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探案手札》 第一章 酷暑六月,烈日杲杲,槐树上的夏蝉鸣叫的声嘶力竭。 时值中午,官道旁的茶寮摊子生意并不好,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纳凉的贩夫,正扇着草帽闲聊。 “前些日子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听说了没?”络腮胡子的大汉突然起了话头。 余下几人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我们都打通州来的,还没去过京城。再说了,京城能发生什么大事儿?” 络腮胡子一听他们不知道,忙坐正了些,认真说:“就在半个月前,我去京城拿货,看到城门上贴了一张告示。那位传说中的长公主,患了不治之症!” “华容公主?” “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公主不是才与陈太师的儿子定了婚事?怎说病就病了?” 络腮胡子拿汗巾擦了下脸,叹了口气,一脸惋惜道:“生老病死,谁料得准?只可怜华容公主二八年华,有才有德,就要命不久矣了,哎。” 众人一想也是,不禁纷纷叹息。 华容公主在大元朝可谓传奇。 这位公主自打出生便深受当今圣上恩宠,更传她长相貌美无双。公主自己也争气,文能吟诗作赋,武能耍刀弄枪。去年南蛮使臣来大元朝贺,听闻大元人不擅武,便故意让南蛮皇子和大元皇子们比划比划。当今圣上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华容公主挺身而出,险胜那南蛮皇子,为大元皇室保住颜面。公主学武许多人都不看好,可经此一遭,朝野上下再无微词,甚至民间也兴起了女子武馆。 旁听的茶寮小二忍不住插话:“那公主的病真没得治了?” 络腮胡子摆了摆手,道:“你是没看见那告示上写的,公主现在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就靠太医院那千年灵芝百年人参吊着命,什么时候好,没准儿,什么时候死,也没准儿。皇上亲自下令,公主病间,任何人都不得见——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他说的有板有眼,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着过。 小二又给他续了碗凉茶,啧啧道:“如此看来,陈太师的儿子也当不成驸马爷了。”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正要接话,却见官道上行来一队红艳艳的迎亲队伍,人数不多,却都被晒的焉了吧唧,满头大汗。 小二一见来客人了,也不顾着吹牛瞎扯,忙吆喝着去招呼。 迎亲队伍也就十来号人,略显寒酸的红花轿后面还跟着一辆拉货的牛车,上面摆放的嫁妆都不贵重,看样子是嫁远地的普通人家。 可若是普通人家,前面骑马的大哥却穿着皂靴,腰间还挎着衙门里才有的官刀,这一来,小二却看不懂了。 这小二好奇心重,见那挎刀的人面善,趁着倒茶的时机,忍不住问:“官爷,瞧样子你是在衙门里当差的?怎地难道现在都用花轿押犯人了?”他朝花轿努了努嘴。 挎刀的大哥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下,倒是爽快答了:“我是望州清远县衙的捕头,咱们县太爷娶亲,帮着从云州接人过去,你可别想多了。” 小二顿时了然,也笑道:“清远县离这儿可还有五六天路程吧,云州离京城近,算起来回起码一个月,这么热的天儿,可辛苦官爷了。” “还好,还好。” 挎刀大哥正准备低头喝两口茶,就听前方传来“啪”的一声响,他抬头一看,只见茶碗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水流一地。 花轿中传来一声怒斥:“这什么茶?难喝死了!龙井呢?我要喝雨前龙井!” 挎刀大哥顿时皱了皱眉,百般无奈的走上前,劝慰道:“夫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实在没有好茶给你喝,你将就将就吧。” “将就?我这一路都将就多少回了?在云州我就没受过这种气!”花轿中的女子显然十分愤怒,她语调一转,阴阳怪气道,“杨腊,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这一路折腾我,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大不了我不嫁了,打哪儿来把我送哪儿去吧!” 杨腊也是满腹的气,他当初就不该为了十两银子接迎亲的差事——都怪自己贪财啊! “夫人,你多虑了。” 半晌,他才憋出这么一句。 “哼!”花轿中的女子却不依不饶,“我李四娘虽然嫁了三嫁,是个没人要的寡妇,可也是有骨气之人,用不着他蔺家为了履行诺言而娶我!什么娃娃亲,呸,不用做数!” 杨腊心想:你当我家县太爷想娶你么?一个嫁过三回的寡妇,在云州当地风评还不佳,要不是蔺老太太病重,念及当年你爹的救命之恩,谁想搭理你? “夫人喝口茶冷静冷静吧。”杨腊嘴上回答的恭敬,眼睛却是翻了个大白眼。 估计动作太明显,立在花轿旁边的丫鬟发出一声低笑。 杨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下。 这丫鬟是在云州临时雇的,名唤紫桃。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胜在手脚麻利。 紫桃今日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布裙,皮肤黝黑,额前刘海又密又长,几乎将一张小脸遮去一半。她总低着头,在队伍里毫无存在感,以至于这么久,杨腊都还记不住这丫鬟的脸。 “紫桃。” 杨腊朝她招了招手。 紫桃怯怯的上前,低着头,声如蚊呐:“杨捕头有何事吩咐?” “再端一碗茶去给夫人,务必让她喝几口解暑。” “是。” 紫桃忙点头应下。 李四娘难伺候,整个迎亲队伍皆知。但也只有她,能稍微把李四娘伺候好些,这也是当初杨腊毫不犹豫就雇她的原因。 紫桃将茶碗里的茶叶撇去,站在花轿前。 思忖片刻,她才开口:“夫人,方才杨捕头去给你换了一碗茶。虽然不是雨前龙井,但却是这茶寮里最拿得出手的茉莉花茶,这么炎热的天,你且尝尝如何?” 过了一会儿,花轿中才伸出一只雪白的素手:“拿来吧。” 紫桃忙递了过去。 等了片刻,李四娘递出一只空碗,悠悠道:“虽不如雨前龙井,但也比之前那粗茶好些。” “夫人真是辩茶高手,紫桃反正是喝不出这些茶哪里不一样。”她忙拍马屁。 李四娘听到这话勾了勾嘴角,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子,讽道:“你个丫鬟能品什么?当年我在京城珍馐楼,还喝过洞庭君山银针呢。” 紫桃忙道:“君山银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那珍馐楼可是京城第一酒楼啊。夫人去过那么厉害的地方,真了不起!” 李四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颇得意的笑道:“好了,再去给我端一碗花茶吧。” 紫桃忙转身去办了。 午时太阳大,众人决定多休息半个时辰。李四娘在花轿中小眠,紫桃就得给她在旁边打扇子。 因为大元风俗,出嫁的女子不能让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面容,这么久以来,李四娘要么坐在轿子里,要么蒙着盖头,除了紫桃见过她的长相,杨腊这些人都不知道李四娘到底是何模样。 其实李四娘长得很好看,腰细肤白,柳眉杏眼。大元虽然允许女子改嫁,但若长相丑陋,也不会连嫁三次了。 紫桃一边摇扇子一边回味路上听到的八卦。 这李四娘在云州当地是个出名的美人,她第一任夫君是同村的屠夫,和她成婚没两个月喝醉酒摔下山死了;第二任夫君是个鳏夫秀才,不到半年也因意外去世;第三任夫君乃当地一有钱员外,最后竟因怪病暴毙而亡。 于是李四娘“克夫”的消息不胫而走。 都认为她再也嫁不出去的时候,望州那边竟然递来了求娶的名帖,不仅如此,这来求娶的人还是清远县的县令。 听说这位县令不仅比李四娘小三岁,未娶过老婆,家中连小妾也没有。他父母曾被李四娘的爹救过命,于是就许诺了二人的娃娃亲。虽然十多年没见过面,但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这次县令的老娘病危,临死之前就想了了这个心愿。 县令虽是芝麻官,可也是官啊。这么好的条件,李四娘哪有嫌弃的道理?当即便喜滋滋的答应了婚事。可没想到聘礼一下,过了几个月望州派人来迎亲,李四娘却不太乐意嫁了,要不是李四娘的爹拿性命做要挟,李四娘压根儿就不肯上花轿。 其中原因,恐怕也只有李四娘自己知道。 紫桃正感慨人生百态,却听见一阵纷沓的马蹄声,她循声望去,见官道上奔来一队精神抖擞的骑兵,扬起路上尘烟滚滚。待看清领队的官兵头子,她忙吓的一哆嗦,将头埋的更低了。(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这队官兵声势浩大,茶寮里休憩的众人都被惊醒。 李四娘也醒了。 她柳眉一蹙,正准备呵斥几句,却透过轿子窗帘看见了领头的官兵。 那人年纪四十上下,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崩的死紧,右手扶着腰间一柄青铜锏,浑身肃杀之气笼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李四娘顿时心里发怵,不再作声。 他们打量那队官兵的同时,国字脸也在打量茶寮里众人。环视一圈,方才跳下马来,大刀阔斧的走到茶寮小二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像,“刷”地展开,冷厉道:“见过此人没有?” 茶寮小二定睛一看,画中人竟是一妙龄女子,黑发如云,唇红齿白,模样生的极俊,就像书中描绘的天仙。 “官爷,这么好看的姑娘,小人见过定会过目不忘”他为难的挠了挠头发,“真没见过。” “谅你也不敢说谎。”国字脸冷哼一声,朝在场众人扬言道,“此人乃江洋大盗玉璇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官府悬赏千金,务必捉拿此人归案。若有可靠消息者,速前往当地衙门密报!” 茶寮小二瞠目结舌:“这女子竟是朝廷通缉的案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立在花轿旁边的紫桃,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她什么时候成江洋大盗玉璇玑了? 真是胡说八道! 杨腊已经观察好一会儿,他看这国字脸穿戴都是京中制式,又别了把青铜锏,心里暗暗嘀咕,莫非这人是大名鼎鼎的禁军统领霍鞅?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这么大的官儿怎会在如此偏远的地方亲自抓捕犯人? 杨腊虽是捕头,但连京城城门长啥样都不知道,京中的那些大官,一个没见过。他怀疑面前这人是霍鞅,但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上前询问。 看这阵仗,不过多时,玉璇玑的海捕文书也要发到他们清远县衙门了,说不定他运气好,能逮到此人,赚个千金回去,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霍鞅环视众人,目光落在那红彤彤的花轿上。 至于花轿边瑟缩的布衣丫鬟,他并未留意。 “花轿中可有人?” 一旁正神游天外的杨腊突然听到这话,忙不迭站起来,行了个官礼,解释道:“回禀大人,这花轿中抬得是我们县令夫人。” 霍鞅看他穿着的确是个捕头,却仍不轻信。 他走到花轿外,敲了敲:“他说得当真?” 李四娘一听大官问话,忙坐直了些,声音也拉得妩媚温柔多了:“回官爷的话,奴家正是要嫁去清远县的。可奴家命苦,奴家并不中意那清远县县令,至于为何不中意,这说来就话长了” 她这一开口,紫桃和霍鞅都身形一怔。 紫桃此时恨不得捂住李四娘的嘴,本来她音色就和李四娘相近,李四娘如今压低了嗓子说话,简直就跟她一模一样!这下好了,霍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她还得继续装鹌鹑。 霍鞅的确不会走,他甚至还要看一眼里面的新娘子。 “你出来,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啊?” 李四娘呆住了。 杨腊也呆住了。 但他还算回神快,忙上前阻拦:“大人,不可不可!咱们大元风俗,新娘未嫁前不可见旁的男子,这、这茶寮里这么多人,若都看见了成何体统我们夫人,绝不可能是江洋大盗啊!” 霍鞅一想也是,片刻后,他才道:“你说的是。” 杨腊还没松口气,霍鞅又道:“夫人不用出来,我进去看眼便是。”说完,他将杨腊往旁边一推,径直掀开花轿帘子,探头去瞧。 李四娘一身嫁衣,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听见这话,忙露出一个最好看的笑容角度,掀开盖头,朝霍鞅笑的勾人:“官爷,奴家清清白白,真不是玉璇玑,你” 话没说完,对方已经转身离开,留她自个儿笑的尴尬。 不是要找的人,霍鞅脸色很不好。 “不在这里,继续找。”他翻身上马,大手一挥,便带着队伍朝反方向离开。 杨腊看了眼天色,这会儿日头已经不那么猛烈了,他也道:“夫人,我们继续赶路吧,今晚说不定可以在牛家镇找个客栈落脚。” 听见可以住客栈,李四娘便没反对。 一行人立刻动身,紫桃,不,应该是楚姮才对。她看了眼身后远去的霍鞅,确定不会折返回来,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她这个师父,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楚姮暗自腹诽,若不是都逼她嫁给陈俞安,她何必大费周章的逃婚?一路脏兮兮,金贵之躯还得给人当丫头使唤。 远去的霍鞅仿佛有了感应,忽然回头看了眼反方向离开的迎亲队伍,正好看见花轿旁的布衣丫鬟擦汗,这一幕不知为何,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牛家镇是此州的边镇,绕过十里坡,便可进入望州地界。 半途遇到霍鞅,楚姮心里总惴惴不安,望州那地儿又穷又偏,她难不成还真去那儿躲着? 楚姮摸摸下巴,寻思着是该离开这支迎亲队伍了。 一行人总算在入夜前投宿客栈,楚姮扶着盖了盖头的李四娘,正往楼上走,突然听得客栈大堂有人吆喝:“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全都上上来!” 李四娘身子微微一颤。 楚姮并未留意到李四娘,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却见来者是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他身边随从穿着也不差,样式竟还是京城里时新的。 这点插曲没有影响到她,扶着李四娘进房后,楚姮便开始盘算晚上什么时候溜之大吉。夜深人静,她正好可以把杨腊那匹马给偷了,然后一路南下,吃吃喝喝游山玩水正打着如意算盘,就听李四娘突然开口:“今晚你不用守夜,去旁边那间屋睡吧。” 楚姮愣了一下,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久以来,李四娘都要求她守夜,晚上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要捶背,可把人折腾够呛。 “听清了么?” “是。” 她正好要溜,无需守夜,岂不合意。忍住笑,楚姮弯着腰美滋滋的退了出去。 月上中天。 楚姮确定人都睡沉了,忙将脸上伪装给卸下。这么热的天,她还得涂黑漆漆的染料,眼睛黏浆糊,满脸点斑,简直苦不堪言。 这会儿仔仔细细的洗过脸,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许多。 楚姮擦干脸上的水,顺手拿起铜镜,借着月光端详自己。 铜镜中的女子肤光胜雪,秀眉纤长,朱唇皓齿,眸光流转之间如明珠生晕,将旁的一切都映照的黯然失色。 楚姮屈指弹了弹自己的脸蛋儿,自言自语道:“这张脸太显眼了,害得我东躲西藏,甚不方便。” 说完将铜镜一拍,扯了块布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又等了片刻,待月色被云层遮罩,楚姮才从床底下拿出准备好的包袱,往肩上一背,鬼鬼祟祟的打开房门,探头四处看了看。 嗯,没有人。 楚姮蹑手蹑脚的下了楼,走到大堂未关的窗户边,足下一点,轻而易举的翻了出去。 杨腊的马就拴在客栈旁边的马厩,楚姮正要走过去,却耳尖听到前方树林里传来不可言述的暧昧声音。 这大半夜的谁这么有兴致? 楚姮这人,好奇心特重,以至于几年前就已经把那些不能看的春宫图看了个遍。到底是没见过现场表演,她立刻凑过去窥探。 清冷的月光下,一对男女相拥,被树干遮掩,也看不到什么有意思的。 楚姮觉得无趣,正要去马厩偷马,却听林中女子娇道:“冤家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这音色耳熟极了,可不就是李四娘么! 联想到之前李四娘的古怪举动,也就有了解释的缘由,想必李四娘遇到了老相好,在这春宵一刻呢。思及此,楚姮又探头看了眼,正好看见李四娘依偎在男人怀里,那男人衣饰华美,竟是先前投宿的公子哥儿。 “你可知这些时日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天天以泪洗面,根本不想嫁过去你这负心汉,若不是我写了信,你怕是早就忘了我吧?” 那华服公子搂着李四娘一阵疼爱:“好四娘,乖四娘,你知我在京城任职,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这不,接到你要嫁人的消息,我立刻就赶来了,你可是我卢飞星这辈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啊!” 李四娘咬着唇瓣,语气明显就是撒娇:“你嘴巴抹了蜜,说什么都好听,我信你才怪。若你真如此疼爱我,何不早些来将我娶走?如今我家已收了蔺家聘礼,半途悔婚,我爹定要杀了我。” 卢飞星道:“这次既找到你,就绝不会让你嫁到那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在京城给你备了宅子,待说通了我父亲,立刻迎娶你进门!至于你爹哼,我卢家可是朝中正五品的官家,比起那芝麻绿豆的县令不知能耐多少,你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没想到这卢飞星还挺有来头,正五品的官的确不小了,李四娘嫁过去,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再想到那位绿的发光的县令,楚姮为他掬了把泪,深深表示同情。 李四娘听到这话心思也动摇了,她本就不想嫁去清远县,心中又喜欢面前这位,比起那素未谋面的夫君,面前这位有钱有势的卢飞星才是她最佳选择。 她为难道:“可负责接亲的人都看着我,若到了清远县,那蔺家人不肯放我走怎么办?哎,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有什么难下的。”卢飞星微微一笑,“你现在就连夜跟我回京,谅他们也找不着你。就算找着了,届时在京城,谁还敢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不成?” “现在?”李四娘惊讶极了。 卢飞星蹙眉道:“四娘难道不愿?你可要想清楚,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水深火热啊。”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金色的流苏穗子在李四娘眼前晃啊晃。 李四娘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怎会放过唯一的机会,忙将那玉佩抢入怀中,牵着卢飞星的衣袖撒娇:“你这冤家,反倒是威胁我来了。我我当然愿意跟你走。” 楚姮躲在一边,眼睁睁看着李四娘回客栈换衣服,跟卢飞星和他小厮牵马离开。 待人都走远,楚姮才想起自己也要跑路来着。 明日杨腊起来,发现新娘没了,新娘的丫鬟没了,就连他骑的马也没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楚姮正准备去马厩,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奔腾的马蹄声,来势汹汹,绝不会是李四娘去而复返。 她心思警觉,眼看四周没地方躲,连忙又翻窗回到客栈大堂,猫着身子,从窗户缝里瞧去。 一队骑兵层层包围客栈,举着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待看清来者竟是霍鞅,楚姮暗道大事不妙,想必霍鞅白日里发现了什么,又折回来了! 霍鞅看了眼门口停放的大红花轿,抬手一声令下:“这家客栈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这下楚姮想跑都来不及了,她看了眼四周,眼珠子一转,咬牙跑上楼。 霍鞅的确发现了不对劲儿。 离开茶寮后,他脑子里总萦绕着布衣丫鬟擦汗的动作,一路上都在想啊想,结果还真被他想起来了。去年夏天,华容公主有次练完剑,也是这样,抬左手擦右脸,看起来不甚协调。 虽然这样的怀疑很没道理,但霍鞅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 客栈掌柜忙披着衣服迎了出来,问明情况,得知霍鞅是追捕江洋大盗的官兵,自然不敢阻拦,忙上楼将客房里的人都叫醒起来。 杨腊晕乎乎的下楼,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霍鞅冷声冷气的问:“今日白天,那个穿灰色布裙,站在花轿旁边的丫鬟在哪儿?” 杨腊愣了一下,指了指楼上:“地字三号房,正给夫人守夜。” 霍鞅闻言,大步流星上楼。 他来到地字三号房前,侧耳听了听,随即“砰”地推开房门,还没开口,就听隔着珠帘的内间里发出一声尖叫:“啊!有贼,快来人——”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坐在床上捂脸惊呼。 “乱嚷嚷什么?” “原来是白天的官爷,你可真吓坏奴家了呢。不过官爷威风凛凛,即便半夜闯进了奴家房间,奴家也不会生你气呀” “闭嘴!”霍鞅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句,他为人正直,最讨厌这类阿谀谄媚之人,于是背过身不看她:“你身边那丫鬟呢?” 楚姮扯过盖头把自己脸遮住,努力平缓了一下情绪,强装镇定的说:“哎呀,官爷你问得正好!就在刚才,我那丫鬟刚才不知抽什么风,突然打开窗户跳下去了!” 说完,她抬手指了指大敞着的窗户,一阵晚风吹进来,遍体生凉。 霍鞅闻言,忙冲到窗户边向下张望,下面是马厩,紧挨着一片茂密的树林,通往远处的群山。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狼嚎声。 楚姮装作害怕的说:“传言这一带有狼群出没,咬死了好几个过路的旅人,本以为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狼啊” “仗着自己会点三脚猫功夫,大半夜逃林子里去,简直不要命了!”霍鞅气狠狠的拍了下窗框,看也不看楚姮一眼,心急如焚的快步转身离开。 楚姮见他一走,忙跟上去,耳朵贴在门上听楼下动静。过了片刻,听得客栈外马蹄声渐渐远去,才长舒了口气。 辛亏她还算了解自己师父,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至于太担心自己,听到林子里有狼,都不会去深究真假。 霍鞅虽然带了大队人马离开,但仍留下两个仔细搜查客栈周围。那两个下属也十分尽责,客栈里里外外找了个底朝天不说,还对在场的人一一审视。但因为楚姮是新娘子,白天又被霍鞅亲自掀开盖头看过,便跳过不查。 这一折腾,天也快亮了。 楚姮回到屋中,关上房门,一把扯下盖头,拿在手里把玩。 好在她随机应变能力不错,一晚上有惊无险的蒙混过关。遭她这么一骗,估计霍鞅会在这山头找大半个月了。 楚姮正对自己这招“移花接木”洋洋得意,突然听得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将盖头盖上,就见杨腊“哐”的一声闯了进来。 “夫人,你快收拾收拾,楼下的官兵——”杨腊的目光在看到楚姮的一刹那,呆滞住了。 楚姮也愣了一下,随即飞快的将盖头蒙上,转过身去,怒斥道:“进屋不敲门,到底懂不懂何为礼教?!” 闻言,杨腊才回过神来,心口怦怦直跳。 这李四娘,长得可真标致怪不得二十七了,还能嫁三回。 她可一点儿都不显老啊。 杨腊搓了搓火烧火辣的脸,语气却是放低了很多:“夫人莫怪,夫人莫怪,我什么都没看清。” “罢了。” 楚姮忍住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再者,杨腊分明见过她的通缉画像,却没有认出是她,说明那画像与她并无几分相似。 思及此,楚姮的心弦微微一松。 她问:“方才你说那些官兵什么?” 难道霍鞅又回来了?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杨腊忙道:“那些官兵总算走了,这会儿天已大亮,便来告知夫人我们立刻启程。” 楚姮“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杨腊犹犹豫豫的说:“那夫人你快些收拾,等会儿天气越来越热,你也不好受。我就在楼下侯着,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即可。” 说完,他便轻手轻脚退出房门。 楚姮透过盖头下的余光看到他动作,嘴角弯了弯。 待门一关,她走到窗边,想跳窗逃跑。岂料客栈几个小二正在马厩旁边刷马,她跳下去,立刻就会被发现。 这一下楚姮便为难了。 霍鞅一行人并没有离她太远,她不敢妄加行动,思来想去,只有继续扮演“李四娘”的身份,看看半路有没有逃跑的机会。 楚姮穿好喜服,蒙好盖头,确定装扮妥帖,才扶着栏杆缓步下楼。这般磨磨唧唧的作风,倒是和李四娘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杨腊没有不耐烦的发牢骚,反而贴心的帮楚姮掀开花轿帘子。 一路上都是荒郊野岭,楚姮借口小解,发现都不适合逃跑,且只有杨腊那匹马脚力不错,她强忍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思忖着等夜里到了镇上留宿,再偷马离开。 然而入夜,楚姮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杨腊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平时对李四娘爱理不理的,今儿却主动献殷勤,飞快给她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 楚姮问他何意,他还笑嘻嘻的解释:“夫人金贵,若身边没人服侍,大人一定会怪罪我。眼看没几天就要到清远县了,正好遇到人牙子在卖这两个丫头,价钱又合适,便买来给夫人使唤。” “不必了。”楚姮藏在盖头下的脸黑如锅底,“我不需要,把她们还回去吧。” 哪知话音刚落,两个丫头便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不要啊夫人,求求你收下我们!你若将我们退回去,我们会被卖去勾栏院!” “镇上五十多的何员外想将我买去当、当小妾,我不想当他小妾夫人,你行行好,行行好。” 楚姮想硬着心肠赶走,可一听二人下场,愣是没忍心。 两个丫头听哭声也就十三四岁,楚姮摆了摆手,皱眉道:“好了,别哭了都。” “夫人不赶我们走啦?” “看你们表现。” 这句话完全就是敷衍,楚姮不觉得有什么。可等这两个丫头鞍前马后恨不得给她喂饭背她走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 端茶递水捶背揉肩也就算了,两个丫头还非得睡她床边,说是第一时间听候她差遣。 这哪是差遣?分明就是监视啊! 这样贴心照顾她还怎么跑路? 楚姮一阵好说歹说,两个丫头才慢腾腾挪到外间休息,但要她们去隔壁房间休息,两个丫头是死也不肯了。一拉下脸呵斥,她俩就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的哭,本想将两丫头打晕算了,可一看她们面黄肌瘦矮矮小小,搞不好下手没个轻重给打死了。 于是乎,楚姮彻底没了办法。 天一亮继续赶路,要么走人迹罕至的小路,要么就是热闹的城镇,夜里两个丫头轮流守夜,有时候还能碰到搜捕她的京城禁军,可谓胆战心惊。 拖了几日,便已行至清远县。 但这些日子,楚姮也发现了冒充李四娘的好处,越显眼反而越安全,谁也不会猜到她华容公主竟然躲在花轿中。安逸惯了,便忘了自己假扮的是嫁给清远县县令的新娘子,这日,楚姮正在轿子里睡的香甜,突然被杨腊叫醒,告知她即将被抬去蔺家。 楚姮一下睡意全无,隔着花轿帘子,嘴长的老大:“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杨腊急着回去领那十两银子,笑眯眯的说:“怎么会呢?望州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夫人你来到清远县,直接就去我们县太爷府上拜堂,这样也好快些站住脚啊。” 楚姮对成亲拜堂一无所知,她愣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答话。 半晌,她才问:“什么时候?” “现在。” “” 她原本打算到了清远县,再找机会偷马逃走,可现在四面八方都是人,她纵然武功高绝,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楚姮这下完全没有了对策,还没想好办法,就感觉轿子一沉,稳稳落地。 左右两个小丫鬟给她撩开帘子,笑着说:“夫人,我们到蔺大人的府上了!”(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楚姮僵直着身子,仿佛没有听见。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以为她睡着了,忙又提高了音量说:“夫人,我们到了。” 楚姮无奈,只好扶着二人的手,从花轿中慢吞吞的走出来。 虽然只看得见盖头下的一方地界,可四周冷冷清清,与她想象的成亲场景大相庭径。楚姮心下好奇,忍不住问:“今日不是要拜堂么?怎这蔺家没什么宾客?” 她问这话,两个丫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旁的杨腊说:“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大人以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出名,婚事一切从简,并未宴请。” 楚姮没有成过亲,但觉得杨腊这话像是某种借口。 她怀着狐疑的心,迈过台阶,来到府中。 刚进入正堂,突然听得一阵急促虚浮的脚步声,楚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苍老枯瘦的手握住手腕:“四娘啊,这么多年没见,你爹娘还好吗?” 楚姮强自镇定下来,她猜这老妇一定是那绿乌龟县令的老娘,于是接话道:“娘亲好几年前去了,爹在云州做买卖,身体健朗,一切都好。”顿了顿,又说,“难为伯母还一直挂念着。” “哎,别叫我伯母啦,今日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叫我娘亲。” “娘亲”楚姮咬了咬牙,“到底是四娘高攀了,说来寡妇再嫁,总归是不好听。其实当年的娃娃亲,可以不作数的。” 老妇拍了拍楚姮的手背,叹了口气:“女子三嫁也怪不得你,我儿八字与你正合,这点你不必担忧。我儿性子冷清,品行却好,你今后嫁给他,夫妇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瞧着也高兴。” 楚姮也不知道再答什么,只好干笑。 便在这时,屋外急匆匆奔来一人,大喊道:“老夫人,蔺大人方才差人来报,他、他在东河乡巡视水田开垦,这会儿赶不回来了” 楚姮低着头,只见到此人穿着皂靴,想必是县中衙役。 她还没回过味儿来这话中意思,就听老妇一声怒斥:“胡闹!早就跟他说好了今日良辰宜嫁娶,他还跑去东河乡干什么?水田开垦这事儿,乡长县丞哪个不能做,劳得住他亲自去?!” 那人言语间颇为尴尬:“老夫人,你知道大人事必亲为,这个卑职也劝不住啊。” 老妇长舒了口闷气,一字字道:“胡裕,你就转告他,若今日不来与四娘拜堂,那就别认我这个娘!” 胡裕为难的挠了挠头,看向杨腊。杨腊挤眉弄眼,给他做了个“快去”的手势,胡裕这才“哎”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一闹,楚姮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 不请宾客,不来迎亲,甚至连人都不出现,这位县太爷,是看不上李四娘呢! 也是,娶个三嫁过的寡妇,年纪还大,搁谁心里能畅快? 楚姮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幸好这绿乌龟县令是个正常人,否则真对她殷勤喜欢,她还不好收场。 半晌,老妇才满怀愧疚的对楚姮道:“四娘,这个” “娘亲,大人他公务繁忙,我都明白。” 老妇听楚姮如此善解人意,心头更难受了,握着楚姮的手,说:“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回房里休息休息。至于那个不肖子等他回来,我定让他给你好好赔罪。” 楚姮心想正好,等会儿没人她立马逃跑。 两个丫鬟扶着她回房,楚姮借口犯困,企图支她们离开。然而那两个丫头死都不肯离开半步,一个说“夫人今日受了委屈,心中定是难过”,一个说“此处人生地不熟,夫人身边没一个使唤人”,楚姮一顿好说歹说,二人才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外。 好在房门朝东,西边两侧都开有窗,楚姮悄悄推窗看外边儿,绕过一处矮房,就是围墙。 但不知道围墙那头是临街还是树林,一时间不好贸然行动。 就在这时,楚姮听到房门外有人低声说话。 “姑娘,那李四娘一点儿都不受大人待见。大人明知道今日成亲,还故意躲去了东河乡。” 隔了片刻,另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青梅,不要胡说,表哥是有要事在身。若你这话让李四娘听见,她心底会难过的。” 名叫青梅的女子冷哼道:“姑娘你就是性子太好,处处只为他人考虑。若你顾及自己一些,说不定你早就嫁给大人了,怎会轮到这个克夫、又老又丑的寡妇!” “青梅,你知道表哥他也只是奉母命罢了。” “可不是嘛,我早就觉得大人是喜欢姑娘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 楚姮听她们交谈了一会儿,忍不住冷笑。 这两人,故意站这儿说半天,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幸好她不是李四娘,否则以李四娘那泼辣性子,早就冲出去跟她们扭作一团了吧! 不过听这话,楚姮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这位绿乌龟县令,一点儿都不喜欢李四娘,说不定还深深喜欢他表妹。要不是蔺老夫人一心想着报恩还情,李四娘绝不可能嫁到这儿来。 若是真的李四娘,嫁过来可能日子不好过;可她是楚姮,是当朝华容公主! 虽然她这位公主正在被捕 楚姮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绿乌龟县令不喜欢她,这里所有人又都不知道李四娘的长相,她何不继续冒充?就算霍鞅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他要找的人会是别人的县夫人!更何况清远县会收到朝廷的“海捕文书”,虽然那画像与她并不太像,但被张榜贴的到处都是,看着始终惴惴不安。她若能潜入清远县衙,想办法将画像添几笔擦几笔,至少在整个清远县,她都可以高枕无忧。比起东躲西藏扮丫鬟,冒充要啥有啥的县令夫人,这是个再好不过的计策。退一万步讲,若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再逃跑也不迟啊! 楚姮越想越可行,竟是放松的躺在床上,合衣而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得外间有些吵闹,楚姮一下翻身坐起,拿起枕边的盖头将脸蒙上。 便在此时,两个丫头在外敲门:“夫人,听说那位蔺大人回来了,老太太让我们扶你去拜堂呢。” 楚姮揉了揉肩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戊时三刻。” “这么晚了啊”楚姮打了个呵欠,“快进来吧,莫让我那位夫君久等。” 拜堂?行啊,她正好会一会这位蔺大人。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将她扶到外间正堂,四周灯火通明,人却不多。 她刚走进去,手中就被人塞了一条红绸,红绸中间挂着一朵牡丹花,另一端被那蔺大人攥在手中。 楚姮顺着盖头下的视线侧目看去,只瞧见一双黑色的云纹皂靴,靴边满是厚厚的泥泞。 哟,还真去巡视东河乡的水田啦? 正堂之上坐着蔺老夫人,她握着楚姮手,说了不少愧疚话,楚姮都笑着应答了。过了一会儿,便听旁边有人说吉时已到,吆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楚姮也不知道成亲是个什么流程,她觉得好玩,便一一照做了,反正在她心底这也算不得数。 给老太太奉了茶,楚姮手里被塞了个苹果,又被带回房去。 喜床上被洒了莲子、花生、大枣、桂圆,桌上还放着酒菜,燃着一对龙凤红蜡烛。 看着倒是喜庆。 这次两个丫头自觉的退在门外,楚姮本想问问她们自己该干什么,可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估计这两丫头片子也不明白。于是她干脆摘下盖头,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坐在桌边,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困意袭来,反正她是冒充的,难不成还被人给拿捏住?思及此,楚姮干脆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梦里她回到皇城。 她的父皇温柔的告诉她,不用嫁给陈太师的儿子了,还说,陈俞安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不落的纨绔子弟,根本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楚姮听见这话欢喜的跳起来,太高兴,一挥手就把桌上的酒杯给碰倒了,只听“啪”的一声响,楚姮立刻惊醒。 她一抬头,迷茫的环视四周,陌生的房间,被红烛照映的红彤彤一片。 只是一个梦罢了 她父皇,恨不得把她五花大绑送到陈家去。 大元朝廷,三足鼎立,陈太师,宋丞相,加上一个蠢蠢欲动的穆贤王。若不是宋丞相的儿子娶了穆贤王幺女,父皇何曾想会把她嫁到陈家去呢? 楚姮愣愣的看着地上摔碎的酒杯,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温热。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低低交谈声。 其中一个,正是蔺家老夫人:“伯钦,李家对我们有大恩,当年若不是她爹救了我们,哪来如今的你啊。虽然四娘是个寡妇,但和你从小就有娃娃亲。你父亲向来最重诺,娶个寡妇,这事儿传出去对你不太好听,可那四娘我今日接触,发现是个知书达理的,想来不过是命途多舛是个苦命人。因此,你要更加包容她才是。” 蔺老夫人说了一大段,好一会儿,那蔺伯钦才沉吟说:“我知道。” 楚姮听他语气,暗暗不屑。 她正拿起桌上的青竹箸把玩,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材挺拔,穿暗红喜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俊朗的脸上满是肃容。(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楚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她故意试探的问:“蔺伯钦?” 这直呼夫君名讳,在大元可谓是很不礼貌了。 但蔺伯钦并没有在意,他步入房中,端正坐在桌边,朝楚姮颔首:“是。” 楚姮本以为这绿乌龟县令会是一脸衰样,却没想到他长得这般好看,身量颀长,剑眉星目,带着一股子冷然正气。 她在打量蔺伯钦,蔺伯钦也在打量她。 这位比他还年长三岁的寡妇,看来不过十六七。喜服在她身上穿着有些宽大,更衬得她秀美娇小,莹白如玉的脸上,唇如樱,眉如烟,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衬着昏黄摇曳的烛火,美目波光流转。 蔺伯钦心想,这般出众的皮相,怪不得能连嫁三次。 但想到杨腊之前汇报消息,他刚刚升起的一些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蔺伯钦喜怒不形于色,楚姮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又问:“蔺大人你了解我多少呢?” 桌上的酒菜已经被动过了,蔺伯钦对于楚姮如此没规矩的举动,皱了皱眉。 他道:“你是云州人,此前有过三任丈夫,年方二十七。” “没了?” “没了。” 楚姮差些笑出声,这蔺伯钦对于李四娘的了解,比她知道的还要少!那她冒充李四娘,简直是没有一点儿难度了呀! 她放下筷子,咳了咳嗓子,看向蔺伯钦,开门见山道:“蔺大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我知道你是因为蔺老夫人才娶的我,心里十分不甘愿,正好,我也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嫁到这里来,对你也没有任何想法。你保我衣食无忧,我便不在你眼前乱晃。若你今后想要娶平妻纳妾,我都一万个赞成,绝不会阻拦。” 蔺伯钦还在因为她没规矩而皱眉,听到这话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颇为错愕的盯着楚姮:“你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楚姮笑眯眯的站起身,边说边走到蔺伯钦背后,“难道蔺大人当真喜欢我,想跟我生米煮成熟饭?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可别忘了,我嫁过三个男人,老的、丑的、胖的,而蔺大人清清白白,此前无妻无妾,就算你不嫌弃,我都觉得自己脏,玷污了您呐” 说着,楚姮故意伸手,轻轻的抚摸他耳根。 如果他敢乱来,她会直接拧断他脖子。 然而,蔺伯钦却一下躲开。 兴许是烛光的原因,他脸色微微泛红。 见状,楚姮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果然她猜的没错,这位蔺大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蔺伯钦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神情冷漠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何想法,但我从来没有因此嫌弃你,否则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大元律法,女子丧夫可再嫁,你依法行事,何来‘脏’字可言?女子再嫁没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轻贱自己,让人低看。” 他语气不疾不徐,可听在楚姮耳朵里,却刺耳极了。 她脸上忍不住有些滚烫,虽然刚才那话是故意试探蔺伯钦的,可比起对方胸襟,到底是她思想狭隘。 蔺伯钦看了眼楚姮,沉声道:“我住在隔壁,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说完,他再不看楚姮一眼,转身离去。 瞧这样子,竟是生气了。 楚姮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觉得荒谬。 她堂堂华容公主,这么多年,还真没人敢给她甩脸子!可今日倒好,被一个便宜夫君、绿乌龟县令说教一番。原本还以为人家看着她这张脸会做点什么,结果却像见了蛇虫鼠蚁,避之不及。 这冒充计划可谓顺利,可顺利的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楚姮莫名觉得憋屈。 她叫来门口的两个丫头,将喜床上的桂圆花生收拾干净。 两个丫头见蔺伯钦睡去了隔壁,想问楚姮,却又不敢。 楚姮见两人样子,便道:“你两个想说什么?” 其中一个稍矮的细声细气说:“大人为何不跟夫人住在一起?是是不喜欢夫人吗?” 楚姮“嗯”了一声:“的确不喜欢。” 另一个丫头听到这话,顿时咬牙不平:“我就知道,今天那个青梅说的是真的!” 楚姮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那青梅给你们说什么了?” “夫人,你还是不要问了”稍矮的踌躇道。 楚姮笑了笑,说:“好像蔺大人喜欢他表妹?” “啊,夫人你都知道了?” “详细的不知道,所以叫你们说来听听。” 长得高些的丫头眨了眨眼,一脸愤慨说:“今日我和妹妹在给夫人守门,那个叫青梅的丫鬟和她家叶姑娘走过来与我们说话。开始我还以为她们是好心,结果那青梅上来就说夫人配不上蔺大人。她还说,叶姑娘和蔺大人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蔺大人原本打算打算娶叶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夫人和蔺大人有娃娃亲,那叶姑娘去年就当了清远县夫人了。青梅还说,叶姑娘前年发烧病重,都是蔺大人在照顾她,还帮她脱衣服擦身子什么的哎呀,我说不下去了!” 楚姮“噗”的笑起来,这叶姑娘和蔺伯钦是在演春宫话本儿呢? “还有呢?” “夫人你还要听?” “这么有趣,怎么不听!”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到底是将青梅今天跟她们说的全盘抖了出来,各种叶姑娘和蔺伯钦之间的破烂事,楚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分不清到底是李四娘被绿,还是蔺伯钦被绿了。 楚姮津津有味的听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些困了,两丫头以为她不高兴,还准备劝慰一二。 楚姮打量两人,年纪不大,心地却好。 半晌,她才道:“杨腊买你们的时候,给取名字了吗?” 两人摇了摇头。 楚姮“哦”了一声,便指着矮个儿的女孩说:“从今天起,你叫溪暮。”又指着另一个,“你叫濯碧。” 她本来不想给两个丫头取名字的,因为她当初想着逃跑,根本没有长留的打算。取了名字,就有了责任,就会对她们上心。但现在她打算长期冒充李四娘,没有个名字使唤,到底不太方便。 楚姮笑道:“等空了,我再教你们这几个字儿怎么写。” 两个丫头十分高兴,朝着楚姮谢了又谢。 夜已深。 楚姮洗漱后入眠,一夜无梦。 次日,天还没亮,就听溪暮在外敲门:“夫人,大人过来了。” 楚姮这人,最不喜早起,她迷迷糊糊看外头还挂着星星,顿时翻了个身,装作没有听见。 什么大人?她还是公主呢! 蔺伯钦推开房门,便见楚姮还在赖床,顿时蹙眉道:“今日乃你嫁进门第二天,依礼要去拜见公婆。我爹早逝,便在灵位面前跪拜吧。至于我娘那边,算算时辰,她也该起了。我娘不常住在清远县,她过来府上的时间也不多,这几日我就先住在你隔壁,等她离开,我就会搬去县衙。还有” “你话好多啊!” 楚姮皱着一张脸,从床上坐起来。 蔺伯钦语塞。 女子一张小脸被如瀑的青丝遮了大半,长发铺在红彤彤的锦被上,与那牡丹鸳鸯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姮裹紧了被子,不悦的看他一眼:“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蔺伯钦闻言,转身站在门外。 他本以为像楚姮这样娇滴滴的女子,怎么也要磨磨蹭蹭收拾大半天,却不料过了一刻钟,就见楚姮已经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晨光熹微,女子一张脸未施粉黛,更显得清水芙蓉。 楚姮打了个呵欠,看了眼身侧的蔺伯钦,道:“带路吧。” 既然想要安安稳稳的冒充,那就一定要把活儿做好。不就是早起吗?等应付完了蔺老夫人,蔺伯钦再搬去县衙,她就能在这府上横着走了! 蔺府不大,还很清贫。 两进的院子,房屋陈旧,没有假山庭院,更没有池塘水榭。四四方方的几间房,一眼就能数的清。好在里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十分整洁。 供奉蔺老爷的牌位就在正堂旁边的耳房,这里被收拾出来做成佛龛,还没进屋,就闻着一股子檀香味。 蔺伯钦推开房门,示意楚姮进去。 楚姮没睡醒,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这门槛又偏高,她一不小心就踩滑了去,眼看重心不稳要摔倒,右侧肩膀却一把被人给扶住。 这一下楚姮是彻底清醒了。 她有些尴尬的朝蔺伯钦点头:“多谢。” “无妨。” 蔺伯钦缩回手,垂下眼帘:“进来吧,上柱香便可。” 楚姮提着裙摆走进去,依礼一一照做。她上完香,侧头看蔺伯钦,却见他直直的看着蔺老爷的灵位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蔺大人?” 楚姮轻轻开口。 蔺伯钦顿时回神,看向楚姮点了点头:“走吧。” 楚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此时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四周传来鸟叫。楚姮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鸟在叫,正东张西望,突然额头一痛,却是撞上了蔺伯钦后背。 “不、不好意思。” 楚姮退后两步,心里腹诽:好端端的你停下干什么? 蔺伯钦面色不悦,沉声提醒说:“注意脚下。” 楚姮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一块地砖翘了起来,有些松动,不小心还真会摔个狗啃泥。 蔺伯钦继续往前走,楚姮看着他背影,心想,虽然他性子阴晴不定,但人还是挺好嘛。(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闲着也是闲着,楚姮又是个闷不住话的。 她小跑上前,和蔺伯钦并肩而行:“蔺大人,你好歹也是一县的县令,怎么住的地方如此寒酸?”她一路上也去过不少乡县,旁的县官府邸最差也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像蔺伯钦住这么小的地方,实在不太明白。 蔺伯钦看了她一眼,想到她上一任夫君是个有钱员外,想来住的地方自然比这里好。 他皱了皱眉,说:“人所憩之地不过方丈,住再好又有何用?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非我所求。” 楚姮翻了个白眼,咋又对她说教上了? 她绕到蔺伯钦另一边,探头说:“是是是,是这个理儿。那我问问别的吧啊,对了,比如那位叶姑娘,她前年发烧,是你彻夜不眠照顾她的?还给她脱光光擦身子?” 蔺伯钦闻言,险些一个趔趄,他顿住脚步:“身为女子,怎能问问如此不知羞的话!” “那你说是不是啊。” “不是!” 楚姮不相信了,她可是听了一晚上的小道消息,怎能被一下否认。 “叶姑娘被蛇咬了腿,你用嘴给她吸毒血,有没有这回事儿?” “没有!” “叶姑娘生病,喝不下去药,你抱着她一勺一勺的亲自喂?” “没有!” “叶姑娘和你一起摔下山,你们抱着取暖” “够了!”蔺伯钦实在听不下去了,简直有辱斯文,“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乌七八糟莫须有的东西?” 楚姮立即接话:“叶姑娘啊。” 蔺伯钦闻言,皱了皱眉:“是叶芳萱给你说的?” 楚姮一脸天真无知的说:“叶芳萱是谁?那位叶姑娘?其实也不算是她告诉我的,她让她的丫鬟青梅,告诉我的两个丫鬟,然后我就全都知道啦。” 蔺伯钦听到这话,眸光暗了暗。 楚姮见状,心底冷哼,那什么叶姑娘,一开始说的那些话楚姮还当真过,可后来见到蔺伯钦,便知道叶姑娘完全是在自编自演。既然她存心让自己膈应,自己何不也让她的情郎膈应? 蔺伯钦确实很膈应。 他蹙眉道:“叶芳萱是我远房表妹,去年她老家发大水,这才搬到清远县来,以前我与她并不相熟。”蔺伯钦也不知道为何要给楚姮说这些,语气一顿,才又说,“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你不要当真。” 楚姮才没有当真,甚至后面两条什么抱着取暖、亲自喂药,全是她自个儿瞎编的。 她朝着蔺伯钦甜甜一笑:“既然蔺大人这般说了,我当然不会相信。” 蔺伯钦只觉她这笑容太过明艳,不自然的撇开视线。 两人说话的档口,便已来到了蔺老夫人的所居住的地方。 蔺老夫人正坐在桌边喝白米粥。 见两人并肩走来,看清楚姮的长相,顿时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真好,真好。”蔺老夫人放下碗筷,“那词儿怎么说来着是了,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她这么一夸赞,楚姮便扫了眼旁边的蔺伯钦。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穿了身月白交领,蓝色的暗云纹下裳,更衬得他身姿挺拔。而她因为没睡醒,随便让溪暮递了一件绣花对襟襦裙,竟没想到也是蓝色。 咋一看,还真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 蔺老夫人取来一个红色的荷包,递到楚姮手上:“四娘,我不常在清河县上住,更无精力照顾伯钦。以后打理内宅,照顾伯钦的担子,就全压在你身上呐。” “娘亲客气了,既然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楚姮柔柔的笑着接过荷包。 蔺老夫人又对她说了些三从四德之类的话,楚姮都点头表示记住,三人一起用过早饭,蔺老夫人要小睡,楚姮和蔺伯钦便告辞离开。 楚姮捏着那荷包看了看,里面就五两银子。 她转手递给蔺伯钦。 蔺伯钦愣了一下,问:“这是何意?” “给你啊。” “这是给新妇的见面礼,你给我做什么?” 楚姮斜睨着他,反问:“我也不算什么新妇吧?” 蔺伯钦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沉。 楚姮心道不好,她的意思是他们这种相处方式不是新婚夫妇,可看蔺伯钦的样子,理解到另一层意思了。楚姮正想解释解释,就见蔺伯钦扫了她一眼,岔开话题:“县衙还有公务要忙,你早起劳累,回屋休息吧。” “蔺大人!” 楚姮忙叫住他:“我能跟你一起去县衙么?” 蔺伯钦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凝视着她问:“为何?” 楚姮总不能告诉他,想去看看自己的海捕文书发放了没。只好腆着一张脸,说:“我在清远县人生地不熟,更何况还顶着你夫人的名头,却连县衙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说出去怕是惹人笑话。” 她这一提醒,蔺伯钦觉得也是。 便道:“好,你跟我一起去。” 走在街上,楚姮到底是有些心虚,一路上东看看西瞅瞅,生怕瞧见了自己被张榜通缉的画像。 蔺伯钦还以为她是新奇,问:“你在云州,难道街边没有这些么?” 楚姮回过神,干笑道:“有是有,但我不常来街上,因此很少看到。” 蔺伯钦本想问问她为何不常上街,但突然想起县丞方双平曾经跟他闲聊过,说有的男人娶了貌美的小妾妻室,就会制止她们上街,以免惹来狂蜂浪蝶窥视。思及此,他看了眼身侧的楚姮,虽然穿的朴素寻常,可那容色却十分显眼。 楚姮见蔺伯钦半晌不说话,没话找话说:“清远县还算太平吧?事务繁忙吗?” 蔺伯钦神情冷淡:“还好。” 楚姮心底郁闷,看这模样,她似乎又惹这位蔺大人不高兴了。 蔺伯钦也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何感想。他既答应这桩婚事,就已经说服了自己不要介怀李四娘的过去。可每每想到,终究是有些不舒坦。好在李四娘很识趣,并没有对他纠缠。 两人一路无话。 县衙临街,穿过牌坊,便是仪门。东侧置喊冤鼓一架,西侧立有石碑,上面刻着“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仪门正中挂着台阁体的匾额,上书“清远县衙”,门口左右各站着一名带刀衙役,看着甚是威严。 两衙役见到蔺伯钦,都是一脸惊讶,忙上前相迎。 其中一个笑问:“大人,你昨儿才成亲,怎么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没说完,另一个衙役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楚姮站在旁边,让他别乱说话。 蔺伯钦神色如常,他淡淡道:“这是夫人。” “夫人好。” 两人忙朝楚姮鞠躬。 楚姮笑了笑:“你们也好。” 她一笑,那两个衙役便直勾勾的盯着她瞧,都想,这位三嫁过的夫人,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蔺伯钦沉眸,询问楚姮:“县衙不大,你可还要进去?” “去,当然去。” 楚姮忙道:“劳烦蔺大人带路。” 蔺伯钦不再看楚姮,看表情似乎不太乐意,楚姮也懒得讨好他。虽然蔺伯钦神色冷冰冰的,但仍然带着她四处走了一圈。 清远县人口不多,县衙也不大,过了仪门,往里走百米,便是公堂,上书“明镜高悬”四字。穿过屏门,即为二堂,二堂左边甬道往里走,便是刑房和牢狱。二堂后面是三堂,只有几间简陋的青瓦屋,平时蔺伯钦处理公务,夜深便会留宿在此。 楚姮到处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并未找到关于自己的海捕文书。 她正在猜测是怎么回事,就听前方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一名身穿青布袍的男子快步走来。 男子三十上下,面白无须,精神抖擞,看起来一脸和善。 “大人,你来啦。” 蔺伯钦微一抬手,说:“这是清远县县丞,方双平。” “方县丞。”楚姮浅笑着点头。 方双平眼睛一亮,忙道:“这般天人之姿,一定是大人新娶的夫人吧。” 楚姮谦虚的说:“方县丞过奖。” “哪里哪里,我们县令大人以前是从不带人来衙门的。” “是么?”楚姮心不在焉,因为她注意到方双平手里拿着一张东西,上面隐隐约约盖着红章。 楚姮顿时心底一紧,状似无意的问:“方县丞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 方双平“哦”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纸:“我正想给大人说,方才接到朝廷官差送来的海捕文书,说是捉拿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玉璇玑,让我们找画师照着画够百张,半个月内贴遍整个清远县。我思来想去,咱们清远县没有好画师,只有大人丹青出众,怕是要劳烦一二了。” 蔺伯钦正要接过画像,楚姮忙“哎哟”一声打断他:“大人,你说了带我参观县衙的,怎与方县丞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 她这态度着实突兀不懂礼数,方双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心中疑惑,看着挺端庄知礼的女子,没想到如此粗蛮。 蔺伯钦也不想她继续在这儿晃悠,于是朝方县丞摆了摆手:“先放我书桌上。” “是。”方双平看了眼楚姮,转身去了正中的一间青瓦房。 蔺伯钦想着带楚姮转完,就送她回去,可没想到,刚走了没半刻钟,就见楚姮扶着额头,咬着唇瓣,一脸难受:“突然头好晕” “我雇马车送你回去。” 楚姮哪里肯干,一把扶着蔺伯钦的手臂:“不行了不行了,头好晕,蔺大人,不如让我去你书房休息片刻,再送我回府可好?我现在头晕,怕是坐上马车,病情会雪上加霜。”她说着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蔺伯钦怕她出事,到时候蔺老夫人怪罪,他也不好辩解。 “好,你先在书房休息,我这就让人找大夫。” 楚姮忙一迭声儿的道谢,扶着额头,装作晕乎乎的被扶进书房。书房的西侧靠墙放着一架软榻,楚姮就势躺在上面,虚弱的说:“蔺大人,我先休息片刻你快去给我找大夫吧。” 蔺伯钦看了眼房门外,迟疑的点了点头,。(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蔺伯钦前脚刚走,楚姮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她快步来到堆满公文书籍的书桌旁,那份朝廷下达的海捕文书原件,端端正正的搁在中间。 “啧,画的有三分像。” 楚姮盯着那海捕令上的图,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研磨提笔,将人脸上点了几颗痣,又加粗了眉毛,这下是三分像也没有了。 做完这些,她连忙将墨迹吹干,听到门外有动静,楚姮立刻躺回软榻上。 刚一躺好,就见蔺伯钦带着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大夫进屋。 “陈大夫,你快给她诊治。” 陈大夫颤巍巍的挎着药箱上前,捋须问:“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啊?” 楚姮方才偷偷摸摸做了“坏事”,心里正暗喜,下意识就苦着脸说:“我肚子疼,肚子好疼啊” 一旁的蔺伯钦皱眉道:“你不是头晕吗?怎又肚子疼了?” 他这一提醒,楚姮才记起来刚才是装头晕来着,表情一愣,随即又连忙扶额:“是啊,刚才还头晕呢,现在又肚子痛。哎呀,你这一说,我又开始头晕了。”她说着,偷眼从指缝瞧蔺伯钦神色,发现蔺伯钦好像不太相信 陈大夫捉住楚姮的手腕,仔仔细细的把脉,随即疑惑道:“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再康健不过。” 一下被戳穿,楚姮也不好再装,她一下从软榻下站起来,笑了笑说:“陈大夫真是好医术,被你一把脉,我肚子不疼,脑袋不晕,竟然全好了!” 陈大夫“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蔺伯钦却是反应过来了。 他脸黑的像锅底,将陈大夫请了出去。等他回来,一脸严肃的瞪着楚姮,斥问:“你在玩什么把戏?” 楚姮也挺尴尬,好在她目的达到,只好没脸没皮的眨眨眼,说:“蔺大人看不出来吗?” 蔺伯钦不语。 楚姮欺身上前,放柔了语调,呵气如兰:“我是在试探大人是否关心我啊” 她最后一个字吐的很轻,蔺伯钦甚至隐约感觉到她吹出来的风。 “你简直胡闹!” 楚姮被他一训,心底不乐意,转身和他拉开距离,撇嘴道:“蔺大人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我虽然与你约法三章,平日里进水不犯河水,但若你真对我不管不问,我哪日得了重病,哪日不小心摔断了腿,说不定死了都没人管!