,我拉动长长的绳子,躺在地上的吊死鬼就会吊在半空中。吊死鬼仍然是一个道具。这时候,他们要么向左面跑,要么向有右面跑。向右面跑,就遇上了二师叔装扮的手拿芭蕉扇的恶鬼,二师叔只说一句黑白无常,胖子便吓坏了,转身逃走,刚好就跑到了悬崖下。 至于瘦子,别说二师叔,即使我过去卡住他的脖子,他也不敢反抗。 两个凶悍的土匪,就这样死了,他们死在鬼阵中。其实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啊,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编造了鬼。心中无鬼,万事不惧。 两个土匪死后,我们就在坟茔里睡了一夜。我们作相的整天装神弄鬼,哪里会相信有鬼。别说在坟茔里睡觉,就算打开棺材板,把我和尸首放在一起,我也照睡不误。 天亮后,我们从坟茔中起身,一个早起的拾粪老汉,挎着竹笼,刚好路过这里,老汉看到我们,吓得撒腿就跑,连竹笼都不敢要了。 我们沿着那条道路前行,太阳升上树梢后,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我在路边的树上看到了刀子印记,还是刻得工工整整。 按照刀子印记走了三四里路,来到了一座城市。 这就是长江边著名的荆门。那天荆门有集市,大街小巷人流如织。 那个女人会不会在这里?神行太保会不会在这里?纵然他们在这里,怎么才能找到? 二师叔问:“呆狗,你是不是能走绳索?” 我说:“是的。” 二师叔说:“街道这边有一棵树,街道那边也有一棵树,在两棵树中间绷起一根绳子,你走上去。” 我说:“这是小菜一碟。” 二师叔买了一根长长的绳索,我爬上了街道这边的树木,把绳索绑上去。然后,把绳索绑在腰间,走向了街道那边,好多人看着我这个奇怪的举动,都停下了脚步。我爬上街道那边的树枝后,把绳索的另一头绑了上去。 我开始走绳索。 我走在高高的绳索上,下面是万头攒动,人们先是发出了一片惊呼声,但很快就静息了。无数的脑袋仰起来,看着明亮的阳光下,我像一只蜻蜓一样在绳索上走动,我身轻如燕,我身体通透,我像一片云,我像一缕风,我的身体和我的思绪一同在天宇之下,街市之上骄傲地飘扬。我发现我天生就是一个走绳索的高手,我热爱走绳索,远远超过我热爱相术。我拥有无与伦比的走绳索的天赋,我是绳索之王。 世界静寂了,连风也屏住了呼吸,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安静地看着我。长期以来,我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其实我不是人类,我是飞鸟。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像飞鸟一样自由。 我正陶醉在自己臆想的那个世界上,突然看到远处派来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他们肥胖的身体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他们边跑边吹着哨子。我知道他们是奔着我来的,因为我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走绳索,造成了街道上的交通堵塞。 我走到了树枝上,然后溜下来,像一阵青烟一样逃走了。警察赶过来,他们只看到高高的绷在半空中的绳索,徒唤奈何。 我跑出了没有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呆狗,呆狗。”我回头一看,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神行太保。 二师叔也赶来了,他笑着说:“真没想到这个办法这么好用,一下子就找到你了。” 很多年后,有心理学家把二师叔采用的这种办法叫做逆向思维。既然我找不到你,那就让自己变得瞩目,让你来找。 二师叔问神行太保:“那个女人找到了吗?” 神行太保说:“找到了,就在客栈里。” 我问:“你们怎么一路来到这里?” 二师叔说:“事不宜迟,快点把那个女人稳住。” 我们赶到客栈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坐在临街的窗口,偷偷地向外张望。昨天晚上,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就住在这一间客栈里。这个女人真是玩嫖客串子的,见谁跟谁。 二师叔没有问神行太保和这个女人是怎么滚上床单的,他只是严格告诉神行太保,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稳住。 神行太保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何况这样一个女人,连汗衫都算不上。” 二师叔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师叔和我走在大街上,寻找药铺。我们走了好久,才看到一家药铺,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先生正在拿着戥子称药。戥子是一种极小极精准的称,黄铜制作,专供药铺使用。 二师叔对那位老花镜先生说:“掌柜的,见到没见到挑上海宝的?” 老花镜先生问:“什么?什么?” 二师叔转身就走,继续找下一家。挑上海宝的,是江湖黑话,就是卖特产药的。二师叔想买特产药,如果他连这句都听不懂,那肯定不是江湖中人,不是江湖中人,肯定就没有二师叔想要的特产药。 我们走了几百米,又见到了一家药铺。这次,坐堂的是一个头发油光铮亮的大胖子,二师叔走过去问:“掌柜的,有没有见到挑上海宝的?” 大胖子一惊,他上下打量着二师叔,说道:“见到了,只怕你不是点儿。”意思是说,我这里有特效药,就担心你拿不出那么多钱。 二师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条,放在桌子上,大胖子做了一个礼让的姿势,说:“里面请。” 二师叔要买的是哑药。师父叮咛说“不能让她说出这些天的经历”,二师叔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让她吞吃哑药。 背头胖子给了二师叔一个只有小拇指加盖大小的药丸,叮嘱说:“研成粉末,放在水中,足可致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4 二师叔不相信,他问:“这一点就可以了?一个大活人啊。” 背头胖子说:“这么一丁点药丸,足可致两人成哑巴。” 二师叔还在犹豫,背头胖子说:“如若不信,过来退钱,我分文不取。” 二师叔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厉害。” 背头胖子说:“我看你也不是同行,就告诉你吧,是半夏。” 二师叔见过半夏,南方的山上,每到春季来临的时候,背阴处就会长出这种翠绿色的植物,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这种植物的毒性会这么厉害。 背头胖子看到二师叔还在犹豫,他又说:“我的药丸,成分为半夏和蜈蚣,半夏是取自早春高山之巅第一茬半夏块茎,蜈蚣必须是六年以上藏于山峰缝隙的老蜈蚣,晒干后,一同研成粉末,用蜂蜜调和,制成这种药丸。高山之巅的半夏已很难找,山峰缝隙中的老蜈蚣更为难找,你说我这药丸值多少钱?” 二师叔不再犹豫,他领着我走出了这家药铺。 二师叔把药丸交给了神行太保,神行太保将女人带到了临街的茶馆里,茶馆有两层,一层是被隔成了很多小间的密室,密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与外界相连,关上小门,就与外界隔绝。二层有窗户,站在两面窗口,一面可以看到远处烟波浩渺的长江,另一面可以看到街道对面。 街道对面,就是师父叮咛给我的回香阁。回香阁门前,站着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迎来送往,笑语喧天,这是一座。 二师叔和我躲在距离茶馆和回香楼不远的一间杂货铺里。我们一边装着挑选货物,一边查看着茶馆的动静。看到神行太保和那个玩嫖客串子的进了茶馆,我们走过去,进了。 大街上很热闹,然而里更热闹;大街上是一种景象,里是另一种景象。笑声、说话声、撒娇声、甚至还有女人夸张的声,回荡在的各个角落。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非常害怕,就紧紧地拉着二师叔的衣襟。 两个涂脂抹粉的走过来,一个说:“啊呀,这位爷,您可真新鲜,带着崽子来开荤,给崽子长见识啊。” 另一个摸着我的后脑勺说:“这个雏儿归我,那位爷归你。” 二师叔说:“不找你们,我只找妈妈。” 在过去,开的一般都是男人,而男人隐身背后,出面招呼嫖客的是女人,也就是今天的老板娘,但是背后都有黑社会背景。嫖赌毒,这是最赚钱的三种行业,没有黑社会背景和官方背景,谁敢开?里的人把老板娘叫妈妈,外界人叫。 摸着我后脑勺的那个对着楼上叫:“伢子,伢子。”楼上跑下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毛孩子,对那个毛孩子说:“带两位客人去见妈妈。”毛孩子答应一声,带我们走上木制楼梯。 毛孩子是里的仆人,外界人称他们龟奴,而外界把称为窑姐儿。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体态丰腴,风韵犹存,一转身一眨眼都流溢着一种骚气。 二师叔说:“赌博输钱了,回不了家,孩子都没钱吃饭,把老婆抵押在这里,有钱再来赎身。” 眉开眼笑,卖蒸馍的不怕蒸馍多,开的不怕窑姐多。 二师叔说:“老婆就在对面茶馆里,过会儿你们来人过去,我在茶馆里等候。老婆不愿意,我把她偷偷卖了。” 说:“她要是大喊大叫,影响茶馆生意,那可不好,你把她带过来吧。” 二师叔说:“她是哑巴。” 二师叔和我来到茶馆,神行太保也从密室里走出来了,他对二师叔说:“喝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里走出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人,一看就是黑社会打手。二师叔向那个女人所在的密室里指了指,他们走了进去。 二师叔带着我们走上了二楼。 坐在二楼窗口,我们看到几个大汉拉着那个女人走进了回香阁,女人一只脚上穿着鞋,一只脚上没有穿鞋。 此时,天王寨的土匪,骑着快马,已经赶到了荆门城外。 凌光祖回到香涌寺后,他的名气传遍了中原大地和江淮两岸,他被人捧为天下第一神算。 香涌寺的生意更好了,每天前来烧香问卦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我们的钱挣得实在太容易了,也实在太多了。每隔几天,二师叔就要套上胶皮大车,将一捆捆麻袋装上车,麻袋里全是各种面值的票子。二师叔将这些钱换成银票,装在身上带回来。 香涌寺达到了鼎盛时期。 突然有一天,山下来了一名云游的老和尚,老和尚拄着拐杖,衣衫褴褛,肤色黧黑,饱经风霜,但是一双眼睛晶晶闪亮。这得多少年的修炼才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啊。 老和尚和凌光祖坐在那个粗壮的桂花树下交谈。 老和尚说:“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内修自身,外渡众生。高僧自身修炼到何种境界?又渡得几位苦难之人?” 凌光祖说:“不食荤腥,则为内修自身;指点迷津,则为外渡众生。” 老和尚说:“此言差矣。不食荤腥而手沾血腥,不为内修自身,清心寡欲,看穿钱财,才是内修自身;指点迷津而率性所言,不为外渡众生,救人水火,急人危难,才是外渡众生。” 凌光祖说:“钱财虽为身外之物,但我寺增修前殿大殿,供奉二十四佛像,十八罗汉,众位比丘都有安身之处,芸芸众生也有祭拜之所,这正是我多年的追求。” 老和尚说:“佛在心中,心中即为佛台;佛在眼前,眼前即为佛台。” 凌光祖说:“此言差矣。凡人尚有草庐栖身,何况我佛?” 老和尚看着凌光祖,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何谓一切佛会?何谓二乘成佛?何谓七分全得?何谓八不中观?何谓九无间道?何谓十一苦法?何谓十八圆满?” 凌光祖脸露尴尬,他站起身说:“高僧稍坐,我去茅房。” 老和尚也站起身来,他快步疾走,飘然而出。出门后,他说:“善恶因果,各有报应,假寺毁灭,只在旦夕。” 有一天,寺庙外来了几十个人,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挎着长枪,穿着青色的军装。他们一来到后,就指名要找方丈。 凌光祖忐忑不安地走出来,那几个人说:“长官有请。”就挟裹着凌光祖离开了。我和二师叔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站在寺庙外,看着几十匹马跑下山坡,绝尘而去。 第二天,凌光祖回来了,我问:“那些人找你干什么?” 凌光祖说:“黑骨头归顺了这支军队,当了团长,向师长推荐我,说我算命算得准。师长就派人邀请我给他算一算。” 我问:“你怎么算的?” 凌光祖说:“这种人算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当更大的官。所以我说他一月内必能升官。他听了很开心,赠送我很多钱。” 我问:“如果一月内他不能升官呢?” 凌光祖说:“用不了一月,我们就跑了。天地这么大,他去哪里找?” 半月后,寺庙外又来了一批人,吹吹打打,鞭炮齐鸣,我出去一看,又是一群当兵的。 他们是来酬谢凌光祖的。 他们属于韩复榘的地方杂牌军队。时年,韩复榘担任河南省主席。此时的中原大地,连年战乱,大小军阀都在抢山头割地盘,韩复榘的参谋长被炮火打死,就提拔这名师长当了参谋长。 阴差阳错,凌光祖算对了师长的前程。 凌光祖如日中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5 韩复榘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民间,他都是一个笑料。关于他的笑话,用几火车皮也拉不完。 韩复榘和黑骨头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却娶了晚清举人、民国名士高步瀛的侄女。这个书香门第的女人给他带来了好运气。 韩复榘早年投靠冯玉祥,依靠军功一步步干上来,据说他作战骁勇,杀人如麻,然而这都是内战,死的都是中国人。在后来的抗战中,他还没有看到日军就吓破了胆,掉头就跑,把济南拱手让给日军,被蒋介石杀死。 韩复榘作风粗鲁,偏偏喜欢附庸风雅。民间传说,每逢游览聚会,韩复榘就有了作首诗歌,露一小手的。他游览泰山,看到山石上有前人留下的诗篇,也技痒难耐,口占一绝《咏泰山》:“远看泰山黑隆隆,上头细来下头粗。若把泰山翻个过,下头细来上头粗。”他游览大明湖,看到风景如画,禁不住心潮澎湃,作了一首《大明湖》:“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民间对这个豆腐将军极尽恶搞,但是,韩复榘却对教育极为重视,也舍得拨钱。有一年,身为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去山东大学视察,观看学生打篮球,仅看到开场,就怒不可遏,陪同人物急忙询问,韩复榘大义凛然地说:“我给你们学校拨那么多钱,为什么学生娃还穷得买不起衣服,穿着裤衩在上面抢一个篮球,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篮球?我看钱都被学校总务长贪污了。” 韩复榘听说凌光祖天下神算,也邀请凌光祖为自己算一卦。此时,韩复榘虽然在冯玉祥手下,但是他首鼠两端,想要投靠蒋介石。而蒋介石,也在极力拉拢韩复榘。 韩复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韩复榘请凌光祖算命,凌光祖想去也要去,不想去也要去。韩复榘请凌光祖为自己指点迷津,凌光祖会指点也要指点,不会指点也要指点。 上了韩复榘这条船,凌光祖就身不由己。船不靠岸,凌光祖就不能上去。然而,船什么时候靠岸,凌光祖不知道。 凌光祖不了解韩复榘。凌光祖对江湖了如指掌,然而对官场一窍不通。他甚至此前都没有听过韩复榘,他在大别山中隐居了太久。 然而,凌光祖很会装。 在韩复榘的官邸,韩复榘笑脸相迎,凌光祖故作镇静。 韩复榘说:“久闻高僧大名,如雷贯耳。”凌光祖说:“久闻将军虎威,钦佩之至。”其实,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对方的名字。 韩复榘说:“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高僧。” 凌光祖的脑子里紧张地盘旋着,想不明白韩复榘会询问何事。《英耀篇》中并没有写到像韩复榘这样的高级军阀,会询问哪一类问题。据说这一类高官日理万机,他们的事情千头万绪,算了还是不敢乱说,免得自取其辱。 凌光祖说:“敢问将军想问何事?” 当时,实力最强的蒋介石正在拉拢韩复榘,而冯玉祥和阎锡山也对阎锡山不薄,蒋冯阎大战将至,韩复榘不知道该怎么办?韩复榘在密室里,把自己的秘密向凌光祖全盘托出。 凌光祖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他说:“蒋在乾位,冯在震位,阎在坎位,将军居于中心位置。乾位暂居上位,震位落于下风,坎位飘摇不定。乾者,大也;震者,不稳也;坎者,波折也。将军暂时依附乾位,后必取而代之。” 凌光祖一番云里雾里的高深理论,把文盲军阀韩复榘哄得心花怒放。韩复榘早就想依附蒋介石,因为蒋介石是当时实力最强的军阀。投机是当时大小军阀最显著的特色。 韩复榘送给凌光祖十块金条,作为酬谢。 临走时,凌光祖又送韩复榘一句话:“谁强跟谁。”韩复榘连连点头。八年后,这句话害死了韩复榘。 凌光祖昂然走出韩复榘的官邸后,韩复榘叫来卫士长:“盯紧这个和尚,到僻静处干掉他。老子的军事机密怎能让他知道!” 当天夜半,我因为拉肚子,上了茅房。茅房之外,就是寺庙后的峭壁。峭壁旁有一条小道,就是我和矮胖子共同与那个女人顶牛的地方。 我蹲在茅房里,突然看到冲天大火轰然而起,寺庙着火了。我顾不上系裤带,跑出茅房,想去救火,突然看到火光中有很多人的身影,他们正把一种什么东西洒在寺庙各处。那种东西非常刺鼻。 有人在放火杀人。我吓坏了,又逃回茅房,忍受着恶臭,从粪坑里逃出去。 我用一身粪便,换回了一条性命,而师父、二师叔、矮胖子却被那夜的大火烧为灰烬。 老和尚的预言实现了。 师父不是相术大师,那个老和尚才是相术大师。 相术江湖太险恶了。就连师父和二师叔这种绝顶聪明的人,都难免遭受横死,何况我这种愚钝的人。 我终生不再蹈入相术。 那天夜晚,我沿着庙后那条羊肠小道,跑到了山下,接着在漆黑的夜晚翻上了对面的山梁。远远的地方传来了野狼的嚎叫,但是那晚我一点也不害怕,和人类比起来,狼算是一种善良的动物,狼不是在非常饥饿的情势下,不会主动向人攻击。而人为了达到自己罪恶的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 那天晚上,我在山岭上坐了很久,看到大火一直在燃烧,看到那些人骑着马离开了。我想着大火中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师父、二师叔和矮胖子,突然间就泪流满面。昨天晚上,我们还在斋房里一起吃饭,说着话,开着玩笑,而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永远都见不到了。没有了他们,我该怎么办?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和孤独。我呜呜地哭了起来。 黎明时分,寺庙的大火才逐渐熄灭,我擦干眼泪,向着想象中的山外走去。那时候,我想他们可能会在路上拦截我,所以我不敢走道路,只是在密林和旷野中穿行。 太阳升上来了,我迎着太阳向前走,我知道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东方,我和二师叔去往荆门的方向也是东方。只要走出了大别山,只要找到人口密集的县城和城市,我就能够生存。 我有三种技能:走绳索、算命、刻章。 但是,我不想再走绳索了,要走绳索就必须加入马戏团,加入马戏团我就又要过当年和高树林在一起的鼠窃狗偷的日子,那时候的马戏团几乎都是这样经营。我也不想再去算命了,事实上我一个还没有长出胡须的小孩子,无论给谁算命,人家都不信,人家不但不信,还会拿着棍子赶,这世界上哪里有十几岁的孩子当算命先生。 那么现在剩下的,只有刻章了。雕刻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 雕刻的人靠手艺吃饭,只有两条路可走,一种是蹲在街边刻章子;一种是走村串巷,给门扇上刻福禄寿喜和琴棋书画,给棺材头刻莲花和奠字。前一种被称为匠人,后一种被称为先生。我只能做一个匠人,而做不了先生。 要刻章子,只能去县城和城市,山区中的老农,大字都不识一个,谁还要印章? 我要生存,只能离开大别山。 大别山莽莽苍苍,无边无际,我不知道哪里有村庄,哪里是道路。道路把村庄连在一起,村庄让道路伸展更长。也只有道路的地方,才会有村庄,可是我害怕那些人会找到我,就一个人在山中行走。等到中午我肚子饥饿,想要找到一座村庄乞讨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迷了路。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只有喧嚣的鸟雀声,只有繁茂的灌木丛,只有陡峭的山峰,只有山巅之上的白云悠悠飘过。我四处张望,想看看能有什么吃的东西。可是,没有。 那时候是夏天,除了饥饿,还有焦渴。饥饿已经让人难以忍受,而焦渴更让我几乎昏厥。后来,我实在渴得受不了,就剥开树皮,舌头舔着树皮下的树汁,就这样,我居然度过了难捱的正午。 最饥饿的那种感觉过去了,肠胃就变得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饿。一直到午后,我才想到了一个充饥的好办法,这就是蝉,俗名叫知了。 夏天,只要有树的地方就会有知了,因为知了和我一样,依靠树汁生存。 知了的眼睛朝前突起,它能够看到三面的动静,唯独对后面的情况看不到。我小时候在老家,经常上树抓知了,我们听到知了叫,就偷偷地上树,偷偷地爬到它的后面,然后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突然伸到前方,把知了捂在掌心。知了看起来面目狰狞,其实它不会咬人的。 那天午后,我抓到知了后,就扯掉翅膀和眼睛,把它的身体吞吃下去。小时候在老家,我们曾经吃过烤知了。把知了放在炉膛里,知了刚开始还在爬动,但在高温的炙烤下,它很快就不动了,它的身体想卷曲成一团,但总是无法卷曲成一团。烤熟的知了有一种香味,但是我没有火,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这一身衣衫。我只能生吃知了。 那天我生吃了好几个知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恶心。人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动物,和狼虫虎豹一模一样,狼虫虎豹从来不会烤熟了食物再吃,人在极端情况下,也能够返璞归真,过上自己的祖先类人猿那样茹毛饮血的生活。 到了黄昏,我的好生活终于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6 黄昏来临的时候,一只只蝉蛹缓慢而顽强地从树下幽深的洞穴里爬出来,他们在洞穴里生活了两三年,两三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化蛹为蝶,不过它不是蝶,它是蝉。 蝉蛹爬到了树根,然后沿着树干攀援而上,等到距离地面有了两三尺距离的时候,它停了下来,它的背后有了一道纵向的裂缝,它要从道裂缝里爬出来。 爬出来后的蝉蛹,它不再叫蝉蛹,而叫蝉,或者叫知了。 小时候在乡下,我们对知了的特性都非常熟悉。 只要看到地上有指头粗的洞穴,我就在树干根部寻找,总能找到缓慢爬动的蝉蛹。蝉蛹比知了更美味,在这个暮霭渐起的黄昏,蝉蛹成了我的晚餐。 然而,夜晚也给我带来了恐惧。我看到一条银河从头顶上横穿而过,无数的星星闪闪烁烁,似乎一伸手就能够摘下来一颗。远处响起了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让我心头一阵阵发紧。 后来,我找到一个距离地面足有三四米的山洞,就钻了进去。 山洞里凉风习习。多年的乡村生活经验告诉我,如果山洞闷热,那么这道山洞只有一个出口;如果山洞深处有风吹过来,那么这道山洞就有两个出口。 山洞这边距离地面三四米,估计一些大型猛兽爬不上来,然而山洞那边会是什么呢?会不会就是哪一种猛兽的巢穴?我突然感到恐惧,又离开了这里。 天色越来越阴暗,我的心情愈来愈着急,后来,我看到山岩中有一个洞穴,再也不管会不会是两个出口的洞穴了,就一头钻进去。 进去后,突然听到有鸟叫声传来。有了鸟叫声,我反而放心了,洞穴里有鸟巢,那么肯定就不会有野兽。 我搬起一堆石头,在洞口垒起一道墙壁,防止会有野兽闯进来。 夜半时分,果然有野兽来了。 我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气味,接着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洞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也许是老虎,也许是黑熊,或者是野猪,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那只野兽可能也闻到了我的气味,他在洞口盘桓了很长时间,洞穴里的鸟叫声刚开始一片杂乱,后来就没有了,也许它们和我一样恐惧,不敢再发出响声。 野兽在洞外盘桓不去,后来竟然尝试用身体推开洞口的石头,我突然感到极度恐惧。这个洞穴没有另外一个出口,如果野兽推开了洞口的石头,我就必死无疑。 我手中拿起了两块石头,使劲地敲击着,敲出了火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然后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抡圆胳膊,让自己变得更巨大一些。 那只野兽停止了拱动,它b不再试图想要进入山洞,也许是石头相撞的声音吓住了它,也许是撞击出的火花吓住了它。后来,它慢腾腾地转过身,对着洞口放了一个屁,然后离开了。它的屁极臭极臭,让我差点晕过去。 后来我想,那可能是一个大猩猩。 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有敢睡觉,等到黎明时分,才曚昽睡去。 天大亮的时候,我醒来了,听到鸟鸣声嘈杂不已,这才看到洞穴里的那些鸟是布谷鸟。小时候在老家,这种布谷鸟很常见,它们的叫声也因时间的不同而变化。麦子成熟了,它的鸣叫声是“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家中的长工说,它在催促我们割麦子,哪里成熟了,就赶紧割哪里的,要不然一场大风,就会把成熟的麦粒吹落一地。小麦收割完后,就要播种谷子,这时候,它的叫声又变成了“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家里的长工说,它在催促我们播种谷子哩。 在我们老家,布谷鸟只在夏季才会有,到了冬天就看不到了。长工说它去南方过冬去了。 长工还说,布谷鸟是个躲奸溜滑的东西,它把蛋产在别人的巢穴里,让别人替它孵化,自己在一旁观看。它看着别人把小布谷孵出来了,它看着别人喂养它的幼儿,它还看到自己的幼儿越长越大,比喂养它的鸟还要大,但是,鸟类的头脑就是反应不过来,不停地捕食,不停地喂养小布谷,最后饿死了自己的儿女,也累死了自己。直到这时候,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布谷,才走出来接回了自己的幼仔。 我小时候听长工讲起这些故事,所以对这种鸟既爱又恨,爱的是它替农家提醒耕种,恨的是它奸诈狡猾,不劳而获。布谷鸟站在巢穴里,警惕地盯着我,张大嘴巴,发出了吓人的叫声。 我走出了洞穴,我才不会和你一般见识,在你的眼中,你的巢穴美妙无比,但在我的眼中,你的巢穴就是个瓦渣摊。 太阳出来后,我辨别了方向,本来应该继续向东方走,可是山峰的走向让我无法走向东方,我只好沿着山谷向北方走。 走到正午的时候,我来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腹中饥饿,然而这里没有知了。我想,肯定是知了在互相传播,说我喜欢吃它们,它们都躲在了高高的树梢上。现在我该吃什么? 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势下,什么都能吃进去,所有能动的动物鸟类都能够成为食物。这天我吃的是蝎子。 蝎子并不好找,但是我知道蝎子的生活习性。小时候在乡下,我们那里的人有逮蝎子和挖药材的习惯,夏天逮蝎子,冬天挖药材。夏天的蝎子活动频繁,冬天的药材根部粗壮。蝎子和药材都能够卖到药铺里,换点零花钱。 我曾经和长工的儿子逮过很多蝎子,我爹王细鬼吝啬到了极点,每个铜板都和他的筋骨相连,要他一个铜板,就等于抽取他的筋骨。我和长工的儿子一样,零花钱也要靠逮蝎子换取。 蝎子喜欢阴凉的地方,而且喜欢藏身在土缝里,听说蝎子吃的是土,但我一直不相信,土怎么能吃?我们抓蝎子的时候,专门寻找有土的地方,凡是有土缝的地方,一般都有蝎子,搬开一块土,蝎子就蜷身在下面睡觉,我们拿着一双筷子,把蝎子夹起来,放在瓦罐里,蝎子想爬呀爬不出来,被我们卖到了药铺里。 药铺里是把蝎子当成了药引子。既然蝎子能够做成药引子,那么就一定能吃。 在一处山洼里,我翻开几个土块,看到了一窝蝎子,它们可能在午休,劈头盖脑的突然而至的阳光,也没有打扰它们,它们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我抓起了那只最大的蝎子,它可能是蝎子妈妈。 要抓蝎子吃,不能抓头,也不能抓身子,一定要抓住他的尾巴。蝎子的毒刺在尾巴尖,只有抓住尾巴,它才不会蛰到你。 刚吃蝎子的第一口,我非常恐惧,捏着它的尾巴,它的头和脚一直在爬动,将它放在口中,你的嘴唇和牙齿挨着它,能够感觉到它身上冰凉的体温,和它拼尽全力的挣扎。我长声嘶喊着,牙齿切割着它的身体,一口咬掉了它的头,咀嚼几下,就吞咽了下去。 蝎子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它的脚还在我的手指中颤动着,我把剩下的半截身体丢尽了嘴巴,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它的尾巴仍然还会扭动,一下子蛰到了我的嘴唇。 嘴唇上的刺疼激发了我的仇恨,我一个一个抓起蝎子娃子,先撕掉尾巴,再放入口中,它们在我的口中挣扎着爬动,我能感觉到它们的脚爬过我口里的感觉,划动着我的上颚和下颚。我张大嘴巴咀嚼着,它们在我的牙齿间嚓嚓作响,成为了我的食物。 然而,一窝蝎子远远不能满足我的食欲。我继续在灌木丛中寻找蝎子,然而再没有找到。 蝎子蛰了我一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它是在垂死的时候蛰了我一下,好在不要紧。 我找到了一只壁虎和一只蜘蛛。 壁虎也是藏在土块下面,它看到我翻开土块,就急急忙忙逃跑,它四条又短又细的脚在草地上跑得飞快,我飞步过去,一脚踩扁了它。 蝎子看着很恶心,壁虎看着更恶心,它突出来的眼睛,丑陋的粗糙的皮肤,长长的与身体不能比例的尾巴,让人看着就发怵。然而,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我才不管它好看不好看,只要能吃就行。 壁虎被我踩扁了,它黑色的五脏六肺露了出来,我拿根树棍,把五脏六肺清除干净,然后找到一眼泉水,清洗干净,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壁虎的身体很有弹性,很耐咀嚼,吃起来就像牛筋一样。 吃蜘蛛比吃壁虎更让人需要坚忍的意志。 我本来不想吃蜘蛛,我小时候一直很害怕蜘蛛,它黑色的外形,毛茸茸的外表,爬动的腿脚,鼓起的眼睛,都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然而,在这片低矮的灌木丛中,找不到知了,也只能找到一窝蝎子,就连壁虎也只找到一只,剩下的,就只有这只体型硕大的蜘蛛了。 蜘蛛在山洞口结网,结了一张硕大无朋的网。我本来没有看到它,我只是想去山洞里歇一会儿,没想到撞上了它的网,它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没想到成了我的食物。 这只蜘蛛比那只蝎子妈妈大得多,它比我握起的拳头小不了多少,我担心我在吃它的时候,会被它咬一口,就先把它摔死在石头上,然后用木片划开它的肚腹,把它身体里那些黑色的汁液全部挤出,那可能就是毒液吧。 我拎着这只巨大的蜘蛛,找到山泉,清洗干净,然后一口一口吃完它。蜘蛛的身体,没有蝎子那么干脆,也没有壁虎那么冗长,放在嘴巴里,有一种吃馍馍烤糊了的感觉。 我肚子不饿了。 别说什么东西不能说,当你快饿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吃。 穿过灌木丛,我来到了一片小树林里。树林里可吃的东西就多得多,空中的飞鸟,地上的走兽,即使再不济,爬上树去,掏鸟窝,胆子大了,就吃幼鸟;胆子小了,就吃鸟蛋。 还有野果。 森林为所有动物提供了栖息之地和食物来源,包括人类。 我走向一处茂密的草丛,草丛里突然飞起了一只颜色鲜艳的大鸟,它的叫声很刺耳,像用瓷片划着瓷片一样。我本来想着它会飞走,没想到它在我的头顶盘旋不起。看到它这种样子,我哑然失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7 这只大鸟叫大鸨。 我知道它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因为它的窝里有鸟蛋,或者有幼鸟。 小时候在老家,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最典型的是山鸡,山鸡的窝就在草地上,冬天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排成一行,向草地深处走去,如果山鸡被惊飞,却又不飞远,肯定就能够在它的窝里找到幼鸟或者鸟蛋。 我本来不想走进草丛,现在我非去不可了,因为大鸨告诉我,它的窝里还有蛋。 我走过来,果然在草丛中找到两只蛋。它的蛋比鸡蛋大得多,就像皮球一样。 我心花怒放。 大鸨气急败坏,向我发起攻击,我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向它扔去。石头打中了它的翅膀,它腾空而起,恋恋不舍地飞走了。 我想,你的蛋能够落在老衲的肚子里,也是前世修成的福分了。 那两个蛋太大了,该怎么拿啊。我想了一个办法,把裤子脱下来,裤脚打上结,裤管里一边放一个,我把裤子搭在肩膀上,兴冲冲地向前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凯旋过来的将军。 这两个蛋可以够我明天吃一天,甚至都能够我吃两天。再过两天,我肯定就走出了这道道山岭,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只要有人,我就能够生活。 我正在兴匆匆地向前走,突然看到前面形势不好,一只巨大的黑色野猪,两条长长的牙齿呲出嘴外的野猪,带着两只小猪崽在觅食。我站在山坡上,它们站在山坡下。我和它们相距只有几十米。 我寄希望于野猪不会发现我,我蹲下身体,想把自己藏起来,然而已经晚了。那头巨大的野猪鬃毛竖起来,嗷嗷叫着向我冲过来,它长长的嘴巴,碰在一棵碗口粗的数木上,树木应声而断。两只小猪崽跟在后面,尖声嘶叫,好像在给大猪助威。 我魂飞魄散,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掉头就跑,装在裤管里的两个蛋掉落地上,我顾不得捡拾,回头想着树林里狂奔。一棵棵大树向我的身后倒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想我跑得很快,肯定甩掉了野猪,一回头,野猪就在我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它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疯狂。 我呀呀叫着,看到前面有一棵倒塌的树木,我踩着树干跑上去,野猪不会爬上树干,它减缓了速度。我踩着树干跑了一段距离,爬上了紧挨着的一棵大树。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我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野猪不甘心,用它庞大的身体撞击着树干,撞击得砰砰作响。后来,野猪又用牙齿咬着树根,我恐惧万分,如果这棵树被野猪咬断了,我掉下去必死无疑,即使没有摔死,也会被野猪咬死。 野猪咬了一半,突然住口了。它抬起头,大大的扇子一样的耳朵转动着,向来路跑去。我坐在树杈上,看到一只什么动物,叼起一只小猪崽飞一般地钻进了树丛中,小猪崽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大喜过望,逃过一劫。那只救了我的动物是什么?也许是鬣狗,也许是山猫。 其实我应该感谢那只野猪,如果不是这只野猪,我不知道还要在大别山徘徊多久,最后把自己走成野人。 前方有野猪,我不敢再向前走了,我改变方向,沿着山坡爬上山顶。我知道每个凶猛的动物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你进入了它的范围,它就会攻击你。我改变线路,远离它,它就不会攻击了。 当天黄昏的时候,光着屁股的我爬上了那座山峰。站在山巅上,我向下望去,突然泪流满面。 山下就是一座镇子,灯火辉煌,就像天上繁星点点一样。 我终于误打误撞,走出了大别山。 我走到那座镇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乡下人睡觉很早,整个镇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沉寂中。 有一户人家的窗外晾晒着衣服,门上挂着铁锁,我先从木椽上抽了一条裤子下来,裤脚有点长,就挽起来,裤腰有点大,折起来别在腰间,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我光屁股了。 我在那户人家的墙后等候了好久,一直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估计这户人家今晚不会回来了,我走过去,抬起门扇,把两扇门一起打开。那时候的人家都是对开的木门,门上有门枢,门下有凹槽,只要把门扇抬离凹槽,就能够打开房门了。 我把门扇有抬回到门下的凹槽里,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下午吃了蝎子、壁虎和蜘蛛,我想我可能会呕吐,但是没有,那些食物都被我吸收消化了,只是浑身燥热,我起身,摸索到水缸边,喝了一瓢水,但还是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蝎子、壁虎、蜘蛛都可以入药,也可以食用。它们都属于有毒的爬行动物,可预防和治疗风湿和关节疼痛等疾病。 那天晚上,我实在太困了,我想着在这家人的炕上睡一会儿,赶在天亮起身,我没想到一下子睡到了大天亮。 这家主人回来了。 我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时,突然被惊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一女走进了房间,我惊慌四顾,就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个男人操起了门后的顶门杠。女人的叫声引来了门外很多人,他们一齐涌进房门,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进了一个小贼。” 我吓坏了,担心被他们痛打,赶紧告饶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 那个男人说::“不是贼?怎么会跑到我们房间里?” 那个女人尖叫道:“啊呀,还穿着我裤子,呸,呸,呸。” 我低头一看,果然穿的是一条方格红色粗布裤子。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的裤子是不能穿的,只有才会穿女人的红裤子。我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然而我脱了这条红色的裤子,再没有穿的了。 男人的顶门杠举起来,他喊道:“打死这个小淫贼。”,这次他不喊我小贼了,而喊我小淫贼,比那个小贼还难听。 我扑通一声跪倒了,哭着说:“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那个男人的顶门杠放了下来。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老头,他问:“你不是坏人,怎么跑到人家房间了,还穿着人家老婆的裤子?” 我哭着说:“我没有偷东西,我实在太困了,想要睡觉,就跑进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眼睛在自己家里扫视了一圈,看到确实没有丢东西,就不再说话。那个老头又问:“你是要饭吃的吧?” 我赶紧点头。 老头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要饭吃的。但是你这个要饭吃的胆子也太大了,睡人家的床,还穿人家的衣服,你咋连个裤子都没有?” 我说:“裤子磨破了,没有穿的,就摸了这条裤子,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管谁的裤子。”我不敢说我在大别山中的奇遇,我担心他们会继续追问,到时候我无法圆谎,说出了和师父凌光祖诈骗的经历。 老头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算了,别为难孩子了。” 本来想着会挨一通胖揍,没想到老头几句话就将一场危机化解了。我对着老头连磕三个响头。 老头说:“不要了,不要了。” 老头孤身一人,它的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争中。那些年,打仗死个人就像吃碗饭放个屁一样稀松平常,老头没有文化,他的儿子也没有文化,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然而,无休无止的战争却把他们卷了进来。老头的大儿子在穿黑衣服的军队里打仗,二儿子在穿黄衣服的军队里打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老头两个亲密无间的儿子竟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最后,两个儿子都死了。老头的三儿子在走亲戚的路上被抓了壮丁,替韩复榘打仗,刚一上战场,就被飞过来的炮弹炸死了。 老头孤身一人,老伴早就离开了人世,老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头让我给他做儿子。 我不愿意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愿意和老头相依为命,置地盖房,娶妻生子,过上大多数男人都在过的那种生活。 老头家里只有一间房,这不要紧,比我栖息的破庙强多了;老头家里只有罗卜咸菜,这不要紧,比我吃的蝎子蜘蛛好吃多了;老头家里还要下地干活,烧火做饭,这也不要紧,比我走绳索给小偷指路好多了,我起码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慰。 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就会这样度过。我好好努力,挣很多钱,娶一个像妮子或者叶子那样的老婆,天天守着她,不让她干活,我把家里地里的活全部包了,让她每天坐在屋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然而,十几天后,灾难再次降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8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道路一片泥泞,这种天气是农家最清闲的时候,村镇里的男人坐在家里聊天,女人做针线活,一切都看起来宁谧而安静。 老头出去走亲戚,我在床上睡觉。 突然,村口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有马,有枪,还有轱辘比我还高的大炮。 穿军装的人一家一户赶出了村子里的男人,把我们集合在村口,村口有一道斜坡,他们拉不上大炮,让我们帮忙把大炮推上去。 村口集中了二三十名男子,高高低低,老老少少。我知道村中的男人应该比这更多,有一部分聪明的人躲起来了。 我用手摸了摸,大炮是生铁铸造的,坚硬冰凉,看起来就沉重。前面有马拉着大炮,后面有我们在推,我们推上了村口的斜坡,想回家,可是那些穿军装的说,前面还有斜坡,还需要你们,跟上队伍走。就这样,我们走一路推一路,最后就被留在了军队里。 我们每天都在走,穿军装的说,前面在打仗,需要这些大炮。有一个人中途逃跑,被枪子追上,打死了。 那时候我很小,我不知道打仗有多可怕,幻想着能够上战场,以后弄个将军当当。军队是革命的大熔炉嘛。 那时候,我无数次地幻想,穿着笔挺的将军服,腰间挎着狭长的战刀,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地去找叶子。我把叶子抱在我的马身上,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的男人,因为他的男人曾经让人打昏过我。我每抽一鞭子,就喊一声:“你也有今天。” 所以,我来到军队里很高兴。我无家可归,一无所有,而军队刚好就能够让我有了归宿。至于它是谁的军队,是哪个军阀的军队,我才不管他哩。 这支军队一直向北行走,越走距离战场越近,越走逃跑的人越多,但是我绝不逃跑,我盼望着这支军队越来越壮大,到时候我排长连长地往上升,嗨嗨,最后升到将军。 可是,我想想当个士兵,他们连身衣服都不给我。他们对我连一眼都不多看,连一句话都不多说,我在他们这些穿着军装的人眼中,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盼望着上战场,盼望着立战功,立了战功,到时候我在他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 然而,第一次上战场我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爆发的,我也不知道谁打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光看到枪子带着啸声飞来飞去,炮弹带着更大的啸声爆炸了。枪子的声音是抖动细铁丝的声音,带着嘶嘶声;炮弹的声音是钻隧洞的声音,最后是咣的一生。这时候,我突然感到非常恐惧,和被野猪追赶的时候一样恐惧,我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后来,我想撒尿,继续想撒尿。我想给旁边的人说一声,说我出去撒尿,左右一看,都没人了,他们都跑光了。 战壕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更害怕了,好像所有的枪子和炮弹都是奔着我来的。枪声停息了,炮弹也不响了,我想现在没事了,刚刚站起身,突然看到数不清的黑影冲过去,一个穿着不同颜色军装的人举起大刀,向我看来。我哇的一声吓哭了,那个人收起大刀,踢了我一脚说:“小屁孩来这里干什么,快滚。” 四面都是人,我不知道滚到哪里,我害怕再碰到人,在被人抡起大刀,我赶紧抱着头趴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面没有了奔跑的脚步声,也没有了人群的呐喊声,我站起身来,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着无数的死尸。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本来像我这种曾当过江相派弟子的人,是不害怕死尸的,然而那天我害怕了,漫漫无边的死尸,让我相信了鬼魂的存在。我赶紧从这里逃离。 一眼望不到边的死尸,数也数不清的死尸,白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一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子,到了夜晚就都死在这里。他们的爹娘知道他们死在这里吗? 我在死人堆里走了大半夜,终于走出了那片作为战场的旷野,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 站在这条小道上,我突然后悔刚才没有在死尸身上搜几块银元出来。现在想赶回去,我没有胆量了。 我身无分文,没有钱又怎么生活?怎么吃饭?我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回去,只要能够找到三块银元,就立即回来。 我在第一具死尸上寻找,没有找到,他和我是一样的穷鬼。我跨前几部,想在第二个人身上找,他军装的扣子扣得严实,我揭开脖子上的第一个扣子,就在我解开第二个扣子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我。 我惊慌乱叫,可是他的手甩也甩不开;我想跑,可是他在后面拉住了我,我挣不脱。 我的心狂跳不已,几乎要夺腔而出。我听见他在后面说:“扶我起来。” 我回头一看,看到月光下一张沾满了血污的脸,我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他说:“扶我起来。” 我颤抖着手臂扶起他,他的身体冰凉僵硬,我扶着他坐起来,就像扶起了一个耩子。 我又问:“你是谁?” 他说:“我家就在这附近,下午被抓了给人运粮,结果碰上了打仗。” 原来他和我一样,我一下子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我说:“我送你回家。” 我拖着他向那条小路的方向走,可是他的身体死沉死沉,比一口袋麦子还要沉。我身材单薄,哪里拖得动一口袋麦子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了小道上,就累得全身酸软,坐在地上直喘气。 我问:“你伤在哪里?“ 他说:“我腿伤了,站不起来。” 我问:“还流血吗?” 他说:“血流到现在,早就死了。” 后来,我找到一棵树木,折断了,给他做了一根拐杖。 那天晚上,我搀扶着他,我们一起走在那条小路上,走累了,我们就坐着歇一会儿,歇够了,就继续起来走。天亮后,我们以为走了很远很远,可是回头望去,还能看到那些死尸,无数的疯狗,在死尸中争抢。所有通往旷野的道路上,都有疯狗在奔跑。 现在我才看清楚了,他长着一张漫长的马脸,眉毛非常浓密。他穿着那时候大多数乡村男人所穿的对襟汗衫,宽裆灯笼裤,显然不是当兵的。 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呆狗。” 我问:“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留娃。” 他行走困难,一步一瘸,严重影响到我们的速度。我问:“你家在哪里,我去通知你的家人。” 也说:“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七八里,有个村子叫坡地庄,你去村子里叫我家里人过来接我。” 我扶他坐在地上,然后一路小跑赶往坡地庄。那时候,出去躲避战火的人都回来了,因为再也听不到枪声和炮声了。 我找到留娃家,他家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和他一样长着一张漫长的马脸。我向他弟弟说了他哥哥的情况,他弟弟推着独轮车跟在我后面出发了。独轮车,在很多地方叫鸡公车。 我的生活又有了暂时的安定。我住在他们家,吃在他们家,和他们一起下地干活。战争过后,农民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境况。只是那天小路断绝了,没有人再敢行走,听说那里常常闹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四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49 我在留娃家一直生活到那年春节。 一直呆在人家家里,也不是一回事儿,尽管我算是留娃的救命恩人,尽管他们兄弟俩嘴上不说,但是我自己要自觉。在乡村里,家里添一个男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要吃饭,他要穿衣,以后还要给他娶媳妇。而是我还不是一个全劳力,庄稼地里的很多活路我都不会干,我在他们家,只会给他们添累赘。,我一直想着离开。 大年初二,他们家一个亲戚来拜年了,这个亲戚在附近县城生活,摆了一个刻章摊子,我一听留娃向我介绍,立刻眼前一亮,我决定跟着他走。 我是有手艺的人,我要靠自己的手艺吃饭。 那个亲戚名叫顺娃,他在留娃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要回家了。他带上了我。 手艺人呆狗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那天下午,顺娃带着我一走进一座县城,我就感觉到这里很熟悉,城门,城墙,城隍庙,饭店,缝纫铺……突然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和师父凌光祖认识的那座县城。 我立刻想起了高老太爷和那家刻在房梁上的马车。 三年过去了,师父走了,但是他的徒儿还在,我决定先做做最后的一笔生意,把那家刻着马车的钱收了,然后跟着顺娃到临近的县城,一心一意刻章子。 这座县城我们只是路过,住宿一夜,第二天赶回顺娃生活的县城。 天快黑的时候,我和顺娃住在客栈里,我对顺娃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然后走向那家房梁上刻着马车的大户人家。 小城不大,还是那几条街巷,几年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变化。 我路过高老太爷家,高老太爷家门口的石狮子上坐着一个没有长开的女子,她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显得小里小气,却皱纹密布。那张脸就像包子一样,又像紧急集合似的。 一个老头迷路了,就走过去问那个女子:“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巷子叫张家坊?”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非常高兴,又问道:“张家坊的张老逗你认识?”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更加高兴,继续问道:“到张老逗家怎么走?” 女子还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有些疑惑,又问道:“你该不会是傻子吧?” 女子依然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走开了,弄了半天,原来这个傻女子只会说这句话。 这个女子可能就是高老太爷的宝贝女儿。 我害怕高老太爷突然走出来,认出了我,那就麻烦了,所以脚步匆匆从他家门口走过。 穿过两个小巷,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盖房子的院子,他家盖得真阔气,院墙全部用青砖砌成,墙砖上盖的是高门楼,屋檐上雕刻着飞龙走兽。我站在门口向内望了一眼,看到他家雕梁画栋,池馆水榭,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好的院子。 我站在门口,双脚发软,没有底气,自己先胆怯了。我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相信?我要是进他家门骗钱,他会不会给我?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默念着《英耀篇》中的六字诀:审、敲、打、千、隆、卖。《英耀篇》中说,只要熟练运用这六字诀,就无往而不胜。 我想,我只敲诈这一次,钱到手了,永远再不给人算命了。愿佛祖保佑我这次成功。 我走进了这家院门。 这天是大年初三,这家一院子的人,有长袍短褂的老太爷,有西装革履的洋学生,还有几个剪短了头发的漂亮女孩。我一看到这么多人,突然就发慌了。我告诉自己,师父凌光祖在这时候绝对不会发慌,我也不要发慌。 老太爷看到我来了,就对身边的人说:“来财神爷了,夹上两个肉馍,送过来。”这里的风俗是,过年这几天,只要家里来陌生人,都称为财神爷。即使来个乞丐,也称为财神爷。 仆人果然给我送来了两个肉馍,白面馒头里夹着肉片子。我当时正饿着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因为吃得太猛了,我喉咙里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又说:“端碗豆子饭。” 仆人又给我端来了一碗豆子饭,大米豇豆煮熬而成,香喷喷,热腾腾。一碗豆子饭下肚,浑身舒坦。 吃饱了喝足了,我坐在这家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房间里,把自己装成一个经多见广的老江湖。我对老太爷说:“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老太爷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他刚开始把我当成了一个上门乞讨的叫花子,现在感觉到我大喇喇地不像叫花子,老太爷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事情?” 我又重复一遍:“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老太爷说:“没有啊,孙子从日本留学回来,还带回了日本的洋媳妇;孙女在京城上女子师范大学,今年就毕业;外孙在汉口做生意,生意也成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马上头大了,人家家里事事如意,我下面该怎么说。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我们诈骗那个高老太爷和那个儿子在省城做生意的老太婆,师父先在外围把他们家情况了解清楚,才上门诈骗,而我冒冒失失跑进来,总以为几年时间过去了,他家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而人家根本就没有的,这下该怎么办? 老太爷家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困窘极了,憋不出一句话。最后,我豁出去了,就说:“你们家现在好,但以后不一定好,你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做了手脚。” 老太爷问:“什么手脚?” 我说:“你们家的房梁上刻了一架马车,把你们家的钱财一车车拉出去。” 老太爷还没有说话,他西装革履的孙子先上火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吼道:“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就说谁刻了一架马车,我们找不到人,原来是你,你自己送上门来。” 这个孙子挥舞拳头要揍我,他的日本媳妇慌神了,在后面拉着他的衣服一连声地喊:“哇大几恼,谷轮吉娃……” 这个孙子怒气冲冲地说:“要不是看在过年时节,老子打出你的屎来。快滚!” 我抱头鼠窜,一路上都不敢回头。我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装神弄鬼,居然碰上个不信鬼的。 第二天,我跟着顺娃来到了一个叫做宝兴的县城。顺娃在县城的西南角摆了一个小摊,专门给人刻章子。 刻章子是个冷门生意,只有识字的人才刻章子,那时候识字的人很少,所以,要刻章子就必须要把摊子摆在学堂门口呀衙门门口呀,这里面都是识字的文化人,就像很多年后有了邮局,邮局门口一定会有一个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中拿着一管毛笔。要是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把他的摊子摆在纸花店门口,肯定没有生意,谁会给死人写信? 做生意有门道,选址很重要,开饭店的不能挨着公共厕所,开药材铺的不能挨着棺材铺。刻章子的不能挨着城墙角,那时候识字的人本来就少,你挨着城墙角,谁会注意到? 但是,顺娃的生意不是靠给人刻章子的,他是做旧业这架机器中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他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作用很大。 顺娃也刻章子,也当眼线。 距离刻章子摊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字画店,顺娃真正的生意在这里。 我刚刚来到宝兴县的第一天,顺娃就扔给我一块杜梨木,他说:“把你的名字刻出来。” 杜梨木是专门用来刻章子的木料,这种木料质地坚硬,不怕虫蛀。虫子闻到杜梨木这种特殊的气味,就退避三舍。 我拿着刻刀,三两下就在杜梨木上刻出了“呆狗”两个字。顺娃说:“刻得很不错,以前学过?” 我说:“没学过,在私塾学堂里自己刻着玩的。” 顺娃说:“那好,以后我让你刻什么,你就刻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0 当天下午,顺娃让我刻印“八大山人”四个字。我问八大山人是谁,怎么名字还是四个字。他说是一个画家,很有名气的。我问是不是在宝兴县城,他说早就死了。 我问:“一个死了的人,还要什么印章,他早都不需要印章了。” 顺娃没好气地说:“不要多嘴。少说多听,是我们做旧业的规矩,记住了没有?” 我只好说:“记住了。” “八大山人”四个字,我很快就刻好了,顺娃从我手中接过印章,看了看,觉得很不错,就让我送到旁边那家字画店里。 字画店里有一个中年人,留着两撇胡须,应该是老板,还有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可能是学徒。我对那个中年人说明了我的来意,中年人让我走进柜台里,打开后门,走到后院。后院的地上,我看到铺着一张绘画,足足有一米长。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画?画了这么大?” 中年人说:“这是花鸟画。” 我问:“谁画的,画的真好。你看着鸟,都快要飞了;你看着石头,看了都想摸一把。” 中年人说:“八大山人画的。” 我觉得奇怪了,顺娃说八大山人早就死了,怎么他又会画这么大的一幅画。而且,这幅画的纸张是新的,显然画成不久。难道八大山人还活着,是顺娃在骗我? 我正在低头观赏这幅画的时候,后院房子里出来了一个老头,干瘦干瘦,个头又小,他指着我问:“这是谁?干什么的?” 中年人说:“是顺娃的徒弟,不是外人。” 老头又回到了房间里。我觉得这个老头挺神秘的,我看个画,你就发那么大脾气,至于吗?我悄悄来到窗口,看到那个老头正在案几上作画,快要画完了,摊在案几上的那幅画,和院子里铺在地上的这幅画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鸟,都是一样的石头。 哦,原来他就是八大山人。顺娃一定和这个名叫八大山人的人有矛盾,就咒他早死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起这样奇怪的名字,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大,名不副实。 在顺娃这里,我每天都很清闲,顺娃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他来的时候,也不在刻章子摊子前呆多久,更多的时候是去那家字画店里;他不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顺娃每次离开前,都要给我叮咛一句:看到有生人来到城墙角,要赶紧告诉字画店。 字画店这些人在干什么?不就是卖字画的吗?干嘛会这么紧张? 在我来到宝兴县半个月后,有一天,顺娃把我带到了城隍庙前的一个巷子口,把一个用床单包着的长条纸盒塞在我怀里,他说:“站在这里别动。”然后他就消失了。 那天是元宵节,城隍庙前人山人海,杂耍的,卖小吃的,卖玩具的,在城隍庙前摆了很长的一串。大街上的每个人都穿着过年的新衣服,人人喜气洋洋,孩子在人堆里乱窜;小伙子专往女孩子堆里挤;老太太拄着拐杖,看起来浑身是劲,就是脚步迈不开;老头子叼着旱烟袋,脸上笑眯眯地。 我正在入神地观望着,顺娃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他悄悄告诉我说:“看见左手边那两个人没有?一男一女,男的穿西装,女的穿长裤。” 我向左手边一看,就看到了这一对男女,他们无论从穿着,还是从神态上,看起来就像从大城市来的人。他们皮肤白皙,而这里的人因为风吹日晒,皮肤黧黑。他们走路的时候昂首挺胸,那个女人更是把挺得很高,颤颤巍巍的,一点也不嫌羞;而我们这里的人走路的时候都耸起肩膀,身体前倾,像个大猩猩一样,而且我们的衣服都很宽大,穿上后都看不出体型。所以,我一眼就能够从人群中看出他们。 顺娃说:“你走过去,缠着把这幅画卖给他们,要十块银元,就说你偷老爷的。把他们带到你身后这条巷子里谈。” 我问:“哪个老爷?” 顺娃说:“你甭管哪个老爷,叫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 我问:“他们要是不买呢?” 顺娃说:“不买也好,你把字画卷起来,装在盒子里,用床单包好,让他们拿上。” 我问:“他们拿上,要是不给钱呢?” 顺娃说:“不要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行。” 我说:“好的。” 顺娃说完后就消失了,我抱着包在床单里的长形纸盒,迎着那一男一女走过去。他们正在东张西望地观赏街景,丝毫也没有留意到我来到他们跟前。 我拉一拉那个女人的衣袖,女人低下头,我问:“要不要字画?” 男人和女人看到我都很惊讶,他们问:“你是谁?” 我又问:“要不要字画?” 男人问:“什么字画?”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偷老爷的。” 男人说:“让我看看。” 我抱着用床单包着的字画,引着那对男女来到了那条巷子。那条巷子非常狭窄,只住了几户人家,巷子尽头是一片小树林,树林边扔着一摊摊垃圾,显然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我们来到了树林边,我把床单摊开,铺在地上,把纸盒打开,取出那卷字画,铺在床单上打开,赫然发现这就是我半个月前见到的那张花鸟图。只是搞不清楚,是当时铺在院子里的那张呢,还是摊在案几上的那张。 但是,又不对。那天见到的画纸张很新,泛着白色;而今天这张画的纸张陈旧,发黄变脆。那么,会不会是那个名叫八大山人的干瘦老头很早以前画的? 这幅画的左边有一个印记,正是我所刻的八大山人的印记。我指着印记,像个内行一样对他们说:“看看,这是八大山人画的。” 那个女人听说八大山人,她轻轻地惊呼了一声,俯下身子仔细观看。那个男人也心有所动,他的眼睛里有火花跳跃了一下。 我炫耀地对他们说:“我见到八大山人作了,他画的可好了。” 那对男女一齐笑出声来,女人说:“这个小弟弟真会开玩笑。你知道八大山人是谁吗?” 我说:“不就是一个干巴瘦的老头吗?” 女人说:“是老头不假,可是他是明末清初最著名的画家,距今都有300年了。” 哦,我失言了。原来顺娃说得对,他确实早就死了。 男人站直身体,他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我知道自己说错了,不敢再多说什么,故作镇静地看着地上的花鸟图。 女人问:“你这幅画怎么来的?” 我说:“偷老爷的。老爷可喜欢这幅画了,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熟了,他才点上纱灯,从橱柜里拿出来,仔细观看。” 女人问:“你为什么要偷他的心爱之物?” 我继续编着谎话:“我给他干了一年,他不给我工钱,我不能回家过年,就偷他的画卖。” 男人眼中的疑惑在渐渐消失,他问:“你要多少钱卖?” 我说:“十个银元。” 男人说:“太多了,一个银元怎么样?” 我说:“不卖。” 男人说:“你看你这画,明显是假的,要是真的,起码卖一千个银元。” 我说:“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是偷老爷的。你要说是假的话,我就不卖给你了。” 我把那张花鸟图卷起来,装在长条纸盒里,然后用床单包上。女人和男人一交换眼神,就问道:“你卖不卖?你怎么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要走。这孩子……” 我把床单包着的纸盒子推给她,说:“你要是犹豫,就再看一遍。” 女人抱上了纸盒子。 就在这时候,巷子里突然冲过来五六个人,他们径直朝我们跑过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拎着我的领口问:“呆狗,是不是你偷了老爷的字画?” 我吓坏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用求援的眼神望着那对男女,那对男女也坏坏了,他们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那些人胁迫着我向前走,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后面推,我喊了一声“救命”,立即换来一个重重的巴掌,满脸横肉的人呵斥道:“再敢喊,就撕了你的嘴。” 我吓坏了,不敢喊叫了。 他们将我拉出了那条巷子,这才放开我。满脸横肉的人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兄弟,受委屈了,回去吧。” 我感到异常蹊跷,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却又放了我?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1 我回到刻章子摊不久,顺娃也回来了,他满脸喜色,夸奖我干得不错。 我不明白自己哪里不错,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顺娃说,我被那几个人抓走后,他来到了那条小巷,当时那对男女抱着那个纸盒准备开溜。他追上去说:“让我看看你们怀里抱着什么?是不是我家老爷最喜爱的那张画?” 那个女人赶紧把画交给了他,说:“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顺娃把画接过去打开,看到是花鸟图,就说:“终于找到了,这幅画老爷一天不看,就睡不着觉。” 顺娃拿着那个纸盒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叫住了他,说自己可以买这张画,多给钱也行。 顺娃装着犹犹豫豫,他说:“要是找不到这张画,回去给老爷没法交差。” 那个男人说:“你说没找到,老爷也拿你没办法。” 顺娃说:“卖给你们,就对不起老爷了。这可是老爷家传的宝贝。” 一听说是家传的宝贝,那个男人更要买。 顺娃说:“我要是找不到画,老爷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赶走我,我下半生都没有着落了……我还是带回去给老爷吧。” 那个男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你说,多少钱,我给你的钱绝对够你后半辈子生活。” 顺娃迟迟疑疑地说:“一百块银元。” 男人说:“一百块银元,我身上没有带,我只有三十块银元。” 顺娃坚决地说:“那我不卖了。“ 男人说:“要不这样吧,我先给你三十块银元,你把画给我,你站在这里别走,我回到客栈,再给你送来七十块银元。” 顺娃说:“你要是不来呢?” 男人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顺娃说:“好,我相信你,就在这里等你,你可要快点啊。” 男人和女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然后手拉手离开了。他们一出巷口,就狂奔而去,连客栈的行李都不要了,就跑出了县城。 可是,我还是感到很奇怪,顺娃怎么会知道那一对男女会买画,那些和我演双簧的,又是些什么人? 顺娃说,这一对男女,已经有人盯了好几天,几乎每一个来到宝兴县购买字画的人,他们都了如指掌。只要他走进宝兴县用黄土垒成的城墙和抱着铁叶子的城门,就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在宝兴县城里,每走一步,都走进了人家设置好的圈套里。 我问:“宝兴县就有这么神?” 顺娃说:“你不了解宝兴县的历史。宝兴县从明代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在做旧,这里是做旧业的发祥地,全国所有的假字画假瓷器,还有假青铜器,都是从这里流出的。想发大财就靠骗,总部设在宝兴县。” 我笑了,真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我问:“那些买文物的人,为什么要来宝兴县?他们不来宝兴县,不是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顺娃说:“不来怎么能行?