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人非人类》 正文 1.楔子 巽积城外有一座高山,从山底下望上去,清一色的悬崖峭壁,峥嵘险峻,绕到山后,有山坡直通山顶,只是山路陡峭,怪石嶙峋,极难攀登。 山腰上绿荫葱葱,还有白云浮动,景色极美。 而山顶上的状况却与山下的宁静迥然不同。 此时还有明日当空,山上却是电闪雷鸣,伫立在周遭的奇形怪石被轰散成一地碎屑,靠近断崖的一块平地上,诡异的光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那是一个法阵,作降妖除魔之用。 法阵的中间,一道白色身影在雷击之下狼狈地闪躲,却还是避不开密如网织的闪电,一袭白色云袍已是褴褛不堪,面如冠玉的俊颜也是伤痕累累,不复往日的神采。 法阵外站着两人,女子头挽流云发髻,簪珠玉发钗,一袭艳红色罗裙裹身,显得俏皮灵动,那男子身着道袍,静候一旁。 萧暝怒瞪着法阵外的一男一女,被血液染红的眼中透着强烈的痛苦与不甘,他问:“林夙淮呢?” “夙淮哥哥早就走了,他让我告诉你,人妖殊途,他不愿再见你,所以,你可以安心走了。”女子娇笑不止,一双美目中满是阴鸷。 萧暝双目赤红,仰天一声嘶吼,他骤然垂首,身后闪现白虎的虚影,发狂一般朝着阵法外扑去,女子被他嗜血的模样吓得倒退,那白虎却根本没能跳出法阵,如同撞在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之上,空间有了瞬间的扭曲,连带着虚影又化作无形,萧暝受到反噬,吐血不止,又是一道惊雷劈在后背,他挺拔的身姿轰然倒地。 “千年大妖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没了威胁,女子再凑上前。 阵中雷鸣闪动,萧暝已经没有了逃开的力气,白虎的本体在雷击下若隐若现,撕裂焦灼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却已然顾不得,浑浊的双眼瞪视着山道的方向,期盼着能再见一眼早已铭刻在心底的容颜。 一枚精致的玉珏在他手中越捏越紧,逐渐开始破碎,两块,三块那人依旧没有出现。 他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林夙淮,你很好。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陷入混沌,他终是闭上了眼。 血色斑驳的白虎本体出现在阵法中央,元神化作光点开始逸散,身着道袍的男子迅速上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妖的元神,及本体妖丹,于万物生灵皆是大补。 他从腰间取出一只布袋,打开了开始念动咒语,那四散的光点以袋口为中心开始凝聚,当最后一缕元神被收入袋中,男子满意地收回手,封进了袋口,他又取出一把匕首,正欲走入阵中,去取白虎的妖丹,咧开的笑尚还挂在嘴角,他忽觉胸口一阵刺痛,僵硬着低头,一截剑尖出现在他的胸前,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滑至剑尖,而后滴落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诧了两人,男子面露不可置信,跪倒在地,不消片刻便断了气息,而女子嘴角得逞的笑,变作了忐忑与惊惶。 “夙夙淮哥哥!” 林夙淮一身青衣,玉石连成一条腰封紧束腰间,前面有一块凹槽,似是缺失了一块玉珏。 他神色冷若冰霜,连刺入人体的剑也不拔出,夺了男子手中的布袋,径直越过两人,朝着阵中走去。 阵法针对妖体,于人体无碍。 “夙淮哥哥,他” 女子准备解释,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白虎身旁,将虎身扶起,顿时面色骤变:“你要干什么?” 林夙淮道:“尚在娘胎时,你我便有了婚约,是我林家违了约,我林逸枫欠了你,所以今天,我不杀你,你以我之名,诱他来此,布下必死之局,我恨你却不能怪你,从今往后,你我恩怨两清,再不相干。” 一字一句说的极为平静,他干咽不止,有气血哽在喉间,滞塞了呼吸,疼痛不已,他双目空洞无神,却不肯掉落一滴眼泪。 他得到消息赶至山下,山顶法阵已开,纵使他早到一步,也无济于事,他忽然觉得庆幸,不用看着他在自己眼前痛苦而无能为力,他觉得悔恨,恨自己没能尽早看清身边的人,恨自己害他枉送了性命。 指尖在白虎眉心轻点,虎身再恢复人形,林夙淮将他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悬崖边缘。 女子大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拦住他道:“你要和他一起死?” “不,我不让,夙淮哥哥,你别死,你别丢下我啊!” 被强劲的内力震开,女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转瞬之间,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抱着另一人纵身跳下了悬崖,女子慌乱地爬上前,趴在悬崖边上,入目已只剩下悬浮在半山腰的白云。 “林夙淮!” 绝望地叫了一声之后,她颓然伏地,愣怔半晌,缓缓勾起唇角,从苦涩的低笑,到放声痛哭,她望着崖底怒吼:“是你要杀他的,是你布下了这死局,林夙淮,他恨的人是你!他永世都不会原谅你!” 她就是这么告诉萧暝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是哭得累了,也不再大喊大叫,她神思恍惚地站起了身,转身看向被林夙淮一剑刺死的道士,继而笑了。 “没关系,元神逸散,他上不了黄泉路,见不着面的没关系”她低声呢喃,浑浑噩噩的朝着山下走去。 悬崖底下,被摔得血色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林夙淮从风声呼啸中睁开眼,头顶是碧蓝的天空,不见了云层,他仍旧在往下坠落,却始终触不着地。 “你想救他吗?” 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不见人影,如同虚无缥缈的幻觉,林夙淮却应了:“想。” 那道身影又问:“你拿什么来换?” 林夙淮道:“护住他元神不灭,留住我魂魄永存。” 为此,要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这样妖就可以重生,这样人就可以轮回。 他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所言之真假,也不明白他为何相帮,他只是别无选择。 “好,我应你。” 被他紧攥在手中的布袋被取走,封锁在袋中的光点逃出,却并未继续逸散,破碎的元神以一个点为中心开始聚集,逐渐合成一道人影,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垂头闭目,看似虚幻,却真实存在。 林夙淮唇角渐渐上扬,头顶的蓝天消失了,粗暴了几倍不止的狂风呼啸而过,刮得耳廓生疼,眼眶酸涩,他却不肯闭眼。 元神凝聚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身体离崖底越来越近,死亡的恐惧升起,落地之后,他的灵魂不再留存于世,过了忘川,他不再记得今生种种。 “我会等你。” 所以萧暝,你一定要记得,记得来找我。 找到那个不再爱你,不再记得你的我。 剧痛从后脑传来,五脏六腑震荡破裂,殷红的血液浸入泥土,润湿了一大片,眼角温热,一滴清泪滑落,被染了颜色,痛苦并未持续多久,汹涌而来的黑暗,吞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盲人与虎妖(一) 夏日黄昏,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座城市,街道上人群熙攘,穿梭在人行道上的人群当中,有一道纤瘦的身影,低垂着眼,也不看路,牵着一只雪色的猫,格外引人注目。 穿过十字路口,林纾朝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往前迈进。 在小白猫的引导下。 他看不见! 十八岁那年,高考后外出旅游时,意外出了车祸,磕碰了脑袋,损伤了视神经,瞎了。 父母早亡,祸不单行,车祸后他无缘大学,为医治眼睛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 而今,妹妹已经成年,他也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目前吃穿不愁,习惯了黑暗,日常生活也不那么艰难。 向右拐进一条暗巷,周围的脚步声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他手里握着铜环,前行了几十步之后,与猫脖子连着的套绳不再绷紧,他停下脚步,果然摸到了熟悉的门把,微微勾了勾唇,他推门而入。 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名叫破香笺,似乎是一家酒吧。 凉爽的气息扑面,让他受暑气侵蚀的身体舒适地一颤,进门往右前方直走二十步,那是前台的位置,手掌触及冰冷的大理石面,他摸索着找到一只挂钩,将铜环挂上去。 挂钩是为了给他栓猫特意挂上的,这里的老板,人很好。 他低下身去,抚了抚小猫毛茸茸的脑袋,柔软光滑的触感极佳,他又忍不住多揉了两把。 “两位需要点儿什么?” 来自前台小哥的官方问候,一成不变,他明明只有一个人。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听力格外的好,他很确定与他同时进来的没有第二个人。 林纾抬起头,循着声源的方向笑了笑:“给我一杯白水。” “请稍等。” 水很快备好,还很贴心地推到了他的手边,温温的刚好入口,林纾端起来抿了一口,低声道了谢。 他在这里的工作很简单,驻唱。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错,学了些乐器,天生一副好嗓子,歌也唱的不错,以前在学校时从未觉得这有什么用,失明之后,倒成了一项讨生计的能力,他曾在街头卖唱,后来被酒吧的老板请来了这里工作。 虽然时间还没到,但他得先去准备着,于是他转身朝着表演台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可以看见,必然会发现被他套在前台的小白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在那根松垮的套绳边,多出了一道身影,墨发银冠,身着白色云袍绣墨色暗纹,一双蓝色的眸子如透了光的宝石一般,清澈明亮。 与这里现代化的布景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他的脚始终不曾着地。 前台小哥面色如常,对此见怪不怪,盯了他半晌,见他脸色苍白,倒了一杯酒给他。 “我没钱。” “你主人买单。” 那人俊脸一黑:“他不是我主人。” 前台小哥:“你老婆买单。” 他脸色更加怪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就着前台的旋转高脚椅坐下,男子侧头看向刚步上表演台缓慢走动的身影,眸中闪烁着极为复杂的光芒。 林纾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摸了摸身前放置的钢琴架,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眼睛看不见之后,声音就是他生活中唯一的色彩,触碰着这些乐器,就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价值一样。 这个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十分安静,尽管他演奏结束时,没有一丝掌声响起,他依然觉得很满足。 七点的提示音准时响起,似琴声,似鸟鸣,在他头顶上旋转着,隐约还带着翅膀扑腾的轻微响动。 老板设置的时钟真是怪。 暗中摇了摇头,他抬手,指尖按下第一个琴键,悠扬的音符传散,渐渐连成绝美的音律,琴声如诉,一曲风霜,一曲愁肠,诉不尽的苦涩。 林纾今天只穿了件月白色短袖衬衫,因多次翻洗看起来有些褶皱,蓝色的牛仔裤也有些破损,朴素的装扮,却并不影响他在舞台上散发的魅力,他闭着眼,享受着由他自己谱出来的曲调,唇角半扬,不悲不喜,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竟比琴音还要扣人心弦。 “弹得怎么样?小喵。”见那人听得入迷,前台小哥突然开口。 男子侧头瞥他,又看了看仍在弹奏的人,一本正经道:“比不上他的萧。” 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他皱了皱眉,又道:“我叫萧暝。” 前台小哥不置可否,“他今天不吹箫。” 所以你是没耳福了。 说着他直接转身将人撩在一旁,去擦他手里早已被擦得铮亮的高脚杯。 萧瞑:“” 表演台上的演奏仍在继续,入耳的已不仅仅是钢琴声,那人情不自禁地跟着调子哼着小曲儿,萧暝盯了他片刻,淡淡移开了视线。 “他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车祸。” “” 他头也不回,萧暝知道他故意不肯告知,也没再问。 林纾每天在这里工作两个小时,他就在这里待两个小时,坐在弧形吧台前,大堂内的布景一览无尽。 从实木质的复古式大门而入,离前台最近的就是林纾现在待的地方,表演台下,几张花木圆桌整齐排列,再往前,便是一条看不见尽头,也不知通往何处的长廊,一侧设有简易的楼梯间,供客人去往住宿的楼层,再简单不过的布景,除了那扇大门,连墙壁都没有。 看起来是一家酒吧,其实这里是一间客栈。 一间连通三界的客栈。 通往人界的大门与长廊相对,两边是黑白两色的漩涡,分别连通着妖界和神界,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被吞噬一般。 但这对林纾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就连有鸟环绕在他头顶来回飞舞他也察觉不到。 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头顶再次响起那阵怪异的闹铃,林纾抬头看了看,鸟鸣声瞬间停止。 赤色的鸟扑着翅膀飞走,不小心抖落一片尾羽,打着转从半空中飘下,落在了表演台上,林纾的脚边。 将钢琴盖合上,林纾缓缓起身,从表演台上一寸一寸挪向边缘,小心翼翼步下台阶。 没有人会搀扶他,一开始就没有。 萧暝凝神看着他的脚下,双手虚握垂在身侧,待他平稳走下了台阶,才不自知地松了口气。 “小喵,回去了。” 接地气的称呼,瞬间吸引了前台小哥探究的视线。 萧暝面不改色从高脚椅上起身,在前台小哥鄙夷的目光下,瞬间化作白猫出现在了挂钩底下的绳套里。 林纾将铜环取下套在手间:“我明天再来。” 前台小哥笑道:“老板这两天不在,不来也没关系,我不投诉你。” “谢谢,再见。” 笑着点了点头,林纾被小喵拉扯着出了大门。 林纾的家在幸福小区里一栋最不起眼的单元楼,他住五楼。 从小区门口到楼底下,走了七八年的路,就算看不见,他也不会迷路,更何况还有一个小东西带路。 这只猫是他三个月前在楼道里捡来的。 小小的一团,在他踏进楼道口时,突然窜上前,围着他的脚转悠,一声一声的叫唤,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听得他心中柔软一片。 但他不能养,也养不起。 他连他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拜托了邻居帮着找猫的主人或是想养猫的人,但邻居嘴里答应着,对这只来历不明的猫却根本没多少关心,所以直至现在这只猫也没人接手。 三个月的相处,要将猫送出去的想法已经没有最初那般强烈,甚至只是想到把猫送走,他都开始感觉到不舍。 猫很聪明,自己不过带着他从家里往酒吧走了一趟,他就将路记下了,并且开始给他带路。 老板也说,这是一只有灵性的猫。 轻松爬上五楼,摸到了熟悉的门框,林纾蹲下身去,将套在小猫脖子上的绳套解开,替他理顺了颈间的毛发,才站起身,掏出钥匙去开门,刚推开一条缝,小猫就急不可耐地钻了进去。 “小喵,过来。”听着轻巧的脚步声在往里跑,林纾赶紧将猫唤住,低身从鞋架上取了毛巾,替猫将四只脚底板擦了干净,才放他进去,自己也拿了拖鞋,换好了才从玄关处往里走。 他换的是一双凉拖鞋,并没有走向客厅,而是径直走向了浴室的方向。 小猫从沙发底下侧头,小跑着跟了上去,仰着头看他一件件脱了衣服,露出精瘦修长的身体,正欲跟着钻进去,迎面一扇冰冷的半透明玻璃门,准确地招呼在了他的鼻梁上。 萧暝:“” 你一个人住着洗澡还需要关什么门? 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鼻头,他抬起猫爪子,不满地在门框上抓挠了半晌,转身钻进卧室,跳上床榻,窝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盲人与虎妖(二) 快速冲了个澡,林纾裹着一件浴袍出来,将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准备明天再洗。 这栋单元楼的第五层楼,是林纾的爸妈留给他们兄妹唯一的财产,三室一厅,两个卫生间外加一间小厨房,住宿条件还算不错,但生活条件不是很好。 一百平的房子,空出来的有六十平,客厅里有沙发,房间里有床,衣柜家具都嵌在墙壁里,连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也被卖了给妹妹换了新手机。 反正他也看不了。 要说家里最充实的房间,就只有林纾自己的卧室。 也是最小的一间,紧挨着卫生间。 悬在墙上的白木书架,整整齐齐摆满了书,都是他高中的时候自己存钱买的,就算现在用不上了,他也一直没舍得扔,书架底下是电脑桌,只是没了电脑。 摸着门框踏进卧室,床就在门边上,只是他还没能在床边坐下,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习惯了总在半夜接到电话,他倒是很平静,蹬了拖鞋上床,他从床尾爬到床头,听了电话那头的催促,他很快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又爬回床尾,穿上了鞋。 伏在枕头上的小白猫看着他换好衣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跳下了床。 晚上十点,林纾再次下楼的时候,小区门口多了一辆出租车,见他从小区里出来,立马有人迎了上来,开口就问:“小荌又出事了?” 林纾冲他歉意的笑了笑:“又麻烦你了。” 因为要去的地方比较远,不然他不会打这个电话。 “上车吧。” 没有多余的话,那人将他塞进车里,准备关车门的时候,一道白影从他身边窜过,他愣了愣,惊道:“你这时候还带着它?” 摸了摸突然跳到腿上的毛团,林纾道:“他自己跟来的。” 他记得他有好好锁上门的。 那人无奈,关上车门,绕到前面回到了驾驶座上,将车子启动。 这人名叫周城,是林纾的高中同学,学习成绩不好,没能考上大学,目前在一家出租车公司上班。 从后视镜中看到后座上正襟危坐的人,周城道:“你该管管小荌了,再这样下去,她就完了。” 林纾抬头笑道:“我知道。” “还有这猫,你现在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哪里还能管得了他?你要是找不到人,我帮你找,还是趁早送走阿嚏!” 话没说完,鼻腔突然发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纾依然在笑:“嗯,我知道。” 缓了口气,周城抽了纸巾擤了一把鼻涕,再看后座上的人,虽然笑着,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他便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光线暗淡的后座上,没人发现伏在林纾腿上的小猫高昂起的头,还有悄然缩回的爪子。 十几分钟后,车在公安局门口停下。 “你进去吧,完事了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公交车休息后,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林纾道了谢,推开车门,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导盲杖走进公安局内。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来这里保人了,局子里的警察都记住他了,早早的派了人在门口等着,将他带了进去。 他去相关的地方交了保证金,再出来时,已经有人等在了大厅里。 “别再和人打架了,你哥哥也不容易” 那边传来警察劝诫的声音,大概是察觉到他出来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其他人的沉默,导盲杖触地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的突兀,林纾循着刚才声音传来的位置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 “小荌?” “”没有回应。 “小荌。” “嗯。” 在他前面不过两三步的位置,站着一个女孩儿,一米六五的个子,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一身连衣短裙,化了点儿淡妆,微卷的长发扎了马尾高高束在脑后,两鬓的发丝不知什么缘故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是林纾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林荌。 听到她的轻应,确认了是谁,林纾笑了笑:“回去吧。” 他直接转身,导盲杖的声音再次响起,五步之后,身后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跟了上来,两种声响杂乱交织,有高有低。 从公安局里出来,林荌忽然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纾道:“你再和人打架,我就保不了你了。” 一是没钱,二是没资格。 一开始只要签个字就能将人带走,出于对他的同情,警察没有过多刁难,后来次数多了,于公说不过去,就开始交保证金,要是还有下一次,就是交保证金也不管用了。 或许被拘留几天长长记性,也挺好。 抱着猫的手臂有些酸了,他不适地动了动,小猫很快察觉,自发地往他肩上爬了爬,将重心转移,从肩头露出的脑袋,正好可以看到后面那人微变的脸色。 林荌顿住脚,抬头道:“我为了什么打架你不知道吗?” 林纾也顿住脚,不说话。 “你知道那些人怎么看你吗?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你吗?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顿了半晌,林纾淡淡道:“没关系,我看不见。” “” 林荌愣住,瞪大了眼看了看他,嗤笑道:“是,你看不见,所以你怎样都无所谓,他们看的是我,遭人白眼的也是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瞎眼的哥哥,在街头卖唱!” “你觉得丢人?” 似是被噎了一下,林荌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她知道,哥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高中的学费,高中的生活费。 她拿着她觉得丢人的钱,在念高中。 “回学校吧,很快就高考了。”林纾放缓了语气。 这个时候的她,本该待在学校里的。 林荌不自然地撇开眼:“不用你管!以后出事了你也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吧!”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跑远,林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拿出自己的老人机拨通了周城的电话。 耳边电话拨通的提示音响起,趴在肩头的猫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头,看着那道跑远的身影,在街道边停了下来,在她身前出现了一辆小轿车,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痞气的脸,和她有说有笑,像是特意来接她的。 蓝色的瞳眸里有诡异的光芒闪过,在夜色中看不太分明。 林纾挂了电话,在街道边等着,没有发现林荌坐上了那辆车,在行出不远后,爆了车胎。 周城很忙,过了半小时才出现在公安局门口,将人送到小区门口之后,又很快离开。 一人一猫爬上了楼,林纾打开门,听到小猫跑进了屋,才将房门关上。 公安局来回折腾一趟,再次爬上床时已经快过十二点,林纾看不到时间,只是觉得困了,在枕头上躺下,无意间伸手,脑袋边上一团柔软的东西,他侧身坐起,将小猫抱起,放到床底下的小窝里。 他摸了摸毛茸茸的猫脑袋,“小喵,今晚睡小窝,我明天再给你洗澡。”已经一个月没给猫洗澡了! 洗干净了才能上床。 对他来说,晒洗床单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托着腋下的温暖瞬间撤离,头顶的一通乱揉让小猫有些发懵,愣愣地眨了眨眼,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赶下床了! 不满地瞪了瞪眼,他抬起前腿,如小狗一般开始刨床单,他没有伸出爪子,因为抓坏了就得换。 床上搭下一只手又将他按下去:“小喵乖,不闹了,睡吧。” 看清他眼底的疲惫,萧暝眸色微闪,瞬息之后,小窝里的白猫消失了,在林纾侧躺的身后,多出了一抹修长的身影。 许是确认了小猫不会再闹,林纾翻身面向里侧,正好与那人面面相对。 暗夜里一切都很模糊,在猫的眼中却十分清晰。 眼前的人闭着双眼,薄唇微张,散乱的碎发垂在额前,露出一张精致俊秀的脸,他又换上了那身浴袍,纤细的脖颈下,是精致的锁骨,伴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半遮半掩引人遐想。 萧暝抬起手,轻轻覆住他的侧脸,指腹在他眼角摩挲,那里有一颗泪痣。 林纾对此毫无所觉。 再用些力,他骨节分明的手开始变得虚幻,穿过了那张面庞。 还是碰不到。 这具用破损的元神凝聚而成的躯壳,除了在破香笺那样特殊的地方,根本碰不到任何的实物。 明明就在身边,他却无法触碰。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凑近了与他额头相抵,萧暝缓缓闭上了眼,明明不会觉得疲惫,他也跟着沉睡。 那天晚上,林纾做了个梦,梦到一处悬崖顶上,一个人被困在一个印刻着奇怪图纹的圆圈内,受雷电劈打,纯白的衣袍成了焦黑,他遍体鳞伤,躺在圆形的光纹里,奄奄一息。 明明和他毫无关系,林纾却觉得那些惊雷似是劈在自己身上一般,心口一阵阵绞痛。 再睁眼时,视野依旧一片漆黑,他却已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盲人与虎妖(三) 从剥皮蚀骨的疼痛中醒来,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所经历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萧暝睁眼,撞进一双被泪水浸润的双眸,他眼中没有丝毫色彩,脸上却带着几分迷茫。 林纾胡乱擦了擦眼,没有听到熟悉的呼吸声。他下意识转身,将手伸进床边的小窝,里面冰冷一片,本该躺在里面的毛团早已不知去向。 “小喵,你去哪儿了?” 他翻身坐起,无神的眼睛盯着固定的地方,“小喵?” “” 良久没有动静,他忽然有些慌了,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就要出门去找,还没摸到门框,床的里侧传出一声猫叫。 林纾一怔,又摸回枕边,指尖触及绒绒的前爪,他双手将猫抱进怀里,松了口气,又埋怨道:“不是不让你上床上吗?” 这样说着,他也没把猫重新塞进小窝里。 伸手在床头柜上拿起闹钟,前面的透明塑胶罩已经被拆下,手指摸着闹钟上一长一短的两根指针,估摸着现在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确认了小猫还在,他放心地起床洗漱,然后开始煮早餐。 他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面条,汤圆,馄饨,炒菜只有妹妹在家时才能吃上,或者叫外卖。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很麻烦。 他用电饭锅煮,往锅里加水,然后把要煮的东西放进去,等水开了,拿汤勺搅一搅,再放些调料,调好味就可以吃了,为了防止汤水洒出来,他盛东西的碗比普通的碗要大上好几倍,绕是如此,开始动手的时候,也被烫伤了好几回。 现在他已经很熟练了。 锅里的热汤开始翻滚,萧暝站在他的背后,看着在电饭锅边缘晃动着的手,上面大大小小的旧疤格外的刺眼,可以想见被印上这些伤时会有多痛。 萧暝盯着他的眼神又开始变得复杂,带着疑惑。 将煮好的面盛到碗里,林纾并没有急着填饱肚子,离开厨房去柜子里取了猫粮,倒进了猫碗中,他才回到厨房,扯了把椅子就坐在厨房里享用他的早餐。 小猫又出现在客厅里,看着小小的碗里盛放着的猫粮,凑近嗅了嗅,一脸嫌弃地撇开了眼,回望厨房里的身影,趁着他不注意,小猫叼起碗沿,将猫粮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不用吃东西。 林纾并没太在意小猫的吃食,他买的是最好的猫粮,不会坏肚子,每次倒猫粮时,碗里都干干净净,地上也没有泼洒,所以小猫应该是乖乖下了肚。 将用过的炊具餐具清洗干净之后,他又洗了洗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地有很久没拖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不知道有没有弄脏的床单,都是需要洗的,还要给猫洗澡。 明天是周末,要整理好床铺,因为林荌或许会回来。 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离上班的时间也不远了。 他一个人在阳台和卫生间之间来回忙活,小猫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跟着他的身影转着眼珠,实在无趣了,便趁着他在晾衣服的时候,跳上了他的肩头。 林纾正准备拿晾衣架的手微微一沉,侧头无奈道:“小喵,你很沉啊。” 他再怎么说也有一米七五的个子,这小东西到底是怎么跳上来的! 小猫稳稳地趴着,凑着脑袋去蹭他的脖颈和侧脸,林纾觉得痒,却并不避开,干脆直接贴上去。 柔软的,微凉的,很舒服。 小猫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冷冽清香,他以前从未闻到过,却莫名觉得熟悉,不禁将鼻尖埋入他绒绒的颈项,深吸了一口气,不料小猫突然侧头,湿滑的舌尖在他鼻梁上舔过。 被猫嘴周围的绒毛刺到,林纾敏感地耸了耸鼻尖,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肩头剧烈地一颤,伏在肩上的白猫一个踉跄从肩头滑落,他情急之下伸出爪子稳住身形,只听“刺啦”一声,锋利的爪钩将纤薄的衣料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 “” 半露的肩头,带着轻微的刺痛,林纾脸色一黑,衣服也不晾了,将衣架搁到防盗窗上,准确地捏住猫的后颈,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决定先给猫洗澡。 虽然实验不多,但他知道这猫最怕洗澡。 给猫洗澡的用具齐全,梳子c脱脂棉球c眼药膏c脸盆c毛巾c软毛刷,这副套装是破香笺的前台小哥送的,说是为了让小猫得到更好的照顾。 看着他熟练地将东西一一摆上洗舆台,已经开始在面盆中放热水,萧暝眼露惊恐,顿时挣扎不已。 他在心中将破香笺那人骂了个通透,那家伙根本就是为了看他出丑。 他以元神为体,世间污垢根本沾不上他的身! “都说猫最爱干净,你倒是不同,连澡都不肯洗,再这样闹你就不许再睡床!” 他故作愠怒,萧暝一脸傲然地将头撇开。 不洗澡本尊也能上床! “别动!” “” 偏离的头再度被扳了回去,林纾将脱脂棉球塞进猫耳朵里,试了试水温,将猫丢了进去。 站在水中,有热水从背后淋过,柔软的毛发瞬间被浸湿,湿哒哒地拧成一团,本就瘦小的身体顿时只剩巴掌大小,光秃秃的有些难看,虽说林纾根本看不见,萧暝也对自己这个模样百般不满。 但他不敢挣扎。 毛发里被毛巾揉进了香波,上次下意识的抖动时,将沾了泡沫的水洒进了那人的眼里,他因为避不开,被四溅的水花糊了满脸,花了好久才清理干净。 难得他这么安分,林纾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清理,他只能一寸一寸从猫头顶往后抚摸,感知着水流给他冲洗,轻柔的力度,适宜的温度,萧暝似享受般眯起了眼,然而很快他便从这“温柔乡”里惊醒。 洗完了身子,林纾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尾部。 如遭雷击一般睁眼,他迅速调转方向,将自己的屁股拯救出来。 林纾摸不到他,叱道:“拉了大便不擦屁股,你还是只猫吗?” “”好像有什么不对。 萧暝将自己缩在洗手台边缘,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本尊才不会做这种大伤风雅的事!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林纾妥协:“不洗就不洗吧,毛总得吹干吧,会着凉的。” 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萧暝看着他拿着喷头僵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心软,悠悠地从边缘跳入水中,刚踩出动静,头顶的手迅捷地扑下,将他拎住。 “”失算了。 所幸林纾是守信的,他没有再执着地给猫洗屁股,他把猫从水中拎起来,留了屁股和尾巴在水里,使劲涮了涮,扔进早就准备好的热毛巾里一裹,抱着出了卫生间。 “” 吸干了水,又拿了电吹风给他把毛发吹干之后,林纾拿着梳子,坐在窗边轻轻地给他梳理毛发,这期间他接了个电话,是林荌打来的,说她明天不回来了。 林纾将猫放在膝上,梳毛的动作停下,暖暖地将猫抱起来,阳光从窗外钻进来,照的人懒洋洋的。 于是萧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林纾看着窗外感叹:“妹大不中留了。” “” “你也是,说不定哪天你主人找到了你,你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人走了。” “” 似埋怨似无奈的说了两句,他便没再开口,一动不动地开始发呆。 他常常会做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他转不过身去,前面的万丈深渊就是他唯一的路。 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种感觉,站在那悬崖上的,原本不止他一人。 他垂头思索,神情恍惚,怀里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挣了出来,抬起前爪搭在他胸前,伸出舌尖在他下巴处轻舔。 林纾回神,笑着揉了揉猫的脑袋。 夏天的烈阳有些灼人,他额头已经出了薄汗,他站起身,将猫扔到肩头,收了爪钩的肉掌软软的,天气虽然炎热,小猫的身体却始终带着微凉,绒毛再厚也不觉难受。 缓步走回卧室,脱下身上破了口子的衣服,他去窗边取了挂在外面的衣服,套在身上。 床上半折起来的被子放在床的里侧,萧暝半坐在上面,看着窗前瘦弱的身影,一双蓝色的瞳眸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六点,将炸响的闹钟关掉之后,林纾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将绳套细心套好,牵着猫出了房门。 在他离开后不久,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响起,躁人的铃声在房间里一阵又一阵,始终无人接听。 破香笺外,林纾已经推开了客栈的门,踏进去的那一刻,他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然亮了屏幕,只是没来得及发出震动,屏幕上波纹闪过,又瞬间息了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盲人与虎妖(四) 夜幕笼罩,空中繁星满天,明月皎洁,虽然有难得一见的闪亮星空,却也在城市辉煌的灯光下失了色彩。 在城市的中心,有一家大型酒吧,外围霓虹灯环绕,交替闪烁,在繁华的街道上十分惹眼。 二楼最大的的包间被人包下了。 圆形k歌台上有人鬼哭狼嚎,边上一座半圆凹形沙发里,仰躺着一人,穿黑色皮夹克,翘着二郎腿,右手高举一杯红酒,微微摇晃。 “吴哥,电话还是不通。” 吴津右手骤停,并不抬眼。 “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身边的人道:“但是没找着人,跟周围的人打听了,到他经常去的地方,但那里没有人住,路过的人也都没见过他,唯一的一条巷子,是个死胡同。” 他也很不解,这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吴津神色微动,看向沙发角落里的人,笑道:“看来那只猫,比你重要。” 角落里有一个女人,化着浓妆,被绑了双手,嘴上封了胶布,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紧咬着唇,双眼泛红,却是敢怒不敢言。 时间渐晚,破香笺外的巷道里一人一猫从中走出,路灯打在人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 跑在前面的小猫雪色的毛发被灯光染成了淡黄,忽然察觉到什么,他脚步微顿,转头朝着街道对面望去,半眯了眼,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带路。 对面的路灯底下,一人盯着那条巷道口,自始至终空无一物,而他要找的人,已经淹没在了来往的人群里。 终于接到电话时,林纾正在爬楼梯,电话里陌生的声音让他不知作何回应,索性沉默不语。 “影彤酒吧二楼一号包厢,林荌在我这里。” 简洁明了,电话挂得很快,他僵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关了电话,继续上楼,他将猫锁回房间,拿了导盲杖又快速下楼。 又要麻烦老同学了。 周城帮他报了警,送他到酒吧外。 他不知道电话里的是什么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为了不惹怒他们,一个人比两个人安全。 早有人等在吧台,酒吧虽不避讳盲人入内,但也基本没有看不见的人会来这种地方。 和破香笺大不相同,这里很乱。 震耳欲聋的音乐,高声呼和的人群,干扰了他的听觉,鼻息间尽是酒的味道,有喝醉了的人晃悠着走到前台,刻意地将他撞了一下。 前面带路的人一直重复着几个字:“林纾先生,这边。” 或许是有人等的急躁,他们走得很快,他拿着导盲杖,一步步跟着进了电梯。 进去包厢,里面已经安静下来了,凭着微弱的呼吸,林纾分辨了十几人的站位。 “请两位来还真是不容易。”吴津从沙发里坐起身。 他望着被推开的包厢门,视线却没有落在林纾身上,门被人从外带上,门边多了一道虚影。 萧暝站在林纾身后,与吴津目光相对。 他认得这个人,昨天晚上,在公安局外开车将林荌接走的人。 林荌被绑在沙发角落,但她看不到萧暝,林纾也是,听到“两位”时,他想到的是等在楼下的周城,瞬间心中一凛,强自镇静道:“我一个人来的。” 这个包厢里,能看到萧暝的,只有坐着的那人。 吴津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眉头一挑,也不说破。 林纾道:“林荌呢?” “在这儿,不过她似乎不太想和你说话。” 角落里的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惶,眼中多了几分倔强。 她不肯出声,有人却不如她愿,吴津伸手,扯过她的头发,用力拉到自己脚下,沉重的碰撞声伴着一声尖叫,林纾顿时心底一颤。 他握紧双拳:“你想怎么样?” 吴津道:“很简单,你要想带她走,拿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你的猫。” “” 林纾皱眉:“那猫不是我的,我无权给你。” 明显的推辞,吴津勾了勾唇,将林荌扔下,起身走向门边:“那就更简单了,我给你一笔钱,你把猫给我,要是他的主人日后找上了你,你让他来找我就是。” 他走到林纾身边,与他面对面站着,看着他身后的虚影似笑非笑:“或许你该问问你的猫,他到底有没有主人?”若是无主的猫,他也就没有理由再拒绝。 林纾:“” “你如何知道我的?” 仅有一个人能听到的话,吴津眸色一沉:“你不该爆了我的车胎。” 林纾惊讶:“我什么时候爆了你的车胎?” 萧暝:“” 吴津:“” 气氛僵持,吴津率先移开视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笔交易,林先生做不做?” “做与不做,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萧暝眼中寒光一闪,抬手一挥,包厢内的其他人顿觉头脑晕眩,相继倒了地。 吴津愕然回头,面露骇然,不自觉地离门边两人远了一步,笑道:“一只小小的猫妖,你真当我没有一点儿准备吗?” 包厢里的动静不断,林纾一脸困惑,正要追问,面前忽然一热,像多了一团火一样,他下意识后退。 一道符咒被点燃,在吴津手间形成金色的阵法,继而快速扩大,他狞笑一声,朝着萧暝扔过去,然而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没能扩大,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那道符咒化成的法阵,就那样停在了两人面前,无论他怎么驱使也无法上前一步。 萧暝看了眼后退和他叠在一起的人,轻易将法阵化去。 吴津愣住了,连驱使法阵的手都忘了收回去。 林纾依旧是一脸茫然,迟疑地开口:“很抱歉,猫我不能给你。” 若是在这之前,听到他这句话,吴津必然在林荌面前将人肆意嘲讽一番,只是现在,没了观众,他也没了胆子。 萧暝久久不动,吴津惊慌之中渐渐发现了些端倪。 “你碰不到我。” 那人没有否认。 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又恢复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不过一个魂体,碰不到任何实物,你又能奈我何?” “” “而我,动不得你,还能动他!” 他忽然转身,从桌上抄起几只啤酒瓶,抬手摔向林纾的脑袋,萧暝大惊,本能般地伸手想要将人拉开,五指触及林纾肩头时,如以往一般径直穿透而过,他满心的焦虑,无计可施,蓦然指尖一阵发烫,像被无形的力量拽住了一般,再睁眼时,已完全转换了视角。 条件反射地抬手,飞来的酒瓶在平滑的前臂上碎开,留下几条鲜红的划痕。 熟悉的身体,陌生的触感,他占据了林纾的身体。 目睹了一切的吴津再次呆滞,“林纾”抬头,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眸已经变成了宝石般的蓝瞳,散发着摄人的光。 他每靠近一步,吴津便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被人一把擒住了脖颈。 包厢里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警察赶到的时候,里面的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有一个女人被绑着,有一个盲人受了伤,唯一清醒的人,手持凶器,被警察逮捕。 吴津喉骨断裂,记忆缺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午夜十二点,林荌被叫去警局做笔录,林纾躺在医院,一直没醒。 萧暝守在病床边上,看着护士端了托盘来给林纾换药,拔了吊针又出了病房。 片刻后,病房门依旧紧闭,病房内却多了一人。 “没事吧?” 萧暝摇头。 来人是林纾认识的,破香笺的前台小哥,名叫云折。 他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早叫你留在客栈,别出去晃,你元神已基本修复,很快就可以回归本体重生,要是关键时刻出了差错,我可救不了你第二回。” 萧暝点头,这次的祸事的确是他招来的,回想起包厢里发生的事,他忽然道:“我进入了他的身体。” 云折目光一滞:“你怎么进去的?” “情急之下,碰到了他。” “”云折瞬间瞪眼。 身旁良久没有回应,萧暝疑惑抬头,见他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 左眼写着禽兽不如,右眼写着丧心病狂。 顺着他的视线落在奇怪的地方,萧暝脸色一黑,解释道:“我的元神占据了他的躯壳。” 云折:“”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他跳了崖,就在那片断崖。” 熟悉的山顶,只有一个人。 那是在他身死之后发生的事,那人为什么跳崖,萧暝直觉这个原因与他盲眼有着必然的联系,可他想不明白。 云折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不肯告知。 “你要真想知道,就护好自己的元神。” 虚幻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侧头时,身边的人已不知去向,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林荌卸了妆容,换了身清丽的连衣裙,走进病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盲人与虎妖(五) 林荌守在哥哥的床边,一整晚没有离开,对于这个总共没见着几次面,一见面就恶言相向的妹妹,萧暝是有几分看不惯的,就算现在她看着病床上的人一脸担忧,他也无法对她改观。 林纾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眼闭眼对他来说都一个样,所以他依旧假寐着。 身下躺的不是熟悉的软床,他忽然抬手,撞上的是冰冷的防护栏,手臂上包了纱布,异样的触感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昏倒之前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有那么一刹那,他重见了光明,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格外清晰。 那之前,有人对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话的那个人,绑架了林荌。 他骤然睁眼,要翻身下床,双手刚撑到床边,掌心一片温热,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就听到一声痛呼。 “你摁我干嘛?” “抱歉,我看不见。”下意识接话,他才听出说话的人是谁,“小荌?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林荌揉着自己酸麻又疼痛的手腕,不满地撇了撇嘴。 林纾提起的心放下,又坐回了床头。 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病人,兄妹俩半晌无话,整个房间里静得很。 良久之后,林荌别扭地开口:“你是不是把猫给他们了?” 林纾道:“没有。” “那他们怎么放过你的?” 林纾面露疑惑,想了想道:“我报了警。” “哦。”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再度沉默,林纾习惯了这样的沉静,林荌却十分地不自在,干坐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事,扔了句“我去买饭”便出了病房。 林纾望着脚步声远离的方向,听到房门关上,又重新躺了下来。 他没有问林荌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知道他有一只猫,因为就算问了,她也不肯说,而他们之间,却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番大吵,得不偿失。 让人在意的是,那些人为了他的猫,竟然不惜做出绑架的事。 他一直都知道,小喵不是普通的猫,想起那人之前说的那些话,有一种想法在他心底生根,试探的,他低声开口:“小喵,你在吗?” “” 没有任何回应,像是自言自语,看起来有些傻,林纾好笑地勾了勾唇,暗道是自己想太多,头脑还有些昏胀,他打了个哈欠,准备翻身再睡会儿,又蓦然顿住。 脑袋下的枕头,忽然凹陷了一块。 萧暝凑近他,蹭了蹭他的脸。 熟悉的沐浴香波的味道,柔软微凉的触感,他果然一直在这儿。 “你真是妖啊?”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 顿了半晌,他又缓缓勾唇:“真好。” “” 被搂住翻身平躺,萧暝伏在他的胸前,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反应,让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个他。 过了最初的兴奋,林纾双手抚上猫的脑袋,望着天花板呢喃道:“可是为什么,你会甘愿陪着我这样的人。” 他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 带着疑惑,他说着些莫名不相干的话,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自嘲,萧暝抬爪按在他唇上,软软的肉垫被抓住,林纾又翻过身将他揉进了怀里。 “听说妖都很长寿。” “” 听说人的寿命对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妖找上他,或许是闲来无事的一时兴起,或是因他的遭遇而生起的同情,又或是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不论是什么,他都很感谢这小东西的出现,他忍不住开始奢求,小猫能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 害怕自己这般贪心的想法被发现,他将小猫欲抬起的头按住,一遍又一遍轻抚他头顶的毛发。 林荌买了早餐回到病房时,伏在林纾怀里的小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床上的人闭着双目,睡得安然。 因为昏迷了整整一晚,林纾被要求留院观察两天,期间来探望的人不多,周城送来了很多东西,人只来了一回,来得最勤的人,让林纾有些意外。 “酒吧里不忙吗?” 这人从早上开始到这里,林荌的晚饭都送到了,他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折悠然笑道:“老板不在。” 所以他翘班了。 林纾不知如何答话,礼貌地笑了笑。 病房里的气氛十分怪异,林纾坐在床头,端着饭盒,吃得很慢,萧暝靠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云折站在床尾,看着萧暝。 林荌看不见床边上的人,视线在哥哥和云折身上来回辗转,眼中闪着几分打量。 他是第一次见到除周城以外与哥哥这般熟识的人。 这人一身白色衬衫搭配休闲裤,利落的短发,柳眉杏眼,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虽然总是笑着,人也很随和,却莫名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所以她没敢和人打声招呼。 视线微移,她看向林纾道:“哥,你那只猫呢?” 她这几天回家,一直没有见到。 林纾手中动作微顿,将嘴里的饭咽下去道:“我寄养在别人家了。” “寄养在谁家了?楼下李阿姨家也没看到,除了他们你还能” “在我家。”云折突然接话,笑的坦然。 林荌手里还端着一杯豆浆,闻言愣了一瞬,笑道:“哦,这样啊。” 她不自在地撇过眼,低头吸了一口豆浆。 云折看向另一人惊讶的脸,又道:“听说那天绑架林荌的人,已经被人保释出来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萧暝终于将视线从林纾身上移开,云折这一句提醒,其实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沉默片刻,他道:“我有分寸。” “那人叫吴津,是吴家的人,那吴家的祖师爷,可是你的老熟人。” “我知道。” 萧暝神色不变,林纾却面露疑惑,他并不认识什么吴家的人。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面色骤变,空洞的双眼望向床尾的方向。 他记得清楚,吴津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在他们兄妹身上。 他终于确定,云折刚才说的话根本不是对着他的,手中的饭盒不知何时已经放回了餐板上,林纾抬头道:“你都知道?” 云折挑了挑眉,没有回答,看了眼某人坚定的眼神,无奈一笑:“最近几天,多注意着点儿,有事来破香笺找我。” 他转身就走,林荌满心的不解,不禁微蹙着眉。 “小姑娘,影彤酒吧的工作还是辞了吧,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工作? 林荌微瞪了眼,廊道里响起的告诫的话隔着病房门传进来,她追问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回望病床上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人,她感到心虚,又有些庆幸。 “晚上不安全,早点回去吧。”林纾浅浅地笑着,没有质问她在酒吧里工作的事。 支走了林荌,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云折的话,让他止不住的心慌,他莫名想到那天晚上的梦境,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梦境。 “小喵。” 餐板已经撤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小猫已经自发地出现在了枕边上,手指触及一片柔软,林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他抱进怀里。 他的忧虑太过明显,萧暝想要给他宽慰,抬起来的只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肉垫。 身体小小的一团,只靠手掌就能捧住,看起来那样无用。 “我会保护好你的。”林纾道。 相较于他这样脆弱不堪的身体,林纾坚信自己是不会差于一只猫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这样相信着的。 可当危险来临时,他才明白当初做下的保证有多么愚蠢。 仿佛是掐着点儿一样,在他出院的那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盲人与虎妖(六) 上午在医院里办好了出院手续,林荌便赶回了学校,周城送他到了小区门口,也没多留。 今天的小区里格外的安静,静得有些诡异,片刻之前从脸上拂过的风消失了,连太阳直射皮肤的温度也感觉不到了,林纾手里握着导盲杖,直走了几分钟后,没有触及到熟悉的楼道墙面,他心中一紧,停了脚步。 肩头一沉,晨起后就没见到过的小猫再次出现。 萧暝凝视着四周与以往并无二致的幸福小区,站在林纾肩上,蓝色的眸子瞳孔微缩,浑身透着警惕。 林纾没有动,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变故总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金色的光纹织成的网从天而降,笼罩了林纾的头顶,萧暝眸色一沉,小小的猫爪挥出一道虚影,在半空中化作巨大的虎掌迎着金网撕去,空间一阵波动,两股力量对撞而后消失。 一股强风罩下,林纾眼眶酸涩,下意识抬手遮住头顶,空气不再浮动时,他放下手臂,在自己的正前方,多出了几个人的呼吸。 “没想到三百年前纵横妖界的虎王,竟然落魄成现在这个蠢样子。”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萧暝,你可还记得我?” 林纾微微侧目,肩头有些刺痛,小猫无意识伸出的爪钩轻轻刺着他的皮肤,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他从未从小猫身上感受过如现在这般暴戾的情绪,还隐隐透露着不安。 原来他叫萧暝,林纾在心里记下。 “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又一道声音传来,他有印象,是吴津。 林纾微微瞪眼,他忽然想起云折说过的那个老熟人,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老熟人,绝不可能是旧交,那就只能是仇人。 他忽然明白了小猫这么焦躁的原因,掩下心底的担忧,他故作迷惑地开口:“你们是谁?” 吴津笑道:“怎么?前几天才见过,林先生就不记得我了?” 林纾想了想,随即皱眉:“我说了,猫我不会给你。” “林先生大概不太明白,这次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话音未落,眼前风刃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划痕。 “你的喉骨,恢复的很快。” 冰冷沉静的声音,让吴津面色骤变,心有余悸地退后了一步,看向身后的人,见他摆手,只能忍气站到一旁。 林纾浑身一僵,诧异地抬头。 他肩上的重量消失了,身边多出了一个人,肩头一紧,他被人揽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陌生的怀抱,一如既往微凉的温度,他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小小喵?” “嗯。”萧暝淡应一声。 林纾再次瞪眼,感受着身边明显比自己高大很多的身体,他脸色有些怪异。 这当真是那个小小柔软的毛团! 或许因为现在的处境太过没有安全感,对身后的人异样的触碰,他没有拒绝。 萧暝盯着对面的人,那张面孔铭刻在最痛苦的记忆中,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那头高高束起的长发,过耳的短发,看起来一样令人生厌。 他皱了皱眉道:“你是吴所成?” “现在叫吴旭。” “”蓝色的瞳孔微微缩紧,萧暝道:“你竟然还活着?” 吴旭道:“你都能活着,我为何不能?” 不可能!人类不可能有三百年的寿命。 萧暝在心里否认,又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或许,你很快就会知道。”吴旭没有解释,盯在萧暝身上的视线,是和三百年前一样的贪婪:“真不愧是修炼千年的虎妖,只剩下一缕元神竟也能修复至此,若不是在那些昏迷的人身上察觉了你的神魂力量,要找到你还真没有这么容易,不过你的心宽倒真是出人意料。” “” 他话中有话,意味不明地看了林纾一眼,萧暝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三百年前他亲手将你逼入死境,今日你竟还能这样护着他?你可得谢谢我,布下这结界,让你们有情人见上一面。”顿了顿,他讽笑:“不,有情的,或许只有你而已。” 揽在肩头的手骤然收紧,林纾吃痛,却顾不得避开,他紧了紧双拳,尽量平静道:“你说什么?什么三百年前?” 为什么会说是他将小喵逼入了死境? 他不懂妖的世界,所以再多的疑惑他也能选择缄默不言,可此时,小喵一直护着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看看身旁的人现在是什么神情,可他看不见,箍住肩头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挣脱不了。 似是惊讶了一瞬,吴旭嗤笑道:“林先生?你以为你是怎么瞎的?” “” “这是代价。” 林纾心头巨震,蓦然愣住。 “若他的眼盲是代价,以你的罪行,受十八层地狱业火灼烧百年也不为过。”萧暝冷然叱道。 似是被戳中了痛处,吴旭脸色骤变,变得有些扭曲:“你说的不错,整整三百年的痛苦,全是拜你二人所赐,所以今天,我会百倍地向你讨回来!” 他突然出手,金色的符咒扔出,形成一圈烈火将两人围住,在他身后的数人迅速上前,在手间结印,驱使至烈火上空形成一个法阵。 瞥了一眼上空的阵法,萧暝道:“就凭你带的这几个人?” 吴旭冷笑:“对付现在的你,绰绰有余。” 萧暝沉眸,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 世间法则,万物相生相克,妖虽能长寿,修炼千百年却抵不过人类修道数十载,若是全盛时期,他自然可以不惧,可他现在只是一具元神,这几人的法阵对他来说的确棘手。 更何况,他还要护住一个人。 搂住肩头的手下移揽住他腰际,萧暝在他耳边开口:“抱住我。” 林纾一脸迷茫地伸手,环住他腰间,突然的动作让他下意识收紧双臂,脸贴在了萧暝的胸前。 没有心跳,没有体温。 两人移动的速度很快,有气流刮过脸庞,带着异常的热度,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带上了一丝暴虐,今天应该是晴天,他却听见了雷鸣,就算目不能视,他也能想象现在的境况有多危险。 被人稳稳的护着,林纾不明白,如果是自己害了他,他为什么还要这样不遗余力地保护自己。 三百年前,他们是什么关系? 又一道法印加持入阵法,吴旭口中念动咒语,他手中的一件法器红光大盛,透着几分诡异,狂暴的能量朝着紧靠在一起的两人而去,萧暝堪堪避过一道闪电,转身看见突然扑来的诡异红光,急忙后退一步避开。 他瞳孔一阵紧缩,站在法阵外的那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吴旭依旧站在同一位置,脖颈以下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团漆黑的迷雾,面色苍白如纸,双目赤红如血。 萧暝眼中风暴突起:“你用妖的元神重聚了自己的魂魄和肉身?” “是又如何?”吴旭眼露狰狞,“很快,你也会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得了萧暝修炼千年的元神,他就可以跳脱轮回的命运。 维持阵法的几人似乎看不见他的变化,唯有吴津一脸惊恐,看着自己请来的已经没有了人形的怪物,他磕绊着跌倒在地,抬指道:“你你” 吴旭低头扫他一眼,抬手一挥,他便晕了过去。 林纾不明状况,只能紧拽着萧暝腰间的衣服,和他身上简简单单的短袖长裤不同,摸起来厚厚的一层,十分繁琐,始终搂住他腰间的手沉稳而有力。 四周又静了许多,一切都那样不可思议,几天前,他还是这座城市中虽然惹眼却微不足道的一个市民,每天家里酒吧两点一线,维持着枯燥又平静的生活。 短短几天,一次意外的绑架,将他带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的猫,变得比他还要高大,用他看不见的样子,守在他的身边。 萧暝问:“害怕吗?” 林纾诚实地点头:“有点。” “” 沉吟片刻,萧暝道:“那我送你走。” “那你呢?” “你先走。”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林纾忽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他慌乱之间想要拽住萧暝一片衣角,却被一双手掰扯开来,感受着身体离地面越来越远,他无措地转头,想求他让自己留下来,发现自己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暝没有看着他离开,而是注视着对面的人,吴旭无动于衷的态度让他皱眉,蓦然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嘲讽,萧暝心底一震,骤然抬头,那道被他用元神力量护住的身影已经被一片血雾笼罩,他大惊道:“夙淮!” 陌生不掩亲昵的称呼,是林纾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就要破出结界的身体被瞬间弹回,重重地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他头脑被震得晕眩,闭眼昏了过去。 “夙淮?林夙淮!”焦急的声音不断轻唤,怀里的人却没再睁眼。 诡异的笑声传来,吴旭瞬间移至两人身前:“萧暝,你以为你元神凝聚的身体为何能触碰到他?这结界能让你显形,消耗的是你自己的元神,怎么?想不到吧?你想用元神力量送他出去,不过是加强了我的结界而已,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 他从黑雾中伸出一只枯骨一般的手,萧暝目光一凝,他微微抬手,指尖开始发亮,渐渐似火一般开始燃烧,元神燃烧的力量足以挡下吴旭这一击,只是两只手还没碰瞬间,头顶破空声响起,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指尖的火苗,同时碾碎了黑雾中伸出的枯手。 结界破碎的声音,刺目的阳光重新出现,萧暝抱着林纾的手臂开始变得虚幻,又恢复了魂体的状态。 一道白影从半空中落下,在阳光下看不清容颜,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跟我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盲人与虎妖(七) 失了托举,林纾平躺在地上,萧暝下意识看向出现在结界中的的人。 太阳隐入云层,不再那么刺眼,也能看清那人的身形,身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没有衣袖遮盖,他臂膀上浮现着奇怪的青色纹路,过肩的长发半束垂在身前,他面色古井无波,一双茶金色的瞳眸透着不容于世的孤傲。 萧暝顿时松了口气。 与他的舒心不同,吴旭只觉得一阵胆寒,那人背对着他,只是这样站在这里,无形的威压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他身侧,用来布阵的几人已经变成了几片符咒,正浮在半空缓慢地燃烧,青色的火焰将周围的空间都化作了虚无。 无法反抗,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逃。 浓郁的黑雾将他唯一的面孔笼罩,浮动着就要离开这里,那人斜睨他一眼,微微抬手,那浓郁的雾气瞬间散开,褪去黑色,由灰渐白,凝聚成几道虚影。 这是妖的元神,已经被炼化。 看着半空着迅速逃窜离去的黑影,那人淡淡收回手,又看向地上的人道:“你不该出来。” 萧暝抬头道了一声:“多谢。” 警察接到报案赶到幸福小区时,单元楼底下躺了两个人,吴津毫发无损莫名昏厥,林纾气血翻涌像是受了重击,于是判定吴津被保释后为报复蓄意挑事,再次被捕入狱。 林纾醒来的时候,鼻息间闻到的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人躺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有脚步声从外面的客厅里传来,他摸到床沿,翻身坐了起来。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他起身走到卧房门口:“小荌?” 急促的拐过客厅转角,林荌道:“你醒了?” “嗯。” “先坐会儿,饭刚煮上,我一会儿再炒菜。” 林纾点了点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晚上七点。” “我是怎么回来的?” “当然是警察送你回来的,你以为我搬得动你?”林荌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抬头微微蹙眉道:“不是我说你,他们不就是要你那只猫吗?你给他们不就行了,我知道你不舍得,但猫的命能比人呃命重要吗?这次只是吴津一个人,下次还不知道会带什么人来报复你呢!” 她没经大脑地开始埋怨,林纾突然道:“其他人呢?” 林荌不解:“什么其他人?” “就是我的猫呢?” “你不是寄养在你朋友家了吗?” “” 意识到林荌根本没见过猫回来,林纾顿时慌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越想越是不安,在林荌困惑的目光下,他忽然起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儿啊?” “去找猫。” “这个时候你去找什么猫啊!喂,你吃了饭再去啊!”林荌斜倚在沙发靠上的身体迅速直起,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拿了导盲杖出了玄关。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不耐地嘟囔了几句,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 林纾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工作的地方走,以往的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到了,今天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请假,也不知道老板回来了没有。 林荌跟在他后面,越走越是奇怪,虽说他走的地方并不是很偏僻,但人却是越来越少,终于在看到他拐进一条暗巷里时,忍不住追上前去:“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看了看这附近连一间民房都没有,林荌越发觉得不正常。 住在这种地方的朋友,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虽然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时候,还挺人模狗样。 林纾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去破香笺。” 破香笺?那是什么地方? 林荌更加疑惑,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想来是拦也拦不住的。 往前走了几十步,林纾试探着伸出导盲杖,没有触及到障碍,他又继续向前,林荌看不过去,拉住他道:“别走了,这是个死胡同,前面没路了。” 林纾身体僵了僵,再走几步,果然过不去了,但他伸手摸到的,不是熟悉的门把,而是冰冷的墙面。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根本不能住人!” “可可能是我找错地方了,我再找找。” 他这段时间来这里工作,都是小喵带的路,长时间不记着路,一时走错了也说不定。 暗叹自己对小喵的依赖性太重,他又转过身。 “你没有他电话吗?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 面对面传来的貌似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林纾彻底愣住。 他忽然惊觉,破香笺里是没有电话的。 当初接下这份工作,是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没什么可图谋的,后来酒吧里的员工和老板也对他不错,他没有其他的事,不会旷工,在酒吧里工作了几个月,从来就没有用上电话的机会。 这家叫做破香笺的酒吧,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家酒吧,比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安静。 这里的客人,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 现在,酒吧不见了。 一个又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林纾忽然沮丧,扶着墙面靠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林荌不安地看着他。 林纾突然苦笑:“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谁不想见你了?你朋友吗?” 林纾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又想起了那人所说的关于三百年前的事。 是自己害了他,说不定意识到他们是仇人,所以离自己而去了。 他是这样希望的,因为要是这样,小喵才能活着,才是安全的。 只是一只猫而已,他们认识了也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在乎了,林纾想不明白。 两人就在幽静的胡同里待了半天,林纾抬头笑了笑,若无其事道:“算了,回去吧。” 他率先走出去,林荌一脸狐疑地跟上。 她本以为哥哥是真的放弃了将猫找回来,被劝着回了学校,她也没有多想。 接下来的几天,林纾出门的次数越发的多了,楼下李阿姨出去买菜,都碰上了好几回。 “小纾,又出去啊?” 在楼道里遇上,林纾笑着应道:“嗯,猫丢了,去找找。” 看见他额头上新添的红印,李阿姨道:“实在找不到了就算了吧,买只导盲犬,比猫好用,猫是不念家的,跑了就不会回来了,你眼睛不方便,别太折腾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他却觉得心底一阵阵刺痛,强颜欢笑:“我知道了,谢谢李阿姨。” 看着他杵着导盲杖走下楼,李阿姨无奈摇了摇头。 不过几天时间,林纾的脸上就多了好几处伤,都是不小心撞上的,有时候下雨,打着伞撞不上脸了,又会踩进水沟,因为穿着凉鞋,还划伤了脚。 就好像回到了眼睛最先看不见的时候。 身边有了那只猫之后,他走哪儿都有猫跟着,开始还会注意着,后来被猫带着走了几回,警惕心就小了,甚至依赖成了习惯,现在猫没了,所有问题都来了。 再一次从暗巷里出来,他已经连失落都没有了,仿佛麻木了一般。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刹那,胡同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漩涡,渐渐显出了破香笺的挂牌。 在挂牌底下,复古式大门大敞着,看着那人落寞离去的背影,云折端着一杯酒在手中晃悠,感叹地摇头:“可怜,可怜。” 这都来了第几回了,还不肯放弃。 “你要是觉得可怜,一开始就不该放他出去。” 漠然的声音从客栈里传来,云折顿时不满了:“他又不是我养的我能拦得住他?再说了,要不是你把林纾招来这里工作,他能跟着出去?” 本来是理直气壮的,被那人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云折顿时闭嘴,悻悻地关上了大门。 想到老板要是晚到一步,萧暝就会神魂俱灭,他也觉得心惊,要是自己没有心软将他的元神放出去,也不会有这场劫难。 “萧暝怎么样了?” 老板手中翻阅着一本古籍,闻言头也不抬道:“在融合。” 云折低头抿酒,笑道:“被那臭道士炼化的妖的元神倒是帮了大忙。” 他朝着与大门相对的长廊望去,在长廊右侧直走第七个房间里,隐隐渗出蓝色的柔光。 房间里放置着一方长宽两米,高约一米的透明水晶棺,里面躺着一只白虎,毛发黑白相间,双目紧闭,在他周围有蓝色的光点不断渗入他的身体,还有一缕莹白的光亮,从他额头逸散而出,迅速汇聚一处从客栈上空飞出,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流星,进入了幸福小区的单元楼里。 那缕光亮没入林纾的额头,他的呼吸变得愈加绵长,似是睡得更沉了,与此同时,破香笺的那副长棺里,蓝色的光点尽数与棺中的身体融合,白虎的本体从尾部开始蜕化,化成了人的形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盲人与虎妖(八) 巽积山顶,风声呜咽,悬崖万丈,云涌雾集。 一人着一身青衣,怀中抱着比他还要高大的人,一步步走向悬崖边上,纵身跃了下去。 衣袂翩跹,狂风吹散了他的发髻,一头青丝散乱,在风中舞动,他脸上带着死亡的决绝,紧搂着怀里的人不肯松手。 落至半空,他怀中的身体不见了踪影,他仰望天空,双唇一开一合像是在与人交流,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唇角微勾,放任自己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落向地面,逐渐漫开一片血色。 “我会等你。” 从刺目的血色中惊醒,萧暝眼前浮现的是那张带着释然而又企盼的脸,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唯有那人最后吐出的四个字格外清晰。 几分钟后,破香笺长廊边的密室中爆出一声巨响,水晶棺破碎,一道身影快速冲出,直逼客栈前台的大理石台面。 云折看着怒气冲冲而来的人,第一反应是将手中的酒杯举高,避开了某人伸来的手。 人可以破相,杯子不能破。 萧暝拽住他的衣领道:“为什么瞒着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一脸理所当然,萧暝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咬牙搁了一句“你给我等着”,随后冲出了客栈大门。 云折在后面高喊:“急色也不带你这样的,兄弟我是为了谁啊?好心没好报!” 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他一抬手将大门关上,将整间客栈从都市中隐了起来。 为了他能不破相,这人暂时不能放进来。 破香笺外,夕阳已经沉下了地平线,林纾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这都睡了几天了,他不会是吃了安眠药吧?为了一只猫,他至于吗?”气急败坏又不掩焦急的声音,是林荌。 “医生说没有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 “那他就是撞傻了,你看他这满头满脸的伤,整天就知道瞎折腾。” “” 周围很吵,林纾想要说话,却沉重地连眼皮都睁不开,一瞬之间,脑中多出了太多的东西,涌入脑海的记忆,像是别人的一场戏,或许是他以前的生活太过单调无趣,这些东西轻易地将他原本的记忆都消弭掩盖,那样真实。 他不觉得无措,却多出了几分茫然。 “你先走吧,我守在这儿,他醒了我打电话给你。” 送走了周城,林荌看了眼床上的人,见他丝毫没有醒的迹象,叹了口气,拿了水杯走出病房。 房门被关上,似是被惊着了,林纾浑身微不可闻地一颤,眼帘下眼珠滚动,悠悠转醒。 他无神的瞳孔直视着头顶的天花板,脸上不再有前些天的落寞惶然,顿了半晌,他忽然勾唇笑了。 在他左侧的病床上,坐着一人,大概是知道他眼盲,趁着房中没有其他人,肆意打量,正巧看到他嘴角那抹莫名其妙的笑,衬着他脸上的青紫红印,实在是怪异。 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那人收回视线,病房门把转动,应声走进来一人,本来无意的一瞥,这位病人再次瞪大了眼。 轻微的脚步声,不符合林荌张扬的性子,想着可能是其他病床上的病友,林纾也没太在意,直到脚步声在自己床边上停下,他微微侧头,有微弱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等他做出回应,萧暝低身将人抱起,在病友目瞪口呆中快速出了房门。 林纾僵硬地被他抱着,渐渐放松了身体,将双手揽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抱得轻松些。 左耳贴近他的胸膛,有了温度,也有了心跳。 病房里,等林荌去开水房接了水回来,病床上哪里还有哥哥的影子,下意识地问另一张病床上的人:“这位大哥,你看没看到这里的病人去哪儿了?” 那人已经恢复了镇定,平静道:“被人抱走了。” 抱抱走了? 林荌愣了一瞬,又问:“那那您看到抱走他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长发飘飘,长得挺好。” “” 林荌嘴角抽搐,他忽然想起这个病人是患了精神病假装自杀被送来的,依旧礼貌地道了谢,她跑出病房去找人。 此时住院楼顶的天台上,萧暝将人放下,让他靠着墙壁,自己将人搂在怀中。 太阳已经连余晖都不剩下了,虽然有其他地方射来的光亮,天台上还是有些昏暗,淡淡的微风拂过,将萧暝顺长的发丝吹到林纾脸上,有些微痒。 两人面面相对,相顾无言。 林纾看不见他,但从他的呼吸和心跳,可以感知到他的紧张,正准备开口,却被抢先了一步。 萧暝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给你看些东西,你别害怕。” 急促的呼吸相互交缠,林纾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轻应道:“嗯。” 一股暖流通过两人相抵的额头,从萧暝的脑中涌入自己的脑海,林纾下意识闭眼,感知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和他看到的相差无几,正红朱漆大门,上面的匾额上写着“林府”两字,偌大的府邸,下人进进出出,正东的一所庭院,白墙黑瓦,院中花草众多,四季皆有不同的花卉绽放,在院中散发着不同的清香。 白虎与少年的初次相遇,在这座府邸。 从相遇到相知,从相知到深爱,再从深爱因太多是非而走到最后凄怆的结局。 他想起了那个梦,他曾经侥幸逃开不曾面对的,萧暝生命垂危最后所经历的痛苦。 画面在脑海中持续了有半个钟头,萧暝撤离了额头,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我是那只虎,那个少年,是你的前世,这就是三百年前的事。”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环绕,带着点点忐忑。 林纾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七岁那年,父亲外出行商,在路边捡了一只猫回来,那只猫浑身是伤,父亲将猫关在府里,听说是只妖,我偷偷去看过几回,还和他说了话。” “”萧暝愣住。 “我向父亲要那只猫,他不同意,然后没过多久,猫就不见了。” “” “八岁的时候,家里请了一位年轻的教书先生,和其他的教书先生不同,整天不想着教我读书,陪着我一起胡闹,还送了我一只猫,和父亲带回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 “先生对我很好,什么事都依着我,教我习武练剑,教我吹笛奏萧,在府中七八年,他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依赖他,信任他。” “十六岁那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叫怜儿的女孩,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跟父亲说,我不想要妻子,我只想要先生,父亲笑话我,说我还不懂,其实我懂,我喜欢先生,就是对妻子的那种喜欢,万幸的是,先生也喜欢我,我们背着父亲,在一起了。” “再后来,先生离开了府里,住到了对面的民房里,我就每天往先生家里跑,父亲总是催着我成亲,提起这事我就跑,父亲尊敬先生,不敢追上来。” “我本来想着,等我考上了科举,父亲管不着我了,就把先生的事告诉父亲,可还没等我考上,怜儿就跑来告诉我,说先生是妖,让我离开他。” “” “其实我早就知道,没有人不会变老,先生却一直没变,我求着怜儿帮我瞒着这事,她答应了,连续一个月府里都相安无事,所以我也信了。” “” “十八岁我考上了状元,要去赴任的时候,父亲派人把我叫走,用我被绑架的消息骗你去了巽积山顶,那里有一座石阵,是妖绝对不能踏足的地方,他们用了一年的时间,布了这个局,可我太傻,竟一点都没看出来。” 他声音渐渐哽咽,低着头,像是在哭了。 萧暝瞪大了眼睛,原来早在更久之前,那人就知道了自己是妖,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份! 捧住他的掌心有些湿了,萧暝心中一紧,“夙淮,你” 林纾抬头冲他笑:“萧暝,我记起你了。” 早在看到这些之前,就记起来了。 满脸挂着泪痕,想哭却强迫自己笑着,萧暝心底刺痛,抬起他的脸,俯身吻了下去,柔软的唇瓣相贴,绵长的一吻,带着说不出的心疼。 林纾低垂着眉眼,轻吻又落在了的眼角,逐一吻过他的脸庞,最后又覆上的双唇,唇齿相交,咸涩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他微微仰起头,略显僵硬,生涩地回应起这个隔世的吻,心中泛起蜜一样的甜腻。 