我不试探试探你,怎能放心?” 蔺伯钦觉得他似乎有些话没有跟楚姮说清楚。 半晌,他才缓言道:“不错,我是不喜欢你。” 楚姮盯着他看,示意他继续说。 “自古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我与你幼时便立下婚约,如今履诺,就不会反悔。你嫁入蔺家,乃蔺家夫人,生老病死皆是我责任,不会对你放任不管。”蔺伯钦语气一顿,深深的看了眼楚姮,“我平生最厌恶尔虞我诈瞒神弄鬼之人,所以,不希望再看到今日之事。” 人家都这样说了,楚姮再不顺着台阶下,就有些不识抬举。 于是乎,楚姮努力攒出一个笑脸,朝蔺伯钦点头:“下次不会了。” 蔺伯钦也不看她,转身就要走。 方才蔺伯钦心急如焚的去给她请大夫不是作假,这事儿到底楚姮理亏。 她怕蔺伯钦生气,忙追上前,一着急就拉着蔺伯钦衣袖:“蔺大人,你别生气啦,这次试探你是我不对,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往心里去,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蔺伯钦本不欲搭理,却没想她会如此作为。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正要掰开楚姮的手,却见不远处的方双平和杨腊走了过来。 两人见到蔺伯钦和楚姮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打了个招呼:“大人和夫人好兴致。”方双平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而杨腊心照不宣的背过身。 蔺伯钦甩开楚姮的手,皱眉道:“过来,我有事同你们商议。”他也不看楚姮,“你自己先回去。” 楚姮今日目的已经达到,再赖着不走也没什么用。 方双平为人机敏,见二人之间好像气氛不太对,于是出言缓和说:“夫人在清河县没有熟人,平日闲着也是无聊。我有一个表妹,刚嫁到双云巷的邓家,离蔺大人府上很近。夫人若不嫌弃叨扰,可以让我那表妹陪夫人多说说话。” 楚姮只当他是客气,答了好,便告辞离开。 *** 按规矩,七日后新妇要回门探亲,但云州天远地远,这事儿也就作罢。蔺老夫人是个爽快人,自觉蔺家小门小户,让楚姮不用早起请安。 楚姮这些日子没见到蔺伯钦,本打算找个日子溜走,可想着出了清远县反倒不安全。而且清远县好吃的东西不少,楚姮在蔺家住着,有吃有喝有奴伺候,还没人管,日子过得好不舒坦。久而久之,就乏了东躲西藏的心思,专心扮演“李四娘”这个角色。 这日午后,楚姮刚睡醒起床,就听濯碧和溪暮过来传话,说蔺老夫人过几日回沣水,想让楚姮陪着上街买点儿东西。 楚姮正无聊呢,满口答应,跟着蔺老夫人一起出府。 一路上,楚姮怕多说多错,尽量不开口。 倒是蔺老夫人,给楚姮讲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儿。 二十年前,从京城调任去望州的蔺老爷,携妻儿路过云州,途中经过浮山岭,遇上暴雨,山体滑坡,一家人滚落山崖。奄奄一息之时,幸好李四娘的爹路过发现,将其救回家中,还用上攒了多年的棺材本儿给他们请大夫。蔺家老爷伤好后,发现和李四娘的爹相处甚是投机,两家就此交好。后来蔺老爷来望州赴任,不久去世,蔺老夫人不通文墨,和李家的书信往来也就愈发少了。 蔺老夫人说到这里,不禁叹息:“四娘,虽然我们和你家不常联系,但当年的恩情半点儿没忘。” “四娘省得。” 楚姮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据她观察,蔺家是户好人,哪个寻常女子嫁进门,还真是享福不尽。 蔺老夫人又给楚姮讲了一些蔺伯钦小时候的事,因为蔺老爷早逝,蔺伯钦小小年纪便很成熟。不爱与同龄人追逐打闹,反而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十八岁那年就考取了功名,名列三甲,入仕翰林院编修,很受当朝宋丞相赏识。 听到这里,楚姮有些惊讶:“他好歹是进士,宋丞相还看得起他,怎会在清远县做县令?” 蔺老夫人叹了口气:“是任过京官的,当年宋丞相还提拔他做吏部考功主事。后来没做多久,因为下属官员绩效不理想,就给他塞银子想着蒙混过关,伯钦那人和他爹一模一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仅没收钱,还将这事儿告到吏部侍郎那儿。谁知道吏部侍郎和那行贿的官员感情匪浅,这一来,伯钦就遭了秧” 蔺老夫人没有明说,楚姮就已经猜到了。 像蔺伯钦那样讨人嫌的性子,能在大元朝的官场混得走才怪。 楚姮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我就知道夫君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哎,刚过易折啊”蔺老夫人拍了拍楚姮的手,感慨道。 两人说着话,蔺老夫人又买了些水果、布匹,见天色将暗,便准备回去。途径一家珠宝阁,蔺老夫人忽然放慢了些脚步。 楚姮察言观色,不禁询问:“娘亲,你要进去瞧瞧么?” 蔺老夫人迟疑了片刻,随即点了下头。 楚姮心底奇怪,这一路上蔺老夫人用度都十分节俭,按理说也不会喜欢这些金银珠宝首饰,怎么就突然要逛珠宝阁了?她虽然疑惑,却也没问,跟着蔺老夫人进去,立刻就有小二浮着一张笑脸出来招呼:“两位是要玉器珍珠,还是金银宝石啊?” 蔺老夫人环视了一圈,问:“有金簪吗?” 小二答道:“当然有!老夫人是要鎏金的、纯金的、点翠的、累丝的、还是镶珠的?” “都拿出来瞧瞧。” 趁着小二去拿货,蔺老夫人转过头对楚姮说:“我在清远县城没有认识的人,除了逢年过节来这里看看伯钦,其他时间都住在沣水。那边有我相处十几年的老邻居,平日里不会无聊。”她说到此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这次回沣水,我有一个老友六十大寿,便想着给她送样金饰,待会儿有好看的首饰,你也挑两件儿。蔺家虽不富裕,但这点儿钱还是拿的出来。” 不多时,小二便捧了一托盘的金簪。 楚姮见惯了宫中那些巧夺天工的首饰,再看这些,便都不打眼。除了其中一支鸾凤松竹梅金簪瞧着还算精巧,其它都太过庸俗。蔺老夫人很快选好了一支流云簪,问楚姮要什么,楚姮只摇头,最后实在推辞不过,便选了支便宜的鎏金簪。 小二将东西包好,楚姮和蔺老夫人便要离开。 刚好跨过门槛,就见前方光线一暗,有人打招呼:“哟,什么风把蔺老夫人给吹来了。” 楚姮抬头看,一名穿着宝蓝色上好团花绸缎袍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正朝蔺老夫人打招呼。 蔺老夫人显然认识此人,她不失礼貌的微微颔首:“孙掌柜。” 孙掌柜笑眯眯的交握着手,上前殷勤:“蔺老夫人,上楼坐坐喝喝茶?” “我们赶着回去,不打扰孙掌柜做生意。” 蔺老夫人显然不想和这姓孙的多说,楚姮忙扶着蔺老夫人离开。她也不问,反正蔺老夫人终究会告诉她的。(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当年伯钦才来清远县上任,办的第一宗案子便是这孙掌柜行贿。被行贿的人你应该也猜到了,正是伯钦自己。”蔺老太太朝楚姮无奈一笑,“按大元律例,行贿罪严重者应拘役五年至十年,没收家产,但伯钦并未收取贿赂,孙掌柜所送的金额也不多,因此只杖责二十板,发文贴榜,以儆效尤。” 楚姮颔首:“想必这孙掌柜心下恨极夫君。” 蔺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清远县,恨他的人可不少啊。” 楚姮看了眼蔺老太太的脸色,并未搭腔。 回到蔺家,楚姮还没坐下喝口茶,就见溪暮和濯碧急匆匆的跑过来,朝她禀告:“夫人,门外有个名叫温兰心的姑娘找您。” “温兰心?是谁?” 濯碧柔声道:“她自称是县丞方双平的表妹,来找夫人串门儿。” 楚姮登时想起来了,忙让濯碧把人带来招待。她还以为方双平是说的客气话呢,却没想到对方表妹如此热情。 片刻,濯碧便领着一名娇小的女子进屋。 女子不过十七八岁,身穿浅粉绣蝶对襟襦裙,一双小脚踩着软花缎面鞋,秀气极了。因为外间暑气热,衬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又大又亮,看起来十分面善。 楚姮长袖善舞,见到生人也不羞怯,她亲切的上前:“温姑娘竟真的来啦,简直是意外之喜。” 温兰心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说:“蔺夫人不要嫌弃我鲁莽才是。我嫁来清远县不过半月,邻里四下并不相熟,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方才表哥来找我,说我可以来找夫人小聚,一时之间按捺不住,便过来叨扰了” 她说话的声音斯斯文文,听起来格外悦耳。 楚姮顿时便生出几分好感,拉着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笑说:“怎么会呢,我在这里也是谁都不认识。温姑娘过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温兰心眼睛一亮:“夫人说的当真?” “当然。”楚姮微微一笑,“温姑娘不用称我蔺夫人如此见外,你呼讳我四娘好了。” 温兰心松了口气,看着楚姮笑了起来:“四娘,我闺名兰心,你也不必称我温姑娘。”她低头喝了口茶,随即又看了眼楚姮。 楚姮疑惑的摸了摸脸,问:“兰心,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不是不是。”温兰心一瞬间红了脸,羞赧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四娘和传言根本不一样。” “哦?为何不一样?” 楚姮心中有鬼,语气也不免防备了些。 但温兰心根本察觉不到,眨了眨眼,老老实实的说:“传言县令夫人是是三嫁过的,年纪又大,可能不大好看。但没想到今日一见,四娘如此国色天香,怪不得蔺大人会对你痴心一片呢!” 楚姮干笑着摸了摸脸,蔺伯钦对她痴心一片?不砍她就千恩万谢了。 心下这样腹诽,面上却要一脸娇羞的说:“大人心善,并不计较这些。倒是你,看样子怕是和你家夫君十分伉俪情深。” 温兰心脸微微一红,低眉敛目:“他、他是对我挺好的” 女子友谊建立的非常快,更何况楚姮还是带着一丢丢目的,很快就将温兰心的脾性摸了个十之八九。温兰心只当她是刚嫁过来的县令夫人,一点儿戒心都没有,竹筒倒豆子似得,把自己的事儿全说给楚姮听。 温兰心的夫君一介商户,在平乐街口开了一家绸缎庄,生意不错,于清远县算是富裕人家。她家中无兄弟,因此和表哥方双平关系亲厚。 “我反正闲在家中无聊,兰心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以后吃茶踏青,也算有个同伴。” 温兰心闻言,自是连连点头。 二人又说了些趣事,见天色已晚,温兰心便起身告辞。楚姮将她送到门外,门外早已有软轿等候,一番絮絮,各自告别。 因为认识了性格不错的朋友,楚姮难得心情上佳。 溪暮见她嘴角带笑,不禁好奇的说:“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和颜悦色的说了这么多话呢。” 楚姮愣了愣,转头问濯碧:“我平时很不苟言笑吗?” “倒也不至于,只是像今天这样,还是头次见得。”濯碧认真的回答,“夫人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好看极了。” 楚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到了饭点,楚姮便让两个丫鬟将饭菜搁屋里吃。 濯碧怔忪问:“夫人不等大人一起用膳?” 楚姮皱了皱眉,濯碧不提醒,她都忘了她现在有个夫君。 本来饿的心慌不想等,但想到白天她摆了蔺伯钦一道,总有些亏欠,若再让蔺伯钦一个人吃剩菜,怕不太好。思前想后,楚姮摆了摆手:“那先把饭菜搁着,等大人回来热一热吧。” 濯碧见楚姮态度放软,忙笑着应声儿。 这一等,就等到三更天。 桌上的蜡烛燃长的灯花,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靠在桌边脑袋一点点的楚姮顿时惊醒,茫然的看了眼黑黢黢的四周,以及桌上冷掉的饭菜,脸色不太好。 她叫来溪暮,问:“蔺伯钦还没回来?” 溪暮小声的回答:“还没” 楚姮困倦摆了摆手:“把饭菜热热,我吃了好睡觉。” “是。” 结果溪暮和濯碧刚把饭菜撤走,楚姮就听到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她忙开门去看,却是蔺伯钦一身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月光下,他一身青绿绘彪的七品官服还未换下,更衬得他长身玉立,见到楚姮,想必还记着白天的事儿,脸色十分严肃:“你还不休息?” 楚姮压抑着火气,故作轻松的往门框上一靠,媚眼如丝:“我这不是等夫君回来么,你不回来,我总担心啊。” 女子身段姣好,青丝如墨,看起来格外妖娆。 蔺伯钦目光微微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撇开视线:“衙门上今日事务繁忙,我与方双平等人已用过饭菜,故此回来晚了。以后你不必等我,自行请便。” “正好!我压根儿不想等你!”楚姮说完,翻了个白眼转身,狠狠摔门。 蔺伯钦被她关门的动作惊了一下,沉静脸色顿时变的铁青。这李四娘,当真无法无天,竟敢当着他面摔门,丝毫没有知书达理可言!本想将其叫出来训一顿,但看着紧闭的房门,蔺伯钦到底是败下阵来,念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便拂袖而去。 屋内的楚姮更是气的团团转。 她想着白天自己失礼,本来想屈尊降贵,等着这人吃饭赔个不是,却没想到人家花天酒地吃的贼饱,自己白白浪费表情。 楚姮揉了揉自己饿坏的肚子,暗自打定主意,她绝不会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濯碧和溪暮端着饭菜回来,见楚姮脸色不大好,愣是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楚姮三两下吃完,匆匆洗漱,也不给她们说,便吹灯睡下。 一夜无梦。 次日,楚姮醒来,隔壁房已经空无一人。 楚姮哼了一声,不再去管,一连好几日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就与蔺老太太说话,又或是跟温兰心外出上街。 不得不说,长期相处,楚姮发现温兰心性格真是好,街上小孩儿撞了她,她只温温柔柔的笑一笑,提醒小孩儿注意脚下,别摔着碰着;路边有乞丐花子,她都大方的拿出钱财施舍。还总是带些小点心、绣花手绢送给楚姮。 这天,温兰心约楚姮去县郊的红湖边荡舟。 两人乘马车过去,路过县城门,刚好瞧见张贴的海捕文书——江洋大盗玉璇玑。 楚姮正在吃温兰心做的松饼,一眼瞧见,愣是噎的猛咳起来。 “四娘,你怎么了?” 温兰心给她拍背,她身边的丫鬟忙伸手递水,楚姮大口大口喝下,这才好多了。 她揉了揉嗓子,眨了眨被呛红的双眼,道:“就突然噎着了。” 温兰心颦眉看着案几上的松饼,道:“都怪我,早知道就不给你做松饼了,应该炖点雪梨汤的。” “没事没事。”楚姮摆摆手,她垂下眼帘,状似无意的问,“兰心,话说你知道那江洋大盗玉璇玑么?” “知道。”温兰心一脸担忧,“听说是个女子,却无恶不作,杀人放火,抢劫盗窃真是可怕。” 楚姮:“” 温兰心又道:“现在朝廷到处都下达了追捕通缉的榜文,昨儿表哥还在提醒我,让我注意安全,切莫撞上那玉璇玑了。可是咱们大元如此辽阔,我又怎么会好巧不巧的碰上通缉要犯呢?表哥就是喜欢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方县丞说的话也没错,小心为上。” 温兰心认真的点了点头。 楚姮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暗自忖度,看样子她是不会在清远县被认出来。 今日天气虽然炎热,但红湖堤上种着杨柳,微风徐徐,十分凉爽,因此来泛舟的人不少。 两人上了一艘兰舟,撑篙荡桨,慢慢荡去湖心。 泛舟的不乏吟诗作对的年轻公子,见到温兰心和楚姮长相貌美,不禁窥视。但二人梳着妇人发髻,因此一时半会儿并没有人来攀谈。 可这人吧,总有长眼的,不长眼的。 一艘略大的乌篷船直直划来,横在楚姮和温兰心所乘的兰舟前,挡住去路。 当首站着一个长小胡子的矮个儿男人,身穿宝蓝衫,正摇着折扇,朝楚姮笑的不怀好意:“小娘子,可有兴趣与我一同泛舟游湖?” 温兰心忙受惊皱眉,用团扇遮住脸。而楚姮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此人,双眼放光。 任谁也想不到,她此时心里正激动极了:天啊!有人调戏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调戏她!和话本子里写的场景一模一样呢!(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楚姮在宫中十七年,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 即便有人觊觎她的美色,也只敢躲在暗处偷偷瞄两眼。 因此突然被人调戏,她愣是觉得好玩。 乌篷船上的纨绔子见楚姮竟然不羞怯,大感兴趣,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合,朝楚姮笑眯眯的说:“小娘子,你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在下,莫不是对在下有意?” 楚姮被他一提醒,这才缓过神。 她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对方,只觉长相丑陋,不禁一脸嫌弃的说:“你瞧瞧湖面。” 那人竟听她的话照做,望着湖面倒影,却不知何意:“小娘子是让我瞧什么?” “你难道没瞧见一猪头?” 一旁的温兰心反应过来,看着那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这一发笑,那纨绔子也明白过来,登时恼羞成怒的瞪着楚姮:“好啊!你竟敢讽刺我是猪?当真以为小爷我不敢对你怎样?” 楚姮还未答话,就见乌篷船里钻出两个身强体壮的家奴。 那纨绔子朝着两人吩咐:“快,把那两个小娘子抓过来!” 温兰心被吓了一跳,楚姮忙将她护在身后。眼见那两个家奴要跨船过来,温兰心高声叫道:“大胆,你、你知不知道我表哥是清远县县丞,四娘是县令夫人!” 那人看了眼楚姮,顿时仰头大笑,显然不信:“谁不知道县太爷娶了个又老又丑的寡妇,就这水灵灵的小娘子能是县令夫人,骗鬼呢你!”说话间,那两个家奴已经跳上了兰舟,顿时小船吃水,左右摇晃。 “啊——” 温兰心保持不了平衡,吓的一把抓住楚姮的衣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四娘,怎么办?” 楚姮师承霍鞅,艺高人胆大,自然不怕这两个家奴,可她如今是李四娘,一个不会武功的李四娘。 迟疑间,两个家奴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楚姮胳膊,小船晃的更剧烈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翻在湖心。危急之下,楚姮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忙道:“这船要翻,兰心快闭眼!” 温兰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翻船要闭眼,她只连忙照做,趁此时机,楚姮反手捉住那两家奴胳膊,大叫一声:“哎呀,我站不稳了!”说着力灌双臂,双手顺着胳膊经络往下一摁,两家奴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麻痹了,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就被人狠狠一推,“扑通”“扑通”的掉进湖里。 那纨绔子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家奴竟然掉水里了,一脸震惊。而楚姮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捂心:“真是吓死人家了呢。” 她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家奴泅水过来,“啪”的攀援在舷上,兰舟吃重,顿时倾斜。 楚姮抬脚狠狠踩在那家奴手背上,使劲儿一转,那家奴瞬间疼的脸色煞白,大叫一声往乌篷船游去。她刚稳住身形,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救命”,却是温兰心没有站稳,摔进湖中。 “四、四娘我不会水” 温兰心沉沉浮浮的在水中扑腾,却是越扑腾越远。 楚姮大惊,忙纵身跳入湖中,将她推上水面:“兰心,不要乱动,放松一些!”兰舟已经飘远,好在湖心就近有一块芦苇洲渚,楚姮用力推着温兰心往洲渚去。 温兰心不再挣扎,待靠近湖心洲渚,她忙揪着岸边茂密生长的芦苇叶爬上去。 楚姮也累的够呛,直接趴在芦苇丛中喘气。 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知道该哭该笑。 温兰心上前将楚姮扶起来,看了眼落汤鸡一般的二人,说:“今日之事,定要蔺大人给我们主持公道。” 楚姮敷衍的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四周,见已经有人过来撑船营救,心下稍安。 “这洲渚不大,芦苇倒是生长的极好。”楚姮甩了甩衣袖的水,抬手去摸芦苇叶子。温兰心顺着她的视线一瞟,突然“咦”了一声:“四娘,你看,那里有一只珠花鞋。” 说着,温兰心好奇的走上前,弯腰将那珠花鞋拾起来:“呀,还是水云纹的锦缎,这料子可十分好呢” 话音未落,她突然双目圆睁,一个趔趄扔掉珠花鞋,失声大喊:“啊——” 楚姮一愣,随即快步上前,扶住身形瘫软的温兰心。 但见茂密的芦苇丛中,躺着一名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女子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一丝鲜血,身上布着大大小小青紫的伤痕,看起来极为可怖。因天气炎热,夹杂着湖水的腥臭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气味,周围有几只苍蝇徘徊着“嗡嗡”不停。 “有、有死人!”温兰心方才落水都没有哭,如今却是吓的将头埋在楚姮怀里,大哭出声。 楚姮咽了咽唾沫,还算镇定。 毕竟生在宫闱,见过的死人不少。 只是像这样触目惊心的裸尸,还是头次见得。 楚姮将发现女尸的事情告知前来营救的船夫,船夫立刻报官。两人上得岸边休息,冷风一吹,遍体生寒。 温兰心哆哆嗦嗦的抱着双肩,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泫然欲泣的看向楚姮:“四娘,那位姑娘怎么会死在那里?” 楚姮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看女尸的惨状,根本不能细想她生前遭遇过什么。 她正在出神,之前那纨绔子却贼心不死,领着两个落汤鸡一样的家奴快步走了过来。 温兰心后怕的扯了扯楚姮的衣袖。 那纨绔子趾高气扬,指着身边的家奴,道:“两个小娘子,你伤了我家奴,他们身体很不好,要么拿出一万两银子让我去给他们找大夫,要么就乖乖跟我回家,做我的小妾。” 温兰心忍不住探出头,反驳道:“我们已经嫁做人妇,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那就拿出一万两银子来!” “你!” 楚姮示意温兰心别生气,她淡淡的扫了眼那纨绔子:“不就是一万两么,我夫君来了,你去找他要呗。” 那纨绔子扭头一看,问:“在哪儿呢?” 兴许是红湖出了命案,蔺伯钦带着方双平、杨腊、胡裕等人快马加鞭来的飞快,马蹄踏踏,扬起一路尘烟。 “吁——”方双平眼尖,瞬间瞧见了柳树下坐着的温兰心,驱马奔来,“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温兰心见到方双平,先前的委屈和不忿全都一股脑的冒出来,她快步走上前,指着那纨绔子说:“表哥!就是那个人,他非要我和四娘做他小妾,害我们落水,还、还在芦苇洲渚遇见了死人!” 方双平闻言大怒,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留意到楚姮。 他忙点头:“蔺夫人也在。”随即指着一脸傻掉的纨绔子,朝身后两个衙役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当众调戏良家妇女,将这人押回县衙,审后发落!” 方双平身后的一名衙役有些迟疑,低声道:“县丞,这人是刘员外的儿子” “兰心还是我表妹呢!抓起来!”方双平显然十分护妹,压根儿不给刘员外面子。 那刘员外的儿子闻言,没想到这次真的调戏错人了,登时大呼冤枉知错,可方双平根本不管,脱下外衫,给浑身湿透的温兰心披上。 温兰心扯了扯披着的外衫,担忧的看向楚姮:“四娘,你应该也很冷,快让蔺大人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御寒。” 其实这大夏天的,落水也不冷。只是楚姮今日穿的清凉,衣衫又湿,两条修长雪白的腿若隐若现,总归不太雅观。 楚姮扭头看去,却发现蔺伯钦压根儿没看见她,人家正带着仵作围着尸体转! 她沉下一张脸,跟在方双平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蔺伯钦一脸焦灼的询问方双平情况。方双平简短的叙述了一下,提到楚姮,蔺伯钦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这位便宜夫人身上。 “你是在湖心洲渚发现的尸体?” 楚姮黑着一张脸点头。 “尸体当时就跟现在一样?” 楚姮扫了一眼,点了下头。 “除了这只绣鞋,尸体旁边还有没有其它物件?” 楚姮终于受不了了,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知道派人去搜一搜吗?” 蔺伯钦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发火,顿时皱眉:“毕竟是你率先发现的这具尸体,并且已经挪动了尸体位置,人命攸关,我不得不问清楚。” 楚姮还想再说,却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蔺伯钦这发现她浑身衣衫尽湿,很是狼狈。 迟疑片刻,蔺伯钦转头对一旁的杨腊吩咐:“将衣服脱下来给夫人。” 杨腊正在跟仵作检验尸体,一听这话,愣了愣,忙不迭的脱下外衫递给楚姮。 楚姮没接。 她看了一眼蔺伯钦,显然有些疑惑。她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不是杨腊的夫人好么。 蔺伯钦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沉吟道:“我身着朝廷官服,不能擅自脱给旁人。” 楚姮听到这话险些被气笑,想当年,在父皇寿宴,她身边的宫女摔破了腿,鲜血直流,她直接撕了公主朝服给人包扎!区区七品芝麻官的官服,也值得宝贝成这样? 楚姮冷笑一声,一把拿过杨腊的外衫披好,扭头上了载温兰心的马车。 方双平怕二人生病,便直接嘱咐车夫将人送去医馆。 看着远去的马车,方双平走到蔺伯钦跟前,低声道:“大人,看样子夫人不高兴啊” 蔺伯钦蹙眉:“她随时都不高兴。” “可是这次夫人被流氓调戏,还落水受了惊吓,大人总归要安慰一二的。” “被调戏?”蔺伯钦神色一顿。 “刘员外的儿子。” “抓了吗?” “已经押去衙门了。” 蔺伯钦心下有些复杂,他方才一心在女尸身上,还以为楚姮是贪玩落水。思忖片刻,方肃容道:“将人暂拘羁候所,先处理采花大盗一案。”(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这已经是望州发生的第二件裸尸命案了。 前些日在沣水县,也有一名十八岁的女子赤身死亡,生前饱受凌辱,最后暴尸荒野。 这次在红湖发现的女尸,情况和上一具女尸一模一样。生前剧烈挣扎,浑身青紫,致命伤都是被人狠狠掐死,身上值钱的物件也被洗劫一空,故称“采花大盗案”。 清远县衙。 后堂。 蔺伯钦坐在太师椅旁,仔细听仵作汇报尸检情况。 “从脖颈上的淤青指印看来,小人初步判断,两件命案是同一人所为。”仵作说完,将写好的尸格呈给蔺伯钦。 蔺伯钦扫了一眼尸格,蹙眉道:“疑犯显然是个成年男性,但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清远境内。为保险起见,杨腊,你让主簿写张榜文,立刻张贴,让县中百姓加强戒备,夜不出户,日不乱行;胡裕,你将衙门中的人手都调集起来,早晚巡查,以及” “大人!大人!” 却是方双平急急忙忙的从正堂跑来:“玉轩杜家来认尸了!” 蔺伯钦站起身:“快传。” 杜家在清远县乃富户,经营着最好的酒楼玉轩楼。今早杜家人报官,说长女彻夜未归,刚好红湖发现女尸,便让其来衙门看看。蔺伯钦带好乌纱,快步来到公堂,堂下的杜家夫妇早已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嘴里大喊:“女儿!你死的好惨啊!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啊呜呜” 胡裕喝道:“肃静!肃静!大人有话要问你们!” 杜家夫妇虽然心痛,但也不敢喧哗公堂,跪在地上,抬手擦泪。 蔺伯钦坐在三尺法桌后,沉声问:“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杜氏道:“大人,草民乃玉轩楼掌柜,杜玉轩。”他指了指旁边的妇人,“这是内子,齐氏。” 杜玉轩的目光又落在盖了白布的女尸上,哽咽道:“这死去的便是便是我家长女,娇娇。” 蔺伯钦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 杜玉轩擦了擦眼泪,道:“昨日娇娇说与好友陆小云踏青赏花,可没想到一夜未回,今晨我已报官,可没想到回玉轩楼途中,又碰到了陆小云。陆小云说娇娇昨夜和她在一起,这会儿出去买胭脂水粉,我与内子这才放心。可午后,娇娇还没回来,我与内子正说去找陆小云问问,便被方县丞给传唤过来认尸。”说完,杜玉轩又忍不住埋头哭泣。 蔺伯钦对方双平道:“让吏房的人写张拘传,将陆小云带上公堂。” 方双平领命照办。 不过片刻,两个衙役便带着陆小云过来了。 陆小云身穿一件褐绿色的齐胸襦,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挣扎道:“干什么?好端端的抓我来衙门干什么?快放开我!” 没等蔺伯钦开口,旁边的齐氏便哭喊着扑了过去:“你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娇娇!你还我女儿命来——” 陆小云被吓了一大跳,头上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声响。 蔺伯钦一拍惊堂木,面沉如水:“齐氏!公堂之上,休得放肆!” 他人虽然年轻,但板起脸来都要畏惧三分。 齐氏收手,往地上一跪:“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女儿主持公道啊!她死的冤枉啊!” 听到这话,陆小云才缓过神来,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迟疑上前,弯腰缓缓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待看清死去的人是杜娇娇,顿时吓的倒退三步,跪坐在地,面色惨白:“娇娇娇娇她怎么了?” 蔺伯钦和方双平对视了一眼。 “陆小云,我问你,昨日你与杜娇娇外出,到底去做什么了?” 陆小云跪在地上,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我、我们出去踏青” “踏青?是去红湖泛舟?” “是”陆小云又摇头,“不是,不是,没有去红湖!” 蔺伯钦剑眉一拧,厉声质问:“到底是不是!” 陆小云都快哭了,她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女子而已,哪受过这些惊吓:“是,是去了红湖。” “胡说!”杜玉轩指着陆小云怒吼,“你昨日明明说跟娇娇去赏花,怎么会跑郊外的红湖去?!” 陆小云一脸为难:“我” 蔺伯钦冷冷道:“陆小云,公堂无情,切莫胡编乱造。” 陆小云想必也听过那些刑罚手段,终于坚持不住,咬牙道:“昨日娇娇的确去了红湖,可是她并不是和我去,而是和宋志河!” 杜玉轩和齐氏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宋志河是谁。他不可置信的道:“你撒谎!我家娇娇早就不跟宋志河来往了!” “没有!”陆小云反驳道,“那只是表面!要不是你们逼迫,娇娇怎么会做贼般与宋志河幽会?” “你敢败坏我女儿的名誉,我、我撕烂你的嘴!”齐氏听到这话火冒三丈,站起身就要去打陆小云,幸好被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的拦住。 杨腊忍不住道:“齐氏,你藐视公堂,是想受刑吗?” 一听这话,杜玉轩忙将齐氏拉去一旁:“快跪下!蔺大人一定会找出凶手。”说完,杜玉轩看向蔺伯钦,一字字说,“大人,那宋志河是以前住玉轩楼隔壁客栈的穷书生。去年不知怎么拐骗了我女儿,还说什么考取功名就回来取她的假话我与内子深知此人不靠谱,便勒令女儿不许与此人再有往来。可没想到没想到那厮丧心病狂,竟然杀了我女儿啊!” 蔺伯钦没想到此案牵扯出的人不少,他沉吟片刻,问:“陆小云,宋志河现在何处?” 陆小云迟疑道:“在玉轩楼旁边的客栈里。” 蔺伯钦朝胡裕使了个眼色,胡裕立刻同另外两个衙役前去,将宋志河给拘来。 宋志河眉清目秀,身穿青衫,看起来有些羸弱,他来到公堂立时双膝一软,下跪哭诉:“大人,我冤枉啊——” “今日在红湖洲渚发现杜娇娇尸体,而据陆小云阐述,昨日是你和杜娇娇在一起。其中发生什么,当一五一十招来。”蔺伯钦沉声道。 宋志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陆小云,也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于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大人明鉴,草民草民的确和杜氏长女娇娇互生情愫,去年还下过聘书有意求娶。但因草民穷困,娇娇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还让娇娇不许与我再见。可古人云,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我和娇娇情深意重,怎能因此决绝?故此只好隐瞒着其父母,暗中往来。但草民发誓,我与娇娇清清白白,绝无苟且!陆小云与娇娇乃手帕交,好几次都帮了我们忙,这次也一样。”说到这里,宋志河不禁红了眼眶,“昨日我们约见红湖泛舟,互诉衷肠,见天色已晚,我便亲自将她送上一辆马车,看着她往县城去后,我才离开。未曾想,竟是天人永隔,最后一别。” 蔺伯钦不语。 半晌,他才问:“你送杜娇娇离开,可有人看见?” 宋志河惨白着脸色摇头:“当时已经很晚,四周并无旁人。大人,我心疼娇娇都来不及,怎会下手杀她?” 齐氏哭着怒斥:“你胡说!你就是得不到我女儿,故意将她杀死!” “大人明鉴啊!”宋志河闻言,朝蔺伯钦狠狠磕了个响头,“草民说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不得好死!” 蔺伯钦神色平静,他此时也无头绪。 他看了眼堂下跪着的陆小云,问:“陆小云,既然你并未跟杜娇娇一起去红湖,为何又在见到杜氏夫妇后,对他们说杜娇娇昨夜与你在一起,天明时分还去买胭脂水粉?” 陆小云一惊,随即哭道:“大人,我、我当时以为娇娇和宋志河在一起,毕竟孤男寡女,甚有可能发生天雷地火之事我出于好心,便想着为她二人隐瞒。” 齐氏听到这话,气的跳起来又要去撕烂她的嘴,左右忙将她拦下。 宋志河都快哭了,他哆哆嗦嗦道:“大人,我对娇娇一直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半步!还请大人一定要找出杀害娇娇的凶手,替她报仇啊!” “你说你雇马车送杜娇娇回县城,可还记得车夫模样?” “这草民是在牛子口随便找的马车,那里车来车往,车夫打扮又大致相同,当真记不住。” 蔺伯钦其实并不觉得宋志河是杀害杜娇娇的人,或者凶手就是在沣水县犯过命案的采花大盗。 毕竟这两起案件受害人的死状十分相似。 沉吟片刻,蔺伯钦道:“宋志河,杜娇娇生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而你又不能提供证据证明你送杜娇娇离开。按照大元法律,我必须将你收押招房,记录口供,在查明真凶之前还不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对此,你可有异议?” 宋志河端端正正的磕头,颤抖着嗓音道:“草民无异议,但求大人明镜高悬,定要找出杀害娇娇的凶手严惩!”(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一章 好不容易将采花大盗一案理顺,但还不能退堂。 蔺伯钦迟疑了片刻,让胡裕将刘员外的儿子从羁候所押出,又让方双平将温兰心和楚姮传唤过来。 楚姮本在家中熬药,药还没喝进嘴里,就听濯碧来传话,顿时不悦:“就这么个鸡毛蒜皮的事儿他还要传唤我?” 濯碧低声问道:“那那要不奴婢去回绝了方县丞?” 楚姮沉着脸,将药碗一放:“不必了,我倒要看看蔺伯钦是怎么断案的。” 她赶到县衙时,温兰心已经在场。 那刘员外的儿子似乎知道蔺伯钦铁面无私,正跪在地上大喊知错。 楚姮步入公堂,左右许多都是头次见得她,皆是眼前一亮,其中有好事的还挤眉弄眼的看了看蔺伯钦。 上次过来,楚姮只在公堂外扫了一眼,没有进来过。此时站在左边原告的青石板上,见大堂两边嵌的木联上书:“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而“明镜高悬”的四字下,是一面海水朝仙鹤的屏风,蔺伯钦一身青色官服端坐在三尺法桌之后,桌上置着文房四宝、箭筒、惊堂木,看起来倒是有板有眼。 高台上的蔺伯钦不知为何,看到楚姮逆光走来,感觉有些奇异。 毕竟堂下之人,是他发妻。 楚姮和温兰心站在一块儿,她看了看四周,道:“大人有何要审?请赶快些,莫耽误了我喝药。” 这话说的不恭敬,堂下众人不免窃窃私语,大都是存了看县令如何处理“家务事”的笑话。 蔺伯钦一拍惊堂木,脸色沉了沉,说:“方才温氏已经述了刘玉调戏民女的罪状,你还有何要诉?” “该说的兰心已经说了,我能有什么要说的?大人这是故意折腾我呢!” 楚姮翻了个白眼答道。 蔺伯钦脸色很差。 既然原告已经述完罪状,而被告刘玉又一一招认,这等纠纷案件便没有继续的必要。蔺伯钦让师爷写下堂审记录,便扔下令箭,按律杖责了刘玉五十大板,将人放了。 楚姮跑来一趟,就说了几个字,还耽误了她喝药,心头自然对蔺伯钦充满成见。临走时,也没有像温兰心似得朝蔺伯钦行礼,而是径直离开。 蔺伯钦没想她一天比一天无礼,见她要走,忙起身呵斥道:“李四娘!” 楚姮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李四娘来着。 她并未回身,而是低头看着地面。没曾想刚好看见地上有一支鎏金簪,和蔺老太太送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楚姮弯腰将鎏金簪给拾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蔺伯钦黑着脸站在她跟前。 这还是几日来,两人第一次这般面对面。 “蔺大人有何贵干?” 楚姮将簪子顺手放入衣袖,抱臂看他。 蔺伯钦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和楚姮约法三章,却总看不顺她不守礼法。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李四娘,旁的事情我并不想多管教你,只是公堂非法外之地,你名为我夫人,更该端正言行。方才你目无公堂,岂不是令众人贻笑?” 楚姮听着这些话就头大,她简直不明白,蔺伯钦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比宫中的老太傅还要罗里吧嗦! “若蔺大人嫌我丢人,便将我休了吧!”楚姮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一眼蔺伯钦,扭身就走。 本来她还算喜欢清远县这地儿,可无奈便宜夫君太烦人,楚姮决定今晚立刻开溜! 立刻! 蔺伯钦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大,说她两句又生气了。回后堂换下官服,这才跟去。到了蔺家,他先去拜见了蔺老太太,得知蔺老太太已经雇了马车,明日就回沣水,又说了几句贴己话,这才去找楚姮。 来到后院门外,见溪暮正在浇花,溪暮许久没见到蔺伯钦,不禁愣了一下。 “蔺、蔺大人回来了。” 溪暮手忙脚乱的放下水壶,朝蔺伯钦行礼。 蔺伯钦摆手,示意不必。 他看眼紧闭的房门,语气顿了顿:“夫人在里面?” “是,刚回来。” 蔺伯钦想起她来衙门的时候还没喝药,便问:“她今日落水,身体可还好?” 溪暮听到这话险些感动哭,忙上前道:“大人有心了,若是夫人知道大人如此关心她,一定很高兴!上次夫人等大人回来一起用膳,等到三更天,她、她心里也是有大人的!”蔺伯钦怔忪片刻,才想起上次他晚归,和楚姮吵了一架。当时他还觉得楚姮无理取闹,却不知她是因为等了他一夜 思及此,蔺伯钦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这么久,这位夫人没给他添乱过,毕竟她生在云州,没有上过学堂,对于礼法知之甚少。蔺伯钦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带着偏见,对李四娘要求太过严苛。 刚好濯碧热了药端来,蔺伯钦顺势接过:“给我吧。” “是。” 濯碧递过药碗,有些不可置信的和溪暮对视一眼。 楚姮正在偷摸打包行李,下一秒门被推开,竟是蔺伯钦端着药碗走进来。 蔺伯钦看了眼她正在收拾的包袱,神色瞬间一暗:“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姮没想到是他,心思急转,忙理直气壮道:“收拾东西回娘家!怎么?不行吗?” 蔺伯钦刚才还对她有所愧疚,一听这话又怫然不悦:“这才新婚几日?你就要闹着回娘家?旁人不知的还以为我如何亏欠你了。” “你难道还不亏欠我?”楚姮干脆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掩面假哭,“我知道,蔺伯钦你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三嫁过的寡妇,跌了你堂堂县太爷的份儿。从一开始你不肯接亲,到后来拜堂都是错过吉时不情不愿的,明知我等你一起用晚膳,却故意晚归我李四娘就算再不好,可也轮不到你来轻贱!大不了一拍两散,那什么娃娃亲,不用作数!” 蔺伯钦被她一席话堵的哑口无言。 女子长发掩面,靠在墙边抽泣的可怜,蔺伯钦更觉不是滋味。 他僵硬道:“莫哭了,我身为县官不能擅自离开境内,让杨腊来云州接亲,是无奈之举。巡视东河乡开垦农田乃迫在眉睫,且我在衙门公务繁忙,既要决狱讼,还要劝农桑、宣教化、掌礼仪、管赋税,事情太多,难免会对家事疏忽。” 楚姮从指缝间的余光瞄了他一眼,还是头次见得蔺伯钦这幅手足无措的神情,她心底登时觉得好笑。 这一笑就耸肩,却让蔺伯钦以为她哭的更凶。 蔺伯钦又道:“今日传唤你来衙门,并不是故意让你奔波,而是想让你看看那刘玉挨板子,想必心底会畅快些。可是你在衙门的态度罢了。” 楚姮听到这话,心底确实消气。 她本来就不是刁钻之人,只是碰到蔺伯钦这唠唠叨叨的老古板,总忍不住火大。 思及此,楚姮又看了眼蔺伯钦,发现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僵硬的拍她肩,样子十分滑稽。 没憋住,便“噗”地笑出声儿。 她从蔺伯钦手里拿过药碗,喝了一口,眼睛微眯:“既然如此,我就不与夫君置气了。” 不知为何,蔺伯钦觉得她嘴里吐出的“夫君”二字,格外旖旎。 楚姮就势坐在桌边,一边喝药,一边问:“今日红湖发现的那女尸案,捉到凶手了吗?” 蔺伯钦也在桌边坐下,摇了摇头:“并未。”思虑片刻,他将今日堂审的情况给楚姮一一说了。 楚姮听后,将又喝了一口药汁:“这还不简单,凶手肯定就是望州境内的采花大盗。那采花大盗先在沣水犯下命案,又流窜到清远县杀人,只要抓到那采花大盗,就可以结案了啊!”蔺伯钦皱了皱眉:“但目前,宋志河并不能洗清嫌疑,他也有可能是杀害杜娇娇的凶手。” “这杀人总要有原因的,宋志河与杜娇娇那般相爱,他又怎舍得下杀手呢?” 蔺伯钦摇头:“一人片面之词,不足以信。” 楚姮道:“若你仍然怀疑,那就对他用刑,杖责、夹棍、拶子,通通来一遍,不信他不招!” 蔺伯钦看着楚姮,一脸无奈:“人命攸关,岂可草率,如此屈打成招,良心何安?” “那你就去抓采花大盗吧。”楚姮才不信他能抓到。 蔺伯钦也不太信。 朝廷倾尽全力要抓捕的玉璇玑,到现在都毫无进展,他一介县官,要抓一个连长相都不知的采花大盗,难如登天。 “可凡事总要竭尽全力。” 蔺伯钦正色,铮铮有声:“不为政绩,不为名声,我力查此案,是要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 楚姮端着药碗正要往嘴边送,听到此话,手腕微微一顿。 隔着一盏如豆油灯,对面的蔺伯钦芒寒色正,剑眉之下的双目,盛满浩然坦荡。 没由来的,楚姮呼吸一滞。 身在皇宫这座染缸,朝野上下,三公九卿,她见过的贪官污吏太多太多。就连宫中的太监宫女,也经常行贿腌渍。楚姮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识到所谓的包拯、海瑞,不会理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然而,今日在这偏远的望州小县,她认识了蔺伯钦。(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二章 次日一早,蔺伯钦便带人去牛子口盘查来往车夫,寻找线索。送别蔺老太太的任务,便落在楚姮身上。 蔺老太太临行前,握着楚姮的手,神色复杂:“四娘,我知你们新婚后并未同住一屋。其实伯钦这孩子,嘴硬心软,你平日里多与他说说话,许多隔阂就能化解了为人之妇,总要有个一子半女在身边,不为别的,你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楚姮不置可否,敷衍笑道:“娘亲的话,四娘明白。” 蔺老太太叹了口气,又叮嘱楚姮多多保重,这才踏上马车离开。 楚姮回到家中,正好碰上温兰心来找她。 温兰心挎着一篮精致的点心,微笑着问:“四娘可有时间与我一起去衙门?” 楚姮愣了愣:“去衙门做什么?” 温兰心指了指点心,道:“红湖出了命案,我听舅妈说,表哥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昨夜一宿直接睡在衙门,这会儿都不知道吃过饭没有。反正我闲来无事,便做了些桂花糕给他带去。”说到此处,她又问,“想必蔺大人也很忙吧?四娘不去看看?” 楚姮心想,躲都来不及,还要去看? 但看着温兰心那明亮的大眼睛,推辞的话便说不出口。可打着空手去又不太好,思忖再三,楚姮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我去厨房装点儿吃食。” 温兰心忙点头答好。 楚姮略不情愿的挪去厨房,看着陌生的锅碗瓢盆有些无措。 她会舞刀弄枪,会写字画画,唯独对女红厨艺一窍不通。 本想着在厨房随便找些吃的带过去,可蔺家的厨房打扫的很干净,非饭点的时候是一点儿剩菜都找不着。无可奈何,楚姮只好烧了锅开水,加了些白糖萝卜,煮成一碗黏里吧唧的甜汤,装在食盒里,与温兰心一并过去。 走在路上,楚姮想,大概蔺伯钦看见这碗东西会夺门而逃吧 “诶,是玉轩楼的杜家出殡!” 温兰心突然指着前方的街口。 楚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杜氏夫妇走在前头,身穿白麻,哭的眼眶通红。而送葬队的敲锣打鼓吹唢呐,丧乐断断续续,听起来仿佛是谁在呜咽。 “这头七还没过,杜家就急着出殡下葬?” 温兰心闻言皱眉道:“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现在天气热,停尸太久不好吧。” 楚姮打算待会儿到了衙门,顺便问问蔺伯钦。她视线落在打白幡的人身上,突然一愣。 “那个打白幡送葬的是大人还是小孩儿?” 明明身高不足三岁孩童,一张脸却格外沧桑,看起来起码四十往上。 温兰心看了眼,解释道:“那人是清远县专做的白事的,天生侏儒,许多人家做白事都找他呢。” 楚姮“哦”了一声。 说话间,杜家的送葬队从她二人跟前经过,棺盖未下,还能看见白布盖着的尸体。恰好一阵夏风吹过,吹起白布一角,露出那双精致的缎面珠花鞋。 楚姮不忍再看,埋首道:“走吧。” 两人闲谈来到县衙,守门的衙役都认得,忙殷勤道:“蔺大人和方县丞在三堂议事,夫人直接过去就行。” 楚姮和温兰心刚走到三堂的房门外,就听里面传来方双平的声音:“大人,若此事被令夫人知道,恐怕不好,还是扔了吧。” 楚姮一愣,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温兰心听见这话,也没有再往前走。 只听屋内的蔺伯钦沉声道:“下次叶芳萱再过来,就让衙役” 楚姮听到“叶芳萱”三字就觉好笑,直接推门而入,把屋内的蔺伯钦和方双平惊了一跳。 但见堆满公文的桌上放着一个漆雕食盒,里面是两碟精致小菜和一碗青梗米饭。 哟,敢情那位表妹还“贼心不死”,与蔺伯钦勾勾搭搭。 楚姮虽然是个冒牌夫人,但瞧见这行为总十分不屑。好在李四娘给蔺伯钦戴了一顶绿帽,不然她还真有些打抱不平。 方双平见楚姮也挎着一个食盒,不禁尴尬道:“夫人也来给大人送吃的啊” “什么叫做‘也’?方才蔺大人的哪位红颜知己又来过了呀?” 楚姮袅袅婷婷的走近屋里,将食盒顿在蔺伯钦跟前。 蔺伯钦听到她这话阴阳怪气,不禁皱眉:“你不要胡说,刚才是叶芳萱来过,此前我并不知道,否则早就让衙役将她拦着了。”一旁的温兰心将桂花糕递给方双平,道:“蔺大人,四娘很关心你呢。听说你这个点儿还没用饭,专门做了甜汤给你带来。” “甜汤?大人从不吃甜食”方双平话说一半,立刻咽了下去。 楚姮听到这话却乐了。 不吃甜是吧?今儿她就非要蔺伯钦吃两口。 楚姮存了坏心思,故意揭开食盒盖子,拿出汤匙在那毫无卖相的萝卜甜汤里面搅啊搅:“既然夫君这般说,那我自然不能误会你,可你吃叶芳萱亲手做的东西,不吃我做的,我心里很难过啊”她咬着唇瓣,目光楚楚可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姮是美人,更何况这位美人还如此惹人垂怜。 蔺伯钦明知道楚姮是在使坏,却愣是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我并未吃叶芳萱做的菜” 楚姮忍笑,又柔声道:“那大人吃不吃我做的呢?”说完,她舀了一勺甜汤,顺势送在蔺伯钦薄唇边。 蔺伯钦避无可避,没奈何,就着她的手吃下。 味道一言难尽。 蔺伯钦剑眉紧拧,心想:果然甜味是最难吃的味道。 方双平哪见过他家大人如此僵硬,都快笑得背过气。温兰心却懵懵懂懂,还对方双平低声道:“蔺大人和夫人真是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啊。” 楚姮还要喂他,蔺伯钦却回神了。 他抵触的捉住楚姮的手腕,道:“我吃好了。” 楚姮达到目标,暂时收手放他一马。 就在此时,屋外有人敲门,却是杨腊进来汇报情况。 “大人,在牛子口并未发现可疑人物,且盘问了来往车夫,都没有人在红湖拉过一名女子回县城。” 蔺伯钦闻言皱了皱眉。 他道:“去羁候所,问问宋志河。” 楚姮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审疑犯呢,她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刑房阴暗,气味难闻,你过去干什么?留在这里,不要乱走。” 楚姮打死不依,耍赖撒娇,蔺伯钦纠缠不过,只好让她一并跟着。 宋志河目前没有定罪,便暂时收押羁候所。因此楚姮见到此人时,他并未戴枷锁镣铐,还坐在一张干净的桌旁喝水。 一身青衫落拓,发丝凌乱,却难掩书生文气。 宋志河见到蔺伯钦,立刻手忙脚乱的扑过来,问:“大人!大人!可抓到杀害娇娇的凶犯了?” 蔺伯钦眸色一沉:“并未。” 宋志河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他呢喃道:“娇娇娇娇” 蔺伯钦又道:“从昨日到今日,牛子口来往的车夫都已经盘问过,并未有谁载过杜娇娇回县城,对此,你有何话说。” 宋志河红着眼摇头:“大人,我无话可说,终究是我大意,没有看清那车夫的长相但我用性命发誓,我没有谋害娇娇!我与她相识,私定终身,彼此都认定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她父母阻拦,也无法阻挡我要娶她的决心。为了她,我力博功名,寒窗苦读,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楚姮不禁觉得可怜。 她扭头道:“你不是说在沣水县犯下命案的采花大盗,应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吗?” 蔺伯钦沉默片刻,说:“我已经让胡裕带尸格去沣水县比对了,虽然这两宗命案死者死状大致相似,但没有一一比对,始终不能放心。”说到此处,蔺伯钦看了眼宋志河,“在查明其他线索之前,你还不能离开这里。” “我、我明白。”宋志河擦了擦眼泪,突然抬起头问,“娇娇的遗体,还在杜家停灵吗?” 蔺伯钦道:“杜家今晨便来办了殃榜,此时已出城下葬。” 宋志河点了点头:“如此就好,这么热的天,若停灵七日,恐怕娇娇的冤魂也不会得到安息。” 他说完埋首看着自己的手,一滴泪“啪”的滑落在掌心。 楚姮这才见得,宋志河年纪轻轻,竟生了一根白发,想必是因为杜娇娇的横死,才会如此。她心有所感,不禁呢喃道:“关山魂梦长,鱼雁音尘少。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蔺伯钦与她站的很近,闻言一怔,不禁低头看了眼她。 便在此时,外间的方双平匆匆跑来,大声道:“大人!大事不妙,方才收到消息,秦安县又发生一桩女尸命案!” 楚姮不可置信的和蔺伯钦对视一眼,忙走过去。 “怎么回事?”蔺伯钦立刻接过方双平手中的秦安县文书,飞快浏览。 一行人往三堂走,方双平边道:“昨夜发生的,死者是秦安县醉红院的头牌,冷秋月。据醉红院的老鸨说,当夜冷秋月与客人外出,次日未归,而寻欢的客人被打晕在树林里,旁边就是冷秋月的裸尸,死因为脖颈间的掐伤,与沣水县和红湖命案的女尸相同!” 楚姮皱眉道:“看来这三起案件都是采花大盗所为,这采花大盗一日不除,望州境内就别想安生。” 蔺伯钦步履一顿,面容严肃:“他离开望州,还会去别的地方。方县丞,我随后请书一封给陈知府,你务必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去。” 方双平点头应下。(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三章 眼看蔺伯钦事务繁多,楚姮也不好继续逗留。 天色渐暗,楚姮和温兰心便要回去。 刚离开县衙大门,就听身后有人呼喊:“留步!” 楚姮回头一看,却是方双平快步追来。 “方县丞事情都办完了?” 方双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只是现在采花大盗一案,弄得人心惶惶,现在天色已晚,蔺夫人和我表妹两个女子回去,始终不安全,我亲自护送你们才能安心。” 温兰心不禁掩嘴一笑:“表哥,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这可是在县城里,哪有那么容易碰到采花贼。” 方双平却没有玩笑的心思,他正色道:“那不是一般的采花贼,是个丧尽天良心狠手辣的凶犯。” 楚姮想到那杜娇娇的惨状,颔首:“是该注意一些。” 三人一边闲谈一边往回走。 楚姮想到今日在羁候所瞧见的宋志河,唏嘘道:“既然秦安县又发生了一桩命案,那基本可以断定宋志河不是杀害杜娇娇的人。依我看,只要抓到当日驾车的车夫,就能抓到凶手。” 方双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牛子口车夫太多,逐一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大人并不相信宋志河说的是真话。” 这倒是让楚姮出乎意料,她皱了皱眉:“蔺伯钦疑心倒是很重。” 方双平苦笑:“夫人你有所不知,只要大人没有找出真凶定案,他任何人都会怀疑。就连张三偷李四家的鸭子,他都要繁复琢磨好几遍,生怕错判了。” 楚姮想到蔺伯钦一脸严肃查偷鸡摸狗的案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还真符合蔺伯钦的行事作风。 这时温兰心低声插话:“想到那些死去的姑娘,真是难过。” 方双平“哎”了一声,感慨说:“可不是嘛,年纪轻轻就死了,太可惜。” 温兰心低眉敛目,感伤道:“生命这般美好,无论遇到什么,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当时那些女子遇害,该有多绝望悲痛啊” 方双平看向温兰心,目光温柔:“表妹,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温兰心微微一笑,仰起头看他:“表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甜。” 楚姮留意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好奇的问:“你们从小就认识?” 温兰心点头:“当时舅舅舅妈就住在我家对门,我第一个认识同伴就是表哥。”说到孩提的事情,温兰心双眼放光,“四娘,你不知道,表哥对我最好啦。有一次我想要纸鸢,但那时村里没有货郎来卖,表哥就花了三天三夜亲自给我做了个纸鸢。燕子的形状,翅膀上还写了我俩的名字!我们一起去山坡放纸鸢,结果我不小心摔伤腿,可疼惨了。表哥那会儿也就十岁吧,他愣是把我给背回了村里,一双鞋都磨破了” 温兰心讲述着,方双平就看着她笑。 “亏你还记得清楚。” 温兰心抬眼看他,眼神亮晶晶的:“表哥对我的好,兰心一直都记得。” 不知不觉到了双云巷的邓家门外,温兰心道:“我到家了。” 刚好一顶软轿停下,里面钻出一个身量不高长相平实的年轻人。 他见到温兰心,忙道:“兰心。” 温兰心转身一看,脸上绽出明媚的笑:“夫君,你从绸缎庄回来啦。”她拉着邓氏介绍:“这位是蔺夫人,四娘,这是我夫君,邓长宁。” 邓长宁有些憨直,见楚姮貌美,都不敢直视,眼神躲躲闪闪的落在方双平身上:“表哥也在。” 方双平疏离不失礼貌的点了点头:“表妹夫。” 简短寒暄几句,各自离开,方双平将楚姮送到蔺家,这才往县衙去。 *** 当夜蔺伯钦未归。 楚姮在蔺家待着也无趣,便又熬了一碗甜汤,准备带给蔺伯钦。 一旁的溪暮和濯碧忍不住捏鼻:“夫人,蔺大人当真喝得下这个?” 楚姮无奈的摆了摆手:“可是我只会做甜汤。” 濯碧道:“我听别的下人说,大人从来不吃甜” “可昨儿我喂他,他就吃了啊。”虽然只吃了一口,那也算吃。楚姮这次并没有乱煮,她没用白萝卜,而是用的甜梨。皇宫里有一道御膳便是这样做的,以昆仑山的雪水小火熬煮棠梨,加雪蛤冰糖,夏天再用冰鉴装满,好喝极了。 楚姮用勺子舀了一口,砸吧嘴尝了尝,甜味四溢。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 世界上最好吃的味道就是甜味,蔺伯钦怎么会不喜欢呢。 楚姮美滋滋的挎上食盒,轻车熟路的前往县衙。 然而这次她遇见了叶芳萱。 彼时两个衙役正挎着刀阻拦着叶芳萱的丫鬟青梅,叶芳萱站在一旁打扇子,神色不佳。 青梅在那儿急的跳脚:“都让开!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她可是蔺大人的表妹!亲表妹!我们给他送饭菜,你们竟敢拦我,是不想活了吗?” 其中一个衙役眼尖,看到楚姮,忙像见到救星一样大喊:“夫人,夫人!你快来管一管,这、这蔺大人的表妹非要进县衙。可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不让她进” “胡说八道!”青梅还在那里反驳。 叶芳萱却看到一名手持墨色纸伞的女子,提着食盒,从阳光下身姿窈窕的往这走来。 明明只是身穿普通的淡蓝罗裙,可不知为何,叶芳萱却觉得对方贵不可言。女子走到大门的阴凉处,将伞一收,抬起一张粉面桃腮的精致容颜。 叶芳萱不禁语塞:“你是谁?” 楚姮其实对叶芳萱并没有敌意,叶芳萱要勾搭蔺伯钦也好,要上位做平妻也罢,她都不想管。只可惜这女人太讨厌,编造和蔺伯钦的过往,故意说给她听,让人低看。若叶芳萱大大方方的对她说,她喜欢蔺伯钦,说不定楚姮还会对她有好感些。 楚姮将碎发别在耳边,露出一个柔和明艳的笑容:“你就是我夫君的表妹,叶芳萱姑娘吧?此前听夫君提起过你,说你家去年发大水才搬来清远县,哎呀,也不知道你家中人可还安好?” 叶芳萱没想到蔺伯钦会主动给楚姮说这些,她愣了愣才答道:“都还好。” “如此表嫂就放心了。”楚姮微笑。 叶芳萱不可置信的盯着楚姮,仍然十分怀疑的问:“你你就是从云州嫁过来的寡表嫂?” 楚姮点头:“是呀。”她看了看天,又道,“我就不跟表妹闲聊了,夫君还等着我送甜汤。” 叶芳萱听到这话,立刻回神,皱眉道:“表哥从不吃甜。” “那是因为他没遇上我啊。”楚姮刚迈过门槛的脚又收回来,回眸朝叶芳萱说,“昨儿我亲手给他熬的甜汤,他可全部都喝了呢。” “你胡说这绝不可能。我以前给他做过甜食,他一口都没吃。” “这外人做的,哪能和妻子做的一样?”楚姮笑着说完这话,叶芳萱一下就白了脸色。 她就算再蠢,也听出楚姮话中的讥嘲。 可是她没想到,这云州的李四娘竟这般美艳,原本以为又老又丑,蔺伯钦绝不会上心,可今日一见,叶芳萱动摇了。眼看楚姮的背影越走越远,叶芳萱不甘心的大声道:“表妹喜欢表哥,天经地义!你凭什么讽刺我!” 楚姮头也不回,翻了个白眼,什么狗屁歪理。 蔺伯钦正在书房。 楚姮推门而进,发现他竟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文书有些散乱的摆在案上,蔺伯钦的官帽搁在一旁,端砚上的毛笔笔尖还有些湿润,想必是才睡着不久。 楚姮轻轻将食盒放下,蹑手蹑脚走到他跟前,仔细打量蔺伯钦的眉眼,越看越觉得丰神俊秀。 哎,她在宫里怎么就没见着比他皮相好的男人? 若陈太师的儿子陈俞安也长得这般赏心悦目,说不定她就凑合凑合,不逃婚了。 楚姮正感慨着,却发现蔺伯钦的手肘下压着纸张。 她抬手轻轻的将纸抽出,定睛一看,是几张女尸验状。 “冷秋月,秦安县曲水人。于业平二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巳时三刻东门树林发现,侧卧。身长五尺一寸,发长二尺二寸,足长八寸,左额一处擦伤,背部、胸腹皆有血障,脖间指印淤青,致命伤为口鼻窒息杨葭,沣水县佩宏村人。于业平二十五年七月八日午时佩宏村枯井旁发现,仰卧。身长五尺三寸,发长三尺,足长九寸致命伤为口鼻窒息。杜娇娇,清远县城人” 楚姮刚浏览完毕,就见蔺伯钦扶额醒来。 他看到楚姮有些怔忪,皱了皱眉:“你怎来了?” 楚姮将尸格一放,没好气的说:“怎么?怕我坏了你和叶芳萱的好事?” 蔺伯钦不悦道:“好端端地,你提她做什么?” “你当我想提么。”楚姮冷哼一声,“方才过来给你送梨汤,在衙门口碰见她了。人家给你做了清炒莲藕,茭白烧肉,看着可好吃了呢。” 蔺伯钦顿了顿:“我已吩咐衙役将她拦住。” 想到叶芳萱大夏天在那吃闭门羹,楚姮忍不住好笑。 她嘴上却酸溜溜的说:“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你拦在外面,这会儿子太阳这么毒,可别中暑了。”蔺伯钦从她手中抽出尸格,仔细叠好:“那是她的事。” “啧,真不会怜香惜玉。” 楚姮见书房里没凳子坐,干脆双手一撑,坐在书案边儿上。 蔺伯钦见她又没规矩,蹙眉道:“身为女子,怎能如此粗蛮,快下来。” 