宝兴县距离洛阳很近,距离开封也很近。洛阳和开封你知道什么地方吗?” 我说:“不知道。” 顺娃说:“你真是笨到家了,连洛阳和开封都不知道。洛阳是十三朝古都,过去的京城,住的都是有钱人。洛阳城边有座山叫邙山,是风水宝地,历朝历代的有钱人死后都埋在这里,想给后代带来好运气。你想想,这一千年来在邙山上埋了多少人,有钱人死后,总要有陪葬品。你想想这一千年来,邙山上埋了多少珍贵文物?” 我说:“那确实够多的,一层有一层,值钱的东西多得数不清。” 顺娃说:“再说说开封。开封是七朝古都,是宋朝的发祥地,是北宋的都城,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和最大的城市。开封的书画和工艺品,一直是中国古代的最高成就,名扬天下。知道宋朝吗?这是中国几千年最富裕的朝代,你看看《清明上河图》就知道了。” 我问:“什么图?” 顺娃说:“你真笨,连历史都不知道,怎么能做旧?《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北宋开封的景象,画中人物有官员、农夫、商人、医生、和尚、道士、狱吏、算卦的、划船的、纤夫、女人……是中国价值最昂贵的一幅画。” 我突然对顺娃刮目相看,真没想到他对中国历史还这样有研究。 顺娃接着说:“宝兴县往东边是开封,往西边是洛阳,无论是南方的有钱人,还是京津的有钱人,要来买文物,第一站肯定是宝兴县。久而久之,洛阳和开封的文物,都会聚集在宝兴县。宝兴县成了全国最大的文物市场。” 我问:“那么多文物来到宝兴县,谁还买假文物。” 顺娃说:“你这就不懂了。真文物在市面上你就看不到,一出现,就走地下通道,运到了京津地区和南方富裕地区。他们有他们的运输通道,有人挖,有人买,有人运,有人接,一条龙服务。没有真文物了,我们的假文物就有了市场,全国各地每天有多少人来到宝兴县买文物,我们就把假文物卖给他们。他们买的是假文物,但是掏的是真文物的钱,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是假的。” 文物江湖原来这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顺娃继续说:“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宝兴县,你知道从事做旧业的,有多少人?” 我说:“估计有百八十人吧。” 顺娃嗤嗤笑了:“百八十人,你连个零头都没有说上,告诉你吧,有五六千人。” 我大吃一惊,真没有想到啊,这个小小的地方,居然以后这么多人在从事做旧业。 顺娃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宝兴县有山不出头,有水不浮舟,就靠吃文物挣钱。” 我问:“那我今天见到的,怎么才有这几个人?” 顺娃说:“宝兴县从事做旧业的,有近千家。我们这一家,属于中不溜的。有的家很大,有上百人;有的家很小,只有几个人。但是每一家的组织机构都是一样的,这个组织机构中的每一层人,都有一个专门的称呼,按照出场的先后顺序依次为:万字、幺鸡、条子、筒子、白板、老姜。来到宝兴县买文物的,我们统一叫他万字;跟踪万字,查看他有多大的购买实力,想购买哪一种文物的人,我们叫幺鸡;接近万字,和他套近乎,拉关系,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给他介绍文物行情的,我们叫条子;制造现场,吸引万字进入圈套,引诱万字上钩的,我们叫他筒子;出示假文物,和万字成交的,我们叫白板。我们的幕后老板,进行策划这一系列活动的,什么时候哪一种人出动,出动后怎么和万字联系的,我们叫老姜。” 我听得目瞪口呆。 今天,那对城市来的男女,是万字;我的角色,是条子;那些将我绑架走的以满脸横肉为首的一伙人,是筒子;顺娃是白板。幺鸡和老姜没有见到。 老姜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个躲在幕后指挥的人,一定非常神秘,就像那位总舵主一样。 我还有一个疑问,那些字画,明明半月前还是崭新的,为什么半月后就成了陈旧的? 顺娃说:“这还不简单?” 我说:“风吹日晒,是不是?” 顺娃说:“不是的。你再风吹日晒,也达不到那种陈旧的效果。有一种方法,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够达到放存了几百年的效果。” 我问:“什么办法?” 顺娃说:“过两天要让你送一批货,你亲眼就能够看到。” 两天后,我又走进了那家字画店,又见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和那个少年。这次我知道了,中年男人叫楚润轩,少年叫冰溜子。我不知道冰溜子是少年的真名还是诨号,大家都这样叫他,我也跟着这样叫。 这次,没有见到那个干巴瘦老头。我对那个老头没有好印象,因为他第一次见面,就用他的狗爪子凶巴巴地指着我。 冰溜子看到我来了,就对着笑着,笑得很开心,露出满嘴的白牙,像个野兽一样。这一年,我觉得我长大了,我要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要有自己的交际范围,我觉得冰溜子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 楚润轩对冰溜子说:“去地下室把熏好的字画拿出来。” 我试探地说:“我也去,给冰溜子帮忙。” 楚润轩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2 我高高兴兴地跟在冰溜子的后面,走到了后院,然后又走到了后院的墙角。墙角有一道伸向地下的台阶,沿着台阶下去,走十几米,又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地下室的四面都点着煤油灯,中间放着一只大锅,锅下烧着柴禾,锅里盛着水,热气腾腾,锅上夹着三根竹竿,竹竿上搭着纸张。 我指着大锅问冰溜子:“怎么在这里烧水?烧这么多水干嘛?” 冰溜子说:“大锅里盛的不是水,而是茶水。” 我又问:“烧这么多茶水干什么?” 冰溜子说:“茶水熏上面的字画,字画就会变成黄色。” 我说:“哦,搭在竹竿上的是字画,我还以为是纸张呢。” 冰溜子说:“用茶水在下面熏,不但纸张会边松脆,就连墨汁印章都会变得陈旧。” 我问:“这得熏多久啊?” 冰溜子说:“看时间。一般熏一天,陈旧程度就相当于一二十年,你想要东晋王羲之的字,那就需要熏两三个月。” 我问:“王羲之是谁?” 冰溜子在墙角的一沓陈旧的字画中翻了翻,给我拿出一张说:“这就是王羲之的字,这一张要是真迹,最少需要一卡车银元。” 一卡车银元,那得有多少钱啊。我惊讶地捧着王羲之的字,却发现他写得一点也不好,潦草不堪,我没有一个字能认识。我想,不就是几个字吗?谁写不是写?凭什么你叫了王羲之,写出来的毛笔字就那么值钱,我叫了王呆狗,我写的字就没有人要?就这几个我不认识的烂毛笔字,顶不了吃,也顶不了喝,给我我都不要,还卖那么多钱,蒙谁呀! 王羲之的字我不喜欢,我就改看画,画我终究能看懂,就像那个八大山人画的花鸟画,我一看就喜欢。 有几张纸上画的是马,那些马膘肥体壮,有的在吃草,有的在奔跑,还有的在嬉戏。这些马还得很不错,最起码我能看懂,知道这是马,而且还画得很像,比那个名叫王羲之的人强多了。王羲之嘛,纯粹就是一个骗钱的,写字那么烂,还要那么多钱。其实那些写毛笔字卖钱的人都是骗子,字不就是让人认嘛,你们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斜斜,让人看不懂,认不出,装神弄鬼,然后就说你写的是艺术。饭是让人吃的,你们故意把饭做得极端难吃,别人提意见,你们摇头晃脑地说你们那是艺术,我呸! 我喜欢那些马,就问冰溜子:“谁画的?” 冰溜子说:“唐朝的韩干。” 我问:“这一张画卖多少钱?” 冰溜子说:“要是真迹,也值一卡车银元。” 我要有几十卡车银元,全部买了韩干的画,王羲之的字一张也不要。用他的字擦屁股,我还嫌纸太硬。 冰溜子抱着王羲之,我抱着韩干,我们从地下室走出来。我本来想着这些字画就能够摆在店铺里卖了,但是,冰溜子说:“还不行。” 我问:“还需要什么?” 冰溜子说:“还需要虫蛀。” 我说:“虫都蛀了,谁还要啊。” 冰溜子说:“这种东西,越老越值钱,越破烂越值钱。有了虫蛀,万字更会相信这是值钱东西。” 冰溜子拿起一张王羲之,在边角滴下了几滴蜂蜜,然后放在了院子里。一会儿,几只蚂蚁兴冲冲地赶来了,它们爬在蜂蜜的地方狂啃,它们显然很高兴,摇晃着触觉,也摇晃着脑袋。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王羲之的边角就出现了几个小洞,完全像虫蛀过的一样。 茶水熏过了,蚂蚁啃过了,还不行,冰溜子从墙角扯下几根蛛网,缠绕在王羲之的边角,这才卷起来。 现在,一副价值连城的王羲之的字幅就做成了。 我问:“这幅字能卖多少钱?” 冰溜子说:“少了一百块大洋不卖。” 一百块大洋?刚才冰溜子抱上来了几十张王羲之,这得卖多少钱啊! 那天,我在字画店里,还见到了一个老头,他满脸皱纹,肤色粗糙,看起来就像下了一辈子苦的农夫。他话语很少,但是楚润轩对他很敬重。我问冰溜子那是谁,冰溜子说那个人每隔几天就来一次字画店,但是几乎不说话,他也不知道那是谁。 几天后,顺娃又带了两个人过来,让我把他们送到一个叫做周家口的地方。这次是两个男人,头发都花白了,但是精神矍铄。一个胖点,一个瘦点。 我悄声对顺娃说:“我不认识周家口。” 顺娃说:“这两个老人要去周家口收古董,我说我忙,让你带着去。出了北门,一直走,然后只要见岔路口,就左拐,左拐几次,就能走到周家口。” 我问:“一共左拐几次?” 顺娃说:“你反正一直左拐,就能遇到接应你的人。” 我想,顺娃为什么要我带着去,可能我和万字在一起,他们对小孩没有戒备心。 我带着他们出了北门,左拐两次,越怪道路越窄,我正想着前面能不能走通,突然看到苍茫暮色中,有人在鬼鬼瑟瑟地盗墓。 看到有人盗墓,那两个老头眼都亮了。 看到有人盗墓,我非常害怕,藏在树丛中。两个老头想要过去,我说:“等一等,等他们走了再过去。听说这些盗墓贼心狠手辣,见人就杀。” 胖老头嗤然一笑说:“盗墓贼不就是想多卖两钱吗?你给他们钱,他们怎么会杀你?” 我说:“他们盗墓是不想让人看见的,要是发现我们看见了,我们还能活吗?” 胖老头以经多见广的口吻说:“我和盗墓贼打交道又不是一回两回,他们就是当地的农民,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瘦老头也跟着说:“我们收购古董的,最想找的,就是盗墓贼,盗墓贼挖出来的,绝对是真货。要是盗墓贼卖出去了,倒手几次,不但价格高昂,而且还很可能遇上了假货。” 胖老头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胖老头和瘦老头不顾我的劝阻,从树丛里走了出去,我没有办法,只好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们后面。我小心翼翼地说:“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千万别怨我。” 胖老头说:“能有什么意外?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会多给你两钱。” 我们走进了那群盗墓贼,盗墓贼非常惊慌,他们把从坟墓中刚刚挖出来的,还带着潮湿泥土的古玩,用一张花布床单包一包,就准备逃走。 胖老头高声喊:“别走,别走,我是买家。” 盗墓贼跑出了十几米,有的继续奔跑,有的迟迟疑疑地停下来。前面奔跑的看到后面停了下来,也不跑了。 我们来到那座被刨挖开的坟墓旁边,坟墓旁有一棵长得歪歪扭扭,树身扭得像麻花一样的老柏树。北方风俗,死者掩埋后,在坟茔旁一定要再柏树。这棵柏树这么老,说明这座坟墓也很古老。 我们看到坟墓表皮被铲开,荒草呀泥土呀脚印呀一片狼藉。坟墓上方有一个深洞,站在上面望不到下面,但是能够感觉到很幽深,洞口的旁边还有一些衣服的碎片,是那种非常陈旧的丝绸花布碎片。 死者旁边的柏树,和死者身上的丝绸花布碎片,说明这座坟墓不但是一座古墓,而且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古墓。 大户人家才有殉葬品,穷困人家死了,用席子一卷就掩埋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坟墓里不但有货,而且还会是很值钱的好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3 那群盗墓贼望着我们,心怀戒备,他们一条腿朝前,一条腿朝后,做好了还要再次逃跑的准备。胖老头腆着大肚子,挥舞着手臂说:“我就是来买古董的,让我看看,都是些啥玩意。” 盗墓贼中也有一个老头,穿着黑色粗布上衣粗布裤子,他的年纪看起来和胖老头差不多,但是精神状态不如胖老头。胖老头红光满脸,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粗布老头满脸黑斑,那是长期风吹日晒造成的。 粗布老头说对胖老头说:“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胖老头说:“我们从京城来,回去想带上几件古玩,作为传家宝。听说县城里都买不到了,全是假货,就来乡下买。” 胖老头刚说完,瘦老头就接着说:“我们要去周家口,这个小孩是给我们带路的。他就是你们县城的人,不信,你问问他。” 盗墓贼中走出了一个小伙,穿着坎肩,佝偻着腰身,看起来未老先衰,一般长期在乡村干繁重农活的人,都会这样。他指着我问:“这个孩子,你家在县城哪里?” 我说了刻章子所在的那个地址。 他又问:“顺娃你认识不认识?” 我说:“认识。” 他接着问:“冰溜子认识不认识?” 我说:“认识。” 小伙子对着粗布老头说:“真的是县城的人。” 胖老头长长吁了一口气,他说:“你看看,我就说我们是来买古玩的,你不信,现在有这个小孩作证,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粗布老头看看我们三个,似乎确定了我们的身份,这才说道:“这位客人,不是俺们不想卖给你,卖给谁都是卖,可是,这些东西不能卖给你。” 胖老头说:“你都说了,卖给谁都是卖,为什么又说不能卖给我?” 粗布老头说:“你不知道啊,这个古墓一被发现,就被大东家买了。比方说,大东家说这个古墓我用一千块银元买了,挖出来的东西全部归我。要是挖出来的东西超过一千块银元,大东家就赚了;要是挖出来是个空坟,大东家就赔了。” 瘦老头说:“这个方法我听说过,有的古墓就是这样的。” 粗布老头接着说:“这个古墓是昨天才发现的,大东家就买了,给了我们老板两千块银元,我们老板就找我们来挖,这不,就挖出来这一堆东西。这一对东西我们不能卖给你,我们必须全部交给大东家。” 胖老头说:“让我看看,都挖出来些什么东西?” 粗布老头说:“你看也是白看,不能卖给你,你干脆就别看。” 胖老头说:“看一下打什么紧,又不会给你看没了。” 胖老头挥挥手,让坎肩小伙把花布床单打开。 床单一打开,胖老头和瘦老头都一声惊呼,那里面有青铜器,有瓷器,有字画,有玉石,鼓鼓囊囊一大堆。胖老头和瘦老头一边站了一个,借助着愈来愈暗淡的天光,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大堆宝贝,他们想要拿起来查看,被坎肩小伙伸手挡住了。我看到坎肩小伙伸手阻挡的时候,趁机把花布床单上的一枚印章夹在手心,放在了自己口袋里。站在我旁边的瘦老头也看到了。 胖老头还坚持要买,粗布老头不卖。 后来,粗布老头看到实在拗不过,就说:“你要买,就全部买,我们这么多人,把钱分了,回去给大东家说没有挖到东西。” 胖老头问:“你要多少钱?” 粗布老头说:“两千块银元,加上我们的辛苦钱二百块银元,一共两千二百块银元。” 胖老头说:“你等一下。” 胖老头和瘦老头站在了一边,头对头窃窃私语,我们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胖老头过来说:“我们只能拿出来二百块银元,看能不能从你们这里面挑选几件,卖给我们。” 粗布老头说:“那不行。才二百块银元,我们这么多人哩,不够分哩。这事情要是烂包了,哪个大老板还敢雇我们干活?” 粗布老头一挥手说:“包起来,回家。”看见小伙就将那些古董包起来,我看到他又从里面拿了一件什么东西,偷偷装在了口袋里。 月亮升上来了,原来奔来了两个骑马的人,他们跑到跟前,连马身都没有下,就问粗布老头:“挖出来没有?” 粗布老头说:“挖出来了。” 骑马的人说:“快点回去,大老板在县城等得很着急,省城来收货的人也在。” 骑马的人说完就转身走了,粗布老头不再搭理我们,他对他手下的人喊:“快回。” 粗布老头带着他手下的人撩开大步走了,走出了几十米,我听见那个看见小伙说:“你们先走,我拉泡屎,随后赶上。” 有人笑骂:“懒驴懒马屎尿多。” 我们看到在明亮的月光下,坎肩小伙离开了那群人,跑向旁边的树林里。 瘦老头说:“这个小伙刚才偷了两件东西,肯定是想买给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向坎肩小伙走去,坎肩小伙也向我们走来。 坎肩小伙一看到我们,就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印章,一个是玉佩。 胖老头拿起印章,他惊呼:“这是羊血玉啊。”瘦老头拿起玉佩,也在惊呼:“这是秦王李世民御赐的啊。” 两个老头兴奋得浑身颤抖,他们对着月光想看清楚印章上的字迹,可是印章太小了,他们看不清楚。坎肩小伙还在催促着他们快点,要不然他赶不上那支盗墓队伍,会被怀疑的。 仅仅凭借秦王李世民御赐的那块玉佩,他们就判断出这个古墓的主人身份不一般。坎肩小伙催促他们快点付钱,要不给钱,他就要带着东西离开。 胖老头问:“你要多少钱?” 坎肩小伙说:“五百块银元。” 胖老头说:“怎么会这么多?” 坎肩小伙说:“你也看到了,那是秦王李世民御赐的,我也看到了。所以,仅仅这块玉佩,拿到大城市卖,没有一千块银元下不来。” 两个老头又头对头凑在一起商量,他们所能拿出所有的钱,也只有二百块银元。后来,经过讨价还价,他们以二百块银元的价格,和坎肩小伙成交了。 坎肩小伙跑远了,两个老头喜不自胜,他们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仅仅那块玉佩,价值就远远超过二百块银元。而那块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呢?他们不知道。然而,那是一块羊脂玉,也是价值不菲。 他们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惊喜,擦亮火柴,点燃了一堆篝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火柴,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方块,居然能够把火装进去,真奇妙。 篝火点燃后,他们凑近一看,发现印章上赫然刻着“虞世南印”四个字。他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然后睡在地上打滚,滚哭狼嚎。 这个印章有什么奇特的,能够让他们疯癫成这样?后来我才知道,虞世南是唐初名臣,李世民非常常识他,他的家乡就在这一带。褚遂良的书法非常好,自古有名。 如果这个古墓中挖出的是虞世南的印章,那么说明这个古墓的主人就是虞世南。别说那些青铜器和瓷器,仅仅那些书法作品,就是无价之宝。 两个老头一商量,决定拦截住那支盗墓队伍。一个在这里稳住他们,一个去京城卖房凑钱。 我问:“还去不去周家口?” 他们说:“不去了。” 我们一路奔跑,两个老头跑得气喘吁吁,呼吸声像拉风箱一样,但是他们互相勉励,互相鼓舞,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我们总以为需要追很久,才会追上那支盗墓队伍,或者追到县城,也追不上那支盗墓队伍。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我们才追了两三里地,就看到他们坐在路边休息,有的脱了鞋平躺在地上,有的嘴上叼着旱烟锅子。我们在人群中找寻,没有看到粗布老头。 胖老头问:“你们为什么不走了?” 人群中一个中年人站起来说:“我跑得太快,把腿扭伤了,走不动了。大家都坐在这里歇一歇。” 胖老头又问:“和我谈生意的那个老头呢?穿着黑布衫的那个。” 中年人说:“大老板催得紧,连夜要运走。老头带上古董前脚走了。” 胖老头来不及多说,就向前跑去,跑得歪歪斜斜,瘦老头和我紧跟在后面。 我们又追了两三里地,终于看到了月光下有两个身影在向前行走,一个背着什么东西,一个没有背。他们的身影在月亮照耀着的旷野中,显得异常醒目。 胖老头喊:“等等。” 那两个人不但没有等,反而加快了脚步。 胖老头跑不动了,坐在地上直喘气。瘦老头和我跑在了前面,拦住了他们。我一看,空手走着的是粗布老头,肩上背着花布床单的是一个青年。 粗布老头看到我们,似乎非常害怕,他护在青年的身前,喊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强抢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4 胖老头赶上来了,他说:“老哥别误会,你的东西我们全买。” 粗布老头说:“刚才在坟地里让你买,你不买,现在又追上来买。做事怎么能这样呢?” 胖老头对着粗布老头一连声地说着好话,粗布老头说:“现在,那么多人都知道我和我儿子先回县城送古董,要是卖给你们,他们回到县城看到没有古董,就知道是我们父子两个独吞了,这种事我不做。” 胖老头说:“啥都不说了,就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价,两千二百块银元,东西我全要。” 粗布老头说:“不行啊,东西卖给你,我给他们怎么交代。我说卖了两千二百块银元,他们认为我卖了五千块银元。我给人家没法辩白。” 胖老头说:“这样行不行?东西我是肯定要,你们也是父子俩。我把钱给你们,你们拿着钱远走高飞。两千二百块银元,可以在京城买两套房子,胜过你在县城一辈子。有了这些钱,你们后半生都不用干什么了。” 粗布老头和那个青年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说:“豁出去了,就卖给你们。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胖老头说:“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了,这样吧。”胖老头指着瘦老头说,“他和你们在一起,货物你们也带着,我回京城卖房子,房子卖了后,拿钱取货,怎么样。” 粗布老头很难受地说:“弄了半天,你还是没钱,没钱你要什么货。算了,我还是送给大东家。” 胖老头急了,他拉着粗布老头的衣衫说:“别这样啊,老哥,七天,你给我七天时间,我绝对把两千二百块银元送给到手中。”胖老头又指着瘦老头说,“有他在你手中,你怕什么呀。” 粗布老头似乎在很努力地想了想,他说:“那好吧,我们绕开大路,不能回县城了,走弓背,去周家口。” 顺娃让我带着老头去周家口,粗布老头也要去周家口,周家口是个什么村子?它一定很神秘。 粗布老头和那个青年在前面带路,我和胖瘦两个老头在后面跟着,那晚的月亮很好,照耀四周如同白昼,远处的山峦、树林、丘陵都像在牛奶中浸过一样,又像一幅泼墨写意画。路边有虫鸣声响起,时断时续,时急时缓。 顺娃告诉我说,要去周家口,出门北门,只要一直左拐再左拐,就到了。可是,粗布老头带着我们行走的线路并不是这样,他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到底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大约行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村庄。夜色中的村庄就像一头蹲伏的巨兽一样,黑魆魆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村庄大约有十几户人,有两三点零星的灯火在闪烁。 我们走到村口,我看到村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他看到我们走过来,就迎上来,可是在距离我们只有几步路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离开。这个人的举动很狐疑,月光下,我只看到他年龄不小了,留着山羊胡子,然而,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顺娃说会有人在周家口等候我们。如果这个村庄就是周家口,那么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是不是就是等待我们的人。而他等待我们,为什么见到我们,又突然离去。 粗布老头带着我们走进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有前院后房,有两边厢房,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粗布老头说:“这个院子就是我家,你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如果这户人家真是粗布老头的,那他家应该不缺钱,他为什么还要替人挖墓子?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晃儿过,我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尿憋醒了,独自起床,看到胖瘦两个老头睡得正香,天亮后,可能胖老头就要去京城凑钱了,瘦老头被扣押在这里。我想,为那些盆盆罐罐,连房子都卖,何苦呢? 我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想拉屎,找不到茅坑,就打开院门,去往野外。走在村道上,突然听到几声毛驴的叫声。我知道现在半夜了,北方农村有一种说法叫“驴半驴半,驴子一叫,夜晚过半。” 我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呆狗,呆狗。” 我大吃一惊,真想不到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里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人认识我。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有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有烟锅的红火在闪烁。他每抽一口烟,烟锅头的红火就明亮;他不抽烟锅了,红火就黯淡。 我这会连拉屎的意识都没有了,我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人站起来,走到月亮地里,我才认出来他就是那个站在村口大树下的山羊胡子。 我问:“你叫我干啥呢?” 山羊胡子说:“你先把你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感到很蹊跷,在村口的野地里匆匆解了手,就来到山羊胡子的家中。山羊胡子的家也很不错,高房大厦,青砖绿瓦,坐在他家的房子里,我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 山羊胡子说:“顺娃说你会来这里,但没想到你会来得那么晚。” 哦,原来是顺娃给他介绍我的,我们一下子放心了。 山羊胡子说:“跟着你来的那两个生面老头,是不是顺娃交代的?” 我说:“是的。” 山羊胡子问:“怎么又会有另外两个人?” 我说:“那个老头说他家在周家口,这里是周家口吗?” 山羊胡子说:“是的。但是周家口没有那个黑面老头,也没有那个小伙子。那个黑面老头我认识,以前有过打搅。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我说了一路上见到的盗墓的事情,说了两个老头想买古董的事情。山羊胡子说:“这两个万字是我们的,怎么能让给他们呢?” 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两个胖瘦老头,是顺娃找到的万字,让我带到周家口,交给这个山羊胡子,没想到半路上,两个胖瘦老头偶遇有人盗墓,就准备变卖家产,买下褚遂良坟墓中的所有珍宝。 山羊胡子说:“天亮后,胖老头就要回京城了,到那时候,我们想追也追不上。你一会这样吧,回去后戳醒他们,说你认识这里一个鉴赏文物的高手,让他们把褚遂良的印章和秦王李世民御赐的玉佩,拿给我看。” 我说:“好的。” 我回到了住宿的地方,院子里的人都睡了,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我走进房间,看到胖瘦两个老头依然呼呼大睡。我推醒了胖老头,说了山羊胡子告诉我的话。胖老头说:“还有什么好鉴赏的,我们亲眼看到从古墓里挖出来,这还能有假?” 瘦老头也醒来了,他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让别人看一下。” 我们来到了山羊胡子家,山羊胡子家灯黑着,门也关了。我试着敲敲门,里面传来了应答声,然后山羊胡子边披衣裳边走出来。 胖老头把藏在怀里的印章拿出来,交给山羊胡子,山羊胡子一看就说:“假的。” 胖老头说:“怎么是假的?正宗的羊血玉啊。” 山羊胡子拿起剪刀,在印章了划了划,胖老头心疼得叫了起来。可是,他的叫声还没有停歇,红色变成了白色。 胖瘦老头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们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5 山羊胡子说:“这是假羊血玉,其实就是普通的白色石头。找一头肥羊,把后腿割开一条口子,把小石头放进去,三年后取出来,石头表面就有了血丝,像羊血玉一样。” 胖老头和瘦老头面面相觑,他们伸出的舌头半天没有缩回去。后来,瘦老头终于鼓足勇气,他拿出那枚玉佩,让山羊老头鉴定,他们现在幻想着这枚玉佩会是真的。 山羊老头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玉佩,对着煤油灯光仔细观望,胖瘦老头的头顶上都汗珠闪闪,胆颤心惊,偶尔会互相对望一眼,想从对方的神态中找到信心,却终究没有找到。 山羊老头说:“这个也是假的。” 胖老头问:“为什么是假的?” 山羊老头说:“真正的玉石,摸在手中是凉爽润泽的,手感细腻,它就像一个小生命一样,会呼吸,会说话,会思考。对着光线,它是透明的,从这边能够看到那边。但是,这颗石头手感粗糙,颜色暗淡,所以他不是玉石。这块石头上面刻着‘秦王李世民御赐’,是不符合常规的。皇上赏赐给下属物品,和民间送礼是一个道理。皇上也是人,是人都喜好面子,有粉都要擦在脸上,没有人擦在屁股上。无论是皇上还是百姓,给人送礼都喜欢送牌匾之类能够摆放在显眼位置的地方,没有人愿意送给玉佩之类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其一。秦王是李世民没有当皇帝之前的称呼,如果当皇帝赏赐礼物,只会写御赐,而不会写秦王李世民,这个称谓上出现了问题,这是其二。这个石头,它不是玉佩,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且作假的人,不懂历史,不懂礼仪,贻笑大方,内行人一眼就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真假。” 我听到山羊老头分析得头头是道,感到这个老头真不简单。真想不到在偏远的山村,居然会有这样见识卓著,知识渊博的老人。 山羊老头的家中高梁粗柱,屋瓦粼粼,但显得陈旧斑驳,墙壁上有雨滴留下的痕迹,屋里的家具也显得寒碜简陋。想来这家曾经有过辉煌,但是后来家道中落,沦为贫民阶层。 在老头的房间里,我看到一个书架,上面陈列着四书五经。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是在私塾中长大的,尽管清帝退位,民国诞生,但是在农村的很多地方,四书五经仍然是私塾学校的教材,新学校和新教材只在城市里使用。 我问山羊老头:“这是谁的四书五经?” 山羊老头说:“是我的。我是前清最后的秀才,想要继续考取功名,皇帝没有了,科举也取消了,想要学新学,没有那个条件,也脑子转不过弯,就这样从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头。岁月蹉跎,愧对列祖列宗啊。” 我看着他家高大的房屋问:“祖上是做什么的?” 山羊老头神采飞扬地说:“祖上当过大官,有的是巡抚,有的是知府,最差的也是县令。到了我这一辈子,一事无成,只能依靠变卖祖上家产过日子。” 胖瘦老头听到这里,萎靡的脸上中突然掠过一丝惊喜,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掠过一丝阳光。 山羊老头继续说:“祖上家传宝物甚多,我没钱吃饭,就卖一件。村中是不是会有收购古玩的人来,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胖瘦老头交换了一下眼光,他们问:“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家里还有些什么宝物?” 山羊老头说:“当然可以,如果你们喜欢,挑上几件送给你们,随便胡乱给上几个钱,够我吃顿饭就行。” 胖瘦老头又交换了一下眼光,他们的眼光中已经有火苗在跳跃了。 山羊老头端着煤油灯,颤巍巍地带着我们走进了一间房屋,从木板床下拉出一个木头箱子,箱子的边角用铜钉钉着,这在那个时代是相当时尚的物品。山羊老头打开木箱,里面装满了各种青铜器,有酒杯,有矛头,有戈戟头,有的上面还刻有篆体字。 看到山羊老头把这些青铜器随随便便地装在箱子里,我感到很震惊,这些物品,随便拿出一件,都能换回白花花的一堆银元。老头对青铜器这样处置,那么他家肯定还有更值钱的物品。 胖瘦老头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拿着那些青铜器,爱不释手,却还要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胖老头问:“你家还有更好的古玩吗?” 山羊老头眼睛望着架在床柜上的箱子,又赶紧把眼神收回来,他说:“没有了,没有了。” 胖老头指着那只箱子,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哪里有,你也别瞒我,只要有好东西,我们舍得花钱。” 山羊老头脸窘得通红,他羞赧地说:“不是我要骗你,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己经有人预定了,过几天就拿钱过来。” 胖老头说:“那让我看看也行,看看总不会拿走的。” 山羊老头很努力地想了想,爬上床板,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图画,是一张仕女图。这幅仕女图的落款写着“桃花庵主”。 桃花庵主是谁?我不知道。 胖瘦老头也不知道,我看到他们的眼神里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捧起那张仕女图看了看,然后放到了床上。这是一张什么画,它到底价值多少,他们心中都没底。 天快要亮了,瘦老头提出回去睡觉,胖老头答应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山羊老头的家,我跟在后面。山羊老头送我们到门外,他说:“我看你们大老远从外地赶来,不愿意看你们买到赝品,才善意提醒。请别告诉别人,我今晚所说的话。” 胖老头没有说话,瘦老头说:“那当然的。” 胖瘦老头和我回到粗布老头的家中。粗布老头家一片宁静,只有一只老母鸡在半墙上的鸡窝里声音迟钝地咯咯几声,好像有什么不满意。瘦老头临出门的时候,把一把铁锨放在门口的地方,回来的时候,铁锨还放在门口的地方,显然没有人发现我们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有人跟踪我们,或者有人走出院门,就会一脚踩在铁锨上,铁锨摆放的位置就会有所变化。 回到住宿的房间后,我想睡觉,却总是睡不着。胖瘦老头、粗布老头、山羊老头,他们的身影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转换,他们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一会儿唱黑脸,我都被他们折磨得晕头转向,谁是假的,谁是真的,我也分辨不清。四个人我都是第一次遇到,而这一天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茫然抓不住头绪。 我听见胖瘦老头在商量,天亮后怎么去找粗布老头,怎么和粗布老头讨说法,又怎么通过粗布老头找到坎肩小伙。他们已经认定了那枚褚遂良的羊血玉印章和御赐玉佩是假的了。 我觉得刚才山羊老头说得头头是道,印章和玉佩肯定是假的。 鸡叫头遍,胖老头就爬起来,走到院子里,他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还没有人起床,就又回到房间里。他商量说,想要堵在门口,别让粗布老头跑了。瘦老头说,这里是粗布老头的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就住在庙里,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跑了。 鸡叫二遍,胖老头又走出去,他听到一间房屋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等候在门口。房里出来了一个老太太,蓬头垢面,腰身佝偻,胖老头问粗布老头在哪里,老太太说还在睡觉。胖老头犹豫良久,好几次一脚踏进了门内,最后又收回来。 鸡叫三遍,天色大亮,鸟雀都飞出了巢穴,在树杈上叽喳鸣叫,把院子炒成了一锅黏粥。胖老头终于等到粗布老头走出了房间,他走过去阴阳怪气地说:“您老真舒服,钱拿到手了,睡得舒心,一觉睡到大天亮。” 粗布老头睁着眼屎吧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胖老头:“你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 胖老头说:“什么意思?你知道,还用我说明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6 粗布老头依然不解地看着他,一脸的无辜表情。 瘦老头走过来了,他一只手拿着印章,一只手拿着玉佩,他冷冷地问粗布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粗布老头看看印章和玉佩,又看看瘦老头,他的神情依然很无辜,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胖老头神情激动地说:“人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昨天下午,你们装着在古墓里挖出一大堆东西,等着我们过来,知道我们会买,为了抬高价钱,故意说什么大东家已经买了这座古墓,引诱我们上钩。为了让这个谎言进一步让我们相信,又让骑马的人来催促你们。你们在离去的时候,又故意让坎肩小伙留下来,故意让他偷了这枚印章和玉佩,然后卖给我们。你们在回去的路上,知道我们在买了印章和玉佩后,会在后面追赶你们,担心我们迷路,留下一堆人,假装其中有一个人扭伤了脚,给我们指明你们离去的方向。在我们追上你们后,又假装答应背叛大东家,把东西全部卖给我们。我说的没有错吧。” 粗布老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胖老头接过印章,他问:“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羊血玉吗?为什么用刀一划,就没有了红色。” 粗布老头拿起印章,对着太阳看了看,他问:“谁告诉你这是羊血玉?这明明是羊脂玉,纯白无暇,而表皮的红色,是长期浸泡在印泥中形成的,用刀子轻轻一刮,当然会刮掉的。玉石坚硬无比,即使过了几百年,印泥也无法渗入。” 胖老头拿起印章,对着阳光看了看,有交给了瘦老头,瘦老头也对着阳光看了看,小心地收回到口袋里。 胖老头将信将疑,他拿过玉佩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会刻有‘秦王李世民御赐’这样不伦不类的称谓?李世民当了皇帝,难道还会自称秦王?” 粗布老头接过玉佩,看了那几个字,又说:“谁告诉你这几个字是李世民凿刻的?难道就不会是褚遂良,或者褚遂良的后代凿刻的?褚遂良的后代称先皇为秦王李世民,有何不可?谁规定说先皇御赐的东西上,就不能刻字?” 胖老头望着瘦老头,瘦老头望着胖老头,两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该听山羊老头的,还是该听粗布老头的。 粗布老头说:“如果你们觉得这枚印章和玉佩有假,可以再还给我,你们给了坎肩小伙多少钱,我会把多少钱给你们。坎肩小伙偷走了古玩,私自出卖,我会找他的后账。” 胖瘦老头都不说话,他们实在没有话说。 粗布老头痛心疾首地说:“你们昨晚说要那一包古董,害我没有回到县城。现在,肯定全县人都知道我携带古董潜逃,说不定找我算账的人就在来村庄的路上。现在,你们又不要古董了,我急切间不能出手,你们害惨了我。” 胖瘦老头依然没有说话,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梆子声音,梆子声干燥短促,声声刺耳,接着,听到有人在吆喝:“収破铜烂铁,破纸烂画。” 粗布老头脸色冷淡地说:“好了,你们现在走吧,快走吧,你们现在出多少钱,哪怕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卖给你们了,我卖给收破烂的。” 敲着梆子的人,叫喊收破烂,其实不是收破烂,他是收宝贝的。收宝贝不能明目张胆地吆喝,所以就吆喝收破烂。 粗布老头背着他的花布床单出去了,胖瘦老头互相看一眼,跟在后面也走了出去。 他们想看看,这一花布床单的玩意,到底是真古玩,还是假古董。 敲梆子收古玩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身材瘦削,脸庞也瘦削,皮肤粗糙,这是长期挑着担儿风吹日晒的结果。粗布老头把那一花布床单的东西放在他的脚边,他拿起来这个瞧瞧,那个敲敲,凝神注视,侧耳倾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问粗布老头:“要多少钱卖?” 粗布老头说:“你能出多少钱?” 中年人看着那堆东西说:“二十个银元。” 粗布老头卷起床单,抬脚要走,中年人拉住他说:“这位老哥,你这是干啥?” 粗布老头说:“你这是糟蹋我哩,我一堆古玩,你给我出二十个银元?” 中年人笑着说:“看不出老哥还是个犟脾气,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不要价,我怎么给你还价。” 粗布老头放下了花布床单,他说:“不说了,我急着出手,你给我两杆子。”他伸出了两根指头。 中年人说:“不行,我只能给你一杆子。” 胖瘦老头站在一棵大树背后,装着不关心那边的交易,而耳朵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听着那边的动静。尽管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一杆子两杆子,但是中年人出到二十块银元,粗布老头没有卖,那么说明两杆子就有可能是二百块银元或者二千块银元,但不论是多少,既然那边有交易,那就说明那一堆古玩是真的,谁会为了一堆假货而讨价还价? 胖瘦老头在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思索后,他们终于走了出来,走到了粗布老头的面前。粗布老头并不搭理他们,继续和中年人讨价还价。 胖老头对粗布老头说:“兄长,我们早就说好了,这些东西我要,一女不嫁二夫,你怎么又想卖给别人。” 粗布老头说:“你这种人疑神疑鬼,和你没法做生意。” 胖老头说:“我们就按照先前说好的价格。” 粗布老头说:“你给再多的钱也不卖给你了。” 中年人看到突然来了两个老头,要抢他的生意,他一下子不高兴了,他看着胖老头和瘦老头问道:“你们干什么?没看到我们正在谈生意?“ 胖老头说:“对不起了,我们早就谈好了。”他示好地拍着粗布老头的肩膀。 中年人一看形势不妙,马上说:“两杆子,两杆子,就按照你说的两杆子。” 粗布老头说:“人家除了两杆子,还有两条小黄鱼。” 中年人高喊:“我给你三条小黄鱼。” 按照他们的行话,杆子代表千,小黄鱼代表百,大黄鱼代表万。大黄鱼一般不出手,能够拿出大黄鱼的,那可是超级玩家,得是李嘉诚和包玉刚这样的角色。 粗布老头对胖瘦老头说:“好的,人家比你们出的价格高,只能给你们二位说对不起了。” 胖老头一下子急了,他抓住粗布老头的手说:“他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再说,我们和你有言在先,早就有了约定,才跟着你来到这里。” 粗布老头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一直不说话的瘦老头终于憋不住了,他对粗布老头说:“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一个钉,说好的可不能变卦啊。” 粗布老头说:“唉,罢了罢了,我要是卖给别人,知道的人会骂我一辈子,做人不能没有信誉。好了,我等你们,你们可要放快点。” 粗布老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敲梆子的中年人,回到了家中,胖瘦老头像一长一短的两条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回到院子里,粗布老头说:“你们谁去拿钱,一定要快去快回。这个家我是没法呆了,大东家肯定会派人来找我。我要和你们另外一个人出外躲几天。” 胖老头说:“我去拿钱,他和你躲在别的地方……可是啊,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们躲在哪里,怎么能够找到你们。” 粗布老头想了想,说:“你拿钱来这里,如果家门口放着一把扫帚,说明有了情况,你就别进来,我们会去找你;如果家门口没有放一把扫帚,你就直接进家门。” 胖老头说:“好的,我这就去京城。” 要去京城,先要去县城,从县城坐着马车去省城,省城有通往京城的火车。马车也只有车马大店才有,车马大店是提供住宿和提供交通工具的地方。 我跟着胖老头来到县城。我想回去给顺娃复命,顺娃让我把胖瘦老头带到周家口,交给山羊老头,山羊老头在那边接应,然而我没有想到半途遇到粗布老头这一群盗墓的人,这一群人拦截了胖瘦老头,胖瘦老头和他们成交了。我成了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多余的人。 然而,在他们的竞争中,我插不上手,因为我对古玩一窍不通。在马戏团中,我会走绳索,充当他们的眼线;在江相派中,我是小沙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而,在做旧行中,我什么都不是,至今还没有入门。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顺娃复命,就干脆先跟着胖老头来到车马大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7 我们来到县城的时候,发现县城里正在过部队,很多穿着黑衣服戴着大檐帽的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车马大店里的马车都被征用了,胖老头不能去往省城了。 车马大店的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锅下驾着熊熊燃烧的柴禾,那些当兵的围着大锅,等待开饭。车马大店里闹嚷嚷的,像戳了一棍子的马蜂窝。 当兵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老兵油子,一种是新兵蛋子,老兵油子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开饭的时候,他们也要先打饭。那天的饭是一大锅稀粥,老兵油子们打饭的时候,每个人只要半碗,然后就站在大锅旁边吃,吃得飞快。而新兵蛋子打饭的时候,是打满满一碗,端到远处的墙根下吃。当新兵蛋子开始吃饭的时候,老兵油子的半碗饭已经吃完了,他们开始打第二碗,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是满满一碗。当新兵蛋子吃完了第一碗,想要吃第二碗的时候,大锅里已经空了。结果,老兵油子吃了一碗半,吃饱了;而新兵蛋子只吃了一碗,还没有吃饱。 我看到这种情形,深深感到老兵油子就是老兵油子,时时处处都比新兵蛋子精明。 没有马车,就不能去省城,我只好带着胖老头去往顺娃的刻章子摊,向他复命。能够把胖老头带回给顺娃,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 我们经过一户没有院墙的人家门口时,看到这里也在开饭,那些当兵的都在向前挤,像一群猪一样。一个新兵蛋子站在一边发呆,人家手里都有瓷缸或者饭碗,他空着双手。 我想,他可能是没有盛饭的器皿。看到这户人家的尿盆子倒扣在墙角,我突然童心大发,就走上前去,指着墙角的尿盆子问新兵蛋子:“那是什么?” 新兵蛋子看到尿盆子,喜出望外,就跑过去把尿盆子拿起来,对着我连连点头说谢谢。他是南方口音,说话像鸟叫一样。 那时候的人生活清苦,设施简陋。北方人夜晚用尿盆子承装大小便,南方人用马桶;尿盆子是砖瓦窑烧出来的瓦盆,颜色漆黑;马桶是沉重的木桶,后来发展成了轻便的塑料桶。南方人没有见过北方的尿盆子,北方人也没有见过南方的马桶。 新兵蛋子拿着尿盆子走向饭锅,房间里走出了一个小脚太太,她对着新兵蛋子喊:“那个不能盛饭?” 新兵蛋子翻看着手中的尿盆子,他说:“怎么就不能盛饭了,我看挺好的。” 小脚太太喊:“那是个尿盆子。” 新兵蛋子说:“我知道你是要盆子,我不会拿走,用完了就还给你。” 结果,这个新兵蛋子用尿盆子盛了半盆稀粥,蹲在墙角吃得很开心。 我努力忍住,才没有哈哈大笑。这个新兵胆子实在好笑,人家说那是城门楼子,你说你脚上长了一个瘊子;人家说城门楼子倒了,你说你脚上的瘊子好了。 小脚太太迈动着一双小括弧一样的短腿,走向那个用尿盆子盛着稀粥,吃得正香的新兵蛋子,我害怕她告诉了事情真相,那样少不了会遭受新兵蛋子的打骂,就赶紧跑远了。胖老头也跟在我的后面快步离开了。 县城里到处都是当兵的,很少能够看到本地的成年男人,大概他们都躲了起来,害怕被拉了壮丁。我和胖老头两个,老的老,小的小,他们是看不上眼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带着胖老头,穿过了整个县城,在城墙下找到了那家字画店。字画店关门了,大街上所有店铺都关门了,这些当兵的就像一群蝗虫一样,他们经过的地方,所有有用的东西都被劫掠一空。 没办法,我们又返回到大街上,饥肠辘辘,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我们走累了,就蹲在街角,胖老头问我:“你知道桃花庵主是谁?” 胖老头这样问我,让我想起了昨晚在山羊老头家中看到的那幅仕女图。我对古玩一窍不通,对古画更是一无所知,就摇摇头。胖老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既然叫桃花庵主,那么肯定是一个尼姑,可是过去有那个尼姑会绘画?没有啊。” 原来这一路上,胖老头一直在琢磨山羊老头那张藏在箱底里的古画。 午饭过后,当兵的开拔了,街面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店铺的门扇也次第打开了。我带着胖老头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顺娃迎面走来。 顺娃问:“你要去哪里?” 我说:“我想去字画店找你。” 顺娃脸色都变了,他瞪圆眼睛问我:“谁让你去字画店?谁允许你去字画店。”他喊完后,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胖老头,想查看胖老头的表情。胖老头当时正在一家杂货店门口,手中拿着一把漏勺在和店主说着什么。 我明白,他是嫌我带着胖老头去字画店。字画店可能是他们活动的据点,不希望有生人去那里。 当兵的走了,车马大店的马车也被征走了,胖老头仍然不能去往省城了。顺娃问了我这两天的情况,我简要告诉了他,顺娃带着我们去吃饭。 北门边有了小摊,卖的是水煎包子,当兵的走了后,水煎包子摊也摆了出来。我们就坐在那里吃饭。 吃饭的只有我们三个人,顺娃左右看看,然后问胖老头:“您老这是准备去哪里?” 胖老头神采飞扬地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奇遇,顺娃听完后,对胖老头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连环骗局,你看不出来吗?” 胖老头梗着脖子说:“骗局?怎么会是骗局?要是骗局,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了。” 顺娃笑着说:“您这位老江湖,这次还真是看走眼了。我给你说吧,那个粗布老头,是我们这一代很有名的老骗子,外号透骨凉,意思是说,每个受骗的人提起他,都会冷到骨子里,你就知道他心肠和手段有多黑。” 胖老头说:“不会吧,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多巧合?我去周家口,刚好就遇到他们在盗墓;我和粗布老头讨价还价,刚好就碰到村里收古董……” 顺娃打断他的话说:“你要不信,我带你看一个地方。” 胖老头问:“去哪里?” 顺娃说:“我不敢保证今晚您就能看到,但我敢保证那您肯定三天内就能够看到。” 胖老头还是不明白,他问:“看什么呀?” 顺娃说:“你能不能在这里等三天?” 胖老头说:“车马大店的马车都被征走了,我不想等,也要等。” 吃完水煎包子,胖老头又问起了顺娃:“你知道桃花庵主是谁?” 顺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说:“好像知道,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你问这个干什么?” 胖老头说:“我看到一幅古画,落款署名桃花庵主,我不知道是谁,就想问问。” 顺娃说:“这样吧,我带你多找几个人去问一下。” 那天,顺娃一共带着胖老头问了三个人,两个是留着长胡子的老画家,一个是寺庙的和尚。他们都说桃花庵主就是唐伯虎。 胖老头每听一次唐伯虎的名字,眉毛就会跳一跳。 胖老头问那个和尚:“唐伯虎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 那个和尚说:“唐伯虎晚年隐居山林,潜心作画,他盖有一间草庐,草庐四周种满桃树。春天的时候,桃花盛开,蜂飞蝶舞,煞是好看,唐伯虎就自号桃花庵主。唐伯虎的这个号很少有人知道,而六如居士、鲁国唐生则知道的人较多。” 胖老头一直在惦记着山羊老头的那幅仕女图。现在他终于确定,那就是唐伯虎的原作了。 胖老头这次来到县城,志在必得,不是在粗布老头那里买褚遂良的陪葬品,就是在山羊老头这里买唐伯虎的仕女图。这老头估计在京城有很多钱,要不然不会这样财大气粗。 黄昏来临的时候,顺娃带着我们走出了北门,胖老头问:“去哪里?” 顺娃说:“你跟着我走,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除了北门,左拐,再左拐,胖老头东张西望,他说:“这不就是我上次走过的那个地方吗?” 顺娃说:“是的,就是要到你去那座古墓,你看到后就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8 我们来到了一座土丘后面,借助着明亮的月光,看到远处有人影在晃动,那里就是古墓所在的地方。我们趴在土丘后的草丛中,屏声静息,风中传来了他们的说话声,但是听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离开了。他们没有朝向县城的方向,而是走向了道路另一边。道路的另一边,是通往蛛网一样的乡间道路,其中就包括周家口。 那些人走远了,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看到周围再没有了动静,只有野兔从草丛中飞快地跑过,留下一路的窸窣声响,我们从土丘后站起来,走向那座古墓。 古墓已经被填埋完毕,甚至连脚印也没有留下,古墓周边被扫帚清扫干净,那条深深的盗墓口上,铺着一层荒草。 顺娃说:“刚才那几个人是填埋古墓的,给古墓里放了假古董,过不了三天,他们又会当着万字的面,把这些假古董从古墓里挖出来,到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会相信这些刚挖出的新鲜玩意,就是值钱的古董了。” 胖老头问:“万字是谁?” 顺娃说:“万字就是买假古董的人。” 胖老头说:“我还是不敢信心,也许刚才他们只是填埋古墓,不想让人知道这里有古墓被盗挖。” 顺娃说:“这个骗局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第一,他们在这里等着你,装着刨挖古墓,让你看见;第二,他们装着有大东家买了这座古墓,不卖给你,让你相信这些假货都是真古董;第三,他们派出坎肩小伙偷拿两件古玩,让你知道这是褚遂良的古墓,既然是褚遂良的殉葬品,那一定很值钱;第四,他们知道你看到褚遂良的印章后,就一定会赶上来,所以让一部分人留在路边,装着腿脚扭伤,等候你;第五,他们知道你追上后,就会购买,就以再也无法为大东家干活为名,比你出高价钱;第六,他们知道你没有现钱,就带你回他家住宿,这期间,为了使你进一步相信,让收古董的人就适时出现在村子里,通过讨价还价,让你更加相信这些假货是真家伙;第七,他们扣押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人,让你回京城凑钱。到了这一步,你无论无何都不会相信他们这是设置的连环圈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然而,他们机关算尽,就是没有算到县城里今天过军队,征用了车马大店的马车,让你无法去往省城,赶回京城。” 胖老头想了又想,他说:“如果想要让我知道这是一个骗局,除非从这个古墓里再刨挖出褚遂良的印章和秦王李世民御赐的玉佩。” 顺娃说:“我虽然不能绝对判断出这里面新埋了什么,但是我几乎可以断定,这里面就是褚遂良的印章和秦王李世民赏赐的玉佩,但都是假的,和你从坎肩小伙手中购买的一模一样。” 胖老头说:“那我就等他们挖出来,再验证。” 顺娃说:“你很快就能够等到的,不在明天晚上,就在后天晚上。” 那天晚上,顺娃和我陪着胖老头住在车马大店里,胖老头依然相信粗布老头要卖给他的是真古董,他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老板,那些被当兵的征用了的马车什么时候回来。 顺娃偷偷对我说:“这个倔老头,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需要用十头牛拉。” 第二天,顺娃带着胖老头吃了羊肉臊子面。住宿和吃饭的花费,都是顺娃出。我暗地里想,无利不起早,顺娃要不是想从这个京城来的胖老头身上榨点钱,他才不会这样殷勤慷慨的。 吃完饭后,我们去城外玩。 出了县城南门,一望无际,平坦无砥,鸟雀在高高的天空中鸣叫,看起来就像一粒粒芝麻一样。远远的地平线边,有农夫在耕地,前面是慢腾腾的拉着犁铧的老牛,老牛后跟着手扶犁铧的农夫,农夫后跟着手挎笸箩的妇女,她每走几步,就会把笸箩中的种子撒在犁沟里,然后右脚一拨拉,用细土盖住种子。老牛、农夫、妇女,都在慢腾腾地走着,似乎人类几千年的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远远望去,他们就像一幅剪纸画一样。 我们离开道路,穿过田野,信步行走,草丛中不时会溅起一只只碧绿色的蚂蚱,而新翻的土地里则会有探头探脑的田鼠。还有一只狐狸,蹲在不远处,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看到没有什么危险,才颠着屁股顺着田间的犁沟轻快地跑远了。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我还发现了巴虎窝。巴虎是我们那里的称呼,不知道学名叫什么。我们小时候上学的路上,经常掏巴虎窝。巴虎就像蜘蛛一样,身体毛茸茸的,有六条腿,但它的智商肯定比蜘蛛要高很多,他会自己做窝,还会自己给窝上制作一个盖子,让别的昆虫爬不进去。它制作出的盖子就像坦克上的盖子一样,或者像窨井盖一样,圆圆的,能够打开。那时候,我们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看到了巴虎窝,就故意敲门,把他的盖子打开又盖上,盖上又打开。巴虎知道有人来敲门,它不愿意开门,就慌手慌脚地爬到盖子下面,用它毛茸茸的腿脚勾住盖子,我们就不能打开了。知道巴虎扒住了盖子,我们就拿出小刀片或者铁片,在盖子下方几寸远的地方,突然捅进去,这样,就断绝了巴虎的退路,巴虎想逃回去,已经不可能了,我们用小刀片或者铁片把土块别开,就抓住了巴虎。巴虎的腿可以吃,有点咸味,小时候,我们不知道吃了多少条巴虎的腿。 乡村的动物非常多,数也数不清。仅仅鸟类我就能说出几十种,至于昆虫类那就说得更多了。 乡村是个好地方。 我们大约走了七八里地,突然看到远处走来了一群人,这群人并成一排行走,每人相隔十几米,每人手中牵着一条狗。这种狗长相奇特,极瘦极瘦,腿脚极长,嘴巴也极长,它们走路的时候,轻手轻脚,听不到他们的腿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它们举手投足,顾盼自得,很有一种贵族的气质。事实上,它们就是狗中的贵族,传说在汉武帝的时候,这种狗就在长安城的皇宫和富豪家中蓄养,汉武帝和他手下的那些大臣们,牵着这种狗户外打猎,这种风俗穿越了两千年,一直流传到今天。 小时候我在关中的时候,见过很多这种狗,它的名字叫细狗,细狗撵兔是关中道上一种源远流长的民间活动,农闲时节,多至几百只,少至十几只的细狗聚集在一起,来到郊外撵兔。他们的活动范围不仅仅在关中道上,西至甘肃宁夏,东至河南陕西,北至陕北内蒙,都是他们的活动区域。向南就不行了,南面是秦岭山区,速度极快的细狗在这些山中发挥不出优势。细狗是犬类中速度的动物,狼远远不是它的对手。细狗的外形和猎豹非常相似,都是腿脚细长,极为机敏。 我正在观看这群细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呼哨声,像一根竹竿一样突然伸到半空中,牵着细狗的主人一齐解开了细狗脖子上的扣子,一只只细狗像离弦之箭跳跃而起,迅疾奔向前方,它们的身后,是扬起的黄色尘灰。刹那间,人叫声,狗叫声,树枝断裂声响成一片。刚才还是寂静无声的旷野,突然充满了杀伐征战的气息。 仅仅几分钟过后,旷野中又恢复了宁静,一只细狗口中叼着灰色的兔子,洋洋得意地跑回来,其余的细狗摇头摆尾地跟在身后,也在分享着成功的喜悦。抓住兔子的细狗的主人,将兔子放在背后的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牛肉,塞在细狗的嘴巴里。小时候听说细狗主人爱惜细狗,就像爱惜自己的孩子一样,果然是这样,他舍不得吃牛肉,而要细狗吃牛肉。 亲眼看到细狗撵兔,我也感到很兴奋,就问那名狗主人:“兔子在跑,细狗也在跑,怎么能够叼住兔子?” 狗主人说:“每个狗叼兔子的方法都不一样,有的是在后面扑上去,用身体的重量压垮兔子;有的是用爪子在后面拍打,兔子就会翻身栽倒;我这头细狗是喜欢追上兔子,和兔子肩并肩奔跑,然后突然转头,一下子就咬住了兔子的脖子。” 我听得如痴如醉,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道:“我的狗呢?我的狗呢?”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似乎快要哭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五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59 我们向前跑去,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只细狗守着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吠叫,边叫边看着洞口下面。 那道洞口并不大,仅仅能让一个孩子钻进去,这是盗墓贼挖掘的洞口,盗墓贼从这个洞口钻入墓穴里,盗取陪葬的古董。墓穴偷盗一空后,盗墓贼为了掩人耳目,会把一些荒草铺在洞口。刚才有一只细狗在追逐兔子的时候,踩在了荒草上,掉入了深深的盗墓坑口里。 守护在洞口的这条细狗,和掉入下去的那条细狗,朝夕相伴,它们都是同一个主人的。狗主人爬在盗墓口,大声呼唤着细狗的名字,侧耳倾听洞下面的声音,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传上来。那条细狗摔死了。 我看到狗主人眼角挂着两滴泪水。 细狗撵兔的队伍离开了,我们蹲在盗墓口。顺娃把盗墓口边的荒草拨拉在一边,细细查看着洞口的痕迹,他说:“这个口子挖了至少有二十年。” 胖老头问:“你怎么知道?” 顺娃说:“盗墓这一行的学问深着呢,隔行如隔山,你可能不懂,但是我一说你就懂了。你看这堆荒草,最下面的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的还是黄色。荒草埋在下层,长期不见阳光空气,就会偶烂变质。再看看洞口,盗墓贼向地下挖洞的时候,使用的是洛阳铲,这种工具就是专门为盗墓而设计的。盗墓贼挖洞绝不会挖得太大,只要有一个瘦子能够钻进去就行了,所以,盗墓贼里毕竟会有一个很瘦小的人。瘦子在进洞出洞的时候,都脱光衣服,他的身体会把洞壁摩擦得很光滑。但是你看这个洞口,土质疏松,刺刺拉拉,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因为各种昆虫在洞壁上打洞做穴造成的。所以,我说这个墓子,至少在二十年前就被盗墓贼偷过。” 胖老头望着洞口,又往往顺娃,他点点头。 顺娃接着说:“我们这一带有古墓,这是属实,但是你想想,从古到今有多少盗墓贼盯着这一片土地,有多少古墓都被盗过了,有的甚至还被盗不止一次。这个古墓是二十年前被盗,已经算是非常晚的了。凡是被盗的古墓,肯定都远离道路,因为道路旁边的古墓,早就被洗劫一空。盗墓贼非常精明,他们抓一把土闻一闻,就能够判断出这下面有没有古墓。你信不信?” 胖老头摇摇头。我听得很入神,但也感觉这有点太神乎其神了。 顺娃说:“人死了,尸体变成泥土,泥土中就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而且死亡越久的人,这种气息越发浓烈,所以盗墓贼抓把土就能够闻到下面有没有古墓。” 我一想,还真是这样。 顺娃对胖老头说:“人人都知道我们这里距离洛阳和开封近,无数的达官贵人死后埋在我们这里,从古到今有多少个盗墓贼来到这里偷盗,最早是在道路两边,后来延伸到了深山里面。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盗墓贼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分才动手的。你说的那伙人,在黄昏时分盗墓,而且盗墓口就在道路旁边,无论从时间和地点上来判断,都不符合常规,所以这是假的,他们不是盗墓贼,而是一伙骗子客。” 胖老头的脸色又白了。这两天来,胖老头的脸色就像六月飞雪一样,说变就变。他的小心肝一会儿惊涛骇浪,一会儿风平浪静,他已经被折腾得够呛。 收购古玩的人,必须拥有坚韧的神经,要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毒蛇蜿蜒四周而目不瞬的气概,要能够砸下几百块银元而毫不在乎,要能够输得只剩下裤衩而仍然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样的人物才能够涉足古玩收购这个行当。而像胖老头这样的人,顶多玩玩麻钱收购,过一把收藏的干瘾,最好别蹈入青铜器字画行业,他玩不起的。 快要天黑的时候,胖老头提议我们去那座古墓边。 顺娃找到三条白色床单,一人一条,揣在怀中上路了。那座古墓边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中堆满了落叶,我们埋伏在小树林中,身上盖满了落叶。从这里,透过眼前的一个豁口,能够清楚地看到古墓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条道路比较僻静,我们埋伏了很久,也只看到有三个人走过,一对回娘家的夫妻,妻子坐在毛驴背上,丈夫走在毛驴背后,丈夫说了一句什么,妻子娇嗔地笑骂,丈夫很满意地哈哈大笑。还有一个老太婆,背上搭着红布袱子,这肯定是一个媒婆,她说媒每成功一对,男方家就会送给她一个红布袱子作为谢礼,红布袱子里装着布匹和鞋子。 黄昏时分,古墓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扛着铁锨,背着绳索,还有人拿着洛阳铲。胖老头的眼睛睁圆了,他在那群人中努力地寻找着,我也在寻找着,没有见到粗布老头,但是看到了那个坎肩小伙。 那群人全然不顾是否有人跟踪,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他们闹嚷嚷地用洛阳铲和铁锨卷起了墓口的黄土,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然后,坎肩小伙脱光衣服,长绳索在他的胯部打着结,将他放入了墓坑里。 就在这时候,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他们踏着满地月光,走得风尘仆仆。然后,一切都像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坎肩小伙从墓坑里掏出了一件件古董,在地上摆成了一排。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对着那群人比划着,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顺娃从枯叶下爬出来,身披白布床单,悄悄地向前移动,胖老头和我见状,也把白布床单披在了身上,爬到了那堵断墙的豁口边。 月光明亮。在这里,能够清楚地看到那边发生的情况,也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那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要买,那群人不卖,说是大东家早就预定了。然后,有骑马的人从远处跑过来,说大东家在催促,让他们赶快回去。又然后,这群人离开了,坎肩小伙中途离开,向这边走来,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迎着坎肩小伙走去。 在矮墙的遮挡下,我们身披床单,和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并向而行,我们知道有一个人即将上当,而他不知道我们就在他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两人相遇了,开始了讨价还价,其中,有一个人说出了褚遂良三个字。 胖老头在断墙后听到这样说,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从断墙后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跑向那两个人,高声喊着“狗贼”。他被愤怒冲昏了头,一路跑得歪歪斜斜,只有奔跑的姿势,没有奔跑的速度。 坎肩小伙突然看到断墙后跑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几天前那个受骗了的胖老头,吓得撒腿就跑。操着外地口音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站在原地,像一根木桩一样。 胖老头从操着外地口音的人手中拿过一枚印章,上面赫然刻着“褚遂良印”四个字,这枚印章和他视若珍宝的藏在口袋的印章一模一样。这群骗子是批量生产假文物。 直到现在,胖老头终于见到了棺材,也终于落泪了。 跑得了坎肩小伙,跑不了粗布老头。胖老头是一个倔脾气,也是一个急性子,当天晚上,他就来到了周家口,要找那个粗布老头算账。 来到周家口,已经快要半夜。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亮,我看到粗布老头家门口的墙上,挂着一把笤帚,突然想起了粗布老头交代我们的话:见到门口挂着笤帚,就别走进去;见到门口没有笤帚,再进去。 这一带的人,都有把扫院笤帚挂在大门口的习惯。下次再用的时候,伸手就摘了下来,图个方便。 胖老头看到粗布老头家,他才不管你有没有笤帚,直接就用手叩响了门环。门环与门扇上的铁叶子相撞,发出脆响,声音在这个静静的夜晚,传出了很远。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胖老头才发现,院子里没有粗布老头,也没有和他一同从京城来的瘦老头。 胖老人问开门的那个男人:“这院子里住的人呢?” 那个男人说:“昨天就搬走了,他租用的是这里的院子。” 胖老头颓然坐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0 胖老头失魂落魄地来到村外,顺娃和我从老槐树后走出来,胖老头说:“他们跑了,连我一起来的同伴也找不到了。” 顺娃说:“我们今晚先住下来,甭着急,这种事情急不得。” 趁胖老头不留意,顺娃偷偷向我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朗声问道:“呆狗,你在这村子里有没有认识的人?” 我知道顺娃想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我在这个村子里有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是他顺娃介绍的,我和胖老头向他提及这几天的经历时,也向他提到过周家口村的山羊老头。顺娃之所以故意问我这种话,是不想让胖老头知道他和山羊老头有关系。 