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火》 正文 第一章 娘亲 “嘎——嘎——嘎——” 乌鸦在院子外的树梢戚戚地叫着,白茫茫的大地让它犯愁,一窝幼崽在等着它。 院子很小,所以角落的大水缸比较打眼。水面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一颗小脑袋浮浮沉沉,间或冒头换一口气。水面上的薄冰结了又化,化了又结。 一位瘦小的女子从井里摇上半桶水,踉踉跄跄提到水缸边,将冒着汽的井水浇在那颗小脑袋上,再用桶子挖了些地上没有被踩脏的雪融到水里。 “舒服不?”她把双手放在嘴上放肆哈了哈,然后交叉着夹在两边腋下,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的冷。 “好多了。”孩子站起来,也只是下巴刚好离开水面,不到十岁的样子,瘦,似乎遗传自母亲,而且比母亲还要瘦,脸上带着两团红晕,红晕如果出现在寒夜冰冷的井水里,便是不健康的象征。 娘亲从棉衣里抽出毛巾,擦干孩子头发,冷风一吹,头发竟一会儿工夫就干透了,蓬松枯黄,像一把晒了一整夏的稻草,“来,娘抱你出来。” “不用,我已经是大人了,娘抱不动我呢!”孩子爬出水缸,将毛巾系在腰上,神气地领着他娘一前一后进了屋。 母亲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低低地笑,真希望孩子快点长大,肩膀宽阔起来,让为娘的能偶尔靠一靠。 母亲叫林婉,孩子以前叫陈天河,算命的神婆说他五行缺水,绞尽脑汁取了这个名字,说是能接引一些天河之水,浇灌他残破的命格,也许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为此,神婆多收了十文钱。但是,这名字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孩子的命还是很烂。 陈天河现在叫王天河,因为他母亲改嫁了。 陈天河的生父陈二害了痨病,是远近闻名的药罐子,他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体质十分虚弱。两个人是媒婆手里怎么也推不出去的垫底货色,眼看着年岁也不小了,索性就把这二人撮合到一起,两个苦命人要是能相互扶持着把日子过下来,也算是一桩良缘。 陈天河印象中父亲的面孔总是扭曲着,看不真切,只是父亲那咳得喘不上气的声音却深深刻在他脑海,那是死亡的鞭子声,不停地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陈天河五岁那年,陈二终归敌不过死亡无休止的鞭笞,一口气没接上来,两腿一蹬,便去了。 陈家还是有一些家底的,陈二本来可以抱着药罐子再活几年,奈何陈天河患上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热病,三天两头发烧,烧起来十分骇人,能烫得人缩手,那眼睛血丝密布,像是在冒红光。 穷人最怕的莫过于生病,小病还好,只是影响干活,大病却是要命的,直接将人放在火红的铁锅里榨,榨出最后一丝钱财才罢休。 也听说过有些人会把家里患了病的老人带到山里,留下些许吃食,扬长而去,别人问起便说是走丢了。估摸着老人差不多到时辰了,便去把老人的尸首寻回来,办上一场白事,将过去随的份子钱零存整取收回来,最后在坟头嚎上几嗓子,这个劫就算是圆满的化解了。 如果是孩子呢?那就只能装在篮子里,偷偷放到大户人家的门口,祈祷孩子能碰上好人家,兴许孩子以后长大了,有个大前程,还会寻亲找到他们,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可大户人家的闲钱为什么要养个带着病,来路不明的孩子?为什么不用来把自家的孩子捯饬得更加光鲜一点?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趁着没人看见,将篮子移到别处,连忙关紧门,祈祷孩子能碰上好人家。 所幸,大多数人不属于此类,血脉亲情毕竟是这个世界上相对而言最稳固的关系,所以只得心甘情愿躺到铁锅里榨,陈二和林婉就是这样。两人身体都不好,能怀上陈天河已是万幸,都把他当做上天赐予的瑰宝,尤其是林婉,生陈天河的时候去了半条命,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更加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儿子。 两口子挣的钱有限,家里却有三个病人,只能将有限的钱尽量向小的身上倾斜。 两人带着孩子看遍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夫,有的表示爱莫能助,有的劝他们趁还年轻再生一个,更有甚者,为了不辱没了自己的医名,咬定这孩子是邪物转世,大大的不详,非医术所能及,恨得陈二一口浓痰吐在其面门。 陈二是在寻医的途中咽气的,弥留之际,一遍又一遍哼着,“养活他~~养活他~~养活他~~” 千斤重担压到了林婉一个人肩上,在这个世道,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本就恨艰难,何况是个得了怪病的孩子。 林婉那时候想着,总听别人教训孩子时说的那句老话,“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说得真真是好!尤其是“拉扯”两个字,妙极了!没生孩子只是当一句荤话听,生了孩子后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里蕴藏着多少心酸。 林婉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晚上要起来无数回,摸一摸儿子的额头和胸口,有时候会神经质地探一探天河的鼻息。 要是天河发了热就麻烦了,林婉要一趟一趟地端凉水给他敷,还要生火熬退热的药,往往忙完一圈,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又得急急忙忙弄点吃的,应付完早餐,背起儿子去上工。 林婉做的都是些临时的工作,洗衣服,缝缝补补,红白喜事帮厨等等,收入微薄,而且还很不稳定。虽然林婉做事很卖力,但是没人会长期雇一个背着半死不活孩子的可怜女人,就算不嫌碍眼,如果那苦命孩子死在自己家里,那就太晦气了。 很快,林婉就抓不起药了。她把眼泪哭干,也没能佘到药。钱也借不到,俗话说,救急不救穷。 天都不救这孩子了,但是,娘硬要救。 林婉想尽了法子帮天河降温,给他吃凉性的东西,煎凉茶给他当水喝,顾不上会不会冻坏他,大冬天也敢把冰水往身上泼。 两母子竟然还真的扛过来了,虽然每次都会掉一层皮,但天河却实实在在地活了下来。 有一次,媒婆找上林婉,说是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挺可怜,再给她介绍门亲事。对方叫王大发,是个鳏夫,尚未生育子女,肯定会对她家天河好,而且是镇上第一大户邓老爷家里的四等奴才,别看是四等,手底下还有几个人使唤,也算个小头儿。 林婉很纠结,她依然爱着陈二,那个与她患难与共的男人。但她又不由得心动,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比一般的女人还要柔弱,她才二十几岁,她渴望被疼惜,她渴望有个男人依靠,能够分担即将压垮她的苦痛。 她问儿子,“天河,娘再给你找个爹爹怎么样?” “那当然好啊!娘就不会每天那么累了,也有人带我玩了!”在天河的内心里,“爹”,是很美好的字眼,那个背对着他咳嗽的人,理顺了气就会马上来哄他,会让他骑在肩上去买零食,会在他发烧时急得手足无措。可是,他失去了爹,如今好彩又能有个爹了?他高兴坏了。 天河的话坚定了林婉的决心,是啊,孩子怎么能没有父亲呢? 不怎么光彩的二婚,没有什么正式的仪式,林婉背上天河,带上所剩无几的家什,便过了门,开始新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继父 林婉坐在床边缝补衣裳,天河把脑袋撑在床沿上,挨着母亲。 “娘,你喜欢吃鸟蛋吗?”天河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捡了鸟蛋?”林婉反问。 “今天下午我爬了颗大树,爬得老高了!”天河把手高高举起,“我还在上面发现了一窝鸟蛋,娘,你要是想吃,明天一早我就给你掏回来。” 也许是发病的时候躺得太久了,天河正常状态下表现出极不寻常的活跃,比野孩子还野,疯来疯去的上天入地,为此,林婉没少操心。 林婉皱了下眉,“可不敢再去爬树了!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可怎么办?!” 天河觉得母亲的担心毫无必要,而且是对他爬树技术的质疑,“我稳着呢!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我可从来没有失手过。娘,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吧?” 林婉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天河,娘不喜欢吃。而且,你想想,鸟蛋里面是鸟宝宝,我们把鸟蛋吃了,鸟妈妈回来后会多伤心?” “嘿嘿,娘,照你这么说,那我们鸡蛋也不吃啦?鸡妈妈不也会伤心吗?”天河耍了个鬼机灵,想为难一下母亲。 林婉还真被儿子给难住了,她本来就不擅口舌,更别说与人争论,这种刁钻的问题,她想都没想过。她的嘴巴张了又张,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又想着,若是侥幸把这孩子抚养成人又怎么样?我能教好他吗?我连他掏鸟蛋的事都管不了!一想到孩子的未来,林婉便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天河看母亲流眼泪,慌乱了起来,连忙起身,抬起袖子帮母亲擦。“娘,你别哭,我错了,我再也不爬树了,我保证!” 林婉抓住天河的手,安抚慌张的儿子,“娘没事,就是气自己太笨了,嘴巴也笨,答不上你的话。” “嗨!娘,你也真是,就因为这哭了一鼻子,羞!”天河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十分嫌弃的表情。 林婉又被天河的怪模样逗笑了,“娘跟你比不得,娘是女孩子,你可是男子汉了,生病那么难受的时候也能忍住不哭。” 母亲的夸奖让天河很是受用,哭有什么用呢?会让自己舒服一点点吗?不会,只会让母亲更焦心,天河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苦命的孩子往往早慧,不是说智能有多高,只是对他人的情绪更为敏感。 天河拍了拍胸脯,“娘,你有我这么聪明的儿子,笨一点也没关系,我教你,要是以后有人拿这个问题难你,你就这么说——鸡是人养的,每天食物都扔到嘴边上,鸡妈妈生蛋比较容易,就算我们吃了它的蛋,大不了明天再生一个,鸡妈妈不会很在意。可鸟妈妈就不同了,它们要飞很多很多的地方才能找到吃的,好不容易才能生下那么几个蛋,它们宝贝得很,要是被我们吃了去,那还不得急死?娘,你说我答得好不好?” 林婉刚抹干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答得很好,娘记住了,要是再碰到掏鸟蛋的捣蛋鬼,我就这么跟他说。那你还掏不掏了?” “我真是把自己带沟里了,再也不掏了。”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进来个小厮打扮的中年汉子,是天河的继父,王大发。 天河惊恐地看着王大发,他知道一天中属于母子二人的美好时光结束了。 王大发现在可没有一点下人的样子,只要进了自家的门,他便是这小小天地里,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气得很。他腰板挺得老直,眼睛也不再低了,而是撑得大大的,今天喝大了酒,脚步有些虚浮,他还是要学着邓家老爷走路,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踱。 他走到两母子面前,打出一个酒嗝,一伸手把天河提起来,林婉去拦,被他一把推倒在床上,“小兔崽子,到外面凉快一下去!”他提着天河走到门口,一扔,天河落在雪地里,“老实待着!” 他关上门,转身向林婉走去,“婉娘,今天李长根那小子真够意思,拿出了藏了两年的狗鞭酒,快点,可别浪费了这酒劲!” 他扑到林婉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同样的地,陈二那个短命的痨病鬼种得出,不可能我不行的,今天一定中!” 林婉挣扎了几下,哪里拧得过发着酒疯的王大发,只能闭上眼睛流眼泪,咬着牙任他施为。 王大发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只是喘着粗气一味地蛮干,林婉痛苦不堪,儿子就在门外,她不能吭声。 王大发以前是邓府里面最下等的奴才,每天的活计就是一间间房去收马桶,然后推到河边上去刷。但他对于这样的生活并不满意,凭什么别人拉的屎要我来刷?凭什么同样是奴才,我就要比别人低级?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几年马桶刷下来,出人头地的心气磨没了,他认了命。但他终归是有追求的,他刷马桶最卖力,他刷的马桶最干净,他还会动一些小心思,他采一些喷香的野花,挤出汁水,洒在马桶底下,他想尽办法让主子们马桶坐得舒心,主子们也发现这人有两把刷子,提拔他做几个刷马桶伙计的头。 王大发知道,他这一辈子做到马桶领班就算是到头了,于是像很多失败者一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上。可他老婆死不争气,成婚几年肚子也没有动静,他四处找偏方给老婆吃,几年吃下来,儿子还是没影,老婆却发急症死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个偏方的缘故。 他总结经验,还是得找个生过崽的,有保障。 打定主意后,找到媒婆家里,媒婆罗列了几个人选,他觉得林婉最中意。他是这么盘算的,首先,陈二他是知道的,走几步都要喘半天的药罐子,林婉跟着陈二都能生孩子,而且是个带把的,证明林婉好生养。其次,陈二的种不好,生了个半死不活的小子,估计活不了多久,浪费不了他多少米饭。最后,林婉的身子骨不好,最好是帮他生完儿子也死掉,少养一口人,他的钱赚得不容易,他恨不得全部省下来培养自己的儿子。 王大发抽搐了几下,从林婉身上翻下来,不一会就打起了猪鼾。 林婉穿起衣服,打开门去看儿子,天河在院子里堆雪人,“天河,你再等一下,娘马上过来带你去睡觉。” 天河没有出声,等母亲走开,跳起来一脚把雪人的头踢得粉碎,然后一拳一拳打在雪人身上。第一次进这个家门,看到王大发的眼神,天河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甚至王大发看他母亲也只是像看一个物品,他可以忍受王大发的殴打与咒骂,比起热病,这算不上什么痛苦,但是王大发对他母亲越来越粗鲁了,他恨透了那个男人。 有时,他还会觉得林婉太软弱了,怎么可以这样被人欺负,大不了回老家就是。他的年纪还小,不懂得对抗周遭的环境比对抗个人自身的苦难要难上很多倍,这个世界是不存在休夫的,林婉已经做了选择,但她没有反悔的权利,女人的美德是顺从。 林婉到厨房的灶上打了盆热水,她端着盆蹲到阴暗无光的角落里,解开下衣,将私处里里外外清洗干净,不放心,再打一盆水,再洗一遍。 林婉确实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她不敢违抗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她不想再生了,她并没有那么笨,她知道新生的孩子会把他的哥哥吞噬,这是她对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反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喜讯 邓府毫无疑问是四平镇上的第一大户。 以前的邓府可没有这么发达,富是富,但富而不大。邓家老爷邓灿荣,以前的邓大公子,可谓人中龙凤,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入朝为官又站对了阵营,为官四十年,一年一小升,三年一大升,硬生生坐到了吏部侍郎的高位。如今带着皇上的封赏告老还乡,在官场依然有一定的话语权,上门拜会的高官名士,络绎不绝。