楚姮托腮,朝他无辜的眨了眨眼:“这里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我大老远给你送梨汤来,双脚好痛。”说到这里,楚姮起了调侃心思,目光在蔺伯钦身上徘徊,“啊难不成夫君是要我坐你腿上?” 蔺伯钦:“” 果然,每次听到楚姮叫他“夫君”都说不出好话。(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四章 楚姮嘴上逞了能,心情格外愉快。 她指了指食盒里的梨汤:“喝吧,这次味道保证好。” 蔺伯钦揭开食盒盖子,不禁迟疑了一下:“甜的?” “甜的好吃。” “我不爱吃甜。” “那怎么行。”楚姮端起碗抿了一口,一脸满足,“我喜欢吃甜,你也必须喜欢。” 蔺伯钦黑着脸说:“蛮不讲理。” 楚姮将碗一放,不乐意道:“我看你就是惦记叶芳萱给你做的好吃的。” “又提她干什么?” “蔺伯钦,虽我与你约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要娶叶芳萱,我不同意。”也许是第一印象太差劲,楚姮见不得这人在她面前晃悠。 蔺伯钦简直摸不透楚姮的脾气。 他淡淡道:“我不会娶叶芳萱,这点你放心。” 楚姮满意的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手,从书桌上跳下来,靠近蔺伯钦,问:“最近采花大盗的案子有线索了吗?” 蔺伯钦蹙眉摇头。 “看样子是一筹莫展了。” “一筹莫展倒不至于。” 蔺伯钦沉吟道:“上午杨腊从秦安县带回一份文书,有人目睹到采花大盗的大致模样。” “大致?” “是。”蔺伯钦递来一张画像,“凶犯蒙着脸,不知长相。唯一能比对的,就是他手腕上有个出血的牙印。现在望州各县都在全力搜查手腕带牙印的嫌疑人,只要他不离开望州,就有破案的希望。” 楚姮看了眼那画像上画着的牙印,是在凶犯的左手。 她道:“这牙印可能是某位被害女子留下的。” “我也是这样猜测。” 蔺伯钦说完这句,看向楚姮,思忖道:“李四娘,有件事我想给你谈谈。” 楚姮瞪他一眼:“什么事?” 蔺伯钦认真说道:“如非必要,你不用常来县衙。清远县衙未置家眷跨院,乃严肃之地,你隔三差五过来,教旁人看去,还当我这个县令好逸恶劳,不顾境内百姓民生。” “你哪这么多大道理。”楚姮气鼓鼓的盯着他,“我见过地方上无数县令知府,都是整日寻欢作乐?更何况我过来只是给你送甜汤,一番好意,你还不领情?” 蔺伯钦肃容,竟与她争辩:“正因为那样的官太多,我这样的官太少,大元才会从根上腐朽。你看边疆南蛮北狄、西戎东夷,皆虎视眈眈,若一朝战起,胜负孰料?自古便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做官也是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我重申?” 楚姮以前在国子监读书,教书的太傅没一个敢这样说她,但自从遇见蔺伯钦,她好像经常挨训。 而且每次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大元腐朽,这是不争的事实。楚姮的父皇也因此忧虑,但内忧外患,朝野纷争,让她父皇无暇顾及其它,只想着如何稳固皇权。为了稳固他的皇权,不惜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下嫁给陈俞安,可是,有谁来问过她是否情愿? 想到这些,楚姮神色瞬间落寞。 她低着头,一缕发丝从额前长长垂下,搭在左眼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不发一语的样子,楚楚可怜。 蔺伯钦见她这幅模样,还以为自己说了多重的话。 回头一想,自己明明也没说什么。 到底是他先败下阵来,语气无奈:“罢了,方才是我语气太重,你莫往心底去。” 楚姮本就没生他气,可见他这样,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她微微侧头,不让蔺伯钦瞧见她的得意的小表情。 “我怎么会往心底去呢?只要夫君别辜负了我的心意,将这碗梨汤给喝了。”说完,她顺手将汤碗递过去。 蔺伯钦迟疑了一下。 楚姮柳眉微蹙,左手捂心:“看来夫君根本不想对我道歉呢。” 她一双眸子仿佛盛满盈盈秋水,朝人望来,心旌荡漾。 明知道不安好心,可鬼使神差的,蔺伯钦便接过汤碗,像喝药一般,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蔺伯钦脸色很不好,他甚至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荒唐的举动——色令智昏! 怪不得她能连嫁三任丈夫 蔺伯钦眸色一暗,将空碗远远推向旁边。 就在这时,门外胡裕来报:“大人,宋志河说他想起一个线索,要亲自禀告给大人。” 楚姮没有留意到蔺伯钦神色,反而喜道:“快走快走,我们一起过去听听。” “你先回去。”蔺伯钦沉着脸。 楚姮一头雾水,刚才两人还相谈甚欢,怎么眨眼之间这人又变脸了?她直言道:“蔺伯钦,你怎么回事?翻脸比翻书还快?” 蔺伯钦皱眉不悦:“方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转身就忘了。” “你刚才说什么啦?哦,想起来了,你刚才说你语气太重,给我道歉来着。” “不是这句!” “那我就不知道了。”楚姮又拿出耍赖的本事,拽着蔺伯钦的衣袖往刑房去,“走啦,别耽误审案,人命攸关啊蔺大人——” 胡裕眼睁睁看着楚姮将蔺伯钦拉走,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这也太玄幻了吧! 他们一直恪守礼教,端正言行的蔺大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夫人给拽走了。而且明明很生气,愣是忍耐着没翻脸。 胡裕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快步跟去。 蔺伯钦拿耍赖的楚姮完全没辙,到了羁候所,整了整官服,又瞪了楚姮一眼:“你当真毫无规矩可言。” 楚姮腹诽,若她拿出皇宫中的那套规矩,恐怕蔺伯钦要吓死。 宋志河比上次还要憔悴。 他眼底两抹青色,看起来似乎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见到蔺伯钦,忙跑过来,险些匍匐不稳。 “蔺大人!蔺大人!我想起来一件事,一定要告诉你!”宋志河激动极了,“我虽不记得那车夫的模样,可是我看到他左手手腕上有一个齿印!对了,那齿印的颜色还很鲜,应该是才受伤不久!” 楚姮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看向蔺伯钦:“这和秦安县的目击者所见一样!” 蔺伯钦显然也很震惊,他还算镇定,问:“前些日子你为何不提此事?” “我、我当时沉浸在娇娇去世的悲痛中,而且头脑发热,真的没有想到在羁候所这么久,我努力的回想,总算想到这个。但不知,这对大人破案有没有帮助?” 蔺伯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或许有。” 楚姮不禁觉得好笑,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或许有是个什么鬼答案。 “至少现在可以肯定,宋志河不是杀害杜娇娇的人。”楚姮扭头看向蔺伯钦。 蔺伯钦无法给宋志河定罪,按例至多关押半月,半月后要将他释放。 何况宋志河准确的说出凶犯特征,没有再关押他的必要。 想到这里,蔺伯钦道:“等后天主簿回来,我会让他写一份文书,将你释放。今日天色已暗,你恐怕还得再委屈一晚。” 宋志河忍声哽咽:“我没什么,只要能找出杀害娇娇的凶犯,即便在这羁候所住一辈子,我也甘愿。” 蔺伯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回去路上,楚姮忍不住唏嘘感叹:“这宋志河对杜娇娇,当真情深意重。” 蔺伯钦闻言,并未展颜,眉间仿佛凝聚着一团阴云化不开。 “是么?” 楚姮听他语气不对,抬头看他:“你不觉得?” “我不知道。” 蔺伯钦倒是实话实说,他这辈子没爱过什么人,没喜欢过什么东西,对于感情之事模棱两可。 不知为何,他顺口就道:“你应当很有感触,毕竟嫁过三任丈夫,总有一个对你情深如此。” “?” 楚姮愣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蔺伯钦,你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怎么说话不中听?” 蔺伯钦怔了怔。 是了,他怎能说出这种话,简直愧对所读圣贤书。 蔺伯钦脚步一顿,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歉,就听楚姮撂下一句“没错,那三个夫君都对我情深意重的很,就你这个对我最不好!”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 一连好几天,蔺伯钦都没有回家,采花大盗的案子也没听到进展。 楚姮那日和蔺伯钦闹了不愉快,都懒得去县衙找他。刚好温兰心的丈夫去外地做绸缎买卖,温兰心也闲着无聊,两家住得近,便成天黏在一块儿。 这日,楚姮坐在邓家的后院,看温兰心绣鸳鸯。 午后的暑气已经消散,阳光从树荫里弥留下来,斑斑点点。楚姮手肘撑着石桌,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温兰心绣完一朵花,咬断丝线,见楚姮这副模样,不禁好笑:“四娘,你若困了,就去我房中小睡一会儿。” 楚姮惊醒,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只是昨夜没休息好。” 温兰心下意识就问:“是蔺大人回来了?” 楚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一头黑线的说:“没,他这些日子都留宿在衙门。” 温兰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听舅妈说,表哥也没有回家,看来红湖出的命案,没一段时间是破不了了。”她估计最近听多了关于采花大盗的传言,面对楚姮,破天荒的提醒道,“四娘,你平时还是少外出,最近人心惶惶的不太安生。” 楚姮心底一暖,笑道:“想必那采花大盗不敢来县城放肆。” “如此最好。” 温兰心放下针黹,忧心忡忡的模样。(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五章 楚姮离开邓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临走时温兰心给楚姮塞了一篮她做的桂花糕,隔着盖子,都闻得到沁人香脾的气味。 “兰心,你厨艺真好。” 楚姮认真的夸奖她,这手艺比起宫中御厨,也差不到哪儿去。 温兰心羞涩的笑笑:“四娘,你若不嫌弃,明日过来我教你做糕点可好?” 楚姮对学厨没什么兴趣,可她待在家里也无聊,在此地又只有温兰心一个朋友,便点了点头:“好呀,你给门口守门的家奴打声招呼,明早我就过来。” 两人约定好时间,这才告别。 因为出了红湖命案,县城里至三更天都有巡逻的衙役,夜晚走在街道巷陌中,并不害怕。可不知为何,楚姮往家中走时,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不怀好意。 她顿住脚步回头,夜风轻拂,身后只有月光映照在青石板上的长长背影,黑暗模糊,袅袅绰绰。 楚姮皱了皱眉,右手轻轻摸着腰带的地方。 那里藏着她随身多年的金丝软剑。 四周格外寂静,只有风吹梧桐叶的沙沙声。 可能是她最近变得捕风捉影了吧。 楚姮暗道自己疑心重,将手放在装桂花糕的篮子上,转身平安回到蔺家。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 也不知道是几更,隐约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和守夜的家奴说话。楚姮分辨出是蔺伯钦的声音,便又用被子蒙头睡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溪暮和濯碧就把她叫醒了:“夫人?夫人?您该起了。” 楚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问:“现在什么时候?” “辰时二刻,你今日约了邓家夫人,眼瞅着时间快到了。” “啊我当时为什么要答应早起。”楚姮坐起身仰天抱怨,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穿戴洗漱完毕,她走到门外,竟然碰见蔺伯钦。 蔺伯钦似乎也没有睡好,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很是疲倦。 楚姮本不想搭理他,虽然她不是真的李四娘,可身为女子,听到这话总不舒服。 “哟,什么风把蔺大人给吹来了。” 蔺伯钦有些堵心,这是他家,还什么风把他吹来了,论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也比不过面前的李四娘。 可谁叫他昨日做错了事。 蔺伯钦轻咳两声,道:“昨日我口无遮拦,你不要生气。” 楚姮这人,其实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蔺伯钦还亲自给她道歉了。可是她就是心思活络,即便不生气了,也要装模作样的膈应膈应。 她一步步走到蔺伯钦身前,随即猛然做了个鬼脸:“反正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去找温兰心,步履如飞,留蔺伯钦一个人站在门口风中凌乱。 蔺伯钦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有些神情恍惚的想:李四娘真的比他还年长三岁?这行为完全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姑娘。 楚姮吓了蔺伯钦一跳,心情美滋滋。 她来到邓家,守门的家奴忙将她请了进去。然而来到温兰心的院子,房门却紧闭着。 楚姮不禁好笑,问带路的丫鬟:“都日上三竿了,你家夫人还在睡?” 丫鬟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一大早夫人就醒了,只是她十分困倦,吩咐我们不许打扰,估计这会儿在睡回笼觉呢。” 楚姮认识温兰心这么久,还是头次见她睡懒觉,待会儿见了温兰心,定要好好捉弄一番。 思及此,楚姮来到门外,高高兴兴的搓了搓双手,“啪”地将门一推,笑着大喊:“兰心,该起床啦,你——”话音未落,笑容逐渐僵硬在嘴边,惊骇的目光落在横梁上。 身侧的丫鬟看见屋内情况,吓得捂嘴大叫,直接双膝一软,坐在地上。 一根粉色缠枝梅的披帛挂在横梁上,温兰心早已冰冷的尸体,大喇喇的挂在上面,刺目惊心。本来温柔可爱的女子,此时颜面青紫,双眼凸起,舌头露出,流下许多带血的口涎鼻涕,楚姮只看了一眼,再接受不了,眼眶一热,流下泪来。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昨日还在与她说笑的女子,此时上吊自缢变的面目全非。 楚姮大脑一片空白,她突然转身,往县衙撒足狂奔。 门口的衙役见得楚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楚姮推开。 太阳很大,楚姮受了刺激,只觉得头晕目眩,她一时间几乎找不到方向,只能凭本能往里闯,且边哭边大喊:“蔺伯钦!蔺伯钦!” 蔺伯钦正在和方双平、主簿、杨腊胡裕等人商议采花大盗的案子,县衙里的人几乎都在。听到外间有人撕心裂肺的叫他名字,蔺伯钦立时站起,打开门一看,却是早上还对他做鬼脸说一辈子都不理她的人,正像个无头苍蝇。 “李四娘,你又在” 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楚姮泪眼婆娑的拽着他衣袖,哭道:“温兰心死了!她自缢了!” “什么?” 方双平从屋里撞了出来,脸色惨白,下一秒,他转身就往邓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胡裕不放心方双平,忙追上前。 蔺伯钦僵硬的拍了拍李四娘的肩膀,问:“你先冷静,到底发生何事?” 楚姮抬起头,哽咽的说了大致经过,她摇着头仍然不敢相信:“我不知道为什么兰心要自缢,她曾经说过,生命美好,无论遇到什么,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怎么会想不开自缢?她一定是被人谋害杀死的!蔺伯钦,你是清远县的父母官,务必要找出凶手!” 蔺伯钦自然认识温兰心。 方双平的表妹,才嫁来清远县不久,和楚姮是唯一朋友。 蔺伯钦面沉如水,朝杨腊道:“带上仵作,去邓家验尸。”看着面前抽噎的女子,他又补充道,“仔细查看,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是!” 杨腊走后,楚姮的眼泪也总算收敛起来。 她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年七岁就在宫井里见过泡发白的太监尸体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相熟的人。 温兰心不一样。 温兰心是她的朋友。 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楚姮很喜欢她。时而天真烂漫,时而温柔贤淑,能烧一手好菜,能做出好吃的糕点甚至有时候楚姮会想,她是男儿身,定当娶温兰心这样的女子为妻。 不过一会儿,胡裕杨腊等人便带着温兰心的尸体来到衙门。 仵作断定是自缢身亡,死去的时间就在今晨辰时。 蔺伯钦蹙眉不解:“温兰心因何自杀?” 方双平一双眼已经哭肿了,他颤抖着手,呈上尸格,一字字几乎将银牙咬碎:“因为生前受到贼人侵犯!” 楚姮闻言,浑身微微一怔。 “是那个人。” “什么?” “是那个采花大盗!” 楚姮热泪氤氲,道:“昨晚我回蔺家途中,总觉有人尾随着,我还以为自己多想。却没有料到”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抬起头看向蔺伯钦,“若昨晚我陪着兰心一起,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蔺伯钦从未见过她这幅凄然模样,他放低的语气,道:“木已成舟,世上便没有‘或许’二字。” 幸好她没有陪着温兰心,否则 蔺伯钦心头一紧,眸色阴沉下来:“从今日起,你与我一起待在县衙。凶案未破,不要独自外出。” 楚姮听到这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问:“你不是不让我来县衙找么?免得让人觉得你好逸恶劳,只贪图享乐。”蔺伯钦没曾想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讽他,无奈的喟叹:“非常时刻,事关重大,你不要与我置气。” 楚姮张了张嘴,到底没有与他犟下去。 方双平跪在温兰心的尸体旁,独自垂泪。 烈日下,他只觉得浑身冰冷,不知自己是否还活在人间。 “大人我表妹定是受贼人侮辱,想不开自缢身亡。”方双平的眼泪流到嘴边,他抬起头,嘶哑着嗓音,“一定要抓捕采花大盗,替我表妹报仇!” 蔺伯钦一手扶着楚姮,一手将方双平扶起来:“定当竭尽全力。纵容凶犯逍遥法外,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遭遇毒手。” 楚姮基本可以确定,奸杀众多女子的凶犯一定是那采花大盗。 突然,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楚姮一把捉住蔺伯钦手臂,忙道:“我有办法可以捉住采花大盗!” 蔺伯钦皱了皱眉,问:“什么办法?” “既然是采花大盗,那他一定贪图美色,我届时在深夜时分故意来回走动,他总会上钩”楚姮话没说完,就被蔺伯钦厉声打断:“不行!” 楚姮着急的拽着蔺伯钦衣袖:“为何不行?” “万一采花大盗并不上当,你这岂不是徒劳无用?” “不试试怎知道?难道你不顾清远县百姓的安危吗?我觉得这个法子甚好!” 蔺伯钦怒不可遏,却还维持着修养:“我当然要顾百姓安危,而你也是百姓,我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可是” “此事我不会同意。” 蔺伯钦这人,又刻板又守旧,只要认定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凶手没有缉拿归案之前,你老老实实呆在县衙,哪里都不许去。”说完这话,蔺伯钦便带着人前去邓家查看现场,并让人将楚姮好好守着。 “蔺伯钦!”楚姮上前两步,就被左右衙役阻拦,万分气急。 她目光落在温兰心盖着白布的尸首上,神色坚决: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采花大盗,替温兰心雪恨!(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六章 蔺伯钦这一去深夜才归。 彼时楚姮正坐在他书案旁的八仙椅上。 “我要回家。” 楚姮哀怨的盯着蔺伯钦说。 蔺伯钦一张俊脸紧绷,拿起剪子剪灯花,头也不回的说:“不行。” 别以为他不知道楚姮打的什么主意,就想着去“色诱”采花大盗,以身试险。 楚姮环视破旧逼仄的书房,怫然道:“蔺伯钦,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只要能抓住采花大盗,命案一定可破!要是你不放心,大可让人跟随我救援” “倘若凶犯穷凶极恶,事情超出预期掌握;倘若救援晚了一步你又当如何?我又当如何?”蔺伯钦强势的打断她,“李四娘,我为官多年,从未做过让旁人以身涉险的事情,你可明白?” 他一双剑眉紧拧,目光从所未有的坚决。 楚姮本还想反驳,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 温兰心死了! 是受到采花大盗的凌辱而死! 楚姮知道和蔺伯钦争论讨不到好,她低下头,好半晌,才声如蚊呐的道:“我不回家,今晚睡哪儿?” 蔺伯钦迟疑了一下,道:“你留宿于此,我去二堂议事花厅。” “凶犯一日不捉拿归案,我就必须睡在这里?你那个身子骨,光坐在椅子上能坚持多久?”楚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不想放过蔺伯钦一丝犹豫的神情。 然而并没有。 蔺伯钦的态度仍然坚决:“这不劳你操心。” 说完这话,蔺伯钦便转身离去。 楚姮不甘心被困囿在县衙。 她坚信那天晚上是采花大盗在跟踪她,她既然被凶犯盯上了,便有很大的可能将其引出。 此时夜深人静,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县衙,必须穿过二堂议事厅,从旁边的围墙翻过去。翻围墙这种事楚姮熟练的不能再熟练,只是蔺伯钦在二堂休息,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睡着了没有。 为了保险起见,楚姮又枯等了半个时辰。 她摸了摸腰带中藏起的软剑,随即悄悄推开书房房门,蹑手蹑脚的往二堂去。 议事厅中一灯如豆。 前后房门都大大敞开着,两个守夜衙役早就在台阶上睡的七倒八歪。 楚姮轻手轻脚的跨过二人,一进议事厅,就看见蔺伯钦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抵案几撑着脑袋浅眠。兴许是自小约束惯了,就连睡着,腰板都挺的端正笔直,丝毫不见懒散。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楚姮摇了摇头。 她转身便要跨过门槛翻墙而出,就在这时,其中守夜的一个衙役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寂静的夜色里,他一声“阿嚏”划破天际,吓得楚姮猛然哆嗦。 蔺伯钦本来睡得很浅,听到声音皱了皱眉。 楚姮大惊失色,要是让蔺伯钦发现她想跑,说不定要把她关大牢里去!眼看蔺伯钦要醒来,她一个箭步冲到对方跟前。 “李四娘?” 蔺伯钦以为自己没睡醒,他揉了揉眉心,看门外黑漆漆的天色,皱眉斥问:“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在做什么?” 未免对方怀疑,此时也顾不得许多。 楚姮突然环抱着蔺伯钦的手臂,换上一副恐惧害怕的小白兔神情,语气惊惶:“刚才屋子里听到怪声音,我、我好怕!” 蔺伯钦被她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一跳,浑身血液似乎都已经凝固,他几乎能感受到女子白皙的皮肤传来炙热温度。 愣了片刻,蔺伯钦忙将她推开,声音有些疏远:“什么声音?” 楚姮见状松了口气:“就是突然有奇怪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蔺伯钦起身,警惕道:“过去看看。” 两人围着书房四处查探了一圈,又叫醒衙役搜寻,并无所获。 这在楚姮的意料之中,她迟疑着说:“可能是我这些日子太紧张,产生幻觉了吧对不起,我刚才真的很害怕。”她颦眉无辜的看向蔺伯钦。 蔺伯钦想到温兰心之死,心有所感。 他看了看书房,道:“你去休息,我在门外守着。” “哈?” 楚姮一脸惊愕:“不太好吧。” 蔺伯钦薄唇紧抿:“没有什么不好,你无须再说。” 说完,蔺伯钦便将楚姮推进屋内,关闭房门。 楚姮望着门口蔺伯钦黑黢黢的身影,不知道是该哭该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姮当然不会让蔺伯钦把她守着,且不说自己是否想离开县衙,就是看着蔺伯钦不睡觉,她也于心不忍。 思及此,楚姮打开窗,趴在窗户上探出脑袋。 蔺伯钦回头看她还没有睡,不禁皱了皱眉:“你晚上很精神?” 楚姮气结,她就知道蔺伯钦每次皱眉都说不出好话,明明是关心人,却总想跟她吵架似得。 “你进来。”她招了招手。 蔺伯钦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都不知道如何答话。 楚姮又道:“虽然是夏天,可夜里更深露重,你要是不小心伤风感冒生病了,一大堆烂摊子谁来管?你在书房里眠一会儿,也比坐二堂冷冰冰的椅子好。”她说完见蔺伯钦还杵在门口,不禁柳眉微挑,“夫君不敢进来,是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话音未落,蔺伯钦便推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楚姮,显然是恼她刚才的轻浮的话。 但他此刻心情有些复杂:“我的确不能倒下。” 温兰心去世,方双平正是手足无措,自他以下,其他人都难挑大梁。这次楚姮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蔺伯钦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楚姮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翻身上榻,背对着蔺伯钦,合衣而眠。 她并没有睡。 而是睁眼盯着粗糙的墙壁,敏锐的听身后响动。 蔺伯钦翻书的声音很有规律,悉悉索索的,楚姮几乎能想象到他在灯下看书的专注模样。 后半夜。 楚姮许久没有听到翻书的声音了。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定睛一看,蔺伯钦坐在椅子上,卷书抵额,早已熟睡。 兴许是夜太静,灯太暖,蔺伯钦俊朗的面容上布着一层淡淡的暖黄色光晕,没有平日的严肃刻板,反而看起来十分柔和。 楚姮转身从软榻上拿出一张薄毯,轻手轻脚的走到蔺伯钦跟前,给他披在肩头。 夜风寒凉。 楚姮翻墙离开县衙,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脚步声清晰极了。 她突然有些迷茫。 这般莽撞出来,万一运气不佳,根本找不到采花大盗怎么办?明日蔺伯钦发现她不在,不知道会有多生气光是想想,楚姮就觉得头大。 思及此,楚姮步履一顿。 然而脚步声却没有消失。 常年练武,楚姮动作比旁人更加敏锐,她心头警铃大作,右手伏在腰间,强忍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背后罡风传来,一双大手猛然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楚姮身子一轻,竟然被人打横夹了起来。这人仿佛已经轻车熟路,带着楚姮又跳又跑,七拐八拐,竟是出了县城,来到郊外荒地。楚姮呼吸急促,心跳飞快,却丝毫不畏惧,她甚至还很激动,终于可以替温兰心报仇了! 采花大盗狂奔许久,也有些体力不支。 这里是个小山坳,他见四处无人,便将楚姮双手反剪,摁在地上。就在这时,楚姮瞪大眼睛,发现此人挟持她的左手腕上,有个明显的渗血齿印! 果然是他! 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摁住楚姮,松开捂住她嘴的人,却发现这女子不仅没有大哭大叫挣扎,还带着一抹笑容,愣是呆了呆。 他声音粗噶的问:“你不害怕?” 楚姮没忍住,嘴角一弯,侧头看他:“为什么要怕?” 蔺伯钦的推测没错,这个采花大盗果然身强力壮,摁住他的手臂黝黑,肌肉虬结,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拉碴,鬓角两道凸起的伤疤,看起来十分可怖。 采花大盗也是奇了怪了,还是头次有女子见到他模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莫非这女人真的是诱饵? 不对,他跟踪了她这么久,有没有人尾随他怎会不知道? 这女人分明就是独身一人! 楚姮见他眼神犹豫,不禁嗤笑:“亏你还犯下了这么多命案呢,难道以为我一个弱女子会对你怎样?” 采花大盗冷哼一声:“你行为古怪,我不得不怀疑。” “我怎么啦?”楚姮媚笑一声,“你当我不怕么?可你瞧着比我那丈夫好多了,他身无二两肉,哪有大哥你看起来厉害呢!” 听到这话,采花大盗也反应过来了,他抬手摸了下楚姮光洁的脸蛋,忍不住嗤笑:“看你是个难得的绝色美人,却没想到骨子里是个骚浪贱货!” 楚姮面上在笑,心底却已经将这人屠戮了三千八百遍。 待会儿定要割下他的舌头双手,写份罪状让他签字画押,将其五花大绑扔去县衙! 那采花大盗早就被楚姮撩得不行,他见楚姮柔柔弱弱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干脆松开她,急急忙忙的脱自己衣裤。 楚姮冷冷的看他动作,右手装作解腰带的样子,问:“大哥,你这般魁梧英俊,不愁找不到暖榻之人,怎么非要奸杀女子呢?” 采花大盗冷哼,恶声恶气道:“沣水那女人我本想饶她一命,可她非要闹着报官,老子不得不杀她灭口;至于秦安县那个臭娘们儿”他撩起左腕上的齿印,“她不咬老子,老子也不会杀她!” 楚姮想到无辜枉死的温兰心,眼眶微热。 她愤然道:“天下女子这么多,心甘情愿的大有人在,你又为何非要找上她们?” 采花大盗的目光落在楚姮脚上,甚是满意:“老子不喜欢裹小脚的女人,就喜欢你这种。你们这些女人,明知道长了一双好看的脚,还不要脸的在老子跟前乱晃。” “你倒先怪起别人来了。”楚姮冷笑。 她这幅轻蔑的模样显然激怒的对方,采花大盗不想再跟她废话,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雄壮的上身,朝楚姮一步步走来,面目狰狞:“老子甚是中意你,但可惜了,你见过老子庐山真面目,为保险起见,老子不得不杀了你。不过你放心,老子会很温柔的”(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七章 “哎呀,你不要过来。” 楚姮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 她越惊恐,那采花大盗就越兴奋,大步上前,一不留神突然左脚踩入一个坑洼中,身形一晃。 就趁现在! 但见金光一闪,一柄金丝软剑从楚姮腰间抽出,楚姮右手一抖,戳在采花大盗的手腕之上。 采花大盗只觉腕上一阵剧痛,大喝一声:“贱人!你找死!”说完,哇呀呀的朝楚姮扑来。楚姮见他动作粗蛮,想来只是练过一点皮毛功夫,顿时冷笑,足尖一点,轻松避开。 她厉声道:“我问你,为何要杀清远县的温兰心?” “什么温兰心,老子不认识!” 采花大盗怒吼一声,见楚姮就在他右侧,忙扑过去。 楚姮咬牙切齿:“清远县城双云巷的温兰心,因遭你凌辱,上吊自缢。王八蛋!前日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老子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采花大盗怎么也碰不到楚姮的一片衣角,顿时知道自己上当,“好啊,怪不得你这娘们儿敢一人外出,原来是个练家子!” 楚姮气得火冒三丈,没想到这人死不承认,她一个闪身,软剑挑起,剑尖毫不犹豫的刺入他左眼之中。 采花大盗痛呼一声,双手捧住眼睛,杀猪般的大嗥,双拳乱挥乱打,眼中鲜血涔涔而下,神情甚是可怖。 “你到底是谁?” 楚姮干脆答道:“玉璇玑你听说过没?” 采花大盗惊骇莫名:“原来你就是那个朝廷缉拿无恶不作玉璇玑!”他忍住眼睛的疼痛,双手急忙抱拳,“玉璇玑,既然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今日请行个方便,放老子一马!” “谁跟你一条道上的!” 楚姮又一剑刺中他肩头:“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采花大盗吃痛,捂着伤处连连后退,一脸惊恐:“老子此前根本就没来过清远县,玉璇玑,你、你不要乱来!” 楚姮没想到此人死不承认,她怒不可遏,正要举剑再刺,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光透过树林枝丫瞟去,竟是蔺伯钦带着衙役举火把往这边来。 楚姮暗道一声不好,若被蔺伯钦发现她会武功,那就糟了! 情急之下,楚姮一不做二不休,一剑刺向采花大盗的咽喉,对方立时毙命,像个破麻袋似得委顿在地。 她将软剑胡乱塞进怀中,随即扯破衣衫,香肩半露,慌乱的大喊:“救命!救命啊——” “李四娘!” 蔺伯钦听到楚姮声音,忙拨开灌木丛,大步奔来。见楚姮衣衫不整,想也不想便脱下外衫披在楚姮身上。 楚姮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干脆一头扎进蔺伯钦怀中,呜咽道:“我好怕!方才差一点就被这采花大盗呜呜,好在突然出现一名侠士救我。” 蔺伯钦惊然的看着地上死去的男人尸体:“什么侠士?” “我、我不知道,他蒙着脸,使一柄长剑,杀了这个采花大盗以后,他便消失在密林中了。” 蔺伯钦不语。 楚姮离开后不久,他便醒了过来,看着肩头披着的毛毯先是一愣,随即就发现屋中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待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蔺伯钦又是担忧又是愤怒,他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楚姮这般不听管教之人!当即他便召集人手,四处搜寻楚姮下落。凌晨的青石板地面有些濡湿,顺着离开城门的小道竟然发现了一串不寻常的脚印,蔺伯钦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老远就听到打斗声,走近一看,便见楚姮抱着双肩弱质纤纤,采花大盗尸体横陈。 若他晚来一步 “李四娘!”蔺伯钦扳过楚姮肩膀,神色怫然,“你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人命攸关的大事岂容儿戏?” 楚姮闻言一愣,她抬起头,双眼中盛满泪水盈盈:“我受了惊吓,你竟还骂我不管怎样,我至少帮你把采花大盗捉住了。” 她越说越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让蔺伯钦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楚姮开始编造糖衣炮弹,“采花大盗的案子一日不破,你就一日无法好好睡觉,看你消瘦好几圈,我当真十分心疼” 蔺伯钦耳根子软,明知道楚姮是在胡说八道,心头到底消了气。 杨腊等人带着仵作简单的给采花大盗验尸,从手腕的齿印来看,确定此人就是望州通缉的凶犯。 杨腊将挎刀入鞘,松了口气:“总算抓住红湖命案的凶手了。” 楚姮听到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着急的狠狠一跺脚,却不知踩到什么尖锐东西,脚心一阵钻心刺痛。 楚姮没忍住,“啊哟”一声单腿跳了起来。 蔺伯钦弯腰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支鎏金簪。 “你的簪子。” 楚姮接过簪子,摇了摇头:“这是在县衙捡的,我当时和你吵架,便忘了交给你。” 蔺伯钦只觉金簪眼熟,盯着观察半晌,记了起来:“这是陆小云的簪子。” “杜娇娇的那位朋友?” 蔺伯钦颔首:“听胡裕说,因为杜娇娇去世,陆小云变得有些”他指了指脑子。 楚姮低首小声说:“我明白,兰心死后,我也有些杯弓蛇影。” 天快亮了。 衙役们抬着采花大盗的尸首往衙门去,楚姮脚被金簪刺了一下,走路不禁有些一瘸一拐。蔺伯钦看不下去,便让杨腊牵了一匹马,扶楚姮坐好。 天色熹微,楚姮拢了拢披着的衣衫,这才看清,蔺伯钦脱给她的竟是他宝贝不得了的七品官服。 楚姮心下一暖,却起了捉弄心思。 她抱着马脖子,俯身低头,靠近蔺伯钦耳边:“现在不怕我弄脏你官服了?” 蔺伯钦一听她这语调就知道她在戏谑,脸色不愉:“那你脱下来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旁的女子遭受这些惊吓,不发抖也要恍惚好几天,她倒好,没一会儿便可以跟他耍嘴皮子。 “光天化日之下,夫君要我脱衣服,真是让人为难呢。”楚姮故意说得大声,引人浮想联翩,走在前面的胡裕和杨腊忍不住好奇往后看。 蔺伯钦面皮子浅,看到属下揶揄的目光,终是绷不住了,脸上仿佛落了晚霞,微微发烫。 “李四娘,你到底知不知羞?” “夫君要不要试试?” “闭嘴。” 楚姮取得了口头上的胜利,但心情却好不起来。入城的时候经过孙掌柜的珠宝阁,她突然心头一亮。 “等等。” 蔺伯钦黑着脸问:“你又要做什么?” 楚姮从怀中摸出那支鎏金簪,递给蔺伯钦:“在孙掌柜的珠宝阁买东西,都有记录交易名册。你拿这支簪子去问问,这是不是陆小云买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 蔺伯钦虽然不解,但还是拿着簪子去询问。 没过多久,他沉着脸从珠宝阁走了出来。 楚姮顾不得脚痛,翻身下马:“怎样?是不是一个男人送给她的?” 蔺伯钦点了点头:“但并未记录名字。” 他语气一顿,抬眼看楚姮:“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陆小云自己买的?” “因为女人最了解女人啊。” 楚姮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大都是情郎送的,才会经常戴着。” 说到这里,楚姮拿起簪子在蔺伯钦眼前晃了晃:“虽然这事儿和案子没什么关系,但我就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蔺伯钦脸色一黑:“你当真无聊至极!” 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县衙,蔺伯钦立刻安排人手检查采花大盗的尸首,整理案情,县衙一时间变得热闹极了。 楚姮坐在公堂下的台阶上,捂着脚查看伤势。 采花大盗的尸体就在她左侧不远,因此人身形高大,那白布竟盖不住他的全尸,露出双手手臂。楚姮抬眼一扫,正好看到他左手腕上那个鲜明的齿印。 不知怎地,楚姮突然想到了采花大盗临死前说的几句话。 就在这时,主簿过来询问情况。 蔺伯钦简短的说了之后,突然想起一事,问:“宋志河释放了么?” “这采花大盗都抓住了,我再不放人家,有些说不过去。”主簿拢着衣袖,笑呵呵的说。 楚姮眼前仿佛蒙住了一层纱,雾里看花,始终找不到案件的关键,可当听到主簿所说的话,她突然灵光一闪,站起身大喊道:“不是他!” 蔺伯钦走过来,蹙眉问:“什么‘不是他’?” “杀害杜娇娇和温兰心的,不是这个采花大盗,凶手另有其人!”楚姮忙将自己想到的疑点告诉蔺伯钦,“我被采花大盗劫走时,曾听他说,在此之前他从未来过清远县,那神情不会作假!” 蔺伯钦闻言陷入沉思:“何以见得?万一他是故弄玄虚。” “不!不是故弄玄虚!”楚姮快步走到大盗的尸首跟前,一把拽起他的左腕,“这人说,左腕上的齿印,是被秦安县的冷秋月所伤,从伤势来看,的确是受伤几天的模样。杜娇娇死的时间是七月十日,宋志河说他当时看见车夫左腕有个齿印,但七月十日冷秋月并没有死——宋志河在撒谎!” 蔺伯钦怔了怔,立刻转身吩咐:“召集人马,抓捕宋志河陆小云归案!” 楚姮却是没懂,她一瘸一拐的跟上蔺伯钦:“抓陆小云做什么?” 蔺伯钦斜她一眼:“你不是说陆小云的簪子是情郎所赠么?若我没有猜错,宋志河便是她的情郎。”(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八章 蔺伯钦楚姮等人赶到玉轩楼旁边的客栈,宋志河早已人去楼空。 据客栈掌柜所说,宋志河一从县衙放出便收拾东西离开。 蔺伯钦对杨腊胡裕下令:“人刚走不久,杨腊你带人封锁县城,全力搜捕;胡裕,你出城追查各路要道,务必抓回疑凶。” 两人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离开,隔壁玉轩楼的杜家夫妇听到动静,忙出来询问。 “蔺大人,可抓到杀害我家娇娇的凶手了?” 蔺伯钦神色凝重道:“若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宋志河。” 杜玉轩和齐氏忽视一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二老当初在公堂上被宋志河的情深意切打动,回来还琢磨是不是自己冤枉了好人。 “凶手不是连环案的采花大盗吗?” “但采花大盗并没有杀害令嫒。” “也没有杀温兰心。”楚姮很肯定的补充道。 蔺伯钦睨她一眼,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楚姮收起玩笑心思,认真说:“我此前看过沣水杨葭、秦安冷秋月和杜娇娇的尸格验状。杨葭和冷秋月的脚皆长八寸往上,而采花大盗掳走我时,也曾说不喜欢裹小脚的女子。杜娇娇是一双小脚,她的珠花鞋只有四寸左右,我绝不会记错。而兰心她虽没有裹脚,但天生身量矮小,足也不长,且不说采花大盗是否来过清远县,光凭这点,就可以确定他没有侵犯兰心。” 不知为何,蔺伯钦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楚姮的脚。 鹅黄色的百褶襦裙下,一双脚长宽适度,妙若天成,浅青色的兰叶缎鞋边缘绣着银线,阳光下,熠熠生辉。 蔺伯钦脑海里突然蹦出洛神赋里的一句话: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夫君?蔺大人?蔺伯钦!” 楚姮扯了下蔺伯钦的衣袖,他这才回神。 “何事?” 楚姮气结:“我问你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蔺伯钦以拳抵唇,清咳两声:“我方才在想事。” 楚姮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是说,虽然可以断定宋志河就是凶手,但始终想不通,他为何要侵犯温兰心,而且他身处县衙的羁候所,是怎么越过牢头耳目,到达的双云巷?” 蔺伯钦目光微微一凝:“这恐怕要见到宋志河才能知道。” 宋志河毕竟才逃走不久,而全县又在尽力搜捕,没过多久,胡裕方双平等人就在郊外树林里将他捉拿。 陆小云也和他在一块儿。 两人系着包袱,带着草帽,涂黑了脸,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胡裕用刀指着二人,哼哼冷笑:“这次看你们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 因为冷秋月和杨葭之死不属于清远县境内,采花大盗的尸体便被运往府衙结案。 可温兰心和杜娇娇的案子还没了结。 “咚、咚、咚” 鸣冤鼓被敲响。 县衙升堂。 杜玉轩、齐氏、邓长宁、楚姮等人都站在公堂的原告席上。 宋志河戴上了脚镣枷锁,他神情萎靡,低着头,不敢直视蔺公堂上方“明镜高悬”的金字匾额。 陆小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如死灰。 “宋志河,七月十日在红湖,你和杜娇娇到底发生什么,从实招来。” 宋志河双膝磕在跪坑里,哽咽道:“大人,草民冤枉” “你冤枉个屁!”楚姮愤然从怀里摸出那支鎏金簪,往地上一扔,“叮”地一声脆响,“我看你还能如何解释!” 蔺伯钦看她又在乱来,不禁沉下脸:“无关人等,不得扰乱公堂秩序。” 楚姮昂着头,不乐意的反驳:“我怎么就是无关人等了?兰心是我好朋友,你还是我夫君呢!” 蔺伯钦额角青筋抽了抽:“杨腊胡裕,把她拽出去。” 楚姮在这里,他果然不能好好审案。 “蔺伯钦,你这个负心汉——” 楚姮被赶出公堂,只能隔着栅栏,气呼呼的趴在正堂外旁听。 蔺伯钦总算觉得耳边清净了。 他拍了拍惊堂木,正色道:“宋志河,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莫非想大刑伺候,才肯实话实说?” 宋志河看了眼地上刺目的鎏金簪,闭了闭眼,嘶声道:“大人,我招。” 宋志河从小自觉文采斐然,心怀抱负,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一朝题名,光宗耀祖。去年他来清远县拜会一位老师,便在玉轩楼旁边的客栈长住下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杜玉轩的长女,杜娇娇。正所谓清漏频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诗文中的风花雪月于二人十分契合,宋志河甚至送上聘书给杜玉轩,诚心求娶杜娇娇。 说到此处,宋志河蓦然抬头,狠狠的瞪着杜玉轩与齐氏:“都怪你们!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娇娇不会死。” 杜玉轩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东西,怎能放心将女儿下嫁给你!如今你杀了她,反倒怪罪我们?” 蔺伯钦皱眉呵斥:“肃静!”他看向宋志河,示意他继续说。 杜玉轩不允这桩婚事,甚至将杜娇娇软禁家中,可正是情深之时的二人,又怎能这般容易分开。为了和宋志河互诉衷肠,杜娇娇便委托好友陆小云帮忙传递书信。宋志河与杜娇娇不常相见,却可以与陆小云随时在一起,陆小云本就对宋志河有意,故意接近,一来二去,故人最是心易变,宋志河对杜娇娇的感情逐渐淡去。 “然而这些娇娇都不知道。” 宋志河语气低落。 齐氏听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大声道:“怪不得怪不得陆小云那日故意在我跟前说,死者早入土为安,我还当你是因愧疚起了好心。如今想来,你是怕被蔺大人查出尸体上的蛛丝马迹!可惜天日昭昭,老天有眼,你们这对狗男女,仍难逃死罪!” 楚姮竖起耳朵听见这话,心头了然,杜家没有停灵就匆匆下葬了杜娇娇,却是因为这个缘故。 陆小云却是哭了起来。 她伏地道:“对不起娇娇太好太优秀,我从小就羡慕她,羡慕她所得到的一切。但是,我喜欢志河不比她少!娇娇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而我虽是她的手帕交,可小时候想吃个糖葫芦都没人给我买她拥有了这么多东西,仅仅,仅仅是将宋志河让给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姮翻了个白眼,这陆小云还真厚颜无耻。 宋志河接过话头,哽咽道:“到底是我对不起她,这样一直隐瞒,对我们都不好。故此,在七月十日那天,我让陆小云将娇娇约在红湖相见,赴约之前,我因心情郁结,便喝了许多酒” 杜娇娇得知真相,不能接受自己深爱几年的男人喜欢上自己好友。性格娇气的她不出意外的和宋志河发生争执,期间还给了宋志河一巴掌。宋志河酒气上涌,回想到以前和杜娇娇相处时的种种,趁四下无人,便荡船去湖心洲渚,侮辱了杜娇娇。 “我真的不想杀她可是事后,娇娇她威胁我,让我不许和小云来往。我做不到,她却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还说要去报官刚好那会儿沣水发生采花大盗的命案,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掐死在红湖洲渚,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尽数被我扔进湖里。”宋志河语气一顿。 齐氏听到这话,“呜”地一声哭了出来:“宋志河,你不得好死!” 宋志河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道:“蔺大人,杀死杜娇娇皆是草民一人所为,与陆小云无关。那日她并未出现在红湖,她家的邻居可以作证。” “志河”陆小云咬着唇瓣,落下泪来,“是我不好,是我认识你太晚,否则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蔺伯钦理清了红湖命案的来龙去脉,冷然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做了,就不要哭啼。” 宋志河一脸哭丧道:“我原本以为,这起命案可以栽给采花大盗,与小云商议后,便并未逃走,甚至还让娇娇故意透露我当晚在场不料事迹败露,还是被大人勘破了。” 蔺伯钦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蔺大人,请你从轻发落!志河志河苦读多年,他还要考取功名啊。” 陆小云“咚”的一声使劲磕头,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宋志河满脸不忍:“小云,你何必如此!” 楚姮看着这幕只觉得厌恶,更替死去的杜娇娇不平。曾几何时,宋志河是不是也对杜娇娇这般疼惜?男人只要变了心,曾经最视若珍宝的东西,眨眼就可以弃如敝履。 便在此时,一旁的邓长宁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去,一把提起宋志河的衣襟:“你、你杀了杜娇娇,为何还不收手,还要来侮辱我家兰心?!” 宋志河一脸茫然:“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什么。” “休要装糊涂!”触及温兰心,方双平再难自持,他冲上前就对宋志河一顿拳打脚踢,“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你还我表妹性命!” “来人,拦住他们!” 蔺伯钦忙呼左右。 衙役将邓长宁和双目通红的方双平拉到一侧,两人还是气愤难平。 宋志河也反应过来,他膝行上前:“大人!大人明鉴!草民虽失手杀害了杜娇娇,但草民绝不会再知法犯法!那什么温兰心,草民见都没有见过是了,温兰心死时,草民还被关押在羁候所,这点无数牢头衙役都可以作证!” 他这说的倒是事实。 此事蔺伯钦已经问过了刑房衙役,都确定宋志河关押在羁候所。宋志河兴许可以买通一个人说谎,但要买通一群人,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蔺伯钦相信他没有侵犯温兰心。 或许侵犯温兰心的人,就是那个采花大盗。 但人已死去,无从对质。(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九章 按照大元律例,杀人偿命。 宋志河杀害杜娇娇一案,被判绞刑在所难免。 蔺伯钦将案件卷宗整理入库,命人将口供案宗送去府衙,再由陈知府上交京城,待到八月刑部会同大理寺复审,下达情实勾决。在此期间,宋志河收监县衙大牢,等后发落。 然而楚姮心沉甸甸的。 因为蔺伯钦说,温兰心的的确确属于自杀,无案可断。即便找到生前强暴者,按照律例也不过是杖一百七,罪不至死。 正义得不到伸张,楚姮垂眸不语。 采花大盗没有侵犯温兰心,宋志河也没有,那到底会是谁?那夜鬼鬼祟祟尾随她的人,是否就是残害温兰心的凶手? 楚姮此时的脑海里,就像豆子洒了一地,她捡啊捡,却还是漏了一颗。 她抬手使劲儿敲了敲脑袋,一旁的溪暮和濯碧吓得忙来捉她手腕:“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没事。” 楚姮摆了摆手。 她推开窗户,看着院墙,心情很不好。 正趴在窗框上唉声叹气,就听隔壁的房门“吱呀”声响,却是蔺伯钦穿着一身浅褐色的粗麻衣走了出来。 楚姮见他这幅打扮,不禁叫住他:“你这是上哪儿?” 蔺伯钦回头,淡声道:“府衙分来一批桃树树苗,我让人栽种郊外坪山,过去看看。” 楚姮抽了抽嘴角:“夏天种桃树?” 蔺伯钦蹙额,显然也是无奈之举:“都是府衙栽剩下的,扔了可惜。” 楚姮歪头想了想:“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不过是些修枝打叶、松土动壤的农活。” 楚姮在屋里无聊,哪肯听蔺伯钦的话,双手撑着窗框就近翻了出去。 蔺伯钦太阳穴跳了跳:“李四娘,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楚姮故意扯了扯衣襟,朝他得意笑笑:“要看吗?” “” 蔺伯钦转身便走。 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骨子里便是守礼重道之人,然而这个李四娘的行为一天比一天没羞臊,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蔺伯钦甚至怀疑,她之前那三任丈夫,会不会都是被她气死的! 胡裕牵着马早已在蔺家门外等候,见到楚姮跟来,忙嘴角一弯,露出一口大白牙:“蔺夫人也要去?正好,我牵的这匹马脚程快、力气大,你和蔺大人共乘一骑也不会” 他话没说完,就被蔺伯钦打断:“她不去。” “谁说我不去?” 楚姮自然不想跟蔺伯钦骑一匹马。 她靠近蔺伯钦耳边,低声道:“你若不想跟我共乘一骑,那就雇马车。” “休想。”蔺伯钦脸色很不好。 楚姮哼了哼,语气恶劣的威胁:“你不让我去,我就当着胡裕的面让你难堪。” “你这像是什么话?” 楚姮已经扯嗓子嚎起来:“哎呀,夫君你好坏,昨晚已经折腾了一宿,还要” “胡裕!”蔺伯钦实在听不下去了,脸色微烫,转身便喊,“快去雇辆马车!” 胡裕隐隐约约听到几个旖旎的字眼,看了看自家县令大人,又看了看一脸娇羞的楚姮,顿时了然。忙去牛子口牵了马车来,请楚姮上去。 蔺伯钦咬牙,尴尬地对胡裕道:“你莫乱想。” “卑职明白,明白。” 蔺伯钦看他样子,就知他误会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胡裕又是个出了名的嘴巴松,他只好沉声叮嘱:“更不许与杨腊等人乱讲。” 胡裕继续点头:“卑职明白,明白。” “算了。” 楚姮坐在马车上为蔺伯钦掬一把同情泪。 她不是故意缠着蔺伯钦,而是在蔺家实在无聊,就连下人奴仆,也都跟主子一个德行,沉闷得紧。溪暮濯碧虽然说得上话,可到底是两个小丫头,聊着聊着也就没了话。如今温兰心去世,楚姮唯一的乐子,便是逗蔺伯钦生气,只有看着他生气,自己心情才会好些。 此去郊外还有好一段路。 楚姮撩开车帘,这才发现驾车的竟然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 他一身葛布短衣,用布包头,但长相眉清目秀。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挥鞭子,看起来甚是熟练。 “小小年纪就会驾车?谁教你的?” 楚姮干脆坐在车辕上,与其攀谈。 那小孩儿见是个仙子似得漂亮人物,脸蛋有些发红,他咬了咬嘴唇,答道:“回夫人话,我五岁就在牛子口看人驾车,后来跟人学会了,娘亲便把家中两头牛卖掉,给我买马做生意。”楚姮见他脑后支出来一缕啾啾,甚是好玩,下意识就问:“你爹呢?家里不务农了吗?” 小孩语气有些低落:“我爹老早就去世了,娘亲与我相依为命。娘亲身体不好,对家中两亩薄田有心无力,便打给大户人家,现在偶尔做点绢花卖钱” 楚姮不禁感慨。 她的九皇弟跟这个小孩儿一般年纪,却是同人不同命。因为思念弟弟,连带着对面前的小孩儿,爱屋及乌,愈发心疼。 两人有搭没搭的聊了一路,待到目的地,她也将这小孩儿身世摸了清楚。 楚姮从马车下来,便立刻上前与蔺伯钦说:“刚才那个驾车的小车夫名叫苏钰,才十岁呢!他刚出生就死了爹,身世好不可怜。像这些贫苦人家,你们县衙应该多多帮扶才对。” 蔺伯钦正弯腰与几个果农谈话,听到楚姮所言,不禁斜她一眼:“每年中秋腊八,县衙都会开粥棚三日,发米发面。” 楚姮点了点头:“这倒是好。” “天下贫苦人数之不尽,做这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蔺伯钦抬手掰下桃树上枯死的枝叶,沉声道,“皇亲贵族一日用度,便可抵平常人一生所需。若当今圣上节俭吃穿,多体恤民生,苏钰这般的孩童又怎会出来驾车?” 楚姮没想到他竟然扯到了自家。 然而她们皇家的确奢侈,比如父皇最爱吃的那道“四云争辉”,要用麂、鹿、獐、熊掌与莲藕同烩,且莲藕必须是当塘第一支成熟的新藕,四野味不能嫩,不能肥,做工极其麻烦。有时候吃不完就直接倒掉,如今想来,着实浪费。 对于蔺伯钦的话,楚姮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前方马蹄声踏踏,楚姮和蔺伯钦抬头看去,却是方双平打马而来。他神色倦怠,胡子拉碴,一身灰白色衣袍穿得松松垮垮,看起来像很久都没有睡过好觉。 “大人。”方双平翻身下马,看到立在一侧的楚姮,点了点头,“夫人。” 楚姮颔首,想起温兰心,目光黯然:“兰心的丧事还没开办吗?” 方双平垂下眼帘:“已经和家人商议过了,明日便回鄞州下葬。那儿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想必在九泉之下,也能找个相熟之人,不会凄凉。” 大元朝讲究落叶归根,即便是已经外嫁的妇人,只要夫方同意,皆可回老家安葬。 说到此处,方双平抬起头看向楚姮:“蔺夫人与舍妹相识一场,感情甚笃,若不介意,明日可否前来送灵出城?” 楚姮答道:“我正有此意。” 方双平走到蔺伯钦跟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蔺大人,属下准备挂冠回乡,这是辞呈。” 蔺伯钦蹙额道:“双平,你这是何必?” 方双平突然就红了眼眶,喃喃道:“律法云,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采花大盗一案,属下疏忽,才会害舍妹含冤而死,实在愧对清远县百姓,更愧对自己还望大人体谅!” “此事本就不怪你,引咎辞官怕是陈知府都不会答应。” 方双平苦笑道:“大人,你不必说了,属下去意已决。你我皆明白陈知府不爱管这些小事,只要递上辞呈,他自会批过。” 蔺伯钦看他神色坚定,到底没有阻拦,半晌才将那辞呈收入袖中。 “罢了,我稍后回县衙盖印。” “多谢大人,还请尽快一些。”方双平朝蔺伯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属下要回去守灵,不打扰大人和夫人相处了。” 说完告辞离去。 蔺伯钦闻言,看了眼楚姮,和她拉开距离。 看样子很不想和她相处。 楚姮看他动作,不禁火冒三丈,转身蹬上马车。 她气呼呼的戳了戳苏钰肩膀:“回去!” 苏钰挠了挠脑袋,问:“夫人不等县太爷一起吗?” “不等!” 蔺伯钦本不想管她,但想到采花大盗的事情,难免不放心。 于是他对苏钰说道:“别听她的,待栽好这几棵桃树,一并回去。” 苏钰看看楚姮,又看看蔺伯钦,衡量之下,可能觉得后者更靠谱些,便没有动作。 楚姮“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侧。 枯坐了片刻,她按耐不住了,问苏钰:“会翻花绳吗?” 苏钰呆了呆,伸出手道:“会。” 他手上布满薄茧,指缝皲裂破皮,十分粗糙。 楚姮见他和自己的皇弟一般年纪,更加心疼,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桃树很快栽满坪山半坡。 蔺伯钦也不知道能否成活,这批桃树从柳州运来望州,听说花费不少银子,白白扔掉实在浪费。他擦了擦鼻尖浸出的汗水,扭头一看,却正好看见楚姮和苏钰一大一小在翻花绳,两人不知说到什么,哈哈笑作一团。 看着这幕,蔺伯钦弥漫古怪的感觉。 云州李四娘,她当真二十七岁?(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章 蔺伯钦还未回神,突然听得身后发出一声怪叫。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但见一物浑身破烂,头发蓬乱,满脸漆黑污垢,仅从露出的一双眼睛判断是个人来。 那人见到蔺伯钦,二话不说,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柄陈旧的铁锹,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猛然朝蔺伯钦头上砍去。 蔺伯钦大惊。 好在他反应极快,堪堪将头一侧,那铁锹愣是贴着他脸颊扫过。 蔺伯钦往后急退,呵斥道:“住手!” 那人双目赤红,哪肯听他呼喝,举起铁锹便又攻来,一招一式虽无章法可言,但却凶狠万分。 马车上的楚姮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差些吓的趔趄:“蔺伯钦!” 她单手一撑车辕,立刻跳车奔去。 蔺伯钦余光瞟到她,忙道:“危险!别过来!” 楚姮见不远处的胡裕等人纷纷拔刀往这边跑,顿时生生刹脚,心跳飞快。 差点暴露自己武功。 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蔺伯钦被敲死。 楚姮立刻恶声恶气的破口大骂,吸引对方注意力:“你这贼人,知不知道此乃蔺伯钦蔺大人!你竟谋害朝廷命官,是想满门抄斩吗!?”这番话成功引起歹人注意,那布满血丝的眼中瞳孔猛然一缩,大叫一声,举起铁锹又朝楚姮扑来。 楚姮左闪右躲,脸上装作害怕惊恐,但她早已算准时机躲避对方攻势。 看起来惊险万分,实际上歹人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到。 但蔺伯钦不知。 他以为下一秒楚姮就要被人用铁锹拍死了。 楚姮游刃有余的抱着双肩喊救命,歹人一铁锹扫来,她故意往地上一滚,打算露出破绽,好反手扣住对方脉门。眼看铁锹就要敲破她的脑门,蔺伯钦大惊失色,他想也不想飞身上前,一把将楚姮娇躯护在身下。 只听“砰”地钝响,铁锹狠狠砸在蔺伯钦肩头,他咬紧牙关,痛的一声闷哼。 恰好此刻胡裕等人赶到,七手八脚将那歹人铁锹夺下,反剪双手捆成一团。 “蔺伯钦,你在干嘛?” 楚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蔺伯钦竟然多此一举跑来救她! 蔺伯钦忍痛瞪她一眼,怒斥道:“我让你别过来,你听不懂?” 明明是他扰乱了她的计划,反而过来骂她?! 楚姮正想反驳,却看他疼的汗水直流,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滴在衣襟。到底是为了救她,楚姮总不能对他发火。 她语气一软,扶着他问:“没事吧?” 蔺伯钦看了眼渗血而出的伤处,蹙眉不语。 看他样子,是真生气了。 胡裕收刀入鞘,忙过来扶着蔺伯钦,问了他的伤势,随即指着地上不停挣扎的歹人:“大人,她就是坪山出了名的疯老妇,恐怕将她下狱有点难办。” 清远县疯子不少,这老妇便是其一。 大元朝律例,疯子杀人不犯法,更遑论袭击县官未遂。若是寻常县官,说不定非得安个罪名把这疯妇办了,以消受伤之恨;然而蔺伯钦不一样,他恪守陈规,谨遵律法,绝不会将私人恩怨放在心上。 蔺伯钦捂着伤处,见这疯妇鸡皮鹤发,瘦骨嶙峋,想来也是凄惨,不展愁眉的叹了叹气:“罢了,将人送回,命家属好好看管。幸好这次是袭击我等,若是孩童老人,恐怕要出人命。” 胡裕并不惊讶这个结果,忙呼喝左右绑了老妇,打听住处。 楚姮却有些打抱不平,好歹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呢! 她快步走到蔺伯钦跟前,道:“你不打她板子?” 