因为担心哥哥想不开,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到天台的林荌,刚走出楼道口,看到的就是某人被强按在墙上非礼的模样,顿时瞪圆了眼,冲过去抬脚就要踹。 萧暝早有警觉,抱着人旋身一转避过了她的无影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盲人与虎妖(九) 林荌人没踢到,三人转了个方向,她抬头正巧看到林纾胡乱地抹眼睛,顿时怒道:“你放开他!” 此时她已经不在意什么古装不古装了。 萧暝将人揽在怀里,一身宽衣长袖,挡住了林纾同样拽着他衣襟的手,从林荌的角度看,就像他强行将人锢着一样。 “你把他放开,否则我报警了!”她作势拿出手机。 林纾一慌,忙道:“小荌,不是这样” “林小姐,医院有规定,这上边不能来”后知后觉追上来的护士小姐在楼道口顿住脚,看到背对着她的人,双眼一瞪:“林先生,你真在这?” 看了眼另一边正在拨通电话的人,这情况似乎不像是想不开。 林纾一个头两个大,生怕她误会什么,急着转过身道:“对不起,我只是想上来透透气。” “那这位是?”他指了指萧暝。 “是个流氓,连病人都不放过!”林荌在那边吼。 林纾死死地按着身边要抬起来的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是误会,他不是流氓,他是我朋友。” “屁!是朋友他会亲你?” “是是男朋友。” “” “” 天台上安静了,护士小姐惊住了,微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林荌更是跟见了鬼一样:“你说什么?” “是男朋友。”摸着某人明显有很大差异的着装,林纾磕绊着补了一句:“跑龙套的。” “” 半小时后,医院对面的一间甜品店里,靠窗的位置上,三个人分两边坐着,林荌拌着手中的一杯果汁饮料,盯着对面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林纾坐在里边,咬着吸管埋头不语,在天台上的愧疚,心疼,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感伤,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被林荌这么一闹,已经消散了大半,现在心里异常的平静。 萧暝换了身正常的衣服,纯白的打底t恤,黑色的牛仔裤,二八分的露额短发,配上一张俊脸,整个人显得魅力十足,晚间甜品店的人不少,有人很快注意到了这边,悄声议论着。 林荌更加不满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百年前。” “咳咳咳咳!!”林纾一口饮料差点呛进气管,急忙纠正道:“三三个月前。” 萧暝帮他顺气,林纾不闪不避,只是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 林荌古怪地看他一眼,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她端起饮料吸了一口,视线在萧暝身上转了许久,忽然脸色一沉:“我没见过你。” 萧暝道:“我见过你。” 林荌惊讶:“在哪?” “在公安局,在酒吧。” “” “”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神色不挠,林荌却总觉得他这话是不怀好意,为了找回面子,她又问:“你说你和我哥在一起,那我问你,三天前你在哪?我哥出事的时候你在哪?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他为什么受伤?为什么昏倒” “小荌,别说了!”林纾骤然开口。 本来是为了自己而开始的质问,见两人齐齐变了脸色,林荌越发觉得有事:“为什么不能说?你今天还在住院呢?他做了什么?打呼都不打就把你带到天台顶上去吹风,还还”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涨红了脸。 林纾紧张地捏着双手,红了耳根。 萧暝面色如常,直视着她道:“是因为我。” “” “他受伤,他昏倒,都是因为我,所以以后我都会对他好,至于其他的,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他说的认真,眼底的情绪看不明白,林荌看了眼已经抬头盯着他的自家哥哥,依旧是灰暗无光的双眼,她却从中看出了深情款款,被自己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忽然觉得自己不适合留在这。 不满地嗤了一声,她道:“谁稀罕你跟我解释。” 一杯饮料快速见底,她提了随身带着的包,刚一转身,又回过头取出包里了一些证件放在桌上:“明天自己去办出院,我回学校了。” 快步走出甜品店,回了一趟病房,下楼的时候,接到电话迟了一步赶来的周城正巧与他撞上,见她一个人,不由得问:“你怎么出来了?你哥呢?” 林荌没好气道:“跟人跑了。” “跑了?跟谁?” “不认识!” 听起来有些赌气,但没有担忧,看了眼她身后的医院大楼,周城跟上她道:“我送你回学校吧”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钻进了他停在路边的车里。 “” 甜品店里,其他桌的客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玻璃窗前的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从店里出来,林纾任人牵着自己往前走,侧头问:“你对小荌做了什么?” 因为家庭遭遇了太多变故,林荌从小就比较敏感,不可能这么轻易对人放下防备。 萧暝淡淡道:“懒得应付她。”所以施了点儿小手段。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下,低下头:“我背你回去吧。” 林纾笑了笑:“好啊。” “来。”他在林纾身前蹲下,拉着他的手搭上自己肩头,轻松将人背了起来。 街道上行人还是很多,有人看出背上的人眼睛不方便,露出理解的神情,有人觉得惊奇,拉着身边的人指给他看,还有人面露嫌恶,又或是对此视而不见。 各种各样的目光,林纾看不见,萧暝更是不会在意。 身前的肩膀宽厚而有安全感,空气中的热流还没有完全散去,紧贴在一起的前胸后背有些发热,林纾却伸出手,虚晃地环在他脖颈前,两人贴得更紧。 耳后是熟悉温暖的呼吸,萧暝微微侧头,就能和他面颊相贴,他走的很慢,从医院到小区,只有十几分钟的路,他走了半个小时都还没到,林纾也不催促,听着街道上过往车辆的鸣笛声,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 他一向浅眠,周围静了之后,他又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到了?” 萧暝轻应。 “我拿钥匙给你。” “不用了,已经进屋了。” 从他背上跳下来,摸到熟悉的玄关,林纾笑道:“你要是去偷东西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他家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偷的。 萧暝认真道:“鬼不一定察觉,但神一定会知道。” 不然整个人界早就被搬空了。 笑着打趣了几句,林纾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他一步步挪进厨房,才刚踏进一只脚,已经有人拉着他走了进去。 “在煮什么?” 萧暝将他半搂住:“煮鸡丝粥,你几天没吃东西,先吃这个,要吃别的,我明天再给你做。” 林纾低笑:“你会把我惯坏的。” 萧暝道:“惯坏了我也认。” 站在萧暝身前,闻着粥的香味,林纾被馋得不停咽口水。 煮粥很麻烦,花的时间长,所以他很少吃,就算煮了,味道也没有现在的好。 胃里空了几天,他也的确饿了,满满的一锅粥,他一个人解决了大半,萧暝不觉得饿,陪着他吃了半碗。 休息的时候,他脱了鞋翻上床,下意识翻到了最里侧将外面的大半地方空了出来,轻微的脚步声后,身边的地方凹陷了下去。 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平静,随着呼吸声的靠近,他的心跳也一点点加快。 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他又睁眼,抬头:“你能不能变回猫的样子?” “为什么?” “不不太习惯。” 虽然同床共枕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今生从五岁起他的床上就没有过第二个人。 萧暝没有动:“总要习惯的。” 想了想,林纾点头:“说的也是。” 萧暝轻笑一声,将他抱进怀里,身高有些差距,于是林纾往上蹭了蹭,把脑袋搁在他肩上。 隔得近了,他头上散的差不多的淤青就明显了,萧暝眸色微沉,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抚,将那些伤痕抹去。 “还疼吗?” 林纾伸手按了按,摇头道:“不疼了。” “对不起。” 指尖微凉,落在自己的眼帘上,明白他说的什么,林纾摸索着抚在他脸上,笑道:“没关系,你看,至少我没有从生下来就瞎了,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只要你找到我了,只要我们都还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萧暝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将他按在自己怀里,“我会让你重见光明的。” 林纾没有回答,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躺的舒服些。 他不后悔曾经做出了那个决定,但是如果可以,他也想看见,他想再看看,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重新笑起来的样子。 勾了勾唇,听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他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盲人与虎妖(十)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淡绿的窗帘顽强地照进卧室,林纾率先醒来,身前的呼吸还很均匀,像是睡得很熟,两人靠在一起,有些热,他伸手想将搭在腰上的手挪开,被反握住了手腕。 萧暝发出一声低笑:“醒了?” 林纾点头:“嗯,几点了?” “还早。” 林纾应了声,窝在他怀里没有动了。 一觉醒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要说昨天的亲昵,是因为前世记忆的驱使,现在的相处,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隔开的片段,一夜之间重合在了一起。 萧暝的早安吻落在他的额头,林纾就抬起头用嘴迎上去,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抱着腻歪了一会儿,萧暝翻身下床,凑近在他嫣红的唇瓣上吻了一记,哑声道:“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吧,什么都行。”他不挑食的。 萧暝笑了笑,拉他起身,看着他熟练地走进卫生间去洗漱,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的食材有限,只能做些简单的菜,但两个人的早餐也足够丰盛。 林纾已经很久没在饭桌上吃过饭了。 包了满满的一嘴,他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道:“我之前倒的猫粮,你是不是都给扔了?你好浪费。” 黑历史被提及,萧暝给他夹菜的手一顿,一本正经道:“食不言。” “现在不流行这个了。”林纾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现在的人工作太忙,只有饭桌上能和家人说上话。” 比如林荌,除了吃饭的时候,基本不和他说话。 “我会一直陪着你。” 突然变得正经的话,林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我还得养着你。” 萧暝道:“我照顾你。” 所以其实他也不亏。 林纾继续刨饭:“可我没钱付你工资。” 萧暝没有回答,伸手将他沾到嘴角的饭粒抹了:“待会去一趟破香笺。” 脸上的笑意微敛,说起破香笺,林纾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算是破香笺的员工,只是他已经旷班好几天了。 他现在知道那里不是普通的地方,那天他们被困结界,他昏迷醒来之后,他们已经脱困,恰巧那时,破香笺就不见了,再后来,他恢复了记忆,萧暝也回来了。 他能猜到这一切和破香笺有关系,只是一直没问。 风卷残云将桌上的饭菜下了肚,萧暝包下了刷碗的工作,林纾无所事事,站在厨房门口发呆。 出门的时候,换好了鞋,他习惯性地去拿门边的导盲杖,碰到的却是一只微凉的手,萧暝拉开房门,“不用这个,我牵着你。” 于是林纾用空着的手摸到了鞋架上的一卷套绳:“用这个?” 萧暝脸色一黑,将人搂住迅速出了门。 房门哐的一声,将楼下正在阳台晾衣服的李阿姨惊了一跳,下意识朝楼上看,没发现楼下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的身影。 再次拐进那条暗巷,林纾十分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走错地方,但他却找不到那间客栈。 萧暝也一样,看着面前的一面石墙,面沉如水。 林纾呆呆地问:“是不是,找不到了?” 萧暝淡淡道:“找得到,需要通行证。” “你有吗?” “有,三百年前的。” “” “忘带了。” “”所以还是找不到了。 两人站在胡同里盯着石墙,像一尊连体人偶。 十分钟后,林纾开口道:“要不咱回去吧?” 无奈叹息一声,萧暝拉着人转身,刚走出一步,迎面一阵凉风,带着两种花的香味,林纾正觉得奇怪,就听到身边的人道:“或许,进的去了。” 瞬息之间,花香变得极为清晰,一股淡雅的水仙花香,林纾并不熟悉。 萧暝抬头望着天空,一道白影从他们头顶掠过,抬手一挥,背后的石墙一阵晃动,显出了一扇复古大门。 大门拉开,白影钻了进去。 随后而来的,是一股更为浓郁的桂花香,这个味道林纾很熟悉,可桂花似乎并不是这个时节该有的花。 “我们进去。”萧暝单手在他腰间一揽,钻进了客栈。 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一抹黄色身影出现在破香笺外,看着那再次一点一点隐去的客栈,狠狠跺了跺脚,咬牙离去。 今天的破香笺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云折正在调酒,无意朝门口一瞥,顿时瞪眼:“你怎么进来的?” “跟进来的。”他指了指大理石台上多出来的一株水仙花。 他一脸平静,云折看了眼他身旁跟着的人,防备的神情渐渐收敛,“来上班?” 林纾愣了愣,笑着点头。 他对这两天的事只字不提,明显是为了支开自己。 “没事,我自己可以。” 拒绝了萧暝送他过去,林纾缓步走向表演台。 看着人走远,云折重新戒备起来:“先说好,他的眼睛我恢复不了。” 萧暝皱眉:“是你让他做了交易。” 云折道:“但和他交易的人不是我。” “” “你我同在山中修炼,前后渡劫,三百年前,我也不过是刚飞升至天界,你觉得凭我的修为,要如何将你几乎逸散成空的元神重新凝聚?” “可你已经成仙。” “三百年前你要是不回去找他,你也已经是仙。” 他们两人其实差不了多少,萧暝办不到的事,云折同样办不到。 萧暝神色微黯,表演台上乐声响起,他抬眼看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人无神的双眼正好也在看着他们这边。 云折又道:“他以余生性命及后世眼盲换你重生,自愿交付气运之力,三百年来轮回四世,皆是从出生起便目不能视,三生穷困潦倒,遭人嫌恶,唯有这一世,我勉强护住他双目十八年,让他过得快活些,我要是早告诉你,你想必宁可灰飞烟灭也不会答应让他做这交易,所以我三百年来一直瞒着你。” “” “我将他的记忆封印在你的本体,你重生时记忆也会回到他的身体,让你们在重逢时少些麻烦,你也不要想着再用元神换回他的眼睛,他的记忆会永远跟着他,轮回也不会忘,你要是这么做了,他就算能看见了,也会永远痛苦下去。” 他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手里也没停下,一杯酒迅速调好,有朱鸟飞过来,端到表演台下的花木桌上。 今天的破香笺里,客人不少。 萧暝拧眉看着他:“你封存了他的记忆?” “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记起你的?因为你长得好看?” 云折嗤笑,重新拿了酒给他倒了一杯。 沉吟片刻,萧暝问:“老板呢?” “长廊的尽头,只要你到得了。” 那条长廊是没有尽头的。 “他什么时候出来?” “没定数,或许明天,或许一个月也不会出来,三百年都等了,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萧暝不说话了,转身走向表演台。 “你不喝了?我特意给你调的!”看了眼那杯一动没动的酒,云折撇嘴,颇感失望地摇了摇头。 前台安静后,大理石台上的那株水仙花一阵晃动,化作一个少年。 云折睨他一眼,眼中一亮,将那杯酒推到少年面前:“今天怎么从人界钻进来了?” 少年接过酒,一脸愤愤:“神界的通道被人堵了,那桂花神也忒小气了,我就折了她几枝桂花仙枝,她愣是追了我一路,累死我了!” 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少年煞有介事地品了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灌了好几杯的水也没压下火气。 云折忍笑站在一旁,欣赏自己的杰作。 表演台上,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多了一人,林纾侧头笑道:“先生也来?” 曾经最熟悉的称呼,萧暝怔了怔,接过他递过来的横笛,抵在唇边吹奏。 笛声清脆悠扬,曲音婉转轻快,在破香笺内绵延回响,奏笛的人,听曲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两人双手紧握,身体紧靠,却谁也没有说话。 走了一段,出了暗巷,林纾开口:“其实现在这样,挺好。” “你听到了?” 林纾摇头:“你告诉我的。” 若是好的结果,他不会这样苦恼。 萧暝无奈笑了笑:“会有办法的。” “嗯。”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十分惹人眼,不少人侧目议论纷纷,这样的声音一路持续到了小区门口,走近了楼道口,还没踏进去,五楼窗户的方向一声怒吼。 “林纾!” 响彻了整片小区的高大嗓门,林纾愣在楼底下,听着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没到跟前就开始吼:“你去哪儿了?” 虽然怒火很大,却带上了哭腔。 林纾张了张嘴,一时竟开不了口。 萧暝应道:“我带他出去走了走,怎么了?” 林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抹了把眼睛里冒出的水,“吴家的人到学校找我问你的消息,你又怎么招他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盲人与虎妖(十一) “吴家的人?找我做什么?”因为知道他的猫回来了? 林荌又开始吼:“我怎么知道?吴津因为你蹲了局子,指不定吴家要怎么报复你呢!你走哪儿电话也不带,带了也打不通,你去哪儿之前不能跟我说一声吗?我还以为” 说着她喉头一哽,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哥哥被吴家的人带走了。 萧暝解释道:“破香笺不能同外界通讯。” 林荌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又去找那只猫?” “” “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为了那只猫都累到进医院了,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那只破猫有什么好啊?忘恩负义的东西,它要是记着你它早跑回来了你还找他干什么啊?你就是把它找回来我也给你从窗户里扔出去你信不信!” 某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萧暝额角抽搐,青筋凸起。 “对对不起。”林纾慌乱地解释:“不是去找猫,以后不会再找猫了。” “谁信你!” “” 尴尬地挠了挠鼻头,林纾柔声道:“我没事,有人陪着我,你快回学校吧。” 默默扫了某人一眼,现在看着这人她依旧万分的不适应,林荌拿出手机:“你电话号码给我。” 萧暝道:“没有。” “什么?” “那个他手机摔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到时候我再发给你。”林纾急忙解释。 狐疑地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看,林荌将手机塞回口袋里,转身上楼:“我请了假,明天再去。” “” “” 目送着人上了楼,萧暝低下头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迟早会知道。” “等她高考吧。”虽然林荌的对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但妖的事到底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萧暝沉默着盯了他片刻,将人抵在墙上啃了半天,一言不发地带着人上楼,林荌没有锁上门,回到楼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上来,正拉开门,微瞪了眼,默默走进屋窝到了沙发上。 林纾是被抱着上来的,脸还很红。 这是嫌弃自己占了他们的二人空间,拐着弯儿地提醒她赶紧走? 忍不住偷着眼打量,两人跟个连体人似的,走哪儿都粘在一起,简直没眼看! 林荌当做没看见,在心里默念道德经,虽然她根本没看过道德经。 被迫当了一晚上的电灯泡,第二天一早天刚见亮,林荌便出了门,被轻微的动静吵醒,林纾迷蒙地睁了眼,又闭眼睡了。 再次被生物钟唤醒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起床吃了早饭,在家待了一会儿,两人又出了门。 经过林荌的提醒,林纾决定给萧暝买个手机,再给家里添置些东西,以往一个人,就算有钱也不舍得用,总觉得日后出了什么事会没办法应付,现在两个人,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份安心,不想再惶然拘谨地过日子。 夏日晴空,天气炎热,烈阳将地面晒得滚烫,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大多举着遮阳伞,也免不了满头大汗,而林纾顶着日头在街上走,没有树荫周围也是一片清凉。 走进一家电器商店,萧暝看着满目的大铁盒子闪着同样的画面,带着林纾往里面走。 这些东西他都见过,只是没有用过。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卖掉?” 看着他双手在电视荧屏上摸索,脸上掩不住的怀念,萧暝眼中露出些许心疼。 林纾不甚在意道:“因为当时缺钱啊。” 现在有工作,老板开的工资很高,他这几个月挣了不少。 有售货员走上前,看见林纾无神的双眼时愣了一瞬,转而看向萧暝,微笑着介绍起电视的性能。 两人最终决定买下,只是付款的时候林纾刚拿出卡,就被一只手塞了回去,售货员已经从萧暝手里接过了另一张卡。 刷卡的滴滴声响起,林纾不解地侧头。 这人哪儿来的钱? 萧暝解释道:“云折的。”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用不上。” “”话虽然这么说。 见他还是一脸纠结,萧暝无奈笑了笑:“以后会还的,有的是时间。” 现在首要的是治好他的眼睛,对上那双灰暗的瞳孔,萧暝笑容微敛,神色黯然。 林纾笑着点头,垂首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暗了暗,他没让人瞧见。 确认了送货地址,正要离开时,收银台前的一台电视里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驻足。 “昨夜凌晨,吴家在城郊的一栋别墅遭人闯入,居住在内的主仆共五人无一人幸免于难,偌大的吴家别墅被一把火烧了干净,附近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异常画面,歹徒至今逍遥法外” 新闻官方的女声还在继续播报,林纾凝神听着,莫名联想到之前吴家派人找他的事,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走吧。”萧暝牵起他一只手。 “嗯。” 出了商店,沿着一条街又逛了许久,虽然有结界隔绝了炽热的温度,林纾的额头还是渗出了汗水,萧暝抬手替他擦拭,柔声道:“累了?我背你回去吧。” 林纾笑着摇头:“我想再走走。” 因为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从来不敢独自离开小区太远,像现在这样散步,虽然累了点儿,他却觉得满足,或许最让人满足的,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只是闲适的时间,总免不了被人打扰。 走了小半个钟头,林纾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准确地说,是吴津打来的。 从那天第二次被关之后,他一直没有被放出来。 起初林纾是没打算去的,想到之前听到的那则新闻,他决定去看看。 吴家是除妖世家,在现世中基本没人知道,普通的警察查不出吴家人的死因,吴津却是心里有数,所以看到和林纾一同出现在公安局里的人时,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一天的时间,吴津颓然了很多,显然是昨晚的事对他打击不小,他的眼中没了之前叫嚣着捉妖的张扬,他眼中有请求,或许还有仇恨,只是被他那样企盼的目光盯着,萧暝却只觉得讽刺。 不久前差点将他逼进绝路的人,现在却要来求他。 他大概猜到这人为什么急着找他们来。 果然,吴津急切地站起来,直接开门见山:“我要报仇。” 看守的警察将人带到之后已经出去,会见室里只有三个人,吴津直视着那双蓝瞳,说的沉稳,带着隐忍的恨意,只是不知道这恨,是冲他们,还是冲着杀了他家人的那个人。 萧暝拉着林纾坐下,自然而然地将人搂在怀里,抬头道:“你要报仇,与我们何干?” 吴津眸色微沉,“因为我的仇人,也是你们的仇人。” 他说的坚定,萧暝面露沉吟。 这人虽然会使些符咒,到底也只是肉体凡胎,他现在被限制在公安局,能看到的就只有警方提供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看看烧焦的尸体,他又如何肯定,杀人的不是普通人类?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吴津笑道:“他杀了人之后,特意跑来找过我,很奇怪吧,他竟然没杀我。” “”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这话是林纾问的。 吴津看了萧暝一眼,道:“本来没什么关系,那天被人保释之后,回到吴家,他就在我家客厅,我也没注意到他,是他找上我的,在我身上查看了半天,他治好了我的喉骨,让我带他来找你,只是听我爸说,他是吴家祖上的高人。” 说着他自己苦笑一声。 什么高人?他们是自己引狼入室罢了。 “” 想了想,他又道:“或许,你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萧暝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对你的敌意,来自对你妖元的渴望,可他真正恨的人,是他。” 他忽然抬手指向林纾,萧暝皱眉。 三百年前,一剑将吴所成穿胸而过的,是林夙淮,林纾的前世。 他对萧暝出手,是因为他自己的贪婪,而那天刻意挑拨是非,为的其实是报复林纾。 见他似乎有所动容,吴津趁热打铁:“我知道现在的你根本不会怕他,可你不怕,林纾呢?你能保证你时时刻刻都能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就是你能护住他,其他人呢?他拿你们没办法,还有你们身边的人。” 他意有所指,林纾心头一震。 在学校读书的林荌,是最合适的目标。 感受着他的焦虑,萧暝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抚,其实就算没有吴津的这番话,他也从未想过要放过吴所成,他不会放任这样一个隐患留在林纾身边。 顿了顿,他看向吴津的眸色暗了暗:“你知道他在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盲人与虎妖(十二) 从公安局里出来,林纾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便被迎面的一阵风打断,下意识抬臂挡在额前,随即腰间一紧,双脚悬空,转瞬的功夫,周围的喧闹就听不见了。 脚尖触及实地,不再是平整的地面,脚底异样的触感,林纾疑惑:“这是哪?” 萧暝道:“吴家别墅。” 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为了避开门前好奇跑来的路人,他们只能出现在别墅的背面,正好落在废墟堆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让人踩在上面十分没有安全感,林纾只能紧紧抱住身边的人。 他自始至终不知道萧暝去那里做了什么,一阵怪异的响动之后,人已经回到了小区的单元楼里。 林纾还在状况外,一脸不解:“你不去找那个人?” 萧暝推开门拉他进去:“没必要,自有人会去找。” “什么人?” “地府的人。”萧暝勾唇:“他本该留在地府受刑,却私自逃回了人界,地府的锁魂使一直在找他,只是寻不到他的踪迹。” “可是小荌” “她没事。”萧暝堵住他的唇:“你信不信我。” “信。” “乖,先把电视装上。”抚了抚他的脸,他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林纾缓过神来,果然听到楼道里有搬运的声音传上来,没一会儿就有人搬着电视进了门。 “”林纾惊讶地瞪了瞪眼,这人把时间计算好的? 单元楼里添置着家用电器,吴家别墅,在两人离开后不到片刻,一道黑影从废墟里蹿出直冲天际,却在半空撞上壁垒,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绝望挣扎。 几分钟后,一束光亮落在别墅后方,银白的锁链从光束中飞出将正欲逃窜的黑影牢牢套住,转瞬间消失在了别墅周围。 路过的行人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晃眼,被云层遮住后,天色阴了,笼罩在别墅附近的阴郁气息却莫名消散了不少。 与此同时,单元楼里的电视也已经装好,但楼里的噪音却更严重了。 是楼上的。 林纾新买的电器运送到家里时,他们这栋楼的六楼,也住进了新邻居。 装修的声音断断续续,杂乱无章,因为只隔了一层地板的缘故,楼上声音响起时楼下也在震颤,对于没有视觉分散注意力而听觉格外灵敏的人,着实是一种煎熬。 于是萧暝用结界隔绝了楼顶的躁动。 整个小区被噪音摧残的时候,两人正窝在沙发里看着新买的电视,林纾看不到,所以听得很认真。 萧暝几乎没有看过电视,觉得有趣,也很入迷。 沙发上两人叠在一起,没人注意玄关处悄然被推开的门。 “对不起,打扰一下?” “叩叩”的敲门声之后,门边探出一个脑袋,两人闻声侧头。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稚嫩的面孔,看起来呆呆的,眼中却满是灵动,他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儿,已经有一缕淡淡的花香散了进来。 林纾微微笑道:“你找谁?” “我那个”他本想着随意胡诌,对上某人审视的视线,尴尬地轻咳一声,走进门道:“你们好,我是刚搬到楼上的,我看你们门没关,进来打个招呼。” 兴许是送电器的出门时忘了带上。 林纾笑了笑:“你好,要不进来坐吧。” “不用了不用了。”少年连连摆手:“我就想问一下,你家有盐吗?能不能借我点儿。” 借盐的? 林纾怔了怔,僵硬点头:“有的,我去给你拿。” “我去。”萧暝把人按回沙发,意味不明地看向门边的少年,直到少年心虚地撇开了眼,才朝厨房走去。 接了某人递过来的一袋盐,少年连连道谢,提着借来的盐颠颠儿地上了楼。 人界生存法则第三条:邻居关系好,麻烦才会少。 少年的身影刚拐过楼道转角,脚在梯步上一绊,直直地朝前扑去,末了又快速爬起,很快听到了楼上关门的声音。 看着转角处一闪而过的光亮,萧暝兴味挑眉。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林纾在沙发上歪着头问:“怎么了?” “没事。”重新掩紧了门,他回头道:“今天吃土豆炖肉。” 林纾精神一振:“好啊。” 美美的晚餐,土豆炖肉是主菜,还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林纾只顾着扒饭,因为他碗里的菜绝对不会缺,满满地包了一嘴,他就停下来嚼一会儿,两边鼓鼓地动着像只小松鼠一样,他嘴角泛着油光,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的晶亮。 萧暝伸手替他抹了抹嘴角,目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这是他和前世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很好看。 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萧暝端着碗筷,却只顾着给身边的人夹菜。 晚饭过后,楼上的邻居又来了一趟,借冰箱放了点儿东西,因为装修没有完成,吃剩的菜没地儿放。 这栋单元楼里空置的房子很多,经常有人搬进来,或者住不习惯又搬出去,所以对于新来的邻居,尽管刚来的时候就多了交涉,林纾也没太在意。 于是,凌晨两点,楼上一声轰响将人惊醒,破碎的玻璃狂塌下来落在窗外的挡雨板上,他从床上弹坐而起,耳朵里轰鸣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半分钟后,整个小区里陆续有灯光亮起,惊疑怒骂声不断,楼上破掉的窗台前钻出一颗脑袋,连连道歉。 林纾后知后觉拽住身旁的人:“出什么事了?” 萧暝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低笑道:“砸场子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盲人与虎妖(十三) 昨晚的轰响惊动了整个小区的人,楼上邻居的解释是挡雨板没钉牢,掉下来砸了窗户,物业的来看了,窗户的确是从外面砸穿的,房地产公司对此表示了歉意,给六楼重装了窗户。 然而破掉的窗户只是个开始。 新来的邻居是林纾住在这里遇到过的最闹腾的,也是走动最多的,他经常会听到楼上传来各种各样的响动,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担心楼上的人是不是出了事,奇怪的是那人每次串门时都是一样的活蹦乱跳,只是在走出自家房门时总是不可避免地摔上一跤,像是被什么绊了一样,可他家的门没有门槛。 六楼的邻居叫凌波,是一个花店的老板,所以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花香。 今天是周末,林荌也在家,饭桌上,有四个人。 六楼的厨房,经过多次整修又多次被爆废,被爆破声惊吓多次的五楼邻居,林纾好心地将人请下来吃饭。 知道人多,萧暝特意煮了很多饭。 只是眼前的状况似乎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看着桌上在一分钟内被清空的碗碟,萧暝一脸古怪:“你是猪吗?” 猪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林荌在心里腹诽,正要夹菜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收回去扒了口饭。 林纾不明状况,“怎么了?” 萧暝沉默叹气:“菜没了,我再去炒。” 凌波立即道:“再给我加一只猪蹄。” “” 为了防止少了不够,多了留剩,萧暝机智地煮了一锅汤,烧火锅。 肚子填饱,心满意足,凌波礼貌道了谢,从口袋里取了一颗珠子,放到桌上。 萧暝:“” 林荌:“” 林纾:“?” “这是饭钱。”他带着几分纠结,一脸肉痛。 但是没办法,来而不往非礼也,人界生存法则第四条:礼尚往来。 林纾明白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萧暝已经伸手将东西收了起来:“他一顿饭你能吃两天。” 他将珠子取出来塞到林纾嘴里。 林荌不可置信地瞪眼,那东西竟然是吃的? 林纾只觉得有冰凉的东西钻入嘴里,入口即化直入喉间,猝不及防之下连同要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是什么东西?” 萧暝淡淡道:“不会是什么坏的东西。” “” 在林荌狐疑的目光下,萧暝与凌波对视一眼,似是交流了什么,然后凌波转身出门,试探着迈了一只脚出去,安全,他放心了,第二只脚跟上,走了一步,不出意外向前栽倒,摔得整个楼道跟着一颤,见他没事人一样迅速爬起,林荌瞠目结舌。 晚饭过后,林荌回了学校,林纾待在客厅里听电视,双目无神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在听,萧暝端了水果出来,他头也不转一下,不由得快步走了过去。 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萧暝道:“在想什么?” 耳根微痒,林纾下意识挠了挠,顺势靠进了他怀里:“楼上的人,你们是不是认识?” “为什么这么觉得?” “之前吃的那东西”他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像珠子一样的东西,入了口却变成了水一样,清清甜甜的,还有种淡淡的香味。 那肯定不是人界的东西。 见他说不出来,萧暝挑眉一笑,将人往怀里抱了抱,“的确是认识。” 林纾惊讶侧头:“他也是妖?” “那倒不是。” “”垂眸想了想,林纾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顺势将一颗葡萄塞进他大张的嘴里,萧暝轻笑道:“他本是天上的花神。” “” “看着不像?” 林纾呆愣地点头,迅速回过神来,他又摇了摇头:“不不是,可是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成了他的邻居,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混的比自己还惨! 他起码还有完整的房子住。 萧暝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虽然认识,也只是在破香笺见过几面。 “那我之前吃的东西是?” “是仙露,天界的每一个花神都有自己收集的花露,对神来说如人饮水,但对人来说,可是能延年益寿的。” “那岂不是很珍贵?” “对神来说很普通。” “”因为他们不老不死。 林纾忽然垂下头,面露犹疑,顿了半晌又抬起头,张口欲言又止。 萧暝看的好笑,倾身在他唇上啄了啄:“怎么了?想说什么?” 林纾不答,只用那双没有光亮的眼瞳盯着身后的方向,眼眶渐渐红了,似是觉得自己没用,他眨眨眼想将泪水眨回去,却是越眨越多,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也挂上了泪珠,晶莹欲滴。 萧暝只觉得喉头一紧,理智回笼时他已经压着人倒在了沙发上,没有控制力道的吻胡乱地落在他红润的唇上,辗转碾压,舌尖欺入他口腔,扫过上颌,手也不老实地从他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林纾身体轻颤,双手却紧拽着他的衬衣激动地回应,仿佛这样就能将心里的委屈传达给他一样,沙发上水乳交融的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却谁都顾不得了。 几分钟后,两人倒在沙发上,额头抵在一起,略显急促地喘息着。 萧暝捧起他的脸,哑声低问:“你在担心什么?” 不掩关心的声音近在咫尺,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忍不住吐了出来:“要是以后,以后我老了,你” “你怕我会嫌弃你?” 这话正中林纾的心思,他浑身一僵,想将头埋下去又被捧着动不了。 如果看着他经历了生老病死,看着他从年轻到年迈,看到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之后,萧暝还愿意陪着他,愿意追随他找他的下一世吗? 今生知道养的猫是妖的时候,他感到庆幸,因为妖很长寿,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等他离开人世,也管不了下辈子的事,或者猫中途离去,他会难受但时间总能让他忘记,可现在不同,身份的转变让他放不了手,他不知道到时候萧暝如果要离开,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嫌弃你?” 说这话的时候,萧暝蹭着他的鼻尖,低低的声音像是伤了心一样,林纾只是摇头,只要想到自己眼睛看不见,到那时候皱纹纵横,白发苍苍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嫌弃。 萧暝翻身将他带到沙发里侧,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我说过不会离开你,就一定不会,不管轮回多少次,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你一起,我萧暝,对着天地神明起誓,绝不负你。” 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林纾抿了抿唇,眼泪落得更厉害了:“否否则呢?” 见他像孩子赌气一样,萧暝失笑道:“否则我就神魂俱灭,泯灭于天地之间,若不是你,这本就是我早有的结局。”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这句话林纾没有说出来,他将头埋进萧暝怀里,他知道自己不该得寸进尺,他不该让萧暝发出那样的毒誓,甚至听着他说出来,他不觉心惊,只觉得安心,他是人,脱离不了自私的本性,他盼着萧暝能一直这样宠着他,不留他一个人。 萧暝想看他的脸,他却执意不肯抬头,一张脸在他胸前蹭啊蹭,没来得及收回的泪水被全部蹭到了他纯白的衬衫上,感受着胸前的一片温热,萧暝无奈,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吻,蓝色的眼瞳内满是宠溺温柔:“要是你怕人看见,我变成猫守着你。” 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位孤独老人坐在树下静静撸猫的情景,林纾忍不住轻笑出声。 电视里七点整的新闻联播万年如一的前奏准时响起,沙发上的两人已经坐起身,手里端着果盘,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静谧温馨。 第二天清晨,在异样的视觉感官中睁开双眼,入目淡绿色的窗帘,透着淡淡的光亮,不太适应地抬手遮了遮,视线微移,落在侧身与他面对面的人身上。 紧闭的眼帘,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不是记忆中顺直黑亮的长发,利落的过耳短发,有些凌乱地搭在侧脸,一张俊颜轮廓分明,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境中的面孔,是他一直想看而看不见的。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覆上那半边脸,温暖的触感让他不自禁地勾唇,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如蓝宝石一样透亮的瞳仁,从迷蒙变得清明,他看着自己微微地笑:“醒了?” 林纾淡笑不语。 互相盯了一会儿,萧暝唇角上扬,抬手抓住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修长莹润,他拉到唇边轻吻,正要松开却突然被反握住。 林纾急切地紧抓住他,害怕这些异样的触碰让梦境破碎,他重新摊开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笑道:“别动,让我再看看” 话音刚落,萧暝唇角笑意一僵,林纾看着清晰,同样僵住。 温热的触感,真实的触碰,似乎不是梦境。 萧暝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与狂喜,急急地摩挲他眼角,忐忑开口:“你看得见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盲人与虎妖(十四) 仿若瞬间从迷雾中惊醒,林纾双眼睁大,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随即收回手,抬眼对上面前的一双蓝瞳,眼中有些迷茫。 他虽没说出来,眼中一连串的波动却足以说明太多的问题,那双眼珠明确地转向与自己相对的位置,萧暝明显感觉到自己漏了一拍心跳。 两人对视良久,心中五味杂陈。 盼了许久,想了再多的办法都没能办到的事,在他们已经接受现实的时候,一觉醒来,欲念成真。 巨大的落差让人感觉不到真实,愣愣的痴望着,生怕一不小心将这份美好再度变成奢望。 十分钟后,六楼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凌波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眼睛一亮:“饭好了?” 萧暝:“” “饭没好,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说不定它就好了。” “什么问题?” “你昨天给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 凌波呆愣地眨了眨眼,瞥见慢一步从萧暝身后冒出来的人,眼瞳漆黑,目光灵动,恍然道:“起作用了?” 萧暝,林纾:“” 见他俩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凌波面露得意,清了清嗓子道:“咳,那颗珠子可非同一般,那是我本体的花露凝结千年形成的露眼,可活死人肉白骨,还可明目养生,保人青春永驻!” 所以是很厉害的东西,明白了吧,你们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林纾正要道谢,被人挡在身后,萧暝微微皱眉,面露怀疑:“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舍得给别人?” 他听说过那种露眼,凝结极为不易,千年不间断地收集花露才能生出一颗,纵使在天界也是极珍贵的东西! 凌波理所当然道:“我乐于助人。” “” 林纾抬手遮住一时没法适应的强光,微瞪着眼道:“你真是神啊?” “那当然。”少年高昂着头,若是一副漫画,他的鼻子能伸长翘到天上去。 他自以为圣光普照,等着凡人的敬仰膜拜,林纾却移开眼,落在他身后一片狼藉的客厅。 说是地震后的废墟也不为过。 窗户大敞,满屋的碎玻璃,窗帘歪歪挎挎地挂着,沙发上到处坑洞,像是老鼠咬的,地上残渣遍布,地板还有轻微的破损。 哪里会有这么落魄的神? 萧暝同样在客厅里扫了一眼,“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这样知趣,凌波精神一振,微低了头道:“两件事,第一,管饱。” “” “第二,防止我被其他东西骚扰。” 萧暝古怪地看他一眼:“你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不就是偷了”说着他话语一顿,整了整他并不存在的衣领:“那什么我来体验生活。” 说着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三人沉默着,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僵持片刻,他耷拉下脸:“我法力被封了。” “” 他依旧是仙体,没了法力,仙体周围汇聚的仙气会吸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要不了他的命,却能让人烦不胜烦。 萧暝眸光微动,沉默思索,似在审视眼前这人,半晌后道:“我答应你。” “爽快!”凌波勾唇一笑,暗道损友诚不欺我。 人界生存法则第六条:付出才会有回报。 他忽然抬头,“所以饭好了吗?” “”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先收拾房间吗? 林纾指了指他的身后:“你住的地方” “修了也会坏。” “” 林纾愕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撇开萧暝不说,他们完全就是陌生的人,他不知道凌波为什么会帮自己,但不管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最直接的受益者,醒来之后看到的一切都那么真切,他是心存感激的,可再多表达谢意的话说出来,也都是空口白话,太过微不足道。 相较于林纾的矛盾,萧暝明显淡定了很多,商定了条件,他转身下楼,决定先把饭做好。 凌波颠颠儿地跟下去,这一次在顺利下了楼道,没再摔倒。 这天下午,赶走了蹭饭的人,在沙发的拐角处,两人难得没有叠在一起,一张高出沙发半米高的桌子上,两人邻边而坐,萧暝正对着电视,林纾正对着门口,他双手撑着脑袋,侧头看着沙发上的人。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一个多小时了。 萧暝交叠着腿,被他盯得火起,偏偏又不让碰,无奈道:“你还要看多久?” 林纾唇角上扬:“不知道。” 伸出一只手搭在桌上,那人就放下一只手给他握着,轻轻扯了扯,没动,他哑声道:“过来。” 林纾摇头:“你答应我看多久都行的。” “你都看了一下午了。” “你好看啊。” 他温声笑着,不同于以前盲眼时的浅笑,发自内心的愉悦让这笑容添了几分柔情,萧暝喉头滚动,捏住他指尖的手缓缓松开,而后迅速上移,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扯了过来。 林纾没有防备,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方位的关系,没能将人之间扯进怀里,而是侧向倒在了沙发转角的地方,足够宽敞,萧暝迅速扑过去,欺身而上。 突然出现在上空视野里的面孔带着急剧的冲击力,林纾下意识伸手抵在他肩上,惊得眼睛都忘了眨动。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额头,在眉心,在眼角,像虔诚的信徒,林纾瞪着眸子,舍不得闭眼,任由飘忽的吻落在唇角,含住了唇瓣。 “我想看你原来的样子。”他突然开口。 从唇缝里钻出的字眼,萧暝微微愣住,微抬起头,对上他幽黑水润的瞳眸,勾了勾唇,执起他一只手,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如瀑布倾泄而下,冰凉地垂在身侧,将身下的人整张脸笼罩。 林纾伸手捧住他的脑袋,窗帘只掩了一半,有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白色的墙面,耀眼的金黄,可在他眼里,只有上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蓝色瞳眸,手心里是微凉的发丝,两侧的耳朵不见了,在头顶冒出两只如猫一样的耳朵,雪一样的白,遮住肉一样的粉,绒绒软软的,还兴奋地抖了抖。 “先生,你真好看。” 他眉眼间全是笑意,萧暝心头一震。 “夙淮” 他印上他的唇:“这次,我可不会再留情了” 沙哑磁性的低音,带着致命的诱惑,以前顾忌他双眼未明,不想委屈了他,所以一直没有做到最后,这次,他没了顾忌。 林纾压下他的头重新亲在一处,从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应,挑断了某人脑中最后一根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盲人与虎妖(十五) 事实证明,禁欲太久的男人是撩拨不得的,更何况是一个爱人就在身边想碰不敢碰的人。 三个小时后,林纾趴在床上喘着粗气,微瞌着眼昏昏欲睡,察觉到身后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顿时睡意全无。 “等等等等嗷!”鲤鱼打挺一样翻过身,一不小心扭了腰,又直直地倒了下去。 萧暝在他头顶低笑:“天都黑了,还等什么?” 你也知道天都黑了? 林纾冲他瞪眼,对上那张脸的瞬间又突然愣住。 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依旧是一头长发,只是不再是浓墨的黑,变成了黑白相间,赤裸的上身也有奇怪的暗纹浮动,额头出了汗,将额前的几根发丝拧成一缕,被他随意撇到耳后。 他嘴角带笑,眉目含情,风情万千。 林纾身体莫名发紧,鼻头有热流涌出,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口鼻撇开了头。 萧暝扳过他的头轻吻:“怎么了?” 林纾脸色涨红,因为本来就是红的所以也不是特别明显,他垂眼摇头。 “那那个,该去工作了。” “你已经迟到了。” “” 现在已经过了七点,而且这个月他去的天数比不去的少。 他一副愣怔的模样,双眼濡湿,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萧暝心头一热,又压了下来。 见他又开始动手动脚,林纾赶紧抓住他不安分的虎爪,“该做饭了,凌先生”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不管他。” 林纾连连推阻,“可是我也饿了。” 身上的人蓦然顿住,脸色带着怀疑。 因为心虚,林纾干巴巴地笑了笑,“咱们答应人家的。” 要管饱。 “”萧暝一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满足,盯了半晌,看到他明亮的眼瞳,脸色才好看了些,低头在他眼帘上吻了吻,妥协地直起了身。 “吃完饭继续。” 林纾:“” 此时某个准备下楼吃饭又因为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被阻在门外的少年,干坐在楼道口的第一阶梯步上,一脸生无可恋。 破香笺的工作注定不能按时到场,复明后的第二天,推开那扇最熟悉不过的实木大门,入目的一切都令林纾感到惊奇。 今生不是天生眼盲,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城市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是这里例外。 形似漩涡的两面墙壁,不见尽头的无限长廊,还有他经常触碰的前台和表演台,都和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环形前台后面,一位小哥穿着纯白衬衫外套黑色马甲,还带着黑色的领结。 像个酒店的服务生。 林纾站在原地,想要打声招呼又怕认错了人,萧暝慢他一步跟上来,拉着他走上前。 云折似乎并不惊讶他眼睛的事,看到他身后的人时却怔了一瞬,萧暝没再将那头长发收回去,利落地绑了个马尾,额前留了刘海,看起来像换了个人一样。 看着两人走近,云折道:“恭喜,如愿以偿了。” “云折,是只白鹤。” 再简单不过的介绍,也足以让人觉得震撼。 林纾刚要打招呼,忽然肩头微沉,一只火红色的鸟落足在他肩上,用橙黄的鸟喙蹭他的脸。 “这这是?” 云折好心地解释:“这是朱鸟,他很喜欢你的音乐。” 朱鸟立即仰头啾了一声。 突然想起以前工作时在头顶响起的鸟鸣闹铃,林纾恍然大悟,伸手将鸟捧进怀里。 麻雀大小的身形,火红的绒羽,在头顶还有两根同色的冠羽,很是好看。 抱着鸟在大厅里望了望,林纾不由得面露疑惑:“这里没有客人吗?” 他听萧暝说过,破香笺是连通三界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客人不是应该很多吗?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萧暝解释道:“一般也不会有人来,这里是客栈,是来往三界最便捷的地方,只有在三界执行任务的妖或神会在这里留宿。”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纾又道:“那这里的员工呢?” 从始至终他都只看到云折一个人。 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云折笑道:“他们若不想让你看到,你就看不到。” 原本作为人类的林纾,也是根本进不来这里的。 林纾看着空无一人的客栈,其实他的工作根本可有可无,这里的陈设十分简易,那个表演台反倒显得多余,像是特意为了谁而搭建的一样。 这世上本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无奈苦笑一声,他看向云折:“老板在吗?” “昨天回来了,但你们昨天没来。” 他只是无意一句,林纾蓦然红了脸,连连颔首道:“对不起,昨天我我有事耽搁了。” 云折是个人精,看他这模样哪有不明白的,眼中顿时挂上了八卦两个字,追问道:“有什么事?” 萧暝接话:“你没干过的事。” “” “”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钟后,云折换上一副笑脸,“这位客人,不住宿的话请转身慢走不送。” 竟然暗讽他千年老光棍,出去了就别想再进来了。 萧暝当然不会走,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林纾笑着圆场:“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见两人同时看过来,他抿唇道:“我是来辞职的,不知道老板现在在哪?” 云折惊讶:“你要辞职?” 萧暝也有些不解,看着他不说话。 “嗯。”林纾微低下头:“我很感谢老板给了我这份工作,但是这份工作” 他的这份工作,是不必要的。 以前看不见的时候,他可以认真投入,但现在知道了真相,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不劳而获。 他未尽的话两人听得明白,云折认真看了他半晌,道:“除了破香笺,你在任何地方的工作都不会长久。” “?” “你眼睛复明之前吃的那颗东西,凌波没告诉你它的功效吗?” 林纾顿时愣住。 “露眼不能让人长生,但你的容貌在你死之前都不会再有任何变化,就算你找到一份工作,最多几年,你就需要换一份工作,甚至是换一个城市生活。” “” 萧暝若有所思:“你怎么会知道露眼的事?” “凌波是从破香笺去的人界。” 清冷淡漠的声线,从长廊的方向传来,三人不约而同地侧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客栈里的人。 林纾看不清那人面容,却莫名呼吸一滞。 茶金色的眼瞳看向前台的方向,那人道:“换他重生,只用了你三百年的气运,你既已经复明,这里的工作还有很多。” 直至那道模糊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林纾才呆呆地开口:“他去哪儿了?” “楼上。” “做什么?” “休息。” “楼上有床?” “楼上有房。” 林纾不说话了。 他进来时特意看过这间客栈,不过两层楼的高度,从现在站的地方抬眼,顶上已经超过了他的估量,他一直以为,客栈的住房,是在长廊的两侧。 重新收回视线,林纾迷茫地转过头:“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折耐心道:“意思是没有那颗露眼,时间到了,你的眼睛同样可以复明。” “” “还有你的辞职申请已被驳回。” “” 辞职的事无疾而终,但林纾的工作也不再是驻唱,他来时还在心里吐槽云折穿的像一个服务员,然后自己就成了服务员。 林纾闲的发慌,萧暝倒是对此乐见其成,拿到通行证的第一时间,拉着人卷入了黑色的漩涡。 现在应该是晚上,可头顶是青天白日。 林纾一脸茫然:“这是哪里?” 萧暝理所当然道:“妖界。”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盲人与虎妖(十六)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片湖的边缘,四周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面前一座白石拱桥,通往看不见的湖水对面,日光从天空直射而下,晶亮的光芒在蓝色的湖面闪烁。 林纾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疑惑道:“来这里做什么?” 萧暝笑而不语:“一会儿便知,来。” 本就握在一起的手被拉扯,林纾跟着他上前,踏上白玉石阶,视野渐渐开阔,走到拱桥最高处,回望身后,来时所经过的黑色漩涡已经不见了,再看身前,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树干,四散而开的透明枝叶,长满了同样透明的果实,成熟的红色果实寥寥可数,稀疏分布的赤色朱果与湖面的蓝光相映成辉。 “这是?” 萧暝不应,拉着他朝树的方向走近,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站在这棵树干底下,让人不由得变得严肃。 “来。”踩在绿荫草丛上,萧暝率先跪下。 林纾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下跪。 膝盖触地那一刹那,身下出现一片光团,将两人迅速笼罩,萧暝手指微挑,头顶掉下一棵透明的果实,落入他摊开的掌间。 “这是情果。” 林纾愣愣地接过。 萧暝低头,接过掉落的一片枝叶在自己指尖轻轻滑过,血珠从伤口渗出,他抬手滴在果实上,随后将叶片递到林纾面前。 两人对上一眼,林纾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就着他拿着的叶片伸出手指在上面一划,指尖刺痛,同样的殷红滴落在情果上,与之前的一滴溶在一处,一点一点成丝地浸入了果实之中。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一样,两人紧盯着情果,视线片刻不敢移开。 血色完全浸入,情果红光大盛,自发从林纾手中脱离,飞上树梢挂在了枝头。 见他下意识跟着仰头,萧暝抿唇低笑,将两人割过手指的叶片塞进他半张的嘴里,又在他愣神之际凑上去咬下一半。 唇边一暖,叶片微凉,带着微苦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林纾含进嘴里嚼碎,又渗出些甜意。 萧暝轻抚住他半边脸道:“这桥,叫姻缘桥,这树,是情缘树,以两人血液浇灌,若两情相悦,可将透明的情果催熟成血红,情果结成,有情人生命同享,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再入轮回。” 虽然早有猜测,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林纾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他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吐不出话来,抿了抿唇,他伸手环住那人颈项。 萧暝拥住他道:“誓言虚幻,只能让你一时心安,情缘树下定情,日后你就算悔了,也晚了。” “” “这件事,我盼了三百年。” 林纾埋头在他颈窝,闷闷地道:“那你三百年前,为什么不带我来这儿?” “人类无法越过妖界之门。”取出他随意塞到口袋里的通行证,萧暝叹息道:“若没有这东西,强行带你离开人界,那片黑色的漩涡,会将你我一同碾碎” “如果只是这样,向老板借一块不就好了?” “” 林纾骤然将人推开,直勾勾地盯着他。 萧暝微惊了一瞬,继而面露无奈,抬头示意他看向树顶:“妖界民众不低于人界,这棵情缘树上的果实成千上万,可成熟的情果却生得如此稀疏,夙淮,你觉得这是为何?” “” “这情缘树,是成全,也是束缚,更是一种验证,若是感情不够坚定,情果也无法成熟,三百年前,我连妖身都不敢现于你身前,又哪儿来的自信带你来这里?” 林纾恨铁不成钢道:“那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呢?” “你知道了真相不也一样没跟我说?” “那是因为我想等你亲自跟我说” 未落的话音被亲吻打断,林纾瞪着的眼微滞,随即迅速闭上,紧紧将人抱住,火热地开始回应。 原来他们一直在彼此错过,三百年前的事,根本怨不得任何人,只要两人之间多一分坦诚,多一分勇气,任谁也不能将两人分开。 缠绵的两人相拥倒在情缘树底,头顶血红的果实一闪一闪,周围透明的枝叶和未成熟的果实,被这耀目的红光照亮了一片。 一小时后,妖界客栈。 林纾第一次见识到自家男友的豪气。 看着眼前比慈禧太后生辰还要丰厚的一桌大餐,他咽了咽口水:“你又用了云折的钱?” 萧暝道:“这是自己的钱。” “” “三百年前的存款。” 林纾一脸不可置信:“还能用?” “妖界千年来只有一种妖币。” “” 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林纾瞥了眼外间千奇百怪的妖,又看了看这桌上大半的肉类:“我们会不会吃到他们的同类?” “这些是未开灵智的,和人界一样。” 且在妖界,弱肉强食,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就像落入妖界的人类。 林纾想了想自己,但他有靠山。 想到情缘树上结出的果实,他唇角上扬。 “听说情缘树上结了新的果实。” 林纾:“” 从外间传来的声音,他立时竖起了耳朵,连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吞下。 “情缘树已经几百年没有新的果实成熟了。” “自情缘树种到妖界,一共也没结过几个。” “可不是吗,说不定那树根本没什么用?” “就是” “” 外间七嘴八舌,林纾好奇地回头:“那情缘树不是妖界土生土长的?” 萧暝剥了虾放到他碗里,淡笑道:“不是,是偷来的。” “偷来的?!” “妖王从月老殿里偷来的。” “” 妖王竟然还会偷东西! 林纾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被刷新了,默默垂下头,享受难得的大餐。 为了不引起注意,萧暝是以妖的形态进的客栈,林纾同样换了一身长袍,束了高冠,有前世的记忆,这副装扮他倒也习惯,有破香笺的通行证,人类的气息也被掩盖,只是离开时,两人俊美的容貌及出众的气质仍旧引得许多人侧目打量,却也没掀起风浪。 萧暝带着他在妖界逛了一天,回到人界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换下那一身繁复的古装,林纾准备去冲个澡,回头看见某个靠在门框边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的人,眸光微闪,忽然道:“我帮你洗澡吧。” 萧暝面露惊讶。 于是,十分钟后,卫生间里的大理石洗脸盆里,多了一只雪色的猫。 眼睛复明后一直没见过他猫的样子,林纾有些新奇,捧了水淋在他身上,将香波打在他的毛发上,轻柔地按摩,看着猫舒适地眯起了眼,他也忍不住勾唇,被猫晃动的尾巴无意拂过,他忽然怔住。 他的猫最怕洗屁股的。 他现在能看见了。 想着他就算为所欲为也不怕猫再跑走,林纾眼中一亮,觉得有些手痒。 然而想象中的东西还没能实施,手才刚碰到尾巴,被碰到的猫顿时炸毛,眨眼间消失在了面盆里。 林纾一惊,刚要转身找猫却被一人抵回了面盆上。 “” 他瞪眼道:“你你故意的。” 明明化作人形可以带着衣服的,可眼前的人,浑身湿漉,浓墨的长发紧贴在身上,有滴落的水珠连成一线滑过线条流畅的肌肉,经人鱼线落到不可描述的地方,林纾看直了眼,浑身血脉喷张。 萧暝:“你撩的火。” 林纾讪笑:“还还没洗完呢。” “做完再洗。”语罢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 当然事后是谁帮谁洗就说不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盲人与虎妖(十七) 萧暝是只虎妖,修炼不过七百年,修为已凌驾于族内各大长老之上,因此被尊为王,成为妖界历代最年轻的虎王。 可他无心管理族内事务,时常离开族内领地,跑的次数多了,族人也有了对策,只要身在妖界,无论到哪里,他总会被逮回去,于是他到了人界。 妖界与人界之间,有一道空间缝隙,没有足够的实力无法通过,没人追来,他虽得了清闲,却也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妖族修炼的千年天劫,是妖类的机遇与灾难,为了成功渡劫,各大族群都有各自的措施以确保妖能成功渡劫,但前提是渡劫者身在妖界,若在不同空间,天劫的强度将会成倍增长。 自萧暝登位起,族中便有人告知他天劫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场灾难,不巧的是,天劫来临时,他身在人界。 他仍旧低估了天劫的威能。 那一道道廊柱粗细的雷电劈在自己身上,针扎般的刺痛,烈火噬心一样的灼痛,让他几度陷入昏厥,这是天道的考验,他无法抵抗,在一片山谷间,电闪雷鸣持续了一天一夜,筋疲力竭之后,他从一阵晃荡中被震醒。 他被人关在了笼子里。 他常年混迹人界,比谁都明白人类的贪婪自私,他们邪恶的本性,会让他被天劫摧毁的身体陷入万劫不复,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逃脱的办法,却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法办到。 他被关在一间杂物房里,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他对未来感到迷茫,对人类的谈论感到焦躁,就在他想拼着最后的力气想要玉石俱焚的时候,他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杂物房的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男孩。 小小的个子,一双如墨的眸子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散发着光亮,他悄声地移到自己身边,也不管自己华贵的衣服被弄脏,直接趴了下来。 略显稚嫩的面孔,同样稚嫩的声音,在铁笼外响起:“你真是妖啊?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带着好奇和探索,他将一只软软的手伸进了铁笼里。 萧暝浑身不减防备,蓝色的眼瞳尽是寒光,奈何男孩毫无所觉,直接抚上了他的脑袋。 小小的手掌,温柔地在他头顶抚摸,很温暖,只是他浑身是伤,伤口被碰到,他下意识的瑟缩,男孩也跟着一颤,看起来比他还紧张:“我弄疼你了?” “” “父亲说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动,我带了些药,我帮你上药吧。” 或许是身体的虚弱让人生不起反抗,又或许是对孩童没那么多防备,当那孩子再次伸手的时候,萧暝并没有避开,也没有表现出敌意。 人类的伤药对妖没有作用,男孩涂药更是毫无章法,但看着他那样认真的神情,天劫所致的内伤仿佛真的被治愈了一般,他妖力用尽,连本体妖身都无法维持,只能龟缩成猫的形态,浑身毛发遮挡,药物涂不到患处,反而因为摩擦生出些许灼痛,男孩心细,趴上前隔着铁栏在他身上轻轻地吹,凉凉的气息让他舒适了很多。 那之后,男孩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给他送些食物,或者只是陪他说说话,他说他拿不到钥匙,不然一定放他走。 窝在铁笼里看着静坐在笼子外的男孩,他知道如果可以,男孩一定会如他说的那样做。 一个月后,他妖力恢复,挣脱铁笼,回了妖界。 妖族修炼,是为飞升,千年天劫一过,妖是可以入天界任职的,但他放弃了这个机会,将王位交付了族人之后,他又回到了人界,住进了男孩的府邸。 为了报恩,他成了男孩的教书先生,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男孩叫林夙淮。 他学习能力很强,却不爱读书,和小时候的自己很像,于是萧暝也放纵他,陪着他玩,陪着他胡闹。 陪着男孩一起,萧暝第一次觉得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府邸,也不是那么无趣。 他从未想过要从林府得到什么,他想看着男孩长大成人,还了他们相救于危难的人情就离开,只是这样平淡的心态,却在和男孩的相处中,渐渐变了味。 看着男孩一天天长大,变成了少年模样,褪去稚嫩,变得成熟,他的心境也发生变化,他开始限制少年外出,整天将人拘在身边,他来说排斥任何一个要与少年接触的人,少年并不排斥,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用先生的身份独占了少年。 平静的日子持续到他十六岁那年,府中来了一个女孩,是少年的未婚妻。 怜儿并不惹人厌,相反她的善解人意很讨人喜欢,但妖除外。 她似乎对妖的事十分了解,对妖也很排斥,她喜欢在少年面前提起妖的事,少年回应不多,却也安安静静地听着,人类对妖的认知往往只有惧怕与厌恶,他对怜儿的态度让萧暝感到不安,少年生在世俗,他害怕让少年知道自己妖的身份。 这样的不安,在两人互通心意之后变得更加强烈。 越害怕的事,在真正来临时,就越是无措。 他妖的身份暴露,被人诱入阵中,差点元神散尽。 说不恨是假,只是他不知道该恨的人是自己,还是害了自己的人。 后来,萧暝时常会想,若是自己早些坦白,会不会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就算因此被厌恶被惧怕,他亦可以早些放手,不至于深陷。 从沉睡中苏醒,他逸散的元神已经重新凝聚成型,而记忆中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 他被困在破香笺里,老板不让他出去,他也没必要出去,直到那张记忆中的面孔,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时隔太久,所有的仇恨与怨怼都已经消散,唯有百年前的那份情愫,至今无法消减半分。 没有了记忆的人,拿着一根奇怪的棍子,推开实木大门,用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毫无所觉地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靠近,然后越过了自己的位置,走向客栈里最新搭建的展示台。 因为好奇,他跟着他出了客栈,因为不忍,他用自己的办法守在他身边,因为怀疑,他向云折询问。 云折犹疑的态度让他对三百年前的事生出一丝希翼,事实也如他所想,吴家人的出现,揭开了三百年前的真相,不过一个误会,他们互相蹉跎了三百年,是他害那人三生寂寥,苦不堪言。 所幸上天眷顾,苦尽甘来。 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怀里的人身无寸缕,光滑白皙的身体隐在蓝色的薄被里,脖颈锁骨间布满了红印,他双手搭在身前,像小猫一样蜷缩着,柔软的发抵在自己肩头,依偎着熟睡,不掩依恋。 萧暝微微撑起头,搭在他腰间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抚上他圆润的肩头,瓷白的玉一般,多了红印点缀,似是觉得微痒不适,怀里的人动了动,视线上移,那人眼睫微颤,幽黑的眼睁开了一条缝。 带着没睡醒的迷蒙,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微乱的刘海遮了视线,萧暝替他拂开露出光洁的额头,道了一声:“早。” 林纾仰头看了看,对上他低笑的眉眼,莫名有些脸红,埋头在他胸前蹭了蹭,“早。” 萧暝忍不住轻笑:“怎么跟动物一样?” 林纾立即抬头:“你也会这样吗?” 萧暝眸色一沉:“你想体验一下?” “”抚了抚自己依旧酸疼的腰,林纾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萧暝又道:“把手伸出来。” “什么?” 看着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只纯黑的盒子,林纾微微瞪大了眼。 萧暝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只尺寸不一款式相同的白金戒指,“这是你们人界的仪式。” 他声音低沉,凝视着自己,林纾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无意识地将手伸出,看着那只戒指缓慢地套在了无名指上。 失神地盯了半晌,他张开五指,背对着窗外的阳光,眯眼笑了,取出盒中的另一只戒指,同样套在了萧暝左手的无名指上。 “妖界的仪式,是怎样的?”他昂起头,幻想着两人穿着婚服一起拜堂的场景。 萧暝在他额头轻吻:“情缘树下定情,是妖界成婚最隆重的仪式。” 他手指摩挲着红润的唇,林纾微眯了眼,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唇瓣相贴,轻微的磨蹭让薄被下的身体逐渐升温,变得似火一样滚烫。 揽在肩头的左手,抚在脸侧的左手,同样的白金戒指,套牢了两颗同样为彼此倾覆的心。 萧暝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同样的意乱情迷。 “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两人同时一僵,林纾下意识睁大眼,朝着玄关的方向看去。 “哥,你起了没啊!我忘带钥匙了!” “” “” 熟悉的声音让两人放松,四目相对,愣怔片刻,偏开头笑了。 窗外阳光正好,连厚重的云层也遮盖不住,门外等着的人,不知道拉开门的人,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开花店的神(一) 凌晨六点,从睡梦中睁眼,凌波直直的坐起身,望着床尾空无一物的墙壁,无神地发了一会儿呆,开始起床洗漱,赶去店里上班。 今天是六月十四,对凌波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天是人界的亲亲情人节,人类很懂得享受,为了光明正大地和爱的人约会,一年整出了十二个情人节,加上七夕有十三个,街上手拉着手的情侣,对单身狗来说是视觉和心理的双重暴击。 但这对凌波来说却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他是开花店的,这样的节日能让他的店里更快的进账,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人也不是狗,虐人虐狗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作为从天界被贬下来受罚的神,他的生活诸事不顺,法力被封印,仙体遭觊觎,原本还有楼下邻居家里可以蹭饭,前两天邻居全家出去旅游,他的饭票也跟着飘了,以至于现在忙活了一上午,连饭都吃不上,家里厨房被人砸了没修,所以他只能吃外卖。 现在,这个花店是他唯一能清静的地方,花店是天帝扔他下来时大发慈悲赏的,再有他多年积攒的几样法宝,可以阻止些不好的东西。 在花店大门上方挂着一串风铃,叫散魂铃,用来驱散低等的妖物和邪灵,上面用来装饰的绒羽,是他从一个偷花贼身上拔下来的,钴蓝色的羽毛,被微风吹动,带起一阵阵铃音,清脆悦耳。 他塞了一块鸡排进嘴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被自己呛到,咳嗽了半天,连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气来。 因为今天挣了不少钱,他很大方地给自己叫了两大桶肯德基。 “吃肯德基啊,看来在这里当店员福利还不错。”有一个烫了大波浪卷穿着连衣裙的女孩走过来,状似不经意道:“慕渊不和你一起?” 凌波嘴里啃着鸡腿,抬眼看她:“这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他不会来吃的。 “” 看着那足够四个人吃的两大桶套餐,凌波的话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女孩眼中没有惊讶,不满地侧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凌波看着她的背影,又低下头去。 今天花店的客人格外的多,有情人节买花的,还有为了人来的。 来到人界快一个月,花店里的生意不景气,麻烦事倒不少,为了更好的打理花店,他忍痛花钱雇了一个店员。 慕渊就是店里新招的店员,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整天冷着一张脸,但耐不过人长得好,在这个颜控遍地走的世界,人气高的离谱。 他是花店里唯一的店员,因为凌波只雇得起他一个,每天为他来店里的人都不少,围着的人多了挤不进去,自然就有人把主意打在了店长的身上,就像刚才那个女孩。 随便找个理由搭上话,再借机套取情报,要是能因此和慕渊说上几句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那个女孩的目的根本不在凌波,只是计划失败,将责任归咎到了他身上而已,这样的事几乎过两天就会发生一次,白眼受得多了,也就免疫了,然后注意力也被勾走了。 天帝送他的花店不大,门前是巨大的圆形梯步石阶,一圈一圈摆满了花卉,凌波面朝店里,左右两边放的两盆花被他随意摆在了地上,原来的位置放置着肯德基全家桶,他坐在石阶上看着店里的人。 店里人群最集中的地方,自然是帅气店员的周围。 慕渊穿着一件钴蓝色短袖衬衫,一头黑发在发尾变成灰褐色,像特意染过一样,却很自然,他微低着头,刘海挡了双眼,凌波记得那双眼,睫毛浓密卷翘,一双眼瞳,比最浓的墨还要黑,比浸了水的黑濯石还要亮,深邃的眼神,看一眼就会被蛊惑。 就像现在一样。 “”像现在一样? 终于从脑补中回过神的小花神迅速低下头去。 被瞪了被瞪了被瞪了! 哦,他得吃个鸡腿压压惊。 刚将鸡腿塞入嘴里,他又蓦然怔住。 他一个神被一个凡人瞪了? 再次抬头,那人已经移开了视线,跟客人周旋,因为吵闹,他微蹙着眉,显出几分不耐,冷然的态度也没让人退避丝毫。 可以,一个人类,竟然比神的人气还高,你这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愤愤不平的小花神,拿着鸡腿撒气,鲜嫩多汁的鸡肉,有效地平复了少年名为妒忌的情绪,他啃得满嘴油光,引得新来的客人对他侧目而视,凌波咽着鸡腿,好奇地盯着他看,在这诡异的对视中,客人进了店门。 只顾着与人瞪视的小花神,没看见店里店员再次落在他身上意味深长的视线,片刻之后,石阶上的一盆紫罗兰没放太稳,从上面倒下来,砸中了他左侧的全家桶。 “” 惊诧的神情在凌波的脸上持续了五秒,他抱着幸存下来的另一只全家桶,起身站到了风铃底下。 店里的某人:“” 忙碌的工作持续到晚上六点才结束,客人是少了,店里却变成了一片狼藉,断掉的花茎和各种各样的花瓣落了满地,打扫干净还要费一番功夫。 “那边花架底下。” “” “橱窗上擦干净。” “” “你眼睛不会转弯吗?边上那么大块泥。” “” “那盆花枯了,记得丢出去。” “” 斜靠在柜台前的人,环抱着双手一派悠然,勤奋的小花神捏着布巾清理着橱窗,听着柜台边不间断的指挥,额角抽搐,忍无可忍,在那人再次开口前,回头气愤道:“你自己不会动手吗!” 雇你是用来看的吗! 没看到他都忙不过来了吗! 慕渊一脸淡漠:“我下班了。” “”哦,他六点下班。 那就请走好吧! 凌波咬了咬牙,转过身去,擦得透亮的橱窗玻璃倒映出一个漂亮的白眼。 他招的店员,长得太好看,工作太认真,性格太恶劣。 所以等他有钱了,一定辞退他。 他狠狠地擦着橱窗,精彩纷呈的神情经由玻璃被另一人尽收眼底,慕渊盯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出店门,将店门前梯步石阶上的花搬进店里放到打扫完毕的花架底下。 一直没人说话,凌波擦窗拖地,偶尔转身看一下,确认人还没走,莫名觉得安心,又继续打扫,重新让花店恢复铮亮,他退开几步看了看,满意点了点头。 点下去还没抬起来,后脑勺被人重重一拍,他差点一个踉跄。 “干什么!”他回头怒瞪。 “你头上沾了花瓣。”慕渊指了指地上多出来的一片花。 刚拖干净还倒影着灯光的白瓷地板上,果然多出就一抹红。 “真是谢谢你了。”少年恨恨道。 摘花就摘花,你轻点不能够吗?不能够吗! 慕渊气定神闲,转身走向店门:“走了。” “哦。”你早该走了! 看了看店外街道上已经不再拥挤的人群,凌波走到柜台记录今天的账。 透过玻璃窗看向店里还没打算走的人,慕渊抬眼看向漆黑的天空,环绕在店外的一些小妖,渴望花店里的仙气,又顾忌店门上的那串风铃不敢靠近。 几秒钟的时间,站在店外的人不知去向,石阶上多出一只鸟,扑腾着翅膀飞到风铃边上,钴蓝色的羽毛变得焦灼一片。 