而且,邓家两位少爷也是读书的好苗子,有乃父之风,有着父亲的帮衬,一朝出仕,以后一定平步青云。这才叫真正的富贵。 邓府占地极大,亭台楼阁皆雕梁画栋,主房客房加起来近两百间,随处可见名贵花草,假山鱼池相映成趣,可谓是一步一景。 王大发这时可没有心思欣赏府中的景色,看了这么多年,早就腻歪了,再说他也没什么欣赏能力,再美的景色到他眼里不过是牛嚼牡丹。而且,他有重要的事。 他坐在板车上,几个伙计围着他,他安排好底下这班人的线路,然后让他们重复一次,确保万无一失。每天的线路基本上是固定的,随着客人的进进出出有些许差异,而且,老爷和公子的马桶由他亲自负责。他不敢怠慢,出了任何闪失,担责任的可是他。 安排妥当后,每个人一辆板车,车上是刷得崭新的马桶和尿壶,整装待发,只等着主子们和贵客出来用早膳,他们就挨个房间换上。 李长根最后一个走开,他是王大发的跟班。就算是个收马桶的头头,也是有人巴结的,至少能少给你安排点活。 李长根对王大发说:“大哥,待会到河边上,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 “你小子又给我搞些什么幺蛾子?”王大发对于李长根所说的好消息没有半点兴趣,这小子是个丑女都要说成天仙的家伙。 “嘿嘿,等着瞧吧!今天晚上你肯定得请我搓一顿!”李长根说完回到自己板车那里,留下王大发摸不着头脑。 收完马桶,王大发带领着手下们到河边上,忙碌地刷起来,他自己把老爷和少爷的仔仔细细刷完,便躺在板车上打盹。 这时,李长根摸过来,“哥!” “你小子不去干活,在这干什么?”王大发眼皮都懒得抬。 李长根长叹一声,“哎~~大哥,看来你是不想要儿子了吧。” “什么?”王大发立马坐起来,“你小子有屁快放!” “这个天气太冷,手都冻僵了。”李长根指了指他那车马桶。 王大发一摆手,“行了,等下让他们分了,你要是诓了我,明天你一个人把所有的马桶统统刷了!” “哪敢诓您,”李长根坐到王大发旁边,“哥,你相信神仙吗?” “我去!”王大发抬手就准备打李长根一巴掌,“什么玩意儿?” “您别急,听我细细道来。”李长根连忙抱住王大发的手,“我表兄李龙知道吗?” 王大发点头,“哪能不知道,比我还惨,成亲十年了老婆都没生。” 李长根说:“他老婆怀上了!” “真的?”王大发不可思议道。 李长根说:“那还有假?昨天晚上,我老婆跟我说的,她亲眼所见。” 王大发有些失落,连李龙那个倒霉蛋都有种了,我王大发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李长根哪里看不出王大发的心思,“大哥,你别丧气,你猜他们是怎么怀上的?” “怎么地?” 李长根说:“咱们镇西头那个宝瓶山上,不是有个破道观吗,前段时间来了个活神仙!我表嫂子听别人说那神仙十分灵验,本来不怎么信,但又不甘心,还是让我表哥带着去问了神仙,你猜怎么着?神仙施了法,一回来,没过多久就怀上了!” 王大发被他说得心潮澎湃,但又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以前也去问过神仙,不过都是些骗子,求回来的符没屁用,回头找上门理论,就说是心不诚,去他娘的心不诚!“不会是装神弄鬼,碰巧的吧?” 李长根连忙止住王大发的话头,“可不敢对神仙不敬!我老婆打听了下,这段时间去求神仙的十几户人家,全怀上了!能有这么巧?” “那可真是神仙了!”王大发信了八九分。 “还有更神的!那神仙说,求男得男,求女得女!而且,分文不取!”李长根眉飞色舞地说。 “我”王大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的个亲娘诶!!!” 李长根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请不请我吃酒?” “请请”王大发嘴上答应着,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下次再说,这里你给我盯着,别给我出什么岔子,听到没有?我得回去一趟。” “瞧把你乐的,包在我身上,快回去让嫂子也乐呵乐呵!”李长根还没说完,王大发人已经在几丈开外了。 王大发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中间摔了几个跟头。 林婉在打扫屋子,天河不知道跑到哪里疯玩去了。 王大发坐到桌边,咕咕咕灌了几口水,“婉娘,别在那扫来扫去了,你快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林婉放好扫帚,走到桌边。 王大发说:“明天你跟我去西边那个宝瓶山一趟。” “一座荒山,去那干什么?”林婉不知道王大发脑子里又有哪根筋搭错了。 “还什么荒山,马上就要变成仙山了!”王大发抓住林婉的手,“山上那破道观里来了个神仙,法力无边,咱们镇上十几户生不出崽的人家去求那神仙,全怀上了!” 林婉面无血色,挣开王大发的手,“我不去。” 王大发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你敢!”站起来准备打林婉。 林婉没有畏惧,抿着嘴巴与王大发对视。 王大发扬了几下手,又放下了,他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她只会起反作用,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他重新坐下,说:“哎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要是再生一个,我就不管天河的死活了,或者会把他赶出去,是吧?” 林婉默不作声,抹了一把眼泪。 王大发接着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人心都是肉长的,天河是个可怜孩子,你疼他是应该的,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我有错吗?” 林婉答不上来,确实站在王大发的角度,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 王大发看林婉表情松动了些,心想有戏,“我也不跟你玩虚的,如果我说把天河当亲生儿子爱,那不现实,但我保证把他养到十五岁成年,不会短他的吃穿,而且给他张罗一个媳妇,你不是一直吵着要送他上学堂吗?我也答应了,你看怎么样?” “真的?!”林婉对于这样的条件已经相当满意了,要是天河真能如此,做母亲的就死而无憾了。 “天打五雷轰!”王大发信誓旦旦,总之先哄着林婉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以后怎么样,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求仙 宝瓶山,名为宝瓶,不是因为形状像宝瓶,多年前,一位乡民在这山上挖出了一个宝瓶,发了财,所以才叫它宝瓶山。 宝瓶山是极普通的山,有多普通?就是最能发现美感的诗人,也会把笔一摔,拂袖而去。 可如今,山道上人满为患,当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人群当中有求子的,有生了还想生的,更多的是听到消息来瞻仰神仙风采的好事者。 王大发一家便夹在这人群之中。今天他破天荒跟管事请了假,他说明原由,管事知道他的情况,爽快的批了。 昨天晚上天河又发病了,比较严重,在水缸里泡了一晚上,现在身上还是有些烫,只能病恹恹地依偎在母亲背上。山路虽然不陡峭,林婉也渐渐吃不消了。 一阵山风,吹得王大发打了个寒颤,他对林婉说:“婉娘,你累了,我来背着天河吧。” 王大发接过天河,甩到背上,嘿,还真暖和! 林婉看着王大发,难得心里有一丝暖意,她心想,王大发以前对他们母子不好,可能只是因为求子心切,心里打了结,也许给他生个孩子,那结就自然解开了,从此他们一家会过上其乐融融的生活。 好不容易一家子爬到了山顶,一座小小的道观坐落在这里,道观不复往日的破败,有十来号人在打扫和修葺。 王大发在这些人里面看到了李龙的身影,走上前打招呼,首先当然是恭喜他终于有了孩子,然后打听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期间夹杂着李龙对神仙的无限崇拜。 王大发了解到,他们称呼神仙为莫仙师,这些人是自发过来的,这破败的道观哪里能配得上神仙的仙体,老神仙大发慈悲,让他们续上了香火,而且还分文不取,得了这么天大的好处,心里终归是不踏实的,总要做点什么才心安理得。 进了道观的大门,大殿前面乌泱泱的全是人,两边是瞧热闹的,中间一排是求子的,按先来后到的顺序站着。也不是大家觉悟有多高,以前人少自然没事,如今消息传开了,人越来越多,开始大家也是争先恐后,奈何老神仙只要看着外边乌烟瘴气便闭门不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发老神仙的牢骚,只得规规矩矩地排队。当然,要是舍得银子,也是可以一个一个往前插的,毕竟你情我愿的事,旁人也说不得什么闲话。 王大发自然是舍不得的,老老实实排到队伍最后面。 这时,大门打开,出来一对夫妇和一个白胡及胸,穿着玄色道服的老者,想必就是那莫神仙了。 天河这时已经好了大半,他好奇从王大发肩上抬起头,想见识下活神仙的风采。只见那神仙的神态不悲不喜,就如大殿里那尊被岁月剥离了彩漆的神像,漠然望着世间,至于外貌则跟拉直了的乡野老汉没有什么区别,天河很是失望,在他的想象里,神仙至少也得脚踏祥云,身披彩霞才对,难道说,神仙是人变的?或者,人是神仙变的? 莫神仙与那对夫妇说了几句话,夫妇喜极而泣,跪下磕头,莫神仙没等他们磕完,转向了下一家人,神仙打量了下这家人,说:“二位如此风尘仆仆,不是四平镇人士吧?” 丈夫答话:“仙长明鉴,我们是州府锦阳来的,赶了几天路,来不及收拾一番,污了仙长的眼睛,还望仙长赎罪!”说完拉着老婆一同跪下。 莫神仙摸了摸胡须,说:“这倒没什么,不足挂齿。只是我与这四平镇有缘,千年之前,尚未飞升之时曾在此逗留,乡民多有照顾,此次下凡,便是要赐下仙童以还往日恩情。在下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让你白跑一趟,十分抱歉。”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那汉子还是不甘心,磕头如捣蒜,“求求仙长,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仙长,可怜可怜我们吧” 队伍里几对从外地赶来的夫妇也连忙跪下,苦苦哀求。 一片鬼哭狼嚎,莫仙师想了想,“也罢,厚此薄彼有违天理,但是你们必须在孩子出生前一直待在四平镇,一步也不可离开,如若不然,恐怕仙法不能及,到头来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随我进来吧。” “谨记仙长教诲!仙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那对夫妇喜滋滋随莫仙师进了大殿。 周围也是一片喝彩,旁人不见得打心底为这对远道而来的夫妇高兴,为的是方才莫仙师话里的“仙童”二字,这让那些已经有子嗣的人都心潮澎湃了,那可是仙童啊!就算不能得道成仙,鸡犬升天,封个侯拜个相应该没问题吧!再说了,外地人来四平镇,他们的衣食住行可都是钱啊! 王大发可乐坏了,等待的焦急一扫而光,就是等一年也等得了! 队伍一点一点的挪,终于轮到了王大发一家。 “进来吧!” 王大发和林婉带着天河一起跟着莫仙师进了大殿。大殿内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就是太过空空荡荡了,没有人气。 莫仙师也没有多话,进来后就点了点林婉,直接说:“你跟我来,你们在此等候。对了,你们要男孩还是女孩?” 王大发连忙道:“男孩,男孩!” 林婉回头看了看天河,眨了眨眼睛,示意孩子不用担心,忐忑地跟着莫仙师进了偏殿。里面应该是莫仙师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就连铺盖也没有,林婉不由咂舌,果然是神仙,无欲无求。 仙师让林婉躺在床上,林婉刚躺下去,就觉得脑子一沉,昏睡过去,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站在大殿上了,她有点慌乱,这种感觉太玄乎了,她的记忆被硬生生抽掉了一段,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异样。 仙师引他们到大门口,交代了几句,“回家后,晚上行房便可怀上了。怀孕的这段时间一定不要过度操劳,多休息。”他转向王大发,“男人要多担待点,夫人胃口会变大,要多吃些肉类,吃好了才能生出个大胖小子,行了,回吧。” 仙师这几句话说得说得天河如沐春风,很久没有外人这么关心他娘了。 王大发拉着林婉一同跪下,“多谢莫仙师,小的一定谨记仙师教诲!” 仙师正要转身,林婉跪行上前,指着天河说:“仙师,民妇有个不情之请,我家大儿子患有不治之症,求求仙师救救他吧!” 莫仙师说:“恕在下爱莫能助,本仙在天庭主管凡间生育之事,治疗法门一概不通,夫人见谅。”不过,他还是瞧了天河一眼,心里纳闷,这孩子体内明明没有病灶,难道是孩子谎称自己有病,以博取大人注意?仙师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他很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春夏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朗朗的读书声穿出老远老远,有些学童实在无聊,扯着嗓子喊,比一比谁的声音大。 天河被吵得头大。王大发如约送天河上学,上的是镇上曹夫子的私塾,因为曹夫子的私塾是最便宜的。 当今天子施行仁政,开办义学,寒门学子可以免费就读,老师也是从各州各县的读书人中优中选优,遗憾的是,如此仁政还无法惠及四平这个边陲小镇。 曹夫子年纪一大把,连秀才也没考上,心灰意冷办了这家私塾,想着不能读书做官,桃李满天下也不辜负了肚子里的满腹经纶,可惜,最后发现自己读书和教书的天赋都不行,惶惶然度日,一时哀叹怀才不遇,一时恨自己屁点才也没有,这样的先生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好在送孩子来曹夫子这的父母也不指望孩子能金榜题名,只要能识得字,会些基本的算数就够了。 小孩一般六岁发蒙,像天河这样快十岁才进学堂的少之又少,虽然天河又瘦又矮,到了这里却成了鸡群里的鹅。年龄与同学差了几岁,而且又动不动请病假,天河与小同窗们玩不到一块。 曹夫子的教育方式简单粗暴,就是一遍一遍的背诵,一遍一遍的抄写。天河记忆出众,往往读得两遍就记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不满足于记住那些字,他会思考经书表达的意思,不明朗的就去问曹夫子,因为他娘告诉他,有不懂的就要多问老师。 “曹夫子,为什么尧把皇帝传给舜,舜又传给禹,而禹要传给自己的儿子?” “额因为禹认为儿子最优秀,最适合当皇帝。” “禹的儿子又传给自己儿子,他也是这么想的?” “正是!” “所以世界上最优秀的人都生在帝王家?” “那是自然,皇帝都是真龙,皇子皆为龙子。” “商纣王优秀吗?” “大胆!那是千古昏君。” “可他也是皇帝啊!不优秀的话,他爹为什么让他做皇帝?为什么不直接让周文王做?白白打仗死了好多人。” “这这” “这是不是说明,每次都把皇帝传给儿子不怎么靠谱?禹带了个坏头?” “我我我”曹夫子气得发抖,抄起戒尺劈头盖脸往天河身上打,“你个大逆不道的小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还好天河跑得快,不然真有可能被曹夫子打死,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问曹夫子问题了,只是埋头看书,有不解的地方就自己瞎琢磨,实在想不通的就只好跳过。也许,碰上曹夫子这腐儒对天河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不会去问别人要答案,而是通过自己的独立思考,他从书本里学到了知识,但没有被知识框住,因为他知道书上的不全对,一时对的也不一定永远对。他的读书方式好像在与著书的圣贤名家对话,来说服我试试,看我信是不信!同时,天河这辈子是注定当不成官的,科举可容不下这些离经叛道的思想。 天河他们从道观回来后两个月,莫仙师突然停止赐子,他说:“再多便会打乱天道的均衡,本仙也会被天庭责备。”这时,四平镇只要是能负担得起的人家都来求了仙童,那些没能赶上时候的外乡人怎么跪在道观外求也没用了。 