蔺伯钦想来还在生气,面沉如水,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不罚她银钱?” 蔺伯钦不理她。 “你不去她家好生说教一番?” 蔺伯钦还是不理她。 “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生气?” 蔺伯钦总算有反应了,他停下脚步,瞪着楚姮斥道:“我气你不听管教,任性妄为,无法无天!明明好端端地躲在一旁,非要出来引人注意,李四娘,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楚姮一双眼睛滴溜溜睁得老大,几乎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可她不甘心又被蔺伯钦说教,干脆憋出几滴泪,泫然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是真的很担心夫君” “少来这套!” 这次蔺伯钦真不上当了。 “以后再有下次,你”他气的拂袖,却牵动了伤处,顿时疼眉头皱成“川”字。 楚姮见他脸色煞白,心头一紧:“好了好了,我知错,你别生气,小朋友还在旁边看着呢!”她努了努嘴,马车上的苏钰忙掩耳盗铃的捂住眼。 见状,蔺伯钦也不好再说什么,楚姮将他扶上马车,忙麻利的跟着钻进车厢。 蔺伯钦受了伤,自然要去抓药敷一敷。 但他一开口,却是吩咐苏钰去清远县衙。 楚姮闻言一愣,柳眉一拧:“你去县衙干什么?现在天气这么热,伤拖着会更加严重,当然是立即去医馆上药包扎!” 蔺伯钦道:“双平急着回鄞州,我要先将他的辞呈勾决盖印,再送去府衙。一来一去,怕要耽搁不少时间。” “你治伤重要,还是盖个破印重要,心里没数吗?” 蔺伯钦沉吟说:“我已答应双平,此事不能拖延。”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许去!”楚姮撩开车帘,对苏钰道,“绕道县衙,直接去城里最近的一家医馆。” “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楚姮干脆双手叉腰,下巴一抬,“要不是你因我受伤,我根本不想管你。” “李四娘,你” 楚姮连忙双手捂耳,做出一副耍赖的样子:“不听不听!” 蔺伯钦无语。 苏钰比来时驾车更快,来到医馆,天才刚刚擦黑。 付车费时,楚姮多给了他一贯钱,还叮嘱他好好照顾他体弱的娘亲。苏钰拿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医馆老大夫姓徐,长相和蔼,慈眉善目。 他仔细的查看了蔺伯钦伤势,摸着山羊胡道:“大人,您这伤幸好没拖,不然天气炎热,恐生疽肿,到时候就不好医治。” 蔺伯钦的伤十分可怖。 那铁锹生锈,愣是隔着衣服伤到肩骨,破皮翻卷,肿得发亮,大片大片的青紫从肩头蔓延到脊背,不停渗血,看着都疼。 楚姮本还想揶揄他两句,瞧见这伤势,便将不好听的话都咽下肚。 徐大夫取来纱布药膏,对楚姮笑眯眯道:“夫人,待会儿我包扎的手法你学着些,每日子时一定要记得换药。七日之后,再早晚按揉伤处,活血散瘀。”说完,便着手给蔺伯钦处理伤口。 楚姮记性不错,手又灵巧,看一遍就会。 她想着,自己才不伺候他呢,回头教溪暮濯碧,让她们忙活去。 从医馆出来,蔺伯钦却不回蔺家,他还急着去县衙处理方双平的事。 楚姮见他受了伤还东跑西跑,干脆也懒得管了,气道:“你自己去吧,可别再摔坏腿儿!” 蔺伯钦不将楚姮的小孩脾气放在心上,他将方双平辞呈给勾决盖印,连忙派遣驿夫送去给陈知府审批。待事情办妥,又托人告知方双平,这才拖着一身伤病往回走。 回到蔺家已经很晚了。 蔺伯钦草草用过晚膳,便回房休息。 夏夜寂静。 更夫的梆子敲过几下,已是子夜时分。 楚姮本已经睡着,听到打更声,突然惊醒。 子时。 该给蔺伯钦换药包扎了。 楚姮本想叫醒濯碧、溪暮,但看两个丫头东倒西歪睡得哈喇子直流,不舍将她们吵醒。 她皱了皱眉,倒回床上,蒙着被子打算继续睡。 然而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白日里的场景,蔺伯钦飞身而来,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锹子。楚姮当时气恼他自作多情,可回过神,不感动是假。 她生在宫闱,见惯太多自私自利的事情,十七年来,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想到这点,楚姮心头微微一热。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她到底记挂着蔺伯钦伤势,掀开被子坐起,推门出去。 蔺伯钦屋子里的灯还未熄。 隔着窗棂,蔺伯钦坐在桌边,端直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明明灭灭。 门未落锁。 楚姮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 蔺伯钦抱着一本水经注,已靠在椅子上睡着。 虽然新婚后,蔺伯钦一直住在隔壁,但这还是楚姮头次来到这里。这地儿原本是杂物耳房,本就有些逼仄,被蔺伯钦收拾出来,摆了书桌小榻,看起来更加狭小。 医馆里拿出来的药膏被蔺伯钦甩在一旁,动都没有动过。 楚姮见状,有些气恼,这人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她走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蔺伯钦的脑袋:“喂,你膀子还要不要了”话音未落,蔺伯钦脖子一歪,滑靠在她腰肢侧旁。 男子传出浅浅的呼吸声,竟是睡沉了。 楚姮浑身一僵,抬手就要将蔺伯钦推开,然而手刚抬起看着他高肿的肩膀,堪堪悬在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 蔺伯钦这些日子太累,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乌青上投出两行阴影。 看着他的疲倦难掩俊逸的脸,楚姮心想:啧,美人在怀,就勉为其难的占个便宜吧。 于是未将他推醒。 若蔺伯钦此时知道她的想法,估计会气得跳起来。 楚姮难得这样安安静静近距离观察蔺伯钦。 两人每次见面,几乎都在唇枪舌剑鸡飞狗跳。灯色下,楚姮凝视着蔺伯钦的脸,只觉越瞧越耐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蔺伯钦睫毛微抖,随即猝不及防的睁开双目。 楚姮吓了一跳,忙退开老远,仿佛做亏心事被抓包,一张俏脸窘迫通红。 蔺伯钦睡眼惺忪:“你怎么在这儿?” 楚姮心跳飞快,哪敢实话实说。 她慌不择言,反客为主,干脆劈头盖脸对蔺伯钦一顿臭骂:“你还好意思问我?方才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换药,没想到你、你竟抱着我不撒手,还说喜欢我,心悦我。真是下流胚!不要脸!” “” 蔺伯钦脸黑如锅底:“胡说八道。”(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一章 “我可没胡说八道。” 楚姮掩饰的背过身,去拆药包:“咱们之前约法三章,你可不许乱来。” 蔺伯钦蹙额:“你想多了。” “别不好意思,我又没怪你。方才可能是你做梦,那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不罪嘛。” 楚姮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 蔺伯钦冷冷的扫她一眼,简直搞不懂这李四娘大半夜在玩什么把戏。 楚姮不想再说这个尴尬的话题,她忙取了纱布药膏走过来,道:“医馆大夫说每晚子时换药,我若不过来,你是不是压根儿不会管自己伤势?” 她这一埋怨,蔺伯钦愣了愣。 “我忘记了。” 他似乎也想起来大夫白日里的叮嘱,迟疑片刻,有些客气的对楚姮说:“李四娘,换药我自己来便可。夜已深,你回房休息罢。” 楚姮听到这句话顿时不太高兴。 他们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平时还总吵吵,但楚姮以为,认识这么久怎么也算半个朋友。 她屈尊降贵的给他上药,谁曾想这死脑筋还不领情。 不领情就算了。 楚姮将药膏纱布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蔺伯钦一番好心,不知自己哪儿又招惹了她,愠然无语。 楚姮跑到门外,被夜风一吹,到底是没那么生气。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窗户倒映出蔺伯钦的身影,他正使劲歪着脖子,露出伤处,艰难的与药膏纱布作斗争。 “笨手笨脚的,蠢死了。” 楚姮看不下去,又折返进屋。 一进去,就看到蔺伯钦青色衣袍半褪,松垮的挂在腰间。他身量颀长,赤裸的上身白皙精壮,匀称有度。寻常女人见得早就捂脸离开,然而楚姮不是寻常女子,她非但没转身,反而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说道:“蔺伯钦,我觉得你不穿衣服要好看一点。” 蔺伯钦一把将衣袍披在身上,从齿间僵硬的憋出几个字:“李、四、娘!” “我在!” 看着蔺伯钦的脸色从青变紫,从紫变黑,五颜六色,极其瑰丽,楚姮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她直接从蔺伯钦手里夺过纱布药膏,笑眯眯的说:“夫君,躺平,我来给你上药。” 蔺伯钦听到“夫君”两字心头一颤:“不必。” “那怎么行。”楚姮伸出魔爪,直接去掀他右肩衣袍,然而下一秒,她的坏笑蓦然凝结在脸上。 伤口比白天还要狰狞。 肩头肿起,伤口周围已经有些脓肿,大片青紫淤血扩散,稍微一动,想必是钻心刺骨的疼吧。 楚姮突然有些愧疚。 方才她故意闯进来,蔺伯钦忙着披衣裳,想必扯到伤口了。 蔺伯钦还在挣扎,楚姮不禁沉下脸,将他往八仙椅上一摁,语气恶劣:“别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蔺伯钦再有耐性,此时也要被楚姮折腾光了。 楚姮道:“我能干什么?当然是给你上药!” 话音甫落,她拿起药膏,一把敷上蔺伯钦肩头。蔺伯钦猝不及防,疼地一声闷哼。 这哪是给他上药? 分明是报复! 楚姮到底不忍心欺负一个伤患,她放柔了动作,撇嘴嘟哝:“你这人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不给你上药,难道让胡裕杨腊他们来照顾你?他们这些武夫,粗手粗脚,到时候你就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 蔺伯钦眉头抖了抖。 他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说不定杨腊胡裕他们下手还会轻一点儿心中虽然这般作想,但蔺伯钦到底是没有阻止楚姮一番好心,索性闭着眼,任她“宰割”。 楚姮见他竭力忍耐,汗水从额角下颌滚落,嫡在冷冽的锁骨上,不知怎地,脸色微微发烫,视线有些游移。 难不成她下手真的很重? 可是以前好友宁阙郡主摔断了手,便是她给上药的。 人家一个姑娘都忍耐的住,蔺伯钦一个大男人反而觉得煎熬? 楚姮到底是害怕弄疼他,每敷药一下,就弯腰在他肩头吹了吹,嘴里像哄小孩儿一般哄道:“吹吹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 今夜格外闷热。 许是楚姮上药靠的很近,蔺伯钦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热气,在逼仄的房屋更令人无措。 蔺伯钦视线落在楚姮的手上。 十指纤纤,莹白如玉。 莫名其妙的,蔺伯钦觉得有些心悸,忙低着头,不再去看。 楚姮好不容易给他包扎完毕,在他肩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手:“搞定。” 蔺伯钦微微抬了下手臂,目视楚姮,由衷道:“多谢。” 楚姮站了半天,腿有些麻了。她将腿“啪”的搭在桌上,敲着膝盖说:“只要你别时时刻刻说教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蔺伯钦见她动作随意,顿时又沉着脸:“你端正言行,我又怎会说教你。” 楚姮敲腿的手一顿,没有接话。 她讨厌规矩。 当初下定决心逃离皇宫,一是因为要下嫁陈俞安;另一个原因便是她实在受不了宫里的繁文缛节。 从她记事起,教习嬷嬷便跟在她身后唠叨不停。因为她是公主,受到万人瞩目,所以从走路的姿态,到穿衣的细节,就连用膳持箸的距离都有规定,不能出丝毫差错。然而楚姮骨子里又是个不安生的,她喜欢爬树抓鸟,喜欢下河摸鱼,喜欢舞刀耍剑。 可做了这些,总有人去告密。德妃也好淑妃也罢,那些人告她的状,挨骂的始终是她母后。 皇后连自己女儿都教导无方,如何母仪天下? 这句话楚姮听到父皇说了很多次。 为了母后少挨骂,楚姮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喜欢。于是,她七岁能在宴会上做出最正确的礼仪,露出最高雅的笑容,一举一动,都象征着皇家不容蔑视的森严规矩。 只因她是大元朝的华容公主,所以她连自己随心所欲的权利都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逃离了皇宫,爬树抓鸟,下河摸鱼,都没人可以阻拦。 嗯 若蔺伯钦这位便宜夫君能多闭嘴,就更加完美了。 思及此,楚姮幽幽的看了眼蔺伯钦。 蔺伯钦眉头一跳。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为何会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 楚姮回到屋中,不曾想溪暮这小丫头竟是醒了。 溪暮见到楚姮,一脸无措又兴奋的样子:“夫人!你、你刚才和蔺大人一起在房里啊,是需要奴婢给你准备热水洗一洗吗?” 楚姮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年纪轻轻,脑子里想什么没羞没臊的东西?” 溪暮瞪大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低声道:“说句逾越的话,方才奴婢听到屋里传来传来声音,还以为夫人和大人” “诶,可别乱想。”楚姮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他白天受了伤,我给他包一下纱布。” “哦原来如此。” 溪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忙跟在楚姮身,一脸震惊的问:“夫人,难道你和大人还没有和好吗?” 楚姮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道:“算是吧。” 溪暮着急了:“这、这怎么行?夫人,你这般不管不问,万一大人他纳妾,可就可就不好了。以前我们村里有个妇人,便是因为和丈夫闹不快,丈夫纳了小妾,便、便将她给休了。孤苦无依,好不可怜” 楚姮看她都快哭了,顿时有些无措,反倒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你不用担心。” “奴婢怎能不担心?”溪暮带着哭腔,“夫人此前丧夫多次,好不容易能嫁到清远县享福,万一奴婢是心疼夫人啊。” 楚姮心头一热,感动的拍了拍肩膀,胡诌道:“好啦,其实夫君很中意我。” “当真?” “比金子还真。”楚姮指了指蔺伯钦的屋子,“不然你想,这三更半夜的,他为何要让我过去呢?其实他就是面子浅,不好意思,心里比谁都稀罕我呢!我给你讲,前天我就抱怨了一句肩膀痛,你猜夫君怎么着?他竟然亲自挽起袖子给我锤肩揉腿,啧,那态度好的不得了” 话没说完,隔壁房突然传来蔺伯钦恼然的声音:“李四娘,不许胡说!” 楚姮吓得一缩脖子,没想到屋子隔音这么差,忙灰溜溜的蹬了鞋子上床睡觉。 次日早,她还记得温兰心送灵一事。 给两个丫鬟打了招呼,便换上一身白衣,往双云巷的邓家去。 邓家门口挂着白幡挽联,纸钱飘飘撒撒。 方双平和邓长宁站在棺椁两侧,披着白麻,脸色惨淡。 楚姮上前在司礼处记了名册,随即送上挽幛。方双平和邓长宁过来道谢,看样子,到底是感念温兰心在清远县有楚姮这么一个朋友。 到了时辰,丧乐一起,便抬棺出城。 楚姮站在方双平身后送灵,心思起起伏伏。来到城门口,方双平便让楚姮留步,躬身道别:“多谢夫人肯送舍妹一程此去鄞州,双平怕是不会再回清远县了。还麻烦夫人给蔺大人带一句话,双平甚是感激他多年照拂。”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把钥匙,递了过去,“这是县衙卷宗柜的钥匙,我临走匆忙,竟是忘了交还蔺大人” “我一定会带到。”楚姮接过钥匙,微微颔首。 方双平又朝楚姮道了声谢,这才扶着棺椁,随着送葬的队伍,缓步离去。(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二章 楚姮直接去了县衙。 却未曾想在门口遇到了叶芳萱。 这次她仍旧被拦在门外,一脸气急:“我表哥受伤了,我要去看他!你们快让我进去!” 衙役为难的摊手:“叶姑娘,不是咱们不让你进,可是大人吩咐过了,我们也不敢抗命啊。” 楚姮闻言皱了皱眉,拾阶而上:“哟,表妹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啊?” 叶芳萱没想到又碰上这个阴阳怪气的“表嫂”,她尽力维持自己淑女风范,咬着唇道:“表哥在坪山被一疯妇所伤,许多人都看到他从医馆出来,这事儿都传遍了,我又怎会不知?”说到此处,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楚姮,竟有些生气,“表哥受伤严重,表嫂不好好让他在家休憩,还让他来衙门操劳,是否太不上心了!?” 楚姮“唔”了一声,故作疲倦的扶了扶额角:“表妹这可误会我了。昨夜我给夫君换药、包扎、揉腿、按肩,还打水给他擦身,这忙活了大半宿觉都没有睡好。” 叶芳萱脸色红了红,她没想到楚姮光天化日当着两个衙役,能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 而那两个衙役却在默默感叹,蔺大人艳福不浅啊。 “你你胡说,表哥才不会让你”原谅“擦身”那两个字,叶芳萱当着外人面说不出口。 楚姮却掩面一笑:“表妹,难道你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 “自从我与夫君婚后,你是不是就再没见过他了?” 叶芳萱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但是她不明白楚姮的意思,只道:“表哥公务繁忙,每天都在衙门里,又怎会这般容易见到?” 楚姮冷笑:“是么?可我听蔺家下人说过,你经常来寻我夫君,可惜每次都扑了空。要么我夫君不在家中,要么就是已经睡下表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我夫君对你不耐烦,故意找借口避而不见?” 叶芳萱握紧拳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表哥才不会这样!” 楚姮干脆编造道:“你和他经常待在一起,还是我跟他经常待在一起?实话给你说吧,你前下午来寻他,我正好和他在屋里罢了,有些事儿表妹心知肚明就行。”她故意说的暧昧不清,将那叶芳萱气的双眼发红。 叶芳萱想歪了,满脸不可置信:“表哥从来通文达理,矩步方行,绝不会做出白日宣淫”她到底是说不下去了。 天气炎热,楚姮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摆了摆手:“夫君还等着我去看他,表妹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去吧。” 说完,再不看叶芳萱一眼,快步离去。 叶芳萱揪着手帕跺了跺脚,不甘心道:“我总会见到表哥的!” 楚姮这次总算明白自己为何讨厌叶芳萱了。 明明蔺伯钦与她成了亲,却还贼心不死,挤破头的想要插足,这种行为,让她想到那些费尽心机只为爬上龙床的女人。 楚姮的母后乃当今仁孝皇后,不到四十,人却看起来格外沧桑。她对楚姮很严厉,在外人面前也总是做出泰山崩而不变色的模样。可楚姮分明记得,在许多年前,举止端方的母后时常躲起来默默哭泣,而哭泣的原因,就是因为父皇封了新妃。 后来逐渐长大,母后的泪水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楚姮想着往事,心情有些抑郁。 她来到后堂,蔺伯钦正在整理卷宗。 卷宗旁边一碟红枣,红枣旁边一盏茶,看起来当真和国子监的老太傅一个德行。 “这是存放卷宗柜子的钥匙,方双平忘了交给你,托我给你拿来。”楚姮开门见山,直接把钥匙掏给他。 蔺伯钦“嗯”了一声,道:“放桌上罢。”他专心致志的翻看宋志河案堂审,并未抬头。 楚姮离宫这么久,今日突然有些想念宫中的母后,心思百转,站着没动。 到底是有些记挂远在京城的亲朋了,宁阙郡主,宇文小侯爷,浣月,洗星,玉嬷嬷,霍鞅师父 蔺伯钦回头一看,见楚姮还拿着钥匙出神,不禁出声:“李四娘?” 楚姮回过神来,将钥匙放在桌上,神情恍惚,转身便要离去。 蔺伯钦看她今日有些古怪,到底有些不放心,将手中卷宗放下,将她叫住。 “干什么?” 楚姮转头看他,有些疑惑。 蔺伯钦才是真的疑惑。 他问:“你今日怎么了?”既没有给他甩脸子,也没有对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莫不是换了魂儿? 楚姮怔然道:“可能是因为给兰心送灵吧”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突然脑子抽抽,竟开口问他,“你想你娘吗?” 蔺伯钦闻言一愣,但看她表情不是在捉弄他,便认真说:“娘每逢年关都会来清远县小住一段时间,沣水也不远,皆可随时相见。” “真好。” 楚姮由衷说道。 蔺老太太为人豁达开明,蔺伯钦根本不用她操心,母子相见,也绝不会争吵。 若她现在回宫,仁孝皇后可能会将她批斗的体无完肤,再打包送给陈俞安。纵然再想亲友,她也万万不敢踏入京城半步。 蔺伯钦深深地看楚姮一眼,语气有些试探:“我记得你娘前些年得病去世可是想亲人了?” 楚姮抿着嘴唇,颔首:“离家太久,是有些想念。” 蔺伯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自打他见到楚姮,这个女子就一直保持着强势的姿态,说话做事总是将他气得够呛。于是便忽略了她从云州远嫁而来,在清远县举目无亲。想必今日她去给温兰心送灵,触及心事,心底难过。 蔺伯钦不会安慰人。 他思索了片刻,才道:“若你当真想念,我便差人去云州,将你爹接来。” 楚姮本在想事,一听这话,差些吓得下巴掉地上,她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老爹身子骨弱,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蔺大人你事务繁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操心了。” 她一席话嘻嘻哈哈,蔺伯钦却是无言以为。 本还以为楚姮思亲心切,却不料她又开始说话颠三倒四。 他书桌上放着一碟干枣,平日里蔺伯钦会用来泡花茶。楚姮扫了一眼,蔺伯钦以为她要吃,便道:“想吃就吃罢。” 楚姮古怪的看他:“谁说我要吃了?我最讨厌吃这些带核的东西。” 蔺伯钦以为她什么都爱吃,闻言一怔:“为何?” “因为难得吐核,麻烦。” 蔺伯钦一阵失语,什么麻烦,分明就是懒! 就在这时,门外的杨腊突然来报:“大人,不好了,你那位表妹”他一眼看到楚姮,剩下的话愣是憋着没说。 楚姮柳眉倒竖:“说啊,怎么了?” 杨腊看了眼蔺伯钦,见蔺伯钦颔首,才继续道:“她非要见大人,而且因为在烈日下站的太久,中暑晕倒了。” 他一席话说完,却发现没有动静。 抬头一看,楚姮和蔺伯钦都淡定的很。 蔺伯钦自然直到他这位表妹打的什么主意,所以长久以来,都故意疏远。叶芳萱中暑想了想,蔺伯钦看向楚姮。 楚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交给我办?” 蔺伯钦颔首。 楚姮虽然行为鲁莽,但到底不是没分寸的人。 更何况,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 楚姮能怎么办?她哼了一声,对杨腊道:“愣着干嘛,中暑了当然送医馆,搁在县衙门口,难不成你家大人还会治病?” 蔺伯钦一张常年凝冰的脸,听到这话,竟是忍俊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杨腊抬头,就看到蔺伯钦在笑。 他为人聪明,立刻明白过来。 别看蔺大人平时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对这位云州嫁来的夫人也冷冷淡淡,可遇上关键的事儿,终究还是向着她。 思及此,杨腊又看了眼楚姮。 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这般好看的女子,他也愿意向着。 杨腊走后,楚姮没忍住,绕到蔺伯钦跟前,问:“实话实说,你当真一点儿都不喜欢叶芳萱?” “不。”蔺伯钦回答的很干脆。 他拿起书案上的卷宗,用朱笔勾画了几个地方,皱着眉头。 楚姮凑上前,问:“怎么?” 蔺伯钦道:“关于宋志河的案子,我有个地方想不明白。” “什么地方?” “采花大盗的左腕齿印,乃秦安县的冷秋月所为。宋志河却说他在七月十日的红湖边,就已经看到了采花大盗,他在撒谎。” 楚姮点了点头:“正因为他撒谎,所以我们确定他是杀害杜娇娇的凶手,这又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蔺伯钦赫然用朱笔将这段堂审圈了起来,他抬起头,目光如炬,“那时宋志河一直被关在羁候所,外人一律不能探视,他为何会知道采花大盗的左腕有齿印?当日上午,我才收到杨腊从秦安县带回的文书,而下午宋志河也知道了,这说明县衙有人给宋志河通风报信。” 楚姮眼珠子一转,忙道:“是杨腊!” 蔺伯钦摇头:“虽然杨腊好财,但绝不是他。我曾去牢中审问过宋志河,他说他当日醒来,便收到一张纸条,纸条的内容便是采花大盗的左腕齿印一事。宋志河按他的吩咐去做,自以为可以洗清嫌疑,却不料反而暴露谎言。” 楚姮问:“那纸条上的字迹你总认得吧?” “纸条上的字,是剪下卷宗里的单字拼接而成。” 而存放卷宗的屋子白日里打开,县衙上下,谁都可以进去。 蔺伯钦拧眉:“我想不通,县衙内鬼,他既没有收受贿赂,也没有把柄,为何要帮助宋志河洗清嫌疑。” 楚姮视线落在卷宗上,朱笔圈起来的地方,十分醒目。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叶芳萱朝她吼过的一句话。 “表妹喜欢表哥,天经地义。” 蔺伯钦没听清:“什么?” 瞬间,楚姮之前想不通的疑点全部得到串联,她激动的汗毛直竖,一把抓住蔺伯钦衣袖:“表妹喜欢表哥,天经地义!那表哥喜欢表妹,也是天经地义!给宋志河通风报信的人,不是想让宋志河洗清嫌疑,而是故意引宋志河露出破绽,帮他转移视线!甚至说,他就是想让宋志河顶罪——” “顶罪?” “顶温兰心的罪。” 楚姮眼眶有些温热,她忍声道:“兰心是个热爱生命的人,我一直记得她说过,生命美好,无论遇到什么,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可是她放弃了。她无法忍受亲近的人凌辱了她,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今后的人生,她没了希望,所以她选择自缢而死!” 蔺伯钦闻言一怔。 他显然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他沉声道:“这一切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我才不需要证据!” 楚姮猜到了伤害温兰心的凶手,怎能忍得住心头之恨,二话不说,扭头奔出门外,解开拴在照壁上的马匹,翻身上鞍,一甩鞭子狂奔出城。 蔺伯钦只道这李四娘胆大妄为,连马都敢抢,当即叫上胡裕杨腊,追了过去。(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三章 楚姮的骑术乃禁军统领霍鞅亲自教导,每年皇家秋猎,她都名列前茅。 一抖缰绳,将蔺伯钦等人远远甩在身后。 县城守卫认得楚姮,见她气势汹汹,没敢阻拦。 楚姮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只想为温兰心讨回一个公道! 她策马狂奔,顺着前往鄞州的官道,总算看到了送葬队伍。楚姮双目圆睁,立时跑去送葬队前方,拦住去路。 “方双平!” 楚姮猛然一勒缰绳,身下马匹抬腿长嘶,扬起飒飒灰尘。 这般大的动静,将扶灵的温家亲属都吓了一跳。 邓长宁磕磕绊绊的问:“蔺夫人?你、你这是作甚?” 楚姮仿若未闻,只死死盯着方双平。 方双平见到楚姮的目光,神色从惊愕到平静,他转身对邓长宁等人道:“麻烦各位暂避片刻,我与蔺夫人有话要说。” 待人走远,楚姮翻身下马,冷然道:“你考取功名不易,只因兰心一死,便要解绶回乡,是否值得?” 方双平垂眸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白花,淡声道:“蔺夫人骑术精湛,令在下刮目相看。” 楚姮闻言一愣,随即恶声恶气的道:“莫顾左右而言他!” 方双平看着身侧的棺椁,不说话。 楚姮上前两步,一字字道:“方双平,你应该心知肚明,我来这里的原因。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兰心怎会寻死?即便她真的遭受采花大盗的凌辱,她也不会如此草率的放弃生命。直到我想通一件事,兰心知道凌辱她的凶犯是谁,而她又束手无策,才会走向极端。” 说到此处,楚姮冷笑:“她为什么会束手无策?因为这个凶犯与她自幼相识,对她极好。兰心本性善良,绝不会去官府揭发,毁掉此人的光明前途。他们住的很近,随时随地都会相见,而每一次相见对她来说都是难堪!所以兰心在反复的为难下,用一根披帛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这样,她的丈夫不会知道真相,那位凶犯,也不会暴露在众人面前。但不知,这凶犯午夜梦回,想到兰心,会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呢?” 她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戳在方双平身上。 方双平听着她的分析,喉头有些哽咽。 半晌,他才抬起头:“蔺夫人说完了?” “你还不肯承认?” “在下不明白蔺夫人的意思。”方双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极了。 楚姮见状,不由笑的讽刺。 她抬手抚着棺椁的边缘,缓步走着,道:“兰心,你曾对我说过,这辈子最敬佩尊重的人是你表哥,你说他敢作敢当,有心有德。可如今想来,当日你自缢之时,怕是已经恨透了他九泉之下,定是十分失望,十分恶心!” 方双平身形微微一颤。 “你闭嘴。” “我为何要闭嘴?”楚姮冷眼看他,“兰心知道自己一直敬重的表哥,竟然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她该有多绝望?多难过?方双平!你只图自己一己之私,害了她一生,她花样年华,本不该如此死去!” 方双平蓦然抬头,双眼布满血丝:“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 “错了!”方双平睚眦欲裂,“兰心她选择死,是因为过不了心里那关,她觉得对不起邓长宁那窝囊废!” 楚姮一愣:“你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方双平也不必隐瞒。他转过身,幽幽道:“我和兰心自幼青梅竹马,若不是邓长宁横插一脚,她本该是我的妻子!那日,我喝了许多酒,趁邓长宁不在家,实在按耐不住,去找兰心讨个说法” 方双平直接翻墙进到邓家。 温兰心见到他,还以为方双平出了什么事,满脸关切。 可方双平却直接握住她的手,嘶声问:“兰心,你老实说,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表哥,你不要这样我已经嫁给邓长宁了。”温兰心眼神躲闪,“我喜欢长宁,他对我很好。” “我难道就对你不好吗?”方双平扳着温兰心的双肩,大声质问,“你家草草收下邓家聘礼,给你定了吉时出嫁。直到你出嫁前夜,我才知道你要嫁人温兰心,你可有想到我?” 温兰心欲哭无泪:“表哥,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我我不能反驳。且长宁真的很好,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趣。” 方双平听到这话,更是生气。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趁四下无人,便将温兰心摁在桌上亲她的唇。 “兰心,我喜欢你,喜欢你啊!” 温兰心一开始拼命反抗,可后来,却逐渐松开了手,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说到此处,方双平眼神有些飘忽。 他看了眼楚姮,竟是笑了:“蔺夫人,若兰心对我无意,我绝对不会让她受伤。但是,她心甘情愿,她也是喜欢我的。” 楚姮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无耻!” “信不信在你。” “方双平,现在人已经死了,你要怎么说都可以。”楚姮漠然的扫他一眼,“回到鄞州,再另娶娇妻,曾经因你而死的女子,不会在你心里留下痕迹呵,看来你所谓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方双平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怒道:“你可以说我不对,但不能怀疑我对兰心的感情!” “你若真爱她,怎会做出让她难堪的事?” “我” “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方双平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扭头看了眼棺椁,咬牙道:“蔺夫人,你知我为何要挂冠回乡?” 楚姮凉凉的说:“第一,你做了亏心事,无颜再待在清远县;第二,你深知事迹早晚会败露,如此早些离去,即便日后被人发现,也可以高枕无忧。方双平,我没有说错吧?” “错的离谱。” 方双平看向楚姮的目光,带着讥讽。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对兰心的深情。” 他抬起头,看着陪送的丧葬品。除了扎好的纸人,竟还有燕子形状的纸鸢,白色的纸鸢在棺椁前摇摇曳曳,平添凄凉。 “你所谓的深情害死了她!” 方双平浑身一颤,双膝一弯,“咚”地跪在棺椁前。 他低头目光哀恸,道:“蔺夫人,你说的不错,若不是因我冲动,兰心不会死是我害了她。” 楚姮漠然不语。 她之前想,自己拔刀杀了方双平,会不会算替温兰心报仇?可听了方双平的讲述,她有些动摇。 杀了方双平,温兰心的冤魂当真就会高兴吗?温兰心和方双平相处有多愉快,楚姮是见过的,她甚至相信方双平没有撒谎。 那晚,温兰心应是随了自己本心。 可当太阳升起,她的思想也清醒过来,她无法面对这一切,她对不起那位老实憨厚的邓长宁。是非对错楚姮已经分辨不清了,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方双平抬头,看向楚姮:“我辞官回鄞州,不是逃避,而是想永永远远的陪着她。”他语气一顿,脸上忽而露出一个诡然的笑容,“不论生死!” 楚姮还没明白他话中意思,就见方双平突然站起,满脸沧然,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一头撞在棺椁上! 但听“砰”的一声,方双平扶着棺椁委顿在地,额头血肉模糊,血流披面。 “方双平!” 这一变故来的突兀,楚姮骇然不已。四周的邓长宁等人看到情况,纷纷飞奔而来。 邓长宁一把扶起方双平,憨厚的眼里满是惊恐担忧:“表、表哥?你、你这是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把我和兰心的坟,挨在一起。”方双平艰难的说完这句,头一歪,合上双眼。 邓长宁吓的惊叫一声:“表哥!表哥!” 楚姮尚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她听到邓长宁的呼喊,才忙蹲下身子,一探鼻息,颓然道:“他死了。” 邓长宁忍不住抬袖擦泪:“表哥,你放心,我、我一定会遵你遗愿,将你和兰心的坟挨在一起。” 楚姮闻言,扭头看了眼这个身量不高的憨实汉子,情绪复杂。 她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告诉邓长宁真相,只道:“方双平太思念他表妹,忧思过重,便” “表哥怎这么傻啊!” 她说什么,邓长宁就信什么,楚姮觉得他才是真的傻。 就在这时,蔺伯钦带着胡裕杨腊等人赶到。楚姮怕蔺伯钦说漏嘴,让邓长宁这个老实人得知真相,忙拉着他衣袖走到一边,将大致经过告诉蔺伯钦。 蔺伯钦缄默片刻,捂着右肩神色不愉。 他方才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又拉扯到了伤处,抬起头对楚姮愠怒不已:“你何时才能听从管教?若你不这般莽撞,方双平怎会撞死在此?” “你怪我?难道不该怪方双平自食其果吗?”楚姮压着怒气,“他本来就没想活!” 蔺伯钦清楚楚姮说的是真话,但他仍是恼怒。 可他对胡作非为的楚姮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约束,半晌,才斥一句:“李四娘,我当真不知,世上还有你这般独断专行之人。”说完,便拂袖离开,查探方双平的遗体。 楚姮心想他是伤患,忍住没有争吵。 但见蔺伯钦和邓长宁在说话,她跺了跺脚,嘀咕道:“绿乌龟,两个都是绿乌龟!没得救了!”(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四章 方双平的遗体被他家人带回鄞州,刚好和温兰心一同下葬。 邓长宁一边抬袖擦泪,还一边说:“表哥,你和兰心的坟挨在一起,每年清明祭日,我刚好一并来探望你们。九泉之下,你们也可作伴。” 楚姮听不下去了,将头扭向一边。 蔺伯钦与方双平家人说了几句话,目送他们离开。 夏风萧萧,吹起白幡挽联,纸钱纷纷扬扬,伴随着错落的恸哭声,更显悲凉。 蔺伯钦来到楚姮身侧,不发一语。 两人各自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到底是楚姮率先开口:“我并没有想逼他死。”楚姮长吁一口浊气,“兰心和我朋友一场,我只是想替她讨回公道。可现在,这一切超出了我的预料。” 蔺伯钦目光平静,问:“你的预料是什么?” “伸张正义,让方双平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便只是挨一百七十下的板子。”说到此处,楚姮看了蔺伯钦一眼,神色复杂。 蔺伯钦看着送葬队远去的方向,淡淡道:“世上超出预料的事情多如牛毛,你不必感到郁结。回去罢。” 说完,他转身便走。 楚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想,不管怎样,温兰心的死总算查明了前因后果。 胡裕驾来马车,将蔺伯钦扶上去。 楚姮紧随其后。 她弯腰钻进车厢,就看蔺伯钦黑着脸,顿时愀然无乐:“你这是什么表情,温兰心的案子水落石出了,你难道还不高兴?” 蔺伯钦眼皮子一抬,冷冰冰的瞧她,指着在路边吃草的马儿:“你夺马离开之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楚姮语气有些结结巴巴:“算什么账?我我这是为了破案,替你缉拿疑凶。你慢腾腾的,万一方双平跑了怎办?” “强词夺理。” 蔺伯钦又问:“那你倒说说,你在哪儿学的骑马?” 一个没上过学堂的女子,骑术比胡裕杨腊还好,说出去谁信?可偏偏这事儿发生了。 楚姮此前就想到这点,为了圆谎,她故意将脚踝给弄破了皮。 她一把撩起裙摆,褪下长袜,露出伤处,眼泪汪汪的道:“也就远远看过几回,懂如何坐在马鞍上不掉下来罢了,我哪会骑什么马呢?只是当时情况着急,便头脑发热冲了出去下马的时候不会,还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不信你瞧瞧,这儿都摔破了!” 女子纤细白皙的脚踝上,有一些破皮渗血,看起来就像一副洁白的画卷上点了朱砂。 蔺伯钦没想到她一言不合就撩裙子,飞快移开视线,忙道:“裙子放下。” 楚姮“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蔺伯钦神色仍然紧绷,但语气到底放轻了些:“我每次训你,都是为你好,可你总不听。倘若方双平被你揭穿,恼羞成怒,将你劫持要挟也未可知李四娘,你到底明不明白?” 楚姮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 心中感动,脾气便不那般刁钻了,她甚至交握着双手,对蔺伯钦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别生气,别生气,我回家给你做甜汤。” “谁要喝甜汤了?” “那怎么行,你肩膀伤还没好呢,多喝甜汤好的快。” “乱讲!” 别以为他不知道,楚姮每次做甜汤都是为了练手。 楚姮瞪圆了眼,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给你赔礼道歉,你还不领情?” “不需要你赔礼道歉,你安分守己一些便好。” 蔺伯钦淡声道。 “反正我要给你煮甜汤。” “不需要。” “乖嘛,听话。”楚姮说着就去摸他脑袋。 蔺伯钦出来得匆忙,未戴官帽,一头黝黑的头发用白玉簪盘在头顶,色泽柔顺,看起来手感极好。 车厢狭窄,蔺伯钦又有伤在身,躲避不及,只能从牙缝里泵出几个字:“李四娘!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那可由不得你。” “” 胡裕和杨腊正在驾车,听着车厢里传出来的对话,“噗”的笑出声。 到了县衙门口,果不其然,他们的刻板守旧的蔺大人一脸寒霜的撩开车帘,看起来心情不佳。 然而楚姮却乐开花。 她一撑车辕,跳下马车,朝蔺伯钦伸出手:“我扶你下来。” 蔺伯钦瞪她一眼:“不用。” “哎呀,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肩膀伤重,别不小心摔个大马趴。县衙门口人来人往的,瞧见多不好。” 蔺伯钦险些被她气笑了。 她还知道这儿人来人往呢?一个女子伸手去扶一个大男人,像什么话? “胡裕,扶我一把。” 胡裕正和杨腊两个笑的促狭,一听这话,忙不迭的跑去搀扶。 “夫君真是薄情呢。”楚姮咬着唇瓣,幽怨的说道。 蔺伯钦闻言,差些崴脚。 便在此刻,突然见一妇人和一中年男子拉拉扯扯的往县衙来,两人争吵声音越来越大,街上过路行人都纷纷侧目。杨腊和胡裕见两人越吵越凶,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忙上前呵斥:“干嘛干嘛!县衙之外,大呼小叫,是想以寻衅滋事罪挨板子吗?” 那两人见是官府衙役,忙停止争吵。 其中的妇人“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一把抱住杨腊的腿:“求官爷做主啊!这杀千刀的李仲毅,要抢我孩儿啊!” 妇人看起来四十上下,头发却白了许多,穿着一件灰麻布长褙,鞋子上还打着补丁,她跪在地上哭的凄惨,楚姮都被吓了一跳。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当街抢小孩儿? 太没王法了吧! 楚姮一撸袖子便要去主持公道,却见那名叫李仲毅的中年男子也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胡裕的双脚:“官爷别听这泼妇乱说,分明是她抢了我的孩子,此时却来污蔑我!” 见状,楚姮立刻顿在原地。 她要是上前,指不定被抱住双脚的就是她了。 胡裕和杨腊推也不是,骂也不是,忙朝蔺伯钦投来求救的目光:“大人,这、这两人在争子,可要升堂审理?” 蔺伯钦捂了捂略痛的右肩,微微站直身子,正色道:“审。” 站班皂隶站在公堂两端,手持棍杖大喊“威武”。 李仲毅与妇人并跪在堂上,各自报上身份。 年迈妇人名叫苏梅,住在六里村的西河乡。家中无父无母,丈夫死后一直没有改嫁,守着一个独苗儿子,靠做绢花卖钱过活。李仲毅是县城里做买卖的货郎,平时走街串巷,挣的银子不少,在北墙根儿买了四合院,正妻早逝,未续弦,至今膝下无儿无女。 楚姮站在公堂外,踮起脚尖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蔺伯钦见她探头探脑,思绪总被她扰乱,便微微侧坐了些,不去看她。 半晌,他才以拳抵唇,轻咳两声,问:“何为原告,何为被告?” 李仲毅上前一步,直接跪在原告石上,指着苏梅道:“大人,小民为原告!” “告什么?” “告苏梅偷走我家孩儿!” 李仲毅指着苏梅大喝一声,将苏梅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匍在地上哀声恸哭:“恶人先告状,好没天理!” “没天理的是你!” 李仲毅双目发红,显然十分生气。 他朝蔺伯钦弯腰叩首,忍声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十年前,我妻朱氏难产,苏梅是出了名的稳婆,来我家接生。岂料孩子刚出世,我妻便流血而死,孩子也唇乌脸紫,没了气息。当时草民心头悲痛,只想着安排亡妻后事,至于那早逝的婴孩若不是因为这个婴孩,我妻便不会死。当时草民在气头上,怨恨此子害死我妻,便让苏梅将孩子掩埋掉。但草民万万没有想到,婴孩当初并没有死,只是暂时没气,苏梅明明知道我孩子尚活在人世,却不告诉草民,将草民的孩子当做她的养了十年,直到现在,也不肯归还!” 苏梅闻言,气的捶地大哭:“胡说,你胡说啊!孩子是我生的,我十月怀胎生的!李仲毅,不就是因为我没有买你的货,你怀恨在心,要抢走我孩子!我们孤儿寡母的,你竟也忍心欺负!?” “我抢你孩子?分明是你抢我的孩子!” “李仲毅,你分明是因为膝下无后,才会打起我孩子的主意。就因为当年我好心替你家接生,你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诬陷我王家、李家、刘家全都生了孩子,年岁也都跟你的一样大,怎不见你去找他们要?还不是因为我好欺负呜呜” 苏梅越说越伤心,捂着脸又哭起来。 李仲毅也不想跟苏梅纠缠,他直接对蔺伯钦一拱手,道:“大人,我亡妻朱氏小脚趾天生畸形,没有骨骼,这是她朱家祖传的疾病。当年我儿出生,小脚趾也是一样的情况。若大人不信,可将那孩子叫来,脱掉鞋袜,一验便知!” 蔺伯钦问:“那孩子现在何处?” “就在牛子口!” 蔺伯钦叫来杨腊,耳语了几句,杨腊立时去办。 楚姮没想到是一场夺子大戏。 她翘首以盼等着杨腊带人过来,却不料来的小孩儿穿着葛衣,一身短打,身形越瞧越熟悉。 阳光照在小孩儿身上,显现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 楚姮忍不住低呼出声:“苏钰?”(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五章 苏钰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次来县衙,双脚像灌铅似得,步伐磨磨蹭蹭。 站班皂隶催促他快些,将他差些吓摔在地。 “钰儿!”苏梅哭着喊了一声。 苏钰这时才看见她,快步上前,扶着苏梅的胳膊:“娘?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苏梅还未开口,李仲毅便扑过去抱住苏钰,哭道:“儿啊!我可怜的儿啊!爹找你找的好苦!” 苏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措手不及,他看了看苏梅,又看了看李仲毅,问:“娘,你不是说爹在我出生之前便已经死了吗?那这个人” “这个人不是你爹!” 李仲毅立刻反驳:“别听她的,她根本不是你娘!十年前,是她将你从爹身边偷走的!你真正的娘亲在生你的时候已难产而死!” 苏钰震惊至极,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跪在地上,朝蔺伯钦胡乱的磕了磕头:“大人!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钰之前给楚姮和蔺伯钦驾车过,深知这位县太爷性格平和,因此并不畏惧。 蔺伯钦自然不会和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计较公堂礼节,他大致讲述了一下苏梅和李仲毅的争执,便沉声问道:“苏钰,你小脚趾是否天生畸形?” 苏钰愣了愣,忙褪下鞋袜。 但见他左右双脚的小脚趾,果然没有骨骼,诡异的蜷缩成一团。 “回大人话,我自幼脚趾便如此但这不能说明我娘不是我娘。”苏钰到底是向着苏梅,“我娘亲的左脚小脚趾和我一样。” 苏梅忙道:“大人,虽我仅有一只脚是这样,但钰儿当真是我亲生!” 说到此处,苏梅便要脱下鞋袜,蔺伯钦避开视线,命人带个婆子来查验。婆子仔细查看过后,上前给蔺伯钦禀报:“左脚小脚趾的确和苏钰一样。” 苏钰听到这话,疏远警惕的看了一眼李仲毅,那表情分明在说:好端端地,你给我家找什么事? 李仲毅见得他神情,心头一痛,大声道:“你生母、祖父、曾祖,小脚趾与你长得一样,你定是我的儿子啊!苏梅苏梅那只是巧合!” 苏梅她抬手拭泪:“大人,天下脚趾畸形的人无数,怎能因我儿双脚脚趾畸形,就非是他李家人不可?”说到此处,她眼神一亮,指着李仲毅,“当年你妻朱氏死后,我与你曾在县城里偶遇过,那会儿我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你还祝我母子平安李仲毅,难道你忘了吗?” “十年前的事,我怎会记得?嘴巴长在你嘴上,你想怎么编造都可以。”李仲毅一拍大腿,和苏梅呛声。 苏梅说不过他,又看向蔺伯钦,泪流满面:“蔺大人,你是咱们清远县的父母官,你可要评评理啊!难道就因为李仲毅一句话,我就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拱手送给他?!” 李仲毅脖子一梗:“我要回孩子,难道还有错?” 蔺伯钦见两人争吵的嗓门越来越大,抬手拍了拍惊堂木,微微蹙眉:“你二人各执一词,其中真假犹未可知。此事当堂无法定案,且容本官调查之后,再做判决。” “大人明察秋毫,定会秉公办理。”李仲毅朝蔺伯钦磕了下头,随即道,“还请大人让苏钰跟我一起,回十里湾祭奠他生母朱氏。” 苏梅一脸惊忧,正要开口,就听蔺伯钦淡声道:“此案未判,不能断定苏钰是你孩子。驳回。” 李仲毅脸色变了变:“可是大人,苏梅她又凭什么能跟孩子在一起?这不公平!” “大胆!”一旁的杨腊厉声而斥。 蔺伯钦微一抬手,拦下杨腊,对苏钰道:“两方争论不下,苏钰,你可愿意在判案前暂居县衙?” 苏钰也不过一个十岁小儿,即便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可遇到这些事情,只能手足无措。他一直敬爱的母亲,被人说是人贩;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非说是他亲爹。苏钰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是点了点头:“回大人的话,我愿意待在县衙。” 在外旁听许久的楚姮看不下去了,她趴在栅栏上,大喊一声:“苏钰!别待在县衙,跟着我去。” 苏钰恍惚回头,见是楚姮,眸光微微一亮:“蔺夫人。” 他不知想到什么,忙看了眼公堂之上不容人直视的蔺伯钦,低下头摆摆手:“不、不用了,我就住在县衙。” 楚姮很少同情心泛滥,可对于苏钰,她总是格外宽容些。因为这个孩子和她九皇弟一样年岁,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而苏钰却因为贫穷不得不肩负起生活的重担。 她不忍心的说:“县衙给你住的地方脏兮兮,乱糟糟,这么热的天,你怎么熬?听话,跟我一起回家。” 蔺伯钦听不下去了,远远瞪她一眼:“无关人等,勿要喧哗。” 楚姮叉腰:“这么一个小孩儿,你忍心看着他在这儿吃苦?不如你问问苏梅李仲毅,他们肯不肯让孩子跟我去?” 县衙里的房子不知多久没打扫过了,收拾出来也不好住人。 苏梅心疼孩子,忙点头:“民妇愿让钰儿跟着夫人。” 只要苏梅别跟他抢孩子,李仲毅自然也不会反对。更何况蔺伯钦带着苏钰,也不怕苏梅从中作梗,他也连连颔首:“草民无异议,在这儿先多谢蔺大人、多谢蔺夫人了!” 蔺伯钦:“” 他还什么都没说好么。 但苏钰跟着楚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蔺伯钦没有拒绝,起身退堂。 苏梅本还想和苏钰说些话,却被李仲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到底是没有开口,擦了擦眼泪离开。 楚姮忙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没吓着吧?” 苏钰摇摇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解:“夫人,我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事。我和娘亲相依为命,以为就能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超出你预期的事就更多了。”楚姮难得一本正经的安慰人,“不管李仲毅是你的生父,还是苏梅是你的生母,这些你都不必操心,蔺大人会查明真相,给你交代。至于结果如何,你现在更不用考虑。” 蔺伯钦本想训斥楚姮没有规矩擅作主张,但听到她的这番话,顿时一怔。 她弯腰摸着苏钰脑袋,逆光之下,她笑容隐约,阳光在她脸上轮廓镀上一层暖色,细细的绒毛纤毫毕现,眸子里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以至于楚姮转过身,朝着他笑问:“我将苏钰带回家住,你没有意见吧?” 蔺伯钦点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 楚姮没想到他今日这般好说话,心头高兴,便忍不住道:“一起回家,我给你们做甜汤喝。” 蔺伯钦愣了愣,拒绝道:“我还要对此案做些调查,你自己回去罢。” 一旁的苏钰,忍不住抬起头问:“蔺大人,你要怎么调查?我能帮助你做些什么吗?” 蔺伯钦看这个小孩儿一脸认真,也认真的答道:“目前来说,不能判定苏梅和李仲毅所说的真假,我会让胡裕杨腊分别去走访他们邻居,仔细问明情况。如果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那就更好了。至于你好好吃饭休息,便是对本案最大的帮助。” 苏钰没想到蔺大人会这般关心他,忙努力点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他甚至确信,蔺伯钦一定会找出谁是他的生母。 苏钰此刻不敢去想结果。 如果是李仲毅无中生有,他定会十分生气;可如果叫了十年的娘亲,是当初偷走他的坏人,他又该如何? 苏钰低下头,忍住泪水。 他小小年纪,心思沉稳,很快便将神色恢复如常。 楚姮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波澜。 她牵起苏钰的粗糙的小手,对蔺伯钦道:“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哦,我晚上给你换药。” 蔺伯钦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 扭头一看,果然,几个衙役都在那低头忍笑,一脸促狭。 他正想拒绝楚姮的好意,却见她已经牵着苏钰走远了 *** 苏梅和李仲毅夺子一案,很是棘手。 十年白云苍狗,李、苏两家的邻居搬迁了不知几翻,再找线索十分困难。 胡裕和杨腊问了一圈,总算找到一名和苏梅以前同为稳婆的洪婆,请她来县衙录口供。 洪婆年纪比苏梅还大两轮,十年前就有些老迈,到了如今,更是步履蹒跚,行动迟缓。 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挪,旁边的急性子胡裕实在看不下去了,问:“洪婆,你能再走快点不?”从衙门口到刑讯房,短短一分钟的路,她已经挪了半刻钟。 “啊,杨腊,你不要催我,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洪婆微微直起佝偻的背,对胡裕说道。 胡裕脸色黑了黑,指着旁边的杨腊:“你看清楚点,我是胡裕,穿蓝衣服的那个才是杨腊!” 洪婆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可那步伐,却丝毫没有加快。 杨腊“哎”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喟道:“我一看这老婆子,就知道这儿有问题,你非不信,还把人给弄县衙里来盘问。待会儿一问三不知,大人定会怪罪我们。” 胡裕还没来得及附和,就见洪婆突然停住脚步,使劲儿一顿拐杖,甚不乐意:“我脑子清楚得很,这清远县十里八乡,就数我记性最好!当年苏梅高龄怀子,即将临盆,他丈夫还因为一件事跟她吵了一天一夜!我住在隔壁,听得一字不差,明明白白!” 杨腊闻言大喜,忙上前一步,问:“他们因何事争吵?” 洪婆不友好的朝他“哼”了声,显然是不高兴他说自己脑子有问题。 她扭身朝胡裕招了招手:“杨腊,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胡裕:“” 杨腊:“她说的能信?”(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六章 不管能不能信,胡裕仍是凑上前,听她说些什么。 洪婆低声道:“那晚,苏梅哭的很惨,我趴在墙壁上听,正好听见苏梅的丈夫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第二天一早,苏梅脸上好几个巴掌印呢!” 胡裕连连点头:“然后呢?” 洪婆一伸脖子,反问:“什么然后?” “你不是说你听到他们夫妻谈话,一字不差,明明白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洪婆拉过杨腊的衣袖,“胡裕,来,你给他说,我有没有说过这话。” 杨腊:“算了。” 好不容易将洪婆带到蔺伯钦跟前,杨腊和胡裕已经做好了被降罪的准备。 蔺伯钦对老年人甚为守礼,见洪婆老态龙钟,便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着。 洪婆见着蔺伯钦乐呵呵,枯树一般的双手交叠在腿上:“这位便是官老爷吧?长得可真俊。” 蔺伯钦轻咳两声,直接问:“洪婆,关于苏梅,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蔺伯钦闻言,吩咐旁边的主簿铺纸研墨,记录口供。 方双平去后,县丞的职务暂且让主簿兼任,听说府衙上又下派了一个人过来顶替,具体还不知道是谁。 洪婆摸着自己的牛头拐杖,一板一眼的道:“苏梅老家是并州的,她六岁就跟父母来清远县定居。因长相不好看,二十岁也没嫁出去。后来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她早死的丈夫,但不知因何缘故,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苏梅那会儿子天天求神拜佛,直到她二十八岁那年,可算怀上了!” 蔺伯钦对主簿道:“不要遗漏每一句话。” 洪婆又道:“如果苏梅长得跟官老爷你一样好看,说不定十四就嫁出去了,也没现在这档事。” 蔺伯钦:“这一句话就不要写了。” 主簿拿着笔,低头忍笑。 蔺伯钦侧身,又问:“洪婆,苏梅当时所怀之子,便是现在的苏钰?” “应该是吧。”洪婆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苏梅自己就会接生,她生孩子也没个外人在场,到底是不是苏钰,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敢肯定。不过她的的确确是挺了九个月的大肚子,街坊邻居都知道。” 说到此处,她咳嗽起来。 蔺伯钦忙端了一盏茶给她。 洪婆接过茶水,喝了两口,平缓了些,不好意思的道:“老毛病了,总是咳啊咳的。” “无妨。” 洪婆摩挲着茶杯边缘,又继续说:“苏梅当年和李仲毅的妻子朱氏,算是闺中密友,两人感情甚好。有年苏梅的丈夫生病,家里没钱,还是朱氏包了八两银子送去,解了她家燃眉之急。” 蔺伯钦有些不确定她话中真假,问:“时隔多年,洪婆你还记得清楚?” “我记性好着呢!” 杨腊和胡裕对视一眼,听不下去了。 洪婆拍了拍胸脯,脸上的皱纹因为激动皱的更凶:“我这么多年来,亲手接生过一百零七个孩子,那些孩子的姓名生辰,我全记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区区苏梅家事!她当年住在我隔壁,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苏梅生下来的孩子脚趾畸形,婴儿时你刻曾见过?” “寒冬腊月的,小孩儿包的可严实了,哪能看得见脚。”洪婆拢了拢衣袖,“不过到了夏天,苏钰学着爬路,那小脚趾是看起来不大对劲。” 蔺伯钦心头信了几分,又问:“那关于李仲毅一家,你还知道什么?” “李仲毅?” 洪婆摇了摇头:“李仲毅家在北墙根呢,我跟他又不是邻居。不过我知道李仲毅当年有个不错的兄弟,是做白事的,名叫柯志喜,好像搬去沣水了。关于李仲毅的事,你找他问保准没错儿!” 蔺伯钦若有所思的颔首。 他又问了洪婆几个问题,洪婆都答不上来,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便吩咐胡裕找马车将人送回去。 洪婆见胡裕过来搀扶,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谢谢你了啊杨腊。” *** 蔺伯钦一回家,就看见苏钰和楚姮正在翻花绳。 她似乎对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哪怕是很简单的几个步骤,都能在那儿笑地花枝乱颤。 苏钰眼尖,看到了院子外站着的蔺伯钦,忙站起身,有些局促:“蔺大人。” 楚姮顺着视线看过去,笑了笑:“你吃过了没?” 蔺伯钦道:“吃过了。” 楚姮点了点头:“我和苏钰也吃过了。”她第一次殷勤的邀请他进屋,“快来,讲一讲案子有没有进展?苏钰特别关心呢!” 蔺伯钦站着没动,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这种事该不该告诉涉案人。 楚姮才不管那些,她忙将蔺伯钦半拉半拽的拖进屋子:“别磨磨蹭蹭,快些告诉我们。” 蔺伯钦只好道:“今日找到了苏梅的老邻居洪婆,问出来一些不算太重要的线索。倒是李仲毅有个朋友住在沣水,我准备命人去将其带来,仔细盘问。” “你准备让谁去?” 蔺伯钦道:“杨腊或者胡裕。” “我和苏钰也去。” “不行。” 蔺伯钦一口回绝。 楚姮和苏钰互相看了一眼,撇嘴道:“为何不行? 蔺伯钦冷冷道:“不行就是不行,哪有为什么?” “你无理取闹!”楚姮指着他呵斥。 蔺伯钦简直要被她逗笑了,“无理取闹”这四个字明明是她的专属词,今日反用来说他。蔺伯钦见她还想胡扯,便起身离去。 楚姮见他竟然敢跑,正要发火,却见苏钰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衣袖:“夫人。” “怎么了?”楚姮低头看他。 苏钰有些腼腆,道:“夫人何必与大人如此剑拔弩张我虽然年幼,但也深知夫妻之间应当和睦相处。夫人若真想带我去沣水,不如给蔺大人说说好话?蔺大人宅心仁厚,定会同意的。” 楚姮双手一环:“我才不要去讨好他!” “夫人”苏钰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他想快点结束这件纠纷,或是快点得知自己的身世,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楚姮到底心软了,转身唤来濯碧溪暮,问她们将蔺伯钦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夜深。 