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包小太监》 1.第 1 章 口里呛了一大口水,想呼吸却呼吸不上来,福豆猛地一个弹身,拼着最后一点意志,抱住了水边张嘴的石龙头。 脑袋里一时涌进来无数的讯息,她缓了半天,终于知道她这是穿越了。 她现在穿的是个差不多宋朝的架空朝代,叫大居朝,刚开国没几年,黄帝也姓赵。 原主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因为被后宫常年不得宠的吴婕妤给看上了,把她拖去阁中要扒她裤子,结果她提着裤子夺命而逃,逃出来后战战兢兢,以为自己秘密已被发现,乃是欺君之罪,估摸接下来一查实,就要被棍棒杖死,她失魂落魄走到池边上,自己跳了下去。 福豆唏嘘一阵,骑在石龙头上,低头看看自己的样貌,这一双凤眼水灵灵儿的,眉毛也生的狭长好看,樱桃小嘴儿自带红润。怪不得被人看上了呢,她也蛮喜欢自己的呢。 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龙头上方突然杵下一根杆子,上面两个太监瞪着眼往下看,“快快,爬上来!” 这是来人救她来了,福豆赶忙顺杆爬上去。 救她的是两中年太监,一看衣服品阶就比她高,是能叫他们中官的。这来人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又帮她拿巾子擦脸擦头发,又是扶着她胳膊带她往前走。可是不对啊,福豆搜刮原主的记忆,她不认识这俩人啊。 “两位中官这是什么意思,小的诚惶诚恐……莫不是小的又犯了什么错,您们先跟小的说清楚……” 福豆被驾着脚不着地,心想这是要治她假扮太监罪了?但治罪那就会押解着她,而不是扶着走了。福豆浑身抖得不行,眼泪直往下窜,这不是她自己想哭,实在是原主身体本能还有过去的连锁反应,一着急就害怕成这副怂样。 “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这福气!”左边的太监感慨一声。 啊啊?什么? “这不是修的,是眼力。让你多事提议,让你把大官说烦了,这下结了好果子吃了吧!”右边的指摘左边的。 福豆愣愣地瞪着眼,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等他们把她扶入雪浪亭里放下,福豆腿也立不稳,直接就跪下了。 这一跪才发现,面前的黄梨木交椅上坐着个穿紫衣金带的大宦官,这紫衣金带,是位极人臣的意思,只最高位的文武官员所穿带,还有那交椅,要不怎么叫“第一把交椅”,坐的必须是行首。 现在内侍省的行首,是传说中从西北军升迁调回来的新任都知柳崇。 福豆跪在这人皂靴底下哆嗦着,涕泗横流,想说话发现秃噜嘴,还是暂时先不开口了。 “你就是为了咱家,跳下梅渚的那个小内监?” 福豆趴下回答:“小小小的叫福福福福……” 这原主就不能淡定点让她讲话嘛。 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官,他是我们后苑里司洒扫的,叫福豆。” 福豆脑子里过滤了一下,这时候对官职较高的内监称呼某大官、某中官,或者直接姓氏加官职。 柳崇还身兼西北监军、福宁宫使、宣徽院使等职,这种身兼数职情况在北宋有权势的军事太监里很常见,这大居朝也是类似,宫里都叫他柳大官,和“西门大官人”这种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话的是他们后苑的管事勾当刘十六,刘十六弓着身子讨好,“大官,我们福豆能干活,人老实,生得也俊俏,前日里官家还问起来,说福豆看着有喜气。” 官家是这时候对皇帝的称呼。 福豆低着头,往上觑也只能看见柳崇腰部以下,只听他说:“哦?官家都留意到了?生得模样是不错。” 他的指头在大腿上饶有兴致地敲来敲去。 福豆听着怪异,这语气,这内容,怎么也不像要把她治罪呀。还提到皇帝夸她外貌,难不成,这是知道她是女的,想把她打包送给皇帝,从此走向宫斗剧情? 福豆正在脑补,就听刘十六继续说,“那您可是打算将福豆收了?” 神马?难道不是宫斗剧情,是太监后院的宅斗?福豆大胆抬起了头,这个行为让原主的身体又哆嗦了半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崇的脸背着光看不太清,头顶和肩颈像笼了一圈佛光,身姿英武挺拔,一派威严冷肃。一想到是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军事太监,福豆是真的有点颤抖。她和原主的身体,一起颤抖。 “那行吧,就你了,咱家说话算话。”说完摆了摆手,迅猛笔直地站起来,走出去了。 刘十六轻踢福豆一脚,“快叫啊!” 福豆愣:“叫什么?” 刘十六:“叫干爹啊!” 福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柳崇这架势是要走了,忙趴下叫:“干爹慢走!” 柳崇步子滞了滞,头微微偏回,似乎在回味这个生疏的称呼,浑身麻了一麻,然后真的走出去了。 一众内侍在外面又是送又是叫: “大官这就走了?” “大官,茶才煮上啊!” “大官,还有重华宫朵殿的修缮账目……” 刘十六也要跟出去,福豆拽住他胳膊问,“刘勾当,我到底怎么就成了旁人干儿子了?” 刘十六一听她问这个,“还不是王押班他们,直撺掇让柳大官认他们当干儿子,他们好跟着鸡犬升天。呸,想得美呢!这段时日柳大官才从西北回来,升作内侍省都知、福宁宫使,就有好些人跑来要做他干儿子的,烦都烦死了。” 福豆挠头听不懂,“那怎么干儿子就成了我?” 刘十六捏捏她的耳朵,这一捏,她耳朵上顿时一个红印,“你是天上掉馅儿饼,砸着你了!” 她的耳朵略招风,熟人见到她动不动就要捏两下。 刘十六继续说,“他们把柳大官说烦了,柳大官就当着我们的面说,说,‘想做我的干儿子,可以,谁先从梅渚上跳下去,谁就是我的干儿子’。说完了大家都呵呵哈哈一阵,结果听见扑通一声,柳大官方才手指的方向上就有个人跳下去了,这下可好,柳大官就说,‘行了,我干儿子有了,你们不用再操这份闲心了。’谁成想是你呢!” 福豆:“……”这是什么节奏? 刘十六上下看她,头上水倒是不滴了,身上却仍是湿的。他话锋一转, “这事我还有点纳闷,你怎么跳了梅渚了呢?” 福豆正想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时在外面追赶的数人各自赶了回来,皆喘着一口粗气。 那王押班一眼看见福豆,指着她,“你,你真是,命怎么这么好!” 福豆嘴咧着想笑,恭维道,“还不是王押班您提议的好,要不然我哪有这命。” 王押班气得直跺脚:“癞蛤蟆吃天鹅肉你!” 福豆心想,我才不是癞蛤蟆,那柳崇是太监,身上少二两肉,怎么也不能是天鹅肉,但肯定是一条大腿肉。这是一条大腿天上来的节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刘十六看她美滋滋地对着天空傻笑,于是拍她脑门:“你想甚呢,我还得多提醒你几句,柳大官常年在外,脾性我也不了解,但带兵杀人的,可不比我们这些混人,你可千万别跟他有心眼!” 福豆一颤:“真有这么可怕?” 刘十六:“不过,在外面你是他儿子,他多少会护着你的。你也别犯傻,犯傻神仙难罩!” 福豆听他说着不知怎么还颤了两声,一眼瞧过去,刘十六喉头正哽着,鱼尾纹上还挂着两星泪花。 “刘勾当,您这是……” 刘十六从腰间把一根竹签拿出来,“按制咱们这种人,只让收一个养子,定了是谁后,得将名字呈报宣徽院。你看我已经写好了,刘福豆,正准备今天呈送过去……结果,柳大官就这么把我唯一的干儿子截胡了……呜呼啊……” 福豆听他还真要眼泪掉下来了,赶紧地过去帮他抹泪,“别呀别呀,刘勾当,我还在你手底下呢,再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您看我还是您干儿子,姓刘和姓柳,官话叫起来都是一样的。而且您还能再收一个登记在册的,到时候两个儿子孝顺您,您还赚了,是不是?” 哄了半天,终于把老头哄好了,刘十六将亭子外的大剪刀和手套递给她,让她去把树景长出来的边角裁了。 后苑今天开门从宫外入太湖花石堆假山,刘十六带着手下壮实的内监们去忙了,福豆从树景那里看过去,刘十六正在和外派运太湖花石回来的供奉官们逢迎,背弯着,眼眉一笑,更显老态。快正午的时候天气发热,太阳晒得他额头亮汪汪的,明显都是汗渍才那么亮。 福豆是心疼这老头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十六拿着一个巾子在屋里遮头上降温。 福豆给他捶捶背,笑嘻嘻问:“刘勾当,你知不知柳大官多少岁啦?” 刘十六:“二十四。” 福豆纳闷:“您刚才提到上报宣徽院,我才想起来,按规定,是年满三十五岁才能收养子的。柳大官如今要收我,宣徽院也不答应啊。” 刘十六盯着她,“你这么傻,以后能行么。柳大官就是宣徽院使,他想几岁收就几岁收!” “这皇帝大圣人也不管嘛……”福豆脸红嘟哝:“这么年轻就让我叫爹,这多不好意思啊……叫欧巴还差不多。” 刘十六作势欲打她个不争气的,但见她缩着头,可怜巴巴,娇娇嫩嫩地,不忍心下手了。 “今天晚上你就端上热腾腾的洗脚水过去,做干儿子的这是第一份见面礼。盆子你去以柳大官的名义领一个新的,现在内侍省都知道你是他干儿子了,不会为难你的。” 下午干完裁剪花木的活,福豆就小蹦小跳地去给柳大官领新的洗脚盆去,正走到路当中,突然横刺里窜出一个小宫女,拦着手一挺胸,叫她停下。 “福豆,你去哪儿啊。听说你成了柳大官的干儿子,怎么,这就不愿意和我们蕊红阁来往了?” 蕊红阁就是扒她裤子的吴婕妤住处,这小宫女就是吴婕妤身边的溪云,昨天是她给吴婕妤守门的,结果福豆把她推在地上,跑出去了。 福豆看她伸出来的胳膊上,隐约还有擦碰的伤口,略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一想到,原主可是因为这事死了,要不然她怎么穿过来的?福豆瞬时也理直气壮了。 “昨天不是刚喝过了么,还叫我做什么?” 溪云昂着下巴,“我们婕妤今天去后苑寻你,没寻着,听说你今日认了干爹,晚上肯定要去领脚盆,我就在这里候着你了。跟我走吧!” 福豆心说你可以啊,还知道我要来领脚盆,这宫里真是连个秘密也没。不过她没多带几个人来抓自己,可见是知道自己身份变了,不敢闹大。 “那你知道我领脚盆,肯定也知道我干爹在等我呢吧,他老人家洗脚洗晚了可会糟心的,你担待得起么。” 溪云手一颤,脸色都变了:“你……福豆,你以前不敢这样跟我说话的!” “以后别想让我去蕊红阁。”福豆一撇头,撒腿就跑。 还是让你家吴婕妤,找别的太监解决生理需求吧! 溪云跟在后面急着要拦,但现在的福豆她还真拦不住,她在学校可是和男生打过篮球的,因为个子小又瘦,所以很会晃点假动作,溪云这样没经验的才堵不到她。 溪云气的大叫:“你有种不去,就不要怕我们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就完了!” 见福豆的腿一滞,溪云笑着喊:“怕了吧,跟我去喝茶,婕妤等着呢。”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溪云不怕她跑,而且以后让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你们婕妤这么着急找我,是怕我将她想拉内监上床的事说出来罢?” 溪云左右看看,“你大胆!” 如果吴婕妤想让她闭嘴,无非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再绝一点,搞死她……所以她一定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就算自己将来会被炮灰,也得在炮灰前享受够穿越生活。所以蕊红阁是坚决不能去了。 福豆:“那就是……还想叫我脱了裤子作陪?” 溪云真想跳起来捂住她的嘴:“胡说!” 福豆叹一声,“那你去告发吧,你告发我,我也告发你们婕妤,大家要死就一起死。别挡道啦,人家干爹还等人家呢。” 福豆见把她都气晕了,这才扭着身去领脚盆去了。 给干爹取了新的洗脚盆,回去坐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心想得抽空去御药房找之前一起在禁外的陈明晚,让他偷偷拿点□□夹竹桃之类的速效药,省得万一什么时候自己要倒霉,可以一站式解决所有烦恼。 因为耽搁了一阵,夜幕已低垂。刘十六从新堆置的人造万岁山那里,踱步到工坊,看到福豆正抱着脚盆在那里发呆,赶紧过去催,“天黑了,万一柳大官等不耐烦,着旁人给他洗了睡下,你还有什么戏唱?你以为大官还会再给你机会?” 福豆随遇而安,“不给就算了,正好我就可以给您当儿子了嘛。” 刘十六恨铁不成钢,“你还敢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鸭子飞了事小,怕的是鸭子飞走了,但他想起来是谁把他的面子给煮了,他能让着这人好好待着过活吗?” 不去捧臭脚,就等于让柳崇下不来台,到时候指定他整不死你。刘十六是这个意思。 福豆不是不去,只是因为溪云耽搁了一会儿,现在准备去了,临行仰头:“刘勾当,你说柳大官的脚臭不臭?” 刘十六正为她的磨蹭愤愤呢,一听她说这个,直接把鞋脱下来,用鞋底要去砸她脑袋,“让你问!” 福豆吐吐舌头,怀抱脚盆撒腿在后苑里小跑着,专门气这老头。 刘十六在后面追,“西北军三天两头打仗,风沙大,水少,还有的每天洗不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福豆其实已经跑开好远了,现在后苑天黑后,都是花树叠嶂,鲜少有人。福豆就放开嗓子答:“您是让我有心理准备,我记着了,绝对不会作呕的!柳大官的脚臭也是香的,柳大官的屎花也是金花儿!” 一脑门子撞在石头上,福豆心想,这新运来的太湖石就是好,撞上去都这么软。 却听背后两声轻咳,她转头一看,正撞上的是一个穿着紫衣的胸膛。腰间那御赐的金带,在初生的月光底下熠熠生辉。 “你说我的脚臭也是香的,我的屎花也是金花儿!?”一声不粗不细,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但却是福豆今早听过的,柳崇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福豆知道闯祸了,正想怎么办呢,原主潜意识里的害怕又让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吓得泪如雨下,这是预感自己要完蛋的节奏。 福豆一边抽泣一边说,“干干干爹,您英武不凡,丰神俊朗,北方夷族叫您是星宿下凡,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间,您怎么能说自己是恶人,明明是大善人!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干儿子是忘记了您的功德,竟然敢将香作臭,暴殄天物……” 福豆语无伦次,乱七八糟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这番吹水是自杀还是自救,但是为了她和刘十六的人头,她也不能不试试。 原主大概是不忍看,紧闭上了眼睛,抿着唇,等待柳崇反应。 柳崇半天没有说话,看她脸上挂着泪水,强颜欢笑。这表情当真是纠结,真是委屈她的脸部肌肉了。 “某的脚臭自然是臭的,不过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你忍忍罢。” 柳崇阴测测地说完,昂起他高贵的额头,哼一声,甩袖负手从她身前侧过去。 福豆没忍住,直接站起来着急分辨,“干爹,前面我说的那是童言无忌,后面绝对是发自肺腑!您就相信我一回吧?” 跪也不是他让跪的,站起来不让大不了再跪嘛。福豆大胆地根在他身边仰头觑,期待地眨巴眼撒娇卖萌,见他也正低着头,眯缝着眼睨自己。 说来今天晌午和现在,柳崇的脸都不在光下,福宝瞧不清楚具体长相,只觉得他鼻梁挺拔,唇薄而翘,说话吐气还发热。 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透出来,仔细闻闻,有微微汗意,还有柑橘、葡萄、檀香木、雪松、另有一丢丢的姜味,加得极为冒险…… 这大太监是个调香高手。 柳崇没理会她,正要往前走,正对面险些撞上提着鞋发楞的刘十六,只好皱了眉随意一声,“刘勾当,出来赏月?” 刘十六的注意力正在福豆身上,他瞧着福豆跟在柳崇身边,鼻子凑在柳崇胸前,像柳崇身上贴了根树杈似的,直替她后脊背发凉,躬身说,“大官,您去哪里干办?” 柳崇昂首淡淡,“去趟蕊红阁~” 福豆听到蕊红阁三个字,终于是倒吸一口凉气,定住没往前再走。 柳崇也没回头,继续匀速前进,朝蕊红阁去了。 刘十六看福豆嘴唇微微发抖,低头小声说,“柳大官已经走远了。你现在怎么这么莽撞,往常屁都不敢当面放,现在却这么大声嚷嚷,不晓得隔墙有耳?眼下柳大官有事情干办,没空理你,待会儿回来治你怎么办?哎,我想办法跟他求求情吧。” 他狠狠叹了口气,走到梅渚边上蹲下,一副月下萧条模样,活脱一出儿子在外面惹祸,还得自己想法子出面给他擦屁股的戏码。 福豆浑身在战栗,这又是原主在作祟。但她也和原主一样害怕,因为像柳崇如此高位的宦官,如果主动去找吴婕妤,那应当是有重要事情。 她现在在思考,吴婕妤将她这个混入内监队伍的前朝罪人之女的罪名说出来,顶不顶得上这个重要事情的分量。 再加上方才得罪了他,福豆也蹲在了梅渚边上,思考着要不要再跳下去一次。 想了半天,福豆决定把真相告诉刘十六。万一牵连到他,他也好有个准备。 福豆侧头,“刘勾当,你看我像不像女的?” 刘十六正在叹息,此时转头,对着她打量一番,“模样还行,挺好看的……” 这是问你像不像女的,又不是问你好不好看。不过在这样惨淡的场合,被说好看依然还有点受用。 “……但是女的哪像你这棍子似的。你平日也不怎么吃,我看你是存心要饿死自己。” 福豆心想,也是,就原主这胆战心惊地,哪有胃口吃饭,纯粹靠胃酸顶着了。大多内监伙食都不错,宫里还有前朝留下的以胖为美的审美,都长得身宽体胖,胸前摁下去比她还软……作为女人,真是惭愧。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老的小的一起回头,看见个面生的小武官。 小武官面色黝黑,两颗眼睛尤为明亮,在黑暗中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在下忠翊郎李弯,柳大官让我来接福豆过去住。” 李弯是柳崇的小使臣,随侍左右,福豆不知道但刘十六听说过,只没见过真人。 刘十六急忙起身,堆着笑脸把福豆推过去,“这就是福豆,带他去吧。方才见柳大官一个人过去了。” 李弯挠头:“就是大官让我帮福豆收拾出耳房来住,出来得迟了,大官没等我。我先接福豆过去准备着,待会儿大官回来还要洗脚认亲呢。” 这人倒是老实,有什么说什么。福豆一听,洗脚认亲,这词新鲜。别的宫斗文都是滴血认亲…… 她跟着李弯去了柳崇在宫内掖庭的住处,皇帝特给柳崇赐了一间小偏阁在宫内居住,可见他的荣宠极盛。 这是皇帝宠他,方便他上下班赐住的小偏阁,确实是比普通妃嫔的阁要小很多。福豆也知道这汴梁皇宫就是很小,主位娘娘们住的也不如其他朝代地方大,而且开朝初年,又简朴得很,所以柳崇住的这个地方,摆设除了木头家具好一些,也没有其他什么值得称道的。 这主卧房的耳房,实际上只是正房里面多出来一点的小偏屋,就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些微能挪挪脚,一般都是下人守夜待着的地方,没有门,随时听候差遣。 看来以后负责扶柳崇起夜,端茶倒水倒尿盆的活都是她来干了。 不过也可能不用干,待会儿柳崇回来,听了吴婕妤的话,她可能就直接嗝屁,告别这个世界了。 福豆用脚盆端好热腾腾的洗脚水,放在卧房玫瑰椅前面,然后用眼睛瞄着不远处那个方几的拐角。如果有人过来捉拿她,她一定要快狠准地撞上去,一站式无痛解决所有烦恼。 “眼睛瞪着想什么呢?”柳崇的声音从外面飘入,福豆浑身一个激灵,见他挟风而入,忙跪地说,“在在在想干爹。” 原主的嘴总是瓢。 一声轻哼,柳崇在玫瑰椅上坐下,“刘十六还说你是个老实孩子,我可看不出来你哪里老实。” 福豆斜眼瞅着那个几角,调整自己跪的方位,不然待会儿脚瘸了不好撞过去,最后撞不死,又疼不说,还得被拉出去再次受刑,这折磨她可受不了。 “想什么呢,还不给我脱鞋?”柳崇漫不经心,斜靠在椅背上,把脚上的皂靴翘了起来。 福豆近前一看,这皂靴的底子都干净着,倒不像在宫里尤其是在后苑走了一圈的模样,像是新换的。 不过她依然不敢伸鼻闻,就默默地憋着气将他双脚的皂靴除下来。 里面还有长条的袜子要除。这时候的人,袜子当真是又长又白,如果稍一点脏或者长期穿着洗不净的,都能看得很清晰。但福豆瞅过去,这袜子是纤尘不染,连褶子都是对齐的。分明就是新的嘛。 她有些奇怪,这口气是憋不住了,只好松着又吸了一口。空气里当真是一点臭味都没有,还弥漫着淡淡的果木香。 福豆仰头:“干爹,你这……好香啊。” 屋里放着侍女样的油灯数盏,柳崇一低头,不知是不是困了,手臂支在椅靠上,撑着脸颊,眼睛眯缝着盯着她。 “不用奉承得这么紧,在外边听回来还听,耳朵累。”柳崇揉一揉太阳穴。 福豆觑他累是累,这嘴角都咧着呢,明明就是很受用好吧。想来吴婕妤也没有告发她,她算安心了,大着胆子看清了他的模样。 柳崇分明是好看那一款的。吹了西北这么久的风沙,肤色还是白皙,和李弯根本就是两个色号。这古代的防晒霜这么好使? 也是,这大太监定有人给他打伞,出入还有行帐,肯定是不能和小兵比的。 福豆眼睛逡巡往下,他下巴上略有刮过留下的胡茬痕迹,脖颈上喉结分明,不时耸动,不似别的太监喉结都消退了,仔细想起,他今天在外面的声音,都是唱歌吊着嗓子的鼻音,回来放下嗓子正常说话,声音也不多细。 再往脖子下看,硬实了不少,衣服内若隐若现的身材,可见是肌肉率极高,体脂率极低的。外面传说他打仗的时候是腮下十须,铜墙铁壁,说明雄性激素还有,难不成……他也是假的?这不能够啊,皇帝难道就不怀疑吗? “怎么的,你不会洗?”柳崇长眉微挑,“让人教教你?” “会洗,会洗,儿子是太激动了,一时得意忘形,想着明日回了后苑作怎么给他们吹水呢,呵呵呵……” 福豆硬着头皮把他袜子也脱了,眼看他这双白大脚,臭倒真是不臭的,可真让她洗她也还是有点别扭。原主这手直接就上去捧着要往水里放,可是福豆自己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实在是没当过洗脚妹,脑袋里一万个反抗。 最后啪地一声,把柳崇的脚摁进了水里,洗脚盆子里水花溅出来,竟有一滴蹦起一米多高,直接溅到柳崇脸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柳崇睁开眼睛,一秒变阴鸷,福豆这身体又开始颤抖了,只好趴下说:“干爹,儿子原是做粗使的,以前都在牛羊司、乳酪院这种禁外的地方,没做过贴身的活计……而且,而且您老人家的气度不凡,光照大地,儿子一时被您的光环笼罩,震慑佩服之余,手滑了下去,您要是罚我,我也是应当的,我怎么能这样不知轻重,被您的光芒灼伤呢!” 柳崇本来不耐烦要发作,又想这是儿子不是下人,再一听她说到后面,简直是又无奈又想笑,憋着道,“说这话你就舌头不难受?离我远点罢!”说着伸指头招来了一个小宦官。 福豆心想,他肯定是真困了,没功夫搭理她。要不然她说的这么恶心,他应该早就吐了。 这柳崇身边的小宦官名叫冯均顺,小碎步过来蹲下,熟稔地替柳崇的脚揉搓撩水,好一个称职的洗脚工,几下就让柳崇躺在椅背上表情放松,舒服睡着了。福豆看得啧啧称奇,这绝对是京城洗脚城五星级技师水准,福豆都恨不能让他给自己摁摁脚,她可以把一个月俸银全给他! 冯均顺余光扫到了她崇拜的眼神,回头瞟她一眼,“学着点。” 福豆解释:“我这真是第一次贴身侍奉,以后我会努力的。” 冯均顺又白一眼,阴阳怪气,“你还跟我抢活儿呢,往后这洗脚还是我的,你这是认亲仪式,给大官洗了脚,就说明大官认可了你当他儿子,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不认可。” 福豆哦哦,心想那你还让我学着点。转而又听到可能不认可,这又完蛋了,福豆啊福豆,怎么洗个脚都洗不好呢,提前就不应该想什么溪云、吴婕妤,就应该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干爹顺心的呀! 冯均顺太会察言观色,瞧一眼就瞧出她想什么,低声说,“是态度!你做儿子的,态度得比我虔诚。你不是乳酪院做过吗,你也做点乳酪孝顺孝顺,这方法可多呢,但见你有没有心咯。” 说话间他已经将大官的脚擦干净了,给柳崇先踏上了木屐,欲往榻上送。 李弯也进来准备搭手,冯均顺却说,“还是让他来吧。”眼睛瞟了福豆一眼。 福豆立即跟上,和冯均顺一起将柳崇扶上榻躺下,冯均顺说,“我守夜去,你就住耳房。如果大官晚上有叫的,你换我一声,我来做就行了。” 福豆小声问,“我是不是挤了你睡觉的地方?”他怕不是因为自己,冯均顺才不能睡耳房守夜的。 冯均顺说:“当然不是,耳房原先空着的,大官怎么肯夜里让我们近身呢。”说完就和李弯一起出去关了门。 福豆回到耳房,见他们两人的影子映在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反倒趁得她一个人在里面寂寞了。 就听冯均顺对李弯低声说, “大官方才回来,就叫我到旁院给他先洗了一回脚,换了新袜新鞋,怕新儿子嫌臭呢,怪异!结果,我这今天给他洗了两回。” 福豆啧啧,这冯均顺说话真当里面听不见?大概原先耳房没人,不知道隔音差,柳崇的床又离得远,他是习惯了和李弯每天在外面咬耳朵。 不过……一想到柳崇这是因为听到她说脚臭的那些话,介意了吧,还特地在回来见她前,先去洗了一回。 这是何德何能呢……不是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阴鸷太监么,自尊心这么重呢!福豆有点想笑,瞬间便忘了自己刚惹恼了他。 李弯:“是怪异。” 冯均顺:“你说,他在里面能行么?” 