既然不想让胖老头知道,那么顺娃和山羊老头之间肯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等着把胖老头推下去。 我带着他们敲开了山羊老头家的房门。山羊老头家的八仙桌上铺开了一张仕女图,正是题款为桃花庵主的那张古画。 胖老头一看到那张古画,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他自作聪明地对山羊老头说:“桃花庵主这个人我打听清楚了,你这幅画怎么卖?” 山羊老头说:“我不卖。我自己留着欣赏的,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仔细看一遍才能睡着。”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哦,想起了,我第一次行骗那对省城来的一男一女的时候,顺娃就是教我这么说。 胖老头说:“你前几天不是说有人预定了吗?怎么还在你这里。” 山羊老头说:“货要卖给识货人。那个买家来了后,口气大得很,完全不把我和我的画放在眼里,我把定钱退给他,不卖了。” 胖老头说:“如果我识货呢?” 山羊胡子说:“那你讲讲这幅画的来历。” 胖老头把从老和尚那里听到的一套,贩卖给了山羊老头,他说桃花庵主就是明朝诗书画俱佳的唐伯虎,他晚年绝意仕途,隐居山林,院前种桃花,屋后栽竹林,自号桃花庵主。唐伯虎画过山水花鸟,而其中仕女图最佳,享誉后世。 山羊胡子感慨地说:“我深藏这幅画,等待了很久,只愿卖给识货人,今天终于等到了你。这是菩萨把你送来的。” 山羊胡子说完后,又忧伤地说:“这副仕女图,是家父的最爱,也是我家的传家宝。我家祖上在江南为官,与唐伯虎是至交,曾多次接济过他,唐伯虎为了报恩,就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幅画送给了我家祖上。我家祖上将这幅画视为镇宅之宝,代代相传,传到我手中,已有十余代矣。要不是家道中落,为五斗米,我绝不会变卖家产。” 胖老头也深受感动,他握着山羊老头的手说:“你不要伤心,我虽说买走,实际上也是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想来观赏,我开门迎候。” 山羊胡子愈发感动,他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说:“如此这般,我只给你一人。” 他们开始谈价格了,山羊老头说:“如果换成别人,少了一千块大洋我也不卖,但你是识货人,你说吧,你说多少钱,只要差不多了,我就给你。” 胖老头说出了二百块大洋,山羊老头沉吟了一下,终于答应。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必须在第二天拿钱过来,因为他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胖老头答应了。 我想,胖老头说出了二百块大洋,可能是想把送给坎肩小伙的二百块大洋要回来,转手交给山羊老头。山羊老头听到二百块大洋就答应了,可能他知道胖老头能够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二百块大洋。 二百块大洋也不少了,当时可以在县城买一座院子。 那天晚上,顺娃和山羊老头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只是点点头,好像不认识。但是我想他们肯定认识,只是装着不认识而已。 胖老头刚刚跳出狼窝,又进入了虎口。那张唐伯虎的仕女图,很有可能是假的。 第二天天一亮,胖老头就要回县城找坎肩小伙和粗布老头,要回自己的二百块银元。 顺娃问:“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胖老头说:“我在县城一家家打听,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们。” 顺娃说:“这伙人我认识,粗布老头不就是透骨凉嘛,他在这一带无人不知,心肠黑透了。他们的据点在北门外,北门外有一家棺材铺,那就是他们的据点。棺材铺这边有一个小炉匠,摆摊专门修理老花镜,那是他们的眼线。街道另一边有一个箍弄盆瓮的,摆摊把摔破的瓷碗瓷盆箍弄完整,能够继续盛东西,这也是他们的眼线。你要防着这两个摆摊的。透骨凉这会儿,八成就在棺材铺里躲着,等你凑钱过来呢。” 胖老头说:“我这就去找他,把钱要回来。” 粗布老头外号透骨凉,他还真对得起他这个外号。他不但骗了胖瘦老头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银元,而且狮子大张口,想要骗胖瘦老头卖了京城的房子,从他这里买走一古墓的假货。这种人的心肠简直黑透了。 粗布老头貌似忠厚,实乃奸佞之辈。 胖老头回到县城后,就筹划着怎么才能要回自己的二百块银元。 要接近棺材铺,很不容易,因为棺材铺周围有小炉匠,还有箍盆匠。这两种摊点都是棺材铺的眼线。那时候,小炉匠的活路主要有两项,一个是接眼镜腿,一个是换犁铧尖。接眼镜腿是这样的,小炉匠拿着老式手工钻,打个眼,卯个钉,断了腿儿的老花镜就接好了。换犁铧尖是这样的,犁铧是用来犁地的,前面锋利,才可以刺入土壤里,如果地里埋有石头铁块,犁铧尖就会被崩断,需要更换,小炉匠架起钢炭炉,拉起小风箱,火苗呼呼上窜,生铁化成铁水,小炉匠把铁水蹈入模具中,与预热的犁铧对接,铁水冷却后,一副锋利的犁铧就好了。箍盆匠的活路只有一项,就是缝补破碗破盆破瓮。破碗好办,把碎片对接好,用细绳子固定好,然后拿着手摇钻在缝隙两边钻出几个孔,孔中打上铆钉,用铝片相连,解开细绳子,破碗就修补好了,盛上一碗水,滴水不会漏。张艺谋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中就有补碗的画面。那时候的人都非常穷,碗就是家当,只要能够修补,都会补的。破盆破瓮的修补方法,如出一辙,但难度要大得多。 顺娃说:“这两个匠人,一般不会接活,因为接了活路,就会影响他们盯梢。接个眼镜腿,缝补个破碗,才能挣多少钱?只要他们盯上一个外来人,做成一笔大生意,就能挣到白花花的银子。这两个匠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防止有人来棺材铺闹事。” 胖老头说:“我不和他们闹事,我和他们好好说事。” 顺娃说:“县城和京城不一样,县城有县城的弄法,京城有京城的弄法。京城遇事说事,摆事实,讲道理,而县城完全就是胡搅蛮缠,他们不说理,说的是拳头,谁的拳头硬,谁的背景深,谁就赢了。” 胖老头说:“既然这样,我也有办法。说理有说理的办法,不说理也有不说理的办法。” 午后是县城最清闲的时间,县城的人吃过了午饭后,有的坐在屋檐下养神,有的站在家门口张望,大街上,家家店铺敞开,游荡的人成群。 县城南门外突然走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胖老头敲着铜锣,见谁都打招呼。他的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块木匾,木匾上写着五个字“杀人不见血”,木匾后走着一个孩子,每到路口就放一挂鞭炮。平日里,县城的生活一潭死水,现在终于有热闹看,大家喜气洋洋,奔走相告。 胖老头带着这几个人穿过县城,向北门走去。还没有走到北门,他的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了。 快要走到棺材铺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街边坐着小炉匠个箍盆匠,一边坐一个。但是,他们也兴高采烈地站起来看热闹,他们都不识字,不知道木匾上写着什么字。 胖老头来到棺材铺门口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石头台阶上,对下面黑压压的人头说:“各位乡亲等一等,我进去说句话,一会儿就出来。” 胖老头走进了棺材铺,他指名道姓要找透骨凉。棺材铺里的伙计看到他来者不善,就赶紧通报了掌柜的。掌柜的听到门外闹哄哄地,刚刚撩起长袍跨出门槛,就看到胖老头。他也感到胖老头来者不善,赶紧让伙计给胖老头沏茶看座。 胖老头挥舞着手臂说:“我不喝,也不坐,我来这里是想要我的二百块大洋。今天我要不到,是不会走出去的,门外还有上千号人在等着我,你们看着办吧。” 做旧业,最害怕的是兴师动众,尽人皆知,如果那样,即使官府不查办,你自己也没脸见人了。掌柜的对胖老头好言相劝,稳住了他,然后偷偷跑到后房,找到正在里面睡觉的粗布老头。粗布老头爬在窗缝只向外看了一眼,就对掌柜的说:“退他二百块银元算了。” 掌柜的在抽屉里取钱,粗布老头推醒了一同睡觉的瘦老头,他说:“你赶紧出去,以后再别来这里了。” 胖老头拿着失而复得的二百枚银元,带着瘦老头,洋洋得意地走出了棺材铺。棺材铺里,粗布老头唤来伙计,对他说:“盯紧刚才那个胖老头,看他和谁来往。奶奶的,棺材铺也能找到,这是邪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1 胖老头拿着二百块银元,兴致勃勃地来到周家口,找到了山羊老头,买走了唐伯虎的仕女图。当天,他们就坐着马车离开了县城。车马大店的马车和马夫,终于被那些蝗虫一样的炮灰放回来了。 我看着胖瘦老头离开了县城,就问顺娃:“那幅唐伯虎的仕女图,是真的?” 顺娃笑着说:“哪里会有真的?现在到哪里还能找到真迹?都是现在的人画的。” 我问:“谁画的?画的那么好,像真人一样。” 顺娃说:“你见过的,就是字画店里那个作画的干瘦老头。” 我愕然了。 做旧业实在太黑了,冒充偷盗主人家中的宝贝,冒充刚刚从古墓里挖出的宝贝,冒充家道中落变卖家中的宝贝,任何一个想要收购宝贝的人,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这些设计精妙的骗局,已经让人拍手叫绝了,然而比起后面我将要写的这个骗局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在我作相的那几年里,师父凌光祖多次对我说,天下江相派是一家。我和二师叔出门遇到难处,只要说是作相的,就会得到江湖中人的帮助,甚至连总舵主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也请出来了。可是,做旧业别说是一家,简直就像仇人一样,尽管身处一城,但拆台挤兑,各种上不了台面的阴招都使出来了。 做旧业怎么会这么肮脏?他们和江相派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云泥之别。马戏团靠的是偷盗,江相派靠的是智谋,做旧业简直靠的就是阴险。谁越阴险,谁越能发财。 做旧就是作假,世间作假的都是最没有道德信念的,最肮脏龌龊的,三聚氰胺、地沟油、病猪肉冒充鲜牛肉……做旧骗的是钱财,而这些有毒食品害的是生命。一个民族能够把毒手伸向自己后代的奶瓶里,这个民族还能够自我救赎吗?是谁让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善良民族,变得如此可怕和残忍?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曾经问过顺娃,我们和粗布老头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顺娃向我讲起了一段前尘旧事。 清朝末年,宝兴县有一家棺材铺,生意清淡,老板为了能够让生意兴隆,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唆使两个大家族械斗,一械斗就会死人,一死人棺材铺生意就火爆了。 这两个大家族一个姓张,一个姓王。 张家的孩子和王家的孩子在私塾学校里是同窗好友,有一天,棺材铺的老板先派人偷了王家孩子读过的一本书籍,然后冒充成王家的人,绑架了张家的孩子,他们故意在张家孩子的面前,说王家的事情;还故意把王家孩子眉批过的那本书籍,丢在绑架现场。 张家孩子被绑架到一座山洞里,天黑后,他趁着看守松懈,自己逃回了家,其实这是棺材铺设的局。张家人拿着那本王家孩子用过的书籍,正在商量对策,突然看到孩子回来了,又听他谈起绑匪的谈话内容,于是断定绑架的人,绝对是王家的人。 张家派人上门讨说法,责问为什么要绑架张家的孩子。王家的人自然不答应,双方就开始争吵起来。争吵的结果是,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严重升级。 于是,两个家族展开了大械斗,共计死亡几十个人。棺材铺的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 我听到这个故事,震惊不已。棺材铺和药铺一样,做的是特殊生意。郎中如果为了多赚钱,开大处方,滥用药物,和棺材铺谋财害命是同样的道理。在一个社会里,如果医生丧失了职业道德,以赚钱为目的,那么社会就出现了严重的危机。医生和教师都是社会的风向标,他们一个医治身体,一个医治心灵。 听完这个故事,我问:“这家棺材铺,是不是粗布老头所在的那家棺材铺?” 顺娃说:“是的。” 顺娃接着说:“棺材铺老板不满足于挣棺材板钱,他们也要从事做旧业。当时,县城最大的做旧业老板姓楚,棺材铺老板就与这户楚姓人家结为亲家。然而,没想到,楚姓人家的女儿嫁过去后,总是遭受打骂。后来,楚姓人家派人上门说理,却被打出来了。于是,楚姓人家把女儿接回家,两家开始成了冤家,互相拆台,互使绊脚。” 我问:“你说的是楚润轩家吗?” 顺娃说:“是的。” 他们之间,原来有这样一段不解之缘。 我本以为顺娃讲述的这个版本,是最权威的版本,没想到以后,我又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 看来,这两家的矛盾,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胖瘦老头走了,我也完成了顺娃交给我的任务,又回到刻章子摊和字画店。 我回到字画店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晚。字画店的门半开半掩着,冰溜子和三个少年坐在字画店对面的城墙根下聊天,那三个少年我以前也见过,他们就住在附近,一个叫大眼,一个叫小眼,一个叫对眼,对眼就是斗鸡眼。在我们的的少年时代,我们都不喜欢称呼别人的名字,都喜欢叫外号,什么暓囊虎,什么邋遢鬼。暓囊虎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比别人慢半拍的人,我们都不喜欢和他玩;邋遢鬼的衣袖上有一层垢甲,那是一层又一层的鼻涕干了后形成的,他每当鼻涕流下来,就用衣袖擦一下,日久天长,就成了这样。 他们都没有看到我过来,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听冰溜子讲古经。我们那里把故事叫古经。 冰溜子说:“大人们常说动物很笨,其实它们有时候很聪明,比人还要聪明。我们家邻居喂养了一条大黄狗,很凶,见了狼虫虎豹也毫不畏惧,也很听话,生人都不敢去他家。有一天夜里,邻居听到大黄狗在叫,就走出房门,隔着篱笆门向外看,看到月亮底下,他家门口的柴禾堆下,有一根树枝在来回摆动。邻居感到很奇怪,他以为是小偷,就把大黄狗放出去。大黄狗扑到柴禾堆后,突然吱地叫了一声,就没声了。接着,邻居看到一只金钱豹子咬着大黄狗的脖子,将它拖离了柴禾堆。他吓坏了,尖声叫着跑回了房子里,插上了房门。你们知道金钱豹子是怎么骗狗的吗?” 大眼问:“怎么骗的?” 冰溜子说:“金钱豹子想吃狗,但是狗在栅栏门里,它进不去,再说那条狗也很离开,丝毫也不害怕它。于是,金钱豹子就藏在柴禾堆后面,嘴里咬着一根树枝摇来摇去,狗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扑过去。狗扑过来的时候,金钱豹子突然从侧面跃身而起,就一口咬住了狗的脖子。” 小眼说:“金钱豹子尽管聪明,但是和狼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喂养了一头大肥猪,夜晚把猪赶进圈里,用磨盘挡住圈门,又用杠子挡住磨盘。这样,狼虫虎豹想要钻进猪圈,钻不进去,因为有磨盘和杠子挡着。但是,有一天晚上,这家主人走亲戚没有回家,家里只有小孩和他妈妈,他们听到猪圈里有猪在叫唤,不敢出门,就隔着窗户向外看,看到院子里来了一只狼。狼想要吃猪,钻不进猪圈,想要爬墙,墙又太高。狼在院子里踅摸来踅摸去,看到墙角有一条长凳子,狼就把长凳子拖到了猪圈边,先跳上长凳子,然后跳上墙壁,又跳进猪圈。按说,狼跳进猪圈里,就跳不出来了,可是,狼在猪圈里居然能够拖走杠子,又推开磨盘,将猪赶出圈门。狼用嘴巴叼着猪的长耳朵,用尾巴抽打着猪的屁股,狼向左边推,猪就往左边走;狼往右边拉,猪就往右边走。就这样,猪和狼一并排跑远了。” 大眼说:“狼确实很狡猾的,老狼更狡猾,老狼会学娃娃哭,会学猪、羊、牛叫,引诱人上当。你和狼对峙的时候,狼会在地上刨挖,吓唬你,还会压住你的声音,不让你的呼救声传出去;你看着它在你面前跑远了,就放松了警惕,可是它会突然在你的后面攻击你。我们村子里有一群孩子在村外玩,狼就摇着尾巴跑过来,孩子们以为是狗,就逗引它,他跑到一个孩子门前,突然咬住他的脖子,将他背在身上跑远了。很多人追,都没有追上。” 冰溜子说:“我们村子里的人对付狼有办法,狼生性多疑,我们就在猪圈羊圈的墙上洒一圈白灰,狼看着白灰,就不会进去吃猪吃羊了。我们村有一个人叫杨大胆,有一年冬天赶夜路请医生,他妈生了急病,但是被狼挡了道,他挥舞着棍子想吓唬狼,但是狼就是不走。怎么办?他听到老人说狼生性多疑,就把羊皮袄反穿着,爬在地上慢慢靠近狼。狼看到一个浑身长着白毛的怪物靠近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是羊吧,比羊大得多,是熊吧,又比熊小得多。狼慢慢向后退,让开了道路,这个人才过去了。” 对眼说:“要说聪明,没有什么动物比得上黄鼠狼,我们那里把黄鼠狼叫黄大仙,它能够预测生死吉凶。黄鼠狼是软骨头,它的身体能收缩,有点缝隙就能够钻过去。黄鼠狼要进院子吃鸡,都是从下水道钻进去。有的人就做了能捉黄鼠狼的夹子,用木板钉成一个细长的木匣子,一头用铁丝网隔开,里面放着黄鼠狼喜欢吃的食物,做成诱饵。匣子里设有机关,只要黄鼠狼一吃食物,匣子的门就会关闭,将黄鼠狼关在里面。这个夹子,平时就放在黄鼠狼必经的下水道口。但从来没有打住过黄鼠狼。有一天晚上,这家人忘记了关院门,睡到半夜,听到院子里公鸡在叫唤,隔着窗缝一看,看到自家的公鸡向大门外跑去,公鸡的身上站着一只黄鼠狼,黄鼠狼嘴里噙着公鸡肥大的鸡冠子,摆弄着鸡头,指挥着公鸡向前跑。” 我听到他们聊得热闹,也凑了过去,我说:“你们说的金钱豹子、狼、黄鼠狼确实都够聪明的,但是比起我们老家的蛤蟆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们一齐笑了:“哈哈,蛤蟆还聪明,这是头一回听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2 我说:“你们先别着急笑,我把这段古经讲完了,你们就笑不出来了。这是我们老家的真事,办这件事情的人叫温纯,是明朝的工部尚书,我们老家的人呢。” 他们都向我跟前凑了凑,支起耳朵倾听。我问:“你们都见过磨盘吗?” 冰溜子说:“我见过。” 大眼和小眼抢着说:“我也见过。” 对眼说:“磨盘谁还能没见过?我不但见过磨盘,还见过碾盘。” 我说:“那你们说磨盘和碾盘是干什么用的?” 对眼说:“磨盘是磨面用的,两个圆形的石盘合在一起,凹槽刚好能够对住,把小麦倒在中间的空隙中,一个石盘不动,一个石盘转着圈动,就把小麦磨成了面粉。碾盘是一个碌碡,一边大一边小,小的那边固定住,把红薯片倒在碌碡下,碌碡转动,就碾成了红薯粉。我家都有哩。” 我对对眼说:“那你家日子过得不错啊。” 对眼说:“那当然,半村人都借我家的磨盘和碾盘用哩。” 冰溜子说:“赶紧讲,我想听蛤蟆怎么个聪明法。” 于是我讲起了在老家流传甚广的一个故事。 我说:“我们老家有一个人叫温纯,在明朝做过工部尚书,是个清官。有一年,他准备在家乡的河上建一座桥,为城南城北的人出行解决困难。建桥之初,他带人下到河边查看地形,选择桥址,突然看到草丛中跃起了几只蛤蟆,在他脚前一跳一蹦,呱呱乱叫。温纯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而那几只蛤蟆跳到他的前面,又对着他叫。他走,蛤蟆就拦住他;他停下来,蛤蟆就跳到他身后。温纯觉得事情蹊跷,就往回走,蛤蟆就在他的前面带路,一直把他带到了一片芦苇丛中,蛤蟆扑通扑通跳入水中。” 大眼问:“是不是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说:“是的。温纯派两个水性好的人,跳入河中。过了一会儿,他们浮上水面,说下面有一个死人,被绳索绑在磨盘上,因为绑的是死结,无法解开。温纯就让他们把死人和磨盘一起捞上来。你们看看,蛤蟆都知道温纯是大官,所以就只给他报案,你说蛤蟆聪明不聪明?” 冰溜子说:“其实每种动物都很聪明,它们也会说话,只是我们听不懂它们说什么。” 对眼问:“这个死的人是谁?谁把他绑在磨盘上沉水了?” 我说:“你问的很好,温纯也是这样问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死者是谁。温纯找到县衙,想知道最近是否有人报案,县衙也没有接到报案。县令提议说,把这个死者放在广场,让全县人都来辨认,先要弄清死者的身份,才能够寻找破案的线索。温纯说,这样不行的,会打草惊蛇。” 大眼问:“那怎么破案?” 我说:“你甭着急,往下听。温纯看到死者背上捆绑着磨盘,就想了一个主意,从这个磨盘开始下手,寻找线索。他说,磨盘都是成双成对的,两扇磨盘合在一起,才能够磨出米面。现在这扇磨盘出现了,那就寻找另一扇。另一扇出现了,凶手也可能会出现。县令听温纯这样说,就建议套上大车,拉着这架磨盘,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寻找,看谁家的磨盘和这扇磨盘能够对上。温纯说,这样也不行,风声传出去了,如果凶手把那扇磨盘丢出去,又怎么寻找?再说,全县成千上万扇磨盘,要找到猴年马月。” 大眼说:“这个温纯说的很对。” 我说:“温纯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让衙役在全县贴出告示,大量征收磨盘和碌碡,建桥用,论斤收购,一斤半钱银子。温纯想把那扇磨盘引出来。县令说,你收购磨盘就行了,干嘛还要收购磨盘?温纯解释说,如果单纯收购磨盘,会引起凶手怀疑。县令又说,一个碌碡或一个磨盘,重达一千斤,一斤半钱银子,一个碌碡或一个磨盘,就要支付五十两银子,全县这么多碌碡磨盘,县衙里哪里有钱支付啊。温纯说,刚开始的时候,你先支付给他们,到后来,你就以磨盘和碌碡太多为由,暂不过称,到时间统一过称,统一发钱。” 冰溜子说:“这个温纯太聪明了。” 我说:“告示贴出来后,人们只是观望,没有人送磨盘和碌碡过来,一扇磨盘五十两银子,一个碌碡也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相信。第三天,城外一个村子有一个二蛋,吆着牛车送来了一扇磨盘,衙役们当场就给了五十两银子。围观的人一看,这是真的啊,没有哄人,于是前来送磨盘和碌碡的人络绎不绝,排队的人从城南到城北。这时候,县衙不再当场付钱了,说是称量忙不过来,先登记下来,到时候统一称量,统一付钱。几天后,城外来了一个人,拉来了三扇磨盘,衙役一查看,和死者身上那扇磨盘和这三扇中的其中一扇严丝合缝,就把他捉拿了。” 大眼问:“死者是谁呢?” 我说:“经过审问,凶手说死者是一个外地客商,当晚住在他家,凶手见财起意,就杀了他,背上绑了磨盘,赶了十几里牛车,沉入河底,本想着这事情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才过了十几天,就被查获。” 大眼说:“这个温纯真是人精,这么绝妙的主意也能想到。” 我说:“关键不是温纯多么足智多谋,关键在于凶手太贪心。他要不是贪心那五十两银子,也不会把剩下的另一扇磨盘拉到县城。人,做什么事情,过得去就行了,千万不要贪心。”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师父凌光祖的话,算命是骗局,天下万事万物都是骗局,但是责任不在行骗者,而在于受骗者,受骗者不贪,行骗者哪里会有机会?凶手要是不贪图客商的钱财,就不会杀人;凶手要是不贪图那五十两银子,也不会自投罗网。 冰溜子问:“县衙给那些送磨盘的人怎么支付银子的?” 我说:“县衙让人们按照排队的先后顺序,领取银子,每天只发十个人的,每人一两银子。那么多人大老远跑来,住的吃的都是钱,算下来等到自己领取银子,光食宿费就要花费好几两银子,干脆不要钱了,跑回家去。那么多的磨盘和碌碡,在河流两岸堆积如山,温纯就让用这些磨盘做成桥面,碌碡做成桥基。做成了一座石桥。” 我刚刚讲完了这个故事,突然看到城墙边有一个鬼鬼瑟瑟的身影,想走过来,又有所顾忌。这个人身材矮小,正是那天晚上把假印章和假玉佩卖给胖瘦老头的坎肩小伙,尽管他今晚没有穿坎肩,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来到这里干什么?他在找谁?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是我和顺娃从中作梗,搅黄了他们的生意? 来到宝兴县,我做成了两单生意,一单是把冒充八大山人的花鸟图卖给了省城来的那对夫妻,一单是把冒充唐伯虎的仕女图卖给了京城来的胖瘦老汉。在这两单生意中,我都是充当条子的角色,和买古玩的人套近乎,带他走进圈套中,因为我是少年,他们对我自然没有防范之心。 其实,我已经是一个老江湖。 这几天,我在字画店里总是能够见到那个满脸皱纹,皮肤粗糙的老头,他沉默寡言,很长时间都是蹲在墙角抽旱烟。我发现不但楚润轩对他很尊重,而且顺娃对他也很尊重,那个专门制造假字画的老头对他也很尊重,他是谁?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老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3 接下来的两件事情让我感到很蹊跷。 第二单生意做成后不久,大约有十多天,顺娃把一个肤色白皙的中年人介绍给我,让我带去后李村。后李村在县城东面的一片深山老林里,后李村里有什么,谁在接应我,顺娃一概不说。他只说出了县城东门向东走,遇到岔路口,专拣小路走,钻进深山老林中,最后无路可走了,那就是后李村。 那天早晨,我和中年人上路了。中年人很健谈,他听出来我不是本地口音,就问我家在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了,自己逃跑出来,流落到这里。中年人狠狠地骂了一通人贩子,他说他家在江南,来这里走亲戚,听说这里古玩很多,就准备买几件带回家去。 我们的谈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我叫他叔叔,他说别叫叔叔,叫他周哥就行了。 我心想,周哥是一个好人,这次一定要帮忙给周哥买到真东西,绝对不能让他买到假玩意。深山老林的后李村有什么,我不知道。既然是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兴许那里会有一些真的东西。听说这种地方很多人家使用的盐罐醋坛子都是宋瓷,墙角摆放的柜子都是明代红木家具。 我们来到第一个岔路口,沿着那条较窄的小道向前行走了四五里,看到了一座集市。集市上没有多少人,卖货的比买货的人还要多,可能集市还没有开,乡间人要赶集市,都是在家中吃过早饭才会赶集的,这样能够节省一顿饭钱,赶在吃午饭的时候又赶回来。乡间只吃两顿饭,两顿饭之间相隔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一般就足以在集市上打一个来回。 我们穿过集市,向前走了几十米,看到路边有一颗钻天杨,钻天杨下盘腿坐着一名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面前摊开着一片花布,画布上放着几件古玩,有酒器,有茶具,都是小件,酒器和茶具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污垢。男子满脸愁容,怀中的孩子好像睡着了,一声不吭。 周哥一看到这些古玩,就挪不动步子了,他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又放下了,他可能是辨不清真假。我对古玩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他的忙。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道路那边突然跑来了一名女子,她披头散发,穿着对襟宽衣,一看就是偏远乡村的粗苯妇女,她对着坐在地上的男子喊:“快点快点,爹快要断气了,赶紧去看郎中。”坐在地上的男子说:“家中都断顿了,连吃的都没有,哪里有钱给爹看郎中,我把家中这几件宝贝卖了,有了钱就带爹去。” 男子的话刚刚说完,从集市上就走来了一个老头。老头在我们面前停住脚步,他问:“你家在哪里?” 男子说:“徐家庄。” “徐家庄在哪里?” “就在前面两三里的地方。” “你爹叫什么?” “徐老怪。” “徐老怪是你爹的绰号,你爹的真名叫徐家吉,是不是?在长辈面前,说你爹的大名没有什么大不敬。你爹可是富家公子,家产累万,这是怎么回事?” “我爹抽大烟,把家当抽光了,现在又身染重病,没钱看病,我就拿家中祖传的古董出来卖。” 老头不再问了,他挨个拿起那几件酒器茶具,对着太阳看看,放在鼻子下闻闻,说:“东西倒是真东西,你要多少钱?” 男子说:“要不是急着等钱用,我也不会卖,你给上二百个大洋算了。” 男子刚说完,从那边又跑来了一个少年,对着男子说:“哥哥快走,爹爹快要断气了。” 老头说:“少一点嘛,我是懂行情的人。三十块大洋怎么样?” 男子站起身来说:“算了,三十就三十。” 老头给了男子三十块大洋后,就离开了。男子收拾好地上的花布,把手中的孩子交给妇女,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走了。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吃到了别人嘴里,周哥很不服气,他追上老头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哪里又从别人手中抢生意的?” 老头说:“生意场上的事情,谁先给钱,就是谁的。这位兄弟你也别生气。徐老怪家以前是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家中的宝贝肯定很多,你去他家看看还有没有。” 周哥又带着我回头追上那名男子。那名男子不耐烦地说:“你追我干什么,我家里还有病人,你刚才磨磨唧唧的,让人家老头买了,不怪我的。” 周哥和颜悦色地说:“你家里还有没有古董?” 男子说:“有是有,就是大件。” 周哥兴奋异常,既然是大件,那就更值钱了。 我们来到了徐家庄,徐家庄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但是徐老怪家门楼很高,要上他家的院门,先要登上高高的青石台阶,跨过足足有一尺多高的门槛,才能走进院门。院子里有照壁,有左右厢房,厢房上有绣楼,那是过去小姐们才能居住的房屋,与照壁相对的是厅房,家中来了客人在里面招待。厅房边有过道,穿过过道是后院,后院是长工和仆人居住的地方。所有的房屋全是木质结构。来到这个院子,我突然想起了翠儿,那一年我和翠儿离开了马戏团,我们就在这样一个院子里住了几天,翠儿说让我做他的男人,我们一起回到那座院子里生活,和老太太永远生活在一起。可是,翠儿现在在哪里? 我突然一阵伤心。 厅房里,躺着一个老头,面容憔悴,浑身颤抖,那就是男子患病的父亲徐老怪。周哥和我看着徐老怪,无形中就动了恻隐之心。男子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揭开,里面是几件衣服,拿走衣服,露出了一尊菩萨,男子小心地把菩萨交到了周哥手中。 周哥看到这尊菩萨,沉甸甸的,就问:“这是什么制作的?” 男子说:“我也不知道。” 周哥脸上露出了喜色,他相信这名男子是一名普通的老实本分的乡间农夫,他所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徐老怪突然说话了,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不能卖,不能卖,那是祖上传下的金菩萨,保佑全家平安。” 男子突然对着徐老怪发了脾气,他喊道:“这不能卖,那不能卖,我拿什么给你看病?” 徐老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我去死,不能卖金菩萨。”说完,他就没动静了,躺在床上,似乎气若游丝。 男子把周哥拉到厅房外,悄悄说:“你给点钱,快点拿走,别让我爹瞧见了。” 周哥说:“一百块银元。” 男子说:“这太少了,我需要的是救命钱,这是我家祖传宝贝,你就算发善心做好事,多给点。” 周哥说:“再给你加五块,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我回去连路费都没有了。” 男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咬紧牙关说:“算了算了,就给你吧。” 一百零五块大洋买了一尊沉甸甸的金菩萨,周哥觉得他这笔买卖做得太值了,他不再去后李村了,事实上他也再没有钱购买古董了。他和我回到了县城。 下午,周哥就离开了县城,兴冲冲地奔赴在回江南的路上。 晚上,顺娃问我这一天的经历,我把带着周哥在路上遇到的一切全部告诉了顺娃,顺娃大发雷霆,他呵斥我:“你妈的笨得像猪,又让人骗了,明天就别吃饭了。” 这天晚上,我很晚才睡着,心中翻来覆去想一个问题:上次带着胖瘦老头去周家口,被一伙盗墓的人截获;这次带着周哥去后李村,又被周老怪一家截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4 第二天,我果然没有饭吃,坐在刻章子铺面上,眼望着波浪一样的粼粼城墙,我心中无数次地想到过一走了之,离开做旧业这个诈骗团伙。可是我下不了决心,我不知道离开宝兴县后,我该去哪里。 那些年里,这片土地上战火纷飞,我担心一走出去,就会被抓了壮丁。我已经长大了,我才不愿意被抓壮丁。曾经有过的想当将军的梦想,早就烟消云散,我只想能够活下去,过了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肚子里饥肠辘辘,像敲着一面小鼓,为了驱赶饥饿,我努力吞咽着涌上来的口水,回想经历过的往事:高树林、翠儿、菩提、线杆、凌光祖、梁耀祖、小乔、二师叔、神行太保、三师叔、总舵主……啊呀,三师叔去了哪里?总舵主还在那家隐秘的农家小院里吗?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冰溜子过来了,他的口袋里鼓鼓囊囊,揣着一个馒头。他一见到我,就偷偷把馒头拿出来。我双手捧着馒头,一下子就咬掉了半截,嘴巴里撑得无法咀嚼,又不得不吐出来。 冰溜子问:“你以后打算长期呆在这里?” 我嘴里咬着馒头,对着他摇摇头。 冰溜子说:“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没有想过。” 冰溜子说:“你看明白了吗?这些人都在欺负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年纪最小,我们在这里呆下去,永远都会受人欺负” 我说:“是的,我看出来了,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阳光照在城墙上,我们坐在城墙下,我看到冰溜子欲言又止。 我说的第一件蹊跷的事情,是我带着江南来的周哥去后李村的时候,半路遇到有人摆卖假货,说是要救老爹的命;而第二件事情同样让我感到很蹊跷,是我带着四川来的江哥,去后李村的时候,遇到一座寺庙被烧。 为什么每次我带人出去,总能遇到不可预测的事情。 周哥离开后几天,江哥就来到了宝兴县,这次,又是由我带着江哥去往后李村。 我们走过了上次那座集市,又走过了一长段路,翻越了一座丘陵,后面突然赶上了一对夫妻,他们问:“到长乐村怎么走?” 我不知道,江哥更不知道。那对夫妻离开我们后,就快步向前走去。 我们走过了四五里路,看到前面一座村庄,村口站着一个男子,他看到我们,就迎上来问:“是要去长乐村吗?我们结伴走。” 我说:“我们不是去长乐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去长乐村?” 他说:“你还不知道吗?长乐村山上的寺庙昨夜着火了,寺庙里的东西被村民一抢而空,听说还有舍利子。” 听说有舍利子,江哥稳不住了,他说:“长乐村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男子说:“我也不知道长乐村在哪里,要不进村去问一下吧。” 我们走进村庄,男子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院门,出来了一个老头。男子问长乐村怎么走,老者说:“怎么这么多人打听长乐村?穿过村庄向前走,见了十字路口左拐,就到了。” 男子问老者:“你知道长乐村的事情吗?” 老者说:“是寺庙着火的事情吗?很多人都去哪里找宝贝去了。” 男子回过身来,对我们说:“快走,前头很多人都去了,我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哥也主张先去长乐村,我一个人没法坚持,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走。 长乐村就在一座山下,从长乐村到山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就决定先进村庄。 村口有一个中年人站在树下,眼望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我们,他看到我们就问:“是不是收古董的?” 男子问:“你凭什么说我们是收古董的?” 中年人说:“今天这条路上来了几十个人,都是奔着古董来的。你们这身打扮,我一看就像。” 男子问:“村子里还有什么古董?” 中年人说:“昨夜山上的寺庙着火,村里人抢回了一些古董,现在大半天过去了,来了几十个人,古董基本上都卖完了,你们来晚了。” 江哥一听就着急了,他问:“就剩不下一两件?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了。” 中年人说:“有倒是有,就怕你们不肯出大价钱。” 江哥问:“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中年人说:“只剩下舍利子了,在我家里。” 江哥说我要,那名和我们一路赶来的男子也说我要。中年人说:“你们先跟着我去看看舍利子吧,就在我家里。” 在去中年人家中的路上,我悄声问江哥,什么是舍利子?江哥说,舍利子就是高僧的真身,火化后留下的东西。 我问:“这能值多少钱?” 江哥说:“佛寺将舍利子视为最是高无上的宝物,要是得到舍利子,卖给寺庙,要多少钱,他们就会给多少钱。” 哦,原来是这样的。 在中年人的家中,我第一次见到舍利子,舍利子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不过就是几块灰色的石头,表皮已经结了黑色的痂。男子说他在宁波阿育王寺见到过舍利子,这次来到宝兴县,是为了专门朝拜舍利子的,没想到寺庙被毁,舍利子落入民间。 男子与中年人讨价还价,江哥插不上嘴,急得直搓手。后来,男子和中年人谈好一千块银元买走舍利子,可是他打开包裹,里面只有五百块银元。 江哥看到有机可乘,他说:“我也出五百块银元,一人一半。” 男子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他和江哥各拿出了一张银票,交到了中年人的手中。中年人把舍利子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铁盒子上雕刻着佛像,可能这个铁盒子也是寺庙里的,一直装着铁盒子。 江哥和男子一起抢夺装着舍利子的铁盒子,谁都要拿着,谁都担心对方拿着铁盒子潜逃了。后来,两个人商量,每人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就要交给对方。 我们一起走上回县城的道路。 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那名男子让我们站在车马大店门口,不能跑远了,他要去里面解手。 那名男子一走进车马大店,江哥就拉着我一路狂奔。跑过了两个街巷后,江哥给我手中塞了几块银元,他说:“你快点回去吧,我连夜要回四川。” 我手握着江哥给我的那几块银元,木然地站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我看到江哥奔向城门的方向,在城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江哥闪身而出。 城门咣当一声关闭了,把我和那个男子都关在了县城里。我突然感到极大的恐慌,如果那个出了五百块银元的男子找到我,还不把我打个半死?他要向我要舍利子,我到哪里找给他? 我不敢会字画店了,我担心他会找到我。 那天晚上,我在县城房屋和墙壁的阴影里游荡,像一只流浪的狗。后半夜的时候,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破草房,走了进去。我决定天亮后,再回到字画店。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两次带万字去后李村,都遇到不可预知的情况,第一次带周哥去,被卖金菩萨救老爹性命的人抢走了生意;第二次带江哥去,又被卖舍利子的人抢走了生意,而且自己还担惊受怕,害怕合伙购买舍利子的那名男子找到自己,难道我的命运就这么苦?只要带万字出县城,就会出师不利?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是一个愚笨的人,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师父和二师叔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们肯定能够理清里面的线索的。 我怎么想也想不透这里面的玄机,后来干脆不想这个问题了,改为想如果那名男子找到我,向我要舍利子,我该怎么办?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我对那名男子说,江哥是我刚刚认识的,他身上的五百块银元也是我偷我家里人的,他说会替我购买好古董。谁知道他拿我的钱买了舍利子后,一跑了事,我们要联合起来一起抓住江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终于能够放心睡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5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被脚腕上的刺疼惊醒了,低头一看,一只肥大的猫正用爪子抓着我,他对着我吹胡子瞪眼,显得异常气愤。我一看,原来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有一窝小猫崽。原来这个废弃的破草房,是这只母猫的窝。 我走出破草房,顺着城墙根,偷偷溜到字画店。 字画店里,楚润轩和顺娃都坐在里面,他们喝问我昨晚去了哪里,我编造不出谎言,只好如实相告,他们对着我拳打脚踢。 后来,他们打累了,就让我出去摆刻章子摊,一天不能吃饭。 我一个人出去摆刻章子摊,面对着城墙,又一次萌发了逃走的念头。 一群孩子从城墙下跑过,他们边跑边唱: 羞,羞,把脸抠, 抠个渠渠种豌豆。 今年不收明年收, 明年等着贼娃子偷。 我看着这群孩子,心中充满了无限向往。这首童谣,我小时候也会唱,我们在私塾学堂里,经常唱着这首童谣来讥笑那些做了错事的同学。 孩子们的身后跟着冰溜子,他又来给我送馒头了。我一看馒头,就泪流满面。 冰溜子说:“兄弟,我们一起跑,行不行?” 我说:“行。可是,我们去哪里?” 冰溜子说:“只要我们有了钱,去哪里都行。” 我说:“问题是我们没有钱。” 冰溜子说:“要搞钱还不容易,我们去偷,去抢,然后走得远远的。” 我赞赏地看着冰溜子,感觉冰溜子就是比我聪明,人家都知道搞点钱,逃得远远地,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问:“能从哪里搞钱?他们的钱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从他们这里偷那些假东西,也卖不了钱。” 冰溜子说:“要搞钱,也不从这里搞,我听说县衙门里有一个好东西,你敢不敢搞?” 我问:“什么好东西?” 冰溜子说:“金印,那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要是把那东西弄到手了,我们两个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我说:“要干就干,干完跑得远远的。” 冰溜子说:“你可谁也不能乱说,大眼、小眼和对眼他们都不能告诉,他们都是本地人。” 我说:“你也是外地人?你家在哪里?” 冰溜子说:“远着哩,在山东。我是逃荒过来的,一家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说:“我也是一个人。” 冰溜子说:“我们以后就是亲兄弟。” 我说:“亲兄弟。” 我知道县衙门的金印绝对值钱,但是又感到很恐惧,县衙门里有那么多人,还有枪,戒备森严,别说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很难出来,要是被抓住了,那绝对不是玩的,弄不好连命都丢了。 可是,冰溜子说:“越是灯底下,越是最黑的。这叫做灯下黑。平常人家有个值钱东西,天天记挂着,每晚起床都要看几遍,你想要偷,连个机会都没有。而金印是老公家的,谁会在意金印在不在,谁会没事一夜起来几次看着它。再说,金印都几百年了,没出过事,谁能知道金印被我们盯上了?” 我觉得冰溜子说得很对。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 我问:“你咋知道县衙门有这么个金印?” 冰溜子说:“前年,你还没来宝兴县的时候,有一伙窃贼准备偷金印,结果出最后一道门的时候,被巡夜的发现了。巡夜的去追,他们丢下金银逃脱了。从那时候开始,关于金印的情况,就广泛传开了。这个金印,是清朝雍正皇帝御赐给宝兴县的。那一年,雍正皇帝途径宝兴县,突患重病,御医也没有办法。宝兴县令进献民间偏方,治好了雍正的病。雍正回到京城后,就御赐给宝兴县一块金印,上面有御赐两个大字,金印的下面是宝兴县域四个字。这几百年来,宝兴县发布重要公文,盖的都是这个金印的印章。民国代替了清朝,但是发布公文,还是用这个金印。” 我问:“你知道金印晚上收在哪里?” 冰溜子说:“县衙只有那几间房子,只要我进去了,一间一间搜,都能搜到的。” 我说:“可是你怎么进去,怎么搜?” 冰溜子说:“你太小看我了。我绰号冰溜子,绝不是浪得虚名。我说一件事情,你就知道我的手段。” 我问:“什么事情?” 冰溜子说:“我曾经和一个人打赌,说三天内能够偷走他老婆穿在身上的裤衩,那个人不相信,打赌一只羊。结果,三天后我拿着她老婆的裤衩子去找他,他输得心服口服,把一只羊牵给了我。” 我突然感觉这个整天低眉顺眼的冰溜子,可能是和菩提一样的神偷,我问:“你是怎么偷人家老婆的裤衩的?难道是从人家衣柜里偷的。” 冰溜子说:“不是的,是偷走了她身上穿着的裤衩,而且偷的时候,她男人还在身边。” 我想了想说:“肯定是他男人睡着了,这个女人也睡着了,嗯,估计是你给他们使上了蒙汗药。” 冰溜子不屑一顾地说:“使蒙汗药的算什么好汉?我就是当着他们两个的面,偷走了那个女人身上的裤衩。” 我感觉异常神奇,就催促他快点讲,他是怎么偷走一个女人身上穿着的裤衩的。 冰溜子说:“有一年在山东老家,我和一个刚结婚了的人打赌,说能够偷走他老婆穿在身上的裤衩,期限是三天。这个人说我吹牛,这三天内让他老婆天天穿着裤衩,看我怎么偷。我说我要是偷走了,他给我一只羊;我要是没偷走,给他一只羊。他答应了。” 我说:“是的啊,人家老婆每时每刻都穿着裤衩,我看你怎么偷?” 冰溜子说:“冰溜子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你往下听。头两天,这两口子一整夜都不睡觉,女人抓住自己的裤衩,男人也帮忙抓住女人的裤衩。而我在自己家中呼呼大睡,连他家的院墙都没有看一眼。到了第三天夜里,我才出动了。” 我听得哈哈大笑,忘记自己遭受了顺娃和楚润轩的拳打脚踢,我的眼前总是出现那对夫妻抓紧裤衩的滑稽场景。 冰溜子接着说:“前两天晚上,他们整夜没有入睡,第三天晚上,他们早早就睡着了,尽管睡着了,但是,那个女人还是穿着裤衩,双手抓着裤衩。我听着他们在房间里传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想进到房间去,可是房门在里面关着,不但关着,而且门闩还用钉子插着,这样,无论怎么样,门闩都无法拨开。我推推窗户,窗户也在里面关着,窗闩照样也插着,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我是无法进去了。” 我说:“进不了房间,你怎么偷裤衩?” 冰溜子说:“进不了房间,我照样能偷走裤衩。我蹲在窗台下听里面的动静,半夜时分,我听到那个男人起床了,他在床下窸窸窣窣摸尿盆,然后把尿盆放在被窝里撒尿,那时候是冬天,天气很冷,人们都是把尿盆放在被窝里撒尿的。男人撒完尿后,把尿盆放在床下,躺下一睡,发现褥子是湿的,他还以为他老婆尿床了,就推了他老婆一把说,你怎么尿床了。他老婆睡的正香,一摸褥子,果然是湿的,就以为自己尿床了,把裤衩脱下来,丢在地上,准备第二天去洗。你知道褥子为什么会湿吗?” 我想了想说:“肯定是男人尿偏了。” 冰溜子说:“男人天天晚上用这个尿盆,怎么会尿偏了,再想想。” 我摇摇头,表示想不出来。 冰溜子说:“我黄昏时分溜到他家门口的厕所,给尿盆底部钻了一个小窟窿,然后用泥巴糊住。尿盆都是用瓦罐制作的,拿个锥子钻几下就有了窟窿。这个男人一撒尿,尿就冲开了底部的泥巴,所以他家褥子就湿了。” 我哈哈大笑,想不到冰溜子还是个奇才。 冰溜子接着说:“他老婆把裤衩丢在了地上,继续睡觉。他嫌褥子那头是湿的,换了一头,也继续睡觉。这两口子两天都没有睡觉了,此刻都困得不得了,把和我打赌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把他们的纸窗户舔了一个小洞,把预先准备好的细竹竿伸进去,把他老婆的裤衩给勾出来了。”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真想不到,一个穿在女人身上的裤衩,就这样被偷走了。 冰溜子说:“偷走了女人的裤衩后,我就蹲在他家窗口下偷听。过了一会儿,男人睡醒了,就想和女人干那事,女人哼哼唧唧地撒娇。突然男人一声惊呼,坐了起来,他叫道,咋不见裤衩了。女人也醒来了,她说,裤衩湿了,我丢在了地上。突然他们看到窗户纸有一个洞,就一齐惊叫,男人埋怨说,我叫你穿好穿好,你偏要脱,这下倒好,把一头羊给脱跑了。” 我听得又笑起来,冰溜子也笑了起来,突然,我们看到顺娃从远处走来了,他说:“你们两个笑什么!都过来,跟我去一趟后李村,我就想看看这一路上有什么鬼在挡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6 陪同我们去后李村的,还有一对老夫妻,我听见老头称老太太为老田,老太太称老头子为老李。两个老人都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老头以前是国立大学的教授,老太太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都知识渊博,见多识广。 老李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他和我们见面后,就谈起了洛阳和开封的历史,谈起了发生在开封的陈桥兵变和黄袍加身,谈起了发生在洛阳的三国之乱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我看着他唾沫乱飞,就想起了他在大学课堂上的情景。老田则显得温文尔雅,她总是侧耳倾听,很少说一句话,她虽然满脸皱纹,但是腰杆笔直,一看到她就能猜出她年轻时候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我们走到东门口的时候,突然在墙角下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他见到走过来的每个人,都亮开衣襟,让人看一眼他揣在怀中的东西,然后又飞快地掩上衣襟,向四周张望。他看到我们过来了,也向我们展示了一下,悄声问:“要不要?” 他的怀中藏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精美的图案亮瞎了老李的眼睛,老李走前一步,拉着那个男子的衣襟说:“借一步说话。” 那个男子左右望望,看到再没有人留意,就径自走到了一条小巷口,从怀里取出那张盘子,递给了老李。我们跟在老李的后面。 老李接过那张盘子,就惊呼:“这是珐琅彩瓷。” 那名男子说:“我不知道什么彩瓷不彩瓷,我这是从老爷房里偷出来的,你想买就快点,时间长了老爷会发觉的。” 老李还没有说话,顺娃就说:“一个银元怎么样?” 那名男子不高兴了,他说:“一个银元?你这是打法要饭吃的。” 顺娃说:“反正你也没掏钱,偷人家的,给你一个银元就差不多了。” 那名男子愤愤不平地走了,边走边说:“我看你们就不是实心买主,不和你们说了。” 那名男子走后,老李惋惜地拍着大腿,他说:“多好的珐琅瓷器啊,多好的机会啊。” 我听不懂老李的话,就问:“什么叫珐琅瓷器?” 老李说:“珐琅画在清朝指的是西洋画,东方的中国是国画,重在写意;西方是西洋画,重在写实。1715年,意大利有个画家名叫郎世宁,当时以传教士的身份来到中国,受到康熙帝召见。他为康熙帝画像,深受赞赏,后来就留在宫中长达五十年,成为康熙、雍正、乾隆三个皇帝的御用画师。西洋画的内容重在人物、风景,而郎世宁用西洋画的笔法画中国画中的惯常题材花鸟、山水、走兽,开创出了一种新的画派。” 我说:“这个郎世宁是个聪明人。用中国画和西洋画生出了二转子。” 老李问:“什么是二转子?” 我说:“我们老家把回族人维族人和汉族人生出的小孩都叫二转子,二转子都长得漂亮,还很聪明。”二转子在今天的叫法是混血儿。 老李说:“郎世宁的画确实是二转子。” 顺娃他们听见这样说,都一齐笑了。 老李接着说:“当时,康熙帝看到郎世宁的这种二转子画很漂亮,就在宫中成立了珐琅作,让郎世宁教这些中国画师作画。后来,康熙帝就有了一个想法,给他使用的瓷器上,也能印上这些珐琅画。珐琅作的画师们就和宫廷造办处的瓷器师沟通,在做好了瓷胎后,把珐琅画画上去,然后烧制,这就是珐琅瓷器的来历。” 我说:“皇帝真会折腾人,连用个盘子都要画上西洋画。” 老李说:“这就是皇帝啊。天下都是他的,让珐琅画师给他画几幅画算个什么!珐琅瓷器属于宫廷的工艺珍品,专供皇帝和妃子们使用。珐琅画师每画好一幅画,先要经过皇帝钦定,皇帝说这幅画可以画在瓷胎上,才能画;皇帝否定了,就不能画。所以,珐琅瓷器世间只有这一个,绝无重复的。而且,瓷胎还是从江西景德镇专窑烧制,专车运送,你想想这需要多少成本?珐琅画画在了瓷胎上后,在宫廷造办处烧制,出窑后运至皇宫。你想想,这一个珐琅瓷器该值多少钱?” 冰溜子说:“那可老贵老贵了。” 老李说:“所以,我见到那张珐琅瓷器盘子,说啥也要买下。” 在老李大谈珐琅瓷器的时候,顺娃一直在听着。老李说完后,顺娃说:“珐琅瓷器是宫廷的,那为什么我们这里会有?我们这里又不是京城。” 老李说:“到了乾隆年间,宫廷的珐琅瓷器渐渐增多,乾隆和以后的皇帝,就把部分珐琅瓷器赏赐给有功之臣,所以,珐琅瓷器就有了一部分进入了富贵之家,再然后,英法联军入侵,圆明园被焚烧,八国联军入侵,老佛爷落难西逃,清帝退位,清宫门户大开,谁都能够走进去拿东西,珐琅瓷器就这样流落了民间。所以,在民间能够找到当年宫廷专用的珐琅瓷器了。” 顺娃说:“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我就是觉得这个人是骗子。” 老李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顺娃说:“我们这里很多骗子专骗外地人,使用的借口都是‘偷老爷家中’的。” 我偷偷地笑了,我第一次骗那对省城来的夫妻时,也是这样的说辞。 老李像站在讲台上一样,挥舞着手臂说:“说不定他真是偷老爷家中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失去呢?” 顺娃说:“如果您执意来买,你就说十个银元,再多没有,看他怎么说。” 老李夫妻和我又来到了那条巷子尽头,顺娃和冰溜子躲在一边。那个男子看到老李去而复返,眼睛里有一星火花在闪烁,他快步走到了老李面前,说:“快点快点,我出来时间够长了,老爷会怀疑的。” 老李说:“十个银元。” 那名男子不高兴了:“啥?十个银元?你这是糟蹋我哩。” 老李说:“十个银元,再多没有。” 那名男子左右望望,说:“算了,给你,我要急着回去。” 老李用十个银元买了一个宫廷制作的珐琅瓷器,高兴得不得了,认为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他拿着那张盘子翻来覆去地看,向我们讲解着珐琅画的精妙之处。他兴致盎然,眉飞色舞,我们一句话也插不上。 路过一家客栈,老田突然发现什么异样,她喊道:“这边看,这边看。” 我们顺着老田的目光,看到客栈的柜台上放着一个和老李手中一模一样的珐琅瓷器,都是一样大小的盘子,盘子里都画着喜鹊登枝,都是黄底色、黑树枝、绿树叶、花喜鹊。老李看看柜台上的盘子,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盘子,一下子傻眼了。 顺娃问客栈老板:“你这个盘子怎么卖?” 客栈老板说:“一块银元一对,下面还有一个。” 纵然老李学富五车,也斗不过江湖险恶。功夫再好,一砖拍倒。再厉害的拳师,也架不住一顿半截砖。老李的经历为文明斗不过野蛮提供了最好的注脚。 从县城到后李村,足有二十里,先是平原,后是山区,道路越走越狭窄,人烟越来越稀少,每当前面出现人影的时候,我就满怀信心地认为,那是给我们兜售假古董的人,可是,他们总是与我们擦肩而过,对我们连一眼也没有多望。奇怪啊,怎么会这样? 越接近后李村,顺娃的脸色越难看,他可能认为我以前都在欺骗他,故意把万字支走,破坏了他们的生意。 可是,我有口难辩。 奇怪啊,走出县城后,这一路上怎么就没有遇到兜售假古董的呢? 老李把假古董叫赝品,他说赝品是这类假古董的专业名字。 老李很快就从买了赝品的阴霾中走出,他谈性很浓,给我们讲起了赝品的历史。 他说中华民族是一个聪明的民族,但总是把聪明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中国人制造赝品的历史和文物出现的历史一样长,自从有了文物,自从文物能够卖钱,就出现了赝品。在这个民族的成长史中,阴谋诡计充斥在了每一个朝代每一个行业的血液中。老李将西方民族称为狼性民族,将中华民族称为驴性民族,狼坚韧而无畏,驴子胆小怕事,苟且偷安,而且喜欢窝里斗,一个槽头上拴不下两头好叫驴,驴子在一起总是争斗不休,而遇到狼侵袭,就吓得各自逃命。 老李说,中国人制造赝品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韩非子》记载,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求和,齐国要求鲁国进献一只商鼎,才可罢战。鲁国就制造了一个赝品,进献给齐国,而将真正的商鼎藏了起来。这是典籍中关于赝品最早的记载。到了战国时期,因为谁都知道古玩有收藏价值,所以古玩就走上了市场,进行买卖。对于中国人来说,有买卖就会有杀戮,有买卖就会有假货,于是,在战国时期,赝品在民间大量制造。这时候的赝品都是青铜器。 到了唐朝,字画赝品开始有了市场,发轫者是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让冯承素等人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发给大臣,字画赝品开始大量出现。这种赝品制作一直流传到了今天。字画赝品的制作法有四种:照摹、临拟、仿制、造代。照摹是把宣纸压在古画上面,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来;临拟是照着古画画出来;仿制是按照原作者的风格,另行画出一幅;造代是胡乱画一幅,落款处写上名家的名字。 老李说,历朝历代,赝品不断技术革新,手段也越来越高超。到了现在,赝品完全以假乱真,真假难辨,市场上的赝品比真品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如今要找真品,只能去那些偏远的乡村了。 我和冰溜子交换一下眼神,都忍不住笑了。这个老李说起来头头是道,其实都是些理论知识,一到实践中就会晕头转向。刚才,他不是就在县城里被一个人拿着假珐琅瓷器骗了吗? 后李村非常偏远,处于森林之中,老李可能就是觉得后李村会有真正的古玩,才要求我们带着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7 我们到达后李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这个村庄确实非常古老,只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接,村庄里随便一棵树,都比我的年龄长,很多古树树身都空了,树根露了出来。村中的青石板道路磨得精光,而墙角和井台边却长满了青苔。院墙上,房屋上都长满了萋萋的荒草,砖墙和瓦片因为年代久远,都变成了暗青色。 村庄里只有几户人家,每户人家都只有老人,一打听,说是年轻人嫌这里交通不便,连个媳妇都找不下,搬到了七八里外的山脚下。 后李村像一只虱子,藏在大山的夹缝里,村前村后都是茂密的森林,这里与世隔绝,村中的老人还穿着清朝的服饰。我一来到这里,就像走上了戏台子一样。 那个我多次在字画店见到的神秘老头就在这里。他坐在门口的石头狮子上,袖着双手,垂着眼皮,像一尊古佛。而他的服饰,和我在县城字画店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顺娃把老李夫妇带到了神秘老头家中,我看到他家墙壁上贴着一张绘画,纸张陈旧,颜色发黄,而且还撕破了一个角。老李也看到了这幅绘画,他爬上去,像一只苍蝇爬在了刚刚端上来的饭菜上一样。他把这幅绘画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眼睛瞪成了鸡蛋,他说:“韩干的作品,韩干的作品。” 我嘴巴一裂,差点笑出声来,顺娃用严厉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敢笑了。 老李问神秘老头:“这幅画怎么卖?我要了。” 神秘老头说:“你要可以,我那副画是为了挡住后面的墙壁,墙壁上掉了一片墙皮。你想要就拿走,但你得给我拿个挡墙皮的东西。” 老李听到老头这样说,看了一眼老伴老田。老田的眼睛也睁大了,老李相信今天绝对占了一个大便宜,他遇到的是一个一字不识的农村傻老头,守着金山讨饭吃。 老李就要从墙上揭取这幅画的时候,顺娃不答应了,顺娃说那幅画是他先看到的,老李也是他引来的,所以那幅画应该给他。 老李脸露窘色,可能大学教授的他很少遭此抢白和尴尬。他似乎在喃喃自语:“你知道韩干吗?” 顺娃说:“我不知道韩干,但我知道这幅画很值钱。今天早晨,我在饭馆吃饭,和朋友谈起了后李村,我们说后李村偏远闭塞,但又很多大户人家,屋里的宝贝可不少。你就来到我的饭桌旁,请求我带你来后李村。我不认识路,请了这两个少年一同前往。如果不是我,你没有听过后李村;如果不是这两个少年,你也来不到后李村,这幅画很值钱,我知道你到了省城,一转手就卖一大笔钱。你不能一个人独吞,你要给我们每个人都分点。” 老李的脖子都红了,他可能感到在韩干的绝世艺术品前谈钱,有辱斯文,他没有底气地说:“这不是钱……钱的事情。” 神秘老头站在门外的阳光下,他好像耳聋眼花,一直不知道屋子里为什么吵架,他看到老李被顺娃逼到墙角,就走进来说:“和为贵,和为贵,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老李说:“为了你这张画。” 神秘老头说:“为了一张破纸,就要吵架,不值得。给你们拿走吧。” 神秘老头的高风亮节让老李很感动,老李说:“你说的很对。” 神秘老头又走出去了,能够晒一会儿太阳比古画的吸引力,对他来说更大。 顺娃看着老李说:“你来后李村收古董,我也来后李村收古董,既然我们都看上了,二一添作五,你看怎么样。” 老李说:“那自然好,出手了以后,我给你一半钱。” 顺娃说:“城市里你人熟悉,我谁都不认识,你卖了一百说五十,我找谁打听去。干脆这样,你在这个村子里看上什么,就要分我们三十块银元,我们每人十块。” 老李做好了顺娃狮子大张口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他每张字画只要三十块银元,老子赶紧答应了。 我和冰溜子跟着他们走进了后李村每户人家,几乎在每户人家都找到了古字画,有的是王羲之的,有的是颜真卿的,有的是韩干的,有的是八大山人的,大学教授的老李欣喜若狂,大户人家小姐的老田也喜形于色,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中国文化艺术的宝藏。 他们不知道自己走进了顺娃他们构筑依旧的陷阱里。后李村的每家每户,都是做旧业的据点。做旧的人,把大量冒充名人的字画,和大量冒充宋代的新制瓷器,放在后李村,因为后李村偏远闭塞,收购文物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村庄里会有古董,所以,他们来到这里丝毫也不会怀疑,他们看到每一个盐罐,每一个腌菜摊子,看到这些瓷器上的“天启年制”或“万历年制”,就毫不怀疑;他们看到那些发黄皱边的又破又烂的字画,就认为年代久远,看到这些字画落款处的古代画家的名字,也毫不起疑。他们自己掉进了陷阱里,还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 这就是江湖。 江湖是一本大书,这本书籍是在学校里看不到的。江湖知识丰富,这些知识也是在课堂里学不到的。你在学校里,学习几年就毕业了,就取得了文凭;但是你在江湖,可能学一辈子也不能毕业,江湖上没有文凭,江湖上只有经验和教训。 江湖无处不在。 这天,神秘老头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我们都认为这个神秘老头是一个很好的人。 回到县城,老李夫妇清点字画和瓷器,共计十件,支付给顺娃三百块大洋。而他从后李村拿走这些字画和瓷器,则没有花多少钱。那些貌似淳朴的山民,仅仅只要求老李用新的换取旧的。老子在后李村一下子搜刮走了十件古玩,所给山民的,还不到一个大洋。 老李认为自己狠挣了一笔钱,当天晚上,他担心身边带着这么多的宝贝不安全,在县城的镖师家住了一晚,给了镖师一笔钱,还让镖师护送他去往省城。 第二天早晨,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的时候,老李夫妇在八名镖师的护送下,浩浩荡荡走出了县城西门。我们看着老李夫妇在镖车上正襟危坐,一个个都把肚子笑疼了。 当天下午,冰溜子将我叫出来,来到了县衙门前。所谓的县衙门,其实就是一座大院子,东面与城隍庙相连,西面与皮货店相连,皮货店的一面是县衙门,一面是客栈。 县衙门的门口有两个大石狮子,两扇黑漆大门,大门上钉着铜钉子。听说县衙门前在清朝的时候还有一面大鼓,百姓有什么冤屈,就直接走到大鼓前,拿起鼓槌擂响,住在县衙门里的县老爷,听到鼓声,就要赶紧升堂办案。清朝没了,民国来了,县老爷不再叫县老爷,而改叫县长,但是,县长带着一班人马,仍然在县衙门里办公。县城里的人把县政府不叫县政府,仍然叫县衙门。 县衙门不大,里面有一个院子和几间房屋,那几间房屋的门口钉着教育科、社会科、财政科、建设科、田赋粮食管理处等几个木牌,有的房屋门口钉着一个,有点房屋门口钉着好几个。 我一看到县衙门高高的台阶,就很害怕,腿有点抽筋。但是,冰溜子毫不在乎,他在县衙门前走来走去,连县衙门一眼也不看。 我悄悄问冰溜子:“金印在哪个房子里?” 冰溜子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县衙门里到处都是人,不能下手,只能等到晚上。” 冰溜子说:“白天当然不能偷金印,但是我看到了有一单生意能做。” 我问:“什么生意?” 冰溜子指着旁边客栈的二楼说:“你看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我说:“是住店的。他穿着西装,肯定是来县城的外地人。”那时候,只有大城市的公子少爷才会穿西装。 冰溜子说:“你再到皮货店门口看看。” 我学着冰溜子的样子,在这一排房屋前转悠,走到了皮货店门口,就往楼里面瞥一眼,看到里面晾晒着一排皮子,按花纹来判断,有狐子皮,有山羊皮,有豹子皮。 冰溜子带着我来到客栈,登上了客栈的二楼,他对那个穿着西装的人悄声说:“哥,我们想要偷皮货店晾晒在院子里的皮子,你可千万不敢声张,事成之后,给你一张豹子皮。” 穿西装的人眉开眼笑,他只是一个住店的,人家偷不偷皮子和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乐得看个热闹,而且事成之后,还能分一张豹子皮。一张豹子皮,不论是在那时候还是在现在,都价格不菲。 穿西装的人乐哈哈地坐在高处看热闹,他想看看,我们两个到底在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从皮货店老板和伙计的眼皮底下偷走皮子。 冰溜子让我不断地在皮货店门口和街道对面踅摸,吸引那个穿西装人的视线。他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一会儿出现在大槐树后面,一会儿出现在断墙后面,一会儿出现在皮货店门口,我斜眼看到穿西装的人一直站在高处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过了一会儿,冰溜子又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了,他说:“我们回去吧。” 我跟着冰溜子一口气走到了城墙下,冰溜子看看四外无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钞票。 我问:“哪里来的?” 冰溜子说:“那个穿西装人的。” 我问:“我们不是偷皮子吗?怎么偷了他的?” 冰溜子说:“你连这个都不懂,这是我们这一行最简单的一招:移花接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8 有了西装男子这一大笔钱后,我们就不去字画店了,在字画店总是受人冷眼和欺凌,我们终于有了可以自由生活的资本。 我们来到了临近的一座县城,就是师父凌光祖和我初次见面的那座县城,也是师父凌光祖一出手就套走高老太爷一百块大洋的那座县城,还是我差点被那名日本留学生痛扁的那座县城。 我们住在客栈里,关起房门,商量怎么才能偷走宝兴县衙的金印。县衙东面是城隍庙,西面是皮货店。县衙前后都没有树木,而且前后临街,白天行人如梭,夜晚会有巡夜打更的,也就是说,想要从县衙前后进入,是不可能的。县衙西面是皮货店,一天到晚都有人看守,想要从这里进去也不可能。东面是城隍庙,城隍庙白天香客云集,而到了夜晚则就空无一人。我和师傅凌光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夜半的城隍庙里。 所以,想要进入县衙,最好是从城隍庙进去。 城隍庙高耸巍峨,檐角翘起,我们可以沿着木柱爬到檐角,然而,想要从檐角落到县衙的墙上,却不可能了,因为城隍庙的檐角和县衙的墙壁,相隔十几米远,无论采取什么办法,也不能落在县衙墙壁上。 只剩下了一条路,就是凿墙而入,从城隍庙挖一个洞,钻进县衙。 钻进县衙后,问题又来了,县衙里有好几间房屋,房屋门夜晚肯定会上锁,金印藏在哪一间房屋里?不知道。我们需要打开锁,一间一间翻找。 可是,我们两个都不会开锁。 冰溜子说:“我们不会开锁,但总有会开锁的人。” 我问:“怎么找?” 冰溜子说:“不需要找,会自动送上门来。” 住在客栈的时候,冰溜子拿出了一枚铜钱,使劲在石头上磨一边,磨了两天后,这枚铜钱一边是黄色,一边是白色;一边很钝,一边很锋利。 我问:“把铜钱磨成这样干什么?” 冰溜子说:“这是鱼饵,用来钓开锁的人。” 我问:“这枚铜钱怎么能钓到开锁的人?” 冰溜子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记住,你一句话也不要说。” 冰溜子带着我来到县城最大的一家饭店里吃饭,他把那枚怪异的铜钱放在桌子上。第一天,没有一个人上来和我们说话;第二天,还是没有一个人和我们说话。 第三天,有一个干瘦干瘦的少年走过来了,他对冰溜子只说了三个字:“康熙皇。” 冰溜子说:“是康熙皇。想要开桃源,在找会切克子的。” 干瘦干瘦的少年说:“我会切克子。” 听他们说话,我听得云里雾里。我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了,熟读江相派的四大名著:《英耀篇》、《军马篇》、《扎飞篇》、《阿宝篇》,可是他们的话我听不懂。 师傅凌光祖曾经说过,江湖上行业众多,隔行如隔山,每一个行业的黑话都不一样。冰溜子想要偷金印,他们说的可能是盗窃行业的黑话。 干瘦干瘦的少年很快就和我们在一起吃饭,在一起住宿,他说他是一个单挑的人,前不久,他的师父师兄在开封做活的时候,被官府抓住了,只逃出来他一个人。单挑也是行业黑话,指的是独自出来做活的人。 冰溜子说,他也是一个单挑的人。 我问他们在饭店里说的什么,他们向我解释说,冰溜子那枚精心制作的铜钱,在盗窃行业里叫康熙皇,外人看不懂那是做什么的,但是行内人一眼就知道它的用途,他是用来划包划衣裳的,使用的时候,夹在指头缝隙里,轻轻一抹,皮包皮包和衣服就被划开。 开桃源的意思是凿墙挖洞,切克子的意思是撬门开锁。冰溜子说他想开凿墙壁,需要一个会开锁的人。干瘦干瘦的少年说,他会开锁。 干瘦干瘦的少年说,他在江湖上有名,名叫一炷香。这个名字极为形象,和他的身材很吻合。 三个人,两个人都是偷窃高手,而我总好像是一个局外人。 但是,我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因为我曾经当过和尚。 想要从城隍庙挖墙洞进入县衙,需要专业技术人员,因为墙壁上的砖很大很厚,是过去的老方砖,而且,墙壁年久失修,贸然开洞,会引起墙壁倒塌。墙壁倒塌,惊动周围的人,我们的计划就流产了。 城隍庙是寺庙,我假扮成寺庙的和尚,寻找能够在这种墙壁上凿洞的瓦匠。 我打听到这座县城旁边的一座村庄里,有一个手艺高超的瓦匠,我剃光头发,穿着袈裟,敲着木鱼,来到了他家,说城隍庙需要改建,要与县衙接通,需要在墙壁上开一个小门。 他爽快地答应了,说为寺庙做事,就是为菩萨做事,分文不收。 我们四个人,冰溜子、一炷香、瓦匠和我,沿着连接两个县城之间的煤渣路,走向宝兴县。那时候的乡村公路还没有铺设柏油,人们做饭用的是柴禾,好一点的是煤炭,把煤炭烧后形成的煤渣铺设在土路上,车子碾碎,布鞋踏碎,就形成了煤渣路。