晚风中从来花香,沁人心脾。 楚姮端着药膏纱布的托盘,努力攒出一个微笑,敲响蔺伯钦的房门。 屋里的人迟疑了半晌,才道:“进来。” 楚姮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蔺伯钦坐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稼轩词集。 “我不会同意你带苏钰去沣水。”蔺伯钦低头看书,油盐不进的模样。 楚姮一听这话,忍住将托盘扣他脑袋上的冲动,笑的僵硬:“别这样嘛,先换药,先换药。” 蔺伯钦:“” 已经换过几次药了,这一次倒也不觉得尴尬。楚姮熟练的给他清创,上药,脑子里却在想怎么让他松口。 视线落在那本稼轩词集,她随口找话聊:“你喜欢稼轩居士的词?” 蔺伯钦“嗯”了一声,叹道:“世人谁不喜欢?” 楚姮微微颔首:“稼轩诗词,道人之不能道,发人之所未发。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倒是写尽他一生悲欢。”当年仁孝皇后第一次给她读诗词,便是稼轩居士的这首八声甘州。楚姮年幼,对其懵懂,但也能听出其壮志未酬无可奈何的悲凉意。 蔺伯钦闻言,略惊诧的看向她:“李四娘,你曾念过学堂?” 楚姮心头一跳,她哪儿知道李四娘有没有念过学?但不管怎样,都只要硬着头皮说是。 “在云州父亲给我请过私塾先生。” 蔺伯钦竟是没有怀疑,还点了点头:“本朝女子不兴习学,没想到令尊竟十分开明。” 楚姮嘴角的笑容都快有些挂不住了,只能附和:“是啊。” 她给蔺伯钦包扎好纱布,眼神犹犹豫豫的望着他:“那个我想和苏钰因为我也想出去走走嘛,苏钰更想快些知道真相所以” 蔺伯钦见她还惦记这事儿,内心颇为想笑:“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得?我不同意,你还非拗上了。” 楚姮觉得自己可精明成熟,听到这话自然不乐意:“我哪里像小孩儿了?” “你喜欢翻花绳,那只有小孩子才喜欢。” 楚姮张嘴就道:“你懂什么?我小时候可想玩翻花绳了,可是我爹娘都不允!他们”他们觉得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端庄稳重,这些轻浮的玩意儿都不能碰。 楚姮话锋一转,嘟哝道:“反正我要带苏钰去,顺便还可以看望一下蔺老夫人。” 她若真要去,也不是不可以。 蔺伯钦蹙额道:“我不让你去,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上次出了采花大盗的案子,你又险些罢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放心,我这次保证不会有事。”楚姮做出发誓的样子,“若你还不放心,就派几个衙役跟我一起。让我顺便看望看望蔺老夫人,也替你聊表孝心。” 她这番话简直让蔺伯钦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无奈,他微微颔首:“明日来县衙,我给你批一份出城文书。”(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七章 县夫人探案手札二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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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章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百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一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二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三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四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五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六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零七 县夫人探案手札一零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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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一零 马车行驶了约莫两日,才抵达望州城门。 城门口各守着四名衙差,手持长枪,面容严肃,正在挨个检查进城人的身份文牒。 杨腊驾车经停城门外,主动递上调任文书和身份鱼符,那些衙差见得,忙有礼的放行。 楚姮这几日坐马车坐的腿疼,靠在蔺伯钦肩头,抬手去掀车厢窗帘,却见左右街道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公廨医馆,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吆喝,树下说书人引得谈笑声连连,十分热闹繁华。 “州城真不错呢,道路都要宽敞些。”楚姮说完,放下窗帘。 蔺伯钦视线从书卷中抬起,他突然想起一事,对外吩咐:“杨腊,前方的十字路左拐,在第三家银器铺前停下。” 楚姮闻言一愣,“怎么?要买银饰?” 蔺伯钦看着她姣好的面容,难得的微微一笑:“是。” 楚姮见他卖关子,也很配合的没有再问。不多时,马车渐渐停下,蔺伯钦扶着楚姮下车,却见这银器铺一点儿也不打眼,大门用厚帘子遮住,若不是有个歪歪扭扭的招牌挂着,还以为是个黑赌坊。 蔺伯钦带着楚姮打门帘进去,一股煅烧金属特有的气味,扑鼻而来。 楚姮下意识皱了皱鼻子,看见了角落里赤膊抛光银器的老伯。 这老伯看面容恐怕年逾花甲,但他身上肌肉虬结,肤色黝黑,不怎么显老,反而精神镬烁。他抬起头,看了眼蔺伯钦,指了下柜台:“去吧,都对上了再过来挑。” 楚姮率先走过去,看柜台上放着一页纸,纸旁搁着笔墨。 纸上写着对子的上联,什么“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一盏清茶,解解解解元之渴”“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一共十二对子,没一对她能解得出下联。 正一头雾水,就见蔺伯钦已经提笔,略一沉思,便笔走龙蛇的对出下联,竟是极为工整。 他三两下将十二对子全部对上,躬身交给老伯,“可算过关?” 那老伯端起冷茶喝了一大口,仔细看了会儿对子,随即咧嘴一笑:“是要挑链子镯子还是什么其它的小玩意儿?” 蔺伯钦扭头看向楚姮,道:“选一个喜欢的。” 楚姮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那老伯已经从柜子底下拿出好几个红布垫底的托盘,托盘上琳琅满目的银器,珠花耳环,吊坠手钏,镂花浮雕,样样都极其精美。楚姮迟疑了一下,挑了一支牡丹花银钗,这钗累丝绕城繁复的花形,极其考究匠人手艺,即便是在宫中,这么特别的样式也十分少见。 “就这个好了。” 楚姮将牡丹花钗攥在手中。 “三两银子。”老伯话音甫落,蔺伯钦便把碎银递给了他。 老伯干涩的目光在楚姮和蔺伯钦脸上转了一圈,笑道:“祝二位白首同心,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蔺伯钦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颔首:“多谢。” 走出银器铺,楚姮把玩着手里的银钗,也回过味儿来了,她抿唇一笑:“夫君,你这是在送我信物么?” 她声音细细的很悦耳,蔺伯钦莫名心跳的有些快。不过二人已成夫妻,这些事倒没什么好害羞的,他沉声道:“还望姮儿喜欢。” “喜欢。”楚姮甜蜜从心底荡漾开,“喜欢的不得了,你快给我戴上。” 蔺伯钦将那支牡丹花银钗插于她乌压压的鬓发间,更衬得她美若流霞,比牡丹还要艳丽几分。 楚姮抚了抚银钗,抬眸柔声道:“夫君真好。” 两人站在马车前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杨腊立刻抬头看天,装作没听见。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他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怎么夫人和大人的关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以前虽然也对对方很好,可夫人从没把这些喜欢啊夫君真好这些话随时挂在嘴边。可怜他一把年纪还没成家,真是看不得这些哟! 楚姮高高兴兴照镜子臭美,一边问:“对了,为何偏偏要来这家银器铺买呢?那老伯还要让人对对子,如果对不出来,岂不是就没法买他家的东西了?” 蔺伯钦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家银器铺开了三十多年,在望州享有盛誉。方才那老伯是个‘对痴’,只把东西卖给能对出他对子的人。他的银器做的好,不知用什么办法保存,十多年也不会变色,依旧光亮如新。” “好厉害。”楚姮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牡丹钗,“而且手艺真好,这么细的银丝还要用来编花,也不知怎么做到的。” 蔺伯钦莞尔:“最重要的是这位老伯售出银器,会给一句祝福的话,他的话大都很灵验。” 楚姮倒是不知有这么一个故事,她好奇的睁大眼:“还有这种事?” 蔺伯钦点点头:“正因如此,才会有不少人来求买。” 楚姮想到蔺伯钦这个闷葫芦还会在意这些,心中喜悦,溢于言表。她垂眸一笑,“夫君有心了。” 在州城的住所,府衙这边早已安排下来。 东街七鼓巷最末尾的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邸,以前是上任郎中的住所,他致仕回乡,这宅子便低卖出来。宅子不小,楚姮和蔺伯钦身边也就带了溪暮和濯碧,杨腊胡裕两个准备住在府衙,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空旷。 “改明儿我去挑几个仆人回来。”楚姮一边打量住所,一边对蔺伯钦道。 “你说了算。” 蔺伯钦对这些并不上心,他让杨腊胡裕将书房收拾好,便准备换上官服,前往府衙报道。 清吏司虽在望州,但隶属刑部,大元共设十六清吏司,望州这边算是最小的一个。蔺伯钦虽掌刑名案件,但总的来说,事事都要上报给陈知府,远不如在清远县“只手遮天”。 想到这点,楚姮忍不住问他:“夫君,此次升迁值得么?” 蔺伯钦闻言一愣,随即叹道:“何来值不值得?” “明面上感觉是管的宽泛了,但实际上还不如在县城里呢。”楚姮勾了勾唇角,“还是说,以夫君的才干,觉得自己窝在清远县太屈才?” 她觉得蔺伯钦是不在意仕途的,因此问出的话有些打趣的意味。 然而蔺伯钦却是沉默了。 半晌,他才沉吟道:“幼时寒窗苦读,便是想金榜题名,为国效力。后来如愿得到宋丞相赏识,在京城有了一官半职,却发现官场黑暗,并不是自己所想。那时年轻气盛,不肯阿谀奉承委曲求全,被贬谪理所当然。偶尔想起如今朝中朋党,有些当年科举还在我之下,略不甘心。” 其实蔺伯钦也曾想过,管辖好一个小县城,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每每想到曾经读书之不易,四处求学之坎坷,如今却做一个芝麻官,到底唏嘘。天下芸芸读书人,哪个不想一展抱负宏图? 他终究不能免俗。 离开清远县的前一日,他还和顾景同畅谈许久。 顾景同这个好友,事事为他着想,因为他知道以蔺伯钦的才能,做个县令非他所愿。他本就该于庙堂之上,谋天下苍生,造社稷福祉,看风云际会,听暗流汹涌。一如秦时商鞅,唐时魏征,做个千古贤臣。 蔺伯钦看了眼象征他从六品的黄铜鱼符,道:“姮儿,如今我得霍大人青睐,若能再办几件漂亮案子,说不定不出五年,就能调任上京。” 楚姮心头一跳。 她忍不住问:“若有机会升迁入京,是不是你就肯阿谀奉承委曲求全了?” 蔺伯钦想也不想便摇头否认。 又说:“但待人接物不会如当初那般草率。” 得罪人的事儿,还是要衡量衡量。 楚姮想了想,他说了至快也要五年才能上京,那还早嘛。等他成了自己驸马,生米煮成熟饭,下半辈子不就可以一直待在京城啦!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夫君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蔺伯钦又与楚姮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才带着胡裕杨腊,匆匆赶往望州府衙。 望州府衙于城中心,坐北朝南,临着一条大街。 府衙的照壁用青砖砌成,仪门前坡内侧都雕着精致的浮纹,檐下置斗拱,斗拱疏朗,梁架奇巧,明亮宽敞,竟是新翻修过,看起来十分威武气派。 蔺伯钦一行赶到,府衙的迎接官员早已在外等候,正是此前见过的赵琦。 赵琦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蔺大人,别来无恙啊。” “赵大人安。”蔺伯钦朝他有礼的颔首。 赵琦引他参观府衙,又道:“平日里各位办公便在二堂,三堂一般知府大人有要事便会在此召集大家。”他抬手一指仪门后的大堂,“平时升堂审案的公堂便在此处,但有案情需向知府禀报,得了报备才能开堂审理。” 蔺伯钦暗暗觉得有些麻烦,但想来地方大,规矩多,便也能理解。 赵琦事无巨细的解释了,见薄雾冥冥,便道:“明日元宵,陈知府在府中设宴,邀蔺大人携家眷一并前往,赏梅观雪,算是给蔺大人接风洗尘。” 蔺伯钦心底微微一凝,心疑陈知府好好地怎会给他接风洗尘? 还亲自设宴? 他虽然疑惑,但到底不敢拒绝,便颔首道:“在下一定按时赴约。” 赵琦对彬彬有礼的蔺伯钦,还是很有好感的。他略迟疑了下,到底是附耳提醒:“因蔡高义的案子,霍大人上次批评了陈知府。在望州地界,他一个知府反而不如蔺大人出色喧宾夺主,本末倒置,蔺大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罢?” 蔺伯钦僵了僵,脸色一沉:“多谢赵大人提醒,明日赴宴,在下定会谨慎。” 赵琦点点头:“你也不必忧心,陈知府心眼小,到底不坏,至多说些笑话拂你面子,不会做出格之事。”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宴席 蔺伯钦对于陈知府了解不多,他长得圆圆胖胖,笑起来满脸褶子,目光很和善。 这些年在清远县,陈知府对蔺伯钦很赏识,以前在各县令跟前,陈知府都夸奖过蔺伯钦。但放眼大元十六州,陈知府于政绩上,十分平庸。 上次霍鞅当着他的面,夸了蔺伯钦,而训斥了他,使他心底有些不高兴,这次蔺伯钦又要调任来府衙,他便让下面的官员想个法子,打算不痛不痒的给蔺伯钦一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不至于太过分,又可以让他消气,便有了元宵当晚的“接风宴”。 蔺伯钦本不想让楚姮同去,但楚姮担心他被那小心眼的陈知府暗算,硬抱着他胳膊不撒手:“去嘛去嘛,让我去嘛。” 她挂在他手臂上,就像一只小猫儿,粘人的很。 蔺伯钦拗不过,只好道:“罢了,你若要去,便与那些女眷在一厅,多吃东西少说话,记住了么?” “记住啦!” 楚姮粲然一笑。 想着元宵夜里要去赴宴,溪暮和濯碧两个丫头,恨不得把最华丽的衣裳让楚姮穿着,给她戴满头珠翠。 楚姮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是去选妃,你们这是干嘛呢?” 溪暮拿了一枚金光灿灿的簪子,在她头上比划:“夫人,这次可是去知府家中赴宴,届时不知会有多少大官女眷!”濯碧难得赞同了一次溪暮,又给她戴上一对明珠耳珰,“州城里那些官夫人定是见过世面的,夫人虽来自清远县,但也不能让她们轻看了去。” 楚姮顿时了然她们的想法,叹了一口气,将那金灿灿的簪子取下:“夫君这次本就让陈知府不快,我若再打扮的花枝招展,岂不是让夫君为难?” 溪暮还想再坚持一下,楚姮却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啦,找件素净点儿的衣裙来。” 溪暮哦了一声,转身取了一套雪青色的雪纺八幅裙,又拿来那件兔毛披风给她披上。一边整理衣角,一边嘟囔道:“夫人姿色绝佳,就算穿的素净,也能将那些人给比下去。” 楚姮但笑不语。 濯碧随意给她挽了个发髻,楚姮对镜将蔺伯钦送她的银钗给戴上,虽有些单调,但更显清丽绝俗。 楚姮嘴角微翘,满意的说:“好了,带上手炉,咱们去吃好吃的!” 前往陈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蔺伯钦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衫,立在台阶之下,映着薄雪,更显得身姿挺拔,容颜清俊。 “夫君。” 楚姮笑眯了眼,与他并肩。 蔺伯钦下意识执着她的手,看了眼她发顶的牡丹花银钗,道:“你穿这身,戴一支亮眼的珠花更好看。” 楚姮握紧了他的手,觉得暖呼呼的:“可我想时时刻刻都戴着夫君赠我的银钗,永远都不取下来。” 她说话丝毫不顾及,也不知是刻意无意,总能把蔺伯钦撩拨的心旌荡漾。 蔺伯钦不好意思的侧首,扶着她登上马车。 这次驾车的是胡裕,溪暮留守府中,楚姮怕带两个丫头太惹眼,便只带了濯碧。胡裕嘴皮子利索,前往陈府的一路上都在跟濯碧套近乎,濯碧对陌生人话不多,基本全程都不开腔,要么“嗯”一声,要么“哦”一声,态度冷漠,胡裕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讲笑话,倒是把马车里的楚姮逗的前仰后合。 胡裕笑话还没讲完,便已到陈府门口。 蔺伯钦递上了邀请帖,由一名守门家奴带着他往里院走。 宴席摆在后花园,一共两桌,隔着一挡山水屏风,便是女眷所在的花厅。 楚姮翩然而至,犹如一颗璀璨明珠,吸引了无数人目光。她知礼的站在蔺伯钦身后,乖巧的低着头,做足了一副内宅妇人的模样。 “陈大人,许久不见了。”蔺伯钦笑着与陈知府寒暄,他指着楚姮,“内子李氏。” 陈知府捧着胖乎乎的肚子,小眼睛打量了一圈楚姮,笑道:“蔺大人好福气,一看尊夫人就是知书达理从一而终的大家闺秀啊。”他故意将“从一而终”四个字咬音极重,蔺伯钦当时便沉了下脸色。 楚姮见蔺伯钦不答话,忙抬起头微微一笑:“多谢陈大人夸奖,妾身自当一心一意侍奉夫君。” 陈知府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不怕他官威,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声音也甜甜软软,极为悦耳。 他又仔细看了眼楚姮,心道这寡妇果然绝色,怪不得蔺伯钦不嫌弃她身份。 陈知府眼帘一掀,笑了起来:“蔺大人,此次你升迁,本官请府衙众同僚,与你接风洗尘,顺便熟络熟络。略备薄酒,还望不要嫌弃。” 蔺伯钦方才听了楚姮的回答,心底那一抹不快早已消失殆尽,他抬起头,淡笑道:“陈大人说的哪里话,你为下官精心准备宴席,下官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呢?”他一抬手臂,“还请陈大人引荐一下诸位同僚。” “落座,落座。”陈知府引着蔺伯钦去席桌,另有丫鬟带楚姮濯碧往花厅去。 临走时,蔺伯钦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楚姮露齿一笑,意思让他放心。 楚姮和濯碧还没进花厅,就听见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谈笑声。 但见一张大圆桌上珍馐满桌,坐满了七八名官太太,还有不少婢女丫鬟静静地站在花厅的角落,捧铜花手炉,端盥洗水盆。 正中一名四十上下的妇人,脸圆眼大,穿着一件折枝梅花的墨色褙子,见得楚姮进屋,忙笑着道:“这位一定是蔺大人的夫人罢?快快请坐。” 楚姮却不急着落座,倒是有礼的对众人屈膝,低眉敛目,“各位夫人安。” 那四十岁的妇人本以为楚姮来自小县城,不太了解规矩,却没想到她一举一动极懂礼数,顿时心生好感,温言道:“蔺夫人不必客气,在座各位都是蔺大人同僚妻妾,说来,大家以后同在望州,也算是互为好友,可随时走动走动。”说完,她便从左至右给楚姮介绍。 四十岁的妇人姓云,乃陈知府的发妻。她左边穿亮粉色缎面团花衫的,是陈知府最受宠爱的兰姨娘。以及赵琦的夫人朱氏,吏房经承张氏等等,共计八人。 楚姮一一见了礼,就连比蔺伯钦官职低的夫人,她都报以微笑,倒让云氏更生喜欢。 “蔺夫人不用拘泥,此次设宴本就是给蔺大人接风洗尘,说来还是我等沾了蔺大人的光呢!”朱氏话音甫落,抬眸看向众人,“诸位说是不是?” 当下除了云氏,都有人低声附和。 楚姮略一皱眉,觉得这话怎么有些刺耳。她自然不肯落了下风,抬眸故作讶异的问:“难道诸位夫人的夫君升迁,陈大人没有为他们设宴?” 在场诸妇面面相觑,这不明摆着陈知府不喜欢蔺伯钦才给设宴么,她们夫君又没得罪陈知府。可若回答“没有设宴”,就有种不受陈知府赏识的意思,两头为难,都不知如何回答。 楚姮忍笑。 那朱氏只好尴尬的举箸,“吃吃吃,大家快吃菜,这么冷的天可要凉了。” 当下大家仿佛找到了一个缓解尴尬的点,纷纷夹菜。 期间又有几个问楚姮一些刁钻问题,楚姮都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便在此时,那兰姨娘突然道:“我看蔺夫人挺喜欢吃这道清蒸鲈鱼,难道在云州,蔺夫人不常吃么?”楚姮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兰姨娘却又尖着嗓子说,“我听闻,蔺夫人不是头嫁给蔺大人的,此前还有过三任丈夫。第三任丈夫是个员外,家财万贯,难道蔺夫人也没吃过清蒸鲈鱼?” 此话太过直白,几乎所有人女眷都愣了愣。 几道看好戏的目光落在楚姮身上,又有几人窃窃私语,倒是那云氏不满的斥责她几句:“兰姨娘,当着众人,说话要懂些分寸!” “姐姐,我就是好奇那么一问,可没有别的心思呀。”兰姨娘嘴角一勾。心想,陈知府刻意交代,让她刁难李氏,她这么做是应该的。而云氏明知道陈知府不满蔺伯钦,她还处处维护李氏,难怪陈知府对她越来越不喜。 楚姮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身后的濯碧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楚姮却从容的笑了。 她优雅的用丝帕轻轻沾了沾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渍,抬起漂亮的眼眸,柔声道:“兰姨娘倒是想岔了,云州临河,每年春季鲈鱼丰收,价钱十文便可得一条。莫说是我那早死的员外前夫,便是曾嫁过的秀才、屠夫,餐桌上也不少这鲈鱼的。”说到此处,她语气一转,“幸而四次都是嫁与人家做正室,想吃鲈鱼,时时刻刻便能吃到;想买个小玩意儿,随随便便也能买到。不像做人家的小,吃穿用度全都得正室同意;说话做事,也要看正室的脸色。” 楚姮这番话,可是戳到了兰姨娘的心窝子! 兰姨娘这辈子再得陈知府的宠爱,始终是个妾室,始终要把云氏叫姐姐。虽然吃穿不愁,可中馈掌在云氏手里,她要吃什么买什么,用出去的银子,还当真全部要给她报备! 她脸色铁青,楚姮却愈发悠哉。 饭桌上气氛好似风起云涌,一时间鸦雀无声。 到底是云氏一声轻笑,打破尴尬:“如此看来,蔺大人对蔺夫人必定不差。” 楚姮甜甜一笑,拔下发间的牡丹银钗:“是呢,就像陈大人对陈夫人一样。” 众人看她手中银钗极为精致,觉得眼熟,直到那云氏也取下发间一支百合花的银钗,众人才惊觉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云氏看着手中的百合银钗,并不如楚姮所想的那样喜悦,甚至眉宇间染上一抹怅然神色。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迷情 县夫人探案手札112.迷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底线 县夫人探案手札113.底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线索 县夫人探案手札.线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官银 陈知府本以为蔺伯钦郑重其事的找他,是有要紧事相告。 结果他尽问些无足轻重的琐事,听得陈知府头大。 这蔺伯钦在清远县政绩出众,他以为这人还很聪明呢,结果仔细接触下来,发现为人处世既不圆滑也不老练,说话虽然不得罪人,可行事作风太过端正,在官场上让人喜欢不起来。 “蔺大人,若无要紧事,本官还要给亡妻上香,就不奉陪了。” 陈知府没好气道。 便在此时,有女子声音远远传来:“夫君——” 楚姮看到陈知府,一歪脖子又准备扯嗓子大哭,吓的陈知府忙抬手:“蔺夫人,且住!” 楚姮抬袖擦拭眼泪,泫然欲泣:“陈知府,妾身实在太过伤心陈夫人了。” “亡妻有蔺夫人这样的知己,本官也深感欣慰。”陈知府斟酌着说。 蔺伯钦这时将楚姮拉到身侧,对陈知府颔首:“既然陈大人还要去给陈夫人上香,我与内子便不打扰您了。但请你莫忧思过甚,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 陈知府应下。 看着远去的蔺伯钦和楚姮,他松了口气,心想这两瘟神可算走了。 蔺府新宅与陈知府的宅邸相距不远,他们这些做官的,大都住在临近的几条街。旁的平头百姓,根本买不起这边的地皮。 于是楚姮和蔺伯钦并肩,散步似得往回走。 “如何?可找到有用的线索?”蔺伯钦凑近她耳畔,低声问。 楚姮觉得他呼出的气息热热的,脸色微红,抬眸道:“你夫人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儿?”走到隐蔽的小巷,楚姮便从怀中掏出瓷瓶,“云氏嘴里发现的,不是砒霜,是种比砒霜还要厉害的剧毒。” 蔺伯钦记得她曾说过,她当初嫁给有钱员外的时候,要应付内宅争宠,没少见过迷药毒药。 楚姮却是忘了自己编造的谎话,认真说:“徐大夫精通药理,想来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毒。” 她此前在医馆抓药的时候,与徐大夫闲聊过几次,徐大夫别看一把年纪,懂的还真不少,甚至对于宫中的秘药,他都有所了解。 楚姮又说:“现在只需将毒药来历追查出来,找到背后买主,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蔺伯钦微微蹙额:“徐大夫在清远县,我如今有官职在身,不能擅自离开望州城。且杨腊胡裕是我左膀右臂,他们其中一人出城会引人怀疑。若被陈知府得知我在暗中追查云氏死因,他一定阻挠。” 楚姮眼珠子一转,拍了拍胸脯,正要说话就被蔺伯钦打断:“不行。” “怎么不行嘛,我可以去啊。”楚姮又挽着他手臂撒娇,“我可是你最最最信任的夫人。” 蔺伯钦却不吃她这一套了,沉声说:“此次让你过来验尸,已是迫不得已,我怎能再让你去犯险?且望州通往清远县的山路难走,传言还有山匪,即便你雇护卫同行,我也不放心。” 只有他才知道,他夫人长得有多美。荒郊野岭,太漂亮的女子出远门,终归不是好事。 “伯钦” 楚姮干脆呼他的名字,“你就让我”她话未说完,突然双眸一亮,“我知道找谁了!” 蔺伯钦被她咋咋呼呼惊了惊:“找谁?” 楚姮抬手一指对面街中,穿着一袭灰衣劲装的男子:“找他呗。” 蔺伯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一愣:“冯河?” 冯河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棺材脸。 他顺着人群往前走,或许因为周身气息太冰冷,三尺之内都无人靠近。也正因如此,楚姮才能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他。 蔺伯钦上前与他打招呼,询问之后,才知道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找我作何?” 冯河沉声道:“在下答应保护蔺大人,以济当年恩德,绝不会忘。” 蔺伯钦从清远县搬来望州,那他也跟过来。 得知此事,蔺伯钦有些感动,朝他拱手:“冯大侠一诺千金,我十分钦佩。” “大人,我说过多次,你叫我冯河便可,更无需与我多礼。我等江湖人士,本就该行侠仗义。更何况蔺大人是个好官,在下心甘情愿为你效犬马之力。” 楚姮满意的抚掌笑:“夫君,我就说冯大侠很靠谱,这件事你交给他去办,保证万无一失。” 冯河能和萧琸称兄道弟,武功自然高强,对付山匪之流不在话下。只可惜这厮不是很待见自己,否则她还真想与他切磋切磋,看看是他的细剑厉害,还是她的金丝软剑更高一筹。 蔺伯钦微微犹豫了片刻,便将冯河邀至一处隐蔽的茶馆,将瓷瓶拿了出来,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 冯河接过瓷瓶,却是对蔺伯钦郑重的抱拳:“蔺大人朗朗风清,不畏强权,在下果然没有看走眼。” 宁肯赌上仕途官运,也要替一个素不相识的妇人找出真凶,这点冯河佩服。 “过奖。” 蔺伯钦被人当面夸赞,到底是有些面浅。 他这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楚姮忍不住在桌子下面,偷偷握了下他的手。 蔺伯钦怔了怔,随即忍俊不禁的看了她一眼。 二人在那眉目传情,冯河又不是瞎子,他看着楚姮,始终没有好脸色,不知想到什么,对蔺伯钦蹙眉道:“蔺大人,其实你这位夫人” 楚姮心底大惊,双眼倏然如电朝他射过去。 冯河看到她的眼神,又想到了萧琸,到底是叹了口气,没有下文。 蔺伯钦闻言却是愣住,看了看楚姮,狐疑道:“冯河,你想说什么?” 冯河狭长冰冷的眼神在楚姮身上转了一圈。随即道低头抿了口茶,敷衍道:“我方才想说,你这位夫人好像又长胖了。” “” 楚姮嘴角抽抽,冯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管怎样,冯河当然答应了这份差事,当下带着瓷瓶,纵马离开望州,连夜赶往清远县城。 趁着冯河没有回来,蔺伯钦便按部就班的在府衙处理琐事。 只不过入了夜,总有一人立在府门前,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他归家。 从前,蔺伯钦随时都住在县衙,回不回那冷冰冰的宅邸都无所谓;但现在有了楚姮,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喜欢在灯下看书写字,而楚姮便立在桌旁研墨,灯芯燃长了,她便取了剪子轻轻的剪掉灯花;夜深了,她便又羞涩又热情的将他推进房里,耳鬓厮磨,行鱼水欢乐。 这晚又是如此。 蔺伯钦在看书,楚姮坐在凳子上把玩他的手。 他的手长得很匀称,手指修长,干干净净。握笔的关节处有些薄茧,摸起来有些干燥粗糙。 更漏迢递。 “夫君,亥时了,该睡觉啦。” 楚姮在他掌心画圈,脸颊被灯火映照的有些泛红。 蔺伯钦将头从书卷中抬起,笑道:“你先去睡。” “不。” 楚姮想到宇文弈曾说过,男人不行事一两个时辰,那就是不太好。可蔺伯钦从来没与她胡天胡地那么久过,于是隐约有些怀疑。最重要的是,她想和他快些有个孩子,这样回京的时候,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楚姮拉起他的手,蹭蹭自己的脸:“夫君,天色不早啦。” “夫君,该歇息啦。” “夫君,伯钦,佩之” 她像只小猫似得在那喵喵喵,蔺伯钦到底是笑了起来,将书一合,拉起她走到书房隔壁,进屋关门。 已经睡了好几天跨院的溪暮和濯碧,望着窗户上倒映出的二人亲昵剪影,感动的擦泪。 “夫人和大夫总算像夫妻了。” 溪暮在那感慨。 濯碧忍不住道:“那天早上夫人还在熟睡,我看见大夫临走时还亲了亲夫人呢。” 溪暮欣慰的捧脸,点点头:“真好啊——” *** 楚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又酸痛的不得了。 看来她真不适合干这档事儿,真是比学武功还要劳筋骨。 蔺伯钦已经去了府衙,身边的床榻空荡荡的。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楚姮便穿的薄了些,她把腰带系上,摸了摸腰肢,还真的丰腴了些,顿时面如菜色。 果然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人也会发福啊。 楚姮当下便不敢再吃了,她让溪暮带着家奴,去菜市买了一堆白菜萝卜,当晚,她只准备了一碟青菜一碗白萝卜汤,打算蔺伯钦回来,她要窝在他怀里好好述说自己长胖了的痛苦。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蔺伯钦并不是一个人回来。 他还带着冯河。 冯河原本是不肯来蔺府的,因为他不喜楚姮。 但蔺伯钦再三说,家中晚餐十分丰盛,请来的厨师烧菜很好吃,诚邀冯河来家中做客。结果二人回来,却是一桌寒酸的不能再寒酸的饭菜。 楚姮也知道待客不周,于是忙让溪暮濯碧撤下饭桌,重新起锅。 冯河闻言,一摆手道:“蔺夫人不必麻烦了,就两件事,我禀完便走。” 他从怀中拿出之前的瓷瓶,放在桌上:“据徐大夫所言,这是一种名为‘无情’的剧毒,以砒霜鹤顶红一剑封喉等毒药炼制,并且,只有在清远县的赌坊才能买到。” “赌坊?” “只有清远县的赌坊。”冯河冷漠的重审一次,并简单讲述了一下毒药来历。 要炼制“无情”,有一种草药只在清远县境内生长,而这毒药,最开始也是徐大夫的同窗研制。他的同窗将药方卖给了一个赌坊老板,后来去世。都说他是作孽太多才会早逝,但实际如何不得而知。不管怎样,这名为“无情”的剧毒,便在清远县赌坊流传,号称免费给那些赌的倾家荡产的赌徒使用。 毒药的渊源与本案并无关联,蔺伯钦眉头一拧,直接问:“可查到是谁在赌坊买的‘无情’?” 冯河点了点头,沉声作答:“正是望州知府,陈子扬。他是在上次蔡高义一案的时,亲自去赌坊买的。” 赌坊老板一开始还不肯说,要不是冯河用剑指着他脑袋,还探听不到这个消息。 杀正妻,扶姨娘。 的确是再寻常不过的案子。 只是凶手是当今望州父母官,这点就棘手了。 然而棘手的不仅仅是这件事,冯河从怀中又摸出一件东西,说出的话直让蔺伯钦和楚姮怛然失色! “这是当时陈知府买毒药时,所给的银子。” 一锭银元宝,躺在冯河掌心。 银元宝整整十两,正是火耗后的官银。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寄信 县夫人探案手札116.寄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匪徒 县夫人探案手札117.匪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结案 县夫人探案手札118.结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四娘 陈子扬被衙役押解上京去了。 望州知府调任还没下来,一切职务由蔺伯钦代劳。 楚姮完美的解决了一件事,心底畅快,便让溪暮濯碧做了大桌好酒好菜,请杨腊胡裕冯河来家中庆贺。 “说不定这次望州知府的职位,会落到大人头上。”胡裕笑眯眯道。 蔺伯钦眉头舒展开来,只嗯了一声。 但楚姮看得出来,他也是有些许期待的。 杨腊又说:“大人,恕属下多舌,我觉得陈知府这桩案子处处都怪的很。” 蔺伯钦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他搁下筷子,问:“何出此言?” 杨腊抓了抓耳朵,答道:“若没有恒平王出马,陈知府贪污杀妻一案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甚至大人也惨遭毒手。可好端端的,恒平王从哪里得知陈知府犯下的罪行?且大元朝贪官污吏不少,绝不止望州这边有问题,恒平王却偏偏管了望州知府,还指名道姓让大人暂代知府职务。这点卑职实在想不通。” 胡裕闻言,连连点头:“而且恒平王也很奇怪,为何不亲自派人,却让宇文老侯爷的谋士余镜澄来处理这件事?” 蔺伯钦苦笑了一下:“我亦不知。” 就像暗中有一双手推着他前进,那双手有没有恶意,也让人捉摸不透。 冯河一语不发,他只是默默的看了眼楚姮一眼。 楚姮也看了他一眼,各有心思。 “夫人,今晚你怎么不说话?”胡裕扭头看向楚姮,忍不住问。 楚姮反应过来,粲然一笑:“说什么说,这么多好吃的不吃,赶明儿只有倒掉,浪费可耻啊。” 她一番话提醒,杨腊和胡裕才专注的开始吃东西,宴罢,冯河等人也告辞离去。 是夜。 楚姮窝在蔺伯钦怀里,眨了眨眼,兴许是长长的睫毛扫到了蔺伯钦脖颈,他略带磁性的嗓音在静谧室内响起:“怎么还不睡?” “有些睡不着呢。” 楚姮答道。 蔺伯钦轻轻搂住她纤弱的肩:“在想什么?” 楚姮将头靠在他颈窝,没有回答。 因为她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像是会有甚么大事发生。明明是快要入春的时节,却觉得越来越冷,比数九隆冬,还要严寒恶劣。 “伯钦。” 楚姮没有甜腻腻的叫他夫君,而是语气郑重唤他的名字。 蔺伯钦微微一怔:“嗯?” 楚姮不敢对他说,她有些害怕。害怕一切在未成定局之前,父皇母后来阻挠他们在一起。她悄悄的逃宫,悄悄的嫁给他,悄悄的违背当朝公主该有的森严规矩。 想到冷冰冰的砖红色宫墙,楚姮抬手攀着蔺伯钦的脖子,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伯钦,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她,不能放弃她小心翼翼奉献出的这段深情。 蔺伯钦心下一动,将她搂紧了些,吻了吻她因汗濡湿的额前碎发:“好,我答应你。” 楚姮这些日子也是困了,听到他温柔的嗓音,到底是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晴朗。 蔺伯钦一早就去了衙门,楚姮穿了身浅绿色的夹袄,便与濯碧溪暮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并未带上两个丫头。 她来到望州西街的一间不起眼茶坊,在二楼转角处敲了敲门。 不多时,便有一名身穿灰衣的劲装男子将门打开,朝她低声行礼:“公主请进,小侯爷和郡主已经恭候多时。” 楚姮进屋,便见宁阙恢复了女装,穿了件浅粉色的毛领比甲,看起来十分娇俏。宇文弈正在把玩他的宝石佩剑,见楚姮来了,二人不约而同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这次你总该好好表扬我们吧?” 楚姮“噗嗤”一笑,朝他们装模作样的弯了弯腰:“真是多谢郡主和小侯爷啦。” “快过来坐。” 宁阙起身,将楚姮拉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我可是偷偷用的父王令牌,他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宇文弈哼了哼:“估计现在恒平王爷已经知道了,正准备等你回去,给你一顿抽呢。” “闭上你的乌鸦嘴。” 宁阙瞪他一眼,“还有,我父王才不舍得打我。” 恒平王就宁阙这么一个女儿,捧着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怎么会打她呢。楚姮笑笑,倒是担忧的看了宇文弈一眼:“先不说宁阙,你这次让余镜澄先生露面,宇文侯爷知道了,定会追问你缘由,你不会一挨打就把我给供出来吧?” 宇文弈拍了下桌子,嘟哝道:“华容,我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吗?” 宇文弈的爹乃当朝定国侯宇文淮海,年轻时候也随宇文老侯爷立过汗马功劳。宇文家爵位世袭,虽有兵权,但虎符被朝廷看管,放在兵部,无法调用,这么多年,也只是摆设。宇文淮海与恒平王楚天鏊一样,一个闲散侯爷,一个闲散王爷,每天在京城溜鸟玩乐,从不管事。 楚姮也不理他,宁阙这时却正色说:“华容,这次我们去幽州,探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楚姮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穆贤王和宋丞相,图谋造反。” “噗——” 楚姮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宇文弈满脸,“这话可不能乱说!” 虽然穆贤王宋丞相,与陈太师一直不对付,可也犯不着闹出造反这么大的动静。更何况,他们要造反,怎么可能让宇文弈和宁阙知道。 宁阙抬手打了下正在死命擦脸的宇文弈:“那几个突厥人说的话,你当真听清楚了?” “也就路过的时候随意那么一听,我只会一点儿突厥话,又不精通,听差了也说不定嘛。”宇文弈将脸上水好不容易擦干,“宁阙,有些话还真不能乱说,穆贤王虽然有时候言辞犀利,但到底是为了江山社稷,你不能总觉得人家是想造反啊!这么大的罪名,传出去搞不好要诛九族!” 宁阙皱了皱眉:“诛什么九族?穆贤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难不成连圣上自个儿也诛了?” “你真是和华容一样,最会扯歪理!” 楚姮瞪他:“关我什么事?” 宁阙和宇文弈说了半天,也没确定穆贤王和宋丞相是不是要造反,就说在幽州遇到两个突厥人闲聊,说什么穆贤王心怀不轨云云,还私下与突厥可汗联系云云,几分真,几分假,不能判断。 宁阙扯不清,便也懒得再说。 她看了眼楚姮平坦的小腹,问:“有没有动静?” 楚姮摇摇头,托腮道:“不急,迟早会有的。” 她想到今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不由长叹一声,望着窗外晴朗天色,眨了眨眼。 宁阙和宇文弈对视一眼,“瞧瞧,曾经叱咤风云的华容公主,如今为了个男宠面首,在这儿暗自神伤呢。” 楚姮这次又是偷跑出来,不敢和他们闲聊太久,宁阙和宇文弈也准备回京去了。 她将二人送至城门外,又叮嘱几句,便往回走。 路过城门张贴告示的地方,发现捉拿江洋大盗玉璇玑的海捕文书仍在,只是被风吹的破破烂烂,连画像字迹都看不太清。 莫名其妙的,楚姮晃了晃神。 眼看天色还早,楚姮便想去府衙看看蔺伯钦,他现在是望州一把手,夫人要去探望,上下无人敢阻拦。 不仅如此,刚靠近仪门,守门的衙役便点头哈腰的朝楚姮行礼:“蔺夫人好!” “蔺夫人您来了,大人正在二堂与刘仵作说话呢!” 楚姮跨过门槛的脚步顿了顿,她侧头问:“仵作?找仵作干什么?” “又死人了呗。” 一个衙役口无遮拦的说。 另一个衙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暗示他好生说话,随即对楚姮笑了笑:“夫人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望州城外的青兰河中,发现一具女尸。伤口插着一柄匕首,从后背直刺心脏,一看就是他杀的案子。” 他不用说完,楚姮也猜到,蔺伯钦这会儿定围着尸体团团转,想办法将杀人凶手给抓起来。 思及此,她立刻往二堂走去。 还没靠近,楚姮便远远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蔺伯钦和一个仵作打扮的老头正在说话,他身旁站着冯河。 “夫君。” 楚姮喊了蔺伯钦一声。 蔺伯钦抬起头,见得是她,示意仵作将尸体的脸遮起来,怕吓着楚姮。 “你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楚姮扫了眼地上的女尸,“有线索吗?” 蔺伯钦面沉如水,摇摇头:“目前连身份都不知道,无人报案走失,胡裕和杨腊已经张贴榜文,挨家挨户去问了。” 楚姮没有多问,只是下意识的又看了眼那女尸。 刚好一阵冷风吹过,吹起白布遮掩的腰间。女尸身上的衣物紧紧贴在躯干,竟是京城里才有的云织金锦面料!不仅如此,女尸腰间还悬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一块让楚姮觉得眼熟的玉佩。 玉佩通体莹绿,金色的流苏穗子十分惹眼,很像很像是当初卢飞星送给李四娘的那块! 楚姮猛然想到什么,竟是弯腰一把掀开掩盖尸体面部的白布——惨白的脸,发青的唇,以及那弯如柳叶的细眉,与楚姮快要忘却的人脸重叠。 她瞳孔猛然紧缩,踉跄的后退两步,只觉头皮发麻,天旋地转。 内心一个声音惊骇的大叫:是她!她回来了! 李四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怀疑 李四娘怎会死了。 还死在望州? 她不是跟卢飞星私奔去了京城,做了外室阔太太,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楚姮脸色一片惨淡。 “姮儿?”蔺伯钦见楚姮神色不对,抬手扶住楚姮的胳膊,问,“怎么了?” 楚姮回神,尽量保持平静,她后退几步,不看再看李四娘的尸体,垂下眼帘道:“没,只是想到这女子年纪轻轻便死了,有些可惜。” 蔺伯钦虽然奇怪,但并未多想。 她嘶哑着声音问:“对了,这李女子是如何发现的?” 蔺伯钦指了指冯河。 楚姮“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 因为冯河看她的眼神太刺目了,仿佛可以把她一眼看穿。 冯河这时却说:“夫人知道这女子是如何死的吗?一柄匕首,从背透胸,刚好刺穿心脏,分毫不差,非寻常人可以办到。”他声音有些冷淡,却让楚姮心头一跳。 冯河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怀疑她? 楚姮觉得可笑,但她却笑不出来。 蔺伯钦还在核实死者身份,楚姮借口回家休息,失魂落魄的离开府衙。 一路上,她都想不明白,李四娘为何会出现在望州,难道她跟卢飞星过的不好,想回来嫁给蔺伯钦,却不幸中途被人害死? 莫名其妙的,李四娘死去,楚姮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明明知道不能这样想,这样想太自私,可她却忍不住因为,李四娘死了,他们的婚约便不用做数了。 是夜。 蔺伯钦回到府邸,楚姮正坐在廊下椅子上,恹恹的样子。 他蹙额上前,抬起手背抚了抚她额头:“并未发热,是哪里不舒服?” 楚姮听到他关切的声音,觉得鼻酸,扑在他怀中,环抱着他的腰:“夫君今日那女尸,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蔺伯钦摇头:“打听了整个望州州城,都没有哪家走失妇女。”他语气一顿,“我已安排杨腊和盛风,带人去临近的县城打探。” “盛风?顾景同?” 蔺伯钦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将他调任来望州,今天刚到。毕竟望州一直是陈子扬管辖,他的旧部我用着不放心。” 楚姮了然。 虽然顾景同为人吊儿郎当,但的确是蔺伯钦的得力助手。 楚姮又想到死去的李四娘,叹了口气。 她冒充李四娘,无论是谁,都会猜到她是杀害正主的凶犯。而且冯河还说,杀李四娘的人会武功万一,万一她有一天被误会怎么办? 想到这儿,楚姮害怕的将蔺伯钦抱紧了些。 蔺伯钦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相信她。 所以,她对他也该有信心,他一定可以找出真正杀害李四娘的凶手。 次日,蔺伯钦一大早便要去衙门,处理无名女尸案。 然而楚姮却抱着他脖子,不要他起床。 “姮儿,不要任性。” 蔺伯钦低笑,有些无奈。 楚姮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缠着他无休无止,好似用不完的精力。这一大早,又指着压着他胸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夫君” 这案子别管了吧。 就当李四娘从未出现,他按照她的计划,生个孩子回京城去做驸马。待一切成为定局,她一定将所有所有都和盘托出,保证不瞒着他。 “天色还早,你先休息。” 蔺伯钦并未听出她语中的无可奈何,拉好锦被盖住她的纤薄的双肩,从屏风上取下官服,穿戴整齐,离开家门。 楚姮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看着紧闭的房门。 那里有些微的晨光若隐若现,可不知为何,楚姮却觉得那里似乎蛰伏着洪水猛兽,浑身冷冰冰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 蔺伯钦到了衙门,杨腊和顾景同还没回来,胡裕倒是拿来一张验状,上报道:“大人,经仵作验了一天,这女尸大约死了七天,因为天寒,尸首才会保存的如此完好。她身上穿的衣裳,并不是咱们望州所产,而是京城里时新的样式。” 蔺伯钦接过验状,正要细看,却见门口光线一暗,有个衙差来报:“蔺大人,门外有个女子求见,她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女子?” 蔺伯钦迟了片刻,将验状叠好放入袖中,与胡裕一起走出去。 公堂外,一名身材佝偻的五十上下老伯,戴着一顶毡帽,穿着灰扑扑的厚棉袄,看起来十分憔悴。他身侧立着一名绿裙齐腰的女子,正是他远房表妹叶芳萱。 蔺伯钦皱眉,却没想到叶芳萱对他还没有死心。 为了给远房亲戚面子,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厌烦:“你怎又来了?我说过” “表哥,我不是来纠缠你的!” 叶芳萱从云州赶回,一路上风尘仆仆,天知道她有多激动,恨不得立刻将查到的实情告诉他!她一把拉过那憔悴老伯,瞪大了眼,颤声道:“表哥,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的岳父,李四娘的亲生父亲!” 蔺伯钦闻言愣住了。 面前这老伯五官完全看不出和楚姮哪里相似,愕然间,态度却放缓了些:“老伯当真是姮儿的父亲?” “姮儿?什么姮儿?” 老伯呆了呆,指着叶芳萱,“这姑娘说,有人冒充我的女儿嫁给了大人,此事可当真啊?” 蔺伯钦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话的意思:“老伯,你想说什么?” 叶芳萱急了,她上前两步,插言道:“表哥,难道你还不明白?现在的李四娘,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四娘!她是骗你的!” 蔺伯钦身形微微一晃,随即恼怒的呵斥:“叶芳萱!你再胡说八道,我便治你扰乱衙门之罪!” “你就算治我的罪,我也要说!”叶芳萱没想到蔺伯钦竟然不相信,她红着眼,大声道,“表哥,我真的没有说谎!你现在的夫人,根本就不是与你有婚约的李四娘!你想想看,李四娘今年二十七八,怎会如此年轻?她她冒充你夫人,定是图谋不轨!表哥,你不能被她蒙蔽啊!” 胡裕也生气的说:“叶姑娘,空口无凭,我家大人凭什么听你的?你再敢污蔑我家夫人,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 叶芳萱急的扑簌簌掉眼泪,能不能赶走“李四娘”,全在此一举! 她心一横,咚的跪在地上,朝蔺伯钦大喊:“是非曲直,表哥去调查一番不就知道了?在清远县,苏钰的娘梁秀梅你可还记得?她当初疯癫之时,被冒充的贼子打伤了肩膀,现在肩上的伤还未好利索表哥,你可知,现在冒充你夫人的贼子,她武功高强,根本就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 蔺伯钦俊脸隐忍,握紧了拳头,命令胡裕将叶芳萱轰出去。 叶芳萱被架出衙门,还不死心的大喊大叫:“表哥,你不能被她蒙蔽,她一定没安好心!表哥,这位老伯真的是李四娘的生父,我从云州千里迢迢把他找来,就是希望你不要被那贼人欺骗啊——” “大人。” 胡裕紧张的转身,看向蔺伯钦。 蔺伯钦脸色铁青,但叶芳萱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楚姮,的确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谙世事。她懂的很多,会读书,会写字,就连单独面对尸体也不曾害怕。 远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蔺伯钦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楚姮被采花大盗险些凌辱,待他带人赶到,那采花大盗已经身死,她当时说什么来着?是了,她说,是有游侠经过顺便拯救了她。如今想来,那里人迹罕至,又是深更半夜,哪位游侠会在飞快救人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有她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傻事,譬如一个人去追疯妇梁秀梅,譬如与萧琸鬼鬼祟祟的出去,譬如太多太多。 “大人。” 胡裕不放心的喊了他一声,“刘仵作过来,向你禀报一件事。” 蔺伯钦回神,见刘仵作端正一个木托盘走来。木托盘里放着一双脏兮兮的绣鞋,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杀我者乃玉璇玑。” 蔺伯钦微微一愣。 那刘仵作解释道:“这纸条是在死者鞋底夹层中发现。” 莫说蔺伯钦,胡裕也惊呆了:“夹层?” 刘仵作点了点头:“不错。” “这明显是有人栽赃。”胡裕一口咬定,“谁会把这字条给塞鞋底夹层?如此隐秘,万一没人找到,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这完全说不过去嘛!” 蔺伯钦思忖片刻,将绣鞋拾起,却见鞋底被事先剪开一个豁口,可以容放一张纸一大张纸。 而手中的一绺小纸条,剪开这么大的豁口,有些不合常理。正如胡裕所说,谁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费尽心思在鞋底藏字? 他正在细细思索,忽而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蔺伯钦和胡裕等人循声看去,但见此前叶芳萱带来的老伯,突然奔上前,一把从蔺伯钦手里夺过绣鞋,颤声道:“这这串珠绒花鞋,是我女儿出嫁时,我亲手给她挑选的嫁妆啊!” 胡裕下意识便问:“你女儿是谁?” 那老伯抬沧桑的眼睛,带着哭腔作答:“我女儿便是从云州嫁来望州的李四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猜测 老伯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蔺伯钦立刻将其带去停尸房,揭开白布,露出女尸面目:“她是李四娘?” 老伯见得,顿时哭的捶足顿胸:“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不是嫁来望州做县令夫人了吗,怎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啊!” 蔺伯钦脸色愈发阴沉了。 他凝视着老伯,厉声道:“你说死者是你女儿,可有证据?” 老伯老泪纵横,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随即指着尸体盖着的双膝:“我女儿左右双膝都长着一颗红痣,极为对称,大人不信,可以查验。” 胡裕立刻与刘仵作一起掀开女尸裤腿,果不其然,左右膝盖上都有红艳艳的一点。 “大人这女尸,还真是李四娘!” 刘仵作惊骇道。 “空口无凭。” 半晌,蔺伯钦才从齿间逼出这几个字。 那老伯怔然,随即慌忙从怀中掏出身份文牒:“大人可以过目,这是草民的文牒,上面还盖着云州府衙的公章呐!” 在大元朝,伪造公章是砍头的死罪,谁也不会为了污蔑他人,下这么大的手笔。 蔺伯钦接过文牒仔细看了数遍,到底是“啪”的一声合上,扔给老伯,并不答话。 心底已经乱成一团。 老伯看了眼女尸,哭的更凶了,他哽咽道:“半年前,我是亲自把女儿送上的前往望州的花轿对了,蔺大人,你可记得你让一名叫‘杨腊’的捕头暂代接亲?我与杨腊有过一面之缘,还给他封过十文钱的红包,你把他找来,他是你属下,一定不会撒谎!” 蔺伯钦眉峰一跳:“杨腊不在望州。” “那杨捕头什么时候回来?届时草民的身份,一问便知啊!” 蔺伯钦沉下脸,随即道:“在杨腊回来之前,便请你暂居府衙,以备本官随时传唤。” 老伯诚惶诚恐的应下。 蔺伯钦一语不发的走向后堂。 胡裕见状,心底有些焦虑,他快步上前问:“大人,你莫不是真相信这老儿的胡说八道吧?夫人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冒充的?” 蔺伯钦面沉如水,没有回答。 他心头有些乱。 胡裕又忙道:“大人,即便夫人是假冒的又怎样?她没作奸犯科,没杀人放火,难道就因为她不是真的李四娘,你就不要夫人了吗?” 闻言,蔺伯钦猛然停住脚步。 关心则乱。 他竟没有想到这层。 楚姮与他一路走来,相识相知,纵然她不是真的李四娘,是张四娘,王四娘,那又怎样?他喜欢的是她,不是名字。 思及此,蔺伯钦的表情缓和了些。 就算楚姮是假冒他夫人,最多不过是个贫苦的姑娘,想找一良人生活过的安逸些。她会武功又如何,不是李四娘又如何,只要没有触碰本朝律法,触碰为官底线,他都可以视若无睹。 *** 整整三日,蔺伯钦都没有回家。 楚姮拖溪暮去打听,溪暮也直说蔺伯钦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楚姮想着李四娘之死,这些天都有些惴惴不安,她于是做了些羹汤,便准备带去府衙给蔺伯钦尝尝。 如今已是初春,但天气还颇寒冷。 楚姮裹紧了春衫,挎着食盒,才登上府衙的阶梯,便见迎面走来一五十上下的老头儿。 老头穿着灰扑扑的厚棉袄,整个人十分臃肿,走路摇摇欲坠,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摔个大马趴。岂料刚升起这个想法,那老头便踩到路边积雪,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在地上,楚姮快步上前,将他扶住:“老伯,你没事吧?” 老头看着楚姮,瞳孔猛然一缩。 他身躯似乎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就看向了楚姮背后,低声道了句:“大人,你看” “李老伯,请你暂且离开。” 楚姮蓦然回头,就见蔺伯钦站在身后的廊檐下,不知是不是几日未见,他显得有些消瘦,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那老头指了指楚姮,急道:“大人,可是” “我让你退下!” 一声呵斥,老头和楚姮都吓了一跳。 那老头无奈的看了眼楚姮,到底是转身从圆景门离开。 “夫君。”楚姮皱了皱眉,走上前问,“那个老头是谁啊?你怎么对他一点儿也不待见?” 她扬起脸,精致的眼里满是天真和疑惑。 日光下,她的肌肤细腻雪白,好似吹弹可破。 蔺伯钦眸光微微闪烁,他抬手,抚了抚楚姮的眼睫:“没什么,你不必问。” 这几天,蔺伯钦也仔细想清楚了,不管她是不是李四娘,都无所谓的。只要她从实交代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姮儿。” 蔺伯钦看着李老头离开的方向,“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楚姮心底一惊。 她面色却十分平静,沉声道:“我就算瞒着你什么,也是为你好。”语气一顿,她忽而笑道,“就像上次买蜂蜜,望州要卖二两银子,我却跟你说的一贯,就怕你知道蜂蜜太贵不肯吃我给你做的糕点。你看,这事儿我瞒着你,你少生气,也算是为你好呀!” 蔺伯钦没想到她会如此解释。 他低低一笑。 “无妨,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俸禄虽然不多,但养你绰绰有余。” 楚姮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 她出宫的时候,可带了不少银子呢,这些银子怕是花一辈子也花不完。然而这时,蔺伯钦忽然收敛笑容,问:“那你此生可做过什么错事?” 什么杀人放火,越货行骗的勾当? 他语气有些严肃,让楚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能做什么错事啊?”楚姮还没反应过来,她想了想,“小时候偷了母亲的钗子,算不算错事?” 蔺伯钦还未开口,楚姮又忙道:“我现在已经改了,再也没有偷人家东西,而且后来也把钗子还给了我母亲!”那是突厥使臣进贡的钗子,母后当时满皇宫的找,她敢不还回去吗? 她挽着蔺伯钦的手臂,抬起眼,眨了眨:“这么多年,我真的从未再做过错事。” 蔺伯钦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好,他相信她。 她没有做错事,那就都可以原谅。不能违背朝廷律例,不能草菅人命,是他的底线。 他甚至可以容忍她欺骗自己。 骗他的身,骗他的心。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蔺伯钦带着楚姮走过去,却见杨腊和顾景同正在照壁栓马。 “大人!” 杨腊和顾景同见得他,忙大步跨上台阶,神色有些无奈。 “如何?可查到女尸身份?” 杨腊摇摇头:“并未,寻遍望州几个邻近县城,都没人走失妇人。” 楚姮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顾景同见到楚姮,摇着扇子上前问:“蔺夫人,听说你上次见到那女尸,被吓着了?”不等楚姮回答,他又笑嘻嘻说,“怎么变得如此胆小?我记得你以前胆子可是很大的!” 楚姮瞪他一眼:“要你管?” 一旁的蔺伯钦,听到顾景同的无心之言,却是微微怔了怔。 是了,楚姮以前胆子很大的,她甚至敢去在云氏嘴里掏出残留的剧毒,可为何见到一具死去七八天的女尸,那天会如此失态?难道是因为她认识那女尸,知道女尸就是李四娘? 蔺伯钦握紧了拳头。 楚姮还在和顾景同斗嘴,他却觉得脑中有些浑浑噩噩。 “姮儿,我有事与杨腊顾大人商谈,你先回去。” “哦。”楚姮朝顾景同做了个鬼脸,扭头问,“你呢,晚上回家吗?” 听到“家”这个字眼,蔺伯钦觉得心头微暖,他看了眼杨腊,摇摇头:“不了。” 楚姮不高兴的嘟哝了几句,随即又依依不舍的看他一眼,才转身离开府衙。 顾景同用折扇有节奏的敲着掌心,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蔺伯钦有些奇怪。他心底藏不住话,便问了出来。 蔺伯钦并未立刻回答。 他看向杨腊,而是问:“杨腊,当日你去云州接亲,可有见到夫人的真容?” 杨腊没想到蔺伯钦会问这个,他还以为会问查到什么线索呢,顿时挠了挠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过啊,在客栈。”杨腊努力回忆,“就快到望州的前两天,那霍大人在客栈盘查江洋大盗玉璇玑,我误闯了夫人的天字一号房,见过夫人的真容。” 嗯,一身嫁衣的夫人,特别好看! 蔺伯钦眼睛不禁眯了眯:“江洋大盗玉璇玑?”他语气一凝,“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原原本本,从实告知我。” 杨腊虽然奇怪,但到底没有隐瞒。 蔺伯钦听后,心下稍安。 既然杨腊见过李四娘真容,那便一定是楚姮了。莫非,那老头在说谎? 他给胡裕使了个眼色,不多时,胡裕便把李老头带了过来。 蔺伯钦正想问杨腊可认识此人,就见杨腊一拍大腿,上前和李老头十分熟络的样子:“李老伯!你什么从云州来了?莫非是来看望夫人和大人的吗?” “杨捕头!杨捕头!还真是你!”李老头高兴的几乎快跳起来,他看向蔺伯钦,焦急的说,“你快给大人解释解释!” 蔺伯钦浑身一僵,看向杨腊:“你认识他?” 杨腊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大人不认识他?他是你岳父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献策 李老头没有说谎。 他的的确确是云州李四娘的生父。 那么疑点只可能出现在 蔺伯钦嘴里泛起苦涩。 他垂眸不语,顾景同一问胡裕,知道现在的“蔺夫人”可能是假,只是愣了愣,甚至并不觉得意外。 那么古灵精怪心思玲珑的女子,怎会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山野寡妇。 “佩之,你待如何打算?”顾景同握紧了手中折扇,生怕蔺伯钦说出辜负的话来。即便那女子再怎么心胸宽广,可她看向蔺伯钦的情谊,是做不得假的。 蔺伯钦并未回答。 他在想,如何查明楚姮的身份。 是直接去问她,还是 蔺伯钦心乱如麻。 在府衙枯坐了许久,他到底是准备回家去。 夜已深了。 蔺伯钦拾阶而上,楚姮已梳洗干净躺在床上,手里卷着一本杂记,正看的哈哈笑。 