李弯耿直boy:“不行。大官会闹的。” 冯均顺说:“大官知道自己晚上会闹,平时都不让我们侍奉在侧,现在让他在里面,也不怕他吓坏了?” 这个他指的就是福豆了。 李弯:“大官说既然是做他儿子,和旁人不同,得知道他的习惯。” 冯均顺不再吭声了,感觉是陷入了沉思。 福豆伸耳朵听了一阵,心想这柳崇晚上要闹什么啊。难道是,梦游?再不济,梦游的时候持刀杀人? 原主浑身上下又开始使劲哆嗦了,福豆又是拍着胸脯安抚,这些都是现代科学解释得了的,不至于午夜惊魂。随后她起床,在屋里上下找了一遍,把他挂在墙上的弓箭、刀剑、还有一些尖尖的饰物摆设,全一股脑推到了床底下,这样梦游的人在原来摆放的位置找不到也就作罢了,最多就是再窜走一走,就会困了睡下的。 梦游也是操心太多太累的缘故,想想一个深宫太监,养尊处优地,被派去杀戮之地,见多了血腥,这些倒也正常。 藏好了一堆东西后,福豆就在耳房的小床上重新睡下,忽然听得柳崇卧房连喊了几声甜甜的:“孃孃,孃孃我饿~” 孃和娘是一个意思,这个时候孃孃就是现在妈妈的意思。就只是喊妈,这有什么稀奇啊。 人之常情,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谁还不是个宝宝。就算在外面多么叱咤风云,回家还是要被老妈臭骂“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起来她反而酸楚了,她是见不着自己亲妈了。 福豆已经累得眼皮打架,翻了个身,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舒舒服服地,虽然又听得他有些动静,睡熟之后,一觉到天亮了。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上呼呼有凉风,福豆一瞧,门已经大开着,柳崇早就不在了,只剩下冯均顺在旁边对着他抱臂哀叹。 等福豆起来,冯均顺就敲着小指头点她的脑门:“你个不长心眼的,大官起了你都不起,我叫了你好几声,你听见没?” 福豆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赔笑:“没听见,睡得太熟了。” “不过你挺聪明啊,把大官东西都收到了床下。”冯均顺咧嘴歪笑,“大官果然没再乱砍,真有你的。我趁大官起床前,又给他放回去了。” 还真被她猜中了,福豆佩服自己。 “你记得我昨天说的吧?你的拿手绝活,做来孝顺大官。”冯均顺眼睛咪咪地说。 “记得,我今晚上就做。” 福豆说完,眼睛又觑这冯均顺用小舌头尖舔了舔自己嘴唇,她心想这货要她做乳酪,不是想给大官吃,是自己嘴馋吧! 不过这也确是个给柳崇表现的机会,昨晚洗脚就没做好,今天不能再做不好了。 晚上在后苑干完活,福豆便向御厨房去拿原材料,半路又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福豆,好久不见啊。” 福豆侧脸过去一看,是吴婕妤,身后还跟着溪云。 她立即站回来撒腿就要跑,溪云已经预料,拔腿狂追将她拽了住。 昨天回去她练了百米冲刺不成? 福豆嘿嘿,回头鞠躬,“是好久不见啊,也才一天。” 吴婕妤拿着帕子象征性地擦擦嘴角,“福豆,你挺有本事啊,就一天功夫,哄得柳大官团团转。” 福豆瞧她的眼神,又是讨厌,还又有点意犹未尽地欲说还羞。不过听她这话,昨晚一定是向柳崇提起了自己,但柳崇给她吃了钉子,要不然她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小的不知,娘娘同我干爹说什么了?” 吴婕妤当然不能说实话了。 那天吴婕妤脱了福豆的裤子,但根本都没看清楚,福豆就跑了,拽也拽不住。昨天吴婕妤去寻福豆,确实是害怕福豆先去告状,所以干脆将柳崇叫过来,自己编瞎话,“外面宫女们都传说,去了后苑都会被福豆色眯眯地揣摩,都说他净身不彻底,大官你可要好好查他。” 结果柳崇冷笑说,“某在外打仗时,胡须不得剃,也有人四处传说某也净身不彻底,是不是也应该再查查某?” 吴婕妤不敢得罪柳崇,只说“哪里的话,都是瞎听来说笑的”,就结了。 现在她只含糊地说,“本位能说什么啊,就是关切了你几句。” 福豆想想柳崇昨夜回来对她还是笑眯眯的,指定她也不敢胡说。 吴婕妤忽然拽住他袖子,小声扭捏着说,“那你也别跟别人提起我们的事,且你想想,我对你一直是不错的……” 福豆将她袖子拿开,陪着笑脸,不动声色地挪后几步,“娘娘放心吧,那件事我烂在肚里,不会提的。” 吴婕妤:“真的?”他现在傍上了柳崇,就等于在皇帝跟前能吹风了,吴婕妤可不敢信,还是继续思索要用什么手段让她不张嘴。 福豆说,“不过,我希望婕妤记得我这个人情,万一将来我有个三长两短,请婕妤念情,替我收尸,告诉我家里一声。” 福豆一说,原主跟着凄苦,又抽抽嗒嗒地流泪。 这是一个缓兵之计,先让吴婕妤信了,别来找自己麻烦。 “在宫里,像我这种小内监死了,只能用草席一卷丢去埋了。而且万一我死的很惨的话,不知道还给不给配草席。您一定会记得我这个人情的吧?替我买个棺材,也再让我享受一下亲人的泪水,嘤嘤嘤。” 哭得肝肠寸断,吴婕妤一听,也有些松动,“你这要求不算过分。” 就算将来真要搞死他,替他收尸也算安抚了他了,别让他到时候阴魂出来作祟。 福豆没空跟她再纠缠,用这个理由先把她哄走,赶快地又拔腿跑去御厨房了。 现在连御厨房都知道她是柳崇的干儿子,给起东西来那叫一个慷慨。 福豆把原材料提回柳崇那里,这时候柳崇还没回来,只有守着偏阁的冯均顺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做。 她去御厨房直接取了一些牛奶和现成的乳酪,她知道冯均顺说的,只是让她做几道用乳酪做的甜点,如果要发酵乳酪,那还需要时间和工艺。 她先做了道乳酪浇山药,黏黏的山药上浇了乳酪后,上面再倒点炸杏仁、花生、葡萄干、甜蜜饯,吃起来有软的有脆的,香香甜甜。 又坐了一道酥油鲍螺,是形状很像螺蛳的小点心,用牛奶渣渣和蜂蜜加糖,做成奶油在缸里和面粉一直搅和粘稠,然后就像现代奶油撞在纸筒里面往出挤,裱花一样,挤出螺蛳样子,再滴油,就是酥油鲍螺。两道都分了点给冯均顺,把他吃得满嘴奶油,直说,“大官指定喜欢!” 福豆遂放下心来,把这两道甜点盖上盖子端去桌上,隆而重之地等着柳崇回来,保管一顿点心吃得他心花怒放。她力争在“努力做干爹的好宝宝”道路上,争创佳绩,勇夺魁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等了两个时辰,越等就越困,福豆实在无聊,但万一柳崇回来看到她睡着了,那又是像昨天一样惹恼他,这可不能行,她必须得坚持住了。 结果困意真的上了头,就跟喝了二斤白酒一样晕,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柳崇床榻边一歪。闻到床上有一股淡淡的果木香味入脑,她舒服无比,倒头就睡着了。 柳崇回来后,让冯均顺服侍他在洗漱完,拖着木屐走到后面。 冯均顺一看,福豆趴在他床上,打鼾打得正香。这是要完啊! “这是怎么回事?”柳崇问了一句。 冯均顺张口结舌,正想着怎么帮福豆分辩,但见柳崇伸出指头,指的不是床上,指的是桌上摆放的两盘东西。两盘点心上面都罩了盖子防蝇,所以看不出来是做的什么。 “噢,这是福豆做了一晚上准备孝顺您的点心,方才他在这里可等了一个多时辰,这他,这他……” 柳崇突然扫到了自己床上的福豆,浑身一个机灵,跺脚道:“混账!这我的床啊,他他他……快叫醒他!” 冯均顺都被他吓了一跳,这柳崇西北监军多年,但太监属性不改,他吹毛求疵,毛病堪堪比得上皇帝。 这福豆也是嫌命太硬,非要逼着柳崇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那天他才能觉悟。 冯均顺过去捏了福豆几下脸,福豆终于是醒了。懵懵懂懂起来,一看是柳崇,立即瞪大眼睛往过一摔,“干爹您回来啦,吃我做的点心吧!” 脚下一滑,福豆的双手朝他裤腿子抓过去。柳崇眼疾手快,立即闪身,福豆哎哟一声趴在他脚前地上。 冯均顺从背后把福豆提起来,在她耳后龇着牙悄声说,“你胆子也太大了,连大官的床都爬,是不是过几日连龙床也敢爬了!” 福豆浑身一哆嗦,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了哪儿。脊背一冷,心想这抱大腿实在是太累了,几次给老虎屁股顺毛都没顺成,一不小心,还把老虎给拔疼了。 “均顺,你赶紧把床单给我换了,再把十八香拿来好好熏一熏!”柳崇捂着眉头叫。 福豆竟然在发抖的时候,还在想着,柳崇熏的这香叫什么十八香,听着以为是花椒大料。 这个当口莫名想笑是什么鬼? “小的这就换……”冯均顺立即去拔了床单下来,跑出去换,余光扫到福豆,心想这小子脑筋转不灵,不过手艺还是好的……以后替他烧一柱高香吧。他眼睛又瞟了一眼乳酪点心,抿抿嘴,低头离去了。 柳崇气得牙根疼,使劲揉着眉心解乏。他在西北也都带的是自己的熏香被子被褥床单,让李弯给他每日换洗,绝对不许别人坐的。这可是他内心深处的禁地,谁破了他禁地他都想杀了谁,但是,看福豆白皙的脸上被捏出几个红印子,这,细皮嫩肉的,捏成这样还真是不知哪里来的有些心软。儿子不就是认来疼爱的?况且这儿子在这儿是等着体几孝顺的,按道理没做错,还给他做了吃的…… 柳崇头一次养儿子,一时也实在是不忍打罚。他于是努力安定住因为被触犯禁地而剧烈震颤的心神,手指头敲着桌面说,“这是给我的?” 福豆一看老虎虽然躁了,但还不至于咬人,还有哄好的机会。 于是把嘴巴咧到最大,伸出揉完眼睛的手就来揭开盖子:“干爹,我今晚使出了浑身解数,用了一晚上才做好这两道乳酪甜点,里面饱含了我对您的浓浓父子情意,您吃上一口,一定能感觉到福豆的一腔热血!” 乳酪点心看着诱人,香甜入鼻。柳崇怪笑一声,“你血不是热的,还能是凉的?” 福豆一愣,又立即补充:“没有您,福豆的心都是冰的,血也只能是冰镇的了!” 柳崇哭笑不得,这心情还真的好了一点,但高昂的下巴还是没有垂下,只是执起旁边筷子沾了一点乳酪,在唇边小抿一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放下来说:“大晚上的弄这些做什么,招蝇子?这都漱口剔牙了,让我吃这个?” 原主身体一紧张,腿又哆嗦起来。福豆估摸自己可能又把事情办砸了,这老虎实在是驯不服,能不能放她回去当个养尊处优的种花郎啊…… “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干爹不喜欢,绝对不做这些垃圾食品!” 柳崇睨他一眼,这小东西,是做错了时间,不是不做! 看着她的眼神,还委屈上了,他的床被她坐了,他还委屈呢。不过名份上到底是儿子了,是他自己要收的,总不能给人看笑话。而且,他对她这小模样还真是,居然会心软…… 柳崇拿起旁边的水壶,仰头在壶嘴那里喝了一小口,又吐到旁边痰盂里,抬头用高贵冷艳的眼睛瞥着她,“下去睡去罢,还在这里碍眼?” 福豆赶紧低头唱诺,然后游魂似地走去了耳房,心想自己好倒霉,这干儿子能不能换人啊,那王押班他们不是上赶的要做嘛……宝宝心里苦啊,叹了一会儿气,倒下又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往卧房里一瞅,柳崇的床上枕头被子整齐,桌上的盘子也不见了,估摸是柳崇起床后冯均顺就已经全都收拾了。 柳崇一定没吃甜点,最后如果不是冯均顺吃了,那就是被倒掉了吧。如果冯均顺吃了,福豆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 垂拱殿。 下朝后皇帝就叫了柳崇还有宰相、将领等商议西北军事。 宰相参知政事薛琦和柳崇并不是太对付,今早上朝的时候,就一直默默瞟着他笑不说话。 其他官员和将领,文臣比薛琦地位低的,瞟见了柳崇的脸但是不好意思说,这里面还横贯着一些党争性质的内容;武臣几个大大咧咧的,愣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也没觉得值得提醒,总之就聚集在一起,一直等到皇帝进来,诸人落座后,皇帝才指了指柳崇的脸:“柳卿,你腮下有奶……哎对还有鼻下,嘴角还有……” 皇帝有强迫症,非看着柳崇把这张脸上的奶点子擦了,嘴角的也伸出小舌头尖尖舔进去了,这才身心舒适地喘了口气,说,“羌人图图部的首领霍足向我们投诚的事,诸卿以为可信不可……” 聊完了军机大事,一堆文武大臣撤退,作为皇帝寝宫福宁宫使的柳崇,自然要留下陪王伴驾。两人说话间溜达去了后苑,在东流的雁池周围随便走走,观赏一下奇花异石。 皇帝想起早上柳崇嘴边的奶渍,自己正好临近中午有点饿了,就问,“你早上吃的什么?” 柳崇解释:“回官家,咱早上出来得急,只吃的我儿子做的山药和鲍螺,上面浇了乳酪这才……” 皇帝点点头,沉吟,“我看你吃得满脸都是,也不记得走前照镜子看一看,下人们不如你高,又在身后跟着,瞧不见的。臣僚们也怕抹了你面子不好开口。” 柳崇汗颜,尴尬陪笑:“臣知道了。” 开国皇帝元玺帝,为人板正,不苟言笑,所以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眉头也是天然皱着。柳崇是军功进位,刚回来,对皇帝的熟悉程度不如御前的人,也就不好多说话。 两人一路无话又逛荡了一会儿,皇帝指着前面说,“那个小内监在吃花?” 柳崇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是福豆在那里吸美人蕉的花朵里的蜜,吸了一朵随手一扔,又吸一朵。 柳崇揣摩皇帝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看皇帝依然皱着眉,嘴巴却沉吟半天吐出来一句:“有意思。” 他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吊着嗓子说,“官家,那就是咱新认的干儿子,是个挺有趣的孩子。” 皇帝拍拍他后背,“能让你柳大杀星看上的孩子,肯定有点趣味儿,吃花……”皇帝说着,眉头一紧皱,立即拍大腿,“回宫,朕诗性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福豆正在后苑布置新花,刘十六愉快地走过来招她,脸上堆着的笑容都快把他的一双老花眼挤没了。 “福豆,快来,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福豆蹦过来八卦。 “四月初二,官家要在观稼殿前种稻。方才柳大官说,当天的调配由我来全权负责,我能抽拔内侍省和各司各院的人手。” 福豆拍掌说:“刘勾当这是要升啊。” 皇帝每年春天亲自种一次稻,每年秋天再收割一次,已是惯例。种稻涉及的部门众多,太常寺主的祭祀礼节,侍卫亲军左右班的仪仗、钧容直的敲鼓吹乐等等,再加上届时陪皇帝来一起种稻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都不少,如果让刘十六总揽人物调派,那肯定是有心要提举他,办得好了肯定会得到嘉奖,十有八九能升迁。 刘十六郑重地拍拍她肩膀说:“我升还是其次,你仔细想想,让我调派人物,头一个我能调派谁,那就是你。柳大官让我把你调派到官家跟前,你来侍奉官家种稻。” 福豆一震惊,把整个花都吞了,“我,侍奉官家?!” 妈呀妈呀,伺候皇帝,老虎屁股不能一次摸两个吧,而且是比柳崇这个老虎n号更难伺候的老虎一号! “怎么的,你还敢不乐意?”这是刘十六已经预料到的事情。 作为柳崇的干儿子,福豆只在后苑做个小喽啰肯定不好看,但也太过明显,最好的就是平级调动,把她从后苑调去御前伺候,这地位就大不一样了。他刚刚回京上任,做事还得让人看得公允。让后苑勾当主理调派,这是在合理层面的提拔任用,没人会说闲话的。 原先就听说柳大官办事就是雨露恩泽洒大地,现在谁对他儿子好,他就会投桃报李对谁好。要不然,这好差使也轮不到他。 但是福豆没这野心。本来她穿过来,当个外围小太监啥事没有,现在非要把她往砧板上拱。 她弱弱地说,“我不会种稻子,是不是能换个人?” 刘十六差点没脚软,“你不会?!” 换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居然不会插秧?! 刘十六自己是贫下中农苦出身,意识里就当福豆跟他一样,倒忘了福豆在他这里一直是精贵待遇,只做最容易最轻松的活,根本都没让他沾过稻田泥土。 柳大官可不会管福豆会不会种稻子,他只要最后让伶俐的福豆给皇帝看见,他要的是这个结果。 如果办不好这件事,刘十六就等于在皇帝面前,同时打了自己和柳崇的脸。 掐指一算,这就剩下五天了。 “我教你,我院子里给你翻一条地出来,你每天到我院子里练!” 福豆被他这一声吼得吓住,这这这是多大的事,插秧,这也不难吧,何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学就学。 观稼殿和后苑稻田的早一个月就布置好了,这些不消说,只是四月初二当日的流程还没和外边各部门定下。 为了皇帝亲种的事,刘十六先出去到各部门喝茶去了,没少弯腰鞠躬陪笑脸,当然都是为了那天大家各就各位听他指挥。 他一向是从比他低阶的供奉官,到比他高阶的内殿高品、押班都知等,都是弯腰鞠躬笑脸迎人的,所以人缘很是好,喝到下午挺晚才把各部门的茶全喝完,回来时已经黄昏,又匆忙把福豆叫到他院子里去教种稻。 秧苗给到福豆手上,亲手下地指点了一番,结果看福豆种了一排的歪七扭八,刘十六心里很愁苦。 教了种稻,刘十六又假装皇帝,让福豆来察言观色。 扶额就给他额头擦汗、手指一勾就递水、站着不动就扇风。 演练了几遍,把能想到的都做了,这天也黑下来。 练了几天,福豆腰和腿脚疼的不行了,就剩一天就是四月初二,皇帝来后苑观稼殿前的稻田种稻,他会被点名给皇帝做伴递秧苗,引路陪种,这任务是在是太艰巨了。 到了晚上赶忙回来,今天没有自己瞎准备,而是让御厨房准备了果茶,拿回来迎接干爹回家,给他晚上爽口用。 回来后一打听,柳崇在内侍省那边忙,暂时下不了班,于是她缠着冯均顺帮她来一次全身按摩spa。 冯均顺看她掏出了一整袋铜钱,听着声音就知道有一贯那么多,当下也是不手软,狠狠地把她推在床榻上按摩了一翻。 等到给她按脚的时候,福豆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人间极乐。 小冯砸!哀家对你重重有赏! 福豆只能心里自己说一说,但是为了表达对冯均顺五体投地对感激,她以柳崇的名义从御厨房提回来一只拨干净的鸡,还有交趾进贡的宝椰子,再要了酱油和沙姜、青桔调酱,为冯均顺开了私厨小灶:一顿甜滋滋、热腾腾的椰子鸡汤蘸酱火锅! 冯均顺哪里吃过这种新鲜东西,咕噜咕噜炖在火上的鸡肉味儿一出来,他哈喇子都遍地了。两人蹲在厨房灶前你一勺,我一碗地吃鸡喝汤,完全已经忘了柳崇要回来这回事。 吃着吃着突然听见特别大声地咳嗽,厨房的蒸气中露出了一张李弯黝黑的脸。冯均顺一看是他,大叫不好!放下碗筷,拉起福豆就去堂上请罪去了。 柳崇为了给皇帝一个好印象,没有给他在宫里的住处配备多少内侍和禁卫,就只李弯、冯均顺两个伺候起居陪同的。 回来叫冯均顺,没人答应,家里连个看门的都没有,顿时有些小着恼。 等看到福豆和冯均顺一前一后从厨房烟雾中跑出来,站在他跟前,他反而饶有兴致打量着福豆。 福豆怯生生地,一双眼睛直觑他,白白的嫩皮肤上,两腮被蒸汽热得泛红,像个玉雪可爱的小奶猫。 “干干干爹,您回来了,有失远迎……我给您准备了上等的果茶还有……刚炖了甜鸡汤,正在给您试味儿,刚刚好您就回来了,连鸡都等不及要入您的口呢!儿子这就给干爹端上来!” 冯均顺抬头觑柳崇印堂发黑,急忙低眉,“小,小的给您备水洗簌。”立即溜了。 现在就只剩下福豆一个。 好死不死这个冯均顺,吃鸡就有你……不过想着他的按摩技术,算了,自己硬抗吧。 福豆低着头,努力控制着颤抖想跪下的小细腿。也不用动不动就跪啊,磕在地上怪疼的。 柳崇走进屋里,撩袍坐下,扔掉了鼻音说,“闻着挺香,正好我也饿了,你盛点鸡汤过来。” 福豆长吁了一口气,对着柳崇会心一笑,跑到厨房盛了汤,揪出自己留着舍不得吃的大鸡腿,又重新做了一碗调酱给他端上去。 柳崇执勺喝了口汤,点了点头,又将鸡腿蘸了酱,慢条斯理地吃了,看得她直心痒痒。 “有件事,”柳崇咽下鸡肉,喝了口她准备地果茶,随后放下碗筷,用旁边巾帕擦了擦手,盯着她,“宣徽院的规矩是,内侍三十五岁往上才能收养子,所以暂时,我还不好上报你的名籍到我名下。不过我收你做干儿子,就收了,有没有那一纸名籍,都一样的,知道了?” 这意思是,现在不好明目张胆在宣徽院搞猫腻,你和我的关系,我已经承认了,不需要非得扯证。 福豆嘿嘿说,“我无所谓的,干爹对我好是我的福分,干爹要是不想要我了,也是我福薄,我这么笨手笨脚的干爹还不嫌弃已经是积德行善了……” “你能当我儿子,的确是你的福分,”柳崇哼笑了一声,见冯均顺已经在净房放好澡盆热水了,于是便要过去,顺便摸着下巴小声嘟囔,“鸡汤,还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到了种稻这日,皇帝驾幸后苑观稼殿,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来了不老少。福豆跟着刘十六站在殿下面,他们脚跟前是一筐一筐秧苗,等礼部太常寺那边先把仪式搞完,他们好安排皇帝下去去种稻子。 正是晌午日头高上,皇帝抬头一看这大太阳,再看左右人额上的薄汗在光下发亮,不禁感慨说,“这才入四月,就是如此,司天监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下第一场雨啊?” 站左边的柳崇立即答话,“陛下,第一场雨恐怕得在五月。” 官方场合,一律臣子都得喊陛下。 皇帝皱眉了,“这么旱下去可不行呐!” 柳崇心里琢磨了词儿,堆了笑脸准备往下接,便听站右边的二皇子已经先开口了,“陛下,您可千万别忧心,臣已经未雨绸缪了!” 皇帝纳了闷了,“你怎么绸缪的?” 二皇子极兴奋地说:“臣的行天华录宫已经修好了,九禄天玄真人月底到京,就可以开坛祈雨啦!” 福豆险些没噗出口水来,月底到京,那还用得着他祈雨?这是看不起司天监的天气预报咋的? 她朝柳崇看过去,柳崇保持着皇帝秘书的招牌笑脸,一点也不为二皇子所动。她发现柳崇耳朵也有点招风,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毛病,竟然觉得好可爱。 皇帝立即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往柳崇站的左边挪了挪,侧头问:“晋王呢?” 柳崇笑道:“晋王殿下说要给陛下一个惊喜。” “什么惊……” 突然骑吹和敲鼓的声音震耳欲聋,福豆和众人都向外面看,来自侍卫亲军的钧容直——此时的军乐队,坐在几头驴上,穿着农夫的粗布比甲和短裤草鞋,口中吹木笛打羯鼓地进来了,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只尥蹶子的大黑驴,欧欧叫着,驴背上那人也穿着粗衣,头上簪着手掌大的一朵花,一颠一颠地进来了。 皇帝吼出来,“九哥儿,你这成何体统!” 骑着大黑驴的男人从驴上跳下来,诗朗诵道:“清晨承诏命,丰岁阅田闾。陛下,臣为您吹奏一曲,观稼调。”说着,就从腰间红绳里拔出笙管,吱吱呀呀难听得吹了半天。 这拉锯式的声音,搞得福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是不是不要命了?但听皇帝喊他九哥,刚才又提到晋王,福豆才反应过来。只是皇帝四十多岁,略有点富态和啤酒肚,但这个一出场就不着调的“九哥儿”,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多岁,和柳崇差不多大。 福豆仔细一想,宋朝是一个不管爹娘爷奶,全爱喊家里小辈叫“哥”的,就算年纪小,家里也都按排行叫几哥几哥,眼下这个地方和宋朝一样。 但是这个正式场合,叫法还是应该庄重一些。皇帝发现自己冲动了,缓声道:“晋王,你穿庄稼汉的衣裳朕能理解,但宫中骑吹仪仗作这样打扮,是要丢朕的颜面吗?这是谁安排的!” 福豆一个激灵,转头看刘十六。这次调动安排都是刘十六做的主,一听皇帝在问,他也是透心凉,但赶忙地还是出去行礼了。 福豆看他脸绷着,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真是心悬在嗓子眼。这好差事,也伴随着高风险,在宫里往上爬一步,就是往老虎嘴边又近了一步啊。 柳崇此时搭话,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皇帝笑,“陛下,这也正是应景。如若按着平日巡街吹打时那样,销金绸缎、银鞍白马、和田玉笛子,那哪是种稻?” 福豆余光觑过去,这柳崇看着皇帝的眼神,就像崇拜皇帝的痴心小妃子一样,简直和平时看她那眯眯眼是天差地别,这太监果然是两副面孔。不过他这么一说,皇帝马上受用,眉头也松了,直接一摆手,刘十六也用不着分辨就退了回来。 回来后,刘十六的背上全湿了,脖颈还在淌着虚汗。福豆也松了口气。 晋王在底下直接地跨栏跳上殿,拍拍手站在皇帝身边:“陛下,臣就是这个意思,既要做,就不能只是装装样子。庄稼人开种前,也有这么一番的仪式,吹吹打打图喜庆,但是他们可用不上天驷监的马,钧容直的仪仗!咱们今日,合该真正地入乡随俗!” 皇帝虽然皱着眉,但嘴巴却不经意地笑,可见他是爱听他这九弟的话。 福豆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原主以前也听过元玺帝和晋王两兄弟的事,说是他们的娘生了九个儿,有五个没长大就夭折了,元玺帝排行老四,后来他几个兄弟都在前朝带兵打仗,剩下两个兄弟也都战死了,就剩下最小的晋王。他们的老娘以泪洗面,给两人立下金匮之盟,要元玺帝将来把皇位给晋王坐。 福豆一想,这“金匮之盟”,她中学历史学过,是讲宋太祖和宋太宗的事儿啊。看来这朝代还有一丁点儿平行世界的意思。 难不成将来还会有“斧声烛影”? “斧声烛影”说的是赵匡胤晚上找赵光义吃酒,两兄弟吃着吃着,外面人就看见听见窗前烛火里斧头上下,结果赵光义就出来说,皇帝驾崩了,然后他自己做了皇帝。这说法虽然是后世演义,但至少宋太祖的死还是个悬案,宋太宗的确上位了。 