这样的路面,在下雨天照样能够行走,而土路下雨天就会变得泥泞。煤渣路就是那时候乡间最好的道路。 我们来到宝兴县城后,径直来到城隍庙。城隍庙与县衙只有一墙之隔,这时候,已经快要到黄昏了,城隍庙里没有了香客,县衙里也已经下班了。 我指着墙壁对瓦匠说:“今天时间晚了,干不了多少活,你就在这里先挖一个洞,明天接着干。” 瓦匠很高兴地答应了,他拿出瓦刀和锨头乒乒乓乓干起来,先把锨头放在下面,用瓦刀砖缝里,一使劲,白灰就纷纷落下来。那时候没有水泥沙子,只能用白灰充当水泥沙子。还有的是把糯米捣碎,和粘土搅拌在一起,充当粘合剂,古代很多城墙都是这样筑起来的。 瓦匠掏尽了白灰后,用瓦刀一别,墙上的砖头就剥离了墙面。他在这堵岁月斑驳的墙面上凿洞的时候,很有技术,墙洞的上面呈拱形,这样墙壁就不会倒塌。如果掏成了方形,墙壁很快就会塌下来。墙壁倒塌的巨大的声响,会暴露了我们的目的。 墙洞掏好后,天色也阴暗下来。透过墙洞,能够看到县衙院子里一棵苍老的枫树,和县衙紧闭的大门。我对瓦匠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点来干。”瓦匠很爽快地答应了。 瓦匠离开后,我们关闭了城隍庙的庙门,然后从墙洞里鱼贯而入,进入了在我心中感到无比神圣庄严的县衙。我四处张望着,看着夜色中的一间间房屋,突然感到一种自豪感和骄傲感。你不就是一个县衙吗?你不是很牛逼吗?老子现在进来了。 一炷香果然是开锁高手,他手中拿着一根铁丝,铁丝的前面稍微有点弯曲,他把铁丝塞进锁孔里,一勾一拉,锁子就可以抽开了。 每个房间的布置都很简单,几张桌子,几把凳子而已。那时候的桌子也都没有抽屉,凳子也没有靠背,有靠背的那叫太师椅。借助着窗外的月光,我们查看每张桌椅,不但没有发现金印,而且连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找不到。 我们从那些房间里走出来,心中充满了失落。突然我看到这座院子还有一个后门,透过后门的门缝,能够看到里面有一间房屋,和前面的这些房屋建筑风格都不一样,像一座小庙。 后门有门无锁,两个生锈的门环,用一根粗铁丝扭结在一起,我们试验了几次,没有特殊的工具,都不能打开这扇门。 冰溜子看着那棵高大的枫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从一间房屋里取出一条长长的绳索,背着绳索爬上枫树,然后把绳索的一头拴在树枝上,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轻轻一荡,就落在了墙壁上,然后顺着墙壁滑落到了后院。 一炷香也这样进去了。凡是做盗贼的,都身材瘦小,身手敏捷。 冰溜子隔着后门,问我能不能也荡进来。我为了显示自己的手段,让他把绳索的一头绑在那座房屋的门环上,然后我像凌波仙子一样,飘飘荡荡,从天而降。 冰溜子和一炷香都看呆了,他们说:“你还有这一手?” 我说:“我天生就会走绳索,你只看到我刻章子,我走绳索的技艺,比刻章子要高得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六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69 后院的那间房屋年代久远,即使隔着厚厚的木门,我们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霉味扑鼻而来。木门前有高高的台阶,我们走上台阶的时候,感到脚下打滑,这里肯定经常见不到阳光,所以长满了湿漉漉的苔藓。 木门是对开的,中间挂着一把铁锁,一炷香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打开。远处传来了巡夜打更的脚步声,一个的脚步声很重,一个的脚步声很轻。重的是人,轻的是狗。 我们趴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动也不敢动。我感到额头上有一只昆虫爬过去,然后突然一阵刺疼。我疼得差点喊出声来,但也只能咬紧牙关。我们和打更人与狗之间,相隔着一道墙壁,阻挡了他们的视线。我们听见脚步声渐渐远离,才敢爬起身来。 门锁不能打开,我们尝试着窗户是否能打开,没有想到的是,花格窗户摘下来后,窗扇在里面关着,用小刀居然能够拨开窗闩。 我们从窗户爬进去,双脚刚一落地,立即闻到了浓郁的尘土味,听见了一阵尖利的吱吱声,肯定有很多只老鼠从我们的脚边跑过。这间房屋久无人居,黑暗的空气中弥漫着我们看不见的尘土。 一炷香从口袋里掏出火柴,擦燃后,房间里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我和冰凌子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火柴和那团燃烧起来的火焰,就像看着大变活人一样。 一炷香看到了我们的神情,就自得地说:“这种东西叫洋火,火就藏在这个小匣子里,需要的时候,轻轻一擦,火就放出来了。” 冰凌子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炷香说:“我在省城看到有一个人拿着这种洋货点烟,好奇得不得了,我跟着他走了大半天,学会了怎么使用,然后就把他身上的洋火偷了,他身上有很多钱,可是我看不上,我就看上了这个洋火,可是,偷到手以后,才发现火柴盒里是空的,火柴梗用完了,啊……” 一炷香突然惊叫起来,房间里立即陷入了黑暗中。我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炷香又擦燃了一根火柴,房间里又变得亮堂起来,他说:“那根火柴用完了。” 我们继续稀奇地看着一炷香手中的火柴,一炷香从墙角找到了一根芦苇,点燃了,燃烧的芦苇让房间里变得更为亮堂。一炷香继续说:“我当时啥都不稀罕,就只想要这盒火柴。后来,我专门去了省城一个富贵人家,爬进他们厨房,偷走了这盒火柴。” 一炷香把火柴交到冰溜子手中,冰溜子非常高兴,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小小的方形纸盒,然后放进了自己口袋里,对一炷香说:“我先替你装一会儿火柴,过过瘾。” 芦苇的火光果然照亮了房间,我们看到房间里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柜,木柜上挂着一把铜锁,一炷香过去把铜锁打开,想要探手进去,然而探不到底。一炷香跳进木柜里,摸来摸去,突然他摸到了一个黄澄澄的印,举起来问冰溜子:“这是不是金印?” 冰溜子接过来后,对一炷香说:“你再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冰溜子说:“再没有了,都是些书籍和纸张,好像是告示和公文。” 冰溜子突然把木柜放下来,然后把铜锁锁上了。我听见一炷香在里面拍打着柜盖,大声叫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音透过木柜柜盖,显得迟钝而模糊不清。 我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冰凌子已经拉着我走到了房屋外面。然后,我们顺着绳索爬上了那棵高大的枫树,钻过那道墙洞,来到了城隍庙里。 城隍庙门口,又传来了打更人和狗的脚步声,我们藏身在佛像后,一动也不敢动。脚步声远去后,我们把金印放在了高高的佛像头顶,然后找到皮货店旁边的客栈,住下来。 这时候,已经过了夜半。 冰溜子拿出那盒火柴,擦燃一根,看着跳跃的火苗说:“真是奇了怪了,这里面怎么会藏着火。” 我小心地问:“一炷香会不会在柜子里捂死了。” 冰溜子说:“不会的,柜盖有缝隙。天亮后,县衙的人发现墙上有洞口,金印丢失了,就会放出他。” 我问:“为什么把一炷香关在柜子里?” 冰溜子说:“这叫金蝉脱壳。我多次在一炷香跟前说,我们偷到金印后,就会拿到省城卖掉。他信以为真。他明天被抓住后,就会说我们去往省城了。追捕我们的人会一路追往省城,但是想不到金印就在他们眼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我们就在他们隔壁住着。” 冰溜子水平实在太高了,但是也太邪恶了。 移花接木、金蝉脱壳,冰溜子这个又干又瘦的少年,长着一颗成年人也长不出来的大脑。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就听客栈的伙计们在说着,昨晚县衙的金印被偷了,抓住了一个贼。走到大街上,听到大街上的人都在说着这件事。 金印被盗,满城风雨。 我和冰溜子在一家摊点吃饭,喝着油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杂沓的马蹄声,我转过身一看,大吃一惊,赶紧回过头来,面对着油茶摊子。 身后,一群骑马的人和一炷香奔驰而去,驶出了城门,一炷香的脸上带着血痕。我知道他们是赶往省城去的,想在省城的路途中追上我们。 我们回到客栈后,我说收拾行李,赶快离开。冰溜子说,现在城外每条道路上都有追赶我们的人,现在出去,刚好碰在枪口上,不如在客栈里住两天再走。 我说:“距离县衙这么近,随便跨进这家客栈,就能找到我们。” 冰溜子说:“这才是最安全的,因为他们谁也想不到,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我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两天,两天过后的夜晚,我们踏着乡间的小路,去往周家口。 我们怀中揣着金印,但是我们不知道该卖给谁。省城和通往省城的道路上,肯定会有寻找我们的人。我们走大路,只能是自投罗网,那就干脆走小路,去往周家口找山羊老头。 山羊老头不但卖假古董,而且还收真古董,何况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只有金印一出手,我们马上远走高飞,再也不来宝兴县了。 冰溜子说:“山羊老头在不在世上,还是一个问题。” 我问:“怎么了?” 冰溜子说:“我们先去看看吧,兴许他还活着。” 天亮后,我们来到了周家口,找到了山羊老头家,然而山羊老头神志不清,他不但不认识我们,连我们拿出金印,他也无动于衷。 山羊老头家中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既年轻又。那个女人对我们的来访很不欢迎,她总在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们只好离开了周家口。 我问:“那个女人是谁?山羊老头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冰溜子说:“是棺材铺安排的。” 我问:“棺材铺安排的什么?” 冰溜子说:“你还记得上次县城来了两个胖瘦老头吗?山羊老头抢走了棺材铺的生意。” 我还是听不懂,继续追问:“山羊老头和棺材铺有什么关系?” 冰溜子说:“两个胖瘦老头本来已经说好了,要买走粗布老头两千二百块大洋的假古董,可是这个山羊老头从中作梗,让胖瘦老头不但买走了自己的假古董,而且还坏了棺材铺的名声。做旧业这一行中,谁的屁股下面都是屎,谁也别说自己干净,山羊老头抢走了人家棺材铺的一大笔生意,犯了生意场上的大忌,所以棺材铺就给山羊老头设了套。” 我问:“设了什么套?” 冰溜子说:“有一天,山羊老头从县城回周家口的时候,棺材铺把事先安排好的一个,放在路口等山羊老头。几句话说过了,山羊老头就和在路边草丛里干了那种事。山羊老头是一个人,就把领到自己家中,盖着一床被子。他不知道这个是棺材铺找来专门害他的,双方说好,山羊老头死后,他的家产一人一半。所以,就每天在山羊老头的碗里放一点点砒霜,让他死不了,又活不长,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用不了一两个月,山羊老头就要死了。” 我感到很惊异,就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冰溜子说:“我是棺材铺的人。” 我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我问:“你怎么会是棺材铺的人?棺材铺不是字画店的仇家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0 冰溜子说:“是仇家,而且还是世仇,所以我从山东流浪到宝兴县后,入了棺材铺,棺材铺看我随机应变能力强,就把我派到字画店里,做他们的探子。” 原来是这样。现在我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我每次带着万字前往目的地的时候,都会遭遇另一帮卖假古董的,原来是冰溜子事先通报给棺材铺,棺材铺派人在路上守株待兔。而我最后一次和顺娃、冰溜子带着万字去后李村的路上,没有遇到卖假古董的,是因为冰溜子没有来得及通知棺材铺。 可是,冰溜子为什么又要离开棺材铺? 冰溜子说:“棺材铺这伙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干出来。粗布老头和山羊老头的斗争失利后,棺材铺把责任看在我身上,我知道自己一旦遭受怀疑,下场就不妙,所以就寻思离开他们。” 我问:“棺材铺和字画店到底有什么纠葛,怎么像血海深仇似的。” 冰溜子说:“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其实,干做旧业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山羊老头这里不行了,我们就寻思着另外找一个人。 我们想到的是第二个人是神秘老头。神秘老头住在崇山峻岭中的后李村,这里天高皇帝远,道路崎岖难行,任何人也想不到我们会藏在那里。 我们开始沿着乡间小道和无路的山脊,走向后李村。这一路上,我们没有见到一个人,只看到有野兔和山鸡,还有在草丛中跳来跳去的蚂蚱。 县衙的人把持着所有通衢大道,检查每一个行人,但没人能够猜到,我们在杳无人迹的山岗中穿行。 我们来到后李村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后李村藏在大山的褶皱里,掩映在密密的丛林中,如果不注意看,即使从村口走过,也不会留意这里居然还有一座村庄。 我们在后李村转悠,看到这次的情形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我们过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墙壁上都贴着陈旧的字画,而这次看不到了,只看到光秃秃的落了一层尘灰的山墙。 我们来到神秘老头家,神秘老头对我们的到来感到很惊讶。我们把揣在怀中的金印拿出来,递给他。他左看右看,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架天平,一个有豁口的瓷盆,几个大小不一的瓷杯,瓷杯的外面分别标着几个数字。 神秘老头先把瓷盆里加满水,然后把金印放进去,水面淹没了金印,溢出的水从瓷盆的豁口流出来,刚好流满标注为二号的小瓷杯。 然后,神秘老头把金印放在一个瓷碗里,放在了天平的一边,而把另一个同样大小的瓷碗放在天平的另一边,天平倾向金印那边。然后,他拿起二号小瓷杯,一杯接一杯向空瓷碗里加水。当加到第十杯的时候,天平的两边平衡了。 神秘老头说:“这不是金印,是铜印。” 我和冰溜子都惊呆了,怎么会是铜印呢?皇上御赐金印,那么就只能是金印,怎么会是铜印呢? 神秘老头说:“八杯水能够持平,证明是铁印;十倍水能够持平,说明是铜印;20杯水能够持平,才说明是金印。” 我说:“皇帝御赐的金印,难道也有假?” 神秘老头说:“皇帝御赐的没有假,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金印被人换成了铜印。” 我惊讶不已,堂堂的宝兴县城,连县衙里皇上御赐的金印都是假的,还能有什么不能是假的?在这座肮脏的县城里,夫妻感情、生意往来、做旧古董、同窗友谊,饭店里的觥筹交错,客栈里的耳鬓厮磨,街巷里的抱拳作揖……到处都在作假,这整个就是一座用虚假构筑的城池。 我们忙碌了好多天,最后偷到的居然是一个假古董。 从客栈偷盗那个西装男子的钱快要花完了,本想着金印出手,就能够挣一大笔钱,我们躲得远远地,去南面的两湖生活,两湖之地,那是中国的米粮之地,富裕而繁华,然而现在,金印是个假货,一钱不值,我们囊中羞涩,连路上的盘缠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 那天夜晚,我们就住在神秘老头家中。在我们的印象中,这个老头谦卑有礼,寡言少语,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乡间老头,在做旧业这个食物链中,他可能和我们一样,居于食物链的最末端。 夜半,我起床想撒尿,看到对面神秘老头居住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就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神秘老头在里面干什么。 我透过门缝向里观望,看到里面有顺娃,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头。他们在里面商量说,要把我们杀死,刨个坑埋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我两个被官府抓住,就会供出他们的一切。 顺娃和那个我没有见过的老头,都把神秘老头称为当家的。 原来,这个神秘老头不是居于食物链末端的小角色,而是这个集团居于食物链最顶端的老姜。我和冰溜子都看走眼了。 我顾不得撒尿,悄悄回到房间,推醒冰溜子,告诉了他真相。 冰溜子说:“我们快逃。” 我们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突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走出了顺娃和那两个老头,他们的手中拿着绳索和刀子。 我吓尿了裤子。 我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两只爬在池塘淤泥中的蛤蟆。 顺娃带着那两个老头径直走向我们住宿的房屋,神秘老头将手伸进了我们刚刚离开的被窝,我听见他说:“被窝还是热的,没跑远,快追。”他们拿着刀子和绳索次第跑出了院门,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身来。 天上,无数星辰在竞相闪烁。 追逐我们的脚步声离开后,我们也赶紧离开了院门,离开了后李村。后李村通往外界只有一条路,他们沿着这条道路追去,我们也只能沿着这条道路离开。 跑出了几十米远后,冰溜子将我按倒在路边,我问:“怎么了?” 冰溜子说:“他们追出一段路程后,看到没有我们,肯定就会返回的。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再走。如果这样跑过去,刚好和他们碰个对面。” 我点头称是。 从被人贩子卖给了别人算起,我现在闯荡江湖好几年了,自以为自己是个老江湖,其实还是一只菜鸟。 江湖上步步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我们在黑暗的草丛中等候了不长时间,果然看到顺娃他们走回来了。他们走回来的时候,是一个跟着一个,每个相距有十几米。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就像细沙落在白纸上,在四周的虫鸣声中若隐若现。 一个,两个,三个,借助着黯淡的星光,看到他们都走过去了,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来,走向山外。 可是,我们刚刚走出了几十米,身后就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顺娃在大声叫喊:“小兔崽子,站住。” 我们惊惶万状,连头也不敢回,拼命向前跑。 前面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我们一头撞进去。树杈上,有一只鸱鸮被惊飞,连声惨叫,叫声像玻璃滑动玻璃一样刺耳。 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摸索着树干向前走。然而,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绝,每走一步,就会发出这样的响声。这片黑暗森林太古老了,积年累月的落叶,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我们侧耳凝听,听到远 处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们追上来了。 我们不敢行走,因为只要一行走,就会暴露行踪。 我问冰溜子:“会爬树吗?” 冰溜子说:“会。” 我三下两下就爬上了身边一棵大树,马戏团的生活,锻炼了我两种非同一般的技能:爬树和走绳索。再高的树木,我用不了几下就能够爬上去,我的身手像猴子一样灵活。 我爬上大树后,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冰溜子爬上来。我探手过去,感觉到冰溜子浑身颤抖,他抱着树枝,紧张得像只树懒一样。 突然,下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听见顺娃问:“怎么了?” 一个声音说:“我的腿被夹住了。” 我听得心花怒放,想大声笑,又赶紧忍住了。我见过这种捕狼的夹子,一旦踩上去,就会被两片锯齿状的铁片咬住脚腕,两片锯齿状的铁片用弹簧相连,韧力十足。它的名字叫狼夹子。沉重的狼夹子如果夹住了狼,狼是没法逃脱的。狼想要活命,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咬断自己这条腿,颠着三条腿逃走。只剩下三条腿的这只狼以后就变得极为奸诈狡猾,也变得极为凶残。这种狼叫瘸狼。过去的人用木棍打狼,不能把木棍举起来,因为狼行动敏捷,你的木棍刚刚举起来,它已经扑到你的身上。拿木棍打狼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棍子戳,让它没有机会近身;另一种是用棍子扫,狼是铜头铁腰麻杆腿,它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但是腿脚是他的命门,只要打断它的腿,它就不敢进攻了。但是,用戳和扫的二字诀,对瘸狼是不顶用的。因为三条腿的瘸狼会蹦得很高,会沿着棍子往上爬。 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瘸狼是战无不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1 我们在树杈上坚持到了天亮,也许很早就天亮了,只是因为我们在森林中看不到。 树下空无一人,他们离开了。顺娃和神秘老头扳开了狼夹子,那个倒霉的人抽出鲜血淋淋的腿,然后一瘸一拐离开了。 我们从树上溜下来,看到一缕穿越了无数片树叶的阳光照在森林中的空地上,我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们走向森林深处。 森林深处有狼虫虎豹等各种动物,但人类才是世界上最凶残的动物。 我们在森林里走了好久,看到太阳光直直地照在头顶上,我们知道现在是中午。这么长时间风平浪静,估计他们早就离开了。 前面有一条小溪,水流潺潺,是山顶的泉水流下来的。冰溜子说,只要沿着溪水向下走,就能够找到人家。因为山林中的人都是沿着溪水而居。冰溜子尽管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他的江湖经验和生活经验比我丰富得多。 我相信他。 然而,我们没有走出多远,却碰见了拿着刀子的顺娃和神秘老头。他们也知道我们会沿着溪水向下走,所以在溪边守株待兔。 大家都是老江湖,谁也骗不了谁。 我们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我们转头就跑,他们在后追赶。 神秘老头虽然年龄最大,但是他长期在山林中生活,身手异常矫健,他追在顺娃的前面。我们不敢沿着溪边跑,那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神秘老头追上,我们跑进了森林中,希望能够摆脱他们的追击。 我们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跑着,跑得气喘吁吁,本以为已经摆脱了他们,可是回头一看,他们远远地追来了。树下的层层落叶,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们跑过后,落叶就会被踢得凌乱。 跑下一道斜坡,转过一道弯,脚下又是一道斜坡。我们突然看到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有一个脸盆大的蜂窝。无数金黄色的马蜂,像镀了一层金边的云朵一样,在我们的头顶上嗡嗡飞翔。那种情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 发麻。 冰溜子说:“有好办法了。” 我喘着粗气问:“有什么好办法?” 冰溜子说:“那棵大树上有个蜂窝,大树边有一棵小树,把小树弯下来,等到他们追到跟前,把小树放手,就会打到大树的马蜂窝上。” 这是一个好办法。大树小树本是同根生,大树的树根露出地面,生出了一棵小树。把小树拉弯,就会变成一个蓄满力量的弓箭。 我小心地爬到小树上,马蜂在我的眼前飞舞。我向下一用力,树身慢慢弯下来。冰溜子抓住了树梢,我们用衣服包裹着头脸,藏身在草丛中。 神秘老头和顺娃追了过来,他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汗珠顺着他们的脸上流下来。我们一松手,小树陡然弯了过去,将大树上那个脸盆大的马蜂窝打了下来。 马蜂窝声音迟钝地落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马蜂。马蜂黑压压地在头顶上飞舞,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我们沿着山坡向下滚去,坡顶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无数的马蜂把神秘老头和顺娃当成了发泄对象,他们的身体瞬间 涨大了一倍。 我们在森林中走到午后,才终于走了出去。 森林外有一座村庄,我想走进村庄讨点吃的,冰溜子说:“别轻易进去,说不定这是个土匪村。”土匪村,就是土匪居住的地方,这样的村庄都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这里全村皆土匪。如果走进土匪村,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观察了好久,看到村庄没有人。我突然想到在马戏团进去过的那座村庄,村庄里全是死人死鸡,我差点从那座村庄出不来了。那座村庄正在闹瘟疫。 村庄里没有人影,我感到恐惧。 我说:“赶紧走吧。” 冰溜子说:“别急,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前面走来了一只鸡。冰溜子说:“这只鸡就是我们的晚餐。” 我兴奋不已,等到那只鸡远离了村庄,突然跑出来,断了它的后路。然后,我们一起去抓那只鸡。可是,山村的走地鸡非常聪明,从小翻山越岭的生活也锻炼出了它们敏捷的身手,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它们就逃走了。 我们累得气喘如牛,而那只鸡站在远处咯咯叫着,好像在嘲笑我们。 突然,我想起了小时候偷鸡的往事。我们把玉米粒用细线拴着,放在村口,藏在一边。鸡只看到玉米粒,看不到细线,一口吞下玉米粒,我们在丛林中拉着细线,鸡就不得不跟着过来。鸡吃食物都是吞吃,不会咀嚼。 可是,这里没有玉米。 我看到树下有一张蜘蛛网,一下子有了主意。我用树棍摇晃着蜘蛛网,看到了藏在树身上的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我用树棍击落蜘蛛,用一块石头压住。蜘蛛在石块下徒劳无益地挣扎。 我把衣服咬了一个缺口,然后从里面一根一根抽出细线,将这些细线连接起来,一头绑着蜘蛛,一头提在手中。 我把蜘蛛放在村口的路上,然后藏身在树后。 蜘蛛被我拔掉了几条腿,它用仅剩的残缺不全的腿脚爬着,却总也爬不快。 这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把那只鸡引来了。那只鸡轻快地跑过来,一下子就将蜘蛛吞了下去。我收紧细线,那只鸡跟在我们的后面离开了村庄。 冰溜子的身上带着他视为生命的七根火柴,那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香气四溢的烤全鸡。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我们想要问人,又担心这是土匪村。事实上,这可能就是土匪村,因为我们站在山岗上,向远处张望,再也看不到一座村庄;我们等候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一个人走出来。 还有,那时候的农夫,为了躲避土匪,总是在山崖上挖一个深深的山洞,每当土匪来洗劫的时候,农夫们背着粮食,爬上梯子,逃到悬崖上的山洞里,然后抽走梯子,土匪就无可奈何。可是这座村庄周围的悬崖上没有这 样的山洞。没有这样的山洞,只能说明他们不需要躲避,不需要躲避的,那么肯定就是土匪了。 土匪的前身是农夫,他们也会侍弄庄家,养鸡养鸭,所以,在土匪村出现一只鸡,并没有什么奇怪。 我们选择了离开。 我们沿着山脊行走,站在山脊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如果沿着山谷行走,则有可能在原地兜圈子。如果在原地不停地兜圈子,就可能会累死饿死。 山脊起伏不平,道路坎坷,有的地方全是碎石,有的地方却有大石当道。事实上,山脊上就没有道路,因为从来没有人来到过这些地方,一些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鸟雀,在我们的四周蹦蹦跳跳,有的大如斗,有的小如拳。 太阳升起来了。早晨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在私塾学堂里,老师就给我们这样讲过。向南走,会走到宝兴县,我们选择了向北,离宝兴县越远越好。 站在山脊上,我们能够很清楚地看着山腰的树林,和树枝上的鸟雀窝。那时候,树叶已经开始落了,树冠变得稀疏,放眼望去,只要看到什么地方树枝稠密,凝聚成团,那一定是鸟雀窝。我们爬上树干,从里面找到鸟蛋,点火烧熟。上树掏鸟窝,是那个时代每个乡间孩子的必修课。 鸟蛋和鸟蛋的大小不一样,鸟蛋和鸟蛋的味道也不一样。斑鸠蛋有点咸味,喜鹊蛋有点酸味,山鸡蛋和鹌鹑蛋味道最好。那几天,我们每天都吃着各类鸟蛋,打着饱嗝,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鸟粪味。 我想起了我那一年从大别山逃出来的时候,走的是山谷,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笨,生吃蝎子蜘蛛,我怎么没有想到沿着山脊走啊。沿着山脊走多幸福啊,不但不害怕迷路,而且还有吃不完的鸟蛋。 夜晚,担心会有野兽袭击,我们就睡在树杈上。望着满天星光,看着横亘在天空中的银河,讲着那些与星空有关的故事,什么牛郎织女,什么嫦娥奔月,冰溜子说这样的故事没意思,耳朵早就听出老茧了。 冰溜子说:“我们想偷那个大户人家,就派我进去卧底,坐他们家的小短工,扫扫地,喂喂马。那家主人以为我不懂那事,还让我天天早晨给他小老婆倒尿盆。有时候,我倒尿盆的时候,他小老婆还没有起床,被子外面露出大腿,那大腿真白啊,简直比莲藕还要白。有一次,我以为她睡着了,就上去偷偷摸了一把,没想到她居然醒着,对着我笑。我扑上去,她说,现在不行,晚上给我留着门。” 我吸着口水问:“你晚上?” 冰溜子说:“当然了。” 我问:“味道怎么样?” 冰溜子说:“味道好极了。” 我问:“你们没偷那户人家?” 冰溜子说:“怎么能不偷?我把那个小老婆舒服了,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她把她家藏钱的地方全都说给了我。女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只要她舒服了,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我问:“后来呢?” 冰溜子说:“后来,我带着那个女人出来了,她家的钱也都被我们带出来了。”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正在笑的时候,树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嚎叫,我们低头望去,看到明亮的月光下,一只狼对着月亮,张大嘴巴。这只狼什么时候来到树下,我们一点也不知道。狼的行动极为诡秘,即使在落满枯叶的丛林中,狼的脚步也是悄然无声。 我知道,这只狼是在召唤狼群,它们想把我俩作为晚餐。好在,我们爬在树上。 果然,功夫不大,从远方跑来了十几个黑影,它们一溜烟地跑到了树下。我们吓得不敢再说话。 狼群在下面徘徊不去,但也束手无策。狼群不会上树,我们不愿下树,尽管只有短短的几米距离,但这几米距离保证了我们的安全。 后来,狼群离开了。月光下,我看到它们跑得很远很远。月光下,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看到树下再没有了动静,冰溜子说:“走吧,这里有狼,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我说:“别走,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狼在给我们耍诡计哩。” 狼确实是在给我们耍诡计。月光下,我看到草丛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望着我们,那是埋伏在暗处的狼。在所有动物中,狼属于最狡猾的一类动物。狼的个头不算大,奔跑不算快,比起老虎豹子,不在一个等级,但能够从远古生存到现在,没有灭绝,反而数量越来越多,它的狡诈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庄,经常会有狼群出没,我们那里的人了解狼群,就像了解自己家的家畜一样。狼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会主动示弱,或者假装逃离,如果你相信了它,你就惨了。我们村庄里有人赶夜路,遇到狼挡道,他和狼对峙了好久,后来狼离开了。他以为没有危险,就继续赶路,没想到狼突然转了一大圈,在他的后面攻击,被狼咬伤。 那天晚上,我们一夜未眠,天亮后,鸟雀鸣唱,阳光普照,那只埋伏在草丛中的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看到它颠着碎步跑远了,它空荡荡的肚皮上,连肋骨都能看到。 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来,只有饿狼才会的。遇到凶猛的动物来攻击,逃离是最好的选择。有一个名叫托尔斯泰的俄国作家,写了一篇寓言故事,说两个朋友在山谷中遇到熊,一个爬上树,一个躺在地上装死,熊在那个装死的朋友耳边闻了闻,然后离开了。树上的朋友下来了,就问:“熊对你说什么?”装死的朋友说:“熊对我说,遇到危险而只顾自己逃脱的人是不可交的。”这个故事给人们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息:猛兽不吃死人,这是错误的。如果有人装死,猛兽肯定会一口吞掉。 饿狼离开后,我们滑下树干,继续赶路。 走出了两三里路,我无意中回头一看,突然看到身后的山岗上,一群狼风驰电掣地追过来。 我对冰溜子喊:“快向高处跑。” 我们撒开脚丫,跑向对面的山岗。我出生在农村,知道与狼遭遇,千万不能跑下坡,只能跑上坡。狼在平地上一蹦一跳,就是三尺,如果跑下坡,可达一丈;但是,狼四蹄短促,跑上坡路,则会显得吃力,最多也就一两尺。而人的双腿比狼长得多,跑上坡路,会比狼更快。 我们跑到了半山腰,看到有一个山洞,急忙钻了进去。山洞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我们边气喘吁吁地奔跑着,边把两边的乱石推下来,阻挡狼群通过。 山洞并不长,也就只有几十丈,我们跑出山洞,听到山洞里传来狼群的嚎叫,声音在山洞里回旋往复,显得沉闷而令人恐怖。山洞出口是一道斜坡,我们沿着斜坡跑下去,因为脚步太快,我们骨碌碌滚下山谷。 爬起身来,看到狼群已经跑出了山洞,它们在山洞口一字排开,却没有追下山来。我们惊魂未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抬头一看,看到对面的山崖上,站着一群人,他们举枪瞄准了狼群。 突然,一声枪响,山洞口的狼群惊慌逃散。 我们绝处逢生。 对面山崖上的那群人,是一群镖师。 明清民国,中国有两个最富裕的省份,一个叫山西,一个叫安徽。山西的商人叫晋商,安徽的商人叫徽商,都在中国商业史册上非常有名。这时候的山西,富甲一方。山西的客商来往湖广做生意,需要镖师护航,而且这一带一直在打仗,土匪如毛,所以,这一带走镖的人数,通常都在百人左右。 我们跟着镖师,渡过黄河,来到山西境内。 我和冰溜子曾想跟着镖师走镖,看着他们舞枪弄棒,感觉很神气,可是镖师们说,我们已经超过了习武的年龄,筋骨已经长住了,再也不能拉开,不是习武的料。 镖师们的吃住都是由主家提供,主家是一个消瘦的中年人,他做的是布匹生意,把湖广一带的洋布,贩运到山西销售。那时候北方的大多数人穿的都是自己家纺织的土布,又厚又硬,质量和质感都不如洋布。所以,洋布在北方卖得非常好。洋布,就是机织布。 主家做大生意,但是却很吝啬。他对我们什么都干不了,却跟着镖师混吃混喝很不满意,他总是给我们甩脸子,好像我们把他小老婆睡了。山西商人都是九毛九,果然是有根据的。 我们决定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2 有一天晚上,主家把镖师们安顿在了客栈里,故意给我们不登记房间,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感到极度屈辱,就来到城外,暂时找个能够住宿的地方,等到天亮,再与他们汇合。 城外有一条亮铮铮的铁路,笔直地伸向远方。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铁路,我们摸着铁轨和枕木,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但是既然能够铺在这里,那肯定就是有用的。我们沿着铁路一直向前走,想找到铁轨的秘密。走了两三里路,铁轨分岔了,岔路边停着几间黑魆魆的铁房子,房子下还带着铁轱辘。我们爬进铁房子,就在里面躺了下去。 我问冰溜子:“这是干什么用的?” 冰溜子说:“不知道。” 我说:“我们在这里睡一晚,天快亮的时候,就回去找镖师。” 冰溜子说:“好的。” 跟着镖师走了一天,我们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铁房子动了起来。我们以为是地震了,慌作一团,趴着铁房子想跳出去,却发现铁房子风驰电掣地向前奔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铁箱子拉着,吐着黑烟,呜的一声长叫,山鸣谷应,比牛叫声大多了。 我们不敢跳下去,干脆坐在铁房子里,听天由命。 天亮后,铁箱子在一排房屋前停下来,一个穿着制服,手拿红绿小旗的人站在一边。我们不知道这是哪里,就从铁箱子里跳出来。 那个拿着小旗子的人看到我们,立即吹响了口哨,指着我们破口大骂,房屋里冲出了几个人,向着我们奔来。他们边跑边喊:“有人爬火车了,有人爬火车了!” 我们落荒而逃。 逃出了上百米,回头看去,那些人没有追上来。我们看着这个巨大的铁家伙,才知道它的名字叫火车。 火车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呜的叫了一声,喷出了白色的烟雾,好像在生我们的气。 火车慢慢离开了那一排房屋,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冰溜子睁大眼睛,非常惊讶,他说:“这个火车太神奇了,爬着跑都能跑这么快,要是站起来跑,肯定会更快。” 我们沿着一条大路向前走,走到了一座集市上。这时候已经到了正午,集市上人流熙攘,穿梭往来,每个人都好像生活很如意,而唯独我们饥肠咕咕。 我们在人流中看到了一对男女,男子长身玉立,女子楚楚动人,他们相视一笑,然后眉目传情。两人的穿着打扮都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我虽然年龄小,但是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老家把这种情形叫对眼。只要对上眼,下面就什么事情都会干。 冰溜子说:“你跟着那个女子,伺机在她身上摸一把,碰一下。” 我问:“干什么?” 冰溜子说:“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我走到了那名女子的身后,看到冰溜子也走到了那名男子的身后。那名女子穿着绸缎衣服,摸起来很光滑,我在她腰间偷偷摸了一把,那个女子没有在意。我又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她的屁股浑圆滑腻,这次她在意了,脸臊得通红,却又不便发作。那名男子看着我,怒目而视,却也不便发作。那时候的陌生男女在公开场合是不能随便说话的,不论谁先说话,都会被人认为是轻浮。 我害怕那名男子打我,但是他始终对着我怒目而视,我不敢再在那名女子身上乱摸了。 那名男子的身后,冰溜子向我招招手,我走过去,跟着他走到了街边,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只有几张纸币。 冰溜子很失望地把小布包丢在地上,把几张纸币揣在怀里,我们找到一个卖刀削面的摊点,一人吃了一大碗。 我问:“这是谁的钱?” 冰溜子说:“那个男人的。” 我说:“你下手好快啊,我都没有看到你是怎么得手的。” 冰溜子说:“我让你引开那个男子的注意力,一伸手就从他口袋里拿走了小布包,而他还不知道。可惜的是,这个男子看起来衣冠楚楚,其实兜里没有几个钱。” 我知道这种方法叫移花接木。我们在宝兴县城偷取那个西装男子皮夹子的时候,就是采用这种方法。 吃完饭后,冰溜子提议今晚再干一票,弄条大鱼,然后我们就离开。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是在江湖上飘着,就找个大城市,大城市的人富裕,更好下手。 这是一个小县城,县城里有一个大户人家,高墙深院,几十间房屋,这家肯定有钱。今晚就在这家下手。 我们谋划着,先藏在大户人家中,等到夜深人静,看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偷几件,天明后变卖了,就是钱。 黄昏的时候,我们潜进这户人家,藏在一间厢房里。这间厢房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我们藏身在床下面。也只有床下面才能躲避。 掌灯时分,厢房里走进了一个少年,眼睛明亮,面如敷玉,估计是这家的公子少爷。他把油灯放在了桌子上,就开始展卷诵读。 我们暗自窃喜。少年一般都瞌睡多,不喜读书,他读一会儿就会睡觉。他睡着了,我们就可以溜出来偷窃。 那晚,那个少年背诵的是李白的《静夜思》,这首诗歌仅仅只有四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是,那个少年颠来倒去地背诵着,从黄昏背到了夜半,越背越精神,却还不能完整地把这四句诗背下来。 我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下爬起来,给了这个少年一记耳光,骂道:“你为什么这么笨,就只有这四句诗,背到半夜还背不过。”骂完后,我打开房门出去了。 冰溜子也从床下钻出来,他教训那个一脸愕然的少年:“老师让我们藏在你房间,看你夜晚是否用功。你继续在房间里背诵,不准走出房门,我们回去了。” 那个少年继续在房间里背诵《静夜思》,估计不到天亮,他是不会睡觉的。 我们打开院门,扬长而去。 我们苦心经营的盗窃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后半夜的街道,异常冷静,偶尔会跑过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也会有打更人敲着梆子走过去,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传得很远很远。 因为事先没有踩点,我们无法再次下手。踩点好的那个大户人家,本来可以好好捞一票,可谁知道他家有一个愚钝少年,一首浅显易懂的《静夜思》,我仅仅念了三遍就能够背诵,而他居然要用一个夜晚,还不一定能够背诵。这个愚钝的少年,偏偏长得异常标致,绣花枕头一个,驴粪蛋蛋外面光。 城里不能下手,我们决定去乡下看看,乡下人家院墙低矮,门窗简陋,兴许潜进去能够找到点值钱东西。 在一户人家的房门口,我们看到了一条绳索,挂在房屋前。绳索很硬,中间还夹着鸡毛。这种绳索异常结实,通常是作为拉车用的。我们把这条绳索解下来,盘好后,提在手中,翻过院墙。 城门尚未打开,四周一片寂静。我们攀上城墙,把绳索的一头系在城楼的木柱上,一头扔下城墙。我们顺着绳索溜下了土城墙,还未直起腰来,突然看到两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我们惊愕地望去,看到城墙下或躺或坐着一大片人,像一片大雨冲过的潦草的乱石堆。他们是一伙当兵的。昨天黄昏,我们潜入了那个大户人家,而这支部队走进了这座县城。 一个拿着步枪的人用枪管拨拉着我,他问:“干什么的?”他操着山西这一带人说话的浓重的鼻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就不说。 另一个拿步枪的人用枪管戳着冰溜子,也问他是干什么的。冰溜子也不说话。他每戳一下,冰溜子就退后一步。后来,冰溜子背靠在城墙上,退无可退,他也不再戳了。 他们搜查了我们的衣服,没有搜到任何东西,他们问:“你们是不是贼娃子?” 我说:“不是。” 冰溜子说:“贼娃子身上咋能没钱呢?” 一个问:“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冰溜子说:“我们是给财东家喂牛放牛的。财东家不给我们工钱,我们就逃出来了。” 那个人问:“你们说话口音咋是外地人?” 我说:“我是被人贩子卖到了这里。” 冰溜子说:“我家遭了水灾,逃荒到这里。” 那个人说:“好,以后就跟着爷吃皇粮。今晚碰上爷,算你们的造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3 这支部队是一支新兵连,刚刚从晋南招募的一支军队,他们的目的地是晋北。因为当时晋北正在打仗,至于谁和谁打,当时我也搞不清楚。反正那些年总是打来打去,今天打完了,明天就好了,好了没两天,又接着打。 后来我知道这支部队是阎老西的部队。阎老西在当年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他为了防止军队开小差,就把晋南的人发配到晋北去打仗,晋北的人发配到晋南去打仗。这样逃兵就少了很多。山西一直很富裕,盛产煤炭,阎老西为了当土皇上,阻止外来势力进入山西,山西的铁轨都要比外面的窄一些,这样,山西的煤炭运不出去,外面的军队运不进来。阎老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土皇上。 山西商人都是九毛九,阎老西是九毛九这个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山西多山,晋北更是层峦叠嶂,我们在山西的崇山峻岭中行走了十多天,还是没有走到目的地。由于是新兵,大家都没有领到枪支,能够拿枪的,只是那些押送我们的老兵油子。 这十多天里,我和冰溜子一直想要伺机开溜。可是,没有机会。白天没有机会,老兵油子们前后左右护送着我们;夜晚也没有机会,老兵油子轮流站岗,我们插翅难逃。 和我们编在一起的有一个运城的少年,整个新兵连里,也只有我们三个最小。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地说,他叫关云羽。他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讲述说,他是三国名将关羽的后代,关羽,字云长,他的父亲想让他成为读书人,为他起名关稼轩,而他立志成为关羽,为自己改名关云羽。 整个新兵连里,可能只有关云羽一个人是自愿投军的,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用手打着拍子,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拍子,都充满了急于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他的眼睛熠熠闪光,他的身体热血沸腾,他的脸颊亮光闪闪。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几年前的我。那时候的我也像他一样愚钝无知。现在我知道了,这种人叫做二球,打仗还就需要这样的二球。 新兵连来到朔州后,就不走了。我们被编入了警备旅中。警备旅是一个好差事,负责朔州的警卫工作。 我心想,在警备旅很不错,有吃有喝,每天的工作就是出去转两圈,看到可疑的人就拦住吓唬吓唬,把他篮子里的鸡蛋或者鸭梨拿几颗,放进自己口袋里。 人生最大幸福,就是按照自己愿意的方式生活。警备旅的这种中饱私囊的生活,就是我最愿意的生活,所以我是幸福的。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到警备旅。 有一天,我看到关云羽拿着一张纸,就问他干什么,他洋洋得意地说,他要去军需处领取枪支。我拿着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盖着“朔州警备旅”的印章。我问:“就凭这个章子就能够领出来枪支?”关云羽说:“这个章子比人脸都管用。” 我记住了关云羽这句话。既然章子比人脸都管用,那么刻个章子,对我来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我想刻上一串章子,到军需处想领什么,就领什么。拿这些东西出去卖钱,比当小偷轻松多了。 我开始筹划这件事情,想着以后有了钱,就开小差,离开这个队伍,到个大城市,买房娶妻,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被派上了战场。 朔州过去一直是边关,朔州向北,就是匈奴和突厥,无论是汉朝的军队,还是唐朝的军队,都在这里和游牧民族大打出手。现在,这里还在打仗,阎老西的军队连吃败仗,就把守卫朔州的警备旅派上去。 我的好日子就此结束了,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警备旅上战场。 和我相反,关云羽却对上战场充满了无限憧憬和向往,他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祖先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敌人纷纷溃逃。我说,现在早就不是关羽那个冷兵器时代,即使关羽生活在现在,胆敢手持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一定会被机枪打成筛子。 果然,我一语成谶。 我们走上战场,进攻对方的阵地,双方互射,人声嘈杂。连长站在后面喊:“给老子冲上去。”关云羽大叫一声,第一个站起来,冲出了战壕,可是,他的叫喊声还没有停歇,就被对方阵地上的机枪打下了战壕,胸脯上有几个弹孔,咕咕地冒着热血。 其他人看到关云羽这幅样子,再没人敢冲过去了。 这场战役,我们失败了。 夜晚宿营的时候,我对冰溜子说:“估计几天后还要打仗,我们开溜吧。” 冰溜子说:“四面都是监视的,怎么开溜。” 我说:“我刻个章子,冒充送信的,我们就能够出去了。” 冰溜子说:“这是个好主意。” 我寻找能够刻章子的木头。刻章子一般用的是坚硬的杜梨木,可是这里没有杜梨木。没有杜梨木,用杨木松木也行,可是,有杨木松木,却没有可以刨平切面的木工工具。就算有了木工工具,刻好了章子,可是没有印泥。没有印泥,一切都是白搭。 怎么办? 冰溜子说:“偷。偷警备旅的章子。” 我问:“敢偷吗?” 冰溜子说:“县衙门的金印我们都敢偷,警备旅的章子照样敢偷。” 阵地向后方,约五里,有一座山峰,峰上有一座古寺,警备旅司令部设于古寺里。 战争一开始,古寺中的老和尚就已经逃之夭夭,古寺仅有大殿一座,大殿里有禅房一间,司令部一干人白天在古寺里研究战争动态,夜晚就下山,在半山腰的一户人家居住。半山腰,有一座村庄。村外有打麦场,打麦场有几座麦秸垛。 想要进入古寺,只能选择夜晚。 然而,夜晚的古寺大门上悬挂着一个大铜锁,古寺院墙外还有人站岗放哨,想要避过站岗放哨的卫兵,打开大铜锁,进入古寺,仅靠我们两个人,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要进入古寺,先要引开卫兵,然后从别的途径进入。比如挖墙,翻窗。 古寺年代久远,墙壁是用大石块堆砌而成,想要挖墙,是不可能的;古寺起架很高,甭说在外面无法攀上窗户,就算攀上窗户,也无法打开厚厚的在里面闩住的窗扇。 那几天,我们总会溜达到寺庙周围闲逛,踩点,商量计策。 我们发现,古寺外有一棵大树,大树枝叶茂盛,通往古寺上方,要进入古寺,如果不从门入,可以从房顶进入。 我们观察密谋良久,终于等待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然后动手。 这天夜晚,漆黑一团,夜风正紧,趁着周围所有人都熟睡了,我和冰溜子悄悄起身,走向寺庙的方向。 警备旅驻地的外围,警备森严,而内部却没有人监视,我们一直走到了半山腰的那座村庄,我埋伏在村口,冰溜子继续向上走,走到了山顶上的古寺外。 然后,冰溜子在山顶上发出了几声青蛙叫,这是我们事先约定的暗号。我走到了打麦场,点着了那几堆麦秸垛。那晚狂风大作,麦秸垛很快蓬蓬勃勃燃烧起来,映红了半个天空。 山顶上的卫兵以为村庄着火了,急忙下山救火,如果警备旅这一干官员烧死了,他们责任重大,有见死不救的责任。 山顶上的卫兵一下山,冰溜子立即爬上大树,走上大树斜伸出来的枝杈,攀着枝杈跳到了寺庙顶上,然后,揭开瓦片,捣碎泥块和簿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搭在枝杈上,顺着绳子溜进了古寺。 这里需要介绍一下那时候的房屋结构。那个时候,没有楼板,人们搭建房屋,都是用木材和砖瓦。搭建屋顶的时候,是先摆列椽子,每根椽子相距半尺多,足以穿过一个人身(小偷都长得极为瘦小,体型臃肿的人是不适宜做小偷的);椽子上是簿子,就是用芦苇一根根串起来的东西,不用的时候卷起来,用的时候展开来;簿子上是泥片,泥片是为了堵住簿子之间的缝隙;泥片上面是密密排列的一页页瓦片,泥片也能起到固定瓦片的作用。 所以,想要从房顶进入屋内,只需要揭开瓦片,捣碎泥片,戳透簿子,就能够从两根椽子中间钻过去。 我跑上山顶,看到半山腰的火烧得更旺了,火光中,有很多身影在忙碌。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我们声东击西的计策。 我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身后来了一个人,他用枪口抵着我的腰眼,问道:“干什么的?”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卫兵,吓得魂飞魄散。 本想他们会全部下山救火,没想到还留了一个守卫的。这下,我和冰溜子死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4 我镇定下来后说:“我是出去送信的,回到驻地后,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走。” 卫兵比我高一头宽一膀,他压根儿就没有把我当回事儿,也没有想到我就是今晚放火的那个人,还是准备偷窃警备旅司令部的盗贼之一,他把步枪竖起来,交在左手,然后腾出右手在我的身上搜着,什么也没有搜到。 卫兵问我:“你出去送信,怎么跑到司令部来了?有什么企图?” 我抽抽搭搭哭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说:“我刚刚当兵,对环境不熟悉,今晚又天黑,没有月亮,就稀里糊涂就跑到了这里。长官你行行好,放我走吧,要是不能在规定的时间赶回去,班长非打我大嘴巴子不可。” 卫兵问:“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说了我的部队番号。卫兵翻开我的衣领,想查看清楚,看我是否说假话。那时候,我们当兵的部队番号都缝在衣服里面,有的还有姓名。不过,晋绥军的衣服里只缝了部队番号,没有缝姓名。 天空昏暗,卫兵问我:“你真的是去送信了?” 我说:“真的。” 卫兵在我的衣服里仔细查看,可是他看不清楚我的部队番号,后半夜的时候,尽管月亮出来了,但是月色朦胧,根本无法分辨细若蚊足的字迹。卫兵拉着我,走到了寺庙后,向借助半山腰的火光看清楚,但还是没有看清楚。 我心中焦急万分,不知道冰溜子是否得手,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卫兵什么时候会放我走。半山腰的火势渐渐变小了,麦秸垛快要烧完了,如果那些救火的卫兵再回到古寺,我们更不会脱身了。 我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卫兵踢了我一脚,他骂道:“你这种狗熊还能当兵?哭什么,再哭我毙了你。” 我赶紧止住了哭声,盘算着该怎么才能脱身。 突然,卫兵的身后燃起了大火,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古寺上方的那棵大树。卫兵顾不上再与我纠缠了,他跑向古寺前面,连声高喊:“救火,救火。”古寺的木制大门正在燃烧,火焰哔剥作响,大门上方的木制门楼也烧起来了。 我趁机逃走了。 半山腰救火的卫兵们,看到古寺着火了,又赶紧叫喊着奔向古寺。警备旅的一干人不能被火烧死了,警备旅的办公场所也不能被火烧着了,这里面有很多来往文件,密函信件,如果古寺被烧毁,警备旅就会陷入一片瘫痪。 瘫痪不瘫痪,和我们是没有关系的。我们不想打仗,我们只想脱身。这场连绵的战争,和我们这些斗升小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不是刚刚洗净了退脚上泥巴的关云羽,我是闯荡江湖多年的呆狗。 我沿着另一条小路跑下山,在山脚下,我又听到了几声青蛙叫,冰溜子沿着同一条小路先一步跑下山。 我问:“那火是你放的?” 冰溜子说:“除了我,还会有谁?” 我问:“那么厚的木门,你是怎么点着的?” 冰溜子说:“我溜到了古寺里,听见门外卫兵拦住了你,古寺四面墙角都有灯盏,我把灯油倒在衣服上,堆在门槛下。等我爬出来,看到你和卫兵有走到了古寺后,我就把浸透了灯油的衣服点着,烧着了木门。” 我高兴地笑起来,我问:“章子拿到手了?” 冰溜子说:“章子没找到,但找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硬硬的纸片。 我问:‘这是什么?“ 冰溜子说:“通行证。” 黎明时分,因为有了通行证,我们得以顺利离开警备旅的驻地。天亮后,我们来到了一座村庄,早起的拾粪老汉已经走在了乡间道路上,挎着粪笼,拿着铲子,看到路上有牲口的粪便,就铲起来丢在粪笼里。那时候,拾粪是乡间一种职业,这种职业通常由上了年纪的老汉担任。 我们问老汉:“这是哪里?” 老汉说:“这是朔州和大同的交汇处,翻过眼前这座山,就进入了大同地界。” 我说:“翻山,去大同。” 冰溜子说:“好。” 和开封、洛阳一样,大同历史悠久。大同最鼎盛的时期是在大辽,那时候,大同是辽国的陪都,繁华一时。辽国灭亡后,大同退出了王朝争霸的核心地带。 大同文物众多,古迹密布,但长期远离人们的视线,因为它地处偏远,在以双脚为交通工具的农耕文明时代,人们很少去往这个寒冷地带,而地处中原的洛阳、开封,和地处江南的南京、地处关中的西安,经常有人光顾。 大同最有名的是悬空寺和云冈石窟。这是我在私塾学堂里早就听老师讲过的。 走进大同,看着街道两边古色古香的建筑,和高耸的佛塔,我感觉很亲切。 来到大同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我们看到一家馒头铺,门前排列着几个人在买馒头。冰溜子也排在后面,他的前面是一个高大结实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子排到最前面的时候,想要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她失声叫喊:“我的钱,我的钱哪。” 冰溜子指着城门的方向说:“刚才有个人在后面蹭了你一下,现在跑远了。” 中年女人急慌慌追向城门的方向,冰溜子拿出她的钱袋,给我们买了几个馒头。 有偷窃技艺的人,到哪里都不会饿肚子。 中年女人的口袋里只有几张零钞,所以我们不能住客栈,只能在大街上流浪。走过了一家古董店,门口摆卖一些是是而非的古董,冰溜子在里面翻看着,然后就离开了。 走出了十几米,他摊开手掌,衣袖和指缝里藏着一根铜钎子。这根铜钎子,是那个时代的人吸水烟的时候,用来拨烟火用的。 我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冰溜子说:“找我们的同行。干我们这一行的,到了每个地盘,都得报到,才能开工。” 我问:“我们干我们的,他怎么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冰溜子说:“我们这一行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丢失了任何东西,只有告诉了瓢把子,都能够很快找到。所以,知情的人都知道,丢了贵重东西,与其找警察局,还不如找瓢把子。但如果我们来到这里,想长期开工,不给瓢把子打招呼,一旦发觉,是要被挑断脚筋的。” 我问:“我们在宝兴县干这活,咋不给瓢把子说?” 冰溜子说:“我们干完就走,那里的瓢把子找不到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当初和瓢把子通个气,就不会甘冒奇险,偷了个假金印。” 我问:“那里的瓢把子怎么知道金印是假的。” 冰溜子说:“他肯定知道。县长天天拿着金印,他都不知道那是假的,但是瓢把子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他怎么才能够找到瓢把子去报到,就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我看到他将这根铜钎子压弯,弯成勺子的形状,然后别在胸前,站在街边,东张西望,一副等人的模样。 我们在街边等候了半个时辰,没有发现神色异常的人。倒是有一个女子走到跟前,看着冰溜子胸前的铜钎子,欲言又止,快步离开。那女子身材苗条,脑后有一根又长又粗的辫子。 我悄声问冰溜子:“那是不是我们的人?” 冰溜子说:“不会是的,要是真有个女贼,我就有了桃花运了。” 我们在街边等候到夜晚,看着街道上的行人渐渐散开,我们才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找不到同行,身上没钱,看来今晚日子不好过,要露宿街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5 那晚,我们蜷缩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前。他家门前盖有大房,房前有台阶,台阶上有砖砌的平台,上面有突出的屋檐。我们躺在这里,正好可以遮风挡雨。 尽管走了大半天,但是我们毫无睡意。来到陌生的地方,我们总感到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临近午夜,我看到有一个身影,在对面的屋脊上飞蹿,身轻如燕,姿态矫健,丝毫也听不到瓦片被踩破的声音。我摇着冰溜子说:“快看,来了,来了!” 冰溜子看到了屋檐上行走的那个身影,就拉着我追了上去。那个身影在屋顶上移动非常快捷,我们在地上拼命奔跑,才堪堪能够跟上。 来到了一条小巷口,那个黑影从屋顶上跳下来,问道:“那条道上的?是合码子还是鹰爪孙?”她声音清脆,居然是个女窃贼。 黑影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扬起来,随时准备向我们抛过来。 我胆颤心惊。 冰溜子说:“是合码子,平生最恨鹰爪孙。” 那个女窃贼问道:“是强生头还是原生头?” 冰溜子说:“强生头。” 女窃贼打了一声响指,从房屋后和大树上溜出了高高低低好几个男人。其中一个人对我们说:“兄弟莫怪,最近鹰爪孙查得紧,不得不这样。” 后来,女窃贼向我解释,她当天下午看到我们明目张胆把铜钎子别在衣服上,以为是鹰爪孙布置的圈套,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夜晚,她故意把我们引出事先布置好的埋伏圈中,如果是鹰爪孙,就除掉;如果是合码子,就带去找瓢把子。 鹰爪孙,是捕快;合码子,是同行;瓢把子,是头目。那天夜晚的对话中,强生头指的是外地来的同伙,原生头,是本地的同伙。 江湖和江湖不一样,江相派和窃贼不一样。他们不但做事的方式不一样,甚至连黑话都不一样。 人们一般认为,江相派拜刘伯温为师,窃贼拜时迁为师。 这个窃贼团伙叫做晋北帮。晋北帮中居然还有女窃贼。这个女窃贼不一般,那么晋北帮的瓢把子肯定更不一般。 江湖上流传着很多关于瓢把子的故事,其中有三个最广为人知。 瓢把子只偷官商,不偷平民,江湖上把这种人叫做义盗,也叫做侠盗。在过去,这种人很多,比如那个著名的燕子李三。盗亦有道,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道。 有一年,瓢把子在冀中某地,看到一伙十几个人衣着光鲜,前呼后拥,不可一世,为首者是一个肠肥脑满的人,他知道这伙人不是官员,就是富商,便暗暗跟踪。看到这伙人夜晚住进了一家客栈,瓢把子夜入客栈,盗走了为首者的行李,打开一看,看到里面有一张任命书,任命此人为县长。这伙人,正是从冀北赶往冀南赴任县长的。这个县长是花钱买来的,既然是花钱买的,所得钱财必为不义之财。民国初期,买一个县长,需花费万两白银,寻常人家,哪里能够拿出万两白银?用不义之财买到官位,岂能不捞到更多的钱?所以这类人必贪无疑。 瓢把子看到这份任命书,灵机一动,就将这些人全部杀死,自己拿着任命书去赴任。 瓢把子做活从来很精细,不留痕迹。这次同样如此。 第二天,客栈老板久候这伙人,看到没有动静,就打开房门,一看,就傻眼了,十几个人都一夜之间死去,至于他们怎么死的,不能得知,窗门都关得好好的,显然没有外人进入。官府跑来查看,也找不到线索,鉴于死者都是外地人,此案以悬案而匆匆了结。 瓢把子来到冀南后,走马上任,成为了县长。那时候也没有身份证,只需要一张任命书,就可以当上县长。 瓢把子在县长任上干出了一番成绩,他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兴修水利,造福于民,更难得的是,他廉洁奉公,不贪不占。当时有句官场的俗语叫: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而瓢把子干了一年县长,来的时候兜里面有几个钱,这个时候兜里面还是有多少钱。瓢把子不在乎钱,钱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他只需晚上出去走一圈,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一年后,东窗事发。 那个被瓢把子杀死的肠肥脑满的家伙,有一个哥哥,也当过县长,此时卸任了。这个哥哥从辽东回到家中,听说弟弟在冀南当县长,把老婆仆从都带走了,就赶去冀南看望。可是赶到冀南,发现当县长的,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再一打听这个人上任的时间,刚好与弟弟上任的时间吻合。这个哥哥就开始生疑了。 这个哥哥装着流浪汉,天天早晨把县衙门口打扫干净。瓢把子有晨起练武的习惯,看到每天县衙门口都被打扫干净,就打听是谁做的好事,要奖赏他。这个哥哥被带到了瓢把子跟前,他对瓢把子说:“我不要钱,只愿意给你打扫县衙,给一口饭吃就行。” 瓢把子答应了。 这个哥哥潜入了县衙,寻找能够认识的人,进一步打探,但是却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那时候的县长赴任,必定带着老婆、仆从一大帮人,而县长只身来往,肯定是将那些人都杀死了。 这个疑问更加肯定的是,瓢把子的名字也和自己弟弟的名字一样。任命书上写着谁的名字,谁才能当县长。瓢把子不能变换任命书上的名字。上面来人点卯检查时,也是按照任命书上的名字。所以,这个县长,一定是杀死了弟弟全家,假冒弟弟名字的假县长。 然而,疑问归疑问,总归是要有证据的。这个哥哥就偷偷离开了县衙,一路寻访弟弟赴任的路线,查找线索。 这个哥哥突然离去,瓢把子丝毫没有在意。一个临时工来了又去了,是很正常的。 过去修一条路很不容易,从冀南到冀北,从冀北到冀南,只有一条通衢大道,他的弟弟要赴任,肯定只会走这一条道路。所以,只需要沿着这条大路走,兴许会找到线索。 这个当过县令的哥哥有着丰富的侦查经验,那个时候的县令,要管全县所有事务,包括断案破案。他每到一地,先打听一年前此地发生过什么案件,走到冀中一座县城的时候,就打听到了瓢把子做下的那个案件。 这个哥哥走进县衙,要求查看那起案件中,死者留下的衣物等东西。那时候的悬案,归档后,衣物封存。瓢把子当初杀死这些人,分文未动他们的钱物,只拿走了一张任命书。这个哥哥从一大堆衣物中发现了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弟弟的名字;又发现了一本《论语》,上面也写着弟弟的名字。《论语》是私塾学堂的初级教材,这个腹中草囊的花钱买的县长,担心上任后会遭人耻笑,就突击补习《论语》课程。 这个哥哥拿着玉佩和《论语》,来到省府告状。省府接到案情后,极为震惊,杀死县长冒名赴任的事情,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就派了几十名捕快,前去捉拿瓢把子。 这群捕快赶到县衙的时候,瓢把子正在升堂办案,他们挥舞刀枪径直奔向瓢把子,瓢把子站起身,退后两步,攀着木柱子爬上屋梁,又顺着屋梁走到屋檐,一翻身,翻上了屋顶。然后,他在屋顶上奔跑跳跃,如履平地,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几十名捕快面面相觑,他们忘记了追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6 此后,瓢把子名声大噪。江湖上有的是高手,但还没有哪个江湖高手能够堂而皇之地走进官府做县长,管理县域一年有余,政声清明,百姓爱戴,廉洁奉公,后世每个写县志的人,都绕不过他的名字。 京津一带的高手们,听说晋北有这样一个人物,就很不服气,他们纠集了十个人,前来与瓢把子比拼,要在江湖上杀杀瓢把子的威风。 京津一带的十大高手云集晋北,要和瓢把子一比高低。 瓢把子在大同最好的饭店里招待他们,他的衣兜里只藏着一枚康熙皇。我在前面说过,康熙皇,就是一枚边缘磨得极为锋利的铜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京津十大高手纷纷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请给我们展示一下您的技艺。” 瓢把子说:“哪里有什么技艺,混口饭吃而已。” 十大高手不依不饶,非要让瓢把子展示一下,有人甚至出言不逊,说瓢把子在江湖上浪得虚名。瓢把子依然笑容可掬,他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 十大高手勉强端起酒杯,就在碰杯的一刹那,瓢把子手中的酒杯突然直飞而上,酒液飞溅而出。十大高手一齐抬头看着飞在空中的酒杯。 酒杯落下来的时候,又落在了瓢把子的手中,酒液一滴不剩,也落在了杯中。 瓢把子端着酒杯,笑而不语,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十大高手们嗤之以鼻:“嘻嘻,这就是你的本事?就这么一点微末道行,也敢称雄江湖!”“嘿嘿,他原来是个玩杂耍的。” 瓢把子面不改色,他只是对着十大高手说:“喝酒,吃菜。” 宴会散后,十大高手傲然走出饭店,他们为羞辱了瓢把子而洋洋得意。瓢把子弓腰颔首将他们送出,又坐回到了饭桌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绺绺头发,放在饭桌上。 不大一会儿,十大高手一齐冲进饭店,看到瓢把子放在桌子上的头发,齐声惊叫:“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前辈勿怪。” 原来,就在刚才碰杯的时候,瓢把子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底,一用力,酒杯直飞而上,十大高手的视线都被吸引到空中,瓢把子掏出康熙皇,夹在指间,在他们身后转了一圈,将他们的发辫辫梢全部割下一绺,放回到口袋里,又回到座位上,这时候,酒杯才落回到他的手中。 十大高手居然无一人察觉。 十大高手奚落完瓢把子后,出门坐车,走在后面的人发现前面的人发辫有异,转过身去,前面的人也发现后面的人发辫有异,十大高手一商量,肯定是着了瓢把子的道儿,回到饭店询问,看到饭桌上摆放的一绺绺头发,全都明白了。 康熙皇,是最简单最普通的盗窃工具,它就类似于武术中的棍一样。瓢把子手持一根木棍,连败手持刀枪的京津十大高手。 瓢把子的名气如日中天。 无数人想拜瓢把子为师,但是瓢把子择徒甚严。江湖传言,谁想要拜瓢把子为师,先要通过一道考试。考试内容是,能够在三天内,从瓢把子家中偷走一样东西,方能够拜瓢把子为师。 瓢把子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想要在规定时间和规定地点,从他眼皮底下偷走一样东西,不敢说难于上青天,至少要比蜀道难。 第二天,那个引诱我们的女贼,带着我们去见瓢把子。后来我知道,女贼的名字叫燕子,他是瓢把子的侄女。瓢把子没有儿女,将这个侄女视为己出。 在去见瓢把子的路上,冰溜子问燕子:“瓢把子在江湖上怎么称呼?” 