林婉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王大发没事就来摸一摸,听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马桶都刷得特别起劲。唯一操心的就是安排林婉的伙食,莫仙师可说了要多吃肉,不是单独对他们一家说的,每一家都是这么嘱咐的,可要知道四平镇本就不大,突然多出这么多大肚婆,哪来这么多肉食?猪牛羊肉,鸡鸭,鱼全部涨价,外来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米价也开始涨了,有些心思活泛的人专门从外边买入粮食和家畜倒卖到镇上,赚取差价,利润相当可观。 天河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到河里摸鱼,他水性很好,又不怕冷,天生的抓鱼能手。他把裤子脱下,两只裤腿打上结,就是他的工具了,一个猛子扎进去,直接用裤子去套鱼,没有一次空手而归的。他随手搓根草绳,将打上来的鱼串起来,提溜走回家,路上有人要买他的鱼,他也不心黑,比市价便宜个几文,他的鱼又大又鲜活,价格公道,久而久之还有人特意等着买他的鱼。 当然,那最大最肥的鱼总是留给母亲的,卖鱼得的钱也一并交给母亲。普天之下的母亲对孩子玩水都是提心吊胆的,奈何她肚子实在不争气,自从怀孕后食欲大开,饿不得,一饿就心里慌得很,每顿还必须有荤腥,王大发又老是买不到肉,只得一再一再提醒天河,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王大发看在眼里,这小子还挺懂事,想起自己小时候是独子,跟别人打架就是赢了,也会被别人家兄长收拾,儿子以后有个哥哥照应也好,对天河的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有时镇上有什么热闹,还会主动带上天河去看,天河发热病,他也会搭把手照顾,天河开始很不习惯,久而久之,也就对王大发以前的不是释然了,小孩子嘛,没有那么记仇,谁对他好,就对谁嬉皮笑脸。 孕妇多还有一个问题,镇子里的接生婆远远不够,就三个,哪里能应付这成百上千的孕妇,而且还是集中在三个月内,再说,邓大老爷临时纳了几房小妾,也全怀上了,她们要提前两个月就住进邓府,以保万全,那怎么办呢?大家去请教仙师,莫仙师说:“让丈夫们到稳婆那里学就行了,虽说凡间对男子进产房有忌讳,视为不详,但仙童百无禁忌,大可不必担心。” 三位稳婆家的门槛差点被踩烂,当然,数钱也数得手抽筋,那些笨拙的丈夫们,往往要学几次才能学会,稳婆可是按次收费的。王大发硬是学了八次,才心里有底,是所有人里面次数最多的,学得也最好。 这段时间,男人们相遇,总是要交流交流接生的心得体会。 就这样,过了一轮春夏秋,又来到了肃杀的寒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仙家来客 邓灿荣打量着两位拜访的来客,十分年轻,白衣胜雪,丰神俊朗,淡然出尘,腰间各悬一柄利剑,剑鞘古朴华美,显然价值万金,不是凡物。 邓灿荣说:“不知二位少侠尊姓大名?” 二人中年长一点那位上前一步,说:“回邓大人的话,在下玄天宗三代弟子,葛涵松,他是我门中师弟,肖秦。” 邓灿荣想了想,实在没有什么玄天宗的印象,莫非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恕邓某孤陋寡闻,实在没听过玄天宗的名号。” 葛涵松不卑不亢,说:“我玄天宗传承两千余年,源远流长,我宗并非江湖门派,一心只求大道长生,极少在世间行走,邓大人没听过也很正常。” 邓灿荣对葛涵松所言,不予置评,他是个读书人,而且是顶尖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自然不信,但宝瓶山上的莫仙师又确实有神通,“不知二位找老夫有何贵干?” 葛涵松说:“邓大人为官清廉,实心实事,为了朝廷和百姓鞠躬尽瘁,就连本宗这样的世外宗门也是久闻盛名,家师对邓大人推崇备至,备了一份薄礼,嘱咐我们一定送到您手上。” 这时肖秦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白玉无瑕,单是这盒子就价值不菲,肖秦将盒子递到邓灿荣手中。 邓灿荣接过盒子,先把玩了一番,玉质温热,果然不是凡品,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颗珍珠大小的黑色药丸,有异香,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奇,“这是?” 肖秦答话:“此乃本门秘制仙丹,培元丹,大人服下可以增长二十年阳寿,还可以根除身体顽疾。” 邓灿荣讶然,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这丹药太过惊世骇俗,凭空多出二十年寿命,这种仙药放到江湖朝野怕是会争得头破血流,就是不知道是否当真如此神效。“这世上还有如此神药?” 肖秦颇为自负,说:“大人,培元丹虽珍贵,但还算不得什么神药,本门还有很多种丹药比培元丹品阶要高,只是大人不是修仙之人,并不合用。” 邓灿荣听罢,将玉盒放在桌上,忍住不看,“老夫已经告老还乡,在朝中已经没有实权,不知贵宗送这么大的礼,到底是为何?”邓灿荣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明白送礼的规矩,礼送得越重,那事就越难办,有些时候,贪不得。“你们那些客气话我是一句也不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真实的意图是什么?” 葛涵松说:“邓大人真是个爽快人,那我们也没必要绕来绕去了,听说,大人膝下除了才气过人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还有一位根骨极佳的幼子。” 邓灿荣听他们说起自己几个儿子,骄傲之情油然而生,个个都是璞玉,而且还有四个仙童在四位妾室的腹中,“不错,我那小儿子自幼好舞刀弄剑,老夫起初很是头疼,只是拗不过他,请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正阳拳张磊在家教授。” 葛涵松说:“不知我们可否见一见小公子?” 邓灿荣说:“这有何难,犬子正在后院练武,我带你们过去。” “有劳邓大人!”葛涵松和肖秦一同道。 三人来到后院,邓灿荣专门给小儿子邓少卿建了个演武场,可见其对幼子何等宠爱。 青石铺就的演武场上,拳风呼啸,十二岁少年邓少卿辗转腾挪,姿态矫健,拳出如虎,脚出如鞭,练的是及其刚劲的拳法。师父正阳拳张磊站在场边,频频点头,邓少卿的天赋之高令张磊喜出望外,当初他只是在府上做客,邓灿荣邀请他指教邓少卿,他勉强答应,谁知他越教越投入,什么拳法邓少卿都是一教就会,打得几遍下来就能融会贯通,就像个无底黑洞,倒进去多少东西就能吸收多少,他从此就在邓府长住,正式收了邓少卿,将成名绝技正阳拳倾囊相授。他断言,邓少卿不出十年,也许就能和他打个平手。要知道正阳拳内外兼修,刚烈无匹,是江湖上的上等功法,而张磊本人更是地榜七十九位的高手。 江湖上流传着天地二榜,由最权威的情报机构九鼎阁编著,旨在囊括全天下的武道至强者,每年都会更新排名,地榜九九八十一位,个个是高手中的高手,天榜那三十六位,更是功参造化,有神鬼莫测之能。 张磊虽然在地榜中名次垫底,但是放在全世界几百万的武者里,他就是顶尖的。 邓少卿见父亲过来,收了拳,提气一跃,轻飘飘落在十丈开外的邓灿荣面前,可见邓少卿的内力与轻功已经小成,”爹,我已经突破到铁腑境五重天了,雁行境也快到四重天,师父说,可以开始教我搬血境功法了!“ 天下武功千千万万,都脱不开武道九境的樊笼。武道九境分别为,感气c铜皮c铁腑c雁行c搬血c回真c天罡c拓海以及通神,每一个大境界下还有九重小境界,前五境被称为后天五境,后面的四境被称为先天四境,先天与后天有本质的差别。 感气是前提,是捕捉身体里的气机,纳入经脉,如果练武不练气,便不算武道,只是花拳绣腿,感气也不是一定要修到九重天才能修炼后面的境界,主要还是看所练的功法。 功法是不同武道境界的排列组合。 外家拳对感气境界要求不高,主修铜皮境,可以刀枪不入,开碑裂石,可也就如此了,因为外家拳没有搬血境心法,搬血境可以通过控制自身血液,提高爆发力与刺激人体潜能,是武者冲击先天境界的必经之路。外家拳基本没有达到先天的可能,好在对个人的天赋根骨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体质正常,勤学苦练就能练成,所以修炼外家拳的武者最为广泛。 内家拳法前期则主修感气和铁腑两境,对身法要求高的也会把雁行境修到比较高的层次,打下基础后修炼搬血境,但是能突破搬血,练成先天回真境,将所有后天真气转换为先天真气的武者凤毛麟角,更何况能先天真气外放的天罡境,以神识控万物的拓海境,而通神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也许只不过是人们美好的想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抢人 邓灿荣看着面前的儿子,十分欣慰,大儿子二儿子学文,小儿子学武,都是顶尖的资质,文武兼备,他们邓家一定能长盛不衰,永享富贵,“很好,少卿!”他又对张磊说:“这都是张大侠的功劳,老夫感激不尽!” 张磊抱拳,笑着说:“哪里哪里,还是少卿天资过人,如果是一块朽木,在下怎么雕也没有用。” 邓少卿才十二岁,只用两年的时间走完了寻常人十年的路,天分高得可怕,张磊估计,按邓少卿的修炼进度,十八岁进先天是板上钉钉的,十八岁的先天,想想就激动啊!要知道张磊当年是二十七岁才进的先天回真境,张磊有时候想着,也许,邓少卿能跻身天榜,他有这样的本钱。但张磊也有些失落,他怕拖了徒弟的后腿,教不好邓少卿,不能发挥邓少卿全部的潜力,毕竟他知道今生今世他是没希望进天榜的。 邓灿荣笑着说:“张大侠太客气了!” 张磊注意到邓灿荣身后两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这两位是?” 邓灿荣说:“这两位是隐世仙门玄天宗的葛涵松少侠和肖秦少校。两位,这位便是小儿的授业恩师,正阳拳张磊张大侠,位列地榜,回真境九重天。两位少侠说想看一看少卿。” “师父,玄天宗厉害吗?”邓少卿扬起脑袋问师父。 张磊没有答邓少卿,号称仙门的大多是些江湖骗子,而玄天宗他是听也没听过,他说:“噢,不知二位找我徒儿有什么事?” 葛涵松和肖秦一进来便一直打量着邓少卿,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英气勃发,身体健壮,像一头小豹子,尤其是邓少卿额头上那红色莲花状胎记,让他本就英俊的面庞多了几分仙灵之气。 葛涵松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可惜,可惜” 张磊挑眉,说:“不知小兄弟可惜什么?” 葛涵松平静答道:“第一个可惜是明珠暗投,良才没有遇上名师。第二个可惜是通天大道不走,走了条断头小道。” 张磊没想到这个后生如此无礼,刚见面就口出狂言,他自成名以来哪里受过这种鸟气,还是强压怒气问道:“那么敢问小兄弟,何为大道,又何为小道?” 葛涵松答道:“大道自然是本宗修习之长生之道,小道就如阁下正阳拳这样的武学。”他说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没有给张磊留丝毫颜面。 江湖上诋毁功法就是侮辱师门,是大忌,是要出人命的。 张磊怒极,大喝一声:“小子大胆,竟敢辱我师门!?今日废你一条胳臂,以示惩戒,休怪我以大欺小,是你太狂妄了!” 邓灿荣想上前打圆场,张磊轻轻一推,他便腾空而起,落到了练武场外。 张磊说:“邓大人不必多言,今日是看邓大人面子才不取其性命,但他必须付出点代价才行。” 说完,张磊足尖点地,身体劈开空气,一爪伸向葛涵松右手,可突然,就在葛涵松身前一尺的地方,张磊似乎被一道无形的气墙阻隔,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有古怪!”张磊立马变招,双脚落地,一招正阳虎威拳轰向葛涵松面门,速度极快,看不到拳影,只听得一声冲破音障的爆鸣。 空气中现出一圈圈波纹,张磊终是没有冲破那层屏障,拳头停在了葛涵松鼻头前一寸。 张磊不信邪,奋起虎勇,拳脚如雨点落下,葛涵松不再负手而立,右手凝出耀眼雷光,往前一送,张磊打在那光团之上,如遭雷击,双手血肉模糊,被弹开十五六丈远,摔在后院墙上,吐出几大口鲜血,挣扎几下,还是没有爬得起来。 “哇!!你真是太厉害了!”邓少卿没有去查看张磊伤势,而是凑到葛涵松旁边,“我一直以为师父很厉害,没想到连你一招都接不住,你可真猛!” 在邓少卿眼中没有什么师徒情分可言,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变得强大,这种特质似乎与生俱来,对最强者天然的崇拜,并相信自己假以时日可以取而代之。 葛涵松莞尔一笑,说:“邓公子,过奖了。” 邓少卿问:“你这么年轻,已经是天罡境宗师了吗?” 葛涵松说:“非也,我们仙道境界划分与武者是不同的。” 邓少卿问:“那你们仙道是怎么划分的?” 葛涵松刚才硬接了张磊几十记十层功力的拳脚,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也受了些许内伤,他现在需要运功调息一番,肖秦自然看得真切,他接过话头说:“仙道已经传承几千年,发展出各种各样的修炼体系,一时也说不清楚,邓公子如果有心向道,等入得玄天宗门,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邓少卿这时想通了关节,说:“莫非,你们这次来就是接引我到你们玄天宗?” 肖秦也没有什么好避讳,说:“不错,我们奉师尊之命前来接你入山。” “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呢?”邓少卿对于这一点有疑问。 肖秦说:“这个我们不清楚,你得问师尊。” 邓少卿看肖秦不似作伪,说道:“那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玄天宗最强的人有多强?” 肖秦有些好笑,此子真是先比天高,但一想到师尊对邓少卿的重视,便释然了,他说道:“我们玄天宗最强之人自然是掌教师尊,道号玄真子,而师尊具体有多强,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只举一个例子,有次师尊出游,相中了一座山,师尊便施展神通,将那座山整个移到了我派山门之内。” 邓少卿说:“我从小习武,武学的根本是通过修炼激发自身的潜能,一个人,就算潜能再大,也绝对做不到移山填海,我之前确实是走了小路,现在改学仙道,不会晚了吧?或是对以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不用操心,”肖秦伸手搭上邓少卿后背,一股真元进入邓少卿体内,邓少卿体内的正阳真气十分排斥这股真元,但一接触,正阳真气如泥牛入海,渐渐消融。 邓少卿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有浑身乏力挣不开肖秦的手,“你干什么?莫不是要害我?” “无妨,”肖秦松开手,掏出一颗丹药喂给邓少卿,“这叫破而后立,再加上这九品的还元丹,你的道种灵根就完好如初了,幸亏你没有练到搬血境,不然会很麻烦。” 邓少卿这才心安,活动一下身体,感觉通体舒泰,虽然辛苦修来的真气没有了,没关系,他知道崭新的,更强的力量,就要到来。 院墙下的正阳拳张磊看到这里,终于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水中的少年 当夜,邓府安排葛涵松与肖秦住在最上等的客房,他们明天就要带邓少卿赶回师门。 虽然儿子是去学那仙家本事,但是这么快就走,邓灿荣还是有些舍不得,夜里把老婆赶开,要和小儿子一起睡。 客房里,葛涵松收功,长舒一口气。 “师兄,你没事吧?”一旁的肖秦关切问道。 葛涵松说:“已经无碍了,这些浸淫拳脚多年的武夫,也还是有两把刷子,如果那人是天罡境,估摸着今天我真会折一条胳膊。” “哈哈,”肖秦一笑,“师兄又开始谦虚了,你那几件法宝可是摆看的?” “行了,”葛涵松摆手,“对于此地神仙赐子的事,你怎么看?”肖秦在玄天宗主修丹道,精通医药,对于此事更有发言权。 肖秦说:“嗯今天晚上用餐的时候,我观察了邓灿荣那几位小妾,她们肚子里的婴儿呼吸与心跳都很正常,其他不好说,男女有别,也不好贴到她们肚子上内视,只怕会被当做登徒子轰出去。” 葛涵松说:“能够控制人的生育,还能控制性别与天分,那个所谓的神仙到底是什么人?” 