啧啧,难不成过不多久,天下要变?看来真正的大腿,是晋王啊。 福豆仔细瞧这晋王,容貌么是上乘的,但怎么看怎么像纨绔,这可和宋太宗不像啊。这世界可能只是与历史有一丢丢重合,但既然连人都不一样了,那也并不会真的按历史一样走吧?她也不知道。 刘十六推推她,低声道:“别发愣!” 福豆抖擞一阵,余光觑上面的皇帝、皇子、晋王、大臣、太监都在往底下打量着他们。 尤其是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宰相薛琦,目光锐利地一个个扫视,福豆想起他是监察御史的出身,随时随地都在心里拿小本本记着别人言行,准备去向皇帝告状呢。 福豆一身寒,一侧头,又撞上了柳崇的眼神,那眼睛阴鸷地盯着她,小嘴儿蠕动了一下,似是提醒她注意什么。 福豆纳闷,对着他做口型:干爹什么意思? 薛琦此时在二皇子身侧附耳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又见晋王也拍着柳崇的肩膀小声说了句什么,这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瞧过来。 福豆立即低下头,心脏狂跳,原主遗留的本能又出来作祟,这双腿已经哆嗦得快跪了。方才她还思考历史进展呢,现在一看自己这小人物,被人瞪一眼都要尿裤子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种好眼前的稻子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太常寺的仪式已经开始了,冗长的皇帝发言,太常寺卿发言,然后继续打鼓吹笙笛,随后是几个道士,手里拿着秧苗乱作一通动作。 全部弄完,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这才在二皇子和柳崇陪伴下,入殿换上庄稼汉的衣裳。 福豆仔细一看,色泽形制是土了,但材料还是蜀锦的。就说皇帝不能亏待自己。 柳崇和刘十六陪伴着皇帝到了稻田中样,福豆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地头,刘十六让福豆递送秧苗上去,在水田里引领。柳崇瞥她一眼,随后笑着对皇帝说,“陛下,这晌午种稻,甚是辛苦,让臣留下服侍您。” 皇帝一摆手,“你这是讨嫌,朕种稻若还让人服侍,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耻笑?旁边这么多水道,你别躲懒,也种一道去!这儿不是有个小内监么,他留下就够了。” 柳崇递给福豆一个眼神,又嘟哝小嘴唇儿给她提醒,看得福豆直挠头,头皮都快挠出血了:干爹,谁能看懂您嘟嘴是什么意思啊,不知道还以为索吻呢…… 柳崇到了皇帝左边那道上,晋王也凑了过来,右边那道被二皇子和宰相薛琦承包了,四个人站成个四边形,把皇帝当做了中心,低头插一会儿秧,就抬头与皇帝攀谈几句。 晋王在旁边又发了诗兴,扶着腰诗朗诵:“世人从扰扰,独自爱身闲!美景当新霁,随僧过远山!村桥出秋稼,空翠落澄湾!唯有中林犬,犹应望我还!” 皇帝在旁听到了,正好也背累了,瞧着他说,“九哥儿,你是来云游的?才种了这点儿,罚你不许吃饭!” 晋王笑着把红腰带解下来,转着玩,“陛下,臣是体味百姓苦乐,春种秋收,心中有盼,正是乐时!” 皇帝哼一声,“你家的确是只有狗在盼你回去,朕不是说你,再不娶妻,是要断了你这一脉后路?” 皇帝家原先是武将出身,平时亦不喜文邹邹繁文缛节,现在只兄弟俩,他这带着土味儿的官话朗朗上口。 福豆略深长招风耳去听八卦,但眼前皇帝是扶着腰有些累了,福豆又赶忙迎上扶他,准备帕子要去给皇帝擦汗。 结果皇帝瞧了她一眼,发觉她这双可爱的耳朵确实是太招风了,影响他和晋王唠家常,于是撇开她的帕子,“你过去那一道,替晋王种稻,让晋王来服侍朕吧。” 福豆本来都要紧张死了,这时候一听见放她走,也算松了口气,立即弯腰唱诺,从旁边田埂上过,结果一不小心陷进个坑里,腿拔不出来了。 这下尴尬,想叫刘十六,结果发现他在观稼殿那边,似在指挥着人摆放酒水点心;再看柳崇,虽然在这一道田里,但他好像发了狠似的在埋头苦干,拼命往前种,仔细一瞧才知道,他是和对面的二皇子、薛琦两人杠上了,卯着劲地在比赛呢。 福豆心想,她这站在路当中如此扎眼,被皇帝看见,是真的药丸啊。正寻思间,腰间被人一带一提,身子被稳稳地送到了地上。 一仰头,晋王贴着她身笑说:“柳崇的乖儿子,你再不去帮你爹,我们可要输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晋王说话的时候,下巴几乎贴在福豆的额头上,那年轻男人的硬实胸膛从粗布衣裳的衣领里裸露出来,福豆立即发现:他没穿中衣。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里面玩真空?福豆下意识瞅了一眼他的裤腰,还好,他下面扎得很紧……吓她一跳。男人裸上身,那叫诱惑,裸下身,那就是变态。 “你看什么呢?”晋王低头问。 福豆一心慌,立即鞠躬:“小的什么都没看,谢晋王救小的脱困,晋王您是小的头顶的福星高照……” 晋王伸俩指头堵他嘴:“就扶了你一下,不用感恩戴德,你们这些人每天说这些话就不脸红么?” 被人用指头摁着嘴唇,福豆更慌了。 “小的不脸红,小的说的是实话……”结果还没说完,她眼睛又觑到那个光滑微微有汗水的胸膛…… 晋王看她明明就在说谎嘛,脸都红成猴儿屁股了。 皇帝此时向着晋王招手,虽然眉头扔是天然皱,但嘴角还是和悦的:“九哥儿,磨蹭什么还不过哥哥这儿来?” “来了。”晋王摆手招呼他哥一声,先帮福豆把歪了的帽子扶正,“行了,你去帮你爹。待会儿陛下要着人来数验秧苗的,咱们断不能落在二皇子和薛相后面。你知道了吗?”说完还敲她一下帽子。 福豆咬着下唇,闷哼说:“知道了。” 晋王嘴角一笑,朝皇帝走过去了。 福豆瞧他与皇帝有说有笑,心里一时还没从看到他胸膛的肉上面缓过来。眼睛瞥到二皇子那边,好家伙,二皇子和薛琦两人都已经把整条道都种得差不多了。而柳崇和晋王这边,只柳崇一个人在种,晋王根本就在闲云野鹤地偷懒,全都留给自己了! 这下任务艰巨,她只好刷刷地种下去追赶进度。练了也有好几天,这插秧只能说是基本掌握,但也别想种得有多好。待会儿还要检验,这可逃也逃不掉,保质还要保量。 不过她侧头瞧那二皇子插下的秧,歪七扭八,比她都差得远呢,再瞧薛琦,这年过五旬的宰相却是目光矍铄,干劲十足,他插一会儿就狠狠地瞪柳崇一眼,柳崇亦会不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互相之间有瞪死对方的架势。 福豆苦种半晌,连汗滴得脖子痒痒都没空擦。 突然屁股上被狠踢了一跤!她连“啊”都没叫出来,就啪地摔进了泥水里。 福豆吐出泥水站起来,抹脸向后看,正有一小内监从她道旁的田埂传过去。眼睛向下一看,刚才种过来的部分,全被那人给踩了! 福豆朝皇帝和晋王看过去,他们还在那里悠闲地一边聊一边种,兄友弟恭不亦乐乎,丝毫没注意到她这儿,而另外一边的二皇子倒是歪嘴叉腰,朝她吐了一口口水。 就是这货派人踩了她的秧苗吧!福豆当场有一百句妈卖批想对他讲,但现在更重要的还是种稻。她只好从头来过了。 这一回福豆咬着牙,倒着种,如果再有人来搞破坏,她就大喊陛下。 一边的二皇子恶狠狠道:“你这柳阉的阉儿子,最好识相一点。如果不识相,今天晚上我就把你剁成肉酱喂狗!!” 他自己知道自己种得极差,就算现在全种了也都验不过关的,皇帝每年都会骂他,这一次只会骂得更狠。原先和他比的,好歹还是他九叔,现在可好,九叔直接不比了,皇帝竟然让两个阉人来对付他!可恨! 现在他就盯上了福豆,如果今日要是被阉人父子比下去,他立刻就找人把福豆暗暗给作了! 呵呵,福豆本来身体颤栗着,还有点担忧呢,一听他这刺激,倒是彻底撂挑子了。她就是驴,给萝卜能跑,但要是谁勒她脖子,她非得把他踹两脚不行。 福豆本不想理她,结果这货又派小内监过来,把她辛苦又插下的秧苗踩了个干净! 福豆气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脑筋飞速运转,只能像小学生一样,给他“告老师”! 立即转身跑到皇帝面前,一边跑一边朝眼睛边上抹好了口水,趴地一跪,哭道:“陛下!奴婢有话要和您说!” 小内监一般自称是小的,跟皇帝就要自称是奴婢,这朝代没有奴才这个称呼。 皇帝被她吓了一跳,眉头挤着。还是晋王低头问:“怎么了?” 福豆泥水满脸,原主的身体更是配合得梨花带雨,抽泣了一会儿,静下心来却觉得不应该告这个状。 但跪都跪了,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奴婢一直记得干爹的教诲,在宫里一日就要真心实意地敬爱陛下,陛下您是小的的偶像,哪怕只能在陛下的万丈光芒下照耀片刻,奴婢死都值得了,奴婢现在斗胆,想跟您靠得近些,再过来给您磕个头,表达奴婢对您的崇拜!”说完重重地把头磕在水里,溅起大滴的泥点子,向着皇帝挽起裤脚的腿上去了。 皇帝听够了谄媚,越是这样真情实感地嚎哭着向自己示爱的,越是生受不住,当下便皱了眉,大声道:“晋王,将此人离朕远一点。” 二皇子一看福豆过去哭诉,心中一惊,立刻丢下秧苗,跑过来。 他觑见皇帝冷脸,心里更是犹如被蚂蚁啃了一般想杀人,当着皇帝的面叫:“这胆大包天的小内监竟敢污蔑臣,这等贱人陛下速速将他拖出去杖死!” 福豆的身子被他吼得颤抖不已,向后跌坐在泥水中,本就满身泥水,现在更成泥人了。 柳崇与薛琦本已插秧到了远处,一听这动静也都围了过来。其他大臣皇亲也正欲询问,却听皇帝怒道:“都给朕低头干你们的活儿!” 柳崇却不能退,地上的是他儿子,要杀他儿子的是二皇子,他心中一阵寒意。到了近处,却听见皇帝怒朝二皇子道:“混帐玩意儿!他污蔑你什么了,你且说来?” 二皇子龇牙道:“他定是向您污蔑,臣让人踩了他的苗,还欲要杀他泄愤。臣为何要踩他的苗?为何要杀他泄愤?” 皇帝盯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沉声说,“是啊,你为何要踩他的苗,为何要杀他泄愤?” 二皇子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脑子里一思索,想到了什么,就说:“陛下,这根本就是柳崇设计陷害孩儿!臣早就说过阉人祸国,军政不可交给阉人,现在阉人要暗害孩儿,要绝您的后!” 福豆睁着眼睛,对现在发生的情况还有点发懵。 她方才的确是一虎,过来向皇帝告状的。可是一跪下,又觉得不行,对方可是皇子,皇帝怎可能随意听信她这么一个小宦官的,而让自己儿子下不来台呢,在这种公众场合,那肯定也是说他信口雌黄,直接拉走,以免影响种稻子的和谐气氛啊。 所以她就改成了狂热粉丝向偶像告白的戏码,皇帝就是反感,也不会因为小人物崇拜他就杀人嘛。 但是这二皇子却是气急败坏地自己过来招认,还说是柳崇设计陷害。谁都看见柳崇今天在那里和薛琦两个人插秧插得有多嗨,还顾得上算计他? 风一吹,福豆浑身更冷了,抖得停也停不下来,再一觑皇帝,那怒目圆睁,她立即把头埋得死死的,绝对是不敢抬头再看了。 柳崇一听二皇子指名道姓,当即吊着嗓子,水汪汪地望着皇帝:“陛下,臣绝没有这般心思……” 皇帝伸掌挡他:“这儿没你的事,带着你儿子把地都给朕全种了!” 宰相薛琦在后边,已经听到了二皇子这白痴样地自己招认,还要连坐上柳崇,简直是蠢不堪言。但他是胡皇后和二皇子这个传统嫡传继承人的忠实拥护者,他又想出来为二皇子分辨两句,才刚探头,皇帝就骂道:“朕要管教自己的儿子,你们都要看朕笑话吗!” 柳崇这个没见着案发现场的,看到福豆当即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听皇帝让他们爷俩走,他立即伸手下去,抓住地上颓然的泥人,提起来提到了空道上。 柳崇小心翼翼地回头瞧了瞧,那边皇帝正当着晋王的面,指着鼻子的骂二皇子,二皇子大气也不敢出。而后边的薛琦只不住地抚额叹息,看得柳崇眉眼稍稍放松,低头道:“小东西,你知不知道,原先也有内官在御前告二皇子的状,官家一一都拉去杀了。你方才怎么说的,我看官家一点没责怪你的意思。” 福豆一脸无辜:“儿子没告状啊,二皇子他自己跳出来承认的。” 柳崇听她仔细一讲,终于是大喘气。 一看福豆帽子里还在滴水,柳崇直接将他帽子摘了,揉一揉他脑袋上的头发,“方才可吓死爹了。以后也要这样机灵。” 柳崇自然知道,这二皇子针对的是他,所以才拣福豆这个软柿子捏。以后他必须得多看顾着福豆,免得他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本以为将她接到自己屋里住,便没这危险了,看来还是棋差一招,不知二皇子那白痴竟然敢当着皇帝就对付他儿子。他自己脑补了不少方才二皇子在背地里欺负福豆的情节,因为他见过太多刀光剑影,这脑补起来也是可怕异常,看福豆的眼神都变得又内疚,又温柔了。认福豆当干儿子,反而还是连累了他。 柳崇伸手在身上一摸,却没摸到帕子。方才光顾着和薛琦比种稻,都不知给皇帝准备的干净帕子掉哪里去了,现在想给儿子脸上擦擦泥水都没有,只好用袖子帮他把脸擦净,柔声说,“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嗯。”福豆点点头,鼻头微酸,眼中含泪,这柳崇一句话说得太贴心了,她泪点着么低肯定会感动的啊,讨厌! 柳崇瞧着她这将哭不哭的委屈小红脸,还有一丁点儿的婴儿肥,他内心荡漾,也不知是什么怪异情绪,也忍不住上去想捏两把,但又想着捏了会更红,捏疼了她,只用手指背轻轻抚勾了一下,从脸颊滑到下巴。 福豆嘴唇微颤,愣了一下,柳崇不知怎的竟有些慌,赶忙将手收回了,咳一声道:“现下官家不高兴,让咱们把眼前这三道都种了,那就开始罢,耽误下去咱们也得受罚。” 福豆点点头,柳崇跟她分道而站,各自埋头苦种。 皇帝在那里破口对着二皇子大骂了一阵,薛琦不敢劝,晋王劝也不顶用,二皇子灰头土脸地被骂完,像杆子一样杵在原地,皇帝又勉强地再做够了样子,等到了时辰,终于由柳崇和刘十六迎着上殿,换了衣服去吃喝去了。 福豆也换了身衣裳,跟在柳崇和刘十六后面,静静看着皇帝及晋王在那里吃。 桌上摆着多道乳酪小点、果脯蜜饯、水果凉水,吃着不腻还凉快。吃完了这一趟,皇帝也落了汗,往外一看,二皇子仍然在太阳底下罚站。 今日来的皇亲和官员们,也都坐在殿上在吃了,一眼望出去,稻田上的二皇子,就像一个稻草人。有的想笑,有的愁苦,互相表面不言。 罚也罚够了,皇帝对柳崇说,“罢了,你告诉他让他回吧。” 柳崇故作担忧地说:“陛下,您还是让二皇子也吃过正经午宴再回的好,这一上午了,二皇子也辛苦……” 皇帝哼一声,“他辛苦什么,辛苦想着法子地害你呢,你倒替他说话。” 柳崇挑一挑眉,心里早嗨了,脸上却忧心忡忡地说,“陛下可千万别为了奴婢这种人和皇子置气,伤了父子和气啊。” 柳崇很少在皇帝面前说奴婢的,他一向自称不是某,就是咱,这自谦成这样,让皇帝都心疼了。“大官你说的甚么话!” 福豆在旁听柳崇在那里装哀怨,十足是被人欺负后来告状的心肝宝贝白莲女配,故意贬低自己。 皇帝都特意叫他大官,提醒他:你在我心里是有地位的! 柳崇哀叹一声,“奴婢知道二皇子是淘了些,可他也是着急在您面前表现,陛下,您呐,太严厉了,这让二皇子在文武百官面前罚站,他失了面子,岂不更记恨奴婢,连带着还会对您也心存芥蒂。俗话说,过犹不及,您打了他这一棒子,也得给他一个甜枣,让他知晓您是愿意给他机会的,您说奴婢说得对不对?” 皇帝沉吟,有道理,随口又问晋王:“九哥儿你说呢?” 晋王在旁专心愉悦地喝完一大碗荔枝凉水,那凉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流到脖颈里,路过锁骨窝向下流入衫中,看得福豆咽了一口唾沫。 男色啊,这就是男色。 晋王一回神,“啊,我说?柳大官说的对,就让他和咱们吃饭,四哥安抚他两句便是了。”晋王一边说,一边舔着嘴唇眼睛瞎瞟,正瞟到福豆在偷看,对她笑了笑。 哎哟……福豆这小心脏砰砰地,简直要跳出去了。 话毕,皇帝起驾去集英殿吃饭,柳崇特特让福豆跟在他身后,去叫二皇子同去,二皇子一看见福豆,便怒容陡现,就要甩他一个耳光子,柳崇顺势抓住他手腕,昂下巴冷笑说:“二大王,您这午宴还要不要与官家一起吃啊?这可是咱家替您向官家求的情。” 福豆一听这“二大王”,险些没笑出来,听着跟妖精山大王似的。但是,宋朝叫皇子就叫几大王 ,因为皇子一般便会封为郡王或王,这二皇子,还只是个郡王。只有当上了太子,才能叫殿下,这是身份象征。在眼前这个宫里,更像殿下的是晋王吧。 二皇子当然不能不去。柳崇已经跟皇帝说了要让他去,他再不去,这不是和皇帝过不去?他没这胆子,他还想当太子、当殿下呢。 但是他刚被别人嗤笑着看了这么长时间,内心愤怒无可发泄,“你想就这么过去了?” 柳崇说:“当然不是,咱这不就让儿子来给您陪不是了么。福豆,快给二大王陪不是!” 福豆与他眼神一接触,得令! 于是大拜,哭唱道:“我的二大王哎!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的威严,小的知道错了,从今日起,小的每日三炷香供着您的画像,日日叩拜,望您饶了小的过错吧!” 这叩拜之下,二皇子略感受用,丝毫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来,于是只瞪一眼柳崇,龇牙恶狠狠地道:“柳大官,你也别得意。阉人他就是阉人,杂草丛里开不出长鼻花儿!咱们走着瞧。” “走着能不瞧么,那不撞树上了?”柳崇也阴测测笑回一声,跟在他后面走。 杂草丛能不能开长鼻花,这没去过杂草丛的人能知道么。 福豆也听见了那句杂草丛,心想怎么有点污呢……但兴许是她内心太污,理解错了这位单纯的二皇子的意思了呢。 皇帝此时下来,让官员检验稻子种下的情况。柳崇得了不少夸赞,皇帝当场赏了福豆几个金叶子拿去玩,视作对柳崇的褒奖。 二皇子种的那些废苗,又让人重新插秧,顺带赏了二皇子的两个随身宦官几板子。 宰相薛琦没得到夸也没得到骂,只是临走的时候,皇帝突然转头过来,伸出指头指着他,“朕记得薛卿……是太傅是吧?” 薛琦后脊背一凉,皇帝当然是忘不了他是太傅,这明知故问,简直就是连带着他这个二皇子老师一起骂了。他赶紧拢着手鞠躬称是,冷汗涟涟,估计最近这两天,皇帝都要看他不顺眼了。 柳崇一看,嗓子眼里立即愉悦地嗯哼一声,跟着皇帝走了。 福豆自然没资格陪着皇帝和文武大臣去集英殿,刘十六是后苑勾当,也没有资格,等送走了贵客和各部门负责人后,就带着她开始收拾这一地的杂乱。 福豆负责收拾残羹冷炙,看到皇帝桌上还有好多动都没动过的冰镇汤水,急忙抱着一个盆跑到殿后面蹲下,灌入喉去解渴。 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好喝么?” 福豆放下大盆,这才看到是晋王。他怎么没走,反而藏在这里了? 她急忙站起来鞠躬,原主的腿又不间歇颤抖了:“小小小的不知道晋王在这里,小的知道不应该喝皇上剩下的东西,不不不,小的不知道……” 话也秃噜了。她脸上脖子已经喝得全都是了,现在被抓个正着,又是要去世的节奏。 晋王嗓子有点嘶哑,蹲在地上似刚睡醒:“这里清净,我打算偷偷睡一会儿再去集英殿,谁想你不让我睡。” 福豆啊一声,又鞠躬:“小的打扰了晋王,现在就走!” “别啊。”晋王忽然拉住她的手往里一拽,福豆朝后一仰,正摔在他腿上,仰头瞧见他脸离得自己这么近,急忙要爬起,晋王说:“你怎么跟柳条似的一拽就倒?在我旁边坐下,我想睡觉没得靠,睡不着。你给我当枕头。” “当,当枕头?”福豆看这里黑黢黢的,就只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行么。不过想到晋王今天一个下人也没带,而他作为一个皮糙肉厚的小宦官,要他当枕头也是情理之中了,也不用想那么多。 她于是坦然坐在晋王旁边,问:“那您是靠小的哪里?” 晋王笑:“哪里软就靠哪啊。” 福豆无语,他在晋王眼里是男的,晋王肯定知道她没胸,难不成还要枕屁股? 晋王竟然看出来她在局促什么,哈哈道:“腿啊!难不成要本王闻你放屁吗?” 这晋王说话真是逗,说得她敢放似的。福豆尴尬:“小的没怎么贴身伺候过。”但还是红着脸,把腿伸出来给他枕了。 晋王枕着便睡,还真是累了,沾着她腿就打起呼来,相当豪放。 过了也没多少时候,突然听见脚步声匆匆过来,福豆连忙推他起来,但熟睡的人岂能这么容易叫醒。就看见殿后冒近一个人头,叫道:“晋王?……嗯?福豆?” 福豆顺着对方掀帘子漏出的光望过去,是柳崇! “干干干爹?” 福豆一慌,直接将晋王的脑袋推了出去,站起来到了墙边,手指握来握去不知道怎么解释。 晋王的脑袋磕在地上,终于醒了。 柳崇道:“晋王,您这解手也解得太久了,官家叫您快过去呢。” 晋王慢慢爬起来,叹口气说,“还好睡了一会儿,咱们去吧。”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对着福豆:“你的腿枕着真舒服。” 福豆嘿嘿一声回应,抬头觑柳崇的眼神,那冷森森,阴狠狠的一瞥,让福豆一颤:今晚她肯定要遭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柳崇在前面急匆匆引路,晋王在后面慢条斯理跟着,晋王笑道:“长瑾,走这么快做什么?” 长瑾是柳崇的字,除了晋王也没几个人这么叫他,盖是因为他最初就是在晋王身边儿的,后来由晋王推举,才有了今天的功名地位。 柳崇哼一声,瞥过来,“晋王这一直不娶妻的毛病,外面可多有传说,但不管您是什么喜好,福豆现在已是我柳崇名下的人了,我可不能让他犯错。” 晋王一手勾住他脖子,柳崇还比他略高些,晋王微扬下巴看他:“长瑾,你是以为我好龙阳,要对你儿子不轨?” 柳崇一看,这都快到了殿前了,晋王这种勾手勾脚的毛病真是从小到大一日未改过,让人瞧见忒难堪了,于是闪躲开,“官家和百官都在里边儿呢,您还是收敛些吧。在外宅如此就算了,您这不避嫌的毛病在宫里可真得改改。当他们不知道咱是与您一头的么?咱两个越是亲近,那二皇子就与薛琦那些文官越是亲近。御史们在官家耳朵上吹一阵风,比后宫娘娘们吹得还让官家惦记,万一把咱家吹没了,您只能在坟头叫咱了。” 晋王饶有兴致地瞧他:“看把你吓得,还真以为我是断袖了。” 柳崇当然不承认了,不过心里对于刚才看见他躺在福豆腿上,真是一揪一揪的不高兴。“咱家都是为了晋王好。” 两人进了集英殿,柳崇站在皇帝身边,晋王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歌舞。 皇帝苦口婆心地对着二皇子教导了两句,二皇子咬着牙面无表情地听。皇帝说完了坐回龙座上,对着柳崇道:“朕这儿子,真是让人不安啊。柳卿你也收了儿子,你觉得这儿子如何啊?” 柳崇一想到福豆那稚嫩乖萌的小脸,不由得嘴角一弯说,“回官家,福豆这孩子可人。” 皇帝疑惑,“可人是怎么个可法儿?” 柳崇说,“就是每日回家,一看见乖儿子的脸,咱便觉赏心悦目,这一天的惫意倒也缓解不少。”说完了一偏头瞧见晋王,他那怪异的笑意越发浓厚了。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那便将他调到垂拱殿罢。” 柳崇没反应过来,:“啊?” 这垂拱殿是皇帝与大臣平时下朝后议政的地方,柳崇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要把福豆调来御前,而且还和他的预想给偏离了。他是预备着把福豆调去皇帝寝宫福宁宫,寝宫的活儿清闲自在些,不像在垂拱殿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大臣们进进出出,皇帝又忧烦,在这里当差绝对是伴君如伴虎,一刻都不敢怠慢啊。可是皇帝怎么就突然想到把福豆调来垂拱殿呢? 柳崇站着,皇帝坐着,皇帝侧仰头拍着腿看他,“朕这下了朝,一想到要和大臣们商量那些破事,朕心情能好么?将你那可人的儿子放在垂拱殿前,朕每次下朝一回来,看见他,朕也能赏心悦目,缓解惫意,挺好。” 柳崇:“……” 皇帝大圣人的理解力有点超乎柳崇的想象,那是我儿子我看着顺眼,但是你不一定奏效啊,可是他也不能明顶,他才刚回京还不超过两个月,皇帝是宠他,但他也得知道分寸,既然皇帝这么说了,那福豆就真的得去垂拱殿了。 柳崇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下午事毕后,柳崇怀着没好好保护了儿子,还把儿子给卖了的复杂心境回到他住的偏阁,一眼就看见了门前站着的福豆,他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走过去问:“等着呢?” 福豆尴尬笑:“是啊是啊,儿子掐着指头盼爹回呢。” 其实是冯均顺放风,看见他回来了,她才站在门口的。 本来中午她很忐忑,在后苑吃了半天手指揣摩,干爹会怎么想方才那个情景呢?黑灯瞎火的,晋王埋首在她腿上,确实是不好解释。不过尴尬的主要是晋王才对。 吃着吃着手指,她突然想吃薯条了,正好刘十六也说饿,她于是就跑去御厨房,才发现这个时候还没有土豆和红薯,只能要了点芋头,又折回后苑邀请刘十六到偏阁,用油熬了一锅糖来炸芋头。 芋头的确有很多种吃法。光是炸的做法,她就炸了糖芋条、拔丝芋块两道,放在盘子里那叫一个香,刘十六和冯钧顺两个在厨房里连盘子里的糖都舔干净了才走的。 至于她自己,做,是第一个乐趣;看到别人爱吃她做的东西,是第二个乐趣;第三个乐趣才是自己吃。 冯钧顺出去给她把风了,她这才又炸好剩下的糖芋条放在了桌上,刚用手指头捏起一条,还没放到嘴里,就听冯钧顺说:“大官回来啦!” 福豆压抑着心中的欲望,丢下那勾人的香甜的芋条,站在了房门口。 柳崇看到她,自己一身的疲惫一扫而光,却在和她四目相对时一个错愕,将眼神收回来,低着头向里边去了。 一进去就闻到香甜扑鼻,看到桌上的盆里长相怪异的芋条,问:“这是给我准备的?” 福豆违心地答:“啊哈。” 柳崇今天是看过了山珍海味,他自己也被赐了食,但想着皇帝要福豆去垂拱殿、二皇子要杀福豆、晋王又疑似对福豆起了龙阳之好,逐条想下来他竟然食不知味,也就没吃了多少。 又是一下午奔走,现在真是饿够呛,看到这一盆福豆做的炸食,是真的心花怒放了。 他撩袍坐下,执筷吃了两口。 福豆看着他面部的表情,眉头深锁又舒展,眼弯却故作镇定,偏头对她道:“还不错。” 