燕子说:“虎爪。” 冰溜子肃然起敬,他满眼放光:“是不是当过县长,击败京津十大高手的虎爪前辈?” 燕子说:“是的。” 冰溜子说:“真没想到虎爪前辈隐居此地,能够见到他老人家,是我们的福分。” 我知道,瓢把子是江湖黑话,指的是当家的,任何一个当家的,都可以叫做瓢把子。而他真实的名称叫虎爪,这是江湖人对他的称谓。 虎爪早就名满江湖,只是江湖之外的我不知道。我以前说过,江湖是另外一个世界,不入江湖,是不会了解这个世界的。 虎爪家在大同城内的一座四合院里,这座四合院看起来极为普通,和周围的四合院毫无分别,都是砖墙木梁,立柱飞檐,即使从他家门前走过,也不知道这做四合院里藏龙卧虎。 虎爪坐在厅堂正中,腰杆笔直,端着紫砂壶,有滋有味地品着。他身材高大,面容清癯,留着寸发,不怒自威。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人,好像是仆人。 冰溜子一见到虎爪,就扑腾一声跪下来,高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不明就里,依然傻愣愣地站着,冰溜子向我使着颜色,我也赶紧跪下去。 虎爪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冰溜子伶牙俐齿,他说了我们怎么在中原卖假货,盗金印,怎么被人追杀,怎么被拉壮丁,怎么流落到大同。虎爪听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虎爪身边两个仆人走过我们身边,我们毫不在意,突然,他们一回身,手指插进我们口袋,冰溜子反应敏捷,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伸进自己口袋的手指,我下意识地用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两个仆人笑一笑,就放手了,又站回到虎爪的身边。 虎爪问冰溜子:“跟谁学的?” 冰溜子说:“山东梁山武二郎。” 虎爪说:“你哪一年离开武二郎?” 冰溜子说:“离开了四年五个月。” 虎爪捏着指头掐算,他问:“当年,梁山派和崂山派火拼的时候,你在哪里?” 冰溜子说:“我出去送信,回来后只看到满地死尸。” 虎爪问:“武二郎是怎样一个人?” 冰溜子说:“赤红面皮,两撇长须,性格沉稳。” 虎爪点点头。 冰溜子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自己的过去,没想到他师出有门,是山东梁山派的传人。也许是梁山派被灭了后,他辗转来到了宝兴县,做了字画店一名小学徒。 虎爪招手让我们站起来,然后接着问我:“你没有学过?” 我不知道他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说:“我学过走绳索,还学过江相派,也学过做旧,还会刻章子,学过的很多。” 虎爪笑了,他问:“你怎么离开江相派?” 我说:“师父死了,二师叔也死了,三师叔下落不明。我不想再学江相派。” 虎爪问道:“做阿宝,咎不在相,而在一。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为人算命,错误不在我们算命的,而在前来算命的人。” 我很奇怪虎爪怎么会知道我们江相派的秘语,江湖之上,隔行如隔山,尤其是一些大派别,彼此不来往,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江相派的秘语。我是江相派状元的大弟子,位列举人,我的师父就是金字招牌,只要我说出师父的名号,江湖上谁都会买账的。何况,我还认识总舵主,那个曾经是老佛爷的座上客,统领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老爷子,他也允许我在危难之际,使用他的名号。可是,我自愿离开江相派,我此后不再提及师父的名号,也不会提及总舵主的名号。因为江相派中有规定,离开师门后,就不能再用师门的名号。 我满腹疑问地看着虎爪,不明白他怎么会了解江相派的秘语。 虎爪说:“我以前也在江相派。” 我突然感到虎爪莫名的亲近,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那一刻,我想起了师父、二师叔、三师叔,还想起了神行太保、总舵主…… 虎爪问:“你为什么不想再学江相派?” 我说:“江相派用的都是骗术,骗的是所有人,不管贫富贵贱,来一个骗一个,所以我不想再学了。” 虎爪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问:“你的师爸叫什么?”江相派把师父不叫师父,而叫师爸。 我说:“凌光祖。” 我刚刚说完,突然听到隔壁厢房里传出了哈哈大笑,一个穿着白衣白裤的人飘然而出,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我一看,居然是朝思暮想的三师叔。 三师叔一把抱住了我,我爬在三师叔的怀中大声哭起来。这些年所受过的委屈,一下子哭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7 过了很久,我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三师叔拍打着我的后背,我看到他的眼角也噙着泪花,他说:“一切我都知道了,我去过香涌寺,想找到你们,看到寺庙被烧为白地,树木也都烧光了,只剩下碎砖烂瓦,什么也无法分辨。我想找到你们的尸骨,但是无法寻找,寺庙已经没有了任何标志。我还以为你也被烧死在里面,没想到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活着,都长这么高了。” 我问:“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三师叔指着虎爪说:“你还不知道吧?算起来他是你的师伯,他是总舵主的大弟子,想要劫富济贫,才离开了江相派,在晋北另立门户。中原那一带总在打仗,打个不停,每个人随时都有生命之忧。我不愿呆在那里,就来到了晋北,在你师伯这里暂且安身。” 我看着笑吟吟的虎爪,赶紧纳头就拜:“师伯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一样,充满了优胜劣汰和弱肉强食。在自然界,即使最强大的动物,比如草原上的狮子,也要有自己的群体,群体就是他们的力量之源,群体就是他们的保护伞。狮子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弱小的羚羊和斑马。无论是哪一种动物群体,一旦落单,等待它的,有且只有一种结局:死亡。 人类社会也是这样,一个人想要在这种残酷的竞争激烈的社会中生存下去,也要找到自己的群体。依靠自己单打独斗,是无法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立足的。 这个群体,有人叫朋友圈,有人叫关系网,有人叫裙带网,但说的都是一回事儿。 人类其实就是一种动物,无论你怎么进化,都是动物。你身上的动物特性永远也无法消亡。 三天后,三师叔就离开了,他要去北部的四子王旗。那时候,四子王旗属于绥远省,现在属于内蒙古乌兰察布市。 我没有跟随三师叔漂泊,我留了下来。因为我需要一个群体。三师叔和师父凌光祖不一样,师父凌光祖像只老母鸡一样守护着徒弟,而三师叔是一只公鸡,他只顾自己逍遥自在,见到母鸡就扑上去。他浪迹天涯,如水中浮萍,依靠自己在江湖上创出的名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吃到哪里睡到哪里,他从不缺钱,也不缺女人。 我虽然没有跟着三师叔离开,但是因为有三师叔这层关系,虎爪对我青眼有加。 虎爪给了我们一笔钱,这是我们在大同的生活费,通俗的说法叫安家费。 虎爪允许我们在大同范围内偷窃,但是宣布了两条纪律:一,只准偷窃官员商家;二,偷窃东西全部上缴。 关于第一条,燕子的解释是,虎爪从来不对平民下手,因为平民的钱来之不易,都是辛苦钱,而官员商家的钱,要么是贪污的,要么是诈骗的,取他们的钱,理所当然,好好做清官,好好做生意,是发不了大财的;关于第二条,这是这个行业的行规,即使上缴到组织手中,也要保存三天,三天后,才会进行分配。 为什么又要保存三天呢?燕子说,偷窃这个行业,难免要与官府、黑帮、警察打交道,如果被偷窃的人背景深厚,就会找到官府、黑帮、警察中的任何一方,这任何一方就会找到虎爪,索要财物。虎爪要在这一带生存,绝对不能得罪这些人,所以就要退还给被偷者。 在偷窃行业里,这种情形被认为是最晦气的。 官黑一家,警匪一家,自古都是这样。他们看起来彼此互不来往,其实背后关系密切。谁再相信会有青天大老爷,谁就是傻子! 有了这笔安置费,我和冰溜子都很兴奋。那天晚上,我们住在客栈里,买了汾酒,端了两碗刀削面,面条里调好了老陈醋,头对头凑在一起吃吃喝喝。 山西最有名的饮食有三样:汾酒、刀削面、老陈醋。汾酒醇厚,刀削面香辣,老陈醋飘香。 我们吃饱喝足,都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我借着酒兴,责怪冰溜子说:“你不够意思,没有把我当朋友。” 冰溜子说:“我怎么会不把你当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起闯江湖,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朋友。” 我说:“我把你当哥看待,可你没有把我当兄弟看待。” 冰溜子不高兴了,他满脸涨红地说:“此话怎讲?” 我说:“你把你在山东的事情都没有给我讲,我可是把我在马戏团和江相派的事情,给你说了个底朝天。” 冰溜子说:“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不就是以前在梁山帮的那些破事嘛。” 冰溜子说,以前的山东,偷窃行当分为两帮,一个叫崂山帮,在西部;一个叫梁山帮,在东部。两个帮派各不相连,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四年多前,有一名盐官卸任,光金银财宝就拉了七大车,其中有一辆车子中,装着最名贵的宝物,价值连城。盐官是过去的一个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了,也是国家税收最大的一个项目。那时候的人自给自足,衣食都能够自己家的土地解决,但是食盐属于统管,只能从固定的渠道购买。所以,盐官都很肥。 盐官请了保镖,从海边向西走。江湖上的高手,都盯上了这七车金银财宝,然而,保镖的爪子很硬,想来夺宝的人,不但没有得手,还伤了几条人命。 硬的不行,就决定来软的。力取不行,就智取。 崂山帮想要动手,但是耽搁了时间,盐官的车子驶出了他们的地界,驶入了梁山帮的地界。崂山帮就送信给梁山帮说,生意送上门来,你们去取,得手后,二八分成。崂山帮提供信息,拿两成,梁山帮下手取货,拿八成。 梁山帮答应了。 盐官的车子来到莱芜时,停在莱芜最大的一家客栈里。客栈的伙计招呼盐官住下来,保镖分了两拨,一拨守候前半夜,一拨守候后半夜。车子在一间房子里,他们事先已经检查了房间,没有什么漏洞,只要守住这座房屋,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就会万无一失。 保镖们只顾着查看房屋外面,不知道房屋里面有了猫腻。梁山帮判断盐官一行人来到莱芜的时候,肯定是住在最大最好的客栈里,他们已经提前把客栈的地下挖空了。 这天晚上,车子停在哪一间房屋下,梁山帮就在哪一间房屋下挖洞,只需要挖过几尺,就挖通了那个停着金银财宝的房间。然后,梁山帮偷偷潜进去,打开箱子,把一辆又一辆车子上的金银财宝,全部搬走,然后把石头放在了箱子里。 金银财宝搬走了,梁山帮隔着窗户向外望去,看到保镖们拿着刀枪,尽职尽责地守卫着这间房屋。 这在外面叫掉包计,我们江湖上叫狸猫换太子。 第二天,盐官和保镖们赶着七辆车子走了,他们兴高采烈,以为又平安度过一晚,却不知道他们的车子上装的是石头。 金银财宝到手了,按照当初的约定,提供信息的崂山帮分两成,直接下手的梁山帮分八成。这个交易公平合理,大家一般都是这样交易的。那个盐官真能贪啊,即使分两成,也是一大笔钱。 梁山帮派我和师父武二郎送信,约崂山帮来莱芜分钱。 我和武二郎来到平度的时候,是一天下午。那天下午,我们寻找客栈的时候,武二郎遇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在平度县衙做事。天下这么大,武二郎偏偏就在平度遇到了熟人。熟人要请武二郎喝酒,武二郎拗不过,就去喝了。武二郎是一个酒鬼,他一喝酒就会喝多,一喝多就会忘事。 喝完酒后,我们要去客栈住,这个人说,去他家住,他家地方宽敞,武二郎又拗不过,就去了他家。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前,武二郎还问我:“摸摸我的口袋里,那封信在不在?”我说:“在哩。”然后,武二郎就呼呼大睡。 我们睡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那个人带着我们在大街上吃了饭,然后就送我们离开了平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78 来到了崂山帮的总部,见过了帮主,递上去书信。帮主看了信后,脸上变色,但是却又按捺下去。我尽管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大致的内容,就是让他们来莱芜分钱。让他们分钱,这是好事,怎么会脸色大变?难道是嫌分得少了? 崂山帮的帮主很快就起草好了一封书信,装好,封口,让我们回去亲手交给梁山帮的帮主,我们答应了。 我们回到梁山帮总部,面呈书信。梁山帮的帮主看了书信后,也面露愠色。武二郎就问:“信中写着什么?” 帮主说:“简直欺人太甚,士可杀而不可辱,难道还怕他不成?准备迎战。” 夺取了盐官的赃款,皆大欢喜,大家坐着分钱,怎么就约战了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这封书信,是崂山帮给我们下的战书。 我听到冰溜子这样讲,心中明白了七八分,我说:“是不是书信被掉包了?” 冰溜子说:“是的。” 我想了想,又说:“会不会在平度被掉包了?” 冰溜子说:“是的。” 我问:“为什么要掉包呢?难道有人知道你们信中的内容?” 冰溜子说:“是的。我们梁山帮盗走了盐官的七大车金银财宝后,放假三天。就在这三天里,盐官回到家中,发现金银财宝被换成了石头,于是飞马传信,给沿途衙门说,只要此案能破,他愿出一半家产。沿途衙门就悬赏捉拿盗贼。” 我说:“那个武二郎的熟人,在县衙里做事,他偷看了你们的信件,就把你们的信件掉包了。” 冰溜子说:“你说的很对。” 可是,不对不对。那晚喝醉酒的,只有武二郎,冰溜子又没有喝酒。武二郎的信件一直装在口袋里,那个熟人又怎么会知道信件的内容?不知道信件的内容,他值得掉包吗? 冰溜子一直和武二郎在一起,那个熟人要看信件,要掉包,冰溜子一定会知道的。莫非……我不敢想了。 冰溜子真的是那种人吗?我感到恐惧。 我问:“然后呢?” 冰溜子说:“然后,梁山帮和崂山帮相约在莱芜的一座山上决斗,双方来了各有一百人左右,就在他们决斗的时候,官府暗暗派人包围了这座山,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逃脱。” 我问:“那时候,你在哪里?” 冰溜子说:“我没有参加,我在外围,所以趁机逃脱了。” 我问:“那你怎么给虎爪说你当时是去送信了?” 冰溜子说:“我说了吗?我这样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冰溜子显然是给虎爪说了假话,梁山帮和崂山帮火拼的时候,他显然没有在当场,也没有送信,要不然他是不会逃脱的,不是被崂山帮打死,就是被官府捉拿。 那么,这时候他在哪里?双方大火拼的时候,都会叫上所有人,冰溜子没有理由不参加。而他不参加,只会有一个理由,他知道梁山帮和崂山帮的结局是,被官府捉拿。 他又是怎么会知道官府要捉拿这两大帮派呢?又为什么要欺骗虎爪呢?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一直对我隐瞒呢?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心中有愧,做了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我问:“你是怎么从山东来到河南的?” 冰溜子说:“被人追杀。” 我问:“谁追杀你?为什么追杀你?” 冰溜子打了一个呵欠说:“不说了,我很累。”他转身发出了呼噜声。 这天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睡。 冰溜子给我所说的,有真话,有假话,支离破碎,自相矛盾,我按照自己的思路清理一下,可能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盐官的金银财宝被梁山帮狸猫换太子后,帮主派武二郎和冰溜子去给崂山帮送信,他们途径平度县的时候,遇到了武二郎的熟人,此人给官府做事。当天夜晚,武二郎喝醉酒,与冰溜子住在这个熟人家中。熟人通过自己的手段,比如偷听他们的谈话,或者从武二郎嘴中套出话,或者收买了冰溜子,反正是知道了武二郎和冰溜子此行的目的,而且知道了这行与盐官失窃的金银财宝有关。当时,各衙门都收到了通缉令,寻找盐官的七车金银财宝,悬赏通缉盗贼。这个熟人就连夜向县衙报告了这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县衙连夜制订了一条一石三鸟的计策,将武二郎怀中的信件掉包,信件内容原本是约崂山帮分钱,现在换成了要自己独吞,或者约崂山帮决斗,毕竟坐地分赃不均而导致械斗是经常的事情。至于械斗的原因,可能是不答应崂山帮的二八分建议,梁山帮认为自己动手了,应该独吞。如果两大帮派械斗的目的达到,官府就能够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只需要收拾残局就行了。这样做,达到了三个目的:一、两大帮派内斗;二、官府出面,将他们全部剿灭;三,找到失窃的七大车金银财宝。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酒醉中的武二郎都不知道。但是,冰溜子知道。冰溜子知道而没有告诉武二郎,可能是因为这个熟人答应冰溜子,事成之后,给他一大笔钱。 第二天,日上三竿,武二郎起床,和冰溜子一起去往崂山帮总部。崂山帮帮主看到这封书信后,怒不可遏,给梁山帮回了一封提出决斗,或者答应决斗的信件。 就这样,山东两大帮派,在约定的时间,在莱芜的那座山上大打出手。 就在他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官府派捕快暗暗包围了那座山。梁山帮和崂山帮毕竟都是江湖高手,他们肯定不像冰溜子所说的全部落网,肯定有人逃出。 后来,这些逃出的人一对质,发现上当了,疑点从送信人身上展开。寻找送信人,武二郎战死,冰溜子下落不明。他们查找冰溜子,却发现这小子锦衣玉食,活得很滋味。因为他刚刚得到了官府的一笔赏金。 冰溜子作为叛徒,是要遭受惩罚的。但是这小子心眼活络,意识到有了危险,就只身从山东逃出,一路逶迤来到河南,在宝兴县字画店做了一名学徒工,隐名埋姓,盼望渡过难关。 在宝兴县,我们遇到了。 以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他给棺材店做卧底,但阴差阳错,几件事情办砸了,棺材店不满意。他想到了逃走,就动了县衙金印的心思。没想到宝兴县是赝品之乡,就连县衙御赐的金印都是假的。金印卖不到钱,我们就一路逃向北方,来到了大同,见到了虎爪和燕子。 如果我的推测是准确的,那么这个冰溜子就太可怕了。 我们睡醒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冰溜子起床后第一句话问我:“我昨晚给你说什么了?” 我多了一个心眼,就说:“你说的是你小时候的事情。” 冰溜子说:“哦,我喝醉后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相信。” 但是,我不能不相信,因为他昨晚讲述的那些事情,是无法编造的,如果是编造的,那么就会有很多线索片段无法连续,很快就会被识破。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不要说谎言,因为你说了一句谎话,需要用十句谎话来圆谎,最后是越圆越谎。如果是真实的,即使你再掩饰,那些细节和线索也具有连续性,因为真实的事件,有一条完整的线索链。 我相信了,这小子确实是梁山帮的叛徒。而他以后在宝兴县做棺材铺的暗探,也是轻车熟路。 做了一次叛徒,就会有第二次;做了两次叛徒,就会上瘾,会在叛徒的路上越走越远。 以后,一定要提防这小子。 冰溜子建议,我们一起拜虎爪为师。有了虎爪这样的师父,就会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无所顾忌。虎爪是我们通向富贵的敲门砖。 我说:“虎爪那么大的名气,会收我们吗?” 冰溜子说:“江湖上说虎爪收徒非常严格,要通过考试,只要我们通过了考试,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再说,虎爪的侄女燕子那么漂亮,我想娶她做老婆。要娶她做老婆,第一步先要做虎爪的徒弟。” 冰溜子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不但想做虎爪的徒弟,还要娶燕子。娶了燕子,他就会继承虎爪的财产,并成为晋北的首领。 而这些,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和冰溜子比起来,我是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七十九章罗布泊探险之旅-79 虎爪的收徒考试,果然和江湖上的传说一样,只要在三天内,从他家偷走任何一种东西,就能够拜师学艺。 虎爪家可以自由进入,但出去是要接受检查的。想要从他家偷一件东西出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一天夜晚,我们扛着一根竹竿,搭在了虎爪家的院墙外,顺着竹竿爬上了他家屋顶,伺机进入院内偷窃。 需要交代一句,偷窃这行有很多外界没有见过的工具,和外界所不知道的工具的用途。比如,想要翻阅院墙,有三种工具,我们的行话分别叫硬竿、软竿、缩竿。硬竿就是竹竿,把竹竿搭在院墙外,顺着竹竿爬上墙头,然后把竹竿放在院墙内,顺着竹竿滑下去,就进入了院子。软竿,就是绳勾,将绳勾甩出,勾在院内的树枝或者屋檐上,爬上院墙,进入院内。缩竿是一种特殊制作的工具,看起来是拐杖,其实从里面可以一节节抽出,长可达一丈,类似于后来的电视天线,翻越院墙的时候,只需把拐杖有弯度的那一边勾在墙头,就能够爬上去,如法炮制,进入院内。 我们在屋顶上等到夜半,突然看到屋脊那边上来了一个人,她穿着紧身衣,身形窈窕,月光下,我认出来她是燕子。 燕子说:“你们下去吧,还在这里藏什么意思?从你们翻墙爬杆的那时候,就被人看到了。” 我们灰溜溜地顺着竹竿流到了院墙外,心中充满了难言的落寞。 第二天夜晚,我们又偷偷溜到了虎爪家的灶房里,担心会被一网打尽,我藏身在案板下的炭堆里,冰溜子藏身在水瓮里。那时候北方有钱人家烧煤炭,没钱人家烧柴禾。煤炭平时就堆在案板下。那时候也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备有水瓮,把井水一桶桶倒入水瓮里,平时饮用,水瓮上面盖着木板。 夜半时分,两个仆人打着灯笼,检查院落。他们走进灶房,我们一句话也不敢说。两个仆人说:“别躲了,快点出来吧,一个在案板下,一个在水缸里。” 我一身煤炭从案板下爬出来,冰溜子湿漉漉从水缸里爬出来。仆人说:“好好的一瓮水,让你给弄脏了,明天把脏水倒出来,把水瓮挑满。” 我们赶忙点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连续两天,无功而返,我们都沮丧到了极点。冰溜子想拜虎爪为师,我也想拜虎爪为师。虎爪是晋北枝叶最繁茂的那棵树。 再剩下最后一天了,我们还没有任何办法通过考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们一步步走向那个几乎可以预知的终点。如果到了终点,我们还没有通过考试,就再也无脸在晋北混了,甚至都无脸在江湖上混了。 我们又要过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 天亮后,我们来到虎爪家,拉起他家的水车,从大同北面的山岗上取水。那时候的大同,饮水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地下水,就是井水,在城里的深井中汲水;一种是泉水,从大同北面的山上拉水,山顶上有一眼清泉。 虎爪家吃的是泉水。 虎爪家的大水瓮,至少要装三车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从山岗到虎爪家来来回回跑三趟,才能够把水瓮装满。而我们三趟跑过后,就天黑了。到时候累得要死,爬都爬不起来,又怎么去他家偷东西。何况,为了防备我们,他们家警备森严,即使一苗针也插不进去。 我们拉第二趟的时候,因为没有驾好辕,水车轰轰隆隆地冲下山坡,倾翻了,也带倒了冰溜子。 冰溜子躺在地上说:“我的腿断了。” 我赶忙招呼一辆正在上山拉水的空车,空车将冰溜子拉到了大同城里的药铺。冰溜子一路都在哎呀哎呀喊着疼痛。 到了药铺,见到郎中。郎中询问冰溜子什么情况,冰溜子说腕骨非常疼痛,八成是骨折了。郎中的手指刚刚挨上冰溜子的腕骨,冰溜子就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我对郎中说:“我们没有钱,你先给他治疗,我出去凑钱。” 郎中取出一堆草药,又拿出夹板,将冰溜子的腕骨固定起来,让他躺在药铺后院的病床上,我飞奔而出,去找虎爪。 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要给冰溜子治好伤,只能向虎爪借钱。我们在大同只认识虎爪。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虎爪家,向他说起冰溜子腕骨断裂的事情。奇怪的是,虎爪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他淡淡地说:“我已经知道了。”然后,让仆人给了我一百块大洋。 怀揣一百块大洋,我走向药铺,心中充满疑问,虎爪怎么会知道冰溜子受伤了?嗯,虎爪这三天一定派人跟踪我们。那个跟踪的人看到我们爬上虎爪家墙头,伏在屋顶上,就给虎爪报告了;那个跟踪的人看到我们藏身在灶房里,就被虎爪报告了;那个跟踪的人看到我们拉水翻车,同样报告了虎爪。 虎爪真是老江湖,一边要求我们在三天内从他家偷走任何一件有用的东西,一边派人跟踪我们,我们的一切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遇到如此精明的虎爪,我们又怎么才能从他家偷出东西? 从虎爪家到药铺,要转好几道弯,每逢转弯的时候,我先转过去,然后突然折返身,后面如果有跟踪的人,就会和我和我撞个满怀,可是没有;我又向前走一大截,然后突然从大树背后攀上树顶,爬树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站在树杈上,向来路瞭望,还是没有看到身后有人跟踪。 那么,一定是这样的。在翻车以前,虎爪一直派人跟踪我们;在翻车以后,虎爪叫回了跟踪的人。 一个会偷窃,而腕骨被撞断的人;一个不会偷窃,还要忙碌照看的人,是不会再来高墙深院的他家偷窃的。况且,再剩下了最后一个夜晚。这个夜晚一过,考试就结束。 我回到药铺,给郎中清算了药费,坐在床边,冰溜子躺在床上。黑暗中,我们静静地等着午夜来临。 午夜来临了,大街上一片静寂,没有一星灯火。冰溜子把缠在腿上的夹板解开,跳下床来,悄悄地溜出了药铺。我跟在后面。 我们来到虎爪家门前,看到里面漆黑一团,院门关闭。我们扛来事先藏好的竹竿,行内术语叫硬竿,搭在院墙上,爬上墙头,侧耳听到院内没有动静,就悄悄溜下来。 虎爪家的每扇房门都关闭着,我们无法进入。但是在一扇房门的门环上,我们看到挂着一个甩子。甩子现在在北方一些偏远农村仍然使用,就是把一张细长的皮子(牛皮或者羊皮)剪开,剪成一绺一绺的面条状,一端捆扎在一根圆形木棍上,一端散开,平时挂在门环上,用时摘下来。它的用途只有一种,就是拍打身上的土灰。因为晋北陕北地处黄土高原,所以家家户户的门扇上,都少不了这样一个名叫甩子的东西。 我们把甩子摘下来,挂在腰间,顺着硬竿爬出了院墙。 我们成功了,我们通过了考试。 第二天早晨,我们来到虎爪家,把甩子放在他的面前,他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他说:“你们这个障眼法还真不赖,是谁想出来的?” 我说:“是我想出来的。” 虎爪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虎爪终于愿意接纳我们做他的徒弟。 虎爪已经很多年没有接收徒弟了,他的那些徒弟都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闯出了各自的牌子,散枝开叶,有的在北面的热河开香堂,有的在南面的两湖做坛主。就像大家族繁衍到一定的时候,就要分家一样,虎爪那些成名的徒弟都已经分出去了。 虎爪家的院子三进三出,那个时候的有钱人家都是这样的建筑。三间三出的院子分前院、中院、后院,每座院子都盖有东西厢房,厢房又分为楼上楼下。楼下住的是公子少爷,楼上住的是千金小姐。 虎爪带着我们来到了后院,后院正中的房屋里,供奉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此人尖嘴猴腮,相貌猥琐,但是,虎爪说,这个人是我们的祖师爷,他的名字叫时迁,就是梁山那个绰号鼓上蚤的时迁。 我们跪拜师祖时迁,我知道这一拜,就进入了这一门中,此后成为这一门中的弟子了。我的人生此后就要发生改变了。 跪拜的时候有口诀,虎爪一字一句教我们念口诀,这首口诀共有八句,既是说师祖时迁,也是说我们自己。这首口诀是这样的: 卅六人中惟善偷,时迁庙食城东楼;后世偷着尊为祖,月黑深宵具酒脯。 但愿人家不闭门,黄金取尽青毡存;岁岁报祭官不捉,天上追踪东方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章罗布泊探险之旅-80 参拜完师祖时迁后,虎爪带着我们来到前院,他给我们讲解了帮中的规则,内容包括:重交情。讲义气,不出卖同伙;轻死生,淡钱物,不藏匿收获……帮规很多,我记得最关键一条是,一旦失风,不能乱供。 失风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被官府捉拿。一旦被官府捉拿,绝对不能供出同伙,所有事情自己扛,好汉做事好汉当;即使遭受皮肉之苦,也不能供出同党。 你被关进去,同党会在外面积极营救,或用钱或用人,最后总会救出你;但是,如果你供出了同伙,等待你的就是残疾或者死亡。 所以,口风严是做盗贼最基本的要求。 下面,我要详细介绍盗窃行业里的秘密,不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直接跳过,阅读下一节。 攫取别人的财富,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抢,一种是偷。抢是强盗,偷是盗贼。在江湖中,盗贼是看不起强盗的。盗贼依靠手艺吃饭,富有技术含量。在江湖中,算命的自称相,盗窃的自称谋。在江湖中地位都很高。 盗贼都有师承,有自己的一张江湖网络。没有师承的小毛贼,不会在江湖上立足,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抓捕。盗贼是一个富有技术含量的工种,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入这一行的,也不是谁都能够做盗贼的。没有进行专业培训的人,去做盗贼,就会马上被捉。 要做盗贼,需要条件。首先,身形瘦削,行动敏捷,反应机警,能够一叶知秋,见微知著,能够预测到危险降临,能够瞬间做出准确的判断。这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能做贼的,都是人精。 盗贼一般都有比较好的身手,最少也要有点武术基础,关键时刻可以脱身,盗贼的常用工具中,有一种叫软竿,我在前面介绍过这种盗窃工具,是攀越墙壁房屋使用的。软竿用头发或者丝线编织而成,极富有韧性,一端附有勾搭。盗贼出门时,软竿缠在腰间,外罩衣衫,丝毫也不会有人怀疑。遇到紧急情况,软竿可以作为武器,当软兵器使用。盗贼都能熟练使用软兵器。 下面再接着说盗贼的分类。 盗窃集团分为好多个帮派,划分有地盘,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在同一个城市里,也会有不同的帮派,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城镇化愈演愈烈的时期。老城区是一个团伙的地盘,新城区是另一个团伙的地盘。如果你的后台背景足有硬,足够广,只要记清楚你是在哪里丢失了东西,告诉你的后台,一般都是能够找到的。这个我在前面已经说过。 盗窃团伙分为好多个类型,在行话中,每个类型都有不同的名称。上面是按照地盘来划分,下面则是按照手法来划分。 盗窃的时候,采取不同手法的盗贼,彼此是不常来往的,因为他们不在同一个门派。 按照偷窃手法来划分,可以分为很多种,非常复杂。这里,我就只说说陆上的盗贼。 比如,要进入一户人家偷窃,不同的帮派,所采用的手法各不相同。按照不同的手法来划分,可以分为五派。江湖中人只要看看他们入室偷窃的手法,就知道属于那一帮派。 翻高头。这个帮派指的是翻墙进入,实施盗窃。其中的高手可以不借助任何器物,直接攀上高墙。行话叫做上手把子。而借助器物上高墙的,叫做下手把子。像冰溜子和我这样扛着竹竿偷虎爪家的,是下手把子。我们仅是盗窃集团中的小毛贼。 开天窗。攀上屋顶,揭开屋瓦,从房顶进入屋内偷窃。这类盗贼需要有点轻功基础。 开桃园。从墙壁上挖洞进入,实施偷窃。洞口越小,水平越高。从所挖的洞口形状,也能够判断出是哪一个帮派。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方形,有的是圆形,有的是菱形。江湖之外的人看不出这些形状的区别,而江湖中人一看到这些形状,就知道是哪个帮派在干活。 闯窑堂。乔装打扮,进入房屋,巧言令辞,趁人不备偷窃。 吃恰子。撬门扭锁,直接进入。 江湖上的大多数帮派,都遵循自己的偷窃规则。但也有帮派,大小通吃,手法不限,比如山东梁山帮,什么手法都会一些,但什么手法都不精。梁山帮。是江湖上的杂食动物。这种行为,为江湖不齿。 入室偷盗说完了,再说说户外偷窃。户外偷窃也分好多种,一般来说,有三种: 拍花。这是江湖上极为恶劣的一种盗窃手法,就是用迷药,迷翻路人,实施盗窃。 插手。也就是扒手。就是用手指或者器物插入路人衣兜里进行盗窃。用手指的是其中的高手。用器物的,比如镊子之类的,是庸手。 对买。就是掉包。用同等外形或者重量的物品,更换所要偷窃的财物。 下面,我接着说盗贼偷窃的程序。 盗贼偷窃,分两种。一种是独立行动,一种是集团合作。无论是哪一种偷窃,都会严格遵守程序。 盗贼在偷窃前,一定会有周密的计划,他们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们每次偷窃前,都在心中无数次推演了整个偷窃的过程,设想了种种意外,和应对意外的办法。 偷窃前,绝对会踩点。寻找偷窃的目标,熟悉周围的环境。财物藏在什么地方,家中有几口人,有没有狗,如何进入院子,如何进入房间,会不会惊动邻居,邻居都是什么人。有没有人打更巡逻,打更的和巡逻的,会相隔多长时间来一趟……这一切都了解后,盗贼才会准备偷窃。 确定好了偷窃对象后,也就是踩好点后,要选择在适当的时间偷窃。这个适当的时间包括天气、季节。夜间是偷窃的最佳时机,而雨天、雾天、冬季,则是偷窃的黄金时段。夜间,则多为后半夜,人们熟睡后,听觉不敏锐,可以下手;雨天,风雨交加,户外声音驳杂,可以掩盖脚步声和偷窃声;雾天,能见度不高,可以最大限度地接近偷窃地点;冬季,夜晚漫长,天寒地冻,人们缩在屋内,靠近炉火,很少走出室外,更有利于行窃。 还有,和夏季比起来,冬季人们更容易深睡,身体懒惰,不愿起床。而夏天蚊蚋飞舞,昼长夜短,不利于行窃。 上面说的很繁琐,用盗贼行当中的一句话来说,是这样的:“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这句行话的具体含义,我就不解释了,一看便知。 点踩好了,时机选好了,下来就是怎么偷窃。 上面说了,能够做盗贼的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能做贼的。上面写到过虎爪击败京津十大高手,从这个事例中能够看出来,盗贼的手法、眼法、身法都是极快的,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有限时间里,窃取你的财物,而你浑然不觉,即使你发觉了,也找不到你的财物,因为他们已经转手了。 很多失主事后回想说,他在大街上只是被某一个人撞了一下,就不见了钱包。他怀疑是撞他的那个人偷去了自己的钱包,上去追问,而那个人两手空空,表示自己没有偷窃。其实,就在他撞你的那一瞬间,你的钱包已经到了他手中;就在你转身追问他的那一瞬间,钱包已经转手了。 盗贼都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一批人。盗贼是怎么训练的?我后面会慢慢说。 现在,先说说盗贼的偷盗技巧。 偷窃技巧分几大类,每一类都有非常复杂的分支。鉴于这类文字阅读性不强,又篇数所限,我就只说说陆地上最主要的两类,一类是入室行窃,一类是街道行窃。 入室盗窃的程序,按照行话来说,分别是: 投石先问路,下手不用愁;进屋先掩门,不怕鬼附身;咳嗽不起床,鞋响不离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1 入室行窃的第一步是投石问路。 盗贼爬上了墙头,先给院子里丢块石头,探听虚实。如果主人没有睡觉,就会出声询问。盗贼发出猫叫声,或者狗叫声,迷惑主人。有的盗贼还会搓动竹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这种声音很像猫吃完食物的咂嘴声音。主人没有睡觉,就不能进去,退回来,耐心等待。估摸着主人睡熟了,再攀上墙头,如法炮制。院墙里没有询问声,就溜进院内,大胆行窃。 进了院子后,立即拔掉院门门闩,虚掩大门,这一步非常要紧,也非常关键。万一在院子里行窃时,被主人发觉,就赶紧从院门逃出。行话把这种情况叫“失风”。而拔掉门闩,虚掩大门,这是第二步。第二步在江湖黑话中是这样解释的:“进屋先掩门,不怕鬼附身。”拔掉门闩,是为了自己逃跑方便;虚掩大门,是为了防范门外的打更人和巡逻人。如果打更的人和巡逻的人看到深更半夜,这家院门打开,一定会生疑的。 第三步,是接近房屋,实施偷窃。如果在偷窃的时候,听到房中主人的咳嗽声,或者鞋只的拖拉声,有经验的窃贼是丝毫也不害怕的。因为主人只是在虚张声势,并不会真的前来抓捕。这就是“咳嗽不起房,鞋响不离床。”窃贼怕主人,主人同样也害怕窃贼。这时候,谁胆正胆壮谁就赢了。主人如果大声吆喝,窃贼一般就会赶紧逃窜。如果主人胆战不语,窃贼就会得手。 做记者有一条行规,在描述罪犯作案的时候,不能写得过于详细,避免有人模仿;在描述侦破过程的时候,也不能写得过于详细,以免有人反侦查。 入室偷窃,我只能写到这里,请读者见谅。下面,我来写街道行窃。 街道行窃主要有这么几种:锦囊儿、开口儿、屏障儿、掉包儿、罩棺材、缩骨法。 锦囊儿,就是用手指或者器物直接从你身上取出钱物。窃贼的手艺很高,只要让他看到你的钱包藏在他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取走。 开口儿,就是划开口子,将钱物取走。如果你的钱包藏在口袋中,不再他的视线之内,他就会开口儿。开口儿原来最常见的是康熙皇,后来多用胡刀片。 屏障儿,就是用物品遮挡视线,实施偷窃。窃贼选择遮挡的物品非常多,一般是衣服和报纸,更有的是用帽子、箱子,有的甚至用手中的婴儿。 掉包儿,一般多出现在车上、候车室、走廊、过道,和公共场所,盗窃的是行李包、背包,所以叫掉包儿。行话中还叫狸猫换太子。 罩棺材,所偷窃的也是行李包、背包。窃贼拿一个特制的大号手提箱,中空无底,罩在所要偷窃的物品上,按动按钮,底部两片板就会合拢,将你的行李包装进他的大号箱子里。 缩骨法,是窃贼钻进行李箱,在托运行李的货运车上行窃。 罩棺材和缩骨法,都是后期才出现的新技艺。而前面四种技艺,历史非常悠久。 需要提醒的是,盗窃行业中有一种女贼,一般都窈窕漂亮,风情万种,技艺高超,她们会假扮成各种身份,运用美人计等各种计策,实施行窃。 女贼是盗窃行业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说完了窃贼常用的偷窃方法,再说说窃贼的训练方法。 窃贼的训练地点是非常隐秘的,训练方法也是秘而不宣,外界人根本就不能知道。 窃贼的训练方法分三部分:手法、眼法、身法。 手法讲究快,眼法讲究准,身法讲究狠。 手法的练习是循序渐进,仅以其中一种方法为例。把铁球放入铁锅里,用两根手指快速夹出;后给铁锅倒入黄豆,还用两根手指夹出;再后给铁锅注入滚水,还是用两根手指夹出;最后给铁锅中注入滚油,依然是用两根手指夹出。能够从滚油中夹出铁球,那么就出师了。这个时候,出手如电,迅疾无比,你还没有看他如何出手,他已经从你口袋里夹走了钱包。 眼法的训练,是判断钱包藏在什么地方。有经验的窃贼,只需看一眼,就能够看出钱包的位置。如果判断不准,他们会凑近你进行试探,碰一下,推一把,就能够准确判断。 身法的训练,就是练武,关键时刻,被逼上绝路,能够自保,能够逃脱。 窃贼有黑话,他们会通过你所听不懂的黑话,把信息传达给同伙。上衣口袋,叫天窗;裤子口袋,叫地道。金镯子,叫铐子;金耳环,叫篷子;手表,叫转子;钱袋,叫皮子;钞票,叫蒿子。准备偷窃,叫哈风;正在偷窃,叫困风;偷窃被发觉,叫透风;偷窃得手,叫困着。敢于冒险偷窃的,则叫做牛金星。 过去,窃贼行当中还有人专门偷帽子、偷衣服。现在,除非一些流窜的小毛贼,受过正式训练的窃贼,是看不上帽子和衣服的。 偷盗离不开计策,所有计策的目的,无非是让对方转移注意力,以便自己下手。 偷盗的计策大约有这些:偷梁换柱、金蝉脱壳、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瞒天过海、调虎离山、打草惊蛇、无中生有…… 大同城外有一座山,名叫武周山,武周山麓有一座小院,远离尘嚣,与世隔绝,我们就住在这里。 小院里有一个老头,神情木讷,动作迟缓,但是做得一手好饭。我们称他钟老头。我们就住在这里进行训练。 窃贼的训练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手法、眼法、身法。以的手法夹出铁球;判断钱包藏在对方身体什么位置;习练拳脚功夫,让身体变得敏捷。 虎爪很少来这里,他即使来,也是匆匆而去,询问我们的训练进度。倒是燕子经常会来。 燕子每次来的时候,冰溜子都异常兴奋,就像过年过节一样,他故意在燕子面前炫耀自己的技能,一纵身攀上砖墙,然后鹞子翻身,跃上屋顶。他跟在燕子身后,唧唧咋咋讲着笑话,逗她开心。而我则像一个多余人,我笨手笨脚,既不能像他那样拥有矫健的身手,也笨嘴笨舌,不会说笑话逗她开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冰溜子在燕子面前献殷勤的时候,我就很难受。也许是我了解冰溜子的为人,也许是我也喜欢燕子。 燕子那么漂亮、大方、苗条,我们都是情窦已开的年龄,如果再不喜欢她,就不是男人了。 我想给燕子说冰溜子的过去,他在山东背叛了梁山帮,在河南做棺材铺的卧底,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准确,还有,我是和冰溜子一起闯荡江湖的人,他还救过我,如果我在背后拆冰溜子的台,那我就太不仗义了。 义气,是盗窃团伙必须具有的优良品德。刀枪家在脖子上,也不能出卖朋友,更何况在背后嚼舌头。 冰溜子不但能够讨取燕子的欢心,他还能够和钟老头相处融洽。上上下下他都对付得很好。 冰溜子圆滑顺溜,呆狗蠢笨痴呆。冰溜子是八哥,呆狗是山鸡。有时候我想,一个人的性格应该是天生的。我无论如何努力了,也成不了冰溜子那样的人;而冰溜子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变成我。 罢了,我还是做我的绿叶吧,红花就让给冰溜子。 我竞争不过冰溜子,那就祝福他们缔结连理吧。不过,希望冰溜子能够对燕子好。 武周山上有云冈石窟,云冈石窟历经1500多年,散发着浓郁的历史气息。有一天,燕子来的时候,冰溜子提议我们一起去看云冈石窟。 那时候,云冈石窟远没有今天这样游人如织,也没有今天这样散发着商品气息。观看云冈石窟的人,都是附近的人,因为交通的原因,外地游客很少。当然,那时候的景点都是不收门票的,免费观看。 冰溜子滔滔不绝地向燕子讲起了云冈石窟的历史,眉飞色舞,指手画脚,而我则像一个多余人一样,呆头呆脑地跟在后面,插不上一句话。事实上,我对云冈石窟的历史一窍不通。 冰溜子说,在1500年前,北方草原上崛起了一个游牧民族,叫做鲜卑族拓跋部,这个部族统一了塞北草原后,迁都到我们这里,就是大同。大同那时候还叫平城。这个草原民族后来建立北魏,接受中原文明,大兴佛法,于是,云冈石窟横空出世。云冈石窟有佛像五万余尊,绵延一公里,实为中国,乃至世界的艺术瑰宝。 我惊讶于冰溜子的学识居然会这样渊博,对于云冈石窟,说得头头是道。事实上,他没有上过几天学,他的识字还没有我多,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燕子钦佩地望着冰溜子,冰溜子的脸上写满了得意,而我的心中充满了落寞。 后来的一天,我问起冰溜子,他怎么会如此了解云冈石窟。冰溜子说,云冈石窟位于武周山上,距离我们训练的地方不远,他知道燕子会带我们去云冈石窟,所以事先向钟老头了解到了云冈石窟的详情。 我自叹不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2 看完云冈石窟后,我们就分手了,燕子去往城里,我和冰溜子走向通往小院的方向。 在回小院的路上,冰溜子很兴奋,他说按照这个进程,用不了一个月,他就会和燕子。只要和燕子了,搞大了燕子的肚子,到时候,燕子就会死死缠着他,请求嫁给他。 我说:“你一个流浪汉,人家燕子家财万贯,怎么会嫁给你?” 冰溜子说:“你和女人都没有睡过,懂得什么?女人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爱上你;只要怀上你的种,就会哭着喊着嫁给你。” 我不以为然地说:“人家燕子多好,凭什么会嫁给你?” 冰溜子说:“只要把她弄舒服了,你就是个穷光蛋,她也会跟着你住窝棚。” 我很不服气,说:“吹牛吧你。” 冰溜子洋洋得意地说:“你等着瞧吧。” 我真担心燕子上了他的床,燕子那么漂亮,那么高贵,他要是和冰溜子在一起,那简直是玫瑰花插在牛粪上。我心中充满了嫉妒,但是又无可奈何。要和冰溜子竞争,我不具备任何优势。 我们沿着青石板台阶走向小院,远远看到了屋顶上赭黑色的瓦片。天空中乌云密布,鸟雀纷飞,看起来快要下雨了。我们加快了脚步。 突然,我在路边的树坑里看到了一个人,他蜷曲成虾米,揉着肚子,啊呀啊呀地着。 我问:“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我看到他满脸胡须,衣衫陈旧,好像是一个乞丐。 他说:“我心绞痛发作了。” 我想搀扶他起来,冰溜子说:“走吧,别管闲事。” 我没有离开,我问他:“你能站起来吗?” 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我说:“有热水吗?让我喝口热水就好了。” 我说:“我们院子里有热水,你跟我去院子吧。” 冰溜子又在催促:“他脏兮兮的,带他回去干什么。快走,天要下雨了。” 空中一声霹雳,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砸在背上,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冰溜子看到下雨了,就自顾自地跑向院子,我搀扶着乞丐,一步一滑地走向院子的方向。 雨越下越大,后来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雨水像小溪一样从山上流下来,我脚下一滑,就和乞丐骨碌碌滚了下来。多亏有一棵斜伸出来的树根,挡住了我们。 乞丐说:“雨太大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我说:“不要紧,小院就快到了。” 乞丐说:“我肚子疼得厉害,走不动了。” 我说:“荒郊野外,无处避雨,我背你上去吧。” 我背着乞丐一步步地向上走,好在乞丐身体较轻,我能够走稳。当我走进小院的时候,已经浑身发软,差点倒下去。而此时,冰溜子正坐在门槛板上,优哉游哉地看着房檐下瀑布一样的雨水。 我们回到房间,拧着衣襟上的雨水。冰溜子看着我,他毫无顾忌地大声讥讽:“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孔夫子的好弟子。” 我说:“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又有病。” 冰溜子不再说话了,他气哼哼地回到门槛板上,继续看雨水。 那天晚上,雨一直下着,天地之间昏暗一片,只能听到暴雨落地的哗哗声。 乞丐不能出门,就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和我盖着同一床被子。那时候快要立秋了,晋北这个季节的夜晚,凉气袭人。 我们是脚对脚睡觉,北方人把这种睡觉的方式叫打脚头。那床棉被本来是单人被,乞丐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拉着鼾声,睡得很香,我拽了拽,拽不动,只能穿上衣服,来抵挡夜晚的寒气。 半夜时分,乞丐睡醒了,他要喝水,我本想发作,但看到他是个老人,就下床去灶房,从瓦罐里倒了一碗水,端给他。那时候北方很多地方的人们还没有用上电壶,人们把滚水倒进瓦罐里,瓦罐外包裹着一层棉花,用来保温。 乞丐喝过水后,倒头呼呼大睡。我因为寒冷,毫无睡意,和衣靠在墙壁上想心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乞丐又喊着要撒尿,向我要尿盆。 乡下农户家,家家有尿盆,但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从来不用尿盆。夜晚被尿憋醒了,就出去撒尿。夜风习习,星辰漫天,月色朗润,在这样的环境中撒一泡尿,是一件多么享受的事情。听到乞丐要尿盆,我就没好气地说:“自己去门外撒尿。” 乞丐说:“我怕冷。” 我想发作,可最后想了想,算了,他毕竟是老人,也身体不好,就给他把尿盆端来吧。 我下床穿鞋,听到另一张床上的冰溜子也睡醒了,他很不满地嘟囔说:“毛病!” 算了,啥都不说了,既然摊上这档子事,就做完算了,善始善终。我走出房门,看到黑沉沉的天空中有了几颗星星,大雨停了。 我想,天晴了,他天亮肯定就会走了。 然而,我还是想错了,天亮后,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乞丐还是赖着没有走。 他不但没有走,还乐哈哈地看我们训练。 那天,我们训练的是鹞子翻身,趴着房屋飞檐,跃上房顶。冰溜子身手矫健,他趴着飞檐,身体吊在空中,一扭身,就上了房顶,骑在飞檐上,整个动作舒展大方,一气呵成。而我一扭身,脚尖勾在了屋檐上,一松手,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乞丐拍着双手,说:“摔得好,摔得好。” 我狠狠地抽了他一眼,继续练习鹞子翻身,这次,我没有松手,可是脚尖没有勾住屋檐,身体的重量冲开了合抱的双手,又是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乞丐这次没有拍手,他不满意地说:“这次没有刚才摔得响。” 我怒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驱赶乞丐:“走走走,到一边去。” 乞丐说:“你翻你的,我看我的,又没有碍你什么事。” 我说:“都是你在一边瞎起哄,影响我练习。” 乞丐说:“嘻嘻,生不下娃娃,怪炕面不平。” 那天,乞丐吃完了午饭后,才离开了。他去了哪里,不知道。 此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乞丐。 我总觉得这个乞丐很神秘,曾经问过燕子。燕子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冰溜子说,不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老乞丐嘛,没皮没脸的,这种人多了去了。 但我总觉得事情不像这么简单。 我每天都在刻苦训练着,渐渐感觉到自己身轻如燕。鹞子翻身早就不在话下了,一丈高的墙头,我紧跑几步,攀着砖缝,就能够爬上墙头。如果墙头再高,我手持一根竹竿,像撑杆跳一样,一跃而上。 然而,我的身手仍然不如冰溜子。冰溜子有自小打下的基础,而我是半路出家,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他。 冰溜子和燕子的感情,与日俱增,有一天,我看到他们手拿着手坐在一起,心中充满了无限羡慕和嫉妒。 在冰溜子面前,我很自卑。 冬天来临了,晋北开始变得寒冷,落光了树叶的树枝,像鹿角一样美丽,阳光也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有一天,钟老头让我出去买菜。这个时候的晋北,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菜了,无非就是萝卜白菜这些能够在冬季储藏的蔬菜。 我提着菜篮子,来到山下的一座集市上,低头翻看着码成堆的白菜。一抬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人笑吟吟地看着我,他穿着黑色粗布棉衣棉裤,满脸胡须。 他正是老乞丐。 我走过去,问老乞丐:“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乞丐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我解释说:“不是,我是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乞丐笑着说:“我当然会在这里。” 我实在摸不透老乞丐是什么路数,他突然来临,又突然消失,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身上充满了神秘。整整一个秋天,他都没有露面,而在这个初冬的季节,在这座人声鼎沸的集市上,他突然出现了。 老乞丐问:“你练习得怎么样了?” 我说:“挺好的。” 老乞丐又问:“比起你那个同伴怎么样?” 我说:“和他差不多。” 老乞丐笑着说:“你在骗我这对招子。你无论哪一项,都比不上他;人家都有了对象了,你羡慕得口水三尺长。是不是这样?” 我的脸臊得通红。他说得很对,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冰溜子,我看到冰溜子处对象,心中既羡慕又嫉妒。可是,这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把眼睛不叫眼睛,而叫招子。招子是江湖黑话。既然会说江湖黑话,那么就是江湖中人,那么他又属于哪一门哪一派? 老乞丐问:“你想不想超过他?” 我说:“想。” 老乞丐说:“想不想让我给你教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3 我说:“想。” 老乞丐跨前几步,指着山顶说:“我有个条件,我们从这里开始跑,跑到山顶,你能够追上我,我就教给你。” 我看着老乞丐,看到他枯瘦如柴,腰身佝偻,还拄着拐杖,我很自信地想,以我现在这样的身手,要追上他可不是易如反掌? 老乞丐刚刚说完话,就转身跑了,他把拐杖夹在腋下,跑起来一瘸一拐,像一只鸭子一样。我看着他那么难看的奔跑姿势,很恶毒地笑了。现在的呆狗已经不是以前的呆狗了,现在的呆狗身手矫健,身轻如燕。 我看着老乞丐跑出了二三十米,才跑起来。我把老乞丐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所以我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追他。可是,奔出了上百米后,还是没有赶上老乞丐,我脚下暗暗发力,加快速度,可是奇怪,我的速度加快了,老乞丐的速度也加快了。后来,我变成了全力奔跑,而老乞丐还是在我的前面。 我们开始上山了,我看着老乞丐就在我的前面,撩开脚步,气喘吁吁,恨不得一把抓住老乞丐那件黑色粗布棉衣的下摆;老乞丐双臂甩开,像在水中游泳一样,看起来悠闲自在,比我轻松多了。我们的距离渐渐拉远了。 半山腰有一个亭子,我跑到亭子跟前时,看到老乞丐坐在亭子下面,美滋滋地吸着旱烟锅子。我扑过来,想要抓住他,而他像只大鸟一样展翅腾空,奔向山顶。 一个自诩身轻如燕的青年,居然追不上一个腿脚残疾的老年,我感到脸上很挂不住,拼了命也要追上他。我抹一把脸上的汗珠,加紧脚步追上去。 奔到山顶的时候,看到老乞丐坐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捶打着自己的腿说:“我的个老寒腿啊,好久都没用了,就是这样还把青年撂了几十里。现在的娃娃呀,可真不管用。” 我相信了他绝对是一个前辈高手,顾不上擦汗水,跪拜在地说:“前辈高人,请受晚辈一拜。” 他没有说话。我感到奇怪,就抬头看去,看到他已经走下山道几十米,风中传来了他的嘲笑声:“就这点道行,还想闯江湖。到了江湖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喊道:“前辈请留步。” 他头也不回地说:“谁是你的前辈?谁愿意给你当前辈?” 山风呼啸,天高地迥,我一个人站在山顶上,心中充满了落寞和惆怅。我恨自己太不中用了,又为自己以前的狂妄而羞愧。 我看着老乞丐轻快地走下山岗,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着他穿着粗布棉衣的背影,消失在半山腰的树林背后,突然感到怅然若失,又凄楚无比。 我很想再见到他,然而又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再见到他。 他又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回到小院,和冰溜子继续进行艰苦训练。我上面说过,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当窃贼,能够当窃贼的,都是经过了刻苦训练出的人精。 这段时间里,我们开始练胆。 窃贼不但要求手法极快,判断准确,头脑机警,还要有常人所没有的胆量。窃贼每时每刻都生活在巨大的危险中,盗窃就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斗,被人抓住面不改色,突临绝境泰然自若,只有这样,窃贼才能够转危为安。 我们当窃贼的,容易吗? 练胆最佳的场所,就是夜晚的坟地。 我不相信鬼神之事,我在江相派混过,知道所谓的神鬼之事,全是自己吓唬自己的。所以,我夜晚就卷着一领草帘子,扛着铺盖卷,睡在坟地中。我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说,要是来个鬼就好了,最好是个艳丽的女鬼,我把他压在草帘子上就弄了,想弄多久就弄多久。可惜的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鬼,更没有艳丽的女鬼。 冰溜子可就不一样了,他尽管就睡在我的身边,可是他一直在打哆嗦,那是害怕的。我说:“活人我们都不怕,干嘛会害怕死人?”冰溜子颤抖着声音说:“世界上真的没有鬼?”我说:“哪里来的鬼?都是人瞎编的。” 尽管我口口声声说没有鬼,但是那一天晚上却真的遇到了“鬼”。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我和冰溜子睡在一片坟墓中,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座新坟,坟墓上的花圈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簌簌作响。 睡梦中,我被异常的声音惊醒了,那种声音好像是挖掘声,在我的耳边轰轰作响。江湖上有一种判断敌方远近的方式叫伏地听声,把耳朵贴在地面,能够听到几里外的马蹄声。我悄悄起身,看到黯淡的月光下,有几个盗墓贼正在挖掘那座新坟。按照风俗,新坟里都有陪葬品。 盗墓贼手中拿着洛阳铲,他们每墩一下,我的耳边就钝响一次。洛阳铲,是一种专门为盗墓而发明的器具。 冰溜子也醒来了,我看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我悄悄地靠近冰溜子,在他耳边说:“别出声,要出声就没命了。” 冰溜子点点头。 这里是荒郊野外,对方有五六个人,而且手持工具;我们只有两个人,赤手空拳,如果万一发现我们,一定会杀人灭口。盗墓贼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盗墓贼也是江湖一派,但这个江湖和我们的江湖完全不一样。在江湖黑话中,南方人把盗墓叫做翻肉粽,北方人叫刨红薯。能够从事盗墓的人,都是胆大心黑的人。 我想起了当年在江相派的时候,吓走媒婆的那个夜晚。 我悄悄起身,爬到了盗墓贼附近的一座坟墓后,然后突然起身,在坟茔中一跳一跳,大声喊道:“奇怪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找不到家门了。” 盗墓贼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一齐停止了刨挖,转过头惊讶地望着我。 我上身前倾,右手后伸,做出被拉住的模样,我大声喊道:“别拉我,别拉我,我刚刚吸饱了人血,你想吸血,就自己找去,别吸我的血。” 接着,我发出了尖声哀嚎:“别吸我的血,别吸我的血。那边有几个人,你去吸他们的血。” 盗墓贼听到我这样说,吓得魂飞魄散,丢掉洛阳铲和钢钎,落荒而逃。 我和冰溜子迅速离开了那片坟地。 我终于有了一个能够战胜冰溜子的项目,心中充满了得意的快感。我想着下次遇到老乞丐的时候,一定会有吹嘘的资本了。 不久后,我去集市买菜的时候,再次遇到老乞丐。老乞丐还是那身打扮,还是笑吟吟地。 他问:“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我绘声绘色地说了那晚在坟地里吓退盗墓贼的故事。 老乞丐说:“你不相信有鬼?” 我说:“当然不相信,世界上哪里有鬼?” 老乞丐从一家馒头店买来了一篮子馒头,他对我说:“今晚三更,你把这篮馒头送到寄材店,一个棺材上放一个。” 我说:“好的。” 寄材店是过去那些年代特有的一种服务。中国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有人在外做生意,突然身亡,家人就将尸首装在棺材里,寄存在寄材店,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搬运回老家。 当天夜晚三更,我提着那篮子馒头,来到了城内的寄材店,给每个棺材上面放一个馒头。放到一多半时,突然棺材里的死人说话了,他说:“我还要一个。” 我下意识地又把一个馒头放在棺材上,刚刚放好后,又感觉不对,棺材里面是死人,死人怎么会说话。我装着胆子问:“你是谁?” 棺材里的死人说:“我是饿死鬼。” 我突然听得毛发倒竖,怪不得要两个馒头呢,原来是饿死鬼。我把还装着几个馒头的篮子丢在地上,想要逃离,可是脚底下像辫蒜一样,两条腿不听使唤。 棺材板突然揭开了,走出了一个人,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是说世上没有鬼吗?” 我回头一看,是老乞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4 天快亮的时候,我和老乞丐坐在大同的城墙下,城墙上,有红色的长明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红色的灯光中,间或能够看到守夜人的身影在城墙上一晃而过。 老乞丐说:“其实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说实话,你不是这块料。”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确实不是偷窃这块料。和浑身精明的冰溜子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可是,我不是这块料,为什么虎爪又要让我入这行呢?哦,他一定是看在三师叔的面子上,为了让我能够稳定生活,才勉强接纳我进入这一行的。入了这一行,他就能够名正言顺地照顾我。 这个老乞丐是谁?他为什么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他看来应该是我们同道中人,为什么又总是乞丐打扮?他为什么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来临? 我问:“你是谁” 老乞丐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既然老乞丐不愿说,我就不敢再问。 老乞丐说:“其实,也不是说你就不能雕琢成这块料,但是需要下很大的功夫。你知道偷窃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老乞丐说:“偷窃的最高境界,是不偷,是骗。” 我听不懂,又摇摇头。 老乞丐说:“所有偷窃的目的,都是想把对方的财物,转移到自己手中。无论是直接下手,还是转移注意,目的都只有一个,让对方放松警惕。但是,能够让对方彻底放松警惕的,是欺骗,骗取对方的信任,进而骗取对方的钱财。” 我终于有点听明白了,很努力地点点头。 老乞丐说:“和你的同伴比起来,你没有他灵敏,你没有他聪颖,他没有他技艺高超。但是你有一点,是别人没有的,这就是外表的憨厚。外表的憨厚,最能取得别人的信任,而取得别人信任,就能够诱使别人放松警惕,别人放松了警惕,你想拿他的什么,就能够拿到什么。” 我又点点头。 老乞丐说:“你的同伴计谋稠密,他的计谋就是他的武器。你的外表憨厚老实,你的憨厚就是你的武器。” 我想起了和冰溜子交往的那些往事。冰溜子八面玲珑,四体通透,低头就是计,饸烙床子百眼开,他总是能够用非常恰当的计策,盗取别人的财务;他的计谋就是他的武器。在这一点上,我是根本无法与他相比的,要超越他,我只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也许就像老乞丐说的,我的憨厚就是我的特长,就是我的武器。 老乞丐说:“每个人都拥有别人所没有的长处,只要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你就成功了。” 天亮后,老乞丐离开了。我也回到了武周山的小院中。 几天后,虎爪来了。他想要检验我们的训练成果。 虎爪说:“接到内线报告,有一名蒙古王爷要从晋中回到锡林郭勒,途径晋北。此王爷项上戴有一个金项圈,为老佛爷慈禧所赐,极为名贵。王爷非常看重此物,戴在脖子上,一刻不离,就连睡觉也不摘下。你们谁能够取回来?” 冰溜子爽朗回答说:“我。”冰溜子既然应战了,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虎爪对冰溜子说:“王爷在晋北的行程,需要六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还不能得手,就要换人。” 冰溜子说:“不需三天,少则一天,多则两天,绝对手到擒来。” 虎爪和冰溜子下山了,我和钟老头留在山上。节令已经到了隆冬,万木萧瑟,彤云密布,好像快要下雪了。 外面天寒地冻,路断人稀,不能外出,我就呆在房间里。钟老头沉默寡言,像个哑巴一样,我多次试着想和他攀谈,都谈不下去。我无论说什么,他都会随声附和,面容木讷,态度谦卑,完全是一副小心翼翼的下人的模样。 和钟老头在一起,还不如我自己独处,于是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体味老乞丐所说的话。 老乞丐说:“偷窃的最高境界,是不偷,是骗。” 老乞丐说:“只要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到极致,你就成功了。” 老乞丐这两句话,我越咂摸越有味。我的特长是什么,是一张老实忠厚的脸,是容易骗取人的信任,是会走绳索,会算卦,会刻章子,还懂一点佛法,如果我能够发挥自己这些特长,用于偷窃中,那肯定就是成功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将这些特长与偷窃结合起来。 那么,又如何结合起来呢? 我想到了投其所好。 三天后,冰溜子铩羽而归,他跟踪王爷三天,然而没有下手的机会。王爷仆从如云,前呼后拥,他根本就无法接近。夜晚,王爷住在高级客栈,整个客栈里都是他们的人,他们将客栈全包了。冰溜子势单力孤,好几次想要冒险出手,都险些被捉。 虎爪让我出发,王爷在晋北境内只有三天的行程,我要在这三天里得手。 我问:“王爷有何喜好?” 虎爪说:“王爷前日专门拜访了悬空寺方丈,悬空寺方丈赠他一本《净土四经》。” 我沉吟了一会,告诉虎爪说:“我有了办法,但需要人协助。” 虎爪说:“燕子会在暗处助你。” 我说:“我需要五天,三天太少。” 虎爪说:“我只能给你三天,三天过后,王爷走出晋北,就是别人的地盘,绝对不能再行窃了,江湖规矩不能破。” 我想了想说:“那就让王爷在晋北多盘桓两日。” 虎爪想了想说:“我会想办法。” 第二天早晨,我剃光头发,身穿棉布袈裟,手持念珠,走进了大同城中。虎爪派人告诉我,昨天晚上,王爷一行人住在城南的一家高级客栈里。 我走进客栈,口念佛号,询问:“此处可有一位精通佛法的施主?” 王爷刚刚起床,正在洗漱,听到楼下我在高声念叨“阿弥陀佛”,就走出房间。王爷的随从也都起床了,套车的套车,备马的备马,他们准备出发了。 王爷的随从把我介绍给王爷,我口念佛号,微微躬腰。王爷问:“高僧怎知我精通佛法?”我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我还不到二十岁,只是在香涌寺学了一点佛法的皮毛,怎么敢称高僧。 我答道:“昨夜去悬空寺,拜访方丈,得知施主昨日也去了悬空寺,我们可谓有缘,所以一早赶来,与施主相见。” 王爷问道:“高僧仙居何处?” 我说:“贫僧云游四方,已有两年,故刹在姑苏寒山寺。” 王爷吟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好刹,好诗。” 我说:“方丈说他昨日赠给施主《净土四经》一本,施主可曾翻阅?” 王爷说:“尚未拜读,准备今日在车中拜读。” 我说:“可否与王爷在一起参读?” 王爷说:“再好不过。” 马车已经备好了,停在客栈外,王爷和我走出客栈,礼让三番后,他先上车了。他一上车,车子就上下颠簸。王爷满脸黑色的横肉,身形肥胖。 马车很宽敞,我坐在他的身边。车子慢悠悠向前驶去,前呼后拥,蔚为壮观。 王爷手中拿着《净土四经》,神情庄重。 我说:“《净土四经》,是我净土宗的经典著作,共分为《无量寿经》、《观无量寿佛经》、《阿弥陀经》和《普贤菩萨行愿品》。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王爷说:“能与先生谈经论道,实乃三生有幸。” 王爷刚刚说完,突然车子一颠簸,车轴断裂,我们倒在了车外。 我心中明白,这是虎爪派人做了手脚。 王爷看到车轴断裂,车子无法前行,只好挥手告诉随从:“重回客栈,暂停两日。我要与高僧谈论佛经” 我心中窃喜。我有了五天时间,可以从容设局,把王爷装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5 我们回到那家高级客栈里,王爷要将客栈承包两天,听我给他讲解佛法。 我问王爷:“施主心中有何不解之事?” 王爷说:“当年,在前朝为官,有一同僚,为人极为促狭,处处排挤打击我,用尽各种卑劣手段,造谣中伤,无中生有,我每出一言,他必诋毁;我每做一事,他必攻击。致使我动辄得咎,心存恐惧。” 我问:“此人现在何处?” 王爷说:“前朝泯灭,此人游走各处,于所有我认识的人面前,对我大肆攻击,造谣中伤,各种卑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此人一生,将诋毁攻击我,作为唯一目的。” 我说向王爷讲起了一个佛经故事: 有一座寺庙,因供奉一串佛珠而出名,远近香客,络绎不绝,此佛珠乃佛祖之物。寺庙中,有一个住持,七名弟子,每日吃斋念佛,大家相安无事。 突然有一天,佛珠不见了,香客也不再上门。住持对七个弟子说:“你们中有谁拿走佛珠,夜晚偷偷放在门外,我不会追究。”可是七天过去了,佛珠没有出现。 住持又说:“你们中有谁拿走佛珠,夜晚偷偷放在门外,我还不会追究。” 七个弟子面面相觑,都在猜测是谁偷走了佛珠。埋怨的,唾骂的,愤怒的,伤心的,不一而足。 又过了七天,住持问:“是谁拿走了佛珠?” 寺庙中的扫地僧站了出来。 住持问他:“是你拿走了佛珠吗?”扫地僧点点头。 住持对其余六名弟子说:“佛珠被盗,香火不继,你们下山吧,另觅他途。” 六名弟子离开后,住持问扫地僧:“你果真偷了佛珠?” 扫地僧说:“我没偷。” 住持问:“既然没偷,为何要站出来承认?” 扫地僧说:“佛珠被盗,人心惶惶,互相猜忌,如果我说是自己偷窃,猜忌就会消于无形,生活又会归于宁静。” 住持说:“我知道了。”他从身上取出那串佛珠,戴在扫地僧脖子上说:“我明天就去云游,你接任寺庙住持。” 王爷听我讲完这个故事,似有所悟,他说:“勇于承担责任,扫地僧是好样的。” 我说:“扫地僧没有责任,他是不争不辩,不闻不看。不争不辩,方为高人;不闻不看,方为圣人。不争就是慈悲,不辨就是智慧。不闻就是清净,不看就是自在。原谅就是解脱,知足就是放下。” 王爷沉思了良久,他高兴地说:“我懂了。对那个坚持不懈诋毁攻击我的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原谅他的愚昧无知,放下心中的仇恨怨恨,该干嘛干嘛。” 我说:“是的。” 王爷又问:“我和别人谈起佛法,说到天堂地狱,无人相信。你是得道高僧,相信有天堂地狱吗?” 我说:“有的。” 王爷问:“天堂地狱在哪里?有谁见得?” 我说:“天堂地狱无处不在,谁都可见得。” 王爷问:“此话怎讲?” 我向他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有一名武人,拜见白隐禅师,询问天堂和地狱的区别。白隐禅师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武人说:“我是练武的,行走江湖。” 