她见蔺伯钦回来了,顿时惊喜的坐起:“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我都没有给你留饭。”楚姮说完,便要趿拉鞋去唤濯碧和溪暮,让她们去厨房弄点儿饭菜,蔺伯钦看穿她的意图,摇摇头,“不必,我吃过了。” “你早说嘛。” 楚姮嘟哝一句。 她放下手中杂记,扑过去抱着蔺伯钦腰,咯咯一笑,“好几天没有回家睡啦,你想不想我?” 她的生孩子计划可耽搁不得呢! 蔺伯钦眸光复杂的看着她,心底却有些许温暖,他抬手迟疑一下,到底是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箍的很紧:“想。” 楚姮笑了起来,踮起脚去啃他下巴,如玉的纤手伸入他衣襟中,自是一番抵死缠绵。 后半夜,楚姮累的实在受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借着淡淡的月光,蔺伯钦指着头,看她莹白的侧颜,精致的鼻梁,不禁弯嘴角苦笑。 他自诩聪明,竟连枕边人是不是“李四娘”都看不出来,当初明明是怀疑过的,可为何就对她深信不疑了呢?当真是天命如此。 关于她的身份,蔺伯钦始终都问不出。 记得叶芳萱曾说,他夫人武功高强,他便旁敲侧击的试了试,但楚姮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料,几乎每次都刚好趋避,让人看不出破绽。 正因为让人看不出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她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单纯。 蔺伯钦一早回到衙门,有些失魂落魄。胡裕见他下巴长出了青茬,都没有修整,不禁叹了口气。 他正准备劝慰几句,就见门外大步流星的走来一个戴斗笠的灰衣男子,正是冯河。 冯河是知道“李四娘”是假后,写信问过萧琸,但萧琸知道的很少,并没有多说,只说楚姮擅使一柄金丝软剑。 蔺伯钦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让自己的恩人被蒙在鼓里。 “金丝软剑?” 蔺伯钦听了他的话,不禁怔然。 这武器,怎这般耳熟? 下一刻,就见冯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铺展在桌面,“大人请看。” 胡裕杨腊等人忙凑过头去,这竟是 朝廷的海捕文书! 杨腊忍不住念出来:“江洋大盗玉璇玑,年方十六,长相美艳,擅易容,性狡猾,武器乃一柄金丝软剑”胡裕又接着念:“于建武二十三年,犯下云州贩子案、京城抢夺案、蒲城放火案共杀害妇孺七名,老者五名,男子十六名,杀人放火,穷凶极恶” “别念了!” 蔺伯钦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他低头看了眼缉令上的画像,那女子的眉眼,真与楚姮有两份相似。 思及此,他身形微微一晃,旁边的杨腊忙担忧的虚扶他一把:“大人!” 胡裕都快急哭了,他一把将那海捕文书揉成一团:“大人,这肯定是假的,夫人跟这上面的描述一点儿也不一样啊!”夫人娇滴滴的,哪里穷凶极恶了?杀人放火?根本不是她一个女子做得出来的事儿! 蔺伯钦恍若未闻。 他握紧了拳,指甲嵌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此前的一切疑点,似乎都有了解释。 莫名其妙被换掉的海捕文书画像,突然身死的采花大盗,孤身一人敢去追疯妇梁秀云,对碧水寺玉璇玑一案极为重视,还处处为玉璇玑说话 因为她冒充了李四娘的身份,所以要杀掉李四娘?李四娘得知此事,才会事先在鞋底放一张纸条,上面写“杀我者乃玉璇玑”? 好像这推断很合理。 蔺伯钦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将揉成一团的海捕文书一把拂落。 “冯河,仅凭此,我无法相信你。” 与他一路走来的是楚姮,他不能不能怀疑她。 冯河上前一步,抱拳道:“大人!我是为你好!这女子心术不正,潜藏你身边,定是想借大人身份另有图谋!”他说完,蔺伯钦还是冷肃着脸,一语不发。 冯河是真心为蔺伯钦好,也是真心担忧他。 任谁枕边人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都会避之不及吧! 他心思一转,忽而道:“大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断明蔺夫人是不是玉璇玑!” 蔺伯钦身形一怔。 随即涩然的抬眼,双手握紧握紧再握紧。 半晌,才道:“我便信你一回。” 若楚姮证明清白,他定再不理冯河此人! *** 府衙风起云涌,楚姮对此一无所知。 马上要开春了,她乐呵呵买了许多漂亮的布料,准备整理出来,拿到铺子里去做衣裳。 望州的裁缝,手艺可比清远县的好多了! 一阵冷风从窗户吹进,楚姮抚了抚鬓边的牡丹花银钗,将布料叠成四四方方。 “夫人,大人回来啦。”溪暮撩开门帘,笑着让出一清冷的人影。 “你回来的正好!”楚姮立刻起身,把一块青底暗云纹的料子拿在蔺伯钦身上比划,摸了摸下巴,“这颜色好看。嗯不对,应该是我夫君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她以前说完这些打趣的话,蔺伯钦要么红了耳根,要么就笑。 今日却愣了半晌。 楚姮觉得不对劲儿,她抬眼问:“怎么了?县衙里出事了?女尸的凶手抓到了?” 蔺伯钦听到她提及已死的李四娘,心头微微一跳。 她为何这样问? 是抓到了凶手,便可以为她自己顶包脱罪? 蔺伯钦觉得自己这想法很荒谬,或许楚姮根本不是玉璇玑,他竟然怀疑她。 “姮儿,收拾东西,陪我回清远县一趟。” “诶?好端端的怎么要回清远县?” 蔺伯钦将早已想好的托辞说出:“杨腊查到了女尸的身份,很有可能是清远县的周老女儿。事关重大,所以我准备亲自去盘问一番。” 楚姮对他事事认真的态度已经习惯了,因此并不意外。 她点点头:“我也好久没去见苏钰和谢彤彤了,正好跟你一道去看看他们。” 谢落英临走,还让她多看着点儿谢彤彤呢,她搬来望州,怎么也得给李仲毅和苏钰打个招呼。 说走就走,一切从简。 马车已经备好,杨腊胡裕正坐在马车上前说话,见到楚姮,两人对视一眼,忽而都低下了脑袋。 楚姮莫名其妙,她上前叉腰:“你们怎么今日不高兴?见到我招呼都不打。” 杨腊还没找到说辞,胡裕便已经笑咧咧:“夫人,昨晚儿跟衙门里的兄弟玩牌九,一时忘了时辰,所以今日有些疲乏。” “就是就是。”杨腊也连连点头。 楚姮“噗嗤”的笑了起来,打趣说:“那待会儿驾车你们可要仔细点儿,万一把我和你家大人摔着了,可要扣你们的饷钱!” 胡裕笑着应了。 垂下眼帘,却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叹。 但愿菩萨保佑,他家玲珑剔透的夫人,千万不要是罪大恶极的玉璇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钦犯 上马车时,蔺伯钦还带了一盒糕点。 楚姮见状,忍不住问:“你改口味啦?竟然想要吃甜?” “这是给你买的。”蔺伯钦将揭开食盒,但见里面放着热腾腾的薏米糕。 他回来路过那家很出名的糕点铺,即便心乱到了极点,可仍顿住脚步,给楚姮买了一些回来。 他想,往清远县的路途无聊,她可以吃着打发时间。 楚姮不禁抿唇一笑,也不管杨腊胡裕在场,踮起脚亲了亲他下巴:“夫君真好!” 蔺伯钦垂眼,扯了扯嘴角。 姮儿。 他一点都不好。 他罢了。 蔺伯钦满心复杂,他登上马车,正要转身去拉楚姮,故意手指一松,将那盒薏米糕滑落。眼看那糕点要被摔的粉碎,电光火石之间,横伸来一只素手,将盒子稳稳接住。 “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摔坏了!”楚姮小心翼翼的将糕点盒抱在怀里,随即瞪了眼蔺伯钦,“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手抖。” 蔺伯钦缓缓将手拢入宽袖中,没有答话。 他告诉自己,方才只是凑巧罢了。 两人坐在车厢里,蔺伯钦找来一本书,避开楚姮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一页。 楚姮抱着糕点盒,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在那吃的欢。 一路上有些安静的出奇。 就连平时话痨的杨腊和胡裕都没有侃大山,而是在默默的驾车。楚姮心想,这群人还真是熬夜玩牌九啊,把精神气都给玩没了。 她糕点吃的多,又喝了许多水,这会儿撑的不得了。 便挪到蔺伯钦身侧,扯了扯他衣袖,撒娇道:“夫君,我肚子难受。” 蔺伯钦剑眉微微一蹙。 他放下书卷,看了眼还剩一半的糕点盒,无奈道:“哎,谁让你吃那么多。”话虽如此,到底是把楚姮抱过来,隔着薄衫,抬手轻轻揉她的肚皮。 蔺伯钦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楚姮最喜欢了。 她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嘴角一弯:“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她好喜欢。 蔺伯钦看着她的睡颜,心底柔软:“睡一会儿吧。” 睡醒 梦便也醒了。 马车粼粼,正过一处山坡丘陵。便在此时,四周树林突然一阵哗啦啦的响,一阵扑簌簌的落叶纷纷。 楚姮耳朵一动,倏然睁眼。 蔺伯钦怔了怔,还未开口,便见楚姮撩开车帘,七八名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大刀,凶恶的拦住去路。 “又是陈子扬买的凶手?”楚姮语气听不出害怕。 上次也是这样,不过都被她解决了,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蔺伯钦面沉如水:“陈子扬已经树倒猢狲散,这些人,是真正的山匪。” 楚姮心底“切”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看了眼蔺伯钦的后脑勺。 唔,搞不好又得把他给敲晕了。 “车上的人,全都下来!”当首的矮胖男子,挥舞大刀,呵斥着。 杨腊和胡裕对视一眼,随即慢悠悠的跳下马车,蔺伯钦也扶着楚姮出现在众人视线。 杨腊咳了咳,朗声说:“你们好大胆子,青天白日,竟敢在此拦路抢劫?可知这位是望州的暂理知府,蔺伯钦蔺大人!” 望州知府,即便是暂代的,这官职也不小了吧。 但却根本没有任何恐吓作用。 那矮胖男子冷笑:“今日哪怕是天皇老子,也得留下命来!” 胡裕急了:“你们拦路抢劫,给你们银子便是,怎还要夺人性命?” “若放虎归山,你们报官缉拿我们怎办?”矮胖男子哼了哼,“斩草除根,不留余地,这话总听过吧罢?”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中大刀,明晃晃的寒光,在日光下极为刺目。 “你——”胡裕和杨腊还想说什么,那矮胖男子却再也听不下去,他身形往前一跃,抬手一挥,大喊,“今日在场六人,一个活口都不许留下!” 蔺伯钦神色巨变,忙将楚姮护在马车后:“快走!” 楚姮根本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正想找几块石头,将蔺伯钦和杨腊胡裕等人一并给打晕,突然背后劲风忽至,杀气弥漫! 她心头警铃大作,寒意顿生,立刻装作站地不稳闪身躲避。 扭头一看,却是那矮胖男子身边站着的麻衣蒙面人。 这麻衣蒙面人方才一句话都不说,持着刀一语不发,几乎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然而他方才那一招,犹如银瓶迸裂,锋芒毕露,一看就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他一击楚姮不中,立刻反手掐住蔺伯钦的脖颈,下一秒,手中长刀便抵在蔺伯钦喉间。 楚姮心下一沉,没想到这山匪中竟有武功如此高绝之人!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却见杨腊被人一刀砍中胸口,血溅三尺高,立时躺在草丛中,生死不知! “杨腊!” 楚姮大惊失色! 这些山匪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确有杀心! 胡裕还在艰难对抗,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声,都让楚姮汗毛直竖。 “这位是望州的父母官,既如此,一定藏有不少银子吧?”挟持蔺伯钦的麻衣蒙面人冷笑一声,音色粗嘎,十分奇怪,“有一百两银子么?” 蔺伯钦冷道:“我没有那么多。”他又看了眼楚姮,“但你若放过内子,我可以凑一百两给你。” “你在耍我。” 麻衣蒙面人声音陡然拔高,“现在没有银子,那就去死!” 他高举大刀,眼看要落下,楚姮上前两步,脱口便道:“我有!” 麻衣蒙面人微微一愣:“你有什么?” “我有一百两。” 楚姮说完,便从衣袖的夹层,取出一张百两银票。 矮胖男子已经把胡裕也砍倒在地,他走了过来,从楚姮手里一把扯走银票,仔细一瞧,颇惊愕的对麻衣蒙面人道:“是真的。” 楚姮有些不敢看蔺伯钦的眼睛。 没办法,露富总比露武好,希望这些山匪收了银子,可以放过蔺伯钦。待她找到时间,再杀个回马枪,让这群人给杨腊胡裕陪葬! “没看出来,蔺大人竟是个贪官。” 麻衣蒙面人冷哼一声。 楚姮又道:“这是我家人给的陪嫁,与他无关。” “是么?” “银子我给你了,把我夫君放了!” 麻衣蒙面人却不为所动,他甚至狠狠一勒蔺伯钦的脖子,将刀压下去一寸,“再拿五百两出来,没有的话,我就立刻结果他!” “” 他以为楚姮必定不会再有银子,岂料众目睽睽下,楚姮抿唇,又从鞋子里摸出一叠银票。 矮胖男子接过银票数了数,目瞪口呆。 “我这一辈子还没摸过这么多银票呐” 麻衣蒙面人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楚姮:“夫人的陪嫁,还真是丰厚。莫非娘家是哪城员外首富?”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楚姮了,回头可以跟蔺伯钦解释,说是这银子从死去的员外家偷来的。 楚姮抬眼:“我全部银子都给了你,现在可以放过我夫君了?” 麻衣蒙面人却是看也不看那银票。 “有钱却不早些拿出来。”他眸光发冷,蓦然道:“晚了——” 说完,他便又高举大刀,眼看便要砍在蔺伯钦的脖颈,已经割开了皮肤,露出一道细细的伤痕。 仿佛那伤口是割在楚姮身上,她呲目欲裂,再忍不住,倏然纵身一跃半空,从腰间隐蔽处“蹭”的抽出金丝软剑,朝那麻衣蒙面人势如破竹的攻去! 金色剑光如虹贯日,直点麻衣蒙面人钳制蔺伯钦的手腕穴道。蒙面人惊骇之下,不得不松开蔺伯钦,闪身躲避。 然而楚姮气急了,哪容他逃,她将蔺伯钦一把扯到身后,剑尖如影随形。那蒙面人武功却也不差,找了个刁钻角度,蓦然扭身,一柄细如小指的银色长剑回刺过来,金银交接,“铮”的一声响,两人都被劲气弹开,各退三步。 不等对方喘气,楚姮又攻了上去,这次下的全是迅猛如电的杀招,蒙面人挡避不暇,节节败退。 楚姮右手长剑一晃,却是虚招,蒙面人银剑刚刚使出,下一秒却见楚姮右手一挽,反手点住他腰间悬钟大穴。蒙面人只觉浑身一麻,后仰栽倒在地。 趁此时机,楚姮抬手猛然斩下,却听身后一道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住手!” 楚姮直指蒙面人的面门,那金丝软剑颤动不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蒙面人仰视着楚姮,突然抬手,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 一双狭长的眼,面无表情,正是冯河。 林间鹧鸪清鸣,无边落木萧萧。 楚姮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身后站如松柏的蔺伯钦。 蔺伯钦却直勾勾的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脖间的伤处在渗血,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是双目微微赤红。 他说过,他能容忍她的一切,但唯独不能触碰他的底线。 攸关朝廷律例,不能作恶多端。 众目睽睽,他无法徇私。 蔺伯钦深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没有逃避。他抬起手,忍声道:“来人,把钦犯玉璇玑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徇私 许是正午的阳光太炽烈,楚姮只觉得被晒的头阵阵发晕。 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却是胡裕和杨腊站了起来,他们身上并无伤痕,除了一些鲜艳的过分的血迹。其他几个蒙面人也扯下面巾,看着都十分眼熟,特别是那矮胖男人,正是看守府衙卷宗的衙役。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嗫嚅道:“蔺伯钦你算计我?” 他苦心孤诣,煞费心机,让冯河扮演山匪,就是想试探她是不是“玉璇玑”? 她举着剑,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蔺伯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冯河一跃而起,将楚姮手臂反剪,提醒道:“大人小心!这玉璇玑作恶多端,怕会对你下杀手。” 楚姮眼中泛起泪,她望着蔺伯钦,带着哭腔喊:“我不是玉璇玑!” 蔺伯钦没有答话。 楚姮心如死灰,喃喃道:“蔺伯钦,你答应过我,会相信我的!” 他明明答应过她啊! 蔺伯钦握紧了拳,看了眼她手中剑,她会武功,擅用一柄金丝软剑。再联想到,霍鞅当初说,玉璇玑曾易容扮过李四娘的丫鬟紫桃,可半路真正的李四娘不见了,她却成了“蔺夫人”。 纵然这女子是他挚爱,是他的妻子,当着下属的面,他不能徇私! 忍着心头痛楚,蔺伯钦一字字道:“物证在此,你不容狡辩。” 楚姮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她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将满心的希望全都扑灭了,明明是青天白日,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再无力气,五指一松,手中金丝软剑“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胡裕和杨腊想说什么,冯河却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先押入大牢。” 蔺伯钦没有表态,胡裕和杨腊只有无奈的上前,对楚姮道:“夫人,得罪了。”杨腊依律,将镣铐给楚姮戴上。 一旁的胡裕叹息说:“夫人,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待大人查明真相,一定会放你出来的。你你可不要生他的气啊。” “生气?” 楚姮却是不在看蔺伯钦一眼,苦笑的盯着手上生锈的枷锁。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生气。 她心都没有了,哪还会生气呢。 楚姮不知是怎么被押回府衙监牢的,冯河一直盯着她,生怕她突然动武逃跑。然而一路上,楚姮都面无表情,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没有了生气。 胡裕心软,见得她这样,不禁红了眼睛。 让监牢狱卒给了一间最干净的牢房,便把楚姮请了进去。 “夫人,你绝不可能是那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要告诉大人,证明你的清白啊!他始终是向着你的。”胡裕颤声道,“只是你知道大人从不徇私枉法,他心里他心里也很难受。” 楚姮抬起干涩的眼,隔着牢门,看向胡裕。 轻轻摇了摇头。 告诉什么呢?有什么可告诉的呢?她都说了自己不是玉璇玑,可他竟然不相信她! 他的不信任,仿佛一柄刀剑,狠狠在剜她的心。 胡裕不敢在牢中待太久,他又叮嘱了狱卒几句,便折身离开。 再好的牢房又怎样?仍旧阴暗潮湿,气味难闻。 初春的天还很冷,楚姮穿的不多,此时她搂着肩膀,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暗道可笑。 她怎么会如此可笑。 她付出了一颗真心,可蔺伯钦却没有好好珍惜,他说过信任她的话,完全就是在放屁! 如今身陷囹圄,蔺伯钦想怎么处置她?是给她上刑,还是押去菜市斩首? 他一定会按大元朝的律例来吧。容她想想,大元朝对待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会怎么惩处来着 楚姮托腮望着漆黑的房顶,竟是流下泪来。 什么全天下最好的夫君,呵,明明什么都不是! *** 蔺伯钦在后堂已经枯坐了一个时辰。 他抓住朝廷钦犯玉璇玑,整个府衙的人都惊呆了。 赵琦等人更是跑来恭喜他,说此次立了大功,很有可能正式坐上望州知府一职云云。 这时,大门被“砰”的推开,却是顾景同心急火燎的赶到。 他已经问明了杨腊,只觉得不可思议,双手撑在桌上,问蔺伯钦:“佩之,你是不是搞错了?” 蔺伯钦还未答话,一旁的赵琦就说:“顾大人,这哪能搞错啊。幸亏蔺大人机智,提前识破了那玉璇玑的诡计,否则真让玉璇玑潜藏在蔺大人身边,他可就危险了!” “危险?”蔺伯钦怒极反笑,“她那样子能有什么危险?” 赵琦摇了摇头:“顾大人,不能因为玉璇玑长得漂亮,你就说她无罪吧!”他抬手一指桌上的海捕文书,“瞧见没,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连妇孺都杀,这还是人吗?” 顾景同还在为楚姮说话:“我绝不相信她会做出这些事,其中定有误会!” 赵琦叹了口气,正要举例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沉默的蔺伯钦开口了。 他打断二人争执:“赵大人,你先退下。” 赵琦看了眼顾景同,双手一拢:“顾大人如此维护那女贼,搞不好别有个什么。”说完,他眼珠子一翻,便昂着头走了。 顾景同看着他背影,扬起手中扇子,做了个打他的姿势,气的牙痒。 以往,蔺伯钦总会笑一笑。 可今日,他却面如寒霜。 “盛风,她的确是玉璇玑。”蔺伯钦垂眸看着海捕文书上的字,将那柄软剑从抽屉中取出。 细细的剑身通体金色,闪烁寒光,锋芒毕露。 与海捕文书上所画的武器一模一样。 顾景同一怔,不死心道:“或许是她捡的?她看这剑好看,便捡来玩的?” 蔺伯钦闭了闭眼。 “她的软剑,一直藏在腰带。我亲眼看她使出的剑法,连冯河也打不过她。” 顾景同彻底没了语言。 蔺伯钦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他也曾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玉璇玑不可能是姮儿,姮儿是他夫人。但事实摆在眼前,疑点太多,他根本找不到借口来说服。 顾景同忍不住问:“按照大元朝律例楚姮的下场,是什么?” 蔺伯钦脸色怔然。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按律当斩。” 顾景同明明知道是这个结局,却还是不敢相信。他上前两步,道:“佩之,我知道你执法严明。可是可是她对你当真一片真心,绝无虚假,你就徇私这一次吧!” 蔺伯钦浑身一怔,朝顾景同厉目而视。 “你我踏仕途为官,首需谨记,便是决不能徇私枉法!盛风,你今日竟说出这种话来?” “我” 顾景同也知道失言,更知道蔺伯钦最痛恨的便是这点。 蔺老太爷当年左迁望州,因何而死?对外一直都说是因病早逝,但他知道,真实原因乃蔺老太爷徇私放走一名囚犯,被政敌揭穿,后畏罪自戕。 顾景同无奈的长叹一声,“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掩门离开。 蔺伯钦垂眼,望着手中金丝软剑,反反复复的摩挲,想到和楚姮相处的点点滴滴,喜也好,悲也好,尽数化为心头一片凉寒。 不知不觉便是夜深。 便在此时,杨腊敲门来报。 “大人。” 蔺伯钦将软剑收入抽屉,抬起泛红眼,“说。” 杨腊指了下门外:“霍大人在乾州搜查玉璇玑,冯河知晓,已快马加鞭的赶去,将此事汇报于他。” “什么?” 蔺伯钦沉冷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他倏然起身,怒斥道:“你为何不拦住他?!” 事发望州,他尚且可以想法违心的保全楚姮的,若传到霍鞅耳中,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留下她的性命! 霍鞅是谁?是当朝皇上的心腹,是手握重权的禁军统领。楚姮落到他手中,不脱一层破皮就怪了。 杨腊也很焦急无奈:“大人,冯河武功高强,卑职虽然劝慰,但根本拦不住啊!” “他走了多久?” “半刻钟不到。” “追!”蔺伯钦一拍桌案,“务必把他给我追回来——” 杨腊答是,立刻扭头去办。 待屋中空无一人了,蔺伯钦才颓然坐下。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 楚姮最喜欢拉着他的手了。 她曾向他保证,她绝不会做任何坏事,她要他相信。她还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他也说,此生此世,必不相负。 蔺伯钦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他突然想起醉酒那夜,手上为何会沾有浅血了。她不是寡妇李四娘,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她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他怎能辜负呢。 冯河骑术精湛,晚上路途难走,杨腊定是追不上的。若霍鞅知道消息,她便真的难逃一死。 蔺伯钦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苍茫黑夜,目光悠远。 “罢了。” 他认输。 终究无法硬着心肠,将她亲手送上囚笼,赴往刑场。 他微微叹息,从柜子里摸出监牢大门的钥匙。 从未想过,他蔺伯钦会有今天。幼习礼数,从不违背大元律法,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破了恪守多年的纲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华容 监牢上方只有半尺见方的小窗。 楚姮坐在潮湿的干草上,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几粒星子。 真好啊,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明明天气已经在转暖了,可为何她仍觉得冷? 楚姮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抚了抚鬓上的牡丹花银钗,她一把将其拔了下来,端详片刻。 这是蔺伯钦送她的钗子。 结果,也要像陈子扬对待云氏那样,曾经的深爱誓言都要化作过眼云烟? 不蔺伯钦和陈子扬不一样。 他只是一时蒙蔽,他会相信自己的。 楚姮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一抬手,将银钗又插进鬓间。 她也不知道为何,可心头那点儿希冀,如烛火明明灭灭,始终对蔺伯钦抱有期望。 楚姮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蔺伯钦相信她她就告诉他一切真相。 他设计自己,误会自己,这些统统她都不再计较了。 只要他相信。 正这样想着,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楚姮心头一喜,以为是蔺伯钦来了。 但仔细一听步履声并不熟悉,面色微凝,忙胡乱擦干脸上眼泪,压低声音,冷道:“是谁?” “夫人,是我和顾大人。” 胡裕的声音悄悄传来,“咔哒”一声,被他打开牢门。 顾景同和他一起走进来,手里还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你说你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什么江洋大盗玉璇玑了?”顾景同将折扇插在脖子后面,拿着钥匙去给楚姮开撩开的锁。 楚姮听着他这句抱怨的话,又看了眼胡裕,心底暖暖的,瞬间红了眼。 “顾景同,胡裕,我真的没有杀人,没有做过恶事。” 顾景同给她三两下脱下镣铐,叹息说:“没做过就没做过吧,包袱里有盘缠和干粮,外头杨腊还准备了一匹快马,你马术不错,趁着天黑,往塞北去,有多远跑多远。”他说完,将包袱递给楚姮,目光复杂了看了眼她,“有多远跑多远,再也别回来了。” 楚姮提着包袱,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抿唇问:“他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放过我吗?” 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穷凶极恶的坏人?还是说,因为她欺骗了他,所以他已经愤恨到了极点? 顾景同半晌才道:“别问了。” 短短三个字,却让楚姮那颗悬而未落的眼泪彻底决堤。 “夫人,顾大人,别耽搁了。”胡裕看了眼外面,催促说。 楚姮当着胡裕他们流泪,实在不好意思,抬袖狠狠的擦了擦眼睛,“走吧。” 顾景同从未见过楚姮这般伤心。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是海捕文书上的江洋大盗。 可海捕文书上的朝廷官印,以及霍鞅亲自带人满世界跑的捉拿,都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们这些局外人都备受煎熬,可想而知楚姮和蔺伯钦两个又有多么难受。 顺着监牢阶梯往上,便是甬道。甬道正前方是个拐角,往左有个侧门,杨腊准备好的马匹就在那里。 楚姮兴许是哭的泪眼模糊,天色太暗,她不小心一脚踩空,差些滚下台阶。幸好顾景同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见她如此失魂落魄,顾景同忍不住道:“你说你,当初为何要冒充佩之的夫人?现在可后悔了?” 楚姮想到如今一去,便再也见不到蔺伯钦了,苦笑着打趣自己:“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还不是付出了一颗心,再也收不回了。 便在这时,往前走的胡裕突然驻足,瞪大双眼,惊呆的看着前方。 楚姮和顾景同循着他目光看去,但见甬道前方的拐角处,隐绰绰的站着一个人。 “佩之。” 顾景同怔然道。 楚姮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这三更半夜,蔺伯钦会出现在此。他是来看自己的?还是想来拷问,抑或是想放她走? 楚姮越想越高兴,待反应过来顾景同还扶着她,立刻抽手。 蔺伯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她竟然后悔了。 她果然后悔了! 他那么喜欢她,甘愿为了她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可她却后悔了。 蔺伯钦心底在疯狂叫嚣,面色却愈发阴沉,执着一盏牛皮纸灯,缓步行来,冷硬的脸庞在灯光中半明半暗。 “私放朝廷钦犯,知法犯法,顾景同,胡裕你们该当何罪!” 胡裕从未见过蔺伯钦这种神情,他心下一急,忙跪地道:“大人,属下知错,但但夫人” “是玉璇玑。” 蔺伯钦没有看楚姮一眼,舌尖却冰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楚姮听到他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身子也微微颤抖。 这时,甬道左侧的小门突然打开,却是杨腊迈步进来,嘀嘀咕咕道:“怎么放个人放这么久,胡裕也真是磨蹭”他蓦然抬头,正好看见胡裕跪在地上,蔺伯钦提着一盏惨黄惨黄的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大大人。” 杨腊被撞了个正着,惊呆了,他忙不迭也跪在地上,低头不敢说话。 蔺伯钦仍是没有看楚姮一眼。 他却冷声讽道:“玉璇玑好本事,潜藏在本官身边,把本官的左膀右臂好友同窗,全都给策反了。” 顾景同不禁上前解释:“盛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和胡裕杨腊,念及朋友一场,不想看着她被斩首” 蔺伯钦猛然打断他:“朝廷钦犯!按律当斩!顾景同,你身为望州府衙经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顾景同愕然。 他退后两步,竟是跪下,叹道:“下官知错,请大人责罚。” 蔺伯钦身形微晃,却是侧身避开,不受他这一跪,但也没把他扶起来。 夜风凉初透。 楚姮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几乎难过的无法呼吸。见得此景,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蔺伯钦熟悉的脸,苦笑着道:“蔺伯钦,你知道我此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若打开牢门放我离开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 蔺伯钦听着她哽咽的语调,心头一痛,将袖子里的监牢钥匙,握的死紧。 楚姮哭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哭,眼睛都红彤彤的像兔子。谁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垂怜。 他不能心软。 所以蔺伯钦闭了闭眼,没有看她。 楚姮也很累了。 她折身往监牢走,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停。 “对了,虽然你不信我,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玉璇玑,我没有杀人放火。”楚姮擦擦眼睛,忍住心中的苦涩,再没有回头。 夜色中,她纤瘦的身影如一只蝶,翩翩然然。蔺伯钦看着她远去,唇角嗫嚅,到底是没有叫住她。 其实 其实他方才只是看着楚姮和顾景同挨太近,她又说出后悔嫁给自己的话,才会那么生气。 可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她武功那么好,把他打倒,夺马而逃,不是不可以。为何为何要回监牢去? 她说她不是玉璇玑或许,真的不是? 蔺伯钦脑中一片凌乱,他自诩聪明,如今却仿佛陷入了泥沼深渊,不得解脱。但,霍鞅若来拿人,他一定一定会为她求情。 虽然顾景同和胡裕杨腊三人犯了大罪,但好在只有蔺伯钦一人知晓。 三人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料蔺伯钦却说,让他们早些回去睡。 胡裕愕然:“看大人方才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把我们也抓进大牢呢。” 顾景同起身,掸了掸膝上灰尘,叹了口气:“抓什么啊,他手里握着一柄钥匙,你们都没看见?这大半夜谁会来监牢,一看就是想把他夫人给放了,却遇见了我们,乱了计划。” 他分析的极有道理,杨腊皱眉道:“那我们岂不是害了夫人?” 顾景同摇头:“霍鞅应该还有几天才会抵达望州,趁此期间,我们想法子再把夫人给放了。” *** 然而,顾景同却是失算了。 霍鞅来的极快,从乾州赶到望州,怎么也要三天时间。岂料第二天深夜,一阵纷踏马蹄声踩碎夜幕,霍鞅风尘仆仆,带一队禁军肃杀而至,将整个府衙重重包围。 蔺伯钦并未入睡,听到通传,立刻相迎,心底却是又惊又骇。 胡裕杨腊在门外值夜,蔺伯钦经过二人身侧,脚步一顿,将一柄钥匙塞给他们,沉声道:“让她赶紧逃!” 二人反应过来,几欲流泪,忙不迭往监牢的方向去。 但他们没想到,霍鞅的禁军来的如此快,二人还没来得及掏钥匙,便有身穿铠甲的侍卫,鱼贯把守府衙各个通道,密不透风。 蔺伯钦来到府衙仪门,见霍鞅持着双锏,国字脸十分严肃。 出乎意料的,他身侧还站着一名面白无须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这人穿着福字纹的紫色缎衫,手里拿着一柄拂尘,看起来十分女态。 霍鞅见了他,立刻问:“玉璇玑现在何处?” 蔺伯钦想拖延一些时间,他垂下眼,沉声道:“钦犯被关在监牢,守卫森严,绝无可能逃脱,请霍大人放心。” 这番规矩的答话,却让霍鞅身边的中年人大惊,他声音尖利的大叫:“什么?你竟把她关在监牢那种脏乱的地方?!” 霍鞅也沉了脸色,“速领我前去!” 蔺伯钦实在推脱不过,只希望胡裕杨腊把人已经放走,然而他发现府衙到处都是禁军,顿时如坠冰窖。 监牢大门紧闭,那中年人似乎嫌弃潮湿的臭味,他捏着鼻子,挥着拂尘催促:“打开,快把门打开!” 左右狱卒立刻打开牢门。 一行人入得监牢中,便见女子抱着膝盖,靠墙坐着。 那中年人“啊哟”大叫一声,拂尘掉在地上,他快步奔去,爬门上哭喊:“我可怜的公主,奴才可算找着你了!” 楚姮听到熟悉的声音,愣愣的抬眼,“秦公公?” 霍鞅一把扯开锁链,那秦高立刻去把楚姮扶起来,扭头指着蔺伯钦便骂:“没眼力见儿的,谁让你把公主关在这种地方?待咱家回宫,定要求皇上皇后,好好治你大不敬之罪!” 蔺伯钦脑中一片空白。 他怔然的看着楚姮,楚姮却没有看他。 一旁的霍鞅极为欢喜,爽朗一笑,拍了拍蔺伯钦的肩膀:“蔺大人,我的确没有看错你。你找回公主,立了大功,加官封赏必少不了你!” 蔺伯钦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蹙额,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公主?” 霍鞅笑着答:“不错,这位正是当朝华容公主。玉璇玑一案只是借口,蔺大人,此事我稍后慢慢向你解释。” 秦高扶着楚姮离开监牢,路过蔺伯钦身边,还朝他冷哼:“你就等着降罪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谈话 蔺伯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霍鞅嘴巴一张一合,缓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整个大元朝的人都知道声名远播的华容公主,蔺伯钦也不例外。但那是皇朝的公主,如天边明月,与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蔺伯钦也从未关注过这位公主的情况。然而今日,霍鞅却告诉他,他误以为是江洋大盗的女子,其实是当朝公主,不仅如此,这位公主还是他的夫人。 蔺伯钦背微靠着墙,才让自己头脑清明。 他抬眼,对霍鞅道:“传言华容公主得了不治之症,看来也是借口了。” 霍鞅点点头,叹了口气:“蔺大人有所不知,公主生性顽劣,因不愿下嫁陈太师的儿子,便偷逃出宫。皇家顾忌颜面,不可能满天下的派人找公主,那岂不是成了天下百姓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故此,宋丞相便想了这个法子,谎称朝廷要逮捕江洋大盗。” “所以江洋大盗玉璇玑,从来都不存在?” “当然。” 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惨白惨白。 霍鞅以为他在害怕乌纱不保,忙安抚道:“蔺大人不必担忧,你并不知情,将公主押入监牢才是正确做法。那秦高本就是个踩高捧低的,届时我敲打他一番,他定不敢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 蔺伯钦嘴里满是苦涩,苦涩到几乎不知如何接话。 楚姮为何不早说? 他仔细想了想,其实楚姮是想告诉他的?只是因为他的不信任,伤透了她的心? 可即便她说了又能怎样?她是公主,他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地方官,他面对无上皇权,又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楚姮原本是要嫁给陈太师的儿子陈俞安,蔺伯钦心头一痛,忍不住问:“霍大人,如今公主已经找到,她她是否要回京成婚?” 霍鞅皱了皱眉,觉得蔺伯钦问这个问题不妥。 但想着他找公主有功,便如实相告:“这是自然。” 陛下一直在想办法拉拢陈太师,巩固他们的情谊,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蔺伯钦身形微微一晃。 霍鞅与他说完,便转身去找楚姮,独留蔺伯钦一人神不守舍。 *** 楚姮被秦高搀扶着,离开府衙,乘轿辇回驿馆。 驿馆的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甫一进屋,秦高便弯腰笑道:“公主,奴才已将香汤备好,你这些日子受累了,洗漱后好好睡一觉。待而明儿一早,咱们就启程回京去。” 楚姮神色淡淡的看他一眼,没有答话。 她找了张椅子坐着,抬手示意秦高退下。 待屋中只剩她一个人了,才苦笑着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楚姮啊楚姮,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她的美梦,她的计划,在因蔺伯钦的不信任后,全部化为梦幻泡影不复存在了。 楚姮眼中微微湿润,但她离开仰起头,不让自己流泪。 要回京去了,从此便是真正的不会再见。他会在望州一直任职,做一个好父母官,而她呢?嫁到陈府执掌中馈,无人敢对她冒犯。 这才是正常的生活轨迹罢? 误打误撞假冒蔺伯钦的夫人,本来就错的离谱。 他们云泥之别,永远不可能有结果了。 *** 翌日。 胡裕杨腊顾景同等人才得知这个消息,皆是目瞪口呆,连续三遍问蔺伯钦是不是搞错了。 蔺伯钦被问的实在不耐,拂袖道:“即便真搞错了,那也不是我,是霍大人和他身边的那个太监总管。” 顾景同知道蔺伯钦不会胡说,他怔然道:“她原来竟是公主?那个文能吟诗作赋,武能耍刀弄枪,去年还把南蛮皇子给打趴的华容公主?!” 杨腊和胡裕也是惊呆。 胡裕叹息道:“传言公主绝色,这点倒是真。” “怪不得夫人表现出来的不像一个山野寡妇,原来”杨腊正在感慨,一旁的胡裕瞧蔺伯钦脸色越来越差,不禁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示意他别说了。 蔺伯钦倒也说不明心中是何感觉。 今晨霍鞅又过来向他道谢,却也没有问他是如何抓到楚姮的。想来他消息灵通,已经知道楚姮一直在冒充他夫人,可是他却不提,说明对此事讳莫如深。 他不提,蔺伯钦也不敢提。 谁都知道,公主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委身与他妻,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他尚且可以留在望州,公主却是要回京城嫁给陈俞安。 “佩之,你待打算如何做?” 顾景同忍不住问。 蔺伯钦侧过身,望着窗外:“我能怎么办?无权无财,一介微末,连皇上的面这辈子也不能见到。即便我对她有心,却也无力。” “总要争取一下!”顾景同急了,“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你你也舍得?” 蔺伯钦心头一震。 他不舍得。 可又能如何?她对他已经失望透顶,她对他没有心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冯河从外面冷冰冰的抱剑走来,禀报说:“秦高霍鞅今日便带公主回京,人已在城门口,大人可要去送行?” 蔺伯钦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走吧。” 就让他看她最后一面,抑或是,跟她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不该辜负她的情谊。 春寒料峭。 城门外行人裹紧了衣裳,神色匆匆。 秦高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抬华丽的轿辇,让楚姮坐在里面。 楚姮不再是朴素的县夫人模样,她穿着秦高准备的葫芦杭绸宫装,逶迤的织金锦裙垂在鞋面,发髻高绾,耳坠黄金珰。本是颜艳春红的打扮,却楚姮的脸却十分苍白,看起来十分疲倦,压不住这满身华贵珠翠。 溪暮和濯碧被找来继续伺候楚姮,两个丫鬟站在轿辇两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伺候了大半年的夫人,竟然是当朝公主! 可这前前后后百来号人,个个都对楚姮恭恭敬敬,她们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那溪暮性子单纯,得知楚姮要回宫,还咬着嘴巴哭问濯碧:“夫人这一走,大人怎么办啊?!” 濯碧知道事情不简单,忙让她闭嘴,不要多言。 便在此时,秦高看了看天色,过来催促:“公主。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啦。” 楚姮低头,从绘金银双花的食盒里拿出一枚蜜饯,放在嘴里,冷冷说:“秦公公,你若是着急,你便先走,本宫还不急。”说完,她把蜜饯又给吐出,喃喃道:“苦的。” 立在窗边的濯碧听到这话,暗暗叹了口气,心是苦的,吃什么当然都是苦的了。 霍鞅倒不催她。 他端坐在马上,只让各禁军看好轿辇,不能让楚姮跑了。 笑话,若再让楚姮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这禁军统领还怎么混?他还怎么继续当楚姮的师父? “夫人!夫人!蔺大人来了!” 溪暮眼巴巴的望着城门,果不其然看到一道青绿色身影。 蔺伯钦身后还跟着顾景同杨腊等人,他掸了掸官服,向霍鞅见礼,并说了一堆场面话。 霍鞅淡淡一笑,拖他手臂虚扶:“蔺大人,你对我不必客气,我说过,今次你立了大功,加官进爵少不了你的。望州知府一职,朝廷八天前已经敲定了人选,不过京中职务还有不少空缺,定不会委屈了蔺大人。” 蔺伯钦没想到霍鞅会说这些。 他微微一愣,正要推辞,却想到此前顾景同对他说的话。 他区区一介芝麻官,谈何求娶当朝公主?若若能尽快得陛下赏识,是否便可像风月书本所写,状元公主,一生一世? “如此下官便提前多谢霍大人了。” 霍鞅爽朗一笑:“好说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结束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落入楚姮的耳朵里。楚姮看着手里的蜜饯盒子,忍不住自嘲一笑。 原来自己竟是看错他了?什么清风明月,不畏强权,其实是因为一直没有机缘? 隔着轿帘,楚姮想到以前,蔺伯钦也对她说过,他寒窗苦读,心中自有抱负。但是这抱负是她情义作为代价,她不能忍受。 楚姮咬了咬唇瓣,让自己心情尽量平静。 女子冷冷的声音从轿辇中清晰传出:“蔺大人,劳烦你照拂本宫多时,本宫有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蔺伯钦从未听过楚姮用这种声调说话,但看旁边的霍鞅秦高都神色如常,微微一愣,才走到轿辇的窗边。 隔着纱帘,正好可以看到楚姮满头珠翠下的精致侧颜。 他躬身行了一礼:“公主请说。” 楚姮抬手,从鬓发间抽出那牡丹花银钗,拿在手里繁复的摩挲。 仿佛在回忆留恋什么,而如今,这些留恋终究不值一提。 “蔺大人,昔日是本宫不懂事,叨扰你了。过往种种,还请你莫要记在心上,今日一见,便就此别过。”楚姮微微哽咽,她素手捏着牡丹花银钗,从窗户中伸出,“这钗本宫还你了。” 蔺伯钦看着她手中银钗,怔在当场,迟迟不接。 “姮儿”他想说,此前其实都是一场误会。 “放肆!”楚姮厉声呵他,“本宫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一声放肆,让蔺伯钦蓦然回神。 她是天边的明月啊,他怎敢肖想,怎敢冒犯?即便误会解除又如何?他终究不配与她并肩。 蔺伯钦苦笑了一下,只觉那银钗在光线下格外刺目。他压抑着心中痛苦,闭了闭眼:“这钗子送出,便没有收回的理。公主若不要便扔了罢。” 楚姮听到这话,眼眶发热,鼻尖一酸。 想到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如今这人却还是食古不化,根本就不作挽留。思及此,楚姮气愤难平,抬手将银钗朝他砸去,哭道:“蔺伯钦,我恨你!” 很他的刻板守旧,恨他的冥顽不灵! 银钗“当”的一声砸破了蔺伯钦的额头,有血顺着眉骨流下。 蔺伯钦却没有擦拭,他站在那里,低垂着首,仿佛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正在恭送皇亲国戚。 秦高霍鞅听不到二人谈话,但看楚姮发怒,便立刻吩咐抬轿轿夫启程。那秦高路过蔺伯钦身边,还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威胁说:“知道怕了吧?你苛待公主,她对你恨之入骨,回京后,你就等着受她责罚罢!” 蔺伯钦看着远去的华贵轿辇,缄默无言。 是吗? 他反倒真希望,她能降罪下来,至少,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无论爱恨。 想到楚姮此前说的话,“今日一见,就此别过”,他在望州,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上京的时候了 顾景同这时走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给他,叹息道:“擦一擦血迹,不要如此狼狈。” 霍鞅等人的身影已越走越远,蔺伯钦极目远眺,却再也眺望不到熟悉的人影了。许久,他才接过顾景同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额头,发现血已凝固。 地上的牡丹花银钗,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折射着光芒。 蔺伯钦走上前,弯腰将其拾起,随即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 新搬来的蔺府,本就面积不小,如今溪暮濯碧走了,楚姮也走了,家中只有几个打杂奴仆,冷冷清清。 蔺伯钦便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留宿在府衙,不愿归家。 自楚姮走后,他哪里又有家了? 叶芳萱得知楚姮竟是当朝华容公主楚姮,大惊失色。 她不死心的来找过蔺伯钦一回,说些不知廉耻倒贴的话,蔺伯钦厌恶不已,对她道:“如今我惹怒公主,不日朝廷就会怪罪下来,你若是不怕,便时时刻刻来府衙找我好了。” 叶芳萱听闻此事,又让丫鬟青梅,打听到公主临走的确用钗子打砸了蔺伯钦脑袋,吓的战战兢兢,再也不敢来府衙,生怕受到牵连。 李老头倒是不关心什么公主不公主,他只关心杀他女儿的凶手。 蔺伯钦即便心中再难受,也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替死者伸冤。 但李四娘的案子实在太吊诡了。 不仅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也少的可怜,甚至杀人的凶器匕首,也是街边随处都可以买得的东西。 这天,蔺伯钦正端详李四娘的那双绣鞋。 鞋子底部两边都被割开,写有“杀我者乃玉璇玑”的纸条,却塞在左鞋底。杀人的当然不可能是玉璇玑,因为玉璇玑是楚姮,而楚姮是公主,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胡裕从门外往里看,便看到他家大人又在出神,不禁叹了叹气。 以前大人出神,那是在想案子,现在?却是天天都在想夫人。 看到门槛,大人会出神,因为府衙的门槛比县衙的高,夫人每次来都会绊脚;看到路边摊,也会出神,因为夫人最喜欢拉着大人让他一起去尝;抑或是看到顾景同杨腊他们每一个,大人都会出神,也不知是勾起了他心头哪些旧事。 “大人。” 胡裕站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门。 蔺伯钦抬起头,将手中绣鞋放下,道:“可有什么线索?” 胡裕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忙道:“卑职几人,顺着发现尸体的青兰河往上游找,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他将牛皮纸展开,“大人请看。” 一点粉末,和一根棕褐色软软的细条。 “这都什么东西?” 胡裕还未接话,门口光线一暗,冯河便走了进来。 他知道,近来因为他出谋献策,戳破了楚姮身份,蔺伯钦对他一直有些隔阂。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楚姮,也十分愧疚,便不日不夜的像帮助蔺伯钦早日破案。 冯河指着那黑色粉末,道:“这是一种名为‘雷球’的暗器,燃烧后产生的灰烬。” “雷球是什么?” 冯河解释说:“雷球里填充有硫磺、木炭、黄磷、火药等物,往地上一扔,就会爆炸,产生大量烟雾。这种暗器,只能使用一次且价格极贵,民间没有几个人能用的起。” 蔺伯钦闻言一怔,他又看了眼那粉末,问:“你的意思,是有官府或者富商,要杀李四娘?” 冯河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杀李四娘的人,来头绝对不小。” 蔺伯钦微一沉吟,又拿起那棕褐色的软细条,疑惑道:“这又是何物?” 冯河没有立刻作答,他从怀中拿出一瓶早就准备好的江湖,涂抹在那褐棕色细条上,随即往脸上一黏,一条长约三寸,栩栩如生的刀疤就出现了。 “蔺大人,此物是用来易容的。”冯河演示完,便将那东西取下,“但不知是杀李四娘的人要易容,还是李四娘易容。”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雷球,还是这易容用的刀疤,全都只有京城才有。” 蔺伯钦和胡裕闻言,都愣了愣。 京城?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个个非富即贵。而冯河又说,能用雷球暗器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那就说明,有个十分厉害的大人物,要杀死李四娘! 可李四娘只是一个寡妇,她又招惹了谁,连逃到望州,都不能保命? 这两样物证很关键,蔺伯钦看向冯河,到底是向他颔首:“多谢。” 冯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细剑:“大人,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对夫人有怀疑,我以为” “不必说了。” 蔺伯钦心底一酸,事已至此,他怪罪冯河又有何用? 若自己当时对她的信任坚不可摧,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皇都 李四娘的案子悬而未决,朝廷委任的新任望州知府,便已赶至。 胡裕等人还私下讨论,觉得这位知府肯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他们严苛的很。 然而出乎意料,新知府人很和蔼,对蔺伯钦就更和蔼了,几乎到了嘘寒问暖的地步,蔺伯钦正狐疑,次日朝廷京官,便将下达的制授圣旨便送到他手上。 不是吏部发来的任书,而是明晃晃的圣旨! 当下整个府衙的人全都前往仪门,跪地听旨。 “望州清吏司郎中蔺伯钦,公正廉洁,立朝刚毅,破案多起,并亲手抓捕江洋大盗玉璇玑,朕心甚悦。现亲制授京城大理寺正,从五品,赐绯袍,银龟袋,即日赴任,不得有误。钦此。” 传旨官说完,笑眯眯的合上圣旨,交给蔺伯钦:“蔺大人,恭喜恭喜。” 蔺伯钦却是有些怔然。 他听到那“江洋大盗玉璇玑”七个字,一阵恍惚。 还好旁边的顾景同反应的快,推了他一下,蔺伯钦才回神,双手接旨:“微臣,谢主隆恩。” “蔺大人快快平身。”传旨官将他扶起,又说了不少恭维话,便等着他收拾东西,一起上京。那边顾景同掏出银子,对传旨官道了谢,便忍不住满脸喜色,对蔺伯钦道:“佩之,你机会来了!” 蔺伯钦尚有些浑噩,他看着手里的圣旨,却觉得沉重。 若不是他把楚姮送回牢笼,今日怎会得圣恩? 他摇头苦笑:“谈得上什么机会?不过又是一场官途博弈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景同把他拉到一边,“我是说,你到了京城,就可以去找华容公主了。” “” 蔺伯钦皱了皱眉,握紧了拳:“我如何找她?” “你怎就那般没出息?”顾景同头次这样数落他,“到了京城,想法子出人头地,五品官是小,可等你爬到三品,二品,甚至是一品大员!向皇上求娶公主,何来底气不足?” 他见蔺伯钦不答话,忙又劝慰:“别忘了,你我考取功名,日夜苦读,便是为了能出将入相!你不说为了少时理想,也要为了华容公主!” 顾景同这番话却是让蔺伯钦眼里燃起一丝希冀。 不为他,而是为了楚姮。 她当初想法设法的逃离皇宫,不想嫁给陈俞安,她选择了自己,就不能让她后悔。 “去京城找她,把误会说清楚。”顾景同凝视着他,一字字道,“京城虽凶险,可遍地是机缘。佩之,以你的才华,定能平步青云!” 蔺伯钦一想也是。 那吴光弼都能借着陈太师的余光,在朝堂人人巴结,他蔺伯钦,又怎会不行? 入职大理寺正,虽然官职小,但职权却不小。整个大元各州大案,都要经由他复核审理,若办下几桩漂亮案子,再与霍鞅笼络,不愁无法崭露头角。 蔺伯钦从怀中摸出那柄牡丹花银钗,目光深沉。 他孑然一身,并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将宅邸托顾景同转手,又叮嘱他不能冷落李四娘,便带着杨腊胡裕两个亲信,前往京城。 *** 最是一年春好,京城绝胜烟柳。 天子脚下,繁华富庶,街道平坦,左右商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人来人往。 城中东南西北城门便有四个,城门各立青龙、玄武、朱雀、白虎的铜塑雕像,呈对称之势合抱皇宫。 皇宫深红的宫墙,将一座座宫殿给封闭起来,夜色下,树枝疏影映照着琉璃瓦,影影绰绰,如一头巨大的洪水猛兽正在安静的蛰伏。 凤阳殿。 “浣月,公主可歇下了?” 梳着双丫宫髻的少女,端着一碗玉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问寝殿门口的另一名宫女。 浣月见是洗星,叹了口气,愁眉不展道:“自打回了宫,公主又能有几个时候睡着?便是睡着了,也总会被梦魇醒。” 洗星看着手中托盘,无奈道:“若当时你我陪着公主,说不定不会有今日局面。” 她二人已经向溪暮和濯碧打听清楚了,得知楚姮和那蔺伯钦有了纠葛,皆是震惊不已。两人到底是久居宫中,对心思单纯的濯碧和溪暮交代了无数遍,此事千万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否则是杀头的大罪。溪暮和濯碧也很听话,当即闭口不言。 洗星是一直跟着楚姮的,因此对她的心情十分理解。 她迟疑了片刻,到底是抬手,敲了敲门:“公主,奴婢让御膳房给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玉粳粥。” 半晌,屋内才响起一道声音:“进来吧。” 洗星推门而入,便见楚姮坐在矮几旁,只穿着一身宽大闲适的月白暗花宫装,黑发铺散在脑后,衬得一张小脸煞白。 但那双眼睛,却红彤彤湿漉漉。 “公主,这才开春不久,天气尚寒,你也要将息身子啊。”洗星将托盘放下,随即立刻找了一件银狐狐裘的披风,给她轻轻披上。 楚姮嗯了一声,有些失神。 “公主。”洗星复杂的开口,知她又伤心难过,“你不要再想了,吃点东西吧?” 楚姮端起碗,看着碧绿的玉粳粥,明明十分诱人,嗓子眼却仿佛堵着石头,一口都咽不下。 她勉强吃了几口,又搁下了。 “公主,奴婢知道此言越矩,但还是要给你说。往事已矣,你切莫伤心了。”洗星何时见过她的公主这幅愁断肠的样子?曾经的明艳张扬,竟是半点儿都看不到。 也不知那叫蔺伯钦给她们公主使了什么手段? 啧,真是个狐媚子! 楚姮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洗星,你想多了,本宫没有伤心,只是在思考。” 洗星微微一愣:“公主有何可思考的?” “思考的多了。”楚姮淡淡开口,“父皇已经下了圣旨,昭告天下,说本宫的怪病已经痊愈,此乃神明天佑。明儿借口在宫中设宴,陈太师陈俞安必然会至,届时你猜怎么?” 不等洗星回答,楚姮便冷了声音:“定会重提本宫和陈俞安的婚事,说不准,姓陈的哄父皇母后一高兴,直接就下聘了。” 洗星她们一直都知道楚姮不愿嫁,当初楚姮心里没人都对陈俞安十分厌恶,更莫说她现在一颗心已经被那狐媚子给骗了去,要劝她都没法劝。 思及此,洗星又咒了那蔺伯钦几句,才对楚姮献策:“要不公主明日谎称身体抱恙?不便出席?”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楚姮抬起手,摸了摸修剪整齐的指甲上的红色丹蔻。 “但是陛下娘娘一定会找太医给公主诊治,若得知公主是装病,定少不了对公主一番责怪。”洗星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次楚姮回宫,建武帝和仁孝皇后就没少数落她,甚至建武帝还命禁军把她的凤阳殿给把守的密不透风,用度一减再减。 楚姮闻言只是笑了笑。 她转身拿起案几上的镀金烛台,将婴臂粗的蜡烛拔掉,撩起裙摆,用锋利的烛台尖端,在脚踝处狠狠一划,血涌如泉。 “公主——” 目睹一切的洗星骇然大叫,扑上去抢走她手中烛台,“你这是干什么?” 楚姮柳眉被疼的微蹙,随即淡淡的说:“做戏做全套。去吧,把太医给本宫叫来。顺便让浣月明儿一早给母后报个信儿,便说本宫伤了脚,寸步难行,接来下一个月都要在凤阳殿养伤了。” 洗星无奈应下,吩咐溪暮濯碧把楚姮伤口压着,便急急忙忙奔去传太医。 不多时,华容公主受伤的消息便传遍宫闱。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宫宴 仁孝皇后本来一直都在忧心楚姮,一大早便乘步辇赶往凤阳殿。 楚姮的伤口已经被太医诊治包扎好了,怕皇后不信,便当着她面解开染血的绷带:“母后,你看吧。” 仁孝皇后看了一眼便觉得心疼。 但她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只蹙了蹙眉问:“华容,你怎会如此不小心?” 楚姮不由心底苦涩。 母亲这么久不见自己,也没有叫她“姮儿”,仍是一句冷冰冰的华容。 她放下裙子,扯了扯嘴角:“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下刻会发生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仁孝皇后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身为公主,行为要端庄,你偷偷跑出宫外大半年,莫不是连宫闱礼仪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再这样的话,母后少不了要找几个严厉的嬷嬷来教导你。” 楚姮嗫嚅了一下嘴唇,到底是垂眸道:“母后教诲,儿臣记下了。” 她受了伤,脸色苍白,这幅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仁孝皇后无奈的揉了揉的眉心,解释道:“母后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身为皇家子嗣,便要有天家威严。更何况端庄些,你父皇才会更喜欢。” “是。” 楚姮面无表情的的说。 她随即又对仁孝皇后说了今晚不去赴宴,仁孝皇后却没有应允,说要同建武帝商议。 楚姮顿时默然。 到了晚上,八抬的步辇便已停在凤阳殿外,说是让她再怎么也得露面。 楚姮看着那金灿灿的华贵步辇,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她为何不愿回宫,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即便她是皇上皇后的女儿,也逃不过各种约束。