说着便筷起筷落,连吃了几十根见了底。 福豆今天就领了这几个芋头,全给别人吃了,她自己享受不上,心如死灰。 柳崇见她没答话,挑眉看她,这才发现她眼睛直勾勾盯在芋条上,手指却在颤抖。隐约听见她肚里咕噜咕噜,柳崇才哼一声,瞥她,“想吃就坐下吧,那副表情,还以为咱家辜负了你。” 福豆红着脸坐下,“干爹怎么可能辜负儿子,儿子的一切都是干爹的,儿子做的芋条也都是干爹的,干爹若是能分儿子吃那么一两根,都是儿子的福气,儿子会每天都画个小圈圈惦记您的!” 柳崇嗤一声,夹起一条糖芋条送到她嘴边。福豆一愣,张开了嘴,将芋条吸溜了进去。 柳崇看着她嘴唇这个动作,不知怎的心一紧,还道是自己今天站晕了心慌。 他放下筷,叫冯钧顺,“我累了,你烧水让我洗了好早些睡。” 冯钧顺答应下出去,柳崇勉强看着福豆把芋条一个个吃进去。 福豆想起了今天柳崇嘟嘴提醒她的事,于是问说:“干爹,您今日一直给我做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学着早上的柳崇,挤眉弄眼地嘟嘴。 柳崇看她那样表情,撅起的嘴上油亮还有糖渍,慌得看不下去了,道:“我那是提醒你,站在陛下能看到的范围内,但你不灵光惹出那么多麻烦,现在还在我眼前干什么……离远点儿!” 福豆慌忙站起,原主的身体又有些抖,心说,柳崇这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才夸了她的芋条,就变脸了。唉,谁让他是个太监呢,精神缺失、阴晴不定,咱们正常人一定要体谅。 柳崇起身,迈开大步出门往右走,后来又想起净房在左边,再次经过了房门。 福豆心想,他一定是累糊涂了呢,连自己家卫生间在哪都搞不清楚了。不过糖吃多了确实会这样,血糖高会降低免疫力,对干爹不好,自己也会发胖,皮肤会变差的。以后甜食还是做得不要太频繁。 但听柳崇冷脸对她说:“以后看到晋王便绕道,不要和他过从甚密。否则陛下会以为我与他结党营私,知道了?至于二皇子,以后他说什么,你都只要答是是是,好好好,你嘴那么甜,别再闹出事端了!” 福豆吓得低着头:“知道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干爹这是真的很生气,明明吃芋条的时候还好好的,到底是哪一步激起了干爹怒火的?想不通啊! 柳崇躺在冯钧顺准备好的澡盆里,热水哄着热气,让他浑身舒爽。 就是这个心慌他觉得不对劲,对冯钧顺说,“你去御药房帮我开服安定心神的药。” 冯钧顺一听,紧张起来:“您是老毛病犯了?小的去请郭太医给您把把脉吧。” 柳崇道:“没那么严重,以前是闻多了血腥才会那样,现在是小毛病,开两副药就行了。” 冯钧顺瞧他面色十分红润,也不像过去他心慌气短的症状,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郭太医开的那~个药,对您身子不好啊?”他眼睛余光顺势向盆里瞟去。 柳崇不耐烦,“你瞎揣度什么!” 冯钧顺被吼得缩回去眼睛,弓着身在后面,又想到福豆,弱弱地说,“那现在就让福豆过去取吧?” 柳崇伸手:“别,还是你亲自去。” 冯钧顺一听,明白过来,虽然柳崇才认了儿子,但这个儿子跟他时间不长,还不十足信得过。平时柳崇要他要取的药里还有治那方面的药,那可是绝对的秘密,连李湾都不知道,只有他和郭太医两个亲自经手。他知道,这可是柳崇最后的禁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福豆早上在后苑接了调令,要她准备准备,上垂拱殿去。但这个“准备准备”,就意味着先要在内侍省培训一段时间,免得到了皇帝跟前出岔子,整个内侍省都要跟着遭殃。 临行前刘十六满面心酸,好像这辈子见不着了一样,福豆哄了半天,刘十六说:“唉,我不是伤心你要调走,我是伤心我自己。” 福豆被催得紧,赶忙地跟他说:“我隔三差五做了东西送来给您吃。再说您也别闲着,再收个正规儿子到您名下啊……要不,我给您介绍个靠谱的。” 刘十六一听,高兴了一些。其实后苑不是没有小内监,但合他眼缘又乖巧的,真不多。如若是和福豆关系好的,那臭味相投,他说不定也喜欢。 福豆清楚人一老了,身边没有个体几人,会怕寂寞,他就缺个靠谱好儿子。福豆准备过几天去御药院找陈明晚,看陈明晚愿不愿意。 辞别后,她在内侍省大院里受了好多天培训,这下好了,和柳崇抬头不见低头见,柳崇一从办公室走出来,就看她和别的受训内监在一块儿顶着碗小碎步到处走,要不就是低头哈腰地跟着王押班,把王押班像皇帝一样伺候。 柳崇现在感觉不止有回家才赏心悦目,连上班都津津有味了! 不多日后,福豆正式上任垂拱殿,职责是站在殿门右边接待诸位来宾,在皇帝快来时传递宣号,内侍省教她要用饱满的热情对待每一位宾客,这福豆熟,以前她当过前台,后来还升职成小助理了呢! 在她旁边是一名离她最近的殿直侍卫,身穿制服,高大英挺,年岁正好,虽然皮肤晒得略黑,但五官立体,福豆在心里将他叫做:大居朝古天乐。 这大居朝古天乐每天排班都和她排在一起,但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像个真·棒槌一样杵在殿门口。对于她有时闲暇吹个口哨,言语调戏,根本就不理不睬。久而久之,她也兴趣全无,纯当古天乐是背景板了。 皇帝每日愁容入,愁容出,不会和他们说话打交道,古天乐也就在皇帝来的时候才会稍微欠身低头,他们武臣就不用像宦官们一样鞠躬鞠那么弯。 这事她问过王押班,王押班说,“兵御外宦侍内,官家准许他们不用总是弯腰,伤了国之气性。而且他们看不起咱们,当然不会比咱们弯腰弯得深啦。但依我看,这些臭男人都是腰不行。” 王押班就是司职垂拱殿的中级宦官,现在成了福豆的顶头上司。福豆也不知道他和三班殿直有什么过节,总是一口一个臭男人的叫。 但很快她就知道,王押班只是垂拱殿二位押班之一,另外还有一个郑押班,是后宫郑妃的远房亲戚,且郑妃的哥哥是殿前副都点检,人称郑太尉。郑押班和郑太尉一家亲,私相授受走得近,什么御前好活计全让这家承包了,王押班没靠山,他的人三天两头被郑押班以各种错漏理由清洗调换,好几年了,他连一个跟着自己的老部下都没有培养出来,全都是这二郑的“功劳”。 但现在不一样了,王押班非常看重福豆,因为福豆是柳崇的干儿子,郑家谁也不敢动福豆吧! “二大王觐见——” 远处宣号的内监传来这一句话,福豆听到,又往里传:“二大王觐见——” 这杀千刀的山大王来了。前几日二皇子被罚在宫外宅子禁闭思过读书,不用入宫,现在禁闭结束,来给皇帝展示这几日读书的成果。 方才宰相薛琦就已经进去了,但是皇帝还在后殿休息,没见他们,就等他们人到齐了一起见一下完事。 二皇子走到殿前,今天当班的郑押班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陪着笑脸:“哎哟二大王您来啦,数日未见可清瘦了,”随后他附耳过去,扭着身子小声说,“其实呀,官家也惦记您了,只是表面上不露,心里想着呢!。” 福豆瞧郑押班看二皇子那表情,闪露着真诚的关切,于是有心认真学习一下这种狗腿技术,以运用到柳崇身上。不过说皇帝想他了,那可是难说,反正表面上也看不出来,胡说也不算错。 二皇子嗯哼一声,一听官家想他,很是受用,“郑押班,有你的好。” 郑押班捂着嘴笑得肥肉乱颤:“都好,都好。 福豆无意去听,但她的招风耳却引起二皇子的注意,二皇子侧头恶狠狠地睨了福豆一眼,突然唾了一口唾沫,正中福豆的脸上。 我勒个……?!! 福豆内心一万匹纯种草泥马哀嚎而过,下意识闭了眼,忍住这股蹭上来的怒意,维持笑容让他过去。心里骂骂就行了,就算是现代,得罪了小人也捞不到好,忍吧! 结果这还没完。他身后还跟着前几天踩了自己稻子的那小内监。这小内监屁股倒硬,皇帝赏了他板子,他现在还能跟着二皇子满地乱跑。他自然是没资格入内的,而且他连台阶按道理都不能上,只能站在阶下,现在却仗着二皇子如此嚣张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福豆提醒:“你该退下去,这不是你能上来的……” “地方”二字还没说出来,又听到一声“唾”,脸上又沾了一口唾沫。 那小内监这才心满意足走了下去。 刚才从她心上跑过去的草泥马群又哀嚎着跑回来,福豆憋着气瞪下去,又回头看郑押班,等着他给自己做主。郑押班余光扫见,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就舔着笑脸引二皇子进去了。 福豆手脚发抖,真的很想冲下去照那小内监脸上打两巴掌,但她没有做。这是御前,她很清楚,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伸手在自己脸上,准备默默擦掉。身旁一个声音说:“别擦。” 福豆一愣,这说话的不是古天乐嘛。她鼻子一酸,也不敢偏头,只问:“为什么不擦?” 古天乐和她一样,都是直视前方一动不动,只嘴皮子微动:“擦了该看的人就看不到了。” 该看的人……福豆正准备想谁该看,一眼就望见不远处柳崇也走过来了。 福豆转头向里面宣报之后,柳崇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瞥了她一眼说:“脸上怎么回事?” 福豆心道,古天乐太厉害了,果然受了欺负一定要留着证据,要不然自己吃哑巴亏。现在不用告状,因为已经摆在脸上了呀。 福豆眼睛示意了一下台阶下的小内监。 柳崇往下瞧一眼,冷笑道,“嗯。”然后就进去了。 告状告完了,福豆又准备伸手擦掉,古天乐又直视前方说:“还不能擦。” 福豆心想,他干爹已经很大的官了,而且别人也不会为他做主呀,留着恶心又臭,干在脸上怎么办啊!“又为什么?” 古天乐道:“有的公道要你自己讨。” 这意思,别人帮讨的,总归不尽兴?那自己能怎么讨啊,地位这么低。福豆继续强颜欢笑,把其他官员迎入内,每个人都看见她脸上有两个新鲜唾沫,避之唯恐不及,但脑袋里都在纳闷,这殿前内监得罪了谁,又是谁这么胆大敢给殿前内监脸上吐唾沫。 人齐了之后,皇帝出来,倚靠在龙座上听他们挨个叨叨,然后他变换着各种姿势,各种表情,底下的人无一不仔细揣摩,暗中思量,说话十分小心翼翼。 有位老御史正在告状,说到动情处呛了嗓子,剧烈咳嗽起来,皇帝说,“来人,给李老上温水。” 郑押班正要使唤人去做,柳崇坐在官员们最边上,根他小声说,“叫福豆进来送水。” 福豆正在外面和古天乐目视前方交流:“你叫什么名?” 前几天过来因为他不说话,内侍们小心谨慎,她也没顾得上问。现在反正人都进去了,她也不用保持笑脸,可以闲聊一下。 古天乐半天才说:“叫林冲。” 林冲……不会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吧。福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但是仔细一想,现在才刚刚改朝换代,非要和北宋联系,太祖时代梁山还没发育呢,水浒传好像是北宋末徽宗时候的事啊。算了,只是同名同姓,其实这个名字也满大街了,百度百科也有十来条吧。 福豆问:“有人叫你豹子头嘛?” 林冲:“没有。” 福豆说:“那我叫你乐乐吧。” 林冲:“……”根本不想理她。 郑押班着急地站在门口招福豆,“快过来,给李御史送温水。” “啊?”这不是她的活,她还没被准许到殿内呢。但是郑押班很凶,她估摸这姓郑的才不会主动让她进去,应该是柳崇交代。 但是郑押班都没给她指一指哪个是李御史,福豆低头小心从走廊到殿后打了温水送上来,也不知道该送给谁,而此时柳崇正在被皇帝问话,她站在那里不敢前进,只听见皇帝一指,“快,愣什么呢!”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皇帝及时雨,福豆赶紧将水递到李御史面前,看他喝下好拿走,正好想起林冲说的“该看的人”、“自己讨公道”,于是有意识地将鬓角往耳后放,偏脸往皇帝那边露了露。 皇帝瞟那脸上两坨什么鬼,心下不喜,还什么赏心悦目呢,赶紧摆手让她离开。 底下二皇子看见她正要退,微微伸腿,打算绊她一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结果不防薛琦正和皇帝说:“陛下,二皇子对于河北干旱事也有许多想法,与臣昨夜秉烛详谈了一宿,急民生之所困,今日想说来给陛下听听。” 皇帝点点头,欣慰道:“开京,你说。” 皇帝的大儿子早夭,二儿子赵开京,名字虽土,但却是在他十七年前披荆斩棘,打下第一座城那段是日生的,对他来说具有非凡意义。他对这个儿子,那是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亲儿子啊。对于他来说,晋王再好,也是兄弟,金匮之盟是老娘逼着他答应的,但老娘已经作了古,终究还是儿子亲吧。 御史们有的劝他继承正统,有的又劝尊孝,所以他也不想立皇太子或者皇太弟。再者,两人还能相互制衡,制衡乃治国之道啊,要什么太子,现在就挺好! 薛琦赶紧给二皇子使眼色,二皇子愣愣地站起来。薛琦昨天给他写的他没背熟,尤其现在被福豆一分神,忘了,开,开头是啥来着…… 呃啊几声,皇帝已然发怒,害他忘了词儿的福豆却快溜出门口去了。他恨恨说:“陛下!他,他把臣的思绪打断了!” 皇帝真是发愁,拧着眉:“不要避重就轻……” 二皇子:“这很重要啊!刚才臣还记得的。” 薛琦也是脸热,赶忙站起来说,“修堤梁,通沟浍,行水潦,安水臧,以时决塞,此为《荀子》言……” 皇帝一拍桌子:“薛卿你是殿试第一还要给朕背《荀子》?” 薛琦也是郁闷呢,他是为了提醒二皇子啊!这不就是开头么。 二皇子想起了一点,接着背,但是磕磕绊绊,一看就是背稿还不熟,大臣憋着笑,皇帝听着怒。柳崇却皱了皱眉。二皇子又出丑,对福豆来说可不是好事,如果不震慑一下二皇子,怕他还想着报复福豆。打虎不能聊骚,今天必得狠戳他脊梁骨才行。 柳崇笑着拍掌,“二皇子所言极是……” 大臣们退去后,二皇子却不能善罢甘休,他对皇帝说,“爹爹,那叫做福豆的小内监,分明就是阉宦的党羽,他两次让儿子出丑,您怎能将他放在您身边?不如交给儿子处置。” 皇帝真是快被他累死了,“你不是已经处置了?” 二皇子:“啊?” 皇帝指着门外,“他脸上那两口唾沫不是你吐的?你胆子也太大了,当着众臣的面,直接侮辱御前的人,你是将朕不放在眼里了?” 二皇子冤啊:“我只吐了一口!” 皇帝啪地抽过去一个大嘴巴子:“混帐东西!你给朕丢的脸还不够多?你再丢下去,御史们便都向晋王靠拢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二皇子低头不言,他脑子里嗡嗡的,知道皇帝心还是向着他,这一巴掌都算是褒奖了,但思来想去也觉得不对劲,他明明就是只唾了一口。 皇帝叹口气,“你去,给柳崇做个人情吧。你需要内侍省的支持,但他儿子几次三番被你作弄,你这是在把他推向晋王。” 二皇子答应下,出了垂拱殿,瞥一眼福豆,哼一声走下去。他的小内监舔着脸跟他说,“二大王,小的方才也唾了那福豆一口,帮您可解气啦。” 二皇子哼哼一声,斜眼瞪着这小内监笑,“你学我是吧?”当下一脚踢出去,把想踹在福豆身上的力气全发泄出去了。 刚才还想做什么人情呢。现在也不用想着法的找礼物送去了,就用这个学他作死的小内监好了。 他回头招郑押班说了几句话,就负手昂头离去。郑押班叫林冲等殿直侍卫,立即把那小内监押下:“擅闯上殿者,押下去!” 福豆啧啧两声,正一边用手帕擦脸,一边感慨报应不爽呢,皇帝脚迈出来,这是要回福宁宫了。 “你脸上有什么,擦来擦去的?”皇帝顿了顿步子问。 福豆吓了一跳,忙躬下身,哆嗦着低着头说,“官家,奴婢的脸上……不小心沾了琼浆玉液!” “琼浆玉液……”皇帝哼笑一声,没戳破她,心想这孩子真够机灵的,故意展示给他看,表面上还这么守口如瓶。关键是,连害怕都害怕得这么真诚,一点也不像演出来的,也见得他是畏惧二皇子。想一想,不搬弄是非,这小东西还行,也就抬腿走了。 原主身体惴惴不安地起鸡皮疙瘩,福豆按住胳膊安抚:估摸皇帝是知道真相了,要不然方才二皇子也不能轻易放过她。不过,不给二皇子告状,一定是正确的。谁能愿意让别人埋汰自家儿子呢。 这么想着放松下来,待到换班后,福豆正要回去,郑押班却将她叫过来,“走吧,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这姓郑的方才谄媚二皇子,连她脸上被小内监唾了一口唾沫都没理睬她,现在能带她看什么好东西?福豆说,“我干爹还等我回去做饭呢。” 郑押班却说,“就是柳大官叫你去看呢。” 福豆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他往掖庭走,结果越走越偏,这不对劲啊,她觉得有鬼,立即往回翻,郑押班却一把拽住她:“今日这人可是因你而死的,你好歹送一送罢!” 福豆愣了愣,身上一泄劲,就被他强行拖拽着往逼仄的掖庭巷子去,快到一个拐角,听见骇人的惨叫,再来是棍棒一下,一下的声音。 郑押班将她拽过去那拐角,赫然看见是吐她唾沫那小内监在挨打,屁股已经被血肉模糊,地上也全是血迹。而因为他痛得咬牙,口里牙上也全是血,面色惨灰,但还吊着一口气。 福豆身子瘫软,这回瘫软的真的是她自己。 虽然以前电视剧里看到不少这打人的场景,可现在看到那杖上还有一根根钉刺,扎下去啪、啪,福豆脑子里瞬间浮现出牛羊司里,陈明晚当着她的面拿刀砍羊骨头的声音。那小内监痛苦地□□,打他的人也不说塞住他嘴,就这么让他狂叫着,叫得惨天惨地! 血腥味扑鼻而来,福豆一阵恶心。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福豆下意识回头,已经不见了郑押班,倒看见李弯引着二皇子来了。二皇子问李弯:“柳大官要在这里见我?” “咱们是正好路过这儿,哎,那被打的不是二皇子你的内侍?”两人正好拐了弯,李弯指着墙根下说。说完一低头,又看到瘫软在墙根的福豆,皱眉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突然,那被打的人指出一根手指,瞪着眼露着血盆大口:“你!” 福豆和二皇子站在一块儿,那手指正正对着他们俩,说完便咽了气。 福豆浑身一抽搐,那人死前那个面目狰狞的眼神,实在是活脱脱的鬼片,不,比鬼片更逼真,他就是鬼本人,他是恨上自己了,他要跟着她吗?! 打人的这几个还怕他没死透,声音没停下,依旧在冲撞着福豆的耳膜,福豆不想看,可这眼皮就合不上,腿也直不起来,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把那死了的小内监打到屁股彻底烂得骨头尽露,骨头咔咔被打断的声音也出来了。人的血从口里也直往下淌后,死僵了才停下。 打他的其中一个内监在他鼻尖一笔划,轻描淡写地说:“不瞑目啊。” 另一个人笑着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跟你可无关,你记得去找让你死的人算账。” 二皇子见这场面,腿也软得要站不住,但他还有力气,趴着墙角狂奔而逃了。 李弯也没打算去追,反正柳崇就只是故意让他引着二皇子来看这小内监的下场的。 李弯低头把福豆扶起来,一边回一边解释: “他欺负你,大官说了,他死有余辜。只是大官为了吓一吓二皇子,就命人打得狠了点。你也别害怕……” 福豆眼睛一白,已经晕过去了。 李弯将她抱回偏阁,放在她床上,她一阵阵地发虚汗,梦里那个内监化作厉鬼gif,站在她床头使劲唾她。 晚上柳崇从福宁宫下班回来,瞧见门口空荡荡的不见人,内心些许失落。走进去一瞧,冯均顺和李弯都站在福豆耳房外面看,他咳咳问:“那家伙怎么了?” 两人回过神来,李弯说,“方才她看了杖毙。” 柳崇皱眉:“她怎么跑去那里了?” 李弯摇头。 柳崇走过去瞧了几眼,福豆闭着眼,眼皮却跳得快,于是叹口气,招呼两人:“你们多看着她些,若是发热惊厥之类的,及时请郭太医过来。” 福豆醒来,流了一身汗后,倒是好了许多,至少能思考问题了。她觉得她现在十分有必要去趟御药院,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也不能被长时间地那么打啊,死不知是什么感觉,但疼她知道! 到了晚间,柳崇在净房褪下衣裳只穿中衣,披散头发,走进来往耳房一看,她已经醒了,正瞪着个眼望着床顶。 柳崇心想,这小子今天因为害怕,安静得令人不适应,还是平时狗腿样地在他胸前贴着好。 福豆听见有脚步进来,但走到她门口却停了,她侧了侧头,突然大叫:“鬼啊!” 柳崇不悦:“什么鬼,是我!” 福豆定睛一看,是柳崇,这下眼圈红了,从自己床上跳下来,“干干干爹今晚让我跟您睡吧!” 她是真怕得不行了,自己一个人指定不能待着。反正他也是太监,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女的,凑合一晚上总比鬼来找她算账强吧! 柳崇说:“不行!”刚要伸腿走,福豆已经抱住了他小腿:“干爹啊,您是电您是光您是唯一的神话,鬼神莫敢侵,儿子不上床,就贴着您床根,但您可别留儿子一个人啊求求干爹了!” 柳崇看她这涕泗横流、浑身发抖的架势,赶紧把腿抽出来,再不抽出来鼻涕也糊上去了。“行了行了,贴着床根,不过咱家晚上可不一定比鬼动静小。” 福豆抽泣了一下,心想,等你一睡,刀剑都给你藏起来,你还能干嘛。其实福豆也不信世上有鬼,只是一闭眼就是那内监的惨状,她必须得靠着人才能安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福豆趁他没反悔,在自己床上一把抓起被子褥子,就跑到柳崇床下打地铺去了。 爹是用来干啥的,爹是用来靠的啊,福豆躺在他床根,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用求疼爱的眼神看着柳崇:“干干干爹,您上榻,儿子就在这儿。” 柳崇脱了木屐上榻,但见她在底下还仰头瞪着俩眼望着自己,就跟私窥似的,实在让他烦躁。 福豆心想,干爹这么担忧怕什么呢,她又不能qj了他。不过柳崇对床有极端洁癖,绝对不许人碰的,到底过去是因为什么心理创伤呢? 柳崇浑身不舒服,“你你你,把脸给咱家往外扭,这一晚上你要是敢回头看咱家,就把你丢外面去!”说完愤恨朝里睡下。 福豆说:“知道了。”她才没有偷窥欲,她就是害怕而已。冯均顺在外面要进来灭灯,结果柳崇大叫:“出去!” 冯均顺还道福豆又怎么惹了他,可不敢沾染这晦气,小跑着溜出去了。 大半夜,黑灯瞎火,外面听到蛐蛐的声音。福豆还是不太敢闭眼,只能卧缩在床根,时不时发个抖。 她心想今日这事,正是给她提了醒,御前牛鬼蛇神这么多,尤其是皇帝本就难测,一有个什么过错,随便弄死她都不带在意的。 就像今天这小内监,说白了也就是吐了一口唾沫,说犯了多大的罪过吧,也没有,最多是对她造成了精神损失。 但这么直接就打死他,打得屁股骨头都烂成了渣,这是封建社会行径啊,她都差点忘了,这是万恶的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啊! 不行,她必须得手握速效药,能痛快死绝对不受疼! 正想着,突然听见柳崇在床上呓语了一句:“嬢嬢,嬢嬢抱我~” 福豆知道他睡熟了梦话,所以大胆凑着月光望过去,见他身子还扭了扭。 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起来梦游呢。 “抱我,抱我啊。”柳崇又说了两句,这回带着点哭音,抽了一抽鼻子。 福豆坐起来,心里觉得他这是和他娘有故事吧,不知他娘遇到了什么。说来,自己对自己的这个爹,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她不由得也想到这副身子的原主,原主家中是旧朝忠臣,因为新皇登基,全都被发配了。现在在流放地,不知道过得如何。至于她自己……她想着想着,也鼻酸哽咽了。 “嬢嬢,为什么不抱我,我要……”柳崇突然坐了起来,但眼睛是闭着的。他闭着就好似睁着一般,突然开始啪啪捶打自己。 福豆吓了一跳,他就像个婴孩一样,见娘亲不理,就暴躁着要引来娘亲的注意一样。 有一点他还真说对了,他这的确比鬼还动静大,鬼只是吐唾沫,不带动手的!眼看他有要下地找工具的意思,福豆一时胆大,立即扑到床上,从后背抱住他,“嬢嬢在呢!” 柳崇的手突然垂下,头也耸拉着,过了一会儿打了几声鼾,不再闹了。 福豆终于松了一口气,缓慢把他放下,悄没声地钻回地上被褥去了。 这一晚福豆挺晚才睡着,直到腿被踢了几脚,一睁眼,朦朦胧胧看见柳崇又昂着下巴眯缝着眼瞧自己:“怎么,你还不去御前报到啊?” 福豆想起他昨晚上那扭捏样,生怕被问起来,脸红着低头说:“儿子这就去!”立马跑开了。 这一日白天又看到了二皇子,瞪得她浑身发凉,心想不行,今天就得去御药院。 换了班溜去御药院找陈明晚。他是原主在牛羊司就认识的小内监,原主那性子哪敢宰杀牛羊,就算已经杀好的,她看见血红和肉丝都分分钟要捂眼哆嗦,都是陈明晚替她打的下手。 陈明晚一看见她在门口探头来找,就抓了个东西,把手背在后面,脸上硬憋着兴奋出来。福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让她猜东西。过去陈明晚喜欢让原主猜,都拿什么生羊心羊腰吓唬她。 陈明晚在福豆面前站定:“猜我又拿了什么?” 福豆斜眼看他,没说话,陈明晚伸出手张开:“活蜈蚣哈哈哈哈哈!” 福豆叹了口气,这出息。她直接道:“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介绍一个爹,怎么样? 陈明晚见他对蜈蚣无动于衷,只好将蜈蚣放回袖里的丹瓶。 他也已经听说福豆攀上了柳大官的高枝,倍感羡慕嫉妒恨。 御药院的规矩比牛羊司多多了,每天捣药制药验药,一点也没乐趣,学记起来也很困难。但困难都能克服,可怕在于尝验,一不小心要尝掉小命的。他想尽快调出去,如果福豆能帮他的话就好了。 至于爹,有没有无所谓,但是如果爹的地位较高,那自己的调动是不成问题了。 “可以啊,我手活儿不错。”他伸手出来活动了活动手指。 福豆心想,这个词不能乱用,知道的是你会按摩倒背,不知道的以为……咳咳。 “是我原先后苑的刘勾当,他一直想寻个体己聪明的儿子,我就像他推荐了你。” 陈明晚高兴啊,这勾当官是后苑最高的内官了,不说别的,后苑那是好地方,他也有的是力气,搬花石、掏淤泥什么的没问题。 “行啊行啊,等我换班了就过去拜见新爹!除了脚盆,准备什么见面礼呢……不过你要让我帮什么忙?”