白隐禅师说:“似你这般粗人,怎能问我佛法!” 武人受到侮辱,勃然大怒,拔出长剑,就要砍向白隐禅师。 白隐禅师说:“地狱到了。” 武人一惊,急忙收回长剑,剑鞘。 白隐禅师说:“天堂来临。” 武人恍然大悟,跪倒在地,说:“谢谢师父,我明白了天堂和地狱的含义。” 王爷想了想说:“我也明白了。” 其实,这些故事都是我以前在香涌寺听那个矮胖子讲的,矮胖子又是听他此前栖身的那座寺庙的方丈讲的。矮胖子喜欢讲故事,尽管他说话啰里啰嗦,但是还是能够将故事讲述清楚。我喜欢听故事,尽管刚刚听完如坠五里雾中,但还是能够慢慢参透故事中蕴含的禅意。 王爷听我讲了两个佛经故事,对我愈发佩服,他说:“高僧若不嫌弃,愿与高僧同食同宿,听高僧日夜。” 我心中窃喜,巴不得这样。 在大同城里,我们盘桓两日,两日来,我每天给王爷讲解佛经故事,其实有些故事是我编造的,但主人公必须是佛经中的某位人物。反正佛经浩如烟海,卷帙浩瀚,博大精深,深奥难懂,他一个蒙古王爷,又怎能看懂呢。 后来,实在没有故事可讲了,我就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他听,把我换成了小比丘。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再给他来几句偈子:“东方诸佛国,其数如恒沙。彼土菩萨众,往觐无量觉。”或者“若在厄难,当愿众生,随意自在,所行无碍。”这些都是经书中最常用的偈子,但是,作为尘世中的人,有哪里懂得这些。 王爷以前在朝为官,权倾一时,人人敬畏;前朝倾覆,回到草原,仍做富家翁。无论是坐高官,还是做富翁,他都是高处不胜寒,没有人能够和他畅谈,突然在大同城中遇到我,将我引我平生知己。 第三天早晨,一辆崭新的马车打造完成,王爷准备坐着回北方草原,他邀我在车中继续讲解“佛经”。 当天黄昏,一行人来到一个叫做阳高的地方,阳高是一座县城,也是晋北通往塞外草原的最后一座县城。县城里只有一座客栈,客栈里房间短缺,王爷又将客栈承包。 这天夜晚,我也王爷同睡一房。又是讲经直到夜半,王爷才在鼾声如雷中入睡。王爷脖子上戴着金项圈,金项圈亮光闪闪,上面好像还刻有文字。 第四天早晨,洗漱完毕,继续上路。越往北走,越感觉到风景迥异,天高地阔,树疏草枯,断雁叫西风,让人心生苍凉。远处,古老的长城如同一条细线,分开了天与地,草原与内陆。草原之外,就是另一个世界。 当天夜晚,我们住宿在一个叫做罗文皂的地方。罗文皂是一座古老的村庄,村庄约有千户人家,建筑风格与中原相同,砖石结构,屋瓦鳞次,而翻过长城,就是蒙古包了。 罗文皂的东面都是大户人家,高大的房屋整整齐齐地连成一排;罗文皂的西面都是贫寒人家,房屋高高低低,参差不齐,房顶上的茅草,在风中抖动,让人心生寒意。 我们住在东面的一户人家。从塞北到晋北,只有这一条道路,也必须经过罗文裕。这户人家就把自己家做成了客栈,没客时自己住;有客时让客住。 安顿好住宿后,我走出去,想在今夜动手,偷走王爷脖子上的金项圈。 我走出这家大院,看到门口的墙壁上刻着一只燕子,我知道这是燕子的记号,她一直在后面跟踪着我们,伺机帮助我。 王爷看到我站在大院门口,就问我想去哪里。我说:“我想自己独自出去走走。” 王爷说:“可别走远了,这里靠近塞外,塞外狼群出没,会有危险。” 我道声谢,便走出罗文裕。 罗文裕村外,是一片盐碱地,大大小小的石头星罗棋布,一直绵延到长城脚下。星光惨淡,夜风刺骨,远处果然传来了狼群的叫声。 我谋划着今晚的行动,想着需要一个人帮忙,可是燕子在哪里?她在那座大院的门口留下了印记,说明她就在罗文皂,可是他知道我此刻来到村外,等候她吗? 我等候了有半个时辰,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燕子出现了。她穿着黑色紧身衣服,在星光下显得特别苗条。突然看到她,我觉得非常亲切,禁不住抓住她的手,她也扑上来抓住我的手。她说:“王爷的随从看守很紧,封锁道路,我急切间不能出村。” 我说:“今夜三更,你去上房房顶,揭瓦凿洞,故意弄出声响,我和王爷就住在上房。看到有人从院子里窜出,你掉头就走,我会随后追你。” 燕子说:“你小心啊。” 燕子说话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芳香,真的是吹气如兰。我鼓足勇气伸出双臂,把燕子抱在怀中,燕子没有拒绝。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我精神恍惚,神游天外,燕子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要走了,你千万当心。能得手则得手,不能得手,可别贸然出手。” 我说:“我会的。” 看着燕子修长而结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的胸前,还留着两坨柔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6 我回到那座院子里,看到王爷正在洗脚,两个侍女在给他揉搓。王爷说:“听高僧,无日无夜,今晚来到这座村庄,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王爷脱得赤条条地,钻进了被窝,被窝外只露出了那棵硕大的毛发纵横的头颅,和那个金项圈。 桌子上,还放着一把小刀,那是王爷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我想,那把小刀一定很名贵,可是它挂在王爷身上,实在可惜了。王爷肥得像猪一样,行动都困难,又哪里会使用刀术? 王爷很快就鼾声如雷,我则睡在一边,等待三更。 那天夜晚,没有月光,只有星辰漫天。夜半时分,村庄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三声梆子的响声过后,传来了苍老而迟钝的吆喝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每一个字都好像从重重迷雾中冲出来的。罗文裕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打更人?这样的打更人形同虚设,见到窃贼还不吓得尿裤子? 功夫不大,房顶上就开始有了声音,是刺刺拉拉挪动瓦片的声音,接着,房顶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凿洞声,有一些细碎的泥土粉末掉下来。我摇醒了王爷,王爷的打鼾声戛然而止。 我爬在王爷耳边说:“房顶上有窃贼,可千万别做声。你一做声,他就会丢石头刀叉。” 王爷赶紧点点头,他颤抖的胡须扎得我的手背生疼。 我又悄悄对他说:“你悄悄穿上衣服,挪到门后,不要发出响声。” 王爷又在黑暗中点点头。 我摸来王爷的衣服,帮着给他穿戴,王爷胆颤心惊,体如筛糠。我的手臂碰到他鼻子上的金项圈上,顺手摘下来,把毛衣套进他的脖子里。 王爷毫无察觉。 房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响着,我帮王爷穿好衣服后,又对他说:“我出去看看究竟,你站在门口别动,千万不要出声。” 王爷又赶紧点点头。 我把金项圈套在自己脖子上,顺手从桌子上拿走了王爷的小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依然星河满天,静寂无边。 突然,我看到有一个人攀上墙壁,手持长刀,高声喊道:“什么人?”。星光下,那人手中的长刀如同一湖秋水。房顶上,燕子看到有人跃上来,转身离开,踩着屋脊飞驰而去。 燕子有危险,那个手持长刀的人,可能就是王爷的保镖。我赶紧跟在他们身后。院子里,有了吵吵闹闹的声音,有几个房间亮起了灯火。。 燕子在屋脊上跑了几十米后,就跳下房屋,跑向村外,那个人在后追赶,脚步飞快。而我又跟着那个人。 来到村外后,燕子看到无法摆脱,回身扔出一把飞刀,那人侧身躲过,刚好停下了脚步。我赶上一步,手中小刀飞出,也不知道扎在哪里,那人喊了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跑到燕子身边,拉着她的手,跑进了盐碱地里。盐碱地的那边是一片树林,只要躲在树林里,几百个人也休想找到。 在树林里,燕子问我:“得手了?” 我说:“得手了。” 燕子问:“在哪里?” 我说:“在我脖子上,你过来摸。” 燕子走过来摸金项圈,我趁机把她又抱在怀中。燕子推开我,笑着骂道:“看起来你忠厚老实,原来也是一个坏种。” 我嘿嘿笑着,搓着双手,又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燕子个子很高,几乎和我一样高,我抱着她的时候,手掌刚好盖在了她的上。 燕子说:“得寸进尺了?快点放手,抱抱就行了,还想怎么样?” 我赶紧放手了,害怕她生气了,可是偷眼看去,她嘴角挂着笑容,好像没有生气。 黎明时分,我们走到了大路上。沿着大路一直向南走,就到了大同。 虎爪对我能够顺利得手,非常高兴,连声夸奖我。我看到旁边的冰溜子脸上很挂不住,他把赤红的脸别过一边。其实,我更高兴的是,我已经抱过了燕子,他可能和燕子仅仅停留在拉手阶段。 在和冰溜子的比拼中,我连赢两局。 在罗文裕的森林里抱过了燕子后,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开始想念她。每次看到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脸上都会火辣辣地,心如鹿撞。 我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娶燕子为妻。 长期以来,我都是生活的失败者,而现在,我终于办成了一件事情。办成了第一件,就会更第二件第三件……我不能眼睁睁地把燕子交给冰溜子,冰溜子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他会害苦了燕子的。 而我为了燕子,会舍弃一切。我爱燕子,就像当年爱叶子一样,即使棍棒加身,我也毫不退缩。 我像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焦渴难耐的人,突然看到了满天雨滴,那种激动和兴奋,是任何东西也难以比拟的。燕子就是滋润我生活的雨滴。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叫爱情,爱情在那个时代只是洋学生们会使用的词儿,我只是知道,我稀罕燕子。 我要找个机会向她表白。我都敢于抱她了,我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呢? 有一天,冰溜子要进城买东西,小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燕子,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钟老头。我约燕子到山顶上走走,燕子答应了。 走在寂静的山道上,我悄悄伸出手臂,想拉住她。她前后看看,甩开了我的手臂。她说:“要是被看到了,多羞人。” 此后,我只敢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丰满的屁股,在我的眼前表情生动地摆动,忽而摆向左边,忽而摆向右边。我真想上前摸一把,但又担心她会生气。 多年后会回想到这一幕,感觉这就是爱情。爱情里一定有肉欲的成分,只是从古到今的写书人,摒弃了肉欲的成分,故意把爱情渲染得如何圣洁高贵。其实,肉欲是美好的,正因为有了肉欲,爱情才会更加圣洁高贵。请问,你愿意找一个阳痿的人结婚吗? 我们走到了山顶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残阳如血,染红了西方的天际。我鼓足勇气,向她表白。 我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稀罕上了你。我没有父母,无依无靠,我稀罕你,就像一个独眼的人,稀罕他仅有的那只眼睛一样。”那时候我不懂爱情,也没有听过爱情,我只是知道,没有了燕子,我会比死了还难受。” 燕子说:“我知道你心中稀罕我。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来得好突然。” 我伸出手臂,想把她揽在怀中,她又一次推开了我。 我说:“那天晚上在罗文裕的每个细节,我天天都在想。” 燕子说:“在罗文裕盐碱地的那个晚上,我突然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了,很伤心;你得手后,我们来到森林里,我非常高兴……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我感到极度失望。她让我抱她,只是表示担心。 我在她的心中,依然还不如冰溜子。 我像跌进了冰窖中,彻骨寒冷。 我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替我出出主意,可是连一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老乞丐可能会听我说,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找不到人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后的一个月,燕子很少再来山上的小院了,即使来,也是和虎爪在一起。我看到冰溜子脸上全是焦虑,我的心中苦恼不堪。我们都心怀鬼胎。 而燕子也没有再单独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呆在一起。 有一天,虎爪和燕子又上山了,虎爪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浑身透着精明的小伙子。 虎爪说:“大同城外有一座村庄,名叫常家庄。常家庄有一位常老太爷,儿子在京城为官……还是让锁子给你们说说情况吧。” 那个浑身透着精明的小伙叫锁子,他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七十大寿,他的儿子常功德在京城做大官,现在已经开始给常老太爷准备寿礼。到常老太爷生日那一天,肯定会过得很大。现在,京津一带的同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在这一天动手。常功德在京城名声很臭,贪污成性,曾有一名法国商人,给他进贡一枚大钻石,价值连城。据说此钻石比英国女皇皇冠上的钻石还要大。常德功经京城建筑生意,全部承包给这个法国人,法国人攫取巨额利润。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常功德这次给父亲拜寿,寿礼单中很可能就有这棵价值连城的大钻石。” 我问:“什么是大钻石?” 锁子说:“大钻石,就是大的钻石。” 我差点笑出声来,大萝卜,就是大的萝卜;大房子,就是大的房子;大床板,就是大的床板……锁子这样说,等于没说。 虎爪说:“钻石越大越值钱,钻石是外国才有的东西,透明发光,颜色不一,表面有很多片方块组合起来,就像……” 冰溜子说:“是不是像乌龟壳一样?” 虎爪说:“外形像,但比乌龟壳漂亮多了。每一片都闪闪发光。我以前在京城见过,京城人都稀罕得不得了。” 冰溜子说:“我们就把这个大钻石拿回来。它能值多钱?有黄金值钱吗?” 虎爪说:“比黄金值钱多了。这么说吧,一块指甲盖大的钻石,等于一百块指甲盖大的黄金。” 啊,这么昂贵啊。我和冰溜子面面相觑,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以前都以为黄金属于最贵的东西了。 仅仅凭这个京官是名贪官,我们也要取他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7 可是,不对。虎爪以前说过,每个团伙都划分有地盘,在哪一块地盘失窃,就知道是谁偷窃的。常老太爷家在晋北,如果在他家丢失东西,那岂不是一查就查到了我们头上。何况,他的儿子在京城蹲踞要职。 我向虎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虎爪笑着说:“呆狗最近突然开窍了,想问题也想得周密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斜眼看到冰溜子很不服气地扭动着脖子。此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冰溜子占尽风头,而来到这里,虎爪对我特别照顾,冰溜子总好像心里不舒服。还有,这样的疑问,连我都能够想到,聪明绝顶的冰溜子不可能想不到。他想到了,又为什么不提出来? 虎爪说:“呆狗提的这个疑问确实存在。这次我们对高老太爷下手,不同于上次对蒙古王爷下手。蒙古王爷是个过气的王爷,像这样的王爷,只剩下钱了,没有权势,拿了他的东西也就拿了;而这个高老太爷,儿子在京城做大官,树大根深,如果在他家丢了财物,第一步就会想到是我们。但是,刚才锁子说了,京津一带有人参与此事,也许还有别的帮派也会参与其中。我们盼望他们都能参与进来,参与的越多越好,我们乱中取利,到时候可以嫁祸于人,他也不会只怀疑我们一家。” 我问:“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不能来我们这里的。他们会来吗?” 虎爪说:“按照江湖规矩,他们来之前,会与我通气,我肯定会答应他们。高老太爷家在晋北,但是大钻石是来自京城,我们两家都可取。” 停了一会儿,虎爪又说:“如果别的帮派不参与进来,我们还真的无法动手。而现在有别家参与,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动手了。这个事情要成功,过程会非常复杂,我们好好设计一下,首先,我们要转移对方视线,故意在显眼处留下别人的标记,让常家的人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我们都点点头。 虎爪说:“锁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京津一带各大帮派的标记,你都熟悉吗?” 锁子说:“没问题,我会带着手下,在车站、客栈和常家大院各处,凡是显眼的地方,都留下他们的标记。” 虎爪说:“这样一箭双雕,既能够扰乱常家的视线,又能够打乱京津各帮派的部署,将他们引入歧路。” 虎爪不愧是虎爪,他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 虎爪手下的人各不见面,这是为了避免有一个人暴露,而全帮会跟着遭殃,至今,我也不知道虎爪手下有多少人,这些人分别在哪里,他们分别担负着什么的职责。盗窃团伙中,不是所有人都偷盗,有的谋划,有的踩点,有的望风,有的下手,有的掩护,有的盯梢,有的销赃,有的锄奸。凡是在盗窃团伙中,出卖了朋友,出卖了帮派的,都没有好下场,锄奸队会想办法找到你。 按照锁子的言行来分析,他和他的手下应该属于踩点的。 在这个晋北帮中,我仅能认识的,全在这间房屋里。然而,偌大的晋北帮,绝不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我很佩服虎爪的老成持重。 虎爪说:“你们说说,我们依靠什么办法才能拿到大钻石?” 冰溜子振振有词地说:“先摸清大钻石所在的位置,然后趁着夜晚,我们进去偷窃。” 虎爪说:“常家大院是晋北有名的大院,院墙高达四五丈,厚约四五米,全部是砖石结构,只有一扇城门,将院内院外连接起来。常家大院有房屋三百多间,道路穿梭来往,星罗棋布,如果不是常府的人,进去后都会迷路。院墙上每隔二十米,建有岗亭,家丁持枪,昼夜巡逻。想要进入常家大院偷窃,千难万难。” 冰溜子不言语了。他低着头,可能在捉摸着用三十六计中的哪一条计策。 燕子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虎爪说:“肯定有,再坚固的碉堡,也会被人攻破的。你们想想。” 突然,我想起了一句俗语:碉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我说:“我有办法。” 虎爪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潜入常家大院内部,做卧底,伺机盗取。” 虎爪笑着说:“这个办法可行。” 我说:“常家大院家丁众多,有刀有枪,而且还有京津一带的高手前来,依靠我们这几个人,恐怕不能得手。” 虎爪说:“你们需要多少人,我会派多少人。大院外,我还会派人接应你们。” 冰溜子不服气地说:“呆狗说得轻松,潜入常家大院,可是你如何潜入?常家大院难道就不会赶走你这张生面孔?” 燕子说:“呆狗不是在马戏团呆过吗?不是会杂耍吗?常老太爷过大寿的时候,一定要有人表演节目,到时候呆狗不是就潜进去了。” 虎爪笑着说:“是的,是这样的。” 我说:“我只会走绳索,依靠我一个人,可能混不进常家大院。人家也不会只找会走绳索的人表演,还得有会魔术的,会蹬技的,会大变活人的。” 虎爪说:“我会想办法。” 我说:“燕子和冰溜子都比我聪明,他们的脑子都比我反应快,要不要他们和我一起进去?” 虎爪说:“常家大院戒备森严,普通人哪里能够混进去?就算你会走绳索,能不能混进去,还不一定呢。” 我为难地说:“常家大院那么多房子,大钻石藏在哪间房子里,估计我很难找到;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拿到手;就算拿到手了,又怎么拿出门。估计我一个拿不下来这个活。” 虎爪说:“你只要把大钻石藏身之所探知清楚,到时候会有人找你的,下手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 我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的生日,我在这一天进入常家大院,还要在这一天完成表演,再在这一天探明大钻石藏身之所,恐怕时间来不及。” 虎爪说:“常老太爷家人丁兴旺,门下高官富商很多,高老太爷逢十和逢五必过大寿,逢五过五天,逢十过十天。这次是七十大寿,要过十天。给你十天时间,应该能够探明的。” 我沉吟一会说:“可是我怎么才能混进去?” 虎爪说:“你等我的消息。” 我开始了走绳索训练。尽管多年没有再走绳索,但是手艺没有丢。我一走上绳索,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几天后,锁子来到小院找我,他说:“你去城里去一趟。” 在大同城里,我见到了虎爪。虎爪告诉我说:“有一家河南人的马戏团,正在晋中表演,他们的表演路线是,从南向北,凡是遇到大村镇,都要表演,一个村镇挨着一个村镇,估计半个月后,就会来到晋北。只要到了晋北,我们就告诉他们,常家大院要给常老太爷过大寿,他们肯定会前去。” 我问:“是不是让我混进这家马戏团里?跟着他们去给常老太爷拜寿?” 虎爪说:“是这样的。” 我在马戏团生活过,我知道马戏团如果遇到谁家有红白喜事,有过寿宴请,那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马戏团会想尽办法跟过去,在这种场合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红包拿。弄得好了,一个月不开工,都有吃有喝。 马戏团的日子其实很清苦,所以马戏团偷窃就在情理之中了。 虎爪问:“你会说河南话吗?” 我说:“俺来上一段,你看中不中?” 我一张口,虎爪就笑了。虎爪说:“能说河南话,就更好了。” 当天下午,我就骑着快马,和锁子去往那家马戏团表演的晋中。 找到那家马戏团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马戏团正在一座叫做赖家沟的村庄表演。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看到他们的水平还不如我当初在高树林那家马戏团的水平高。 我对锁子说:“我过去给他们表演一段,如果他们收留了我,你就回去。如果没有收留,你就在这里等我过来。” 锁子说:“行。” 锁子牵着两匹马,站在村后的老杨树下,我径直走向打麦场。打麦场,是马戏团表演的场所。 马戏团的老板是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头,脸上饱经风霜,沟壑纵横,我用河南话问他:“你们还要人不?” 老头问:“你能干啥子?” 我说:“我能走绳索。” 老头上下打量我,问:“你从哪里来?” 我说:“我从河南逃荒到这里,想跟着你们混口饭吃。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头问:“敢不敢现在走一个给我瞧瞧?” 我说:“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8 这个马戏团里没有专用的绳索,也没有专用的木杆,因为他们以前就没有走绳索这个项目。我说:“随便什么绳索,只要绑在两棵树中间,我就能走。” 老头问:“你有把握?” 我说:“我走了多年的绳索,你就放一万条心吧。” 老头说:“只要你敢走,我现在就增加一个项目。” 我说:“中。如果我掉下来了,陪你今天的收入。” 老头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带来了村庄里的几个人,他们抬着井绳来到打麦场。过去,南方人吃河水,北方人吃井水。晋中晋北一带,水井极深,一般传说“井深三十六丈”,井绳就有三十六丈。 围观的人看到井绳抬来了,都闹嚷嚷地围过来。他们分成两摊,七手八脚地把井绳架在了打麦场边的两棵老桐树上。我走到了一棵老桐树下,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是用双脚,双脚相对,双手一抱,一窜就是一个身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用的是双腿,双腿夹着树干,慢慢向前挪动,当然就慢了很多。 我站在绳索上,看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地下攒头的人头,当年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在绳索上走着,感觉自己就像飘在天之下,云之上,我像风儿一样自由,我是一缕风,飞翔在自己向往的每一个地方。我是绳索之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走在绳索上的脚步,绳索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绳索上走着,伸张双臂,我是一只展翅腾空的飞鸟。我看到下面有很多人长大了嘴巴,拍动着手掌,但是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沉醉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站在打麦场,就像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所有人都围上我,他们将我抬起来,抛上半空,我看到锁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轻快地离开了。 我阔别已久的马戏团生活,又回来了。 在马戏团中,我成了主角。每次,当别的节目表演结束后,真正的大餐才开始了,这就是我的走绳索。我的节目为这个马戏团赢得了满堂彩。 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一样,这家马戏团也是一辆大车,一匹马,马车上拉着所有的家当。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不一样的是这家马戏团没有猴子,而是有一条蛇。这条七寸小蛇能够从口中钻进去,又从鼻孔里钻出来。 耍蛇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晓琪,和我年龄相当。整个马戏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年龄最小。也只有我们两个的节目有看点,其余的人要么是表演银枪刺喉,要么是表演胸腔碎石,都是耍半斤。还有一种魔术节目叫做“听话的金鱼”。 马戏团中的很多节目看起来惊险刺激,其实戳穿了秘密后,就既不惊险,也不刺激。 我先从耍蛇开始说起。 耍蛇人所使用的蛇,一般都是小蛇,因为小蛇才可以从鼻孔和喉咙钻进去。但是小蛇一般都有毒,而大蟒反而没有毒。小蛇捕猎,靠的是给猎物注入毒素,致使猎物昏厥,然后吞噬;大蟒捕猎,靠的是缠绕猎物,致使对方窒息,然后吞噬。 耍蛇人抓到中意的小蛇,首先就要消去毒液,这样才能够安成表演。每条毒蛇都有两颗袖长而锋利的管牙,毒液通过管牙,注入猎物体内。耍蛇人有一种工具,类似于今天的老虎钳,但比老虎钳更长更细。当小毒蛇准备咬人的时候,耍蛇人就用这种特制的工具,卡住小毒蛇的脖子,让它张开的嘴巴无法合拢,然后,又用一种特制的类似于勺子的工具,摘除小毒蛇管牙后的毒囊。这样,以后即使被小毒蛇咬伤,也不会死亡。 被摘除了毒囊的小蛇,就可以用来表演。人体的鼻孔和口腔是相通的,比如,你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打一个喷嚏,饭食就可能会从鼻孔里喷出。将小蛇塞进鼻孔中,小蛇就会从口腔里爬出来。 这种表演看起来惊险不已,不可思议,其实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能够想通了。 当然,做一名耍蛇人需要极大的勇气。 再说说这个马戏团其他的项目。 金枪刺喉我以前说过,现在来说说胸腔碎石和头撞板砖。 胸腔碎石看起来危险,其实一点也不危险。首先,选用的石头是长条形的巨大石头,上下两面都很平坦。表演的时候,一个人脱光衣服睡在地上,其余的人把大石头平放在他的肚子上,另一个人抡起大锤,猛地砸下,大石开裂。因为石头是长条形,当大锤砸下的时候,力量已经被大石全部分散,所以躺在下面的人浑然无觉,大石开裂,而人没有受伤。如果把大石换成小石头,你敢不敢再试试? 因为和晓琪年龄相仿佛,我们自然就走得近一些。晓琪把他的小蛇拿出来让我摸,我吓得退避三舍。晓琪说:“它很乖,跟了我好几年,不咬人的。” 我说:“蛇怎么不咬人?” 晓琪说:“蛇和狗一样,你将它训练熟了,让它咬,它也不会咬的。” 我说:“好几年?好几年才长了这么大?” 晓琪说:“这种蛇就长不大的。我们这里把它叫爬地虫,再长也长不过一尺。” 我说:“我还是害怕蛇,看到它的样子就害怕。” 晓琪说:“家家户户都有蛇,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蛇喜欢阴凉的地方,有的藏在树洞里,有的藏在屋梁上,有的藏在床板下,它能看到你,但你看不到它。” 我突然害怕了,我问:“那我住的房子里也有蛇?” 晓琪说:“当然有。” 十天后,我们走到了晋中和晋北交界的地方,我们也越来越熟捻了,我也敢于触摸晓琪那条小蛇了。这一天,我偷偷问:“我以前的那个马戏团,走到哪里,偷到哪里。这个马戏团有没有?” 晓琪说:“怎能没有?没有偷东西我们吃什么?靠表演马戏能挣几个钱?” 我问:“怎么偷的?” 晓琪说:“见什么那什么,房外晾晒的衣服也不放过。” 我想,天下马戏团都偷窃。 还是在这一天,我们表演完毕后,突然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到了马戏团里,他对着老头,大声赞誉我们的节目精彩,说整个晋北都没有这么好的马戏节目。老头听得眉开眼笑,马戏团里其余的人也听得兴高采烈。 这个人说:“晋北有个常家大院,大院里的常老太爷马上要过七十大寿,大过七天,你们如果能够去常家大院表演,报酬一定很丰厚。” 老头听了,精神一震,他说:“中,中。” 那个人说完就走了,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想,他可能就是虎爪派来的。 那个人走后,老头就对我们喊道:“收拾好行装,走常家大院。”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一个叫做韩信峪的地方,这里是晋中通往晋北和河北的岔路口,传说,当年韩信和赵王交战的时候,曾在这里排兵布阵。 韩信峪只有一个车马大店,两间房屋,里面全是土炕,炕内烧火,炕面增温。用来燃烧的原料包谷干、麦穗皮等细碎而极为耐烧的东西,填满炕洞后,可以文火燃烧一个夜晚。 车马大店都是通铺,一溜土炕,夜晚睡觉的时候,不论老幼,睡成一排。有的车马大店有两间房屋,男人一间,女人一间;有的车马大店只有一间房屋,男人一排,女人一排。 那天晚上,我因为初来乍到,被安排在窗户下。窗户下是最冷的,炕火烧不到,冷光刮进来,又最先刮到你身上。所以,我天没有亮,就被冻醒了。 醒来后,听到对面炕铺上有两个人说话,说的是江湖黑话。 一个粗喉咙说:“横子家还有几天行程?” 一个细喉咙说:“最多三四天。” 粗喉咙说:“说好今天画卯,咋不见?” 细喉咙说:“小心有吃隔念的,听了去。” 粗喉咙说:“都是写水码子、棋田生,甭多心。” 细喉咙说:“瓢把子也没来,心急。” 粗喉咙说:“瓢把子会不会提前找扁担万了?” 我听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两个人是窃贼,他们的目标和我们一样,都是常家大院。他们从南面去往晋北,显然不是京津帮,而是江湖另一个帮派。而且这个帮派看来这次有大动作,连帮主都出动了。 这两个窃贼的说话内容是这样的。粗喉咙问细喉咙,到常家大院还有几天的路程,又问,说好了同伴在这里集合,怎么没有见到?细喉咙让说话小心点,别被江湖中人听到。粗喉咙说,睡在房间里的都是些不懂江湖黑话的农民。细喉咙说,不见帮主,很心急。粗喉咙就问,帮主是不是提前去了常家大院。 现在,盯上常家大院的,至少有三帮人,我们、京津帮,还有这个说不上什么来头的帮派。 常家大院会有一场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八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89 然后,他们开始用江湖黑话谈起了别的话题,一会儿说女人,一会儿说以前的偷窃经历。 下面,会写到这些窃贼们的对话,为了阅读方便,我先简单介绍窃贼的常用黑话。各地窃贼黑话也不尽相同,这里只介绍北方窃贼黑话。 上衣上袋叫天窗,上衣下袋叫平台,裤子口袋叫地道。 首领叫瓢把子,收徒弟叫传子孙,与同伙约定时间地点叫画卯。 准备行窃叫哈风,正在行窃叫困风,偷窃成功叫困着,偷窃被发觉叫透风。 富人叫横子,穷人叫水码子,外地生叫强生头,本地人叫原生头,穿好衣服的叫柔皮子,穿烂衣服的叫糙皮子。 想趁着同伙相撞而下手偷窃叫告一状,想让同伙帮忙掩护而自己逃走叫打短壁,想把偷到的东西传递给对方叫二仙传道,想让同伙遮挡视线而自己行窃叫搭架子。 出了名的窃贼叫响了万,名声臭的窃贼叫万念,不说自己真实姓名的叫里腥万,更名改姓的窃贼叫拧了万。 ……… 天亮后,那两个窃贼离开了,我看到他们一个高,一个矮,那个高个的脸上一片靛蓝,不是胎记,而是人为染上去的。 窃贼最担心相貌特点被人记住,而这个高个窃贼,脸上一片靛蓝,估计是某次偷窃的时候,被人抓住,在脸上扎出很多血孔,然后把染布的染料倒上去,就成了这个模样。 这类窃贼和瘸腿的狼一样,都非常阴毒。 我们向北方行走,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刚开始,雪花若有若无,后来就变得纷纷扬扬,天地之间一片白色。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落在车篷上的飒飒声。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天地之间好像只有我们这架孤独的马车,在皑皑白雪中踽踽独行,老头说:“快点赶。”车夫抡起马鞭,一声清脆的声音嘹亮响起,马的脚步加快了。 坐在车厢里,我问晓琪:“蛇呢?” 晓琪说:“在我怀里。” 晓琪揭开棉衣,我看到小蛇好像似地,蜷缩成一团,紧紧得贴在晓琪的衬衫上,用晓琪的身体来温暖自己的身体。 我问晓琪:“书上说蛇到冬天就会冬眠,你这条小蛇怎么会不冬眠?” 晓琪说:“书上胡说哩,我这条蛇从来不会冬眠,我相信也有很多蛇也是一样,冬天不冬眠。” 我想起了以前在私塾学堂里读书的情景,原来书上有时候也是胡写哩。 没有太阳,太阳藏在云层后面,我们估摸着到了午后,大家都饿了,老头说:“加把劲,翻过前面那座山,山那边就有村子,坐在热炕头,吃着刀削面,看那是什么日子!”大家都笑了,从车上跳下来,跟着马车后,爬上山坡。 爬到坡顶后,又是一段下坡路。车夫拉紧车闸,马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们在后面拽着绑在车尾的绳子,马车慢悠悠地向下溜去。 到了山坡下,突然看到路边的阴沟里倒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戏装散落了一地,红红绿绿,像一湾碧血。马车边站着几名男女,他们袖着手,跺着脚,像一根根弹簧一样在地上跳来跳去。那两个女人着实漂亮,瓜子脸,水蛇腰,穿着棉裤也盖不住骨子里的。 看到我们的马车,他们一齐围过来了。老头问:“咋?” 他们说:“马车翻了,帮个忙扶起来。” 老头问:“你们是干啥哩?” 他们说:“我们是走村窜巷唱梆子的。” 梆子就是山西的地方戏,清朝民国叫梆子,后来叫晋剧。唱棒子的人也是走江湖的,属于江湖八大门中的一种。 老头让才车夫把我们的马从车辕里牵出来,和他们的马套在一起,然后,把我们的绳索绑在车梆上,我们拽着一条绳索,他们拽着另一条绳索,一声吆喝,马和人一同使力,车子慢慢地回到了马路上。 他们道声谢,就七手八脚地捡拾掉落在阴沟里的道具衣物。老头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们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去常家大院。” 我心中一惊,就多看了他们几眼。看到那两个女人浑身透着狐媚,不像正常人家的女子。那几个男人也鬼鬼祟祟,不敢与我们眼睛相接。 老头问:“给常家大院唱戏?” 头领说:“是的哩。” 老头心无城府,他说:“俺们也是的,一块走?” 头领说:“好的。” 两辆马车上路了,我们的马车在前,他们的马车在后,我坐在我们马车的最后面,耳朵捕捉着他们那边的任何声音。我总感觉到他们的来历有点蹊跷。 这里距离常家大院应该还是两天路程,马戏团是虎爪派人刻意通知的,而他们又是怎么得到常老太爷要大张旗鼓过寿的消息? 我听到那边有人悄声用江湖黑话问:“前面是老海?” 另一个声音说:“是采立子。” 前面那个声音问:“带不带签子?” 后一个声音说:“不像。” 前面一个声音问:“他们去扁担万干什么?” 后一个声音说:“拖忤呗。” 我向前面看看,看到车里的人都没有反应,他们果然没有听懂后面一辆车子上的话。后面的两个人在谈论前面的我们,前一个问我们是不是江湖上的人,后一个说只是耍杂技的;前一个问我们像不像会武功的,后一个说不像;前一个问我们去常家大院干什么,后一个说不过是想向常老太爷要点钱而已。 后面这辆车上,估计又是一帮窃贼。 常家大院这是怎么了,怎么惊动了这么多的窃贼。 为了探听他们的虚实,我故意问:“伙计们,从哪里来?” 他们的车夫说:“偏关。” 偏远在晋西北,距离这里上百里路,显然是专程赶往常家大院的。 我问:“去过常家大院吗?” 车夫说:“去过,常老太爷专程派人来请我们。” 车夫显然在说谎,偏关距离大同路程遥远,山路阻隔,梆子戏在山西很普及,每个县都有好几家戏班子,甚至有的村庄都有戏班子。从偏关到常家大院,这一路上的戏班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常老太爷犯的着跑那么远去请他们? 看来,这伙人也是奔着常家大院的珠宝来的。 现在来看,奔着常老太爷去的,至少有四队人马:我们、靛蓝脸、戏班子,和还没有露面的京津帮。这四路人马,一定会把常家大院搅了底朝天。 两天后,我们来到了常家大院。常家大院在大同郊外的常生村,依山而建,蔚为壮观,院墙果然高达四五丈,沿着坡势蜿蜒而上。站在常家大院的院门口,能够看到院内的青砖瓦房,一层一层,如同鱼鳞一样,梯级而上。院门是朱红色的对开木门,足有一丈多高,城墙厚约四五米,全部是砖砌而成。城墙上,有扛着快抢的家丁在巡逻。 大门前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五湖四海,世间财物入我门“;下联是“富商巨贾,天下豪门失颜色。” 我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为见过的有钱人多了,但是,还没有见到谁家的府邸能够盖得这么辉煌阔气。常家大院门口的那副对联,名副其实。这家人是干什么的,能够积累如此多的财富?他的儿子出了在京城做高官,其余的儿子干什么? 常老太爷的生日在三天后,所以我们不能进入大院里。朱漆大门两边,是两排砖瓦房屋,盘有土炕,我们和戏班子都住在那里面。 夜半时分,突然听到几声枪响,我没有在意,想着那是家丁在开枪壮胆。天亮后,才听说昨晚有人手持绳钩,甩上城角,企图登上城墙,被家丁击毙了。 尸首就扔在院门外,等人认领,旁边丢着他使用的绳钩,绳索很长,盘成一圈,绳索钱绑着捞捅的铁锚。 捞捅,曾经是过去乡村的一种职业,谁家的水桶掉进水窖里,就去请捞捅人。捞捅人手拉铁锚和细绳子就上门来了。过去的水桶都是木桶,用长而窄的木版围城一圈,上中下各箍三道铁环,进行固定,然后加上桶底和桶系,一个木桶就做成了。现在有一个新词语叫“木桶理论”,就脱胎于这种木桶。 捞捅人把铁锚绑在细绳子的一端,放进水窖里。水窖里一片漆黑,但是捞捅人转动绳索,凭借铁锚与木桶相撞的细微感觉,就能够勾住木桶,捞将上来。现在,捞捅人已经在乡村消失了。 铁锚,是捞捅人特有的工具。这个死了的窃贼,他的身前是不是捞捅人? 在死尸旁边,我有一次看到了靛蓝脸,这次,他的身边换了人,是两个瘦小的小伙子。他们三个人看着地上的尸体,脸露恻然之色。也许,他们是一伙的。只是怯于认领,如果认领,就会露陷。 这个帮派出师不利,尚未交战,先折一员大将。不过,怨不得别人,那么高的城墙,那么严密的防守,连我都知道不能攀爬,而这个捞捅人居然要冒此奇险,那么他的死亡就怨不得别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0 这天中午,我们被允许进常家大院。 常家大院的家丁防守异常严密,不但要搜身,而且还要把每个人登记在册,姓名、年龄、哪里人氏、证明人。我们跟在戏班子的后面,我看到这样严密,赶紧把晓琪拉到一边,悄声说让他做我的证人。他的籍贯就是我的机关,我和他是邻居。 因为有晓琪作证,我得以顺利进入。 常家大院的地面全部铺着青石板,连一块土疙瘩都看不到。常家大院的房屋全部用方砖改成,连一块土胡基都没有用。从前向后,无数间房屋整齐排列,每套房屋都是三进三出,每套房屋又有侧门相连。这样宏伟的建筑,让我叹为观止。没有人引领,走到这里面绝对会迷路的。 常家大院最后面的几排房屋,是下人的住处,马戏团被安排在最东边的一间,而戏班子被安排在最西边的一间。中间住着长工、花工、水工等等一些下人。还有一间房屋,老老少少住了好几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常家大院的中央是一座广场,广场地面也全部用青石板铺成,围绕广场的是一圈石柱子,上面雕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书籍中把这种东西叫华表。我总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广场的一边,是一座大戏台子,戏台子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挂。 常老太爷的拜寿仪式,就在这里举行。 常老太爷家真是人丁兴旺,儿孙满堂,这个家族已经绵延到了第四代,第四代的那些公子少爷和小姐们,穿绸着缎,出落得粉团玉簇一般。人生是不平等的,这个不平等从出生就开始了,大户人家的孩子衔着金钥匙出生,贫苦人家的孩子噙着草根出生。都是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宝贝,咋差别就这么大捏? 拜寿仪式上,出现了一个新玩意,黑色的底座,黄铜的喇叭,人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围过去观看。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不知道是常老太爷的什么人,他洋洋得意地站在高处说:“这是留声机,是从欧罗巴洲来的。”欧罗巴洲在哪里,比广州还远吗?我不知道。 常老太爷走出来了,拄着拐杖,穿着红色绸缎棉衣,旁边由丫鬟搀扶着。常老太爷又瘦又小,看起来就像一只猴子一样。常老太爷坐在了戏台子的正中间,接受儿孙辈的跪拜。 我放眼望去,戏台下跪倒了一片,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足有几百人。这几百人的后面,是没有跪拜的前来贺寿的艺人。 那个带来留声机的穿西装的人挥舞着手臂喊:“放音乐。” 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放出了音乐,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音乐居然是无比悲痛的哀乐。音乐节奏迟缓,像冰冻的流不动的河水,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悲怆。 穿西装的人高喊:“错了,错了。”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真想笑,但没有敢笑出声来。 下人模样的男子又换了一段音乐,这次居然是梆子戏中有名的《哭丧》: 老爹你走得如此匆忙,留下儿女谁人抚养?三更天谁给我加盖衣被,酷暑天谁为我打扇遮凉?哭一声老爹你恓恓惶惶,黄泉路上走得莫要匆忙…… 唱腔凄凄切切,悲悲惨惨,我仿佛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跪在坟头上嘶声啼哭。如此喜庆的场合,居然出现这样悲伤的唱腔,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嘴巴狂笑起来,一看,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喜不自禁。 穿西装的人急急跑过去,他亲自操作。终于,留声机里才放出来了敲锣打鼓的喜庆音乐。 跪拜仪式结束后,几个下人抬来了几张大方桌,放在了戏台子上,方桌上铺着大红布,红布上放着一份礼单,主事拿着礼单,念道谁的名字,和名字下面的礼单,这个人就把自己的礼品送上来,放在方桌上。 这是在家族面前炫耀自己的大好机会。 先是儿子辈,后是孙子辈,再然后是外亲辈。 常老太爷真能生,居然生了八个儿子,两个女儿。八个儿子中,有的在南洋做生意,有的在京城为官,还有的在军队中任要职。财富地位都极为显赫。 八个儿子送给老太爷的寿礼,都非常昂贵,有的是珊瑚树,有的是金佛像,有的是玉观音,每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和名字后面的礼单,大家都发出一声惊叹。唯独念道常本寿和钻石的时候,人们反应冷静。那个北京城里的大贪官,原来叫常本寿。 那时候的人,还不知道钻石为何等宝物。然而,我看到戏班子里的那几个人,悚然心动。 他们果然也是奔着这颗价值连城的大钻石来的。 除了戏班子,肯定暗处还有人打着这颗大钻石的主意,只是,我不知道是谁。 我没有看到靛蓝脸,但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就在这座大院里,一定支起耳朵倾听戏台子上的每一丝一毫的动静。 拜寿仪式结束后,是节目表演。 表演节目的队伍中,除了马戏团、戏班子,居然还有一支京韵大鼓。表演的人就是昨天我看到的那一家人,他们和我们住在一排只供下人居住的房屋里。京韵大鼓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名字,那时候只觉得他们唱得颤颤悠悠,像用细绳绑着一只麻雀,让麻雀在天空中飞,稍有不慎,就会细绳断裂,麻雀飞走。 那一家人中,母亲先登场演唱,母亲唱完女孩唱,女孩唱完又是母亲唱,其余的人在后面弹琵琶、拉板胡,简直乏味透顶。 我的心思不在京韵大鼓上,而在那颗钻石上。我看到有一个壮实的黑汉子,指挥着几个人,把满桌子的贺礼,装在大小不同的盒子里,又把这些盒子放在竹筐里,用扁担抬走了。我想,这一筐子宝贝,要是买烧饼,估计能装一火车皮。 那些人抬着竹筐走出了偏门,我想也跟着他们走偏门,又担心他们会怀疑我的意图,就慢悠悠地向正门走去。我知道走出正门,沿着墙角走,就能够走到他们刚才走出的那扇偏门。 我想跟着他们,看他们把那筐子宝贝,放在什么地方。 可是,我刚刚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就被一名家丁拦住了,他问:“你干什么?” 我捂着肚子,装着肚子疼,我说:“我找茅房。” 家丁说:“广场西北角就是茅房。” 我看到那些抬着框子的人拐了一道弯,消失在高大的砖墙后,走在最后的黑汉子也快要转过弯了,就说:“前面有茅房,我知道的,我去前面上。” 家丁说:“前面不准走。回去!” 我还想纠缠,家丁抖动着手中的枪说:“再不走,一枪崩了你。” 我吓坏了,赶紧退了回去。 常家大院有房子三百间,广场位于大院中央,每边各有一百五十间。我只知道钻石被抬到了哪个方向,但是要在这一百五十间房屋里,找出钻石,还要不被人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 怎么办? 京韵大鼓表演结束是戏班子,戏班子结束是马戏团,马戏团的最后一个节目是我的走绳索。 当我走在绳索上的时候,天快要黑了。我在绳索上走来又走去,走去又走来,然后再翻一个跟头,绳索下的人欢声雷动。我想当然地以为站在绳索上,就能够望到钻石的藏身之所。可是,我四面望去,只看到赭黑色的屋瓦,和屋瓦上的苍青色苔藓。巷道上,有家丁背着枪走来去去,除此以外,再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黑汉子找不到了,那些抬筐子的人也看不到了。钻石在这一片高低错落的房屋中神秘消失了。 夜晚,睡在房间里,我想,存放那筐宝贝的房间周围,一定布置有岗哨,只要站在城墙上,看到哪里家丁稠密,哪里肯定就藏有钻石。 我偷偷地爬起身来,走出了房间。这天晚上月色撩人,月亮边有一片片白色的浮云,像轻纱一样。我看到常家大院的城墙上,每隔二三十米,就点着一盏大红灯笼,大红灯笼下,游走着肩跨长枪的家丁,他们无声无息,就像一位位游走在黑暗之海的鱼儿。 除此之外,还不够,还有家丁在巷道里巡逻,他们像游魂一样,蓦地就会从黑暗中冒出来。 我看到他们,彻底打消了登上院墙的想法。他们不但不会让我登上院墙,还会将我视为可疑人员而严加看管。 算了,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悄然回到房间里。房间里,一片鼾声如雷。 我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是心里有事,睡不着。虎爪师父对我如此器重,燕子好像也对我动心了,如果这件事情办成功了,那么我以后一帆风顺;如果这个事情搞砸了,我可能在晋北帮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盗取钻石,虎爪显然很重视,他不但派出锁子带着一帮人在所有视线开阔的地方,故意留下京津帮的印记,嫁祸于人,而且还派人来和我接头。如果前来和我接头的人到了,而我踩点还没有成功,事情就会变得不堪收拾。 前来和我接头的人,也许明天就到,也许后天就到,我急需以的速度,将钻石藏身之地搞清楚。 可是,我又怎么才能搞清楚? 躺在土炕上,我翻来覆去,耿耿难眠,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一样。后来,我索性起身,站在窗口,望着黯淡月色下的常家大院,望着前方那一排房屋边的一棵大树。 突然,我看到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像一道闪电一样从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在了一大片房屋中。这绝对是一名窃贼中的高手。我晃出门外,想要追上他,突然抬头看到院墙上的家丁转过身来,眼光落在我我们这排房屋前的地面上。 我赶紧闪身,躲在房檐下的印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1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规律,院墙上的家丁每次向前走三十步,然后转过身来,再向回走三十步,又转过身去。那么也就是说,在院墙上那个持枪的像机器人一样古板的家丁,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只要在他走这三十步的时间里,顺利通过房屋前几十米的空地上,躲到前方那棵大树的阴影下,就不会被他发觉。 在院墙上的家丁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就飞一般地跑向前方的大树。当我跑到那棵大树的阴影下时,院墙上的家丁还没有转过身来。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在为自己的聪明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的巷口又走来了两个家丁,一个持着枪,一个打着火把。现在,我进退维谷,向前走,会碰见打着火把的他们;向后退,会被院墙上的家丁发现。 怎么办?我看着身边的大树,一蹬一窜,就上到了树杈上。 打着火把的两个家丁慢慢走到了大树下,我担心他们会看到我,就继续向前攀爬。突然,我摸到了一只柔软的脚,下意识抬起头来,嘴巴却被捂住了。 捂住我嘴巴的人是谁?我看不清他的脸。月光透过细碎的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神秘而恐怖。我闻到一股幽香扑鼻而入,让我如痴如醉,而我的肩膀靠着他的胸部,他的胸部软绵绵的,像一堆棉花。 啊,这个人居然是女的。 她是谁? 家丁走远了后,她放开了捂在我嘴巴上的手掌,我转过头看着她,看到她一双眼睛明亮闪烁。我猜不出她的来头,她是不是我刚才在窗口看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的。那个人身躯高大,应该是男人,不是女人。 她悄声问:“你哪一趟子?” 我问:“你什么路数?” 她看到我不愿意回答她的话,又说的是江湖黑话,就说:“招子放亮点,口条子透半个字,出去条子扫,片子咬。” 我不服气地说:“樱桃子干净点,合子上的朋友,不稀罕。” 她问我是哪个派的,我反问她是哪个派的,她警告我说,眼睛放亮点,敢把她的秘密吐露半个字,我出去后就要被银枪扎,被刀片砍。我不服气地说,你嘴巴放干净点,都是道上的朋友,不稀罕出卖你。 女人看到我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就放走了我。 我不稀罕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她对我疑心重重,就一个人溜到了树下。如果再去巷子里面,那么我的一切行踪都在她的视线之内,偷窃行业对这种行为很忌讳,所以,我干脆避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又回到了房间里。 那个藏在树上的夜行女人是谁?那个从我眼前一晃而过的男人又是谁? 我都不知道。看来,常家大院热闹得很。 戏班子是江湖中人,他们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常家大院,我想,那个藏在大树上的人,一定是戏班子里两个风子的其中一个。 一定是这样的。不是江湖中人,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爬上那么高的树,而且一伸手就捂住我的嘴巴,我却全然不知。寻常女人哪里能够做到这一点? 密切留意戏班子里的那两个女人,看他们如何行动。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看到戏班子的两个女人蹲在墙角,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嘴巴里鼓捣来鼓捣去,嘴巴里流出白色的粉末。啊呀,这两个女人羊癫疯病发作了,我见过患有羊癫疯病的女人,一旦发作,嘴巴里就会吐出白沫,如果不管,就会一命呜呼。 我急慌慌地跑进戏班子居住的房子,拉着戏班子头领的衣袖说:“快点救人,快点救人。”戏班子头领不明白怎么回事,跟着我跑出来了,其余的人也跟在后面跑出来了,我指着那两个刷牙的女人说:“她们羊癫疯病犯了。” 那两个女人吐出口中的白沫,嗽完口,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围观的人。 我惊讶不已,刚才她们口吐白沫,眼斜嘴歪,明明是羊癫疯病发作的症状,怎么突然间说好就好了呢? 头领指着我对那两个女人说:“他说你有羊癫疯病。” 高一点的女人没好气地对我说:“你才有羊癫疯病。” 我说:“刚才明明看到你们嘴里吐着血沫子。”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了,他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矮一点的女人嘲弄地说我:“真是乡巴佬,连刷牙都没有见过。” 我确实没有见过刷牙,那时候牙刷牙膏这些洋玩意儿还没有来到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人早晨起床后,是用盐水漱口的。我从来不知道,刷牙的情景和羊癫疯病的症状居然会这样相似。 我是一片好心,却当众受到奚落,面子上和搁不住,我指着那个矮个子女人说:“你妈的,老子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一张热脸贴上冷屁股,你死了与我何干!” 矮女人说:“你嘴巴放干净点。老娘不会死,你妈才会死。” 我说:“像你这种好歹不分的麻迷子,是非不清的糊涂蛋,早死早托生,我给你抬棺材,送花圈,逢年过节给你烧纸钱。” 矮女人扑上来要打我,高女人拦住了,她对矮女人说:“他是河南乡巴佬,你怎能和他一般见识?山窝里长大的,除了会骂仗,还会干什么?” 那些男人走了,两个女人也走了,我们的吵架声吸引来了一大群人,包括那些唱京韵大鼓的。晓琪看到我嘴巴利索,骂仗骂赢了两个女人,就高兴地大喊:“呆狗威武,呆狗威武。” 戏班子的人一齐转过头来,狠狠地看着晓琪,晓琪看到他们那种目光,反而跳起来高喊:“呆狗了不起,呆狗了不起。” 矮个子女人恶毒地骂道:“没有教养的乡巴佬。”又想扑过来和晓琪吵架,高个子女人拦住了,她说:“和这些乡巴佬吵,简直降低了我们的身份。”矮个子女人不依不饶,还要扑过来。 晓琪从口袋里把蛇掏出来,蛇在他的手指间绕来绕去,矮个子女人一下子老实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灰溜溜地回到房间里。 我心花怒放,对晓琪说:“以后把你的蛇也借我用用,谁要敢和我吵架,我也把蛇拿出来,他就立马闭嘴。” 吃完早饭后,我们来到了广场表演。常家大院居住了足有上千人,全是姓常的这一支。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让常姓人免费观看。 这一天,第一场表演是马戏团,第二场是京韵大鼓,第三场是戏班子。 马戏团的节目依然是我和晓琪的节目最出彩。 我走在高高的绳索上,游目四顾,感到整个常家大院都被我踩在脚下。我向前方望去,突然在一座院子里看到了戏班子那两个风子,还有黑汉子,就是昨天指挥下人把装满了宝贝的竹筐子抬走的黑汉子。我一看到他们,就感觉到有戏。那座院子的院门关闭着,侧门也关闭着。 两个风人一边一个,把黑汉子夹在中间,他们坐在一张长凳子上。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够看到他们的动作,那两个女人一会儿把手掌放在黑汉子的肩膀上,一会儿放在黑汉子的腿上。 我转身,继续走绳索,走到了绳索另一头后,再次转身。这次,我看到那两个女人和黑汉子进入了一间房屋,房门关上了。 我在心里骂道:玩嫖客串子的野鸡,真不要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2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后,突然醒悟过来,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为什么不别人,单单黑汉子?因为黑汉子有利用价值。黑汉子有什么利用价值?黑汉子知道那一竹筐宝贝放在哪里。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原来用的是美人计。 玩嫖客串子的,是江湖黑话,就是的意思。 只要盯住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就能够找到钻石。 那天下午,所有的表演结束后,我一个人沿着小巷慢慢地向前走,想去厕所,突然背后上来了一个人,他没有看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冰溜子和燕子的朋友,虎爪让我进来找亲戚。” 我一看,不认识他,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相接,其余三指散开伸直,做了一个孔雀的手势,这是晋北帮认同门的暗号。 自己人来了。 我前后看看,没有可疑的人,就问:“你一个人进来?” 他说:“进来好几个,但是都分头散开,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我和你单线联系,每天这个时候,你都来上厕所,我们在这里碰面。” 我说:“好的。” 他问:“情况探明了?” 我说:“还没有。” 他说:“探明了,就告诉我。”他说完后,就自顾自向前走去。 同伴已经进来好几个,我一下子胆壮了。 天黑后,回到住宿的房间,我观察周边的形势,看到最好的观察点,就是昨晚我爬上的那棵大树。那棵大树很高,将整座常家大院尽收眼底。我想,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肯定探明了那筐子宝贝存放的地方,说不定今晚就会动手,只要我藏身在这棵大树上,就能够看清楚她们的一举一动。 我决定夜深人静,马戏团都睡着的时候,就藏身在这棵大树上。戏班子要动手,也会选择在后半夜,人们都睡熟的时候。 夜半来临,马戏团都睡着了,我避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跑到了大树下,然后迅速爬上了树杈。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树上还有一个人,还是昨晚的那个女人。她又抢得先机,占据了这个最好的观察点。 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点下去。” 她说:“呆狗,你放老实点。惹恼老娘,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我疑惑不解,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从声音来判断,她也不是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那么她是谁? 我把右手放在胸前,拇指食指指尖相接,其余三指伸直,想试探她是不是同门,没想到她居然威胁我说:“呆狗,想来暗青子是不?小心老娘让你吃片子。” 她的意思是说,你敢给我发暗器,我先一刀剁翻你。 这个凶恶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她昨天晚上蹲在大树上,今天晚上又蹲在大树上,我想,她绝对不是上树看星光,肯定和我一样,是盯梢的。可是,她盯的是谁的梢?昨天晚上,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还没有动手啊;今晚,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也不一定动手啊。 她肯定也属于盗窃团伙的,如果不是盗窃团伙,第一,她不会说江湖黑话;第二,她没有这么好的身手;第三,她不会连续两个晚上,都蹲在这棵位置极佳的大树树杈上。 那么,她属于哪一派的?她看不懂我的手势暗号,不是晋北帮的;她的声音不属于那两个玩嫖客串子中的任何一个,也不属于戏班子的。那么,她会不会属于靛蓝脸那一帮的?或者属于传说中的京津帮的? 一定是的。 可怕的是,这个凶恶的女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在明处,而她在暗处。知道我的名字,可能就对我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而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 靛蓝脸的那一帮,好几天没有露面;京津帮的底细,我至今一无所知。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也潜入了常家大院。就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常家大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暗流涌动。 潜入常家大院的最少有四家,三家都动手了,而晋北帮还按兵不动,按兵不动的原因是我还没有踩好点。我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又很自责。 今夜,我一定要搞清楚,常家大院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从大树上溜下来,看到院墙上的家丁背过身去,就闪身跑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伏在地上,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也伏地听到周围没有脚步声,快步跑到了巷子的尽头。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小花园,花园里开着几支腊梅,散发着清淡的悠悠香味。腊梅上有尖刺,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潜入小花园里时,突然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以为自己花眼了,就没有在意。腰间感到凉意袭来,一摸,震惊得几乎要坐在地上,我腰间的棉衣被人割开了一道口子,塞进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我看不清楚。棉衣上的口子,显然是用康熙皇割的。刚才那个贼,从割棉衣、塞纸条,到逃走,一气呵成,而我居然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个人实在是个高手。他是敌是友?他要害我,易如反掌,只需拿康熙皇在我脖子上摸一把,我连什么知觉都没有,就会倒下去。他要是朋友,肯定会和我联合起来,可是,他却一晃而走,到底是为什么? 月亮从云层后露出了半张脸,我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少管闲事,否则没命。” 奶奶的,这个贼把我当成了干扰他们干活的人。你要干活,老子也要干活。你干你的,我的,井水不犯河水,老子才不稀罕管你哩。 按照江湖规则,盗窃财物,见者有份,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就算拿不到手,你们也要分一些给我。 我想,只要跟着这个小贼,说不定能够探明宝贝藏在哪里。 那个小贼是往左边走了,估计他们可能已经探到了宝贝的藏身之所,我也向左边跑去。 常家大院的街巷星罗棋布,曲径通幽,不是熟悉的人,走进去就会迷路。我不知道那个小贼去了哪边,突然看到路边有一扇侧门打开,就悄悄走进去。那个小贼好像逃到了这里面,连门都没有来得及关闭。 走进侧门后,看到这是一座院子。院子里可能很久没人住过,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霉味。旁边的厢房里,有一扇房门好像虚掩着,我推开房门,悄悄潜进去,突然,有一支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有很多手掌将我按在了地上。 他们把我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我想挣扎,无力挣扎;想高喊,喊不出声。这伙人是干什么的?我突然感到极度恐惧。 旁边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说:“不准喊,喊一声就一刀捅死你。”然后,他移开了捂在我嘴上的手掌。我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个声音在黑暗中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想到这些人肯定是江湖中人,就用江湖黑话答道:“采立子。” 他们一怔,都不言语了,他们可能先前把我当成了看家护院的家丁,专在暗处盯梢侦察,现在突然听到我说江湖黑话,他们放松了警惕。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问:“采立子浑天出来干啥?” 我说:“找财喜。” 那个声音用手掌在我的脸上抹了一把,说:“念攒子,少管闲事,否则没命。” 我说:“我只找财喜,别的不管。” 他们将我推了一把,我灰溜溜地离开了那间房屋。 我一边走一边想,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突然,我想明白了,这个声音就是我在韩信峪那个车马大店听到的声音。他是那个说江湖黑话的细喉咙,说不定就是第二天我见到的那张靛蓝脸。 原来,他们夜晚藏在那间房子里。 刚才,靛蓝脸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是我是变戏法的;靛蓝脸问我,变戏法的夜晚跑出来干什么?我说我想偷掉小东西,找点意外之财。靛蓝脸说,你个不懂事理的混小子,少管闲事,否则没命。我说,我只想发点小财,别人的事情我不管。 他们在这里出现,那么那个藏着宝贝的房间,估计就在附件。 我离开的时候,在墙上抠了一个印记。 现在,三家都露面了,京津帮还没有动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3 要回到睡觉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通八达的巷道,已经让我迷路了。我站在巷口,不知道该向哪边走。还好,我看到了那棵高大的树木,那棵高大的树木,就像一头蹲踞的猛兽一样,在这个静静的夜晚看起来异常醒目,又让人心生恐惧。 向着那棵树木走,就能够找到睡觉的地方。 我走了几十米,转过了两个巷口,突然,前面传来了说话声,我看看,没有地方躲藏,赶紧藏身在门楣下,身体紧紧的贴着门扇,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张剪纸。 那是两名家丁在交谈,他们打着火把,一个问另一个有没有什么情况,另一个说没有。他们刚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抓贼呀,抓贼呀。” 两名家丁打着火把追过去,院墙上的家丁也打开铁栅栏门跑下来。一时间,常家大院里奔跑的脚步声、威吓的叫喊声,响成一片。趁着无人注意,我赶紧跑到了那棵大树下,抬头看去,我看到树叶间有一团黑影,那个穿着夜行衣的女人,还在上面。 女人在上面安静地坐着,没有发出任何预警的声音,或者什么信号。我想,那个暴露了身份的贼,可能和她不是一伙的。那么,会不会是靛蓝脸他们那一帮的?抑或是其他帮派的? 今天晚上,常家大院潜伏进了多少个帮派的贼啊? 我轻手轻脚地跑进了房间里。房间里依旧鼾声一片,他们不知道此刻,常家大院里正上演着惊险激烈的大剧。 这个马戏团居然也被称为走江湖的,实在是丢了江湖人的脸。江湖中人四体通透,八面玲珑,睡觉也要睁只眼,一旦有风水草动,就会做出反应。而今晚常家大院剑拔弩张,杀气四溢,他们居然呼呼大睡。 也许,他们是老老实实耍马戏的。听说河南濮阳很多村子家家户户会耍杂技,会耍马戏,他们尽管行走江湖,但是并不知道江湖规则。这个马戏团,可能就属于这一类人。 我站在窗口,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了吆喝声和咒骂声,好像那个贼被抓住了。我在窗口等了很久,想看看这个贼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们没有带到这边来。 常家大院静寂了,那棵大树上的女贼还没有下来,困意袭上来,我睡下了。 第二天,常家大院更热闹了,增加了一帮戏班子,还来了一帮锣鼓队。听说这个戏班子很有名,他们刚刚在太原参加了什么比赛回来。 锣鼓队把常家大院敲击得热火喧天,那家戏班子代替了玩嫖客串子的戏班子,玩嫖客串子的戏班子歇了一天。毕竟,一唱就是几个时辰,是一场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想,什么时候也能来一帮子耍马戏的,我们也能歇一天了,我就能够好好找找宝贝的藏身之地。 午后,又是在那个时间,我去上厕所,昨天出现的那个同伴又在后面追上了我。 他还没有说话,我先开口了,我痛心疾首地说:“实在没办法,老虎吃天,没处下爪。“ 他说:“不要紧,我们还有几个人也在踩点。本来已经踩好点了,可是常家人又换了地点。” 哦,晋北帮原来派了几路人马在踩点,我只是其中之一。我这两天一直在自责,现在终于有点心安了。 可是,心安刚过,又有点痛苦了。我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那个探明了藏宝地点的人,怎么不是我? 前面走来了两个人,他不便久留,就匆匆对我说:“你只管盯紧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她们应该知道新地点。”说完后,他就转身走了。 常家为什么要换新地点?肯定是昨晚那个贼招供了。他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常老太爷的寿礼,说不定就是那颗大钻石。所以,常家才更换了藏宝地点。 玩嫖客串子的是否会知道新地点,有没有这种可能?有。玩嫖客串子的这两天和黑汉子打得火热,那个黑汉子是家丁们的头儿,肯定知道新地点。