八点半的时候,凌波关了花店的门出来,天空开始落雨。 夏天的雨,来的迅疾凶猛,豆大的雨点打在地面,很快连成一片,溅起水花,看着店前的石阶被雨水冲刷,又看了看已经移进店里的花盆,凌波松了口气。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来不及将娇嫩的花从雨水中解救出来,他招的店员还是能派上用场的,暂时留着也不错。 依天空云层的厚度,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权衡了一会儿,他走进了花店最近的一家夜宵店。 之前有人做饭,他没在外面吃过,反正大雨没伞回不去,先填饱肚子重要。 这家夜宵店很正规,人多也不显脏乱,凌波懒得走进去,推开门在第一张桌边坐了下来,拿起菜单翻开。 “先生需要什么?” 服务员迅速上前,面带微笑询问。 凌波看着菜单上的图片馋的不行,开口就道:“来一碗花甲粉,二十根烤肉串,炒田螺,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他一一指给人看,服务员一一记下,末了面露惊讶,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起身看到他身后的人,瞬间了然,笑道:“好的,请稍等。” 凌波眼含期待,正襟危坐,莹白纤细的十根手指在餐桌上规律不一地敲动着,看着服务员拿着他的订单走进后厨,嘴角扬起笑意,只是这笑没能维持一秒,又迅速拉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人不是走了吗? 慕渊在他对面坐下,“没伞。” 看了眼外面的滂泼大雨,凌波“哦”了一声,又开始敲桌子:“你吃了吗?” “没吃。” “”这人是来蹭吃的吧! 没关系,作为店长请客吃饭是应该的,就当是员工的福利了。 凌波将菜单递给他,大方道:“吃什么?” 慕渊看他一眼,并不去接:“你点的那些这张餐桌已经摆不下了。” “” “那你不吃?” “不吃。” “不饿吗?” 慕渊不答话,看着他的眼神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你以为谁都像你? 凌波一口气噎住,恨恨咬牙。 相顾无言,凌波一面用眼神攻击对面的人,一面暗道他的夜宵怎么还不上来。 然后夜宵送上来的时候,他更加不满了。 服务员准备了两套餐具,还特意放了一套在慕渊身前,你说你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某人毫不客气地拿了餐具招呼都不打就开动了,完全不觉得脸疼。 我不用你替我省钱的! 生怕吃不饱一样他开始狼吞虎咽,等他吃得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桌上还剩了三分之一,于是他揉着肚子看着对面的人慢条斯理无比优雅地细嚼慢咽,浊世佳公子的风度让周围的女孩子仰慕不已。 凌波环顾四周,他记得他在这里坐着的时候,周围是没人的。 神比人气死神,这群庸俗的凡人! 小花神在心里冷哼,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忽然动作一顿,骤然抬头。 他口袋里的钱包,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开花店的神(二) 皱着眉在几个口袋里摸索了一番,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落在地面,看向自己走过的地方,找了半天无果,思索着现在离开这里的可能性,默默掐断了这个想法,转而将目标锁定对面的人。 慕渊适时地擦了擦嘴,抬眼时那人正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了?” 凌波咧嘴一笑:“好吃吗?” 慕渊淡淡道:“嗯。” “吃饱了吗?” “嗯。” “我钱包掉了。” “” “你带钱了吗?” “没有。” “”凌波脸色一黑,挂着的笑迅速消失:“那你进来做什么?” 果然是来蹭吃的吧! 慕渊道:“躲雨。” “”你丫就是不想出钱! 认定了他吝啬死抠的小花神,决定跟他死磕。 于是夜宵店里出现了这样一幕,最靠近店门的餐桌上,吃剩的残羹完全冷掉,用餐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周围的客人换了一波,他们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位先生,请问谁结账?” 服务员的职业笑容有些僵硬,店里客满,急需他们腾出位置。 慕渊头也不抬:“他点的餐。” 言下之意,谁点的餐谁结账。 凌波恨得牙痒痒,用犀利的眼神剜了他一眼,见服务员将目光投向自己,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我钱包忘带了。” 非常的理直气壮。 服务员嘴角抽搐:“您可以打电话让您的朋友送来,我们可以等。” 凌波道:“可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服务员脸上的笑开始扭曲:“您有银行账户的话,我们这里支持支付宝,微信支付。” “这样也可以?” “是的。” “你等我看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凌波打开手机,他记得有人给他注册过这些东西。 然后屏幕亮起的瞬间,手机响起低电量的提示音,十秒钟后,屏幕上亮起关机画面,手机黑屏。 “” “” 我说这是巧合有人信吗? 忐忑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服务员堪称和善的微笑。 凌波被看的头皮发麻,被迫转移视线,对面的人始终无动于衷,他忽然眼中一亮,站起身亲切地将服务员拉到门口,指着一个地方道:“那边有家花店,我是那里的老板。” 他又附耳对服务员说了几句话,期间看了静坐在桌上的某人一眼。 慕渊终于肯抬起头,眉心微不可闻地有些抽搐。 那边凌波说服了服务员之后,回到餐桌前一把按住慕渊的双肩:“老公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在人给出回应之前,瘦小的身影已经迅速拉开店门冲了出去。 没有压低分贝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在门前餐桌上的人身上。 慕渊脸色黑如锅底,其他人的目光可以忽视,那位被说服的服务员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所幸这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凌波跑回花店取了钱来,都是花店用来找零的,零零散散的钱,好不容易拼凑齐了饭钱。 凌波本身长得就显稚嫩,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十分讨喜,只是这拿着零钱一点点数的模样,看着有些可怜,服务员心生不忍,意有所指道:“一辈子的事,碰上这样的人,还是早点离了好。” 凌波连连点头:“我会考虑的。” 慕渊眼皮又是一跳,沉着脸走出店门。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凌波追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看着前面大步快走的人,他追得有些吃力。 大长腿了不起啊! 好不容易将人追上,不满道:“你跑什么啊!” 慕渊停步,转头:“你跟那人说了什么?” 凌波:“说咱俩是一对。” “” 被他盯得不自在,凌波又道:“你说你没钱,我也没钱,总不能一直耗在店里吧?” 慕渊道:“你点的餐。” 耗在店里的只会点餐的那个人。 凌波:“” 慕渊冷哼一声,转身继续走。 “这是权宜之计,你这也要气?我没叫你老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又不吃亏。” 他脸上毫无愧色,慕渊忍无可忍,“你说谁是吃软饭的?” “” 愣了半晌,凌波微微瞪眼:“你怎么知道?” 他对服务员说的时候明明非常小声。 终于觉得有些理亏,他撇开了眼,默默嘟囔道:“那那不也是你上我下,吃亏的也是我,还不用你钱,多好?” 慕渊眸色渐深,他一把将人按在街道边的一堵墙上,双眼危险的眯起:“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该对你做点儿什么?” “并没有。” 干断果决的否定,毫无危机感。 被雨水淋湿的墙面与后背紧贴,很快浸湿了他月白色的上衣,凌波直视着眼前比夜色还要深沉的眸子,满目坚定。 慕渊与他面面相对,他眼中一片清明,如晨间的露珠一样澄澈,这般平静的眼神,莫名让他有些挫败,执意地和他对视,那人却忽然垂下了眼。 本以为是自己让他败下阵来,凌波突然疑惑道:“你这手怎么了?” 撑在墙壁上的手,裸露在短袖外的手臂,原本光滑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道伤疤,周围泛着红,像是刚伤了不久。 从花店里走的时候都还没有的。 凌波想了想,抬眼古怪道:“你吃个夜宵也能把自己烫到?” 慕渊:“” “不用上个药吗?” “” “哦,雨水冲一下也行。” “” 慕渊沉默着把手收回,他决定不再搭理这人。 凌波偏过头看着他走远,放松地呼了一口气,压制了许久的心跳如擂鼓般响起,一米八五的个子,壁咚人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平复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跟上来,慕渊不自主地回头,那人已经离了老远,下意识的,他喊道:“去哪儿?” “找钱包。”那里面可是他在人界所有的积蓄。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慕渊停在原地,一只手抬起,手中出现了一只灰色的皮革钱包,印着一朵简单的水仙花,看了看前面边走边四处张望的人,他微微蹙眉,将钱包打开,一抹钴蓝色入眼,几根绒羽静静躺在透明的隔层里,他脸色骤沉,瞬间打消了将钱包还回去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开花店的神(三) 第二天,在扣押钱包与还钱包中纠结了一晚上的慕渊,来到花店,看到的是坐在花店柜台边大口吃着灌汤包的花店店长。 “” 走进花店,慕渊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钱包找到了?” 凌波鼓着一张嘴:“没有。” “” “我补了一张卡。” “” 古怪地看他一眼,慕渊蹲身在花架底下。 “对了,你手上的伤。” 身后脚步声靠进,慕渊刚一转身,手已经被拉了过去,接着手腕上一凉,有水流从皮肤上滑过,带着淡淡的水仙花的香味。 纤细的指尖将伤处按抹,本来已经不疼的伤口,又隐隐有些刺痛,但被灼烧的地方,却很明显地在愈合。 那人蹲在他身侧,靠的很近,慕渊低头,正巧看到他眨动的睫毛,他嘴里还含着一只灌汤包,两腮鼓鼓的,有些可爱,乍一抬眼,眸中尽是灵动:“怎么样?” 其实不用他说,结痂的伤口已经只剩下一点红印,效果不能更明显。 慕渊骤然回神,淡淡收回手道:“好多了,你用的什么药?” 凌波仰头将灌汤包整个包入嘴里,含糊着道:“这可是上等的仙露,一滴就能让让伤口愈合,给你用了这么多真是浪费。” 说着他将装着花露的瓷瓶重新塞上,暗暗觉得奇怪,这仙露对凡人的身体有奇效,不应该用这么多的,打量了他的伤口一眼,凌波归咎于他伤的太重。 慕渊凝视着他:“仙露?” 站起身的动作微不可闻地一滞,凌波故作镇定道:“水仙花露,简称仙露。” “” 慕渊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闪,顾自低头,将花架底下的花移到店外的圆形石阶上。 差点说漏嘴的小花神,因为心虚,完全没能意识到一个凡人看到伤口愈合的速度,表现地也太过平静了些。 将店门前的石阶重新摆满,慕渊开始给花做修理,凌波依旧坐在柜台前,柜台上的灌汤包换成了各种各样的零食,手里拿着手机不停滑动。 重新走进来的人看到他这般模样,嘴角一抽:“你的花店还能继续开真是个奇迹。” 凌波趴在柜台上抬头:“为什么不能?” “你污染了店里的空气。” 柜台边食物的味道已经快要盖过了花的芬香。 凌波在店里扫了一眼,不甚在意道:“我养的花和其他店里的不同,不能娇贵着养,会恃宠而骄的。” “你不怕它们枯了?” “不会。” “为什么?” “它们不舒服了会告诉我的。” “” 如果慕渊也能和花对话,听到的一定是店里的花朵对周遭空气的深深抗议。 经过情人节的火爆,店里的生意步入冷却期,店开了一早上,一个客人也没有,店外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今天的风不大,一阵一阵的,店门前挂着的风铃偶尔撞出清脆的铃音,凸显得整个店里更加的凄清。 凌波从一开始的闲散,到时不时看看店门,再到无聊到连零食都吃不下,决定关店走人的时候,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走进了店门。 慕渊淡然如常,淡淡瞥了一眼,正要起身,柜台边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凌波眼中一亮,几乎是瞬移到店门前:“这位小姐,买花吗?” 刚走进店门的女孩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了店里的另一人一眼,“我是要表表白” “表白是吧?好的没问题。”凌波将人拉进店:“你要表白怎样的人?男朋友?这个我建议你送玫瑰花,红玫瑰粉玫瑰都可以,不过女孩子送玫瑰好像不太合适,你应该选郁金香,花语是爱的表白,你觉得怎么样?” “不不是,我那个” “不是男朋友?暗恋的人吗?那送水仙花,西洋水仙,今天打折,买一送一,你要吗?” 他几句话一气呵成,气都不喘,一双灵动的眸子亮如星辰,直勾勾地盯着发愣的少女。 半晌才回过神的女孩,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不买花,我是来表白的。” 凌波笑容一僵,“表白?跟谁?” 慕渊闻言看过来,女孩顿时红了脸,忐忑地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不敢把东西交到目标人物手里,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压低了声音道:“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我” 经验丰富的凌波瞬间会意,“好的没问题,买束花吧小姐。” 女孩心照不宣地点头:“那我要郁金香。” 两人挨得很近,女孩悄然把一封信递到凌波手里,正要松手,刺啦一声,信封从中间断成两半,粉红色的信纸从中间掉了出来,右下角一颗红笔描的爱心十分显眼。 “” “” 凌波看着手中的半张信封,愣愣地眨眼:“你为什么不松手?” “我”女孩比他还懵,她的确没来得及松手,但她拿信的力度绝对不至于把信封撕开。 两人面面相觑,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女孩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耳根都红透,忽然唇角微抿,转身跑出了店里。 “喂,你可以自己说出来的嘛,跑什么啊!” 然而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 慕渊双手抱胸一副看戏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等着被告白失败的人要怎么处理,却见那人蹲身把信捡起,直接扔了过来,他下意识接住。 “喏,人家给你的情书。” “” “看我干什么?看信啊!” 打开信纸看了看第一行出现的名字,慕渊脸色骤沉。 他以为信是给凌波的。 “你这人真是不知趣,别人好心送情书给你,不小心掉了出来,你不接受也就算了,竟然还笑话别人,真是没风度,这下肯定对你粉转黑了。”少年摇头感叹,悠悠埋怨道:“害我花也没卖出去,真是。” 慕渊:“” 于是没有客人的一整个下午在店长的哀叹声中度过,而没有风度的某人成了店里没生意的罪魁祸首。 “真是奇怪,今天的你的那些仰慕者竟然也不来店里了,你不会对她们做了什么吧?” 慕渊道:“我应该对她们做什么?” 凌波睨他一眼,沉吟片刻道:“也是,以她们花痴你的程度,就算你对她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她们也只会炫耀的人尽皆知。” 慕渊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们希望你对她们做点儿什么。” 所以不论他拒不拒绝,都摆脱不了花痴女的追捧。 慕渊皱眉想了想,得出一个定论:“人类真是麻烦。”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等等。”他话音一顿,抬头看向拿着信的人:“你不是人吗?” “” 不等他答复,凌波又顾自低下头去:“所以你也很麻烦。” 慕渊:“” 又等了一会儿,店里客人虽然有了,却也不多,估摸着一个人能够应付,凌波扔了零食站起来:“你看会儿店,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 凌波道:“找钱包。” “”怔了怔,慕渊道:“钱不是找回来了?” “那我钱包里还有别的东西呢!你看着店,我一会儿就回来。”也不知道人界的失物招领机构好不好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店。 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跑向对面的街道,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慕渊站在店里,始终平静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澜,他手里的钱包,除了一张卡和几张现金,“别的东西”就只有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开花店的神(四) 花店的地理位置不错,在十字路口的转角,人来人往,在石阶边停留看花的人很多,真正买花的却没多少,进店的人就更少,慕渊在花架边转了半天,将手里的钱包丢在了柜台上。 凌波昂着头出去,垂着头回来,看到柜台上的皮革钱包,精神一振。 “这哪儿找到的?” 慕渊面不改色地胡诌:“别人送来的。” 凌波打开翻了翻,确定东西还在,抬头道:“谁送来的?” “不认识。” “人呢?” “走了。” 凌波双眼一瞪:“你干嘛不拦着?” 慕渊不耐皱眉:“又不是我的事。” “”好像也是。 感慨了一番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凌波将钱包里的几根羽毛取出来,将钱包丢在了一边。 慕渊装作不在意,却一直留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见他像宝贝似的将卷起的羽尾一根根抻平,又细心收好,不禁蹙了蹙眉,心情有些复杂。 快下班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客人,买了几盆花,又包装了几束,没多说几句话,付了钱就走人。 慕渊结完账抬起头时,某人正走出店外将石阶上的花一盆盆往店里搬,看了眼外面还大亮的天,他有些不明所以,准备出去帮忙。 “快六点了,你下班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凌波抬手擦了把汗。 “”慕渊一语不发地工作。 他的速度很快,比店长还熟练,看着迅速被清空的梯形石阶,凌波勾了勾唇,开始清理打扫,在六点之前关了店门。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凌波走回自己暂居的小区,以防被不好的东西盯上,他走得很快,也没注意到高空中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只鸟。 小区里最不起眼的单元楼,他一口气冲上六楼,推开门走进玄关,有着裂痕的地板,凌乱摆放的残破家具,找不到一块落脚的地方,这是小花神在人界居住的现状。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有理由找人界的人整修,找茬的不再损坏窗户房屋,而是破坏他的私人用品,踩废墟一样踩进休息的卧室,他的床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半夜里倒塌,所以他直接打地铺,从枕头下取了几样东西,他蹬着脚步跑出了门。 瘦小的身影刚冲进楼道,玄关处多出一人,不再是一身简款衬衫,身着繁复的长袍,长发披散,破败的房间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一一闪过,慕渊沉了沉脸,旋身化作鸟身从半开的窗户中飞出,追上了跑出小区的人。 一路拐过几条长街,过十字路又拐进一条暗巷,在巷道上空的电线上落脚,看着一间古朴的客栈在巷道尽头一闪而过,同时淹没了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慕渊知道这个地方,名叫破香笺的客栈,来往三界最便捷的地方,但他进不去。 他从空中落下,在那人消失的石墙上停留了半晌,扑闪着翅膀入了高空。 破香笺内,来到人界之后,凌波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没了仙力护体,待在这里比以往多了几分压迫。 一成不变的大理石台后面,是高大的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颜色不一,看得人眼花缭乱。 “喝点什么?” 凌波道:“不辣的。” 大理石台后面的人给他倒了一杯鸡尾酒,凌波接过来抿了一口,直接推到一旁。 他拿出几颗宝石一样的东西,和之前取出的几片羽毛一起摆在大理石台上。 云折瞥了一眼,挑眉道:“这次做什么?” “什么都行,上次做的风铃撑不了多久了。” 云折惊奇道:“你用了才一个多月。” “是。” “那风铃是散灵石制成的散魂铃,是驱妖辟邪用的,以人界游荡的那些小妖可应付不了。” “” “你是不是还惹了其他的妖物?” 凌波闻言一愣,果断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 他说的信誓旦旦,云折捻起石台上的羽毛在他眼前晃了晃。 “呃”凌波语气一滞:“这就更不可能了,那家伙偷饮我的仙露,折了我的花,我拔他几根毛,很公平。” “你要是不撇开眼这话会更有说服力。”云折嗤笑:“不过我可提醒你,以你这样的速度和要在人界待的时间,再多的散灵石都不够用。” “应付过这一阵再说吧。” “” 无奈摇了摇头,云折收起石台上的东西:“明天再来取吧。” “不用,我等你做完。”凌波摆了摆手,端着酒转身走向客栈内的花木桌前。 他留着肚子来这里吃饭的。 云折好心提醒:“你这个月可拿不到天界的俸禄。” “没关系,我有存款。” 云折:“” 因为材料的缘故,云折最终还是做成了一串风铃,第二天早上,小花神提着护身符来到花店时,他的花店已经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天店里生意这么好? 凌波满头挂着疑问,从人缝里挤进去,看到店里的状况时头上的问号又多了几只。 齐胸高的木质柜台,边上一个男人捧着几大束玫瑰花背对着店门站着,慕渊半靠在柜台上,一脸漠然。 这是要求婚啊? 凌波眼中光芒大盛,走着螃蟹步挪到慕渊身边,凑到他耳边道:“想不到啊,一晚上不见,你的倾慕者已经从女性升华到了男性同胞了?” 他只盯着面前捧着玫瑰花的人,身高是够了,长相是差了点儿,估计没戏。 慕渊睨他一眼,直起身绕到柜台后面,“找你的。” 凌波:“?” 他不解地转头,抱花的人忽然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皱眉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看着架势,不像是什么好事。 凌波试探着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 那人面色一变,骤然翻脸,将一大捧玫瑰花直接扔在了他身上,红色的花瓣瞬间洒了一地。 凌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开花店的神(五) “你们这是卖的什么破花!” 事出突然,来不及避开,少年被砸了个正着,手揉纸包装好的花束从他身上滑落,撞到地面散了开,包在纸层底下的花茎长短不一,看起来和烂了一样。 “把已经烂了的花卖给客人,你们这花店就这么做生意的?” 店外看戏的路人一片哗然,慕渊眸色微沉,不自觉皱起了眉。 凌波愣了愣,蹲身捡起一枝花看了看,仰头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花?” 不等人答话,他又恍然道:“哦,昨天下午。” 盯了半晌,想起昨天下午卖出去的几束玫瑰,附带卡片上的留名是叫杨兴。 凌波缓缓站起身:“那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花有问题的?” “昨天晚上。” 凌波笑了笑道:“那您昨晚为什么没来店里?” 昨晚你有在店里吗? 慕渊怪异瞥他一眼,本以为客人会直接嘲讽,那人却像是愣住了一样,转而怒道:“我什么时候来是我的事,难道你想说你的花只能保鲜一个晚上?” “我的花不可能只保鲜一个晚上。” “” 凌波忽然沉脸:“我店里的花养植特殊,只要给它适当的水,保鲜半个月绝对不成问题,您昨天买花到晚上发现花有问题,前后不过几个小时,再普通的花也不会在这样短的时候腐烂到这种程度。” 杨兴冷哼:“那是因为你卖给我的花本来就是坏掉的。” “如果花茎烂到这种程度,我不认为花朵还能这样鲜嫩。”地上的花虽然散了,花瓣却完全没有枯掉。 他脸上又带上了笑,稚嫩的面孔满是真诚,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他满目自信,和之前的蠢样完全不同,整个人仿佛在瞬间变得高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慕渊眉心一抽,手中飞转的笔应声而断,这人的变化让他记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浑身隐隐作痛。 店门外议论质疑声响起,那位客人脸色铁青,伸手一把揪住少年衣领:“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掐烂了花茎没事找事?” 客人,你的唾沫星子喷到我了。 作为一朵每天只饮花露只沾纯净水的干净小水仙,他对此表示非常不满。 暗示性地抹了一把脸,凌波道:“这是你说的。” “” 在人发怒之前,他又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束。” 当然这不是赔偿。 发觉人脸色更难看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被人重重一推,他下意识闭眼,撞上的不是坚硬的柜台,肩膀被揽住,他回头道:“谢谢哎,等等!” 刚迈出一步被人拖住,慕渊皱眉,凌波冲他眨眨眼,忽视他询问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人挡在身后。 以他的身高,只挡得住身体。 杨兴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将人推开后不屑冷笑:“你觉得我会稀罕你这一束玫瑰花?” “所以您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弄虚作假,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店没有再开的必要了。” 为了广大人民众? 可以,这理由很伟大。 凌波看着他取出一张卡拍在自己身后的柜台上。 “你店里的花,我全买了。” “” “” 这暴发户一样的操作。 凌波偏头看了看柜台上的卡:“我这里没有刷卡机。”或许他应该置办一台的。 意料之中地遭到某人的蔑视,杨兴拍了拍手,人群中走出几个人。 “给我砸!” 原来是有备而来,凌波瞪了瞪眼。 万事总是破坏比置办容易,一时间花店里瓷瓶陶盆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四溅的泥土落在纯白的地板上,落在花架上,落在看戏的人的鞋上,将探头进来的路人吓得退了出去,还有人趁机偷了店外石阶上的盆栽跑路。 店里本该惊慌失措的两人,一人站在柜台边无动于衷,另一人跟在砸花的几人身后举着手机录像。 “这是刚到的玫瑰,有刺的!”然后砸花的人被扎了个正着。 “” “星辰雏菊满天星,还有金百合,你砸的都是能带来幸运的花啊,你完了,这辈子都是倒霉蛋了。”然后那人不敢再动手了。 “” “哎,慢着,花卖了花架可不卖,你要是掀了我可以告你的!”然后掀花架的人又砸了一盆花。 慕渊:“” 深邃的目光追随着地上的脚印,慕渊看着他叽叽喳喳地跟在搞破坏的几人身后跳来跳去,少年眼中难掩的兴奋,最后将镜头对准了某个“暴发户”。 杨兴嗤笑:“你准备报警?” 凌波摇头:“不,我要告状。” “告状?哈哈,找谁?找你妈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某人说的的确像是笑话。 凌波礼貌微笑,等他笑够了,才悠悠道:“你的身上,有桂花的香味啊。”他这店里什么花都能有,唯独不可能出现桂花。 杨兴嘲笑的神情一滞:“那又怎么样?” 将录像保存收起手机,凌波道:“虽然不知道谁让你来这里的,你可以问问她,我店里的花是从哪里来,你让他帮你算算,我这家花店,你这张卡里的钱,到底买不买得起?” 他笑魇如花,杨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店里的花已经砸得差不多了,服软是不可能了,踌躇半晌,他放了几句狠话,甩手离开了花店。 “慢走不送,下次再来啊!”凌波礼貌地挥了挥手。 看戏的路人整齐划一的一个表情:见了鬼。 目送着人走远,回头对上其他人诡异的目光,凌波笑道:“今天的花有人买了,外面的盆栽全部免费,有需要的可以搬走。” “真的?” “当然当然,快搬吧!” 有人将信将疑,也有人直接动手抱走,石阶上迅速清空一片,凌波忽然觉得衣角被人扯了一下,低头看见一个只有他大腿高的娃娃。 “哥哥,我想要里面的花,可以吗?” 五六岁的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可店里还有完整的花吗? 凌波回头看了看,把店门让开:“你自己进去找吧。” “谢谢哥哥!”声音甜而清脆,她迈着小短腿跑进店里,凌波也跟着进了店里,帮着从泥沙里刨出几束完整的花,看着女孩抱着一大捧花笑着跑出店门,也跟着笑了起来。 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剩下的你要怎么处理?” 店里只剩下了泥土和被砸乱的残花。 凌波道:“打扫干净。” “你能行?” “不是还有你吗?” 慕渊:“” 虽然不是很情愿,他还是拿了工具开始清扫,一片光秃秃的花架。 “花呢?” 凌波看了看工程量巨大的花店,“花明天送来。” 慕渊状似不经意地问:“谁送?” “”片刻的沉默之后,凌波道:“我朋友。” “” 审视地看了他几眼,慕渊淡淡移开了视线,低头将泥土聚成一堆,另一边的人忽然没了动静,他又抬起头,那人正搬着一把高凳搭在店门口,手里提着一只袋子,似乎是从进店起就一直没松过手的。 莫名其妙地他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那人磕绊着爬上高凳,摇摇晃晃站稳之后,抬手将一直挂在店门口十分碍眼的风铃取了下来,慕渊眼中微亮,看到他从袋中取出的东西时,脸色又是一沉。 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同样让人倍感不适的散灵石,同样的散魂铃。 正想着做点儿什么阻止他把东西挂上去,少年踩在凳子上的脚无意识地朝着边上挪动了一步。 凌波两只手的高度交换,眼看着新的风铃就要挂上去,脚底骤然踩空,重心不稳整个人朝着左边倒下去,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他双眼一闭,被人抱了满怀。 “” 有力的臂膀箍在腰间,怀抱宽阔而温暖,试探着睁眼,灵动地眸子眨了眨,凌波转头,对上一张面容精致神色难看的脸。 “谢谢谢啊!”猝不及防屁股着了地。 慕渊将手收到背后,不适地动了动,被风铃擦过的手背一阵灼痛,所幸没有留下伤痕。 地上的少年还来不及享受被保护的安全感,屁股就开了花,他侧过身坐在地上哀嚎,不满抬头:“你玩儿我呢!” 见他疼得龇牙咧嘴,慕渊顿觉一阵头疼,伸了只手出去,凌波瞬间握住,借力爬了起来。 揉了揉差点皮开肉绽的屁股,凌波将废了的风铃塞到某人手里。 慕渊:“” 少年重新爬上高凳,将新的风铃稳稳地挂上,随后利落地跳了下来,见他盯着风铃出神,笑道:“好看吗?送你啊!” “” “慢着。”抬头看了眼新挂的风铃,凌波将旧风铃底下的尾羽取下,又道:“这尾羽就这么一根,这个不能给你。” 慕渊皱眉:“你拿羽毛就为了做这个?” 凌波眨眨眼:“不然做什么?羽毛球?” “” 眼前被钴蓝色的羽毛覆盖,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凌波将某人扔到自己头上的风铃扒下来看了看,茫然地眨了眨眼。 没了尾羽也很好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开花店的神(六) 长隆街有个少年开的花店让人给砸了,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周边街道,只是听说这消息的人,第二天路过花店时,看到的又是百花齐放的盛景。 昨天被路人搬空的石阶上又摆满了品种多样的盆栽,店里还有两个孩童模样的人将新鲜的花卉移上花架,柜台边上一人红衣如火,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及腰,发尾深红,垂在身后,遮不住的曼妙身形,引得店外的人纷纷驻足。 凌波将昨天拍下来的录像播放出来,女子手指抵着自己嫣红饱满的唇瓣,沉了沉眸道:“的确有桂花神的仙力。” 凌波愤愤道:“肯定是她,我不会认错的,我就知道她踹我下来没这么简单。” 玫瑰花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还敢说,桂花林里那么多桂花树,你偏要去摘她头上的,要不是你摘了她的花,她能这么报复你?” “轻轻点啊姐。”赶紧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凌波委屈道:“我哪知道她那么爱计较,我一个月的俸禄都给她了。” “你那点儿俸禄她能稀罕?” “那我也已经道歉了啊。” 见他如今的模样,玫瑰花神叹了口气:“算了,这段录像我先带回去,天界众神不得参与人间事,这事要真是她做的,或许你就能回去了。” 凌波闻言眼中一亮,对着玫瑰花神千恩万谢。 慕渊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巧听到女子的最后一句话,来不及蹙眉,就与那双烈火般妖艳的瞳眸撞上了。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沉脸,玫瑰花神道:“这位是?” 凌波后知后觉地转身,看着走进店里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店里新招的店员,叫慕渊。” “哦~”玫瑰花神拖着长长的音,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慕渊的视线扫过花架边正在整理花卉的孩童,最后落在某人因为趴在柜台上而撅起的屁股上:“你屁股没事了?” “屁股?”玫瑰花神震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慕渊:“” 凌波目光在两人之间辗转,见某人脸色黑如锅底,慌里慌张地解释:“不是不是,和他没关系,是我昨天挂风铃的时候不小心摔地上了。”末了他又看向慕渊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没了仙力也还是仙体,摔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玫瑰花神眼尾瞟向店门上的风铃,又落在店员的身上,顿时了然,揉了揉凌波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再不收收性子,你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呢!” 凌波疑惑:“还有什么麻烦?” 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玫瑰花神摇头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有事知会我一声。” “好的。” 她转身走出店门,两个小孩自发地跟在她身后,走出花店不远,三人同时消失不见,凌波心跳漏拍,下意识追出去,左右张望,确认路人没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店里的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个她们是” “你要回去?” 试图解释的话被打断,慕渊好看的眉头皱起,莫名觉得一阵烦躁。 凌波同样盯着他,心里还有些忐忑,他不确定刚才那三个人消失的情景这人有没有看到。 他一脸呆愣,慕渊不耐道:“说话!” “说什么?哦,没有,暂时不回去,现在才上午,回去不安全。” “” 不是建立在同一频道的交流无法继续下去,慕渊强忍住扶额的冲动,撇开了视线。 顿了半晌,慕渊又忍不住问:“刚才那人” 凌波心中一跳。 “是谁?” “什么?” 慕渊烦躁咋舌:“我问你那人是谁?” 凌波道:“哦,那是我姐。” “你送花的朋友就是你姐?” “是姐姐也是朋友。” “” 为了彰显他朋友不止一个,凌波又补充道:“以前是其他人送花来的。” “” 店里陷入沉默,两人视线相交,看起来像是在互瞪。 一分钟后,凌波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你看着我干什么?” 慕渊垂眸,自然而然移开了视线。 凌波走到柜台,想起片刻之前对上的眼睛,像掉进了一个黑洞,莫名觉得耳朵有些发热,不适地拍了拍,不见效果,他又拿起空调遥控器,将花店的温度调低了些,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 他从柜台抽屉里翻出昨天拿到的卡,杨兴不是个胆大的,没敢砸坏除花以外的东西,给的钱也足够,一张卡里有十几万,但他的花都是免费的,基本是白拿了这些钱。 打扫过后,店里恢复如新,花也是新摘来的,不需要护理,客人不多,他也没有玩电子产品的兴趣,店里唯一的人就成了他关注的目标。 所以绕来绕去,视线又落在了那人身上。 慕渊安静地坐在花架边上,拿着一本书翻看,微低着头,垂着眉眼,拿书的手指骨节分明,纯黑的衬衫凸显他皮肤更加光洁白皙,身后的透明橱窗,倒影着他优雅端正的姿态。 没有防备的对上眼,凌波迅速避开。 慕渊心情好转:“你看我干什么?” 一样的问话,角色转换,凌波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敷衍不太好,他又抬起头道:“下班之后,我请你吃顿饭吧。” 毕竟上次的夜宵吃的不是很愉快。 慕渊道:“你不需要早点回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凌波面色一变,几经变幻,笑了笑道:“不用,回去也没什么事。” 只是晚一点儿,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几乎每天花店家里两点一线,日子十分枯燥,或许是多一个人能壮胆,凌波并不想那么早又回去,那个被破坏的无处落脚的地方。 慕渊把手里的书合上,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关了花店的门,迎着有些凉爽的风,凌波大步跨到大街上,默默感知了一番,没了天眼,他看不到游荡在人界的小妖,只能凭敏锐的感知力分辨附近的危险气息,出乎意料让他格外庆幸的是,今天似乎很平静。 慕渊走到他身边,淡淡道:“走吧。” “哦,好。” 凌波并没有带人去上次的那家夜宵店,而是拐过两条长街钻进了一条相对窄一点的巷子里。 还站在巷子入口,浓郁的香气扑鼻,少年眼露精光,顾自拉着身旁的人快步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条小吃街,晚上才开始营业,巷口窄小,里面的街道却足够宽敞,拉着人跑了一路,两人寻了个干净的小摊坐了下来。 快速报了单,等候美食上桌的时候,凌波四处望了望,“你来过这地方吗?” 慕渊道:“没有。” 他一边回着话,眼睛还盯着某人手里的小袋子,不是很大,跑动的时候会发出很轻的铃音。 “你手里提着什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凌波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这个啊?风铃啊!” 虽然散灵石的能量快耗尽了,毕竟还是能起到点儿作用,带着比较有安全感。 慕渊暗道果然,又皱了皱眉。 觉得自己又被瞪了一眼,凌波无辜道:“怎么了?” 慕渊摇头:“没什么。” “哦。” 两个人的范围内没有了对话,周围的声音还很嘈杂,凌波无聊看向小摊上的老太太,估算着自己点的东西什么时候能上桌,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以后你出来,不用带着这个东西。” 凌波没太听清,“什么?” 慕渊被自己的话惊到了,对上他澄澈的眸子,立马改口道:“叫你以后别带着这些东西。” 可我不带着这个会很危险的啊! 小花神很委屈,暗道这人果然不靠谱,大不了以后自己一个人来吃。 看着他瘪嘴,慕渊心中一酸,突然后悔改变了话的意思,巴不得某人再问自己一遍。 某人显然不会再问,两人陷入僵持。 等了十几分钟,上了两碗瓦香鸡米饭,凌波瞬间将愁绪抛诸脑后,将一碗饭扒到自己身前,掰开木筷开动。 慕渊同样端过碗,却吃的心不在焉。 后面陆续上了烤串和涮香饼,也基本进了一个人的肚子,凌波也并不是只顾着吃,悄自打量慕渊的神情,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满,才放心了些。 凌波在美食面前是不知足的,一路逛了好几个摊位,吃不下了就打包带走,拿不下了旁边还有人帮把手,他也不矫情,乐得轻松。 抱着热腾腾的小吃走出巷口,两人肩并肩走着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失神望着脚底,没注意拐角处冒出的黑色影子,眼前光亮被挡,凌波没来得及抬头,肩头一沉,人已经被抱着侧向了一旁,背部抵上一片温暖,眼目光盯着勾肩搭背的几人从自己身前走过,他感到一阵后怕,抱紧了手中香喷喷的美食。 又失神地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停下脚步,看向肩头,抬眼道:“刚才,谢谢。” 慕渊道:“不用。” “可以放开了,我会看着路。” “” 触电般将人放开,慕渊慢他半步走在后面,脸上透着几分不满,背对的缘故,他看不到前面那人微红的脸。 将人送回小区,凌波又向他道了谢,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转身准备上楼。 身后的人突然道:“明天也一起吧,我请。” 凌波回头,笑了笑道:“好啊。” 目送着人上了楼,慕渊站在楼底下,直到六楼的灯亮起,微微眯起了眼,看着笼罩了五,六两层楼的无形结界,旋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开花店的神(七) 那天之后,只要是在店里,凌波总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回头顾盼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为了提高自己的安全感,他会下意识地与店里的另一个人靠得近一点,每到晚餐时间,没有约好,两人也是默契地一同出了花店,慕渊的下班时间无形地从六点延迟到八点,却谁也没提这事。 两人打理着花店,慕渊从没问过花从哪来,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来店里送花,有时候是几个孩童,送了花就走,有时候也会来几个所谓的朋友,看着有几分碍眼。 慕渊站在花架后,隔着透明橱窗看着柜台前两个有说有笑的人,又是一张不认识的面孔,已经快入秋,店里却有浓郁的桃花香,带着让他厌恶的天界气息,更令人生厌的,是那两人因多年熟识而亲密无间的相处。 柜台边上,凌波半边脸被人捏住,他吃痛跟着前倾,撤回自己的脸揉了揉,不满地开始抱怨,被抱怨的人一脸宠溺,看着倒像是在撒娇。 “行了,你快回去吧,要让天界知道你们私下里跑来帮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凌波压低了声音催促,将人往外推。 那人揉了揉凌波的脑袋,转眼消失在了店里。 “回去”的字眼落入慕渊的耳朵里,他心绪一阵烦闷,连那人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 “喂,你发什么呆呢?” 柜台边的声音唤他回神,凌波道:“花送来了,来帮忙啊!” 大捧大捧的花堆在店门口,他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慕渊走到柜台,看着店外的方向,半天没有动作。 凌波忽然站起身道:“你看过电影吗?” “” 见他一脸古怪,凌波又挠头笑了笑,懊恼地避开目光,暗自淬了自己一口。 生活在现代世界的人类,怎么可能没有看过电影? 慕渊淡然道:“没看过。” 凌波愣住,忽然眼中一亮:“那咱俩去看吧,我哥送了我两张电影票!”他两手扯着两张电影票举到面前。 慕渊脸色微沉:“你家的亲戚对你真不一般。” 满心期待的小花神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应道:“那是当然,我在我们那里年纪最小,他们对我都挺好。”除了踹他下来的某只。 顿了顿,他眨眨眼道:“你去吗?” 慕渊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他为什么送你电影票?” 凌波道:“我说这里太无聊,他就送了我这个,还有其他的,演唱会游乐园什么的” “因为觉得无聊,所以你非要回去?” “” 不知道为什么,凌波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附带着很不满的情绪。 对视半晌,他默默把票收起来:“我一个人去” “什么时候的电影?” 凌波重新燃起希望:“今今天下午。” “我去。” 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抱着花往店里走了,凌波唇角上扬,兴奋的搓了搓手里的票。 于是下午钻进电影院,少年做的第一件事是兴冲冲地去买了几大桶爆米花和几瓶可乐。 你其实是为了吃爆米花吧? 慕渊看着他圈了满怀的爆米花桶,伸手替他分担了几瓶可乐。 进入影厅第三排的位置,看了眼自己与幕布的距离,凌波表示非常满意。 不是新电影上映的高峰期,影厅里的观众并不是很多,影片开场之后,小花神抱着爆米花,瞬间被绚烂的开场画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此时的影厅后排位置,玫瑰花神一身火红长裙,被某人拉着坐下,她看着前排的背影:“你给他电影票做什么?” “约会啊。”另一人理所当然道:“人界渡劫二十年,一个人多无趣。” 玫瑰花神满头黑线:“那是只妖。” “妖怎么了?” “他俩有仇。” 桃花神沉吟,挑眉笑道:“以前有仇,现在可难说。” “” 玫瑰花神默然,她也察觉到了,每次去花店时,感受到的似有若无的敌意,是冲着自己而不是冲着凌波的。 看了眼被某人紧抓着不松开的手,她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靠了下来。 前排的两人一人盯着屏幕,一人盯着看着屏幕的人,爆米花已经被清空了一桶,凌波换了一桶继续往嘴里塞,人却已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影片正在上演人间的生离死别。 慕渊顿觉一阵头疼,没好气道:“看不下去就别看了。” 凌波摇头,小巧的鼻尖一耸一耸,侧头道:“你带纸巾了吗?” “”慕渊假意在裤兜里摸了一把,递到他手里。 凌波接了纸,视线却没有移开。 慕渊:“你在看什么?” 凌波吸了吸鼻子,哑声道:“听说随身带着纸巾手帕的男人不是洁癖就是gay,你是什么?” “”慕渊眉心一抽:“你听谁说的?” “电影里看的。” “” 后排桃花神努力憋笑,他们这个傻弟弟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悲情电影,所以以前每次带他来人界看电影,他选的必然是泪腺崩坏的电影,看着少年哭的梨花带雨,不停抹泪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玫瑰花神嫌弃地将笑倒在自己肩头的人推开,无奈扶额。 因为位置靠前,前面的人有什么动静都被后排的人纳入眼底,本以为少年只是一时感触,没想到拿了纸巾之后,像是没了顾忌,哭的越发狠了。 离得近的人忍无可忍,好心提醒道:“你这样哭,会影响别人的。” 凌波哽咽道:“对对不起。” “你朋友说的对,看不了就别看了,这后面的剧情你这样看不下去”忽然脊背一凉,劝说的话戛然而止。 慕渊一把抓住身旁的手,正要起身,瞬间又坐了回去,因为某人哭的关系,浓郁的水仙花香吸引了一大波妖物,陆续涌入影厅。 在这里动手不太方便,慕渊皱了皱眉,紧了紧掌中的手,张开了一道结界。 凌波对周围的危机毫无所觉,被人握住的手紧紧攥着,浑身紧绷,眼泪快速止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开花店的神(八) 他为什么抓着我? 在安慰我? 不着痕迹地左右打量了一眼,手被抓得很紧,这里这么多人,直接甩开会不会不太好? 权衡了半天,他故作平静地将目光挪回到电影屏幕上,自由的另一只手抱着爆米花,手指不安分地在桶壁上敲打。 接下来的剧情他已经记不清了,有多催泪他也哭不出来了,电影结束的时候,人群开始往影厅外走,身旁的人跟打了桩一样,一动不动。 凌波站在中间,从右边走要绕一大圈,手还被人抓着,从左边走这人不让路,同样出不去。 “电影结束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慕渊应道:“嗯。” 凌波瞪眼,嗯是几个意思?还不走留在这里等下一场吗?咱也没买票啊! 看了眼结界外的状况,慕渊道:“你今天怎么不带着风铃?” “你不是不喜欢我带着吗?” “”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他好像没说错什么。 难道他其实喜欢那串风铃? 难得这次没有被瞪,凌波壮着胆子和他对视。 慕渊淡淡移开视线:“走吧。” “哦。” 乖巧地跟在身后,凌波盯着自己被牵着的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电影院。 “接下来去哪?” 在电影院门口停下,听到头顶的声音,凌波愕然抬头:“啊?” “啧。”慕渊不耐咂舌:“你不是无聊吗?游乐园的票,什么时候的?” 凌波眼睛亮了亮,从兜里取出票看了看:“是今天的,你要去吗?” 慕渊点头,凌波欣喜万分,也不管什么牵手不牵手了。 他本来没打算去的。 晚上七点的游乐园人还很多,各种灯光已经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炫目晃人眼,霓虹灯下的人群反而不明显了。 对人界的游乐园一无所知的两人,显然来的不是时候,天色暗了之后,娱乐设施基本关闭,只剩下了没有危险的悠闲设施。 情侣满地走,站在巨大的摩天轮底下,凌波不自在地咽了咽喉咙:“咱俩上这个,不太好吧?” “你可以上去那边。”慕渊指了指远处孩童居多的旋转木马:“或者回去。” 那票不就浪费了吗? 凌波陷入纠结,站在座舱门口,还没做出决定,身体朝前倾倒,他脚底一个踉跄,人已经进了座舱回头看着某个慢悠悠走进来的人,他不满道:“你推我干什么?” 慕渊一脸沉稳:“我没推。” 没推我是自己走进来的吗? 他好像的确是自己走进来的。 站了一会儿,他决定大度地不去计较,在座舱左侧的位置坐了下来,慕渊坐在右侧,却没看对面的人,他们所在的座舱离开了地平线,下一个座舱里,走进了两个还算熟悉的人。 挤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玫瑰花神望着前面的座舱:“为什么我们也要坐这东西?” 桃花神满脸堆笑:“你不是不放心那只鸟吗?跟着看看。” “他好像已经发现我们了。” “”他不该推那一把的。 虽然没对上眼,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慕渊平静垂眼,看向摩天轮下方。 摩天轮升得还不是很高,游乐园的夜景却已经能看到大半,霓虹灯五光十色,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游乐园的中心,有一道六边形的喷池,巨大的喷泉在空中散开漫天花雨,池中泉水翻滚,光芒忽闪,颜色多变,异彩纷呈。 娱乐设施之间空出的场地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摩天轮的座舱里,只有两个大写的尴尬。 凌波从很久以前就向往人界,看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夜景,慕渊更不用说,俯瞰风景已是家常便饭。 座舱逐渐上升,视野也更加广阔,只是升得越高,凌波心中的不安也愈加强烈。 他似乎太得意忘形了。 这些天离开花店去其他地方,因为有人陪着,他做什么都毫无顾忌,轻松的生活,让他精神松懈,出来竟连护身的东西都没带上,他都快忘了,以他现在的状况,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高空的。 他只盯着圆轮与座舱相接的地方,担心被什么东西折断让整个座舱掉落下去。 祈盼的东西难以实现,担忧的事情往往成真。 正想着这架座舱能不能支撑到他们回到地面,舱外一声刺耳的声响,整架摩天轮瞬间停止运行,连舱身上的灯都全部灭了,周围暗了许多,地面上的光亮更加清晰,隐约还能听见其他座舱里的慌乱声。 凌波弹跳而起:“出什么事了?” 他刚趴到玻璃门上,原本锁的死死的舱门瞬间脱落,和他瞪大的双眼同步打开,他连本能的惊叫都忘了,傻愣愣的任由身体向前栽倒,脚底脱离实地,整个人向地面的方向旋转,摔出舱门时被人抓住了手。 “疼疼疼疼疼” 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事出突然,慕渊抓住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翻出了座舱,急促的补救让他下落的身体在半空中狠狠一晃,胳膊似乎脱臼了。 “把你另一只手给我。”慕渊吼道。 凌波费力抬手,看着就在眼前的手掌他却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还来不及被拉扯上去,座舱直接脱落,舱身迅速倾斜。 “松手,快松手,座舱要翻了!” 凌波吓得大叫,他使劲挣脱却起不了作用,眼睁睁地看着座舱里的人被倒了出来。 慕渊一手抓着座舱大敞的门框,一手紧拽着悬在半空中的人,摩天轮底下瞬间聚集了大堆的人,看着他们的状况发出一阵阵惊呼。 顽强地衔接着圆轮的座舱摇摇欲坠,凌波看了眼底下,抬头急道:“你松开我,我摔不死的,座舱快只撑不住了!” 凌波心急如焚,上空的人无动于衷。 慕渊异常的平静,大概是觉得底下的人群太过碍事,烦躁地“啧”了一声。 底下有工作人员高效率地搬来一大堆气垫,凌波眼中一亮:“把我扔下去,快点儿!” 慕渊也看到了地面上迅速撑起的气垫,低头瞥了眼某个不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的少年,轻松将人提起。 “抓稳了。” 凌波只觉得身体被拉着上升了一段,抬头就已经能看见某人的下巴,听他开口,直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慕渊将人搂住,潇洒松手。 高空中一连串的惊叫,直至两道身影准确掉落在气垫上,刺激地感受了一把升降机的模式,凌波显然低估了高空坠落的冲击力,被人抱住陷入气垫,又被弹起来几分,他头脑一阵晕眩,天旋地转之后,歪头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开花店的神(九) 最危险的座舱里的乘客安稳着地,群众的视线重新在停住的摩天轮上聚焦,脱落的座舱下方,玫瑰花神看着被某只鸟抱着匆匆远离游乐园的身影,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桃花神晃了晃手中的塑料瓶,里面是刚刚封印住的妖物。 玫瑰花神瞥他一眼:“你哪儿来的塑料瓶?” “上面的座舱里掉下来的。”大概是某个少年慌乱中没能抓住的。 “” 凌波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他双眼一瞪,直身坐起,肩膀一阵酸痛,他下意识伸手捂住。 “嘶” “脱臼了刚接上,别乱动。” 依旧冷然的态度,凌波闻声侧头,才发现身边还站了一人。 他睡在卧室的地铺上,仰视一米八五的个子,连脖子都觉得酸。 “谢谢你送我回来。”他脸有些微红。 昏迷前最后的片段,是两人从高空坠落,这人将自己的头按入他怀里拼死相护的场景。 慕渊冷哼一声,不予作答,他突然蹲下身,扯过地铺上某人的一只脚。 凌波一惊:“干什么?” “上药。” 看了眼他手中的药瓶,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脚踝至腿肚子中间有一条鲜红的印子,还往外渗着血,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应该是从摩天轮座舱里掉出来时在舱门边上划伤的。 误会了慕渊的意思,凌波有些内疚,“我自己来吧。” 被瞪了一眼之后,他将缩回半截的腿又伸到了那人面前。 慕渊一手握住他脚踝微微向内侧偏着,长长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他用棉球沾了水,将伤口周围清理干净,手指抹了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 药膏清凉,虽然比不上他的花露,暂时止疼的效果却很好,半坐在地铺上看着那人给自己上药,一贯淡漠的脸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愣了愣神,无意识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慕渊擦药的手一顿,半跪在他脚边,忽然抬眼。 凌波心头一跳,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问出来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解释。 慕渊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低声道:“不好吗?” 好吗?当然好,可这种好有些莫名其妙。 从快要升至最高空的座舱里跳下来,他是因为知道自己出不了事,才不觉得恐惧,可作为一个人类,攸关生死的时候,他想着的竟然是保护别人。 这样的好,太过不同寻常。 失神之际,慕渊忽然抬起他一只脚,倾身凑上前来,“我对你好,不好吗?” 腿突然被抬高,重心瞬间不稳,凌波低声惊呼,条件反射双手后撤,撑住了要仰倒的身体。 那张在人界最熟悉的脸近在眼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身体卡在了自己双腿之间,对上那双蛊惑人心的瞳眸,凌波不易察觉地咽了口唾沫,继而察觉到两人太过暧昧的姿势,他耳根微红。 咱好好说话,放开我的腿。 然而慕渊看不懂他眼神的示意,见他没有抗拒,越发得寸进尺,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两人有限的距离之间。 “那什么时候好像不早了” 终究抵不住这样的诱惑,凌波率先撇开了脸,想要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 慕渊眸色微深,执意在他耳边道:“今天觉得无聊吗?” 凌波抬眼望向天花板:“还还行吧,玩的很开心。”高空坠落很刺激啊。 慕渊看着他的侧脸,脸色变得柔和了些:“那就好。” “什么?” 凌波没太听清,乍一回头,幽黑的眼睛与他相距不过一厘米,他吓了一跳就要退开,后脑勺一紧,四片柔软的东西稳稳地撞在了一起。 脑袋一声轰鸣,如烟花般炸开。 凌波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刷过眼帘,没有更进一步的深入,简单的唇瓣相贴,却迟迟不肯退开。 棉絮一般柔软,花露一般清甜,直到唇瓣分开,他还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我先回去了,你休息。” “哦,好。” 直到轻微的关门声响起,他眼中才重新聚焦,碰了碰温度犹存的唇,他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 完了,他被一个人类给盯上了。 他将受伤的腿伸直,将完好的腿蜷起,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垂头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凌波没敢去花店。 破香笺二楼员工宿舍,云折看着窗边某个长吁短叹的少年,恨不得将手中的葡萄酒扔他脑袋上。 “饭也蹭了酒也喝了,你还待在这干什么?” “思考人生。” “你是人吗?” “思考神生。” “” 云折没好气道:“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你可以去楼下思考。” 凌波瞥他一眼:“破香笺还有作息时间?” 云折:“没有客人的时间对我们来说都是休息时间。” “我不是客人吗?” “你不是人。” “” 凌波又是一声长叹,比之前叹得更长。 云折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见他没了下文,于是收回视线,从墙边的书架上取了本书翻看。 “有人爱上我了。”凌波忽然道。 云折头也不抬道:“没关系,他一定是爱上了你的皮囊。” “那他一定会先爱上他自己。” 云折挑眉:“你喜欢他?” 凌波一怔,瞬间从脸红到了耳根,又垂下眼道:“我又不是人类。” 他们生活的地方和生活的方式完全不一样,现在也只是在一起待得久了产生了某种错觉,这肯定不是喜欢。 云折睨他一眼:“要是不喜欢,就尽早说清楚,人类寿命有限,你可别耽误别人青春。” 凌波浑身一僵,心口滞闷。 只要他开口,以慕渊的性子肯定会放手,或许还会直接辞职离开花店,那以后,他的手,会牵着别的人,会和别人同行,和别人接吻 想到他们以后连最普通的朋友关系都不能维持,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凌波睁大双眼,一言不发地冲出了房门。 他不想把慕渊让给任何人。 看着没被带上的房门,云折抬了抬手,房里恢复安静,他仰靠在床头,将手里的书翻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开花店的神(十) 急匆匆从客栈赶回花店,店里一切如常,如往常,某人被倾慕者环绕的时候,那些空了好些天没有出现的女生又挤满了花店,凌波在店门外停下。 “老板今天来的这么晚?”有人看到了他,自来熟地打招呼。 店里的视线瞬间在他身上聚集,凌波笑了笑:“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这有什么,反正有人帮你看着店。” 猝不及防地对上眼,凌波心中一震,迅速低下了头,那些个女生笑着调侃了几句,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慕渊身上。 也是,她们来花店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花。 他没有抬头,但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来的路上迫不及待想见到的人,现在被其他人围着,顾不上自己,更不用说解释昨晚的事。 在柜台边处理了点儿事,他好心地把位置让出来,起身走到橱窗后,装作修理疯长的花枝。 他故作平静,目光和听觉却不自主地追随着柜台边上的人。 经常来花店的人类,很大胆,她们敢明确地倾吐自己的心思,就算被拒绝也不厌其烦。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他已经见怪不怪,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画面碍眼,女生的欢笑声,让他觉得刺耳,明明片刻之前他才否定了自己的感情,现在心中却只有独占的欲念。 看着那边的人,有拉着慕渊介绍花种的,有杂七杂八打听他私事的,还有拿着手机从不同角度拍照的。 慕渊面色古井无波,虽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却也没有不自在或觉得厌烦。 为什么不拒绝啊? 不喜欢的话就直接赶他们走啊! 昨天晚上莫名其妙亲上来,今天见面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凌波拿着剪刀将盆栽里过长的枝叶剪掉,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剪出来的盆栽也是奇形怪状。 “你这没事吧?” 忽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将凌波吓了一跳,剪刀一划,在指尖压下一道印子,没有出血,瞳孔聚焦之后,桃花神那张魅惑的脸在他眼前显形,他瞪眼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慌乱地左顾右盼,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样突然出现在这里被人看到了怎么办?今天又不送花你来干什么?” “”桃花神没好气道:“不送花我就不能来了?” “不能,你已经引起了人群骚乱。”被天界知道会被勒令不准再下界的。 桃花神自豪道:“放心,我光明正大从店门走进来的,他们的骚乱只是因为我的颜值。” 他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不输慕渊,且时刻在笑,能让青春期的少女在瞬间沉沦。 看着他对着另一边的女孩闪着电眼,凌波道:“你这么做玫瑰姐姐知道吗?” 桃花神脸色瞬间僵硬,收起轻浮的态度正经肃容:“打小报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凌波:“” 像是屏蔽了自己的存在一样,那边的女生疑惑地将头转回去。 凌波松了口气,又提了口气。 因为女生不看着他身边的人,就会看着柜台边的人。 桃花神见他一脸落寞,眉头一挑,暗中打了个响指,那群女生中又有人看向了花架这边。 “送你点儿好运,别谢我。”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凌波转头的时候,桃花神已经哼着小曲儿走出了店里,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将剪坏的盆栽搬到花架底下。 半分钟后,身旁又多了一人,他以为是桃花神又回来了,一侧头发现了不对劲,来的人比他矮,视线下移,落在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上。 “我帮你吧?” 凌波愣了几秒,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没事没事,这盆花都剪成这样了也没法卖了,不如你送我吧?” 你还真是毫不客气。 剪坏了它不会再长吗? 凌波暗中撇了撇嘴,脸上笑道:“你拿走吧。” “真的?老板你对我真好!” “!!!?”这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老板,一个人剪花啊?”又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花真好看,怎么卖的?” “老板,你这还缺店员吗?你看我行吗?” “凌波,我来你店里上班吧,免费给你打工!” “” 看着原本围在柜台边的女生开始陆续朝着自己转移,凌波嘴角抽搐,下意识退后一步。 “我店里不缺人,谢谢了啊。”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凌波浑身开始警惕,一步步后退讪笑道:“你们不买花的话” “买啊,我就是来买花。” 肩膀突然搭过一只手,从他脑袋后面拿起一盆花,端到他面前道:“这是什么花啊?” 凌波咽了咽喉咙:“这是桔梗。” “哦,那这个呢?” 又一只手伸过来,一步步朝他逼近,凌波想去看柜台边的人,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被逼到角落,被花架挡住已经看不到那人了。 女生在自己耳边聒噪,专挑离他脑袋近的陶盆下手,让他连躲开那些手都很费劲,他再退一步,后背一震,花架顶上的花摇摇欲坠,他抬头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花盆底离他的脑袋越来越近 “啪!”陶盆破碎的声音。 凌波低头,看向突然转了方向从自己身侧坠落的花盆。 周围终于安静了,争吵的女生如梦初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又被一人强硬地挤开。 凌波还低着头,只觉得手臂一紧,被人扯得一个踉跄,从人群中被解放了出来。 “等等,去哪儿啊,店门都没关谁看店啊” 慕渊不管不顾,扯着他拐进了一条巷道,将人抵在了墙上,一张脸面沉如水:“你身上,有桃花的味道。” 因为桃花神来过啊。 凌波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举起双手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神情微变。 桃花神说的好运,是桃花运啊。 他脸色一黑,决定跟玫瑰姐姐打小报告。 他半天不说话,有人脸色比他还黑,慕渊沉声道:“为什么不推开她们?” 你被人围着,不也没推开? 见他皱着眉,一副质问的嘴脸,凌波忽然觉得委屈,皱眉道:“关关你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开花店的神(十一) 慕渊一时愣住,继而脸色骤沉。 凌波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说点儿什么,又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愿听的话。 他们之间本就是不明不白,在店里的慌乱还没消减,就被人劈头盖脸的质问,昨晚的事这人只字不提,又以什么身份问出这样的话? 他眼中泛着水雾,却满是坚毅,慕渊在店里时的从容早不复存在,看起来有些焦躁,他顿了顿,拧眉道:“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凌波哑然。 他并没有这么想。 但是对这份感情的不确定,让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慕渊一脸复杂地盯了他半晌,忽然将人松开,转身就走。 他一句宽慰的话都没有,走的那样干脆,凌波下意识地直起身,却没有勇气追上去,胸腔被人压住一样喘不过气来,忽然鼻头一酸,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准备回花店。 心里难受,他低着头走路,完全注意不到出了巷道后,路人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多暧昧,有人迎面走来,他凭着本能让路,总是差点与人撞上,越想越是委屈,他在平坦的地面上狠狠踹了一脚。 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来不及回头,右手被人拽住,将他整个人翻了个方向。 “干干什么啊?”看到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凌波气不打一处来,奋力甩手要将人甩开。 “我叫你放开!” “” “喂!” 挣脱无果,他开始拳打脚踢,拳头那人生生受了,踢出去的脚,那人却像是背后涨了眼睛一样,每次都能准确地避开。 凌波双眼一瞪,瞥到路边的一样东西,他心一横,就着路边的一块站牌就直接抱了上去,前行受阻,慕渊黑着脸转过身。 “” 凌波手脚并用,抱着路牌边缘,像一只粘在树上的考拉:“松手。” 他双脚缠在站牌底端,一只手卡在路牌和铁杆的缝隙里,强行拉的话他的手一定会受伤。 于是慕渊松了手。 凌波从站牌上下来,转身往回走。 “你还想去店里被一堆人围着?” 少年脚下一顿,察觉到周围看他异样的目光,鼻息间萦绕的依旧浓郁的桃花香味,想起还留在花店里的那群女生,他就不敢再迈动步子,他回头,狠狠瞪了某人一眼。 这根本就是慕渊招来的麻烦。 他调头走向另一个方向,对跟着他的人吼:“你别跟着我!” “你想被人生吞了吗?”慕渊厉声道。 那些觊觎的目光让人疴瘆,凌波被那些视线盯得浑身发毛,随即手背一暖,又被强硬地握住,这一次他没再抗拒,只在心里暗骂了桃花神几万遍。 将人送回小区,进了屋之后,慕渊直接把他扔进卫生间:“洗干净!” 凌波不服气地冲出来:“这是我家!” 嫌弃的话就不要跟进来。 慕渊直接给他一个背影,出去了客厅。 卫生间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水声,凌波快速冲了个澡,确认身上桃花的味道消得差不多了,才套上衣服出来。 客厅被人打扫过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家具被放整齐了,虽然地板还是破的,窗户也没掩严实,却也比之前看起来顺眼多了。 慕渊将垮掉的窗帘挂好,回身看见出现在客厅里的少年,微微怔住。 凌波冲水了并没有擦干,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耳垂泛着粉红,他抬手随意抓了抓,将水珠甩掉,纯白t恤被浸湿了肩头,衣服宽松,他整个人更显得消瘦,肌肤白皙,裸露在外的小腿被水冲过之后,昨天那条伤口留下的红痕越发明显。 慕渊缓步走过去,忽然蹲下身,将那只因为惊讶下意识后退的腿抓回来,看了几眼又放开。 因为隔得很近,他站起来的时候又特别有压迫感,凌波不自觉地想要后退,温热的鼻息落在颈侧,感觉到他在深吸猛嗅,凌波双颊一阵滚烫,赶紧退开。 桃花的气味消失了,只剩下他本身带有的水仙花的味道,慕渊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玄关。 “去哪?” “店里。” “” 凌波看着玄关的门重新关上,心里感到一阵失落,似是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赶紧甩了甩头,目光离开玄关,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窗边趴到没有玻璃的窗台往下看。 半落地的窗户,在底端有半米高的瓷墙,并不影响视野,可他在窗边看了许久,也没瞧见那人从楼道里出来,不由得又往前趴了些。 莫名的,他觉得身体变轻了些,眼前的视野也大了,疑惑地回身低头,他整个人已经悬空而起,大半个身子出了窗户,还没作出反应,人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扔出了窗外。 在半空中怔了半晌,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慢一拍惊叫出声,本能地在空中直起身,没有仙力稳住身形,维持了不到一秒身体一百八十度旋转,又栽了下去。 “救命啊!” 这里没有气垫,他会摔散架的! 呼救的同时,他紧闭双眼,背后一阵怪声,像是鹏鸟张翅,紧接着他后背一震,腰间一紧,剧烈的冲击力让他腰身极致后仰,又迅速被扶起,无处着力的手下四处乱拽,摸到一片柔滑,他骤然睁眼,入目一片钴蓝色的羽毛,大张的翅膀在空中挥动,钴蓝蔓延至尾端变成了灰褐色,被人抱在怀里,凌波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到的只有纷飞的乱发,遮住了他想看清的脸。 “看来桃花神的手段不仅作用于人类,对妖同样适用啊。” 弥漫在空中的桂花香掩盖了周边所有的气味,凌波皱了皱眉,闻声看过去,出现在眼前的人碧绿轻纱,头簪桂花,掩嘴轻笑,也是一副花容月貌。 与他同为百花神,人界供奉的十二花神之一,桂花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开花店的神(十二) 凌波心中微紧,不是因为眼前出现了他不待见的人,而是她说出的话。 百花神中,桃花神与他来往最为密切,经常带着他到人界游玩,对桃花神的仙法他是有了解的,对人类的效力就如花店里的那群女生一般,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太久,他已经完全忘了作为人类该有的样子,慕渊在他被施法的情况下那样靠近他,竟丝毫没受到影响。 他惯用天界的方式去思考,对慕渊的各种异样没有丝毫察觉,桂花神一句话的点醒,所有的疑窦都在他面前展现。 店里的大小事,花的来历,慕渊从不过问。 疗伤用的花露,慕渊不觉惊奇。 朋友的忽然出现和忽然消失,慕渊见怪不怪。 那天他手臂上的伤,与其说是烫伤,更像是被散魂铃灼烧留下的痕迹。 熟悉的气息就在身旁,凌波却不敢再侧头去看那张脸,直直地盯着对面同样悬在空中的绿纱女子。 “贬下人界,天界的人指望不上,你竟甘愿和妖来往,凌波啊,你堕落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 凌波道:“天界的神,专程下界对一个凡人出手,你脸皮增厚的速度也比我想象中快。” 桂花神不怒反笑:“他不在的话我是不会出手的,我不过想看看,桃花神最拿手的东西到底能多有效,为了你,他也是费尽了心思了。” 似是看出了凌波不敢转头,她故意指向他身边的人。 凌波忽视他的示意:“就算你这么说,玫瑰姐姐也不会吃醋的。” 桂花神面色一变,眸色微沉。 桂花神爱慕桃花神是天界公知的事,而桃花神追求玫瑰花神的事也是众神周知,这段三角恋作为天界娱乐,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 凌波满意地看着她变脸,松了口气。 很好,话题成功转移。 松懈只在一瞬,桂花神冷哼道:“他们如何与我何干?倒是你” 她食指微抬,半空中飘落的一片钴蓝色羽毛落入她指尖:“这羽毛,你不觉得眼熟吗?” “” “当时你拿着尾羽向我炫耀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慕渊额角抽搐。 虽然没有转头,身旁的视线却灼得他侧脸发烫,凌波强忍心虚,厉声反驳道:“谁向你炫耀了?我好心跟你道歉” “你那是道歉?拿着一根破鸡毛谁稀罕要!” “什么破鸡毛?那是鸟羽,世上最好看的鸟羽,比你头上的花值钱多了!” “比我的花值钱?那你有本事别偷我的花啊?” “谁偷你花了?我偷了吗?你现在头上插着的难道是鸟羽吗?” 他现在没有仙力,输出全靠吼,桂花神也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端庄,指着人鼻子怒骂。 忽然争吵声骤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桂花神瞥了另一人一眼,唇角一勾:“那好啊,我现在接受你的道歉,你把之前给的那片尾羽给我,我就撤销对你的投诉,让你回天界。” 凌波愣了愣,他刚才在无形中拍了一记马屁,却发觉身边的压迫力更强了,终于忍不住侧头打量,还没转过去,身体一阵翻转,本来是被侧身抱着,现在直接从正面抱着,视角一转,他透过某人肩头,只看到两扇规律摇晃的大翅膀。 动作的一瞬间,慕渊同时出手,钴蓝的绒羽化作利刃,直冲向对面的人。 桂花神慌乱地避开,不可置信道:“你对我出手?” “你竟敢对我出手?你” 慕渊冷然道:“我已经出手了。” “你个卑贱的妖物” “你只是个种花的。” “” 看着她怒瞪双眼,慕渊继续道:“你打不过我。” 桂花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气的颤动不止,但不得不承认,这人说的是事实,她下界公报私仇,更是不敢把事闹大,一时竟被抵得哑口无言。 对峙良久,她愤愤咬牙:“你给我等着!” 带起一阵桂花香味的风,桂花神转眼消失在了小区上空。 朝着天空瞥了一眼,慕渊抱着人从窗户又钻了回去。 双脚落入实地,凌波迅速将人推开,后退了五步距离。 “” 慕渊将翅膀收回,完全换了另一副模样,一头墨发披散,身着黄色内衫,钴蓝色外袍以灰褐色绒羽滚边,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深邃得可怕。 凌波磕绊道:“我我也只是个种花的。” 实力悬殊,你不能胜之不武。 慕渊道:“我是卖花的。” 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凌波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慕渊忽然朝他靠近,以他来不及躲闪的速度,“听说你拿我的尾羽去送人?” 凌波顿时瞪眼:“你果然是” “是什么?”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凌波缩头道:“没没什么。” 意外的,他竟没有躲开视线,眼前的还是近些天几乎朝夕相对的脸,却又大不相同,但他的话,已经是承认了他妖的身份。 所以他是来干嘛的?报仇? 凌波瞥了眼还有段距离的玄关,估算着逃跑的可能性——零。 他顿时苦了脸,慕渊盯着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逼近他道:“我的尾羽” “等等!”凌波双手交叠挡在身前将他打断:“这个咱可得说好,是你偷饮我的花露在前,我才扯了你几片羽毛,这是有因果关系的。” 他说的义正言辞,慕渊眉心一抽:“我只喝了你一滴花露。” “” “你拔了我全身的绒羽。” 凌波小声控诉:“屁屁股上还留着。” 慕渊:“” 被盯得不自在,凌波心虚地眨眼:“要不我还给你?”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重生绒羽。” 所以已经不需要了。 “我拿别的东西补偿你。” “比如?” “” 他的视线太过露骨,凌波本能地感受到危机,浑身汗毛竖起,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转身拔腿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又被拽了回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唔唔唔” 双手被制,声音被堵,凌波瞪大了眼,太过激烈的吻让人头脑晕眩,好不容易松开,他偏头喘息,又被扣住了下颚。 慕渊眸色幽深,用指腹摩挲他嫣红的唇瓣,哑声道:“我不是君子,但我不介意动口。” 不由分说再次吻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开花店的神(十三) 被迫承受着他热烈的亲吻, 凌波头皮一阵阵发麻, 脊背微凉,他被抵在了冰冷的墙上,正对着窗口,推拒的手被拉向一旁,两人之间变得毫无缝隙,越是靠近, 吻得越是温柔,他从一开始的瞪眼到放弃挣扎, 再到失去意识凭着本能的迎合,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两人微磕着双眼辗转接吻。 慕渊不再抓着他的手, 任他搭在自己肩上, 像是欲拒还迎,又像是寻一个支撑。 几分钟后, 凌波双颊泛红,手脚发软,还有些呼吸不畅,他想要后退, 后脑勺轻轻磕在了墙上, 身前的人却不肯放过他,吻得越发深入。 “不不行了!”艰难地伸手将人推开, 他侧开脖子呼吸, 炽热的温度就顺势落在了脖颈上。 凌波怕痒, 不停地缩着脖子,却没有力气推开,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他双眼大睁,一把将埋头在自己颈窝里的脑袋抵开。 “喂,你别得寸进尺!” 慕渊微抬起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脑袋虽然分开,他拽住某人臂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腋窝里。 凌波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短袖衬衫,袖口不算宽松,慕渊伸手进去,有衣料绷紧,肌肤接触的部位更加敏感,而慕渊还十分坏心眼地在他腋窝里捏了一把。 “你把手拿出来。”凌波浑身一颤。 “” “哈,哈哈别捏了姓慕的,你再这样我翻脸了啊!” 慕渊手中动作一顿,凑近他道:“原来你还没对我翻脸?” 明明和平时差不多的语气,他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笑意,对上他背光的脸,很难出现变化的嘴角,果然很小的上扬了一个弧度。 凌波被这一发现怔住,在他愣神的瞬间,某人突然动作,他浑身猛然一僵。 慕渊就着伸进衣袖的那只手,迅速滑了进去,在他平坦光滑的胸前抹了一把,转个方向开始解他衬衣的扣子。 “你干什么?” 凌波吓了一跳,隔着衣料抓住他作乱的手,一脸惊慌:“慕渊你别太过分等等窗还没关啊,你?” 