陈明晚一思考就掏耳朵。 福豆是个现代人,她比较嫌弃人在她面前掏耳朵,因为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掏出来的耳屎往地上弹,这个弹的不准会误伤她的! 福豆摁住他的手不让他掏,并把他拉到隐蔽的角落里,说,“你给我拿点砒霜。” 陈明晚瞪大了眼:“砒砒砒砒……?!” 福豆赶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看了看没人,才把自己的担忧顾虑说出来。万一要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死痛快一点儿,一想到那骨肉尽烂的下场,如果要是被杖打,或者酷刑,皮肉真的受不了。 陈明晚已经听说了打人打成烂泥的事,知道她在御前有风险,但她也怕死得过分了吧。一听砒霜都晕了,脑袋嗡嗡地,注意力都在她要那可怕的东西到底准备干什么上,瞬间脑补了几十种可能,都快吓出汗了。 福豆拍他,悄声提醒:“你想什么呢,打死我也不敢对官家不轨啊,就我那胆子,肯定是自己吃!” 说完想他可能不信,干脆直接掏底一了百了:“其实我不是男的,这下你理解了?”总不能直接就说出来“女“字,她觉得陈明晚这点理解力还是应该有的吧。 陈明晚嗯嗯了两声,脑袋还没从砒霜的震惊里解脱出来,她后面那句也没过他的脑,一心想着,论他们俩过去也算在皮鞭底下相依为命,他是应该信她只拿来自己吃的,可是她自己想吃,他就应该给吗?不给的话,她铁定得想别的办法死,这怎么办啊…… 思来想去了半天,他有了主意,硬着头皮说:“砒霜肯定不行,查得紧,带不出来的。川乌半夏我可以给你点儿,捣碎了粉,不细看不认得。这东西,二钱就能奏效,不过你一定留到万不得已啊。” “嗯!”福豆泪水盈盈,这些天愁苦的大事终于是解决了,她同志般握了握陈明晚的手,陈明晚又朝她猛叹一口气,回去偷取去了。 实际上福豆也很清楚,这是让陈明晚也冒了生命危险的。要不是他们两人过去相依为命,这样的事他一定不会同意。 站在门口等了很久,陈明晚才鬼鬼祟祟地出来,迅速地给她一个小荷包,摆摆手小声说,“赶紧走!” 福豆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装在身上就跑回去了。这下她松了一大口气,再也不怕像那吐唾沫的内监一样,屁股被打开花了! 中途想到最近对柳崇都没有太尽心,福豆又拐去了御厨房,拿银两换了点豆浆、领了几块冰,回去做了冰豆酪。 见人还没回来,她便先去睡觉。这一觉真是睡得安稳,什么梦都没有做,只是醒来后额头又有点热热的。可能是低热反复,但总归,精神好了,病就会好的。 今日柳崇回来的格外晚,而且在她睡着后,连李弯和冯钧顺也都不见了。 福豆醒来发觉一个人都没有,又跑去看房在冰块中间的豆酪。 做这个很费功夫,缺一分少一分它凝固得都会不漂亮,口感也会略差。豆酪清新些,有甜味但入口主要是甘,不像乳酪和熬糖那样腻,吃下去身体无压力,干爹一定会喜欢的! 心里想得美滋滋地,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于是乖顺地站到门口迎接,望见柳崇进了大门,甜甜叫:“干爹!您回来啦!” 柳崇面色僵硬,负手入内,在桌前站定,眼睛直直盯着豆酪。 福豆瞧他眉头拧着,不知是今天内侍省出了多大的事,惹他不高兴了,于是帮他将筷子拿起来,举起递到头顶,笑吟吟说,“儿子今日做了豆酪,鲜嫩凉爽,入口即化,您尝尝吧!” 柳崇盯着半晌没说话,福豆有点纳闷,抬眼觑他,余光扫到冯钧顺和李湾也一脸严肃站在门外。 福豆忽然觉得屋里冷嗖嗖的。 “又给咱家做了吃的啊,你还真是有心呢!”柳崇尖着嗓子睨她一眼,那一眼阴狠都瞥过,福豆看得惊悚,原主的身体立即反应,腿脚开始剧烈抖动。 柳崇一眼就看到了她腿在抖,转身向她欺近,越发尖着嗓音说,“我还什么都没问,你抖什么?你怕了?你在怕什么啊?好儿子?” “好儿子”三字一字一顿,在他锐利嗓音下显得越发恐怖。福豆险些都忘了,他可是杀人如麻的军事太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惹怒了他,但他本性就是如此的,是自己前几日误会了他,还真把他当温柔爹了。 福豆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扑通跪下了,心想他这是想起昨晚自己上了他的床,还抱了他,要严厉惩罚了?福豆颤抖问:“干干干爹,是不是外面人惹了您……儿子,儿子帮您骂他们,您……您消消气吧?要不,儿子帮您捣捣腿!” 这上班的火气带回家里来,简直差评,白瞎她的豆酪了。但总得做点什么安抚他的情绪,否则还不知他要怎么拿自己发泄怨气。 满脸的泪水滑下来,福豆不想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仰头望柳崇,口里颤颤说:“干干干爹,您辛苦了,儿子给您捏一捏……” 说着就伸出发抖的手去给他捏小腿。 柳崇余光瞧见她这模样,心里一揪,也痛了一痛,但还是一蹬腿,将他甩开,道:“哼,你也有脸。我看着你也不落忍,你还是自己招了,咱家从轻发落。那豆酪里你放了什么?” 福豆不明白,回说:“就是豆浆,面粉,还有凝固用的酸浆,没、没别的了啊?” 福豆看柳崇根本就不信,更是露出凶狠神色,盯得她浑身发寒,她跪得这么近,闻到柳崇身上那十八种香花的味道,才发觉他是用这种香味来掩盖他身上的血腥味吧! 大太监要杀人了,好在,她提前准备了速效药。只是……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 福豆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藏的荷包。 柳崇这时,一声叹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真让人心疼啊……” 说罢,又将手抽走,无力地向后道了一声,“拖出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冯钧顺摇摇头走上来,都不忍看她。李弯是个直性子,只一心以为福豆要害柳崇,这就怒目而视,要把她提走。 冯钧顺却拦住李弯,自己上前来,准备架着她出去。毕竟福豆做了那么多顿好吃的给自己,他也舍不得让福豆被李弯这武人生拉硬扯出去。 福豆泪眼朦胧,在这当口却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猛地说:“干爹!我没在豆酪里下毒啊!不信,我吃给您看!” 福豆也不管他许不许,就站起来坐在桌前,用手捞起豆酪往嘴里塞。哼,好吃惨了,只是酸浆或许没全融进去,又或许是她心上酸,一边塞一边哭,吃完了在嘴上一抹,全是豆渣,没全咽下去就说:“干爹您看,我什么都没放,可好吃了,您没口福!” 说完福豆又拿全是豆渣的袖子去抹眼睛,要不然路也看不清了,她心里也是苦涩,还以为陈明晚是个好基友,可惜,他竟是个告密的狗腿子。不过,也不能怪他,他以为自己是用药害人的,他举报的用心还在于救人,只是做基友却相互不信任,不仅不信任,还故意把□□给了她再摆她一道!就算自己能活下来,福豆也不打算和他再有瓜葛了。 她往起一站,一只燥热的手掌却攥住她手腕,将她摁回凳子上,“你没下毒,那毒呢?” 柳崇的声音还是阴沉,但明显比刚才好多了。福豆觑他眼里分明有丝遗憾,肯定是因为好端端的豆酪没吃上,哼,现在晚了! 福豆心想,他已经这么怀疑了,如果瞒,他就会搜身,这下不仅是毒,连带她是女人都暴露了。既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只能硬着头皮,将胸前荷包拿出来。 她咽了好几口唾沫,稳定心神,“就就就是这个。儿子绝没有想毒害任何人,只是要留着自己吃的。御前伴君如伴虎,那个小内监随随便便就死了,我不想将来受罚,被打得骨头都烂成渣……还不如准备点毒药,万一谁一不高兴要我难受,我死痛快点多好,干爹,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啊!”越说越激动了,竟然不秃噜嘴了! 柳崇打开荷包,看了看,能闻见半夏的味儿,但没闻到川乌。半夏、川乌都是毒物,若要害人跑不了这几种配合,但是……害人的□□里还放陈皮?还怕想死的人吞不下是怎的?这陈皮味儿很浓啊!还有一种味儿也在里面,闻着他就讨厌,那是藿香。 他丢回她面前,眉头已经舒展了大半。只是看一回打死人,能让她想到自己也会随时丢掉性命,这又让他不爽了。如果她这么容易死,还要他这个爹干什么?这小怂包真是…… 他前些日让人打二皇子那个小内监,还不是因为那内监蹬鼻子上脸欺负到福豆头上,明摆着也不把他柳崇放在眼里?就算是二皇子,也必须得知道,即便贵为皇位继承人,也得供着他柳崇才有可能上位。 说说,这不都是为了儿子么!柳崇已见惯了烂肉腐蛆、白骨堆山,眼睛都不眨一下,谁想自己儿子却这小可怜劲儿…… “咳咳,你跟咱家说说,你是怎么到那儿看到打人的?” 福豆抽泣着说,“是,是郑押班强拉我过去的……” 柳崇点点头,伸出一根小指抹了抹他唇角,“知道了。”这姓郑的最近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想了一会儿,柳崇又瞥着她,“你不是要吃了那荷包里的药,一了百了么?那你现在就当着咱家的面,吃了它呗!” “啊?”福豆一想,她都这么真情流露了,还是要她死? 柳崇的嘴朝那药嘟一嘟,示意她吃。福豆心跳得厉害,这,她看着荷包,她……她能不吃么…… 哎,这明明是她要留到身份暴露不得已的时候才吞的,现在让她怎么做这个思想准备啊。 福豆又抬眼觑,眼见柳崇对她这个儿子没有半点悲悯,还嘴角衔着一抹笑。果然,他就是个阴鸷可怕的杀人魔。死太监,真的要她死啊! 难道你忘了大明湖畔抱你的嬢嬢了吗! 福豆镇定了一下心神,使劲地想办法拖延,“干爹,您赐我一杯水吧……我硬吃这粉末,咽不下去。” 柳崇哼笑一声,招冯均顺,“拿水。” 福豆脖颈冒汗,见冯均顺拿来了一杯水,又说,“干爹,您还是赐我一碗酒吧,酒能壮胆……要温的!” 冯钧顺很快把一碗温酒给她端上来,福豆想,福豆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酒了吧。 她把药粉撒在碗里,开始慢条斯理地拿筷子搅和,实际上腿是一个劲地在桌下抖。她思考的时候腿就会抖,越是思考得焦急,抖得就越厉害。 柳崇盯着桌子越来越颤,说:“你干什么呢,药是你自己拿来的,想死也是你自己要死的,是要耗咱家的时间不成?” 福豆夹住腿,呵呵两声,仔细想了半天,也只有唤起他的同情留恋这一条路了。能不能行就不知道,试试吧…… 她泪眼汪汪瞧着他,“谢干爹教养之恩,儿子知道,爹爹爱吃甜的,等儿子去了,您可能再也尝不上儿子的手艺。不过不吃糖也好,吃多了,伤肾,若您往后看着糖,能想起儿子,儿子就心满意足了。儿子先去了,干爹往后健健康康,福寿绵长,没事千万别来看我……”说完用颤抖的手,端起碗。 想了一会儿,又放下:“干爹,要不,咱再给您做顿点心吧!” 柳崇冷笑:“不用,喝吧。” “干爹,您还是让我出去喝吧。喝完了,我死外边,别脏了干爹的屋子。我想领一副草席,然后我可以自己走到乱葬岗,我自己拿草席裹一裹,别人也不用为难碰我晦气……嘤嘤嘤!” 柳崇叹一声,“你自己还什么都能办得了。” 福豆觑他,这是同情了?她有希望了? 福豆再加把火:“嗯,不给别人添麻烦,更不能让干爹看到我这副难看的样子,到时候您就想不起儿子的好,想不起儿子在门口等着您……想不起儿子给您洗脚,想不起儿子在您床头,您以后孤零零的,儿子真的放心不下啊!”说完又鞠躬要走,柳崇一把又攥住她手,把她往回一拉,她这么前倾跌过去,正跌在柳崇怀里。 这下刚刚好,自己这可是个温暖的活人啊。福豆心想,反正都抱过一次了,再抱一次也无妨,说着就抱住他腰大哭:“爹啊!儿舍不得您啊!”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冯均顺那家伙都抹了抹眼睛,李弯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了。 柳崇摸了摸下巴,思虑半天,“你喝吧,喝完了再说。” 福豆着急,“干爹我待会儿七窍流血,把您裤子再弄脏了。再说,我这样被看着,死得多不好意思,您给我留点体面行不行啊?”先让她出去躲一躲,做一做心理建设行不行,她真的没有勇气,得多唱几遍才能借到啊。 柳崇是越看她越逗,可这逗中又感觉到她的绝望,自己又心疼了,跟被啃噬了一般,听她越扯,越是苦笑她个糊涂蛋。 福豆半天没听他再说话,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演砸了。那就这样认命吧。 她松开了手,跪坐着,呆滞地望着那碗药。唉,希望这碗喝下去立即从现代或者另一个穿越者身上醒来,如果可以正好穿越到一个在吃海底捞的人身上,那就更好了。 福豆抱起酒碗,一口闷进去,闷完了,心想这药也是奇怪,味道怎么这么熟呢,但一下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味儿,反正喝完了,自己又抹干净脸,这回理都不想理柳崇了。死太监,永别了! 柳崇却忽然将手揉在她脑后乱发上, “行了,也别死外边,你就死这儿吧。” 他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腿上。福豆酒精作用下心通通跳,心想这个“这儿”,就是他的腿?他还真是稀罕了,既然这么舍不得儿子,干嘛不让他活着啊! 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药的作用,一喝下去从脸到脖子都发热,过了会儿是越来越瞌睡,这大概就是死的感觉吧。 福豆的脑袋很快耷拉在他膝上。柳崇一低头,他裤子上一堆鼻涕眼泪和药酒,味道实在发冲,他这有洁癖还得熏香的人,内心是承受了多大的膈应。可这就是想摸着她头是什么意思…… 他见福豆睡着了,低声对冯钧顺、李弯说:“都下去吧,带上门。” 冯钧顺还有点纳闷,但也不敢置喙,就和李弯退出去,把门合上。门一关,柳崇便听到福豆在他膝盖上打鼾的声音,低头,见她口水也沾上去了。 柳崇没动,只摸着她脑袋的那只手,向她脑后垂了垂,垂到脖颈处。 手指肚触碰到她那嫩滑弹软的脖间肌肤,软发绕指,让他心上也一痒。 他是怎么了……总感觉身子有些不同以往地回春,只能长吐一口气,就保持这姿势一动没动。 坚持了许久,他也倍感无聊,但又不想把福豆挪开,眼睛于是盯着桌上还剩下一小块的豆酪,按道理,皇帝只动过一筷子的珍馐他都死也不会碰的,现在倒好,鬼使神差执筷捞起豆酪来,又新奇又抗拒地放入嘴里,那清新微甜的味道入口即化,舌尖微感酥麻,随后,这酥麻就在身体里到处乱窜。 虽然他在努力恢复,的确是有将来成家的意思,这在本朝内官之中实属常事。但之前也曾尝试过,无论面对女子还是春宫本,都如死灰一般不见起色,但今日却明明觉得身体发硬,和以前不一样了。复燃之兆终于出现?还是因为自己认的……儿子? 这不对,很不对! 福豆的头睡着睡着突然一歪,把自己给惊醒了。这一醒,昏沉中看清了柳崇的侧影,心想,这是没死啊,还是又穿回来了?刚才难道不是真的回去吃了海底捞,而是做梦? 福豆仔细一回想,不对啊,她这是吃了假药了吧!竟然没死成,那这下柳崇觉得受到了感情欺骗,岂不是会恨得牙痒痒,要把她给煮成螃蟹?! 完了完了完了,福豆额头开始冒冷汗,她见柳崇蹙着眉头闭着眼睛,喉头耸动,不知道在深思什么国家大事,于是悄悄地把下巴挪开他腿,又去瞧刚来时候就看好的那个案几的尖角。但是看着真让她下不了决心。 柳崇忽然一睁眼,瞧见福豆战战兢兢一双眼睛瞪着他,闷声说:“醒了?” 福豆既尴尬又害怕,低头窝缩着发抖:“干干干爹,儿子吃了假药了,儿子真的不是存心的!” 柳崇轻笑一声,食指骨节碰碰自己嘴唇,睨着她若无其事地说,“你喝的那是藿香正气散。给你药的这人,是个真朋友,怕你走上歧路,才说成是毒药哄你的。” 福豆一愣,兑了酒水的藿香正气散,那不是藿香正气水吗!我去你的个陈明晚,竟然哄她要死要活的地喝这玩意儿?! 不过如果陈明晚给他的是藿香正气散,那他就没道理到柳崇这里举报她,那也就是说,举报她的另有其人了?那是什么人盼着她死啊…… 柳崇这时候终于能站起来了,一站,腿都麻了,只能在原地又停留一会儿,于是咳咳,“行了,我今天错怪你了,你闹了一晚上不嫌累?回你房里继续睡去吧!” 福豆还没缓过劲来,愣愣地从地上想爬也爬不起,只能翻身一个躺下,这才舒服了。但要想回去,那除非有人把她抬上床才行。 柳崇看她就这么四仰八叉,喉头一动,想扶,又膈应,直接一跺脚叫道:“你就在这里橫吧!还不是仗着咱家……仗着咱家……嘴馋?” 福豆险些没吐出藿香正气水,原来只要干爹馋她的甜食,就可以让她为所欲为啊!福豆抬了抬脑袋,眨巴眼:“干爹,我这实在是起不来……” 柳崇哼一声甩袖负手,“行行,你记住一点,你只要好好对我,这大内谁敢动你,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以后不要畏缩人前、寻死觅活,让我跟着你难受!” 福豆最近已经揣摩出来,他说“咱家”的时候,就是跟她还疏离,说“我”的时候,就是跟她真亲近,这说话间忽远忽近,跑来跑去,是真着急了。 福豆弱弱地点头,想了一翻词认真说:“干爹您是参天大松,儿子是小松鼠,得您庇佑而不自知,不感动,不回报,就知道惹事生非,儿子实在是蠢笨!以后一定背靠您,仰仗您,逢人就告说欺负我得看我爹!绝对不再怂包了!” 柳崇本懒得听她阿谀奉承,已然走出几步,听到最后却又深吸一口转身回来,将福豆从地上捞起,扔床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昨晚上,刘十六正盯着人在梅渚一带除水草,到了莲季了,底下盘枝蔓节开始蹭蹭蹭占领水面。 正是晚上宫门快落钥,天已晦暗,他在岸上四处走了走,看见从雪浪亭向万岁山的方向去了两个人,人影有些像二皇子和薛琦。 刘十六好奇跟了过去,他们正好走在太湖石前面低声说话,只听二皇子说:“我抓住了那柳大耳的把柄!那柳大耳儿子在御药院取了毒物,不知是作何用的。” 柳大耳是柳崇的外号,二皇子、薛琦一派天天聚在一起说他那招风耳多逗。 薛琦问:“此事确凿?” 二皇子得意:“我在御药院的人从墙缝里亲耳听到,立即就来禀报了,只差还没检验库房,看那陈明晚到底拿的是哪几味药。” 薛琦笑道:“他拿了什么根本不重要……二大王,咱们可告柳大耳意图毒害天子啊!就算他没有这个意思,你只尽快让侍卫去搜,找出藏毒证据,再将那陈明晚屈打成招,再加上咱们的眼线,便又有了两个口供,坐实了柳大耳的谋逆之名。就算一切不成,侍卫也只是防患未然,紧张过度,陛下不会怪罪,更不会知道有咱们参与,只会怀疑柳崇是不是真多存了这个心……” 二皇子简直要高兴地把牙咬碎了。他前日被那殴打场面吓得爬也爬不起来,招了美人侍奉都不举,今日终于可以彻底报仇了! 一阵风吹过假山,那太湖石缝隙里发出嘘嘘声,刘十六听得冷汗涟涟,不敢再听了,回想福豆之前跳梅渚,好像就是想轻生。他记起福豆那些时日的确是萎靡不振的。现在再听到她去求毒药,这是又要自杀啊!他得赶紧报告柳崇去,一来不能让福豆真的自尽,二来不能让二皇子、薛琦得逞。 柳崇当时还在福宁宫和皇帝下棋,临时被叫出来听说了这事,面上一凛。 本来他就军功进位回来不久,皇帝还没全然对他放心,这不管他被设计成不成功,都得让皇帝对他起疑,他们这一步还真是出其不意,若刘十六不来告密,自己便被动了。 眼下只有从皇帝身上入手,让他相信自己没有反意。但又该怎么让皇帝相信? 他心思急转,告诉刘十六,“你去我偏阁告诉冯钧顺和李弯出来锁了院门,谁都不能进去。随后走回宫内急急对皇帝道:“官家,我儿子自尽了!” 元玺帝执棋子的手一滞,还是放在他该放的位置上,皱眉说:“因为什么?” 柳崇口上悲戚地说,“这原因就不知了,可他是我儿子,又有谁能把他逼成这样……官家,您容我先回去处理这事,看救不救得来!” 他这么一说,皇帝肯定要想是谁能惹得起他,自然就能想到二皇子刚公然在御前欺辱福豆的事。 果然皇帝道:“那畜生,竟然还要人逼死?” 柳崇心知皇帝已经先入为主,若有人要拿藏毒来嫁祸他,皇帝多半不会信了。 柳崇假惺惺垂泪,皇帝说:“你快去看看吧!” 得了准允,柳崇才退出福宁宫外,率先唤了值班的侍卫班子和他一起回偏阁作证。他心里亦有焦急忐忑,这二皇子认为福豆拿毒绝对不是凭空想象。至于她想要做什么…… 到了偏阁门口,冯钧顺和李弯正在门口守着,柳崇低声问冯钧顺:“福豆在里面做什么?” 冯钧顺一看这阵仗,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急忙在他耳根小声说:“看厨房冒烟,飘豆香,她是在做甜品了。” 柳崇心想,福豆这儿子还有闲情做甜品,那定不可能要轻生,但做了甜品还不是要孝敬给自己吃?若真拿了□□,是要毒死自己吧!只是,自己又有哪里对不起他?! 他憋着闷气,酸酸地对冯钧顺、李弯说:“你们跟我进来。”随后故作悲伤地,对今天值班的侍卫押班林冲道:“林押班,先允我去里边看看我儿子。” 林冲点点头,柳崇便朝内大喊:“儿啊,可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爹来了!” 说着便带着冯、李入内。 见这悲戚的见证自己儿子自杀身亡的场面,众人自然不便打扰这最后的送别,就在外面等着。 刘十六握着的手一直抖,当下还想着福豆这可怎么办。他这告诉柳崇,救了柳崇一命,希望柳崇看在他这老脸上也饶了福豆啊。藏毒但没投,福豆最多是个未遂,只要福豆没存杀柳崇的心思,应该是没事的。 等了许久后,冯均顺出来说:“福豆抢救及时,把药呕出来了!没事儿了。” 冯均顺瞧着那殿前司今日值班的押班林冲说:“林押班,您看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林冲抱拳:“既然人已经救下来,那就不进去打扰了。” 三班使臣任免都在柳崇宣徽院管辖下,他不会再进去,自然就这么回去和皇帝禀报。 冯钧顺却又踢醒他,“林押班,大官交代了,你若待会儿回去路上遇到疯狗,可得拦下,别让疯狗去官家那里乱叫。” 林冲细细一想,答应后便带人走了。 刘十六却着急:“那福豆呢?” 冯均顺嘿嘿一笑:“他和大官在说话,正准备睡下了。也不早了,刘勾当快回去睡一觉,明早过来领赏吧。” 刘十六松了口气,又一愣:“领赏?”他莫名奇妙,但见冯均顺也已经回去了,他只能等明日再来才能知道了。 另一边厢,二皇子的人找了殿前副都点检郑太尉,让他先斩后奏搜捕柳崇偏阁,还又给了他一包砒霜,以免他在阁中没有找到,好用来充数。 这郑太尉还在宫门府衙和几个统领大快朵颐,这时候才和统领们擦干净嘴、去了酒味,从府衙到掖庭柳崇住处去搜去了。 正在回去的林冲,看到郑太尉和高级统领带着若干人马气势汹汹前来,当即走出去抱拳:“太尉,小的刚从柳大官那里来。福豆服毒自杀未遂,已经被救下了。” 郑太尉愣了愣,“你怎么会……” 林冲道:“既然太尉来了,咱们就一起去禀报吧,官家还等着问我结果。” 郑太尉身上还藏着砒霜,哪敢现在去面圣。本来他是要先斩后奏,但现在林冲已经被皇帝派去过了,自己没道理再去搜,这,这下陷入僵局了。 郑太尉:“这面圣……我就不去了吧?我只是听说今夜有异动,这才出来巡视。” 林冲道:“那小的恭送您回去。” 说着一鞠躬,作出个请的姿势,那郑太尉自己身上藏了毒,也不敢多留,只能在他目送下,灰溜溜回府衙了。 外面乱糟糟,柳崇倒是在自己儿子跟前,睡得挺香。 早上柳崇起来,看到福豆正在厨房忙碌,心说这小子怎么突然转了性,起这么早了? 一低头看到桌上的葱花蛋饼、枣糕、果浆茶水,柳崇心情别提有多好。 不就是抱他上了个床么,用不用这么感恩戴德。柳崇吃完拿小帕子擦了擦嘴,一边擦还一边兀自哼笑。 福豆端了碗豆浆出来,陪笑道:“爹,您该吃早饭啦,吃好再去上朝,精神倍儿棒。” 冯钧顺朝里面桌子一看,好香啊,希望大官吃剩下点,好让他也尝尝小福豆的好吃的。正想着呢,一抬头看,怎么大官只穿着中衣就坐下啦! 冯钧顺溜进来:“大官,先让小的服侍您穿上朝服啊。” 柳崇看也没看他,“不用你,出去吧。” 什么什么?穿衣服都不用他了? 果然便听柳崇说:“福豆,待会儿你给我更衣。” “啊?我?”福豆偷言望向外面,果然,冯钧顺正在恶狠狠带着醋意盯着她,于是忙说,“还是让钧顺来吧。” 柳崇斜眼:“蹬鼻子上脸了?你爹是指不上你这儿子么?” 福豆嘿嘿:“指得上,我是怕钧顺吃醋。” 柳崇咳一声,“穿鞋还让他来。” 福豆只能答应了。他吃完后,便拖着木屐走回床前,拿起挂在床上的十八香香笼递给福豆,“在我朝服上滚几遍。” 福豆捧起他的紫色朝服放在榻上,依言拿香笼给他熏滚了一遍,说:“干爹好了。” “来吧。”柳崇深吸一口气,仰了仰头,闭上眼睛,翘首以盼福豆给他穿衣。 福豆好在有原主的记忆,穿衣系带还是掌握的,动了动脑筋给他穿上,腰束大带、革带,挂好了玉和鱼袋在上面。最后发觉领口还有个扣子没系,福豆伸手上去到他脖颈,免不得手指骨节触碰了他下巴。他下巴上长出了些许胡茬,扎得她痒痒的。 柳崇睁开了眼,福豆咯噔一声,小心翼翼觑他。 “继续。”柳崇这回不闭眼了,就盯着他在自己脖颈用手摆弄。福豆觉得手有些酸,但这个扣口是真的太紧了,塞不进去,只得踮起脚尖仔细看着,把扣往口里头塞。 这下更完蛋,福豆一垫脚,自己额头刚好碰在他下唇上。 柳崇唇一颤,微微张开,吓得福豆慌神跳后一步:“干干干爹呐,王押班要我今天早点去殿上呢,我我我先走了呐!” 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慌,方才自己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可以解释呢,但万一他动怒呢,万一这是柳大太监的初吻呢?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平时冯钧顺肯定也总碰他的吧,这是失误而已自己这么害怕干什么啊! 福豆心想这一定是原主的身体又作祟,不过怎么自己心里跟着忐忑不安呢。反正她得赶快离开,说着就已经逃窜出门了。 柳崇还在思索,人却已经跑了,这时候冯钧顺过来报,“刘十六来了。” 刘十六和福豆前后脚,但一个从后苑来,一个去殿前,愣是没碰到。 