黑汉子知道了,就会告诉玩嫖客串子的。 是的,只要盯紧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就能够找到新的藏宝地点。 还有一个人知道新的藏宝地点,就是夜晚坐在大树上盯梢的那个女贼。她一定亲眼看到黎明时分,家丁们把宝贝偷偷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戏班子要行动,只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天刚擦黑,我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晓琪问我为什么这早就睡觉,我没有理他,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屁股,继续睡觉。 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月亮像一弯秤钩挂在遥远的天边,漫天的星星竞相闪烁,那棵能够瞭望到常家大院的大树上,有一只猫头鹰在呜呜地叫着,叫了一会儿后,大约感到无聊,就翅膀划动着夜空,静悄悄地飞走了。 我想起了要监视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但是不知道她们在不在,我就身子贴着房前的砖墙,这样刚好能够躲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我悄悄地来到了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房门前,一摸,房门没有上锁,再一推,房门在里面闩上了,那么就证明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没有出去。 我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倾听,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的香味,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两只芦花母鸡,脸上不是涂脂,就是抹粉,那两张脸简直比屁股还白。 房间里没有动静,估计他们今晚不会出去了,我想起了那个躲在树上的女贼。 我相信现在能够知道那一筐宝贝藏身之所的,只有三个人,两个是玩嫖客骗子的,一个是躲在树上的女贼。 我想着只要和她和好,就能够从她嘴巴里套出新地点。至于怎么套,我没有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我急于在晋北帮中再立新功。 月色惨淡,夜色阑珊,我避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跑到那棵大树下。抬头望去,看到女贼又坐在树杈上。我三下五除二地爬到树枝上,一看,感觉不对劲;有一摸,发现那是一件棉衣裳。 不好,这个女贼给我设圈套了。能够知道她躲在树杈上的,只有我。她把棉衣裳放在树上,显然是为了防备一个人,这个人只可能是我。 快走! 我从树干上溜下来,刚想抬脚走,突然看到空中一道黑影闪过,我的脖子被绳套套出了。 绳套加劲,将我拉得趔趔趄趄,我想喊,又不敢喊;想挣扎,又担心弄出声音来。就这样,我被绳套拉到了墙角。 墙角黑暗中,站立着一男一女。那个男人手持绳索,那个女人阴险地对我笑着,黑暗中我看到他亮光闪闪的牙齿。 果然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们拉着我,拐过一道弯,从一扇侧门进去,然后掩上侧门。侧门刚刚掩上,门外就传来了家丁的脚步声。绑架我的这伙人是什么底细,我不知道。我想大声喊出来,吸引家丁过来。然而,就在我犹豫之间,那个男人将一块破布塞进了我的嘴巴里。那块破布估计是他的臭袜子,一股极其强烈的脚臭味,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鼻孔,让我几乎晕倒。他奶奶的,这个人太不讲职业道德了。你用什么布都可以,我又没意见,为什么偏偏要用你的臭袜子? 他们将我拉入一扇小门,然后下台阶,推门扇,来到了地下室里。地下室里点着蜡烛,光线强烈。突然从黑暗中来到光亮处,我的眼睛有点刺疼。 等我适应了地下室的光线,这才看到,这里是粮仓,靠墙立着一圈粮囤。那时候的大户人家,田地很多,粮食就多,要储存粮食,不用桶,不用瓮——桶和瓮才能储存多少粮食啊——用的是粮囤。粮囤是自己制作的,用特制的又长又窄的席子,围成一个大圆圈,然后把席子一圈圈缠绕上去,等到有一人多高后,粮囤就造成了。这样的粮囤可以装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粮食。而且,因为底层的粮食用席子与外界隔开,通风透气,不霉烂,不生虫。 那个牙齿亮晶晶的女人走到我跟前,我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她居然是唱京韵大鼓的那个女人,她问我:“老娘晚上在树上凉快,你小子天天跑上去干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样,想发点小财。” 这个女人又问:“你是什么路数?当家的是谁?” 我说:“我没有门派,我只是想自己捞点外财。” 一个坐在墙角的男人走过来,他的手掌搭在我的头顶,把我的头拧过来,问道:“昨晚老子这边失了一个兄弟,是不是你报信的?” 我说:“不是我,我才不稀罕给家丁说。” 这个男人面容狰狞,嘴边有两道八字形的皱纹,他问:“不是你说,我们的兄弟怎么会失了?” 我说:“我哪里知道?当真不是我说,我见了家丁,躲都躲不及。” 八字纹的男人又问:“谁派你来这里的?” 我说:“我是马戏团的。” 八字纹说:“你还在骗老子这对招子。老子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和马戏团那么人不一样,不是一个路数的,说,你进来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我说:“天地良心,我真的是马戏团的。” 八字纹还想说什么,那个唱京韵大鼓的女人说:“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反正这小子也看到我们真面目,干脆给一大片子,埋到粮囤里。” 大片子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大刀片。这个唱京韵大鼓的女人在台上袅袅娜娜,风情万种,谁知道心肠怎么这么毒! 一个男子提着大刀片走过来,我一看吓坏了,赶紧喊:“合吾,合吾……”。合吾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刀片举了起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心想,完了,要死在这里了,这种死法实在冤枉。 突然,地下室的们被撞开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喊道:“放下大片子,要不全摘瓢!” 这句江湖黑话的意思是,放下大刀片,要不让你们全死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四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4 大家全都愣住了,地下粮仓一片静寂,只有蜡烛的火苗突地窜了一下。 大刀片看着八字纹,八字纹使了一个眼色,大刀片从我身边走开,慢慢挪到了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旁边,突然举起刀片,想要劈下去。那个男人好像变戏法一样,从腋下抽出一条拐杖,手持拐杖末梢,将拐杖弯头伸向大刀片,一勾一扭,咔嚓一声,大刀片掉在地上,大刀片的主人痛苦地蹲在地上。 高大威猛的男人将拐杖一甩,拐杖暴涨到三米多。他手持拐杖中间,像棍子一样挥舞,只看到拐杖的影子,看不到他。拐杖挥舞的呜呜风声,激荡得蜡烛火苗摇摇晃晃。 高大威猛的男子停住了挥舞拐杖,他一按机关,拐杖又恢复到了一米长短,他的眼光从地下粮仓里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问:“谁还想试试?” 八字纹突然一抬手,一枚暗器激越而出,挟裹着噼啵的破空之声,高大威猛的男人抡出拐杖,暗器改变方向,砖墙。我看到那是一枚袖箭。 众人的视线都停留在砖墙上那枚袖箭的时候,高大威猛的男人也一抬手,八字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枚康熙皇已经透过棉衣,他的肩膀里。 再没有人敢挑衅。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问道:“兄弟是哪一趟子的?” 高大威猛的男人朗声答道:“大丈夫挺立天地间,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晋北帮二当家的,江湖上人称豹子。”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立即见风使舵,她说:“原来是晋北帮二当家的,失敬失敬,初到贵地,叨扰叨扰。”她又指着我问:“这位小兄弟是?” 豹子说:“晋北帮大当家的关门弟子。” 唱京韵大鼓的问:“晋北帮大当家的,可否是虎爪。” 豹子说:“大当家的纵横江湖二十年,只取贪官富商,从未失手,江湖人称虎爪。” 唱京韵大鼓的说:“啊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咱们一家人。” 突然,门外走进了一个人,他喊:“家丁来了。” 蜡烛旁边的人一口吹灭蜡烛,地下粮仓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人都伏下身去,爬在粮囤下。 地下粮仓外响起了脚步声,声音缓慢而迟钝,显然是在走下台阶,接着,传来了房门的推动声,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地下粮仓,粮仓的墙壁上印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影。那个人影在墙壁上停留片刻,然后说:“走吧。”地下粮仓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两个人杂沓而迟钝的脚步声渐离渐远。 蜡烛又点燃了,红色的火苗照亮了地下粮仓。 我看到地下粮仓里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材挺拔,一个形象猥琐。那个形象猥琐的人嘴角歪斜,用手捧着下巴。唱京韵大鼓的女人问:“怎么了?让你放哨,你跑进来干什么?” 形象猥琐的人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是用手指着身边那个身材挺拔的人。身材挺拔的人伸出两只手,在他的下巴上一揉一搓,咔嚓一声轻响,下巴合拢了。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指着身材挺拔的男人问豹子:“这位是?” 豹子说:“晋北帮的朋友,人称狐子。”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说:“人称晋北帮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才知绝非虚谈。” 我们晋北帮的个个都是好手,一出手就挫败了这伙窃贼的锐气,我看的心花怒放。 豹子问唱京韵大鼓的女人:“你们是京津帮的朋友?”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说:“是的,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称我紫貂。”至于别的人,她羞于介绍,他们都在和豹子与狐子交手第一回合中,就吃了败仗。 紫貂又说:“十年前,我们两帮派曾有一面之缘。” 豹子说:“是的,京津帮来晋北帮做客,双方帮主相处融洽,把盏言欢,成为兄弟。当时我也在场。后来,双方帮主联手,连取京晋两地贪官巨商十三家,毫发无损,至今还被列为悬案。” 我知道豹子说的是什么事情,肯定是虎爪用一枚康熙皇击败京津帮十大高手的事情,只是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因为对于京津帮来说,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双方帮主联手盗窃贪官巨商的事情。 紫貂说:“十年前,我们帮主联手,纵横京晋两地,今日,我们再次联手,取走贪官财物。二当家的意下如何?” 豹子说:“好。” 豹子和狐子带着我走出地下粮仓,我们躲避过家丁的视线,拐过几道弯,行走几百米,一面高大的墙壁挡住了我们视线。借助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大门上方有四个大字:“常家宗祠”。 豹子一甩拐杖,拐杖变成三米多长,然后将拐杖弯头勾住墙头,手抓拐杖,爬了上去,跳进宗祠里。狐子第二,我第三。我爬上墙头后,收起拐杖。 这种拐杖,就是我前面说过的盗窃器具之一,行业内叫缩杆。 常家宗祠里,供奉着常家列祖列宗的塑像。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大门关闭,所以,这里是理想的藏身之地。宗祠的最后面,有一间房屋,供奉着弥勒佛的塑像。弥勒佛半躺半卧,咧着一张大嘴在傻笑。豹子跳上佛像,抱着弥勒佛的头部,使劲转动,墙壁上裂开了一道小门。 我们从小门探身而入,走出了十几米,空间渐渐变大,又走了十几米,来到了一座大厅。大厅里灯火透明,有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他们看到我们走进来,一齐站起身来。 豹子拉着我的手说:“这是呆狗。”又指着那些人对我说:“这些都是师叔师兄。” 突然来到这里,见到这么多同门师叔师兄,我像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家中一样,热泪盈眶。 豹子坐在一张桌子边,和大家交流各方面的信息,确定下一步的计划。我插不上嘴,回头看到狐子坐在通道口,可能是监视前面的动静,就走过去和他攀谈。 我对京津帮要对我下毒手耿耿于怀,问狐子:“我们真的要和京津帮联手?” 狐子说:“不会的。京津帮不地道,上次帮主和他们联手,直取京晋两地十三家,他们将宝物据为私有。帮主厚道,不说什么,但是我们不答应。我们要上京城讨个公道,被帮主拦住,此后,晋北帮发誓,永不与京津帮合作联手。这是一群小人。” 我说:“京津帮就是小人。紫貂连续几个晚上都爬上那棵最高的大树盯梢,被我发现,我没有向别人透露一个人。而他们一个弟兄失手被抓,却怀疑是我出卖了他们,就要对我下杀手,而且还不容我解释。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江胡渣滓。” 狐子说:“你一直被暗中保护着,你知道吗?” 我大吃一惊,有感到心头一热,我说:“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狐子说:“你先一晚被抓到一间空房子里的时候,我都知道;你被小贼把棉衣划破了,给你放了纸条,我还知道。我一直在后面盯着你,保护你,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会遭遇不测。” 我说:“我咋一点也不知道啊?” 狐子说:“你要能够知道,别人肯定也会知道。我多年精修的跟踪术,岂不是白学了?” 我问:“还有一门学问叫跟踪术?” 狐子说:“当然,江湖上处处都是学问。精修了跟踪术的人,和你相距半米远,你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发现。” 我问:“有这么神奇?” 狐子说:“那你试试。” 我好奇心上来,就问:“在哪里试?” 狐子说:“什么地方都可以。” 我说:“那就在这里。”这里灯火通明,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 狐子说:“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5 我站起身来,向着洞口走了几步,停住脚步,狐子站在我的身后。我突然一转身,看到身后空空如也;我又转过身来,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身后一抓,但是只抓到一手空气,身后也看不到狐子;我站起身来,然后一个扫堂腿,想绊倒他,可是,依然扫到了空气,而身后还是没有狐子;我的身体转了一个圆圈,想找到狐子,可是狐子没有在我的视线里。 奇怪了,狐子在哪里?这简直太鬼魅了。 狐子说:“我在这里。” 声音来自上方,我抬头一看,看到狐子的身体拉直,绷在洞顶上。 我震惊不已,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狐子轻飘飘地落下来,没有一丝声息,他说:“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刚开始,要做到在石板上走路没有声音;然后,做到在石子上走路没有声音;最后,要达到在落叶上走路没有声音。到了这时候,你的脚步声就彻底没有声音了,即使挨着他行走,他也听不到你的脚步声。除此而外,你还要练习极快的身法,即使对方和你咫尺之间,但无论以多快的速度,都无法抓住你,你的辗转腾挪的速度,要远远超出他的速度。你还要有判断能力,从对方的肩膀、手肘、脚跟,从他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微小的抖动,判断他下一步的动作。他向左转,你要先一步向左转;他向右转,你要先一步向后转,你要像他的影子一样紧紧缠着他,让他无法摆脱你,他又无法看到你。能够做到这些,你就成功了。” 啊呀,我惊叹不已,师父虎爪的手下真是高手如云,豹子威势赫赫,一出手就技惊四座,就像老鹰入鸟林,百鸟吓得全部噤声,真是凶猛如豹。狐子技艺盖世,这样高超的跟踪术,估计也是独步天下的,果真是灵敏如狐。 而我,尽管经过了好长时间的训练,尽管还有老乞丐的暗中指点,我其实还是一只菜鸟,而且是这个行业里最菜的那只菜鸟。 我们回到了大厅里,豹子他们还在开会讨论。我和狐子都闲得无聊,我就问:“那晚那个割破我棉衣的人,你看到了?” 狐子说:“是的。” 我问:“那个人身法好快啊,我只是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就找不到人了。他是谁?” 狐子说:“那种身法还叫快?要是快的话,我就追不上他了。他是草原帮的。” 我问:“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草原帮?” 狐子说:“这个常家大院里,盯上那块大钻石的,有四家。我们一家,戏班子一家,京韵大鼓一家,草原帮一家。” 我问:“他们都是什么来路?” 狐子说:“戏班子是陕北帮,经常流窜于陕北和晋西北,会唱秦腔,也会唱北路梆子;京韵大鼓是京津帮,以唱京韵大鼓来掩饰身份;草原帮你还没有见过。” 我想起了在来常家大院的路上,我们住宿在韩信峪那家车马大店,夜半听到两个人用江湖黑话对话的情景,其中有一个人是靛蓝脸。就问:“草原帮中是不是有一个人的脸是靛蓝色的?” 狐子惊异地问道:“你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他?” 我说起了在韩信峪发生的事情,说起了来常家大院第一天晚上,有一个使绳钩——江湖上叫软竿——爬院墙被击毙的事情,说起了靛蓝脸。 狐子说:“靛蓝脸是草原帮的一个小头领,江湖上叫瘸狼。哦,你们有过来往的,那天晚上,割破你棉衣的,又恐吓你,最后放走你的,就是草原帮。” 我和狐子谈兴正浓的时候,豹子在那边喊:“呆狗,呆狗。” 我跑过去,豹子对我说:“你的任务是,只管盯紧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只要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要和黑汉子媾和,你马上告诉狐子。从明天开始,狐子昼夜跟着你。” 我明白了,豹子这是要抓现场了。 回到我住宿的地方,已经快到五更了,远处传来了鸡叫声,常家大院的公鸡也叫了起来。 晓琪睡醒了,他问我:“你去哪里了?去了那么长时间。” 我说:“我半夜醒来,睡不着,就出去转转。” 晓琪说:“你要小心,那些家丁凶巴巴的,要是看到你夜晚乱窜,会找你麻烦的。” 我说:“好的。”我心想,我不找家丁们的麻烦就不错了,他们怎敢找我的麻烦! 晓琪说:“你把小蛇放你被我,我要出去上厕所。” 我吓了一跳,不敢接过去。晓琪说:“这条小蛇很温顺的,他不会咬你的,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我接过小蛇,放在被窝里,小蛇本来蜷缩一团,它冰冷的身体一挨上我,立即舒舒服服地展开了。它舒服了,可我一点也不舒服。我总想着它会突然咬我一口。 我实在太困了,尽管小蛇就在被窝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然而,我还是睡着了。 我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一看,小蛇居然安安静静地趴在我的胸口,也在酣睡。我心中一阵欣慰,原来小蛇真的通灵性,知道我是它主人的朋友,没有咬我。 老头和晓琪、车夫他们坐在房间的土炕上,正在打牌。这种牌和今天的扑克牌不一样,这种牌已经在中国流传了很久很久,传说还是姜子牙发明的。这种牌在中国民间叫“花花”,人们把打牌叫做“抹花花”。 我问:“今天怎么不表演了?” 老头说:“来了一伙子耍杂技的,我们歇一天,明天再表演。” 远近的戏班子和耍杂耍的听说常家大院过寿,都跑过来了,这是数年难遇的好机会,常家有的是钱,只要进这个门,不管表演好不好,都会给钱。 我穿衣起床,走下土炕。我对晓琪说:“把你的小蛇让我玩会儿?” 晓琪说:“你拿上吧。” 我把小蛇装进口袋里,走出了房门。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好像有几只毛毛虫在爬。 我走到玩嫖客串子的房门前,看到门上挂着铁锁,我把眼睛凑近门缝,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是看不到。我大吃一惊,难道他们拿着大钻石离开了? 我正在向里面窥视的时候,屁股上被踢了一脚。我站直身子,看到戏班子的头领指着我骂道:“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偷看?有什么不轨想法?” 我陪着笑脸说:“哪能有呢?”我在心里骂:就你们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让我睡我也不睡。 头领问:“那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想找她们说个事儿,问她们胭脂哪里买的。” 头领说:“她们去城里玩儿去了。” 常家大院不在城里,距离县城还有好几里地。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去城里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原来今天戏班子也不唱戏了。 她们去了城里,我就放心了。 我在常家大院的巷道里转悠,因为是白天,又因为我是马戏团的,大家都看到过我的表演,所以没有家丁盘查我。 在一条巷子里,有卖醪糟的老头,我坐在醪糟摊前面,喝了一碗醪糟,吃了两根麻花,和老头攀谈。老头是常家大院外面的人,进来专门卖醪糟,卖完就出去。家丁给他发了出入证,他每天凭借证件才能出入。 晋北帮、草原帮那么浩浩荡荡一大批人,他们是如何进入常家大院的? 常家大院的建筑结构,是典型的北方风格。前后左右都盖有房屋,前院有门,两边有侧门,后院密封。从前面看,是每家每户;进到院中,院落连通;从后面看,是高高的背墙。常家大院盖了这么多房子,但不是每座院子里都有人住,有的地方热闹,有的地方萧条。我想,那些萧条的地方,要么是生意做大,搬迁到了城市;要么就是家道中落,流落到了异地。据说,居住在这座大院里的人,虽然都姓常,但是有的已经出了五服。 大钻石和那一筐宝贝,要藏,肯定藏在萧条的地方。我只管往人小的地方走,兴许就能找到。 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这里空无一人,寂静一片。突然,我看到前面有一只田鼠。 田鼠正在高高兴兴地奔跑了,突然看到我,立即人立而起,前爪抱在胸前,探头探脑地盯着我。我突然看到田鼠,大为惊异。 田鼠只生活在田野中,所以叫做田鼠。家鼠只生活在人类家庭中,所以叫家鼠。田鼠和家鼠尽管都属于鼠类,但是它们无论从形态到特性都不一样。家鼠肮脏不堪,而田鼠爱好整洁。家鼠什么都吃,田鼠只吃粮食。我曾经在流浪途中,饥饿难耐,吃过田鼠。 常家大院戒备森严,院墙青砖垒成,高达数丈;院门家丁把守,层层设防,怎么会有一直生活在野外的田鼠闯进来?我感到不解。 因为无聊,我向着田鼠追过去,田鼠扭转身,慌慌张张跑走了,我随后追赶。田鼠跑向了一条小巷,我追进小巷;田鼠跑进了一扇侧门,我追进侧门;田鼠跑进了最靠边的一间房屋,我追进房屋。突然,不见了田鼠的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六章 礼拜天写字楼-96 这是一间灶房,但是很久没有用了,散发着经年累月的霉味,灶台上,桌凳上,落了一层尘灰。炉膛边,还对着一捆干柴。我从干柴中抽出一根棍子,这里悄悄,那里戳戳,希望能够把田鼠赶出来,忙活了半天,连田鼠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田鼠没有出来,那肯定是已经跑出去了。可是,我一直留意着门口,没有见到它的影子,它能从哪里跑出去?是不是墙壁有洞?它从墙壁的洞口跑出去了? 我仔细在墙壁下找,果然找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在水瓮的背后。水瓮上面大,下面小,上沿靠着墙壁,而瓮底和墙壁有一段距离。 洞口有半人高,田鼠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田鼠既然就能够逃出去,那么就说明这里通往常家大院之外。我头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如果遇到危急情况,我们也能够从这里逃出去。 水瓮里没有水,只是一口空水缸,我将空水缸挪到一边,探头进去,看到洞里一片漆黑,隐约有阴冷的风吹进来。 田鼠从这里逃走了,说明这个洞通往外面;有阴冷的风吹进来,说明这个洞通往外面。我在灶房里找到油灯,油灯里还有半瓶油,我从灶膛下掏出封塞,绑在木棍上,一个火把就做成了。封塞是用棉布裹着棉花做成的,目的是阻挡风箱拉出的风从炉膛下漏走。 我点燃火把,走进了黑洞里。起初,黑洞很矮,我不得不弯下身子;但是,走着走着,身体就能够站直了。 洞壁上有铁器凿挖的痕迹,显然这个洞是人工挖成的,说不定是常家大院的逃命通道。想想也是的,万一常家大院被包围了,抵挡不住,大院里的人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出口。出口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显然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了。我用棍子划开蜘蛛网,看到这里是半山腰,坐在地上,可以滑到山下的树林里。 果然是常家大院的逃命通道。 我感到很兴奋,即使找不到大钻石,找到这条逃命通道,也是大功一件。 回到常家大院后,我有掩盖好洞口,把水瓮搬到原位,这样,不知道通道的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洞口了。 我把这条秘密通道的位置,告诉了狐子。狐子说:“太好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们就从这里逃出去。” 我问:“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狐子说:“常家大院检查太严格了,门口那几个坎子真不是玩意。我们都是分批混进来的,有的扮作卖瓜子的,有的扮作卖香烟洋火的,还有的扮作送礼品的,进来后,再聚在一起。” 坎子是江湖黑话,就是门卫。 我问:“常家大院为什么会这么严格?” 狐子说:“常家大院被偷了好几次了,而且都是在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我估计这里面有内鬼。” 我问:“来我们晋北地盘上偷窃,怎么说也得给我们打个招呼啊。” 狐子说:“道理是这样的,但是江湖上也有一种贼,流窜偷窃,一偷就走,销声匿迹,草原帮就经常干这种事情。这种贼在常家大院偷窃后,常家大院通过熟人找到我们,我们从上到下追查,发现根本没有人进入常家大院偷窃。常家大院防守那么严密,我们要进入尚且不易,外地贼又怎么能够得手?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内鬼。” 一方面是常家大院防守异常严密,一方面是常家大院里有内鬼。我们不但要防范大院里的坎子和家丁,还要防范那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内鬼。想要把大钻石偷走,这个难度相当大,成功的几率相当小。 又过了一天,到了我们马戏团表演的时间。 而在马戏团表演前,戏班子已经表演过了。那天戏班子表演的是《三娘教子》,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扮演剧中的三娘王春娥和薛倚哥。《三娘教子》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传统剧目,很长时间里,在中国民间妇孺皆知。他的情节是这样的:有一个薛姓生意人,娶了三房老婆,出外在镇江做生意,让同乡给家中捎回500两黄金。同乡私吞黄金,假传薛掌柜的死了。于是,薛家的大老婆和二老婆都改嫁了,家中只剩下三老婆王春娥和大老婆的儿子薛倚哥,还有一个老仆人。三娘王春娥含辛茹苦,供养薛倚哥读书,而薛倚哥在学校里听同学说王春娥不是自己的亲娘,遭同学耻笑,不愿再去读书,三娘一刀剪断正在织的布匹,声情并茂地唱道: 小奴才不读书把娘气坏, 有几个年幼人儿且听来。 秦甘罗十二岁身为太宰, 石敬瑭十三岁拜帅登台。 三国中周公瑾名扬四海, 七岁上学道法人称将才。 十三岁在东吴挂印为帅, 烧曹兵八十三无处葬埋。 那都是父母养非神下降, 难道说小奴才投胎?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在台上一本正经,装得廉洁奉公,一副淑女的模样,我在下面听得直笑。 戏班子表演结束后,就是马戏团。 我登场亮相了,我站在高高的绳索上,向四周张望,突然看到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已经换成了棉旗袍,袅袅娜娜地沿着一条小巷向前行走。她们走到了巷口,那里有黑汉子在等着她们。黑汉子看看左右无人,就带着她们钻进了一间房屋里。 走绳索的节目还没有表演完毕,我就顺着长杆溜了下来。很多人都不满意,他们喝着倒彩:“这就完了?糊弄人嘛。” 我装着上厕所,走向广场外面,回头看到狐子跟了上来。我这样急慌慌地从绳索上走下来,狐子也感觉到有事情。我用江湖黑话告诉他:“倒,汪排,载户。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进去了。” 狐子立即转身离去。我看到他穿着家丁的黑色衣裤。 我说的意思是:“东边第三排第四户,那两个进去了。” 狐子发出暗号,打了一长两短三声呼哨,立即有三四个人不远不近地凑近他。此时,戏台子上正在上演京韵大鼓,鼓声咚咚,琴声咿呀,打几声呼哨并不会引起人们注意。 狐子带着他们赶往那间房屋。他们走到房屋门口的时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刚刚走出来,脸上还是红晕一片。狐子他们径直冲进去,看到黑汉子的裤子还没有提起来。 天气寒冷,这间废弃的房屋里没有生火,黑汉子和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草草了事。 狐子一把掐住黑汉子的脖子,大声喊道:“好啊,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在常老太爷的寿礼上干这种苟且之事。走,我们去见常老太爷。” 黑汉子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去,连连求饶:“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一看眼前的情势,马上扑上去,一人抽了黑汉子一个嘴巴,然后哭哭啼啼地说黑汉子强暴了她们,让狐子给自己做主。 狐子一本正经地训斥黑汉子:“常老太爷平日对你不薄,你竟然背着常家老小干出的丑事。民女,罪不容诛,现在,常老太爷也保不了你了,只能拿你去见官。” 黑汉子望着狐子,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他说:“是这两个臭我,不是我强暴她们。”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一人踢了黑汉子一脚,高个子说:“你把小女子的衣服都撕烂了,还敢说没有强暴?” 狐子一看,高个子的棉旗袍上果然掉了一个扣子,估计是刚才黑汉子心急火燎,弄掉了高个子的扣子。 黑汉子看着狐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是什么来路?我在常府多年,看着大哥面生,也许是兄弟我眼拙。” 狐子说:“我是什么来路,你很快就知道了。” 狐子让一个兄弟带着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去往隔壁房间,他叮咛那个兄弟:“千万看好了,别让这两个女人跑了。” 这名兄弟名叫小七子。 小七子走后,狐子低沉着声音问黑汉子:“告诉那两个女人藏宝的地点没有?” 黑汉子问:“什么藏宝地点?” 狐子说:“放常老太爷寿礼的地方。” 黑汉子说:“她们一直问,但我没有说。” 狐子问:“为什么没有说。” 黑汉子说:“我知道她们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告诉她们藏寿礼的地方。我如果说了,她们就不会再找我。” 狐子说:“你他妈的还这么狡猾,想多占几天便宜。” 狐子从口袋里里拿出一杆笔和一张纸,笔是那时候非常少见的自来水笔,纸是中药房用来包裹药材的黄麻纸。狐子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让黑汉子大声念出。 隔壁房间里,两个玩嫖客串子的看到只有小七子看守着她们,就向小七子抛媚眼,嗲声嗲气地和小七子套近乎。 小七子面红耳赤。 突然,她们听到了黑汉子的声音:“宝贝昨晚搬走了,藏在郎家沟。” 接着,传来狐子的声音:“你他妈的说谎,再给老子说一遍。” 黑汉子又说了一遍:“宝贝昨晚搬走了,藏在郎家沟。” 狐子气势汹汹地骂道:“怎么会在郎家沟?你他妈的说谎,看老子撕碎你的嘴。” 黑汉子当当在地上磕头,他说:“真的在郎家沟,郎世泰家。” 狐子问:“怎么会在郎世泰家?” 黑汉子说:“郎世泰是常老太爷的外孙。我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在认真听着,听到那边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推门进来,叫走了小七子。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赶紧耳朵贴在门缝偷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7 门外,小七子和那个人交谈。那个人告诉小七子,黑汉子已经交代了,常老太爷的所有寿礼,昨夜都偷偷搬走了,藏在郎家沟郎世泰家。小七子问,郎家沟怎么走?那个人说,郎家沟距离常家大院有十多里,出门向东,走五六里,遇到十字转弯,向左拐,再走五六里,下一个大坡,坡底就是郎家沟。小七子问,现在我们怎么办?那个人说,让小七子守在这里不要动,看着这两个女人,他们带着黑汉子,今晚去郎家沟。 两个女人听得心花怒放,想尽各种办法,想从黑汉子口中套出寿礼的藏身之所,黑汉子总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只是要她们脱衣服。现在,她们终于亲耳听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小七子走进来,她们赶紧贴墙站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狐子推门进来,两个女人看到另外的人和黑汉子渐离渐远,走出了这座院子。 狐子对小七子说:“我们今晚要去郎家沟,你在这里看着这两个女人。不让她们跑了。” 小七子说:“有我看着,她们就跑不了。” 狐子转身离开了。 院子里再没有了脚步声,甚至连一声鸟雀的叫声也没有,两个女人开始贴上了小七子,高个子扭摆着腰肢,凑近小七子,脸上带着狐媚的笑容。小七子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高个子就飞脚踢向小七子,矮个子也伸出拳头,一拳打在小七子的肩膀上。 小七子看到这两个刚才还千娇百媚的女人,突然变成了黑白双煞,他夺门而走,逃到院子里。院子里靠墙放着一把铁锨,小七子绰锨在手,准备迎击两个女人,可是那两个女人并不恋战,她们打开侧门,飞快地消失了。 不久,戏班子出现在了大门口,他们连这几天唱戏的工钱也没有结清,就要走出常家大院。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泪流满面,他对坎子说:“家里老娘突然去世,要回去奔丧。” 坎子问:“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指着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说:“他们中午出去,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人。”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赶紧点头说,是的,是的。 坎子禀告过了主事的人,将戏班子放走了。 斜阳的余晖照耀着戏班子,戏班子在城外的道路上走得风尘仆仆。在常家大院一棵大树后,我和狐子目送戏班子远去,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 此后,戏班子从常家大院的舞台上退出了,他们想要再进来,已经不可能了。 黑汉子说,所有寿礼都装在竹筐里,竹筐藏在一间地下室里,地下室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里。 快要到黄昏的时候,狐子和黑汉子在前面走着,另外几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使遇到熟识的人,也不会想到我们是一伙的。狐子和黑汉子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门前停住,推门而入。 对面院子里有一间上房,上房里两个观望的人影,急急消失了。 打开两扇咯吱吱尖叫的门扇,走进一座长满了荒草的院子,院子里放着一架胶车,车辕已经朽了,车厢上的铁钉也生锈了,显然很久没有用。穿过走廊,走到一间放满了农具的房屋。房屋不大,靠墙的地方放满了铁锨、木锨、头、镰刀、锄头、耩子、犁、耧、耙、耱、扫帚,墙壁上挂着和吊着筐子、粪笼、簸萁、笸箩、筛子、斗、长绳,房屋的最里面,放着一张木柜,柜上放着锡制的马灯、烛台、酒壶,和泥土烧制的碗、罐、杯、盏。 抬走柜子,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通往地下室,黑汉子说:“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狐子走出这间堆满了农具的房屋,他看到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赶上来了,他对也赶上来的小七子说:“去常家祖祠,把大家都叫过来。东西一到手,就扯呼。” 洞里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极其强烈的霉味。狐子让人从隔壁房间里找出了一块棉毛毡,裹在树棍上,打碎马灯,蘸上灯油。火把伸进洞口,看到里面黑咕隆咚,深不见底。 狐子让黑汉子在前带路,黑汉子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哀求着:“饶了我吧,里面有机关。” 狐子问:“里面有什么机关?” 黑汉子说:“机关只有常家的人才知道,我们只是把筐子抬到这里。常家人放进去的。” 狐子想了想,让身后的人把院子里胶车的车轱辘拆下来,顺着台阶滚进了洞里。 车轱辘腾腾腾地滚动在地下室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突然,两边洞壁嗖嗖嗖射出了雨点般的箭镞,车轱辘快要滚到尽头的时候,地面塌陷,车轱辘掉了下去。 狐子让人把另一个车轱辘也推进地下室,这次,再没有乱箭射出,车轱辘一直畅通无阻地滚落到了陷坑里。 狐子说:“我还以为有多厉害的机关,原来就只有这么一点。” 狐子带着两个人走进地下室,让其余的人在外面望风。他们打着火把走到陷坑边的时候,狐子看到陷坑足有几米宽,无法跨越,就从腰间抽出软竿,一甩,软竿就勾住了装着宝贝的筐子,使劲一拽,筐子就飞越陷坑,落在了他的手中。 然而,筐子的后面又连着机关,筐子一离开墙角,触动机关,洞顶上落下了雨点般的石块。 石块落下来,将狐子和那两个弟兄砸得鲜血迸裂。他们倒了下去,石块将他们掩埋,临死的时候,狐子高高举起了筐子,石块的外面露出半个筐子。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七子带着豹子来到了,豹子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的泪水突然涌出来。 豹子跳进地下室,连续几个纵跳,来到了竹筐边,将竹筐从乱石中抽了出来。 豹子刚刚回到院子里,突然院门打开,涌进了十几个人,他们从怀中掏出了刀子和绳钩,一个留着长发和长须的中年人对我们喊道:“识相的,留下东西,走人!” 我看到那十几个人里面,有靛蓝脸,他们肯定就是草原帮的。 豹子朗声说道:“说得轻松,想死的就放马过来,谁先来领死。” 草原帮还没有说话,门外的巷子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枪响,有一个声音传进来:“守住门口,一个也不让跑了!” 常家大院的家丁到了。 靛蓝脸一个急转身,关上了院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门外,传来了家丁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豹子悄声给身边两个人说:“快点和呆狗找钻石,只带钻石,跟着呆狗先走。”那两个人转过身来,我看到居然是燕子和冰溜子。 燕子过来,把竹筐倾翻,里面滚出了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盒子。我和他们顾不上打招呼,先从里面寻找钻石,打开一个,是金镯子,扔在一边;又打开一个,是金项链,又扔在一边…… 草原帮开始向我们围攻,有两个人扑向竹筐,豹子一脚一个,一脚一个,把两个都踢飞了。其余的人看到豹子如此神勇,再没有人敢向前。 长发长须的中年人说话了,他说:“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你们岂能独吞?” 豹子说:“家丁就在门外,只有同心协力,才能闯出去,有话出去后再说。” 我打开一个翠绿色的盒子,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东西,我问燕子:“是不是这个?”燕子说:“是的。” 我将大钻石装在口袋里,口袋里还装着小蛇。冰冷的钻石一挨上蛇身,我能够感到蛇很兴奋,它在蠕动着。燕子一纵身就爬上了院墙,我和冰溜子也翻了过去。 院墙那边埋伏着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家丁,他们看到我们突然翻过墙来,就哗啦啦拉响枪栓,可是,家丁的枪法实在太差了,一颗枪子钻进了青砖砌就的墙壁里,一颗枪子一路尖叫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燕子手臂一扬,一名家丁倒了下去;另一名家丁正在装填枪弹,突然看到燕子会使飞镖,叫声妈呀,丢了枪支,爬在了地上。 我带着燕子和冰溜子连翻过几道院墙,身后传来了杂乱的枪声、愤怒的呼喝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受伤倒地的呻吟声……常家大院尽管地形复杂,但是我这几天已经摸熟了,整个房屋的结构,是按照八卦形式来建造的。八卦图案,想难倒别人容易,可难不倒我,我是江相派的传人,江相派的内容之一,是看风水,而看风水,则离不开八卦罗盘。 我懂得八卦,但是晋北帮的其他人不懂八卦,我在前面带路,燕子在每一个拐角处都留下标记。江湖上,各行各业,各门各派的标记都不一样。江相派中,神行太保留下的标记是一把刀子;盗窃门里,晋北帮留下的标记是一只燕子。 燕子手拿飞镖,她勾画标记极为娴熟,寥寥数笔,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就画出来了。 我带着他们一直来到了那间有着地道的院子里。 我走进灶房,刚刚搬开水瓮,隔壁房间里突然走出了三个人,一个女人,两个男人。那个女人正是唱京韵大鼓的。 唱京韵大鼓的看着我哈哈大笑:“小兔崽子,这些天看着你鬼鬼祟祟,果然得手了,准备跑路。” 她身边的一个男人说:“把东西留下,放你一条生路,否则,这间院子就是你的坟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京津帮果然阴险毒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8 我把大钻石塞到燕子手中,顺手操起灶膛前的炭锨,对她说:“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炭锨尽管只有两尺长,是给炉膛里添加煤炭用的,但是,它是生铁制造,打斗起来,也不失为一件好兵器。 冰溜子看到燕子拿着大钻石,就拉着燕子的手臂说:“快走。” 燕子甩开了冰溜子的手臂,他说:“要走,你一个人走,我在这里陪呆狗。” 那三个人看到大钻石在燕子手中,又看到我手中拿着炭锨,就把房檐下挂着的锄头拿下来。锄头前面是弯的,也是生铁打造,后面装着长长的足有一米五长的锄把。那时候的庄户人家,都喜欢把䦆头锄头挂在房檐下。 两尺长的炭锨,在一米五长的锄头面前,立刻落了下风。 我把炭锨丢向一名男子,那名男子一闪身,炭锨了院子的花坛里。燕子把飞镖扔出去,另一名男子连滚带爬躲开了。唱京韵大鼓的女人看到我们手中没有了兵器,就从腰间抽出长鞭,笑吟吟地走上来。 手中没有了兵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口袋里一阵蠕动,我才突然想到还有小蛇在口袋里。我从口袋里把小蛇掏出来,扔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看到一团绿色的东西飞过来,就伸出手臂一挡,满以为挡住了,事实上确实也挡住了,但是那个女人没想到这是一条小蛇,小蛇趁机缠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臂,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那个女人把长鞭丢在地上,尖声大叫:“啊,蛇!啊,蛇!” 两个男人看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沿着女人的手臂蜿蜒而上,钻进了她的领口里。他们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吧,不知道怎么帮;不帮吧,于心不忍。 我们趁机钻进地道逃走了。 我们回到武周山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这一晚,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声像千军万马,在窗外呼啸而过,摇撼着树枝,像征战之声。我们都没有睡着,谁也睡不着。山下的常家大院里,剑拔弩张,刀光剑影,晋北帮正在那里酣斗,不但要和常家大院的家丁斗,还要和草原帮斗,也许还要和京津帮斗。大钻石在谁手中,谁就会成为大家的敌人。 黎明时分,小院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燕子打开院门,我看到豹子他们回来了。 豹子的背上有一道伤口,那是被人砍了一刀,伤口透过棉衣翻了出来,钟老头急忙去房中拿出了金疮药。豹子坐在凳子上,钟老头把黑色的粉末状金疮药倒在豹子的伤口上,豹子神态自如,谈笑风生。其实我知道,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就像刀割一样疼痛。 大家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 第二天,常家大院的城门口,悬挂着几具尸体,其中有两具,是晋北帮的。虎爪让拿出一千块大洋,送到死者的家中。 江湖之上,死生再也正常不过。只要跨入江湖,生命就不再由自己决定。 常家大院开始追查大钻石的去向,并向官府报案了。官府来人在常家大院查看,看到墙壁上有各种形状的标记,他们不知道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只好将此案列为悬案。 所谓悬案,就是悬而未决的案件。 此次事件过后,虎爪对我更看重了。我能够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多了一种亲切和慈爱。 有一天,虎爪让我跟着他去山中走走。我答应了。 我们爬上了山顶,坐在一棵大树下,看远处云雾缭绕,听近处鸟声呢喃,虎爪向我说起了燕子的身世。 燕子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燕子出生在商人之家,他的父亲在大同做绸缎生意,是大同数一数二的富商,燕子小时候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然而,突然有一天,父亲在塞外的荒漠中暴病身亡,家产又被管家勾结外人,偷盗一空。燕子的母亲带着燕子,艰难度日。 几年后,燕子的母亲又染病身亡,临终前把燕子托付给了虎爪。虎爪是大同镖局中的一名镖师,经常给燕子的父亲保镖,和燕子的父亲情意深重。燕子将虎爪认作义父。 后来,虎爪不再做镖师,转入了晋北帮。他在晋北帮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了瓢把子。 燕子渐渐长大成人,耳濡目染,也成为了晋北帮的成员。可是,她的婚事却成为了虎爪头疼的事情。那时候的女人,普遍缠足,而燕子从小娇生惯养,没有缠足。她不但没有缠足,而且性格泼辣,敢想敢干,风风火火,完全就像个假小子。很多大户人家,本来上门提亲,可是一见到口无遮拦的燕子,就退避三舍。所以,燕子的婚姻大事,一直拖延到今天。 我知道虎爪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的脸涨得通红。 我非常喜欢燕子,我喜欢燕子就像一条掉落淤泥中的癞蛤蟆喜欢一条高高地飞在天空中的白天鹅一样。当有一天,这只白天鹅飞在了自己的身边,举目可望,触手可及,那种巨大的惊喜让这只癞蛤蟆几乎要晕过去。 我就是那只癞蛤蟆。 在我的心灵世界里,燕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那个女人,她漂亮,她苗条;她活泼,却又不失温柔;她泼辣,却又不失机智。我喜欢她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分,我喜欢她性格中的任何一个特点。我就喜欢天足,喜欢她矫健的身姿飞檐走壁;我就喜欢风风火火,喜欢她大声说话大声谈笑。 燕子很聪明,而我很愚钝;燕子很美丽,而我很木讷。燕子是山岗上那朵最美丽的花朵,而我是山谷中无人知晓的野百合,我没有想到,野百合也有春天。 虎爪说:“把燕子托付给你,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你会对燕子好。” 我说:“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燕子,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燕子。” 一个月后,我和燕子订婚了。 订婚仪式在大同最好的一家饭店举办,来了上百人,估计都是晋北帮的人。老乞丐也来了。 老乞丐看到我,只是眨眨眼,算是给我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在了里间。我看到虎爪对他极为敬重,虎爪和老乞丐说话的时候,毕恭毕敬,上身前倾;而老乞丐向他说话的时候,他一脸谦恭,侧耳聆听。 老乞丐是谁呀? 那天,冰溜子喝醉了,在我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把一杯酒泼在了我的脸上,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打起来,但是我没有打。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但是我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本来应该和燕子是一对的,是我抢走了燕子。 冰溜子看到一杯酒泼在我的脸上,我没有反应,就又给我一拳。我还是没有还手。冰溜子每打一拳,我就退后一步,我退着退着,后来退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我无法再退了,冰溜子也打累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冰溜子转身离去,我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失去了最好的那个朋友。 我赢得了爱情,可是失去了友谊。 因为燕子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接触就变得多起来,我也才知道了以前所不知道的很多秘密。 燕子说,当时接受考试的时候,三天内要从虎爪家中偷出一种东西,在我的提议下,冰溜子假装受伤,然后我们盗取成功。其实,这一切都在虎爪的预料之中。 虎爪爱惜我们的才能,他故意放松警戒,让我们顺利通过考试。 一直以来,我都把这次通过考试,当成了自己的得意之作,没想到,是虎爪故意放我们一马。 我说起了那个老乞丐,说起了老乞丐对我的指点和帮助。 燕子说,老乞丐是虎爪的师父,当年晋北帮的头领。老乞丐以前嗜酒,总是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有一次,他独自一人在旷野中又喝醉了,遇到了仇家,仇家挑断了他的脚筋,将他丢在黑窟窿里喂狼,然后趁机夺去了晋北帮帮主的地位。虎爪走镖,经过这里,救出了老乞丐。老乞丐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虎爪。虎爪夺回晋北帮帮主的位置后,老乞丐心灰意冷,远走塞北草原,他很少会回到晋北。 我问:“老乞丐在塞外草原做什么?” 燕子说:“做老乞丐。” 原来他是名符其实的老乞丐。可是,以他的身手,以他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又怎么会当一名老乞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九十九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99 燕子说:“老乞丐离开晋北的时候,就发誓,终生只行乞,终生不偷盗。” 我非常想念老乞丐,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也是对我极好的一位老人,他是我的师祖。 我常常想,在塞外草原极寒地带,老乞丐腿脚不便,他生活肯定不易。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塞外草原找他。 我没有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我和燕子订婚后,和冰溜子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也很尴尬。有一天晚上,他对我说:“燕子本来应该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抢走她?” 我说:“我没有和你抢。” 冰溜子说:“你比我长得好看吗?” 我说:“没有。” 冰溜子说:“你比我聪明吗?” 我说:“没有。” 冰溜子说:“你比我偷艺高超吗?” 我说:“没有。” 冰溜子说:“那为什么燕子会成为你的女人?” 我问他:“老虎扑向燕子,你会迎上去,让老虎吃了你,而让燕子存活吗?” 冰溜子低着头沉思。 我说:“如果老虎要在我和燕子之间吃一个人,我会让老虎吃了我,让燕子活下去。” 冰溜子说:“你净说这些球不挨弹的话,老虎在哪里?” 我清楚地知道,冰溜子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比我技艺更高,但是,他不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爱燕子,而我则是用全部的生命来爱燕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爱燕子更深。 谷雨那天,是虎爪的生日。这天是虎爪五十岁的生日。 燕子是虎爪的义女,但是她称呼虎爪为伯伯,人们都把燕子当成了虎爪的侄女。虎爪有妻子,但是没有孩子。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如果不生孩子,丈夫可以名正言顺地纳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而,虎爪没有纳妾。虎爪身为晋北帮帮主,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人们总以为他的妻子美若天仙,然而,虎爪的妻子一点也不漂亮,她和那个年代无数四十岁的乡下女人一样,皱纹过早地爬上了额头,一个女人该有的美丽和优雅,已经荡然无存。 虎爪不,不好赌,不好酒,一个男人最普遍的嗜好,虎爪都没有。虎爪只有一个爱好,就是结交天下豪杰。 虎爪生日那天,来了很多江湖朋友。 我担心在这一天,冰溜子又喝醉了,会再次向我发难。可是,我到处寻找,也找不到他。 就是在这一天,官府包围了虎爪家。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然而这一切又是有预谋的。官府专门选择在虎爪生日的这一天,专门选择虎爪的江湖朋友都在场的这一天,要将虎爪和他的朋友一网打尽。 虎爪一被包围,他就意识到官府是冲着什么来的,他从密室里取出大钻石,交给我,让我带着燕子从密道逃走。 燕子说:“你也走吧。” 虎爪说:“朋友们因我而来,我不能丢下朋友们。” 燕子说:“你逃走了,他们找不到你,也不会把朋友们怎么样。” 虎爪说:“只要我跟着他们走,他们就不会为难朋友们。” 虎爪将燕子和我推进密道,然后盖上了木板。他隔着木板对我们说:“去塞北草原找师祖。” 我们无法推开木板,只好含泪离开。 就这样,我们和虎爪永远分别了,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钻石而起。常老太爷的儿子在京城做高官,屡次催促询问钻石失窃案的进展情况,然而官府一筹莫展。江湖上的朋友知道大钻石在晋北帮手中,然而没有人告诉官府。江湖帮派之间有矛盾,但是有矛盾会按照江湖规则解决,绝不会让官府参与进来,他们不愿做叛徒。江湖上的叛徒会被认为是最不齿的,这种叛徒指的是背叛师门,投靠官府。 官府找不到大钻石的下落,就悬赏通缉。这时候,情场上失意的冰溜子站了出来,他继出卖了梁山帮后,再次出卖了晋北帮。 虎爪曾经派人去往山东,打听梁山帮和崂山帮的情况,打听冰溜子的底细,然而山东这两大帮派已经烟消云散,隐没江湖。曾经的帮众要么销声匿迹,要么改换门庭,虎爪查不到冰溜子的底细,他爱惜冰溜子的才能,宁远相信他说的是实话。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麻绳偏从细处断,偏偏事情又出在冰溜子身上。 虎爪被捉拿,押解京城,后被乱枪打死。 冰溜子后来领了一大笔赏金,逃到了浙江金华,被豹子派出的探子侦知。冰溜子后来死得很惨,他被活剐。活剐,是江湖上最重的一种处罚,只对那种十恶不赦的人才使用。 我和燕子从大同逃出,一路向北,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溜高大的土墙,阻挡了我们的视线和脚步。土墙墙体斑驳,饱经风霜,然而它异常高峻,草木不生,我们无法攀援通过。 燕子说,这就是长城。 以前,我只是在私塾学堂里听先生说起过长城,先生说有一个女人狂哭了七天七夜,结果把长城哭塌了。我现在站在长城脚下,眼望着高耸入云的长城,才明白当初的先生是骗人的,和孔夫子的那些话一样,都是骗人的。长城高大结实,不长草木,别说那个女人哭了七天七夜,她就是哭上七万年七亿年,也不会把长城哭塌的。 我们无法翻越过长城,只好沿着墙角行走,走出了是十几里,才看到有一处豁口,翻了过去。 长城之北,就叫做塞外。 塞外的风很硬,吹得我的脸生疼。塞外无限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塞外的天很高很蓝,像深不见底的大海。 这条屹立了几千年的土墙,割裂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塞外浩渺无际,我们怀揣大钻石,要在这里找到老乞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里,走几天几夜见不到一个人,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在这里,要打听一个人,实在比大海捞针更难。 然而,大同回不去了,我们只能找到老乞丐。把大钻石交给老乞丐,才会是最安全的。然而,老乞丐在哪里,我们不知道。老乞丐行踪不定,杳如黄鹤,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们只能在塞外草原上,一座村庄一座村庄寻找。 这一天,我们来到赤峰县。那时候的赤峰县属于热河省,还不属于内蒙古。热河省是东北四省之一,另外三个是黑龙江、吉林、奉天。奉天是今天的辽宁。 这天晚上,我们居住在赤峰县的通源客栈里。为了省钱,我们居住在一个房间里。 夜半时分,客栈外突然传来了砸门声,一伙人冲进了通源客栈里,说是有日本特务混入了赤峰县,要来查房。 后来我听说,这个时期,日本向中国派出了十万特务,触角伸出了中国每一个省份,有的假扮成商人,有的假扮成参谋,有的假扮成游客,将中国各个方面的情报,反馈到日本大本营,为进一步侵华做准备。后来的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等高级战犯,在这个时期都当过日本特务,潜入了中国。 查房的是警察,他们从我的身上搜出了大钻石,就将我和燕子带走了。 我们被隔离审查。 警察要让我说出我从哪里来的,大钻石是从哪里来的,燕子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来到赤峰干什么。 我知道官府在追查虎爪,那时候我不知道虎爪已经被押往京城,所以,我不能说出我和虎爪的关系;我知道老乞丐是虎爪的师父,所以我也不能说我是来寻找老乞丐的,否则也会给老乞丐带来不利。我唯一能说的,就是燕子。 我说:“燕子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警察对我的话很不相信,他们说:“你这个又呆又笨的土鳖,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连编谎都不会。说!你是怎么拐骗到大户人家的小姐的。” 他们把燕子当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0 燕子还是和虎爪有关系,所以,我现在只能沉默不语。 他们拿起皮鞭,一鞭子又一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为了不暴露虎爪和燕子,我只能一言不发。他们打得过皮开肉绽,好几次,我都差点昏死过去。 后来,他们打累了,愤愤不平地说:“这个乡巴佬皮真硬,罢了罢了,先去吃饭吧。” 他们去吃饭了,我还被吊在房梁上。因为疼痛,我全身大汗淋漓,汗水流过伤口,火辣辣地疼。 然而,身上的疼痛不算什么,我可以忍受。心中的疼痛却无法忍受,我想起了燕子,我担心燕子也会遭受我这样的酷刑。 燕子在哪里?我不知道。 到了晚上,他们看到从我口中实在再问不出什么,就把我丢在了牢房里。 牢房里漆黑一团,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能够感觉到老鼠从我的脚上跑过,我一抖腿脚,它们就在墙角发出阵阵嘶叫。 到了后半夜,外面突然下雨了,雨水像小溪一样,流进牢房里,我的伤口遇到雨水,又火辣辣地疼痛。 我以为牢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然而,我突然听到墙角传来了说话声:“你挪过来一点,就不会淋雨了。” 他说着本地人的口音,每一句话的鼻音都特别重。我很好奇,牢房里怎么还有一个人,他是因为什么才被关进来的? 牢房外有看守的脚步声传来,地溅着水花。看守来到牢房的铁栅栏门外后,脚步声停止了,似乎在侧耳倾听,我和那个人都没有说话,看守听不出有什么动静,就又拖着的脚步声离开了。 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停歇了,有青蛙的叫声呱呱响起,像一个个感叹号;还有蛐蛐的叫声,叫声清越,像泉水叮咚流淌。 那个人在黑暗的墙角问:“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我不敢说大钻石和燕子的事情,只是说:“他们要查日本特务,就会把关进来了。” 那个人说:“整天查日本特务,查日本特务,哪里来的日本特务?” 我好奇地问:“什么是日本特务?” 那个人说:“哦,你还不知道吗?你是哪里人?” 我说:“我是关内人。” 那个人说:“难怪呢。日本是一个国家,和我们中国同文同种,世世代代都是友好邻邦,关系好得就像亲兄弟一样。日本很发达,中国很落后,日本想让中国过上好日子,有福同享,共同幸福,就来到中国,帮助中国人。”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日本这个国家,我问:“日本在哪里?” 那个人说:“日本很远很远,从这里向东边走几千里,穿过海洋,再走几千里,就到了日本。” 我说:“日本要帮中国人过上好日子,为什么还要派特务呢?” 那个人说:“哪里来的日本特务?都是他们乱说呢。他们借助这个机会敲诈老百姓,污蔑老百姓是日本特务,你给点钱,就会放你出去。” 我猜不透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但是听他的谈吐,可以看出来他经多见广,连日本那么远的一个国家都知道,他的知识和见解要比我们的私塾先生丰富得多,可是,为什么也要把他关起来呢? 我问:“你家在哪里?” 他说:“我家在奉天。” 奉天我知道,那就是在关外。可是他的口音又不像,他的口音有这一代人浓厚的鼻音。 我问:“奉天那么远,你是怎么来到赤峰的?” 他说:“日本人进入了奉天,我就离开了,来到这里。” 我说:“你刚才还说日本人好,怎么日本人一来到奉天,你就离开了?” 他压低声音说:“我是小偷。”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赤峰这间黑暗的牢房里,我居然还能遇到自己的同行,我用江湖黑话试探道:“原来是吃隔念的,你是上手把子吧?” 我的意思是说:原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是偷窃行当里的高手吧? 江湖中人把高手叫上手把子,把庸手叫做下手把子。 他没有反应,黑暗中听不到他说话,只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像微风拂过树叶。 我说:“你不是同道中人,你在诳我。” 他说:“原来你和我是同行啊,失敬失敬。” 我说:“既然是同行,为什么不说江湖黑话?为什么不懂我说的江湖黑话,你肯定不是的。” 他说:“我纵横江湖半生,从未失手,没想到阴沟翻了船,栽在了赤峰这个小县城里。” 我问:“你连江湖黑话都听不懂,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同道中人?” 他说:“你扶我起来。” 我爬起身,摸索着墙壁,摸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他说:“我跌断了双脚,要不然,这间小小的牢房岂能困住我。” 我扶他起身,他抖抖索索来到了牢房门后,从鞋底抽出了一根铁钉,锁孔中,使劲一捅,锁子就被打开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 他将锁子又锁好后,将铁钉放回鞋底,又让我扶着他退到墙角。 他问:“现在相信我了吗?” 我双手作揖,说道:“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我想,有这个人帮忙开锁,我何愁不能尽快离开这间黑暗的牢房。 天亮后,牢房的栅栏门踢里啪啦打开了,牢房里的人脚步迟缓地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放风。那个人无法站起来,我扶着他起身,也走到了院子里。 这座监狱中高高低低关押了足有上百人,上百人靠墙站立,歪歪斜斜,垂头丧气,像一排排烧焦的木桩,这种景象也只有地狱中才会见到。 这些人都是日本特务吗?显然不可能。这些人都是小偷吗?也显然不可能。他们中有垂暮老人,还有无知儿童,这些人行动不便,显然不可能是日本特务和小偷,他们为什么也会被关押起来?我开始相信了那个人的话,只要给钱,才会被放出去。 雨后初霁,一缕阳光从云层中露出来,那个人抬起眼睛,贪婪地望着天空,像一片即将枯死的树叶,贪婪地吸收着雨水。 放风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几分钟过后,大家又脚步迟缓地回到了各自的牢房里。有几个不愿意离开院子的,被看守在屁股上踢了几脚。 我和那个人回到牢房,铁栅栏门哐当一声关闭了,然后上了锁。 我问那个人:“怎么称呼你?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说:“你叫我老同吧。” 我想,他让我叫他老同,他可能就姓同吧。传说,同姓和冯姓都是史学家司马迁的后代。司马迁当年写《史记》得罪了汉武帝,被关押起来,遭受宫刑。他的两个儿子逃了出去,将司马两个字拆开,一个司,一个马,司字加一横就是同,马字叫两点水就是冯,两个儿子分别变姓为同和冯,所以,后世姓同的和姓冯的,都是司马迁的后代。 他是司马迁的后代,我对他肃然起敬。在私塾学堂里,先生多次向我们提起过司马迁。 门外没有脚步声,隔着铁栅栏门,我看到两个看守在几十米外的一棵树下聊天,枪支就靠在树干上。我和老同背靠着墙壁,坐在牢房最里面。最里面的地面上,铺着凌乱的稻草,昨天晚上,老同就睡在这上面。 老同问我:“你怎么干上了这一行?” 我问:“哪一行?” 老同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夹着,做出掏取钱夹的动作。 我认为老同是司马迁的后代,所以就很相信他,向他说起了冰溜子,说起了虎爪,说起了燕子,说起了大钻石,说起了老乞丐。 老同问:“大钻石现在在哪里?” 我说:“不知道,被查夜的拿走了。” 老同说:“你知道会有查夜的到来,为什么不把大钻石藏起来?” 我说:“他们那天夜晚,一进客栈就喊,所有人呆在房间不要动,我们只查日本特务。我想我不是日本特务,就没有必要害怕他,所以没有防备。他们走进房间后,搜查我的身上,结果把大钻石搜走了,还污蔑我说是偷人家的。” 老同说:“亏你还说江湖险恶,怀揣宝物,却不知道防备。” 我说:“我只防备老海,谁知道这些鹰爪孙也要防备。”老海就是江湖中人,鹰爪孙就是公门中人。 老同说:“这个国家极端,公门中人比江湖中人更贪婪,更徇情枉法,更不知羞耻。” 老同又问:“你名叫呆狗,确实是条又呆又蠢的傻狗,只知道江湖险恶,却不知世道比江湖更险恶,官场比世道还险恶。哎,你那个媳妇精灵鬼怪,她怎么就没有提醒你防备?” 我说:“查夜的人进来的时候,燕子没在。” 老同问:“她去了哪里?” 我说:“查夜的人来时,她出去查看周遭形势,担心会有江湖中人盯梢我们。查夜的人已经进了我们的房间,她才走了进来。” 老同说:“怪不得呢,有这样鬼精鬼灵的媳妇在身边,怎么还能把大钻石让他们搜走?” 我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对打燕子,会折磨燕子。” 老同说:“你媳妇比你聪明十倍,她才不会像你这样傻,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你就放心吧。” 我问:“那么大钻石怎么办?现在会在哪里?” 老同说:“还能在哪里?谁搜你的身就在谁手中,谁审问你就在谁手中。这样一个的国家,你以为他们会把大钻石上缴?他们什么都敢贪,什么都敢拿。” 只要燕子不受折磨,我就放心了;只要大钻石有下落,我也放心了。 我问:“搜我身的是一个人,审问我的是另一个人,可是会在谁手中?” 老同说:“谁是领导就在谁手中。