话没说完,眼前罩下阴影,两扇钴蓝色的翅膀张开,将两人挡了个严实。 这家伙自带外挂! 可以,这很不对,这样问题更大了好吗! 小区的单元楼都是面对面的,同样的高度短距离看过来,没有窗户窗帘遮挡,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客厅,两扇翅膀在墙角无风自动,还不知道得引起什么误会。 凌波心里焦急,但他越挣扎衣服被解得越快,很快被强制性褪到了臂弯里。 双手被一只手箍住反压到头顶,唇间一暖,又是吻,慕渊含住他柔软的唇瓣吮吸,另一只手不停在他身上煽风点火,少年敏感的身体渐渐变成粉红,周身水仙花的香味也逐渐浓郁。 凌波控制不住身体随着他的触碰一阵阵颤栗,他忽然觉得害怕,为压制他的人反常的强势,也为自己禁不起撩拨而出现反应的身体。 他挣扎的力道不减,慕渊尝够了他口中的甘甜,放开他的唇道:“你也说你我之间是有因果关系,可你得到的却比我多,我现在向你讨回来,公平的交易,也是因果。” 许是“交易”两字刺激的少年敏感的神经,他顿了片刻,挣扎地更厉害了:“骗子,亏我把你当朋友,你也和其他的妖怪一样,只是为了我的仙体” “谁稀罕当你的朋友!”慕渊用更高的声音盖过他,莫名开始烦躁,他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为了你的仙力,你惹我在先,我只是来拿我该拿的东西。” “你趁人之危,你不要脸!” “你又能如何?” “你放开我,不然等我回去我跟你没完,天界也不会放过你!” “天界?”慕渊冷笑出声:“天帝贬你下界,封了你的仙力却不改变你的仙体,你以为他会料想不到现在的结果?” “”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见他唇角一瘪,慕渊低声道:“你知道你仙力逸散加快是什么时候吗?” 凌波瞪他:“我凭什么告诉你?” 慕渊轻笑,吻了吻他的唇道:“是在你情绪激动的时候,你哭的时候,出汗的时候”他一只手从他脖颈一路往下滑:“还有你动情的时候。” “嗯”凌波闷哼一声,双腿发软。 “我不会让你再回去” 慕渊似蚊蝇般低喃,这人对回去的执着,对天界中人的依赖,都让他焦躁不安,只有将人限制在自己身边,他才能有片刻安心。 凌波意识昏沉,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身体的异常,他完全凭着本能抗拒。 客厅里水仙花的香味前所未有的浓郁,扩散到了整间客厅,只要有一缕空隙就能钻到外面去。 慕渊倾身上前,吻住还沉浸在余韵中没能回神的人。 唇分,凌波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甘甜的气息喷吐在两人微小的距离间,温暖的一只手抚在他脸侧,指腹抹去他眼角渗出的泪,视线变得清明。 浓眉墨眼,鼻梁高挺,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深邃的瞳孔仿若有魔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瞥到他脸侧没能清理干净的东西,凌波脸色涨红,慌乱地替他擦拭,用自己不知何时都脱下来的衬衫。 慕渊握住他的手:“讨厌吗?” 凌波:“还还好。” “那就继续。” “继续什么?” 一条腿被骤然抬高,屁股一凉,凌波一个激灵弹坐而起:“不不行!” 慕渊沉声道:“为什么不行?” 还问为什么? 凌波冲他瞪眼,现在的架势他明显就是要被上的节奏啊,这绝对不能行! “你喜欢我。” 忽然凑近几乎咬着耳朵说出的话,没有一丝犹疑,凌波顿时炸毛:“谁喜欢你了!你给我起开,你这个禽兽,变态,暴露狂!谁喜欢你谁倒霉!” 慕渊道:“我本就是禽。” “” “现在没穿衣服的是你。” 他衣裳半敞,凌波上半身已经是全裸。 “”怪我咯? 怒气值暴涨,凌波深吸了口气正要吼,又听他道:“我喜欢你。” “咳咳咳” 一口气发泄不出来哽在气管,他偏头咳嗽,缓过气来侧头,“你说什么?” 他其实已经听到了,虽然惊讶,又不觉得太过意外,他在心中暗喜,贪婪地想再听一遍,故作迷茫地看着他。 长久的对视,慕渊双眼微眯,直接压下,在他唇上啃了一口:“你听到了。” 不,我没听到。 对上他看透一切的眼神,凌波想反驳的话说不出来了。 “你要是不逃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你给我逃的机会了吗! 凌波欲哭无泪,微颤着缩了缩腿,忽然心中一动:“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慕渊沉吟片刻:“你要多久?” “二二十年。” 他在心中做着盘算,不料慕渊脸色骤沉,冷笑道:“怎么?二十年后你回了天界,就能永远逃开我了是吗?” 他眼中有怒火,手中的力道也没能控制好,凌波感觉到了疼痛,却无暇顾及,眨了眨眼,他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下界的时间除了天界和破香笺的人,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蓦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唇角一勾,“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 慕渊脸色一僵,却没有反驳。 凌波心情大好,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要是答应我这事,二十年后,我就不回去了,好不?” “好像怎么选,都是我吃亏。”慕渊眸色变得深沉,将人抱紧怀里向下压了压,沉声道:“这个问题,你要怎么处理?” “” 结束后,用衬衫将两人清理干净,见那人依旧衣冠整洁风度翩翩的模样,凌波气不打一处来:“你赔我的衬衫。” 慕渊神清气爽:“好。” “” 被打横抱起,从没被人这样抱过的小花神莫名有些臊,但他没穿衣服,光着和被人抱着,他选择让人抱着。 刚冲过澡,因为一番闹腾,他又得重洗。 洗完他又被扔到了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那人还守在他身边,醒来的时候身边却没人了,枕边留了纸条,他去了花店。 凌波望着天花板失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朵红晕从脸颊上蔓开延到了耳根,他将枕头从脑后扯出来,蒙在了自己脸上。 脱离了暧昧的氛围,脑子也清醒了。 他想他是疯了,会被诱导着做了那样的事。 要是那人只是一时兴起怎么办? 要是他根本不爱自己怎么办? 要是他想让自己爱上了他然后一脚踹了报复自己怎么办? 越来越疯狂的想法在脑中浮现,他一阵后怕,从柜子里取了衣服套上迅速出了门。 破香笺里一如既往的宁静,今天有客人,云折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 从大门处冲进来的少年疾速扑到大理石台前,双手重重地在石台上一拍,这要是木质,或许能直接将台面上的酒瓶掀翻。 凌波顿了片刻,触电一般将手缩回来,用力甩了甩,因为用力过大,掌心已经红了一片。 “呼——呼——”深吸了口气吹了吹,他将手放到身侧,坐到了台前的高脚椅上。 云折目不转睛盯着他一连串脑残的动作,等他平静下来才开口:“散魂铃又失效了?” 凌波摇头:“是做散魂铃的东西找来了。” 他说的郑重其事,云折愣了愣,散魂铃上除了散灵石,就只有那几片鸟羽。 “你把东西还给他了?” “还了,他不要。” “那天要什么?” 凌波道:“要我。” “” 一个个荒谬的想法在脑中浮现,但看少年凝重的神情,云折料想是自己会错了意,低声安慰道:“放心吧,弑神是大罪,他不敢杀你。” “可他要上我!” “”原来他的理解没错。 说起这个,少年似乎很激动,“我差点就被一只妖给上了!” 他天界的一个神,怎么能做下面那个! 所以他在意其实只是谁上谁下的问题。 少年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脑中纠结的到底是什么,扩着嗓门夸夸其谈。 云折一脸冷漠,忍受着前台的聒噪,待他说的口渴了,递给他一杯水。 “你看书吗?” 凌波仰头灌了一口,“什么书” 话音未落,一个小型书架出现在了大理石台上,云折挑挑拣拣取了上十本书叠好塞到他手里,“把这些看完,有你要的答案。” “”他好像什么都没问。 看着他双手捧着还有些吃力的一叠书,凌波满头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开花店的神(十四) 回去的时候, 凌波给花店打了个电话, 确认了人还在店里,他安心的回去小区。 他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那个人。 可当他抱着一摞书走到自家楼下时,抬头看见自己住的那层楼灯光却是亮着的,他微微睁大了眼,忽然蹲下身去,将书放在膝盖上, 仰着头从一楼往上数,的确是六楼没错。 他这么快关店回来了? 这样直接登堂入室真的好吗? 你怎么能这么有自觉呢?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他噔噔地跑上楼,房门没关, 但客厅里没人, 正觉得疑惑, 厨房里突然钻出了一人,看见他惊讶道:“你回来了?” 不是慕渊。 凌波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迅速掩去, 笑道:“是是你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出现在他家的人是住在他楼下的邻居林纾,是他花了一颗千年露眼换来的长期饭票。 林纾笑了笑道:“刚刚回来,给你带了些好吃的,我看你门没关, 就直接进来了, 东西我给你放冰箱了。” 少年完全忽略了门的问题,闻言眼中一亮:“真的?” 林纾点头, 在客厅里扫了一眼, 又疑惑道:“你家什么时候修好的?”以前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凌波把书往餐桌上一扔就冲向厨房, 跑到厨房门口的身体微不可闻地一僵,露出颗头讪笑道:“你们出去了,我总得吃饭啊!” 边说着边打开了冰箱的门,被满满一冰箱的特色美食闪瞎了眼,一脸馋样,连客厅里的人打招呼出去了都不知道。 他挑了几样可以速食的东西装进盘子里,在破香笺里吃了晚饭不觉得饿,所以准备当零嘴。 把吃的搬进客厅,他顺手在餐桌上抓了一本书,扑在了沙发上,将书翻开,书名是《恋爱零距离》,说的是一个男孩为了还债被迫给黑道老大当情人的故事。 凌波看书很快,一目十行,一开始没太看进去,吃东西的时间比看书多,半小时后,注意力完全被书吸走了,原因是端出来的东西吃完了。 他沉迷书中的剧情,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多彩。 男孩和黑道老大朝夕相处终于得到了老大的关注,关注后的第一件事是将男孩丢上了床,男孩觉得耻辱奋力反抗,然后沉沦欲海失了身。 老大的心理:要得到你的心必须先得到你的人。 凌波翻书的手一顿,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得到男孩的老大开启凶猛的追妻模式,各式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成功把男孩再次拐上了床,并在事后上演了一场盛大的求婚。 凌波一脸老母亲的微笑,描述的场景实在是太浪漫了! 后来老大的势力出现内乱,诈死在幕后操控,要重整黑道势力,不知情的男孩悲痛欲绝,一度想要自杀殉情,后被计划成功的老大归来阻止。 凌波一脸古怪地摇头,这也太夸张了! 最后老大和男孩苦尽甘来,故事结束。 意犹未尽的小花神瞥了一眼餐桌,起身跑过去将剩下的几本书都搬到了沙发上。 然后,懵懂无知的小花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十本书快要看完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凌波的眼睛还没能从书上移开,凌晨本该是很凉爽的,他却连耳根都是红的。 因为一晚上看了太多,他已经成长到边看故事情节边脑补画面的程度,他手里的这本设定就是面瘫攻x傲娇受,他的眼前正在上演表白心意的感情大戏,霸道王爷用一成不变的表情说着酸溜溜的情话,小御医嘴上别扭心中暗喜。 小花神无意识地代入了角色,脑中出现了某人一本正经对着他说情话的场景。 这似乎不太可能,他竟然开始有了期待。 这样的代入感在一场香艳大戏上演时瞬间崩坏,小花神恍然回神,他竟然一直将自己代入了下面那个! 疯了疯了! 大力将脑袋晃来晃去,他重重的将书本合上,顿了片刻,又忍不住重新翻开,从书里接收到的信息,当下面那个,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被自己妥协的想法吓了一跳,凌波缩身爬起,一把将书扔到了一旁。 这些书有毒,害人不浅!绝对不能再看。 云折那个老不正经的,再也不相信他了! 下定决心的小花神决定用美食覆盖脑中挥不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精神百倍地钻进厨房,却发现能速食的东西基本在昨晚就被他吃光了,好不容易淘出了几块糕点,抓了块碗耳糕还没塞进嘴里,肩后钻出一只手,拽着他的手腕将东西伸进了身后人的嘴里。 凌波跟着侧头,看清身后的人,心头一震:“你什么时候在的?” 慕渊面不改色道:“一直都在。” 凌波眼睛瞪得更大了。 一直是几个意思?昨晚? 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有些瘆得慌。 “那些书” 凌波心头一紧,警铃大作。 慕渊顿了顿道:“那些瞎编的东西,少看。” 所以你是看到了吗? 小花神控制不住的心虚,撇开眼道:“我就随便看看。” 慕渊道:“嗯。” “”他想他得赶紧把客厅里的书藏起来。 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慕渊自然地将半开的冰箱拉开,“吃什么?” “啊?”凌波没太明白,片刻后恍然道:“你做吗?” 慕渊将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熟练地取了炊具,打了火开始洗菜。 凌波看着他开始忙碌,表示很欣慰。 书里有说,精通家务的受在厨房里煮饭,攻从背后将人抱住,甜言蜜语,非常温馨。 然而打量了一下那人肩膀的高度,他估量着自己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不会特别好受,无奈放弃。 慕渊突然开口:“会煮饭吗?” 凌波道:“会。” 要享受美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还是懂的。 取了电饭锅清洗,他正准备舀米,屋里一阵诡异的寂静,所有的电器瞬间停止运转。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开花店的神(十五) 凌波就近打开冰箱旁边的电灯开关, 果然是停电了。 菜洗了一半, 米还没开始淘,两人面面相觑。 凌波起身趴到窗边探着脑袋看了看,晴空万里没有任何异常,不像是有什么东西搞鬼。 回头对上盯着他的一双眼睛,脑中浮现的一些画面让他面色微红,笑了笑道:“出去吃吧。” 说着率先出了厨房。 用不了电就只能用明火, 但他天生不喜欢靠近有火的地方,所以他基本都是在外面吃。 虽然没尝到某人的手艺有点小失落。 慕渊运转妖力的手顿时收回, 没有点头,将菜分类放好, 洗了手跟了出去。 早餐店里, 两人对面坐着, 长方形桌面上摆了几笼水煎包,三明治和蛋羹, 凌波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咬住三明治的时候面前多出一只手,拇指在他嘴角一抹,视线跟着那只手落在两片薄唇上, 拇指上的蛋糕碎屑被他吮到了嘴里。 少年仿佛定格了时间一动不动, 目光触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一张脸以光速烧红。 那人面前基本没有动过的食物, 还有那看着自己宠溺温柔的眼神, 两人共用早餐, 书里就有这样的情节。 但书里是在豪华别墅,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角色应该是他的才对,凌波垂眼,看了看桌上还剩了大半的美食,要他光看不吃那实在是太大的折磨。 所以他决定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再光明正大地看。 十分钟后,小花神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吃撑了。 慕渊一脸无奈,结了账回来他还在桌上瘫着,弯下身准备抱人,凌波瞬间精神了,站起身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然后闲庭阔步地走出早餐店。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虽然他们长生,但对凌波来说,消食还是必要的。 被一路牵着晃进一所公园,扑面而来的阵阵花香,虽然比不上他店里的,也让他整个人舒服了很多。 晨起和晚间公园里人是最多的,沥青平道上有锻炼的人在跑步,清晰的脚步声传入耳朵里,潮气蓬勃的状态让其他人也跟着精神了。 走了一大段路,凌波肚子已经不难受了,手还一直被抓着,周围擦身而过的人打量的眼神,明显把他当了下面那个。 自尊心受挫的小花神不满撇嘴,刚巧逛到一处凉亭,然后他停住不走了。 慕渊回头:“累了?” “没。”凌波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对上那张脸,他再度脸红,不自在地在脸侧扇了扇道:“好热啊!” 他脸虽然红,但并没出汗,快入秋的早晨已经很凉爽了。 慕渊并不说破,半分钟后,少年手里多出了一只水果冰淇淋。 凌波:“”你太体贴了。 公园里的亭子周围是一片圆形水池,里面养着金鱼,橙黄的小小身体在茂密的水草间若隐若现,凌波爬在护栏前,一边啃着冰淇淋,一边欣赏着鱼儿戏水,身后的人忽然站到了他的身旁。 侧头瞥了一眼,虽然不至于仰视,但他垫脚也没法跟这人一样高。 矮了一截,太没有男子气概。 视线乱晃,支撑亭子的四只大圆柱底下,有一块约十厘米高的石台,足够两只脚同时站上去,他眼中一亮,螃蟹挪步靠近石台,站了上去。 然而看起来那人还是高了那么一点,作弊了都赢不了,好气! 或许是他头发比较柔软没能蓬起来的缘故,小花神这么安慰自己。 慕渊蓦然侧身,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走上前。 靠的近了,凌波勉强平视他的双眼,撞进他深邃的瞳孔,少年心跳猛然加速。 “哈哈,这里的环境还” 转移注意力的动作没能完成,偏过半分的头又偏了回去,后脑勺一紧,准确地按在了两片柔软上。 舌尖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灵活地辗转缠绕,凌波微眯了眼,脚下一滑,从石台上掉下来一只脚,慕渊一把扶住他的腰,直接将人抵在了圆柱上。 终于分开的时候,少年喘息急促,脸色更红,连冰淇淋都消不下去了。 慕渊擦去他嘴角的湿润:“还热吗?” 心中火山喷发,更热了好吗? 凌波摇了摇头:“不热。” “快吃吧,要化了。” “哦,哦。” 无意识的应着,他将冰淇淋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却没尝出什么味儿来。 被推着走在前面,慕渊时不时的回头。 没人盯着,凌波缓过了神,垂眼看着前面的两条大长腿,再看看自己虽然同样足够长却纤细瘦弱还白白嫩嫩的腿,身材完败。 视线上移,那人直视前方走得悠闲,少年忽然勾了勾唇。 如果现在偷袭将他推一把他一定察觉不到。 如果他向前栽倒自己及时拉住了他顺便搂入怀里,男友力爆棚! 想法冒出的同时他开始采取行动,魔爪伸向前面的人,还没碰到人,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脚尖刺痛,他的身体似乎在向下旋转,得逞的笑容僵在嘴角,因为只顾着推人完全没看路的少年瞬间被绊倒。 慕渊转过身接住他的手还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发丝擦过自己指尖,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去,少年大睁着眼,嘴唇微张,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见他眼眶发红,慕渊心中微紧,赶紧扶住他道:“怎么了?摔哪儿了?” 凌波指了指地上开始融化的圆球:“我的冰淇淋。” 他被亲的眩晕都抓紧了没掉的冰淇淋,光荣牺牲了。 慕渊:“” 没好气地一把将人拎起来,让他站直了蹲身查看,少年白皙光裸的膝盖磕破了皮,红了一片,他用手指碰了碰,少年顿时缩了缩腿:“你干嘛?” “疼吗?” 凌波:“”之前没感觉,现在有了。 打横将人抱起,惊了路边的人,凌波本能地搂住他脖子:“干什么?” “回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开花店的神(十六) 凌波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 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 回到小区上楼,路过五楼的时候,防盗门几乎同时打开。 “哥,那我就”女孩蹲身换完鞋站起来,刚拉开门就看到正从楼道口上来的两人。 五楼的邻居,有三个, 兄妹两人,还住着一只妖。 林荌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只是双男主换了一对,一时愣在门口, 招呼都忘了打。 “小荌, 怎么了?”见妹妹站在门口迟迟不动, 里面又走出一人,从门框边探出个脑袋。 打量的眼神越过被抱在怀里的人落在身后那人身上, 慕渊两只□□错踏在两步台阶上,静静地看着门里的人。 凌波双眼还瞪着,眨了眨眼道:“我腿受伤了。” 兄妹俩点头。 我们看见了。 “不,我的意思是” 他准备解释, 那两人根本不看他。 也是, 这点儿小伤根本不影响走路,觉得是某人的强硬让自己丢了面子, 他在背后狠狠掐了一把。 门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将妹妹推了出去:“去买菜。” 然后另一人也被拉了进去, 门迅速关上。 “喂!”林荌不满地踹了一脚门框,回头看了看还在楼道口的人,绕过两人下了楼。 慕渊一言不发拐过转角,抱着人上楼。 凌波暗自咬牙。 这人是故意的,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以他的性子遇到不认识的人是转身就走,故意在这里停住,是为了让他出丑。 少年心中愤愤,拿一双灵动的眼睛瞪着他,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刚进门,凌波就挣扎着跳下来,走了两步不由得龇了龇牙,伤口就在膝盖骨上,走路扯动了还是有点疼的。 半跳着走进卧室,他拿了花露在床边坐下,曲起腿看了看伤口,在地面摩擦,破了皮,还有些泥混在伤口里,他用花露清洗,虽然很凉,但还是很疼。 见他蹙着眉头,慕渊在他身旁蹲下,伸手去碰他的伤口。 “不用,我自己来。”他赌气地把腿缩走。 慕渊直接拽过他的腿,在膝盖上一抹,渗着血的伤口瞬间恢复一片光洁,疼痛也消失了。 凌波:“” 他没好气地抬头:“怎么不早弄?” 你果然就是故意的。 慕渊面不改色道:“想抱你。” 凌波顿时愣住,根据他看的内容,“抱你”这个词好像不止是字面的意思。 被某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他莫名有些身体发热,不着痕迹地退的离那人远一些。 少年只穿着单薄的圆领t恤,宽大的领口遮不住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的皮肤从脸颊往下都泛起了一层粉红,柔软的发丝的垂在耳侧,垂在额前,双眸水润隐含防备,他此时屈腿坐着,穿着卡其色的休闲短裤,宽松的裤脚一半紧贴在腿上,另一边垂下,从空隙间可以看到白嫩的大腿根,甚至圆润的臀。 察觉到他的视线,凌波一惊,将自己缩的更紧了。 他像只受惊的小鹿,每个毛孔都透露着紧张。 慕渊眸色微沉:“你就这么怕我?” 凌波诚实的点头:“我怕你上我。” “” 被他这样直白的回答,慕渊怔了半晌,偏过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是,你在笑什么?他说的话有笑点吗?他明明很正经地在回答问题。 凌波心跳漏拍,忐忑道:“你你答应过我的。” 慕渊避而不答,直接凑上前咬住他的耳垂。 凌波躲闪不及,浑身一颤。 湿热的吻在耳根附近流连,慕渊在他耳蜗里低语:“害怕吗?” 有些痒,磁性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温度入耳,引起身体的阵阵酥麻。 但害怕是没有的。 凌波缩着脑袋摇了摇头。 慕渊满意地勾唇,顺着耳根咬上他的脖颈,少年的喉结并不明显,他在上面轻舔,在锁骨上印下几道红痕,额头抵上一只手,是少年的抗拒。 他停下抬头,一手将少年的手腕抬起扯向一旁,一点点地靠近。 非常缓慢的靠近。 凌波看进他的眼底,如幽潭般深邃,倒映出神色紧张的小小的自己。 那人半跪在他身前,他应该抗拒的,但看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他竟然开始觉得期待,眼帘微垂,鼻息缠绕,那两片性感的薄唇在间隔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凌波喉咙滚动,干咽了一下,他紧张了半天,那人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疑惑地抬眼,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瞳眸,听见了他从喉间溢出的一声低笑。 故意的。 少年脸色涨红,抬手扣住他的头,自己吻了上去。 一秒钟后,他迅速缩了回来,眼眶瞬间红了——用力太猛,差点磕破了嘴。 疼痛还没完全缓解,阴影罩下,唇上一暖,又被堵了严实,不容拒绝的强势,被欲望驱动的索取,他被迫后仰,两人胸膛紧贴,同样炽热的温度隔着衣料互相传递,逐渐升温,心跳重如擂鼓,在胸腔内此起彼伏。 气息不足的被迫分离,在唇边扯出暧昧的银丝,慕渊自然地舔去,在他下唇上轻吻。 凌波扶着他的肩头,把脑袋偏到一旁急促地喘息。 这也太刺激了! 慕渊替他将遮了眼的刘海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转而抚上他的脸道:“害怕吗?” 凌波愣了愣,摇头。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腰间一阵异样,他脸色一黑,一把将某人在他腰间作乱的手拍开。 你这是想要试全套啊! 他想要逃开,又被一把按住,慕渊执意地询问:“为什么害怕?你也有反应了。” 见他视线下移,凌波头顶炸开,又重新把腿蜷了起来,瞪他道:“怪我?” “怪我。” “” 少年沉默,慕渊又问:“为什么?” 他不厌其烦,凌波却是烦不胜烦,在他第五遍没有问出口的时候,炸毛道:“哪有什么为什么?那我要上你,你愿意吗?” 话没说完,他自己红透了脸,尴尬地撇过了头。 慕渊直直地盯着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凌波猝不及防,被拽过去一阵翻转,视线定格的时候,他已经将人压在了身下,双手撑在他肩上,活像自己投怀送抱一样。 慕渊道:“你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开花店的神(十七) 今天是阴天, 窗户没有关严, 一阵微风吹进来,掀动了窗帘,伴着点点凉意。 凌波看着身下躺着的人,浑身绷紧,眼中写着四个字——手足无措,僵了半晌, 他不自在地撇开头,双手用力撑起身, 只撑了一半,腰被紧紧按着动不了分毫, 反倒是下面因为重心的转移贴得更紧。 凌波沉脸道:“松开。” 慕渊笑而不答。 “我要去花店了。”现在都快中午了。 “花店今天不营业, 我挂了牌子。” 他一脸平静地说着十分欠揍的话, 凌波顿了片刻,惊讶地睁大双眼。 这人昨晚就在这里了, 之后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们没有经过花店,所以牌子只能是昨天挂的。 这算什么?一开始设计好的!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你一个员工这么玩忽职守真的好吗?不怕老板炒你鱿鱼吗! 少年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我要扣你工资!” “好。”慕渊眸色变深,直视他道:“先办事。” 凌波乱动的身体瞬间僵住, 不敢再动。 他刚才蹭的那两下, 似乎起火了。 连空气都布满了尴尬,他转动玩偶般将视线落在边上的地板, 稍不留神, 撑着身体的手骤然移位, 整个人重新磕在了身下的胸膛,鼻尖撞了下巴。 慕渊凑近他耳边道:“不会做吗?” 正中雷区! 凌波双眼一瞪:“谁说我不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爬起来就开始撕扯身下人的衣服,解开繁复的纽扣,露出性感的锁骨,穿上衣服是翩翩公子,脱了衣服是洪水猛兽,胸前精壮的肌肉线条流畅,腹部六块腹肌就是躺着也十分明显,肌理匀称的身体,一看就很有爆发力。 凌波脱衣服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忽然发现衣服脱了之后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他开始回想昨晚书中看到的内容,却发现他脑中记忆深刻的只有在下面的被动行为和感受,他努力回忆另一个人的做法,越是深思,大脑越是变得空白。 慕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作反抗,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某个地方精神的过分,凌波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耍着自己玩。 扣在腰上的手放开了他,不知不觉他已经跪坐在了某人的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衣衫半敞,身体烧得厉害,却无处消解,无意间抬头,对上那张脸,嘴角噙笑,红果果的挑衅。 凌波嘴角一抽,受了刺激,像是下了决心,双手搭上他平坦结实的腹部,碰到他固定长裤用的皮带,像被烫到一般缩了缩手指,目光再次变得犹疑。 几分钟之后,他颓然放弃:“我不会。” 现在想想,他的确是没见过猪跑的! 慕渊耐心十足地等他认输,从喉间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骤然翻身将人压下:“我教你。” 少年终于意识到认输的危害性:“不用不用,我喜欢自学” “你准备怎么学?” “”凌波哑然,心虚地咽了咽唾沫:“我看书,看电影。” “成效如何?” 成效好的话你还有机会压倒我吗! 少年在心里呐喊,现实的残酷却让他只能低头,他破罐子破摔:“其实是怕疼。” 慕渊愣住:“什么?” 舍了自尊的小花神本就臊得慌,若现在是本体,他怕是连花朵都是粉的,听他又重复地问,大声吼道:“我怕疼啊!你有没有常识啊!” “没有。”他在妖界长大,一心只为修炼,从未与同类有过多接触。 凌波:“” 沉默半天,他不确定地开口:“所以,定下二十年的约定也是因为这个?” 毕竟恢复了仙力他就不用再惧怕疼痛。 凌波心虚望天:“算是吧。” 其实也不算。 听他承认,慕渊心中暗喜,蹭了蹭他的鼻尖道:“我可以不让你疼。” 仙力和妖力,这种事的作用效果都一样。 凌波终于肯认真地和他对视,近在咫尺的双眼,同样的深邃,同样的漆黑,却又多出了许多他不曾见过的异样的光彩,再没有平日里的漠然,外冷内热,当外面不再寒冷,心里的热度全都呈现在了脸上。 因为长时间的忍耐,他额头出了汗,窗外透进来的光照亮了他半边侧脸,额发湿润,轮廓分明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瑕疵,黑发墨眼,高鼻薄唇,配上他被情欲折磨却强制隐忍的神情,真正的艳丽无双。 凌波脸上发烫,他也有些忍不住了,自尊已经舍了,他自然仰倒,双手往地铺上一摊:“就这一次,我说停你就必须停下来。” “” 他紧闭着眼睛惴惴不安,那人却迟迟没有回应,忐忑地将眼帘掀开一条缝,又被迫闭上了。 熟悉的吻落在眼帘,一路向下,印在柔软的唇上,这次的吻来得急切而凶猛,霸道而狂热,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 慕渊一口咬住他,鼻息间花的香味弥漫,身下的身体如此甘甜,曾经他以为高高在上的,相遇后对他避之不及的,爱上后患得患失的那个人,正温顺地躺在他身下,带给他同等的欢愉。 凌波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身体里像是有什么快要冲出来一样,被抚摸过的地方,如干渴时被人浇了甘泉,说不出的舒适,慕渊吻上他的唇,他迅速将人勾住,缠住他的颈项,像个馋猫一样吮吸,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能的觉得,只要这样做,就能得到答案。 慕渊双眼微睁,有些惊讶,有什么东西浸入了他的身体,而他体内的妖力,正源源不断地流向少年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触及到的皮肤变得滚烫,他停下所有动作,紧张地看向身下的人,少年眉头微蹙,双手紧抠着他的肩膀,看起来有些痛苦。 “慕渊,我我难受” 凌波面色骤变,周围水仙花的气味忽然暴涨,他浑身颤抖,发出一声闷哼,额头汗如雨下。 “怎么了?哪里难受?” 凌波找不出原因,只是哭着摇头:“我不做了,不做了,我” 慕渊紧张地将人抱起来,忽然瞳孔微缩,搂住少年腰肢的手背微痒,少年一头利落的短发正在急速生长,披在身后,垂在身前,搭在双肩,他周身的气息也在发生剧烈的变化,少年紧闭着眼,双手攥紧,指节发白,再睁眼时,气息已经完全转变。 这副模样,清雅的气息,如同初见。 慕渊愣了片刻,回过神捏着他的肩急切地问:“没事吗?” 凌波对上他焦急的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念一动,手心生长出一株娇嫩的水仙。 “我的仙力恢复了?” 他愣怔地眨了眨眼,面露惊讶,有些难以置信,不自主的唇角上扬,他整个人难掩兴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身前的人,一把抱住他蹭来蹭去:“封印解开了,肯定是” 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他迅速将人推开,垂眼一看,两人衣衫不整,赤诚相对,长长的发丝堆在身前遮住了部分风景,但他身后的不适却很清楚地告诉了他一件事。 “你你为什么没出去啊” 刚抬起头再次被吻住,慕渊手指微动,墨色的长发如瀑布倾下,变色一般在中途染成钴蓝,在发尾变成灰褐,两个人的长发相互交织缠绕,身体紧密契合。 直至太阳西沉,两人还窝在卧室里相拥靠在床头,薄薄的被单遮住了大半身体,凌波靠在某人肩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印满了暧昧的红痕,他整个人精神焕发,丝毫不觉得疲累。 他从手中变出一株水仙,送他慕渊眼前:“好看吗?” 慕渊道:“没你好看。” 他是花神,世上再美的水仙也比不过他的本体。 凌波满意地颔首:“那是当然。” 将花朵收回去,他握了握空着的手掌,早知道结合能有这样的效果,他就不该那么多顾虑。 天帝贬他下凡,留了他的记忆和仙体,封印了他的仙力,封印的力量以他本身的仙力为衡量,可以借助外力打破,天上的朋友为此想过很多的办法,都没有找到准确的仙力传输方法,没想到这次误打误撞,竟然破开了封印。 只是想到这借助外力的方法,凌波不由得红了脸。 慕渊扳过他的脸,“还会害怕吗?” 回味之前的滋味,凌波垂眼,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慕渊却被没有因此舒心,他抬起少年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那你,还想要回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开花店的神(十八) 他看起来很平静, 眼底却透着不安, 凌波并未察觉,没心没肺道:“那必须的啊。” 慕渊心中一沉。 “仇都还没报怎么能不回去。”他愤愤地补了一句。 少年一脸真诚,眸光澄澈,慕渊放心下来,正要移开视线,被一把捧住了脸, 凌波直起身与他面对面,笑弯了眼:“你是不是, 特别怕我回去?” “” 慕渊不理会他,目光往下, 沉了沉眸道:“我会让你再也回不去。” 他意有所指, 凌波顺着他的眼睛往下看, 因为他突然抻直了腰,原本就没怎么裹紧的薄被, 已经滑了下去,一层一层褶着堆在腹部,半遮半掩地盖着,屁股还有些凉。 他骤然将某人的脸松开, 扯过被子盖到脖子, 双腿蜷起一拱一拱地缩了下去,连半张脸都蒙住, 只留了一双水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的人。 仙力虽然恢复了, 也经不起这没止境的折腾。 他讨好地把眼睛一眨一眨, 在他腿边蹭了蹭,慕渊漆黑的瞳孔微缩,再次起了反应。 凌波和他靠的很近,轻易就察觉了他的变化,顿时脸色一黑,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啊?说你是禽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了!” “为什么客气?”你身体不会有事。 迅速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小花神气结。 就算是这样他也会累的好吧! 被瞪了一眼,慕渊又若无其事地将他拖进怀里:“和谁的仇?” 凌波心中有气,嫉妒地在他胸肌上戳了戳,更加嫌弃自己的小身板,说话也没好气:“什么仇?” 慕渊道:“天界的仇,和谁?” “还能有谁啊?你见过她。”想到那个见到他就黑脸的桂花神,少年撇了撇嘴。 慕渊眸光闪动,忽然想起那天在花店柜台这人和玫瑰花神的对话,沉吟了半晌:“你摘她的花做什么?” “做桂花糕啊!” 花神本体的花做出来的桂花糕,那是普通桂花怎么也做不出来的绝佳美味。 说着他突然一愣,转头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慕渊并不否认。 气鼓鼓地瞪了半天,发现这其实也没什么,凌波又低下头去。 还是很气! “你喜欢吃桂花糕?” “喜欢啊,在天界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桂花糕了。” 慕渊替他捋顺发丝的手顿住,抬眼道:“怎么从来不说?” 凌波黯然垂首:“说了有什么用?我又吃不上!” 从下界开始,他周围就没有一样跟桂花相关的东西,连香水都跟他无缘,慕渊也记得,他的花店里什么花都有,唯独没有桂花。 “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我没偷她的花,她也照样看我不顺眼,她喜欢桃花神,但桃花神喜欢的是玫瑰姐姐,我和姐姐关系好,她肯定是看不惯的。” 加上桃花神追人追不上,就想着法儿的在他身上下功夫,用好吃的收买他,套取情报,说来这两人的姻缘也算是他给牵的线,大概是那个时候,他就被桂花神给记恨上了。 想到以前,他对天界还是有些怀念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身后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回头,见那人垂眼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慕渊摇头,神色有些看不明白。 他刚才好像没说什么值得让人思考的话。 少年疑惑地歪了歪头,忽然心中一动,直起身道:“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他下了招聘广告,但从妖界到人界再从众多城市中找到他在的地方,想想还是很不容易的。 慕渊神情微变,还没开口,少年的身体扑过来,他下意识接住。 凌波凑在他面前笑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第一次见我被我清逸脱尘姣如明月的气质折服对我一见钟情然后万水千山不顾艰难险阻跨越两界空间跑来找我的,是吧?” “” 他眼睛一眨不眨,眸光闪动,确如明月般皎洁,慕渊抚住他的脸,贴着唇说了声“是”,然后吻了上去。 凌波呆住,有些弄不清状况。 虽然他的确对自己的仙身信心十足,其他的神仙也说不知道他的本性也的确会被他的气质折服,但这人显然不可能这么给他面子。 怎么就突然承认了,这和剧本不符。 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这个问题,被吻得舌尖发麻,他被迫仰头回应,两人的身体都有了苏醒的迹象,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凌波将人推开些道:“最最后一次。” 慕渊没说话,抬起他一条腿,正要进去,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 “” 打算置之不理,慕渊皱着眉继续,门外的人锲而不舍地敲打,他额角青筋暴露,凌波有些心疼,“可能是楼下的。” 毕竟他也没有其他熟人。 慕渊抬起眼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扯了衣服扔给他:“下次补上。” 凌波:“” 火速将衣服套上,他还没站起来,那人已经走去开了门。 凌波看着他赤裸着站起身,长发缩短垂在耳际,在半空中伸手取过衬衣长裤,走出卧室房门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性感的身体被遮住,没了眼福,小花神颇感遗憾,被冒出来的想法惊到,他瞬间回神,面红耳赤。 “你家种了水仙花了?味儿这么浓”门外敲门的是林荌,看到开门的人时愣了愣,朝客厅里探头:“凌波呢?” 慕渊道:“有事跟我说。” 他不掩戒备,林荌怪异地睨他一眼:“叫他下来吃饭。” 说着转身下楼,凌波快步冲到门边:“什么菜啊?” “炖猪蹄儿。”楼道里传来回应。 凌波眼中一亮,迅速打理好自己,冲下了楼,慕渊想阻止的,想想还是作罢,跟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开花店的神(十九) 下楼吃饭的时候, 凌波隐匿了仙气, 顺直的长发也已经变短,又是一副朝气蓬勃的少年模样。 招待两人的晚餐做的十分丰富,主菜是凌波除了桂花糕之外最喜欢的炖猪蹄,刚从玄关进来就闻到了馋人的香味,林纾还在厨房里忙活,凌波迫不及待地趴到饭桌前, 捞起一双筷子偷吃了一口。 “你洗手了吗?”林荌端着一盘生菜,将偷吃的人逮了个正着。 凌波咬着筷子:“我洗了澡。” “” 交流障碍, 林荌没好气道:“去端菜。” 少年乐意至极:“没问题。” 等人进了厨房,林荌侧头看向一直站在少年身后的人, 有些陌生的尴尬:“坐吧。” 慕渊点头。 菜很快上齐, 牛肉丝, 山药排骨和海带炖猪蹄烧了三个锅,还有几盘配菜, 看的人食欲大动。 五个人,一张圆桌,三方对坐,凌波最先动筷, 扒了口饭, 腾出位置夹了个猪蹄,林荌性格大大咧咧, 吃饭却讲究淑女, 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 另一边萧暝不停往林纾碗里夹菜,自始至终没有抬眼。 林纾盯着对面一直没有动筷的人,笑了笑道:“没有合你胃口的菜吗?” 察觉到对面视线看过来,萧暝眉头一皱:“放心,我没有扑鸟的兴趣。” “” “” “?” 兄妹两人一脸茫然,凌波啃着猪蹄的嘴顿时停住,目光落在依旧没有抬眼的人身上。 他的这位邻居,是只虎啊! 老虎也扑鸟吗? 他又看向自家老攻,眼神充满了打量。 慕渊淡漠道:“捕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遭报复。” “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提醒他?” “” 明明谁都没有看着自己,凌波却感觉萧暝口中的“他”,就是指的自己。 还有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松开猪蹄,擦了擦吃得油乎乎的嘴,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片刻,转而对林纾道:“你们不用管他,他很挑食的。”随即夹了块椒盐虾塞到慕渊面前的碗里,语气一转:“吃。” 慕渊:“” 虽然不是很情愿,他终于是端起了碗。 林纾松了口气,接过某人剥好的虾,塞进嘴里。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凌波帮着收拾了餐桌,出来时那人已经在玄关等着他了,笑着走过去,正想和林荌说一声,无意看到亮着的电视屏幕,画面上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林荌抬眼看他:“现在最当红的明星,影帝言诺,他的海报街上到处都是。”没见过才奇怪吧! 她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凌波愣了愣:“是吗?长得还挺帅哎你等我啊!” 那人好像闹了别扭,他立即放弃追捧小姑娘的偶像,追了上去。 上了六楼,刚推开门,他拽住那人衣角:“你怎么了?” 慕渊直接将他反压到强上:“你说谁挺帅?” “影帝啊!”他没记住名字。 见他脸色沉下来,凌波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你吃醋啊?” “你” “啊!醋忘了!” “”别扭的话还没出口,又被一惊一乍抵了回去,凌将他推开,又跑向楼道:“我去借点儿醋,马上回来。” 晚上的凉拌夜宵怎么能少了醋。 看着眨眼间消失在楼道口的身影,慕渊眼中尽是无奈。 再次进门,电视上已经进入了广告时间,凌波径直走向厨房,满心只记得借醋,蓦然一段对话入耳,他在厨房门外停下。 “你说他是鸟妖?” 带着惊讶和疑惑,是林纾的声音,说的应该是慕渊,躲在门外的少年瞬间竖起了耳朵。 萧暝轻应了一声,林纾又道:“你怎么知道?” “以前见过。” “以前?妖界吗?” 萧暝将擦好的碗碟放进柜橱,摇了摇头道:“人界,凌波刚搬来的时候,就窗户被打破那天晚上,他在窗外。” “” 两人闲谈,并没注意来借醋没进厨房又悄无声息离开家里的人,凌波精神奕奕地下楼,神思恍惚地上去,然后瘫坐在沙发上,化作了本体。 慕渊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株泛着七彩光点的纯白水仙,直立在沙发上的场景,他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确认了花神了气息,正要查看,那纯净洁白的花朵如人体偏了一个方向,他又再碰,小花神干脆将自己缩成了一朵花苞。 叶如翡翠,蕊似睡眼,根清茎洁,留芳弥远。 慕渊眸光微黯,无奈将手搭在了他翠色的叶片上,得到的消息是:不想搭理你。 “” 他愣了愣,眸色一沉,转身走向玄关。 客厅静下来后,沙发上的水仙周围光影闪动,在半空虚化出人形,少年环顾已经打理地一片整洁的屋子,想到之前的废墟现场,不满哼了一声,又缩回了本体花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开花店的神(二十) 刚到人界那会儿, 他对这地方还不熟,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下界生活,但现实比他想象的要痛苦的多。 一开始他并没有住进这片小区,为了方便,随意在花店附近租了房子,他的仙体招来的妖魔鬼怪几乎将他住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用人类的话来形容, 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唐僧肉,为了应付那些邪物, 他带下来的法宝舍去了大半。 他不敢在破香笺躲得太久,因为被天界的人知道, 一定不会放过他, 最后在他死皮赖脸之下, 云折给他想了办法,住到了林纾他们楼上。 起初也并不顺利, 因为和楼下的人不熟,他开不了口请他们帮忙,虽然碍于楼下那只虎妖,有自知之明的大妖怪不敢靠近, 那些不怕死的小妖却蜂拥而至, 忌惮他手里的散灵石不敢直接动手,就在他的房子上下手, 指盼着哪一块大石能把他砸晕他们好趁机下手。 搬来的当晚卧室的窗户就坏了, 他被爆破声吓离了魂, 还得巴巴地给其他被吵醒的住户道歉,幸好人界还有物业这种东西,替他修了窗。 那之后,这样的小骚扰就从未间断,他经常在睡梦中被巨响惊醒,又在准备做饭的时候爆了厨房,那时花店刚开还没有钱,他没得吃没得睡,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简直是惨绝人寰。 他一直以为这是小妖搞鬼,又或者是桂花神为了给他使绊子弄的恶作剧,可如果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慕渊就在窗外,他做了什么? 落井下石?袖手旁观? 不管是什么,凌波都忍受不了。 慕渊从楼下上来的时候,门锁被仙力加了结界,他轻而易举地破开,推门而入,恍然间瞥见沙发上多出了一道虚影,见他进门又迅速缩了回去。 “” 没有多余的解释,他走近将沙发上的水仙捧起,放到卧室地铺的床头,自己跟着躺下,单手虚握着花茎,闭上了眼。 凌波不明所以地等着他开口,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接着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就这样睡着了? 他下去难道不是为了问自己为什么生气? 一句解释都没有!? 小花神气愤地挥动叶片扇在他的脸上,柔嫩的枝叶连给人挠痒都算不上,少年最终化回人形,背对着他挪到了床的边缘。 凉凉的触感在脸侧滑过,夜色沉下,背后如墨的瞳眸缓缓睁开,看着身前赌气的背影,伸手出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待人熟睡,才又将人搂进了怀里。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持续到第二天也没停止,花店里,两人各待一处,某人靠近的时候,少年就会刻意地远离他几步,店里的气温比平日里更低,买花的客人都注意到了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目光来回闪动。 慕渊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态度,只是视线一直盯着店里晃动的身影。 正午的时候,店外飞来一只鸟,和慕渊的本体有些相似,羽毛颜色却大不相同,背部覆盖的灰褐色,翅尾为黄褐色,胸部淡褐,腹部白色。 这是琉璃鸟的同类,不过是只雌鸟,凌波心中一紧,裁剪花枝的手一用力,将花朵剪了下来,慕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店外的圆形石台,起身走了出去。 那人不再盯着自己,凌波光明正大地偷窥。 那只雌鸟在石台上跳来跳去,见人出来,迅速飞过去,慕渊伸出一只手,让它停在自己掌心。 一直是雌鸟不停发出叫声,小花神斜着眼睛竖着耳朵,对一番鸟语表示深深的无奈,他听不懂也看不懂,也无法从某人面瘫的脸上发觉什么,视角自觉滤镜,只觉得两人看起来异常亲密。 心里正泛着酸劲儿,店外的人忽然侧头,他立即收回视线,听着脚步声朝自己靠近,心跳几乎同步,也忘了保持距离这事。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凌波身体一僵,突然不敢抬头,手臂微紧,他被人扯入怀里,额头温热,是他的吻。 慕渊道:“别多想,我回来给你解释。” “哦。” 被捧起脸吻了吻,看着人转身出去,凌波下意识跟着挪步,心中感到失落,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不争气,把快要追出去的腿缩了回来。 而慕渊这一趟出去,到下班的时间也没回来。 店里剩他一个人,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少年包揽了店里所有的活,擦了窗,拖了地,剪了花浇了水,平时嫌麻烦不愿动手,真正做起来其实费不了多少时候。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他坐到柜台后摆弄手机,心不在焉地胡乱划来划去,天彻底黑了,那人依旧没回来,少年故作不在意的心终于有些慌了。 他看向店门上挂着的那串风铃,忽然苦笑一声。 哪里有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那时候慕渊能找到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带着他的绒羽罢了,或许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报复自己也说不定。 现在想想,他昨天生气其实没什么道理,那时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以慕渊的性子,不屑于落井下石,但袖手旁观对他来说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自己真是被宠得没了边,连最起码的自觉都没了。 等不到人的少年开始自我反省,或许他要的,不是什么解释,只是想到刚下界那段时间的委屈,想要喜欢的人给他安慰罢了。 不知不觉间,他对那人的依赖,已经根深蒂固,自顾地任性,倚仗的也不过是那人对他不一般的心意。 可如果这份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深刻,他这样的任性,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嫌弃?厌倦? 凌波忽然感到心口滞闷,如果那人不是出去一趟,而是回了属于他自己的地方,他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人界,神思恍惚间,黑掉的手机屏幕上多出一滴晶莹的水珠,映着灯光发亮。 少年愣了愣神,从来都是慕渊担心他会回去天界,他从未想过那人也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如果天真的回了妖界,那自己 “啪嗒。” 想法中断,店门处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虑,他骤然抬首,来不及擦去的泪珠钻出眼眶从脸上滑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开花店的神(二十一) 几乎同时对上眼, 两人面对面愣住, 柜台较高,从店门处望过去,只看到少年抬起来的一颗脑袋,一滴晶莹夺眶而出,挂在左半边脸上,眼睫湿润, 神情落寞。 慕渊心底一阵发疼,快步走过去, 他这一动,少年瞬间回神, 胡乱地抹了把眼睛将眼泪收回去, 然后埋头, 强压心底的酸涩。 慕渊绕到柜台后,伸手想抬起他的脸:“你” “你别动我。”少年看也不看就把手拍开, 出声却有些哽咽。 那人不说话还好,熟悉的声音入耳,他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都止不住, 他用手背乱蹭, 越蹭越多,咸涩的泪水糊了满脸, 他干脆不管不顾, 任由豆大的泪滴落在腿上, 在裤腿上晕开一片水渍。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人面前丢脸了。 不哭出声,是他最后的倔强。 慕渊强硬地捧起他的脸,俯身稳住他的唇,安抚意味的吻,比平时更加缠绵,他吻得很慢,却执意地深入,像要夺走他所有的注意力,少年被迫后仰,背部抵上柜台,有些硌。 店里用的扇形木质柜台,一边嵌进墙面,一边朝店内敞开供人出入,扇形柜台内部,连着一张平面桌,及腰的高度,算是收银台。 凌波后背倾斜靠在上面,蝴蝶骨压在桌沿,有些疼。 察觉到他的不适,慕渊将人托臀抱起,放在了平面桌上,座椅被推到墙角,给两人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突然的热吻成功止住了泪水,少年开始抽噎不止,胸腔起伏,喉间干涩的疼痛,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慕渊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低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 凌波别扭地避开视线:“要你管?” 他像个赌气的孩子,但至少没有再刻意地躲开。 “你不是跟那只鸟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简直像个妒妇一样。 慕渊愣了愣,见他一副尴尬的模样,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唇,咬住他一只耳垂道:“我挑食,只要你一个。” “”我是用来吃的吗? 凌波偏过头瞪他,一阵香味扑鼻,他一愣,不自主咽了咽喉咙:“桂桂花糕?” 慕渊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 这都能闻得出来? 撞上他发亮的双眸,慕渊摊手虚握,手中多出了一只包装精致的漆盒,打开盒盖,洁白的桂花糕堆叠整齐,被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块,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凌波微瞪了眼:“哪儿来的?” 现在这个季节,人界的桂花还没开,要做桂花糕的话,就只有一个地方:“你上天了?” 慕渊不答,捻了一块塞到他嘴里:“尝尝。” 就着他的手咬住,那人却没有松手,一点一点将整块糕点塞进去,用指腹抵在他的唇上,凌波含着糕点,吮了吮他的手指,才见他满意地收回了手。 入口的桂花糕带着浓郁的桂花清香,糕质细软滋润,吞咽酥滑,口感极佳。 少年尝着桂花糕,却再度红了眼眶,他很清楚,以他和桂花神的过节,要弄到这些桂花有多不容易,“你出去这么久,就为了给我找这个?” “嗯。” 见他一脸感动,慕渊视线微转,指了指店门道:“把那串风铃拿进来。” 凌波面露疑惑,勾了勾手将风铃取下,从店门飞向柜台,滑过的痕迹留下一阵细碎的铃音,他将风铃提在手里,仙力恢复之后,这风铃就没怎么用了。 盯着看了看,他一脸古怪道:“我之前爆废的那串,是你干的吧?” “嗯。” 你还承认! 少年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又有些寞然,似自言自语:“你当初,那么讨厌我吗?” 慕渊与他对视,伸手去扯挂在风铃下方的那片尾羽。 “你疯了!”凌波一惊,赶紧将他的手拍开,将风铃收回去。 上面的散灵石,妖是碰不得的! 慕渊轻笑:“把尾羽给我。” 凌波狐疑地看他:“之前说还给你你不要,现在又要拿回去。” 不满地嘀咕着,手却很快速地将尾羽摘了下来。 “没说不要。”慕渊伸手接过,靓丽的钴蓝色尾羽,躺在他的手心,化作了一颗形状精美的宝石,他抬头:“过来。” 凌波愣愣地前倾身体,左侧的耳垂一阵温热,被轻轻捏住,微痒之后,耳垂比之前沉了些许,明明没有耳钉,宝石却稳稳地嵌在了他的耳垂上。 “琉璃鸟的尾羽,是求偶用的。” 少年摩挲着宝石的手一顿,惊讶地抬眼,莫名感到心虚。 “修成人形之后,尾羽不会再生,起初来找你,是为了拿回这片尾羽。”顺便小小的报复一下。 所以毁了风铃,其实只是为了拿回尾羽?没了这东西可能连媳妇也娶不上? “这这样啊?”凌波眼神闪躲,完全陷入了理亏。 脸被抬起,映入眼底的是他释然的笑:“现在也用不着拿回来了。” 他眼中没有一丝责怪,一片化不开的深情,凌波看的有些痴了,越发自责自己昨天的任性,微沉了眼道:“你昨晚,怎么不说呢?” 慕渊道:“他们说道歉要有诚意。”少年出事的时候,他选择了在一旁观望,他没资格解释,就是解释,正在气头上的人,也不会给他机会。 所以他做了桂花糕,再来道歉。 凌波皱了皱眉:“他们?” “楼下的。” “”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小花神脸色一黑:“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有没有脑子?” 慕渊:“很管用。” 哪里有用?没看到他着急了吗?没看到他哭了吗? 好吧是他自己没用! 凌波脸色微红,抱着漆盒开始往嘴里塞桂花糕。 少年低垂着眼,不停捻着软糯的桂花糕塞进嘴里,起初是为了掩饰,渐渐尝出了味儿,杂乱的思绪全然抛诸脑后,一盒糕点很快见了底。 慕渊眸光微暗,意味不明道:“好吃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 “吃饱了吗?” “”这话好像有点熟悉。 将最后一口咽下,凌波抬眼,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慕渊哑声道:“我还没吃。” “”他将漆盒在空中翻转,示意已经空了。 “嗯,所以我吃点儿别的。” 说着挤进他双腿间,舔去他嘴角的糕点碎屑,含住了他的唇。 “我不会再让你难受了,所以别再一个人哭了。” 原来他都知道。 凌波闭着的双眼,半睁了开来。 这样接吻的感觉有些微妙。 和以前不一样,他坐在桌面上,比慕渊要高了一点儿,俯视着他的眼睛,微低着头和他接吻,虽然还是有些被动,却莫名感到兴奋。 腿被抬起,他顺从地揽住身前的脖颈,任由他占有自己。 想要拥抱,想要结合,想确认他还守在自己身边,想确认他还和之前一样宠着自己。 店里的灯关了,黑暗的环境,柜台后的小小空间里,木质柜台被撞击地一阵阵晃动,少年后仰着头,耳垂上的宝石泛着蓝色的光晕,两个人的暗影在柜台边缘上下起伏,强忍闷哼的声音,压抑惊喘的声音,还有无法形容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花店里连成一片,经久不绝。 距离柜台最近的花架底下,玫瑰由一朵花苞绽放成娇艳的花朵。 天界花神宫,桃花神居所,半米高的白玉矮脚桌上,瓷白的玉瓶里插着一支艳红的玫瑰,无风自动,传出少年啜泣埋怨的声音。 “不不要了” “” “慕渊你混蛋,慢一点啊” “” “停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 “呜” 坐在桌旁抿茶的桃花神被震惊了,在少年家里没听到动静,本来是担心他在人界出了什么事,想看看人在不在花店,入耳的声音让他目瞪口呆,差点儿连茶都给洒了。 算算时间,人界现在是深夜吧? 啧啧 桃花神正摇头感叹,正殿大门忽然打开,来人红衣似火,艳如骄阳,瞥见殿中矮脚桌上的花,顿时脸色一沉,素手一挥,将玫瑰收回,转身离去。 一连串的变故让桃花神猝不及防,急急忙忙追了出去:“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够了!你拿我的花去干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是,我没有,我那个” 愤怒和辩解的话随着两道身影远去消失在了正殿里,只留一只空了的瓷瓶,孤零零地待在矮脚桌上,连微弱的存在也被同样的纯白完美掩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开花店的神(二十二) 第二天早上客人来到花店, 正巧碰上花店打烊。 “今天不开店吗?”有人疑惑。 慕渊面不改色道:“他身体不舒服, 送他去医院。” 客人将视线落在被他公主抱在怀里的人,少年闭着眼软靠在他肩头,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却很水润,柔嫩的脸蛋,垂下的手臂和搭在臂弯的小腿, 莹白如玉,像个瓷娃娃一样。 意识到自己这样打量有些不妥, 客人道:“需要帮忙叫出租车吗?” “不用。” 他抱着人直接走了,到周围的人少了, 窝在他怀里装死的少年立即睁眼, 拧他的腰:“你才去医院。” “嗯, 我去。” “哼。” 不满地哼了一声,凌波他他胸膛上蹭了蹭, 调整了姿势继续睡了。 这样悬空抱着,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会舒服点儿。 折腾了一晚上,他昏昏沉沉地只想睡觉,身体随着某人的走动微微摇晃, 渗入眼帘的光亮忽明忽暗, 恍惚间身体陷入一片柔软,他翻了个身, 彻底睡了过去。 被窒息的吻骚扰醒来, 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香喷喷的晚餐, 他揉了揉眼:“我怎么睡这儿了?” 慕渊道:“地板太硬,这里舒服些。” 看了眼身下柔软的沙发,凌波了然地点头,爬起来去吃饭。 就算没了之前的那些麻烦,他也没有再买一张床,或许时间久了习惯了,又或许是要缺点儿什么才有真实感,才像一个家,两个人的家。 慕渊在这里住了下来。 两个人闲了去花店上班,闷了出去游玩,懒了就待在家里,做喜欢做的事,生活平平淡淡又不乏乐趣,当然某人如果在某些方面能有些分寸就更好了。 那人总是不分场合的亲上来,晨起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出门的时候,尤其是在花店的时候,像是故意要做给谁看一样,一亲就是好久,惹得店里客人看他的眼神都很暧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关系公开后,凌波发现,店里的女生比以往倾慕慕渊的还要多,看着他被吻的尴尬,还在一旁跟着起哄。 终于在赶走了一大堆女生关了店之后,凌波被调侃得脸色通红,回头对着某人抱怨:“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亲我?” 慕渊道:“不能。” “” “有奖励。” 凌波一脸狐疑:“什么?” 他从柜台后拿出一盒桂花糕,凌波顿时双眼放光,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把盒子抱进了怀里。 在那之后,凌波几乎每天都能吃上桂花糕,为了防止他吃腻,所以每天限量。 慕渊从来不肯说桂花糕是从哪儿来的,少年的好奇心直到另一个神下界才得到了解答。 某天在他花店的对面,新开了一家卖桂花糕的店,店主正是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桂花神。 “她看守桂花林不利,又擅自参与人间事,被罚下界三十年。” 玫瑰花神靠在花店门口,看着对面生意还算不错的糕点铺,回头望了眼花店柜台后的人:“偷花的人,是他吧?” 凌波点头:“应该是吧。” 忽然后脑被拍了一记,他疑惑转头,玫瑰花神道:“你要是有他半分的聪明,偷个花也不至于被贬下界来。”更何况还偷失败了。 “” “想回去吗?” 少年被问得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我很庆幸当时跑去偷了花。” 然后遇到了他。 玫瑰花神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叹息,将一颗珠子塞到他手里,转眼消失在了店门口。 触手圆润光滑,完全透明的一颗珠子,凌波不解地看了看,手心的珠子忽然泛起光亮,在他眼前浮现出几行字。 琉璃鸟,慕渊,神籍。 神籍? 少年骤然瞪眼,下意识看向店里,回头视线往下,是那人的生平。 生为黄腹琉璃,三百年化成人形,千年修炼至大成,为天界接引,不甘被缚,受八十一道天雷,恢复妖身 眼前光亮骤灭,手里的珠子已被人夺去,转身只剩一个背影,他迅速跟了进去。 “这这是?”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这些事,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说?” “没什么要紧。” 他说的轻描淡写,凌波却蓦然愣住。 神籍妖身,难怪他能随意入天界。 妖类修炼成仙,必须入天界就职,为天界管辖,他不肯被束缚,所以宁愿受天雷也要留在妖界。 初遇的时候,以他的妖力本不该轻易落入自己手中,若是刚受了天雷,身体虚弱不堪一击,他自然不能挣脱。 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凌波心底隐隐作痛,绕到柜台后,紧紧将人抱住:“以后你要多少花露,我都给你。” “” “花也给你。” 慕渊轻笑:“不是已经给了吗?最好的一朵。” 少年脸色微红,却没像之前一样将人推开,反而抱的更紧。 慕渊无奈,捧起他乱蹭的脑袋,还没动作,少年忽然垫脚,自己吻了上来。 难得的大胆,试探的唇舌带着忐忑,眼睫不安地颤动,生涩地辗转着头部,慕渊眸色一深,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凌波热情地回应,然后在彻底深陷之前,把人推开。 有客人进了店。 为了避免再次在早晨关店,这次天还没有黑,少年就关了店门下班。 上次被折腾到浑身酸软无力,腿脚发颤,无休止的运动至今记忆犹新,那感觉着实不怎么好受。 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他锁了店门转身,视线落在对面的糕点铺里,和他初来时的处境一样,在那香气四溢的铺子周围,聚集了一些小妖,又有所顾忌不敢靠近,在店铺里忙碌的人,没了那身华贵的绿袍,简单的现代装扮,神情不再傲然,显出了几分单纯。 慕渊从背后揽住他的肩:“去看看?” 凌波摇了摇头,笑道:“她大概,不会想要见到我,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搭上肩的手被少年拿下来抓在掌中,走上前的身影步伐轻快,慕渊回头看向对面,末了收回视线,任由他拽着走。 巷道尽头一成不变的实木大门,相携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指相扣,紧靠在一起的两道背影同时隐入破香笺内,又显出另一人的身形。 凌波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正巧与门内走出来的人错身而过,那人一头长发披散,身着广袖长纱,目光触及那张脸,少年愣了愣,“这人不是那个影帝” 未说完的话被脚下踉跄堵了回去,再站稳时,大门已经关闭,再看不见外面的人影。 “我不就看一下吗?你这也要吃醋啊?你真小气。”嘴里虽然抱怨着,少年却已经自发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慕渊对这样的撒娇十分受用,嘴角微不可闻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破香笺里的大理石台后面,忙碌中的前台小哥无意转身,被猝不及防的狗粮糊了一脸,无奈叹息一声,以防再度被闪瞎眼,默默带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是刚才的影帝落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开花店的神(二十三) 天界东南, 百花园内, 有一片水天相接的幽潭,幽潭周围,阳光充沛,四季如春,这里终年有花卉盛开,各种各样的花, 方圆十里,鸟语花香。 在离幽潭最近的一片空地, 有一只瘫直的鸟。 钴蓝色的羽毛覆盖了整个鸟背,翅羽尾部呈灰褐色, 橘黄色的腹部, 鸟喙略带蓝色, 脸部像墨一样的绒羽,微闭着眼, 此时鸟身僵直,还微微抽搐着。 慕渊此时刚受了八十一道天雷,极度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恢复了些力气, 艰难地从地上站起, 立稳之后,他扑腾着翅膀飞向幽潭。 他需要喝水, 只是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飞了许久都没能抵达, 他已经筋疲力尽,就近停在了一株足够他躺倒的七彩的花朵上。 浓郁的水仙花香,这里的花卉终年不会凋零,始终娇嫩如初开,花朵上总会有花露凝结,他很幸运,踩着的花朵上就有最新凝结的花露,他喉咙干涩,迫不及待地将花露饮入口中,因为太急切,折了一片花瓣。 “谁让你动它的?” 半空中落下一道声音,带着激动和不满的情绪。 闻声抬头,看清了那个人,那是慕渊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墨色的长发只用简单的木簪束在头顶,一身月白色长袍,绣有水仙花的图纹,一派清雅俊逸。 和他看到的其他神仙不太一样,没有那种遗世独立的味道,也没有不可一世的孤傲,看着被踩断了一片花瓣的水仙,他微冷着脸,却隐含心疼。 慕渊被那一瞬间的心疼所触动,而下一瞬间,他为自己的踌躇后悔不及。 少年沉吟半晌,忽然脸色一变:“我培育了七百年才长成的七色水仙,你就这样给我折了?” “” “你是哪里来的鸟妖,敢到天界花田里搞破坏,还偷饮我的花露。”他将鸟捧起,气愤地扯掉他一根绒羽:“周围那么多花你干嘛非挑我的花?你以为我好欺负啊?” “”他只是飞不动了。 “咦?”少年忽然顿住,将扯下的绒羽放到眼前,面露惊讶:“这是妖力?连绒羽都能储存妖力,你都这么厉害了干嘛还偷我的花?” “” 越想越是不快,得知他有妖力护体,少年没了顾忌,又拔了一根,鸟开始扑腾,这一下像打开了某个闸门,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较劲结束时,慕渊身上已经光秃秃一片,只剩下底层的细小绒毛,看起来像只刚出生的小鸡仔。 他躺在少年手心里,一脸生无可恋。 察觉到自己的杰作,少年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又强自忍了回去,从怀里取出一瓶花露,他将鸟放在另一朵纯白水仙上:“你偷我的花,我拔你几根毛,就当给你个教训。”然后又将他完整的尾羽扯了一根,将花露放在鸟的身边,捧着自己的七色水仙转身跑开了。 慕渊目送少年的背影远去,眼中闪过一道暗芒,用最后的妖力化作人形,浑身只剩下橘黄色的单薄内衫,他紧了紧双拳,撑着身体离开了天界。 回到妖界之后,他只花了十天的时间恢复元气,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修复羽毛,缺了一根的尾羽在其他尾羽的覆盖下并不明显,被拔毛的痛苦却已经铭刻在他脑中,他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那个让他承受了屈辱的少年,他凭借着自己附着在尾羽上的气息,找到了少年的位置,让他意外的是,少年并不在天界。 穿越两界空间,在人界的都市之中,他找到了一家花店,在花店的门框上,挂着一串风铃,用他引以为傲的艳丽的绒羽,和琉璃鸟最为看重的尾羽,串在一起制作成的。 他满腔的怒火腾胸而起,凝聚妖力欲将风铃取下来,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弹开,有散魂铃的保护,他没敢再轻易下手。 少年对店外的动静浑然不觉,一个人在花店里忙碌,慕渊就等在店外,想着等他脱离了散魂铃的保护范围,再挟制他取回尾羽。 他就那样站在店外不远处,盯着少年看了整整一下午,终于等到少年关店出来,他还来不及动作,少年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火速跑离了花店。 慕渊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尾随在少年身后,遇到的小妖格外的多,像是整座城市的邪物都汇聚在了这里,追在少年身边,他看着少年一路狂奔,跑进一片小区,在一栋单元楼楼下,脚底一滑,摔了个结实,然后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冲上楼。 慕渊:“” 少年周身逸满仙气,本身却没了仙力,他被一群恶劣的小妖怪恶作剧,被捉弄,被绊倒,窗户破了,地板碎了,睡觉的床塌了,做饭的厨房爆了,他是天界的神,却过得比普通人类还不如。 慕渊看着少年被欺负,静默旁观。 少年事事不如意,却很倔强,不落泪,虽然经常埋怨,却从不气垒,慕渊不会出手相帮,但看着少年受罪,他却并不觉得高兴和畅快,他将原因归于不是自己动手,正巧少年的花店招店员,他想都没想就去应了聘。 花店的工作并不繁重,他进花店之后,工作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少年的工作只剩下两个:算账,吃。 他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往嘴里塞着东西,不论店里忙成什么样,他吃饭的时间一刻也不肯耽搁,慕渊经常看不惯,往他的食物里加点儿调味料,他总是大受打击地看着自己手里被毁掉的食物,呆愣地四处张望,然后抱着其他的东西,站在了花店门口,继续吃,仿佛那串风铃会帮他赶走所有不好的东西。 事实也的确这样,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少年站在锁魂铃底下时,他不好动手。 花店周围的小妖被驱走了,因为慕渊看不入眼,而恶作剧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但是没什么用,少年除了大声喊上几句,就没了下文,也不会感到颓然,他的报复,就像是扔进大海的石子,除了最初溅起了一点水花,最后彻底平静。 他本该就这样一走了之,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留了下来,关注久了,他的目光很难再从少年身上移开,对少年的报复,他渐渐下不去手。 回想在天界花田,若没有那颗七色水仙上的花露,他未必会恢复地那么快,最初的记恨早已经没有那么深刻,天界的人来花店送花,让他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 少年虽然待在人界,也一直在惦念着要回去天界,他待天界的人比待他更亲近,也更为依赖天界的朋友。 这样的认知让慕渊感到挫败。 他开始转变态度,他对少年好,满足他的心愿,去吃夜宵,去电影院,去游乐园,像人类情侣的约会,让他有了留念,或许他就会留在人界。 没料到的是在游乐园里出了变故,他们从摩天轮上摔了下去,少年晕倒,知道少年不会有事,他其实有些庆幸,因为可以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 然后一时冲动,他在少年的卧室里,吻了他。 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少年一脸呆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害怕随之而来的尴尬,他在少年回神之前,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少年没有到花店,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被厌恶了,因为少年回到花店之后,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就算说出来,也没一句好听的话,直到他身份暴露。 桂花神的出现揭开了他一直隐瞒的身份,得知真相的少年,甚至不敢正眼与他对视,逃避,防备,恐惧,少年的种种情绪刺激了他,他疯魔了一样,强吻了少年,他一心想着将少年完全变成自己的,少年的抗拒更是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当他态度变得强硬之后,少年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来他们之间,隔着的只不过是一句坦白心意的话语。 慕渊总会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不做什么约定直接把人办了,尝到滋味不怕疼痛的少年也会早一步变成他的。 在心底暗笑一声,慕渊将修剪花枝落在地上的枝叶清理干净,视线落在柜台底下,芬香四溢的花店里,多了一株六色的水仙,之所以是六色,因为被某妖折了一色。 “这下又要再等一百年了。” 少年在柜台上趴着,手指触在足有半米高的水仙花上,微抿着唇却不显颓然。 慕渊走近:“这花有什么用?” 凌波挑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作用,治疗效用比普通水仙强一些,他抬眼笑了笑:“不知道,或许能实现什么愿望。” 四目相对,少年明显是在胡诌,慕渊忽然垂眼,单手覆在花朵上方。 凌波一惊,扯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让它长出来。” “那多没意思。”凌波没好气白他一眼,“花就是要自己养出来的。” 慕渊:“那就一起养吧。” “好啊。” 凌波又趴回柜台,两人的目光汇聚在同一朵花蕊上,禁不住的唇角上扬。 只要身边有人相伴,再穷尽的岁月,也不会感到寂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影帝追妻录(一) 世间亡魂不尽, 下黄泉, 过忘川,再入轮回,这是生而入世,死入归途的必经之路,然而除此之外,也有一些阴魂, 他们不愿再入轮回,在世间徘徊。 灵魂死后离体, 无法在人界停留超过七天,为防止魂体消散, 亡魂寻求庇护之所, 在人界与地府阴阳交界之处, 是这些阴魂聚集的地方。 地府鬼吏,勾魂锁魂, 惩戒发落,对那些执念太深的阴魂却无计可施,为此在那些阴魂停留之地,设六神天宫, 分别为纣绝阴天宫c泰煞谅事宗天宫c明晨耐犯武城天宫c恬昭罪气天宫c宗灵七非天宫和敢司连宛屡天宫, 六大宫主为天宫守宫神,负责巡查不肯入地狱的亡魂, 遇之超度, 或者抹杀。 这片地方, 被称为外六天,而阴曹地府又称内六天,内外六天受冥帝统辖,冥界与天界,并为神界。 此时的六神天宫,宗灵七非天宫内,因为宫主的旷工,鬼差已经乱作了一团。 “天宫外已怨鬼都聚成团了,宫主到底去哪儿了?” 许是知道宗灵七非天宫的守宫神不在,所有的恶鬼怨鬼都往这里聚集。 “这是柿子专拣软的捏,当我们都不存在吗?” 一名鬼差撸起长袖就要冲出去,被人迅速拉住:“那可是连杀了二十几个人的恶鬼,你去不怕被秒成渣?” 虽然你本来就是个渣。 那名鬼差顿时歇了气焰:“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等死吧!” “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 “” 这两名鬼差名为凶神和恶煞,是一对双胞胎,名字听起来很霸气,看起来却很稚嫩,同样苍白的面孔,五官清秀。 凶神看了眼天宫结界外的恶鬼和天宫内的其他鬼差,迟疑道:“听说宫主去了人界,要不我们去” “去什么去,人界那么大,宫主刻意隐藏了自身的阴气,我们上哪儿找去?” “可是再这样下去”天宫会变成恶鬼窝的。 “轰隆”一声巨响,震颤的天宫打断了凶神的焦虑,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灰暗的天空中出现了五团黑雾,将整个天空彻底变成黑幕,五道黑影从雾团中落下,森然的视线在两名鬼差的身上扫了一眼,又集中在天宫外横行的恶鬼群中。 五位守宫神的出现几乎顷刻间解决了宗灵七非天宫的危机,看着外面上演华丽的战斗,凶神恶煞满目惊叹,尚来不及拍手叫好,一道风刃从两人耳侧疾速划过,尖锐的刺痛让两人不知道何时凑在一起的身体火速分开。 “我不管他人在哪儿,尔等速将他寻回天宫,如若不然,本宫活剐了你们!” 带着雄浑怨力的怒吼隔空传来带着几分空灵,宗灵七非天宫内的鬼差被镇住。 活剐是不可能您得死剐。 恶煞在心里嘟囔,蓦然一双赤红的双目瞪向他,“还不走?” “是,马上就去!”两名鬼差被惊了一跳,眨眼间消失在了天宫内。 天宫外恶鬼的清除如同割麦一般,很快将外围清空,五人悬于半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无奈,而后腾空离去。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半开的落地窗照在室内时,顾长宁被刺目的光亮唤醒,他横躺在一张宽两米三的大床上,身上盖的是真丝制绒薄被,床尾一台52英寸的嵌壁式液晶电视,偌大的房间只能用奢华来形容。 他本以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他向床的里侧挪了挪,扯过一只枕头盖在脸上,翻过身继续睡。 他现在很闲,非常闲。 他本来是一个出身普通,大学的时候曾经混迹在娱乐圈三十六线之外的最不起眼的跑龙套的,演艺和他的专业完全不搭边,所幸他毕业之后,学位很高,被市内一家全国有名的娱乐公司录用,成为了一名设计师,负责给公司的艺人设计服饰。 但公司里并不缺设计师,资历老的都抢着要给大牌明星设计服饰,那些没有名气的小艺人的服饰,就扔给新人来做,这倒也没什么,工资也是一样的拿,顾长宁很满足,可他忍受不了的是,他的作品被人剽窃,同样的作品出现在设计图稿中,所有人都以为他才是抄袭的那个,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吧,第一次参与设计就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竟然抄到了娇姐的头上,这下有他好看的了!” “想红想疯了吧,这么明显的抄袭作品他也敢拿出来?” “长宁,道个歉算了,娇姐你惹不起的。” “” 娇姐是他们公司的顶尖设计师厉容娇,专门给一线明星杜琪仂设计服装,因为这层关系,他在公司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她的设计稿本不该出现在需要筛选的新人图稿中,助手的粗心大意,让那份设计稿与他顾长宁的图稿堆叠在了一起。 讨人厌的巧合。 事发之后,不齿的,谩骂的,嘲讽的,劝慰的,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唯独没人信任他。 被下达辞退通知时,别人看他的目光像看一团垃圾。 遇上言诺的时候,正是他被人倒打一耙,被指责抄袭别人设计,被主设计师开除的时候。 