他一进偏阁,看见柳崇红光满面,福豆却不在,心里还有点慌。 “大官,福豆他……” 柳崇挑眉:“福豆啊,昨晚咱家以为他要杀我呢。” 刘十六一听,吓得扑通跪下,悲戚说,“大官啊!我的老命不值钱,您随便拿去!可是福豆他还是个孩子,您可别跟他计较啊!”他直接扑在地上就要磕头。 柳崇不太愉悦,这刘十六还敢冒着生命危险来给福豆分辨,这得是对福豆有多好? “咱家自己儿子,怎么劳刘勾当给他磕头,这倒像是你儿子了。”他睨一眼刘十六,“刘勾当请起,厨房还有福豆做的早点,咱家让钧顺拿出来给你吃,看你这瘦弱的,从前福豆没给你做过吧?” 刘十六这战战兢兢,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是,是没怎么给小的做过。” 柳崇喉咙耸动,低声说,“这还差不多。”随后他开始说正题:“最近咱家准备整肃御药院和垂拱殿那些不干净的人,到时候有了职缺,就填给你。不过你资历还不够啊。最近河北路和熙河路在给晋王大军调动粮草,咱家提拔你出去监军这两路粮草调动,你立了军功,咱家也整肃清楚了,你就回来补缺吧。” 御药院有二皇子的内应,他是肯定要肃清了,而且他还准备抬举一下那个叫陈明晚的。这垂拱殿他要整的是姓郑的,姓郑的去了之后,少一个押班,他就让刘十六来填了。 刘十六一下没回过神,这两件事跟他说是啥意思。“那福豆?” 柳崇撩袍站起,瞥他一眼,嘴角带笑说,“他好得很。对咱家儿子好的,咱家绝亏不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福豆在垂拱殿门口站着,今早身旁换了个不相熟的侍卫,让她略落寞。一问才知道,殿前司从昨天开始给林冲换了岗位,他变成巡逻的了。落寞归落寞,为了让自己的前台生涯丰富多彩,福豆于是开始勾搭这位新侍卫说话,“你叫啥,家中几人,父母健在,可有娶妻?你喜欢吃啥,幸运时辰是哪什么时候,生日哪天啊出去玩,一起去吃烤鸡吧!” 突然感受到远处冷嗖嗖的眼神,前方一排巡逻队伍走过,为首有个黝黑的少年,不是大居朝古天乐又是谁。 林冲走到阶下,面无表情地对两人说:“大殿之前,肃静,不要交头接耳!” 福豆撅嘴,心想这人管得真宽,前边那么大的广场,那么多殿那么多人,非要盯着她这块儿。 旁边的新侍卫不敢和她说话了,福豆狠狠地瞪了林冲一眼。 林冲不以为意,继续巡逻去了。 下朝后,皇帝一脸严肃来到垂拱殿,一看见福豆,停下来,说:“你这孩子,尽让你爹操心!” 福豆一愣:“官家,您是指……” 皇帝道:“你不想活,不是要你爹的命么,索性你没事!你是不知昨夜你爹在朕面前哭成了什么样!” 哭?昨夜柳崇回来,那阴鸷要杀人的模样,您是不知道哩。她估摸这又是柳崇跟皇帝玩什么苦肉计,还提到了她罢了。现在她这个儿子,都成老爹在皇帝面前的好谈资了是吧。想想看,两个爹在一快儿,你一言,我一语,一起痛陈儿子有多难养,多心酸,再一起骂儿子,多痛快。这君臣关系就这么变稳固了。 皇帝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有诸多感慨地进去了。 过了片刻柳崇过来,站在她旁边重重咳了一声,生怕她没看见似的。福豆猜测,他应该是没注意早上那个不像吻的接触吧。不过作为一个爹,亲亲宝贝儿子,好像也很正常呢。 等福豆宣报完毕,柳崇好像很不情愿地进去了,福豆见他没提,那就应该是翻篇了。过了一会儿二皇子也来了。 二皇子可是没睡好,兴奋到了大半夜,就等着郑太尉的结果呢。结果到了早上,什么事都没有,那姓郑的安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方才上朝时,柳崇就斜睨着他笑得险恶,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二皇子简直咬牙切齿,一看到福豆,就想上拳头。 福豆大叫:“二大王到!”然后认真地对二皇子说,“干爹比我亲爹都亲,干爹最讨厌别人欺负我了。” 二皇子哼一声,“连你个小东西都能在我眼前得意了?”说着又想上手,后边薛琦忽至,抓住他手,说,“嗨呀,二大王,咱们里边说。” 说着,薛琦将他拽进去说话。 福豆的招风耳派上了用场,似乎听见他们说,“留着他不就等于抓住了蛇的七寸,”这话不知道是说谁的,如果说的是她,福豆呵呵一笑,自己可没那么大能耐,柳大杀星说让她死,可一秒钟没带眨眼的呢。不过如果她把柳崇晚上叫娘的事说出去,那才叫抓住了蛇的七寸。柳崇的七寸,绝对是他娘。 薛琦进去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里面只剩下柳崇和二皇子,这时今日当班的王押班叫他进去,说是皇帝叫他的。 一进去,便见二皇子灰头土脸低着头,福豆心想他一定是挨了皇帝骂了。等到她过去鞠了躬,便听皇帝说,“朕已命御厨房准备了今天中午的膳食,咱们两对父子去宣和殿,一边看教坊杂戏,一边吃;吃完陪朕去马球场子打马球,朕也有些时日没碰球杖了!” 福豆心想,还别说,这原主过去在家里还真骑过马、打过马球的。她爹原是旧朝臣子,虽然后来被全家发配,好歹她过去还是沾了光的。 不过,和皇帝、皇子、干爹打马球?呵呵,她一个小太监敢打谁啊,这三个人打她还差不多。 但是吃午宴她是愿意的! 柳崇有些为难地对着皇帝星星眼,“官家,您日理万机,还有这两排奏折要批,二皇子也要读书,可不能让御史说咱家带着您玩物丧志啊。” 这楚楚可怜,又盈盈一笑的面孔,她快看不下去啦! 皇帝回道:“柳卿,你只陪朕玩一下午,朕绝对不让人说你,行不行?” 柳崇勉强点点头,“唉,既然官家执意,那咱也没别的办法。就玩两个时辰罢。” 福豆和二皇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演的是什么戏码?确定不是妻管严? 中午两个儿子陪着两个老子去了宣和殿,皇帝特特给柳崇和福豆赐座,面前案几上,摆上了真正的琼浆玉液。福豆坐在二皇子正对面,二皇子对着她龇牙咧嘴。 奏曲的一煽情,皇帝拉着柳崇的手,微醺道:“大官,你是朕的一条臂膀,朕没了你不行,朕这儿子没了你,更不行啊。”说着说着,竟跟着曲子有些潸然泪下。 柳崇没办法,也只得道:“官家休说如此,咱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天家。” 皇帝这才情绪缓和了些。 福豆是终于看出来了。皇帝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怕柳崇不站在二皇子一头,反而跟二皇子作对,所以才组了这个局,动之以情让柳崇支持他儿子。这老父亲为了蠢蛋儿子的一番苦心,还真是让人有点感动呢。不过柳崇其实说的很保守,不知道皇帝听出来没。他说的是“辅佐天家”,可没说是辅佐二皇子呢。谁当上皇帝他才辅佐谁,这家伙太奸猾了,这不是哄骗乡野武行出身的皇帝么。 这弹奏的教坊曲艺家,是越弹越煽,福豆一手抓着鸡腿往嘴里塞,都忍不住想为鸡腿哭泣,恍惚间抬眼望见对面的二皇子,他也抓着个羊大排在哭呢。 两人目光一交汇,二皇子立即对着她撕扯羊排,福豆浑身一哆嗦,又想到柳崇昨天的教导,于是也猛地咬鸡腿,大口吞咽。 说起来,二皇子也只十七岁,还有三年才及冠,比她才大两岁。这个年纪叛逆也正常,但怎么就被教成了一副混混模样? 皇帝突然此时动情地讲道,“朕的儿子当中,开京最像朕。胆大、顽劣,不为母亲族人欢喜,朕遂只好乡间游窜,聚起一堆乡儿,收保费,后来收归厢军,摸爬滚打到了今天……” 福豆一听,闹了半天,皇帝就是街头霸王起家的啊,带着一堆本地混混收保护费,惊动了官府把他们给收编了……要说这古代敢篡权夺位的帝王,多半不是受孔夫子教育的知识分子,可是王朝一旦建立,接下来呢?这种人又不适合了。 柳崇被皇帝敬了好几轮,两人眼睛通红抱头哭泣,让两个小的看得一脸懵逼。 这时候底下内监过来说:“奴婢们扶陛下到后殿歇息。” 几人扶着皇帝下去了,二皇子也不敢怠慢,跟着过去侍奉,只是不免走的时候又恨恨瞪他们几眼。 福豆起身到柳崇身旁坐下,扶他肩膀说,“干爹喝多了,我也扶你回吧。” 柳崇此时支手扶额撑在案几上,合着眼小憩,听到她说话,没有睁眼,伸出另一只手从桌下准准握住了她的手掌,低声带着醉意说,“官家未许我们回去,我们不能擅自离去……你就在这儿陪我会儿,等官家醒。” 也不知道他闭着眼怎么就能一把抓住她的,她此时突然想起一首歌“小手拉大手”是什么鬼? 福豆想抽回来,一使劲,他也使劲,两人的手在桌下角力,福豆肯定是角不过他呀,只能给他拉着了。 就在殿内坐了半个时辰,她这脚都麻了,柳崇醒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福豆,手里那柔软的手掌和猫垫一样,温热又舒服,眼见皇帝也没动静,于是又装一会儿睡,再拉一会儿。 老子拉小子也没什么不可以,谁家娃不是拉大的。柳崇觉得理所应当多拉一会儿。 福豆的手已经出了好几层汗了,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反正一只手拉着她,她另一只手还能吃,柳崇方才光顾着陪酒,桌上根本都没动了多少,瓜果还有好几盘呢。 又灯了多半个时辰,皇帝那边有了动静,终于是被二皇子和小内监扶出来了,皇帝道:“朕醒了酒了,柳卿,咱们现在就去马球场子。” 柳崇笑着一把抛开了福豆的小手飘了出去,握住皇帝的大手,“官家,今日马球想怎么比?” 皇帝道:“便让咱们老的为左军,小的为右军比一比,看看到底是青出于蓝,还是老当益壮!” 福豆一听,这还得了?那家伙还不把她唾成筛子啊!奶奶的,她才不跟他一队呢! 二皇子也瞪着她,大叫说:“爹爹,我不跟她一队!” 皇帝哼一声,“这儿没你说话的份!你下去换衣裳,换好了咱们就下马球场子,今日你若是敢输,打断你的腿!” 福豆哼哼奸笑一声,怕了吧,让你橫,打断你的腿哟! 柳崇这时却给了她一个“醒醒吧,你也捞不到好”的眼神。 果然,下一句皇帝便说,“福豆,要是开京输了,你就给他当个书童吧。” 福豆浑身一个激灵:不,绝对不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这时候的马球运动又叫做打逑。马球土场子上东西有两扇高高的彩门,彩门中各有一小洞,左右军双方骑在马上,谁先把球击进自己队的球门就算赢。福豆看那门洞也忒小了点儿,这投射技术得多精准啊。 福豆和二皇子换上了相同的绿袄,一起带了绿帽,皇帝和柳崇都换上了红袄红帽。 一出来,柳崇便昂着下巴朝福豆咳嗽了两声,福豆心想,他今天怎么老是咳嗽,于是关怀道:“干爹,您病了?” 柳崇正要说话,二皇子从旁边窜出来,一把摘下她头上的绿帽要打她,福豆只好撒腿逃跑。 柳崇看这两个青葱少年一个追一个跑,心下莫名不爽利。大概是觉得自己老了?竟不能如他们这么跳脱? 天驷监的内侍将精心挑选的四匹马拉上来,柳崇和皇帝“夫妻”双双把马上,拿着球杖先去场子中间热身去了。 福豆一看皇帝和柳崇这风驰电掣的架势,她根本是药丸。 皇帝是没成想让他们赢的,这分明就是要让二皇子和她一块儿磋磨,这场马球其实就是政治教育课,因为有柳崇在,二皇子更容易感觉到受挫心理。皇帝这是要把二皇子的颜面彻底打趴下,顺便卖柳崇个好,让他消气。 至于自己,自己已经有幸和二皇子一起打球了,这已经是无上抬举,柳崇当然还得给皇帝感恩戴德了。 她执了球杖,一上去歪歪扭扭了半天,被二皇子看在眼里便咬着牙叫:“怂豆,快过来!” 神他娘的怂豆,会不会好好叫人呢。但是福豆还是怂怂地过去了,这身上要挨他一球杖可得疼死。 二皇子竖眉盯着福豆,“本大王打逑可是京中第一,就是官家带着五个人也打不过我一个人,你就跟在本大王后边观战,别挡了本大王的道!” 福豆道:“好好好,小的绝对不挡山大王的道。” “你说什么?”二皇子举杖就要朝她打下,福豆一怂低头,突然从福豆头顶飞过一只彩球,正正砸在二皇子的脑门上。 这时皇帝已经开球了。 开球之后,皇帝便飞奔而至,球从二皇子的脸上落地,二皇子急忙抢断,带球狂奔。 福豆自己故意落在后面,生怕影响了二皇子的行动轨迹。柳崇骑在马上也十分悠闲,腾挪有度不会被落下,适当时机还能抢断过来做几个传球给皇帝,让皇帝深感满意。 二皇子果然很神猛,确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几次三番都能从皇帝熟手下抢过去。不过柳崇却也不是盖的,总能截断他,他真正是遇到了对手,形势十分不利。 福豆每次看着二皇子就要进球了,柳崇总是阻挠,心中不快,干爹这是真要把她输出去的节奏,难不成男人碰上比赛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二皇子这时纵马带着球跑过来,贴近福豆时说:“你给本大王去挡住门洞,无论如何都不许动。” 福豆心想,不就是当守门员么。但还是不大高兴他的语气:“动了待怎的?” 二皇子已经又窜出去了,回头道:“动了我敲死你!” 原主的身体又不自然地抖了抖,福豆镇定住昂起下巴,他当着官家的面,根本就不敢。但是输了就要当他的书童,福豆太知道这件事的严峻性,只好乖乖踢着马腹惨兮兮的堵在了自家的球门前。 又是一轮土场子上的狂奔追逐,皇帝抢断到球,正要射出去,一瞧福豆凝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此时他球帐子底下欢腾的彩络藤球已经滚到二皇子马蹄边了,二皇子举帐就是一个猛射,球,进了! 福豆一看,情不自禁地高举拳头欢呼一声,皇帝哼道:“你还敢在这儿挡?”说着抬手抢球,就是往福豆身上砸去。 福豆用手背捂住了脸,正巧的彩球就砸在她手背上,手背火辣辣地疼。只听二皇子高声道:“好!” 福豆放开手一看,二皇子还真的满脸赞赏,是真夸呢。“继续守着!”二皇子说完低头,聚精会神地,继续跟他老子划拉抢球。 福豆把眼睛朝柳崇瞧去,突然发现柳崇也到了对面彩门前,替皇帝守门去了。 不对啊,干爹,你应该帮我啊!福豆心里呐喊。不过柳崇显然没听见,二皇子射出去的球,都沾不到他的身,就被他气定神闲地用球杖击打开了。他这是把球当战场上刺来的剑、砍来的刀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皇帝突然抢断了他儿子一根球,向福豆冲来。柳崇也离开球门过来。 眼见皇帝一根球朝福豆的马砸过去,砸得马乱跳逃开,而球滚在了柳崇脚下。 福豆心中呐喊,干爹啊,快把球给二皇子啊! 柳崇依然漫不经心,在那彩球上轻轻一挑,彩球拔地而起,径直飞入门洞去了。 干爹,您这是要将我拱手让人啊!福豆一生气,朝着二皇子高挥双手:“二大王,咱们还有机会!加油干啊!” 二皇子得到鼓励,大喊必胜,随后冲出去再次抢夺。现在形势抖转,变成柳崇和二皇子在争球了。 二皇子拼死拼活,终于得到一个机会,抢了球奔至对方门前要挥球杖,突然发现皇帝堵在了门前。 “爹爹你这样……”就算是儿子也不敢直击皇帝啊。 皇帝得意一笑,“柳卿,快快。”柳崇向他莞尔,然后在二皇子地愣怔中夺过球来,到了福豆门前。 福豆已经驱策着马又堵上去了,与柳崇四目相对,用眼神央求:“干爹,我可不想当书童……” 柳崇会意后感叹:那咱家也不能让官家输啊。 柳崇抬手将球击中马腹,马一跑,他又是将球拦下,送入球门。 皇帝拍掌大笑,“哈哈。朕看今日就到这儿吧。” 二皇子从马上跃下,恨恨一摔球杖。福豆才叫一个郁闷呢。皇帝当守门员,这球的确是不能打了。这不明摆着要他们输么。 柳崇对皇帝道:“官家,这一局没打完,还不能就算二大王输吧?” 皇帝道:“确实不能算,改日再接着来罢。不过下次你们也不能赖皮堵门了,若不然,朕也赖皮,谁都别玩了。” 二皇子咬咬牙:“知道了,儿子会好好训练这个怂包,一定能凭着真本事赢了您!” 皇帝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那你们继续练罢。”于是便让柳崇扶着下马。 柳崇咳咳两声,勉强笑说,“官家,这玩物丧志,御史们又要指摘二皇子了,还是让二皇子先去读书为好。” 福豆一听“读书”二字就要给跪,于是忙说:“不用不用,奴婢再陪二大王练练,练练……这个著名杂剧《闪灵》里有句词儿,只会学习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二大王完全不需要整日待在书房读书,劳逸结合,活学活用,这个马球中也有大道理嘛……” 现在她苦一点也比将来天天看着他强。皇帝笑说,“也对,那你们自便吧。”他又指着二皇子,“开京,你若是敢欺负福豆,朕就提前打断你的腿!”威胁完后,拉住柳崇扬长而去。 福豆见柳崇走得时候心里微微发苦,好像还瞪了这边一眼,也不知道是瞪她还是二皇子的。嗯,一定是二皇子。 二皇子将福豆拉扯着面对他,恶狠狠地道:“怂豆,我告诉你,你得给本大王苦练!本大王叫禁卫的马球队过来,陪着你练,听到没有!” 原主身子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听到了。” 二皇子实在忍不住拿起球杖,就想给她脑袋一记猛敲,福豆突然叫道:“太史官来了!” 二皇子余光瞟到旁边果然刚跑来了个气喘吁吁的太史官,一看就是被皇帝叫过来监视的,长得一本正经,手里拿着笏,跟上朝似的在旁边准备往上记。二皇子这个气啊,只能把猛敲变成轻轻一碰了。 福豆发现这挺好,弱弱地说,“二大王……您是天生就预备着名垂青史的人物,您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的,哦对了前几天您干了什么来着?吐……” 二皇子眼神发乱,突然打断她,大声道:“正所谓,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惧。福豆,你这怂包的毛病,就是因为你不知道如何得胜。今日本大王就给你好好讲讲战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在太史官的监督下,二皇子不敢对福豆和来训练马球的禁卫动手动脚,仔细下来,福豆发现这二皇子别的不行,马球的确是值得一夸,训练时不见平时的脑残样,有板有眼,既当教练又当队长。再联想他爱吐唾沫这点,这是国足领袖风范啊,只可惜生不逢时,不然也是一把好铁铲。 大宋有好多位皇帝都是艺术家,让艺术家搞政治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福豆觉得,这大居朝二皇子如果不是对权力有欲望,又被皇帝和朝臣赶鸭子上架的话,专心搞体育运动也是一只好鸟呢。 到了傍晚,福豆拖着运动疲乏的身体往回走,想到刘十六最近准备出去监军,建功立业去了,于是绕到后苑去慰问他,正好碰上了抱着红绸脚盆来认爹的陈明晚。 两人见面一起过去,福豆这才知道,陈明晚趁她没在,已经主动去找刘十六了。刘十六因为他在藏毒事件中用藿香正气散来救了福豆的事,对他也是喜欢得不行,直夸他重情又机灵,当场就认了这个儿,让他拿脚盆来给他进行洗脚认亲仪式。 去了刘十六那里,福豆参观了陈明晚给刘十六洗脚,洗完后,陈明晚还拿了宣纸,让刘十六把湿湿的脚踩上去,踩出了湿脚印,然后就告辞了爹爹,要立刻回去。刘十六特别高兴。 福豆奇怪,当时她给柳崇洗脚的时候,也没人告诉她要按脚印啊。她追出去问陈明晚,“这是做甚的?” 陈明晚说,“这你都不知道吗,像我们这种人,死的时候要放进棺材里三样东西:第一,割下来的势,有了它,咱们才能死得完整。不完整的人,阎王不放他投胎。我的到现在还保存着呢!” 福豆略感反胃,但是呵呵笑着问,“那要是有的人,丢了呢?” 陈明晚说,“这好办哪,随葬品里放一个假的不就是了?有钱你就用玉势、金势,没钱你用个木势,若连木势也来不及准备,只好手里捏个黄瓜了。” 福豆点点头,太监实际上最看重自己身上这被割的一点东西了。 陈明晚继续说,“第二,亲爹娘的头发。死了之后,什么也不记得,握着亲爹娘的头发,知道你从哪儿来,将来投胎,不投到他们家去。” 福豆疑惑:“为何不投呢?” 陈明晚:“废话啊,都是他们送你来当内监的,怎么,你下辈子还要去他家,再割一回?” 这一点福豆倒是不能怪父母,当时新帝攻入京城,全家被抓,她是唯一趁乱逃出来的。 原主当时以为躲入了一个下水道,顺着下水道往上爬,结果谁知竟然爬进了皇宫里。皇宫同样是一团乱糟,武卫在宫里到处赶人,见她满身灰黑水污,竟把她当做意图逃走的内监,赶回掖庭巷子里和一堆内监挤在了一起。她胆小如鼠,也不敢分辨,等尘埃落定,她就只好以太监身份,在宫里走马上任了。 “第三,干爹的脚板模子。干爹是世上真正将你当亲人的人,死了之后,干爹的脚带着你走黄泉路,你来世投胎去他家,他还会待你好的。”陈明晚说着说着,自己还哭了。 福豆也有点感动,原来洗脚认亲是这个意思。脚走在前头,带着你走生路走死路,这个意义还真暖啊。福豆暗暗心道,回去也要给柳崇摁个脚印才行。 陈明晚又说,“这三样都有,便是世间完满了,就算只是草芥披身,也能心满意足。”有权有钱的太监,用金玉雕脚模子,金玉势,再带上那许多陪葬品。没钱的便是纸上湿湿一个印记,再拿笔勾勒出来,就算草席一裹,这一辈子也无遗憾。 陈明晚急急:“我不能再跟你说了,待会儿干爹脚印该干了,我得回去用墨汁儿染上。 福豆走回柳崇偏阁,见门口无人把手,李弯不知哪去了。穿过前堂进去卧房,门虚掩着,福豆招风耳一听,里面是郭太医的声音:“老夫这治身不治心,针扎了,心还得看大官你啊。俗话说‘臭味相投’,这人和人之间的气味儿,是有相互吸引,这相互吸引,就会有这心慌失措、手脚发软的病症,不是什么大毛病,反而只有这样反复刺激,假以时日,大官才有能举的一天呢。” 是让郭太医来扎针来了。柳崇不知有什么小毛病,隔三差五就会浑身脱光了让郭太医扎针通气血,扎针的确得反复刺激穴位才能奏效……平时一般都是冯钧顺跟着伺候,在卧房里插上门栓。今天刚好门栓没插。 福豆平时也不凑热闹,只是现在心想正好他没穿袜子,自己可以求他摁个脚印呐。这就推门进去叫:“干爹我回来了!” 郭太医突然慌张,将两边床帏一拉,把柳崇遮住,起身勉强笑说,“福、福豆回来啦。” 福豆纳闷,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郭太医能慌成这样。 柳崇在里面略是一慌,又很快镇定,拿帕子遮住重要部位,清了清嗓子,:“行了,针也扎完了,郭太医请回吧。” 郭太医收拾了医箱,觑福豆一眼,摸着额头的汗逃走了。她可什么都没看见啊,但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正挠头呢,柳崇阴阳怪气地说,“还知道回来?今日你可玩好了罢!” 福豆老实说,“儿子不想去当二皇子的书童,想陪着干爹,若不然搬出了宫去住在二皇子家宅,就见不到干爹了!” 柳崇哼一声,“别跟我说这些好听的,你还不是怕二皇子私下里收拾你?不过我对你,也是真失望。” 福豆听着他言语还真越发冰冷了,想想他方才在马球场子就狠狠地瞪了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她手脚也跟着发凉,“儿子、儿子做了什么让您失望的事?” 床榻上香喷喷的,她朝帷幔里面看,那纱内隐约看见他卧佛式地向外侧妖娆躺着,除了在那地方遮了点帕子,浑身光着,一眼就瞧见他那肌肉实在的太平洋宽肩线条,还有倒三角腰线。福豆她,她过去,可是舔屏食肉动物啊…… 柳崇突然与她四目相对,绷紧了身子,好像那方才郭太医诊断还需假以时日的东西,瞬间就又活过来了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福豆盯着他的肉体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快移不开眼。她告诫自己,大九岁也是爹,要从心底里尊重啊!福豆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 “你还问我你错在哪儿了?我千辛万苦把你放到御前,你倒好,大臣都对不上号,送茶还要官家提醒你,可见你是没用心。现在官家随随便便把你指给二皇子,这说明你根本就可有可无,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我的儿子?” 福豆觑他说得激动,都做起来了,那遮羞布在他身上微微一滑,福豆的眼睛滴溜溜跟着往里瞅,硬是想瞅出什么端倪来。 柳崇继续教训:“你即使不在宫里,三百六十行你也得勤恳精明,做到让别人离不开你。只有离不开你,你才有生存的一席之地!你今日能与官家和二皇子同坐同骑,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离不开我吗?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沦落到了二皇子那儿,你就彻底脱了我的庇护,我再也罩不着你了!” 他越骂越来劲,觉得隔着帘子看不清服抖,就要直接掀开帘子下地骂了,蓦然又想起自己什么也没穿,这才甩了手,恨恨地胸膛起伏喘气。 福豆弱弱地:“干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一定会努力……” 柳崇哼一声:“你还去和赵开京训练个什么劲,就凭你们,也想从我和官家面前赢球?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拴住官家的心。那杨玉环是儿媳,唐明皇照样抢,为什么?勾住了啊!” 福豆汗,这她是太监啊,怎么勾?但好像柳崇觉得这是一回事。他不会真是按照后妃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吧?福豆发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好这时候冯钧顺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盆热水。怪不得方才门没上拴,原来他是去烧水了。 柳崇冷笑一声,“钧顺,你做错了事,你爹是怎么罚你的?” 冯钧顺瞥一眼福豆答,“小的在家时吃不饱饭,便想偷吃趁着没出锅偷吃俺爹的,俺爹看到就用……手打俺屁股。” 柳崇懒懒道,“行了,你先下去,”随后话锋一转,“福豆,你给我撅起屁股,趴在桌上!” 冯均顺一看大势不好,迅即退了出去。福豆傻愣着,这是要揍揍揍她? 原主的手脚立马就开始抽抽了,福豆心想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于是自己挪到桌边,然后尝试了一下怎么撅屁股比较好。 