甚至不得不把自己张狂欢乐给收敛,只能严肃而刻板的活着。 “公主,你脚上的伤”洗星扶着她,坐上步辇。 楚姮摆了摆手:“无妨,也不见得多痛。” 比这更痛的,她早就经历过了。 此次宫宴在正殿举行,乃是借着恭贺公主大病初愈,朝中权臣皆在。殿后是两间偏殿,分东西两厢,东厢是给妃嫔休息,西厢则是举行各种宴会时作周转之用,出入的都是太监和宫女。 楚姮到了正殿外,便让洗星浣月扶着,在仁孝皇后旁边的一张案几坐下。 左右官员都是熟面孔,楚姮扫了一眼,便看到右侧的宋丞相,左侧的陈太师。陈太师旁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身穿戎装,面目俊朗刚毅,正是陈俞安。 官员起身给楚姮见过礼,楚姮便一抬手,淡道:“诸位免礼。” 官员们悉悉索索坐下,待建武帝举杯说了几句场面话,这场宫宴才算正式开始。 琵琶箜篌,歌舞艳艳,丝乐纷纷,觥筹交错之间好不热闹。 楚姮却仿佛游离在这场欢乐之外。 有官员站出来,对她说些恭维话,她都一一做足了礼数回敬,只是面色有些冰冷。有眼力见的,都不敢来打扰她。 她受了伤,便只摆了一壶龙井茶和清淡佳肴在案几上。 楚姮也吃不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白玉茶杯,歌舞唱罢,建武帝嫌看得没意思。正安静之时,忽而听人言道:“听闻公主病重,微臣近半年来十分担忧。今日见公主痊愈,当真十分欢喜,俞安不才,便在此给陛下娘娘公主,舞剑助兴。” “准!” 建武帝乐呵呵的往龙椅上一躺,扭头对仁孝皇后说,“俞安的剑法不错啊,连霍大统领都夸过他,你可看仔细了,绝对比方才那些唱歌跳舞有意思!” 仁孝皇后柔笑着点头,专注的看着殿中。 秦高呈上木剑,伴随着一阵鼓点,陈俞安持剑而舞,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如龙游走,看得众臣连连叫好。 与陈太师一伙的官员,手掌都快鼓肿了;站在宋丞相一道的,便交头接耳说陈俞安的武人莽夫。 陈俞安舞罢,朝建武帝单膝下跪,抱拳道:“微臣献丑了。” “不丑不丑,好得很!”建武帝哈哈一笑,对秦高道,“赏十金!” “谢主隆恩。” 陈俞安难掩喜色,抬眸却是看了眼楚姮。 然而楚姮却没有看他,而是仍在把玩白玉茶杯,似乎这殿中发生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陈俞安笑容僵在嘴边。 他领赏后退回原位,建武帝却笑道:“陈太师,你有一个好儿子啊!” 陈太师捋了捋白胡子,站起身弯腰说:“老臣儿子拙劣,不过是平淡无奇的凡夫俗子。倒是华容公主和九皇子,才是真真的人中龙凤,难教人望其项背啊!” “不必谦虚。”建武帝笑着摆手,“俞安是可造之材,如今放眼朝中,还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 便在此时,一直不搭腔的宋丞相却开口了。 他年近六十,却将嘴上白胡子仔细修成一横,看起来是年轻不少,但一副不容易相处的样子。 宋丞相一开口,声音却很温和:“陛下,论武,朝中怕是只有霍大统领能与陈客省一较高下。不过这论才” 建武帝来了兴趣,他侧了侧身:“哦?朝中还有别的青年才俊?” “自是比不得陈客省,但也算可造之材了。”宋丞相微微一笑,“陛下新制授的大理寺正蔺伯钦,不知还记不记得?” 建武帝愣了愣,看了眼楚姮,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此人凭一己之力捉拿玉璇玑,是个人物!” 陈俞安听到此话,脸色微沉。 那什么江洋大盗玉璇玑,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犯下无数大案,却仿佛海底捞针怎么也找不到踪迹。他曾经也派人偷偷找过,想要借此邀功,没想到一无所获,却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建武帝问:“这大理寺正,都做什么了?” “他来京不到一月,竟断案多起,重审了许多当年误判的冤案,还把各地积压的陈年旧案全都给破了,且无一错漏。不过听说,此人任县令时,便查破许多大案,真乃宋慈包公转世乎!”宋丞相说完,又反问,“陛下可知,这断案却不是蔺寺正最拿手的。京中现在数篇口口流传的词赋,都乃此人所书,当真才华横溢啊!” 宋丞相这一提,建武帝也想起了。 前不久看过一篇西岳赋,借景抒情,感古论今,针砭时弊,叹咏兴衰更替之变,文采极好。当时没有留意作赋者,如今想来,正是姓蔺。 建武帝虽然和宋丞相有隔阂,但他是前朝老臣,曾经祖上还为大元江山做出许多贡献。宋丞相的曾祖,乃是元太祖心腹,当年便是他亲手勒死的前朝晋神宗,功不可没。宋丞相跟穆贤王是走的近,但他书的话,建武帝仍会选择性的采纳。 他今日明显是在举荐那大理寺正,既如此,他便给个面子,不至于凉了老臣心。 “宋丞相,你这样一说,朕倒是对这大理寺正十分好奇了。明日你将其带来御书房,朕好好与他探讨一下西岳赋!” 宋丞相闻言立刻行礼应话:“陛下,其实那蔺伯钦除了西岳赋,其实还有春赋南北亭集” 陈太师倏尔一笑,打断他,“宋丞相,今日乃庆贺公主大病初愈,总讨论些无关紧要之人怕是不太好啊!” 建武帝点点头:“也是。说来华容年纪也不小了,陈太师,将来俞安与华容” “父皇。” 一直隐忍情绪的楚姮蓦然抬头,却是脸色煞白,看起来极不好受。 “华容,你怎么了?”建武帝倏然起身,忙道,“传太医!” 楚姮忙道:“儿臣无事,不用叫太医。只是这殿中闷的很,许是吃了药不太舒服,请父皇准儿臣去外间走走。” 建武帝听她声音还算中气十足,稍稍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道:“多带些宫女太监,夜风冷,切莫着凉了。” “儿臣省得。” 楚姮起身,朝皇上皇后行了礼,便起身告退,在场官员也忙齐声恭送。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求贤 楚姮实在待不下去了。 她没想到,蔺伯钦会紧随她入京,还飞快得到了宋丞相的赏识! 这算什么?是踩着她对他的情,飞黄腾达,扶摇直上? 蔺伯钦如今任了京官,一定高兴的很,他不必再窝在那穷乡僻壤了,他仿佛鱼龙入水,自有天地。 想到自己当初苦心孤诣想和他一生一世,所做的隐瞒和努力,竟觉得万分可笑! “公主!你脚上还有伤,你慢些走啊!” 洗星和浣月举着宫灯,忙上前去搀扶她:“公主!” 两个宫女急切的呼唤,让楚姮稍微回神了一些。 身后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楚姮抬头一看周围,竟是走到了正殿的东西厢后面,隔着一道太液池,九曲回廊连着一坐假山。衬着背后宫殿的灯火通明,倒是显得这里冷冷清清。 楚姮正准备离开,却听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微一凝神,便见暗处身影显现,竟是陈俞安。 他怎么跟过来了? “陈俞安参见公主。” 陈俞安只弯腰行了行礼,他是武将兼客省使,的确不必行大礼。 楚姮却冷了脸色,神情倨傲,也不叫他平身。 “陈客省不在殿中饮宴,来此地打扰本宫作甚?” 她用了“打扰”两个字,便是想让陈俞安自觉退下。然而陈俞安非但没有告退,还上前了一步,轻声道:“姮儿” “大胆!” 楚姮朝他厉目而视,“本宫的名字也是你能叫得?” 陈俞安笑笑,却不在意:“为何不能?小时候我便是这样叫你的,你记得吗?你还叫我安哥哥。” “是么?本宫记性不好,已经全忘了。”楚姮侧头,看着假山曲水。 陈俞安叹了口气:“公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他抬手,竟是朝洗星浣月吩咐,“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跟公主单独说说。” 洗星一愣,忙道:“陈大人,这不合规矩!” “公主迟早会嫁入我太师府,合不合规矩,就不劳你们几个宫女操心了。”陈俞安不笑的时候很冷漠,但当他冷漠起来,就显得有些狰狞可怕。 洗星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正要开口,楚姮却就势一坐在回廊栏杆,淡淡开口:“陈大人让你们退下,你们便站远一些。本宫倒想听听,陈大人想对本宫说些什么。” 洗星无奈的应下,给浣月使了个颜色,便带着一行太监宫女,远远看着陈俞安的举动。 “陈俞安,你想说什么。” 楚姮也不看他,直接相问。 陈俞安挨近了她一些,压低声音:“姮儿,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这些年来,你对我越疏远,我就越喜欢你。” “可真够贱的。”楚姮冷笑。 陈俞安年少成名,家境优渥,何曾被人骂过这个字眼。他神色微微一凝,却又笑了起来:“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待你嫁我后,我迟早会让你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楚姮嗤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她抬眼,眸光在夜色下有些暗沉:“我绝不会嫁你。” 陈俞安声音转冷:“姮儿,你要知道,皇上皇后都准允了我们的婚事,你难道想抗旨?” “我从小到大抗旨抗的少了?你有看皇上把我给杀了?” 陈俞安无语,华容还真是会扯歪理! 楚姮懒得与他多说,摆了摆手:“陈大人,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陈俞安凝视着她窈窕美丽的身影,握紧了双拳。他一生最爱驯服烈马,而楚姮正是最烈的一匹!他势必会征服她。 多说无益,陈俞安道了告退,楚姮才松了口气。 她讨厌陈俞安。 不仅仅是因为陈俞安浪名在外,更因为他身上那股子属于武将咄咄逼人的气息。 她不喜欢那样的肃杀,她喜欢 楚姮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洗星和浣月两个宫女赶来,就看楚姮一脸伤心。浣月气的大叫:“奴婢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那陈俞安竟然把公主气成这样!” “浣月!” 楚姮叫住她,“不用劳烦母后了。” “公主,可是” “回去罢。”楚姮很疲倦,她揉了揉眉心,“本宫累了。” 浣月叹了口气,和洗星将她扶起,离开了原地。 *** 大理寺衙门临近皇城脚下。 大理寺现由寺卿庄淮全权掌管,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凡遇重大案件,胡远会与刑部尚书何遵,御史中丞况玉书会审。那何遵脾气很差,况玉书又是个慢性子,每次庄淮见着他们都觉得又烦又难相处。 但自打蔺伯钦上任,庄淮简直松了口气。 凡遇到一些麻烦案子,被他一一复核过,不过几日就能有结果,很快就能抓到凶手,还无一错漏。不仅如此,文采斐然,写的文章诗词在会馆书院口口相传。说话谦虚,为人豁达,加之宋丞相对此人十分赏识,连带着整个大理寺都对蔺伯钦和颜悦色。 庄淮识人无数,觉得蔺伯钦绝对不止在大理寺做个寺正。 巧了,朝廷里大部分人都这样觉得的。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蔺伯钦已经吃遍了京城达官显贵的宴席。 庄淮今日休沐,估摸着蔺伯钦定然有空,还没走到大理寺衙门口,就遇到蔺伯钦身边的一个亲信,带着几个衙差正往外走。 “那个胡裕!” 他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想起来了对方名字。 胡裕抬头一看,是顶头上司庄淮,忙不迭的上前行礼:“庄大人。” “你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 胡裕将手中的拘令呈上:“昨儿珍馐楼失窃的案子,蔺大人已经破获了,乃珍馐楼的店小二监守自盗。不过那店小二把银子都交给了他二伯,蔺大人命我等将其给抓来衙门审问。” 庄淮扫了眼拘令,只觉这台阁体写得极好。 他对蔺伯钦深信不疑,颔首道:“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案子就不要交给蔺大人了。” 蔺伯钦能力虽然好,但却每晚熬夜理事,常常只睡两个时辰。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却在他大理寺沧桑了一圈。 这说出去,搞不好都以为他在压榨下属呢! 胡裕心里哀叹,他要是劝得住就对了。 他又问:“丢了,庄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想托你给蔺大人带句话,便说今晚本官在珍馐楼设宴,请他过来饮酒一叙。”庄淮笑了笑。 然而胡裕却道:“庄大人,可不巧了。一个时辰前,宋丞相已经送了帖子过来,邀蔺大人晚上去百花楼赴宴,蔺大人已经答应。” 庄淮没想到宋丞相又请蔺伯钦赴宴。 宋丞相是多大的官儿?他一个大理寺卿自然只能靠边。 没奈何,他叹口气道:“既如此那就下次好了。” 胡裕嗯了一声,便告退离去。 庄淮感慨了一会儿蔺伯钦的炙手可热,随即才想起一件事,不对啊,宋丞相那样的身份,宴请蔺伯钦怎会不去珍馐楼?而是在西街那家味道极差的百花楼? 说实话,蔺伯钦也很疑惑。 这些日子,他几乎被满书案的卷宗累到食不下咽,整个人都瘦了,那绯色官服,穿在他身上竟有些空荡荡。 不过 这些努力都值得。 他想到自己的目的,只要不违背律法道德,以前的傲骨他都可以放下。参加觥筹交错的宴席,恭维着不喜欢的人或话。 甚至蔺伯钦都很惊讶,在压力之下,自己还有无限的潜能。 是夜。 蔺伯钦如约而至百花楼。 这是西街春华巷角落,百花楼的招牌看起来虽然鲜亮,但来京城这么久,他也知道这家酒楼平平无奇。 进入正堂,坐着两桌散客,在那高谈论阔。 掌柜看到他,忙上前笑眯眯道:“是蔺大人吧?宋相在楼上等您。” 蔺伯钦正要带着胡裕杨腊上楼,那掌柜却又伸出手,“只能蔺大人独自赴宴,这二位,便留在大堂等候罢。” 杨腊胡裕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古怪,蔺伯钦看了眼手中请帖,这上面的私章做不了假,略一沉吟,他便让杨腊和胡裕留下,自己随掌柜上楼。 楼上最尽头的雅间,挂着“山水阁”的牌子,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蔺伯钦便推门而入。 出乎意料,桌边只有宋丞相一个人。 一大桌菜,汤羹鱼肉,没有任何烟气,显然是凉透了的摆设。 蔺伯钦内心虽然疑惑,面色却一派平静,他朝宋丞相行礼:“下官见过丞相。” “伯钦,无需多礼。” 宋丞相笑了笑,似乎很满意他不惊讶的态度。 他让蔺伯钦坐下,又问了下他的近况,随即说:“伯钦,你可知齐桓公与管仲阖门而谋伐莒?” 蔺伯钦怔然,随即颔首:“桓公与仲父阖门谋伐莒,还未发兵,便人尽皆知。实则乃东郭邮善谋善意,凭细微处猜测而出。” “是了,这故事虽简单,却表明齐桓公礼贤下士,贤能为用之心啊!” 宋丞相抚掌一叹。 蔺伯钦闻言,神色微变,沉声问:“丞相此言何意?” 难道宋丞相这么快就想让他参与党派之争?与陈太师针锋相对?他这些日子收受邀请,来者不拒,便是想表明自己不立党派的中庸立场,如今怕是有些骑虎难下。 然而宋丞相却摇了摇头。 他起身,走到墙壁的多宝阁上,抬手握着一个细腰花瓶往左一扭,只听“格喇喇”一声响,空白的墙壁外两边裂开一尺缝隙,竟然是暗门。 宋丞相扭头,目光如炬:“伯钦,随我进来。”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名画 县夫人探案手札131.名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嫌弃 县夫人探案手札132.嫌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相见 楚姮愕然:“为何?” “此人乃宋相举荐,宋相心思一直都不在朕身上,即便蔺伯钦再有才能,也不会为朕所用。”建武帝淡淡开口,随即想到楚姮来意,又说,“前朝之事你不必多问,至于去行宫开春出游,这是皇家历年来的规矩。” “儿臣知道这是规矩。”楚姮不满的上前两步,“但儿臣讨厌陈俞安,并不想和他” “胡闹!” 建武帝瞪她一眼:“陈俞安是你将嫁之人,你成天嫌东嫌西,是不把朕和你母后放在眼里?” 不等楚姮辩驳,他又说:“民间但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大元朝的长公主,难道不该以身作则?以后朕不想听到你再说陈俞安不是,给朕退下!” “父皇” “退下!” 建武帝神色严厉,楚姮无法,她咬了咬唇瓣,到底是提着宫裙,气呼呼离开。 *** 转眼就到了前往行宫的日子。 建武帝带着几个宠妃,与仁孝皇后着舒适常服,登临御驾。自御驾后,跟着长长的队伍,除了霍鞅率领的禁军,还有随侍的十几名文武官员,陈太师、宋丞相并恒平王宇文侯爷皆在其中。 楚姮除了带着浣月洗星,还将濯碧和溪暮也给叫上,她想这两个丫头近来在宫里可能无聊透顶。 陈俞安一身戎装,按着宝剑,在宝轿旁边立着。 “公主。” 他笑了笑。 楚姮懒得理他,一转眼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宁阙郡主和宇文弈快步走来,与楚姮走到隐蔽处,低声问道:“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相信。此前便想入宫寻你,却被娘娘告知你受了伤,不见外人。” 宇文弈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的那个面首呢?” 楚姮垂下眼帘,很是落寞。 “掰了?” 宇文弈这般问,宁阙便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她柔声问楚姮:“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此次回京,还未给皇上娘娘禀明心有所属,不愿嫁给陈俞安?” 半晌,楚姮才细声的将事情经过大致说给他们,宇文弈不由扼腕大骂:“好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宁阙看了眼楚姮的神色,没有答话。 楚姮也没有答话。 但是她有些迷茫,蔺伯钦是负心了吗?他自幼便是刻板守旧的性子,知道她是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大义灭亲,似乎与那包公宋慈没有两样,甚至还为人所传颂才对。 那 他知道误会了她,此时心底又在想什么? 前往行宫的仪仗队在高声催促,秦高腆着脸跑过来,让楚姮等人快快上轿。 楚姮登轿时,陈俞安还想伸手扶她,却被楚姮灵敏的躲开了。随即看着他表情的尴尬的脸,一声冷嘲:“陈客省,本宫习武多年,并不如你宅中娇妾通房那般弱不禁风。” 陈俞安脸色一沉。 他都快三十了,家中有妾有通房丫头,这是自然而然。 但当着楚姮的面,他还是说:“公主,臣家中妾侍早已遣散,以后你嫁入陈府” “诶,陈客省,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本宫可没说要嫁你。”楚姮勾了勾嘴角,抬手一指打马在后的宇文弈,“即便嫁给宇文小侯爷,也不相与你呀。” 陈俞安阴沉沉的看了眼宇文弈。 而被拖出来挡枪的宇文弈一脸懵。 楚姮冷笑一声,钻入这宽敞的马车,让浣月放下帘子,不再搭理他。 此去行宫,须得一天一夜。 楚姮和宁阙分坐两轿,宇文弈又不能在旁随侍,楚姮实在找不到人说话,正无聊的掀开轿帘,就看见陈俞安那张极其讨厌的脸。 他正在跟一年轻男子说话,那男子穿着花里胡哨,转过脸来,却让楚姮惊了一下。 “卢飞星?” 正在给楚姮剥瓜子儿的濯碧和浣月抬起头。 四个宫女轮班伺候楚姮,这会儿溪暮和洗星在轿子外头。 楚姮回宫后,便给濯碧溪暮讲过了自己冒充县令夫人的来龙去脉,也包括讲述过那李四娘和卢飞星私奔的事。因此,濯碧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眼卢飞星,有些惊讶的问:“公主,便是他将李四娘拐走的?” “嗯,嘴巴可会哄人了。” 楚姮嗤了一声。 浣月将剥好的瓜子仁儿递给楚姮,这时也插言道:“这卢飞星也是臭名昭著,奴婢久居后宫,都知道他这人风流成性,曾经还妄图引诱宫女。” 浣月也是个好八卦的,她想了想,又说:“对了,公主你才回宫不久,怕是不知,这卢飞星前些日子暴打他的外室,打的可狠了。” “外室?”楚姮心头一跳,“是叫李四娘么?” 浣月摇摇头:“奴婢不知。卢飞星外室很多,不过听说他所打的那外室,住在西胡同,以前是云州人,年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 楚姮心下已经确定,这被卢飞星所打的正是李四娘。 她略一犹豫,又问:“可知卢飞星为何打他外室?” 浣月没想到楚姮会对一个外臣儿子的家事感兴趣,有些后悔当时没有仔细听这八卦。她想了想,才又说:“听闻那外室偷了他东西,但具体发生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了。” 楚姮一粒一粒的吃着瓜子,却如同嚼蜡。 她已经回宫了,李四娘之死,与她何关?且蔺伯钦也入职京中,他也不会再为此事劳神了吧 次日天明,行宫已至。 这里地处京郊,拥一方浮兰温泉,后山有獐子雉鸡,可作春猎。 整个行宫已事先清扫的干干净净,宫中花鸟相映,静香细细。 皇室居宫苑最深处,随行王公大臣便住在外边厢房,禁军在行宫为安营驻扎,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不过这些对于楚姮来说,都与她无关。 春猎也好,游玩也罢,她都闭门不出,只为了尽少与陈俞安接触。 这日,建武帝在后山满载而归,大举宴席。随行官员都纷纷到场,楚姮不得不现身。 灯火通明的宫殿中,猎来的獐肉鹿腿都烤好了放在桌上,并有珍馐美酒。 楚姮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场合上装木头。 她端起桌前的一杯果酒,正要饮下,却忽而察觉到一道极其灼人的视线。 她无感敏锐,当即抬头望去,只见隔着攒动的人头,一名绯色官服的俊朗男子,正也朝她望来。 楚姮手微微一抖,果酒便撒了满手都是。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清远县一别,怕是连这样远远互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吧。 没想到 他竟然也随同来了行宫。 楚姮说不清心头是何感受,她放下酒杯,看着满桌菜肴却食不下咽,与仁孝皇后说了身子不适,便告退离开。 蔺伯钦看着楚姮起身,恭敬的与皇后交谈,随即,她迤逦的浅紫色宫装裙摆,被两个宫女提起,转身从后门离开,一举一动,都是端方而沉稳。 任凭谁,都会觉得公主仪态万千。 可只有他知道,楚姮最喜欢跳起来坐在他书桌上,转着笔看他写字。 他总会让她守规矩,甚至很多次都在想,楚姮怎会如此粗鲁,直到他看到了现在的楚姮。 仿佛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必须守着皇家森严,维护着高高在上的礼仪和脸面。再没有肆意张扬的举动,和明媚甜蜜的笑容。 蔺伯钦想到这些,心头一酸。 他本不该和楚姮走到这一步的。 “蔺大人?”宋丞相不知何时走来,轻咳一声。 蔺伯钦回神,朝他颔首。 宋丞相看了眼楚姮离去的方向,嘴角衔笑,别有深意的开口:“华容公主,的确容貌绝佳,任谁看一眼,都会喜欢。” 蔺伯钦心头一跳。 他想到了如今高坐在皇位的男人,并不是先帝亲生。 名不正言不顺,那说明,楚姮这公主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宋丞相凑近了一下,问他:“伯钦,你可一定要竭尽所能为王爷办事。那千里江山图,对王爷非常重要。”他语气一顿,“若能成大事,区区一个华容公主,又何愁得不到?” 蔺伯钦心中极其复杂。 他看了眼在场满座,仿佛隔着一层纱,不知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朝堂局势,本就是风云诡谲。 他既来了京城,便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半晌,蔺伯钦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丞相放心,下官自当竭尽所能,为王爷效力。” “妙极。” 宋丞相满意的点了点头,与他碰了一杯,随即附耳道:“本相方才看见公主去了玉兰苑,那里玉兰开的甚美,花期很短,蔺大人可一定要去观赏观赏,莫错过了良机。” 蔺伯钦闻言怔然,反应过来,立时对宋丞相道谢。 他就靠门而坐,此事借故离开,倒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前往玉兰苑的方向人并不多,偶有巡逻的禁军和宫女太监,见蔺伯钦一身官服,倒也无人盘问。 足下曲水蜿蜒流向玉兰苑,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逐渐闻得水声晃动。月光荧荧,绕过红墙绿瓦,便是一片洁白无暇的玉兰花苑。 玉兰树下,华容公主穿着一身撒花金团的锦衣,外披浅紫色的绣金烟纱,光洁的额前垂着璀璨的宝石,人面花语交相映,竟如蟾宫仙子,美得那般不真切。 浣月洗星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扭头见一陌生男子出现,顿时厉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玉兰苑!” 楚姮抬眼望过去,月光下,蔺伯钦英俊如斯,长身玉立。 她心底微微一动,情绪翻涌,面上却愈发的冷清。 楚姮撇开视线,漠然道:“见到本宫,还不跪下行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商议 浣月闻言,却是有些惊诧。 她提醒道:“公主,玉兰苑乃王公贵族才可观赏,这莽撞官员,应驱逐离开才是,你怎还让他过来行礼呢?” 楚姮愣了一下。 蔺伯钦也是一愣。 他竟是不知,这玉兰苑还有这么多的规矩。他素来最是恪守这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不会迈过雷池一步,听到这些,本应立刻告退,可他太久没有看到楚姮了。 这一看,便舍不得移开眼。 蔺伯钦略迟疑了下,便躬身行礼:“公主,微臣有一事,想与你说。” 浣月冷道:“大胆!” “浣月。”楚姮呵止了她。 楚姮眸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压抑住跳动不止的心,扶着洗星的手,缓步上前:“你们暂退一旁,本宫倒听听,蔺大人想说什么。” “公主,这私见外臣,怕是不妥”浣月还想说什么,洗星却聪明的想到了其中关节,将她拉至一旁。 她知道公主此次逃宫,心中有了欢喜之人,但因故却分隔两地。她们做奴才的,有的话不敢多问,但看公主却愿意与这年轻官员说话,说不准他便是曾让公主心心念念无数夜晚的那位。 洗星再看了一眼蔺伯钦,玉树临风,好不英俊,想来公主为他心动,也是理所当然。 思及此,她不禁轻声一叹。 两位宫女已遣远了,楚姮侧过头,抬手抚着一朵玉兰花,冷冷道:“蔺大人有话便快些说,否则待会儿有人见你擅闯玉兰苑,告了上去,本宫可不会为你求情。” 蔺伯钦看着她的神色,心头一痛,忍不住上前一步,叹息道:“姮儿” “住口!” 楚姮怒目而视。 蔺伯钦有许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沉默半晌,却道:“那晚,我是要放你离开的。” 楚姮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蔺伯钦苦笑,道:“我自诩从不违背三纲五常,但却因为你,煎熬许久。为官多年,我从未枉法徇私,奉行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是为政之基,为官之德。可这些在即便已经知道你是玉璇玑,我仍将其背弃。顾景同和杨腊胡裕他们计划将你放走,你可知,我也曾如此想过?!” “但我却见你和顾景同拉扯”他想到那日心境,疲惫的闭了闭眼:“这些不提也罢,到底是我错怪了你。” 谁又知道,朝廷会下发骗人的海捕文书?杀人无数的玉璇玑只是凭空捏造?谁又知道,他会和她纠葛不清。 说来说去,红尘万丈,都是命中注定。 楚姮心头一震,心底有些惶然。 但她仍是气愤难休,冷然道:“时过境迁,你想怎么编造都随便了。” 蔺伯钦嘴角泛起苦涩:“你知我从不说谎。” 楚姮无言以对。 夜风无声,玉兰花排空破绽,月光清冷冷的落了一地,仿佛揉碎了白纱,点缀在夜幕摇曳轻晃。 “你和陈俞安的婚事” “不劳你操心。”楚姮挑眉,漂亮的眸子在他一如既往清俊的脸上转了一圈,“陈俞安乃太师之子,自是与本宫门当户对。当初本宫少不更事,才会离宫出走,如今想来,却是愧对了父皇母后的一番良苦用心。” 她话音甫落,让蔺伯钦脸色骤变。 他强压心头将要肆虐的情绪,上前两步,与楚姮靠的极近,忍声道:“公主说这番话,可是戏言?” 蔺伯钦本就比楚姮高过一头,如今挨的近了,楚姮不禁后退半步,撞的玉兰花枝簌簌发响。 她扬起脸,目光倔强的与蔺伯钦对视:“本宫嫁入陈府是迟早的事,蒙骗你作何?” 蔺伯钦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喑哑:“那公主可知,你那番话,好比利刃,在剜微臣的心?” 他的眼睛有些赤红,楚姮从未见过他这样,想到曾经,心底一烫。 可她越难过,嘴上也就越不留情:“与本宫何干?” “如何与你无干?”蔺伯钦被她这幅冷淡的态度惹恼,竟是再忍不住,欺身上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仍旧是他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带着一丝甜腻。 就像他们相处过无数缱绻万千的日日夜夜。 楚姮大惊失色,左右一看四下里:“蔺伯钦!松手!你不要命了!” 外臣搂抱公主,被人瞧见,参到御前,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然而蔺伯钦非但没有松手,还把她抱的更紧了些。他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楚姮,你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子,是我夫人。我不允许你嫁与旁人!” 她与他拜过喜堂,喝过喜酒,肌肤相亲,抵死缠绵。 她是他的人。 不管身份几经波折,公主也好,庶民也罢,她的夫君都只能是他。 楚姮何曾见过蔺伯钦这样呢? 他一直都是恪守礼教的严肃沉稳的模样,如今怕是真真儿的情难自持。思及此,楚姮心也软了,她推他肩膀:“你先放开我。” 楚姮才说完这句,蔺伯钦却是托起她的头,倏然贴近,在她唇上辗转。 熟悉的触感柔软至极,楚姮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抵着他胸膛,不想他继续靠近。然而蔺伯钦却不容她拒绝,含住她的唇瓣,倾述愁肠百结朝思暮想。 楚姮率先回神,用力推开他。 她被他吻的双颊泛红,就连双眼都是雾蒙蒙的,唇上还残留着水润。 楚姮狠狠一擦嘴角,奴道:“你放肆——” 蔺伯钦也知道自己放肆了,他的所作所为,与他最不齿的登徒子有何分别呢? 可是 他垂下眼,轻轻一叹:“姮儿,我怕是活不长了。” 楚姮正想讥他,轻薄公主,当然活不长。 但猛然想起蔺伯钦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她愣了一下,皱眉说:“出了何事?” 蔺伯钦想到她的身份,迟疑了片刻,只简明的说:“有人命我查一桩案子,我若短时间查不出来,恐怕” 楚姮心一沉:“谁那么大胆,敢威胁朝廷命官?” “你不必知道。” 楚姮见他不想说,知道打破砂锅也问不出什么,半晌,她才又问:“是什么案子?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听到这话,蔺伯钦不禁看了她一眼。 楚姮看他的眼神,忙冷哼一声,不自然的侧过头,辩解说:“你可别想多了,本宫本宫才不是担心你。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死的那么痛快。你要死,也得本宫赐你个五马分尸才行!” 蔺伯钦淡淡的笑了笑。 他想了想,到底是将千里江山图的事情说了出来。 “千里江山图”楚姮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宋朝王希孟所绘的那副?” “正是。” 楚姮蹙眉想了想,说:“这幅画我听父皇提起过,宋宗生前最爱此画,自宋被晋灭后,前朝文玩古籍全部收入国库。最后拥有这幅画的人是前朝皇帝,晋神宗。” 蔺伯钦沉声道:“这些我已经打听过,神宗死后,这幅画便不知去向。据我所知,最后应是流入了礼部侍郎卢龟年手中。” “卢龟年?” 楚姮又忽然记起今日见到了卢飞星,她思忖了一下,到底是将卢飞星和李四娘私奔的事儿告诉了蔺伯钦。 原以为他会因为当了绿乌龟不高兴,岂料蔺伯钦面色如常,平静如古井无波。 楚姮好奇的问:“你不生气?” “为何要气。”蔺伯钦淡淡道,“我与李四娘素不相识,她人已逝,这些何必再提。” 说完,他抬眼看向楚姮,如星子的眼眸流露着情意:“我如今所关心的,只有你。” 楚姮心头熨帖滚烫,嘴上却道:“花言巧语的,本宫才不听!”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到什么,忍住摸下巴的冲动,对他分析:“卢飞星是卢龟年的儿子,卢龟年丢了一幅画。李四娘是卢飞星的外室,她生前因为盗窃,被卢飞星打了一顿,连宫中的宫女都知道了此事,说明下手极狠。李四娘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才逃离京城,妄图回望州找你,却半道被人截杀?” 蔺伯钦沉思片刻,道:“有这个可能。” 在发现李四娘的地点,还搜到了雷球和奇怪的易容刀疤。当时冯河说,这些东西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才能使用。 如此看来,很有可能是李四娘偷了什么东西,遭卢家追杀。 “寻常金银财宝,定不会让人对李四娘穷追不舍,显然,她偷走的正是千里江山图。”楚姮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瞬间觉得自己十分机智。 蔺伯钦沉声道:“若真是如此,李四娘已死,身无长物,那千里江山图必定又回到卢龟年手中。但不知李四娘从京城逃离时,是将图藏在何处?” 楚姮答道:“当初发现李四娘的尸首,她鞋底不是被做过手脚?说不定千里江山图就藏在鞋底。” 蔺伯钦无奈的看她一眼:“姮儿,千里江山图纵尺余,横三尺,那么大的一幅画怎么藏得下?” “好像是哦。” 楚姮撇了撇嘴。 她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蔺伯钦的气呢,顿时柳眉倒竖:“不许叫本宫姮儿,否则把你脑袋砍了!”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逼供 正说着话,楚姮隐约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脸色一沉:“有人来了,你快些走。” 蔺伯钦也听到了脚步声,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楚姮手中:“既然送出,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便悄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秦高便领着几个宫女太监出现,说是建武帝有要事宣布,催促楚姮快回席间。 楚姮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牡丹花银钗,到底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浣月和洗星本还怪那外臣孟浪,一看楚姮的神情,察言观色,没有多舌。 楚姮回到席间,眼神下意识扫过蔺伯钦,却发现他并未回来。正狐疑,就见建武帝起身,对她笑道:“今日难得欢聚,朕打算当着诸位爱卿的面,告知一件喜事。” 楚姮听到此话,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建武帝朗声道:“华容公主已到了婚嫁之龄,太师嫡子俞安,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朕甚喜。便与皇后商议,有意招俞安为婿,于下月中旬完婚。” 陈太师和陈俞安一脸喜气洋洋。 陈俞安更是立刻起身谢恩,“微臣能娶得公主,当真乃十世修来的福分!” 陈太师也连忙附和。 他这一表态,其下官员纷纷道喜。 楚姮脸色铁青,但当着众人,她还要维持公主的气派和仪态。她略一沉吟,便硬着头皮道:“父皇。” “华容,你想说什么?”建武帝的眸光有些冷。 他身侧的仁孝皇后,朝华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胡说。 楚姮皱了皱眉,却是道:“儿臣不能嫁给陈客省。” 满座皆惊。 建武帝正要勃然大怒,楚姮却立刻低头,说:“下月初正是皇祖母祭日,往年父亲都会在皇祖母祭日前后斋戒三月,儿臣却因贪玩,都未参与。如今儿臣要离开皇宫,嫁与他人,对皇祖母十分愧疚,便想回宫后效仿父皇,吃斋念佛,为皇祖母祈福,恳请父皇准允。” 建武帝神色明明灭灭,犹豫不定。 楚姮扭头,看向陈俞安,眉毛一挑:“陈客省你怎么看?” 她这话问的刁钻,无论如何,都必须答应,否则就是对康慧淑妃不敬。 陈俞安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公主孝心可昭日月,微臣觉得此举甚好。” 半晌,建武帝才嗯了一声,道:“既如此,华容你回宫后便开始斋戒。待中秋之后,再与俞安大婚。” “儿臣遵命。” 楚姮心有不甘,却只能乖顺的低下头。 拖延时间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再想法子吧大不了,再煞费苦心的逃离皇宫。 宴后。 楚姮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许是窗外飘来的玉兰香气太浓郁,想到此前和蔺伯钦相见,楚姮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唇瓣。 越发睡不着了。 浣月洗星被她惊醒,以为她口渴,忍不住问:“公主?可要喝水润润嗓子?” 楚姮想了想,道:“睡不着,你们陪我走一走吧。” 她掀开被褥,穿好衣裳,鬼使神差的,沿着青石小路往玉兰苑的方向去。 玉兰苑树木葳蕤,夜色下看起来有些影影幢幢。 楚姮从袖子里掏出那牡丹花银钗,反复摩挲,心绪驳杂。 就在这时,她忽而听到树丛中传来人声,楚姮微微一愣,这大半夜了,难道有宫女太监在此苟且?她惊疑之下,与浣月洗星上前,厉声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不多时,树丛中钻出两个中年人来,皆是锦衣华服。 楚姮看清二人面目,顿时一惊:“三王叔?宇文侯爷?” “原来是华容啊。” 恒平王松了口气。 宇文淮海给楚姮见了礼,拢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楚姮皱了皱眉:“你们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树丛里干什么呢?” 恒平王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编的小笼子,拿给她瞧:“你知王叔喜欢斗蛐蛐,你父皇又讨厌蛐蛐,没辙,只能拉着宇文侯爷与我半夜相聚,在此过过瘾。”宇文淮海摸了摸下颌的一丛胡须,腆着脸道:“还望公主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啊。” 楚姮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恒平王和宇文侯爷都是不管事儿的主,朝中说不上话,平时除了遛鸟斗狗,也就没什么乐子了,也正因为这样,楚姮才能和宇文弈和宁阙走的最近。 不过建武帝的确不喜这些市井玩意儿,他们躲避在此,情有可原。 想到这点,楚姮瞧了眼那蛐蛐,长得极为肥硕。 她笑着问:“那是三王叔的蛐蛐赢了,还是宇文侯爷?” 恒平王胖乎乎的脸皱成一团,不高兴的哼哼:“我的无敌大将军,被他大狐仙打断了一条腿!” “王爷莫气,回头我再赔你一只!” “淮海,那可得比无敌大将军厉害才行,否则本王不干。” “成成成,王爷你说了算。” 这两个在那因一只蛐蛐纠扯不清,楚姮暗暗好笑,叮嘱二人快些回去睡,便折身返还。 见楚姮走远了,宇文淮海和恒平王才收起脸上的笑容,深深的对视一眼。 *** 蔺伯钦知道楚姮中秋之后,会嫁给陈俞安,不免有些急迫。 他将拼凑来的线索告知宋丞相,宋丞相顿时蹙眉:“若千里江山图仍在卢龟年手中,为何王爷一点消息都没查到?” 蔺伯钦闻言,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调查此事的人果然不止他一个。 他必须得到穆贤王的赏识,那就得在众人之前,找到千里江山图! 思及此,蔺伯钦心一横,抬眼道:“丞相,下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他附耳上前,宋丞相听后不由一怔。思忖片刻,颔首道:“就照你说的办!” 蔺伯钦蹙眉:“但到底让谁去” 宋丞相一抬手,倒是胸有成竹:“我这里有合适的人选,不劳伯钦你费心。” *** 卢飞星的淋证一直不见好。 这日听几个狐朋狗友说,请太医院的院正开个方子,定能药到病除。 大元朝的太医俏得很,只给皇亲国戚看病,若要给寻常官员看病,需得皇帝手谕。 卢飞星几经周转,总算是托关系找人从宫中求了方子,半夜子时,让他在约定的地点等候。 开春了,夜风一吹,仍是寒凉。 卢飞星拢了拢衣裳,站在壶尾巷口翘首盼望,可算瞧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朝他这边走来。 他身边的随从低声喊:“是带药方的人么?” 然而那人却没有回答,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脸上罩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只留两个眼窟窿,看起来阴狠凶悍。 卢飞星大叫不妙,正要逃离,却没想到被对方拦住,出手如电,一拳将其打倒在地。 那随从胆小,竟是吓晕。 待卢飞星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随从倒在地上,口鼻流血,不知生死,吓的两股战战,几欲奔走。 “你是谁?我可是卢龟年卢大人的嫡长子!” 面具人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十分奇怪:“你不必知道我的身份,我只问你,认不认识李四娘。” 卢飞星听到李四娘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李四娘什么李四娘”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具人从一旁的火架子上,拿起一根烧红的烙铁,凑近了卢飞星虚浮油腻的面颊,“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说真话。” 卢飞星流下汗来,看着那红彤彤的炙热的烙铁,咽了咽唾沫:“我不知啊!!!” “兹”一声响,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卢飞星疼的仰头大叫青筋狰狞,几欲昏死。 面具人将烙铁抬起,顺着他胸口一路往下停在小腹下方三寸。 他冷笑:“再问你一次,认不认识李四娘?” 卢飞星瑟瑟发抖,小腿打颤,大声哭喊:“认识!认识!她是我在云州认识的寡妇!”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护驾 “后来,李四娘随我私奔,来到京城。我把她安置在西胡同做我外室。” “是么?” 面具人将烙铁搁回火盆,继续问:“那你为何杀她?” 卢飞星眸光一闪,狡辩道:“我我没有杀她。” 面具人“嗤”的一笑,说出的话让卢飞星眼皮猛跳:“京城里请得起暗侍的能有几个?用得起雷球做武器的暗侍,又有几个?卢飞星,别在我面前耍花招,乖乖交代了,也免受皮肉之苦。” 卢飞星没想到对方竟然连“暗侍”都知道。 顿时惶恐不安。 他这次倒是没有拿起烙铁,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露出一排从粗至细的银针。 卢飞星胆寒,颤抖着问:“你想干什么?” 面具人抬手取出一根银针端详,问他:“李四娘是不是你杀的?为何杀她?她到底偷了你什么东西?” “不是我杀的。”卢飞星低下头,“偷的是是一柄皇上御赐的玉如意。” 面具人似乎被他这回答激怒,一把捉住他的手,掰开五指,毫不留情的将银针狠狠扎入他的拇指,撬开指甲盖,鲜血淋漓。 卢飞星这次疼的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我招!我全都招!”他疼的浑身痉挛,算是彻底怕了面前的怪人。 这人精通刑狱逼供的手段,定不寻常。 他涕泗横流,说:“我全都招,但你不能杀我。李四娘偷走了偷走了卢家的传家宝” “千里江山图?” “你怎么知道?” 面具人沙哑的声音有些激动,他大步上前,掐住卢飞星的咽喉:“千里江山图现在何处?!交出来,饶你不死!” 卢飞星摇头求饶:“没没找到!李四娘把千里江山图偷走,我派去的人找遍了她全身,也没找到东西。”指尖钻心的疼,他生怕面具人再对他用刑,大声道,“我发誓,千里江山图真的不在我手中!我也不知那贱人到底把东西藏在哪儿了!若欺骗了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面具人谅他不敢说假,沉声问:“千里江山图那么大一副,李四娘会藏在哪儿?你竟然找不到?” 卢飞星闻言愣了愣:“千里江山图并不是整幅啊。” 面具人一惊:“你什么意思?” 卢飞星愕然解释:“千里江山图被撕成了七片,李四娘偷走的,只是其中一片” *** 蔺伯钦没想到宋丞相找来的人,还真有本事让卢飞星口吐真言。 得知千里江山图被分成了七块碎片,而卢家手中那一块,仍在李四娘身上,不免惊诧。 晋朝覆灭后,神宗自缢,妃嫔贵女不乏美貌者,尽数沦为教坊司做官.妓。卢龟年掌管教坊司,很有可能,他手中的那碎片正是从晋神宗后裔得来。 无论如何,蔺伯钦都要前往教坊司一趟。 但在此之前,他已写信给顾景同,让他继续搜查李四娘身上可有其它线索。 卢龟年在朝中一直属于明哲保身之辈,不参与党派争斗。因此宋丞相打着寻欢的由头,带蔺伯钦一起前往教坊司,无人阻挠。 只是,蔺伯钦没想到,会在教坊司这种地方碰见楚姮。 楚姮也没想到会碰见蔺伯钦,她一想这地儿是何等腌渍,顿时怒火中烧,面色发冷。 说来巧了,她回宫吃斋念佛没几日,觉得枯燥,便又想出一个请乐伎唱诵佛歌的法子,一方面不用她天天待在佛堂,一方面还可借故出来走走。虽然左右跟着一帮太监宫女,至少可以出宫透透气。 宋丞相携蔺伯钦与她行礼,随即问:“公主怎不在宫中待着?” 楚姮依言答了。 宋丞相颔首:“公主若是要选乐伎,交给下人来办便是。” 楚姮目光在蔺伯钦身上扫了一圈,见他今日未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暗绯色的交领长衫,衬得他愈发白皙俊俏。 一想到教坊司的莺莺燕燕,她呵的冷笑一声。 蔺伯钦一看她表情,就知她是误会了,心里着急,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解释,只能垂眸不去看她。 “青天白日的,相爷和蔺大人倒是好兴致。” 半晌,楚姮才酸不溜丢的说出这句话。 蔺伯钦叹了口气。 宋丞相倒是一派闲适的样子:“随兴所至,让公主见笑了。” 楚姮瞪了眼蔺伯钦,气道:“既如此,本宫先回了,相爷和蔺大人一定要玩的尽兴啊!”语毕,她脚下生风,提着裙摆走的飞快。 浣月和洗星在后面喊:“公主!公主!乐伎还没挑呢!” 楚姮练武之人,脚程利索,一帮宫女太监都追她不上。 楚姮哪管这些呢,她被气得不行,这教坊司地儿又不小,一通疾走,弯弯绕绕的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气呼呼的跺了跺脚,准备扭头回去,却见蔺伯钦跟了过来。 她心头怦然,却撇嘴道:“宋丞相难得带蔺大人来教坊司寻欢,怎不玩个痛快?” 蔺伯钦看了眼左右,怕有人发现,将她顺手拉去两屋墙间的隐蔽夹缝处。 这里着实有些逼仄,却刚好可以把楚姮堵在里面,让她出不来。 “蔺伯钦,你放肆!” 楚姮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在他俊脸上。 以楚姮的武功地位,离开他的视线十分容易。 可她没有。 她虽然一脸暴躁,却依旧怪怪的被他拦住,与他斡旋。只此,蔺伯钦便知道她心底是有他的。 蔺伯钦反握住她的手,目光柔软的道:“姮儿,莫生气了,你知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呸,本宫看你就是风流成性!” 蔺伯钦耳根微红,无奈道:“我也只对你风流过。” 楚姮闻言,想到两人相拥的无数日夜缠绵,脸颊滚烫。她咬牙道:“别跟我提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只要想到被他囚禁在监牢,那样的冰冷潮湿;想到他的不信任,她心底就好似被手给揪紧了。 即便明白这是误会一场,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生气。 “姮儿。” 蔺伯钦心中酸楚,想将她拥入怀中,可楚姮想到这些十分难过,抬手就去推搡他:“蔺伯钦,本宫是当朝公主,你再对我无礼唔。” 感觉到唇上的柔软和熟悉的气息,楚姮又气又恼,狠狠捶他肩膀。然而蔺伯钦却把她压在墙上一通攻城掠池,几乎让她喘不过来,身子也软的像一汪春水。 哎 她到底是喜欢他的啊。 思及此,楚姮被自己的不争气怄到了。 她抬脚踩向蔺伯钦脚背,蔺伯钦吃痛,却也不肯放开她。 楚姮情急挣扎,却不知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哒”一声响,她背后贴紧的墙壁忽然一空,蔺伯钦与她“砰”的摔倒在地,四周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 楚姮想起身,却被蔺伯钦压在身上,顿时没好气的推他,“还不起来!” 蔺伯钦拉着楚姮站起,她满头珠翠有些凌乱,在黑暗的室内散着暗光。 他环目四顾,只见方才两人无意间跌进来的墙壁已经关上,这里是一处暗室。暗室正前方还有一道木门,蔺伯钦拉着楚姮,上前尝试着将木门拉开,却听“吱呀”一声响,露出一条狭窄的密道。 蔺伯钦问:“姮儿,可有火折子?” “没有。”楚姮收起与他别扭的心思,从怀中摸出拳头大的夜明珠,“不过今日母后才赏了我一颗这个。”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蔺伯钦看了眼楚姮姣好的脸。 长长的密道,阴森又黑暗。 却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和楚姮为了追查苏钰的案子,跌入坪山乱葬岗的隧道。 楚姮怕鬼,一路握紧了他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像极了可怜的兔子。现下想来,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心里便舍不下她了。 蔺伯钦心下微动。 他伸出手,“拉着我。” 楚姮愣了愣,撇嘴道:“本宫金枝玉叶,岂是你碰得。” “不怕鬼了?” 本来楚姮还没想到这里,他一提醒,左右一看黑黢黢的冷冰冰,楚姮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与他十指相扣。 她抿了抿唇,“本宫准你护驾。”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献计 蔺伯钦左手举着夜明珠,右手拉着楚姮,顺着密道往里走。 这教坊司怎会有如此古怪的地方? 不多时,两人转过密道的拐角,出现一排木质囚笼,每个囚笼里有模糊的人影,被锁链锁住,不辨男女。 蔺伯钦举着夜明珠靠近了些,忽然那囚笼中的人影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猛然伸出五指。 “小心!” 楚姮眼疾手快,将蔺伯钦一把拉开。 蔺伯钦暗自心惊,沉声道:“教坊司竟瞒着朝廷私囚犯人。” “也许不是犯人呢。” 楚姮话音甫落,角落里的一个囚笼响起锁链声,有人站了起来,惊诧的问:“是是清远县的蔺大人?” 这女子的声音极其耳熟,楚姮与蔺伯钦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将夜明珠照在对方脸上,脸颊凹陷,面黄肌瘦,却不难认出她的身份。 “春二姐?!” 楚姮大惊失色,“你不是被押解上京了么?按理说,应被问斩了才对,怎会出现在此?” 春二姐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固定在囚笼中,她闻言,仰头苦笑:“倒不如将我一刀斩了,来得痛快!” 蔺伯钦面沉如水,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教坊司?” 春二姐伤痕累累,声音有气无力,交代道:“我走江湖时,曾来过教坊司,偷走了一样东西。待回京时,被卢龟年这老贼发现,他便借官职之便,将我囚禁在此,逼我说出那东西的下落。”说到此处,她狰狞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就是不告诉他!哪怕他对我用刑,我也不告诉他!急死他!” 蔺伯钦心思一转,想到了事发后,春二姐的黑店客栈被人一把火烧掉,还掘地三尺。 想来正是卢龟年所为。 几乎是不用猜测,楚姮肯定的说:“你偷走的,必定是千里江山图。” 春二姐身形微微一颤。 但想到他二人能摸来此处,必定已经查到了什么,想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大限将至,便没有欺瞒:“不错正是千里江山图其中一片。”她目光复杂的在楚姮和蔺伯钦脸上转了一圈,“你们来京城牵扯到此事,也不怕死么?” 蔺伯钦淡声道:“自是怕的。” 可怕又有什么用?不如乘风破浪,一往无前,便是死,也问心无愧。 “那千里江山图,到底有什么秘密?”楚姮忍不住问。 春二姐没想到他们竟是不知。 看了眼越发明艳动人的楚姮,愀然无乐。她虽然浑身重伤,但仍撇了撇嘴:“你们可知,晋神宗为何将千里江山图给分成七块?只因图后绘着一副藏宝图,埋着宋朝皇帝所留的无数金银宝物!” 不等蔺伯钦和楚姮作答,春二姐又道:“但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金银财宝,而是一枚虎符。” “虎符?” “不错,宋朝皇帝留下了一支军队,隐于市井。用此兵符,便可召集号令,为其所用。” 蔺伯钦倒是没有一昧相信春二姐的话,他疑道:“若照你所说,晋朝握着大量宝藏又有调遣宋朝军队的虎符,何以还会被元太祖推翻?” 春二姐冷道:“晋神宗当初以为千里江山图只是一幅画,并未多想。直到元太祖兵临城下,纵火逼宫,那火灼了画轴,藏宝图才逐渐显现出来。未免藏宝图落入元太祖手里,他将画撕成七片,交给了当时宠妃。” 楚姮想了想,猜测道:“后来晋神宗的妃嫔贵女全都沦落至教坊司,所以藏宝图的碎片,才会落到卢龟年手里?” 春二姐答曰:“正是。” “可你又怎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春二姐挑眉:“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楚姮“嗤”的笑出声,威胁她:“你说假话试试?” 春二姐抿了抿干涩开裂的唇瓣,这才道:“数年前,我来京城混入教坊司,想偷盗达官显贵,却结识了教坊司的琵琶女。她是宋妃嫔的后人,当时正被卢龟年逼问藏宝图下落,我救她离开教坊司,她便将其中一块碎片交给了我。”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楚姮和蔺伯钦都没有怀疑。 蔺伯钦眸光一沉,问:“那你手中的碎片已经给卢龟年了?” “我自不会给他。”春二姐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他想要,我就偏不给!哪怕他费尽心机的磋磨我!”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说:“卢龟年表面并不参与朝廷党派,但你们可知,他其实早就是某位王爷身边的一条狗了?” 蔺伯钦闻言,眉头微微一跳,心底有些酸涩。 他问:“是穆贤王?” 哪知春二姐的回答,让楚姮和蔺伯钦都吓了一跳:“不,是恒平王。” “三王叔?怎么可能!”楚姮下意识反驳,“朝中人素来皆知,穆贤王与我父皇不和,有意图谋反之心。而我三王叔,多年来一直都是斗蛐蛐遛鸟玩狗,从不插手政事!和父皇、穆贤王的关系都相处和睦,他他怎会授意卢龟年?” 春二姐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我也是囚在这里,听那卢龟年亲口所说。” 她说完,才猛然察觉楚姮的称谓,顿时奇怪的看向她。 然而楚姮还沉浸在震惊中。 卢龟年都当她是死人了,怎还会煞费心机的在她面前演戏,所说的话,自然是真。 若想要谋反的是恒平王,他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城府不可谓不深沉,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是草包! 蔺伯钦忍不住叹息:“怪不得” 怪不得穆贤王对那千里江山图势在必得,原来此物如此重要。谁先找到,谁就有很大几率,成为下一个皇帝。 楚姮抬眼瞧他:“怪不得什么?” 蔺伯钦看了眼楚姮,她还蒙在鼓里,都不知道。不知道建武帝是拣寒枝和别人生的,也不知道被拣寒枝硬生生篡改的诏书。 “姮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楚姮正想问他什么事,突然听得外间传来脚步声,两人连忙噤声。 春二姐也不想看着他们死,给他们指了一条离开的路,随即又说:“蔺伯钦,我得到的那副藏宝图的碎片,已经给你了!” 蔺伯钦一头雾水。 她什么时候给他了? 正想细细询问,人却马上要来,无奈之下,蔺伯和楚姮折身离去,心中却更有怀疑。 两人从密道逃出来,发现是教坊司的后门。 且门从外面关上,就再也打不开。 楚姮和蔺伯钦相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浣月和洗星带着乌拉拉一帮太监宫女赶到,对蔺伯钦横眉冷对。 浣月洗星上前:“公主,你去哪儿?可叫奴婢们好找。” 洗星更是朝蔺伯钦瞪了一眼:“蔺大人,宋丞相正到处找你呢。” 楚姮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宫裙裙摆,解围道:“方才本宫迷了路,多亏蔺大人指引。”她看了眼蔺伯钦,到底是没有多说,携一帮宫女太监离开教坊司。 蔺伯钦只得将话暂时咽下,想到方才得知的重要秘密,他略一沉吟,便去找宋丞相商议。 宋丞相恒平王也在暗中找寻千里江山图,不禁震惊。 事关重大,他将此事禀报穆贤王,约定当晚,在百花楼一叙。 蔺伯钦刚回到大理寺衙门,就见杨腊胡裕急匆匆的奔来,脸色惨败。 他心底一沉:“怎么了?” 杨腊从怀中取出牛皮纸的信封,颤抖着道:“这是顾大人的回信。” “莫非盛风查到了李四娘一案的线索?”蔺伯钦狐疑展开信件,一目十行,顿时惊然。 天气转暖,杀李四娘的凶手乃京中暗侍,李四娘的案子悬而未决,尸首却不能继续停放。李老头便与顾景同等人,在望州找了块风水宝地,将李四娘给葬了。然而葬下没多久,李老头去给李四娘上香时,却发现坟冢被掘,棺椁打开,李四娘的尸首横陈并且肚子被人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肠胃翻出,血水淋漓,李老头当场受不了刺激昏倒了。 望州知府看到案发场景,也差些厥过去,人人悚然惊骇,只有顾景同硬着头皮带人将李四娘验尸,重新安葬。 蔺伯钦握了握拳。 结合顾景同的回信,若没有猜错,李四娘是将藏宝图团成团,吞进了肚子里,现在显然已经被人取走。 那个人会是谁?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蔺伯钦叹了口气。 是夜,他准时赴约,与宋丞相一并进入百花楼的密室,穆贤王早在等候。 他听闻恒平王有意争夺千里江山图,也只是笑了笑,抚着扳指说:“本王早就怀疑过他。当初本王知道建武帝的身世,是宫中层层递出的消息,本王能打探到,三王弟又怎打不到呢?只是这么多年,三王弟一直装疯卖傻,隐藏极深,他手上没有实权,凭一己之力,妄图越过本王和建武帝,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宋丞相道:“或许正因如此,恒平王才会费尽心机的找寻藏宝图,想起复宋时军队后裔,执掌江山。” 蔺伯钦想了想,思忖说:“下官猜测,恒平王若得到藏宝图,坐拥宋朝宝藏军队,定会隐而不发。只等王爷与建武帝争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穆贤王眉峰一跳。 若真是如此,恒平王心机城府不可谓不深沉。 穆贤王摸了摸扳指:“藏宝图哪是容易得的?” 蔺伯钦迟疑片刻,抬眸问:“敢问王爷,如今您手中,有几张碎片?” 穆贤王肃然扫了他一眼,半晌,才抬手比了个“三”。 “这三片,皆是本王年幼时前往昭陵,在拣寒枝坟里因缘巧合所得。” “那恒平王手中会有几片?” 穆贤王摇摇头:“不知多少,但他与卢龟年暗中勾结这么久,手里定握有藏宝图。” 蔺伯钦神色一转,定了定心神,低声道:“王爷,下官有个法子,兴许可将恒平王手中的藏宝图碎片,尽数骗来。”他上前凑近穆贤王耳畔献计,穆贤王听后,喜色渐深,随即抚掌一笑,“就照你说的办!”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逼宫 楚姮回宫不久,便听闻朝廷发生了大波动。 陈太师与宋丞相因为一件小事,矛盾加深,两边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陈太师背后站着建武帝,宋丞相背后站着穆贤王,朝中中立的官员,人人自危,生害怕哪天不留神,穆贤王就带着军队逼宫谋反来了。 “华容,你说这可怎么办?” 仁孝皇后召楚姮入长春宫,说到此事,长叹了口气。 楚姮对朝廷局势也不太清楚,她只道:“穆贤王虽有反心,可他要举兵谋反,也名不正言不顺啊。再者这种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仁孝皇后道:“你父皇这些日子也吃不好睡不好,纵观大元,不知从何时起,皇帝的兵权完全被架空,你父亲虽然是皇帝,麾下却连一个心腹都没有。否则,也不会非要让你嫁到太师府里。” 楚姮默然不语。 仁孝皇后叹息:“说来也蹊跷,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不过是陈太师爱食孔雀肉,宋丞相却咬着陈太师不放,说他骄奢淫逸。陈太师自然不会因此妥协,两党争吵,又牵扯出陈太师贪墨,今日又扯了一天,你父皇明日都不想上朝了。” “父皇打算如何调解?” “自是像以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仁孝皇后语气有些悲哀,“其实,我倒有些怀念你父皇没有登基的时候,那会儿哪有那么多的烂摊子要收拾?他只需给我画眉,听太傅讲书,这些朝廷纷争,党派争斗,全都不想参与。” 仁孝皇后望着窗外,有柳絮飘散在窗台上,落下白蒙蒙的一片。 时间一晃,又是三天。 这几天楚姮总有些惴惴不安,想到教坊司里关押的春二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穆贤王想造反,恒平王也没安好心,这之间到底又有什么秘密? 楚姮想东想西,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又借故带人去了教坊司一趟,驾轻就熟的来到密室,想救出春二姐,却发现密室中的囚笼被人移走,已是空荡荡的。 从教坊司出来,楚姮忧思更甚。 她想了想,到底是让濯碧去大理寺递消息给蔺伯钦,让她告诉蔺伯钦春二姐已经不见了。 回到宫中,秦高已在凤阳殿外等候,一脸焦急:“公主!你可算回来了!皇后娘娘让你去长春宫呢!” “母后又找我?” 