那天公司外面下着雨,他没有带伞,又急于逃离这个惹人生厌的公司,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大门,因为低头没有看路,与正往公司里走的人撞上了。 准确地说并不是撞上,而是快要撞上的时候,他被一人用力地推开了。 他知道敢在公司里这么嚣张的人肯定是不好惹的,所以他并不打算责怪,只是出于好奇还是想知道推自己的人是谁。 “对不起对不起”他借着道歉的方式抬头,口中连连说着对不起,面前的人还没看清,又被人掀到了一边。 推他的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推到了一边。 他想看看是哪位英雄,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入眼的是一张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俊颜,眉形修长,眼似桃花,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浑身打理得一丝不苟,两双眼睛对上的那一刹那,顾长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了一下。 言诺啊!当红影帝,红遍了大街小巷,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还是诺沐集团最年轻的总裁! 而刚刚开除他的这家公司,同名诺沐娱乐。 他遇上了自己的顶顶顶顶顶顶头上司,还是自己心中一直崇拜的排名第一位的偶像,这是什么样的人品。 顾长宁表示心脏有些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大影帝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脸上,他要怎么办?打个招呼?那会被认为是刻意在套近乎,转身就走?那会不会太没礼貌。 不明所以无计可施迫于无奈之下,顾长宁和万人迷影帝在娱乐公司门口进行了一次长达一分多钟的对视。 言诺终于转身:“你跟我来。” 顾长宁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有些不明状况,原本跟在言诺身后的人留下了两个,站在他两侧,做出了一个单手前伸的动作:“先生请。” 莫名其妙地被带到总裁专用电梯门口,顾长宁心里忐忑,站在偶像身后,不敢太大动作,只能转动眼珠子四处张望,他看到了二楼扶手电梯边的横栏上趴着的几个刚刚指责他的设计师,他们交头接耳,有嫉妒,有疑惑,而剽窃他作品的那位,正从扶手电梯上下来,看到直升电梯这边的情形,眼中透露着不可置信,以至于梯步变平,她在电梯与地板交界处绊了个踉跄。 隔得距离不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的这么清楚。 前面的身影步入电梯,他没动,因为其他人也没动。 “进来。”影帝开口。 左右望了望,确认叫的是自己,顾长宁乖巧地走进去,站在言诺身后看着电梯外的人朝着电梯里的人鞠躬,然后看着电梯门一点一点关上,直到身体失重,电梯开始上升。 他被解职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一样属于他的东西,因为他知道被冠以抄袭的污点,他在设计行业里,很难再混的下去,他很庆幸当时那么做了,现在两手空空,不至于在总裁身后抱着个大箱子像个脑残一样。 前面的背影身姿挺拔,高高的个子有一米八七左右,他双手垂在身侧,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顾长宁微侧着脸看着电梯壁上倒影出的他五官形状完美的侧脸,那人突然侧头,在光滑的电梯壁上,两人的视线相交。 他慌乱地收回视线。 言诺淡然开口:“你是这里的员工?” 顾长宁:“嗯啊,不是,今天刚被辞退。” 千万别问我为什么! 他刚在心里默念了这么一句,就听前面的人道:“理由。” “我” 他半天说不出,言诺又问:“你在哪个部门工作?” 顾长宁认命垂头:“设计部。” 然后他就看着总裁大人优雅的掏出他的钻石定制版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今天上午设计部有一名设计师被辞退,查查原因。” 这件事厉容娇为了给自己造势,刻意安排了人闹得全公司都知道了,就算不查,也能很快知道。 一通电话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停止,前面的人踏出一步,却迟迟没有走出电梯,顾长宁神色忐忑,恨不得找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言诺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他的设计稿,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抄袭的事,虽然骂自己的人多了不在乎多这一个,但被自己的偶像误会,他还是有些不痛快。 应该对自己很失望吧。 顾长宁心中苦笑,那人却突然转身,直直地看向他道:“你没抄吧。” “” 不是质问,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肯定。 顾长宁愕然抬头,有些弄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言诺换了种方式:“你抄了吗?要是没有,我还你清白。” 从陈述到鼓励,这是态度的转变,他眼中没有一丝质疑,也没有看一个抄袭者的异样眼光,顾长宁心中一紧,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做了权衡,他选择了信任,挺直了身体道:“我没有。” 言诺抿唇轻笑,转身出了电梯。 “” 不明所以地跟着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外,坐在外面的女秘书站起身问好,言诺走到她身前停下:“叫设计部的主设计师上来。” 女秘书:“是。” 顾长宁:“” 这是要做什么? 他依旧迷茫,但唯一弄清楚了一点,在电梯里的回答,他似乎是赌对了。 推开办公室大门,那人已经进去,顾长宁在门外顿了顿,慢步跟上。 办公室里很干净,干净地过分,所有的设施包括地板,都是纤尘不染。 大门正对总裁办公的地方,三米长的檀木办公桌,后面是嵌入墙壁的实木书架,在书架中央,真皮办公椅后方,悬挂着一副墨画,寒冬岁月,腊梅初开。 右侧一面弧形落地窗,暗金色的窗帘拉开悬在角落,窗外视野极佳,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只是今天外面下着雨,城市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 “坐。” 顾长宁礼貌地点了点头,僵硬地坐在了落地窗前的真皮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看哪儿。 两分钟后,茶几上放上了一杯红茶,顾长宁刚想道谢,抬头却发现端茶的不是秘书,吓得迅速站了起来:“对对不起,谢谢言总。” 言诺挑眉:“为什么道歉?” “那那个” “我很可怕吗?” 顾长宁赶紧摇头。 言诺不再难为他,看了看茶几上的茶:“上好的百瑞香红茶,喜欢吗?” 顾长宁点头:“喜欢。”非常喜欢。 红茶色泽艳丽,香气浓郁,味道甘美,是他最喜欢喝的。 没想到言总和他的喜好一样。 言诺笑了笑:“喝吧。” 随后他转身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 顾长宁双手捧着茶抿了一口,虽然身后两大盆一米多高的盆栽进行光合作用,但由于是阴雨天气,提供的氧气不太足,他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悄然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言大总裁和在办公室外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最直观的感受,他的笑容多了,人也变得亲和了。 正打量着,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长宁条件反射地正襟危坐。 一个上穿蝙蝠衫,下裹包臀裙的女人走进,正是几个小时前赶他出公司的设计部主设计师菲利,大概是他的存在太过显眼,那人先看了他一眼,才走向办公桌。 “总裁,您找我?” 言诺微沉着脸,直接开门见山:“给我辞退他的理由。” 菲利一脸干练:“昨天的决定设计师去留的新人图稿筛选,他抄袭了厉老师的设计。” 这次筛选,实际上是公司为了筛选设计师做出的考核。 菲利说的没有一丝犹疑,仿佛这个新人拿出的作品是抄袭的才是最正常的事。 “证据。” “”菲利微微瞪大了眼。 在诺沐娱乐工作了近五年的顶尖设计师,和一个刚入职不过一个月的小新人,拿出那样优秀的作品,谁抄袭谁被抄袭,还需要什么证据。 “总裁,这” “难道你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非不分地辞退了公司员工?”言诺骤然抬眼,他面无表情,神色毫无波澜,看向菲利的视线却十分凌厉。 刚才的亲和果然都是错觉。 顾长宁坐在沙发上,听着办公桌那边的对话,默默喝了一大口茶。 菲利被总裁的目光震慑住,一时竟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 言诺并没有再责怪,只说了一句:“公司绝不姑息抄袭的设计师。” 这位抄袭的设计师绝不是指的沙发上坐的那位。 菲利更惊讶了,诺沐集团的总裁,不仅掌控着整个公司,还同时身为影帝,每天的行程从来不会有多少空余,公司事务大多不会亲自处理,公司辞退新人员工这种事,更是不会管。 她又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人,不再是刚进来时的无视,带了几分打量。 菲利回头:“对不起总裁,是我失职。” 言诺道:“调查监控,看看从他上交设计稿开始,都有谁碰过他的图稿,再调查厉容娇的助手,是什么时候错放了设计图稿,在那之前,还有谁看过厉容娇的设计,这件事查清之前,你在办公室听到的看到的,不能泄露任何一个字,顾长宁的辞退决定暂时不必撤回。” “是的,总裁,我立马去办。” 菲利快步走出办公室。 言诺并没有直接让他颠倒抄袭者的身份,厉容娇有女星杜琪仂当后台,寻常人不敢得罪她,但诺沐集团的总裁加当红影帝,这个身份是一个明星无法比的,他直接下的命令,菲利就算有心偏袒,也不敢不公正。 主设计师走后,办公室里沉静下来。 顾长宁端着已经被他喝空了的茶杯,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言总很明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他不记得他有说过自己的名字,想到之前在电梯里的那个电话,或许是那时候有人告诉他的。 沉吟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谢谢言总。” 他始终低着头,也没察觉办公桌前那人一直盯在他的身上。 言诺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还你公道。” “言总为什么要帮我?” “我看了你们的设计作品,和厉容娇以往的设计风格出入太多,设计风格可以变化,却不可能在短短一时。” “”他说的冠冕堂皇,顾长宁一时愣住。 “我的公司里,不会留下污点。” 顾长宁抬头:“可是言总” 他只是社会底层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认定他一定不是抄袭。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言诺笑道:“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顾长宁心中掀起了阵阵涟漪,再多的劝慰和开导,都抵不过一句简单的信任。 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一丝犹豫。 顾长宁忽然站起身,对着言诺坐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 不管这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非常感谢。 此时的顾长宁,已经完全被绕开了思路,忘了追问言诺让他从公司门口跟来办公室的理由。 他十分肃重,直起身的时候,言诺正看着他,一脸复杂,忽然挑眉:“会泡咖啡吗?” “”什么? 瞥了眼被他搁在茶几上的茶杯,顾长宁点头:“会。” “可以帮我泡一杯吗?” 这算是礼尚往来吗? 顾长宁:“没问题,请问开水间在哪儿?” “秘书会带你去。” “”有秘书为什么还要我去?不对,有秘书为什么还要总裁泡茶? 他还有疑问,那人已经低下头,右手拿着钢笔,开始处理堆积在办公桌上的文件。 顾长宁不好打扰他,轻手轻脚出了办公室。 菲利办事很有效率,他泡完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看到那人从电梯门口出来的身影,看到他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故意快了一步在她前面,顾长宁低着头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上:“言总,您的咖啡。” 然后在菲利进门之后,自觉站到了一旁。 “总裁,设计部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她微皱着眉,看起来有些凝重。 刚出了抄袭事件,同时监控录像就出了问题,这必然不是巧合,但顾长宁只是个新人,他没那个本事去动公司的监控,做这件事的,只可能是其他人。 因为资历和身份的差距,他们完全忽略了新人的设计才能,一味地指责他的卑劣,为厉容娇抱不平,现在只是简单的一次追查,却已经颠覆了太多的问题。 言诺丝毫不觉得惊讶:“查的时候,遇到了谁?” “林岚。”厉容娇的助手。 还没传出风声,就迫不及待地对她旁敲侧击,这是一种心虚,她们已经不打自招。 言诺没再说话,看着电脑屏幕上最新传来的监控资料,单手放在桌上,食指在办公桌上敲击。 轻微的声响敲得人心里发慌,菲利硬着头皮解释:“调查监控的事是直接传达给监控室的,没有告诉其他人。” 言诺饶有兴致地抬眼,这人已经开始撇清自己,心中的秤杆也已经偏了。 但她自认为没人知道,能在监控上做手脚,厉容娇在监控室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人,说不定现在消息已经泄露,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惕。 “看看这个。” 他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清脆的声响将紧张的人吓了一跳,菲利上前一步拿起来,打开翻看。 顾长宁隔得不远,耐不住好奇偷看,忽然身前出现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转头对上某人的笑脸:“一样的。” 偷看被人发现还给他一份让他光明正大地看,顾长宁有些尴尬地接过来,道了谢。 那是一个剧本梗概,记录了一个剧本里出现的所有人物角色,大致经历和最终的结局,剧名《煜阳》。 言诺重新坐回办公椅:“通知下去,十天后,诺沐娱乐顶尖设计师厉容娇将与一位神秘设计师进行pk,比赛作品,煜阳皇后的凤袍。” 菲利疑惑:“厉老师那边” “公司的决定,她要是不参加,也不必留了。” 一个连挑战都不敢接受的设计师,也不会再有什么前途可言。 “是的,总裁,我马上通知。” 菲利抱着文件转身,与顾长宁擦身而过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他礼貌回应,看着那人走出了办公室。 他手里还抱着文件夹,侧着头看向门外,办公桌后的人忽然道:“有信心吗?” 顾长宁回头:“什么?” “和厉容娇的pk。” “谁?” “你。” “” 时间一度停滞,顾长宁一脸懵圈地看着淡然微笑的笑的人,手中的文件夹从掌心滑落,异样的触感让他一惊,下意识跟着歪倒身体,慌里慌张地把滑落下去的文件夹拯救回来。 言诺轻笑:“你很紧张?” 顾长宁定了定神,低头道歉:“对不起言总。” 他只是没有想到,言诺口中的神秘设计师,竟然说的是他? “有信心吗?”同样的问题。 说实话,他的信心还真不是很大,他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入行设计师的工作也不过一个月,和已经打出名气的顶尖设计师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沉吟片刻,他坚定道:“我会尽力。” 这是他能给的最大保证。 他能不能为自己正名,这场比赛或许是最大的关键。 言诺点头,递给他一本书:“这是完整的剧本。” 他没再多说什么,安排这样的比赛,对顾长宁来说本来就是一份巨大的挑战,有时候过多的鼓励和信任,往往也会变成压力。 顾长宁接过,再次道谢。 他总是把感谢和道歉挂在嘴边,言诺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和失落,又故作轻松地问:“你之前住在哪里?” 顾长宁道:“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 一个单间,环境很好,只是在这繁华市区,黄金地段,房租贵得吓人。 “那里暂时不能住了,你过来。” 他将办公椅斜过,倚靠着椅背,示意身边的位置。 顾长宁走过去,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时愣了一瞬,那是公司楼下的监控画面,在公司外围,挤满了人,虽然平日里也有很多狗仔记者,但怎么也比不上现在的阵仗。 他忽然明白了厉容娇的另一层目的,她现在已经是著名设计师,要想更进一步,炒作是最好的方法,借由一个底层的人物,利用反抄袭的人群,为自己造势。 那么现在出现在楼下的八卦记者,很可能不是为了公司里的某个明星艺人,而是为了堵他。 一旦他踏出公司大门,被记者围住,慌张下的只言片语,在记者的胡编乱造无限夸大之下,将厉容娇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而他,则会变成遭万人唾弃的抄袭者,卑劣,不堪,无法再在社会上立足。 他的住所和其他几个同事很接近,说不定已经有人透露了消息,他住的房子外面,或许比这里还要严重。 他心情沉重,眼前的光亮突然消失,监控画面停止,言诺起身:“走吧。” 去哪儿? 心里的疑问没有问出口,他本能地觉得,跟着这人他就不会有事,或许能安全离开公司。 有时候希望还是要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梦想成真了。 乘上同一台电梯,这次没有从公司大门出去,电梯直接下到负一楼,地下停车场,诺沐娱乐的停车场与公司不相关的人不能进入,相对比较安全。 早有司机备好了车,银灰色的劳斯莱斯,言诺熟练地钻入后座,冲站在车外的人抬眼:“上车。” 顾长宁跟着钻进去,带上了车门,他僵硬地紧靠在车门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从没坐过这么豪华的车,还是和影帝一起。 “去东渡园。” “是,总裁。” 后座的两侧是隔离窗,从里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从外面看,就只是一片漆黑。 公司大门外聚集的记者狗仔还在蹲守,从出口越出的劳斯莱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因为看不见车内坐的是谁,没几个人围上来。 天空没再下雨了,却依旧沉闷,在恶劣的环境下依然坚持岗位,他们的敬业精神确实令人敬佩。 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在公司外迟迟见不到人的记者已经有些耐心不足,看着被拦住打听自己下落的同事,顾长宁一颗心高高吊起。 “放心,他们不会知道。” 公司的员工禁止向外泄露和总裁相关的任何消息,即使他们心里同样疑惑,但这件事就算问到厉容娇的头上,她也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车子几乎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诺沐娱乐,顾长宁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不再顾忌围堵的记者,注意力就落在了车内,他才发现,他虽然是靠在车门上的,言诺却离着车窗还有很远,相对的他俩之间的距离就近了,近到稍微拐一个弯道,两人就会肩并肩蹭过。 他尴尬地:“言总,我住的地方就在” 他刚想说他住的地方就在前面,视线瞥见他家楼下明显多出的几张陌生面孔,他识趣地闭了嘴。 这地方的确不能回了。 言诺满意地勾唇,也不追问,直视前方。 顾长宁则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上的车辆和人群在他眼中倒退,然后固定,车辆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刚过,车子驱动,速度还没完全提起来,前方一辆货车急速冲出,前面的车辆紧急刹车,言大影帝的车却已经没了刹车的距离,只能朝左侧街道一拐,车身剧烈地一阵晃动,整个前轮冲上了路边的石阶上。 顾长宁身体骤然一偏,不由得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向左侧倒去,被一人稳稳接住。 “没事吧?”头顶略带焦急的声音。 下意识睁眼,他整个人被人稳在了怀里,无处安放的手,正用力撑在言大影帝的腿上,姿势暧昧,他迅速直起身:“没事没事,谢谢言总。” 他慌里慌张,那人箍在他腰上的手没有松开,视线却已经转向窗外。 “总裁,前面出了车祸。”司机从惊吓中回神,第一时间解释。 其实不用解释,他们也已经看到了,腰上的手箍地有些紧,顾长宁想提醒某人松手,却见他眯着眼睛看着车祸的方向,不禁轻声询问:“怎怎么了?” 言诺道:“死了人。” “车祸吗?” “车祸之前”他意识到什么骤然回神,收回自己的手又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后面两个字是对着司机说的,以他的身份不能去观望,也不适合在人群聚集了地方停留。 车祸现场的人越聚越多,冲上台阶的劳斯莱斯却已经调转车头,朝着既定方向远去。 诺沐娱乐公司设计部,从看到顾长宁进了总裁电梯,厉容娇就一直惴惴不安,她让人盯在电梯口,始终没有等到人下来,楼下的记者一部分已经离开,她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脑中一片混乱,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她惊了,看清进来的是她的助手,才松了口气。 她故作镇定,手却紧握成拳:“怎么样了?” 林岚道:“我打听了一下,覃秘书说顾长宁已经离开了总裁办公室,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那言总呢?” 林岚摇头。 秘书不肯透露。 “还有一件事。”林岚拿出手里的文件:“菲利姐刚才给了我这个,让我交给你,说是关于十天后和一位神秘设计师的比赛,让你好好准备。” “什么?他让我比赛?” 她忽然站起,皱眉道:“该不会是” “应该不会,顾长宁是公司正常应聘进来的,一个月以来和总裁从没有过交集,而且人事部解职顾长宁的公告已经贴了出来,总裁安排这场比赛,或许只是想为你正名。” 听助手这么说,厉容娇脸色好看了很多,瞥了一眼将文件夹拿过来,看了看不屑道:“一个小小的设计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把事闹到总裁那里就能把我怎么样了?” 看到设计的作品是《煜阳》这部大ip电视剧,她忍不住面露得意,重新坐了下来,双腿交叠,神情倨傲。 林岚站在一边,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厉容娇口中“小小的设计师”此时正起身迈出车门。 他猜到东渡区不是普通的小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才明白到底有多不普通。 这片小区只有一栋别墅,远远的就能看到一排万年青形成天然的护栏,内部一片绿色的草坪,绕过一大段路,车在别墅门口停下,浅灰的哥特式建筑,站在门口,显得自己格外的渺小。 顾长宁有些走不动路。 “请进。” 言诺很自然地邀请。 都已经到这儿了还矫情个什么! 顾长宁笑着点头,跟着进屋,身后车子驶过,司机将车开进了车库。 门内站着一个人,见到两人时恭敬俯了俯身,却没有说话,像是这栋别墅里的仆人,在言诺走过之后,他直起身,看见那张脸,顾长宁愣了愣,他看起来很苍白,也没有一丝表情,让人觉得,一旦他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也一定会让人脊背发凉。 “从今天起,到十天后的比赛结果公布之前,你就住在这里,别墅里的卫生和餐食由你负责,当做十天的房租,这里什么都不缺,一定要去哪里的话,我会让司机来接你。” 顾长宁明白这是为了让他暂避风头,不被记者发现,听到自己要做的事他有些惊讶:“您会住在这里?” 言诺道:“偶尔,我没有固定的居所。” 顾长宁了然。 他曾看过一篇报道,名为“最神秘的明星”,娱乐圈里艺人无数,却都逃不过狗仔的跟踪,唯独言诺,从来没有狗仔或粉丝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发现过他的踪迹,诺沐集团同时涉猎房地产生意,他名下的房产被扒出来很多,每天都有狗仔蹲守,却一次也没有见他出现过,关于他的一切几乎都是谜团,是娱乐圈内所有人想弄清楚都无从下手的秘密。 “您回来了?”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让顾长宁冷汗一竖,转身看到的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他顿时松了口气。 言诺看到那人,面色微变,对顾长宁道:“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在二楼。” 有仆人上前,对他做了个请了姿势,然后上前带路,顾长宁礼貌道谢,跟了上去。 目送着人影消失在旋转楼梯上,刚才说话的老婆婆缓缓直起身,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身体拔高,化作一个身形修长的妙龄女子。 “看来,他真是不记得了。” 言诺无奈:“是啊,忘得干干净净。” “你耗费神元逆转时空让他重生,他却不愿再记起你,宫主大人啊,值得吗?” 言诺沉吟片刻,挑眉笑道:“是我欠他的,人界有句话叫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说是吧?孟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影帝追妻录(二) 上楼的时候, 顾长宁一直盯着前面的仆人的背影, 没有对话,他有心想要打个招呼也不好开口,这样大的一栋别墅,从他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这一个仆人,还有楼下那个老奶奶,一般出现在这种别墅里的老人, 一定是跟别墅的主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亲人之类的。 只是这大得离谱的房子,空旷封闭, 少有人走动的话,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鬼气森森, 明明是两个人上的楼梯, 他却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不自觉地摸了摸泛起凉意的臂膀, 两人走上旋转楼梯最后一步台阶,仆人推开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躬身请他进去。 顾长宁点头:“谢谢。” 刚走进房门,背后“啪嗒”一声,门被上了锁,他寒毛一竖, 快速转身开门, 锁芯转动房门轻易拉开,他又探头到楼梯口, 仆人正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 原来是他想多了。 满脑子的软禁被他连刷带抹地挥走了。 回到房间, 受不了满屋子的黑暗, 他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打开,光亮照进来,整个人都清新了很多,视线落在楼下,一大片蓝色的游泳池,中间不规则的白色大理石以奇怪的形状环成一圈,是个小型温泉。 目光远望,和庭院里相差无几的绿坪高低起伏,那是一片高尔夫球场。 一阵铃声响起,他下意识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爸” “喂,长宁啊?你在哪啊?他们说你抄袭别人的设计,你怎么回事啊!就算你想争口气你怎么能去抄别人的东西呢?现在一群记者把我们家围着了,你可千万别回来”电话里传来妇女焦急的声音。 顾长宁刚想说话,电话那头又换了个人:“还好吗?” 平静沉稳的话,让他放心了些:“爸,我没事。” 长久的沉默,顾长宁说了句“我十天后回来”便匆匆挂了电话。 “还好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顾长宁转过头,房门口站了个人,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忘了锁门。 紧了紧还没息屏的手机,顾长宁道:“言总。” 缓步靠近他身边,言诺看向楼下的游泳池:“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来见你。” “不用了。”顾长宁赶紧摆了摆手。 在记者的监视下带人来这里,风险太大,而且母亲的语气明显是不信任他,真相大白之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身边有些异样,他下意识侧头,那人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正紧紧地盯着他,不敢与他对视,顾长宁装作没发现看向窗外,心底发虚。 您哪儿不动都可以不能不动眼啊! “咳!”门外的长廊上传来一声长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年轻人啊!”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缓慢走过,是楼下的那个老奶奶。 言诺脸色一沉。 顾长宁趁机转移话题:“这位是?” 言诺道:“她姓孟,你可以叫她孟婆。” 孟婆?忘川河那个? 顾长宁嘴角微抽,用地狱的称呼用在人身上,似乎不太合适。 “她偶尔会住在这里,这几天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可以直接找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言诺道:“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顾长宁立即点头:“谢谢言总,打扰了。” “我晚上回来吃饭。” 转过身的瞬间传来这么一句,顾长宁愣了愣,随即精神一振,欣然应下。 待人出了房门,他重新拿起手机,纤长的指尖在最近通话里上下滑了片刻,给父母的电话还是没能打出去,手机微微震动,有一条新闻弹出来被他无意点开,熟悉的画面让他手指一顿。 新闻标题:货车司机心脏病突发引发车祸。 配图很熟悉,是他们从公司到别墅时经过的十字路口,那个车祸现场。 a市立辛街于10月22上午发生一起车祸,一名货车司机于驾驶途中突发心脏病去世,致使货车无人驾驶引发车祸交警发现及时,并未造成其他人员伤亡 没有人员伤亡! 顾长宁疑惑皱眉,他记得言诺当时说的是“死了人”。 以他们的视角根本看不到货车的驾驶座,兴许是看错了,他将新闻扫了一遍,关了页面,又无聊地浏览其他的新闻,娱乐八卦总是新闻业的主流,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和字眼,他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要说在娱乐公司就职最好的福利,就是能近距离关注明星艺人,手机屏幕上一张放大的明星艺术照,是当红一线女星杜琪仂,签约了诺沐娱乐,顾长宁在公司的一个月,和她有几面之缘,单方面的。 让他注意到这则新闻的并不是杜琪仂,而是一张高清的《煜阳皇后》的场景海报。 诺沐集团最新放出消息,将由杜琪仂出演《煜阳》中秋蓝烟一角,也就是女主。 这是一个玛丽苏剧本,由某文学网站最火爆的小说根据史实改编而成,讲的是女主自小被送入宫中,从一个任人欺压的宫女一步步逆袭晋升荣登后位的故事。 本剧男主也就是大晟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只是男主扮演者暂时没有公布,下面的评论区炸开了锅,全是猜测男主人选的。 别太甜:这必须得咱们言总上啊!自家人好办事儿啊! 纸帆船:诺子诺子诺子! 言诺的小可爱:看过咱诺子哥演的央乐候吗?实力大反派,穿上龙袍戴上冠冕那就是妥妥的帝王有木有,王者霸气九五之尊,虽然最后还是被捅死了啊哈哈哈哈哈! 顾长宁:“”这绝对是只假粉。 因为言诺和杜琪仂合作过一部电影,两人的绯闻很是炒了一段时间,所以这次《煜阳》的男主角粉丝对言诺的呼声最高,当然也有人表示言诺只出演电影不一定会出演电视剧。 翻完了评论,成功勾起了顾长宁对《煜阳》这部剧的兴趣,他走到床边,拿起那部随手扔在床尾的剧本,开始翻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影帝追妻录(三) 《煜阳》这部剧由著名导演沈轻城亲自执导, 他原本属意的人选也是诺沐集团的人, 敲定了女主由杜琪仂接演,但大晟邑坤帝的人选的商谈一直没结果,言诺没有拒绝,却也迟迟没给出回应,为了不耽误拍摄,沈轻城只好找了其他待定人选, 因为没有明确决定,这个角色的争议很大, 竞争的人也有很多。 “沈导,诺沐集团的言总新发来的文件。”助理敲门走进办公室, 将一份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沈轻城正盯着电脑, 上面是关于《煜阳》的开机策划, 随手将文件拿过来一看,他的注意力瞬间从电脑上移开, 瞪眼道:“什么?他要出演承颢?” “是。”助手也倍感意外。 沈导皱了皱眉,快速将文件翻阅完,“他还有什么其他条件?” “不愧是沈导,对言总这么了解。”助理笑了笑道:“言总的意思是, 由他出演承颢这个角色, 但沐芹生的角色人选,由他来定。” “沐芹生?” “是的, 沐芹生在剧中和承颢有好几场对手戏, 依我看, 言总是要借这次机会给公司培养新人了。” 他没有提出到底是谁,说明这个人不会是他们熟悉的人,但由于长期和言诺合作,沈轻城对诺沐娱乐旗下的艺人都很了解,应该不存在他不认识的人。 似乎是认可了助理的想法,沈轻城看着文件点了点头,毕竟承颢这个角色,在剧中是一个戏子,也并不怎么起眼,由堂堂影帝出演,太过屈才了点儿,也正因为戏份不多,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借此给新人争取一个机会,他只赚不亏。 只是这个新人人选,他倒是十分好奇。 沈轻城将文件合上,交给助理:“去查查,诺沐集团最近有没有新签约的艺人。” “好的,沈导。” 助理拿了文件退出办公室,沈轻城看着电脑屏幕上墨笔行书勾勒出的十分大气的“煜阳”两个字,兴味地挑了挑眉。 东渡区别墅二楼,顾长宁已经从床边靠到了床头,他看书很快,整个剧本已经翻阅了三分之一,相较于书粉关注的男女主和反派,他的关注点有些不太一样,小半部分看下来,他的视角全落在了沐芹生的身上。 沐芹生是先帝的义子,没有皇位继承权,邑坤帝登基之后,将其封为异姓王爷,明面上风花雪月,暗地里探听消息,算得上是邑坤帝的左膀右臂。 沐芹生为人温润谦和,入风尘之地不染风尘之气,最爱听曲看戏,和京城中最有名的戏子常有来往。 顾长宁现在看的这段正是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改年号邑坤,封芹生为异姓王,取姓氏定封号为沐,赐居沐王府,成功脱离宫门院墙,有了自己的府邸,芹生去寻挚友畅饮,喝了个酩酊大醉。 这一段的描述只有短短几页,顾长宁却看了十多分钟,书上说沐芹生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夜宿戏楼,第二天便传出了沐王爷潇洒风流的名声,他也借此开始替邑坤帝搜集朝臣的密辛。 剧本里并没有提到沐芹生夜宿戏楼的具体经过,顾长宁却仿佛看到了芹生与承颢月下对饮,芹生不胜酒力,承颢双目清明,连醉倒后那种混沌的意识都十分清晰,因为在意他又重看了一遍,却根本没有看到这些描述。 他一定是脑补过了头。 用手指捏了捏眼角,顾长宁将剧本折上一个角合上,起身站到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缓解了眼睛疲劳,看了看时间,准备下楼做饭。 拉开房门出来,他被惊住,在他的房门外,长长的弧形走廊用护栏挡住,一道白色身影正蹲在护栏边上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栏杆,整个走廊里散发着好闻的清新剂的味道。 仆人擦得很专注,房门打开的声音也没能让他转头,顾长宁侧着身子往右边挪了几步,又挪了几步,那人依旧没有反应,于是他放心地到了隔壁的房门外。 “砰砰!” 轻微地敲门声,仆人擦栏杆的手一顿,顾长宁身体跟着一僵。 几秒钟后,又叩响了几声,仆人身体一僵,顾长宁心中一紧。 他再准备敲门时,仆人冷不丁地朝他看来。 顾长宁手一抖,迅速缩了回去:“你你好。” 苍白的一张脸,没有神采的眼瞳,盯着房门的把手,露出几分忌惮。 仆人没有搭理他,看着把手,里面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他瞬间瞪大眼,提着抹布噔噔地跑下了楼。 房门打开,顾长宁尾随着仆人的视线收回,看着身前比他矮了一个头不止的老奶奶。 “孟奶奶。” 孟婆嘴角一抽:“孟奶奶?我有那么老?” “”难道你觉得没有? 顾长宁尴尬地笑了笑,支吾了半天道:“您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孟婆,或者姑奶奶。” 这和他叫的好像也没差! 顾长宁顿了一瞬,诚恳道:“姑奶奶。” “”怪异地看他一眼,孟婆转身进屋:“进来吧。” “不用了。”顾长宁提高音量:“姑奶奶,我就是来问问言总他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我好去准备。” 孟婆理所当然道:“吃鬼啊。” 略显苍老的声音,明明听起来很正常,这话的意思,似乎不怎么友好。 见身后没动静,孟婆又补了一句:“放心吧,你做什么他都会吃的。” 顾长宁闻言松了口气,不挑食不忌口就好,他又笑道:“那您呢?” “我喜欢喝汤。” “好的。” 他准备关上房门,掩紧的时候突然钻出一颗脑袋,顾长宁吓得浑身发麻,没差点一用力将那颗脑袋给夹下来,还没平复过来,就听老奶奶一脸和蔼道:“对了,你做饭之前先想好要做什么,食材冰箱里都有。” 顾长宁强自镇定道:“好的。” 抚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下楼,在楼梯口与仆人擦肩而过,老奶奶的房门关上之后,这人又爬上楼开始擦他的栏杆。 看着蹲在同一个地方的白衣身影,顾长宁很想提醒他这里已经擦过了,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作罢了。 想着接下来要做的食材,他下到一楼,这栋别墅虽然很大,一楼的房间并不是很多,厨房很容易找到。 和其他地方不同,厨房透光很好,纯白的橱柜上铺着大理石板,炊具厨具一应俱全,打开冰箱,里面食材很丰富,让他惊奇的是,这里面放置的食材和他下楼时想到的完全一样,不多不少一样不差。 顾自感叹了半晌,他淘了米煮饭,将食材取出来,炖汤需要久一些,他洗了食材将山药排骨汤先炖上,才转身清洗其他的食材。 给土豆削皮,放到淡盐水中浸泡着,他端着一盆撇开了的白菜到水池边上,一片一片清洗,完成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了眼身上溅到的水,想着要是能有什么挡一下就好了,无意一瞥,在冰箱边上发现一张围裙,他眼睛一亮,取下来正要套上。 “在做什么?” 身后走近一人,顾长宁背对着厨房门口正在系围裙的手一顿,转过身就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言总站在他背后,瞪大眼睛愣了片刻,他迅速转身,看了看还没跳闸的电饭煲,低头道歉:“对不起言总,我不知道您会这么早回来,饭还没” “是我回来早了。”言诺神色微黯,绕到他身后给他把松掉的围裙带系好:“以后别总是道歉,诺沐集团的人,不需要这样卑躬屈膝。” 顾长宁心里紧张,没发现背后细微的动作,闻言精神一振道:“我知道了,言总。” 其实他看剧本也是注意了时间,现在还不到晚餐时间。 见他不再僵硬,言诺一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了,您去餐厅等” “我现在很闲。” “”堂堂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会很闲? 但现在他显然不好拒绝。 四处估量了一下,他指了指浸泡着的土豆:“您能帮我把土豆切成丝吗?” 言诺道:“可以。” 然后诺大影帝利落地脱了西装外套,撸起袖子将土豆端到了切板上。 顾长宁:“” 很熟练的样子,他应该不用担心了。 让言诺切土豆,是因为厨房有两块切板,分别放在锅的两侧,可以互不干扰。 然而当他准备好其他所有要入锅的食材之后,再回头看另一边,言总还在和削了皮的几个土豆作斗争,他走过去一看,不禁嘴角一抽。 “言总,您这是?” “土豆丝。” “”不,您这是土豆块。 他本以为这人是喜欢粗一点的刻意切成这个模样,毕竟以他拿刀的手法和自信的神情,怎么也无法想象切板上那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是出自他的手。 “您以前做过饭吗?” 言诺道:“电影里做过。” “” 两分钟后,言大影帝被劝出了厨房。 顾长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言诺在里面出演的就是一名厨师,里面专业的烹饪技巧,或许影帝大人只学了前半部分,用来耍帅,至于做出来的菜怎么样,粉丝从来不关注,因为吃不上。 被请出厨房的言总并没有离开,倚在门口看着穿着围裙的青年,神情有些落寞。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似乎是被嫌弃了。 最后在言总的坚持下,他胜任了端菜的工作。 于是,三分钟后,总裁大人的手成功被烫伤了。 “对不起,言总,我不知道炖好的汤会那么烫。”顾长宁慌里慌张:“请问,家里有医药箱吗?” 演员的外表是最不能伤的,随便一点小伤,被记者发现就会捕风捉影闹出大的新闻,明知道这点的他竟然同意总裁大人去端菜,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接收到某人的眼神示意,仆人点了点头,立刻去拿了医药箱。 看着饭桌上一脸自责细心地给总裁上药的人,坐在另一边的老奶奶满脸的鄙夷。 这人被烫是真的,受伤绝不可能。 顾自用汤勺咬着汤送进嘴里,孟婆调侃道:“明明不喜欢和人接触,竟然肯乖乖上药啊。” 顾长宁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抬眼,那人只顾盯着自己的指尖,对老奶奶的话置若未闻。 他只是拿着棉签往烫红的地方涂上药油,并没有直接触碰,应该没问题吧。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老奶奶已经喝完了一碗饭前汤,正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小言从不带人回别墅,像这样带人回来,还跟着下厨,我还是头一回见,看来你俩关系不一般呢!” 她明明白发苍苍,却做出这样少女的动作,笑的慈祥,顾长宁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是我遇到了麻烦,在这里借助几天,言总他只是” “是吗?你这样说,小言可是会伤心的啊!” “汤好喝吗?”言诺脸色一沉。 孟婆笑道:“好喝啊。” “你的汤也很不错。” 孟婆汤的确不错,这笑话有点冷。 “”老奶奶依旧在笑,大概是看某人脸色实在难看,没再说多余的话。 顾长宁收拾好药箱交到仆人手里,回头听言诺道:“剧本看完了吗?” “还没有。” “看了多少?” 顾长宁道:“三分之一。” 估量了剧本进度,言诺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沉吟片刻道:“给你两天时间,剧本能看完吗?” “能的。” 其实一天就够了。 以为他是在提醒十天后设计比赛的事,顾长宁精神振奋,示意他不用担心。 言诺点头道:“吃饭吧。” 莫名的,顾长宁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本来是准备等他们吃完了自己再吃的,为了上药方便,他已经在饭桌边坐下来了,悄自看了两人一眼,他端起了碗筷。 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言诺要求他看完剧本的真正目的,直到两天后,被带到一座古城,在古城门外的一片空地上,一扇红色的充气拱门上,书写着白色的正楷字体:大型宫廷电视连续剧《煜阳》开机大吉。 顾长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影帝追妻录(四) 这是电视剧《煜阳》的拍摄地点, 作为一部大型古装宫廷巨制, 拍摄的地方正是大晟朝建立,完好保存至今的潞宁古城,今天是《煜阳》剧组的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也就是拜神仪式,仪式上,用于供奉的案桌都用红绒布遮盖,桌上供奉关帝, 供桌上放水果等贡品,通常将摄影机用红布盖住, 然后由剧组主创及演员依次上香拜神,最后掀开机器的红布, 宣布开机。 坐在车的后座, 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城墙下忙碌布置的工作人员, 顾长宁心情有些复杂。 早晨起来之后,餐桌上言诺问了他一句话:“喜欢演戏吗?” 他喜欢演戏, 不然也不会在大学的时候兼职去跑龙套,所以他点了头,于是早餐过后,他就被带来了这里。 潞宁古城他很熟悉, 小的时候旅游来过, 大了之后来这里做过群演,他从来都是用两条腿走进这座古城, 可现在, 他坐在豪华轿车内, 是周围所有人关注的目标,前方有工作人员清开道路,他们从特殊通道进了古城门,黑色的奥迪a8l穿过几条巷道,在古城内部的一栋建筑前停下。 沈轻城正在指导内部场景搭建,有人跑过去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转头正好看见黑色的奥迪停在场景外围,一个身穿休闲装的人从后座推开车门出来,一张陌生的面孔,他转身站到一旁,让里面一身灰色西装的人出来,是言诺。 回过头跟助理交代了几句,沈轻城从里面快步走出来,跟言诺握手。 “沈导,好久不见。” “我倒是好见,不像你言大总裁,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沈轻城今年三十出头的模样,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眉宇间有一道浅浅的沟壑,看起来有些严肃,说话粗声大气,仿佛只要他大吼一声,地面都能抖三抖。 言诺除了去公司上班,的确不在媒体面前露面,也不怎么见客,所以对沈导的打趣,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人,沈轻城惊讶:“这位是?” 言诺道:“我新招的助理,顾长宁。” 突如其来的介绍让顾长宁一怔,出门的时候,他们的确说好这次是以总裁助理的身份来潞宁没错。 迅速反应过来,他点头尊敬道:“沈导您好。” 沈轻城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言诺带这人来这里的目的,点了点头,他直接示意了一个方向:“这边聊。” 两人走在前面,顾长宁随即跟上。 走进一间休息室一样的地方,在桌边坐下,有助理端了几杯茶放在桌上,然后走了出去。 “言总上次寄来的那份文件,我看过了,你在这个时候过来,想必已经决定好了人选?” 言诺挑眉:“听沈导的意思,我提的条件,您是同意了?” “如果是言总看好的人,可以考虑。” 他没有把话说死,言诺直接开门见山:“诺沐集团可以为《煜阳》电视剧的拍摄注资一千万,由诺沐娱乐旗下艺人杜琪仂出演女主,由我接演承颢这个角色,我的条件是,由我的助理顾长宁,出演沐芹生这个角色。” 这话一出,房里的两人同时惊住。 顾长宁瞪大了眼看着一脸平静说出条件的言大影帝,他猜到了这人带他来是为了接戏,但他没想到会是沐芹生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作为邑坤帝出生入死的兄弟,沐芹生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剧集,这个角色在原著里的人气也是非常的高,言诺竟然会为他争取这样重要的角色,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而沈轻城的惊讶,是源于言诺对顾长宁的看重,他作为导演,选择了《煜阳》这部剧,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部剧的前景,他也想追求极致,但当利益和效果冲突,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减少效果来保证自己的不亏损,言诺提出的条件,注资一千万,足以让《煜阳》影视剧的效果成倍地增加,这是个极大的诱惑。 房里的三个人,一人沉稳,一人紧张,一人犹疑。 沈轻城收起了脸上官方的微笑,微沉下脸道:“言总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和您拐弯抹角,关于您的助理,关于诺沐娱乐最新的一篇新闻报道,您是否已经了解过。” 言诺道:“我知道。” 顾长宁站在身后,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既然这样,我想知道言总坚持让顾先生出演这个角色的理由。” 他说的报道三个人心知肚明,是指责顾长宁抄袭厉容娇设计的事,记者们找不到顾长宁的人,并不影响他们曝光这件事,虽然没有登上头版头条,在娱乐圈内,却是已经传开了的。 “沈导,我没有抄袭。” 低若蚊蝇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僵局,顾长宁双手放松,抬头坚定道:“关于抄袭事件,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从任何意义上抄袭厉容娇小姐的作品。” 他说的真诚,他依旧不明白言诺要他出演沐芹生的原因是什么,直觉告诉他,他不能错过这样一个机会,言诺拿一千万来谈的条件,他不能让人失望。 沈轻城沉眸:“谁能证明。” “我能。” “” 毫不犹豫的应答,比顾长宁本人还要坚定的态度,“我知道沈导的顾虑,因为这次事件,顾长宁的个人信息基本曝光,如果由他来出演沐芹生这个角色,很容易遭人诟病,甚至直接影响整部剧的拍摄,但如果他是清白的,在抄袭事件愈炒愈热的现阶段,在《煜阳》这部剧开播之前,曝光顾长宁受冤枉的真相,作为一个受害者,再由他出现在电视荧屏上,得到了又会是什么,几天后,诺沐集团会召开发布会,揭开抄袭事件的真相,只是不知道沈导,是信我还是信一个为名利不择手段的设计师,又或者,这个局,沈导演,您敢不敢赌?” 他一双艳丽的桃花眼隐含笑意,直视着沈轻城的眼睛,话语连贯咄咄逼人,让人移不开视线。 愣了半天,沈轻城才回过神来,看清他眼中的挑衅,忽然仰头大笑,朗声应道:“好,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合作愉快。”言诺淡笑伸手。 “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顾长宁作为当事人,就愣愣地看着两人,几句对话之间,敲定了他演艺生涯中,第一个正式出演的角色,直到沈轻城离开房间,两人面对面站着,他也没有几分真实感。 头脑发热时表现出来的勇敢和自信不复存在,他看着言诺道:“言总,这么重要的角色给我会不会太草率了?” 他所有演戏的经验都是在大学期间,沐芹生这个角色是以前那些龙套角色不能比的,更何况这人还答应了注资一千万参与拍摄,而沈导之所以答应地那么干脆,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一大笔的注资,其他人都是经过筛选和试镜,经过重重困难才得到参演的机会,而他却是靠着老板走后门拿到了这个角色,若是他演砸了 越想越是忐忑,趁着合约还没签下,他刚想拒演,抬头对上那人凝视他的眼瞳,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看过你的群演资料,你的演技不输给任何人,需要的是历练的机会,沐芹生这个角色不会有任何人比你更适合。” 他也绝不会允许,被别人占有了这个人。 顾长宁双拳微紧,收起对自己的质疑,片刻后坚定道:“谢谢言总信任,我一定尽力。” 他坚信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如果如言诺所说,是他的演技得到了认可,所以才帮着他正名,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那天一定会牢牢握住,不辜负总裁的信任。 言诺紧盯着他出神,那样坚定的眼神,曾经也为一个人出现过,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莫名地,就问出了口:“你觉得,芹生和承颢,关系如何?” 顾长宁一愣,继而难掩心中激动,他刚才一直沉浸在拿到了重要角色的喜悦中,忽略了是言诺接演了承颢这个角色,也就是说,他不仅有机会走向荧屏,还有机会和最当红的影帝对戏,这可是当红小花旦都不一定能有的机会,更何况,承颢在这部剧中的戏份,有大部分是和沐芹生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郑重道:“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兄弟吗? 言诺无奈勾唇,“你可知道历史上,沐芹生和承颢真正的关系?” 剧本里只说,两人是至交好友,来往甚密,除此之外,并没有提及还有其他的关系。 难道他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毕竟沐芹生不是皇室亲生的。 顾长宁摇头:“不太了解。” 他实话实说,言诺却一脸复杂地直盯着他,眼中闪过的情绪太快,他捕捉不到,被盯得久了,他越发觉得奇怪,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很值得奇怪的事情吗?历史书上也没写啊! 见他一脸迷茫,言诺闭了闭眼:“去参加开机仪式吧,应该快开始了。” 作为男主的左膀右臂,既然角色敲定,顾长宁是一定要参与仪式的,但言诺不用,承颢这个角色在剧集前半部分只是露脸,后半部分才有真正戏份,去不去也不是必要。 开机仪式实际上也是剧组成员的大集会,参与出演的重要角色都要在仪式上上一炷香,城门外已经搭好了祭台,上面摆满了水果,中间一尊祭坛,是上香的地方。 顾长宁到祭拜场地的时候,祭台周围已经围了很多的人,沈轻城也已经到场,接到了言诺的电话,看到人出现,他迅速迎了上去。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本剧中出演沐芹生的演员,诺沐娱乐的顾长宁。” “诺沐娱乐的?那不是” 本剧女主是诺沐娱乐的杜琪仂,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如今沐芹生也是出自诺沐娱乐旗下,不由得有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女主的身影。 很快有人认出了顾长宁,“那不是网上说的那个抄袭者吗?” “哪个?顾长宁?” 立即有人拿出手机搜索那篇报道,对比了报道上的照片确认:“真的是他!他竟然还敢出现?” “沈导刚刚说他是诺沐娱乐的,他们这是公然包庇抄袭者吗?” “有什么后台吧,听说记者都找不到他人” 周围快门声接连响起,难听的话持续在耳边冒出来,顾长宁面色古井无波,双手却悄然攥紧,忽然一炷香递到他面前,他抬眼,这个人他刚刚见过,是沈导的助手。 不明所以的接过,前面祭台上沈轻城上过香之后直接请了他上去。 “怎么他先上去?” “小点儿声,沈导都对他这么客气,惹得起吗你!” 议论不断,不服,嫉妒,不屑,鄙夷,顾长宁在人群的蔑视下走向红绸遮盖的祭台,把香插进了祭坛里。 从他接任这个角色开始,就注定了人生不会平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空降夺了别人费心竞争的角色,他的,就在一片荆棘林里。 若无其事地走下祭台,他走近了,那些难听的声音反而不见了,前面出现一人,脚踩八厘米的高跟鞋,一身水蓝色的抹胸长裙,对顾长宁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诺沐娱乐的杜琪仂,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她笑的一脸谦和,声音甜美,面容精致,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但同为诺沐娱乐的人,她的这番话,会引发猜疑不断。 “不是同一个公司吗?怎么没见过面吗?” “他一个靠关系和抄袭上位的,哪有机会和仂姐见上面啊!” “说不定诺沐娱乐的身份还是他自己瞎编的呢!” “” 氛围有些僵硬,顾长宁一脸谦卑:“不敢,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希望您多提点” 杜琪仂笑着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导演助手忽然走过来,附耳对顾长宁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其他人没听清,但递给他的东西有人看得清。 那是一张金色的房卡,颀浩国贸大厦。 那是潞宁城附近最高档的酒店,住着的基本都是国政首脑和大咖明星。 那不是有钱就能住的进去的,最重要的是,那里也是诺沐集团的产业,杜琪仂也住过那里,认得这张房卡,不由得面色一变。 顾长宁忽视其他人的视线,接过房卡,对杜琪仂点头表达歉意,绕过她离开了这里。 “杜琪仂小姐,到您了。” “好。”片刻的僵硬被她瞬间掩去,杜琪仂笑着应道。 潞宁古城外,出了出口,站在宽阔的街道边上,熟悉的黑色奥迪从停车场那边开过来,停在顾长宁身前,车窗摇下来,是言诺真正的助理:“顾先生请上车,我送您去酒店。” 颀浩国贸在街道对面,中间车水马龙,要绕很远的一段距离。 看了眼对面的高楼大厦,他打开车门上车。 给他的房卡对应的是一间豪华套房,并不是他一个人住的,还有言诺,言大总裁拉着他同住,美其名曰到这里住时可以免带助理,因为他兼职了。 “总裁让您先熟悉这里,晚上会有人接您回别墅。” 拍摄场地走一遭,肯定已经有人盯上他了,现在离开,会被人跟踪到别墅也说不定,倒是酒店禁止记者进入,还安全一点。 交代了几句,助理离开了酒店,顾长宁走到自己的房间,视野开阔的落地窗,正对着前面的潞宁古城,高空俯视,更显古城的雄伟壮观。 他靠在窗前翻看剧本,忽然想起那人提到的承颢和沐芹生的关系,剧本翻了很多遍也没发现端倪,瞥见床头柜上放置的笔记本电脑,他心中一动,打开电脑查询,搜索沐芹生。 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今天的开机仪式,沐芹生已确定由诺沐娱乐旗下艺人出演,暂时没有曝光演员信息。 下面第二条是人物百科,顾长宁点击进去,页面显示:沐芹生是人气小说《煜阳皇后》里的角色,是邑坤帝上官颉的义弟,剧情初期兄弟和睦,后因沐芹生恋上戏楼戏子,两人渐生嫌隙,为保皇室颜面,邑坤帝暗中下令焚毁戏楼,爱人被杀,沐芹生心生恨意,隐忍不发,为给爱人报仇,暗中筹谋,兄弟反目,后被邑坤帝亲手所杀。 这条百科应该是书粉上传的,内容不多,顾长宁看完皱了皱眉,这上面的剧情和他看的剧本完全不同,剧本上写,沐芹生贪图名利,生了反心,谋逆不成被俘,邑坤帝不忍杀他,将其关押,任其在牢中自生自灭。 根本没有提到沐芹生还有什么爱人。 沐芹生在戏楼里来往最多的戏子,只有承颢。 他拿到的剧本是经由编剧改编之后的,顾长宁犹豫了片刻,在搜索栏内输入了煜阳皇后承颢,直接显示了《煜阳皇后》的小说章节,标题:承颢的死。 顾长宁:“” 鼠标上滑,点击查看,本章描述的是戏楼被烧之后,沐芹生迟迟赶来徒手在一片废墟里找到奄奄一息的承颢,两人上演生死离别,场景凄凉,铭心刻骨,承颢闭眼的那一刻,沐芹生仰天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喊,仿佛情景就在眼前。 顾长宁心口钝痛,下意识去捂胸口,虎口处一滴湿润溅开,他愣了愣,抬手在脸上一抹,湿润一片。 他一脸莫名其妙,转头去抽另一边床头的面纸,刚直起身头脑一阵眩晕,他眼前一片模糊,直直地朝前栽去。 言诺来的时候,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站到某人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人影,双腿吊在右边床侧,头朝左边床头,整个人呈一百五十度角向内弯曲,一只手压在头下,一只手抱着电脑,侧趴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轻声走进,他看着床上的人怪异的姿势,一脸无奈,将人翻过身平躺,他倾身上前,替他拂开额头上的碎发,手边抵上一块坚硬,不小心碰到鼠标,电脑屏幕亮起,言诺垂首,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页面,他怔了怔,看向床上的人的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轻叹了口气,关了电脑,扯了被子给他盖上,静静坐在床头,轻抚他的睡颜。 夜深人静之后,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里的光亮,照亮了落地窗前的地面,顾长宁侧着的身体平躺回去,觉得有些冷,他扯了扯被子,迷蒙地睁开眼,在他眼睛上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凑在一起,额头相抵,脸色苍白,双目浑浊,直勾勾地盯在他的脸上,凑的很近,却听不到呼吸的声音,见他醒来,其中一个疑惑地眨了眨眼。 几秒钟后,一声惊恐的尖叫从国贸大厦顶层传出,响彻天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影帝追妻录(五) 顾长宁几乎是弹跳起来踹出一条出路, 飞奔向门口, 言诺听到声音瞬移进房间时正好与那人擦肩而过,本能地出手拽住一只手腕,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猛力踹了一脚。 “嗯”他不禁闷哼一声。 抓住他的手没有人体的温度,顾长宁惊吓过度,踹完一脚也没能挣脱反而被捏的更紧, 他听到了某人隐忍的声音:“是我。” “”顾长宁身体一僵,不确定道:“言总?” 暖黄的灯光亮起, 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晰,顾长宁睁眼看到的两道人影并没有消失, 一个被飞脚踹到墙上又被反震回来, 现在正以□□的姿势趴在灰色的毛绒地毯上, 而另一个还站在另一侧床头,因为太过震惊大张着嘴, 看着地上趴着的人。 微微低头,自己的手腕被抓着,因为抓得太紧,那只手没了血色, 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凸起得格外明显, 而手的主人,此刻正弯腰捂着腹部, 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估算了一下自己腿的长度, 和那人与自己的距离, 顾长宁咽了咽喉咙,他刚才,似乎踹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地方。 “言言总?您没事吧?” 言诺:“”我有事你也得有事! 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他想转身,顾长宁立刻上前一步,扶他到床上坐下。 恐惧已经消散了不少,靠在某人身侧,他莫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壮着胆子去看房里的其他两人,墙边的人趴了一会儿,一轱辘翻身爬起来,低头挪着碎步绕到了床的另一侧,刚站好,就被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后脑招呼了一巴掌,他脑袋朝前歪了一下,又迅速立正了,只是没敢抬头。 顾长宁:“” “宫主。”异口同声,连声音都很相似。 “闭嘴!”言诺没好气道,依然有些直不起身。 顾长宁越发自责,但背后的两个显然是他的熟人,现在问他那儿怎么样会不会折了他的面子? 青年很纠结。 “找找您的?” “嗯。” 顾长宁哑然。 这得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在半夜悄无声息地进了这间豪华套房,却又找错了地儿啊! 沉默了许久,言诺终于能转过身:“谁让你们来的?” “是其他五大” 开口的人后脑又被糊了一巴掌,悻悻地闭嘴,另一人道:“是老大让我们来的。” “宫主,请您跟我们回去。” “” “” 老大?宫主? 那两人一脸诚恳,言诺却皱着眉,顾长宁在几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没忍住疑惑道:“这两位是?” 言诺不耐道:“脑残。” 脑残?脑残粉? 顾长宁忽然想起言诺曾经演过的一部电影《魔宫》,那是一部江湖武侠电影,言诺在里面饰演的就是魔宫宫主,而电影里意图控制宫主的魔宫大长老,就被其他长老称为老大,这两人刚才说的,似乎就是电影里的台词。 这是崇拜言大影帝到脑残的程度已经开始向中二病转化了啊? 再仔细打量,他们的脸也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苍白,两张同样的面孔,如出一辙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因为好奇同时抬眼的两人,看到顾长宁那张脸时,同时瞪了瞪眼,又同时转头对视。 “熟悉吗?” “熟悉啊!” “见过吗?” “见过啊!” “是谁?” “” 同步的视线,落在矮了半截的言大影帝身上。 言诺抬眼一扫,那两人迅速低头,额头冷汗直冒,虽然他俩根本出不了汗。 顾长宁暗自感叹,这得是多大的魅力才能同时收服一对双胞胎为他脑残到这种程度! 因为是粉丝,也没做出什么过火的事,不能报警,也不能驱赶,这样的脑残粉受到刺激的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看了看一人白色衬衫上明显的褶皱,顾长宁深感歉意:“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吓坏了,任谁深更半夜醒来看到床边两双盯着他的眼睛和一身白衣白裤的影子,大概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他是为了安抚两位粉丝,两个清秀的少年却突然低头:“不敢不敢,不知道宫主夫人在此,是我们兄弟冒昧了。” 他们进了宫主夫人的卧房啊!回去不被其他几位宫主活剐,自家宫主大人也不会放过他啊! 顾长宁嘴角微抽,暗道这两人入戏太深。 《魔宫》这部电影里,虽然江湖盛传魔宫宫主是个断袖,但这个宫主夫人到底是不存在的啊! 难道脑残粉还能依靠自己的脑洞对剧情进行深度发展?难怪有些人会走火入魔坚信自己和某个明星发生了不正当关系甚至以妻子自处,这样看来,明星也不是常人能当的,危险系数比起普通人呈百倍增长啊! 此刻,顾长宁对所有的当红艺人表示深深地同情。 见这两人暂时没有威胁,他重新坐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挪到言诺身边:“现在怎么办?” 能越过酒店层层障碍,还在没有房卡的情况下进到房内,这两个脑残粉不容小觑,然而如果被他们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言诺并不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瞥了身后两人一眼道:“来的正好,留着用吧。” 留着用?要怎么用? 电影里是抓回去当傀儡的啊!你要跟着他们回去然后甘愿被利用? 脑中迅速闪过言诺被两人带走继而脑残粉清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绑架勒索或者直接撕票的画面,顾长宁脊背一寒,连连摇头:“不行!” 言诺疑惑侧头。 背后两人震惊抬头。 顾长宁凑近言诺耳边道:“现在不明白他们的目的,你留着他俩不是留着一个□□吗?” 言诺演过的电影那么多,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更换剧本,要是上演了一部警匪动作片,那可是要玩命的! 意识到宫主夫人对他们留下的不认同,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急急忙忙绕到床上两人身前跪下:“请宫主夫人手下留情,我们现在回去的话守宫神大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顾长宁:“” 看,已经换了剧本了,还是他不知道的。 看着宫主夫人陷入沉默,恶煞默默抬手,在说错话的弟弟的脑袋上糊了一巴掌。 顾长宁侧头看了看,总裁大人似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他握住紧挨在一起的手,壮了壮胆子,开口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请让我们留在宫主身边。”最起码也得等宫主一起回去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啊! 顾长宁:“” 这是打死不肯走啊! 三人僵持,顾长宁紧张地捏了捏手,手间异样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别人的手,刚想松开,言诺忽然反握住他,直接起身道:“你们两个今天睡这里,你跟我来。” “是,宫主。” 兄弟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非常认真地待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出房门,态度十分尊敬。 顾长宁看的一脸惊奇。 不愧是影帝,演技爆发气场全开,对这样的脑残粉非常管用,现在他们只要关上房门趁机离开酒店,神不知鬼不觉,太机智了! 一直关注着身后的两人有没有跟来的顾长宁,没发现那人拉着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出去的门,被带着走进套房的主卧,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而不到半秒,他又愣住。 他们应该出了套房,可两边不是走廊,他们前面的门应该是用来推的,可现在的门是用来拉的,他骤然转身,身后一张比他房间还要宽大的床铺,微暗的灯光下,两人手牵着手,封闭的空间里,有什么因子正在不断分裂滋生。 “我们不出去吗?”留在这等死吗? 现在的脑残粉的恐怖程度你还没有见识到吗? 言诺直接拉他到床边:“很晚了,睡吧。” “” 不安地看向房门,他总担心另一个房间里的人会突然闯进来。 言诺安慰他道:“放心吧,他们不敢进来。” 直到手被松开,顾长宁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牵着进来的,奇怪地握了握手,手背残留的温度并不温暖,他自小体温就比正常人的体温要低,寻常的触碰因为体温差异都会格外明显,但言诺刚刚握着他的时候他丝毫没发觉,现在松开了,掌心甚至泛着凉意。 吓出冷汗了?应该不至于。 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倒像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他经常遇到吗? 顾长宁盯在他身上,半晌之后,跑去将房门反锁上,然后绕到床的另一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言诺:“”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顾长宁笑了笑道:“沙发很宽敞。” “” “言总晚安。” “” 灯没有熄,顾长宁背对着光源躺下,他下午睡了很久,本来以为是睡不着的,闭上眼没一会儿,他就没了清醒的意识。 一觉睡到大天亮,但这个觉并不怎么舒爽。 他做了个梦,小说里的剧情,他还是当事人。 他看小说,除了是自己要出演的剧本角色,从来不会有什么太深的感触,昨天那短短一章,竟然还到梦里去了。 用力甩了甩头,他猛然惊醒,身下躺的,竟然不是沙发,柔软宽敞,真丝绒被,他似乎没有半夜爬床的习惯,抬眼看了看,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不会被那两个人绑走了吧? 顾长宁一惊,迅速翻身起来冲向房门,外面竟然等着一个人。 “顾先生。”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言总呢?” 助理道:“总裁已经去了公司,让您直接回别墅。” “那其他两个”他看了眼另一个房间的门,对上助理疑惑的视线,转而笑道:“没什么,麻烦你稍等一下。” 既然助理到了这里,言诺又去了公司,那两个粉丝的事情应该是处理好了。 快速洗漱完毕,又坐着总裁大人的车,出了酒店。 别墅里,孟婆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那个不说话的仆人,给他开了门,就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顾长宁有意帮着做些什么,看了看别墅里连白衬衫擦上去都一尘不染的地板,他实在找不到有什么他能做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抱回来的东西扔在床上,翻出刚买的画册的笔,坐在落地窗前开始勾画设计图稿,样式和风格前两天就已经在脑中勾勒出来,但脑中的东西要清楚的表达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别墅里没有其他人,给了他最完美的创作环境,他开始废寝忘食,除了某位总裁的晚餐,他几乎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设计图稿能让他自己感到满意,送交服装部连夜赶制之后,距离和厉容娇的比赛,还剩最后一天。 这是放松的一天,也是沉重的一天。 言诺去了公司,家务仆人全占,设计稿已经完成,《煜阳》开拍的这几天,先帝还未去世,沐芹生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由另一位演员出演,他暂时也不用去现场,他彻头彻尾地闲了下来,重新抱起了电子产品。 他封闭消息的这两天,沐芹生由顾长宁出演的消息已经大众周知,一则新闻的评论区,已经是谩骂声一片。 ——顾长宁谁啊?听都没听说过,毁了毁了。 ——这人不是抄袭别人设计的吗?导演有病吧让他来演?别侮辱我沐沐了好吗? ——抄袭狗,滚粗! ——凉了凉了,弃剧! 这条新闻已经是两天前的,底下评论过万,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被人这样中伤,还是忍不住心里不畅快,连续翻了几则新闻,顾长宁看的有些麻木,正准备关了手机,一条评论吸引了他的注意。 ——沐芹生都确定了,承颢谁来演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影帝追妻录(六) 热门评论最底下的一条, 却比其他热门的回复都要多。 顾长宁手指在更多两个字上顿了顿, 轻触点了进去。 下面的几百条评论陷入了一个怪圈, 完全偏离了写出帖子的小编的初衷,看着他们争论, 顾长宁莫名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也看开了。 他既然选择了进入演艺圈,有些事就不可能避免,如果连这点风波都经受不住, 以后只会更难混。 调整好了心态, 他看了眼落地窗外蓝汪汪的游泳池和绿色的高尔夫球场,想要去外面走走, 还没下楼, 接到一个电话, 让他去一个地方。 从住到东渡区别墅开始,他的出行就从来不是自主安排,被接到诺沐娱乐公司,直接乘总裁电梯上到十二楼,这里是时尚杂志拍摄的地方,被带到摄影的房间,陌生的地方,却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先后经过被解职,上新闻,他的脸在公司里已经很有辨别度,但那些人对他的态度,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劣。 “总裁,人到了。” 顾长宁闻声转头,跟在他身后的助理绕到另一个方向,在一块幕布后面,一只手将幕布掀开,看着里面走出的人,他瞬间愣住。 那人侧身站在摄影棚里,不再是一身刻板肃重的西装,他带上了一副头套,一身血色绸缎用同色腰带紧束,外罩艳红色广袖长纱,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半挽在身后,遮了半边耳廓,露出性感的耳垂。 他一双桃花眼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眼尾上翘,泛着微红,化妆师赋予的绝世妆容,看起来风情万种。 这就是《煜阳》里的承颢。 这是顾长宁脑中唯一冒出的想法。 言诺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拐了个方向对另一人道:“带他去换装。” “好的,总裁。”一个女同事朝他走近,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请跟我来。” 没人告诉他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顾长宁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沐芹生和承颢是《煜阳》这部剧中唯二没有确定定妆照的两个角色,就算是煜阳皇后,她的凤袍也不是取于他和厉容娇的设计作品。 被带到化妆间,剧组给他准备的是一套亲王服饰,紫色的亲王华服,凸显地位的尊贵,沐芹生得以封王,同时戴冠,发丝半披半束,挽起的发髻戴上一顶紫金扣冠,用玉簪固定,两缕暗金色的丝绦从耳侧垂下,隐入发间。 换好服装走向化妆台边时,等在化妆台前的人让顾长宁有些意外,化妆间里,只有少数几个人,替他整理好衣服之后,全部出去了。 目光还盯在被带上的化妆间的门上,身后的人忽然道:“过来。” “” 带着疑惑走过去,他还没开口,就被按坐在了镜子前面,他从镜中抬眼,看向身后的人,总裁大人正穿着戏服拿着现代化妆工具,从镜子里看着两人的脸。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顾长宁一惊,急忙转身道:“言总,我自己来吧。” 言诺避开他的手:“你会吗?” “” 古代的妆容,他还真不会。 可对言大影帝的技术,他同样表示怀疑,僵持了半晌,看了看完全没有踪影的其他专业化妆师,他选择了妥协。 言诺满意地勾了勾唇,将工具放在镜台上,捧着这人的脸,光明正大地瞧。 因为不敢和他对视,顾长宁干脆闭着眼,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言诺眸色微深,在忍不住直接吻下去之前,放开了他的脸。 顾长宁已经很久没有化过妆了,但化妆师的技术好坏,他还是分的出来的,修眉,清洁,润肤,他都做的非常认真,却十分生涩,感受着修长的指尖在自己脸上触碰,他心中泛点异样,忍不住微微睁开眼,悄然打量给他化妆的人。 头被固定着,视线范围有限,坚毅的下巴,微张着的水润的唇,因为化了唇线,他本就性感的唇形突出地更加明显,描眉的动作在脸上停滞了许久,似是十分懊恼,影帝大人不满地咂舌。 “啧。” “噗。” 一直盯着他嘴唇的顾长宁,看到他这般幼稚的动作,没忍住笑出了声,察觉到那人身体一僵,他迅速止住笑:“对对不起。” 然而已经晚了,自认为被嘲笑了的言总,恼羞成怒地叫了其他化妆师进来。 明明不会有人比他熟悉这副妆容,动起手来却完全脱离预想,自尊心受挫的总裁,将责任归咎于这些现代化妆品的复杂多样,默默站到了一旁。 换了化妆师的顾长宁,放心地让人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从镜中看着一直守在化妆间里的人,满脸别扭的模样,顾长宁忽然觉得,这样的影帝,有些可爱。 言诺骤然抬眼,在镜中对上视线,顾长宁冲他一笑,让他心中的不快消减了不少。 这一次简单的化妆花了一个多小时,让顾长宁再次体会到了正式演员的不易,终于化好妆完成拍摄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两点,但他却没有时间休息,他甚至连换衣服卸妆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带着赶往了另一个地方。 “《煜阳》电视剧的拍摄进度比想象中要快,拍摄期间会有媒体借机混进去,在你出演之前,抄袭事件必须解决,设计比赛提前到今天下午三点。” 因为超乎寻常的顺利,沈轻城今天早上告诉他消息,沐芹生成年后的剧情,会提早拍摄。 十天的时间,设计比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同时透露给了媒体,言诺暗中邀请了设计界一流设计师参与评审,比赛场地也早已经布置完毕。 穿着一身古装,被直接带到比赛场地,顾长宁未从影帝大人临时告知的消息中回味过来。 他此时只是站在台下的角落,并未引起注意,前面的比赛台下面,坐着的几乎都是圈内元老级的人物,还有各大知名媒体,比赛还未开始,快门声闪光灯已经不停开始闪烁。 “你的设计很好,别担心。” 顾长宁紧张地攥紧手心,听到某人的安慰,侧头对上他眼中的信任,心中的忐忑逐渐变为坚定。 “带他去后台准备。”言诺道。 顾长宁对他点了点头,跟着助理绕过场地走向后台。 场地后方,刚才几人待过的地方,一道红影转身走向出去的通道,经过没人注意的黑暗,再出来时,已经恢复了西装短发,工作人员和他擦身而过,礼貌地叫了声“总裁好。” 这次的比赛,和诺沐集团的记者招待会定在同一个时候,很多人在猜测这次记者招待会的目的是什么,前方评审的位置坐着的人,引来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场地中间的t形台上,在记者锐利的目光中,走出一道人影,一身红色的曳地礼服,优雅自信的姿态,站到了t台的中间,首先介绍了到场的评审嘉宾。 “感谢各位评审今天赏光来此,也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受邀前来,今天诺沐集团请大家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相信大家也知道,由沈轻城导演执导的电视剧《煜阳》已经于前几天在潞宁古城开机,目前正在拍摄,关于《煜阳》这部电视剧,我们诺沐集团同样参与了投资,关于煜阳皇后的凤袍,是在剧中乃至于历史上都颇具争议的,几天前,由我们诺沐娱乐设计部的设计师设计了两款凤袍,今天请大家来,其一,是请大家帮忙选出一款最适合的凤袍参与到剧集拍摄。” 话音刚落,现场所有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正在专注倾听的记者顿时产生混乱,议论声还未起,t台两边灯光亮起,升起的两座高台上,以人体雕塑分别展示了两款不一样的凤袍。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由我们的设计师设计的两款凤袍,请大家赏鉴。” 台下有片刻的安静,前面评审台上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有一人道:“既然是贵公司的设计师的作品,不知能否请两位设计师介绍一下自己的设计理念。” “当然可以。”主持人笑道:“左边的这位,是我们公司知名设计师厉容娇小姐的作品,有请。” 暗影里等待许久的人踏上高台,在聚光灯下露出身影,精心打扮过的面孔带着难掩的激动,她并未想到这次比赛的评审会是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她的名气大多也是靠杜琪仂的名气积攒下来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始介绍作品。 她的作品以华丽,高贵为主题,正红的外袍上以金线勾勒凤凰的图案,袖口及领口同样以金线滚边,大气华贵,又不失优雅。 历史上记载,大晟朝邑坤帝盛宠煜阳皇后,虽不至于后宫三千,妃嫔也不少,煜阳能在众多佳丽中始终高居后位,除了她自己的手段,和帝王的宠爱脱不了关系。 厉容娇设计的凤袍,是秋蓝烟封后时穿的,极尽奢华,看虽好看,却有些华而不实。 评审做了点评,厉容娇礼貌致谢,台下的视线转向t台右侧,和她的设计风格迥然不同,煜阳皇后嫁入皇室,她的一举一动都将牵扯着皇室尊严,皇家尊贵,多以服装首饰及用品体现,以紫,明黄,正红及玄色用的最多,而右侧的凤袍,却是以宝石蓝为主。 