肖秦想了想,说道:“只有一种人能够做到,那便是医家圣人,他们能操控人体中最根本,最微观的遗传因子。” “医圣?可能吗?” 医圣在仙道中地位极其超然,修仙最重要的便是灵根,而医圣可以通过玄妙手段修复破损的灵根,甚至,最厉害的医圣可以将人的灵根提纯,这是何等疯狂的本事。 肖秦说:“当只有一种可能的时候,那这可能就是事实。千年之后,又有新的医圣诞生吗?师兄,你说我们要去拜会一下吗?” 葛涵松摇头,“你我分量太轻,贸然拜访太过唐突,那医圣在这住了这么久,短时间应该不会离开,我们回去后,禀报师尊和师父,让师长们定夺。” 肖秦说:“还是师兄思虑周全!” 第二天一早,葛涵松和肖秦就带着邓少卿上路了,邓灿荣携一众家属将他们送出镇外,直到看不到一丝影子才打道回府。 邓灿荣回来后,直奔张磊的客房,昨日他命下人们把张磊抬回了房间,又请来郎中医治,出了这档子事,他对张磊多少有些歉意,只是当他进了门,张磊已经没了踪影。 张磊醒来后,心情跌到了谷底,这邓府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虽然他有伤在身,丹田处隐隐作痛,真气反噬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还是硬提真气,几步跳跃,出了邓府,一落地,险些栽倒。 张磊歪歪斜斜地走着,走到河边,口渴难耐,捧了几口水喝下,坐在河滩的石头上,再也不想动了。 这一败让他很失落,邓少卿的背叛才是最伤人的,他心如死灰,他在邓少卿身上倾注了所有心血,希望正阳拳能在邓少卿这里重新崛起。 张磊愧对师父,即上一代正阳拳郭鹤年,他的天赋不高,这一点很早师父就跟他说过,师父看在他本性纯良,勤奋刻苦,勉强收他做记名弟子。 郭鹤年天资过人,而且根骨与正阳拳十分贴合,天生阳气鼎盛,正阳拳在他的手中发挥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力,是正阳拳历史上最惊才绝艳之人,成就也最高,曾经位列天榜二十八位。 但是,郭鹤年极其自负,而且好斗,天地二榜一路挑战上去,一场一场的胜利更是不断的激发了他的野心,变得越发狂妄起来,与此同时结下了很多梁子,最终为奸人所害,虽然留得性命,但心脉受损,武功不进反退,晚景凄凉,还好徒弟张磊不离不弃,悉心照顾。 郭鹤年最大的心愿便是寻到一个资质极佳的传人,继承自己的衣钵,但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终是无果,他临终时还在反复叮嘱张磊,一定要将正阳拳发扬光大。 其实,张磊何尝不知道正阳拳不是最适合邓少卿的功法,正阳拳刚烈无匹,阳气越旺盛,威力越大,邓少卿阳气也盛,但邓少卿最大的优点是均衡,是自然。但张磊不敢放过这个机会,邓少卿是他一生中见过最好的苗子。 现在,这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自己又由于天赋所限,拼死努力也只是到达那么一个不上不下的成就,如今就连一个小小后生也能翻手将其击败,想着师父的寄托,他陷入了绝望以及自我怀疑的深渊,他累了,目光呆滞,看着这缓慢流动的小河,小河啊小河,你这么小,如何孕育出青龙? 这时,平静的河面渐生涟漪,一个一丝不挂的少年提着裤子从水中慢慢现出身影,是摸鱼的天河,他径直走到张磊面前,歪着头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壮汉,“大叔,你能起来一下吗?你坐着我的衣服和书包。” 张磊来时恍恍惚惚,根本没注意到石头上有东西,但是他不想动,真的一下都不想动,“等一下,我很累,不想起来。” 天河说:“哦,那你快点休息好,等下我的鱼要不新鲜了。”他把裤子里的鱼倒出来,一只一只穿在草绳上,等他忙完,看那汉子,还是呆呆坐着,“大叔,好了吗?” 张磊看着这个天寒地冻还要下河抓鱼的可怜少年,生活真是艰辛啊,“小兄弟,你想学功夫吗?”功法怎么能轻易传授,他这完全是急病乱投医。 “厉害吗?” “哎”张磊叹息,“不怎么厉害。” “那学了做什么?” “是啊,不厉害的功夫学来做什么。”张磊又想起邓少卿,五官皱成一团,十分悲苦。 天河最见不得人伤心,连忙道:“我逗你呢!不学白不学,我学,我学还不成?” “那好,你听着”张磊机械地将正阳拳的武功心法背诵出来,天河无奈坐在旁边听。 张磊一边念,一边回忆起与师父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磊儿,你怎么这么笨呢?这都不会?” “额刚才为师不是有意的,来,我们再练一遍。” “哎呀,为师的脑壳要被你气炸了!” “给我打一百遍,没打完不许吃饭!” “来吧来吧,先把饭吃了。” “磊儿,你走吧,为师现在只是废人一个,为师不想拖累你。” “磊儿啊,师父不怪你,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从来没有后悔收你为徒,你是个好孩子,我只是不甘心,答应师父,一定要寻良才将正阳拳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人不会一直绝望,总会找到一丝丝希望重新站起来,去面对苦难的人生,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当然也有愚顽软弱之辈实在找不到希望而求死的,或是一直消沉下去,像一具行尸走肉,但张磊不是,他是进取的,他把承诺看得比生命重要,他心想:“师父闭眼的那刻,都没有放弃振兴正阳拳,我作为师父的传人,怎么能如此软弱无能,受一点点打击就意志消沉,浑浑噩噩,如何对得起师父在天之灵?!” 张磊振作起来,“对,不能放弃,我还不老,就是老了又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赶紧闭嘴,他已经把正阳拳感气境的入门功法讲完了,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个乡野小子,就说了这一遍,这小子应该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他起身将天河的衣服和书包递还回去,说:“小兄弟,很抱歉,耽误你时间了,刚才我在说胡话,你别在意。” 天河接过东西,把衣服穿上,“大叔,你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天河想了想,以前别人问他都是答陈天河,但如今王大发对她母亲还不错,对王大发也有了些改观,“我叫天河。” “我叫张磊,我们握个手吧,算是交个朋友。”张磊不想放过任何机缘。 “行,妈妈要我多交朋友,会快乐一些。”天河大方伸出手,与张磊握了握。 张磊放开手,笑自己太过天真,“有点晚了,你快回家吧。” “好嘞,张大叔,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气生 深夜,万籁俱寂,王大发与林婉已经睡了,天河强忍着痛苦,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他的热病又犯了,汗流浃背,打开门,寒风一吹,好了少许,他走到院子的大水缸前,将水面上那层冰捅破,一翻,坐在了缸底。 这其实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皮肉的发热,但热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冰水的凉气无法深入到天河身体里,所以,每次天河都要凭着自己的意志硬抗五脏六腑的灼烧。 天河更小一点的时候,发起病来十分吓人,高热伴随着尖叫,翻白眼,口吐白沫,抽搐。现在这些症状基本已经没有出现过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病情转好了吗?至少林婉是这么认为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真实的情况只有天河知道,其实他的病情是在一步步恶化,因为他能感觉到痛苦的程度在慢慢加剧,别人看来天河比以前要好些了,只是因为天河对痛苦的承受能力比痛苦的增长要快那么一丝丝。 就像初学煮饭的小媳妇,最怕的便是油溅到手上脸上,怕痛怕烫,菜还没有落到锅底,人已经跳开老远,等到锅里动静不再那么翻腾了,才敢伸长个手去翻炒,往往下面的菜已经炸胡了。等过得个几年,就是另外一幅光景了,手脚麻利,举重若轻,积累了一些防油溅的生活常识,但肯定是不能完全杜绝的,该溅到手上的还是会溅,还是会痛,还是会烫,可那又怎么样?就算自己不吃,丈夫孩子在等着吃,吃完饭还有一堆事在等着做。女人们心里溅出了一层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天河在心里一句一句地默念白天看的书籍,修身治国平天下离他太遥远,他虽心向往,但摆在面前的是先活命,上学后,每次发病他都用这个方法分散注意力,将意识从肉体的疼痛中抽离出来。 当他把文章都背完,热病还没有消退的迹象,他又想今天在河边遇见的大叔,和大叔说的那些“胡话”。 “武之一道,在于练气。 气者,四肢百骸之流明也,五脏六腑之神光也。 意存丹田,观想六龙逐日,龙者,正之极也,日者,阳之极也。 六龙盘旋,温热之气渐生,感气一重乃成。” 天河专心于回忆张磊说的话,不自觉地随着口诀冥想,意念下沉,落入丹田。寻常人心猿意马,意念不纯,难以集中,更何况控制意念在体内游走,天河从小病痛加身,苦痛折磨之下,心智坚定,远超常人。 当他开始观想六龙逐日,意识完全与周遭的天地脱离,来到一个纯白的世界,整个世界全部由白色的火焰构成,白焰温度极高,他在这里没有实体,只是单纯的意识,他的意识在蒸发!他感觉自己真的会被这四面八方的白色火焰烧死,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必须逃,他只能寄希望于白焰不是无边无际的,他在这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大致确定一个方向,控制意念突围。 人的意念快起来比光还快,可天河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看到头,太久了,久到他麻木,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神魂的杂质一点一点烟消云散,意念越来越精纯。 再浩大的事物终归是有边界的,这时天河回过神来,他现在就站在边界之上,一边是无穷的白焰,一边是虚无。 他心想:“这什么破武功,差点把自己都练死了,不练也罢!” 天河尝试找回身体的控制,“出去,出去,我要出去!” 无果,他还是在原地。 “是这武功把我弄到这里,要出去也只能继续练了。” 一念生,生万物,六条巨龙从虚空诞生,张牙舞爪,见首不见尾。 很好,天河很满意,他接着观想一颗太阳,这一次,任他如何努力,连一丝火星也没有,拿什么给龙去逐? 一道灵光一闪,“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太阳在这里吗?”他望着面前的白焰世界。 “可是,这太阳也太大了,这六条龙再大,在它的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等它们绕上一圈,不知是猴年马月。” 他冥思苦想,夏日的龙卷风给了他灵感,他让六条龙首尾相接,排列成螺旋状,极速旋转,制造出极大的吸力,“快,快,快!” 终于,一团白焰被吸了出来,几头巨龙围着这团白焰盘旋,电闪雷鸣,一股温和的热气从极阳的白焰中引出来,天河接触到这股热气,整个灵魂都松弛安逸下来,舒服得他直哼哼,等等!他是真的在哼哼,一转眼他已经从意识世界回到了现实中。 此时,他坐在空空如也的水缸里,一滴水也不剩。 他站起来,活动下手脚,周身上下没有一寸不舒坦的,以往发完病,不死也要掉层皮,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抬头看天,蒙蒙亮了,他在那方天地探索了那么久,原来也不过是几个时辰。 丹田中那一丝温热还在,他已经迈过了普通人到武者的那道门槛,练出了实实在在的真气。 天河大喜,他不想成为武功盖世的大侠,他喜的是这武功对自己的热病似乎有奇效,“我不会死了!娘亲再也不用为我操心了!” 他终于摆脱了这与生俱来的痛苦,幸福的生活似乎是可以期待的了。 多年后,天河回首往事,那一段只有自己痛苦的时光,才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妖兽 像天河这样只凭着听来的功法就冒失地开练,在武林中是没有的,太过凶险,容易走火入魔。尤其是感气入门的时候,是奠定武道根基的关键时刻,一般先要打坐三个月,排除杂念,然后在师父的密切关注下,开始感气。师父会在徒弟练岔时,引导其回归正途。也有极高明的师父,直接施展望气之术,可以直接看到徒弟真气一丝一毫的移动,使徒弟真气的游走分毫不差,基础也就打得十分牢靠。 天河哪里知道这些,无知者无畏,差点酿成大错。 他猜想,也许,那一轮大日便是导致他身患热病的罪魁祸首,因为他在正常状态下,无法感应它得的存在。 想不通的事就算了,重要的是能活命。 之后他每次发病,便修炼正阳口诀,不断从白日中抽取白炎,丹田之气日益充沛,但他只是重复地修炼感气一重,既然这样就可以极大地缓解痛苦了,便没有必要冒险去修炼下面的功法,他也意识到胡乱练功极为凶险。 有时会出现丹田真气过于鼓涨的情况,天河就提高六龙盘旋的速度,把真气不断压缩。 张长弓趴在小酒馆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几个酒瓶散落在桌子,大白天就买醉,实在不像样子,店家也不赶他,谁叫他是镇子里唯一一个有官帽的人。 张长弓是四平镇的捕头,以前手下有两个捕快,但四平镇实在太小,都是些乡里乡亲,太平得很。小打小闹是有,大案要案那是想都别想,上头的州府衙门抽查卷宗,抽到四平镇,看着卷宗上记载的那些鸡零狗碎哭笑不得,把两个捕快的编制撤了,只剩张长弓一个捕头,而且,待遇按捕快发放。 张长弓也想升官发财,奈何升官有两大条件,一,贿赂,他没有余钱,也不敢搜刮民脂民膏,毕竟是在邓灿荣的眼皮子底下;二,政绩,出事才有办事的机会,没事哪来的政绩? 他沉溺在酒后的梦里,与一个个江洋大盗大战三百回合,斗智斗勇,旗开得胜。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几个老百姓叫嚷着跑进来,瞧见了张长弓,上去把他推醒。 “吵什么吵?能出什么大事?”张长弓醉眼朦胧,大着舌头说到道。 “死人了!!!李龙一家人全死了!!!” “什么?”张长弓头皮发麻,酒气随着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完全清醒了,案子就不能循序渐进的来吗?一上来就是灭门惨案?他一拍腰上佩刀,“走!” 李龙家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看热闹的,“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张长弓好不容易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阻隔,门口有几个人神情恍惚地坐在地上,面前一摊呕吐秽物,他们仗着胆子大进去查探,可里面的惨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显然被吓得不轻。 张长弓大声问:“谁最先发现的?” “是我,我是他家邻居。”一个妇人上前答话。 “我知道,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我们听到李嫂子叫了几声,然后就没了动静,以为是李嫂子生了。今天早上我估摸着李龙应该要来发喜糖,可半天还没个人影,我就要我家男人去道喜,谁知就成这样了。” 妇人指着她家男人,男人还没回过神,说着胡话,“都死了,都死了不是人啊!不是人啊!” 张长弓大致了解了情况,往屋里走去。 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冲撞得七零八落,李龙及其父母的尸体干瘪苍白,头都是朝向门口,手向前伸着,面部还保留着极度恐惧的神态,身上多处地方有伤口,地上却没有血,张长弓蹲下仔细查看,捏了捏尸体的僵硬程度,应该是昨晚遇害的,他注意到三人后脖子上有一圈很深的口子,肉往外翻,像是野兽的咬痕。 李龙老婆的尸体在床上,纵是张长弓自负胆识过人,腿肚子也不禁打颤,他从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死状,她那扭曲的脸上有泪痕,双手沾满鲜血,紧紧抱着肚子,而她的肚子,破开一个大洞,肠子流了出来,摊开好大一块地方肚子里面的婴儿不见了。 “唔哇”张长弓跪在地上,一阵干呕。“这肯定不是人为,李龙向来老实,没有仇家,如果是盗匪,不至于这么凶残,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来四平镇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周围有什么凶猛野兽,再说野兽也不会深入到人多的地方行凶,顶多是在镇子周边袭击落单的人。” 张长弓忍着恶心,找来床单被褥将几具尸体盖上,出得门去,大家伙问来问去,他只是一声不吭,“只能通报上头了,这个案子不是他能解决的。” 他正准备差人去州府衙门报信,这时人群自动分开,是宝瓶山上的莫仙师。 “他来这里干什么?”张长弓奇怪,不过一想,这神仙神通广大,也许能解他的燃眉之急,上前抱拳行礼,“莫仙师,您怎么来了?” “你是?” “在下姓张,是本镇的捕头。” “见过张捕头,我到四平以来,李施主对我多有照顾,我听闻李施主一家遭逢不幸,于心不忍,可否让我为他们做法超度?” “仙师有心,如此甚好!” 莫仙师进了屋子,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摇着头走出来,“哎是我害了李施主啊!” 人群大哗,不知莫仙师什么意思。 “我早该想到有灾祸,是我疏忽啊!”莫仙师十分懊恼。 “仙师,此话怎讲?”张长弓也是摸不着头脑,这是唱的哪一出? 莫仙师娓娓道来,“上古《大荒经》有云,西北有兽焉,状似虎,有翼能飞,知人言语,好食人,尤喜婴儿,乃西方天帝少昊之子,名为穷奇。我在此地做法赐子,仙童聚集,将那上古凶兽给引过来了,罪过啊!那穷奇狡猾无比,这次只是试探,尝到了甜头,难保它不会大开杀戒,将此地化为修罗炼狱。” 大家听得心惊肉跳,人人自危,这可怎么办啊? 张长弓也是被吓得不轻,小心问道:“仙师不必自责,敢问仙师,眼下可有解救之法?” “法子当然有,”莫仙师袖内有乾坤,拿出两个大布袋,解开,里面一叠叠朱砂黄纸,“这是守护灵符,大家必须马上行动起来,将这些符咒张贴在镇子四周,张贴完毕后会张开结界,能抵挡那凶兽一些时日,我再上禀天庭求援,派来天兵天将围剿那凶兽,方可完全化解这个劫难。”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跪下高呼,“仙师慈悲为怀,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莫仙师说:“不必多礼,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是我考虑不周。事不宜迟,张捕头,劳烦你安排人手,将这些符咒分发下去,人命关天,可不能出任何纰漏。” 张长弓领命,“在下身为本镇捕头,义不容辞!” 张长弓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分好区域,发放符咒,如此大难临头,又事关自家性命,大家都是积极配合。 万众一心,保护家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夜无明 张长弓安排完众人,回到家,妻子把饭菜重新热一遍端上桌。 “要喝一点吗?” 张长弓实在有些提不起胃口,李龙一家的尸体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实战太少,总的来说是个菜鸟。“来一点。” 妻子又从坛子里打来一碗酒。 张长弓小口小口地饮,偶尔吃上一筷子。他心神不宁,人置身群体之中时,智能会不可避免的下降,容易人云亦云,放弃独立的思考,容易被操纵。 当他脱离了群体,坐在自家的小桌前,再也没有任何杂音打扰的时候,他那受过专业训练的头脑又回来了。 白天的事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他那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但没有细想,因为跟着别人的思路走,是最轻松方便的。这时作为一个捕头的责任感迫使他重新把白天的经过梳理一遍。 他放下筷子,一仰头将大半碗酒干掉,别上腰刀。 “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暂时没胃口,随便走走,你把菜盖上,早点睡,我回来自己热。” “可要小心点。” “放心。” 平日里,这个时候的小镇已经安宁了,今天不同,众人还在举着火把忙碌着,他们必须尽快把小镇用符咒围起来,以抵御那不可知的邪恶妖兽。 张长弓走到了镇子边上,看着镇外那棵歪脖子树上的黄纸,不远处还有,“这薄薄的一张纸,真的可以保护我们吗?” 张长弓朝镇外走去。 他走在山道上,走的人多了,山道不再荒芜,他刚来四平镇的时候就爬过这座山,当时年少气盛,登高望远,俯瞰整个小镇,这是他事业起步的地方,他誓要干出一番名堂。 少年易老,而镇子还是那个镇子。 道观大门敞开着,大殿里有灯,莫仙师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大坛子酒,他拿着个碗,舀一碗,一口干,再舀一碗,再干,没有丝毫醉意,比喝水还轻松。“不知张捕头这么晚了来我这小道观干什么?” 张长弓看了看酒坛,“是胡三家的酒?” “当然,这镇子里还有第二家卖酒的吗?只要有肯定比这家好,这酒肯定是掺了水的,酒质粗糙,寡淡无味。”莫仙师一挥手,一个蒲团落在张长弓脚下,“张捕头请坐。要陪我喝一杯吗?” 张长弓坐下,“不了,在家已经喝过了,再喝就醉了。仙师看来很高兴,人在高兴的时候劣酒也能喝得津津有味。” “是也,张捕头慧眼如炬,想必农夫在忙碌一整个夏天,然后在秋天收获时也会开怀畅饮吧!”莫仙师又饮了一大碗。 张长弓说:“仙师收获了什么如此高兴?” “哈哈!”莫仙师笑了一声,没有说明。 “仙师,我有几个问题向您请教。” “但说无妨。” “当时事发突然,仙师从不下山,如何那么快听到消息赶到李家?” “哈哈,我有顺风耳神通,还有乾坤挪移之法” “李家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后面才被前来查看的邻居撞开,妖兽是怎么进去的?” “妖兽自然是有妖法的,能穿个墙不过份吧?” “窗户是烂的,碎片都在屋外,那为什么它走的时候把窗户撞烂了?” “嗯它忽然发现这样的退场方式比较帅气,吧?” “如果说你开始没有预料到你所谓的穷奇妖兽,那你怎么会准备这么多的符咒?” “哎哈哈,我懒得编了。” 张长弓跳起来,拔出刀指着莫仙师,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装模作样的当神仙好累啊!而且这副皮囊太丑了,我真是受够了!”说着,他的头发逐渐变长变黑,一直长到脚踝,脸上的褶子一点点撑开,整个人迅速的变得年轻起来,完美的五官,纯黑的头发和眼睛,纯白的皮肤,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诡异。 张长弓强行压下惊骇,握紧刀柄,“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我!”妖冶男子高举双手,“是魔!是世界的受用者!是秩序与主宰!千年之后,本尊再一次踏足这片天下,你们这些卑微的牛羊,当献上血液滋润我的喉舌,献上骨肉填满我的饥肠,献上颤栗的灵魂助长我的威能!我的名字被遗忘得太久,我是天魔神,夜无明!” 夜无明半悬在空中,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如群蛇乱舞,这一刻,张长弓被他的威势压迫得匍匐在地上。 夜无明对张长弓勾了勾手指,张长弓飞了起来,“来,我们再多说说话,本尊已经压抑得太久了。” 夜无明带着张长弓飞到镇子的上空。 “你你当真是神仙?”张长弓被吓得舌头打颤。 “不,张捕头,魔神不是神仙,神仙是你们人虚构出来的美好幻想,而魔,要实在的多,更贴近你们的生活,比如杀戮,比如欲望,比如瘟疫,比如战争。” “你这么强大,能从我们这小镇子得到什么?” “不,张捕头,我现在远远算不上强大,我在那个瓶子里面呆了一千年,力量不断的流逝,现在不及当年万分之一,前几日有两个仙门弟子来镇上,我都没把握无声无息地将他们抹杀,还好他们没有瞧出端倪,否则招来他们长辈就没现在这么轻松了。你们拥有的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可你们用不上,是专供我剥夺的。” “我不懂。” “没关系,马上就会懂了。”夜无明伸出食指,镇子周边所有的符纸燃烧起来,射出一道道红线,所有红线汇集到了夜无明的指尖。“现在,你们镇子就是个只进不出的口袋了。今晚,无人入睡,醒来吧!我的小宝贝们!用餐时间到了!” 随着夜无明的一声呼唤,无数的惨叫从脚下的镇子里传来。 “你到底干了什么?” “一点小手段,我让那些女人怀上的是魔种,他们会从母亲的肚子里破茧而出,然后,吃掉镇子里所有的活物,哈哈哈哈!” “不!!!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张长弓只是在空中徒劳的挥舞着他的刀。 “鬼喊鬼叫什么?你已经打搅我说话的兴致了,真没意思,食物啊,还是回到餐桌上去吧!” 夜无明打了个响指,张长弓直直坠落,还好飞得不高,但还是摔断了一条腿,他顾不上这些,拖着断腿往家里赶。 “嘿,张捕头,你得跑快一点。”夜无明随着张长弓漂浮,横躺在半空中,手撑着头,像是空中有一张无形的软榻。 张长弓感觉有东西跟在屁股后面,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黑影,他停步,扭腰转身,一刀斩向黑影,动作一气呵成,“噹!”金铁交击之声咋起,张长弓的刀断成两截,黑影将他扑倒,骑到他头上,他拼命挣扎,满地打滚,动作越来越轻,惨叫越来越弱。 夜无明深吸一口气,“多么美味的恐惧与绝望!无论多少也不会让我厌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血夜 王大发贴完手上所有的灵符,小镇之外,漆黑一片,想着这片黑暗里潜伏着要吃他妻儿的妖兽,脖子不自觉往棉袄里缩了缩,“哈呸!”往镇外吐了一口浓痰,“狗杂碎,没门!” 王大发快步走回家,回了家一顿忙活,找来木板和钉子把窗户钉死了。 “天河,来帮忙!” 天河正趴在林婉肚子旁边,给快出生的弟弟讲故事,“干嘛?” “搭把手,把柜子移到门口堵上。”王大发试了下,有点份量。 天河过来,下蹲,“嘿!”柜子拔地而起,他把柜子放在门口,拍了拍手上的灰。王大发目瞪口呆,这小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了?生龙活虎,哪里像快死的病秧子? 天河说:“真的有妖兽吗?以前都没听说过。” “莫仙师说有便是真的有,不过有莫仙师坐镇,那妖兽也翻不出多大的浪。”王大发双手抱拳,举向西边的宝瓶山。 “那你还把门窗堵上干嘛?岂不是多此一举?”天河指着柜子和窗户。 王大发搓了搓手,“嘿嘿,心里踏实一点。” 天河翻了个白眼,重新回到母亲身边,接着刚才的故事往下讲。 林婉一会儿摸摸天河的头,一会儿摸摸肚子,神态安详,是恬淡幸福的味道。 王大发这时无事可做,坐在火炉边打瞌睡。 “啊!!!” 这宁静的氛围被林婉的一声尖叫打破,林婉的眼珠外突,双手死命抓住床单。 王大发一个激灵,瞌睡全无,“怎么了?要生了?” 天河也被吓了一跳,看着痛苦的母亲不知所措。 王大发对天河大叫一声,“别发愣了,快去灶上打热水来!” “诶!”天河答应一声,把柜子移开,拿了盆子向厨房跑去。“我要做哥哥咯!我要做哥哥咯!” 王大发也是喜上眉梢,但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还有最后一道考验,他把火炉拖到床边,加了几根材,一边在心里把接生的流程飞快的过一遍。 王大发脱下林婉的下衣,撩开上衣的下摆,圆滚滚的大肚子暴露在空气之中,这时,一张模糊的脸印在林婉的肚皮上,“小家伙!已经等不及要看爸爸了是吧?” “啊!!!”林婉脸色惨白,痛得脱力了,“不对劲,不对劲!”她支起手肘,想坐起来。 王大发把林婉按下去,“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就好好躺着吧!交给我了!” “好痛,好痛,痛啊!!!” “都生过一回的人了,还这么不经事,真是!” “啊!!!”林婉痛得翻白眼晕过去,肚子上那张小脸越来越清晰,将林婉的肚子撑起一个大鼓包,越来越大。 “水来了!水来了!”天河端着水赶过来。 “哐当” 水盆掉在地上,滚烫的水泼在天河的腿上,天河也不觉得疼,他已经不知道疼了,他的心太疼了。 林婉的肚子再也抵挡不住里面那东西的大力冲撞,从里面爆开了,血雨喷洒在王大发脸上。 那东西蹲在林婉身上,寻常婴儿大小,没有皮肤,浑身血肉模糊,没有鼻子,像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两个洞,尖利的牙齿没有嘴唇包裹,屁股上长了一条尾巴,尾巴的末端有一根匕首一样锋利的骨刺,肚皮很大,但现在是干瘪的,想必很能吃,要很多东西才能把它的肚子填满。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王大发大叫着,出于求生的本能转头就跑。 小魔怪闻到了食物的气息,睁开血红的双眼,两腿一蹬,电射而出,轻易追上王大发,攀上了王大发的背,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喘起粗气吸里面的血,尾巴一闪,后背入,前胸出,洞穿了王大发的心脏,王大发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扑倒在地,无助地向门口的天河伸手,“救我救我救” 天河没有听到王大发的哀求,天河看到母亲醒过来了,在向他招手,这是回光返照,这是林婉最后的生命之光。 天河一步一步向母亲走去,像一个提线木偶,手还保持着端木盆的姿势,颤抖着,他的体温不断的升高,血脉在奔腾,他跨过魔怪和王大发,看也没看一眼。他没有哭,只是眼泪在本能地流淌。 娘亲!说好要看着我长大的。 娘亲!说好要看我娶媳妇的。 娘亲!说好要帮我带孩子的。 娘亲!不算数了吗? 不行啊!娘亲,没有你不行啊! 娘亲!娘亲!娘亲一声声的呐喊跌入无尽的心渊,跌入无灯无月无声的夜。 天河捧起母亲滚烫的肠子,塞回母亲的肚子,可是,实在太滑了,塞进去又流出来,塞进去又流出来。 “天河,看着我,没用的,没用的。”林婉把天河抱进胸口,“天河,活下去,好吗?娘不管往后你有多难,都必须活下去,鸟妈妈好不容易把鸟宝宝孵出来,喂大,要是鸟宝宝半路死掉了,鸟妈妈该有多伤心?你说是不是?” “娘娘娘”也不知道天河听到没有,他只是一遍遍轻轻地喊着娘,是知道往后很多年都不能呼唤这个词了吗? “天河,你要开心一点,娘喜欢看你笑,笑着活下去” “娘娘娘?”天河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心跳了。 肩膀上传来巨痛,天河扭过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他很平静地与魔怪对视,期待了十个月的弟弟就是这种东西吗?这时,莫仙师的脸浮上心头。 魔怪吸完了王大发,自动把目标锁定到了天河身上。 可小魔怪刚吸了第一口,便弹开了,摔在地上,两只爪子掐着喉咙打滚,嘴巴里冒出青烟,仿佛喝下去的不是血,是岩浆。 天河把母亲的眼睛合上,抽出火炉里的火钳,双手举过头顶,猛地砸在小魔怪的头上。 噹的一声,似乎烧红的火钳并不能给魔怪带来什么伤害,它依然翻滚着,天河知道他的血是关键。 天河走到厨房拿来菜刀,往手掌上一抹,把手放在小魔怪头顶,血流如注,全部浇在它的身上,像是热油淋在雪上,遇上了克星,嗞嗞嗞,魔怪没翻几下,化成了一摊血水。 天河把血涂在菜刀上,他现在满心只有仇恨,他要找到那个人,然后杀了他。 天河走出家门,街道上到处是尸体和四处奔走的魔怪,“过来!” 附近的十来只魔怪听到声音,眼冒红光,向天河围过来,天河主动冲了上去,他有浩荡悠长的真气,但没有学高明的武功招式,只是机械地砍着,魔怪身体坚如精钢,但在涂了血的菜刀面前,就是猪油,魔怪的攻击天河全然不顾,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夜无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飞到这个小小的战场上空,他歪着头仔细的看观察着下面那个少年。 天河浑身浴血,举起最后一只奄奄一息的魔怪,抬头看天上那个男人,面貌虽然变了,但眼还是那双眼,对,没错,就是那个将他的世界拖入地狱的人! 天河遥遥看着那个人,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看他,“嘿!