不过这姿势怎么如此邪恶啊喂! 柳崇慢吞吞在里面把中衣穿好了,下榻蹬着木屐踱步过来。福豆吓得半死,紧紧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咬紧了牙关,做了无数心理建设。 不疼的不疼的,就像蚂蚁咬一口。这是福豆穿越前小时候,妈妈带她打针的时候说的话。 柳崇张开了五指,转动手腕子,狠狠地握了握拳头蓄力,“啪”地一声清脆打下去,“说,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他手劲好大,又疼又麻,福豆赶忙求饶。 “再说一次!”啪一声又打在左屁股上。 “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上进啊干爹!” “再说!”又啪地一声,还是左屁股上。 “我知道错了!干爹您换一边打吧!”福豆已经嗷嗷哭了,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柳崇不听他,他实际打得根本就是挠痒痒,她疼不过是因为太娇嫩。柳崇越打,越觉得抓心挠肝的心痒,越不想停手了。 “还敢不敢再出去鬼混!”福豆正哭惨呢,啊了一声,她怎么鬼混了,难不成和二皇子打球就算鬼混吗? “不敢了不敢了!绝对不见二皇子了!”福豆叫完,见柳崇竟然舒展了点眉头,在旁边甩了甩手。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和二皇子去打球也是为了不做书童啊,这如何不上进了? 或许就像柳崇说的,这是没有赢面的事情,但皇帝执意让他们两个一起练习,也只是想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增进感情,只要小的们关系和谐了,老的们也能省心许多。可是干爹怎么这么反对呢。 柳崇又昂起了下巴,负手在背后道,“行了,你起来吧。”转眼又瞧见她趴在桌上的手背有泥巴渗着血的擦伤,于是心又是一颤,慌乱四起,喉咙耸动,想到方才打屁股的那软弹触感,顿觉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福豆屁股还麻麻的,心想这顿打挨得也算值了,穿越前当小助理的时候,也曾不尽心做事偷懒,被主管骂得妈不认。现在是爹打儿子,还天经地义呢。索性没被皇帝骂,接下来,她可得拿点拼搏精神出来。不管爹是谁,这工作还得自己来努力啊。 这时候有人敲门,李弯开门道:“大官,掖庭狱准备好了。” 柳崇嗯一声,走到门边上,又回头说,“你你你去找均顺洗手涂药去!” …… 待到了掖庭狱,柳崇在上首第一把交椅上撩袍坐下了,底下趴着已经打得半死的郑押班、御药院的几名管事和小内监。 柳崇拿了香笼在鼻前吸了吸,斜眼过来,阴鸷狠绝地道:“你们几个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吧?” 这几个人就算还有舌头,也早就口齿流浓,满手指夹过的鲜血,腿脚残断,别说错在哪,连求饶都说不出来了。 柳崇哼一声,小指头抚摸自己的手背,“咱家的亲爹那不是个人,将咱家阉了送人,就因为回去探亲时骂了他几句,他又将咱家的娘活活闷死在榻上,还怕咱家出去告状,他死路一条,便发了狠地要勒死咱家。咱家当场就把他给杀了。那时咱家就发誓,如果有了儿子,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对他好,谁欺负他,一定要让那人知道痛苦二字怎么写。” 柳崇俯下身来,盯着他们,“你们现在,给咱家写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第二天福豆去了御前,别提有多精神,只不过今天应该是郑押班当班的,现在只有王押班,而且王押班那脸上喜气洋洋,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更好的是,王押班本就看重他,将他叫入了内擦花瓶,这就等于是接触核心业务了。 皇帝进来的时候,也问了王押班,“王得喜,怎么又是你,郑重恩呢?” 王押班王德喜鞠躬递茶,一边说,“因为收受宫里贿赂,克扣底下俸数,下了掖庭狱了。” 皇帝很随意地点点头,“嗯,朕也知道他手脚不太干净。柳崇查办得很迅速嘛。”说着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突然呛了呛,福豆见装,立即拔腿抱过一个痰盂举高在皇帝面前,皇帝吐进去,欣慰地看了她一眼。 过了会儿,皇帝在桌前坐下开始批奏折,这一上午的时间里,有的看得生气,满地乱扔。有的看高兴了,多写两句话,又随手放在旁边。过一会儿想找哪个,找半天。福豆观察了一会儿,看皇帝累了,马上抢过去小声道,“官家,到后殿休息会儿吧。” 皇帝捏捏眉心,指着一堆奏折,“待会儿还要挨个接见几个老东西,质问他们,过会儿不都忘了?” 王德喜也过来苦口劝说,皇帝这才放下奏折,答应去睡了。王德喜随口说,“你替我将奏折整理下。” 福豆答应下,将奏折分摞叠好了。过了一会儿皇帝休息出来,看见他批过的奏底分了三摞,下面都压了长凸出来的小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写的都是大臣名字,这三摞上还放了三张纸,分别画着怒脸、笑脸还有苦瓜脸。皇帝怒拍桌道:“这都是什么!” 福豆一抖,但还是强忍着腿的跪意解释她的分类,“官家,这怒脸的,就是您刚才十分生气,火冒三丈扔下去的那些,估摸您待会儿要质问的是这些。这笑脸的,就是您笑意盈盈,大笔一勾的,估摸您要赏。这苦瓜脸的,奴婢放远了,都是您直接在上面已经批注了,准备分发的。奴婢还按名字都标注了,您要取哪个,方便查找。” 皇帝向她投出异样的打量的目光。 福豆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助理经验不是白积攒的呢。过去的上司霸总上厕所没带纸,都是用手机找她去送。为什么呢,她最清楚霸总用那种纸最舒服,而且她能轻易找到,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男厕所而不引起围观。这就是她的业务能力啊! “怎么,你都敢揣度起朕的意思来了?”皇帝依然是天然皱眉,令福豆一悚。 不过揣度皇帝还坐着呢,一般人要生气想骂人,不都会拍桌子或者站起来,以示高人一头么? 福豆腿抖着说,“回回回官家,揣度官家的意思,是为了为官家分忧,好让官家将百倍精神都放在天下大事上!如果在这些丁点儿小事上,还让官家操劳,那就是奴婢没做好,奴婢不能容许自己耽误官家!”福豆紧张得要死。 “朕发现……”皇帝伸出一根指头来,指了指她,“你身上有点儿香啊。” 福豆愣了愣,香?福豆闻了闻自己,也不觉什么,但仔细一想,会不会是天天和柳崇在一起,沾上他的十八香了? 实际上皇帝浸淫后宫已久,虽然知道这太监不算男人,但还是能闻得出女人香的。他这种走过去宫妃屋里,看到一可人小宫女儿,都能精虫上脑地带下去让宫妃们等等的皇帝,对这个气味儿可比后宫中任何人熟悉,这一点,就跟狗一样。若说太监们闻不出来,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不男不女了。 不过他此时有些疑惑,但有这小可心站在旁边,也觉得心情爽利,稍微能体会点柳崇的感觉了。 只是她越在旁边站,越觉得不对劲,皇帝用审视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等到一天审批和开会结束,皇帝鼻间这种香气围绕不去,走出去时,召过来王德喜道,“你去查查福豆的名籍,朕总觉得他……有点儿意思。” 王德喜看皇帝嘴角带笑,他虽然不是皇帝寝宫的人,但是,皇帝嘴角有这个表情,就表示有点恶趣味了。 这不会吧,王德喜是柳崇的人,当下虽然答应了皇帝,但转头还是去内侍省大院,告诉了柳崇。 柳崇坐在交椅上,手指头交叉着想,他自己也没查过福豆的名籍,只听她口音官话标准,像是开封人。说罢他便起了身,雷霆似地走出去。王德喜问:“那官家那儿小的该如此说?” 柳崇道:“你先去搞清楚官家的意图,这个验明身份,既然福豆是咱家的儿子,咱家自己去皇城司让他们好好查查。有了消息,再告诉你怎么说。” 皇城司是直属皇帝的监察机构,监察皇亲及大臣们的言行,有不少内监兼职皇城司干事,但最高的皇城司提举一般由皇亲来担任,现在的提举是晋王。 至于柳崇,既是暗地里晋王的肱骨,又是这内监们的行首,他让皇城司给他打探点什么,有如探囊取物。 柳崇调取了福豆的名籍,给了李弯让他去查。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盛。 到底皇帝为什么要查他?福豆是他的人,他必须得比皇帝早知道。他想起来那吴婕妤似乎跟他提过,福豆没有净身干净的事。 柳崇也从皇城司干办回来去了福宁宫,皇帝心情甚好地与他下了一把闲棋,皇帝一边放子,一边感叹道:“你这个儿子啊,好。” 柳崇眼睛放光,“官家此话怎说?” 皇帝也懒得复述,但就是感慨万千,一连说好,半天了才从袖子里拿出个纸片,上面是个笑脸图,“你看这画得,真好。” 柳崇仔细看了看,这不就一个圆圈三条弧,什么玩意儿鬼画符这是。不过总的来说,打屁股还是起到了效果。柳崇心满意足,可是看见皇帝手里攥着福豆画的笑脸,他怎么感觉身上有点酸呢。 只见皇帝把笑脸放在手边,仔细研究棋谱,柳崇悄悄伸手想拿过来,结果皇帝却揣入袖中说,“多有意思?朕去后宫给那些娘儿们看看,逗个乐。” 柳崇苦笑:“是,是。” 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不如过段时日,将你儿子也调到福宁宫来,你事务繁多,让他替你服侍朕,也算敬孝心了。” 柳崇瞧着皇帝的微笑,忽然头皮有些发凉。 回到家中,福豆正拿着宣纸和脚盆放在地上摩拳擦掌,见他一回来,立即狗腿子抱住他的鞋:“干爹,我再给您洗一回罢!” 柳崇心中暗暗喜悦,又有担忧。但面上却是严肃,斜眼睨着嗯一声,叫她去准备热水。 这时候李弯从外面进来,低声对他说:“查出来了,福豆是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福豆将热水烧好兑温了,端到卧房,眼见柳崇和李弯在门口说话,神情不大对劲,溜到墙根时正好看见李弯的口型。 “福豆是假的!” 这句话李弯说得很大力,嘴巴张得如此夸张,福豆手一抖,险些把热水脚盆给扔出去。 原主的怂属性又开始作祟,福豆觉得药丸,这干爹知道了她是女的,而且还送她到了御前,这是连带着他犯了欺君之罪,还不扒了她的皮? 毒药也没有,桌角也不敢撞。要被折磨死还是要拼一把活?身子是别人的,脑子却是自己的啊!福豆腿软得蹲在地上,额头汗滴下来,用袖子擦去。 这一擦,看见袖口子里塞着之前种稻时,柳崇给她擦汗用的那帕子。那还是给皇帝准备的,却用来给她了,之后柳崇让她洗洗再还,她却一直私心留着了。柳崇也没再要。 福豆想也没想,把那帕子卷成棒,塞进自己裤裆里。 柳崇让李弯关上门,他自己走进来,阴狠地叫了一声:“福豆?你胆子可真不小啊,连咱家都敢骗。” 福豆汗如雨下,“儿儿儿子骗您什么了?” “名籍上有个叫福豆的,年十四,洛阳人。早在官家开宫门入宫前,就得了水痘病死了。这家还有点本事,贿赂了管事,将他的尸体拉回家去葬了。宣徽院的名籍上没有写他死了,只是因为当时还没来得及写上去,就改朝换了代。” 柳崇在他面前地玫瑰椅上倚靠住,翘个二郎腿,手里拿着熏炉,“所以你这个福豆,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这几天福豆已经看出来了,他这看似吊儿郎当地玩弄他那小薰炉,就是要发狠的意思。 福豆豁出去了,给干爹磕个头,“儿子不是有意蒙骗,实际上,儿子是那天宫乱,从下水口钻进宫来,这被禁卫当住出逃的小内监捉拿住,儿子胆小您知道,那是大气也不敢出,后来管事拿着名单清点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叫福豆,我我我就胡乱“嗯”了那么一下下……” 柳崇气得把熏炉往地下一摔,“那你说,你到底是谁?” 福豆弱弱,“我爹是柴卓。”不消多说,这些他这大太监都能查到。 柳崇挑了挑眉:“柴……你还是前朝宗亲呢?” 福豆心想,他爹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但因为姓柴,出门总有人把她爹当座上宾。她爹就是一个七品小武将,元玺帝攻城的时候,他爹就在城门上喊了一句:“下面的龟孙儿!”引起了元玺帝的注意,就被抄家流放了。 柳崇盯着他,柴卓这个名字还真听过,据说是个体面的武将。官家也曾提及过,而且提起时十分感慨,“这世上敢跟他叫板的人不多,这柴卓是其中之一啊!” 现在他十分生气,去了七分,他对这小子实在是有留恋。 “既然如此,你把裤子脱了。” 福豆咽了一口唾沫,也没有过分惊讶,叩头说,“干爹您,还是给我留点体面。您要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净身,有没有那下面的玩意儿,拿根棍子来,隔着衣裳试探一下便知道了。” 这样总比看光再杀好吧! 柳崇想了想,也有道理。手边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于是便将腰间革带解下来,甩过去碰了一碰。 柳崇:“……” 福豆:“……” 柳崇深吸一口气,窝在椅子里陷入了沉思。 过了良久,柳崇道,“现在呢,咱家给你两条路,一条,你净身,继续做咱家的儿子,咱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二条,你不净身,咱家念在这些时日的父子之情,将你送去流放地与家人团聚。你选吧。” 这第一条让她怎么选,只能第二条了。福豆仰头觑他:“那、那就流放……?” 柳崇愣了愣,突然把熏炉向地下一扔,“你还想走?” 这浑小子是不是不懂人事?咱家这是给他一个表忠心的机会,他要是愿意为了咱家净身,当然就保他安然无恙留在宫里啊!他却宁愿流放也不愿意割了…… 呵,谁不是如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不割当然不割。是自己想多了…… 柳崇手发凉,又窝回椅子上。 “这第二个选项,咱家觉得太麻烦,重新让你选一次。一条,你净身,留在咱家身边,二条,死。” 福豆佛了,不佛不行啊,这咋选都是没得选,选了第一条,被扒光一看,还是个死,万一要是还被□□……那还是先让她死了的好。 “干爹,您还是让我死了算吧。” 柳崇气啊,暴跳啊,心里十万条虫撕咬啊,眼睛看过去,福豆却是坐在了地上一副坦然无所谓的样子,连求饶都不求了。 合着以前你那怂包样都是演的? 柳崇手指头指出去,“你你你你你……” 福豆无动于衷,坐在那里啃手指了。妈的老娘横竖都要死了,还不如大义凛然点。之前还被“干爹带你走黄泉路”这句话感动了,想给这太监做个脚模子呢,人家倒好,背地里去查自己的身份。要是有一筐香蕉在她面前,她就当着这死太监面吃,吃到他气死。 场面一时寂静,柳崇已经气得没话说了。福豆等着他发号“死”令,仰面八叉趴在了地上。 柳崇往他那里偷瞧,陡然见他那裆部有东西,心想这家伙人小,那玩意儿还不小哩! 他不知怎么,心突突跳得厉害了。 难不成,之前他一直治不好,是因为自己这臭味香投的,竟然是男人?这乳臭未干的小男人? 不管怎么样,他想治这个天生蔫坏的玩意,已经二十余年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他对女人确实是无感,原来关窍竟然在这里么…… 只是福豆是自己的儿子…… 不过他太年轻,至今还没将养子填在他的名籍之下,再者,福豆也不是真名,所以法理上讲,其实福豆不能算是真的儿子…… 福豆可不知道这电光火石之间,柳崇能脑补这么多东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福豆何止是善,她绝对立地成佛,眼不见心不烦了。 等终于柳崇咳嗽了几声,指着洗脚水道:“你不是要给咱家洗脚么?咱家决定,你只要洗完,给咱家将这盆水喝了,就饶了你,和你下面的那玩意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福豆无精打采地点头:“哦。” 又是不求饶,柳崇是真要气出病来了,当下便自己将靴子一脱,随手掷地,以示宣泄。 福豆也不知他激动个什么劲,自己都按照他的要求答应了,如果不满意便让她死便是了,干嘛还要干瞪眼发火呢。 柳崇把脚猛地伸进水里,水花子蹦起来,溅到福豆脸上。福豆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用手去给他搓洗。 柳崇看她竟然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这不应该啊。 “给我好好按,按到水凉为止!” 福豆继续点头:“都听干爹的。”说着双手将他的左脚捧起来,按她天天看冯钧顺给他按脚的办法,使劲给他按了。 这脚心穴位每按一下,柳崇都要手指微颤,但见福豆就这么从容地都给他按得舒舒服服,欲罢不能,还忍不住地想发出叫好的声音。 柳崇干脆闭上眼睛仰面躺好,硬是憋着不叫。 两只脚都给他洗干净了,福豆又捧起他脚,给他擦干,放在旁边准备的木屐上。 柳崇蹬住木屐,正准备缓一下心神再和他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咕咚。 低头一看,福豆竟真的双臂将洗脚盆抱起来在喝了! “你!” 柳崇今天几乎对福豆的所有行为都没有准备,原意让福豆喝洗脚水就饶了他,这是准福豆求饶,自己好给他台阶下,现在倒好了!他还真喝! 福豆知道自己想活命,这是躲不过的,人不能总是畏畏缩缩,痛快点接受现实为好。喝水而已,原先她还想喝毒呢。不过她想着拍古装片喝酒都是举起酒坛狂往脖子里倒,喉咙耸动,看着相当豪迈,实际上根本就没咽下去几口。这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啊! 福豆豪迈地往自己脖子里倒,配合着咽唾沫。也就没入口多少,若不当它是洗脚水,也没那么恶心,她让自己脑袋空白,什么都不想了。 柳崇眼睁睁看着她卖力在那里喝,几乎是手脚发抖,最后一脚把那脚盆踢开。 再看,福豆的水从下巴向胸前直滴,打湿衣衫锁骨,葱白如玉的颈子湿成一片,柳崇越发呼吸急促,脑子发热,“行,有种你不要吐出来!” 福豆却仰头:“干爹您说话算话吗?” 柳崇愣住没答,福豆却起身道:“那儿子去睡了,明早得趁着早朝前准备官家要用的文书。” 文书?柳崇愣住,福豆竟然都能给皇帝整理文书了?正纳闷间,福豆还真已经爬上床睡去了。这什么意思这是! 柳崇一晚上辗转反侧,连他娘都没梦见。这小家伙好像突然梦醒了一样,完全不缠在自己身边抖激灵了。难不成因为这一盆洗脚水,与他划清界限了? 这洗脚水对福豆来说,只是略恶心,但对于柳崇这个纯正的古代人来说,名节大如天、士可杀不可辱,眼下这侮辱明明比凌迟处死还要痛苦,但福豆竟然生受了。 不过自然,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士庶,作为下等人是全然不懂礼教气节的,所以自己未免将福豆这行为看得过重了,实际上,他只是为了苟活的奴婢罢了! 柳崇用这种说法安抚自己让福豆喝洗脚水的行为,但他也知道,既然福豆喝了,那他必须一言九鼎地履行诺言。虽然他是天生为宦臣,但他是以清白之身入军事大宦门下做门客起的家,礼教是他之信奉,自然不会食言了。若以后他以净身不净身来拿捏福豆了,他便是十足阴险之小人,有损他那将要名垂青史的英明神武形象。 分明福豆就是要他牢牢的记住这一慕! 柳崇觉得自己被套牢了。 …… 福豆睡了从穿越到现在最安稳的一觉。醒来后,收拾好东西,给柳崇做好了早饭,同冯钧顺、李弯打过了招呼,早早就去垂拱殿上班了。 冯钧顺都看得纳闷,跟李弯咬耳朵,“这昨晚腥风血雨了一阵,今早福豆怎么没事人一样?” 李弯沉吟不语,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按道理,福豆早就应该被柳崇下令,让他拉下去处死了,但他等了一晚上,柳崇也没有下令。而今天早上看见的这个福豆,从容得和昨天不是一个人。到底昨晚他和柳崇发生了什么…… 李弯人如其名,冷不丁想到了弯的方向。他瞳孔睁大,猜测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人呢!人呢!” 柳崇在里面喊。冯钧顺赶忙进去,结果被柳崇砸着枕头砸出来。 柳崇只穿着中衣,气势汹汹地奔出来,“人呢!福豆那东西怎么不见了!” 冯钧顺道:“福豆今日起得早,说是垂拱殿有事就先走了。不过,这早饭也准备好了,大官……” 柳崇把脚下道木屐脱下来,照他脑袋砸过去:“你们就让他这么走了?咱家这口被他压下的怒气还没发泄在他身上,你们就敢让他走了?!” 冯钧顺赶紧讨饶:“小的错了啊,大官,福豆说了是官家有吩咐……” “这时候知道官家比咱家当紧了,这是攀上高枝儿要飞了,咱这个靠山也不稀罕靠了是吧!” 那木屐剁得是满地响,李弯在旁低头拘谨地听着,越听越确定了心里的怀疑。昨晚大官知道了福豆是假内监、真男人却不真的动怒,反而在这里娇嗔,他一想大官自己又不能那样那样,而福豆却可以;大官说什么“被他压下”,那岂不就是说,大官在下,福豆在上?! 李弯越想,越冷汗直流,心中不自觉地夹了夹腿。自己跟着大官数年,风餐露宿、枕戈待旦,可大官竟是喜欢男人。如此突然就收了儿子,原来并不是巧合,看来这认子是假,金屋藏娇才是真啊。那让自己去查实福豆身份,看来不过是像婚聘交换庚帖,看看相不相匹之类的事了罢! “李弯!过会儿咱家去上朝,你到垂拱殿去瞧瞧,看那东西今日什么样。”柳崇喘着粗气命令他。 李弯低头称是,知道大官这茶饭不思、气血上涌的情况,是中男毒已深了,自己须得小心谨慎才好。 …… 福豆早起用笔把奏折情况做了一个总目录,放在托盘里,让崇政殿的太监拿去。 皇帝去了崇政殿,本来还要再想一想今天要质问那些老东西们什么,手里突然拿到这张总录一瞧,脑袋瞬间清明了,一看这字,和福豆给他做的标签如出一辙,于是吩咐崇政殿内监道:“去把福豆叫来吧。” 崇政殿大押班明黔一愣,这叫的不是福宁宫使柳崇,不是福宁宫入内高班周明朗,也不是垂拱殿押班王得喜,而是个没听说的福豆,这福豆是谁啊? 他一犹豫,皇帝怒道,“还不快去垂拱殿?” 明黔就是那种在上朝的时候以特大嗓门宣号“有事启奏,无事退班”的内监,他不在别的内监也不敢随便喊的,皇帝这朝都开不了。所以皇帝明摆着是要等这个福豆。 明黔拔着腿跑到外面,正好碰到侍卫亲军巡逻的林冲,赶忙叫过来道:“林押正,您快去垂拱殿找一个叫福豆的,官家着急叫他呢!” 林冲点了头,百米冲刺过去,过了一会儿,扛着着福豆就来了。 福豆才纳闷呢,这林冲闯入垂拱殿内的时候,她正在擦案几,突然林冲把她扛在肩膀上就提溜了过去,连句问都没问出口,就已经被风驰电掣地拐到了崇政殿门口。 而这场景,恰恰也被过来监督福豆的李弯看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福豆被崇政殿内监明黔引了进去,在后殿见了皇帝。皇帝正在休憩,一看福豆来了,点点头,又问明黔,“这外面人都齐了吧?”顺口对福豆说,“你在下面给朕记录。” 明黔道:“陛下,不是有太史官记录么?” 皇帝不耐烦:“他们记录他们的,朕记录朕的。”说着将福豆叫到身边,“你觉得咱怎么上朝,这效率能提高呢?” 福豆脑筋动了动说,“其实启奏的大臣们也没有多少比奏折更新的新事,不如先让奴婢们记录下他们想问的问题,呈上来给陛下先看一遍,列几个议题逐个讨论。” 皇帝点点头,“这样是便捷,可有些朕不待见的议题,比如给宗亲告状的。那那些想直谏的人不就无法上达朕听了?” 皇帝也是郁闷呢,给二皇子告状的,给晋王褒奖的,一堆一堆,他每次一听就心烦抖腿,而且这些弹劾能占据整个上朝时间的三分之二,聊正经事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了! 福豆估计到这是和二皇子那捣蛋鬼有关,想了想说,“那就门诊。按曜日来,比如到了火曜日,才可以弹劾宗亲。” 皇帝发现她很有头脑啊,又继续问,“那有的朕觉得还能拖一拖,什么时候讨论?” 福豆说,“这个交给小的,会把重要且紧急、紧急非重要、重要不紧急、不紧急又不重要的给您列好,按照时间排好了拟定每日议题。” 这是小助理必备知识,福豆觉得本职工作干得太爽了! 皇帝拍腿,“那你先去搜集,朕等你搜集好了,朕再上朝。明黔!让他们等等吧!” …… 柳崇已经在殿上抱着笏板等着了,今日议程里有进他枢密副使的提奏,他这一派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晋王现在是枢密使,出征去了,不时有胜仗传来,同时发来了痛陈枢密院任命地方将领的顽疾,其实就是要给柳崇铺路。 正想着正事,福豆的身影从大臣身边跳过,手里拿着笔纸,这纸还夹在个硬板子上,看起来颇为方便。见她一边问人问题,一边在纸上记录,很快便轮到了自己。 “柳院使,陛下询问您今日所议为何事,让小的先行记录。” 柳崇看福豆没抬头看他,平日里那畏缩低头的模样也没有,见了他和见了别的大臣也没区别。而且叫他还是叫院使——他在朝中以宣徽院使的身份上朝。 柳崇敛眉,轻声说,“你还生咱家的气呢?” 福豆仰头,“院使,咱们下面还有几十号人呢,且不能让陛下久等。” 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正正经经地跟自己谈公事! 柳崇气息一时紊乱,随后便扔下话,“今日晋王大军告捷,但兰湟路粮草供应迟缓、援军不到,险些让晋王腹背受敌,必须严惩。所以枢密副使位置空悬,对国事军事耽搁太过,影响深重。咱家说得这么快,你都记下……” 话还没说完,福豆已经走向另一个大臣了。 柳崇观察福豆,她自己还认不全大臣,这回也特地都问了名职,口里默念了几遍,显然在背记。她这是真用心了。 再仔细看,她那书写速度极快,因为就在他旁边,一眼望过去便见她所记全为乱码。 她这是找死吧!若是皇帝看了,还不气而摔桌? 