楚姮压下心头奇怪的感觉,携浣月洗星来到长春宫,刚一进入殿门,就见仁孝皇后脸色惨白,快步跑来,对她道:“华容,出大事了!” “怎么了母后?” 楚姮忙问。 仁孝皇后屏退宫女,看向楚姮,忍声道:“陈太师的兵部,与穆贤王的五军都督府,昨夜起了纠纷,打起来了。” 楚姮大惊,站起身道:“穆贤王造反了?” “并未。” 仁孝皇后也有些慌乱:“五军都督府的人,打着兵部克扣军饷的名号,与陈太师手下的军队起了冲突,但并没有逼宫,只是军队私下纠纷。” 一群武夫摔跤打拳之类,受伤不少。 但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这形势都十分严峻。 仁孝皇后苦恼不已:“也不知道这穆贤王打的什么主意,怕是你父皇的王位不保了。” 楚姮安慰道:“母后,切莫杞人忧天。” “母后并不是杞人忧天!”仁孝皇后抬起头,脱口道,“华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你父皇他其实” 楚姮蹙额:“其实什么?” 仁孝皇后欲言又止。 “算了,你回去吧。” 仁孝皇后疲惫的闭上眼睛,抬手支着额头。 楚姮问了几次,仁孝皇后都不回答,无奈之下,楚姮只好让宫女好好照顾皇后,起身离开。 回宫不久,濯碧那边便传话过来:“公主,蔺大人说,让你这些日子多加小心。” “小心?” “是。”濯碧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形锦盒,递给楚姮,“这是蔺大人拖奴婢交给公主的。” 楚姮狐疑的打开锦盒,却见里面放着她的金丝软剑。 想到当初那些事,楚姮神色加深,将金丝软剑收起,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蔺伯钦的不信任,到底是她介怀的。 她是喜欢他,可那又怎样呢?即便是一场误会,他也的的确确辜负了自己懵懂纯真的情意。 翌日,便传出宋丞相和陈太师两败俱伤的消息。 晚上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仁孝皇后的担忧,竟然成真。 数万铁骑踏破长安街的宁静,攻入皇城,杀声震天。 他们举着“清君侧”的大旗,直入宫内,擒拿了建武帝。楚姮反应再快,也没想到宫中会有人里应外合,将她的凤阳殿重重包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公主,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何遵领着一帮官兵,站在凤阳殿外,朝楚姮冷道,“你若轻举妄动,仁孝皇后和建武帝怕是死的要更快一点。” 楚姮见过何遵,他在朝中素来不参与党派争斗。 但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想到同样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的恒平王,楚姮也懂了,她侧了侧头,问:“何大人,若本宫没有猜错,你是一直在为恒平王效力罢?” 何遵微微一笑:“公主竟然知道此事,我甚是惊讶。” “恒平王多年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本宫这个做侄女儿的,倒是低估他了。” 楚姮一边说着话,一边悄然摸向腰间的金丝软剑,“只是我很好奇,恒平王这么多年来并无实权,他今日能集结这么多兵卒,莫非他和穆贤王已经达成了什么合作?” “穆贤王?” 何遵一声冷笑,“穆贤王不过是无用的草包,与建武帝两败俱伤,正是恒平王渔翁得利之时!” 楚姮“哦”了一声:“没想到平时倒是小看了恒平王。但你们以为打个清君侧的旗号,就不会引天下人耻笑?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今晚所做的勾当?” “呵。” 何遵显然被楚姮这番话逗笑了,“耻笑?恒平王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楚姮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主怕是不知道吧?”何遵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蔑视,“当今圣上,只是一个野种罢了。” 楚姮浑身一震。 何遵继续道:“建武帝的生父,不过是江南的穷书生。而你的皇祖母,不过是一个会弹乐器的艺伎,当初先皇留下的诏书,被建武帝篡改,他白白坐了这么多年的龙位,也不怕折寿!” 楚姮对他的话并不怀疑。 仁孝皇后好几次对她欲言又止,莫非想说的便是这个? 不管建武帝是不是皇家血脉,他都是自己的父亲。 思及此,楚姮心性坚定起来,她看向何遵,强装镇定,反问道:“若照你所说,我父皇篡改了诏书,那原本的诏书是将皇位传给谁?”不等何遵回答,楚姮便自顾自道,“定然不会是恒平王,他当了太久的草包了,先皇在位时,最不喜欢的也是他。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穆贤王?” 何遵面色不善。 楚姮啧啧嘴巴:“当真如此的话,造反逼宫的该是穆贤王,不该是恒平王啊。所以,何大人你这么晚领兵包围皇城,是不是不太妥当?” “公主巧言善辩,我无言以为。” 何遵突然冷笑,“不过你说话的这段时间,建武帝和仁孝皇后,应该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楚姮故作轻松的神情,终于在听到此话都裂成碎片。 她的父皇母后,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有事! 她摸向腰间的金丝软剑,手腕一抖,朝何遵攻去。 *** 与此同时,长春宫内。 仁孝皇后一身素服,笔直的站在寝殿正中,被人重兵包围。 当首的那人,山羊胡子锦衣华服,四十上下,正是宇文淮海。 仁孝皇后的脸上极其平静,她眸子在宇文淮海脸上转了一圈,淡淡道;“原来恒平王背后的靠山,是宇文侯爷啊。” 她和建武帝多年来把重心放在穆贤王身上,对于恒平王的所作所为,竟是半点不知。 宇文淮海冷然道:“娘娘不必惊诧,只要你交出最后一片千里江山图的碎片,我就会放你一命。” 仁孝皇后听到“千里江山图”,身子微微一晃,几欲栽倒在地:“你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一片千里江山图?” 事已至此,宇文淮海也懒得隐瞒。 他冷笑一声,说:“卢龟年掌管教坊司,我去的次数最多,教坊司中不乏晋神宗的后裔,随便问问,总能问的出来。” 宇文淮海的“随便问问”,定是将人给折磨的生不如死。 仁孝皇后心头一凉。 她手中的这片藏宝图,便是当年在教坊司内选来的宫女,因感念她对其很好,拿出来送给她的谢礼。后来宫女去世,这藏宝图仁孝皇后一直没敢拿出来。直到今日,宇文淮海用刀对准了她的心窝。 “宇文侯爷,你即便得到区区一片宝藏图,那又怎样呢?” 宇文淮海闻言,没想到被仁孝皇后误会了。 他仰头大笑一声:“天助我也,我原本便找到了三张碎片,这次机缘巧合,又得到了另外三张,最后一片,还请皇后娘娘慷慨解囊。” 宇文淮海说完,抬手就去搜仁孝皇后的衣裳。 仁孝皇后被轻薄,饶是她气定神闲,也终究忍不住惊呼救命,就在这时,长春宫门被人猛然推开,却是蔺伯钦霍鞅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将宇文淮海驱逐开来。 “皇后娘娘!你没事罢?” 霍鞅带来的人与宇文淮海缠斗,蔺伯钦快步上前,扶起皇后。 仁孝皇后见蔺伯钦脸生,但他与霍鞅在一起,又长相极俊,心生好感,只道:“本宫无事,你速速带领霍鞅去救皇上!恒平王和宇文淮海联手造反,陈太师不敌,已经投降了!” “陈太师投降了?”蔺伯钦大惊。 仁孝皇后也是无奈的叹气:“兵部实在积弱不堪,面对宇文淮海的军队毫无还手之力,陈太师为了避免伤亡,已经投靠宇文淮海多时。” 蔺伯钦面沉如水,暗骂陈太师不中用。 枉费他花了不少心思,让恒平王他们误以为自己找齐了六片藏宝图。 就在这时,突然“嗖”的一声破风声响,蔺伯钦猛然抬头,就见宇文淮海身后的亲兵拉弓如满月,放暗箭伤人。 眼看这箭矢要落在仁孝皇后脖颈,蔺伯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将皇后一把推开,“嗤”的一声,箭矢深深没入他左臂中,鲜血瞬间打湿浅蓝色的衣袖! 那亲兵一击不中,又搭箭射来,蔺伯钦受了伤行动迟缓,瞅着那箭矢射来,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恰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丝软剑将箭矢“啪”的一下格开,楚姮手持金剑出现,柳眉紧拧。 “姮儿。” 蔺伯钦捂着肩膀伤处,忍声叫了句她的名字。 楚姮身形微微一怔。 她转身蹲下,抬起他胳膊,看着翻卷的皮肉和淋漓鲜血,终究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啪嗒啪嗒的掉下泪来。 她哽咽道:“蔺伯钦,你对我的亏欠,这一箭算还清了。”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武帝 “我无碍。” 蔺伯钦起身,捂着伤处,对楚姮道:“先留在长春宫,不要轻举妄动。” 楚姮扶着大惊失色的仁孝皇后,问他:“你要去哪儿?” 宫墙外杀声震天。 蔺伯钦看了眼与宇文淮海缠斗的霍鞅,沉声道:“穆贤王还在外间,我需得过去与他会和。” “你投靠穆贤王了?” 楚姮这才反应过来,惊然的说。 蔺伯钦不敢看她的眼睛,但心思一转,抬起头来,认真道:“姮儿,我并非想做乱臣贼子,只是有一件事,我需得告诉你。当今圣上,并非楚氏血脉。” 本以为楚姮会惊讶不信,但楚姮此前已经听何遵说过此事,因此表现的十分淡定。 她垂下眼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蔺伯钦投靠穆贤王,她并没有生气。 “姮儿” “蔺大人!” 蔺伯钦还待要说,那边霍鞅已经捉拿了宇文淮海。 蔺伯钦让楚姮保护好仁孝皇后,便快步来到宇文淮海身边,俯视着他:“侯爷,莫做无谓挣扎,速将六块藏宝图的碎片交出来,也免受皮肉之苦。”他看了眼身边的霍鞅,又威胁道,“霍大统领的刑狱手段,你是知道的。” 当初卢飞星便是被霍鞅捉拿,严刑拷问。 若不是今日宫变,蔺伯钦也不会知道,霍鞅竟也隶属穆贤王。穆贤王之所以对他如此赏识,霍鞅功不可没。 宇文淮海的山羊胡气的颤抖不已:“明明明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生了间隙,大打出手,应该元气大伤,为何会这样?” 霍鞅仰头一笑:“宇文侯爷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若不是穆贤王这边紧咬陈太师不放,如何能瞒天过海,让你们觉得机会来了,可以坐收渔利呢?” 宇文淮海瞳孔猛然收缩:“那三片藏宝图,是假的?!你们让我以为万事俱备,其实早已布下重重陷阱?” 霍鞅笑道:“正是。”他抬手一指蔺伯钦,“还要多亏蔺大人出的主意,否则,侯爷和恒平王怎能露出狐狸尾巴。” 宇文淮海抬眼,反反复复的看了蔺伯钦几眼,愤怒的神色像一把刀,如有实质的落在他身上,咬牙道:“蔺伯钦,本侯竟然小看你了!” 蔺伯钦面不改色:“多谢侯爷夸奖。” 他轻轻挑眉:“藏宝图碎片,究竟在何处?” 宇文淮海冷然道:“我不会说的。” 霍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他冷冷一哼:“宇文侯爷,你只有小侯爷一个儿子,总不想看着他五马分尸吧?” “霍鞅!你卑鄙!”宇文淮海听得宇文弈的名字,心头猛跳,朝霍鞅破口大骂,“此事是本侯一个人的主意,与我儿无关!” 霍鞅闻言,不为所动。 蔺伯钦见状,趁热打铁道:“侯爷,藏宝图碎片到底在哪儿?” 宇文淮海咬紧牙关,上下打颤,他狠狠的剜了眼蔺伯钦和霍鞅,半晌,才道:“那六块碎片,全都藏在恒平王府花园假山的山洞中。” 蔺伯钦对杨腊胡裕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骑马奔离宫外。 宇文淮海被捉拿,霍鞅处理掉长春宫的宇文淮海部下,便要与蔺伯钦支援穆贤王。 蔺伯钦示意楚姮和仁孝皇后待在长春宫,匆匆前往无极殿。 无极殿外。 夜色深沉如打翻了砚台,墨色浓郁的化不开。 殿外火光正盛,却是恒平王和已经被策反的陈太师,将穆贤王挟持,正欲逃走。 “再说一次,禁军军队,全都给我让开!” 陈俞安宝剑出鞘,抵在穆贤王脖颈。 他身后的陈太师面色阴沉,恨不得将穆贤王立刻杀死。若不是穆贤王奸诈,他怎么会在慌乱间投诚恒平王,以至于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被打为叛党一列! 恒平王似乎看出了陈太师的犹豫,他咬牙道:“陈太师,你现在想回头为时已晚,建武帝都死在了你手上,众目睽睽可都瞧见了!如今你与本王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孰轻孰重,应不需本王提醒你罢?” 陈太师看了眼陈俞安手中尚在滴血的宝剑,目光阴鸷。 是俞安着急了。 否则不会为表忠心,一剑刺死建武帝。 恒平王添柴加火的说:“陈太师,建武帝本就是谋朝篡位的贼子,你杀了他,也算是为大元立了功!如今本王与宇文淮海共有六块藏宝图碎片,加上你的兵部,召集宋朝旧军,区区穆贤王,根本不足为惧!” 陈太师原本以为那藏宝图的传说是假,现在看恒平王一脸肯定,顿时有了主意。 “你手上当真有前朝的藏宝图?” 恒平王尚且不知宇文淮海被捉,他傲然道:“货真价实。”他语气一顿,“再者,只要太师你辅佐本王,待改朝换代,本王定封你为一等定国公,世袭千秋!” 他这番话将陈太师煽动,陈太师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朝恒平王微微一笑:“多谢陛下赏赐。” 众侍卫举着火把,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挟持着穆贤王,倒让以宋丞相为首的几个穆贤王一党的官员不知怎么办。 蔺伯钦与霍鞅赶到,宋丞相立刻见了救星:“霍大人,你可算来了!叛党将建武帝给杀了,还挟持了王爷,这可怎么是好?” 霍鞅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的扫了眼陈俞安。 他武功比陈俞安好上不少,但陈俞安手中的宝剑削铁如泥,他可能还没近身,穆贤王就已经身首异处。 蔺伯钦眉头一蹙,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宇文淮海,朗声道:“你们放了穆贤王,我们便放了宇文侯爷。” 哪知恒平王阴测测的扯了扯嘴角,圆润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丝憨厚和蔼:“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蔺伯钦冷然道:“除了这条路,王爷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你敢有一争皇位的勇气,所仰仗的,不就是宇文侯爷所掌管的幽州大军?若宇文侯爷出了什么事,宇文老侯爷还会信任王爷么?” 他一针见血的戳中要害,恒平王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了眼一脸淡然的穆贤王,恨不得让陈俞安立刻一剑了结了他!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最后一片藏宝图还没有找到,虽然有陈太师加入,可他更信任宇文淮海,无论如何,宇文淮海都不能死。 思及此,恒平王只得从齿缝挤出几个字:“好,本王答应你。” 霍鞅见状,上前几步,低声耳语蔺伯钦:“难道真的放他们走?” “不放也没有办法。”蔺伯钦沉下声音,“宇文老侯爷若得知宫变失败,定会挥军北上。幽州空虚,无人把守,南蛮突厥定会趁虚而入,届时,就算王爷继承大统,也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一将功成万骨枯,遭殃的还是百姓。” 霍鞅倒是没有想得如此深远。 但穆贤王以仁德出名,若是他,也定不愿看到大元江山被外族吞噬。 霍鞅神色一转,抬手示意侍卫让开一条道:“放他们走。” 恒平王陈太师一行挟持着穆贤王,来到宫门外,骑上早就备好的快马,于半道和霍鞅交换了穆贤王,往南逃窜。 霍鞅一把扶住穆贤王,问:“王爷,下官这便去追他们!” “不急。” 穆贤王倒是出奇的镇定,只是这一切,几乎全被蔺伯钦言中了。 他越过人群,来到蔺伯钦跟前,笑道:“伯钦,计策虽是兵行险着,但却十分有用。” 蔺伯钦垂首:“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万事顺遂。” “嗯,先回宫中处理事务,奖赏怕是要先欠着你们了。” 蔺伯钦与霍鞅宋丞相等官员纷纷低头答是。 众人折返回宫,皇城一片狼藉。 穆贤王的心腹指挥着太监灭火,让宫女清洗青石板上的血迹,无极殿前,仍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建武帝的尸首,还搁置在地上无人挪动。 他穿着龙袍,胸前被一剑穿透,双目圆睁,似乎还不敢相信,他一心想要拉拢的陈太师,会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的打击。 穆贤王党下官员都在对建武帝评头论足,说什么贼子下场云云。蔺伯钦见他倒在血泊,念及此人毕竟是楚姮生父,叹息一声,弯腰抬手一抹,合上他的眼皮。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社稷 此时,长春宫内。 溪暮和濯碧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也来不及行礼,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抖道:“公主大,大事不好!” 楚姮正在寝殿安慰仁孝皇后,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出什么事?” 溪暮复杂的看了眼她,低下头:“奴婢方才实在太好奇,便偷偷跑去无极殿,看见了看见了皇上皇上驾崩。” 楚姮闻言,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还是浣月洗星两个,将她一把扶住。 濯碧又道:“听无极殿的太监说,是陈俞安杀死了皇上,陈太师陈俞安已投诚恒平王,为表忠心,便将皇上给给”她和溪暮两姐妹,只是人牙子贩卖的丫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变成公主身边的亲信宫女,更没有想过,会经历载入史册的宫闱巨变。 仁孝皇后似乎已经傻掉了。 她怔然的看向无极殿的方向,忽而落下泪,往门口机械的走去:“华容,我们去找他。” 楚姮扶着仁孝皇后,不知是怎么来到无极殿的。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无极殿外,棺椁中放置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蔺伯钦和几位官员站在棺椁边,见到楚姮,不禁一怔。 如今事变,那几个官员倒也没对楚姮和皇后行礼,视而不见。 蔺伯钦却快步走过去,蹙着眉头,复杂的开口:“姮儿节哀。” 楚姮看了眼他的伤处还没有包扎,疲倦的垂下眼,泪凝于睫:“你的伤口也要及时处理。伯钦我已经失去了父皇,不能再失去你。” 蔺伯钦听到她脆弱的语气,心下柔软一片,握住了她的手:“放心,我会陪着你。” 仁孝皇后伏在棺椁旁,看着建武帝惨白惨白的脸,掩面而哭:“我当年便说过,你并无九五之尊的命格,你却总不信我。如今可是后悔了吧?后悔也没有用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母后。”楚姮上前两步,也扑在棺椁旁落泪。 仁孝皇后摇摇头,继续带着哭腔的说:“华容,你不知道,当初康慧淑妃也就是你皇祖母,执意要篡改诏书,立你父皇继承大统,我其实是不允的。但我不允又有什么用?你父皇和你皇祖母,已经被滔天权势蒙蔽的眼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以至于兵权被架空,所作所为,如同傀儡!” “不是自己的,永远不是,哪怕用尽手段得来,也终究是昙花一现,并不长久。”仁孝皇后说到这里,涕泗横流,她抬手去抚摸建武帝冰冷的脸庞,想到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哽咽道,“明羡,你可知我有多怀念当初?你不是皇上,我不是皇后,我们一起去雀屏山放风筝,去桃花渡泛舟垂钓可自从你坐上了皇位,这些全都没有了。” 坐上皇位,便是整日与权利为伍,想着如何巩固帝位,如何立下森严规矩,如何每三年选举一次秀女充实后宫,如何从一个喜欢吟诗作对的皇子,变成一个深沉冷漠的帝王。 楚姮听着仁孝皇后的话,心思也飘回了小时候。 好像,她的记忆中,父皇的确是这样变的越来越严肃古板,就连母后为了迎合父皇,也限制了她的自由。 她不能上树掏鸟,不能下河抓鱼,什么都不能。 看着棺椁里冰冷的尸体,楚姮落下泪来,心想,若父皇可以活过来,她守一辈子规矩,其实也无妨了。 然而这些都不可能。 仁孝皇后又爱怜的摸了摸建武帝的脸庞,突然侧头,叫了声:“姮儿。” 楚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仁孝皇后叫的是姮儿,不是华容,顿时心头一热,忙“诶”了一声应道。 “你过来。” 仁孝皇后朝她招了招手。 楚姮欺近了身子,“母后?” 只见仁孝皇后抬手,从凌乱的鬓发间取下一支华贵的凤钗,道:“母后知你中意那蔺伯钦,这凤钗是当年你父皇亲手打造送与我的,如今便留给你了。”仁孝皇后又让蔺伯钦过来,将楚姮的手放在他手上,“蔺大人,我虽认识你不久,但看得出你是个端方正直之人,姮儿跟着你,我也放心了。” 蔺伯钦握紧了楚姮手,低头认真道:“皇后娘娘大可放心,我定不会让姮儿再受任何委屈。” 仁孝皇后微微一笑:“我已经不是皇后了,你不必对我如此拘谨。” “母后,其实”楚姮看了眼蔺伯钦,到底是将她逃出宫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仁孝皇后。 仁孝皇后在听闻二人已经拜过天地有了夫妻之实,错愕了一下,但很快,她就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甚好甚好,既如此,母后再无后顾之忧。” 仁孝皇后眼睛落下泪来,“蔺大人,姮儿以后便拜托你了。” 楚姮心下觉得不妙,正欲问她这话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见仁孝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棺椁之上,用尽了全力,血流满面。 “母后——” 变故猝不及防,楚姮和蔺伯钦大惊,忙去搀扶仁孝皇后:“母后,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何要这样?” 仁孝皇后却是笑着摇摇头,眼睛看向棺椁中的建武帝:“明羡啊我来陪你了。只愿来世你我没有阴差阳错生在帝王家,在市井乡野,做一对寻常夫妻。”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抬起的手,也了无生气的垂下。 楚姮心头大震,抬手摸了摸仁孝皇后的胸口,没有感觉到心跳,顿时悲愤交加,哭的浑身颤抖。 “为何都要离我而去,为何!” “姮儿!”蔺伯钦不顾手臂上的伤,一把箍住楚姮,“世事难料,福祸所依。你莫要难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楚姮还在挣扎,可看到蔺伯钦的伤口又被崩裂,鲜血涌现,她到底是冷静下来。 沉默的趴在蔺伯钦怀中,哀声痛哭。 “伯钦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蔺伯钦心头难过,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定然道:“别怕,你还有我。” *** 恒平王陈太师等人叛出皇城,集结兵部和幽州大军,盘踞南部,准备与穆贤王分庭抗礼。 穆贤王手头虽然有五军都督府,但比起恒平王的实力,还要略差一筹。 霍鞅与几位老将带领军队,与恒平王陈太师在关隘交锋过几次,都是势均力敌,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已然打响。 在蔺伯钦的建议下,穆贤王并未登基。 倒是恒平王按耐不住,黄袍加身,自己在南部选了鄞州立为都城,封陈太师为一等定国公,封宇文淮海为一等安国公,还选拔了官员日日上朝,做足了派头。 可正因为恒平王太过心急,以至于民间所有人百姓,都觉得他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歪皇帝。 没有民心支撑,恒平王自立为帝,便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此消彼长,恒平王名声越来越差,穆贤王的呼声却越来越高。明明都是有谋反之心的王爷,穆贤王却变成了为建武帝讨还公道的正派,大都希望穆贤王能早日战胜恒平王,一统纷乱不堪分崩离析的大元朝。 毕竟内乱太久,四方外族始终蠢蠢欲动,虎视眈眈。 穆贤王如今居在皇城,麾下官员也都集中在宫中。蔺伯钦和楚姮的事情,告知穆贤王,穆贤王淡淡一笑,倒是夸他们郎才女貌,颇有缘分。 毕竟在家国大事面前,穆贤王并不想关心一个前朝公主的恩怨情仇。 这日,穆贤王将蔺伯钦召来金玉宫,共商政事。 金玉宫上有一个拜星阁楼,高六层,登顶可俯瞰整个皇城。 蔺伯钦登上阁楼,便见穆贤王一身文士打扮,正把酒临风,凭栏远眺。 穆贤王见他来了,微微一笑,命太监递上酒杯:“伯钦,你来的正好,过来看看整个大元江山。” 蔺伯钦接过白玉酒杯,与穆贤王并肩而立。 皇城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光辉,红墙绿树,亭台楼阁,翘角飞檐。越过浩大的宫群,便是喧哗热闹的长街,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再外远处,青山连绵蜿蜒,白云流散无边无际。 “这么好的江山,怎忍心看它破碎飘摇啊。” 穆贤王叹息了一声。 蔺伯钦沉声道:“王爷不必担忧,如今只需沉着应对叛党,我方胜券在握。” 穆贤王不置可否。 他与蔺伯钦对饮一杯,才继续道:“如今手中集齐六块碎片,始终还是差一块。若找到最后一片藏宝图,便能加快打破势均力敌的局势,早日一统江山。” 蔺伯钦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曾召集所有人寻找春二姐,最后还是楚姮和霍鞅潜入恒平王军营,将卢龟年给抓了来,逼问之下,才知道春二姐已经被卢龟年杀掉灭口。 当初春二姐曾对他说,最后一片碎片交给了他,可他冥思苦想,也没想到春二姐什么时候给过他藏宝图。 甚至在顾景同等人在望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纸质的东西。 穆贤王没有与他多谈藏宝图的问题,只是问他:“不管是本王胜还是叛党走运,国势定会元气大伤。伯钦,你说说看,若没有藏宝图,要如何才能快速恢复国势?” 他饮了口酒,咂舌道。 蔺伯钦沉思片刻,诚然道:“如今大元弊病甚多,改革内政军制,刻不容缓。同时,也要发展生产,这方面可效仿先秦,废井田,开阡陌,奖耕战。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开垦荒田必不可少,取消苛捐杂税,兴修水利,都是重中之重。” 穆贤王来了兴趣,沉思问:“具体如何实施?” 这些早就在蔺伯钦脑子里过了千万遍,这会儿说来,倒是侃侃而谈:“比如兴修水利,本朝土地兼并,赋役不均,田多荒废,大可由吏民提出土地种植方法,指出陂塘堤堰利弊,且行之有效,可按功利大小给奖” 两人在阁楼上谈论政事,不知不觉,便从艳阳高照,说到日薄西山。 到了后来,穆贤王忍不住抚掌大笑,拍了拍蔺伯钦肩膀:“今日与伯钦执酒盏临风,谈天下社稷,观家国局弈,胸襟倒是开阔许多。” “下官也只是说出心中所解而已。” “甚妙,甚妙。”穆贤王笑了起来,“本王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实施这些改革方案了。” 蔺伯钦闻言,心下一动。 此时日落西山,漫天红霞,染红了青山屋檐,也将他眉峰染上一层霞色。 他抬眼看向这浩浩山河,也希望能早日安抚社稷,不负一颗忠肝义胆的臣子之心。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锋镝 蔺伯钦如今住在凤阳殿。 凤阳殿的宫人都是楚姮的旧部,全都是信得过之人。 因此蔺伯钦回到宫殿,直接便与楚姮说了今日与穆贤王相商的内容。 楚姮听后,怔忪了片刻,方问:“挺穆贤王的意思,他是准备朝代更迭后,封你为相?” “应是如此。” “哦。” 楚姮低下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自从仁孝皇后和建武帝逝世后,穆贤王宽容,仍旧将他们葬在昭陵,追封了谥号,没有把建武帝的真实身份公告天下。 因此,楚姮心底对穆贤王还是很感激的。 可想到穆贤王的居心不良,以及如今宫中易主,她每每触景伤情,总不好受。 蔺伯钦见她又开始出神,心底一叹。 “姮儿,睡吧。”蔺伯钦牵起她的手,来到寝殿中。 浣月濯碧几个自觉退下,蔺伯钦亲自给楚姮脱了鞋,将她抱上床,像诓小孩儿似得有规律的轻轻拍她的背,“不要想太多,早些睡。” 楚姮翻了个身,反将他环腰抱着:“伯钦,我睡不着。” 蔺伯钦正要安慰她,楚姮又说:“想到父皇母后已经离世,我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明明不想哭的,却又忍不住。”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染上了鼻音,“而且师父和那些将军们镇守前线,谁也不知道和陈太师恒平王他们会交战到什么时候,每一场战乱,都是血流成河。我虽未经历过,可想到尸骨如山,也觉得心寒。” “将士为国捐躯,古往今来,皆是悲壮如斯。但,只有战争才能促进江山统一,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一直分崩离析,反而伤亡更甚。” 楚姮认真的想了想,的确如此。 她叹了口气,将蔺伯钦抱紧了些:“但是,我我很想宁阙和宇文弈,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今随着宇文淮海和恒平王的叛离,也不知他们怎样了。 他们是否,也已经不要她这个朋友了? 蔺伯钦叹了叹气,对于这两人,他也并不知道任何消息。只柔声的劝慰她:“姮儿,你不要劳神想这些,时间一长,你所担忧的事情都自会有结果。” 楚姮还想继续说什么,下一刻,却被蔺伯钦温柔的堵住了唇瓣。 男子熟悉的气息在唇齿间辗转,楚姮身子微微战栗,抬手与他拥在一处。 红被翻浪,烛火摇曳。 也只有苦短的欢愉,才能让楚姮暂时忘记悲伤。 幸好幸好红尘万丈,她还有他。 *** 三日后,霍鞅率军与宇文淮海在白马关隘,又短兵交接一场。 这次若不是撤退的快,怕是伤亡惨重。 寻找藏宝图的事情,迫在眉睫,一刻也不能耽搁。 但蔺伯钦始终想不到,春二姐把最后一片千里江山图,放在了什么地方。 顾景同发来的信件一封接一封,皆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看着蔺伯钦焦头烂额的样子,楚姮也是心疼,忍不住问他:“春二姐是不是偷着给你什么信物了?钗子?香囊?你可别不好意思告诉我。” “姮儿,我真没有收她的东西。” 楚姮嘟哝着倒了一杯茶:“那春二姐以前做黑店老板的时候,就对你不安好心。她定是给过你什么情书之类,你瞒着不告诉我。” 蔺伯钦无奈解释:“姮儿,事已至此,若真有什么我怎会不拿出来?再者,我怎会收春二姐东西?即便真的收了,那你也一定在场亲眼目睹。” “你就是在花言巧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儿。”楚姮戏谑的说。 然而她这句话话音甫落,却让蔺伯钦的表情一怔。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站起身,打翻了茶水也没发觉,惊呼说:“不错!春二姐的确给过我一件东西,你却不知道!” 楚姮嘴都气歪了:“什么?你竟然还真的跟她不清不楚!?”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蔺伯钦一把抱住楚姮,喜不自胜:“我知道最后一张藏宝图在哪儿了,就在春二姐给我的那根乌木拐杖之中!” “等等拐杖?谁送定情信物送拐杖?” 楚姮莫名其妙。 蔺伯钦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不是定情信物,是春二姐当时强塞给我的东西。” 当初春二姐揭发了蔡高义,被押解上京之前,非将她瘸腿时使用的拐杖给蔺伯钦。要不是顾景同在旁边劝了几句,蔺伯钦根本就不想收下。后来这拐杖交给了顾景同处置,也不知道他扔了没有。 楚姮听后,大惊失色:“万一顾景同那傻子把拐杖扔了怎么办?” 蔺伯钦沉下脸道:“我立刻去找胡裕杨腊,让他们速速回望州一趟。” 最后一张藏宝图在春二姐使用的乌木拐杖中,这消息不可谓不让人惊讶。 顾景同接到杨腊和胡裕的消息,险些摔一跟头。 几人连夜赶回清远县衙门,又跑到顾景同常待的那间偏房,东找西找,可算在书桌底下将这拐杖给找着了。 杨腊胡裕看拐杖完好无损,松了口气:“还好顾大人没拿去劈柴烧火。” 顾景同也松了口气:“不用人头落地了。” 三人当下马不停蹄的带着乌木拐杖赶回京城,将其上呈给穆贤王。 穆贤王接过拐杖,饶是他冷静沉着,也不禁手指微微发抖。随即用尽全力,用膝盖一磕,只听“卡擦”一声,黝黑的乌木拐杖,断成两截。 中间空心了一截,正好露出一张泛黄的绢本碎片。 穆贤王将那卷成一卷的绢本抽出,展开一看,果然是千里江山图的山水画,反过背面,一副画着山川湖泊标注的藏宝图位置的地图,赫然呈现。 “京郊行宫?” 穆贤王看到所标注的地点,怔了怔。 旁边的宋丞相咂舌:“行宫占地甚广,要一寸一寸的找,那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楚姮本来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但她听到这里,却心思微动,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行宫原本是宋宗避暑的地方,晋朝一直沿用。元太祖打入京城,将行宫损毁,后来重建,当初宋朝所留所有宫殿都被推翻,若有藏宝地点,应该在元太祖时期就发现了。” “那为何这藏宝图上,标注的是京郊行宫?莫非画错了?” 楚姮摇了摇头:“不。行宫虽是重建,但有一个地方,土地没有挪动分毫,一直从宋朝保留到现在。” 穆贤王皱眉问:“是何处?” “玉兰苑。” 里面的玉兰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三朝皇帝都是爱花之人,因此从未将玉兰苑给损坏过。 玉兰苑占地不小,但比起行宫来说,范围已经缩小了太多太多。 当下穆贤王便召集人手,带上镐子锄头,前往行宫挖掘宝藏。 离开皇宫的第二日,好消息便传来了。 宋朝遗留的宝藏就在玉兰苑底下三尺,黄金珠宝无数,虎符就放在一个巨大的砗磲装饰之中。 当即穆贤王便动用虎符,按照宋朝遗留的暗号,分传各地,开始等待那支传闻中的宋后裔军队。 穆贤王等人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毕竟三朝历经时间洪流,这些后人说不定已经不愿意遵从祖辈遗命,参加战事,避而不出。又或者说,这些后裔早就稀稀拉拉,不胜几个。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是自己想差了。 正值节气小暑这天,宫门前来了一队人马,当首的指名道姓要见穆贤王。这群人见到穆贤王,直接俯首称臣:“王爷,我等恭候多时,五万旧部,已经严阵以待!” 穆贤王大喜过望,将几人扶起:“没想到诸位愿意帮忙,本王不胜荣幸。” “恒平王盘踞南部,弄得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我等有志之士早就看他不顺。即便虎符不出,怕也是等不了多久,就要与恒平王争斗了。”当首那人解释道,“并且,我等查到消息,恒平王已经暗中在接触南蛮突厥,打算联合外族攻打中原,简直罪不可赦!” 穆贤王没想到恒平王既然如此糊涂! 他怒然道:“看来必须得将我这位皇弟给铲除了。” “正是!” 恒平王失去的民心的结果,便是促进了宋朝旧部的集结。与此同时,民间以萧琸为首的游侠,也自发聚集在一起,准备加入对抗恒平王的阵营。 战争,一触即发。 八月初三,风狂雨骤,电闪雷鸣。 镇守白马关隘的霍鞅,率十二万大军,冒雨冲向恒平王的军营,打了个对方戳手不及。 在得到了宋朝宝藏的支撑下,穆贤王的军队士气大振,不管是物资还是人数,恒平王都处于劣势。暴雨中,蜂拥的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杀声震天,血雾漫天,哀号遍地。铁骑无情踏破山河,一路南下,攻城略池。倒下的人在没有站起,历史等待着胜者书写,而恒平王节节败退,曾经称帝时光辉也即将成为覆灭的灰烬。 这场暴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了大半月。 八月二十七,穆贤王的军队势如破竹,联合萧琸等游侠,将恒平王陈太师等人逼入了绝境。 恒平王陈太师等人靠着两万残兵,在风神山顶负隅顽抗,还不肯认输投降。 两万人马又坚持了一段日子,终是弹尽粮绝。 九月十六,叛党将领率先倒戈,割下恒平王、陈太师的头颅,领兵一万五向霍鞅义和投诚。 九月十七,宇文淮海和宇文老侯爷,于风神山自戕,最后五千兵卒,也尽数丢盔弃甲,束手就擒。 烟尘四起间,残留的烽火狼烟,未落的号角旗纛,终于在倾盆暴雨后归于熄灭。 暴雨停了。 云开雾散,满天朝霞。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遭贬 恒平王和穆贤王的江山博弈,总算以后者险胜,落下帷幕。 年后,穆贤王在泰山举办了封禅大典,自立为启正帝,改国号为太平,并封此次有功重臣。 不出蔺伯钦所料,启正帝重整官职后,将左右丞相并为一职。宋丞相拜了一等公爵,丞相这要职就落在蔺伯钦头上。蔺伯钦推辞不过,到底是接管下来。 新帝登基,百废俱兴,开始与朝中同僚一起,整饬朝纲。 蔺伯钦如今深受新帝宠信,乃朝中首屈一指的肱骨大臣,巴结的官员数不胜数,好端端的丞相府门口,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楚姮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只要一出现,这人保管围上来问东问西,也是烦的够呛。 楚姮在京中并不高兴。 蔺伯钦将最忙的一段时间忙过,也发现了楚姮的不高兴。 这日难得下朝早,他回到府中,却不见楚姮的身影。正奇怪间,就见得溪暮和洗星走了过来,两人朝他行礼:“大人,夫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 蔺伯钦点点头,也来不及换下官服,便过去找她。 转眼又要开春了,但后花园里草木枯黄,水塘中漂浮着落叶,仍是一片荒荒凉凉。 楚姮拢着一件暗绯色纹花的大袖衫,正靠在凉亭栏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水中撒鱼食。 “姮儿。” 蔺伯钦唤了她一声。 楚姮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他来了,因此并未惊讶,而是道:“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蔺伯钦上前,与她并肩:“各州上的奏折都是好消息,陛下无甚烦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可以早些下朝。” 他说着,从楚姮手里捻了一撮鱼食,也撒在水塘。 橙红白色的鲤鱼争先恐后的抢着鱼食,溅起水花无数。 楚姮叹了口气,托腮道:“夫君,我想父皇母后了。” 蔺伯钦微微一愣。 楚姮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你知我是个乐观性子,但在京城,一草一木,都会让我想起曾经在宫中的时光。不管是教习森严的嬷嬷,还是畏畏缩缩的太监,全都是我这么多年的回忆。走在长安街上,看着那斑驳的宫墙,到底是有几分触景伤情。” 如何能不伤情呢? 从小住到大的皇宫,如今易主,而且还是和她父皇有间隙的穆贤王。 即便改朝换代,也会让楚姮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让她时时刻刻回想起宫变的那一天,血流成河,亲人永逝。 新帝没有废她的封号,她还是华容公主。 可自己的父皇母后都已经死了,她这个公主又算什么呢?在京城,每每听到这些称谓,都难受的紧。 她知道蔺伯钦近来很忙,但忍不住将心底话说给他听,就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树洞,可以畅快的呼出一口浊气。 蔺伯钦闻言,侧头看了眼楚姮。 美丽至极的女子,这些日子似乎日渐消瘦。 恰好一阵风吹过,遍体生寒。蔺伯钦顺势抬手,将楚姮拥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看向池塘中攒动跳跃的锦鲤,眼神微深。 辗转了一夜,蔺伯钦也没有睡好。 他一大早便入宫,拜见启正帝。 御书房中。 蔺伯钦迟疑了片刻,到底是从袖中递上折子。 启正帝大喜,忙接过展开:“伯钦可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他神色一僵,“什么?你要辞官?” 蔺伯钦垂下头,沉声道:“如今朝中局势稳定,微臣意不在此,便想回乡安定下来。” 启正帝看着他,厉声质问:“可是朝中有官员对你不敬?” “未曾有。”蔺伯钦如实说,“同僚都是皇上旧部,完全是可以信得过的忠臣良将。” “那你为何要辞官?” 启正帝将奏折往他怀中一塞,执拗起来,“朕不准!” 蔺伯钦上前两步,继续相劝,说自己不适合身居高位,又说朝中局势已经大好,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引经据典,将启正帝说的哑口无言。 最后启正帝实在无法,只好叹了口气,道:“你要回清远县继续当县令,朕也拦不住。既然你意已决,朕无话可说。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朕一个要求。” “皇上请讲。” “此后朝中有未决大事,朕书信与你,你必须立刻回信,不得躲避,不得视而不见。” 蔺伯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此话,忙答应的信誓旦旦,并且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多谢启正帝成全。 启正帝不成全也没办法。 他以仁德治国,若连身边的亲信大臣都要强行逼迫,那与恒平王那些叛党,又有何分别? 虽然不舍蔺伯钦,但想到他仍然望州清远县,便释然了。 没过两日,启正帝便下发一道圣旨,将蔺伯钦调任望州清远县,此事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有人说蔺伯钦惹怒了启正帝被贬,有人说蔺伯钦得罪了启正帝才会惹祸上身,宋丞相更是连夜入宫,准备劝皇上三思。 以庄淮霍鞅为首大臣,更是纷纷为蔺伯钦求情,启正帝看着满朝文武的样子,哭笑不得,将蔺伯钦自愿辞官一事给说了,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有官员猜测启正帝这是为了贬官,编出来的理由。 启正帝无法,未免凉了臣子心,不得不将尚方宝剑赐给蔺伯钦,以示青睐。 尚方宝剑上可斩皇戚,下可斩佞臣,落到蔺伯钦手里,朝野上下再无微词,总算相信蔺伯钦是自己发疯,好端端的一品大员不当,回他的破清远县当芝麻官。 这事儿传到楚姮耳朵里,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蔺伯钦回府,让濯碧她们四个丫头收拾行装,楚姮才确定了此事是真。 她不可置信的将蔺伯钦拉到屋中,震惊的问:“伯钦,你为何要这样?” 蔺伯钦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在京中处处不习惯,还是回清远县好。” “好什么好?你曾对我说过,你的抱负,你的理想,眼看如今已经全得到了,为何还”楚姮想到了什么,她倏然抬眼,“因为我对不对?你知道我在京城过得不高兴,所以才会向皇上请辞?” 她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在京城,久而久之这些事情我总会忘记的,伯钦,你不必为了我葬送一升仕途。” “姮儿。” 蔺伯钦扶了扶额,轻轻一笑:“我的抱负理想都已经实现了。做过大官,得了圣心,自己设想的改革措施一一实行,这京城富庶之地,却没什么让我可以留恋。更重要的,我答应过仁孝皇后,余生好好待你,不能让你有丝毫难过。” 楚姮又不是石头,听到这话,心底一热,上前环住了他的腰,极为感动。 蔺伯钦正色说:“母亲还居在望州,她不愿来京城,我们自要回去探望。且,自古伴君如伴虎,我如今虽风光正盛,深得皇上眷宠,但谁知道以后行差踏错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楚姮生在帝王家,对这些倒是深有所感。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是这个道理。” 蔺伯钦道:“皇上还赏赐了尚方宝剑,别看县令官职低微,但实权不小,你我偏安一隅余生无忧,便是最好。” 楚姮想了想也是,抬眼看他俊朗的面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波光盈盈的眸子凝视着他,破涕为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全凭夫君做主。” 如此这般说定,楚姮便吩咐下人们收拾东西。她身为公主,攒下的金银珠宝够用几辈子了,随即又问濯碧洗星四个丫头,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哪破落小县城去,结果四个丫头生怕楚姮不要她们,哭成一片。 楚姮没奈何,只得将她们都带上,毕竟主仆一场,情谊深厚,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那边厢,楚姮在那安抚四个小姑娘,蔺伯钦转过头来,看向杨腊和胡裕,问他们:“你们呢?可愿再回清远县?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若愿意在大理寺待着,我便给庄淮大人打一声招呼。” “大人,你可别折煞卑职了。”胡裕和杨腊对视一眼,“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当初你要来京城,我们跟着来;如今你要回清远县,我们自然也要回去当捕头啊!” 杨腊也说:“大人,更何况卑职老家都在望州,我们孤零零待在京城,虽有认识的朋友,可到底待的不舒心,你就让咱们跟你们回去吧。” 胡裕哈哈一笑:“可不是,再说了,大人使唤咱们也要顺嘴些嘛。” 他这番话让蔺伯钦也笑了起来,蔺伯钦又看了眼楚姮,对他们摆摆手:“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清远县。”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情定 从望州前往京城时,楚姮只觉得路程极快,没多久就已经回到了皇宫。 如今从京城离开,她时不时的探头看马车窗外的风景,恨不得马车跑地再快点儿。 洗星和浣月十多年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如今也和楚姮一样,处处好奇,追着濯碧和溪暮询问。四个丫头年纪相仿,早就混熟了,如此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将驾车的杨腊胡裕逗的直笑。 车行几日,便进入清远县境内。 连绵的青山峰峦叠嶂,碧水如镜,白雾浮水,倒影翩翩,景色犹如画轴轻轻展开,远离喧嚣,格外宁静。 进入县城城门,一路往县衙去。 现任县令早就候在仪门处,等与蔺伯钦进行官职交接。他自然极为高兴,若不是眼前这位大人想回老家,自己恐怕百八十年也别想升官到升到望州。 蔺伯钦领了县令的官服官印,便驾轻就熟的在县衙里四处看了看。 仵作薛遥和以前的主簿等熟人,见蔺伯钦回来了,都极为高兴,嚷着要接风洗尘,蔺伯钦都一一推辞了。 搬回以前的宅子,楚姮觉得有些破损,便找人将宅子新漆了一遍,换了青瓦,涂白了墙,重新添置了桌椅床凳。 浣月看后门有空地,还与洗星商量买些种子回来种蔬菜水果。 苏钰和谢彤彤一年不见,长高了不少,见蔺宅修葺,还自告奋勇的过来扫地擦桌。 谢彤彤想用鸡毛掸子掸多宝阁上的灰尘,可惜个儿太矮,就在这时,苏钰忙从她手里拿过掸子:“我来。” 谢彤彤看了他一眼,甜甜道:“苏钰哥哥,你真好。” 楚姮见状,忍不住莞尔。 两个小孩子见到楚姮,都有些不好意思。 楚姮想到此前萧琸集结了一帮游侠,帮忙对抗叛党,问谢彤彤:“你阿姐在家中吗?” 谢彤彤脆生生的答道:“阿姐有了身孕,被姐夫带去坪山看风景了。” “落英竟然都有孩子了?几个月了?” 苏钰扭过头说:“三个月了呢。” 楚姮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撇了撇嘴,觉得一定是蔺伯钦不够努力的缘故。 就在这时,门外的浣月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夫人!夫人!” “怎么了?” 楚姮走到门外,将浣月一把扶住。 浣月看了眼她,语气复杂至极:“有有人找你。” “谁?” “是我们。” 下一刻,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就出现在庭院之中。他们一身风霜之气,却难掩气质卓然,楚姮微微一怔:“宁阙,宇文。” 她反应过来,忙将人引入左侧厢房,将门关上,皱眉问:“你们怎么来了?朝廷现在四处召集人马,悬赏捉拿叛党旧部”楚姮看了眼宁阙和宇文弈的神情,到底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不恨我们吗?” 宁阙眨了眨眼,咬着唇瓣问。 楚姮苦笑了一下。 她有什么可恨的?恨恒平王和宇文淮海联手,逼杀了她父皇,还是恨他们作茧自缚自取灭亡? 半晌,楚姮才问:“当初三王叔和宇文侯爷蓄意谋反,你们二人可知道?” 宁阙失魂落魄的坐在凳子上,摇了摇头:“我和宇文弈,还是从宫中逃出来的秦公公嘴里得知的消息。否则,根本就不知道逼宫当晚发生了什么。” 宇文弈也低下头,语气苦涩:“父亲总嫌我笨,怕正是如此,才不想让我知道。我若早些知道,他也就不会不会误入歧途。” 他和宁阙从风光的小侯爷小郡主,如今沦落成叛党余孽,若不是相互还扶持着,说不定早就绝望自戕。 世事无常,孰又能料。 楚姮听后点了点头:“既如此,我又为何要恨你们?咱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遭遇变故,本就该共同面对,何来恨不恨一说。” 宁阙这一年来也日日以泪洗面,听到楚姮这番话,又流下泪来。 楚姮见状不忍,握住她手,安慰道:“宁阙,你最是活泼骄纵的性子,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切莫再停滞不前,耿耿于怀了。” 这番话,是蔺伯钦曾经安慰她的时候说的,现下说给宁阙和宇文弈,也十分适用。 宁阙想到自己曾有的样子,微微一愣。 随即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华容,谢谢你。” 宇文弈这时又说:“我们打算去塞外,等过个十年八载,再回中原。” “避避风头也好。” 楚姮如是说。 宁阙看了眼楚姮,反握住她的手,一字字道:“华容,我们仍旧是朋友对不对?” “当然啦。”楚姮微微一笑,“你们十年后回来,可一定要来清远县看我。若是不来,我就去塞外敲破你们脑袋!” 宁阙和宇文弈笑了起来。 宇文弈又看了眼宁阙,叹了口气:“不过想到还有十年都要和她在一起,我觉得人生好无望啊。”他摸了摸下巴,“不过,万一宁阙在塞外嫁了人,放牛牧马,也是不错的。” 宁阙闻言,气的柳眉倒竖:“宇文弈,我看你是三天不挨打就皮痒了!” 楚姮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宁阙和宇文弈临走时,又说,希望十年后回来,可以看到楚姮儿女成群。 楚姮笑眯眯应下了。 以至于当晚蔺伯钦回家,就觉得楚姮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怎么了?” 他将洗脸的帕子拧干,叠在水盆中。 楚姮让濯碧把盆子端出去,便将门“咔哒”一声给闩上了。 她站在门口,双手叉腰,蔺伯钦这才发现,她今日穿了身水红色的薄纱衣,绣着鸳鸯合欢花的浅白色肚兜若隐若现,纤腰细腿,皮肤白皙,着实令人意动。 蔺伯钦瞬间明白了楚姮的意图,不自觉嗓音沙哑:“姮儿,春寒料峭,你先把衣裳穿好。” 楚姮怨念的盯着他,步步上前,扳着手指给他算:“你仔细琢磨琢磨,这都过去多久了,落英和萧琸聚少离多,都有三个月身孕,为何我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这种事急不来的。” “我看你是压根儿都不着急!”楚姮气呼呼的抱着手臂,“前天,说去东乡村看土地开垦;昨天,又说王老板家失窃。本以为跟你回县里可以安安稳稳,不用那么繁忙,结果你”楚姮抬手戳他脑门儿,“结果你狗改不了吃屎,不管当丞相还是当县令,都闲不下来啊!” 蔺伯钦哭笑不得,将她手拢在掌心:“好好说话,莫尽是些粗言秽语。” 楚姮瞪他:“你还敢训我?” “不敢不敢,你是县夫人,你说的都对。” “那我说的你听不听?” “听。” 楚姮偷笑的脸酸,咬了咬唇瓣,跳起来挂在他脖子上:“那好,现在本夫人命令你,熄灯睡觉!” 蔺伯钦一脸无奈,提醒她说:“夫人,现在亥时都还未到,你”楚姮抬手搂着他脖子,就去亲吻他的耳垂,轻轻的舔舐,呵气如兰:“伯钦,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这般温柔甜蜜的话,饶是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蔺伯钦喉结微微滚动,到底是将楚姮打横抱起,入内室去。 帷帐轻摇,烛影成双,彻夜未熄。 楚姮窝在蔺伯钦怀里,窗外天还没亮。 她想,就这样也挺好的,有人爱她,有她爱的人,好友两三,即便父母不再,余生也甚是宽慰。 “折腾了一夜,快些睡吧。” 蔺伯钦摸了摸楚姮的柔软的长发,将被褥给她捂紧了些。 楚姮一咬牙,抬起眸子:“不行!” 蔺伯钦:“” 楚姮哼哼了两声,撅嘴就去亲他,蔺伯钦被她亲的脖子痒痒,忙抬手阻拦,笑着说:“姮儿,别胡闹,我该去衙门了。” 就在两夫妻笑闹间,门外庭院有人大喊:“大人!大人!” 蔺伯钦坐起身:“是胡裕。定是衙门有案子发生。” 楚姮恼道,大声问:“胡裕,你有什么事儿?在门口说清楚了。”她手环着蔺伯钦劲瘦的腰,不要他起。 门口的胡裕挠了挠头,回答说:“王麻子一早在衙门击鼓鸣冤,说赵老头偷了他三只鸡,赵老头又辩称自己没有偷,两边闹的正凶呢。” 蔺伯钦想着原来是这么个事儿,但他可以趁机起了,忙正色道:“姮儿,听见没有,这是大案子。” 楚姮气鼓鼓:“骗谁呢!” 她一把扑入蔺伯钦怀里,朝胡裕道:“你先回衙门去,告诉王麻子,蔺大人家国大事都还没办好,这点鸡毛蒜皮的让他们等一等好了!” 蔺伯钦还想再说,楚姮却已经把他按进了被褥,不由分说的使劲儿堵住他嘴。 到底是佳人在侧雪腻酥香。 蔺伯钦轻轻一叹,抬手放下刚挂起的帐幔。 窗外碧云天淡,台榭参差,庭中柳梅相映,枝间黄鹂啭啭,好一片春光尚早。 ——争如这多情,占尽人间,千娇百媚。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番外 蔺伯钦在清远县做县令的第二年,顾景同在府衙却惹上了官司。 罪名——偷窃。 消息传来,楚姮挺着个大肚子,一口水差些喷蔺伯钦脸上。 “此事当真?” 胡裕点点头:“上边儿传来的消息,绝不会有差。” 楚姮顺着池边走,说着风凉话:“顾景同是越活越回去了啊,每个月五两银子的俸禄,都不够他花销的?至于去偷人家钱么?” 胡裕正要开口,蔺伯钦就去把他夫人给扶住:“你找地方坐下,别到处乱走。” 可算把楚姮给扶到廊下坐好,胡裕刚张嘴,楚姮又抱着蔺伯钦胳膊撒娇:“方才走累了,你给我揉揉腿。” 然后胡裕就眼睁睁看着他家清俊非凡的大人,蹲在地上给老婆揉脚捶腿,比那丫鬟还好使唤。 他总算找到空当,解释说:“具体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但听说是那女的诬陷。” “诬陷?” “女的?” 蔺伯钦和楚姮的关注点完全不同,蔺伯钦沉下脸:“诬陷盛风作何?”楚姮眼珠子一转,“是不是看上顾景同了?” 胡裕挠挠头:“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 蔺伯钦虽然担心顾景同那边,但更关心楚姮。 听稳婆说,楚姮即将临盆,这个时候正关键着,衙门里不算重要的事情,蔺伯钦这些日子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办理,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楚姮。 别说捏肩揉腿,就连晚上在屋里,洗澡洗脚都是他亲自上手,生怕浣月濯碧哪个不把细了。 楚姮看着他比自己还紧张,心底甜丝丝的。 但顾景同是他好友,不搭理吧,又说不过去。 思及此,楚姮问:“那你估摸着,这事儿严重么?” 胡裕摇摇头:“不严重,也就偷了五两银子,顾大人还说他是被冤枉的。” “既然不严重,那就等你孩子生了,不忙了,我再去府衙看他。”蔺伯钦一听这话也放了心,五两银子,至多打二十大板,关个几天,更何况以顾景同的为人,他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事。 结果,这一等,就拖到了九月初。 顾景同的案子了结,楚姮还没生。 说来也是好笑,真被楚姮给说中了,知府的女儿稀罕他。可顾景同这么一个风流人,却偏偏躲着人家姑娘,以至于人家不得不想个损招,赖他偷盗。 只不过偷银子是假,偷女孩儿芳心倒是真的。 九月初九。 这天风和日丽,天光晴好。 蔺宅里面,却叫得跟杀猪一样。 楚姮练武之人,磕着碰着受伤的事儿常有,什么疼也都扛得住,可这生孩子,当真把她叫的喉咙都叫破了。 溪暮和浣月两个心软,在旁边扑簌簌的落眼泪,拿帕子不停的给楚姮擦汗。 洗星和濯碧稳重些,打热水换毛巾的事儿全交给她们了。 又是一盆红汪汪的血水从屋里端了出去。 蔺伯钦再也按捺不住,要起身进屋。 杨腊和胡裕忙按住他:“大人,去不得!产房晦气!” “晦气什么?”蔺伯钦瞪了二人一眼,手指几乎要将桌子角给扳断。 洗星看蔺伯钦的神情,见他误会了,忙解释说:“这血水是清洗棉布用的,夫人并未流血过多。大人放心,稳婆说了,母子都好着呢!” 她这番话让蔺伯钦暂时安稳了片刻。 下一秒,屋子里就响起楚姮的大喊:“蔺伯钦——” “姮儿!” 蔺伯钦倏然起身,差些被杨腊和胡裕掀个仰绊。 他再忍不住,冲进屋内,看着满头大汗面无血色的楚姮,紧张的握住她的手:“姮儿?” 楚姮见他进来,愕然了一下,随即皱眉骂他:“你进来干什么?” “你方才在叫我。” “我那是话没说完。”楚姮气喘吁吁地用力,“我方才是想说,蔺伯钦你是个混蛋!” 蔺伯钦看着她这幅模样,心疼的无以复加,抬手抚她被汗打湿的头发:“好,好,我是混蛋,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他何曾说过这种话,带着颤音,紧张的不成样子,反而把楚姮给逗笑了。 稳婆让楚姮用力,楚姮感觉到了,在疼痛袭来时咬紧牙关,狠狠一震,顿时腹部平坦下来,浑身都轻松了。 一声婴儿的啼哭清亮的响起,孩子呱呱坠地。 楚姮和蔺伯钦都放下心来。 稳婆将孩子包在襁褓中,抱来给楚姮和蔺伯钦看:“大人,是个小公子呢,但长得和夫人一模一样。” 蔺伯钦看着紧闭双眼,小小红红的婴儿,心底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竟然非常温暖。 “像夫人才好。”蔺伯钦微微一笑,“夫人长得好看。” 楚姮累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听到这话,也被他逗笑了。 但看小婴儿的样子,她好奇的眨了眨眼:“夫君,这小东西好丑哦。” “怎会。” 蔺伯钦握紧了她的手,放在唇上亲吻了一下:“像夫人,自是极好看,以后长开了,会更好看。” 浣月端来参汤,蔺伯钦亲自喂楚姮喝下,楚姮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她从未如此劳累,蔺伯钦心疼至极,对襁褓中的婴儿低声道:“你长大了,定要好好孝敬你娘。” 当晚,蔺老夫人便连夜从沣水赶到清远县。 还带了一大堆鸡蛋,提了几只大公鸡,一把年纪的老人家累的够呛。 楚姮自是极为感动。 待楚姮出了月,天气转冷,孩子却还没有取名字,总是“乖乖”“乖乖”的喊。蔺伯钦拿出满满一页纸,让楚姮挑:“想了许多,可都觉得不合适,姮儿,你看哪个好听?” 楚姮扫了一眼,每个都觉得不错:“永安可以,承德也不错,长平,朝宗都好呀!”她冥思苦想片刻,打了个响指,“不如就叫‘蔺永安承德长平朝宗’如何?本朝也没规定名字只有起两三个字嘛!” 蔺伯钦:“” 夫人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 听到谈话的几个丫头笑作一团。 楚姮又道:“那要不初一十五叫永安?过年过节叫承德,其它时候叫长平,生日成婚叫朝宗?” 蔺伯钦将她拢入怀里,哭笑不得:“不行,你若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多生几个,挨个的取。” 楚姮气呼呼的道:“我才不生了!打死都不生了!” 结果,蔺永安越长越可爱,楚姮越来越喜欢,当初打死不生的话转眼就忘了个精光。 没过两年,又怀老二。 但老二是个姑娘,叫承德有些奇怪。 没办法,蔺伯钦又起了一堆名字,嘉言,清芷,文懿楚姮一瞧,得,又都特别好听! 想着挨个排列好的起名计划,楚姮摸了摸肚子,突然觉得任重道远。 *** 第十年的时候。 宁阙和宇文弈从塞外回来,果然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楚姮。 三人促膝长谈了一夜,感慨良多,喝酒胡侃,极其欢喜。 以至于第二天,楚姮睡的太沉,连带三个孩子去放风筝的事儿全都抛之脑后。 蔺伯钦难得给自己放一天假,他催楚姮起床,楚姮直接一脚把他踹下了榻。无比怨念的蔺大人只好将三个孩子放进屋,围着楚姮魔音穿耳。 “娘亲,起来了,太阳照屁股了。” 蔺永安用手指挠楚姮的脚底。 “娘亲,再不起来就没饭吃了。” 胖嘟嘟蔺嘉言筷子敲碗当当响。 “娘亲,呃呃呃” 蔺清芷才两岁,正在长牙,哈喇子直接流了楚姮一脸。 楚姮受不了了,一下翻坐起来,想发火又不能,只能恶狠狠的瞪了眼门外的蔺伯钦。蔺伯钦侧过身,轻轻一咳,扬了扬手中的纸鸢:“永安,嘉言,清芷,出来选纸鸢了。” 三个孩子欢天喜地的离开了房间,围着蔺伯钦叽叽喳喳。 楚姮起身,穿了件攒花的水蓝色齐腰襦裙,对镜簪花,细细描眉。 光阴弹指过,到底是在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再无少女时候的青涩,但更显得妩媚成熟,别有风韵。楚姮一边梳着头发,思绪回到十多年前,和蔺伯钦也是在这间屋中初见,心下一动,侧头去看他。 隔着镂空窗棂,正好看到一袭青衫男子正在摸大儿子的头发,神色温和儒雅。 阳光洒在他身上和孩子们的身上,好似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蔺伯钦似乎感受到了楚姮的视线,也扭头看来。 四目相接,皆是微微一笑。 三个孩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童稚的声音在门外催促:“娘亲,快点嘛,我们和爹爹等了好久好久了!” 楚姮放下梳篦,笑着走去:“来啦来啦——”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