看着我!”他高举着小魔怪,一刀一刀捅着,直到小魔怪没有一丝动弹,随手扔在脚下。 “狗杂碎!下来杀我!!!!!”天河仰天怒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流星 夜无明看着这个向他示威,怒火滔天的半大少年,他飞了下来,落在天河一丈之外的地面。 夜无明笑着说:“小哥哥,在我漫长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被人用菜刀指着过,你真是个秒人儿,这感觉很是新奇。” 天河没有说话,他一直在等夜无明下来,他的真气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耗去大半,他知道眼前这邪魅男子肯定十分厉害,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天河积蓄起所有的气力,抬腿,扭腰,抛射,菜刀在夜空中画出一道光线,直直向夜无明射去。 夜无明没有任何动作,菜刀在他身前自动停下来,悬浮在空中。 “哈哈,小哥哥为何如此粗鲁,我话还没说完,就要暴起杀人。” 夜无明用手指沾了沾菜刀上天河的血,他的手指像那些小魔怪一样冒出了青烟,指尖皮肤溃烂,一转眼,又恢复如初。 “有意思,当初你娘说你身患绝症,我瞧了一下,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这确实不是病,是魂火溢出,而身体太弱不堪重负,不知道你哪里学了点粗浅武艺,将其转化为真气了,算是保住了性命。” 夜无明屈指一弹,菜刀化为粉末飘散。看到自己蓄力一击毫无作用,天河强提的一口气再也吊不住,伤痕累累的身体也罢工了,瘫倒在地。 “只是你这阳火也太旺盛了吧,对我十分克制,但炼化纯阳可得纯阴,是大补啊!” 夜无明一张手,天河飘到他面前,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瞪着他,想用目光将他凌迟。 夜无明缓缓围着天河打转,手掐法诀,沉思片刻,“不对,你降生在我藏身千年之地,与我因果纠缠,现在不宜杀你,不然就错过了好大一桩机缘。” 天河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杂碎,我一定会杀了你!!” 夜无明不以为意,“这种话我已经听过了无数次,耳朵都起茧了,你看,我还活得好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都受不了仇恨的煎熬,还没有足够强大就急匆匆来找我寻仇,想要解脱,往往三下两下就死翘翘了,很是无趣。我给你提一个忠告,小哥哥,不要心急,慢慢来,你只有一次机会,要好好珍惜,等你强大到感觉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时候再来找我,对了,我是天魔神,夜无明,记住了。然后呢?”夜无明停顿一下,长而尖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天河的脸,“当然是被我吃掉,哈哈哈哈!我不喜欢吃整块整块的呆肉,我喜欢吃螃蟹,吃起来麻烦,但是真香!” 夜无明松开禁制,天河掉在地上,“我对你很期待,期待你将来给我带来的乐趣。”他再次升到空中,“已经结束了,回来吧!” 无数的小魔怪往这边狂奔,欢呼雀跃,像是找到妈妈的小蝌蚪,像是洪流,它们跳上空中,撞到夜无明身上,消失在夜无明的身体里。 “咯” 吸收完最后一只魔怪,夜无明打了个悠长的饱嗝,“真是舒服!” 突然,夜无明神情凝重地看向东边,“什么东西?” 东边的夜空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点,速度极快,拖出长长的光尾,像一颗横飞的流星。 流星撞在镇子上空的红色光幕上,这结界没有延缓流星一丝,整个破碎,化成一片稀碎的光斑,然后寂灭。 流星越来越大,看见了,那星子里是一个威武精壮的男子,头发如烈火张扬,面目粗犷,横眉冷对,赤裸着上身,高耸的肌肉有棱有角,每一块都精雕细琢,昭示着力量与刚强,下身只穿一条短裤,连鞋子也没有,怎会有如此不修边幅之人? 流星转瞬而至,那巨汉一拳轰在夜无明的脑袋上,受了这裹挟着无尽威势的一拳,夜无明没有被打飞,因为他的头颅无法承受如此伟力,直接爆开了,就如一只被大山压身的西瓜,根本来不及把力道传到身体,无头的躯体失去法力支撑,直直掉落下去,扬起一波灰尘。 巨汉还不罢休,从天而降,踩在无头尸体上,四周土地龟裂,巨汉一脚一脚踩下去,踩出了一个大坑,坑里每一声巨响带起冲天的泥土,巨汉直到把夜无明最后一丝血肉都踩碎才停下,足下一点,一个跟头翻身落在大坑边上。 瘫倒在地上的天河哪里见过如此神威,目瞪口呆之际心底大叫一声好,大丈夫当如是! 巨汉神识一扫,脸色沮丧,“感应到魔气全速赶来,还是慢了一步,哎” 他走到小镇唯一的幸存者天河面前,“还能起来吗?” 天河摇了摇头,“你是神仙吗?” 大汉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人。” “那我就放心了,多谢恩公!”大仇得报,天河放心闭眼,昏迷过去。 大汉蹲下来,拿起天河脉门,度一丝真气过去,“噫?”大汉很是意外。 “嘿!”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大汉转头一看,夜无明赤身裸体站在虚空之中。 “先别急着动手。”夜无明见那大汉作势又要攻过来,出声叫停,“我承认现在不是你的对手,这只是我一个小小分身,真身已经远遁,就是你不动手,这分身要不了多久自然分解,我只是来跟你说几句话。” “哼!我与你这邪魔有什么好说的?”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一千年过去了,你们这些异端还有传承。” “你这魔道妖人说我们是异端,不觉得可笑吗?” “不,你们的存在比魔道仙道还要不合理,简直愚蠢至极!” “这世间有很多蠢事要有蠢人来做。” 夜无明摆摆手,说道:“我不想与你做大道之争,你们向来意志坚定,油盐不进,我问你,燕澜已经死了吗?” 大汉怒道:“家师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是莫大的亵渎。” “看来是死了,很可惜,他是少数几个我看得上的对手,不知你得了他几分真传?” “杀你绰绰有余。” “说实话,我看不出你的深浅,你身上的封印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层,我感觉你已经超过了你师父。” 大汉没有言语。 “不过,你的经验明显不如燕澜,不知道我是杀不死的吗?” “我听师父说起过你,没想到你还苟活于世,你虽然自称魔神,但没有真正修到魔神境界,那就不可能杀不死,只要我杀的次数够多,你终归会死。” “啪啪啪”夜无明鼓起掌来,“很好,我开始还担心千年之后强者都死得差不多了,我的生活会很乏味。现在看来是越来越有趣了!在我恢复实力前都得躲着你了。” “你躲不了!我很好奇,你如此自负,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虽然是分身,但魂印与真身是一样的,我已经记住你的味道了,马上就来杀你一万遍!!!” “你” 夜无明还没说完,大汉双手大力一拍,压缩的空气把空中的分身夹成肉饼,大汉双腿一蹬,飞身向西边追去,临走回身一指,一道神念钻入天河脑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远山行 天河费了老大功夫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鲜血被体温烘干结的痂,掀起一阵红尘。 天空是污浊的灰,这鬼域的镇,寂静,就连鸡与狗都不再喧嚣,房屋等待坍塌,远空的乌鸦等待残肢的腐烂,一切的一切在等待风化。 天河踏过红色的街道,顺手拖了辆路旁的板车,回到自己家中,心又被撕裂一次,收拾起林婉和王大发的尸体,安放在板车上,再捎上一把锄头。? 板车行驶得很颠簸,不时碾过路上的尸块,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把林婉和王大发的尸首扶正。 这是一场孤独的送葬,乡下地方出殡,会敲锣打鼓,沿途的乡亲会放鞭炮,而现在,大家一起走上了阴阳路,没有多余的人去做这些。 天河来到陈二的坟头,拜了拜,在紧挨着的地方挖出个大洞,将林婉埋下去,然后在稍稍远一些的地方把王大发埋了。 旧伤没好,又耗了这么多体力,天河趴在母亲的坟头睡着了。 这一切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太过残酷,原本安稳祥和的世界,一夜间倾覆,任谁也接受不了。当灾祸降临时,人才会感叹生命的脆弱。 回想起来,这灾祸是怎么来的? 夜无明将自己封印与宝瓶之中,以躲避千年前的大劫,砍柴的乡民无意中发现了宝瓶,卖给了邓家,宝瓶在邓家书房的博古架上呆了好多年,直到瓶中的夜无明在十几年前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破开封印,那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只是一小团血肉,他藏进宝瓶山中,以山上动物的精血潜心修炼,终于修出了人形。 动物能有多少精元,又不是妖兽,还是得吃人才行,可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凶,怕招惹来暂时惹不起的人。 起初夜无明暗中放出消息,几个无子家庭死马当活马医,冒险一试,夜无明施展种魔大法,将魔种植入妇女的腹中,他们当然不知,只顾欣喜若狂,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后来夜无明更是火上浇油,仙童之说让镇民们彻底疯狂,直到魔种与镇中百姓的数量达到某种平衡,能将收益最大化,夜无明便收手了,呆在道观中,耐心等待一网打尽的一刻。 为何夜无明能轻而易举地玩弄众人?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骗局,关键是夜无明有魔道手段可以制造怀孕的假象。众人都是贪得无厌的蠢货吗?也不至于,繁衍与对下一代的期许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欲望,欲望在群体中被无限放大,理智则一退再退,夜无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是成了精的老魔,早已看透了人心,就像屠夫对猪羊的结构自然一清二楚。 天河睡得香甜,隔着泥土,他似乎还能感应到母亲的心跳和体温,想象着母亲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背和头,他进入了深深的梦。 第一段梦,他梦见自己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轮巨大的太阳闯了进来,他被烤得痛不欲生,他不断的求救,求爹,求娘亲,求上天,没有任何回应,他在火焰中无助彷徨 第二段梦,他梦到自己健健康康的出生了,父亲母亲看着襁褓中的自己笑得合不拢嘴,他就这么快乐的长大,十岁那年,镇子西边的宝瓶山上来了个慈眉善目的老神仙,老神仙赐下仙药,治好了他父母的病,他们就如年少的天河一样健康。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直到某个夜晚,他们在睡梦中一同死去,他们一起去了极乐世界,然后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三段梦,他梦到王大发是一个心善的地主,父亲病故后,偶然遇见了母亲,爱得一发不可收拾,将他们母子接到大房子去住。王大发饱读诗书,他会不厌其烦地指导天河读书,会做各种各样新奇的玩具给天河玩。过了两年,母亲给天河生了一个小弟弟,弟弟粉雕玉琢,可爱至极,而且聪明伶俐,天河最喜欢带弟弟玩,哄他睡觉,给他洗尿布。等弟弟大了,天河带着弟弟一起读书,他们学习很刻苦,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两兄弟先后中了状元,去帝都天启城当了大官,他们把王大发和林婉接到天启城,一家人在繁华的天启生活得好不快活 第四段梦,他梦到妖兽袭击他们的镇子,眼看着所有人就要被妖兽一口吃掉的时候,一位身形高大,武艺高强的大侠像一颗流星从天而降,打败了妖兽,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大侠还收了天河做徒弟,天河跟着师父一起斩妖除魔,本事越来越大,长得跟他师父一样强壮。他们师徒二人天下无敌,把强盗土匪,妖魔鬼怪全都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成了正义的化身,受万民敬仰 只要是梦,总有结束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魔爪将所有的梦统统捏碎,揉成一团,白皮黑发的魔鬼舌头一卷,吞入腹中。 梦都被吃掉了,无梦可做的天河自然就醒了,他擦去满面的泪水,茫然,从出生到现在生活的世界被毁灭了,不管重要不重要与他有关联的人全死了,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去哪里?该怎么生存? 无数的问题涌上天河的心头,他一个也答不上来,“娘,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娘不管你往后有多难,都必须活下去!” 天河打消了这个没有出息的念头,娘不许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做,何况命是娘给的,他没有资格。 “去天启城找我。” 脑海中响起这么一句话,是那巨汉的声音,举目四望,又不见他的身影。这声音给了天河一丝安慰,那化身流星的男人是他的恩人。 “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个?天启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啊!” 可天河的脑袋里全是浆糊,只有这一个念头最清晰明白,只有它能支撑着天河活下去,他决定服从这内心的声音,而且,他也确实想再一次见到那巨汉,他要报恩,也许巨汉真的在天启,那么厉害的人住在那么厉害的地方应该是很合理的。 天河给三座坟磕了头,回到家,翻出娘给他缝的钱袋子,里面是他卖鱼挣的钱,他塞到怀里。找了两件衣服用布包着,背在背上。 承天皇朝幅员辽阔,帝都天启居于正中,八方来朝,居民将近一千万,是天下第一城,下辖十八州,四平镇坐落在最西南的清河州。 天河看向东边目力所及最远的一座山,他知道翻过那座山就是州府锦阳城。 小小的少年踏上了一条漫长的路,就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山野穿行 天河还是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锦阳,是陈二和林婉带他去看病,病没有瞧好,倒是费了不少钱,赶了很长很长一段路。 当时太小,路途已经淡忘了,唯一留下印象的是那座山,山很高,最主要的是天河看到有人在山顶上飞,告诉母亲,再看已经没了影,母亲只当是他发烧犯糊涂了。 天河也不管什么路了,一直向东边走就是了,那么高大的一座山,总会看见的。 得益于天河平时喜欢漫山遍野的跑,几种常见的可食用的野果他都认识,还能挖一些生有块根的野菜,富含淀粉,竹虫和朽木里的蠕虫也是不可多得的营养品,虽然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山野中到处小洼小溪,天河摸鱼的本事也得以发挥,幸好带了火镰,不然就得茹毛饮血了。 小天河成了个十足的原始野蛮人,这样反而对他的身体更好。原始人不事生产,以狩猎和采集为生,这种生活方式并不是不好,相反的,营养结构十分均衡,比主食稻米小麦要健康得多。之所以会被淘汰,是因为一大片山林才能喂饱一个原始人,而且收成不稳定,极易受自然环境影响,随着人口的增长,这种模式无法支撑人类社会的发展,这才逐渐发展出定居的农业社会。 天河的体温一直很高,消耗很多热量,饮食一直供应不上,就是后来林婉改嫁了,也没有多少改善,毕竟王大发也不富,天河又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都是默默地挨着饿,所以才瘦得个猴儿样。 