中国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上级通吃一切,奴役一切,而下级甘愿被上级奴役,甘愿被上级吞食,竭尽全力讨取上级的欢心。放眼整个动物界,也找不到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中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国家,所有动物的劣根性都能在中国人身上找到,甚至连动物都不具备的劣根性,也能在中国人身上找到。” 我想起了高树林、冰溜子,和我以前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这些都是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大多数都遵循江湖规则,而公门中人比江湖中人更不堪,老同说的很有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1 老同又说:“你对江湖了解,而对公门不了解;我对公门了解,而对江湖不了解,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把大钻石拿来给你,你把我需要的东西拿来给我,怎么样?” 我说:“可以,但是,你需要什么东西?” 老同说:“今晚我告诉你。” 天黑后,我等待着老同会告诉我,他需要什么东西,可是他一直没有说。 这天夜晚,皓月当空,照耀监狱如同白昼。月光照入牢房里,让牢房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 快到夜半的时候,屋顶上传来了一声瓦片破碎的声音,我悄声对老同说:“有人来了,在房顶上。” 老同悄声问:“谁来了?” 我说:“我不知道,是江湖中人。” 老同睡在地上,把稻草全部盖在了自己身上,我正感到疑惑间,牢房门外出现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他隔着铁栅栏向里张望,我坐在地上,望着他。 他问:“还有人没有?” 我说:“没有了。” 那个人从门口消失了,他轻悄悄的脚步声移到了下一个牢房门口。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院子里有了五六个人,他们都穿着夜行衣,显得异常神秘,他们头凑头商量了一会儿,就又爬上屋顶离开了。 老同从稻草里爬起身,他的头发间全是草屑,显得很狼狈。我问:“他们找谁?是找你吗?” 老同说:“是的。”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老同说:“他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保镖,我那天晚上去大户人家偷东西,被他们发现,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后来,巡夜的人将我抓进了监狱,没想到这些保镖还不放过我,要在监狱中加害我。” 我没有说话,我在分析老同这段话。按照江湖观点来说,老同这段话破绽百出,大户人家有护院的,护院的不叫保镖,押送镖银上路的才叫保镖,大户人家护院的叫家丁。也许老同不知道这个叫法,这不奇怪。然而,家丁绝对不会潜入监狱取人性命,家丁不会离开大户人家的院子,这是行规。 老同到底是什么人?这伙穿着夜行衣的是群什么人?我心中充满了疑窦。 后来,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我的脑子一向很迟钝,一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会犯困,一犯困,就马上睡着了。 醒来后,看到月亮已经西斜,天快要亮了。朦胧的天光中,我看到老同眼睛圆睁着,他可能刚睡醒,也可能一夜没睡。 我问:“你昨晚说要让我办一件事情,办什么事情?” 老同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问:“你知道成吉思汗吗?” 我说:“我不认识他。我认识的人名字要么有三个字,要么是两个字,还从来不认识有四个字名字的人,而且这个名字还很奇怪。” 老同说:“成吉思汗是草原之神,他死了几百年了,你当然不认识他。在成吉思汗之前,草原上是星罗棋布的原始部落,是成吉思汗把他们统一起来,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成吉思汗头戴铜盔,骑着战马,带着这支军队东征西讨,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横跨欧亚两州的大帝国,这个帝国是有史以来幅员最为辽阔的国家。成吉思汗死后,他的铜盔成为圣物,代代传递。铜盔上有三个大字‘可汗’,只要见到这个字,就知道是成吉思汗留下的圣物。” 我说:“一个铜盔,怎么会成为圣物?”我想起了当年在宝兴县做旧行的经历,那些做旧的人,一夜之间可以做出几十个这样的铜盔。把铜盔埋在茅坑里,埋上十天半月,刨出来就有了铜锈,谁也不会怀疑这是假的。 老同说:“草原上的人很忠诚笃信,他们见到天可汗的铜盔,就如同见到成吉思汗本人,成吉思汗还被草原人称为天可汗。所以,只要谁拥有了天可汗的铜盔,谁就能够代替成吉思汗发号司令,谁就能够统治草原。” 我问:“一个几百年的铜盔,就有这么大的效力?” 老同说:“成吉思汗死后,陵墓众多,真假莫辨,为的是防止盗墓,而他留下的唯一物品,听说就是这个铜盔。几百年来,草原人都对成吉思汗顶礼膜拜,见物如见人。拿到铜盔,就可以号令百万草原人。” 我问:“这个铜盔在哪里?” 老同说:“这是草原人最大的秘密,他们不会告诉别人。几百年来,土匪、盗贼、官府,都想得到这个铜盔,但是都没有如愿,甚至有人怀疑铜盔的传说是假的。然而,最近,铜盔的行踪暴露了,它就藏在赤峰县。” 我说:“真的吗?它怎么会来到赤峰县呢?” 老同说:“铜盔本来一直秘密供奉在乌兰察布的一座寺庙里,但是,最近这两年风声很紧,土匪想得到,马贼想得到,官府想得到,日本人也想得到,寺庙里的和尚就派人把铜盔秘密带到了赤峰县。” 我问:“这些情况,你怎么知道?” 老同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铜盔,我是成吉思汗的传人。” 奇怪了,成吉思汗的传人,为什么不姓成,而姓同。我问:“你是成吉思汗的传人,那你到底姓什么?” 老同说:“几百年来,民族大融合,我们成吉思汗饿传人有了各种姓氏。” 我说:“铜盔留在赤峰县的寺庙里,那一定是很安全的。你要我做什么?“ 老同说:“不,铜盔在赤峰县的寺庙里,一点也不安全。护送铜盔的两个喇嘛很可靠,但是赤峰县寺庙的喇嘛心怀鬼胎,他们一直想害死两个护送铜盔的喇嘛,将铜盔占为己有。如果铜盔落入这伙贼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老同顿了顿又说:“我无法出去,我需要你把铜盔从赤峰县的寺庙里取出来,交给一个人。铜盔在这个人的手中,是绝对安全的。否则,铜盔落入贼人手中,就会生灵涂炭。” 听到老同这一席话,我心中一股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感到自己要去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要去做一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问:“我要去偷取铜盔,可是你知道铜盔放在寺庙的什么地方?” 老同说:“这座寺庙有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三道门,每道门上都挂着铜锁,打开三把铜锁后,就进入了内室,内室有一座塑像,是寺庙首任主持的塑像,塑像中空,里面藏着这个铜盔。” 我问:“你怎么知道?” 老同没有接过我的话,而是继续说:“寺庙里养有两头牧羊犬,牧羊犬有牛犊大小,这是真正的蒙古牧羊犬,草原人叫它东方咬狼犬,他能够驱赶并咬死草原狼。” 我说:“蒙古牧羊犬,没有听过。我只听过藏獒,大家都说这种犬很厉害。” 老同说:“和蒙古牧羊犬比起来,藏獒什么都不是。藏獒和蒙古牧羊犬一样凶猛,但是藏獒的智商远远跟不上蒙古牧羊犬。蒙古牧羊犬被草原人广泛饲养,自从降生的那一刻,就和羊群生活在一起,和羊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草原人放牧羊群的时候,把羊给蒙古牧羊犬,自己跑到背风处喝酒吃肉,而蒙古牧羊犬尽职尽责,守护着羊群,让狼群没有机会侵扰。到了冬季,很多小型动物冬眠,草原上缺少食物,狼群趁着夜晚,就会冒险攻击羊群,蒙古牧羊犬在蒙古包外与狼群展开厮杀,常常碰得蒙古包砰砰作响,天亮后,草原人走出帐篷,只看到狼七零八落的尸体,而蒙古牧羊犬浑身血迹,傲然屹立。一只成年蒙古牧羊犬,可以杀败两三只野狼。” 我害怕了,我说:“寺庙里有两只蒙古牧羊犬,我可不敢去啊。” 老同说:“蒙古牧羊犬尽管极为凶猛,一见到狼就会扑上去咬死,但是对人和羊群都很好,这是由它们的天性决定的。大约一千年前,生活在大兴安岭的早期蒙古人,向西迁徙,来到了呼伦贝尔草原,随同这群早期蒙古人迁徙的,还有一种猛兽,它们体格健壮、毛皮厚实、极有力量和智谋,而且敢于与老虎豹子等大型猛兽搏杀,它们对人忠心耿耿,对人赖以生存的羊群也尽职尽责,这种猛兽就是蒙古牧羊犬。此前的蒙古人在大兴安岭以狩猎为主,此后的蒙古人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以游牧为主。你刚才所说的藏獒,其实是蒙古牧羊犬的变种。” 我问:“藏獒怎么会是蒙古牧羊犬的变种呢?” 老同说:“当年,成吉思汗率队西征,带着一支蒙古牧羊犬组成的军队,这些蒙古牧羊犬随着蒙古大军走遍了西域和西亚、中亚和欧洲的很多国家,蒙古牧羊犬与当地犬种杂交融合,就衍生出了藏獒、土耳其安纳托利亚牧羊犬、高加索牧羊犬、中亚牧羊犬等等犬种。因为这一带高山峡谷,草原戈壁,气候环境都极为恶劣,所以蒙古牧羊犬拥有了极为优良的基因,以至于它繁衍出的这些犬种,也拥有了它的优良血统。” 老同顿了顿又说:“正因为蒙古牧羊犬对人忠心耿耿,对人没有防范之心,所以,只要你略施小计,就能够对付这两头蒙古牧羊犬。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是人,人心比猛兽险恶百倍。” 我说:“盗取铜盔,第一要对付这两头蒙古牧羊犬,第二要对付那三把铜锁,第三,恐怕寺庙里还有看护的人吧,这些人也需要对付。这个任务确实太艰巨了。” 老同说:“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这点小事就能难倒你?” 我想了想说:“对付那两只蒙古牧羊犬,我可以先和它们混熟,我也有机会和它们混熟,寺庙是一个开放的地方,我只要天天进去,送给它们吃的东西,这样一月半月过后,它们就会和我熟悉。这样,我夜晚偷盗的时候,它们就不会做声。” 老同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可是,我们等不到一月半月了,一月半月过后,铜盔就会被那些坏喇嘛抢走,到时候再夺取,就千难万难,草原这么大,他们随便藏在一个什么地方,我们都没法找到。” 我又想了想说:“江湖上有一种对付看家犬的办法,就是把肉泡在酒中,让看家犬吞噬,等到看家犬酒醉昏睡,我们再进行偷窃。” 老同说:“这个办法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但是,这种办法对付劣等狗可以,对付聪明凶悍的蒙古牧羊犬,就不管用了。” 我又努力想了想,说:“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这两只蒙古牧羊犬引开。蒙古牧羊犬对主人忠心耿耿,这是它的优点,也是它的弱项。我可以先在寺庙外挖好陷阱,等着它们,然后将它们引入陷阱中,这样就可以大胆偷窃。” 老同说:“对呀,蒙古牧羊犬只是,再聪明的,也不是人的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2 我说:“寺庙中有喇嘛看守,也不要紧。我可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偷窃。可是,那三把铜锁我没有办法。” 老同说:“我可以教给你开锁的办法。任何一把锁子,都是人制造的;凡是人制造的东西,都有破解的方法。” 老同说完后,就让我搀扶着来到铁栅栏门后,他一手托着锁子,一手向我比划着,他说:“锁子就像一座城堡,城堡最薄弱的环节是在城门,锁子最薄弱的环节就在钥匙插孔。攻打城堡,总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城门;要打开锁子,只能从钥匙插孔这里想办法。一般的锁子都会有钥匙插孔。” 我说:“常言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锁子千变万化,又怎么才能打开?” 老同说:“也不尽然,有的锁子就没有钥匙,比如赤峰寺庙的那把锁子。” 老同接着说:“赤峰寺庙的地下室有三道门,每道门上的锁子都不一样。第一道门用的是无钥匙锁,第二道门用的是暗门锁,第三道门用的是密码锁。三道锁的秘密,除了寺庙住持之外,就只有我知道了。” 我很好奇,这个老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怎么会知道寺庙里的秘密。寺庙的地下室外人肯定不能进入,而外人更不知道锁子的秘密,我想询问他,但是多长了一个心眼,我感觉老同实在太神秘了,他一直在痛骂公门中人,显然不是公门中人;他对江湖黑话一窍不通,显然也不是江湖中人。不是公门中人,也不是江湖中人,那么就是平常百姓了,可是平常百姓又怎么会开锁,怎么会知道草原上那么多的事情。 老同接着说:“你进入了赤峰寺庙后,走到后殿,后殿供奉着一尊大黑天神,神龛下有一块木板,揭开木板,就进入了地下室……” 我问:“什么是大黑天神?” 老同说:“大黑天神就是婆罗门教湿婆的化身,三头六臂,面目狰狞,它是佛教中的护法神,也是婆罗门教中的医神。” 我点点头。 老同接着说:“地下室的第一道门,用的是无钥匙锁。它没有钥匙,也不用钥匙开启。要开启它,只有一个方法,用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握住锁壳,用左手的这三根手指握住锁梁,锁壳和锁梁轻轻挤压,又轻轻抽开,掌握好支点和着力点,就能够用巧劲开启它……” 老同正说着,突然院子里传来了呼喝声,一道黑影像闪电一样从铁栅栏门外闪过,接着,听到了两声枪响,和追击的迟钝的脚步声。开枪的是监狱的看守,仅仅听他们的脚步声,就知道他们是无法追赶上前面那个人的。 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前次夜晚看到的那些人中的一个?还是被关在监狱中的越狱者?这个人身手不凡,显然是江湖中人。 两声枪响引来了监狱里很大的骚动,我听见几乎每间牢房里都有了声音,喊叫声、说话声、起身声、询问声……响成一片,几支火把走进了监狱里,一群看守挥舞着刀枪,气势汹汹地喝令:“闭嘴,闭嘴。” 过了好久,牢房外才静息了,看守们也离开了。 老同又接过刚才的话题说:“第一道门锁是无钥匙锁,第二道门锁是暗门锁。” 我问:“什么叫暗门锁?” 老同说:“暗门锁比一般的锁子更进一步,它的锁孔藏在机关里面。一把暗门锁,不懂的人拿起来查看,怎么也找不到锁孔的,而懂得其中敲门的人,却会轻易打开。赤峰寺庙的这把暗门锁,锁梁上雕刻有一把辟邪剑,只要你按住剑柄,锁子底部的铜片就会移开,露出锁孔。这样,暗门锁就变成了普通的一把锁。” 我问:“就算普通的一把锁,我也没法打开。” 老同说:“像牢房这把锁子,就属于最普通的锁子,只需要找到一根铁丝,铁丝一端弯成弧形,倾斜着将铁丝伸进锁孔,然后试探着一挑一勾,再一拉,就会打开锁子。” 老同从他的鞋底取出了那根铁丝,用手指扭一扭,交到我手中,我看到前端确实有了弧形,像汤匙的样子。我把前端伸进铁锁中,满心以为很快就能够将铁锁打开,可是,无论我怎么勾拉,锁子都不能打开。 老同接过铁丝,手腕一抖,锁子就打开了,他说:“打开锁子需要技巧,你的手指要能够通过铁丝感触到前端的细微变化,当铁丝的弧形顶端抵住锁簧的时候,会有轻微的震动,这时候再拉,锁子就会打开。” 我问:“第一道锁是无钥匙锁,第二道锁是暗门锁,第三道锁是密码锁,什么是密码锁?” 老同说:“密码锁是一种横式圆柱形状的锁子,在圆形柱芯上排列着五个拨轮,轮子都能转动,每个轮子上刻着四个汉字,一共是二十个汉字,当左右五个汉字能够组成一句密码后,锁子就会打开。” 我问:“要组成什么密码?” 老同说:“每一个密码锁的密码都不一样,密码一般上都是一些是是而非的诗句,这把密码锁的密码是‘火汤自摧折’。” 我说:“火汤自摧折,这是来源于《大悲咒》中的一首诗句啊,不同的是将两句诗合为一体。原文是这样的: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枯竭。” 老同说:“是的,空门中人能够猜对《大悲咒》,但是猜不对‘火汤自摧折’。至于尘世的人,更不知道《大悲咒》为何意。咦,你怎么会知道《大悲咒》?” 我说:“我当过和尚。” 我想着老同会继续追问我和尚的事情,可是他没有追问,他说:“三把锁子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好好揣摩,争取早日把铜盔取出。我也会帮你找到大钻石。” 我点点头。 老同又说:“你只能晚上出去,赶天亮回来。早晨放风的时候,会清点人数,开饭的时候,还会清点人数。” 我说:“我会的。” 天亮了,院子里响起了看守的吆喝声,我说:“我今晚就出去,先查看地形。” 老同说:“我晚上会开锁,放你走。” 监狱每天放风一次,吃饭两顿。放风的时候,所有人来到院子里透口气;吃饭的时候,那种发霉的大米熬成的稀粥,透过铁栅栏门递进去,我们就在散发着尿臭味屎臭味的霉味的牢房里吃饭。几年前,我看了美国电视剧《越狱》和美国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和我们蹲过的监狱比起来,美国的监狱就是天堂。 终于熬到了夜晚,老同打开锁子,我来到监狱的院子里。 监狱靠墙的地方,有一棵大树,我三下两下攀上了树枝,看到院子里没有动静,就沿着树枝走到了房顶上。我满心以为,从房顶溜下去,就会是监狱外面,然而我没想到,这些房子下面,是看守居住的地方。我看到一个个看守穿梭来往,我伏在房顶上,不敢发出任何响声。 也不知道等候了多久,那些看守居住的房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我把住房檐前突出的椽头,身体悬空,轻轻地跳到了看守居住的小院子里。 看守的小院里有一扇门,可是那天晚上门没有关,可能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从他们的院子里逃走。 我打开那扇门,来到了院子外,看着洒落一地的月光,感觉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自由的气息多么清香。 监狱之外,就是草原。月光下的草原,草梢浮动,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在草原上尽情地打滚,滚出了好远,惊起了一只不知名的小动物,尖叫着逃出了很远。 再也没有比自由更珍贵的了。 后来,我滚累了,就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赤峰寺庙在哪里,我忘记了问老同。反正我今晚也不一定就要去赤峰寺庙,我先到处走走再说。 走出了大约十多里,我看到了一片蒙古包,蒙古包里一片宁静,蒙古包外有一间马房,我钻了进去,听见了马匹喷着响鼻的声音。这间马房里喂养着马匹。连着几天夜晚听老同讲那些故事,让我非常困乏,今晚先在这间毡房里睡一觉。 我摸到一堆草料,把荒草铺在身下,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曚昽中,我听见马房里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会不会是主人来到马房添加草料了,我突然睡意全无,轻手轻脚坐起来。然而,由于身下是干枯的荒草,还是发出了声音。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马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偶尔,只有马匹的响鼻声湿漉漉地响起。我知道对方就在黑暗的马房里,对方也知道我在黑暗的马房里。我在揣摩着对方,对方也在揣摩着我,我们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发出声响。 时间似乎凝固了,空气紧张得划根火材就能点燃。 后来,对方先忍不住了,我听见他轻手轻脚地向门外移动。我判断出他不是主人,如果是主人,肯定早就喊叫了。他可能是一名盗马贼。 我出声试探道:“是不是吃隔念的?” 对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说:“原来是排琴。” 我问他是不是江湖中人,他说原来是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3 突然,蒙古包里传出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那是毡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我们吓得钻出马房,一溜烟地逃远了。回头望去,看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手擎着马灯,一手拿着铁叉,从蒙古包里钻了出来。 摆脱了危险后,我们站在草原上,我问:“你从哪里来的?” 他说:“从承德来的,你呢?怎么称呼?” 我说:“我从大同来,叫呆狗。” 他说:“我叫原木。” 呆狗,原木,两个名字听起来都呆头呆脑,呆若木鸡。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问:“你去马房里干什么?那里面有什么拿的?” 原木说:“你是山西人,显然就不懂行情了。我在草原上生活很久,知道内情。这户人家喂养的是马中,有一匹百岔铁蹄马。” 我问:“什么叫百岔铁蹄马?” 原木说:“蒙古马是世界上最好的马,这种马吃苦耐劳,奔跑疾速,聪明绝顶,大雪天,它能够刨开积雪,吃雪下的枯草;甚至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还能够吃自己的粪便充饥。成吉思汗就是依靠蒙古马,征服了世界。” 我又一次听到了成吉思汗。这个人真是很神奇,怎么在草原上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原木接着说:“蒙古马中,最名贵的有四种:阿巴嘎黑马、乌珠穆沁马、乌审马、百岔铁蹄马。前两种产于锡林郭勒,第三种产于鄂尔多斯,第四种产于赤峰,就是这里。其中,第四种百岔铁蹄马最为名贵,当年是成吉思汗禁卫军的专用马。这种马的马蹄坚硬厚实,不需要挂蹄铁,而且行走高山峡谷和乱石堆中,异常平稳,所以就叫百岔铁蹄马。” 真想不到,蒙古马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我好奇地问:“你怎么对蒙古马这么精通?” 原木说:“我是盗马贼。只偷马,别的不偷。” 我想起了当初虎爪师父告诉我的,江湖上有一种窃贼,专偷一样东西,这类贼一般手艺都不高,也偷取的是比较好偷的东西。江湖上把这类贼叫做杂贼。 有的杂贼专门偷鸡,穿着大衣,在村外行走,看到有鸡觅食,就把浸泡了酒的米粒洒在地上,鸡吃了后,就会醉倒,这种贼将鸡揣在大衣里面的裤袋上。有的贼可以连偷七八只鸡。江湖上把这种贼叫做采毛桃。 有的杂贼专门偷田地里成熟的庄稼,江湖上叫做拾帐头。 有的杂贼假扮成乞丐,走进人家屋里见啥偷啥,江湖上叫做拾垃圾。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放在屋后的马桶,马桶是南方人的叫法,北方人叫尿壶,江湖上叫拾臭猪头。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晾晒在屋外的衣服,江湖上叫做飘白纸。 有的杂贼专门在闹市区偷取妇女身上的金银首饰,江湖上叫做采樱桃。 有的杂贼专门偷偷人家放在门外的大小木盆,江湖上叫做捞月亮。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泡在门外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衣服,江湖上叫做采荷花。 这种杂贼属于江湖中最低等的贼,被江湖中人看不起。人群中最低等的是乞丐,贼群中最低等的是杂贼。江湖中,把这些杂贼统一称作黑幺。 除了偷这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外,杂贼还偷家畜。 有的潜入羊圈里,手中蘸着蜂蜜,伸进头羊的嘴里,头羊舔到甜味,就会跟着他走出,头羊一走出,别的羊也会跟着走出。就这样,偷羊贼领着一群羊离开了羊圈。头羊最好认了,个头大,羊角长的,一定就是头羊。 有的钻进牛圈里,把豌豆等饲料送进牛嘴里,趁机解开牛缰绳,将牛牵出来。牛行走缓慢,偷牛贼担心会被主人追赶,就用棍子戳牛,牛就会跑起来。乡间的偷牛贼,都是这样偷的。 偷猪贼跳入猪圈,让猪吞食用酒泡过的食物,猪很快就酩酊大醉,如果是小猪,偷猪贼就用衣服盖住猪,背在肩膀上;如果是大猪,偷猪贼就把猪抬上架子车,用被子盖上。如果路上遇到有人询问,就说是拉着病人。 偷马贼钻入马厩,用手指给我挠痒,让马变得驯服,然后用棉絮包住马蹄,牵马离开。一出马厩,偷马贼就飞身上马,打马狂奔。偷马贼不但要熟悉马的习性,还要有好的骑术。 原木是个偷马贼,所以他对蒙古马很了解。 在盗贼行业里,原木属于最低等的杂贼,这种贼无门无派,如同孤魂野鬼一样,只在夜晚游荡,他们一般单独行动,也有的群体出动。群体中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杂贼。在盗贼行业里,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不屑于与杂贼来往。杂贼也只配与杂贼来往,结为帮派,互相照应,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不笑话谁黑。这种贼到现在还有,一般出现在农村和郊区,以偷家畜为主。 偷窃是个技术工种,杂贼是最没有技术的那类人,所以,他们的地位最低。 盗贼里级别最高的是大瓢把子,江湖上还叫做大发家。大瓢把子雄踞一方,手下喽啰众多,各管一方。大瓢把子并不从事具体的偷窃,他对外是以成功人士的面目示人,有的把自己打扮成乡绅,有的把自己打扮成商人,大瓢把子关系网稠密,黑白两道通吃,每一个城市,白天是市长的天下,夜晚就是大瓢把子的天下,大瓢把子一呼百应,畅通无阻,没有他办不动的事情。每一个贼要能够成为大瓢把子,非得经过千锤百炼,非得有几手绝活不可。盗窃行当靠的不是世袭,靠的是技术。盗窃行当给每个贼都提供了公平竞争的平台,它的机会是均等的,气氛是民主的,竞争是激烈的,成就是显著的,它的机制是深入贼心的,为广大所心悦诚服的。 虎爪就是晋北的大瓢把子,我是虎爪的关门弟子,借助着师父的名号,我在江湖上也辈分很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从来都有长幼尊卑之分,而无论从事什么行业的人,也有长幼尊卑之分。 我对原木说起了自己在偷窃行当的辉煌经历,说起了自己在常家大院踩点和做眼线的峥嵘岁月,原木将信将疑,他问:“就你?那你怎么会独自一个人睡在人家的马房里?” 我知道杂贼原木瞧不起我,要让我折服于我,必须做出让他敬佩的事情。 我问:“赤峰县城,谁家最有钱?” 原木说:“城东的周大善人家最有钱,他是前清武举,会拳脚功夫,没人敢去他家偷窃。” 我说:“你现在就带我去周大善人家,我赶在天亮前给你取回他家一件值钱物件。” 原木说:“如果你真能够办到,我就拜你为师。” 我说:“我俩年龄相当,我也不会做你师父,只要你能够帮忙给我打听两个人就行。” 原木说:“这没有什么说的。” 原木带着我行走了半个时辰,走到了县城周大善人家。赤峰在塞外,塞外的县城和关内的县城不一样。关内的县城一般都有城墙和城门,而塞外的县城没有城墙,也就没有城门。在一排房屋中,有一间巍峨高大,门楼气派,那就是周大善人家。 我围着周大善人家转了一圈,试试他家的门槛,门槛板无法别开,这种大门的特点是,夜晚关门时,先插上门槛板,然后关闭大门,厚厚的门扇就顶在了门槛板上方,门槛板便无法别开。门楼边有流水道,这是为了排泄院内的积水,流水道与院内相连,但是非常狭窄,不能钻进去。要进入周大善人家,只能翻墙进入,或者在墙壁上挖洞进入。 盗贼行业里,对翻墙进入和挖洞进入都有讲究,前者叫着钻天贼,后者叫做入地贼。江湖上有口诀:“大路朝两边,各走一条线。”钻天的不能入地,入地的不能钻天。我是大瓢把子虎爪的关门弟子,自然选择钻天,不屑于入地。江湖上还有口诀:“鹰飞高天,蛇入地穴。”钻天的瞧不起入地的,入地的也没有能力钻天。钻天是一门高超手艺,不是谁都能够钻天的,没有经常长期刻苦训练,没有掌握一点轻功,就甭想钻天。 周大善人家的院墙足有四五米高,我让原木蹲在院墙下,告诉他等我踩上他的肩膀,他就站起身来。然后,我退后十几米,突然发力奔跑,等到踩上了原木的肩膀时,我蹲下身去。原木站起身来,借助着他起身的力量,我双脚用力,跳起身来,一只手勾着了墙头,然后,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爬上了墙头。 这种依靠人梯攀援院墙的方式,是当初训练的课程之一,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刚才因为用力过猛,被看守打过的伤痕,这会儿火辣辣疼痛,估计是刚长好的伤疤又撕开了。 我的身体紧贴着墙头,查看院子里的动静。周大善人家的院子里没有什么异常,倒是院墙外有了异常。我看到月光下的原木,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扔进了院子里。院子里一片寂静,毫无声响。我翻过院墙,滑进了院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罗布泊探险之旅-104 我蹲在院墙下,等候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异常情况,这才慢慢起身,挪到了院门后,拔掉插销,抽开门闩,拉开大门。原木轻悄悄地走进来,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你真行,今天兄弟我算是开了眼界。” 我悄声说:“这算什么?你接着再看。” 我把大门虚掩上,然后走到了院子里。窃贼翻墙进入院子,首先要虚掩大门,以备紧要关头能够脱身逃走。这是窃贼行当的必修课。我在前面介绍窃贼的时候,也写过这一点。 周大善人家后院有一间大房,大房门窗紧闭,无法进入,他家的重要东西,估计也都藏在这间大房里。而周大善人一家,估计也住在这件大房里。 要进入这间大房,还是采用钻天的方式。 大房后有一棵树,树身高大,树冠浓密。大房边是杂物间,里面放着各种农具。我在杂物间找到一节长绳,一根木棍,把木棍和长绳缠在腰间,然后纵身爬上大树,走上了大房房顶。 房顶上有烟囱。我把长绳系在木棍中间,然后把木棍架在烟囱口,钻进了烟囱。烟囱很狭窄,刚刚能够容我钻进去。要从烟囱溜进房间,是不需要绳索的。绳索的作用是,万一被房中主人发现,我不能从房中逃走,可以攀着绳索,又爬到房顶上。绳索能够带出一条生路。 烟囱里浓浓的糊味,让我差点打了几个喷嚏。如果打出喷嚏,可能就会坏事。因为烟囱与炕洞相连,炕洞又与房间相连,喷嚏声回声响亮,一定会被房间里的主人听见。 还好,我捏着鼻子,把喷嚏声生生吞了回去。 顺着烟囱,爬到了炕洞里,炕洞的出口,有一扇炕洞门,炕洞门用木板做成,可以从外面抽出,也可以从里面抽取。我从身上取出老同给我的铁丝,他让我用铁丝开锁子的,现在铁丝派上了用场。我把铁丝从炕洞门与炕洞的缝隙中传过去,然后慢慢向回拉,炕洞门就慢慢倒向了炕洞里。 炕洞门有把手,把守在外面,里面是没有把手的。如果把炕洞门向外推,会掉在地上,惊醒睡梦中的主人。 抽取了炕洞门后,我从炕洞里钻出来。一缕月光从窗缝照进来,我看到土炕上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得正香。 我爬在土炕下,借助着月光照进的微弱的光线,查看房间里的情况,看到地上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簪子、镯子、耳环、项链等等一大堆东西,显然是炕上那个女人临睡前放在这里的。我从炕边抓起一件衣服,盖在这一堆首饰上,然后包起来,打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原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我把这一堆首饰交给原木,让他从大门出去,然后我关上院门,插上插销,找到一根木椽,爬上院墙,落在院墙外。 做贼,是要讲职业道德的,偷完东西后,要关闭门窗,不能让人家再次失窃,或者遇到什么意外。 我们走出赤峰县城,原木对我佩服有加,他说:“哥呀,兄弟今天才看到什么叫上手把子。” 我压抑着心中的得意说:“这不算什么。” 对我们来说,这点雕虫小技确实不算什么。当初在大同训练的时候,我们不知道钻进过多少烟囱。当初训练的时候,还有一项内容,就是把竹席卷成果盘粗细,靠墙树立,我们紧跑几步,走上墙壁,然后跳入竹席,竹席要纹丝不动。钻竹席比钻烟囱的难度要大得多,而我们照样都通过了。 原木说:“我以前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偷首饰,每次也只能偷一种。而你今天举手之间,就偷了全套的,这副行头都是纯金的,要卖一大笔钱。” 我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小毛贼,偷走金簪子的叫闩,偷走金戒指的叫捋手环,偷走金耳环的叫扯蓬,偷走金项链的叫念佛球,偷走钱夹子的叫皮子,偷走金镶钻的叫加酒花。他们一出手,只能偷一样,如果想要偷全套的,就只能像我这样。” 原木敬佩地点头不已,我对他说:“天亮后,你把这些东西拿到别处卖了,给我们做盘缠用。兄弟做生意,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原木问:“要不要保存三天。” 我说:“我们都是串子客,不留,卖光。”串子客是江湖黑话,就是流窜作案,这类案件,都是悬案,没法破。 原木们:“哥,你让兄弟打听哪两个人?” 我说:“这两个人对兄弟都很紧要,一个是兄弟的老婆,被官府抓了,你打听关在哪里;一个是兄弟的师祖,是个老乞丐,晋北人,一条腿瘸了。” 原木说:“哥,你今晚就等兄弟的消息。” 天快亮的时候,我回到了监狱外,那时候的监狱只有高墙,没有电网。监狱的高墙,比周大善人家的院墙高不了多少,我从附近人家偷了一把镰刀,在墙壁上挖了几个洞,靠着这几个洞,双手双脚交替攀援,上了高墙。 我来到牢房门外,看到没有可疑的迹象,就掏出铁丝,鼓捣铁锁,可是,无论我怎么鼓捣,铁锁都没有打开。无奈之下,我只好轻轻敲敲生锈的铁栅栏门,老同起身了,他从我手中接过铁丝,一挑一勾,铁锁就打开了。 老同说:“给你说了几次了,铁丝的一端要与锁簧相触,才能打开,你怎么这么笨。” 老同责怪完后,才问我:“赤峰寺庙找到了?情况怎么样?” 我说:“你没有告诉我寺庙在哪里,我找了一晚,也没有找到。” 老同:“你可真是又呆又蠢,白白浪费一晚时光。我没告诉你,你就不会问别人。你的鼻子下不是路?出了监狱一直向北走,就能够找到寺庙。” 我心想,我没有找到赤峰寺庙,但我找到更要紧的人。我偷着乐呢。在我心中,什么铜盔,什么成吉思汗,什么神圣的使命,都不算什么。我最关心的是燕子和老乞丐。 我拿定主意,只要找到燕子和老乞丐的下落,我马上远走高飞。老同一直想利用我给他偷铜盔,岂不知道我也一直在利用他。铜盔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大钻石,我相信这个老同是吹牛,他凭什么能够帮我找到大钻石?只要能够找到燕子和老乞丐,就不愁找不到大钻石。 老同总以为我很笨,其实我一点也不笨,我是大智若愚,我是守愚藏拙。 一夜没睡,我很困,很快就在老同的唠叨身中睡着了。 天黑后,我又出去了。这次,我没有再沿着昨晚的路径走,那条路太危险。我从草丛中找到凌晨藏好的镰刀,在僻静处的高墙上挖了几个洞,很快翻出了监狱。 在凌晨分手的地方,我见到了原木。这是一条小路,路边有一间废弃的小木屋,我们走进了小木屋里。 原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票子,说这是卖首饰的钱。他拿出钱要给我,我说:“你保管着,我需要的时候再向你要。” 我又问:“我老婆和师祖有消息吗?” 原木说:“赤峰有一座女子监狱,里面只关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我们这一行的。我中午去探监,向她打听这几天有没有进来过陌生女人。她说,几天前,来了一个女子,高大漂亮,但是,她只在监狱里呆了一天,就越狱逃跑了。她说话口音是山西一带的,会不会就是嫂子?” 我说:“按照这个说法,应该就是的。可是,她是怎么越狱出去的?” 原木说:“她是白天放风的时候,翻墙逃出的。这个同伙说嫂子身手非常好,一丈高的厕所墙壁,一跃而上,然后把用撕碎衣服做成的绳子,吊在树杈上,像荡秋千一样,荡出了女子监狱。等到看守发现的时候,嫂子已经跳到了监狱外面。” 我心中一阵轻松,这个人一定就是燕子,那身手,那口音,那身材,绝对是燕子。可是,燕子逃出女子监狱后,她去了哪里? 我突然想起有一天晚上,有一个人影在男子监狱外一晃而过,还引来了两声枪响,这个人影是谁?会不会就是燕子? 我相信燕子肯定就在赤峰,她绝不会走远,她知道我还被关在监狱里。 我问原木:“师祖老乞丐有下落吗?” 原木说:“听本地丐帮的朋友说,前年,赤峰来过一个老乞丐,和你说的样子不离十,跛了一条腿,但是身手很好,能跑能跳,当地丐帮帮主出面接待老乞丐,在赤峰最好的酒楼里。按照丐帮的规程,只有外地帮主前来,本地帮主才会出面。所以,我推想,老乞丐肯定是什么地方的丐帮帮主。” 我问:“什么地方的?” 原木说:“时间长了,丐帮的朋友都忘记了,而帮主去年又遭遇横祸身亡。草原地方大了,从东往西走,足有几千里。我再给哥打听。”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唿哨,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异常刺耳和嘹亮。我知道这是江湖帮派进行联络的信号,就赶紧拉着原木,走出小木屋,爬在木屋后草丛中。 草丛很旺,我们爬在地上,全身都被遮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5 过了一会儿,从左面走来了两个人影,右面也走来了两个人影。他们在木屋前汇合,然后一起走进了木屋里。 他们先是寒暄几句,然后,我就听到他们说起了铜盔。一个问铜盔有下落了吗?一个说,在治把手中。 治把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和尚。 不是江湖中人的老同想要得到铜盔,是江湖中人的这些人也想得到铜盔。铜盔难道就这么重要?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得到?铜盔难道真的就能够号令百万蒙古人? 看来,还真的需要去寺庙一趟,别被旁人抢了先。 不过,铜盔取到手,就是我的,我才不会给老同。 那四个人说完了铜盔后,就开始说起了一路上的见闻,有的说胡子,有的说库果,有的说空心果,他们边说边哈哈大笑。草原辽阔无比,一望无际,几十里也没有人烟,所以在这个月光朗照的夜晚,在这片寂静的草原上,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交谈。 胡子是土匪,库果是,空心果是,这些都是江湖黑话。 我想着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然而谁知道他们竟然在里面吃喝起来,他们吃喝的声音很响,就像狗舔食一样。听到这种吃喝的声音,我突然感到极度饥饿,肠胃在一阵阵痉挛,这些天在监狱里一直没有吃饱饭。 我悄声问原木:“他们在里面吃什么?怎么大的声音。” 原木说:“这个小木屋是为赶路人准备的,里面放着干粮和水,还有马,赶路的人饿了渴了,就走进去吃吃喝喝,想放钱的,放两个零钱;不想放钱的,拍拍屁股走人。在草原上,每隔几十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小木屋。” 我问:“这些东西是谁放进去的?” 原木说:“是附近的牧民放进去的,小木屋里有一个箱子,这些东西都放在巷子里,箱子没有加锁,谁都可以打开,只是为了防备沙鼠狐狸这些小动物偷吃。” 听到说每个小木屋里都有食物,我的肠胃更难受了,我说:“你咋不早点说,我这几天都饿坏了。” 原木说:“哥呀,我没有想到你饿着肚子。啊呀,等他们走了,我们进去吃。” 可是,那四个人一直不走,他们吃喝完毕后,谈兴正浓,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地聊着,完全不顾旁边还有饿着肚子的我。 突然,我看到远处地平线边,走来了三个人,明亮的月光下,他们的身影清晰可见。 那四个江湖中人显然也发现了远处走来的人影,他们猫着腰走出了小木屋,来到小木屋后躲藏。三个人都藏在了我们的前面,最后一个人走得更远,踩着了原木的脚。 原木轻轻叫了一声,那人一个飞跃,像只老鹰一样扑在地上,手指已经扣住了原木的脖子,显然是个会家子。 我担心那个人加害原木,赶紧说:“上排琴,上排琴。” 那个人说:“哦,是老海,躲这里干什么?” 上排琴的意思是大哥,老海是江湖中人,都是江湖黑话。 那三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我对这个人说:“都是自家兄弟,一会再相认。” 那人的手指离开了原木的喉咙,他相信了我的话。 那三个人走进了小木屋,他们同样没有想到草丛中埋伏着人。他们在小木屋里大吃大喝,同样不考虑我的感受。尽管危险就在几步之遥,可是我心中想着的是:千万别把食物吃完了,给我留着点。 小木屋里吧唧吧唧的声音停止后,有一个声音传过来:“本田君有消息吗?”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像嘴巴里噙着一粒热枣。 另一个声音说:“还没有查到消息,本田君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赤峰。”这个声音很顺溜,字正腔圆。 又一个怪怪的声音响起来:“本田君不会自己离开赤峰的,他事情还没了结。”这个人的声音很响,像金属在撞响。 字正腔圆的声音又说:“我派人查找了赤峰所有的地方,只要本田君可能去的地方,我们都查找了,但还是没有下落。” 金属的声音在说:“本田君要离开,一定会告诉我们。” 字正腔圆的声音说:“本田君的线索,在寺庙断了,会不会是寺庙里的秃驴加害了本田君?” 噙着热枣的声音说:“寺庙里的秃驴,都是朽木,即使本田君遇到危险,他们也不能加害。” 金属的声音问:“铜盔有下落了吗?” 听到他们说起铜盔,我下意识身体哆嗦了一下,扭头看到身边那个人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要说到我们都最关心的话题了。 字正腔圆的声音说:“找不到本田君,铜盔就没有下落。” 噙着热枣的声音说:“先不管本田君,先赶快找到铜盔。” 字正腔圆的声音答应了。 我正专心听着,突然有一个人从小木屋里走出来,径直来到小木屋后,解开裤袋,突然,我听见他大喊一声,退后几步站定,小木屋里的另外两个人也跑了出来。 三个人站成了一排。我们也站了起来,前面三个,后面三个。六个人对三个人,我想我们肯定稳操胜券。 站在原木身边的那个人喊:“并肩子,上。” 解开裤袋的那个人系好裤袋,走前一步,我们这边也有一个人走前一步,可是,双方刚一交手,我们这边的人就倒了下去。那个人出手极为狠辣,一出手就是杀招,我们这边的那个人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看,形势不妙,赶紧拉着原木转身就跑。跑出没有多远,听到后面接连不断传来了惨叫声。 这三个人是干什么的,武功如此之高。偷窃行当里的人,只要不是原木这样不上档次的杂贼,都有点武功基础,可是,他们怎么就在这三个人手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和原木跑出了好远,跑得气喘吁吁,最后终于跑不动了,躺在地上,看到身后没有人追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木问:“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我说:“先来的四个是江湖中人,后来的三个不清楚,但看他们的招式太狠毒了,一招就要人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尽管现在脱离了危险,但是说起刚才那一幕,我还是心有余悸。我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三个高手? 先前的四个人说起铜盔,后面的三个人也说起铜盔,铜盔到底有什么秘密,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我对原木说:“我们去寺庙看看吧。” 原木在前带路,我在后面跟随,走出了十多里,我就走不动了,看到前面有一座蒙古包,有蒙古包的地方,就有人居住,我摸了进去,看到桌案上放着一大块煮熟的羊肉。我揣着羊肉,钻出蒙古包,吃得痛快淋漓。 羊肉吃完了,我身体的力量也恢复了。此后,一路都走得轻松。大约走了七八里路,看到一道平缓的山坡,山坡上有房子,房子里隐隐透出灯光。 原木说:“那就是寺庙。” 我们藏在山下的草丛中,仔细观察四周,看到没有什么危险,才沿着山坡,拾级而上。寺庙的庙宇极为高大,檐角吊着铜铃,风吹铜铃,声音叮当。我想去了小时候在私塾学堂里学到的一首绕口令:“东洞庭,西洞庭,洞庭山上一条藤,藤条顶上挂铜铃,风吹藤动铜铃响,风停藤定铜铃静。”这首绕口令我说得最顺口了,先生说我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先生他知道我现在做了一名窃贼吗?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不可预测的。 寺庙的墙壁很高大,比周大善人家的院墙还要高大,不过,这难不倒我,寺庙的大门上盖着门楼,门楼前有两根砖砌的立柱,我双腿一夹,一爬一窜,就上到了门楼顶。我在门楼上爬稳了,刚想查看寺庙里的情况,突然看到寺庙的院子里窜出了两头猛兽,身体高大,满身鬃毛,吼声低沉。她们扑到了门楼下,挣扎着想要窜上来,它们的前爪划得砖墙刺啦啦作响。我吓坏了,赶紧离开门楼顶,顺着柱子溜到了寺庙外。 那两条猛兽,肯定就是两头蒙古牧羊犬。 寺庙里不敢进去,我就和原木在寺庙周围踅摸,突然,在砖墙的拐角处,我看到离地两米的地方,一块砖上刻着一个狼头的标记。 这是某一个帮派留下的记号。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某一个帮派光临了这里,是那四个人留下的,还是那三个人留下的,或者是另外的人留下的,我不得而知。 我问原木:“知道这是哪一派的标记吗?” 原木摇摇头。 也许这个狼头是外地帮派留下的,也许是本地帮派留下的,作为杂贼的原木不知道,是不奇怪的。杂贼是没有资格进入当地帮派圈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6 黎明时分,我又回到了牢房里。 老同问起我这晚的经历,我就原原本本把在小木屋后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还说了在寺庙门外见到的那个狼头标记。 我问:“你知道那个狼头标记是哪一个帮派的?” 老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你确定他们说的是本田君,而不是别人。” 我说:“我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们说的确实是本田君,他们三人中,有两个人说话不顺溜。他们是什么人?” 老同没有接过我的话,而是说:“今晚你早点出去,去往县城,县城十字口有一家药材店,你敲门,敲门声音是三紧三慢,有人开门的时候,你就问‘收不收远志?’对方说收,你继续问‘收不收柴胡?’对方就会让你进门。” 我点点头。 老同说:“记住,敲门声三紧三慢,开门后,先问远志,后问柴胡。” 我说:“知道了。” 白天,我除了吃饭放风,其余时间都在睡觉。夜晚,天刚刚黑下来,我就溜出了监狱,直奔县城。 县城距离监狱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在县城十字路口,我找到了那家药材店,然后,按照三快三慢的节奏敲门,敲了很久,没人开门。 我加大声音继续敲门,发声询问:“有人没有?”突然,旁边店铺的二楼上有人高喊:“半夜三更,叫魂哩,还让不让人睡觉?”然后,一盆热腾腾的尿液兜头浇了下来。 我满身都是又臊又臭的尿味,可是不敢大声叫骂,我担心事态扩大了,会引来巡夜的人。巡夜的人要是抓住我,知道我是越狱出来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二楼的人看到尿液泼在我的身上,我也不敢发作,就很满意地回到房间。我在赤峰县城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着,像一只流浪的无家可归的狗。夜风从街道上吹过去,呜呜作响,似乎有无数的冤魂在衔枚疾走,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在大街上游荡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十字路口,我想知道这家药材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从后院翻墙进去,看到所有的房间都大门洞开,里面空无一人,连药材也没有了。 药材店居然会关门停业,这是一件很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那时候的药材店都是独门生意,全县城一般也只有一家,一些大的县城也才有两家。药材店相当于现在的医院,既卖药,又治病。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谁能离开药材店? 药材店关门停业,一定是突遭什么变故。 我想问一问别人,可是满大街一个人也没有。想问一问邻居,更不可能,那家伙把一盆热腾腾的尿液都泼在了我的头上,他可能和这家药材店有矛盾,便发泄在我身上。他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的。 我决定报复这个给我身上泼尿的人。 我沿着墙壁,攀上了二层木楼,来到了那个人所住房间的窗外,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我没有想到,里面居然响起了女人的声,和男人像猪一样的喘息声。 这对狗男女,老子受尽煎熬,你们居然在里面快活,我心中涌起了强烈的醋意。 声结束了,喘息声也结束了,里面传来了说话声。男人问女人:“你男人什么时候回家?”女人说:“还需要三四天。”男人说:“你男人回来了,你就在窗台上放盆花,我就不叫你过来了。” 怪不得那个男人刚才把一盆尿液泼在我的头上,原来他担心我的敲门声和叫喊声把街坊邻居都招来了。最害怕被人知道,我现在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悄悄退到院子里,找到一根绳索,又悄悄来到那间房屋门外,用绳索把两个门环绑在一起,这样他们就逃不出去。门环相撞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很响,房间里的那对狗男女停止了交谈,短暂的沉默过后,男子在里面问:“谁?干什么?” 我不吭声,将门环绑好后,就离开了。 我回到院子,把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都堆在了那户人家的门口。楼上的那个男人隔着门缝看到这一切,他知道了我想干什么,便低声哀求着:“哥哥,有话好说,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不吭声,从他家灶房里取出火柴,点燃了门口的柴堆。熊熊的火焰燃烧起来,照亮了半条街道。我仰起头来高声喊道:“救火啊,救火啊。” 远处,响起了巡夜人咣咣咣的锣声,我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看会有谁最先跑过来救火,我就告诉他楼上有人,赶紧救人。 熊熊的火焰照耀着对面的墙壁,我突然在墙壁上看到了一只燕子的标记。 我惊讶万分,扑上去仔细辨认,那确确实实是一只燕子的标记。 火焰哔哔啵啵燃烧着,越烧越旺,后来,烧成了冲天大火。街道上开始有了救火的人群,有的提着水桶,有的端着水盆,我悄悄离开了现场。 走出了不远,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看到我,向我举起手臂,打着招呼,我一看,是原木。那场大火也把原木吸引过来了。 我问:“你怎么没有睡觉?” 原木说:“好多年了,我都是昼伏夜出,干我们这行的,就这种生活习惯。” 我心想,原来天下的贼,都是这副德行。 原木凑近了我,又下意识地离开了,他捏了捏鼻子,我知道他肯定闻到了我身上的尿骚味。 我说:“我看到我媳妇留下的标记了。” 原木问:“在哪里?” 我说:“在十字路口。” 原木说:“我们在这里等一等,那边着火,兴许嫂子也会出来救火。” 我们在黑暗中等候了好长时间,看到那边的火焰扑灭了,又看到有一男一女被人从楼上轰下来了,人群里有了骂声。原木眼睛闪闪发光,他说:“啊呀,是一对野鸳鸯。” 我说:“那把火是我放的,目的就是让人们捉住这一对野鸳鸯。我刚才从那家楼下经过,被那男人泼了一身尿水。” 原木说:“哥呀,你这招真是精妙绝伦。哦,给你泼尿水了,那他真是自讨苦吃。” 人群慢慢散开了,巡夜打更的人也敲着梆子离开了,可是,一直没有看到燕子的身影。她在县城留下了标记,就说明她在县城,那么她在县城,又为什么不现身?县城只有这么大,一场大火就能够照耀全县。按说,燕子应该现身啊,她应该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每个行走江湖的人,都必须保持敏锐的感觉。 燕子不现身,说明她不在县城。可是,不在县城,她会在哪里?草原这么大,我又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原木说:“草原和关内不一样,关内找个人很难,因为人烟稠密,草原上要找个人,相对简单一些,尤其是嫂子这样的江湖中人,因为一路都有标记。” 我说:“草原这么大,那得留下多少标记啊。” 原木说:“草原上的路只有一条,沿着路一直向前走,到了岔路口,或者小木屋,就一定会有标记的。” 我说:“好吧,我们现在就上路寻找吧。” 原木说:“哥,你是不知道,草原和关内不一样,走上几十里几百里没有人烟,是经常的事儿,要在草原上行走,没有马怎么行?” 我说:“这黑灯瞎火的,到哪里找马去。” 原木说:“哥,你忘记了我是什么出身的。你等等我,我稍后就来。” 原木消失在了夜色中。时间不长,我看到有一匹马奔来了。那匹马浑身雪白,四蹄如风,只看到有马,却看不到有人。我正惊异的时候,原木哈哈一笑,从马腹边坐直了身体,然后翻滚而下。 这匹马没有鞍鞯,没有马镫,原木刚才居然骑着无鞍马,而且藏在马腹边,跑了这么长的距离。记得师父虎爪以前说过,在所有的杂贼中,技艺最高的就是盗马贼,每个盗马贼都骑术高超。 原木让我上马,可是我无法上去,因为没有马鞍,原木把马牵到了一块石头边,让我站在石头上上马,可是,我刚刚跨上马背,就从另一边滑下来了,马背光滑得像一面镜子。 后来,原木先骑在马背上,然后让我抱住他的后腰,他手抓着马鬃,白马驮着我们两个,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县城。 走了很远,我看到前面有一片树林,月光照着树林,树叶哗哗作响。有一棵大树挡住了去路,树身上赫然刻着一只燕子的标记。 燕子果然沿着这条大路离开了。 可是,她知道我还被关在县城监狱里,她怎么会独自离开呢? 我夹紧马腹,白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走了很远,前面有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 我翻身下马,走进河水中,还没有走出几步,河水就淹到了胸脯。这条河流应该很深,我不会游泳,没法通过。 燕子是涉水而过,还是沿着河岸行走?我面对茫茫的河水,一筹莫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7 远处,东方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凌晨的冷风吹过来,一望无际的草梢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天快要亮了。 我心中记挂着燕子,实在不想再回牢房去,可是又不能不回去,因为老同答应会帮我找到大钻石,让我用铜盔来交换。从这些天与老同的交往中,我感觉他真的不是一般人,他也许能够帮我找回大钻石。 大钻石,那是晋北帮用好多兄弟的性命换来的,它绝对不能丢失。 原木说:“哥,你先回去,今晚我们见面,我把嫂子的情况给你摸清楚。”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河边,回到监狱。 我骑着快马回到监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好在一贯懒散的看守们都还没有起床。我一来到牢房门前,老同就打开了铁栅栏门,他怒气冲冲责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如果被看守发现我夜晚越狱,就会拿他治罪。 我没有解释。 老同又问我和药材店接头了没有,我还没有回答,牢房外就响起了凄厉的哨音,看守在外面又喊又骂:“放风了,放风了,妈的把屎盆子都倒了。” 放风结束后,我们又回到牢房,老同又问我和药材店接头的情况,我说:“药材店搬走了,我找了一夜,也不知道搬到了哪里?” 老同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他问:“怎么会搬走呢?怎么就会搬走呢?” 那天,老同一直坐在牢房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睡觉前看到他盘着双腿坐着,睡醒后看到他还是那样坐着。药材店搬走对老同打击很大。但是,药材店是干什么的,它和老同有什么关系,老同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我知道问他,他也不会说。 我心中牵挂着燕子。我对燕子的担忧,远胜过对老同的好奇。 天黑后,老同又打开了铁栅栏门,他对我说:“赶快把铜盔拿到手,越快越好。” 我点点头,逃出了监狱。 我在县城郊外见到了原木,原木牵着一匹马,马身上搭着一串葫芦,我问他拿葫芦干什么,他说:“到河边再说。” 我们骑着一匹马,一路飞驰到了河边。从马上滚下来,原木就把马放走了。马踏着碎步,踏着一路细碎的月光,沿着河边跑远了。远处,有一颗硕大的流星,划过了天际。 原木说:“今天早晨,把你送到了监狱墙外后,我又来到了河边,查看情况。凌晨天色阴暗,看不清楚,太阳出来后,就看得一清二楚。路上有一串马蹄印,蹄印较深,步幅很大,说明马的背上驮着人,一路奔跑到河边。而在河边,有一串蹄印跑向下游,蹄印肤浅,步幅较窄,说明马的背上没有人,马是迈着碎步离开河边的。” 我觉得原木分析得很有道理。 原木接着说:“马的背上没有人,下游方向的地面上,也没有人的脚印,人去了哪里?只能是渡河过去了。嫂子会游泳吗?” 我说:“会的。” 原木又问:“嫂子会骑马吗?” 我说:“不会。” 原木说:“是了,是了,我查看马蹄印,就判断马背上不像驮一个人的样子,而且,我在河边的沙地上,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现在就能够想明白,嫂子是和另一个人骑在一匹马上,然后从这里游泳过河了。” 我心中感到有点难受,就问:“另一个人是谁?” 原木说:“从脚印看,是个女人。” 我有点宽慰了。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燕子肯定知道我在县城监狱里,她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离开县城?突然,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是不是遇到不测了? 原木把那串葫芦放在水中,让我爬上去,他说,葫芦是草原上最好的渡河工具,甚至在河套平原,牧民们也用葫芦横渡黄河。 我趴在葫芦上,用手掌划着水,葫芦慢慢漂向了对岸。原木游在葫芦的旁边。 游到了对岸后,我们把葫芦藏在草丛中,继续赶路。路途迢遥,草原无边无际,像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两片落叶,天空中的星星闪闪烁烁,似乎触手可及。一条银河横亘在半个天空中,银河里的星星密如繁花。 突然,远处传来了狼的嚎叫声。我一哆嗦,停住了脚步。 原木说:“不要紧,现在是夏季,狼的食物很多,它绝不会主动向人进攻的。” 我说:“我小时候被贩卖,就误进了狼窝,一辈子害怕狼。” 原木接着又说:“草原人和关内人对狼的看法不一样,关内人认为所有的狼都是残暴贪婪的,而草原人却把狼称为守护神。草原有句谚语:人狼相遇,好运亨通;野狼,万事吉祥。看来,嫂子一定能够找到。” 我说:“遇到狼,怎么会吉祥?” 原木说:“狼是天神腾格里派来守护草原的神,与狼相遇,就是与神相遇。草原上还有人还把狼称为天狗、山爸爸、山中禅师。” 我说:“狼吃羊,这些草原人怎么还这样称呼狼?” 原木说:“狼吃羊,一般吃羊群中的老弱病残,吃了这些老弱病残,才能保证羊群健康,不会有疾病传染。狼吃羊,是好事。” 我感到很奇怪:“狼吃羊,怎么就会是好事?” 原木说:“狼和羊都是长生天派到世间的,羊要活,狼也要活。死一只羊,可以救活好几头狼。草原上要是没有狼,那羊群中疾病蔓延,鼠兔横行,人就要遭殃。草原上没有狼怎么能行?” 我想,草原人就是和关内人不一样,关内人认为狼是一种邪恶的动物,而草原人却认为狼是天神派来的。这真有意思。 我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看到了一座小木屋。小木屋的门板上,刻着一只燕子。 燕子确实是走这条路,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她们要到哪里去?如果有人追赶她们,会是谁在追赶? 走了半个晚上,我饿了,就走进小木屋吃点干粮,原木说他不饿,站在小木屋外查看周边的情况。 我刚刚吃了几口,突然听到原木发出了惊叫,他喊道:“哥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我飞奔而出,看到黯淡的星光下,原木手中拿着一支飞镖,飞镖后系着红缨,飞镖上还有燕子的标记。这是燕子的飞镖。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原木说:“就丢在路边。” 我接过飞镖,放在鼻边闻了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显然这支飞镖击中了追击的人。那个追击的人把飞镖拔出后,丢在了地上,然后继续追击。 追击者是悍匪。我心中一阵发紧。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周围的一切好像从海面中浮出一样,渐渐变得清晰。地面上散落着几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我捡起一看,是弹壳。弹壳的旁边,是一堆杂乱的脚印。 悍匪手中有枪。我曾在军队中呆过两次,知道这是步枪的弹壳。手持步枪追击燕子的,会是什么人?河流的那边没有追击者的脚印,而河流的这边有脚印,这些追击者到底是什么人?是燕子中了人家的埋伏,还是与追击者邂逅相逢? 我站起身来,向前奔跑,边跑边对原木说:“快追,我老婆有危险。” 原木说:“找匹马吧,这么追,要追到什么时候?” 然而,我游目四顾,只看到莽莽苍苍的草原,哪里会有蒙古包?没有蒙古包,就没有牧民;没有牧民,就没有马匹。 我们向前跑了几百米,看到脚印消失了,而路边的荒草倒下了一片。显然燕子和追击者离开路面,跑入了草原深处。 荒草深可及膝,跑过去后,就会踩倒一片,就像从成熟的麦子地里跑过去后,就会留下一行踩倒的麦子一样。我们沿着倒下的荒草又向前追赶了几百米,突然,原木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喊道:“怎么了?” 原木失魂落魄地喊道:“人,人。” 我扑过去,想救起原木,而原木却自己站起来了。他说:“这里有个死人。” 死者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他的身体僵硬冰凉,显然死了很长时间。他的额头有一个弹孔,血液已经凝结了。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支步枪。 他是被枪打死的。燕子不会打枪,打死这名男子的,一定是和燕子一起逃亡的那名女子。她手中有枪,我心中一阵欣慰。 我将步枪捡起来,拉开枪栓一看,里面还有一发子弹。当初在部队里学会了打枪,也许这支步枪有了用处。 我们又向前追赶,追到了一座土地庙前,土地庙也是用木头搭建,但无人看守,庙门洞开。我在庙前庙后查看,没有看到燕子的标记,只看到木板上有一条横向的划痕。 划痕一定是燕子留下的,她来不会做完标记,追兵就赶到了。 追击者是群什么人,为什么死了一个人,另外的人还死死追踪? 我们又向前追赶,追出了几里地后,看到前面是一道陡坡,坡上的荒草被压倒了一片又一片,显然燕子和追击的人都是从这里滚下去的。 我和原木刚准备也从坡顶上滚下去,突然,坡底传来了说话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漠女警之贼窝》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罗布泊探险之旅-108 我们爬在草丛中,感到坡下的风吹上来,有些凉意。我们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听不清楚。只能听到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我把步枪背在肩膀上,抓着荒草慢慢地溜到了坡下,原木紧跟在我的后面。我们溜在陡坡下面后,才看到峭壁上被掏了一个浅浅的窑洞,两个人住在里面。原来就是他们两个在交谈。 他们在说着一些药材的名字,一会儿说锈铁棒,一会儿说肉苁蓉。这些药材的名字我听说过,也知道他们的功效。生活在关内的人只见过远志、防风、柴胡、黄芩等等这些普通药材,而锈铁棒和肉苁蓉却是生长在草原和沙漠边缘的名贵药材,它们的功效是壮阳。把锈铁棒和肉苁蓉、红枣、枸杞按照一定的比例,泡在酒中,十天后饮用,就能够治愈阳痿不举。以前我在宝兴县的那个字画店里,经常看到字画店老板喝这种橘红色的东西,他向人炫耀说,他每次喝完后,就雄风不减当年。 他们两个是挖药人。 我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对我这个夜半时分的不速之客感到很惊异,我说我是赶路的,然后就和他们说起了锈铁棒和肉苁蓉的功效。锈铁棒的学名叫做锁阳。除了锈铁棒和肉苁蓉,我还说起了中原地带的那些药材。小时候我虽然没有采过药材,但是长工常常和他的儿子下地干活回来,总会顺路带回一把远志、防风之类的药材,远志和防风都是采掘根部,它们的根部才有药用价值。远志中间有芯子,需要抽掉芯子,防风没有芯子,但是防风的价格比远志要低好多。远志和防风都是普通药材,用于普通的伤寒化痰,平原山坡都能够采到,不像锈铁棒和肉苁蓉那样难得一见,功效奇特。 药材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们拿出烟袋让我们吸,我摆摆手,问起他们有没有见到有人从这里经过。 他们说,昨天晚上,有人从山坡上滚下来,然后在山谷中发生枪战,子弹像萤火虫一样飞来飞去,他们吓得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天亮后,看到有一个人死在山谷中。 我惊问:“是什么人死了?” 他们说,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胸脯上被矛子头扎了个眼。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知道草药人所说的矛子头,就是燕子的飞镖。在黑暗中,燕子凭借枪声就能够判断对方的方位,然后一掷得手,确实功力非凡。我接着问:“你看到是几个人在追?几个人在逃?” 他们说,天黑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交战。 我问:“后来呢?” 他们指着远方说,那些人后来就沿着山谷跑远了。 燕子他们离开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我们得赶紧追。我问:“沿着山谷走,能走到了哪里?” 两个采药人说,这条山谷是弧形,转一个半圆后,又从前方上了草原。如果走捷径,沿着斜坡上去,就少走很多弯路。 原木问:“附近有蒙古包吗?” 采药人说:“上了斜坡,向东北方向走十几里,就有蒙古包。” 原木眨着眼睛看看我,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燕子和那些追击者都是步行,我们偷一匹马骑上,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我们沿着另一面斜坡爬上去,看到前方又是无边无际的原野,无数密如繁星的花朵在夜风中抖动,和天上密如繁花的星星交映生辉。这幅美景让人深深沉醉着迷,然而,我心中记挂着燕子,只想赶快找到他。 我们在花海中行走了三四里,就来到了一条道路上。草原上所谓的道路,其实就是勒勒车碾过的两条车辙印。勒勒车是由牛拉动的一种木车,在草原上被称作“草上飞”。牛和羊撑起了草原的天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人以肉当饭,奶为茶,马当车,狗为伴。牛的全身都是宝,肉可食,奶可饮,皮可御寒,粪可燃烧。在关内,牛粪被认为很肮脏的东西,而在草原,牛粪却是家家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每家每户的蒙古包前,都堆着高高的牛粪堆,这是做燃料用的。牛粪烤肉,异常鲜美。 在草原边缘的干旱地带,牛粪还有另一个用处,这就是洗锅洗碗。干旱地带缺水,人们吃完饭后,舍不得用水洗碗洗锅,就抓起一把干牛粪,在锅和碗里转一圈,吹一口粪屑,锅和碗就干净了。 牛奶是草原人生活的必需品,主要用来制作奶茶、酸奶、黄油、奶皮子和奶酒。没有牛奶的草原,就像没有水的村庄一样。草原人挤奶有隆重的仪式,先净手,燃一炷香,在奶牛身上和肚腹下各绕三圈,然后把香插在牛圈前,然后才可挤奶。这个仪式是为了表达对奶牛的感激之情。 牛奶的各种制作方法,限于篇幅,就不一一赘述了。 早些年,在关内,经常能够看到拾粪老汉,拾粪是为了做肥料;在草原,则经常能够看到拾粪女人,拾粪是为了作燃料。草原上燃料匮乏,牛粪是最好的柴薪。 沿着道路,走了不长时间,来到了一片树林边,突然,我听到前方传来了异常的声音。我爬在地上,侧耳倾听,听到了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像鼓点一样,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说:“前方有个人骑马过来了。” 原木高兴地说:“想什么,就来什么。” 我从腰间解下绳索,绳索本来是让我翻越监狱院墙用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我把绳索系在道理两边的树干上,然后和原木藏在树林里。 我们刚刚系好绳索,马匹就赶到了。借助着星光,我看到马背上骑着一个人,他的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而颠簸起伏。马跑到我们身边后,碰到了绳索,一个趔趄倒了下去,马背上的人被甩出了十几米远。 原木跑过去,抓住了马缰绳;我跑过去,用枪抵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他看起来很年轻。 那个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边啊呀着,边叫:“好汉饶命。”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那个人说:“我是送信的。” 我问:“送什么信?” 那个人说:“围住了两名女匪头,我回去搬救兵。” 我心中一惊,两名女匪头,那不就是燕子和那个会打枪的女人嘛。她们被围住了,遇到险情了,我要赶快去解救她们。 我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人讨好地笑着说:“和大哥您一样,都是胡子。”月光下,我看到他白森森的牙齿。胡子是东北四省黑龙江、吉林、奉天、热河的江湖黑话,指的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我问:“我是外哈子,你是皮子?” 他磕着头说:“是啊,是啊,大哥招子亮,我是皮子,俺们都是里码人。” 我说的意思是,我是外地来的胡子,你是刚入伙的土匪?他回答说,是啊,是啊,大哥眼睛亮,我是刚入伙的胡子,我们都是一家人。 这个小土匪把我当成了一家人,就向我讲起了他们追踪燕子的经历。一名走头子发现了两个漂亮女人,一路跟踪,报告了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派五个土匪劫掠两个漂亮女人,没想到这两个漂亮女人身手了得,两个土匪倒在追踪的路上。后来,剩下的三名土匪将两名漂亮女人赶入了一个山洞中,因为忌惮她们的身手,不敢进去,就派这个皮子回去搬兵。 走头子,就是走南闯北为土匪贩卖货物枪支的人。 我问:“那个山洞在哪里?” 皮子说:“沿着这条路走四五十里,拐进山谷,前行一二十里,就是那个山洞。” 我说:“大家都是里码人,俺们帮你捉住这两个豆花子,献给大当家的,俺们入伙,怎么样?”豆花子,是姑娘。 皮子说:“那敢情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