当一身古装的顾长宁暴露在聚光灯底下,只他本身就已经让众人眼前一亮,长发遮了他部分面容,从台下的角度看不清模样,但厉容娇的角度却能清晰地看到,她顿时脸色一变。 台下一片哗然,厉容娇以为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正得意,望过去才发现,顾长宁已经开始展示他的作品,正面的设计并没太多亮点,蓝色面料,暗金色丝线勾勒简单的纹路,镶玉式腰封,华美尊贵,当他翻转塑胶模特,背后的设计却让人眼前一亮。 同样是宝蓝色为主,外袍的背后只有一只水蓝色的凤鸟,头顶的冠翎和艳丽的尾羽采用特殊的设计,在光的晃动下变换位置,似是自己在摇动一般,长长的尾羽散在凤袍上,羽喙朝上,微拢着翅膀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去一般。 “这件作品只是煜阳皇后入宫后的常服,历史上的煜阳,是宫女出身,最懂得隐忍,不喜铺张,我认为她的凤袍,不需要太多的点缀,且大晟朝邑坤帝虽然宠爱煜阳皇后,却从不忘宗族礼法,煜阳出身卑微,按大晟朝礼法,是当不得皇后的,晟帝已违背礼法立她为后,她平日里的穿度,也不宜太过华贵。”他指向凤袍上的凤鸟:“此鸟名为青鸾,是凤凰的亚种,以示她并不正统的身份,煜阳皇后是个聪明的人,她已经有了国母的身份地位,不会在穿度小事上与群臣冲突,自降身份,也更利于大晟朝的君臣相处。” 所以在邑坤帝驾崩之后,才会有半数以上的朝臣支持她的儿子登基。 还有一点顾长宁并没有说明,他有一种直觉,邑坤帝对煜阳皇后的宠爱,没有到失了分寸的地步。 他的讲述之后,台下陷入沉寂,评审台上响起一道掌声,像点燃引线的鞭炮,迅速连成一片。 这样的反应,已经不用评审来判定比赛结果。 厉容娇突然慌了:“顾长宁,怎么会是你?” 气愤的声音打断了一位评审就要出口的夸赞,从厉容娇口中出现的名字让记者出现骚动,纷纷拉近摄像镜头确认顾长宁的身份。 “真的是他!” “顾长宁?还真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摄像机的闪光灯照亮了整个会场,主持人有些控制不住场面,看向厉容娇努力保持微笑道:“厉小姐,现在是比赛” “比赛?什么比赛?我绝不会和一个抄袭我作品的人比赛!” 毫不客气的指责羞辱,对于已经得知真相的主持人,不由得替顾长宁感到不忿,“厉小姐,请你弄清楚,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现在,他和你站在同等的位置,至于您说的抄袭的问题,请您稍安勿躁。” “你!” 闪光灯连拍下,t台后又走出一道人影,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朗声道:“大家好,我叫菲利,我是诺沐娱乐公司的服装设计总监,我可以担保,这两件凤袍,完全是出自两位设计师单独之作,不存在抄袭与借鉴其他人的想法或设计,现在还请各位评审,就这两件凤袍,给出你们的意见。” “菲利,你什么意思?”厉容娇已经彻底站不住脚,她已经明白菲利设计这场比赛的目的,一旦作品分出胜负,下一步就会揭开抄袭事件的真相。 评审台上的几位开始交头接耳,从作品的好坏到设计师的态度,他们已经清楚了事情真相,交谈之间,胜负已经定论。 没人理会的厉容娇,气得脸色铁青,恨声道:“早已经内定好的比赛,还有什么可比的,我认输就是了!” 她给了记者一个十分委屈的眼神,转身踩着高跟鞋跑离了会场。 她的离开并不会影响比赛结果,至于招待会之后记者会怎么写,现在都是未知。 会场的灯光重新亮起,顾长宁已经从t台右侧站到了中央,古装华服,十分惹人注目。 立即有记者提问:“顾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以这样的装扮来参加比赛?关于之前的抄袭事件,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顾先生,是谁给了您这次比赛的机会?和厉小姐的比赛是有什么内幕吗?” “顾先生” 记者的声音被顾长宁的动作渐渐压了下去,他面色古井无波,似乎丝毫没有被厉容娇的情绪影响,淡然解释道:“我顾长宁,没有抄袭,从来都没有,至于我为什么穿成这样” 他转身走向t台边缘,指向t台后方,幕布拉开,后面的led荧屏上,出现了两张放大的图片,一人紫衣朝服,头戴玉冠,正是顾长宁现在的模样,而另一人,红衣轻纱,艳色惑人,是言诺从未出现过的角色装扮。 “主持人之前有说过,这次记者招待会的目的有两个,这第二个目的,就是公布《煜阳》电视剧中,承颢的角色将由诺沐集团总裁,言诺倾情客串。”菲利站在荧屏边上,这两款装扮,出自她手。 定妆照爆出的那一刹那,不只是现场的记者,就连观看直播的网友都炸开了锅,记者招待会召开的同时,网络上还爆出了一段视频,一段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了厉容娇无意看到新人筛选的设计作品,而后厉容娇的助手错将一模一样的作品放进了新人的作品中,直至抄袭事件爆出,厉容娇成了受害者。 最让人意外的,视频是由厉容娇的助手亲自爆出,还清晰地叙述了厉容娇从抄袭到陷害顾长宁最后借机提升自己知名度的全过程。 厉容娇知道经过这次记者招待会,她不可能再在诺沐娱乐待下去,本想曝光所谓的比赛内幕,让自己挽回尊严,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出卖自己的,竟是跟了她几年的助手。 她所有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掩埋,收到公司的解职通知,她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影帝追妻录(七) 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 关于诺沐娱乐的话题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微博热搜, 影帝出演炮灰男配,顾长宁强势打脸抄袭者,《煜阳》承颢,带有各种字眼的话题刷屏全网,尤其是招待会上抄袭者与被抄袭者面对比赛截然不同的反应和态度,已经不需要顾长宁特意澄清, 局势完全翻转。 同样也有人怀疑是诺沐娱乐为了让顾长宁正式出道借这事炒作, 或者猜测潜规则之类的,这些声音毕竟是少数, 很快被压了下去。 而作为掀起话题的主角,顾长宁此时正在化妆间里,跟折磨人的头套做斗争。 本以为化妆是最麻烦的事,没想到卸妆更麻烦, 古装剧里最不起眼的头套, 化妆师帮他卸了一个多小时,还顽固地扒在他的头上不肯下来。 抄袭澄清过了好几天, 他已经开始参与到《煜阳》的拍摄, 今天的戏已经到了先帝重病, 很快就要驾崩,再之后,就是封王。 他手里拿着剧本,趁着卸妆的时间牢记台词,却总被有意无意的刺痛分神。 “对不起,很疼吧?”化妆师看他疼的眯眼,有些不忍:“这种头套好虽然好,就是不好卸,稍不注意就容易扯着自身的几根头发。” 顾长宁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的,您继续吧。” “还没弄完?” 化妆间的房门被推开,化妆师抬眼一看,停下手中动作:“对不起总裁,可能是为了稳一些,头套沾得太紧,一时半会儿取不下来。” 言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过去直接伸手。 “等等等言总”顾长宁抬起来没来得及阻止的手,僵在了半空。 “换衣服,回酒店。” 他只不过伸了一双手,顽固的头套被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没让人感到丁点儿疼痛。 顾长宁:“” 化妆师:“” 不敢让言总多等,顾长宁利索地走进换衣间换好了衣服,跟着出了公司。 依然是那间豪华套房,沐芹生的戏份杀青之前,顾长宁都会住在这里,只是他不明白,言诺的戏很久才轮到一场,他完全没必要住在酒店的。 趁着言诺进浴室的时间,顾长宁跑回自己房间给父母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透过落地窗看着潞宁古城的夜景,他暂时下了班,其他人的拍摄还在进行,从这里看一片灯火,只是在城市的夜景映衬下,显得有些黯淡。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他走出房间,倒了一杯绿茶放在茶几,是言诺每天洗澡过后要喝的。 住在这里,他还是言大总裁的生活助理。 浴室的房门拉开,言诺裹着一身浴袍出来,顾长宁正抱着剧本在背台词,看了眼茶几上的绿茶,转身去冰柜里取了两瓶红酒。 “会喝酒吗?” 顾长宁忽然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人,急忙放下剧本,实话实说:“不太会。” 言诺绕过他的背后,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将红酒放在茶几上:“喝醉过吗?” 顾长宁迟疑地摇头:“没有。” 其实小时候醉过,一杯倒,后来爸妈就严禁他再喝酒,他自己也尽量不喝酒,早就忘了醉酒的滋味了。 言诺瞥了瞥他手中的剧本:“背到哪儿了?” “背到”顾长宁翻剧本的手一顿,他现在背的,正是沐芹生封王之后去找承颢喝酒的那一段,明天的拍摄如果顺利的话,晚上就有一场醉酒的戏。 所以言总问他这话的意思是 看了看他放在茶几上的两瓶红酒,又看了看饰演承颢的影帝,这是要和他对戏? 影帝亲自指导的戏,似乎很难得,明白了他的意思,顾长宁忽然开始有了期待。 言诺又拿了两只高脚酒杯,玻璃与玻璃的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打开一瓶红酒,倒了两杯,举起一杯递到顾长宁身前:“这酒不醉人,就是醉了也不会影响明天的拍摄。” “谢谢言总。”顾长宁礼貌接过来。 二十分钟后,长沙发上的人双颊泛红,被他握在手里的酒杯已经见了底,言诺告诉他试着喝点儿酒找找微醺的感觉,再开始对台词,他喝了半杯还很清醒,酸酸甜甜带着微苦的味道很是诱人,忍不住一整杯灌下去,没一会儿,大脑就开始晕眩。 他看向对面沙发上的人,已经出现了幻觉,白色的浴袍变成了红色的轻纱,亚麻色的短发无限延伸垂散在了身前,他背靠的沙发和手中晕着的红酒和他这副装扮组合在一起,很是违和。 顾长宁保持着最后的意识给自己倒了酒,迷糊的脑袋开始运转,酝酿了一会儿,他忽然起身,按着剧本里的剧情,走过去搂住了承颢的肩:“你怎么不喝啊?说好陪我不醉不归的。” 他趴在言诺肩上去碰他的酒杯,又顾自饮了一口:“今日本王脱离宫门,你不为本王高兴吗?” “” “那宫门里头到处都是脏的!身份,地位,人心都脏,没有人陪本王说话,本王不敢和他人说话,只有你陪我” 他一句一句说着台词,有些东西,像是刻在脑中的一样,他每说一句,就有相对应的画面在脑中呈现,他借着酒劲高声阔论,没注意到被他搂住的人已经偏过了头,脸蹭着脸,他低头就能对上。 言诺看着近在咫尺一张一合的嘴,试探着靠近,正要吻上,那人却突然抿住唇,动作也停下了。 顾长宁忽然顿住,好看的眉头皱起,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歪了歪头,直直地站起,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言总,我忘词了。” 言诺:“” “我再再看看剧本。”他晃悠着朝着另一边的沙发,脚下一绊,向前扑倒,又被人拦腰搂住,他侧着脖子仰头,看到的是背对着灯光的惑人的面孔,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跳起来扑到人身上,抚摸着他的脸道:“承颢,你真不愧是戏楼第一人,堪为京城角色,我在宫中见到的,没一个比你好看的” 说着他开始傻笑,将整个人埋在了某人红色的衣襟里,言诺轻抚他后脑,弯身将他打横抱起,看了眼红酒瓶身上的标签,上面有一个数字,162,那是红酒最高的度数。 被坑的青年完全没有察觉,被人抱着,自发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埋着头嘟囔。 “承颢,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好” 言诺将人抱进他的房间,轻放在床上,看着他脸上的潮红,伸手用自己冰凉的手给他降温,才刚触碰到,整只手臂都被人抱住。 已经睡着的人不知怎的又睁开了眼睛,水雾蒙蒙地盯着他看,手臂微紧,言诺疑惑地看向他,就见他满目深情:“你亲我一下。” 然而还没等总裁大人俯下身去,那人已经勾着他的脖子凑了上来,双唇相触,愣怔只在片刻,言诺双眸微沉,将人压倒在了软枕上。 一个隐忍,一个热情,贴合的一瞬间,隐忍的变得狂乱,热情的变得被动,言诺吻去他唇上残留的红酒的味道,重新渡进他的口中,顾长宁半张着唇,渐渐攀上他的肩膀,热烈回应。 暗金色的丝绸被套上,一人红衣散乱,一人衬衫半敞,炽热的吻落在颈侧,顾长宁微偏着头,一只手拽着被套,一只手覆在他后脑,头顶暖黄的灯光,穿过他闭着的眼帘透进眼中,意识朦胧间,他启唇:“承颢,你带我走吧” 承颢,我不当这个王爷,你带我走吧 同样的话语恍然间重合,言诺覆在他身上的身体猛然一僵,抬眼时,那人却已经吐着均匀的呼吸,安然入睡。 覆上他退了温度的脸颊,言诺爱怜地在他红润的唇上吻了又吻,偌大的房间里,回荡一声声复杂又满溢柔情的低唤:“沐沐” 潞宁古城外一所星级酒店里,杜琪仂正结束今天的拍摄回到酒店,她身后一人始终低着头,等房门关上才大胆地抬起来。 “杜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诺沐集团这次做的也太过分了” “过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杜琪仂冷哼道:“要不是自己抄袭还倒打一耙,能有现在的麻烦?” “我那是”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你跟着我也有两年多了,刚开始设计的作品的确不错,但近一年来,你已经拿不出一件像样的作品了,你找过原因吗?” “” 见他不说话,杜琪仂又道:“你太过在意名利,你借给我设计服装获得名气,你享受被人追捧,享受高高在上,那个时候你已经失去了一个设计师的初心,如今我带给你的荣誉饱和了,你又拿不出好的作品维持你的知名度,竟然选择了抄袭一个新人设计师的作品,这倒是让我十分意外。” 厉容娇脸色变得难看:“你这是要教训我?” “我说错了吗?”杜琪仂睨她一眼:“你太在意输赢,太在意名誉,一个评审的点评就让你方寸大乱,说到底不还是怪你自己太没用?” 顾长宁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设计师爬到现在的位置,任谁都知道背后有内幕,只是厉容娇面对评判过激的反应,注定了她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 她眼中的嘲讽太过明显,厉容娇脸色铁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靠着你那个金主上位的事,比我高尚吗?” 杜琪仂眼神顿时凌厉:“管好你的嘴,现在能帮你的人,只有我。” 厉容娇话语一滞,终究没敢再和她争论,缓了缓语气道:“作为设计师,顾长宁是新人,短短几天已经爬到了我头上,现在在演戏界,对你来说,他也是新人,能扳倒我,他未必就不能扳倒你,你好自为之!” 等着人甩门而出,杜琪仂故作平静的脸一点一点扭曲,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顾长宁成功出道进入大众的视线,在诺沐娱乐,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作为诺沐娱乐一手捧起来的资历最老的艺人,那人对顾长宁的态度让他感受到了危机,她决不允许有人抢了她在诺沐娱乐的地位。 透过窗户看了看斜对面的国贸大厦,杜琪仂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不禁加了几分力度。 次日从剧本里的场景里睁眼,顾长宁侧身躺着,窗帘紧密拉上,头上暖黄的灯光还亮着,无神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记起什么,他猛然翻身爬起。 昨晚的记忆中断之前,他似乎是在和言诺对台词,按照剧本的发展,沐芹生搂着承颢喝酒,他只记得他背着台词扑到了言总的背后,又喝了几杯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记忆断片,顾长宁扶额,他该不会是扑到别人身上睡着了吧? 他又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断片后的记忆和梦境接上,他好像被人亲了,还是他自己凑上去的! 顾长宁脸色一黑,想都没想就抬了手。 房门打开的声音和清脆的响声混在一起,他打自己耳光的情景被人看了个正着,僵硬着转头,半开的房门口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总裁大人,进别人房间之前记得敲门,不能因为他没付房费就剥夺隐私权的! 言诺一脸古怪:“你在做什么?” “我清醒一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影帝追妻录(八) “出来吃早餐。” 言诺没再多问, 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顾长宁看着重新被拉上的门,郁闷地抓了抓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起床窜进浴室洗漱完毕,规规矩矩地站到了老板面前。 竟然比老板起的还晚,他太失职了! 茶几上准备了早餐,坐到昨天坐的位置, 看着单人沙发吃着早餐的人,昨晚模糊的记忆又出现在脑中, 顾长宁甩了甩头,扯了块吐司面包啃了一口, 又端起面前的牛奶慢条斯理地抿着。 他很肯定他昨晚是喝醉了, 但也的确如言诺所说, 醉了也没什么影响,没有头昏脑涨, 也不觉得沉重,就算现在直接开拍,也没什么问题。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去了拍摄现场, 顾长宁同时担任言诺的助理, 一起出现倒也没什么,让人奇怪的倒是白天没有影帝的戏份, 他却来了现场。 不说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以他诺沐集团总裁的身份, 在剧组里就注定了引人注目。 “言总不会是来探班的吧?” “肯定的,现在又没有他的戏。” 暧昧的视线转向另一边正在拍摄的女主,杜琪仂一身宫女的服饰,正在同御医交涉,她现在的身份是得先帝赏识被唤到御前伺候的宫女,言诺待在拍摄场地外,他的视角的确是在杜琪仂的方向,视线却是在她旁边的帝王寝殿,先帝即将驾崩,所有有位分的宫嫔和皇子都守在帝王寝殿里。 身为先帝义子的沐芹生,自然也在其中。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杜琪仂转向这边笑了笑,落在剧组工作人员的眼里,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等到先帝的戏份杀青,寝殿里走出了一堆的人,因为入戏太深还有人在抹着眼泪,言诺凝神在最后出来的一人身上,顾长宁同样也看到了他,刚准备走过来,中途又被沈轻城叫了过去。 人被截了,言大总裁只好自己挪步,迎面又走来两人拦了他的去路。 “言总。”杜琪仂故作平静,打了声招呼。 言诺淡应一声,准备绕开,又钻出一人,他顿时面露不耐,眼神瞥向那人。 一身杏黄色的太子常服,这人是《煜阳》剧中邑坤帝的扮演者许陆,出演过多部影视剧,电视剧比电影更为大众化,言诺又从不出演电视剧,所以从某个层面来讲,他的名气并不比言诺要低。 许陆面带笑容,很自信地伸出一只手道:“言总您好,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和诺沐娱乐一起合作,我们佶讯” “和你合作的是杜琪仂小姐,不是公司。”漠然的一句话,在两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直接绕开。 许陆微笑的脸和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一样僵硬,还有其他人在看着,他努力保持温和,牙关紧咬。 状似遗憾地收回手,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杜琪仂跟在他身后。 “我早就提醒过你,言总从不轻易和人握手。”走进没人的房间,杜琪仂在一把躺椅上坐下。 许陆脸色十分难看,却也没反驳什么。 他是佶讯娱乐旗下的艺人,公司的掌舵人是他父亲,要论实力,佶讯娱乐并不比诺沐娱乐要差多少,但诺沐娱乐身后还有诺沐集团,诺沐集团涉及的产业是他们打拼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本以为借着这次机会能搭上言诺的船,没想到那人却当众让他难堪。 拿起一瓶矿泉水狠灌了几口,他发泄般用力地扔在了地上,杜琪仂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即撇开了头。 另一边即将开拍下一场的场地角落里,沈轻城正拉着顾长宁说戏。 “封王大典在太庙大殿进行,现场还没完成,你只要牢记步骤就行,先把其他的几场拍完,明天再拍封王的戏份,台词都记好了吗?” “都记了。” 沈导说的话顾长宁都一一记下,接下来的几场戏几乎都连在一起,没有休息时间,他下意识看向大殿门口,总觉得熟悉的身影会从那里走进来。 因为这几天拍戏,忙完就能见到言诺,又或者闲下来他就会接任助理的工作,一起来现场,一起回酒店,他们几乎整天都在一起,现在只是一会儿没见,他突然有些想念。 只是等到下一场戏开拍,也没能见到。 傍晚时分,在距离皇宫相对较远的地方,一道身影从沐王府正门走出,月白色内衫,湖蓝色外袍,头顶冠玉,手摇折扇,嘴角浅笑,一派风流,缓步朝着城中戏楼的方向而去。 沐芹生这个角色,对于艺人来说,相对比较有挑战性,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在群臣百姓面前,他是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肆意风流,在帝王面前,他是恪尽职守的忠诚棋子,名为兄弟,还有在至交面前,他真正的自己,讨厌尔虞我诈,厌恶宫廷纷争,人物的复杂,由演员来演艺,会有相当大的难度。 对顾长宁进剧组以来的表现,沈轻城非常满意,他对角色的把控,完全超出了最初的预想,本来抱着试探的态度答应了言诺的要求,结果却让人十分惊喜,从第一场戏到现在,他还没有经历过一次ng,虽然也有戏份少的缘故,对于新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摄像机跟拍到戏楼外,戏楼里的另一场戏正在拍摄,沐芹生从沐王府出来,再到走进戏楼,这两场戏本来是应该分开录的,因为场地相隔不远,顾长宁坚持一次性拍摄,踏入戏楼的那一刻,他适时的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按照剧本,他此时应该停下,可就算没有剧本,他现在也会停下,戏楼分三层,一楼是戏台,也有看戏的地儿,二楼是贵客的看台,三楼则是戏子休息的地方。 此刻的戏楼里,满座的群演,二楼也有看客,顾长宁却只看到戏台上的身影,穿着一身戏服,浓艳的妆容遮住了那人原本的相貌,他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言诺饰演的承颢,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挪不动脚步。 “顾先生?顾长宁?” 手臂被人碰到,顾长宁猛然惊醒,才发现周围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负责拍摄的人小声道:“你是不是忘词了?” 顾长宁低头道歉:“对不起。” 果然是该分两场演的,他太自大了。 自我反省了一下,导演让他重来,他退出戏楼,按着剧本重新走了一遍,成功过了。 醉酒的那场戏昨晚演练过的,可他完全不记得了,全凭着感觉走完一场,很庆幸没有ng,但直到晚上的拍摄结束,顾长宁的心跳也没能缓和下来。 他知道现在的影视剧中为了增加话题度会适当的卖腐,也知道《煜阳》这部剧中沐芹生和承颢本身就是一对恋人,他今天并没有喝醉,刚开始拍这一段他扑到承颢身上的时候都还完全保持着镇定,可当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眸中的柔情与宠溺,就算明知道这是演技,他也忍不住心动,因为心虚,他忘了后面的词,擅自改成了抱着酒瓶看着承颢傻笑。 当导演喊“咔”的时候,他迅速坐起,满心的忐忑,却听沈导来了一句:“这场戏过了。” 面对导演对他应变能力的夸赞,顾长宁更忐忑了。 只是一场戏而已,他开始自我催眠。 “饿了吗?” 背后声音传来,顾长宁下意识挺直脊背,转头仰视说话的人,那人也刚刚换下戏服,只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正低头与自己对视。 顾长宁有些发愣,看着他卸了妆依旧俊美绝伦的脸,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贴身的衬衫完美地凸显了锁骨下两块精壮有力的胸肌,半敞的领口,让人有种替他解了下面几颗扣子的冲动。 迅速将视线挪向别的地方,顾长宁吞吐道:“没没有。”然后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 “” 言诺低头拉住他一只手腕:“我饿了,走吧。” “好的,言总。” 今天最忙碌的一天,他没道理不饿,谎言被拆穿,他反而大方地跟着人走。 只是抓着他的手,很凉。 走在街上,顾长宁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生怕有人注意到前面的人的身份然后齐拥而上,只顾着避开粉丝的青年,完全忽略了他一个大男人被人牵着手走在街上,才是最引人注目的事。 而事实上,一路从古城里出来,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就算是擦肩而过,也没人转一下视线。 被带到一家西餐厅,这么晚还在营业的除了夜宵店也就只有这里了,餐位是提前预定的,两人到了没一会儿,菜已经开始上了。 只是上到桌上的菜式,顾长宁看了看周围,他们进的确实是西餐厅没错。 “你把戏楼里的菜打包了?”这根本是他们之前拍戏的时候摆在饭桌上的菜,能看不能吃他还在心里埋怨了许久! 言诺否定道:“现做的。” “” “吃吧。” “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影帝追妻录(九) 在装潢华丽优雅的西餐厅里吃着简单的豪华中餐, 对于从小不爱吃西餐的顾长宁来说, 这样的安排他表示很满意,很快吃了个半饱。 因为靠近潞宁古城,来这里用餐的有很多当红艺人,为了增加隐蔽性,西餐厅里有不少绿植,过主餐厅的最里面, 还有几间包房,且现在临近深夜, 在包房里用餐的两人理论上不会被打扰,只是言大总裁在的地方, 总是少不了特殊情况。 连敲门声都没有, 一只手直接推门而入, 一个打扮很潮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出头, 她进来包房的时候,顾长宁正将一勺汤送进嘴里,差点给呛着。 “哟,来的不是时候, 没打扰两位吧?” 说着她人已经在餐桌前坐下来了, 看到她身后跟进来的两人,顾长宁蓦然瞪大了眼。 “人我给你调教好了, 当保镖勉强能用了!” 她朝身后示意, 两人立即四十五度鞠躬, 中气十足道:“总裁。” 言诺面不改色,顾长宁却忍不住嘴角一抽,鞠躬的那两人,正是那天晚上出现在酒店房间的影帝大人的脑残粉,只是他们现在这副装扮,要是同样的脸再勇武一点儿,看起来不像是保镖而是黑社会了! 女孩轻咳一声,凶神恶煞立刻停止脊背站到了总裁身后,言诺抬眼一瞥,他俩又被惊了似的同步挪向顾长宁身后,恭敬叫了声:“夫人。” 顾长宁:“” 这是调教不到位啊! 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人,那女孩恰好也在盯着他,年轻的面容,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被盯得有点儿不自在,顾长宁正想打声招呼,那女孩忽然道:“你们现在同居?” “是暂时借住。”顾长宁立马解释。 女孩恍然抬头,瞥向另一人道:“这么久了还没搞定,你真没用!” 言诺:“” 一张名片拍到面前,顾长宁不明所以,女孩解释道:“我叫孟溏,孟婆的孙女,有事打我电话。” 她意味深长地冲自己眨了眨眼,转身出了包房,顾长宁看着桌上的一张小小名片,“婚介所”三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只是还没来得及拿起来,就被另一只手抢先,言诺若无其事地拿出皮夹,将名片塞了进去。 顾长宁:“” 看着总裁大人重新拿起碗筷,顾长宁继续喝汤,却有些如坐针毡,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人,似有若无地散发着森冷的气息,目光炯炯地盯在他身上。 几口灌下一碗汤,他抽了纸巾擦了擦嘴,才指着后面的两人压低声音问:“这两位是?” 言诺道:“保镖。” “”这是要雇用脑残粉丝? “他们需要工作。” “”可他们不适合保镖! 现在保镖首要任务不是打人而是唬人,这两人细胳膊细腿,年龄不大还长得清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顾长宁暗自腹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他们一脸恭敬,他回以礼貌的微笑。 回过头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开始用眼神和某人交流,这两人可是能深夜潜入酒店高楼的危险人物,就这么放在身边会不会太心宽了点儿? 言诺一本正经道:“他们能帮你。” 顾长宁瞪眼:“我?” 言诺点头:“从今天开始,他们负责你的安全。” “” 保镖是指给他的保镖? 努力消化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顾长宁赶紧摇了摇头,“言总,我用不着保镖,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其实你更需要保镖,来防备这两个被你招为保镖的人。 因为当事人在场,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言诺并不打算改变决定,直言道:“你现在不可能再是一个人。” 顾长宁一愣,瞬间了然。 他已经不再是忙碌在底层的小小员工,一场比赛和一部剧的参与将他推到了大众的视野前,现在是舆论的风口浪尖,最容易带起话题,他也可能成了被狗仔跟踪的对象,就算不为了他,言诺每天和他同进同出,要套取最神秘影星的消息,他是最好的突破口。 所以他现在解除了抄袭危机,在公司附近租的房子,他也依旧回不去。 他的生活出现的所有变化,都是从进入诺沐娱乐开始,顾长宁心中一动,看向那人的视线带着审视。 因为最开始的被逼无奈,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住进了言总安排好的别墅,十几天的同吃同住,足以形成一种新的习惯,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本应该高高在上的人对他来说不再是遥不可及,直到比赛结束离开别墅住到酒店,因为还是熟悉的人,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可现在看来,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和集团总裁同桌吃饭的。 什么时候两人一起吃饭变成了自然而然甚至理所当然的事?就算言诺的本意是为了提拔新人,也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那种无厘头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孟婆和刚才那女孩打趣的话,让顾长宁想到一种可能。 他是不是被总裁大人包养了? 莫名感到后腰一凉,他夹了块宫保鸡丁塞进嘴里,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言诺要是真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怎么可能这么久以来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除了特殊原因他们连手都没怎么牵过!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所以才做了那种难以启齿的梦! 短短几瞬的时间,他对总裁大人的怀疑已经转变成了对自己的猜忌,而被宫主夫人抛之脑后的凶神恶煞,被默认留了下来。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因为脑补了太多而不知道怎么面对言大总裁的顾长宁打了声招呼就径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顺带锁上了房门。 言诺看着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对身后两人道:“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是,宫主。”凶神挺直脊背,走向顾长宁的房间,正想穿门而过,“嘭”的一声巨响,他整张脸撞在了门上,恶煞同步闭眼,感同身受般龇了龇牙。 言诺淡然转身:“现在不用。” 凶神恶煞:“” 这种附加命令您应该提早说明。 随后在兄弟俩的视线追随下,宫主大人自己穿门进去了宫主夫人的房里。 顾长宁几乎是倒头就睡,当然就算他醒着,也是看不见房里多出来的人。 夜里似乎格外的冷,身边像躺了坨大冰块,他天生不惧怕寒冷,翻身将冰块抱进怀里搂了一会儿,阵阵寒气却又带着十足的压迫力,顾长宁皱了皱眉,十分嫌弃地将冰坨踢到了一边,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他睡觉的方式很不规矩,身体睡在正中,头却趴在床边上,让人有种他随时会栽下去的错觉。 言诺将他上半身扳正,撑着脑袋在他身侧,看着他一点点又挪向床的边缘,反复几次之后,宫主大人决定将人抱在怀里睡觉。 于是某人美好的梦境骤然间画风突变,浑身阴冷,周围一片漆黑,意识清醒却睁不开眼,身体压抑却动弹不得,直到天边翻起了鱼肚白,他才从禁锢中挣脱出来。 像是做了噩梦,他双眼一瞪,偏头看了看,房间里空无一人。 松了口气一般,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掀开被子慢吞吞地去洗漱,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他的魂魄再次离体。 “夫人早。” 两张苍白的脸,守在他的房门外,同时凑上来,他忽然觉得,这两个人还是挺适合当保镖的。 唬不住人,能吓死人! 好不容易归魂,顾长宁垂丧着脸,挂着黑眼圈,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昨晚想动不能动,现在浑身不自在,看着已经出现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伸懒腰的动作省了。 凶神恶煞跟在他身后交头接耳。 “没睡好吧?” “没睡好吧。” “睡不好吧?” “睡不好的。” 顾长宁:“” 言诺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不舒服?” 顾长宁捂摇了摇头,笑道:“可能姿势没对,鬼压床了。” 他无意地揉了揉脖子,他身后两人一脸惊讶地歪头:“您看见了?” 顾长宁疑惑:“什么?” “鬼啊。” “” 侧头看了看这屋里唯二像鬼的两人,顾长宁道:“你俩?” 被那道目光一扫,凶神恶煞连连摆手:“我们没进房里。” 顾长宁挑眉:“有谁进我房里了?” 凶神恶煞没敢开口,在他俩视线移向自己之前,言诺道:“吃饭吧,待会助理送你去拍摄。” “你不去吗?”还盯着身后两人的顾长宁,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问完顿时愣住。 他今天又没有戏,不去才是正常的。 言诺道:“我还有事,晚上会回酒店。” “哦,好的。”顾长宁端起一杯牛奶,借机垂下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影帝追妻录(十) 进剧组之后第一次一个人来到拍摄现场, 结束第一场拍摄之后, 顾长宁和之前一样,默默走到角落里去背下一场的台词,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并不能完全投入。 “你们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他努力保持微笑,凶神恶煞油盐不进:“总裁交待了要寸步不离。” “耳朵跟着就行。”不用像盯犯人一样盯着。 凶神恶煞点了点头, 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站着。 “”这样更像黑社会了! 顾长宁满头黑线,又忍不住四处张望。 以前抬眼就能看到的身影, 今天一直没见着人,倒是之前不敢多看他一眼的人, 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不管他在剧组表现再好, 他走后门的事总是有人不服气的,言诺在的时候, 他们不敢说,现在他一个人,难听的话就多了,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 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一旦让记者拍到,明天他耍大牌的报道就会登上新闻头条了。 无奈扶了扶额, 他重新捧起了剧本。 接下来的几天, 一直是这种状态, 言诺那边接了部由诺沐集团投资的电影,来剧组的时间更少了,所幸沈轻城导演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工作人员也很随和,其他演员对他的敌意,他也学会了视而不见。 他唯一苦恼的事,是和言诺的对手戏。 为了配合言诺的时间,几场对手戏都安排地比较集中,那些闪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甚至占据了他的梦境,一开始只觉得似曾相识,到后来那些场景越来越真实,真实到除去设备和无关的人,就和他脑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或许是因为影帝的演技,那些真假难辨的感情流露让他错把戏里的感情当成了真的,又或许是他经验太少,架不住言诺的气场。 他渐渐的分不清梦和现实,于是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发呆,被人问及,他又给不出像样的解释。 说他入戏太深?会被人笑话吧! 在洗手间里捧了冷水洗了把脸,他进了化妆间补妆,晚上有一场远景的戏,夜探佞臣府邸,因为是黑衣蒙面,不用化得太细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等拍完回去酒店起码也得十二点以后,言诺今天没来现场,他拿着手机在指间转了转,还是决定发条短信跟他说一下,末了关了手机准备拍摄。 此时的言诺,站在一条暗巷尽头,在信息被截断之前看了眼亮起的手机,确认那人会很晚回酒店,他放心推开身前的实木大门,消失在了暗巷尽头。 走进破香笺,他和前台的人对视一眼,径直走向客栈二楼,客栈老板休息的地方,放眼全是摆放整齐的书架,所有的缝隙角落,不见一丝尘埃,他在书架上看了半晌,随意取了一本正要翻开。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一知半解得出的结论,对你没有好处。”凭空出现的白影,在临近身前时现出了身形,一头银发胜雪,纯白的深v绒领,一身丝质锦服外罩淡青色薄纱,落地之前他背后洁白的翅膀收拢,直接夺过了言诺拿在手里的书。 手在半空僵了一瞬,言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所以你告诉我的结论,也只是一知半解?” 老板道:“那是全解,利弊我早已阐明。” 言诺:“” 熟练地将书又塞回书架,打量地瞥了某人一眼,老板走向书架边的菱形木桌:“我早说过,耗费神元逆转时空,虽可以改他的命,却不能救命。” 言诺抿唇:“至少可以替他再续一时。” “如今续的时间也快到了。” “所以我来找你。” 老板一脸怪异:“你让我救他?” 言诺摇头:“我请你救他。” “” 一个字的差异,意义截然不同。 老板在书桌一角坐下,抬眸对上他坚定的目光,眸色微沉道:“终究是肉骨凡胎,他不肯过忘川,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他没有明说的话,言诺比谁都清楚。 两条路,一是超度,强行送入轮回,从此之后,他和外六天再无瓜葛,二是泯灭,他本是亡灵,重归尘世,或者停留在人界散为尘埃,或者以亡魂的姿态进入外六天,逐步化为恶灵,直至消散。 言诺双拳微紧:“你知道这两条路我都不会选。”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阴气替他温养灵魂和肉身?” “” 他僵住的神情等同于默认,老板轻叹一声:“多久了?” 言诺沉吟道:“几天。” 从他不再跟去拍摄现场开始。 用阴气温养灵魂不是长久之计,他需要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 见老板不说话了,言诺有些焦急:“只这一生,让他安然度过,还清了我欠他的,我会亲自送他入下一个轮回。” “然后你再去下一个轮回找他?” “” 淡漠如水的反问,让言诺哑口无言。 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就算那人变了模样,就算他不再记得自己,只要找到他的轮回,他总有办法让人爱上自己。 老板冷然道:“你别忘了你当初因为什么去的人界,他是天帝给你立下避不开的劫,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的结果。” 言诺轻笑:“那你也该记得,我的劫从何而来?” “” 见他有所动容,言诺又道:“那人怎么样了?” 翻书的动作一顿,老板抬眸,茶金色的瞳眸微黯。 “他是三界最大的禁忌,我不过在天界无意提及,便被送入人界轮回,而你擅自替人类还愿,驻守客栈数千年只为收集他们的气运之力助那人苏醒,你建造这间客栈将他藏在那条长廊尽头,这事要是让天界知道,天界会如何对付你?” “他早知道。” “可他不会帮你。”但我会。 沉吟片刻,老板面色一贯的清冷:“我如何信你?” 言诺道:“你不用信我,你只要知道,只有他从沉睡中醒来,我才能有第三条路可选。” “” 顾长宁是他的软肋,这一点老板很清楚。 房间里陷入沉静,答复还没有给出,房门被人敲响,“守宫神大人,有鬼差找您。” 是破香笺傀儡仆役的声音,看到外面站着的鬼差,言诺心中一凛,顾不得老板有没有答应,转身出去,却又在房门口顿住脚:“冥界众神,只尊他一人为主,所以我一定会帮你。” 说着他迅速下楼,老板一人留在房内,几息之后,消失了书桌旁。 来的鬼差是凶神,他本该守在顾长宁的身边,这个时间却出现在破香笺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顾长宁出事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人还在昏迷当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检查仪器在手术室里忙活,恶煞隐匿了身形,跟在医生背后飘来飘去,察觉到手术室外出现的人迅速飘了出来。 同时围上来的还有守在手术室外的杜琪仂。 “言总。” 言诺皱眉:“怎么会昏迷?” 他问的是出来的凶煞,杜琪仂却哽咽道:“对不起言总,我们也不知道威亚会突然断掉,拍摄的时候都离得远,长宁掉下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们” “知道了。”没说完的话被言诺生硬打断,他对这人莫名其妙亲密的称谓十分不感冒。 真实的情况来的路上凶神已经告诉他了,威亚故障对人来说的确来不及反应,对鬼差却不然,顾长宁并没有受伤,只是昏迷。 凶煞大胆猜测:“可能是吓的。” 被宫主瞪了一眼,他立马缩着脑袋到了边上站着。 在外面等了不到十分钟,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杜琪仂上前一步,看着医生欲言又止,她这副不安的样子让医生误以为这是患者的朋友,笑着解释道:“放心吧,你朋友没什么大事,就擦破了点皮,身体急速下落可能导致大脑有点缺氧,人已经醒了,休息会儿就可以走了。” 送来的时候就说了不用推进手术室,现在的明星艺人也太大题小做了! 医生暗自感叹了一句,摘下口罩离开了。 “太好了,没事就好。”杜琪仂目送着医生走远,装出来的担心与放心没人欣赏,他回过头时,走廊里的人已经进了手术室外间。 她脸上保持的笑容有些僵硬。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一点事儿都没有? 像是故意给她添堵,言诺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的人,走路稳稳当当,除了身上脏了点儿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顾长宁看见她等在外面,上前一步礼貌道:“对不起杜姐,给你添麻烦了。” 杜琪仂赶紧摇头:“你没事就好了。” 另一边言诺给沈轻城打完电话,回头见两人有说有笑,顿时心生不快,走过去黑着脸道:“回去。” 顾长宁不依不舍地和杜琪仂说了声再见,跟上去时,望着前面的背影,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影帝追妻录(十一) 杜琪仂后知后觉追出来的时候, 医院外面早没了总裁和顾长宁的影子, 引来的记者还在观望,显然是没等到人,想到言诺为了那人亲自到了医院,她的危机感更沉重,咬牙伪装好自己,驱车避开记者离开了医院。 言诺说的回去不是回酒店, 而是回了东渡区的别墅,顾长宁坐在后座, 透过车前的一面镜子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察觉到他要侧头, 立即垂眼。 言诺上下看了他一眼:“有没有不舒服?” 顾长宁抬眼看他, 摇了摇头:“没事。” 他还是一样有些拘谨, 又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感觉很微妙,一时说不上来。 车在别墅外停下,顾长宁熟练的推开车门,等总裁大人上前, 慢半步跟了上去。 开门的不是那个不说话的仆人, 而是好些天没见到的孟婆,依旧一副和蔼的模样, 还备好了夜宵。 饭桌上没人说话, 顾长宁快速填了肚子, 站起身道:“言总,我先上楼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想着他肯定是今天累了,又受了惊吓,言诺直接点头,看着消失在旋转楼梯上的身影,他放下碗筷。 孟婆道:“你去了破香笺?” 不再是压抑着嘶哑的声音,清丽的少女声线,从一个佝偻老人的喉咙里发出来,情景有些诡异。 言诺淡应:“嗯。” 孟婆又问:“他答应了吗?” “没有。” “” 仆人忙着收拾餐桌上的盘子进了厨房,空旷的餐厅里就只有两个人,孟婆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串珠链,由通体幽黑的珠子串成,触手莹润,寒气逼人。 “这是忘川河底沉积的冥石制成的手链,你给他戴上,总能有点儿用处。” 冥石在地府中是很普通的一种石头,因为常年沉在忘川河底,阴气极重,对停留在人界的魂灵来说,有温养的作用。 言诺接过来道:“多谢。” 孟婆笑道:“谢什么,当年要不是我一念之差,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似是想到了什么,言诺神色一变,看向二楼的方向,眸色微暗。 楼上卧室,顾长宁进浴室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在床边坐下,单脚屈起踩在床沿,脚踝靠近脚底的地方,他清楚地记得威亚断掉,下落时上面擦了一条血痕,现在看,却是光裸一片,没了一点儿痕迹。 似乎从小就是这样,他经常觉得哪里刺痛,却找不到伤口,过不了一会儿就不再疼了,医生说他对痛觉太敏感,其实没哪里伤着,母亲还笑话他,作为一个男子汉怕疼太矫情。 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异常,反正他皮糙肉厚,只要没破皮,疼就疼了他也不怎么在乎。 指尖在之前擦破皮的地方摸了摸,他莫名轻笑一声,转身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房间里的吊灯他关了,开了床头的灯,昏暗的灯光下,他微磕着眼,房门处没有动静,可他身后却有了温度,比常人体温更低的温度。 言诺如前几天一样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在他背后躺下,侧卧着的身体蜷在一起,头搁在床头,白皙的皮肤被灯光晃成一片昏黄,一只手半压在身下,另一只随意搭在被外,宽大的袖子和被套滚成一团,纤细的手臂裸露在外,也不怕冻着。 拉过他一只手,言诺将那串冥石手链套上他的手腕,白光微闪,手链化作森冷的能量涌入他的身体。 顾长宁小幅度地动了动,近几天总觉得沉重的身体,顿时舒适了很多,像枕在了一堆棉絮上,浑身轻飘飘的,他忽然转身,手脚并用地缠上了爬上床的大冰块。 言诺身体一僵,下意识高举双手,以为他是醒了,低头见他依旧双眼紧闭,顿时松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眼角。 自从知道他会梦魇,言诺就不敢再抱着他睡,每晚规规矩矩地躺在他身侧,用自身的阴气将他的身体缠绕,到天快亮的时候,再悄悄离去,只是现在人自己滚到了怀里,他却动也不敢动。 顾长宁一条腿抬起搭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在胸前,还时不时地拱动一下,他似乎没有松开的打算,还有了越箍越紧的趋势。 他很疲惫,言诺不忍把他吵醒,几分钟后,高举着的手轻轻放下,抚在他的后背,让两人身体贴得更紧了些,他不自觉地唇角上扬,浑然不觉,埋头在他胸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的眼睛。 顾长宁一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将怀里的人死抠住,挣脱不开的某人,安分地待了一会儿,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被窝里。 待人出了房间,床上装睡的人骤然翻身爬起,抓起一只枕头朝着那人离开的地方举起,犹豫了片刻,他又收回手,恨恨咬牙。 迅速打理好自己赶去片场,因为昨天的威亚事故,顾长宁收获了一大堆人的嘘寒问暖,他生龙活虎的模样让记者猜测散发的谣言不攻自破,拍摄正常进行。 言诺依然没有来,他的角色已经快要杀青。 顾长宁翻着剧本,忽然想到什么,他将剧本搁到一旁,拿出手机搜出了承颢杀青片段的原著。 剧组的人渐渐发现,顾长宁休息的间隙,抱着最多的不再是剧本,而是手机,但他拍摄的时候却更加投入,他不再像前几天一样恍惚着发呆,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面对着对他有敌意的对手,不再是一味的谦卑,而是选择了平静应对。 他拿捏角色的性格与心理,塑造完美的人物,他自信而耀眼,这样的蜕变,仿佛只在一夜之间。 连沈轻城都很惊讶,在他拍完一场休息时,忍不住问道:“真令人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长宁只是笑:“向言总请教了一些。” 沈轻城愣了愣,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就算有人指点,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如果说拍摄前期顾长宁的演技还带有新出道的青涩,现在的他,已经是形成了自己的演绎风格,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演员。 他的变化,剧组的人看在眼里,曾经对他有意见的人,看到沈导对他的追捧,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时度势,毕竟一个得著名导演赏识的演员,前途是无可限量的。 有心想和顾长宁打好关系的人,被凶神恶煞拦在了休息室外。 而作为保镖的两人,对心怀不轨的人可以不留情面的驱逐,对要保护的人,却有些不知所措。 所谓的休息室,其实就是拆了场景搭建暂时不用于拍摄的一处大殿,殿内也不止是顾长宁一个人,因为保镖尽职的关系,其他人都离了很远。 凶神恶煞背对顾长宁站着,被身后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后背阵阵发麻,前几天只要他们开口赶人,夫人就会立刻阻止,生怕被人说闲话被记者听了去,可今天他们连续赶了好几个走过来的人,夫人却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 “你俩转过来,我问你俩点儿事。” 两人立即转身:“夫人请吩咐。” “” 不自在地看了眼殿里的其他人,确认没人听见这称呼,顾长宁轻咳一声道:“你们,为什么叫他宫主?” 因为他是坐着,仰视着两人,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显得是在瞪着人,凶神诚实道:“他就是我们的宫主。” 顾长宁挑眉:“魔宫宫主?” 恶煞道:“天宫宫主。” “” “其实以前在宗灵七非天宫外我们见过的,只是你忘嗷!” 挨了熟悉的一爪子,凶神条件反射地封了嘴。 顾长宁笑着垂眼,眸色暗了暗,像自言自语一样道:“你们喝过孟婆汤吗?” “没喝过,我们鬼嗷!” “” 凶神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脸,恶煞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忐忑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顾长宁抬眼笑道:“我喝过,不过是假的。” 恶煞:“” “走吧,去化妆,晚上还有一场戏呢!” 他拍拍屁股起身,走向殿门,随性的模样仿佛刚才说的话真的只是一句玩笑,凶煞沉了沉眸,拽着还在摸着后脑的凶神跟了出去。 已经快要入冬,夜晚温度急剧下降,剧组里的除了没在拍戏的人,都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袄,顾长宁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对面最新搭起来的框架,时不时朝着路的方向看看。 言诺打了电话,说他会晚一点到,今天是他在《煜阳》剧组的最后一场戏。 戏楼被烧,承颢身死,这场戏过后,沐芹生逐步黑化,这也是顾长宁在剧组和言诺最后的对手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影帝追妻录(十二) 京城里沐王爷和戏楼走得近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沐芹生有事没事往戏楼里跑, 和戏楼其他人也很熟稔,今夜是皇太后的寿宴,从皇帝请了戏楼里的人唱戏,却独把最好的戏子留下,老板就知道,今晚的戏楼, 怕是不会平静。 “承颢啊,你赶紧走吧, 皇上既然没请你,就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现在离开, 他不会再刁难你。” 戏楼外, 进宫唱戏的人已经在筹备,赶着马车走向宫门, 言诺一身广袖红袍,拖着长长的裙摆,对着戏楼老板点头,目送着其他人远去。 四周拍摄设备全方位进行拍摄, 顾长宁站在街道对面, 看着那答应了要离开的人,又缓缓走回了戏楼。 宫里和戏楼的两场戏是分开拍的, 宫宴已经拍摄完成, 所以本该在皇宫里的沐芹生, 此时以演员的身份,目睹着曾经他没能看得见的一幕。 承颢刚唱完一场戏,他又再次站上了戏台,时辰晚了,看戏的人陆续走了,周围的灯火熄灭之后,从戏楼里面窜出来几道人影,在戏楼的角落,泼上了油,点燃了木屋一角。 火燃起来了,戏台上的戏开场了,没有浓妆遮盖的脸上,和扑了粉一样苍白,就算明知是化的妆,也止不住揪心的疼,顾长宁站在场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熊熊火光中的一场独角戏,艳红的戏服像是染了血一样,似骄阳的热烈仿佛能盖过外围的火光冲天,镜头拉近,戏楼里其他人开始疯狂逃窜,对着戏台上的人焦急的呐喊,又怕来不及逃出去而踌躇,镜头落在台上那张平静的脸上,无尽的凄凉。 红袍触及火光燃了一角,迅速往上蔓延,顾长宁心底一颤,下意识往前。 “化妆师,化妆。” 导演的一句提醒让他回神,那只是磷火,连纸都点不着的。 戏只拍到承颢身上的道具服完全点燃,工作人员开始灭掉周围燃起的真正的火,顾长宁被化妆师带他一边补妆,为了拍摄效果,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月白色宫装,接下来的一场戏是他在废墟里寻找承颢的尸体 ,白色的衣服脏乱之后更能体现他的狼狈。 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皇宫的方向急速赶来,一头黑发被狂风吹打地有些凌乱,还未至戏楼前,他从马上直接跳下,没有丝毫准备的拍摄人员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直到他平稳落地才松了口气,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赞叹。 设备就位之后,天空开始人工降雨,燃烧的戏楼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成功逃出来的人又了跑回来,在戏楼外张望,急促的马蹄声靠近,他刚一侧头,就被拽住了衣领:“承颢呢?” 眼前的人浑身湿透,发冠歪斜,全没了昔日的尊贵,那人适时地愣了一瞬,指向废墟:“承颢他还在戏楼里王爷!” 原声有些破音,场外有人抿唇忍笑,顾长宁并没受影响,毅然冲进了戏楼里,跟拍摄像师跟进戏楼,内部进行定点拍摄,经火烧过又被浇灭的横梁廊柱一片漆黑,沐芹生站在废墟上,瞥见一抹红影,他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接下来的戏是在废墟里刨出奄奄一息的人,承颢气绝身亡,他的死是推动剧情的一个重要契机,沈导对这场戏十分重视,为了拍好准备了很多东西,只是地方有限,很多想现场观看的工作人员就只能退到了戏楼废墟外。 “你别说话!”凄厉的一声怒吼,将要离开的群众又拉回了现场。 在被焚毁的戏台上,化好妆被塞到废墟里的人已经被挖了出来,只是腿部被木桩贯穿,不能挪动,他口中吐着血水,却还顽强地说着话。 沐芹生不断用手扒着压在承颢身上的残墟,脸上发丝和水沾在脸上,湿润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对承颢腿上的伤无计可施,他比谁都明白这场火是谁放的,请不到大夫,救不了人,他无助地跪在受伤的人身边,嘶哑低喃:“你别说话了” 他脸上的痛苦太过真切,负责拍摄的人忍不住和他的表情同步,躺在地上的人,却嘴角带笑,艰难地抬手似乎想要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最终也只能带着遗憾闭上了双眼。 沉浸在戏里的两人,言诺一身残破的红衣,浑身血色,如地狱尽头绽放的曼珠沙华,妖艳而凄美,顾长宁一身白衣脏乱不堪,跪在凉透了尸体前,如一尊呆滞的木偶,目光涣散,雨越下越大,从缝隙里滴落下来,溅在两人身上。 “什么身份有别,什么皇家颜面,我的好皇兄啊”顾长宁念着不属于台本里的台词,将刺在言诺腿上的道具扯开,隐藏的血袋被扯破,血色四溅,染红了他温润的脸,他缓缓勾唇,一脸凄苦:“承颢,我带你走” 戏外看了剧本的人面面相觑,视线转向摄像机后的沈轻城,他看的专注,并没有要咔戏的意思。 顾长宁饰演的沐芹生抱着没有温度的承颢,一步步走出废墟,在暴雨冲刷的街道上跪下,仰天一声怒喊,再低头时,苦痛的眼神渐渐转变成了坚定和仇恨,场外的人远远观望,都能感受到他满腔的恨意。 “咔!”沈导从废墟楼里跟出来:“辛苦了辛苦了,今晚的拍摄就到这里了,长宁,言总,没事吧?” 人工降雨可是货真价实的水,在入冬的天气淋成这样拍戏,肯定给冻坏了。 “你”言诺刚一睁眼,震惊于刚才的戏,刚伸出手人已经转过了头。 顾长宁将抱在怀里的人一扔,迅速爬起来,尴尬道:“对不起沈导,刚才的台词,我把剧本和原著里的台词记混了,要不我们重来一遍吧!” 言诺:“” 他一脸真诚,沈轻城看了眼被扔在地上干脆开始清理血迹的言诺,嘴角微抽,摆手道:“不用重拍,剧本本就是根据原著改编,你临时发挥的不错。” 他欣慰地夸了几句,转身让人收拾现场。 这部剧里沐芹生和承颢的关系是一大卖点,他怕的是人不肯演,现在都演出来了,哪里还有重拍的道理。 顾长宁打发了导演,低头看向还蹲在地上的人,目光复杂,忽然低身道:“言总您还好吧?” 言诺抬眼和他对上,还是刚才那副狼狈的模样,眼神却恢复了平日里的亲和讨好,似是要确认什么,两人久对视,谁也不肯先移开眼。 “言总,顾老师,去洗一下吧,会着凉的。” 助理低声提醒,顺便阻止了对面一群迷妹疯狂拍照片的举动。 顾长宁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泥有血有水还有烧过的黑炭,简直惨不忍睹,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嫌弃,利落地起身跟着工作人员去换衣服。 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身干爽,顾长宁坐在化妆台前,让人吹着湿漉漉的头发,手里翻着已经拍摄结束的剧本。 戏楼里的大火是皇帝命人放的,剧本里的目的是为了逼迫承颢离开京城,和沐王府断了联系,承颢的死只是无意之失,因为邑坤帝是男主,也是历史上的明君,为了塑造他完美的形象,他所做的一切都必须有一个迫不得已的原因,可真相却并非如此。 要说贴近真相,原著《煜阳皇后》的确是做到了。 邑坤帝放这把火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取承颢的性命,并不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而是为了私欲。 沐芹生是他的义弟,是他的臣子,更是他了解朝臣暗中动向的最有利的一颗棋子,而承颢的出现,让这颗棋子生了脱离棋盘的心,为了让他歇了离开京城的心思,承颢必须得死,只是他的计划百密一疏,他估算错了承颢在沐芹生心中的分量,让这颗他引以为傲的棋子,彻底生了反心。 顾长宁将剧本一开一合,看了眼拍摄结束后,又守在了他化妆间外的凶神恶煞,将剧本合上,扔在了化妆台上。 “您手背上的伤,我给您用粉遮一下吧?” 化妆师的目光在他手背上看了很久了,那上面有红痕,像是烫伤,听说今晚的戏是有火场,人有道具防身,那些木头却是实打实地烧了,不小心碰到,很难不受伤。 “不用了。”顾长宁笑了笑,不在意地将手收进了袖子里。 这样持续的疼痛,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忙完之后,顾长宁跟着言诺去吃饭,今天承颢的戏份杀青,虽然角色不大,但身份在那,沈导坚持要请他吃饭,顾长宁说累了,然后回了酒店。 空荡荡的酒店套房,只有两只鬼跟着。 顾长宁看着电视,里面放着言诺演过的电影,他端着奶茶靠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他问过你们什么吗?” 凶神恶煞摇头:“没有。” “” 转头瞥了他们一眼,顾长宁咬着吸管,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转身继续盯着电视:“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对不起夫人,总裁交待了寸步不离。” “” 顾长宁暗中翻了个白眼:“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待着。” “是。” 被强行拽到角落的凶神不解挠了挠头,这几天的夫人,似乎变了很多,脾气也大了。 言诺开门进来的时候,角落里的两人,一个委屈不解,另一个垂首沉思,视线落在沙发上坐着的人,顿了顿道:“怎么没去休息?” 顾长宁眨眼,呆呆地指了指角落里的人:“他们寸步不离,我我睡不着。” 躺枪的兄弟俩双眼瞪如铜铃:“” 这和刚才让他俩消失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凶神刚要解释,被兄长拉了回去。 言诺没将他的控诉当回事,走近沙发边将西装外套扔下,看了眼垃圾桶里扔着的快餐盒,皱眉道:“你就吃这个?” 顾长宁点头:“我看你吃过这个,还吃的挺香,就点了一份儿。” 顺着他的视线转头,背后的电视屏幕里还放着电影,言诺饰演的程序员正盯着电脑,抱着快餐盒,吃的的确挺香。 “” 见他哑口,顾长宁适时拘谨地站起来:“言总要喝什么?我去给您拿。”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那人已经走向了冰箱,为了不让他白跑一趟,言诺道:“绿茶。” “好的。”顾长宁换了个方向,用饮水机烧水。 凶神恶煞的目光跟着移动的身影落在饮水机上,停了半天,又慢慢朝着沙发移动。 苍白的手,端着新泡好的茶,递到言诺身前:“好像没有绿茶了,您喝红茶吧。” “不会吧,我记得”凶神刚要开口,被恶煞阻止,顾长宁给他一个懂事的微笑,恶煞回以心照不宣的眼神,瞬息之间达成了默契。 “我记得刚到您办公室的时候,您给我泡的就是红茶,喝红茶您不介意吧?” “”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言诺愕然抬眼,顾长宁立即道:“如果您不喝红茶的话我现在下楼去买。” 毕竟他现在还兼职着助理的工作。 刚刚升起的猜疑被他这副工作认真的态度打消了,言诺道:“不用了,我不挑。” 说着去接他手里的绿茶,端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指怕烫一样只端在杯沿,手背上一条清晰的红痕,言诺目光一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突然的动作让茶杯里的水洒了大半,顾长宁赶紧缩手,却被人死拽着,他只能解释:“可能是拍戏的时候划到的,没什么事。” “不可能在拍戏的时候” 他突然停住,顾长宁追问:“什么?” “没什么。”言诺摇头,对还在角落里的两人道:“药。” “是。”恶煞立马拿了药扔过来。 他又选择了缄默不言,顾长宁眸色微暗,盯着他紧拧的眉头,在心中暗叹一声,换了一副担忧的脸,指着某人的手臂道:“言总,您不烫吗?” 他手里端着的绿茶可是滚烫的水泡的! 言诺后知后觉,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衣袖和衬衫,身体僵硬了片刻,无所谓道:“先上药。” “”顾长宁任他抹了不知道叫什么的药油,抹上之后疼痛的确缓解了不少。 “谢谢言总。” 涂药的手指微微顿住,言诺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抓着他的手细心擦药。 等他手背上的红痕被摩挲地快要扩散的时候,言诺才放开他的手,开始处理他自己手臂上的“烫伤”,顾长宁多次确认他的确没烫着,“放心”地回了房间。 只要不是一个人独处,保镖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回到房间的顾长宁,难得的清净,他躺在床上,张开五指看着手背上已经消得差不多的红痕,微微眯起了眼。 这上面的伤,是他自己弄的。 用片场里无意发现的黑狗血,抹在了手背上,他本来是一时兴起,却真的留了伤。 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一些方法,果然不全是胡诌乱造的。 在并不疼痛的手背上吹了吹,他苦笑一声,闭上眼假寐,之所以不是睡觉,因为在他闭眼之后,还有客人会来。 十分钟后,背后的床垫准时凹下去一块,比白天里接触的更阴冷的气息,笼罩了他的全身,他不觉得寒冷,反而像是某种缺失的东西得到了填补,他随时可能因为这舒适的感觉而睡过去。 他已经不指望这人有胆子在第二天早上光明正大地面对自己,却也不想舍了这点时间有限的温存,在熟睡之前,他闭着眼睛转身,窝进了身后的怀里。 连续几天同样的状况已经让某人适应了他的动作,言诺看着再次埋进他怀里的人,勾了勾唇,自然而然地将人搂住,不小心力度大了点,大概是埋头呼吸不畅,怀里的人仰起头,冲他的脖子吐息。 言诺低头,正好对上他微张的嘴,唇红齿白,气息清冷,他喉咙一紧,低头印了上去。 和记忆中一样,柔软甘醇,他忍不住张口含住,将两片唇瓣挤压变形,将均匀的呼吸堵住,鼻尖交错,他无意间抬眼,骤然僵住。 那本该闭眼熟睡的人,正微瞪着眼,片刻后眨动了一下。 顾长宁正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被捂住了鼻子,他本能地抬头,紧接着一片冰凉印在了唇上,睁眼看到一张俊颜,正垂着眼帘,在摩挲自己的唇。 他唇动了动,言诺瞳孔一缩,下意识退开,搂在他腰上的手也缩了回去。 顾长宁一脸愣怔:“言总?” “” “您刚才” “刚喝了点酒,我走错房间了。”言诺僵硬地打断,坐起身准备下床。 顾长宁一把按住他撑在床上的手,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言诺一只脚落在床沿,被拉住却不敢转身,顿了顿,他僵硬的身体放松,故作轻松道:“你以为是为什么?外面的谣传你还不知道吗?” 谣传? 顾长宁愣了愣,想起外界关于他靠爬床上位的言论,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身前的人:“你帮我的原因也是这个?” 言诺回过头,一脸冷漠道:“没有所图的话,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 他忽然凑近,眼神暧昧,紧盯在顾长宁的脸上,等着他惊讶的脸上出现惊慌失措或者屈辱厌恶的神情,对峙了半晌,顾长宁突然勾唇:“可以啊!” “”言诺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顾长宁道:“我说可以。” 他神情镇定,直视总裁大人的眼睛:“我很感激言总给了我如今拥有的一切,我身份低微,给不了像样的报答,言总既然肯捧我,如果您看上的是我的话,我可以用我的身体和您做这笔交易。” “” 状况出乎意料,被反将了一军,言总大脑瞬间短路。 他脸色微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长宁道:“是您说的。” 虽然话不一样,却是同一个意思。 言诺再次哑然。 顾长宁勾了勾唇,突然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还是说,言总刚才的话是骗人的?你不会真的” “说你的条件!” 话被打断,顾长宁干脆道:“我要你捧红我,到比杜琪仂更高的高度。” 他跪在床上,言诺坐在床头侧着身子,抬眼看向上方的人,四目相对,沉眸道:“这是你答应的。” “是嗯?” 重心一转,身体被人按在床上,两人位置颠倒,枕着柔软的枕头,顾长宁睁眼,看着出现在自己上方的人。 言诺启唇:“你别后悔。” 顾长宁轻笑,直接将人拉下来吻在了一处,虽然在下方,却瞬间掌握了主动,发泄般的啃咬,将那本就红润的唇啃地越发娇艳。 唇皮被咬破,言诺吃痛,不属于人界的鲜血带着诡异的冰凉,血腥的气息像打开了某道闸门,他双目渐渐变红,害怕身下的人看见,他闭了眼,相触的地方感觉更加清晰,紧贴的唇瓣辗转碾磨,他压抑着已经觉醒的欲望,那人却毫无危机感地四处点火。 那片冰凉从自己唇上移开,向后滑落在耳根处,顾长宁喘息不稳,看着错开脑袋而贴近自己的脖颈,他张口就咬了上去,不带一点儿情面,留下深深的齿痕才肯作罢。 短暂地分开,再次对上眼睛是血色的红,顾长宁还没来得及看清,眼睛就被蒙住,唇再次被堵住,强硬地撬开齿冠,有东西滑了进来。 察觉到一只手在解自己的衣扣,他顺从地摊开双手,转而去扯他身上的衣服,同样冰凉的两具身体逐步升温,却始终越不过正常的体温,交颈而卧,当两人之间没有障碍阻隔,丝滑的触感,鼻息间异样的馨香,言诺蓦然怔住,单手撑起身体。 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看着身下衬衫已经褪到臂弯里的人,他在那两片红红的唇瓣上狠吻了一记,强自将赤红的眼睛化为漆黑,松开遮住那人眼睛的手,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艰难地从他身上移开。 “我不会强人所难,等你拿到了你要的,我会找你讨回来。” 他背对床上的人,一颗一颗将扣子扣回原位,起身走向房门。 这车刹的猝不及防,顾长宁目光落在他某处明显有了反应却没得到抒解的地方,再看他红了耳根却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垂下头道:“谢谢言总。” 言诺“嗯”了一声,拉开房门出去:“早点睡。” 那人逃一样地离开房间,门一关,房里的人瞬间变脸,被子蒙过头,却完全睡不着。 真不愧当影帝的,说的他都差点信了! 不做就不做,谁还不会演戏了! 怂货! 在被子里翻了几个白眼,想到之前看到的红色的眼睛,顾长宁掀开被子,望着头顶的灯,想了一会儿,他决定侧身蒙头睡觉。 第二天出了房间,总是等着他一起吃早餐的人却没在客厅里,茶几上的早餐还是给准备了。 看了眼尽忠职守的俩保镖,他拿起一块面包:“他去哪儿了?” 恶煞道:“总裁去了公司。” “哦。” 这是开始躲着他了? 他满脸写着不高兴,凶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昨晚您和总裁” 顾长宁抬眼:“我和他怎么了?” 被他视线一扫,凶神壮起来的胆儿又没了,赶紧摇了摇头。 顾长宁味同嚼蜡地啃着面包,咽下去了又道:“他昨晚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去了哪里?” 恶煞道:“浴室。” “做了什么?” “不知。” “”不知就不知,你红什么脸? 视线转向凶神,他更是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宫主从夫人房间里出来的时间比平时要早,还知道宫主出来的时候很狼狈。 得不到像样的答案,想到自己昨晚憋了一晚上,那人估计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暗骂了声活该,他一口闷了一杯牛奶,收拾收拾出了酒店。 言诺带在身边的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给他专职的了。 今天进剧组的拍摄,就是沐芹生黑化之后的了,他性情大变,连带着戏外给人的感觉都有了变化。 兄弟俩等在拍摄场地外,看着场内已经游刃有余的新晋演员,凶神感慨道:“夫人是不是太入戏了?” 恶煞睨他一眼,“不是。” “可他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该不会是” “”恢复记忆了! “精神错乱了?” “” 说错话的鬼差,不出意外又被兄长大人拍了一记后脑勺。 拍摄进入到后期,顾长宁的戏份开始增加,他成了大晟朝最大的毒瘤,从相互扶持的兄弟转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所以整天的拍摄,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趁着间隙他给言诺发了条短信,本来以为那人不会回复,出人意料他是秒回。 顾长宁:今天拍摄结束会很晚。 言诺:嗯。 顾长宁:你在哪里? 言诺:公司。 顾长宁:忙吗? 言诺:一般。 顾长宁:那你来看我吧。 聊天结束。 良久没有回复,顾长宁撇了撇嘴,关了手机。 下一场戏是和女主的对手戏,杜琪仂饰演的秋蓝烟此时已经升到了妃位,为了护住要保护的人,为了除掉视她为眼中钉的皇后,他要那现任皇后的母族开刀,而扳倒皇后母族的重要证据,掌握在沐芹生的手里。 他们相互威胁,相互利用,但秋蓝烟终究是站在帝王一边,这也注定了沐芹生最后的败北。 一场戏拍下来,沐芹生对皇兄的仇恨,犹豫,和因挚友被害死而变得偏执,狠戾,他的步步算计,伪装隐忍,被顾长宁演绎得淋漓尽致,几乎将杜琪仂女主的风采,都压了下去。 “你进步很大。” 顾长宁正打开手机,同样在休息的杜琪仂站到他身边,笑的亲和。 “是杜姐演技好,受你影响超常发挥了。” 杜琪仂挑眉,也不否认,关切道:“你身体怎么样?上次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伤到哪里吧?可以的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就怕他去医院溜一圈,第二天他关于他身体有问题的猜测就会被记者报道。 顾长宁笑了笑道:“谢杜姐关心,只要威亚别再突然故障,我想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话要表达的东西太明显,杜琪仂眸光微闪,又关心了几句才转身走开。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了。” 3d环绕式的声音在耳边如同鬼魅,顾长宁环顾四周,从牙缝里说话:“上次的事,多谢了。” 完全没能将人吓到,一道虚影出现在顾长宁身边:“看来你记起来了。” 顾长宁道:“托您的福。” “你们酒店楼下的那间咖啡厅,下班之后一起聊聊。” “好。” 身后的气息消失,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顾长宁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拍摄结束之后,恐吓了凶神恶煞不许跟着,顾长宁一个人走进咖啡厅,悄然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俩,慢一步进去,已经不见了人影,连气息都搜索不到。 在两人隐去身形绕来绕去找人的咖啡厅里,角落的位置,顾长宁坐在桌前,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女孩。 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女孩盯着对面的青年:“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顾长宁道:“醒过来的时候就记起来了。” 那天从威亚上掉下来,奇怪的东西钻进脑中,醒来那些记忆就在脑中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帮了你?” “拍摄现场像您一样的老奶奶可没多少,您的伪装不到位啊,姑奶奶。” 奇怪的称呼,孟婆一怔,转而笑道:“什么啊,你早猜到我的身份了!” 顾长宁笑而不答。 那天从威亚上掉下来的时候,他是先看到了隐在人群中的老奶奶,还没落地就晕了过去,那是孟婆趁机恢复了他的记忆,至于猜到老奶奶和对面的女孩是同一个人,源于人界的常识。 他从没听说过孟婆还有孙女!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孟婆道:“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 “你既然恢复了记忆,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在人界久留。” 他的身体只是言诺强行逆转时空救回来的没有灵魂的肉身,虽然本就属于他自己,但这具肉身存在的时限,只到他上一世身死的年龄。 他是已死之人。 转世之后,重生之前,那段不愿记起来的回忆,现在已经在他脑海里。 顾长宁垂眼,苦笑道:“他还是没有承认。” 孟婆道:“他是不敢。” “是啊,他不敢,因为他负了我。” “” 孟婆看向他带笑的眼睛,黯然道:“你怪我吗?怪我让他喝下了本该给你的孟婆汤?” 顾长宁摇头:“不怪您。” 盯着他看了半晌,孟婆轻声叹息:“这本该是他的劫,却由你来受了。” “”顾长宁微微皱眉,疑惑抬头。 她像是要将一切都说清楚,垂眸道:“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顾长宁点头。 他大概能猜到。 “他本是镇守外六天的守宫神,因触碰了三界禁忌,被天帝送入人界轮回,在人界苦楚几世,都没有好的结果,大晟朝,是他轮回的最后一世,只要结束了一生,他就能恢复神的身份,可他遇上了你。” “” “承颢死后,他恢复身份,在忘川河边等了沐芹生数十年,他等你一起再入轮回,想偿还欠下的债,可他明知道,你是他天定的劫,就算轮回,也不会有好的结局,所以我给他喝了孟婆汤,而我给你的,只是一碗普通的汤,他替你轮回,你替他渡劫,我害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你当真不怪我?” 顾长宁沉默,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一碗被替换过的孟婆汤,改变了他所有的人生,他本该忘记一切,开始自己的新生,却被迫带着前世的记忆,承受着本不该由他承受的折磨,他以卑微的身份,爱着和今生同样高度的言诺,可本该给他还债的人,却忘了最初的目的,以陌生人的身份,漠视他的存在。 身份的差距,不仅存在于封建王朝,现今对身份尊贵的人,不同等的身份同样高攀不起。 这份差距,注定了顾长宁最终的悲剧。 沉思良久,他垂眸低声道:“所以您替换那两碗孟婆汤,是为了让言诺避开我这个天定的劫?” 孟婆道:“是。” “您爱他吗?” “” 顾长宁又问:“你爱他吗?” 不带丝毫负面的情绪,他神情极为平静,孟婆一时间愣住,不该给他什么答复。 她眸光闪烁不定,或许是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顾长宁却得到了答案,他笑道:“你爱他,所以调换孟婆汤,也不只是为了他的劫。” “” 他的话里没有了尊称,他们同样爱着一个人,在这个层面上,他们是同等的。 顾长宁道:“你不想让他再记得我。” 他说的肯定,孟婆也没有否认。 孟婆汤对人而言,可以忘却前世所有因果,不管多少次轮回,也永远不会再记起,可对神而言,他们有永久的生命,他们的轮回只是永恒岁月中的沧海一粟,孟婆汤能让他在轮回中获得新生,一生结束之后,过往的记忆还会重归神体。 愣怔良久,孟婆莞尔一笑:“或许是吧。” 从言诺停留在忘川河畔开始,她爱上的是苦苦等待爱人数十载的神,或是为爱舍弃身份甘入轮回经历生老病死的神,她爱上的,是爱着沐芹生的承颢,也是爱着顾长宁的言诺。 “如果我知道他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会有现在的结果,我当初一定不会那样做。”这件事是她心底的愧疚,所以在两人重生之后,他尽自己所能去偿还。 顾长宁笑道:“所以我谢谢您。” “那你的决定呢?” 忘了那个人重新归入轮回,还是以现在的姿态停留世间直到消散。 顾长宁沉吟道:“我为他活了两辈子,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 孟婆一脸茫然地愣了良久,终究只能苦涩一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为什么要告诉他?”顾长宁道:“您都能知道的事,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要演,我陪他就是。” 他笑的促狭,孟婆恍然:“我倒是忘了,你曾经也拿过人界的影帝。” 顾长宁淡笑挑眉。 从咖啡厅里出来,街道上随处可见晃眼的霓虹灯,美虽美,却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触,让人觉得好不真实,顾长宁干脆将连帽衫的帽子扣上,低头走路,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还能悠闲地散散步。 视线里出现两条修长的大长腿,光亮也被一片阴影阻隔,顾长宁疑惑抬头,忽然肩头一紧,被人猛地按进怀里,熟悉的冰冷的气息,那样强大的人,却在微微颤抖,忍不住唇角上扬,他大力回抱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影帝追妻录(十三) “言总, 您怎么了?”故意昂起头在他耳边说话, 湿润的吐息让惊慌失措的人瞬间回神。 言诺将人推开一点儿,在路人认出他前,拖着人回了酒店,刚进到房里,他拧眉:“去哪儿了?” “什么?”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质问,顾长宁有些没反应过来。 言诺:“我问你去哪儿了?” 他看起来有些焦躁, 是那种急剧焦急得以放心之后出现的恼怒,顾长宁顿了顿道:“去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 言诺脸色有些难看:“从现在开始, 你去哪里做了什么先向我汇报,必须有人跟着” “为什么?”顾长宁轻笑:“言总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给我提这样的要求?” “” “员工条款里, 好像没有对总裁言听计从这一规定。” 言诺气结, 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人拉到身前:“你别忘了你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你现在是我的人!” “我答应什么了?”