柳崇重重咳嗽,要叫她过来,她却全无在意,马上又去记录别人的问题了。等了不到片刻,她已经记了一排,到了自己身后,于是柳崇又吹口哨想引起她的主意。 前边丞相薛琦扭过头来,“院使公,您是要在朝上催人泾溲?” 柳崇这才二十多岁,不过区区宣徽院使,能劳动这年过五旬的宰相叫“公”呢,这老头明显讽刺。泾溲,就是屎尿,柳崇哼一声,“大约薛公是年迈不能自制,才会有此想法罢。不如延请太医先给您诊治,以免在陛下面前,泾溲突下?” 薛琦苦瓜脸地扭过去了。 柳崇这一耽误,朝后面再找,福豆已经不见了。 这几十号人,就这么快记录完了? …… 果真是皇帝喝茶都没喝了几口,福豆已经回到了殿后,拿来纸笔把方才的速记内容整理了一下,递给皇帝。 皇帝一看,“那行,这几条按下不让他们表,上面几条今天聊聊。”说着便起身上朝去了。 崇政殿的内监明黔,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随后赶快地去前面宣告去了。 旁边一堆小内监聚过来,小声说,“柳中官,官家上朝前,可从未如此和颜悦色啊。” 福豆叹了口气,这“柳”姓,已经由他们冠在自己名前了,可是殊不知她这儿子,可刚喝了干爹的洗脚水啊! 这水喝着一般恶心,想起确是十分痛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情分啊,都是狗屁咯。 人还是忙于工作比较好,这样就没时间想别的。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工作。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这些人都叫她“官”了,那是知道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任用,等下了朝肯定要封她升职。 突然,有个小内监趴在了地上,用袖子给她擦了两下鞋。另外一个人,忍不住地就给她捏了捏肩膀。这两人护送她到了前殿。 福豆逃窜出两人的包围圈,赶快跟着皇帝到了旁边,皇帝还让她记会议纪要呢。另外一边站着太史官,一个凶狠的眼神抛了过来。 这是要比啊! 福豆心想,当我练的速记是玩的么?“有事起奏,无事退班——” 大尖嗓门一出,皇帝清了清嗓子,“第一个议题,填补枢密副使。朕看你们好几人都是要谈这事啊,来,说罢。” 福豆和太史官立即埋下头去,奋笔疾书。上朝时不少人开始阿谀奉承,附议附议,福豆又用这时间重新誊抄了一份。等到一声:“退班——” 皇帝走下殿去,招了太史官和福豆一块儿到了殿后。 皇帝喝了一口递过来的茶,“你两个记得怎么样啊?” 太史官躬身递上去,字迹是工工整整,但内容,还不到一页纸。 皇帝皱了眉头,福豆递上她的,这可是满满当当,虽然字是难看了些,好歹内容十分详实,而且列的议题,大臣讨论大意为大字,下附一列小字,都是他们说的具体内容,一丁点儿都没丢。 “总结得很好,很好嘛!福豆,朕觉得,给你个福宁宫内侍高班,你就随时跟在朕的身边儿罢!” 福豆现在是内侍黄门,是皇帝身边最低的一级。高一级就是内侍高班,再上是内侍高品、内侍殿头、供奉官、押班、副都知、都知、宫使。 福豆跪谢了,但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努力了半天,成了柳崇的八级下属了么?原先只是回家才见他那条脚的八爪咸鱼样,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知那死太监又要对她怎么折磨呢。 不过有一点好处,福豆仰头痴痴地问,“可是官家,给二皇子做书童的事……” 皇帝背着手,撒撒手,“朕再给他另择一书童,你就在朕的身边儿,好好干吧。” 福豆得到了业务能力的肯定,鞠躬说,“官家,奴婢肯定会力争上游的!” 皇帝朝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葱白颈子上,然后笑着挑开眼了。 柳崇上完了朝,也走到后殿来陪同皇帝。看到皇帝正在和福豆调笑,福豆那心花怒放的样子……他心中一阵酸水翻腾。 柳崇赶快拿起十八香小熏炉熏一熏,缓解了心情才过去盈盈笑脸道:“官家,今日供奉官从江南又寻到顾恺之洛神图,您可移步到南薰殿一观。” 皇帝高兴,“挺好,让福豆也来吧。以后你们父子便都在朕的身边儿。” 柳崇得意地瞪了福豆一眼。让你不理咱家?现在好了,还不是在咱家眼皮底下? 他揪一把福豆的鼻子,哼道,“以后你就跟在咱家身后,没事别往官家跟前乱凑。” 福豆小助理式僵硬微笑,“干爹放心,儿子不会同您争宠的。但官家要用谁,这也不是儿子能左右的。” 柳崇气血上涌:“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柳崇本是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但不管他说什么,皇帝总是把头探到后头去瞧福豆。 柳崇心里忐忑,不论提及谁,都无法把皇帝那瞧着福豆笑意盈盈的表情收回来。 福豆到底怎么博了皇帝的欢心? 难不成皇帝也……柳崇眉头皱得化不开。 这一边在南薰殿看着画,一边皇帝就问福豆,“你怎的最近没去和开京打马球?” 福豆目光往柳崇那里瞥了一瞥,然后嘿嘿笑说,“禀管家,最近垂拱殿事忙就没来得及……” 皇帝这就不高兴了,明摆的就是你柳崇不让嘛。 皇帝搂住柳崇的肩膀,拍拍他道:“朕知道你将福豆送来给朕的心意,但既然是给了朕,你就不要再多虑了。福豆!你从今日起,继续和二皇子打马球!朕每日给你们去助阵!” 柳崇听着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福豆成了他柳崇为了权势稳固,供奉上去的一件礼物? 下午到了马球场子,二皇子的人马已经整备。 说来这两天,福豆没来,二皇子没人欺负,都打得没劲。今儿个一看见福豆陪着御驾来了,登时也不管身份,狂奔过去就把他的内监帽子给摘了! 本来那帽子被头钗头巾连在一起,这一扯,头发都被扯掉几根,简直疼死了! 福豆气啊,皇帝看了道,“不要憋,去跟他抢!” 福豆一听皇帝做主,当即就出去抢帽子去了。她个头儿小,当即就猫咪猛扑,扑上二皇子的背,把他头上的绿帽扯下来自己戴上。 二皇子也被拽了几根头发,这是又疼又兴奋,将个福豆猛地扑倒在沙地上。手一摁福豆的胸,福豆大叫一声妈卖批,将他踢开。 二皇子觉得她胸倒是挺软,跟水球似的,心里略荡漾了下,登时更想去收拾她了! 柳崇手指狠抠着自己掌心肉,在旁边顾做冷眼旁观,而皇帝则是哈哈大笑。 马球打毕,皇帝和二皇子在殿内换衣裳,皇帝搂着儿子脖子道,“你对福豆怎么想?” 二皇子哼一声,“那个傻东西,一看到他我就讨厌!我就想揉烂他!” 皇帝微笑,“那她要是个女人呢?” 二皇子愣怔住,脑袋立即想到方才摁到她胸那柔软的一片。 皇帝叹口气,意味深长地摸摸下巴,“她是柴氏宗室之女,当日朕攻打入宫,她为了避免被凌辱,才装成了这副模样。朕琢磨,朕从柴氏手中抢夺了皇位,柴氏一族战战兢兢不安稳,担忧朕有一天就要结果了他们,在底下联络旧臣,有所异动。依朕看,朕让你娶了她,稳住柴氏,岂非一举两得?也不辱没咱家。” 王德喜已经将福豆是前朝小门将柴卓之子的事告诉皇帝了,皇帝自然是知道柴卓这号人物的。只不过,王德喜、柳崇这些内监自己没了那玩意儿,就对女人不大灵光了,没看出来福豆这家伙就是个女的。 皇帝不知道柳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给他献宝呢,还是真的就对女人不敏感。不过前朝的那些个八卦,他们不知道那是在正常不过。 不了解柴家,皇帝他能造反么? 说到这个柴卓,这个柴卓还他妈真就是一个宗亲,连柴卓本人都不知道。 大居朝之前的时代正是五代翻版,乱得够可以。柴氏皇位经过一次兄弟争夺,后来兄死,其子逃出皇宫隐姓埋名,大隐隐于世,就在汴梁城里。往后传宗接代,就没告诉他家是被赶下皇位的废帝之后。 要不然皇帝当年在城门上,听见这小小门将喊一声“龟孙儿”,能不把他斩了? 说是流放,他家在沧州过得比沧州知府还好!为甚么,还不是为了他一个帝王善待前朝宗室的贤名么! 总的来说,其实福豆身上真流着柴家的帝王血。 皇帝要选一个柴家宗亲之女结姻好,肯定不能从刚被他赶下去的那柴氏最后一位帝王:恭皇帝身边儿找,不然他们不更得了势,想借着女儿外戚,将来操控朝政,卷土重来了? 他得找一个远房些的,还和恭皇帝有点仇怨的,还得是在柴家族内一提,就大部分人都得仰望的。 那柴卓这龟孙儿的女儿,就是这么一颗挑来挑去,物美价廉的明珠啊~ 二皇子听他爹在那里说话,只觉寒风瑟瑟。 他爹说:“别晾着了,赶紧把衣服换上!” 二皇子愣愣地,全换完,看着自己两个抓过福豆胸的手,“爹,你不是诓我吧?那东西如此可恶,狗仗人势,简直就是柳崇的狗腿子!” 皇帝也不着恼,“朕不这么认为,你不喜欢也无妨,朕收了便是。” 二皇子又一愣,看到他爹这大腹便便,再想想福豆那小巧玲珑,顿时又有了怜香惜玉之情了,“不行!” 皇帝摁着他起身,“开京,你这两年不学无术,朕不可能让你这么快抱上媳妇儿。朕就把福豆儿留在身边,看你的表现,若你有心,就给朕收敛,拿出太子的模样来,若是没心,朕便收纳了她,别怪朕没给你留这口饭!” 说完,皇帝就螃蟹似的横出去了,二皇子在那里陷入沉思。 女的……太子…… 这说不来不来,说来就好事成双啊!二皇子捏紧了拳头。 当太子,得先搞定柴氏,搞定柴氏,就得先好好学习,学习,学习…… …… 福豆的僵硬微笑一直保持着,她这叫表情管理,一个专业的助理必须掌握的技巧。 自从堪破了“死”字,她是没什么在怕的了。现在她就是和上辈子一样,活着只有一个目标。老实工作多赚点钱享受,有点闲钱还能补贴家用,多好啊! 柳崇就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等着皇帝出来。他斜瞥着福豆,隐隐觉得今天的皇帝很不对劲。 他是不是被皇帝算计了什么? 这他一下还想不到,他得好好地捋一捋。 皇帝是个从前朝夺过皇位的大杀器,他叫自己柳大杀星,那是抬举自己,若要比杀人,他还沾不到皇帝的零头。若要比计谋远略,他还太年轻。 皇帝这是在跟他玩攻心计呢。 皇帝出来,大手一挥,“咱们回福宁宫!” 二皇子紧跟着出来,大叫,“福豆!” 福豆回头,嘿嘿赔笑,“二大王,官家叫咱回呢,咱不能陪您玩儿了。” 二皇子紧张地指着她,“你给本大王注意了啊,别靠老头儿太近啊!” 说完又怕皇帝听见,赶忙地一边闪,一边叫内侍:“太傅呢!给本大王请太傅!本大王要读书,要读书!” 柳崇又抠着手心看在了眼里。 跟着皇帝回了福宁宫,正好李弯也早在等他了,悄悄地把白天林冲扛着福豆满宫狂奔的事说了一遍。 柳崇更是听得脑仁发疼。 皇帝又叫他下棋,看外面天色微变,问柳崇道,“柳卿啊,明天就五月初一了吧?司天监那雨报可准?” 柳崇心不在焉,“官家,从今天下午天就一直阴着,转眼明日必定有雨,久旱逢甘霖,一定不会迟啊。” 皇帝瞧出来他心情有异,说,“这一场雨下下来,咱们国库的银子就能保住不少,这月间赈灾的钱粮拨下去,一堆破事朕实在是遭不住。西边儿打仗又催着钱款,朕焦头烂额,朕觉得,得封太子帮朕分忧啊。” 柳崇一惊,回过神来,“可是官家,有金匮之盟在先,这个时候定立太子有违孝道……” “你想当枢密副使,你今日找了那么多人上奏,是为了这个吧?”皇帝声音严厉。 柳崇跪下,“官家,咱只是想为您分忧啊!” “等晋王回来,朕会收回他的兵权,让他去封地。朕不给你枢密副使,朕给你枢密使,你统辖枢密院宣徽院两大院,朕将天下兵马任用大权都交给你,买你对开京的忠心。”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柳崇追求了小半生的军事大权,皇帝就摆在了他眼前。只要见风使个舵,他就是这军权之首,在他之上就只有皇帝了! 柳崇现在还难以一时答应,他还得权衡,因为一旦这般选择,就代表背弃了晋王当年的栽培和举荐。 他心里越发沉浮、发闷了。 走出福宁宫,正巧福豆换了班,柳崇心中不安,对他说,“你陪我去后苑走走。” 做儿子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福豆微笑:“好的,干爹。” 柳崇看到她那假笑,越生气了。 走到万岁山下,怪石嶙峋,中间有个洞,柳崇钻了进去。 福豆也只好跟上,这假山的黑黢黢洞穴里面水声叮叮,花香草味扑鼻深入,还真像个真的幽深的溶洞啊。她以前只知道好些人都喜欢在这里头交换小秘密,或者幽会,自己都没进来过,就是怕撞着什么不该看见的。 福豆在里边摸黑前进,喊着:“干爹?您在哪儿呢?” 突然摸到他硬梆梆的胸膛,连忙抽手说,“干爹,您怎么不出声呢。” 柳崇却一把抱住了她,把他推在洞壁上,整身压住。 福豆吓了一跳,他这铜墙铁壁的身躯,一热起来就是滚烫啊,福豆感觉到他在渐渐升温,直说,“干爹,您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啊干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柳崇将她抵着,一点也不松开,自己的脑子全在她的一双眸子上,这是这里唯一亮着的光,让他头晕目眩,移不开眼。 他贪婪地盯着她看,挤着她一丁点儿不能让她动弹,或者一动弹,就要与自己身体摩擦。而这样,他就会越发滚烫。 这是人之欲,不是有没有下面那东西就能控制的。他此刻也完完全全没想到那东西,眼里就只有她局促害怕发抖的样子,那种不明所以的眼神,但讨厌的是,没有祈求,从喝洗脚水开始,福豆就再也不祈求他了! “干爹你有话好好说,你要没话说,我可喊了啊!来人~唔……” 柳崇厌恶别人不跟他求饶,压制他的感觉,登时就脑袋充血,直接给福豆吻下去,堵住他的口。 福豆的声音跟闷罐似的闷在两个怼在一块儿的嘴里。 但福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强吻愣住不喊的,她是感受到什么滚烫的东西顶住她了。 福豆:“……!!!” 我了个娘哎!这个太监有哎! 她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柳崇已经情不自禁地叼了好几口她的嘴唇,然后把嘴挪开了几寸,观察她的情状。 福豆愣愣地说,“干干干爹你还是没话说么,那我……” 好嘛,柳崇又覆下来盖住她嘴,亲得她嘴唇发麻,然后又挪开审视她。 福豆眼睛躲闪,也不敢抬头迎面他的灼热眼神,就只好说,“我不喊我不喊,不过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已经有人过来了。这地方洞口也没遮盖,那么明显,谁都能随便进来。” 柳崇没听见似的,“我告诉你我在做甚么,我看见你,就想抱你。看见别人碰你,跟你说笑,就想亲你。” 福豆揣摩,这自己裤裆里放着大毛巾卷,都没能阻碍他将自己认出来。若不然,他耍这强干什么,这简直就是知道她是女的,起了色心。可怕的假太监!比真太监还可怕! 福豆大腿抬起来,对着他裆部就是一记猛踢!脑袋里仿佛飘过一声ko,福豆果然看他抱着下面痛苦地跪下去了。 福豆可不敢停留,就要跑开,突然柳崇拽住她的手,又把她拽回来,两手捧着她肩膀:“我知道太突兀,我容你好好想想。但这种事情古来有之,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就还是我儿子。” 福豆哪想再听,拼命要逃出去,恨不能立即再给他来一脚狠的。 见她挣扎太厉害,柳崇猛地,好像从梦里惊醒了。 他刚才都做了点什么……他不知道这种症状叫精虫上脑。以往他想要什么是得不到,还用得着这样用强吗?! 柳崇头疼,但脑筋依然转得快,“你要跑可以,但若这样出去,旁人只道我中了男毒,这不为礼法所容。” 男毒?福豆琢磨这话,合着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女的。他把她当男的,男的他还敢??! 柳崇看出他那惊愕神情,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用胳膊箍着他表白:“福豆,我没办法,我也是热血男儿一个,也喜欢人,我也没想到,偏偏就对你、就对男人……” 福豆看他那表情,纠结,懊悔,痛苦,自我怀疑,这真的是……一点也不让她心疼。 福豆想想让自己喝洗脚水时,那气急败坏之人,再看他,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有点幸灾乐祸啊…… “干爹,您精神不大好,回去让钧顺给您请太医瞧瞧。那个,儿子保证谁都不说,您就放了儿子吧。儿子这一时,还想不通哩……这样吧,现在外面来人了,若看见咱们父子俩这样,岂不是让二大王薛丞相、御史他们抓住把柄?您可容不得一点闪失。儿子最后再帮您一次,咱们这就两清了。” 福豆说着,将自己帽子头钗摘掉,把小太监衣裳也脱掉,抱在怀里,就剩下白花花的男女同款的中衣,瞅着外面人要进来时,便将头发往眼前一甩,唰地低头跑出去了。 柳崇半跪着,手撑在墙面上,裆部那叫一个疼。这下可是真·痛彻心扉的疼。二十余年治疗,今次突然大举,却被正正踢中,这接下来…… 进来的人,正是王得喜,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垂拱殿同僚,外加后苑干活的小内监。他们都是听见这边响动凑过来的。 方才看到头发散乱遮面,只穿着中衣就跑出来的小宫女,这心里想,可是抓住个偷情的了。 王得喜一见是他,急忙鞠躬道:“柳大官!小小小的不知您在这里,和和和宫女……这,这……” 柳崇怒吼:“都给我滚!” 王得喜赶忙将人都推出去:“看什么看,再看你们都找不着对食!” …… 柳崇灰头土脸,强忍着痛,回到偏阁去了。 进去里面找了找,很快地便发现,福豆并不在,而且她房间都空了。 冯钧顺过来低头说,“福豆方才整理了东西,去后苑那刘勾当处去住了。那刘勾当被您派去西北监军,屋子空着,福豆正好有钥匙就……要不,小的把他叫回来?” 柳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胳膊放在大腿上支着脑袋。 他是犯了大错了,可能不仅得不到人,以后福豆还会躲着他走了。 再有…… “钧顺,你帮我叫郭太医,快……”说不定二十多年的扎针和吃药都白费了。 郭太医一听说,着急忙慌就来了,仔细诊断了一遍,又重新给他扎针,今天扎的就是那儿。 柳崇疼得嗷嗷叫啊。 郭太医却是笑着安抚他,“不厉害,伤得不厉害,倒是大官您……可喜可贺啊!” 柳崇怒道:“何喜只有?” 郭太医:“此番若好了,那就生龙活虎啊。” 柳崇听了,也微微缓和了些神色,“那要是不好呢?” 郭太医,“此番若不好,那便说明断了筋脉,好不了了。不过这个可能性……” “滚滚滚!” 郭太医吓得屁滚尿流,走出门去对同样惊魂甫定的冯钧顺说,“这个可能性很低啊……” 冯钧顺说,“所以大官,是极有可能同正常男子一样了?” 郭太医:“大官怎能是正常男子,大官可是,浑身似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午后,福豆在垂拱殿整理了奏折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偏阁里站着个熟悉的小宫女,“溪云?” 溪云看见她,突然故作高兴地过来挽住她的手,“阿福,你可回来了,人家想死你啦。” 福豆怀疑她被吴婕妤附身了,连忙要甩她,“别碰我啊,不然我告诉我干爹!” “你要告诉咱家什么啊?”柳崇阴鸷的嗓音传过来,福豆向屋里看去,柳崇正翘着二郎腿在里面喝茶呢! 溪云突然就跪下了,嘤嘤地对柳崇说,“是的,小的和福豆情投意合,请大官成全了吧~” 你妹啊!福豆真想杀死这个嘤嘤怪。正要解释,溪云突然把她抱住,靠在她耳边说,“柳大官怀疑你和婕妤有染,婕妤为了清白,只好让我供认是你的对食了。你最好配合我,如果要是不配合,婕妤的事就败漏了。如果婕妤招认看上的是你,你能躲得过嘛?婕妤可是妃子,铁定这事会是官家过问,咱们全要没命啊!” 福豆浑身一悚。这真是坏了。官家是最后的靠山,如果官家怀疑他和妃嫔有染,就算她是清白的,为了皇家颜面也得杀了自己。 柳崇又说了,“你真的喜欢溪云?”他是咬着后槽牙问的。 福豆说:“是的呢。” 柳崇说,“那你带她到东厢,和她云雨,咱家就相信你。” 这回是溪云吓了一跳,大叫:“不……不行,大官,我们两人情投意合,但还没有到那一步啊!” 柳崇咧嘴一笑,“福豆,那若是不愿,便是唇齿相依,咱家也信你。” 福豆无所谓的,亲女的而已。昨天她都已经被你这死太监强吻过了,她还有什么节操,福豆说:“亲就亲!” 溪云又是一声,“不要!大官,求您了,我们两人情投意合,但是也还没有到这一步……” 福豆倒是来了劲,就要抱住她亲,吓得溪云大力推开她,竟然跑了…… 这下麻烦了,溪云自己膝盖太软,一两下就坚持不住了,那吴婕妤还不是要完蛋?那自己还不是要玩儿完? 但是柳崇好像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反而很高兴地说,“福豆啊,咱家已经问过了宫里所有的宫女,都没有人看上你,这满宫的嫔妃,都深爱着官家,自然也和你没关系,所以你喜欢谁都是没用。” 福豆嘟囔,“我,我单相思不成么?” 柳崇把玩着茶杯,“一个巴掌拍不响,得两个一起拍,像这样。”柳崇放下茶杯,把手掌放在一起,“啪”地一声。 我去!你这个变态死太监,福豆赶忙说,“那个干爹呀,官家给我升成了福宁宫内侍高班,今夜我还要在福宁宫值夜呢,就不陪您玩了哈!”说罢拔腿又跑了。 柳崇心中十分惬意,也站了起来,对冯钧顺和李弯说,“天色尚早,咱家也去福宁宫看一看。” …… 天气阴郁,正是傍晚,窗外倾盆大雨,皇帝在福宁宫略感烦闷。 因为事情繁多,没召幸妃子,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直到宫女儿过来给他关窗拉帘,点燃一点烛光,营造出一个适合嘿嘿的旖旎氛围后,他突然发现,今晚只有宫女可以上了。 突然就看见福豆晃过,当下心中激起一阵异样,叫道,“福豆,你今日值夜?” 福豆转过身来,“官家,是的呢,您有何吩咐?” 皇帝心想,这柴氏女他睡和儿子睡,效果都是一样的。他当年攻打天下,从南唐后蜀等国搜刮来的公主皇妃,关在后宫里都和天驷监的马一样多,但是马永远都是没骑过的好,女人也是一样,这柴氏的小内监打扮就没有人给他扮过嘛,新鲜,新鲜呐! 皇帝摩拳擦掌,笑着瞧她,“福豆啊,朕困了,但是这榻还有些冷,你帮朕上去暖暖。” 福豆一听,“啊,官家,现在都五月了,床榻不冷呀。” 皇帝挑一挑眉,“哪有你这么没规矩的,看不见今日下了雨,殿内湿冷么?还有榻上那褥子怎的翘起来了?” 福豆现在是内侍高班,叠被角不是他的活儿,但是别人没做到,皇帝提了,他当然也应该去做。福豆就只好撅了屁股跪上去弄里边。 皇帝轻声哼笑站起来,悄声踱步到床边,正准备伸手去压倒,突然后边传来一声:“陛下!军情急报!” 福豆听到声音回了头,越过站在身后的皇帝,瞧见柳崇惊慌失措地跪在后面。 这什么军情,让柳崇都在寝宫喊“陛下”这么严重了? 唉不对啊,柳崇怎么都跟她跟到这儿来了!他是存心要在自己跟前晃到眼瞎,然后从了他么? 可恶的大jj太监啊! 军情她肯定是不能听的,福豆只好跳下床榻,弓着身子,默默地退去了。 路过柳崇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个死变态一眼。 皇帝看见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这个压抑的欲火便化为了怒火:“柳大官,什么军情这么严重?” 柳崇直到看到福豆出了殿门,发软的手脚才又重新有了力度,定了定神道:“晋王深入西羌腹地穷追其左岭王,中了埋伏,不过所幸带兵较多,已经突围出来了。” 皇帝本来有些悦色,一听又突围了,眉头重新皱起来,“都突围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柳崇起身陪笑,“是是,咱这确实是冲动了,打扰了官家您卧前听雨。咱下次一定不冲动。” 皇帝哼一声,这家伙天天在自己身前晃,他的心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向着朕。现在自己想上这个女人,他也要出来搅合。 想了想,皇帝说,“朕也听说你在后苑耐不住寂寞,对着宫女用强的事了。朕替你挡住了御史弹劾,但你也不能再住在宫里,否则宫内女子人心惶惶!朕在瑞皮坊那个宅子,我看赐给你便了。你带着朕的腰牌,就出宫去住罢。” 说着皇帝便将腰上的玉牌解下来给他。 柳崇接过,他心里知道,这次真的是给人口实,成了薛琦那一方人赶他出宫的好借口了。 “那官家,福宁宫中……” 皇帝嘴角一咧,“你儿子不是在呢,以后让他在宫里随时听朕叫不就行了,若有用你的地方,第二日着你儿子告诉你。”皇帝方才欲望没撒成,现在更饥渴难耐了。 柳崇皱着眉答:“是……” 他已经撞见皇帝要对福豆做什么,他绝对不会让福豆留在宫里的。只是皇帝怎么会连福豆都想上?难道皇帝也中了福豆的毒么…… 柳崇一时没注意,他心里慌成一团,这种事他连想都不能想。退出殿内,柳崇见福豆还在寝宫前面溜达,一把将他拽过来,气势汹汹,“你还不回去干什么?” 福豆莫名其妙,“干爹,我值夜啊!” 柳崇知道反驳不了福豆,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大宅钥匙给了福豆,“你现在出宫,去瑞皮坊我的宅子布置,把我平日用的床褥被子枕头全都抱过去。” 福豆啊了一声,“可是宫门快关了,我就回不来了。” 柳崇镇定心神,“你今夜便住在大宅。你要布置好了,咱家才能出去住。官家这里自有我在。” 福豆一听,这下好了,柳崇出宫去住,那往后自己在宫里,就彻底安全啦。于是高高兴兴答应下去了。 待她走了,柳崇才硬着头皮回到皇帝身边道,“官家,咱让福豆出宫帮咱去收拾那瑞皮坊的宅子去了,今夜不如,还让咱再最后守您一夜。” 皇帝一听,这个泄气啊,十分无奈地说,“大官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不是你把这个女子塞到朕身边儿的么?” 柳崇浑身一震:“您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