一路的青山绿水对于天河来说就是一路的山珍海味,他如饕餮一般食不知厌,身体的亏空一点点补足,还有不错的盈余,再加上跋山涉水不断地运动,天河的小胳膊小腿慢慢地粗壮起来,脸也不再病恹恹的,有了血色,枯草一样的头发也柔顺黑亮起来,身高也蹭蹭蹭往上长。忽略身上那被折腾成烂布条一样的衣服,天河现在已经是个俊俏健壮的少年了。 白天,天河找吃的和赶路,到了晚上便寻一颗大树,爬到树杈上,开始练功。 人们日常所说之丹田一般指的是下丹田,位于脐下三寸,又名黄庭或气海,除此之外人体还有中丹田,上丹田。 中丹田位于心窝膻中穴,又名绛宫,为人体宗气之所聚。上丹田位于双眉印堂之处,又名泥丸宫,连接脑域,十分玄奥。 全天下武功不知有多少种,但基本的原则是一致的。 无非是引出丹田真气,游走周身穴位,以真气温养之,刺激身体潜能,从而催生更多真气,形成循环,这个循环就叫做脉轮。 搬血境前武者是修炼下丹田为中心的人轮,功行圆满后开辟中丹田,修地轮,搬血九重天后,将自己后天潜力发挥到极致,冲击先天秘境,一举突破到回真境,于泥丸宫中诞生先天气海,从此往后修的就是天轮,引先天真气刺激脑域,大成者可以通神。三者关系是,天轮包含地轮,地轮包含人轮。 原理虽然是一致,到了各门各派就千差万别了。人体有七百二十个穴位,脉轮的行功路线可以说是无穷无尽。武功心法都是各门派一代一代不断摸索试错得来的,看得比命还重要。 当然这还只是内功心法,各门派还有与本门内功配套的外功招式,两者搭配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天河自从得了这感气心法,练了一重天后,再也没练后面的,真气一直就呆在气海里,没有出去一步。 要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如果不练,真气只会十分缓慢的自然增长,可天河不同,魂火波动时,必须运功将溢出的魂火转换为真气,才能免去灼烧痛苦,这是保命,没办法的事。 奈何魂火品质极高,每次炼化出的真气充沛至极,数量之巨,令人咋舌。天河的气海一次次拓宽,几乎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再撑就要爆了。他试着将真气压缩,他识海之中已经观想出无数巨龙,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真气不可能无限的压缩,而且,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观想出新的巨龙了。要是张磊知道天河把正阳拳练成了这副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应该是想都不敢想。 当初不练是为了不冒险,为了活命,如今练也是为了活命,世间事就是这么无解的矛盾。 很快,他便尝到了胡乱练功的恶果,当他刚刚将真气导入第一道经脉时,一阵巨痛由小腹传来,吐出一口血,受了内伤。 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天河真气太过强横,口诀上说是引一丝真气,这一丝到底是多少呢?他小心翼翼分出一小股,可还是太多了,因为他的真气是压缩的,一放开控制就迅速膨胀,经脉极其脆弱,被真气冲击,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天河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可如何是好啊? 还能怎么办呢?前有狼后有虎,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等伤好了,再次尝试,真气出了丹田也不敢放松,尽力压制,运行起来也不敢放肆,能多慢就多慢,只求安稳。 正阳功法中记载,这第二重天需每晚控制真气在人脉轮初环的三十六个穴位运行九个周天,可他一整晚也只能勉强走上一个周天,因为压缩的真气出了丹田,天河对它的控制力大大下降,既想稳又想快,没有这种好事。天河并不知道自己特殊的情况,天河想:“这练武也太难了,也是,不然的话,那不高手满街跑了?我天资愚钝,只及得上常人九分之一,冒冒然练这功夫当真是自不量力!愚蠢至极!” 好事是开拓脉轮之后,丹田的压力确实降低了,世人功行脉轮都是为了增加真气,只有天河这厮不同,他是真气太多,需要脉轮来帮助盛放。反正天河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勉勉强强地活下来了。 “娘,放心,无论多难我都会活下去!” 可是,这感气心法本质就是用来增长真气的,天河越练问题只会越严重。天河这些都不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猎人张 张强是双风镇的猎户,祖上一直以打猎为生,镇上的人都叫他猎人张,生得孔武有力,一脸的络腮胡子,可惜少了只眼睛,一张硬弓使得有模有样。 这天是他进山打猎的时候。 熟门熟路摸进丛林里,先是检查前些天布下的陷阱,有松动迹象的加固一下,一圈走下来,收获不是很好,只有两只野兔子倒了血霉,提起一闻,有些发臭了,猎人张抽出匕首将兔皮剥下来,系在腰上,这两货只能卖些小钱,要是这样,今天这趟就相当于白跑了。 猎人张从背上解下弓箭,“看来今天又得冒些险才行了。”猫着腰往密林深处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有一丝风吹草动便蹲下,弯弓搭箭,如临大敌,由不得他不小心,他的父亲就是消失在这片密林深处,尸骨无存。 他弯腰查探脚下的一团粪便,这是鹿屎,他手指捏了捏,还有一丝余温,循着鹿蹄子印追了上去。 猎人张拨开一丝灌木,正在小潭喝水的麋鹿映在他的独眼中,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内心平静,心静则手稳,起身,张弓,瞄准,发射,一气呵成,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麋鹿听到弓弦响声,本能闪躲,还是反应慢了,箭头已经扎进了大腿,瘸着腿还想跑,另一箭又到了,射在脖子上,不甘的倒下。 猎人张见鹿已经倒地,上前收割猎物。“这才像话!”鹿肉可以自己腌了吃,鹿皮,鹿茸,鹿鞭可以卖个好价钱,他可以安稳过上一段时日了。 猎人张正准备将死鹿架上肩,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听动静,应该是个大家伙。 “搏一搏!”猎人张搭箭指向灌木。 “来了!” 一只巨大的棕熊闯了出来,面目狰狞,咆哮着,飞奔着,速度很快,猎人张只有一次放箭的机会,本来是瞄准棕熊的眼睛,但被熊的气势压迫,手一抖,射在了棕熊的肩上,棕熊皮糙肉厚,这小小一只箭无异于挠痒。 “爹,看来我要来陪你了!”也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吃的是这碗饭,就要有葬身兽口的准备。 就在猎人张晃神间,棕熊已经到了跟前,一爪拍下去,猎人张闭眼等死。 可始终没有感到疼痛,猎人张睁开眼一看,心神摇摆,只见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年徒手抓着棕熊的后腿往后退,棕熊死死扣住地面,还是抵不过后方的巨力拉扯,只留下两道无助的爪痕。 “小熊啊小熊,我只是想跟你摔摔跤而已,你跑什么?你的肉又不好吃。” 棕熊干脆不动了,双爪捂着眼睛,装起死来。 少年踢了两脚,棕熊打死也不动,“难怪别人都说熊样熊样,果然是怂货,得了,滚吧!” 棕熊得了赦令,撒丫子跑了,一转眼没了踪迹。 少年自然就是天河了,他这段时间专找山中猛兽搏斗,好消耗过于旺盛的精力和真气。前日里这棕熊碰上了天河,好死不死想拿天河打牙祭,与天河打了两架,被彻底打服了,山中霸主的傲气是荡然无存,被天河撵得满山跑。 猎人张看着天河,心想:“莫非小时候听的山中野人的故事是真的?野人力大无穷,可以生撕虎豹,而且爱吃人!”想到这些,猎人张举起弓箭对着天河。 天河在荒野中孤行了好几月,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同类,心里本来感觉十分亲切,可那指着自己的箭是什么回事?“我说,大叔,我刚才可是从熊爪下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么对待我?” 野人不通人言,猎人张听得天河言语,放下心来,连忙收了弓箭,抱拳道:“恩公!是我犯了糊涂,误以为恩公是山里的野人,请恩公海涵!” 天河看了看自己一身装扮,笑了笑,说:“大叔,叫我天河就可以了。小时候也有大人拿野人的故事来吓我,可我这几个月在山中行走,豺狼虎豹见了不少,野人是影子也没见着,我想应该是骗人的。” “是极。我是双风镇猎户,叫张强,我打猎多年也不曾见过什么野人,只是刚才看到恩公徒手打倒巨熊,才联想到野人的。” “张大叔,你可别叫恩公了!我跟你说实话吧,那熊是被我赶到这边的,应该我给你道歉,吓到你了。”天河脸都涨红了。 猎人张哭笑不得,“好吧,天河,你怎么一个人在山中行走?是迷路了吗?” 天河答道:“我要去州府锦阳,但不认识路,就一直往东边走。” 猎人张说:“哦,大方向是没错,往东再走个几天就可以看到谷云峰,翻过山头,过两日就是锦阳,只是这样走太过凶险,天河,你可以来我们镇坐船去锦阳,行程会长一点,但胜在安全。” 天河在山中练功大有裨益,不愿改水路,说道:“谢谢张大叔关心,山里还是挺有趣的,而且,我晕船。”当然是瞎扯淡,船翻跟头他也不会晕。 猎人张也不好再劝,凭天河空手撂倒棕熊的本事应该也没有危险,“那行。天河,到我家里玩一下怎么样?正好我打了一头鹿,我烤肉的功夫不是吹,保准让你把舌头都吞了!” 天河吞了几大口口水,这段时间吃得极为寡淡,肉是没少吃,可味同嚼蜡,时常想念人间调料烹饪出的烟火气,“嗯这个太打扰了吧?” “哈哈,天河,不打扰,我光棍一个,巴不得你去做客呢!跟我来!”猎人张肩起麋鹿,前方带路。 “好嘞!”天河快步跟上。 走在双风镇的街头,天河恍如隔世,就连路上行人对他臭烘烘破烂衣裳的鄙夷,他也是甘之如饴,当作是热情的问候。 走了一段之后,镇上人们的某些表情,感觉有一点奇怪。 猎人张每碰到一个人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可大家却好像并不怎么领情,最多也就是嗯两声,点点头而已,相当冷漠。 天河心想:“这张大叔看上去挺爽气的,为何在镇上人缘不怎么好?” 这种问题不好开口问,天河也不是八卦的人,没有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善意不可辜负 猎人张带天河回到家中,先烧了一桶热水,招呼天河洗去浮尘,又翻箱倒柜找出年少时的衣裳放在浴室门口。 自己简单擦了把脸,提着麋鹿进了后院,将鹿放血剥皮,开膛破肚,架起柴堆,生起火,取一铁棍将鹿挂在火上,时时翻动,辅以佐料,油脂炸裂,肉香扑鼻。 天河里里外外洗了个痛快,打开门看见门外的衣裳了,是一件水牛皮的紧身猎装,自然知道是猎人张给自己穿的,他也不扭捏,在别人家做客,总不能衣不遮体吧,坦然穿上,不错,很是合身。 天河循着肉香找到后院,猎人张见了他怔了怔,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体面衣服以后,小天河英气逼人,活脱脱的潇洒武生一个,很是令人侧目。 天河指着皮衣说:“张大叔,谢谢了!” 猎人张笑道:“谢什么,这还是小时候我娘给我做的,压在箱底好多年,一直没舍得扔,你看,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还别说,你小子穿着比我当年可好看多了!” 天河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了。 “齐活了!”猎人张用匕首卸下一条鹿腿递给天河,“来,尝尝我的手艺!” 天河接过鹿腿,光闻着味,口水就止不住在嘴里翻腾,吹了吹,咬下一大口,包在嘴巴里嚼,口感嫩的很,肉里溢出来的香油顺着喉管往胃里流,再把肉糜一吞,真是绝味,“张大叔,不是我客气,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 “哈哈哈哈!”猎人张笑得爽朗,“那是!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秘方,我跟你说,要不是我不懂经营,早去开个烤肉店了。”说着自己也一口肉一口酒吃了起来。 “这么好吃的烤肉,吃的人肯定排长龙,就是不会经营,躺着也能把钱挣了。” 猎人张想了想,说:“还是打猎自由自在,合我心意一些,开个店就是把自己绑住了,而且还要应付各式各样的人,想想都头疼。” 正当两人有说有笑吃着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声音闯了进来。 “哟!猎人张,听说你打了好大一条麋鹿,怎么的,这就吃上了?史爷的规矩不管事了?”来人尖嘴猴腮,一副势利面孔。 猎人张瓮声瓮气地说:“王卫,今天我家里有客,鹿要用来招待贵客的。” 王卫打量着坐在火堆旁边的天河,心想:“不是说是个小叫化吗?怎么成了个贵公子了?”他说:“你待客是你的事,规矩可不能坏!难道是你右眼也发痒了?” 王卫眼尖,看见地上没收起来的鹿茸和鹿鞭,走上去捞起来,“这就对了,拿这鹿茸和鹿鞭给史爷泡坛药酒,我们这些弟兄们也能跟着壮一壮阳。” “你” 天河气不打一处出,想要帮猎人张把东西抢回来,可猎人张拉住了他,“天河,别冲动,没关系的。” 王卫哼着小曲儿,出去了。 天河不忿,说道:“张大叔,这人太嚣张了,我看他三根排骨,手软脚软,怕他干什么?” 被抢了东西,猎人张倒是比天河平静得多,“你能杀了他吗?” 天河瘪嘴,“这个抢了点东西还不至于杀了他,惩治一番就是了。” 猎人张说道:“那就是了,只要不杀他就会引来他的靠山,那就不是一根鹿茸一根鹿鞭的事了。” “就是那泼皮说的什么史爷?” 猎人张点头道:“没错。” “那人很厉害?” 猎人张拨开左眼眼罩,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眼眶子,说道:“厉害得紧,我这只眼睛就是被他挖掉的。他叫史金,大家背地里叫他屎半斤,意思是拉出来的屎也要分去半斤。” 天河想起刚进双风镇时感觉到的异样,“我今天看镇上的人个个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非就是因为这史金的欺压?” “哎”猎人张长叹一声,“交完一成朝廷的税,还要交五成他屎半斤的税,他还纠集了一帮地痞流氓,作威作福,为非作歹,大家活得艰难,也难怪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和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可以报官抓他啊!” 猎人张苦笑,“史金给衙门的人都塞了好处,勾肩搭背,跟亲兄弟一样。” “那就去外地吧!惹不起还躲不起?” “说得轻巧,天河,你还小,有些事不懂,家业田产都在这里,怎么走?到外乡说不得也是被人欺凌,再说从头来过也是艰难。所以,能捱过去的就硬捱着。” 天河将骨头抛到火堆里,溅起老高的火星子,他心里不是滋味,“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就这样任他胡作非为?” 天河从小受苦,受苦的人心底都有怨气,还好母亲深沉的爱化解了他的怨气,不止如此,他还能推己及人,生出对受苦之人的悲悯之情。 猎人张神情黯淡,饮了一大口酒,“还能怎么办?唯一的法子就是等他老死,也许后一辈就不必受这屈辱了。” “这这”天河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啊!” “是啊!” 两人没了言语,天河看着火焰发呆,猎人张埋头喝酒,喝着喝着醉倒了,天河把他背到床上安顿好,又回到火堆边坐着。 夜幕低垂,千家灯火,渐次熄灭,不知这月下有几多人因为生活的困苦与恶人的压迫而辗转难眠。 林婉一直教导天河,要知恩图报,别人对自己的好,要加倍还回去,命苦的孩子更应该这样,这样才能有福报,上天才会眷顾。 是很浅显寻常的道理,天河一直记在心上。 “总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一身好衣裳,对得起这世上最好吃的烤肉吧?” 这是侠义之心吗?暂时还说不上,但已经是很好的萌芽了,幼苗还需经历些风吹雨打,让根系发达,还需要好些肥料养分,方能茁壮成长。 其实天河的潜意识里有一种自我毁灭的倾向,从他一定要选最危险的山路走,可以看出些许端倪,他有时候甚至会期待着山中突然跳出只硕大无比的凶兽,勇敢地与它战斗,然后不敌,然后死亡,一了百了,这不是他软弱,而是出于对没了至爱的生活的幻灭感。 “妈妈呀,我想你。