顾长宁挑眉:“签合同了吗?有人看见了?法律公证了吗?” 他每说一句就靠近一点儿,看着总裁大人冷硬的脸庞瞬间崩裂, 顾长宁很有成就感地勾唇,满眼挑衅。 有种你就亲下来! 但言大总裁没种,僵硬地对视了一会儿,言诺将人松开, 绕过去走向沙发, “你和诺沐娱乐签约时同时签署的还有一份文件,你现在兼任我的助理, 二十四小时必须随叫随到, 你没得选!” 顾长宁还面朝着房门, 被总裁大人的套路惊得目瞪口呆,对他出手没种,拿身份压人倒是有种了! “合约上不也有例外?天灾人祸,要是我出了车祸要是城市地震要是直接让人打死了我怎么给你二十四小时” 他纯属挤兑人的话,言诺突然转头,眼中的痛楚有些扎眼,顾长宁话音戛然而止,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走向浴室:“我去洗澡。” 从沙发后路过,那人已经转过头去对着电视,顾长宁对着他的后脑勺盯了一会儿,折了方向。 他知道言诺肯定是特意去找他的,也知道他的担忧是什么,他现在的存在违背了轮回的定律,被人界的鬼差发现,会立刻被强制送入轮回。 他不想消散的话,这是他唯一的结局。 他曾经不愿记起而丢掉的记忆,再次回想起来,可这次,他有了希望,他不想丢弃,他们之间,一个人记得,另一个人忘却,爱而不得的痛苦他承受过一次,他不想让那人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又回头看了沙发一眼,他推门进了浴室。 酒店的套房两室一厅,两个卧房附带单独的洗手间,浴室却是公用的,有一个很大的浴缸。 他放了满满一缸的水,洒了浴盐伸手搅拌,整个人却开始失神。 记忆的最初,他是大晟朝将军之子,父亲征战沙场,不幸殒命,感念父亲的功绩,他被皇帝收为义子,自小在皇宫长大,陪在太子身侧,后来太子登基,封他为王爷,建了沐王府,身份尊贵,就算最后谋逆被杀,他也享了一世荣华。 可忘川河畔的一次交换,他本该平稳的轮回转生被逆转。 他保留着前世的记忆轮回,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爱的人,那是他转世之后唯一的目标,长达十几年,没有丝毫音讯,那时候的顾长宁,不知道转世后的承颢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他维持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在亿万个人群里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他辨别那人唯一的方式。 后来他找到了,在电视上第一次见到那张脸,就像当初在戏台上见到他一样,比那时候更加耀眼。 可他不记得自己了。 找到了人之后,他有了奋斗的目标,他努力考上了首都最好的电影学院,成功踏入了那个人所在的圈子。 为了能和他更近一步,他从底层打拼,磨炼演技,比常人更加努力,也最终拿到了影帝,可他的世界太过单纯,他的人生几乎只为了言诺而活,忽略了娱乐圈里不输于皇室宫廷的明争暗斗。 没有背景,没有倚仗,他拿到了这个影帝,会被人嫉妒,引人不服,惹人生厌,会成为第一个被同行攻击的目标,他没有绯闻,没有短板,也没有肮脏的过往,可他有一份不被世人容纳的感情。 他爱着言诺,那个被世人仰望的诺沐集团的总裁,那个让所有人忌惮不敢高攀的影帝。 拿到影帝之后不久,他被爆出有同性恋的倾向,世间没有完美的人,所以民众们轻易信了,再后来,他的住所被人扒了出来,他收藏着的关于言诺的一切,海报,杂志,影碟,都被堆到了摄像镜头下。 粉丝对言诺的崇拜,就好比信徒信奉着神,他们不允许心目中的神祇被人亵渎,所以给爱着言诺的他,贴上了肮脏的标签。 新晋影帝拿着言诺的海报意淫,小明星爬床失败贼心不死,相关的恶毒言论越来越多,他的事业急转直下,成了人人谈之不齿的恶心的人。 他被公司雪藏,被世人唾骂,被爱人漠视。 他见过言诺一面,因为他签在了是诺沐娱乐旗下,事发之后,作为娱乐公司的总裁,他们见过面。 他想要解释,可是近距离见到真实的人,太多的话他说不出来,理智告诉他要澄清自己,要和言诺撇清关系,可他当时昏了头,鬼使神差地表白了,他想让爱的人相信自己,却注定了失望。 言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让人将他请出了办公室。 不被信任,不被认可,连他的父母都因为网上的言论对他避之不及,他躲在小小的宾馆里,在洗手间,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抑郁症是早就有的,在他漫无目的的找着那人却始终没有结果的时候,他在三十一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了。 知道他自杀的父母会不会后悔和他断了联系,得到消息的民众会不会给予他一点同情,还有那个人,会不会因为他的而死感到一点点的愧疚。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直到这一生重来。 他不怪任何人,也不怪言诺,他并非是故意忘了自己,他有他的无奈。 顾长宁脱了衣服踏进浴缸,仰靠在边缘。 或许是他奢求太多,他付出了那么多,所以他期待得到同样的回报,可在没了记忆的言诺眼里,他是一个陌生人,他从底层爬到影帝的位置,他再怎么证明自己,只要他对言诺抱有爱恋,他就不值得信任。 身处娱乐圈的言总,比谁都明白圈子里的脏乱,比谁都吝啬给予信任。 更何况,是一个的确对他有所图谋的人。 苦涩低笑一声,顾长宁看向头顶刺目的光亮,闭上了眼睛。 客厅里的沙发上,言诺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浴室的方向依旧没有动静,气息还在,呼吸也很平稳,他心里焦急又不敢贸然冲进去,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按捺不住,闭眼用灵识进入了浴室。 泡在浴缸里的人,歪头趴在浴缸边缘,睡着了。 “” 小心翼翼走进浴室,他将浴缸里的人捞起来,简单地擦了一遍,抱着走向卧室。 将人放在床上,瓷白的身体,陷进暗金色的被套,光裸的身体无意识地一阵滚动,翻趴在被子上,用屁股对着总裁大人。 纤细白皙的脖颈,莹润的肩头,因为泡澡了缘故泛着点点粉红,高高耸起的蝴蝶骨,腰肢纤瘦,还有那两瓣和白花花的大腿,极致的诱惑。 言诺喉咙滚动,准备给他翻过身盖上被子,还没碰到人,那人已经翻过来,双眼微睁。 有些迷蒙,还带着浴室里泡澡的水汽,他愣愣道:“言诺?” “嗯。”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言诺不明所以,下意识握住,他却突然用力,直直地将他拉倒,在脸撞上之前,微微偏过头,从身下的脸侧擦过。 顾长宁歪着头去看他的脖子,眸色黯然道:“这里的印记,没了。” 他昨天特意咬的。 言诺扒开他的手:“要印记做什么?” 面面相对,顾长宁看着他疑惑的脸,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相当露骨的明示,言诺低头,吻上他的唇。 相互纠缠的吻,彼此缠绕,分不清谁比谁更主动,顾长宁抬腿缠上他的腰,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言诺身体一僵,像是猛然惊醒,阻止他的动作。 “行了,睡吧” “言诺,你喜欢我吗?” “” 压低了有些暗哑的声音,言诺心中一紧,不安地抬头,瞥见他闭着的眼角渗出来的泪,心底揪痛。 “言诺,你喜欢我吗?”顾长宁固执地不肯睁眼,他害怕眼眶里的泪水涌出来:“言诺你喜欢我吗?你你喜欢我吗” 他执意地重复同样的话,从低声询问到声音哽咽,最后连吐字都变得断断续续,眼帘再不能堵住夺眶而出的泪,从眼角渗出流向耳廓再渗入发间。 冰凉的唇瓣落在眼角,顾长宁睁眼,更多的湿润涌出,他看着看起来比他还要痛苦的一张脸,执意地问:“你喜欢我吗?” “” “你说啊!你喜欢唔” 咸涩的味道,是他自己的泪,顾长宁微眯了眼,舌尖在他唇瓣上轻舔,两人额头相抵,顾长宁垂眼落泪。 他不难受,也不怨谁,就是觉得委屈。 曾经掩在心里不敢说的,也没有人可以说的委屈,在这个毫无底线宠着自己的人面前,再也压抑不住。 言诺也不说话,任由他哭,由他发泄扯了自己的衬衫,任由两人毫无阻隔地紧贴身体。 没有意识地触碰,再次吻在一起,无关于理智,无关于感情,就凭着本能,一步步到了最后,言诺夺回了主动,亲吻他的身体,扰乱他的思绪,让他除了自己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去想,看着他在身下沉溺,看着他难耐地蹙着眉头,他低头给他安慰的一吻。 窗外冬日里冒出的月光,透着落地窗照在房里,玻璃上映出房内模糊的情景,两人交叠的身影,还有不停晃动的床垫,直到后半夜房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楼下的城市被雾气笼罩,辉煌的光亮顽强地透出来,给这座城添了几分朦胧神秘之感。 言诺将人半搂在怀里,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他抱着双手窝在自己怀里,安睡的脸,眼角有些发红,是刚才哭的,在他额头吻了吻,言诺扯了被子盖过肩头,低垂的眼帘,挡住了他眸中复杂的情绪。 阳光照进室内,顾长宁睁眼,又是他一个人,身边的温度还在,应该是刚离开一会儿。 他在床上坐起身,忽然身体一僵,他又侧身躺了回去,并不觉得疼,只是第一次使用,难免有些不适,他拉过被子盖上,望着窗外,身体一阵阵发热,不是和人接触那种热度,而是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升起的温度,很温暖。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已经上午八点,今天还有几场戏要拍,但他又实在不想动,想着是不是打个电话请个假,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跪着身体爬起,门锁转动,他抬头,门边的人端着托盘,见他已经醒了有些发愣。 言诺拿着早餐进来,床上的人跪着,双手撑在身前,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微微直起身,本就滑落到后腰上的被子又落了一截,露出了半边臀部。 “盖好。” 顾长宁不动:“热。” 言诺面色一滞,移开视线绕过床尾将手里的早餐放在床头柜的上,替他遮好:“会着凉。” 顾长宁道:“我从不着凉。” “”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脑袋换了个方向。 “剧组里我打了电话,你上午在酒店休息,下午再去拍摄。” 看着那人递过来的牛奶,顾长宁双手接过,这一动作刚盖好的被子又掉了下来,他也不去管,捧着牛奶三口吞下,将空了的杯子递回去。 言诺:“坐好吃饭。” 顾长宁道:“我坐着难受。” “” 他一脸无辜,言诺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渐渐红了耳根。 理亏的总裁大人,认命地端了早餐,让人半躺在床上的,一口一口地喂。 顾长宁盯着他:“公司里不去吗?” 言诺:“不用。” 他始终垂着眼,只有在喂他时会抬一下,看着递到嘴边的叉子,顾长宁张口,咬住。 “松开。” “不。” “” 以为他是在闹别扭,言诺无奈,犹豫片刻道:“昨晚是我不好。” 顾长宁松口:“哪儿不好?” 他问的认真,言诺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这人真的变了好多,变得没皮没脸,变得毒舌嘴快,他完全招架不住。 对视片刻,他败下阵移开目光,将叉子放回餐盘,端起来站起身道:“你再睡会儿,我去处理点事。” 顾长宁看着他从床头走向床尾又折向门口,在人拉开门出去前,他靠在床头喊:“我没衣服穿了!” “已经送来了,在柜子里。” 然后门被关上了。 顾长宁光着脚丫子跑去墙边的小型衣柜,里面果然挂着一套衣服,连内裤都有。 谁这么不体贴! 撇嘴哼了一声,他迅速穿上,进了洗手间洗漱,愤愤地出了酒店套房。 言诺看着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门的人,走路生风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刚才“娇弱”的样子。 接到了言总的电话,沈轻城以为顾长宁要到下午才会到,给今天的几场戏做了调整,顾长宁到的时候已经在拍了,他就在一旁休息,在他身边,还有两尊佛一样的雕塑。 被骗过一次之后,吸取教训的凶神恶煞丝毫不敢松懈,无论顾长宁怎么强调都不肯再离开半步。 那边几场不是很重要的戏,让其他人盯着,沈轻城跟着到顾长宁身边,喝了几口水道:“最近没见你整天抱着剧本了。” 顾长宁笑道:“都记住了,再多看几遍容易瞎琢磨,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开拍前再看一眼就行。” 因为他前几次总是和原著台词弄混,沈轻城一度担心他会一直这样,没想到承颢的戏杀青之后,他一次也没错过,倒是多余的担心。 “说真的,你是我带过的新人里,进步最快的一个,也是最不需要我操心的一个。”沈轻城道:“言总的眼光果然不一般。” 顾长宁谦虚道:“还要谢谢沈导肯用我。” 虽然是因为言诺的投资他才答应地那么干脆,但在剧组里,沈导的确是帮他最多的人,在拍摄初期,所有人都排斥他,也只有沈导,给他鼓励。 “《煜阳》的原著,你看过吗?” 顾长宁点头:“看过。” 就算不看,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历史的真实。 对话有了片刻的沉默,两人看向不远处的拍摄现场,是邑坤帝和秋蓝烟的感情戏,两人正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沈轻城道:“你觉得许陆演的怎么样?” 顾长宁侧头,有些愕然。 这样直白地问他别人的演技,怎么看也是在刁难人,在演艺圈他只是个新人,对当红演员的演技他没有资格评判。 沈轻城转头笑道:“怎么?不敢说?” “沈导要听实话?” “当然。” 顾长宁挑了挑眉,对于那边正在上演的深情戏码,思索片刻道:“很完美。” “是吗?” 沈导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听顾长宁道:“正因为人物太完美,但这部剧就不再完美,许陆的演技很好,但他太依赖剧本,也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不说历史上的邑坤帝到底是什么样,就原著里描述的,邑坤帝这个人,虽然重情,但他并不专情,他做的一切,都有他自己的目的,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不会留,没有必要的感情他也不会有,许陆演绎的邑坤帝和原著里的角色有很大反差,甚至比剧本里的还要完美,但这部剧播出,最先的观众肯定是看了原著的人,角色变化大,会让人失望,但角色完美,也可以填补部分人对原著人物的遗憾,总体来说,利弊都有,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等播出之后才能做定论。” 他顾自论述,身边的人却没有反应,等他侧头,沈轻城才回神,笑道:“不错的观点,所以你才对沐芹生这个角色多了很多细节上的塑造?” 顾长宁一愣,才明白他问这话的目的。 最近的拍摄,他因为私心,的确添加了很多剧本里没有的细节。 “也可以这么说。”他大方承认:“沐芹生谋反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承颢的死,他从没想过要推翻自己的皇兄自己上位,不然也不会甘愿被其他人利用,他如果是为了权势,邑坤帝能给他的已经是最好的,剧本里的转折,太过突兀。” “分析剧情,完善角色,你可真是让我惊喜不断。”沈轻城一脸认同地拍他的肩,很是欣慰。 看着导演满意地离开,顾长宁却只有苦笑。 他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想把沐芹生对承颢的感情,更明确地体现给世人罢了。 发了一会儿呆,顾长宁拍拍屁股起身,进了化妆间开始准备下午的拍摄。 下午的拍摄现场,基本都是和顾长宁有对手戏的人,也都感受到了同样的压力。 因为顾长宁演技的成熟,更因为沐芹生的黑化,让他在对戏时自然生成一种强大的气场,入戏的人很容易当场忘词,可如果不入戏,又无法融入另一个人的戏里,中间的度很难把握。 好不容易将今天的戏拍摄完成,参与的演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疲惫,起初对顾长宁百般不服的人也不得不认可了他的演技。 因为顾长宁之前的一番言论,沈轻城晚上给他附加了一场睹物思人的独角戏,沐芹生的变化并不是他自己所愿,更清楚地体现他的苦痛,能让人物角色得到更多的怜悯同情,从而增加人气。 收工之后,顾长宁和沈导打了招呼,卸了妆就直接回了酒店。 意料之中已经有人先回了酒店,顾长宁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你怎么这么闲?” 上午就没去公司,晚上还这么早回来。 还准备好了晚餐。 虽然只是酒店里准备好了送来的,他依旧觉得满足。 现在在这里,两人助理和总裁的工作完全颠倒,顾长宁吃着一个人的晚餐,看着突然推到自己面前的剧本,狐疑地看了看某人,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过来翻开。 “这是什么?” 言诺道:“《煜阳》的拍摄要结束了,这是新的剧本。” 顾长宁撇嘴:“你就不能让我歇一段时间?” “这部戏不累。” 都市青春甜宠偶像剧,搞笑为主,轻松欢脱的剧情,说说台词走走路,顺便撩几个花痴妹子,的确不累,只是这部戏顾长宁翻了翻剧本前面,《爱上你的一百个理由》,他记得这是一个当红小生接演的戏,靠着这部戏一炮而红。 他曾经参加过这部戏的试镜,也成功通过了,只是即将开拍的时候导演却告诉他,这部戏换了主角,让他接演配角,他不甘心,放弃了这个剧本。 那个当红小生比他年轻,比他有背景,所以他到手的角色也被别人抢走了。 只是现在这个剧本出现在他的手里,这肯定不是巧合。 “为什么给我?” 言诺理所当然道:“捧你。” “” 顾长宁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郑重地捧起他的脸:“你这样捧就可以了?” 言诺:“” 成功看到总裁大人红了耳根,顾长宁满意地笑了笑,又坐了回去:“什么时候开机?” “一个月后。” “我接。” 《煜阳》的拍摄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时间结束,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部戏足够了。 言诺点了点头,顾长宁抿唇轻笑。 在潞宁古城拍戏的时间,他的生活形成了固定的模式,白天去剧组拍戏,晚上回酒店休息,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人陪,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每到睡觉的时候,某人就想着法儿地避开他,像躲瘟神似的。 从那天晚上以后,言诺就不肯再跟他一个房,每天晚上他还是偷偷过来,都是确定了他熟睡之后,所以两人虽然天天见面,却愣是没再一起做过。 他像是有什么顾忌,总是一个人忍着。 这天拍完《煜阳》最后一场,沐芹生的戏份杀青,拒绝了剧组的庆祝,顾长宁早早地回了酒店。 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穿着衬衫没扣扣子,套着条宽松的睡裤,直接在某人身边坐下。 明目张胆地靠在总裁大人身上,他翻着新的剧本,背后的人跟个木桩子一样,无动于衷。 “我杀青了,你不恭喜我吗?” 言诺侧头:“你想要什么?” 这段时间被撩得有了经验,他已经没那么容易红脸,面对青年的撩拨,他镇定自若。 顾长宁斜睨他一眼:“抬手。” 言诺顿了顿,抬手。 然后靠在肩上的人往外挪了一步,向后仰倒躺在了他的腿上。 顾长宁将剧本举到头顶:“我没想好,你先欠着。” 言诺道:“好。” “” 没有讨价还价,好没意思。 他太顺着自己了,这是顾长宁最讨厌的地方,面对他的任性和无理取闹,这人总是无限包容,会抱他,会吻他,但绝不越过最后那条线。 “你的腿好硬,硌脑袋。” 被嫌弃的总裁大人从背后抽了一个抱枕,准备垫在腿上,却被瞪了一眼。 他无奈:“怎么了?” 顾长宁赌气侧过身:“没什么。” 他背对着自己,言诺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文件,轻轻给他按揉后脑,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顾长宁笑弯了眼,他直接平躺,将宽大的手掌枕在脑后。 从这个角度抬眼,头顶的光亮太强,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他微抿的红唇,他抬起手,暧昧地从脑袋枕的位置一点点沿着他的肌肉线条往上抚摸,摸到胸前被按住了手。 言诺声音暗哑:“别闹了。” 顾长宁咧嘴一笑,直直起身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 言诺垂眼看他,没有躲避,没有拒绝。 自认为拿到了通行证的青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来,跨腿坐在了他腿上,捧着他的脸吻住。 言诺搂着他任他胡闹,等他亲够了,自己退开脸。 屁股坐着的地方有明显的反应,顾长宁沉着脸:“为什么不做?你不难受吗?” 言诺吻他的唇,不说话。 顾长宁不满地哼哼两声,又亲了上去。 几秒钟后,酒店关闭的房门,穿进来了两个人影。 “” “” 宫主搂着夫人正在亲热,凶神恶煞还有一只脚留在门外,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顾长宁就坐在言诺腿上,不在意地侧头:“干嘛去了?” 恶煞举起手里的购物袋:“您要的零食。” 顾长宁皱眉想了想,之前看电视里的广告,他好像是说了想吃,可他没让人去买! 言诺拍了拍他:“下去。” “哦。” 他双腿一蹬,从总裁腿上跳了下来,乖乖坐在了沙发上,冲门边的两人招了招手:“拿来拿来。” 满满一大包的零食,顾长宁馋了很久了,从进到诺沐娱乐工作后,他就没再碰过这些东西。 看着他搜罗着一堆吃的,言诺重新拿起了文件。 等某人过了食瘾,总裁的一堆文件也处理完毕,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十二点,顾长宁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人躺了会儿,他鬼鬼祟祟起身,轻手轻脚走向房门。 门外的两尊大佛恪尽职守,他经验丰富为防被吓到,先探出个脑袋看了看,见两人朝他看过来,问道:“进来吗?” 凶神恶煞摇头:“不敢。” 顾长宁放心了,大胆拉开房门,“现在开始,这个房间归你俩了。” 兄弟俩一脸蒙圈,那人已经走出房门朝着另一个房间了。 言诺灵识一直在这人身上,本想等着人睡着了过去,没想到那人先过来了。 看着门被推开先探进来的脑袋,“怎么过来了?” 顾长宁拖着拖鞋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来爬床。” 言诺:“” 他蹭啊蹭,蹭到某人身边,言诺正要挪过去给他滕位置,却被他一个翻身给压住,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人,他忽然觉得头疼。 “明天全剧组杀青,有个聚会,你去吗?” 言诺:“不去。” “哦,那我一个人去。” 言诺顿时皱眉。 顾长宁又笑道:“之前说的杀青的礼物,我想好了。” “要什么?” “钱。” “” 言诺一脸古怪,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皱了皱眉:“你缺钱吗?” 顾长宁瞪眼,他不缺钱吗? 他浑身上下连一件衣服都不是他自己买的,目前银行存款都寄回了家里,拍戏的酬劳还没有结算,他简直穷的叮当响! 言诺动了动,让他趴地更舒服些,疑惑道:“你要钱干什么?” “都说了明天有聚会啊!”那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也不能空着口袋去啊! “” 对视了半天,言诺叹气:“明天给你。” “要还吗?” “不用。” “那就好。” “” 谈话结束,身上的人还瞪着眼压在他身上,猛盯着他瞧。 被盯得心乱,他沉声道:“回你的房间。” 顾长宁道:“不回,房间我让给别人了。” 对于他口中的别人,言诺叹息:“他们不需要睡觉。” “你上次不也让他俩睡那儿?” 那两人刚出现的时候,这人还借机把自己拖到了这里,现在他自己凑上来,还得被赶出去。 顾长宁抬眼,一脸不满,见他不说话了,直接翻回去躺下,闭上眼睛睡了。 言诺拿他没办法,给他掩好被子,然后被八爪鱼式地缠住了。 他浑身燥热,却只能暗叹自己自作自受,明明要避开他的话,离开酒店就好了,他又不舍得留他一个人,害怕他再出什么差错,轻抚他耳际的碎发,言诺用自身阴气将他的身体笼罩,待他的灵魂和肉身的契合趋于平稳,才停了下来,安心闭了眼。 杀青的第二天,顾长宁在酒店里睡了整整一天,精神饱满地换了言诺给他准备的新的西服,准备去参加晚上的聚会。 两只手拿着一张黑卡,顾长宁翻来覆去地看,这张卡是他意料之外的,他问言诺要钱,是担心有需要用的时候,然后言诺离开去公司的时候,给他留下了这个,他捏在手里,有些烫手。 要想他曾经当影帝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过黑卡。 接到总裁助理的电话时,顾长宁正走进电梯,想他一部剧都已经拍摄完成,却连个经纪人都没有,倒是保镖助理司机全齐了,本来就是中途起步,他的行程也都是经由言诺安排,经纪人的工作也有人替了。 聚会的地方定在一家高级娱乐会所,规格很大,没有服务生带路,只怕常来的客人都会迷路,相对的,这里的包房隐蔽性和隔音设备都非常好,是明星聚会最常选择的地点。 进去之前,必须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小助理决定跟总裁大人报备一下,挂了电话才进了会所。 任何时候,有演技有身份的人都是被人追捧的存在,有沈导和言诺对他的特殊对待,进到包房的时候,剧组的人对他都很热情,就连男主的饰演者许陆,也和他握了握手,顾长宁受宠若惊,却暗自猜测这人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重生前,他也和许陆合作过一部戏,那时候他作为男二,在许陆这里也没这样的待遇。 倒是曾经对他还算和善的杜琪仂,因为设计师和言诺的事,对他颇有敌意,就算来了聚会,和其他人相处融洽,却没和他说一句话。 该做的做了,打了一圈招呼,其他人开展活动,顾长宁没太大兴趣,一个人坐到沙发角落里安静做个观众,期间杜琪仂瞥了他一眼,不怎么友好,但她只要不刻意挑食刁难顾长宁就已经感恩戴德,闲的无聊,他拿出手机给总裁大人发信息,正低着头,沙发的一边凹陷了一块,他抬眼侧头。 “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旁边递过来一杯酒,他伸手接了,点头致意:“张导。” 他维持着微笑,眼底却已经生了警惕,这人是《煜阳》剧组里负责拍摄的副导演,身份倒不重要,顾长宁看了看另一边十分宽敞的位置,再看几乎挨到他身上的人。 这未免靠得也太近了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影帝追妻录(十四) 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晕着手里的酒, 没敢入口。 “你在剧组里表现的不错,这部剧一定能让你大火。”现在已经进入了后期制作,要不了多久就能播了。 顾长宁笑道:“张导过奖了,能拿到这个角色,我很荣幸。” “听说你签在了诺沐娱乐旗下?” 他忽然看过来,眼里带着审视, 顾长宁小心应付着,指纹解锁了手机, 还停留在短信界面,他不好直接看屏幕, 只能盲打, 乱七八糟的内容对另一边总裁大人的手机进行狂轰乱炸。 包房里空间很大, 另一边还有人唱k,角落里的位置没人注意, 声音也被盖过去,借着这个理由,张导又朝着他身边挤了挤,翘着二郎腿喝着酒道:“你有这么好的演技, 怎么会这个年纪才出道?” 人体的体温对顾长宁来说就像正常人发着烧, 所以他从不喜欢和人靠近,且这个副导演虽然是西装革履, 长得也还能看, 但他挺着一个啤酒肚, 顶着一圈双下巴,对吸惯了影帝大人盛世美颜的顾长宁来说,只能算是不入眼的一类。 更何况这人的目的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这是最让人恶心的。 手机没有回信,顾长宁接着道:“以前拍过一些小角色,都不入流,混不出什么名堂,就放弃了。” 听他这样说,张导眼中闪了闪,正想再问,顾长宁的手机适时的开始震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张导,我接个电话。” 张导点头,示意他请便。 迅速起身走到包房外,甩了甩手臂上因为隔得近留下的温度,顾长宁接了一个显示“怂货”的电话,时间不长,两分钟就再回来了。 那人还等在原来的位置,明目张胆地忽视也不太好,他又坐了过去,在没人看见的位置,他将屏幕亮着的手机朝上面翻着,输入框里显示了几个字:在的话吱一声。 借着后望的姿势瞟了一眼,屏幕上多出了几个红色字体:夫人请放心。 顾长宁松了口气,关了手机重新坐好,还抿了一口酒。 张导眼睛余光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酒,见他喝了,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嘴角。 “《煜阳》拍摄结束了,以后的发展你有什么打算?”像是没了顾忌,张导不再试探,变得正经严肃:“有一点我不得不告诉你,以你现在的年纪,虽然有演技,但要大红大紫,已经不太容易,毕竟不比那些小鲜肉,还有颜粉带动人气。” 现在娱乐圈里当红的人大多都是年轻小鲜肉或者小花旦,就算是年纪大的,也是经过多年打拼积累了人气,到现在颜值还保养得好的,像顾长宁这种最初没有曝光,就算有演技,也只有给人家做配角的份儿。 顾长宁同样知道这个理,但他有恃无恐。 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签了公司,后面的发展还得看公司怎么安排,我相信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他已经三十岁了,还保持着小年轻那样单纯的想法,还是对娱乐圈看的太简单,张导暗中摇了摇头,终于切入正题:“我手里现在有一部戏,里面的主演很适合你,你可以先看看,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去找你们言总说说。” 顾长宁又喝了点儿酒,有些头脑发晕,为了保持清醒他摇了摇头,暗道这里面果然放了东西。 他脸上泛起不自然地红晕,张导看的双眼发亮,借机要去扶他,被他抬手撑脑袋的动作避了开,“后续的安排我需要请示公司,谢谢张导照顾了。” 药起了作用,张导倒是不着急了,说了几句赞同的话就坐着静观其变,等着这人撑不住倒在自己身上。 顾长宁没想到这酒劲儿这么足,也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当中众人的面也敢给他下这么重的药! 视野开始恍惚,顾长宁抬眼张望,有人注意到了他这边的状况,却选择了视而不见,有些个人想来帮他,却被其他人拉住,明显是对这个张导有所顾忌。 沈轻城作为总导演,聚会开始露了个面就被人匆匆叫走,现在现场可没人敢帮他。 顾长宁暗自冷笑,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张导也跟着起身,殷勤地扶他的手,顾长宁手一偏,手里剩了大杯的红酒就泼在了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张导,我那个好像喝多了,您没事吧?”他脚下摇摇晃晃,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真诚道歉的模样倒多出了几分可爱。 张导看的心神荡漾,越发坚定了把他弄到手的决心,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顾长宁立马退开:“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玩,你们玩。” 他七倒八歪地走,张导下意识去抓他,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前面的人下意识躲开,在坚硬粗糙的地毯上,摔了个狗啃泥。 “张张导,您没事吧?” 满屋的寂静,其他人不敢说话,怕张导尴尬,顾长宁借着“酒醉”,憨头憨脑地问。 他就站在张导脑袋前面,低着头俯视他。 趴在地上的人一张脸涨地发紫,立马有人跑上前扶他起来,摔得严重,他啃了几根地毯的绒毛,嘴角磕破了流着血,发型乱了,衣服皱了,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这地毯也不滑,怎么就给摔了啊,没事吧,我我那个”他像是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四处张望,满脸的无辜。 他的确无辜,他走在前面,张导是为了抓他才会绊倒,在旁人眼里,就算张导太过急色扑倒在地。 人群里有人忍笑,一群人围着张导关心,等他终于将自己打理好之后,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穿着黑色西服,站姿端正有礼,一看就很有排面,有人道:“你找谁?” “我!找我!”顾长宁在人群堆里举手,完全就是发酒疯的样子:“不好意思,喝多了,不不能酒驾。” 知道他的困境,有好心的人立刻给他解围,扶着他走向门口,等着的人礼貌点了点头,接过来带他出去。 张导此刻太狼狈,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看着他离去暗自咬牙,包房里还有一人比他更咬牙,杜琪仂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手里的杯脚都要折断。 别人不认识,她认识,待在诺沐娱乐那么多年,将顾长宁接走的人,是言诺的助理。 包房的门关上,周围终于安静,顾长宁松了口气,把扶着他的人推开:“我自己走。” 他大脑很清醒,只是头晕,浑身发软无力,没了支撑就斜着往一边倒去,撞进了一片冰凉。 和他身上过热的温度完全不一样,顾长宁贪恋地蹭了蹭,却越发觉得难受,抬眼看了看,熟悉的轮廓,始终如一冰冷的气息。 “你来了?”他双手一抬,搂住了他的脖子。 言诺拧着眉头:“谁让你喝酒的?” 顾长宁一脸委屈道:“张导让我喝的,我就喝了一口,是他下了药。” 言诺看向后面飘在空中的两人,恶煞点了点头。 心疼地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言诺打横将人抱起,对等在一边的助理道:“查查他,送进去。” “是。” 青年一句委屈的控诉,让盛名一时的张副导演,有了一场牢狱之灾。 回别墅的车里,坐到了后座顾长宁还是不肯下来,言诺只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发烫的脸在自己颈窝里乱蹭,身体也扭来扭去,知道他难受,言诺不敢说让他别动,只能抚着他的后脑安慰:“再忍忍,快到了。” 他用阴气平复两人身体的燥热,开车的人不是助理,怀里的人闭眼埋头也发觉不了,瞥了眼没人的窗外,总裁大人眨眼消失在了车内。 拖着空车的凶神恶煞,减缓车速慢悠悠地走。 凶神看着自己的兄长:“夫人是不是想起来了?” 在聚会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的那几个字,他还不太明白,直到兄长在屏幕上划上几个字,他才反应过来。 恶煞专注开车,不理会。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凶神一脸震惊。 难怪最近随便说句话就会挨打! 凶神耷拉着脑袋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夜晚通向东渡区别墅的道路上,有一段没有住房的安静的地段,前方车灯明亮,黑色的宾利和一辆货车错身而过,注视着前方的货车司机无意低头,空无一人的驾驶座,他看晃了眼,看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车位灯,他打了个寒颤,脚踩油门加速离开了这里。 东渡区别墅,大门紧闭,楼下的正厅灯光亮起,两道人影出现在楼梯旁,突然变强的光亮迫使顾长宁抬手,遮住眼睛睁眼,才发现人已经回了家里。 他的身体太过冰凉,言诺收起周身的寒气,将他抱回房间。 凉爽的包裹骤然撤去,浑身药效又起,顾长宁蜷起身体,刚褪去不久的红又从脖颈上蔓延上来。 “言诺,言诺” “我在。” 看他难受的模样,言诺又抱他走进浴室,放了微凉的水,把人放下去,让他泡着,刚想起身,脖子还被勾着不放,他无奈,脱了外套自己也泡了进去,将人抱在怀里,手往下探。 顾长宁拒绝不了,泡着冷水一点作用都没有,也不知道那酒里给下的是什么药,他使不上劲,那地方却格外精神,自己动不了,偏偏还能看见。 受不了强烈的视觉刺激,他撇开眼,手却不自主地握上搭在自己身前的手腕,靠在他怀里喘着粗气。 言诺对这种事情了解不多,也知道发泄出来会好受一点,只是这样的方式,不好受的就变成了他。 软玉在怀,他却不敢做其他的。 药效强烈,不到二十分钟,顾长宁就结束了一次,软软地伏在浴缸边缘,感觉轻松了很多。 言诺也松了口气,快速给他冲了澡,把人抱回床上。 “以后的这种聚会,别去了。”他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去的。 给他盖上被子,见人还醒着,言诺温声道。 顾长宁闷闷地不说话。 这种聚会他不是没去过,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别人递过来的任何东西他也只是意思一下,并没有给人可乘之机,没有资源他就等,等到有道德有能力的导演肯用他,所以他尽管有演技,也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拿到影帝,没有背景关系,最重要的还是他不会变通。 今天在聚会上的酒,他并没有想到被下了药的感觉会是这么难受,他给言诺打了电话,还有凶神恶煞守在边上,所以他才敢喝了那杯酒,哪里想到这个木头用阴气用冷水,甚至用手帮他解决也不肯动他,药效没过,一次根本不够,虽然力气恢复了不少,身体还是很难受,但他宁愿忍着,也不想让这人知道。 这段时间,他什么手段都用了,就算是个不爱他的人都憋不住了,现在他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他连尊严都不要了,可这人还是无动于衷。 顾长宁心里有些憋屈,侧身背着他不愿说话。 言诺以为他没听到,又道:“以后这样的聚会我会帮你推掉,你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冷硬的排斥,截然不同的态度,让言诺愣住。 他不明白这人在闹什么别扭,见他脸红的异常,言诺伸手,那张脸上比之前还烫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缩手:“你是不是还很难受?” “” “我帮你。” 说着他掀开被子准备躺上去,顾长宁起身,用力想将他的手甩开:“别碰我!” 微弱的力气没什么用,言诺却不敢再进一步,顾长宁又躺回床上,“你没资格管我的私事。” 躺了一会儿发现被子还被人扯着,他回头瞪了某人一万字,一把将被子扯回来蒙过头,眼不见为净。 言诺:“” 蒙了不到一分钟,发热的身体就经受不住喘不过气来,他又将头露出来,浑身难受,言诺在他背后轻叹,手中阴气运转,掌心出现在一颗雪白的珠子,他走上前连被子一起将人扶起来,把珠子塞到人嘴边。 顾长宁隔着被子推他,推不动,只能瞪他:“什么东西?” 言诺道:“吃了就不难受了,听话。” 吃了就不难受,这珠子就不是人界能有的东西,说不定是这人临时做出来强行化掉药效的药,顾长宁气不打一处来,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抓起扔掉。 “” “那酒是我故意喝的,我自作自受,不用你来好心,出去!”他愤愤地指着房门,完全忘了这别墅还是别人名下的财产。 他满脸愤然,言诺眼中却闪过一抹伤痛,“你就这么不顾惜自己?” “?”哈? 他这副无理取闹撇开关系的作为在总裁大人眼里成了找到了新的靠山而急于摆脱旧主,眼底升起隐忍的怒气,“他给了你什么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顾长宁一脸懵逼。 这人脑壳坏掉了? 言诺握紧双手:“你明知道那酒里有药你还喝?” “”那不是知道你会来吗? “你知道他们目的不单纯你还不离开!” “”那不是想阴人一把吗? 莫名其妙变成了理亏的一方,顾长宁裹着被子满脸写着茫然,这人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这副默认的态度让总裁心底一痛,忍了半天脸色铁青道:“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他对自己怒目而视,顾长宁被他眼中的愤怒惊到了,好不容易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顾长宁蓦然瞪大双眼,脸色骤沉:“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为了前途故意喝了那杯酒去勾搭别的人?” “” 他沉默皱眉的模样无异于是默认,强忍着心里针扎般的疼痛,言诺缓了语气道:“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我会捧红你,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你给啊!”顾长宁仰起头,一脸矜傲。 言诺:“” “你过来。” 言诺犹疑片刻,朝他挪了一步,“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狠狠地一巴掌让没有防备的总裁大人瞬间歪过了头:“你王八蛋,你把我当什么,两辈子的感情,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以为他能欲求不满饥不择食到连姓张的那样的都不放过,别人不恶心他自己还恶心呢! 顾长宁身体一跌,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瞬间用完,撑在床上大喘气,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 言诺挨了耳光,怒气却全消了,愣愣地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顾长宁没好气地瞪他:“你早看出来了,装什么装!” “你全都想起来了?全部?” 刚才还气焰高涨的言大总裁,顿时呆住了。 顾长宁撇嘴,不说话。 喊了半天,一停下来,又开始浑身不自在,颈后覆上一只手,冰凉的温度像是要消解他身上的火,顾长宁一惊,赶紧躲开:“我不要!你自己上你能死啊?” 言诺眸光微动,捧住他的脸道:“你听我说,你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你会后悔的” “td言诺你到底有没有种啊!”顾长宁气到心梗:”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后不后悔,我带着记忆转世,我找了你十几年,为了靠近你我在娱乐圈打拼了十几年,为了爱你我被人辱骂痛苦了十几年,为了忘记你我甘为亡魂在外六天游荡了十几年,可你呢?初遇之后,因为身份你不敢爱我,转世了,因为身份你不肯信我,现在重生了,又因为身份因为愧疚你连碰都不敢碰我!言诺,你就是个懦夫,软蛋,你连爱上我了都不敢承认!你就是个混蛋!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唔” “” “别碰我嗯” “” “你捂我嘴干嘛,手” “” “唔” 抗拒不过意思一下,顾长宁很快妥协,对他明显变得激动的吻狠狠地吻了回去,唇舌交缠,像一场争夺主权的争夺战,不知道谁会吞了谁。 图谋已久的人成功被吃抹干净,顾长宁体力不支沉沉睡了过去,那人在床上的凶残程度让顾长宁一度惊奇他之前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因为药的后遗症,还有某人的不节制,顾长宁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他趴在床上,背后有人半压着在啃他的脖子。 顾长宁艰难地侧头:“你没跑啊?” 背后的人,头发凌乱,五官俊美,嘴角带笑,还没穿衣服。 顾长宁很累,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言诺把他翻过来,意犹未尽地吻他,一寸一寸往下,温柔而虔诚。 顾长宁嗤笑:“不做柳下惠了?” “嗯。”说着堵住他的唇,却被咬了一口。 这人昨晚一直捂着他的嘴,他怼人的话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反倒是不想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他指缝里露出来,听的他自己都脸红。 抬腿踹了他一脚,顾长宁道:“起开。” 言诺蹭他的鼻子:“生气了?” 和你生气能把自己气死! 顾长宁瞥他一眼,撇开头:“我难受,趴着舒服。” 身上的人顿了顿,再次翻身,位置颠倒,让自己趴在了他身上。 虽然有些怪异,但的确比床垫舒服。 顾长宁侧头趴着,耳朵抵在他左边心脏的位置,虽然不如人类那么有力,却也在规律地跳动着,他弯了弯唇道:“原来神也有心跳?” 言诺玩弄他柔软头发的手一顿,捻在指尖磨了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不过后来忘记了。” “” 那时候顾长宁在宾馆自杀,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莫名觉得心中滞闷,却最终也没做什么弥补,他依旧过着自己在人界的生活,直到十几年后,记起了一切。 他有神元相护,可保容颜不老,要在人界轮回,不能异于常人,他就只能英年早逝。 尽管如此,他的生命结束离顾长宁去世的时间,也间隔了整整十几年,他回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阴曹地府去找顾长宁的轮回转世,可孟婆却告诉他,那人根本没有再去到忘川河畔。 他就以亡灵的姿态,在阴阳交界之处游荡徘徊。 他不记得生前的一切,可有人记得他。 外六天六神天宫,宗灵七非天宫宫主为人类堕入轮回的事鬼差都知晓,其他的五大守宫神,认出了他的魂体,没有按指责超度或者抹杀,而是放任他在亡灵之间游荡,十几年的时间,他成了在外六天停留最久的一个魂体,外六天所有的鬼差几乎都见过他的面孔,也对他敬而远之。 言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好飘荡到宗灵七非天宫外,他忘记了自己的执念,大脑一片空白,这种奇异的状态,支撑着他在十几年里没有化为恶灵,成功等到了爱人的归来。 他漫无目的地飘着,遇见鬼差,没有恐惧和愤恨,苍白的脸俊美依旧,只一双眼仁,全成了空洞。 言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还他一个平稳的人生,言诺逆转时空之后,他新生在顾长宁的躯体里,没有任何过往,他过着自己的生活,言诺不敢去打扰他,却是阴差阳错,他又应聘到了自己旗下的公司,直到被人诬陷。 言诺不再坐视不理,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从他接下《煜阳》开始,曾经的记忆就开始复苏,从威亚上跌落之后,他整个人出现的变化,让言诺知道,他记起来了,或许就是为了让他记起来,言诺才为他接下了这部剧。 可言诺又怕了。 他不知道那人记起来的是哪些,又记起来了多少,他对自己的爱恋和撩拨,一如大晟朝在戏楼,却没有转世后该有的埋怨和责怪。 害怕他没有记起来,害怕他真的记起来,害怕他知道真相离自己而去,害怕他后悔和自己在一起。 但又不敢亲自去确认,所以他只能将感情倾诉,将欲望压抑,他可以倾尽所有对他好,只要他想起来之后能给自己多一点原谅,他告诫自己那人对他的爱恋是基于前世的羁绊,知道自己曾经那样对他甚至害他丢了性命,他一定会后悔几度失身给自己。 所以最后那道线,绝对不能越过。 直到昨天晚上,他依旧是这样以为,所以宁肯让他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也不敢趁人之危。 顾长宁说:“其实在外六天游荡时的情景,我也记得,记忆不是一时丢的,死了之后,我还等了你两年,没等到,后来就渐渐地不记得了。” “” “我常听鬼差们谈起,宗灵七非天宫的宫主不在外六天,去那里最安全,所以在后来的十几年里,我在你的宫殿外飘荡的时间也最多。” 出于本能的,他还是不想被泯灭。 所以后来记忆恢复之后,想起凶神恶煞对言诺的尊称,他也就猜到他的身份。 言诺眼底泛起心疼:“你不怪我?” “怎么不怪?”顾长宁冲他瞪眼:“我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你了,你都不肯自己告诉我,还说什么看上了我才帮我,我都替你臊!” 他愤愤地戳着总裁大人的胸肌,被握住了手指。 言诺满目歉疚:“对不起。” “下一句。” “我爱你。” 顾长宁满意了,“我也爱你。” 然后亲上去,等他回吻,激烈地纠缠,亲够了又松开,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平复呼吸:“我不怪你,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好。” 轻柔的吻落在发顶,顾长宁又开始啃他的脖子,屈起后腿把被子翘起来,撩了半天身下的人除了喘息不稳脸都不红,倒是他自己有些忍不住了,不满地撇嘴:“你在做什么?” 贴在一起的身体越来越冷了。 言诺揉了的腰:“你需要休息,人类的身体,再做会受不住的。” 顾长宁老脸一红,又黑下来:“你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嗯。” 难怪总是坐怀不乱。 别人有去火利器,自己还鸡蛋碰石头,惹了一身火又得靠自己灭。 顾长宁本想瞪他,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黯,撑起头认真道:“有件事你老实告诉我。” “” “如果没有你的阴气温养,我还能有多久?” 或者说,这具肉身还能坚持多久。 言诺脸色骤沉:“孟婆告诉你的?” 他忽然想起那天凶神恶煞跟丢了人还追踪不到气息,那天的“普通朋友” 顾长宁:“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 言诺面色一滞,有些慌乱地半坐而起,将人抱进怀里,紧紧箍着:“沐沐,你相信我,我能有办法,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你再忘了我。” “没关系。”顾长宁道:“你告诉我吧。” 言诺神色微凝:“一年。” 也就是他曾经自杀在宾馆的时候。 心中苦涩,却只能无奈一笑,顾长宁不在意道:“还有一年,足够了。” “” 怀里的人轻轻挣扎,言诺手臂松了松,那人挣脱后捧住了自己的脸,顾长宁道:“别再用阴气护着我了,你神元受损,在人界阳气又盛,你好好顾着自己,我不会去轮回,不能留在人界,你就带我回你的地方。” 他不想再轮回,也不愿轮回,就算转世之后,言诺一定会找到他,或者转世的自己也一定会爱上他,可是自己不再记得,不记得承颢的沐芹生,不记得言诺的顾长宁,没有了记忆的转世,还是他自己吗? 就像不记得沐芹生的承颢,那个不信任何人,那个让顾长宁失望难受,让他悲痛欲绝的人,也绝不是现在的言诺。 所以他宁愿当一个亡魂,他宁愿永远不见阳光,宁愿永远待在那片阴冷恐怖,远离人世间美好的地方,他不想再离开自己爱的人。 言诺犹疑道:“可那样你会” “不会变成恶灵。”顾长宁打断他:“我有你在,不会变成恶灵,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别让我生气难过,别让我害怕,别让我不安,你别让我变成恶灵” 这是他唯一的执念,如果这份执念会让他变成恶灵,那也必然会是他应该舍弃的存在。 “沐沐” 这是拿感情做的一份赌注,如果感情让他失望,他会陷入万劫不复。 “我会对你好,永远都对你好”言诺心里满满的心疼,怜惜地吻住他,情意绵绵,款款深情,仿佛要将溢满胸腔的爱意传达给他,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足够。 窗外烟雨蒙蒙,狂风吹打着雨滴化作斜线滴落在游泳池里,小小的圆一圈一圈漾开,偶尔有水滴溅起,混进飘落的雨里,又重新落下。 几个月后,诺沐娱乐公司楼下,总裁大人的劳斯莱斯在公司正门口停下,里面走出来的人,却不是言诺,顾长宁正式以艺人的身份出现在公司,关于他的新闻盛极一时,现在他在公司的知名度,不比杜琪仂差。 《煜阳》剧组拍摄结束之后,顾长宁又先后接演了《爱上你的一百个理由》和《虎略龙韬》,几部剧完全不同的人物风格,他的演绎随之多变,极强的可塑性引起了很多导演的注意。 目前《煜阳》已经播出近半,《爱上你的一百个理由》也在电视台放出了预告,即将播出,《虎略龙韬》的拍摄今天结束,杀青之后他就直接来了这里。 这几个月里,他忙着拍戏,拍摄地点不在这座城市,他和总裁大人分隔已久,当然这是在大众的视野下。 实际上从互相坦白之后,除了白天的工作时间,晚上的独处言诺就一天都没有落下过,一是见不着就忍不住思念,二是被本人强制停止阴气温养后,言诺没有一刻不再担心他身体会出什么毛病,整天工作堆成了山也不忘了打几个问候电话。 这是经上次抄袭事件澄清之后,顾长宁第一次出现在公司里,他的行程没有告诉任何人,来的突然,加之身份的转变和整个人气质的变化,又因为身后“寸步不离”的双胞胎兄弟,几次有公司员工和他错身而过,都没敢抬头多看一眼,直到人进了公司大门,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拍照。 十分钟后,新闻娱乐——沐王爷惊现公司大楼,出现在了某个网站的娱乐热点,继而迅速扩散,引起了粉丝的一场轰动。 影视剧中太多的套路致使主角遭人吐槽而配角人气攀升,沐芹生这个角色就是最好的例子。 《煜阳》播出后,玛丽苏的女主,和见到女主之后,专情宠溺,为女主守身如玉的戏码让观众大呼剧情老套,反倒是人前风流人后苦楚的沐王爷,让观众大呼心疼,沐芹生与戏楼戏子的互动更是让拍手叫好,收获了一大批cp粉,两人对手戏的时候,评论区最是热闹。 这是来自某种稀有生物发自内心的呐喊,演员人气高涨,尤其是承颢死后,沐芹生为爱一步步黑化,变得狠戾毒辣,也丝毫不减观众对他的喜爱,网络平台上的弹幕,全是怜惜同情,被统一的“心疼沐沐”刷屏。 电视剧播出后,短短十几天顾长宁的微博粉丝从零暴涨百万,账号只是为了和粉丝互动临时注册的,由助理打理,顾长宁只是偶尔看上一眼,发条微博,底下的评论也全是由“王爷千岁”占据热门。 电梯里,顾长宁无聊翻着手机,被淹没的几条评论,点赞的不多,回复却不少。 被盖在底层的言论,仔细翻的话还有很多,虽然有粉丝怼得他们遁行,但这个苗头却不得不让人在意。 类似的言论说他蹭热度的倒是不少,但是将形象往同性恋身上引的评论却是在最新的一条微博才出现的,这种情况他以前遇到过,就在他前途被毁之前。 皱了皱眉,他看了眼到顶的电梯,关了手机准备出去,心中焦急,他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秘书看到他时顿时站起来,阻止没来得及,顾长宁刚握上门把,房门却被从外面拉开,走出来的人和准备进去的人,同时愣住。 杜琪仂抱着文件,正好遮住他里面低胸的内衣,长长的风衣外套虽然遮了下面的衣服,但从上半身也能看出来,应该很性感。 对上一眼,杜琪仂和他错身而过,踩着高跟鞋的人走进电梯,顾长宁茫然地看向门外的秘书,秘书面露无奈,摇了摇头。 然后门里伸出一只手,把他扯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影帝追妻录(十五) 被抵在墙上, 铺天盖地的吻, 门都还没关严实,被迫仰头承受着,顾长宁一只手去摸门把,将门关紧了,才放松认真地回应。 长久深入的吻终于结束,顾长宁唇舌有些发麻, 不知道是亲的还是冻得,润泽饱满的唇瓣, 微微急促的喘息,让人忍不住一尝再尝。 “够够了。” 顾长宁推开他, 看着抵着自己额头不肯放人的总裁, 笑道:“谁给你撩的啊?拿我来灭火!” 半真半假的醋意。 言诺道:“怎么不早点上来。” 人在楼下他就知道了, 干等了这半天。 顾长宁撇嘴:“公司的楼这么高,电梯走走停停, 只能这么快了。” “你可以承我的电梯。” “那会让人说闲话的。” “” 本来在剧中暧昧的关系让现实中的绯闻不断,要是让人逮到他光明正大乘坐总裁电梯,猜测就坐实了。 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顾长宁道:“乖, 我有事找你, 让让。” 言诺不让,顾长宁从他撑在墙上的臂弯里钻了出去, 走到办公桌前, 熟练打开电脑, 搜索了几个字眼,相关的热点或者热帖都还没有,但在其他帖子的评论区已经陆续有这种恐同猜测的人出现。 “有人开始动手了。” 言诺在办公椅上坐下,将前面撅着屁股晃动鼠标的人抱到腿上,顾长宁调整了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翻着网上的评论,笑道:“我这还没拿到影帝就被人盯上了,你看你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 言诺不在意道:“跳梁小丑。” “也是,现在我的房里可没有你的那堆海报影碟,拿不到证据”说着他脸色一黑:“干什么,说正事儿呢别动手动脚!” 只是已经钻进衣服里的手他拽也拽不出来。 身体一阵颤栗,他握着鼠标的手一抖,电脑屏幕滚动,晃出了一条评论,顾长宁赶紧拍他的手:“你看这个。” 关于《煜阳》剧情分析的帖子,本该是分析沐芹生这个角色,却总有人上升到真人。 楼下评论:——什么意思? ——顾长宁出道这么久,谁看到过他提到他的父母,那天他父母病了,亲戚去诺沐娱乐公司找人,直接被轰出来了。 ——层主,求扒! ——求扒! 还是很新的一条评论,底下没有给出回复,顾长宁一脸蒙圈,怪异道:“我亲戚来找过我?” 可他这几个月根本没待在公司,谁找来这里的? 他疑惑地回头,低头看向某人。 言诺:“来过。” 顾长宁瞪眼:“你轰出去的?” “嗯。” “”看你惹的好事! 沉默片刻,他迟疑道:“我爸妈,真病了?” 言诺道:“没有。” 顾长宁放心了,自家亲戚自家清楚,大概又是他的好表哥在外面欠了赌债拿不出钱,想找他父母找自己,父母不同意,他们就找来了公司,只是他拍戏期间根本没来过公司,他们怎么会跑来这里找人? “被人收买了,来闹事。” “”难怪会被轰出去。 但是蓄意闹事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地曝出来,单独开一个主题不是更吸人眼球?脑中一动,他突然咧嘴,捏了捏某总裁的脸:“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嗯” 蓦然腰间被捏了一记。 这的确是背着,不过是顾长宁背着。 脸色沉了沉,他故作愠怒:“说,你是不是悄悄把关于我不好的新闻都撤了?” 言诺咬他的耳朵:“脏眼。” 只是新闻可以撤,帖子可以删,大众的评论却没法阻止,事实上,情况可能比顾长宁看到的要更严重,只是实力拼不过,被言大总裁直接碾压了而已。 曾经看到这些言论他会觉得慌乱,被人指责的时候他总会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现在却极为平静,身后的怀抱并不温暖,他心里却暖意一片。 突然想起门口遇上的人,他扔了鼠标转过身,面对面坐他腿上,用掌心挤着他的脸道:“我都忘了问你,杜琪仂怎么会在你办公室里?” 还穿的那么性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色诱的! 言诺道:“我让她来的。” “” 在人胡思乱想之前,他又道:“她和公司签的合约快到期了,我给她接了一部戏。” 顾长宁狐疑:“好戏?” “戏是好戏,人不是。” “?” 一脸茫然的人被按住后脑,被吻的时候一直睁着眼,纤长的睫毛颤啊颤,忽然有声音在脑中响起。 “剧组威亚断裂和聚会上的事都和她有关。” 顾长宁恍然,难怪那天聚会上她竟然没故意刁难自己,原来是早知道后来的事。 聚会的第二天,张副导演因涉嫌□□,非法集资被警局逮捕,如果聚会上的事和杜琪仂有关,他和张导是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杜琪仂真正做过哪些事,但肯定没有违法的事,不然言诺也不会容忍她在诺沐娱乐待了这么多年,威亚事件之后,言诺没有立刻对付他,一是因为合约,合约有效期间,他绑定了诺沐娱乐的荣誉,二是她正当红,有名气,可以给公司带来利益。 续签她对公司是利大于弊,但言诺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没准备再用她。 背后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顾长宁眸中柔情四溢,虽然不是很厚道,他就是觉得痛快,咧开的嘴角被人一口咬住。 “专心点。” 因为坐在他腿上,顾长宁比他高,刚才的话让某人有些激动,直直地扑上去,将他整个人压在了椅背上,像奶狗一样啃来啃去。 言诺任他捧着脸闹腾,手往下走,开始在下面闹腾。 一小时后,顾长宁拒绝总裁大人一次性扫清,红着脸清理真皮座椅上留下的东西,擦了干净还喷了清新剂,对总裁大人交给清洁工的决定,顾长宁表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明明我比较吃亏,我还得给你打扫卫生!”他扶着腰在打扫好的地方坐下,本来有些愤愤,看到总裁大人红着的耳根,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言诺从背后将人抱住:“身体怎么样?” 顾长宁摇头:“好着呢!你别担心。” 他昂起头,仰视着头顶上空的俊脸,撅起了嘴。 言诺无奈,俯身吻住。 腻歪了一会儿,腰也舒服了点儿,顾长宁拽着肩上的手,把玩他的手指,忽然道:“言诺,我想回家看看我爸妈。”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了。 言诺目光闪了闪,答应了。 上次设计抄袭,顾长宁的家世已经被记者扒了个通透,从那儿之后,他就没再回过家,和爸妈是电话联系,就算见面,也是约在外面,还不能父母同时,容易被狗仔跟踪。 那些控诉的言论是假的,但是害父母出行生活不得自由,他也的确不孝。 有限的时间里,很多事都不再有那么多顾忌,选在了《爱上你的一百个理由》开播的第三天,顾长宁自己开车回了家。 一百多平米的小平房,在普通人家来看还不错,他在自家房门口敲门,自家门没开,周边邻居家的门倒是开了,顾长宁看着他们点了点头,面前的门开了。 五十多岁的父亲,两鬓有了白发,脸看起来却很硬朗,没多少皱纹,也不显老,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父亲明显愣了一瞬,然后平静地笑了笑:“回来了?” 顾长宁点头:“嗯。” 等他进了屋关上门的一刹那,院子周边开始喧闹,自己的家里却诡异的安静。 客厅里的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面是他的新剧的重播,母亲正盯着电视屏幕,看到搞笑的场景笑的开怀。 “妈。” 在沙发边上响起的声音,齐淑闻声转头,笑容僵在嘴角,“宁宁宁?” 她愣了好久,手里还拿着遥控器,突然站了起来:“你你回来了?” 她不敢相信的模样看着让人心酸,顾长宁点头笑道:“妈,我回来了。” 齐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去把窗户窗帘都拉上,一脸焦急道:“你怎么白天回来了啊?也不打声招呼,要是被人跟踪了怎么办!这些天好多记者蹲着等你呢你怎么也不注意着点儿?” “妈。” “你说你这孩子” “妈,妈,没事的,看到了也没关系”他无奈将人拉住,看到她的脸时蓦然愣住。 刚才还开怀大笑的人,已经湿了眼角。 顾长宁抱住她道:“妈,我没事,我回自己的家又不怕别人说闲话,被拍到了也没关系。” 替她抹了抹眼角,见她重新笑了,顾长宁也跟着笑,“我都还没吃饭呢?” “你都当明星了,还吃你妈做的饭啊?” “说的也是,那就我给您露一手吧?” 齐淑被他噎住,没好气道:“你的手艺还是跟我学的,去坐着。”说着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走进了厨房。 “谢谢妈。” 目送着人进了厨房,顾长宁转头,看着自己演的电视剧。 父亲名叫顾永安,是一家建材公司的主管,从顾长宁参演《煜阳》爆红之后,有记者扒到了他的公司,成天缠着他打听儿子的消息,诱导他说些不该说的话,无奈之下,他辞职在家,这里是民宅,记者也不能强闯,他们油盐不进,也过了半个多月,记者才消停了下来。 顾长宁绕到沙发前,刚准备坐下,身边冒出一个声音:“你好久不给我做饭了。” 言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望着厨房的方向,看起来还有些向往。 顾长宁瞪了瞪眼:“你怎么” “什么?” 另一边的声音让顾长宁一惊,忙转头笑道:“您怎么也在看这个啊?” 顾永安道:“你演的就这么两部,你妈非要看的。” 《煜阳》还好,比较大众,但《爱上你的一百个理由》绝对不是顾永安会看的类型。 确认了父亲看不到言诺的存在,顾长宁松了口气,朝着沙发中间挪了一步:“过段时间,咱们去电影院,我新拍的电影。” 《虎略龙韬》主将兵家兵法,是顾永安喜欢看的。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言诺看着沙发上特意给他挪出来的位置,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将人搂进了怀里。 “” 瞥了眼腰上缠上来的手,顾长宁直接忽视。 被无视的总裁大人开始得寸进尺,仗着别人看不到,怀里的人又不敢出声,刚要出手,门的方向传来剧烈的“砰砰”声。 几人的视线同时望过去,顾永安看了儿子一眼:“我去看看。” 门还没开,顾长宁却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见父亲拉开门的瞬间皱眉,他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二叔,听说长宁回来了,我来看看。” 他也不隐藏来意,顾永安不好拒绝,侧身让他进了屋。 言诺凑在某人耳边道:“谁?” 顾长宁从牙缝里吐字:“顾淙,我堂哥。” 他爷爷一共就生了他爸和他大伯,两兄弟分了家也没住的多远,看来是听了消息就直接赶过来的。 顾淙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顾长宁,也没先打声招呼,看了眼厨房,阴阳怪气道:“这当了明星就是不一样啊,一回来二婶就给做好吃的。” 顾长宁起身道:“堂哥。” “不敢不敢,我可当不起您这一声堂哥!” 顾永安听他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小淙!” “二叔你还不敢说啊,那天您病重都住院了,去公司找人,助理说,顾长宁啊,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多大的牌面啊!”顾淙从餐厅里扯了把椅子,反坐着单手撑在椅背。 顾长宁笑容微敛,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顾永安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爸,您生病了?”顾长宁问。 “没没什么事,都是小病,你别” “什么小病,医生说是瘤,要动手术的!” “小淙” 顾淙甩开顾永安拽他的手:“那一大笔手术费,可是我们家给凑上的,你这个亲儿子,面都不露,你好意思吗?” 他一脸的愤怒,顾永安却是满脸的尴尬。 耳边出现言诺的声音,顾长宁挑了挑眉,拉着父亲在沙发上坐下来,状似不经意道:“听说堂哥去公司里找过我?” 顾淙冷哼一声,撇头不说话。 顾长宁道:“我那时候在外地拍戏,不在公司。” 顾淙嗤笑:“不在公司?所以你让助理把我轰出去?这里都没人你演什么啊?不就是怕被人知道我们这些穷亲戚吗?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离得远远的,谁稀罕沾你的光吗?” “我在诺沐娱乐只有一个助理,跟我去了片场,轰你出来的,应该是公司保安。” 顾淙面色一僵,眼神闪了闪,指着顾长宁恼羞成怒:“那有什么区别?您多厉害啊,为了拍戏二叔病重都找不到你人,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小淙别说了!”顾永安厉声吼了一句,随即难堪地垂下了头。 顾长宁的确是在外地拍戏,但并没有和家里断了联系,就“找不到人”这句话,顾淙的指责已经出了漏洞。 看着这人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顾长宁和背后的人对视一眼,他抿了抿唇,“堂哥。” 以为他要道歉,顾淙看向他。 “还清了吗?你的赌债。” “” “” 他唇角上扬,笑的温和。 顾淙得意的神情还没挂上脸就被打击了回去,化作了愕然。 顾永安也是一脸惊讶抬头:“长宁,你” 顾长宁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顾淙心虚地抖了抖唇:“我我不懂你说什么。” “是吗?”顾长宁脸色骤沉:“我认你是我哥,只要你一句话,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但我爸的身体,他现在好好的,你说他得了瘤,医院的记录清清楚楚,你要我去调出来给你看吗?” 简单的几句话让顾淙要掏出来的伪造的病危通知书又塞了回去。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瘤?”齐淑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在干净的围裙上擦了擦。 不约而同的沉默,齐淑在脸青的叔侄俩身上看了看,“你们去找长宁了?” 顾淙皱眉不应,顾永安静默良久,点了点头。 齐淑顿了顿,忽然变脸:“我不是不让你去了吗?你什么时候去的!” 想了想这人根本不可能去,她又将视线转向另一人,“顾淙,是不是你怂恿的!” “不是,二婶,什么怂恿啊” “不是怂恿是什么!我早说了不能去找长宁,你欠人的钱我们给你想办法,你不知道长宁现在什么身份吗?你拿这种事去找他你想害死他吗?你安的什么心啊!长宁寄给我们的钱我们全都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啊?你怎么就这么贪得无厌啊,你拿瘤往你二叔身上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她似乎是气的极了,推着人往门边走:“走,你给我走!” “不是,二婶,二婶您听我说” 两人推搡争吵着,顾长宁看的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母亲是最在意家人的,对大伯家也一直挺好,这么痛斥顾淙的行为还从来没有过。 外面还有围观的人,不能将人这样赶出去,顾长宁上前去拉住自己的母亲,安慰着让他平静下来。 顾永安始终没有说话,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顾淙目的没达到,哪里肯走,拍了拍被弄皱的衣服,又走了回来,也不管齐淑怎么瞪他,直接道:“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拐弯抹角,说我叔得病的确是我不好,但有一点我没说错,你说你从演了那个什么电视剧,你有多久没回来过了?说你对不起叔这不过分吧?” “长宁那是工作忙,你”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顾长宁赶紧将母亲拦住,抬眼漫不经心道:“我给我爸妈的钱,你拿了?” “那那是我叔给我的!”顾淙顿时警惕。 以为他要人还钱,顾永安急忙圆场:“拿了就拿了,你给那么多钱我们也用不上,小淙他在外面欠了债,都是一家人,那些钱,就算了吧。” “他欠的是赌债,您就放任他去赌?” “”顾永安不说话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顾长宁又看向顾淙:“据我所知,你欠人的赌债足足有四十万,还跟人借了高利贷,加起来一百万都不止,这些钱,你是不是都还清了?” 这些都是他回来之前调查过的,这次回来,虽然是为了看看爸妈,但也有跟顾淙撇清关系的目的,顾淙有赌瘾,给他收拾烂摊子一辈子都收拾不完,就算只是给钱,那也是个没有止境的无底洞。 他把话说明,老两口也没有意外,显然对他借高利贷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顾淙理亏,支支吾吾道:“差不多吧,也没多少了。” 顾长宁深吸了口气:“我可以替你还钱,你全部的欠款我会一次性给你付清,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家不会再给你提供一分钱,我现在给你的钱,还得立个字据。” 话说的很绝,顾淙一开始还双眼发亮,到最后瞬间不满了:“听你这意思,要和我家断了关系?” “不是和你家,是和你。” “” 大伯和他爸,是亲兄弟,断不了的血缘。 顾淙眼珠子转了转,想着二叔好说话,也不在意这个约定,爽快地点头:“行行行,你帮了哥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麻烦你,免得被人知道,还说是我们家高攀了你。” 齐淑听得来气,被顾永安安抚住。 顾长宁道:“联系方式给我。” “什么?” 他拿着手机,重复道:“借你钱的人,把联系方式给我,我直接和他们交易。” 顾淙焦急道:“不用,你把钱给我,我自己还。” “我不相信你。” 钱只要到了他的手里,只会进了赌场。 “他的钱早还清了!”肩头一沉,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言诺忽然开口。 那边的人还在犹疑,顾长宁皱了皱眉,用手机挡住嘴低声问:“谁给他还的?” “看你的相册。” “” 他迅速翻开相册,里面果然多出了几张他没看过的照片,镜头里最熟悉的人,竟然是顾淙。 他瞪了瞪眼,点开图片,有顾淙和人交易拿钱的,还有另一张,是两人的交涉,其中一个,是给顾淙送钱的人,而另一个,是杜琪仂的经纪人!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言诺道:“想看看他能有多无耻。” 结果这人根本没有底线。 顾长宁还是不解:“杜琪仂找他交易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 顾淙并不知道他已经了解了真相,信口胡诌:“你也知道放高利贷是违法的,他们怎么可能给我联系方式,我们都是地点交易,你这个身份,去也不合适吧翁嗡嗡” 顾长宁说出他的欠款数额时,他就知道自己被调查过,也没了顾忌,什么话都敢说,边上老两口满脸凝重,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顾淙拿出来看了看,脸色一变,迅速挂断。 顾长宁明知故问:“怎么不接啊?” 顾淙刚要说话,手机又开始震动,他不想接,手却不受控制,一脸惊恐地按了接听,还顺带碰到了免提。 “姓顾的,你的欠款我收到了,你小子可以啊,几天就凑够了一百多万,你那个明星亲戚出手够大方啊!以后有事”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顾淙手指终于得了自由,他差点儿将手机直接扔出去。 客厅里瞬间静了,只有开着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广告。 齐淑率先回神:“顾淙,这怎么回事?” 顾永安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是已经还清了钱还来骗钱,本来是看着侄子被人追债可怜,说句谎对他也没什么影响才默许了,现在他不是为虎作伥吗! “小淙,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顾淙还沉浸在刚才莫名其妙接通的电话里,闻言愕然抬头,惊觉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他着急解释道:“不是的,二叔,您听我说” 顾长宁不耐打断:“我不管你钱是哪儿来的,既然还清了,我也没必要给你钱了。” “别啊。”没人会嫌弃钱多,顾淙看向自己顾永安:“二叔,您看这,长宁现在这么有钱,接济接济我们不应该吗?” 顾永安气的手颤,却被自己老婆先一步拉到身后,齐淑怒道:“长宁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长宁的钱那都是他辛辛苦苦挣得,你但凡有点出息你就不该开这个口,你整天不学无术跟人赌钱,这些年你从我们这儿拿的钱还少吗!滚,赶紧滚,你那一百万哪来的你找谁要去,我们供不起你!” 连说带推的逐客令,顾淙不甘心地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见怎么说都不管用了,他也怒了,嗤笑道:“不给就不给,谁稀罕啊!卖身赚来的钱,给我我还嫌恶心呢!” 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要走。 齐淑立马吼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说就说,二婶你还不知道啊!你儿子是个同性恋,让人上了才能当的明星,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就门外那辆豪车,市价上千万,你以为他拍几部戏就能买得起了?亏你们还自豪,笑死人了!” 顾长宁听的皱眉,想要解释,言诺却拉住了他。 顾淙见他们愣住,得意的看向顾长宁:“怎么?说不出话了!承认了?我告诉你啪嗒!” 他忽然抬手要指着谁,手在衣服上一蹭,一支黑色的像笔一样的东西掉了出来,里面开始播放一段录音,正好是刚刚几人在客厅里的谈话,一句不落全录下来了。 “” “” “” 原来这才是他今天的目的。 顾长宁恍然,在他愣神之际,低身将掉落后滚到自己脚边的小型录音笔捡起来,在指尖转来转去,今天从进门开始,这人说话句句带刺儿,还故意把话题往他不孝的方向引,除了提到钱,才歇了下来。 “这支录音笔,市价四五千吧?” 顾淙还在发愣,他明明将录音笔塞到裤带里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掉出来了! 他顿时慌了,上来就抢:“还我!” 其实顾长宁根本没动,被人搂着腰轻松地避开,看某人抢录音笔像耍猴一样。 “他们给你那笔钱,就是要你污蔑我,拿到可以毁了我的录音?” 顾长宁眸色一沉,轻飘飘的话让顾淙的动作停住。 顾永安夫妇看到这录音笔时还没明白过来,听儿子说的,骤然瞪大了眼睛。 如果顾淙成功,那自己儿子的一生都毁了。 如果说夫妇俩之前对顾淙是恨铁不成钢还有同情,现在就只有失望和怨恨。 对上他们仇视的目光,顾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答应了别人的交易,如果没有拿到证据,别人再来要钱,他又与顾长宁撕破了脸,那他要面对的,是会比被人追债还要惨的惨境。 言诺看了眼怀里的人:“只有彻底失望,你爸妈才不会再管他。” 侄子再亲也比不过亲儿子。 顾长宁点了点头,向后靠近他怀里。 厚着脸皮博同情求原谅的人,后来干脆大喊大闹,直言顾长宁看不起他们家,被愤怒的顾母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把顾淙讹钱的事吼出去,邻居都知道顾淙的品性,连连感叹。 剩了一家三口待在客厅,齐淑还好一点,顾永安苦着脸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对儿子太过愧疚。 顾长宁并不安慰也不表示原谅,他这个父亲太容易心软,如果不逼他做出选择,日后大伯家里再找来,他还会帮忙。 齐淑考虑的多,对顾淙说的话上了心,问到了顾长宁拍戏和生活,顾长宁只说娱乐圈的事很复杂,让他们不要多想,他上位的确不是正当途径,但他也没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 三个人的一顿饭吃的很安静,母子俩还说上几句话,顾永安却一直沉默,离开的时候,顾长宁提了一下让他们搬家的事,被齐淑拒绝了,这里地方虽然不是很好,但多年的邻居也有了感情,一时搬到新的地方,还是会不适应。 顾长宁也不勉强,嘱咐了几句,在母亲欲言又止和父亲万分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家。 刚脱离大众视线,顾长宁把车停在路边,让隐在暗处的凶神恶煞出来一个开车,自己绕到后座,靠进了总裁大人怀里:“我妈怀疑我了。” 言诺轻吻他额头:“怕吗?” “之前有点儿,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顾长宁埋在他胸前,又抬起头:“之前,我死了之后,我爸妈找过你吗?” 提起这事,言诺心里条件反射的咯噔一下,见他神情认真,想了想道:“没有,但是带你回了家。” “这样啊?”顾长宁笑了笑,又靠进他怀里。 言诺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长宁扬唇,摇了摇头。 以前他总觉得,他被曝光同性恋,被爆出对言诺有非分之想,父母选择和他断了联系是因为对他极度失望,以他为耻不想再认他,直到今天顾淙闹了这一出,他才渐渐明白过来。 不管顾淙的目的暴露与否,母亲的态度始终是护着自己的,毫无缘由的。 那时候的他,被所有人唾骂,被所有人不信任,他没有地方可以去,连家都不能回。 现在想想,母亲当时不让他回去,或许也是基于对他的一种保护,有顾淙这样一个堂哥,他会过得比在任何地方都要痛苦。 原来他并没有被所有人抛弃。 原来他也该是存有希望的。 可他选择了那样一个决绝的方式,让自己痛苦,也让父母痛苦的方式。 他们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自己避之门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旁人的闲言碎语,甚至到最后,以怎样的心情拖回自己冰冷的尸体,将自己下葬? 他一直觉得是别人负了自己,其实他也在无意间负了在意自己的人。 他第一次生出了不想就这样离世的想法。 他怕父母伤心。 “言诺” “嗯?” “没事。” 埋头深呼吸,他将杂乱的心绪甩开。 这是他一个人的遗憾,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怎么能将烦恼转嫁给爱的人! 凡事不能圆满,他只能为自己而活。 他感到疲累,靠在言诺的肩上昏昏欲睡,忽然身体被人挪动,他侧躺下来,看着头顶那人温柔宠溺的笑,渐渐入了梦乡。 言诺用指尖描摹他的眉形,头也不抬道:“去破香笺。” “是。” 黑色的车辆停在巷道口,言诺抱着人走进,巷道的尽头,在他靠近的时候,自发显现了一扇实木大门,他用脚踹开,抱着人走进去。 前台的人正在调酒,听到剧烈的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来砸场子,看着言诺抱着人类走进来,官方式问道:“需要为您准备房间吗?” 言诺点头,云折立即从大理石台后绕出来:“守宫神大人,请跟我来。” 在上到客栈住房的楼道口,言诺在距离两米的地方驻足,看向相隔不远的长廊,看不见尽头。 “大人请。” 跟在白衣青年身后,言诺盯着自己怀里的人,他被自己安眠,暂时不会醒来,上到第五层楼,带路的人转了方向,拐过几个转角,云折推开一扇房门:“这是老板给您安排的房间。” 言诺点头:“多谢。” 云折礼貌让开房门的路,进门的时候言诺皱了皱眉,侧头疑惑:“你是冥界的人?” 云折笑答:“我是天界的人。” “你的身上有冥界的气息。” “破香笺里会有冥界的客人。”所以是不小心粘上的。 言诺狐疑地看他一眼,继而点了点头,进屋之后,云折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这间房光线敞亮,却阴气十足,很适合灵魂温养,抬眼看了看,言诺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床头嵌了几颗乳白色的明珠,顾长宁刚躺上去,身体散发出莹白的光芒,乳白色的珠子突然脱离床头,绕着他开始旋转,言诺愣了愣,伸手触碰那些明珠,温和的力量在指尖蔓延,查探他身体的变化,躺在床上的人,苍白的面孔一点点变得红润,虽然还是魂体,但这副肉身却没有了崩坏的迹象。 “这是答应你的,护他安然。” 清冷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来人一头银发,如他声音一般清冷漠然的面容,比这满屋的阴气还多了几分寒意,言诺缓缓起身,看向他道:“需要我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影帝追妻录(十六) 那人没有说话, 径直走到床边, 看着床上闭眼熟睡的人,指尖点在他的眉心,金色的光亮浮动,顾长宁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很快平静下来。 “这个房间,连接着长廊的尽头。” 言诺闻言微瞪了眼。 难怪他觉得这房间的气息格外熟悉, 这里充足的阴气,是冥帝的, 他内心有些激动,试探道:“他可是要醒了?” 老板不答, 缓缓收回手:“他仍是亡魂, 人界终究不适合他, 带他回去吧。” 言诺眼中一亮,轻轻将人抱起, 诚心道了一声:“多谢。” 房门重新关上,老板茶金色的瞳眸抬起,瞥向床头上嵌着的乳白色明珠,眉宇间闪现难得一见的柔和。 顾长宁是被折腾醒的, 身上沉甸甸的压着什么东西, 睁眼的时候,眼前无限放大的一张脸, 正在折磨他的唇, 他张口, 狠狠咬住。 以往这个时候言诺都会松开他,今天却更激烈地吻他,刚苏醒的意识有些模糊,这下被刺激地更是晕头转向,他呼吸有些困难,用力撇开了头。 “怎么了?” 