我是为了报答好意,我是为了除暴安良,要是不小心死掉了,见了面,怪不得我的,我还是你的好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初饮 天河就在火堆旁草草对付了一晚,环境比山林里总好一些,反正他也不用睡觉,对他来说练功就是睡觉,效果还更好。 先去看了下猎人张,还在呼呼大睡,显然昨天晚上过了量。 天河从井里打了点水,手捧着把脸洗干净,整理整理衣服,出了门。 走在街上随便找个人打听了一下史金的住处,便冲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 途径一家酒家,徘徊了下,还是进去了。 除了杀了几只小魔怪,揍过几只野兽,天河的打斗经验基本为零,猎人张说那史金相当厉害,应该是练过武功的,不管他练得怎么样,反正要比天河练的时间长得多。 要说他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人对死亡有本能的恐惧,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天河想尝试一下。 进了铺子,店家在擦拭桌椅板凳,人还处于没怎么清醒的状态,哈切连天,上午是没什么人来买酒喝的,除了那些成了精的老酒鬼。 天河捡了干净桌子坐下,把荷包里那些碎钱倒在桌面上,如此大手笔花钱可是头一遭,他心生豪迈,“店家,把你们店最好的酒拿上来!” 店家看着这小公子实在不像是酒鬼,想提醒他早上喝酒很是伤胃,又一想,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店家把桌上的钱扫起来,说道:“这位公子,您这些钱不够买最好的酒。” “啊?”天河的豪迈气息一下就荡然无存了,只稍微装了那么一下,就瞬间被打了脸,“那就把第二好的酒端过来!” “得嘞!”店家麻利地上了酒,附送一小蝶花生米。 天河正要喝,又想起王大发曾经说过,乡下的酒经常掺了水,又把店家喊过来,“店家,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喝酒,喝了这酒我便要去找你们镇子的史金讲道理了,你可不能拿掺了水的酒糊弄我!” 店家连忙捂住天河的嘴,小声道:“可不敢胡说八道!” 天河拿开店家的手,说道:“怎么,你很怕他?” 店家咬牙切齿道:“哪个不怕?” 天河猜测这酒肯定不是什么好酒,决定吹几个大牛,把店家的好酒给诓骗出来。 天河不以为然地说:“我就不怕!” 店家说:“公子,你这话出了这个门千万不要说!公子是外乡人,不知道那屎半斤的厉害,十几条大汉都进不得身,而且手段及其残忍,跟他动过手的没一个是不残疾的。” 天河笑道:“哈哈,好一个无法无天的屎半斤。店家不要坐井观天,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史金练了几天半吊子的武功,我就没练过?” 店家看天河不超过十五的年纪,您哪来的这般自信?“可是可是” 天河见这店家支支吾吾,知道人家也是好意,一摆手,道:“还可是个什么?我又不是失了心智,当我是吃饱了撑得想死?自然是对自家本事心里有数!店家不要多言,快把这劣酒撤了,拿出真家伙来!” “公子,您真有把握?” “事关生死,那还有假?” 店家把桌上酒水端起来泼到地上,“公子稍等!”往后院跑去,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抱了一个满是泥土的酒坛子来。 店家把酒坛放在桌上,用袖子揩掉酒坛上的泥土,“公子请用!这是小女出生时埋下的女儿红。” 天河不知其意,“这女儿红现在喝了,将来你嫁女儿喝什么?” 店家听得这话,竟哭了起来,“没得女儿嫁咯啊!没得了!杀千刀的啊!” “店家莫急!别激动!”天河见他哭得悲苦,连忙出声安慰。 店家稍稍收敛心神,抽噎着说道:“小女小女生得俊俏,被那狗日的屎半斤看中了,污了小女的身子,我那女儿性子刚烈,偷偷投了井,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哟!”他又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公子,喝了这酒!为我女儿讨个公道啊!”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天河把店家扶起,揭掉酒坛泥封,倒出一碗来,真是香,不知深浅的他猛地喝了一大口,这陈年的酒度数极高,他又是个雏儿,刚一入口,便辣得舌头发麻,要不是店家希冀地望着他,就险些喷出来了,硬生生逼开喉咙吞下去,整个食道麻辣火烧,还得昧着良心喊一声,“好酒呀!” 天河没想到把店家最珍贵的酒给诓了出来,喝了这酒便不能太随随便便被打败了,我死你也得脱层皮!刚才不算,没有做好准备,端起碗再试一次,差点把昨晚的烤鹿肉给吐出来。 天河晕晕乎乎站起来,喝下的酒使得他浑身发热,真气自动运转,一个没站稳,伸手去扶桌子,没控制好力道,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开。“店家,我可没钱赔了!” 店家见这公子如此神威,心里是乐开了花,心想有戏,也许大仇能得报了,“少侠!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天河出了酒家门,回到了原路,这就把他脑子给麻了,这时那还有什么害怕?只有满腔的热血与豪气干云! 后面的店家生意也不做了,关了门,不近不远地跟在后头,有人问起,便把原委说与他听,走着走着,天河后面已经跟了一条长龙,人们小声议论着,怀疑着,期待着,麻木着,冷笑着。 终于,天河见到了门口摆着石狮子的气派宅子,正欲敲门,一想不对,“我是来打架的,这么客气干什么?” 飞起一脚将门板踢倒,轰然巨响,后面的人群响起一阵欢呼雀跃,真是得劲!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昨夜史金召集狗腿子们饮酒作乐,一直到深夜,狗腿子们就住下了,这时听得门口动静,鱼贯而出,不知是哪个活腻歪了。 昨日见过面的王卫越众而出,闻到天河的酒气,怒道:“你这小儿,一大早就喝了酒急着投胎?!” 天河大着舌头道:“那屎半斤可是住在这里?” 王卫惊讶道:“你这小子胆子肥得吓人!” “哈哈哈哈”天河大笑,“还有更肥的,把你们头儿叫出来,好吃小爷的拳头!”癫狂得很,发了酒疯。 “他妈找死!”王卫一拳往天河脸上招呼。 天河虽然只练了气,没有学武功招式,但真气刺激穴窍,潜能已经初步开发,五感灵敏,力量惊人。王卫的拳头在他看来就是九十岁的老太太在绣花,慢得磨人。还没等打过来,天河就抓住了王卫的拳头,一甩,王卫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喽啰们平时只有欺负人的份,哪里受过这种鸟气,一窝蜂冲了上去,教你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 纵然他们的拳脚很慢,但胜在数量可观,天河有些忙乱,索性就不管不顾,风车一样抡起王八拳,势大力沉,不要说打实了,就是碰到了拳头的边边角角,也是鬼哭狼嚎,满地打滚,很快,地上就倒了一大片,就是能站起来的也不敢了。 这时一个精瘦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神阴翳,模样很是普通,天河本以为史金是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之徒,没想到这般寻常,不过从他走路姿态可以看出瘦瘦的身体下蕴藏着不俗的力量。 正主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救赎 史金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手下,压着怒气,抱拳道:“这位少侠,不知史某哪里得罪了?” 史金是在江湖上混过的,能这么快将一票人放倒,手上功夫肯定不弱,年纪还这么轻,莫非是江湖豪门的公子哥出来历练?那可是惹不起的角色,史金决定先盘盘道。 “没有得罪我。” “哦?在下鹰爪门史金,不知少侠何门何派?” 天河不知道那张磊是什么门派,莫名其妙地学了他的功夫,心里没得底气,“嗯无门无派。” 史金也不再追问,心想:“往后这小子师门找上门来,我可是问过的,是这小子自己不说。”他又问道:“不知少侠修到什么境界了?” 天河这下就更没底气了,虚张声势道:“小爷我是感气两重天!你又是什么境界?” “就这个?” “还有哪个?” “哈哈哈哈”史金是在笑自己过于谨慎,也笑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老子我感气三重,铜皮三重,铁腑两重,雁行两重!” “哦!”天河听得云山雾绕,后面那些是什么鬼?又不好发问,那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对方自己是个菜鸟了吗? 这时史金看到了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猎人张,“猎人张,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你狗急跳墙也就罢了,还害了这小娃儿!” 人群自动分开,猎人张走到前面,“天河!你这是干什么?乱跑什么?快给史大爷赔礼道歉!” 史金冷哼一声,“晚了!我也不杀他,免得说我以大欺小,坏了我的名声,手脚还是要砍掉的,兄弟们的打不能白挨。” “史大爷,求求您放过他吧!我与他山中相遇,聊得投机,请他到家中吃顿饭,没想到冲撞了史大爷,求求史大爷高抬贵手!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说着,猎人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哈哈”史金狞笑,“放心,少不了你,把你另一只狗眼也挖啰!” 史金如此嚣张跋扈,天河也是动了真火,他把猎人张扶起来,“张大叔,先别急着下跪求他,至少等我被他打死再求。” 猎人张痛心道:“天河啊!你这是何苦?早知道你如此嫉恶如仇,大叔就不该跟你嚼那舌根子!” “张大叔不必多言。”天河转向史金,“你这泼皮无赖,问东问西,好不干脆,我也问你一个问题,既然是练武之人,何必回来欺压这些手无寸铁的同乡?” “哼你小子毛都玩没长齐,当然不知江湖凶险,再说了,老子在这里当个土皇帝比在外面给人看家护院强一百倍!” “我跟你无话可说,来吧!”天河被气得不行,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嘿嘿!”史金手指一捏,咔咔作响,他的手指粗长,指节布满老茧,一身功夫多半都在手上。 “受死!”史金双足在门槛上一点,整个门框都松动了,泥灰簌簌地掉下来,带起一阵劲风,一爪向天河喉头抓去。 “噫?”天河很是奇怪,这史金快是快,可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快。 天河一个驴打滚,躲过了这一爪。 “噫?”轮到史金奇怪了,感气二重怎么可能躲得过?史金在地面刹那借力,调整方向,再次向天河杀去,这次用上了全力。 天河刚才不知史金的深浅,不敢硬接他的招式,这次他刚起身,已经避无可避,脉轮急转,全力一拳迎着史金鹰爪砸去。 “咔咔”史金的手指应声折断,拳头余力未竭,轰在史金胸口,史金倒飞出去,撞在门口石狮子上,把狮头都撞烂了,史金掉在地上,动弹不得,哇哇吐着血。 “啊???”天河心里是大大的问号,提起被史金抓了两个血洞的拳头,心里纳闷:“我这资质已经惨不忍睹,只及常人九分之一,竟然还有不及常人几百分之一的蠢驴?” 鹰爪门是江湖上的末流门派,他们修炼的境界与正阳拳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更不用说天河这已经变异得面目全非的正阳拳。 “啊???”周围镇民也是惊得下巴掉地上,这是做梦吗?在镇上称王称霸多年的史金就这样被这外乡公子一拳就撂倒了? 史金恨不得抽死自己,这小子还真是豪门少爷,他艰难哀求道:“少侠!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了,别杀我!别杀我!” “杀了他!”周围镇民个个撕心裂肺地叫着,压抑了多年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了,你也有今天?真是苍天有眼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天河这时酒气已经完全散了,他被周围人那山呼海啸的怒吼和扭曲的面孔搅得心绪不宁。大喝道:“安静!!!” 激愤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天河对史金说:“我也不杀你,你把这些年讹来的钱还回去,然后离开双风镇,这辈子都不许回来,听到没有?” “哈哈哈哈”生死关头,史金竟然笑了起来。 天河皱眉道:“你笑什么?” 史金笑得厉害,牵动了伤势,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来,说道:“我笑少侠古道热肠,天真得很!” “哦?” 史金指着猎人张说:“少侠小小年纪就武功高强,将来只会更强,可那又如何,只是给人当刀子的榆木疙瘩,连一个小小猎户也能把你当枪使!” 猎人张怒道:“你放什么狗屁?” 史金没理猎人张,继续说:“少侠不知道吧,这猎人张以前可威风得很,是远近闻名的恶霸,稍不如他意便是一顿毒打,还收保护费,我还是跟他学的,是,收两成,可跟我收五成没有本质区别。当年我被逐出师门,心灰意冷回来,是这些人,”史金环顾四周,恶狠狠瞪着众人,大家不寒而栗,“筹了钱孝敬我,叫我狠狠收拾猎人张,是你们这些人让我尝到了甜头!这猎人张被我挖了只眼睛,这些年安分得很,打来的猎物也是规规矩矩献上一半,谁想是怀恨在心,卧薪尝胆,一直在等机会,而少侠你就是他的机会。他恨不得你赶快杀了我,我死了,他立马就会原形毕露!” 众人鸦雀无声,天河不可置信,“张大叔,真的吗?” 猎人张神态颓然,独眼里满是愧疚,“我年轻的时候仗着有些本事确实做了很多蠢事,但是都过去了,被他挖了眼睛,还放肆侮辱欺压,我才知道当初的我有多可恶,多可耻,我天天都在悔恨,所有人都不靠近我,我很孤独,这都是报应!天河,刚开始看你能把巨熊打倒,我的确有心思骗你来惩治这厮,不是说我要取而代之,我只是觉得乡亲们太苦了,我想补偿以前的过失,但跟你聊了一晚后,我知道你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这种事情不该由你来做,对不起,天河!” 天河别过脸去,生气吗?当然会有一点,也只有一点,他相信猎人张是真心的。 “哈哈哈,出来吧!你们这些抹了油的家伙,局势已经明朗了,还躲着干什么?”史金对着人群外喊道。 “干什么?干什么?谁敢在这里闹事!小心牢底坐穿!”几个官差往这边走来。 史金说道:“猎人张,我帮你把话说明白点,少侠,他是发现你太天真,太宅心仁厚。一个人心善就不可怕,因为他不杀人!我知道你不会杀人,你会一直守在镇子里吗?你不会,那我就一点也不怕你。我的官差兄弟会保着我,这些乡民不敢拿我怎么样,等我养好了伤,又是一条好汉,这双风镇就还是我做主!我不知道你是哪个豪门的公子,我惹不起你,但你改变不了什么,何必来趟这浑水?”史金很是洋洋得意。 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 天河脑子在发胀,比喝了十坛女儿红还要胀,他抓着头发蹲在地上,这是他短暂人生中遇上的最难的选择题。是啊,我真是天真,这又不是小孩子打架,打赢了就能指挥败者,莫敢不从,这是生活,赤裸裸的生活! 这时,空气中响起一阵破风声,天河抬头,一柄匕首插在了史金的喉咙上,带着泡沫的血从嘴巴,从伤口哗哗地往外流,史金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至少是后半生。 天河回过头,猎人张在朝他挥手,他在笑,而独眼里有泪。几个官差赶了过来,一拥而上把猎人张拿下。 天河正准备去把他救回来,官差们如临大敌,却被他喝止了。 “不!天河,别过来!这是我的命!我接受!我还清了!” 猎人张,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完成了他的救赎,他此生再也没有悔恨,他用生命偿还了过去的罪,他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了。 人群在欢呼着,声音直冲云霄,要把天都捅烂了,好热闹啊! 天河失魂落魄地看着官差把猎人张带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