这人很激动,还很兴奋。 触碰到的地方不再是一片冰凉,多了几分温暖。 “沐沐” 嘶哑的一声低唤,顾长宁莫名觉得身体一阵酥麻,感觉到两人现在的状态,他脸色微红,往下缩了缩:“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好像在车上睡着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窗帘没有拉紧,外面一片漆黑,他侧头的一会儿,脖子被人啃了,强势霸道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很快开始攻城略地,顾长宁闷哼一声,双腿缠上他,被动迎合。 他打算结束了再好好问,这一折腾就直接到了第二天早上。 顾长宁一滩烂泥一样趴在他肩上,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人以前到底有多能忍,他全程被动,时冷时热,几乎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能张口了,他气若游丝:“你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这肯定是临别人界纪念性的一炮。 言诺道:“不是。” “那你就是想我死!” “” 他昨天好像没做什么撩火的事,就是以前撩了,也没见人这么兴奋的。 言诺但笑不语,想起破香笺那人说的话,他眼底笑意更深,以顾长宁现在的状况,的确不适合人界,他的肉身,已经被滋养成了一副容器,只要灵魂不灭,他就能永远活下来,只是容器不会变化,时世变迁,容颜不改,在人界不能久留。 “你想留在人界吗?” 顾长宁身体一僵,侧头盯着他坚毅的下巴,违心道:“不想。” “我想。” “” 想看他在人界绽放光彩,想看他被世人追捧,想弥补他曾经留下的遗憾,想让曾经让他痛苦的人看着他坐上最耀眼的位置。 顾长宁一脸黯然,他现在的身体,应该没剩多少时间了。 艰难地撑起头,他垂眼道:“言诺,其实我” “不用再担心了,你的身体不会有事。” 宽慰的话还没出口,被这人淡然打断,顾长宁愕然抬眼:“什么?” 他一脸茫然,看起来呆呆的,言诺眸色微暗,翻身将人压住,没忍住再次吻了下去。 顾长宁抬手抵住他的脸:“不不行了,我那个” “” “唔唔唔” 满心的疑问和抵抗被封堵,身体被翻过去,跪趴在床上,意识沉睡之前,他紧攥着床单,在心底呐喊:谁能告诉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幸是拍摄刚结束接下来的还没开机,正好有档期,两人在别墅里胡天胡地也没影响工作,公司里总裁不见了人影,别墅里主人一刻不离,顾长宁靠在床上,腿软腰酸,下不了地,幸好还有手机笔记本消遣。 曾经被顾淙曝光沉下去的帖子又被人扒了出来,还添油加醋说了很多顾长宁忘恩负义的话,只是在这消息出来后不久,顾淙欠人赌债捏造亲叔叔重病借机骗钱的报道又上了头条。 有人斥责,有人怒骂,也有人说这不过是让艺人增加知名度惯用的炒作,不管网友怎么想,这把由顾淙点起来的火已经烧不到顾长宁的身上。 不甘心的黑粉又开始狠扒顾长宁同性恋的证据,截图《煜阳》剧中很多暧昧的场景,直言那不是直男能演出来的,甚至将火烧到了言诺的身上,却在把影帝拖下水后,风向急剧转变。 抨击同性恋的人是在少数,被粉丝疯狂掩埋,某些曝光顾长宁丑闻的目的没有达到,倒是炸出来很多狂热的cp粉,让《煜阳》这部剧火的程度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幕后的人想对付的只是顾长宁,让他和诺沐集团绑定在一起不是他们想看到的,能让出道十几年零绯闻的言诺动心,这对顾长宁来说不是丑闻而是认可,加上《煜阳》剧组卖腐的成分,真假难辨,对顾长宁有利无害。 “你不是说你有把握吗?”杜琪仂看着身边的经纪人,脸色有些憔悴。 经纪人懊恼道:“我也没想到那个顾淙那么不中用,录音里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现在抹黑顾长宁失败了,他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诺沐娱乐续约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 经纪人的沉默让杜琪仂绝望,公司续约的事始终没有回复,她本来以为言诺那天给他接下了一部大ip剧本,签约的事已经定下来了,现在他新戏已经开拍,负责拍摄的导演总是骚扰她,以前她的背后有诺沐娱乐,没人有胆子动她,如今合同到期,公司迟迟不续签让某些人蠢蠢欲动,虽然也有其他公司抛出橄榄枝,资历实力也都比不上诺沐娱乐。 “公司现在盛捧顾长宁,只有他倒了,我才能有机会。” 经纪人跟了杜琪仂很多年,也知道只有杜琪仂更红对他才有利,他不明白言总捧了杜琪仂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要是真的捧一个新人也就算了,以顾长宁过了三十的年纪,就算捧红了又能红多久,他的利益价值还比不上现在的杜琪仂。 犹豫了半晌,他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递到杜琪仂面前:“这是顾淙拍下来的顾长宁开回家的车牌号,他在车身上放了追踪器,如果如果让人跟踪这辆车的话,说不定能知道什么哎!” 他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抢过去,杜琪仂看了看,一脸埋怨道:“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经纪人:“” 无故跟踪别人是违法的。 杜琪仂显然已经懒得再管这些,拿出自己的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急不可耐的模样让经纪人突然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几天后,市中心商业区里的一所高级会所,即将举办一场由市局领导发起的明星慈善晚会,拍卖明星捐赠的物品获得的善款会用于贫困山区的教学或者重症患者的医疗救助。 这是为明星提高群众好感度很好的机会,很多人都会到场,受到邀请的言大总裁,此时还在陪着某人吃着晚餐。 顾长宁刷着手机上持续了一个多月热度依然不减cp热潮,纵然知道没多少人当真,看着自己的名字和言诺的名字放在一起,他还是觉得心里甜腻。 “你都不记得我了,为什么公司也用的这个名?” 顾长宁夹了块豆角放进嘴里,眼前满桌子的菜出自他手,自从上次他下不来床那几天,总裁大人给他拌个凉菜却放了过半的香油之后,他就再不敢让这人进厨房了。 言诺抿了抿唇:“我记得你的名字。” “” “沐沐。” 潜意识里的称谓,他还记得。 顾长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撇了撇嘴道:“小说里都是记得脸或身影什么的,你倒是怪。” 言诺笑了笑,递给他一张纸巾:“少吃点儿,还有晚会。” 顾长宁摆手:“晚会上的东西我可不敢动。” “结束后去吃好的。” 这个可以有。 顾长宁接了纸巾擦了擦嘴,上楼换衣服。 车架停在会场楼下的时候,已经有人陆续入场,见到从里面出来的人,纷纷驻足,绯闻中心的两个人根本毫不避讳,同时出席晚会。 这次晚宴的举办方是市局领导,晚会比较隆重,由明星提供物品捐赠,参与拍卖的更多的是有钱的富豪和商业大腕,参与者入场之后,主办方开始致辞,顾长宁没和并没有和言诺同坐,言诺作为重量级嘉宾需要上台致辞,他的位置在第一排,而顾长宁的位置比较靠后,但这并不影响别人注意到他。 杜琪仂从入场开始,就一直关注着顾长宁的动向,见他进了会场坐到了后排,莫名松了口气,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坐到了前排。 拍卖开场之后,第一件拍品就是言诺提供的一块手表,这块手表没有多特别,市价能值几百万,作为拍品,以原价起拍,最后以九百八十万被一位女明星买走。 顾长宁看着拍品一件件被拍走,他没实力跟人争,只能拍几样小东西,不引人注意,也不被人诟病。 拍卖结束后有一场会餐,言诺被人缠住,他就跑到一旁站着,端着一杯香槟在手里晃着,看着会场里其他人言笑晏晏,转身的瞬间又迅速变脸,看着有些人脸上的笑脸他自己都觉得僵硬却还要维持,有钱的富二代看上了哪个小明星,想着法儿地搭话,看着有人为难又不能拒绝,勉强应付。 这就是所谓的慈善晚宴,政府也只是为了筹集善款,对其他人的目的也不在意,甚至有人借着官职便利为自己谋利,私欲,威胁,交易,在这个看似高尚的宴会上上演,还有记者四处跟拍,力求抓到某个明星的花边新闻,让自己也红一把。 “在看什么?” 身边站了一人,顾长宁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到点以前的事。” 曾经的他,也就和那些小明星一样,艰难地和掌握着自己命运的人周旋,不想认命,又不敢抗命,如果没有言诺护着,这辈子他也可能就在那一次抄袭风波里,再也抬不起头。 言诺心里刺痛,想把他抱进怀里,又顾忌现场的记者和其他人,只能强行忍下来。 “接下来有一个采访,你跟我一起去。” 顾长宁怪异侧头:“你的采访,我去做什么?” “” 看出他的担心,顾长宁没好气道:“我又不是鸡蛋做的,还能一碰就碎了?快去吧,有人守着我呢!” 看了眼他身后始终待命的两个别人看不见的鬼差,言诺妥协:“我很快回来。” 顾长宁微不可闻地点头,转了个方向,在另一边的某个记者按下快门之前,出了镜头范围。 会场有些闷,他又没有熟人,顾长宁一个人待了会儿,兜里的手机振动,瞥了眼帘子遮盖下的出口,他走向外面的阳台,并不是很宽敞,他接起电话。 “顾先生,您看了热搜最新报道了吗!我联系不到总裁,您在的话先看看吧!” 电话是秘书打来的,是公司里唯一知道他和言诺真实关系的人,电话挂断之后,他翻开微博。 他之前打来的微博页面还没退出去,娱乐圈的热搜,评论区总是不那么和谐,戾气很重,逮谁喷谁,刚点开热搜,榜上第一位就是言诺杜琪仂。 醒目的字眼,顾长宁下意识蹙眉。 点进去,最热门的几条都附带图片,是以前拍戏片场两人同框,还有绯闻照片,往下滑,甚至还有很亲密的合照,虽然有很明显的ps痕迹,顾长宁看着还是很刺眼。 正想给秘书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前面的帘子晃动,有人跟了出来。 杜琪仂一身蓝色礼服,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漂亮,化了妆更显妩媚,姣好的身段,堪比模特的身材,只这副外貌在演艺界就是出类拔萃。 她一步一步靠近护栏,双手撑在上面,面带浅笑,看着外面的夜景。 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看风景。 热搜出现在晚宴期间,恰好是言诺接受采访与世隔绝的时间,是有人计算好的。 顾长宁不想在这里多待,转身准备回去会场。 “怎么?这就要走了?” 杜琪仂笑着转身,背靠护栏,双手交叉,刻意装饰过的指甲在微光下显得莹润光泽。 会场记者很多,顾长宁不想闹大,回身笑道:“杜姐有何指教?” 杜琪仂挑眉不语。 顾长宁转身就走。 “新闻你看了吧?” 前面的人顿住脚步,杜琪仂面露得意,“我可以告诉你,热搜是我放的。” “” 选在言诺得不到消息的时候,就算只有几分钟就会被撤下去,也足以带动一波热度。 顾长宁背对着她:“自我欺骗,有意思吗?” “我们不是一样吗?” 同样的绯闻,为了话题度,为了剧的宣传。 想了想,杜琪仂又状似恍然道:“哦,对了,我们不一样,我的绯闻是众望所归,而你” 她莫名哼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同样和言诺炒的绯闻,她的身份和名气是配得上影帝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恋情,可以被众人所接受。 无法公开,得不到祝福,这是每个同性恋心底最遗憾也最脆弱的地方,杜琪仂这一举动,是想为了自己做最后的挣扎,也是想让顾长宁看清现实。 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天空,顾长宁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和他睡过了!” 骤然提高的音量,她不再高傲地环着双臂,也不再闲散地靠着,下意识跟上前一步,双手垂在身侧微微攥紧。 顾长宁终于肯回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是以什么心态,连毁自己清誉的话都能说出来! 杜琪仂对上他审视的眼神,哪里还有刚开始出来的傲然不屑,根据顾淙提供的照片,追踪器一早就被发现了,他们的人跟踪车辆也一直没有结果,但她没有时间了,合约到期,他正在拍摄的戏因为不在状态拍的一塌糊涂,她急需一个强力的后台替她脱离困境,定了定神,她道:“言诺他不喜欢男人,你和他没可能,就算一时对你有意,也不会有人认可你。” “所以呢?” 毫无波澜的应答,让杜琪仂愣住。 她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这人不可能没听懂。 顾长宁一步步走回护栏边上,有风吹过,鼻息间有香水的味道,他站到杜琪仂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有洁癖,你身上的这种味道,是他最讨厌的。”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杜琪仂耳边炸响,她脸色涨红,瞬间瞪眼道:“你你们果然是那种关系!” 顾长宁道:“娱乐圈里,我不过一个刚起步的艺人,把张副导演送进监狱,拿到你收买顾淙污蔑我的证据,这些事,凭我自己,你觉得能办到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忍不住开始慌乱,甚至因两人靠的近而感到压迫感,不由得朝边上挪了一步。 顾长宁睨他一眼:“你要怎么不自重是你的事,你要搭谁的船都可以,别再拖他下水。” 他漠然转身,本来并不想和她在这里冲突,只是听到她说出的话,心里不痛快想要让她难堪,他不想让言诺和这样的人绑在一起,假的也不行。 他走得急切,没发现身后的人急剧变化的眼神,像是有人奋力跺脚的声音,鞋跟在瓷制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顾长宁骤然转身,那人已经一手撑着护栏,自己从边上跳了下去。 “救唔唔唔!” 杜琪仂一手抓着护栏,大声呼救,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她摇头挣扎,身体却已经腾空上升,又绕回到了阳台上,她一脸惊恐,却并不是因为差点掉下去,而是因为她被救了上来。 这里除了离她两米多远的顾长宁之外,没有任何人。 顾长宁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住了,目瞪口呆半不动脚,看着她瘫坐在地上,想上前扶一把,背后的帘子却被人从里面掀开,迅速走出了几个人。 “出什么事了?” 有人先他一步去扶杜琪仂,还不忘猜疑地看了边上的人一眼。 “杜琪仂小姐,出了什么事?”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小小的阳台上,杜琪仂看起来十分痛苦,她双手在地上扭动,像是被什么摁住了手腕,红唇紧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长宁知道是凶神恶煞在阻止她,却不能开口让他们松手,立即有人将矛头指向了他:“顾长宁,你对杜小姐做了什么?” “我”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他百口莫辩,杜琪仂无论说不说话,他都无法解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人变成了这个模样,谁也不会信他什么都没做。 “还是先叫救护车吧!”人群里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有记者挤上前将话筒抵到了顾长宁身前:“顾先生,请您解释一下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从那个记者肩后伸出一只手,将话筒抢走,走过去将不知所措的人拉住:“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入耳,顾长宁侧头,顿时放心下来,强自镇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言诺松开他,看向被人扶住的人道:“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问问杜小姐的好。” 杜琪仂一脸委屈,下意识奋力挣脱,没想到一直紧摁住他的东西竟然松了,他用力过猛扑到了言诺的脚边,嘴也能张开了。 她一脸错愕,反应却极为迅速,指着顾长宁道:“是他推我的,他要把我从这里推下去!” 声嘶力竭的控诉,她适时落泪,想要去扯言诺的衣角,被他避开。 摄像机的闪光灯接连不断,接下来的话有记者发问,因为顾长宁的身前刚好有言诺挡着,记者们无从下手,纷纷将目标转向杜琪仂:“请问他为什么会推您?你们在这里起了争执吗?” “杜琪仂小姐,您刚才是因为受了惊吓导致说不出话吗?” “杜琪仂小姐,顾先生” “他是因为” 杜琪仂刚要开口,又被捂住了嘴,她满目绝望,向言诺祈求帮助却只看到一脸漠然。 泪流不止,衬得她越发楚楚可怜,顾长宁有些乱了方寸,或者有了能依靠的人站在身前,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思考对策,本能的依赖,绝对的信任。 记者追问半天杜琪仂说不出所以然,言诺皱了皱眉道:“看来杜小姐有必要先去一趟医院。” 杜琪仂不住摇头,记者满脸失望,转移目标看向顾长宁,人被护着根本问不了,对言诺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像质问艺人一样质问他。 救护车将杜琪仂带去了医院,宴会散场,因为顾长宁没有做出明确的解释,明天记者会如何报道可想而知,可顾长宁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回去的路上,顾长宁坐在后座,靠在言诺怀里,平静地陈述事实:“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言诺:“我知道。” “热搜也是她放上去的。” “我知道。” “她说你们闹过绯闻。” “” “她还说,你睡了她。” “”总裁大人脸色骤沉。 顾长宁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质问道:“你以前,有没有跟别人好过?” 言诺秒答:“没有。” 在顾长宁之前,他的确是没跟任何人好过,他那时候不信顾长宁,自然也没有信其他人,他的身份特殊,想要爬床的倒是很多,但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却只让他觉得恶心。 所以对顾长宁的质问,他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戏里呢?” 他拍了那么多电影,不可能没有几个暧昧的对象。 顾长宁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他就是心里不平衡,想要故意找茬,结果那人冲着窗边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顺着望过去,他的身边露出来一张脸,和他现在抱着的人一模一样。 顾长宁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缩进了他的怀里。 言诺道:“这是傀儡替身。” 顾长宁心有余悸不敢转头,不过这替身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 言诺一挥手,傀儡消失,缩在他怀里的人,却被他抱的更紧。 晚宴上发生的事仿佛只是一个闹剧,谁也没去在意。 报道出现的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回到别墅的时候,晚宴的话题已经扩散开了,“当红影星和黑马艺人开撕”,“当沐王爷和煜阳皇后在现实中遇上”,“震惊!揭开娱乐圈艺人真面目”,甚至还有“皇后和王爷夺爱戏子承颢”,各种各样的话题,怎么吸引人眼球怎么来。 虽然杜琪仂口口声声说是顾长宁推了她,但当时谁也没再现场,没有证据的事热门话题里谁也不敢写,只能将一切停留在猜测阶段。 顾长宁坐在床上,拿着ipad翻着新闻,明明新闻对他影响很坏,他却兴致勃勃地拉着总裁大人一起看。 言诺刚洗完澡出来,见床上的人招手脱了浴袍也钻进被子里,将同样泡过澡的人暖暖地抱进怀里,看着他手里的ipad。 “这个人你了解吗?《煜阳》里饰演邑坤帝的许陆,有人说他爸和杜琪仂也有关系!” 他很是惊讶,在剧组里他就看出来杜琪仂和许陆的关系不一般,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许陆他爸,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言诺伸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新闻换了一篇,是关于剧组威亚断掉,还有杜琪仂和动手的人暗中交流的镜头,分开来看很难发现问题,但放在一起,这问题就很大了 微博上的热搜已经撤了,只是杜琪仂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沉没了许久的cp粉再次浮了上来,或许是水军,或许是一直迷着两人的粉丝,疯狂在各个话题评论区留言,说是顾长宁迷恋言诺,嫉妒杜琪仂,才把人从阳台上推下去。 “明明是咱俩的事,怎么没人黑你啊?”顾长宁愤愤不平。 划拉了半天,一个黑言诺的人都没有,倒是替他打抱不平的人不少,说自己拿他消费,蹭他热度。 锅全都扔给他背了呗! 后颈有些痒痒,有人在啃他脖子,顾长宁敏感地缩了缩,躲开他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看你表现。” “哈?”顾长宁愕然转头,却被吻住了,探出舌尖同他纠缠了一会儿,后腰一凉,一只手已经滑到前面伸进了他的睡裤里。 “等等,事儿还没解决呢!” 言诺哑声道:“我的事也没解决。” 感觉到身后贴上来的炽热,顾长宁没好气道:“你的事重要还是我的事重要啊?” “都重要。”说着又开始吻。 顾长宁坚守最后的防线,从唇缝里吐字:“先办我的事!” “你先让我满意。”总裁大人讨价还价。 “我才不唔” 位置骤然翻转,直到被攻陷,那人埋头吻他的脖颈,顾长宁揪着他的头发道:“你真是越来越胆儿肥了,都都敢威胁我了嗯” 调侃的话被快速的动作撞得断断续续,顾长宁双颊绯红,双眼迷离,渐渐沉溺进他的攻势,被逼得语不成调意识紊乱,彻底将报道的事抛诸脑后。 次日早晨,晚宴上的事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已经基本定型,杜琪仂一口咬定了是顾长宁推她下去,就在矛头直指顾长宁道德败坏时,又一篇报道,将杜琪仂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打入了万丈深渊。 有人曝光了杜琪仂新戏拍摄中,和某导演发生不正当关系,又与佶讯娱乐许陆的父亲维持着多年的地下关系,有图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再看晚宴上的报道,没有证据只凭杜琪仂一人所说,完全没有可信度,有人扒出杜琪仂起初痛苦不堪,在言诺出来之后,迅速扑上去,迥然不同的精神状态本就十分可疑。 后又有诺沐娱乐出面澄清,顾长宁根本没有推人,是杜琪仂自导自演,并宣布杜琪仂和诺沐娱乐签订的合同到期,杜琪仂不再是诺沐娱乐的人,这对万念俱灰的杜琪仂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噩耗。 她开始胡言乱语,面对媒体的采访,她信誓旦旦地说顾长宁不是人,说那天有鬼缠住了她,这话自然无人肯信,越是没人信她她就越是激动,最后完全成了疯言疯语,也没人再理会她。 事发之后,佶讯娱乐选择明哲保身,和她撇清了关系,她正在拍摄的新戏临时换了主演,前途彻底毁了,风波过后,她再没出现在镜头前,彻底销声匿迹。 渐渐有人发现,顾长宁从进入大众的视线就是自带招黑,从抄袭事件到家庭矛盾,再到晚宴遭人诬陷,他遭受的各种不平事,最后都是让他名气大涨,还收获了很多忠实理智的粉丝,事业上有诺沐集团保驾护航,更是一帆风顺。 所谓树大招风,盯上他的人越多,私人信息暴露也就越快,连他父母和邻里邻居的一些小矛盾也能被扒出来说三道四,更有同性恋的言论,虽然话题沉了下去,记者对这件事的猜疑却从没间断。 狗仔紧盯之下,也终于得了些蛛丝马迹。 有人跟踪顾长宁的车,一路往城东,虽然最后还是跟丢了,却有人顺着追查到了东渡区的别墅,那是言诺名下的房产。 自从顾长宁大红之后,为众人所知的就只有他父母居住的平房小院,每次捕捉到顾长宁的行踪,也是拍戏现场或者暂居酒店,从来没人发现他真正的住所在哪里,联想到他在诺沐娱乐的地位,有人生出了一种猜测。 午夜十一点半,东渡区别墅里,因为天气转凉,虽然没觉得有必要,顾长宁还是被总裁大人抱进了温泉池里,没有很高的温度,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其他房间的灯都没亮着,只有两人的卧室和游泳池方向的灯光亮着,这给了别墅外查探消息的记者一个明确的目标,悄无声息越过植被护栏,院里柔软的草坪给他的脚步声做了天然的掩盖,小心翼翼地靠近别墅,他像做贼一样四处张望。 四周凉风习习,地势空旷,见不着一个人影,给这栋别墅添了几分神秘,看起来有些诡异。 能做出翻人院墙的事,大多是身经百战,自己壮了壮胆,起身走向光亮的方向,刚踏出一步,背后一阵凉风,他下意识转头,后面空无一人,暗自松了口气,他低头转身,脚尖前面多出了一双悬空的脚。 记者心跳骤停,抬眼对上脸,他一声惊叫,朝后面跌倒,背后抵上草坪,本能地闭眼,再睁开时,在他头顶上方,多出了两张人脸,额头抵着额头,一模一样的面孔,瞪大眼睛盯着他。 “啊!!!”记者屁股当脚往后退,头顶的两个人突然消失,后脑撞上一片冰凉,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他的身后。 苍白的面孔,眼角渗血,愣愣地转眼,别墅的方向,还有几个白色的人影,低头打扫着院子,只顾着脚下的一块,始终不挪地方,忽然其中一个抬眼,空洞泛白的眼仁,将不请自来的记者彻底吓掉了了魂儿。 “这位客人” 空灵缥缈的声音,将记者唤回一丝神智,他瞳孔一缩再缩,骤然爬起身,狼狈后退。 “鬼,有鬼” 凶神恶煞疑惑歪头,同步的动作神情让记者一颤,扔了摄像机砸向两人,大叫着“有鬼啊”迅速跑离了别墅。 兄弟俩抱着沉重的摄像机摆弄了半天,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 恶煞:“会玩吗?” 凶神:“不会玩。” “认识吗?” “不认识。” 然后记者最宝贵的摄像机被遗落在草坪上,受风霜摧残,没多久就报废了。 凶神无意抬头,看到兄长大人眼角的一抹红,疑惑道:“你眼睛出血了。” 恶煞伸手抹了抹,指尖果然多了一抹红,伸出舌尖舔了舔,不在意道:“夫人做的番茄酱。” “他人呢?” “在游泳。” “哦。” 无法分辨的两道身影齐步走进别墅,别墅后方的温泉池里,叠在一起的两人是在游泳没错。 第二天从东渡区别墅里逃出去的记者,口口声声念叨自己见了鬼,神情恍惚激动不已,家人无奈之下,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网友:又疯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影帝追妻录(十七) 一年后, 顾长宁凭借最新电影《狼》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最佳男主角”称号, 虽然不是娱乐圈里最年轻的影帝,但他从出道到获奖不过经历了短短两年,可以说是所有艺人中最快拿到影帝的人。 这两年内,因拍戏也结识了不少娱乐界的明星,电影节过后的庆功宴,到场了不少人。 聚会的酒店包厢里, 其他人正在庆祝,顾长宁却拿着电话, 出了包房到了安全通道里,电话是父母打来的, 电影节现场直播, 守着电视的顾永安和齐淑掐着点儿打的。 “妈, 我很好不累,在庆功呢!” 那边不知道问了什么, 顾长宁一脸甜腻,瞥了眼包厢的方向,笑道:“他啊,我俩挺好的, 等忙过这一段时间, 我们再回去看您。” 到现在说起言诺老两口已经不像之前一样语无伦次了,半年前顾长宁第一次带着总裁大人回家的时候, 两人愣在门口许久没能缓过神来。 那张脸太有辨识度, 加上一段时间里和儿子闹绯闻炒cp热度朝天, 一直关注着顾长宁的两人对言诺这个人也是各种深扒,了解了他那惊世骇俗的身世背景,言诺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或许是新闻看的多了,提前打了预防针,两人公开关系的时候,夫妇俩没有觉得反感或排斥,只是免不了担忧,一度愁容满面,欲言又止。 言大总裁的做法简单粗暴,拿出了两人见家长之前去国外登记结婚的关系证明,给了一颗定心丸。 直到现在那份证明还留在那间平房小院里。 在顾长宁看来,两人的感情并不需要其他人的证明,只是为了让父母安心罢了。 虽然是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在言诺面前,他们还是有些拘谨,就像一开始被带到办公室的顾长宁,这是身份差距带来的自卑,一时半刻改变不了。 又被叮嘱了几句,顾长宁一一应下,挂了电话之后,他转身走回包厢,等到庆功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言诺看着肩头上喝的烂醉如泥的某人,一脸无奈,一起庆功的都是知情的界内好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体贴地纷纷找借口散场,出了包房。 在电梯门口,遇上了同样在这里庆功的许陆,杜琪仂和他父亲的事对他似乎并没有太大影响,这一年内发展地也不错,这次电影节也是获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的,只是最后被顾长宁拿了去,对于这一点,他必然是不服气的。 毕竟两年前,这人是给他做配角出道的,现在摇身一变,竟踩到他头上去了。 两方庆功人员意外地在电梯口撞上,碍于在场的人都不是太好惹,许陆只能压着心里的不满,保持微笑,看着被言诺单手扶着摇摇晃晃的人,他眸色暗了暗,看了眼到了的电梯,侧身示意他们先走。 电梯不止一台,另一台也快到了,言诺也不客气,直接踏进电梯。 都是有过合作的人,电梯里的人看着等在外面的许陆等人,官方式点头致意,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才沉下脸来。 “他好像喝了不少,需要帮忙吗?” 走到酒店门口,有人指了指醉得不省人事的顾长宁,看向言诺道。 “不用,我带他回去。” 其他人窃笑着点头,不约而同地走上前,有说有笑,言诺打电话司机开车过来,没人注意到酒店大堂内,一个穿着服务员服饰的人提着一只水桶快步跑到几人身后。 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言诺眸色一沉,快速将身边的人搂紧,朝边上挪了一步。 “顾长宁!”一声刺耳的女声,酒店的旋转门前面,黑红色的液体泼出,染了一大片血红。 顾长宁痛呼一声,下意识缩手,言诺虽然发现及时,躲避还是慢了一步,惯性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被血泼到,顿时灼伤一片。 言诺一把抓过他的手,眼中寒光骤起,看向泼血的人。 “受伤了!他受伤了!”跑出来的女人指着顾长宁一脸激动,拉着赶上前来的人:“你看,他怕黑狗血,顾长宁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疼痛让顾长宁意识清醒了一些,手已经被麻痹了疼痛,他迷茫地看着一脸疯狂的某人,疑惑道:“杜琪仂,怎么会在这儿?” 他抬手用手揉眼,被言诺阻止,他手上被泼了血,擦到脸上就该毁容了! 杜琪仂还在疯言疯语,被她安排好的记者迅速上前,抵着顾长宁的手拍摄特写,更有人紧抓他靠在言诺怀里,被紧紧搂住的镜头。 黑色的夜晚,晃眼的闪光灯和快门声在酒店门口不断响起,走出旋转门的几人察觉异样又绕了进来,看了地上一眼,疑惑道:“言总,出什么事了?” 言诺没说话,寒意四射的目光看向电梯方向赶来的许陆,将人护着出了酒店。 旋转门容不下太多人一起经过,后面的记者被挡在了酒店里,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将人接走,只能趴到酒店门边抓拍镜头。 许陆停在了大堂中央挪不动脚,被言诺盯上的时候,他仿佛和地狱深渊的魔头对上了眼,浑身冰凉。 这种明星选择的聚会酒店都有严格的管理机制,是不可能出现黑狗血这样的东西的,杜琪仂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给她这个机会,她能够彻底扳倒顾长宁,所以他帮忙让杜琪仂带了这东西进来。 他并不知道杜琪仂带进来的东西会是黑狗血,更不知道杜琪仂所说的扳倒顾长宁会是这样的方式,离开前言诺看他的那一眼,显然是知道了这事和他有关,他开始后悔,前所未有的后悔,一年了,无论他有多忌惮顾长宁,无论他有多嫉妒,因为知道言诺对顾长宁有多么不同,所以他从来不敢轻举妄动,可这次因为一个奖项的错失,他昏了头,竟听了杜琪仂撺掇对顾长宁出手,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 前面杜琪仂还在不停拉着记者说着顾长宁不是人是鬼之类的话,被记者不耐烦地推开了。 丑闻爆出之后,又有诺沐集团公开撇清关系,没人敢冒着得罪诺沐集团的风险去签下她,她的事业急转直下,已经没了翻盘的机会。 酒店门口的闹剧不了了之,被叫去的记者却也拿到了想要的新闻,言诺下意识保护顾长宁的举动,两人亲密暧昧的互动,很快被推到了头条。 言诺受人敬仰,不只是他登峰造极的演技,更因为他凭借一己之力建造起来的诺沐集团,他本身就是话题的带动者,加上刚拿下影帝的顾长宁,两人间的绯闻不上头条都难。 各大新闻头条爆出之后,网友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由直男癌群众和许陆粉丝为主的抓着电影节的事狂轰乱炸,一派是言诺和顾长宁忠实理智的粉丝给予的绝对支持和粉红色评论,还有一派是猜测这是炒作,游移不定的墙头草。 一个晚上的时间,网络上再次因两人的绯闻炸开了锅,只是连续过了几天,话题愈演愈烈,却没有公关团队出来澄清。 在顾长宁第一次拍戏的潞宁古城,不为众人所知,没有公开任何消息的一部大热耽美剧悄然开机。 片场内,顾长宁光明正大靠在总裁大人腿上,一只手抬起被某人捏在手里把玩,十分钟后,他黑着脸道:“都说了没事了,她那桶黑狗血不纯,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再说了被泼的当天晚上这人就紧张兮兮地用了药帮他涂了伤,一点疤都没留下。 言诺摊开他的手轻吻他的掌心,垂眸看他满目深情。 顾长宁道:“听说许陆来找过你了?” 言诺:“嗯。” “他其实也不坏,就是心中不平,既然他都亲自来道歉了,就算了吧。” “” 言诺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干嘛?不同意就算了,我只是觉得作为他也是个好演员,毁了挺可惜” “他来了诺沐娱乐。”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他话语一顿,忽然翻身爬起:“你是说,他签了诺沐娱乐?” 言诺点头。 顾长宁愣怔了片刻,瞪了瞪眼道:“可以啊你!” 签了个准影帝,这下诺沐娱乐不火都不行! 言诺沉眸:“你很高兴?” “那当然唔”猝不及防被吻,顾长宁眯了眯眼,看着他蹙眉,心下了然,又坐回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回去,等总裁大人满意了,才微喘着道:“我是觉得咱俩关系曝光了,诺沐娱乐的声誉肯定会受影响,有许陆加盟,对公司肯定有好处,你想成什么了?这种醋也吃,你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被埋怨小气的总裁大人又扣住他的后脑勺施以惩罚,两人辗转着接吻,外面负责叫两人化妆的助理一脸为难,最后还是决定等两人自己出来。 所幸敬业的两人还是很有时间观念的,按时到了化妆间,准备下一场的拍摄。 这次拍摄的剧名叫《承此一诺》,是以承颢的视角描述的大晟朝戏子承颢和沐王府沐芹生的爱情故事,关于酒店门口产生的关于两人关系的猜测,他们并没有澄清的打算,而是选择了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公开两人的关系。 这样的决定将导致两人以后在演艺界的退场,但他们并不觉得遗憾,影帝的身份是对他们演技最好的证明,如果因为恋情不被大众认可,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要紧。 《承此一诺》的拍摄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完成,直到前期拍摄全部成功,粉丝才得知销声匿迹了两个多月的偶像竟然拍完了一部新剧。 预告片播出之后,两人的粉丝数纷纷暴动,一时涨一时掉,到最后播出的时候,竟然比初始粉丝数还多了几十万。 开播之前已经标明了是耽美剧,不看的人自行避雷,除了某些黑粉刻意搞事,弹幕区相对还是和谐一片,到全剧播完,粉丝已经从最初的激动兴奋变成了纷纷落泪,因为结局十分悲凉。 有了《煜阳》cp粉的遗憾,虽然《承此一诺》没有改变剧情走向,但放出了很多花絮,撒了很多糖,剧里的吻戏也都是真枪实弹,没有借位没有敷衍,弹幕反应只剩下一片 但也有很多人抱怨,原著小说里h的剧情因为某电不给通过都是直接拉灯,顾长宁靠在言诺怀里,看的好笑,屏幕上放着的正是他在戏楼醉酒被言诺抱回房里的剧情,因为不敢出手只能压抑着偷吻,缱绻缠绵,小心翼翼。 顾长宁侧头道:“你说当时你要是带我走的话,我们会是什么结局?” 言诺:“被皇室千里追杀,猝。” “” 一点都不幽默。 顾长宁又道:“那你怕死吗?” “我怕你死。” “” 顾长宁心底一颤,如果怕死的话,他又怎么会明知是死还要留在京城。 感动地回头:“言诺” 他双眼发亮,正专注于剧情的言大总裁,眸色骤然暗沉,一把将他手里的平板抽走,扣住他的下巴:“我们来弥补他们的遗憾吧。” “什么?” 疑惑还没解答,他整个人被翻转,某人已经压了上来,上方盯着他的一双眼,眸色幽深,波光潋滟,顾长宁呆了呆,抬手去抚他的脸,半眯起眼,勾唇一笑,他本就生着一张温润的脸,笑容明朗,让人如沐春风。 言诺喉头一紧,缓缓低下头去,含住他红润的唇,一点一点舔舐,勾缠住他的拥吻,半撑起头,看着他在自己身下双眸水润,温顺至极的模样,只觉得浑身血脉喷胀,再度俯下身去,更加激烈地吻他,毫无章法地在他身上抚摸,直到两人衣衫尽褪,再无缝隙。 被扔在床头上的平板,顽固地播放着《承此一诺》的剧情,之前被总裁大人翻开的评论区,醒目的热门。 ——都这样了还不上?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不要怂,就是干! 收到群众呐喊的总裁大人,正在没人看得见的房间里,在鹅绒软被上,弥补着他们没能看到的遗憾。 阴阳交界之处,外六天纣绝阴天宫内,一身玄色长袍的天宫宫主一脸震惊:“你说他有了冥帝的消息?” 宫殿内,被遣来回报的凶神恶煞低头并排站着,闻言忙不迭地同步点头:“宫主说要暂时留在人界,等查清了冥帝的踪迹再回来。”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不早说?” 恶煞立马道:“宫主也刚得知。” 纣绝阴天宫宫主低头沉吟,狐疑地看了两个鬼差一眼,“他不愿回来?” 两人额头冷汗涔涔,低头道:“宫主确实有了冥帝的消息,地府的秦广王殿下也已经到了人界。” “”那人依旧将信将疑,半晌后道:“去人界守着,此事绝不能让天界知晓。” 兄弟俩领命离去,偌大的宫殿里,盯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声叹息。 顾长宁从冰凉中醒来的时候,胸前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一手搭在他的腰上,看起来是已经醒了,却不愿动,扯了扯他的耳朵,伸出被外的胳膊有些冷,他朝外面看了看,窗户上凝了一层冰,他眼中一亮,赶紧推开赖在他身上的人,光着脚踩了出去。 卧室边上的露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光脚踩在上面,软软地陷下去一层,还有冰块在脚下化开的异样触感,也不知道这鹅毛大雪已经落了多久,透过护栏看向楼下,庭院里完全被覆盖,白茫茫一片,他趴在上面看的出神,背后覆上一具身体,将他环抱在怀里,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雪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顾长宁回过头,看着身后已经被雪花染白的头发,忽然笑了出来。 言诺:“怎么了?” 顾长宁抬手去抓他头上的雪花,笑道:“我在想,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也算一起变老了。” 他们有无尽的时间,只是这人界最平凡的幸福,就得失去了。 言诺侧头,怜惜地吻住他,顾长宁也靠进他怀里,侧过头回应他的吻,雪越下越大,两人头顶也渐渐变成一片雪白,地面上大小不同的脚印交错,护栏前相贴的两人辗转接吻,冰天雪地也丝毫不觉寒冷。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愿天长地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我被鬼王缠上了(一) 人界最近大火了一部网剧——《替嫁太子妃》, 由诺沐集团全力投资, 诺沐娱乐旗下艺人主演,因为题材限制不能在电视平台上播出,但其火爆程度完全不输电视平台上热播的电视剧。 《替嫁太子妃》讲述的是太师府庶女替嫡妹嫁入皇宫为妃,和太子恩怨纠缠终成眷属的故事。 因为电视剧的剧情进展实在是慢,所以沉迷剧情的破香笺前台小哥,只能翻起了原著。 同名小说《替嫁太子妃》, 女主云洁缎,那叫一个单纯, 生而聪明伶俐,却太过心善, 亲娘早逝, 嫡母待人和善, 与妹妹关系也算友好,恰逢太子及冠, 皇上下旨赐婚,择太师府嫡女为妃。 传闻这位皇太子,无才无德,除了有太子的身份, 没有任何实权, 生性懦弱,皇帝正值壮年, 皇子明争暗斗, 这位皇太子的结局, 可想而知。 为了规避嫁入东宫,嫡女祈求云洁缎和她交换身份,代她入宫。 嫡母请求,父亲施压,为了家族的未来,嫡女不能嫁一个没有前途的太子,而云洁缎只是个庶女,日后就算嫁人,嫁高为妾,或下嫁为妻,总归不会有比嫁入东宫更好的归宿,若是家族荣兴,等到太子失势,还能保她性命无虞,所以云洁缎犹豫之后,答应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懦弱无能的太子殿下,看似卑微,实则是一个扮猪吃虎的主,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云洁缎出嫁的过程中,被换了魂。 穿越过来的真女主,与隐忍太子的碰撞,必然会擦出非同一般的火花。 但两人的性格,注定了他们的感情不会一帆风顺,他们互相吸引,又互相不信任,太子精于算计,活得太过小心翼翼,他的感情不能流露于人前,而云洁缎知道了他的野心,一心只为自保,想着法儿的逃跑。 最后该隐藏的感情没能隐藏,该逃跑的人也没能逃跑,两人在深院宫墙里,上演了一场虐恋情深。 家世敌对,后妃争宠,栽赃陷害尔虞我诈,越虐越爱,越虐越深陷难以自拔。 总体来说,两人都是贱! 对于深陷狗血剧情中不能自拔的人,也是贱。 云折站在大理石台后摇着手中的酒瓶,对于前方伸手就能抓到的书,他却没胆子伸手,因为它正被另一个人拿在手里。 今天的破香笺里,气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因为在大理石柜台前,坐了一尊浑身散发寒气的鬼王。 “秦广王殿下,您的檀生露。” 云折将一杯调好的酒推到鬼王身边,迅速缩回手去,眼睛却还盯着那人手里的书。 他还差最后两章大结局没看,所以您能不能先把酒喝了,他保证很快就能看完,在您一杯酒品完之前。 但那人无动于衷。 这人是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殿下。 他此时坐在大理石台前的高脚椅上,手肘撑在柜台边缘,单手捧着一本书,姿态慵懒,脸上带着一张面具,狰狞诡异的面具下,一双漆黑的瞳孔转动,手里的书很久没翻页。 我知道您没在看,请您把书还给我。 云折盯在他手上,见他手指微松,抿笑着准备把书拿回来,在他伸手的瞬间,“啪嗒”一声,书掉落在了柜台上,而他的手,被握住了。 冰凉刺骨,阴气森森。 “你躲了我上百年。” “” 毫无起伏的话,莫名让人心颤。 云折道:“我只是在工作。” “你的工作在天界。” “” “还是说,你为了躲我,特意换了一个我到不了的地方?” 云折强自镇定:“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天界的俸禄太少,毕竟养家糊口不容易嗯”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顿时后悔脱口而出的话。 秦广王捏住他的手忍不住用力:“养家?” “” “糊口?” “” 他每问两个字手就用力一分,云折不敢挣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见自己似乎是吓到他了,秦广王微微松手:“你家有几口?” “一一口。” 面具下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秦广王殿下满意了,却不肯放开他的手,将他的五根手指握入掌心,爱不释手地轻捻乱磨,“你来冥界,要多少俸禄我都可以给你。” 云折:“我喜欢自食其力。” 秦广王:“我没说让你不劳而获。” “” 手上轻柔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云折叹道:“秦广王殿下,强扭的瓜不甜。” 秦广王轻笑:“甜与不甜,不也要试过才知道?你说是吗?” 冰凉的手骤然用力,交握的手瞬间变成了十指相扣,云折控制不住身体前倾,另一只手本能地抵住身前的大理石台,才不至于直接扑进那人怀里。 瞥了眼搂上自己腰上的手,他一脸诚恳道:“殿下您要跳交际舞的话,应该去人界。” “” 戴着面具的脸覆下来,云折迅速侧头,坚硬的面具碰在他的脸上,一样的冰凉,腰上一松,下巴微紧,被迫回头,狰狞的面具隔得近了,反倒不觉得恐怖。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人界有吗?” 隔着面具的两双眼,一双戏谑,一双慌乱,瞥见他眼角的一抹嫣红,云折迅速垂眼,不敢再看。 传闻地府的秦广王,长得奇丑无比,狰狞可怖,所以整天面具遮颜,只在审讯犯人的时候才会露脸,传闻多有不实,秦广王的这张脸,云折是见过的。 他还是妖时,就到了破香笺,后修炼飞升,入天界就职,得了个接引殿的闲职,负责接引即将飞升入天界的人类,但人类飞升,上千年也出不了一个,所以得了上级许可,他又回到了破香笺。 有时候是怕什么来什么。 云折回到破香笺的两百年后,人界出了一名飞升者,因传达消息的人慢了一步,他得到消息时,那名飞升者已经误入轮回,下了黄泉路,他急匆匆赶到地府要人,遇上了一个正在孽镜台前审讯犯人的鬼差。 那人一身纯墨色长袍,正反两面印有一个“广”字,他当时不曾束发,斜倚在座椅上,单手撑头,一双狭长的凤眸看着孽镜台前的亡魂,眼角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容貌妖冶,性别难辨,美得摄人心魄。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人就是地府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因急于寻找那名飞升者的亡魂,他上前便问:“这位姑娘,敢问秦广王殿下尊驾何处?” 那双凤眸挑起望向自己时,他立即意识到是自己认错了人。 冷冽的视线,无形降下的威压,昭示了他在地府独一无二尊贵的身份地位,无形的尴尬在孽镜台前无限蔓延,权衡之下,他决定装傻。 他成功将飞升者带回了天界,然后,他被鬼王盯上了。 当时天界与冥界看似和谐,实则因为冥帝的沉睡已经是势同水火,秦广王曾去天界要人,让天界众神不满,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被天帝得知,勒令云折留在破香笺,秦广王找不到人,只能作罢。 所以其实也不能算是他刻意躲着这人。 当时一语之失,惹了这么大一麻烦。 他不知道破香笺阻了秦广王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给放进来了,他只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他现在身体被缚,凑上来的人,脸上的面具不知道去了哪儿,高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脸,鼻息耸动,像在嗅着什么迷香一般。 这动作要再豪放一点儿,整就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街头恶霸! 他还是被调戏的那个! 云折抽了抽嘴角,正想将人推开,那人率先松开了手,那张面具自发带上,遮住了他惊容绝世的脸。 “你并不排斥,为什么?” “是不敢。” “” 秦广王凤眸微闪:“你怕我?” 云折淡然将之前调好的那杯酒递给他:“您是冥界尊贵的鬼王,我只是一个小神,必然是怕的。” 秦广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接过酒轻抿,忽然道:“你喜欢异性?” 云折擦酒杯的手一顿,蓦然眼中一亮,双手肘撑在柜台上道:“您要是有兴趣,我带您去人界逛逛?” 毕竟冥界除了亡魂鬼差,几乎没有异性,说不定他对自己也只是一时的错觉。 他兴致勃勃地盯着面具下的眼睛,嘴角扬起的笑意一点点僵硬,他面前的鬼王大人,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秦广王沉眸盯了他半晌,端起手中的檀生露:“本王看上的是你,无关其他。” 看着鬼王殿下逐步消失在楼道口的身影,云折刚才被调戏都毫无波动的脸,莫名红了。 回到房间的秦广王殿下,晕了晕手中的酒,酒液浮上半空,化作一面水镜,看着镜中前台上没心没肺又开始翻书的某人,脸色黑沉,瞥见他手中的的东西,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勾唇,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才发觉酒杯已经空了,无奈伸手,将酒杯搁在了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我被鬼王缠上了(二) 翌日晌午, 破香笺员工宿舍, 云折休息的房间空无一人,一贯打理地整整齐齐的床单被套,凌乱地堆在床上,被套从中间拱起几乎能塞一个人进去。 房锁转动,一身黑色衬衫的秦广王殿下推门而入,看了眼床头上还没合上的书, 走过去拿起,挑眉一笑。 “人呢?” 清冷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 秦广王殿下抱着书得逞的神情在脸上僵住,侧身转头, 不着痕迹地将书收起, “你的员工借我几天。” 老板不为所动:“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 半小时后, 破香笺前台,几百年来不曾离岗的前台小哥直过了午餐时间也没有出现, 调酒虽然有人暂代,调出来的东西却是没人敢喝。 被自家老大抓来当临时工的孟婆,兴致勃勃地摇着手中的酒瓶,纯黑色的液体, 还冒着诡异的气泡, 根据直觉判断,那绝对不是碳酸。 收到投诉的老板很是无奈, 孟婆是地府里唯一会调酒的人, 在他的调酒师被带回来之前, 只能暂时用着。 云折意识恢复的时候,周围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头脑昏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好不容易能睁开眼,入目的是水蓝色的芙蓉帐,身下躺的床板坚硬,陌生的环境,总之不是他常睡的房间。 头部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伸手撑头,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闻声侧头,一个身穿绿色罗裙的小丫鬟跑到他跟前看了看,见他睁了眼,忙着掀开他身上的被子。 “公哦不,小姐,您已经醒了?快起来吧,太师和夫人都在正厅里等着了。” 云折一脸茫然,被人从床上扶起,甩了甩头道:“这里是哪儿?” 他声音低若蚊蝇,丫鬟没听到,直接转身看向门外,让外面的人进来。 清一色浅粉素衣罗裙的下人,端着凤冠霞帔鱼贯而入,云折蒙了头,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绿罗裙丫鬟愣了愣,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姐您这是睡糊涂了?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可得快点起身准备,眼见着天就要亮了” “你叫我什么?” 许是骤然提高的音量将人给吓着了,那丫鬟神情僵了僵,换了一副忧虑的神情,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奴婢知道这事的确是委屈您了,但圣旨已下,您都已经答应了夫人和二小姐,这出嫁的日子,宫里人多眼杂,这称呼,不得不改啊!” 云折正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缺了什么零件,闻言愕然抬头,实力懵逼。 这姑娘在说什么? 丫鬟见他一脸震惊,轻叹了口气,让其他人出去,自己则半跪在他床前,劝道:“皇上下旨,择太师府嫡女与太子殿下完婚,但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懦弱无能,没权没势,还体弱多病,要太师府嫁嫡女为太子妃,岂不是要断了咱们太师府的前程吗?为了咱们太师府,也只能委屈您暂时留在皇宫里了。” 云折哑了口,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睡眼惺忪的眼睛越瞪越大。 这熟悉的剧情,这熟悉的台词 顿了顿,云折试探道:“我现在叫什么?” 以为他是想通了,丫鬟抬头道:“您现在闺名云洁缎。” 云折喉头一哽,抬眼打量他现在的“闺房”,水蓝色幔帐两侧,足有人高的漆木烛台,床头置有一尊香炉,正焚着宁神的檀香,红木梁柱,翠玉珠帘,古色古香,再看他床前的丫鬟,翠绿罗裙,流云发髻,玉兰发簪,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可要是转为文字,他却格外熟悉。 “绿罗。” “奴婢在。” “” 丫鬟应得干脆,证实了这的确是她的名字,云折再次遭受重击,他手捂胸口,神情痛苦。 绿罗顿时一惊:“公子您怎么了?” 云折:“我内伤。” “内内伤?”可刚刚都还好好的呀! 这日子可出不得任何差错,观察了一会儿,见公子还没有好转的迹象,丫鬟慌乱起身:“公子您等等奴婢,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顾不得丫鬟着急忙慌地跑出房门,云折向后躺倒,一脸生无可恋。 他想他是穿越了。 他一定是穿越了! 云洁缎,绿罗,还有这代嫁太子妃的桥段,都是他昨天还在品读的狗血古言《替嫁太子妃》里出现过的,云洁缎是书里的女主,绿罗是女主的丫鬟,可他的零件一件不缺一件没换,他还是实打实的男儿身!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刚被丫鬟掀开的珠帘又被另一人掀开,未见人声先至:“姐姐,听说你受了内伤,不碍事吧?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就” 视线落在床上瞪着双眼一动不动的人,疑惑的话戛然而止,一个粉衣女子快步走到床前,一脸焦急道:“姐姐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眼见着那人纤细白嫩的手指要落在自己鼻息下,云折适时开口:“没死!” “啊!”他突然开口将坐在床前的少女吓了一跳,忙退开抚了抚胸口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不是,哥,你怎么了?听绿罗说你身体不舒服,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别担心。” 看起来你比我还要担心啊!进门时的“姐姐”叫的很顺口啊! 云折瞥了她一眼,直挺挺地起身,僵尸的模样又将少女吓了个够呛,直接起身离开了床榻。 这位少女名唤云洁绣,是太师府的嫡小姐,也是圣旨赐婚指定的真正太子妃。 云洁绣见他这个模样,没一会儿便湿了眼眶,又坐回床边,抹着眼角哽咽道:“对不起啊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在百花宴上太出风头,也不会惹了皇后娘娘注意,如果我听你的话,收敛自己的性子,也不会有赐婚这回事了,都怪我,是我害了哥哥,对不起” 她看起来伤心极了,眼泪越抹越多,云折耳边聒噪,大脑愈发疼了,他侧头道:“那你自己嫁吧。” 轻描淡写的话成功止住了少女的泪流不止,云洁绣入戏太深,还在抽噎:“哥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己嫁。”云折重复一遍,又提醒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男儿身,就算装的再像,洞房的时候也会暴露,要是让太子知道咱们偷梁换柱,可是会连累整个太师府的,欺君之罪,可不是你我担得起的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了云洁缎,却没有变成女的,现在情况不明,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 他说的语重心长,还真把眼前的懵懂少女给唬住了,正想添把火,却见眼前的少女蓦然红了脸。 云洁绣垂下头:“太子殿下他不会洞房的。” 是,他的确不会洞房,人家心机深着呢!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折瞪眼:“为什么?” “哥哥不知道吗?难道母亲没告诉你?” 云折八卦心起,顺着她的话道:“母亲并未告知。” 云洁绣将信将疑地看向他,见他一脸疑惑,脸色更红了,连头都瞥向了一边,犹豫了又犹豫,支吾道:“太子殿下他他不能人道。” “” 晴天霹雳! 这意味着他不嫁也得嫁! 可这剧本听着不太对啊! 据他所知,《替嫁太子妃》里的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入宫前就有了几位妾室,虽然设定上为了女主守身如玉,但那方面绝对是没问题,最后登基为帝子孙满堂。 原著大结局,我昨天刚看的,姑娘你别骗我! 房间里陷入沉默,云洁绣抬眼睨他,不料他正盯着自己眉头皱的很紧,生怕他生了反悔的心思,忙道:“哥哥不必担心,过了今日,瞒过了皇室和朝臣,日后在宫中,只要小心些,此事绝对不会暴露的。” 她说的急切,全没了刚进来时担忧忏悔的模样,闪着光的眼中是殷切的期盼,期盼着他这个哥哥,代她跳入火坑。 云折一脸冷漠,内心疯狂咆哮。 女主变性就算了,为了让他不暴露,连太子不能人道都设定出来了,谁胡乱篡改剧本这么折腾他? 况且古代虽有嫡庶之分,但还有重男轻女,哪有为了嫡女将唯一的儿子嫁出去的道理?这么大的一一c,谁来跟他解释一下? 狐疑盯了少女半晌,云折故作叹息,点了点头。 云洁绣毫不掩饰的欣喜,立即唤了婢女给他梳洗换装,看着托盘里精美华贵的婚服,云折眉角抽搐,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反正脱离了太师府,他想去哪儿去哪儿! 此时的皇宫内,正在筹备大婚的东宫太子殿,秦广王一身大红色婚服,绛红色薄纱罩住他英挺伟岸的身姿,他此刻脸色阴冷,看不出喜怒,手里拿着那朵本该佩戴在胸前的红色绸花,眼中情绪复杂。 他堂堂冥界执掌地府一方天地的鬼王,竟然被踹进了一本书里! 还是他用来整蛊别人的书! 握了握手中艳红的绸花,想到他即将要娶的人,又不由得勾唇,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我被鬼王缠上了(三) 晨间, 太师府外, 云折一身大红喜袍,已在正堂外拜别了太师及太师夫人,东宫迎婚的队伍已经到了府外,他头顶凤冠,脚步沉重,头上的大红盖头将他的视野遮了严实, 只能低头看着自己及跟在自己身边的喜婆的脚步。 被人搀扶着上轿,他早没了在闺房里准备时的平静。 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一脸很严重的事情, 他仙力被封,无法恢复本体, 他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神思恍惚地在喜轿前驻足, 他想抬头看看前方骑在马上的新郎官, 如果逃不走,他总得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人长什么样, 只盼着那人真是不能人道,他也能有个时间找到逃走的机会。 抬到一半的头才刚刚看到马背,同色的广袖纱衣,下摆遮住了整个马背, 视线刚触及那人胸前的大红绸花, 背后一震,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 似是在催促他赶快上轿。 头上凤冠前倾, 云折又不能抬手去扶, 只能快速踏进轿中,帘子拉下的那一刻,他直接掀了盖头,将凤冠扶稳。 秦广王从他踏出府门开始,视线便一直盯在他身上,见他别扭地钻进了花轿,忍不住抿了抿唇。 太师府内,躲在府门内的人双眼放光地看着马背上的人,又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位迎亲的太子殿下,似乎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堪。 他骑于马上侧头,头顶金冠镶红色宝石,鲜红色纱衣罩身,凤眼上挑,薄唇轻抿,形貌妖冶如火如阳,神情冷然如水似冰,天差地别的形容在他身上却并不冲突,眸中一闪而过的柔情,他微微勾唇,更添了几分邪魅。 云洁绣突然觉得后悔,莫名觉得后悔,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将兄长换回来由自己出嫁的冲动,脚步一动,迅速被人拉了回去,太师夫人一脸凝重:“不是不让你出来吗?要让人看到了你,可是欺君大罪,快回去!” “可是娘,您说太子殿下,当真是软弱可欺吗?” 太师夫人一愣,见她还盯着府外的队伍出神,不由得拧眉:“就算他真有本事又如何,他不能替皇家绵延后嗣,只这一点,他便坐不上那个位置!” 似嘲讽似遗憾的话,将云洁绣惊醒,再看了那人一眼,也只能惋惜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府中。 街道上礼乐声起,十六人抬着如小房子一般宽敞的花轿,迎亲的队伍渐渐远离了太师府大门口。 花轿里,云折坐在柔软的垫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墨漆盒子,里面的药丸是离府前太师夫人塞给他的,是一种能够收缩骨骼,使得肢体柔软的药,因为药效时间有限,所以特意叮嘱了他上轿之后才能服用。 小小的盒子里只装着三枚药丸,足够支撑到大婚当晚,云折撇了撇嘴,随手一扔,打算破罐子破摔,要死一起死! 把儿子当女儿嫁的父亲,表面和善处处算计的继母,还有个白莲花的小妹,指望着他们救自己出火坑是没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阴曹地府,他死了能去哪儿啊! 盘腿环胸,身体跟着轿子摇摇晃晃,凤冠上的流苏左右摇摆打在他的侧脸,冰冰凉凉,还有轻微刺痛,他闭目沉思,越想越是头疼,蓦然睁眼,大脑一阵晃荡,本以为是轿子出了问题,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轿身,魂体的手却从身体中抽离,他来不及瞪眼,浑身被刺骨的冰凉笼罩,眼前模糊,他倒头晕了过去。 轿帘无风自动,轿外走在前方的人忽然停下,狭长的凤眸看着从轿中逃出的东西,危险地眯了眯眼。 “太子殿下,出了何事?” 队伍停下,有人上前询问,秦广王漠然道:“无事。” 那人点头退下,示意其他人继续跟上,脊背却有些发寒,不知怎的,自从准备迎亲的时候,从东宫出来的太子殿下,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冷冽如霜,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胆寒。 迎亲的队伍继续前行,礼乐声不断,街头百姓也跟着喜庆,大红的绸布和灯笼挂满了一整条街,负责抬轿的人因轿身沉重,对轿内重心的转移不曾发觉,也不知道轿内的太子妃,已经不省人事。 轿子在东宫正门停下,还没落稳,前方锦靴着地,不等喜婆掀开轿帘,一身红衣的太子殿下已经进了轿内,将新娘的盖头盖上,直接抱了起来。 突然的举动将在场所有人惊了一跳,负责主婚的礼仪官迅速上前:“太子殿下,这是” “太子妃身体不适,拜堂的事你自去筹备就是,总不会误了时辰。” 说着人已经消失在了正门,礼仪官被他阴沉的神情吓到,忙应了声“是”。 只是看太子妃歪头倒在太子肩头的模样,哪里只是身体不适,莫不是不愿嫁入东宫,在大喜的日子寻死了吧? 迎亲的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议论。 比礼仪官更慌乱的还有一人,喜婆始终关注着新娘,从轿子里出来的,根本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现在直接被太子抱走,哪有不暴露的道理! 幸得吉时在黄昏,离拜堂还有些时候,趁着人不注意,喜婆悄然出宫,笨重臃肿的身体跑起来却不含糊,迅速朝着太师府的方向跑去。 东宫内,在下人一脸惊奇的目光下,太子殿下抱着新婚太子妃直奔太子殿,急急地将人放到榻上,手一挥,殿门瞬间紧闭,正想看看人有没有事,榻上的人脑袋一偏,盖头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唇,均匀的吐息,正在呼呼大睡。 “” 担心了一路的太子殿下,忽然气哽心头,又无处宣泄,视线落在他涂了口脂的唇上,顿了顿,伸手用指腹摩挲他的唇瓣,按压碾磨,他眸色微暗,渐渐失神,手中的力道也忘了分寸,片刻后,他身体猛然一僵。 修长苍白的指尖,被死死咬住,钻心的疼。 “醒了?” 不明情绪的一声轻笑,听声音有几分熟悉,云折瞬间松口,待人将手指抽离,才沉声道:“谁?” “太子殿下,启寿公公在外求见。” 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太子即将出口的话,也阻止了新娘准备掀开盖头的动作。 启寿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许是听说了太子妃身体不适,特地来询问的,太子直接起身,走向殿门。 榻上的人趁机掀开盖头一角,那人已经出了外殿,只剩下中间的红玉珠帘剧烈摇晃,空隙间勉强看到一抹优雅离去的红色身影,云折抬手擦嘴,虎口印上一片红,他黑了黑脸,把唇上的口脂擦在了同色婚服上。 殿外,太子打发了启寿公公,回身准备进殿,侍卫却突然上前:“太子殿下。” “何事?” 侍卫取出一只墨漆盒子递过去:“这是宫女在迎亲的轿内发现的,似乎是太子妃娘娘随身的药物。” 话音一出,守在殿外的丫鬟身体明显一颤,太子很快察觉,剑眉微挑,揭开盒子看了看,抵到唇边嗅了嗅。 “启启禀太子殿下,这药盒是我家小姐的,因前几日染了风寒,落了头疼的毛病,这药是是给小姐止疼用的。” 绿罗迅速伏跪在地,心里忐忑却强自镇定。 太子低头,意味不明地瞥了丫鬟一眼,“染了风寒?” “是,昨日已经好全了请太子殿下放心。” 头顶的人长久不语,绿罗心里越发不安,手指抵着冰冷的地面,指节泛白。 终于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看了眼那手里的东西,绿罗手举过头平摊双手,等盒子落在自己掌心才松了口气。 “既入了宫,在府里的称呼还是改了吧。” 回头看了眼殿内,太子转身离开太子殿,绿罗愣了愣,急忙行礼:“奴婢知错,谢殿下教诲。” 人一离开,绿罗急不可耐地推开殿门,走向内殿,看见榻上还在和凤冠较劲的人,暗自跺了跺脚道:“小姐,您怎么还没服药?这要是被人知道” 说着她立即捂嘴,走上前道:“太子殿下没发现什么吧?” 云折白她一眼:“我怎么进来的?” 绿罗下意识答道:“太子殿下抱您进来的。” 那我想他已经知道了! 不在意地抬眼,云折继续和头上的东西斗争,这凤冠勾住了他的发丝,扯得生疼。 绿罗回想太子刚才在殿外的神情,也不似发现了什么,自我安慰了一番,见那人还没弄好,只得上前帮忙:“小姐还是快服药吧,吉时就快到了,拜堂的时候可不能哎呀小姐,你怎么又把口脂给抹了?” “谁抹了?是你们的太子殿下抹的!” “小姐又胡说了,太子殿下他抹您的口脂干什么?” 云折不满瞪眼。 他还想知道呢! 莫不是真把他当女人了吧! 看着丫鬟不知道从哪儿捣鼓出的补妆的东西,云折不情不愿地上好妆,又重新把盖头盖上了。 绿罗收拾着刚刚用过的东西,蓦然顿了顿,回头道:“对了小姐,您为什么是太子殿下抱着下轿的?” 云折不耐道:“晕了。” “” 绿罗悻悻闭嘴,云折垂眼,想到轿子里发生的事,不由得皱了皱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我被鬼王缠上了(四) 他清晰地记得, 他当时的魂魄离体, 是被人挤出来的,后来又被人强行压了回去,冲突之下他才会晕过去,脑中还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他现今所处的这个国家国号卓胥,是一个刚统一不久的正处民族整合中的国家,外患已除, 却内忧不断,卓胥帝膝下多子, 只皇子便有十二位之多,其中以四皇子和七皇子最为出众, 皇家姓氏为阎, 太子阎漪出生而立, 至今没有建树,却也没犯什么过错, 暂居东宫,也不过是帝王为了堵住朝臣之口立的一个摆设罢了。 只要东宫有主,其他皇子再如何优秀,有多大功劳, 赏赐有多丰厚, 他也终究只是个皇子,朝局无法明朗, 帝王之心难测, 在心有顾忌下的争权夺利, 对社稷有利无害。 但在这样的局势下,也不乏有人提前站队。 太师府云霄,育有一子一女,庶子云折,自小愚钝,不堪大用,不为世人所知,于今年改名云洁缎,替妹嫁太子为妃,嫡女云洁绣,待字闺中,云霄野心勃勃,暗中串谋七皇子阎玥,意在大位,与七皇子约定,助他成事,后立云洁绣为后。 圣旨赐婚,不只是云洁绣不愿嫁,她也不能嫁。 成为牺牲品的云折,确认了一件事情。 设计让他穿进书里的人,绝对是认识他的人,而太子作为男主,似乎并不是叫阎漪这个名字。 垂眸想了想,大脑一阵刺痛,将他的猜测强行中断。 “小姐,服药吧。” 绿罗拿了药丸和水递到他身前,云折顿了片刻,认命把药吞了下去。 吉时快至,喜婆已经在殿外催了多次,宫里宫外来回一趟,她已经跑的气喘不止,只是在没有确认太子妃没有暴露之前,她这口气是缓不过来了。 殿门打开,绿罗搀扶着重新打扮好的新娘缓步走出,瞅见那明显变化的身段,喜婆松了口气,跟着上前。 拜堂的场所在东宫正殿承仁殿,殿内金梁红柱,公侯百官齐聚,候于殿内两侧,正位上卓胥帝与皇后并坐,所有的目光转向正殿门口,太子携太子妃缓步踏入,百官躬身见礼。 云折手握红绸一端,脚步向前,目光朝左,凤冠很高,他特意将盖头往后挂了点儿,现在的视角,已经勉强能看见新郎官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的脸,坚毅的下巴,性感的薄唇,这张脸他一定见过。 皇家礼仪繁琐,但新娘只需要保持端庄,要做的事都有婢女搀扶,云折忽略了周遭所有的声音,专心致志打量新郎,凭借半张脸根据记忆修复完全,他蓦然瞪眼,抬手就要掀开盖头。 “夫妻对拜——” 礼仪官高亢的声音刚落,他又被搀扶着转身,低头的一瞬间,他听见对面从唇缝里挤出来的字:“回去再说。” 不似之前殿中刻意压低的声音,熟悉的声线,彻底证实了云折的猜测。 不是长相巧合,这就是秦广王本人! 和他拜堂的,不是书里虚构的不切实际的人物! 他和秦广王殿下拜堂了 如果这是一部彩漫,他想他已经被打击到褪色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云折已经不记得了,还是那一段红绸,他被扶着还是被拉着都不重要了,总之两人是一起回了太子殿,房门关上的一刻,轻微的磕碰让新娘回神,他一把掀开盖头,去看身边的人。 剑眉凤眼,瘦削薄唇,微扬的唇角似笑非笑,除了眼角没了那朵妖艳的曼珠沙华,都和地府的第一鬼王一模一样。 “盖头只能新郎官能揭,太子妃,你逾礼了。” 他说着淡笑转身,走向殿中的用红绸遮盖的圆桌旁,桌上堆成小山一般的干果,花生桂圆红枣,是每个新房里必备的,阎漪顾自取了酒杯,斟满了两杯酒。 他的反应太过寻常,云折一时不太确定:“秦广王殿下?” 那人没有回应,端着两杯酒递了一杯到他身前。 云折道:“你到底是谁?” 阎漪:“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云折顿时沉眸。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真正的太子听到他这样的问话不该是这样的回应。 “您怎么会在这里?” 阎漪不答,仍旧举着那杯酒,淡笑着看着他。 云折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新婚之夜的合卺酒,一般都会有助兴的东西,现在喝了这东西岂不是羊入虎口? “您” 他犹豫不决,阎漪道:“这只是普通的酒。” 云折斜眼看他,显然不信。 僵持半晌,云折暗自咬牙,大丈夫能屈能伸,堂都拜了,一杯酒算什么! 他伸手接过来,阎漪嘴角笑意更深,将自己的那杯酒送入口中,一饮而尽。 云折踌躇片刻,看着酒杯里清澈的酒液,闭眼仰头,却在酒液入喉的瞬间,身体一轻,视角旋转,辛辣的酒直接呛入了气管,他已经没精力去管那人做了什么,被打横抱起,背部抵上软榻,有了支撑,他的第一反应是偏过头去咳嗽,双手紧拽着那人衣襟却不自知。 阎漪扶着他的背轻轻拍着,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云折一张脸呛得通红,转头控诉,刚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顿时怔住。 阎漪垂眼,视线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云折瞬间松手,替他把扯皱的绸衣抚平:“抱抱歉。” 无意抬眼,四目相对,上方幽黑的瞳孔里倒影出他现在的模样,柳眉杏眼,打了脂粉的脸面色红润,眉间一点红樱,眼睫纤长,肌肤细腻,涂了口脂的红唇饱满,娇艳欲滴,头顶凤冠,流苏散乱,再加他脸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红晕,美得不可方物。 “你这样很漂亮。” 我也这么觉得,可我并不觉得高兴! 云折伸手推他:“秦广王殿下” 他被抱到榻上,腿还搭在床脚,而他上方的人,以高难度的姿势站在床边,上半身屈下,单手撑在他的头顶,另一只手抚着他的额头,一点一点往下。 知道您臂力一流,可以不用秀了! 偏头避开他的触碰,云折道:“殿下” 阎漪眸色微黯,手在他耳侧停留半晌,缓缓收回,直起身去。 云折松了口气,翻身坐起,满心的疑问,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知道他想问什么,阎漪直接道:“不是我自愿到这里的。” 云折蹙眉:“什么意思?” 阎漪:“我没有回去的办法。” “” “你信吗?” “不信。” “” 阎漪挑眉,向后仰倒,双手交握枕在脑后一脸遗憾道:“不巧这是真的,你碰上了个好老板,为你打抱不平,将我也丢进来了。” 所以果然是你把我丢进来的! 云折脸色一沉,将信将疑道:“老板为什么这么做?” “这你该去问他。”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剧本走完。” “”然后和你终成眷属吗? 阎漪信口胡诌,云折实力冷漠,“恕不奉陪。” 他起身就走,随即手腕一紧,身后的人道:“外面都是侍卫,皇宫守卫森严,你出的去吗?” 云折:“” 逃跑失败的新娘,又重新坐回了榻上。 顿了顿,他又看向身旁的人:“你说你不是自愿来这里的。” 阎漪挑眉,不置可否。 云折一见有戏,眼中一亮,凑近了些道:“那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不想。” “为什么?” 看了眼自动凑上前的人,阎漪意味不明地勾唇,握住他手腕的手微一用力,直接将人扯上前,脸对着脸,连彼此的呼吸都格外地明晰,云折本能后退,手却被死死按在床榻边缘,挣脱不开。 阎漪低声道:“留在这里,不好吗?” 云折抬眼:“这里有什么好?” 阎漪勾唇:“至少在这里,你永远都不能再躲开我。” “” 近在咫尺的眼睛,妖冶如旧,刻意喷吐在他脸上的气息,却不如以前那般冰冷。 这是人的气息。 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和不甘心,云折不敢再和他对视,撇开了眼。 他有些忐忑,罪魁祸首却已经低头盯着他纤细的手腕,白皙滑嫩,柔若无骨,阎漪一脸惊奇:“你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柔软了很多。” 一句话让方才的愧疚荡然无存,云折皮笑肉不笑:“拜您所赐。” 他正暗中翻着白眼,蓦然身体一僵,腰上被捏了一把,他低头,一只修长的手正抚在他胸前。 他一个男人,被袭胸了! “秦广王殿下,您在做什么?” 阎漪一本正经道:“看你有没有长什么不该长的东西。” “”你当那药可以变性吗? 云折脸色暗沉,那人动作越来越过分,他忍不住伸手阻止:“别摸了,我不是女人。” “我也不是女人,可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唤我什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我被鬼王缠上了(五) 云折:“我看起来很像女人?” 阎漪道:“不像。” 所以说你自己长成那妖孽模样, 不束发不端坐, 不开口不动手,这种情况下认错了也能怪我? 云折正控诉着瞪眼,阎漪又道:“但现在很像。” 因为穿着新娘服,化了新娘妆! 他忽然低下头蹭他的鼻尖,“我不介意你拿我当女人,如果你喜欢的话。” 说着已经动手解开新娘的衣服。 云折身体一僵, 却没有反抗,因为鬼王殿下解他衣扣的手解了一半, 停住不动了。 这个时代皇家喜服比他们想象中要繁复得多,作为一个衣来伸手, 或者直接挥挥手就能更衣宽衣的鬼王, 阎漪从来不知道正常人的衣服是如何穿上的, 埋头奋斗了半天,束缚衣物的衣带松了一些, 因为他将好好的活扣生生拉紧结成了死结。 云折忍笑:“殿下,打结了,要不” 阎漪一脸古怪抬头:“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 他否认的下一秒,“刺啦”一声, 连着衣带的红绸直接被撕裂, 露出里面杏黄的内缎。 云折:“” 咱能不能斯文一点! 显然鬼王殿下不懂斯文是什么东西,扯了衣服直接将人扑倒, 狠狠压上他的唇,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这样触碰着,四目相对,没有强硬,没有反抗。 良久,阎漪退开一寸:“讨厌吗?” 云折:我说讨厌您能放开我吗? 但他不敢这样说,因为鬼王大人漆黑的眸中已经显现出几缕赤色,还因为,他并不觉得厌恶,他愣愣地瞪着眼,不发一语,只在那人再次亲下来时撇开了头。 “太子殿下,您还有宫宴。” 行了合卺礼之后,新郎还需要在宴上与群臣共饮,借机拉拢朝臣,这也是皇后娘娘策划这场赐婚最主要的目的。 阎漪低下头因为他的躲避正巧落在他的耳侧,粉嫩的耳垂,他直接咬住:“太子体弱,不胜酒力,着宫人跟皇帝告知一声就是” “太子殿下,宫宴已开,皇上遣奴婢来请殿下赴宴。” “” “” 宫女的声音让房里的两人同时僵住,阎漪刚出口的话被打脸,云折却是因为某人“盛怒”之下,实打实地啃了他一口,耳垂尖锐的刺痛。 耳边一声轻笑,似乎是留下的小小牙印取悦了鬼王大人,看着身下的人僵硬着不敢乱动,阎漪心情大好,直接撑起身体,说了句“等我回来”便闲庭阔步出了殿门。 两人在里面许久没有动静,绿罗在外面早就等的焦急万分,此时见有人来请太子,满目希翼,又见太子出来时面带笑意,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照顾好他。” “是。” 绿罗应下,看着太子出了太子殿,才急急地走入殿中顺带关上了房门。 殿中云折正在坐在圆桌旁整理被扯破了衣服,头上的凤冠也已经取下,发丝凌乱地垂着,绿罗瞬时瞪眼,急忙跑上前去:“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云折头也不抬:“你看着像怎么了?” 绿罗瞳孔一缩,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会是太子殿下他他他不是那公子你你” 小丫鬟吓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竟急红了眼眶。 云折抬眼看见她挂在脸上的泪,满头黑线。 他不过一时兴起逗逗她,这丫头还当真了。 无奈叹了口气,云折道:“我没事。” 他越是平静,绿罗就越是觉得有事,要知道以前的公子多么活泼,遇到这样的事当着别人不敢说,当着自己肯定是满腹牢骚,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转身就要出去:“我去找太师和夫人,让他们救您出去,公子放心,绿罗绝对不会让您有事” “你觉得要出了事,最严重的不是暴露身份吗?” 小丫鬟脚步一顿,回头想了想,抽噎道:“那太子殿下是断袖?” 难怪对外称不能人道,原来是有这样的隐情! 云折:“”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 解释不通,他只能扯着身前还没解开的死结给丫鬟看,示意他的衣服根本没能脱下来。 绿罗:“” 云折无奈道:“来给我解开。” “哦。” 抹了一把泪,绿罗走上前替他解开死结。 云折转眼看向殿外,寂静一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眸光微闪,意味不明。 阎漪结束宫宴回到太子殿的时候,房中没有任何动静,本应该端坐在榻前的新娘已经脱了喜服睡在了榻上,薄被盖在身上,一只手伸出被外,背对着殿门,闭眼安睡。 喝了不少酒的太子殿下凤眸微醺,站在床前眯了眯眼,掩盖在被子下的心跳清晰入耳,随着他的靠近变得不那么沉稳,这人在装睡。 贴心的鬼王并不打算揭穿他,自己脱了衣服爬上床,光明正大地将人捞进怀里,在他额头轻吻,闭眼睡了。 云折:“” 大婚当晚,太子殿中,龙凤烛长明,在外守夜的宫人都离殿门处远了些,此时正值盛夏,夜晚并不宁静,庭院里虫鸣不断,殿内注定了不会有任何动静,也无人在意。 云折不适的动了动,身边的人同样是装睡,他却不敢拆穿,勉强换了个能睡的姿势,他在心中暗叹,再次闭上了眼。 大婚次日,入凤仪宫叩拜帝后,再入太庙祭祖,是太子大婚必经的流程,只是卯时将过,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作,至辰时,才有一人动了动。 云折无法安眠,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此时昏昏沉沉,被身边的人惊醒,身体得了自由,他侧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阎漪低头看他一眼,随即起身,唤了人进来伺候。 绿罗低头跟着东宫的主事宫女快步而入,见起身的只有一人,便下意识看向床榻,瞧见自家公子规规矩矩的睡颜,惊得她小心脏一颤。 榻上的人还没睁眼,一只手搭在床沿,纯白的寝衣太过宽松,露出大片白皙平坦的胸膛,只看那卸了妆的脸,也可以看出是一个俊俏公子哥的模样,她端着水盆的手一抖,差点将洗漱用的水洒了出来。 公子您这是没吃药呀! 不知道太子殿下发现了什么没有! 绿罗不着痕迹地上前要将公子唤醒,却听太子殿下道:“别打扰他。” 他说的轻柔,耐不住小丫鬟自己心虚,吓得身体一僵,忙应了声“是”,然后很机智地站到了太子殿下和床榻之间。 其他宫女都低着头,不会朝榻上看,自认为挡住了太子视线的绿罗,没想到恰好引了太子的注意,阎漪转头见视线被阻,稍一抬眼便看见了小丫鬟要挡住的情形,顿时脸色一沉。 太子快速擦身而过,绿罗心跳骤停,顾不得礼数跟着转身,却见脸色难看的太子殿下快步走到榻前,替太子妃将被子掖了个严实。 大热的天,盖紧了的确难受,所以太子的体贴太子妃并不领情,抬手一挥,被套直接掀了起来。 被套又被扯回来盖上,松手的瞬间又被蹬开,反复几次,云折快要被折腾得睁眼,蓦然额头一凉,清凉的气息蔓延全身,他舒适地呼了口气,安静了。 再次盖上的被子,没再被嫌弃。 绿罗看得目瞪口呆,早忘了身份暴露不暴露的问题,看着太子殿下抚在自家公子额头上的手缓缓收回,视线转向自己,急忙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恭听吩咐的模样,只是一双小巧的耳朵,渐渐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冷然的声音和刚才的温柔完全不同,小丫鬟将头埋得更低:“奴婢绿罗。” “守着太子妃,别让任何人打扰。” “是。” 她看着太子殿下抬手,被不明物体和托盘撞击的声音吓了一跳,壮着胆子抬眼,她端着的托盘里,多了一块翡色玉佩,成色一看就价值连城。 小丫鬟福身谢恩,却没急着去拿玉佩。 阎漪又看了眼熟睡的人,转身出了内殿。 其他人尽数退了出去,绿罗盯着殿门关上,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床前。 “公子,公子醒醒!公子” 心急的小丫鬟完全忘了太子殿下的嘱咐,大力将太子妃娘娘摇醒。 云折不情不愿睁眼,没好气道:“别摇了,没死。” 绿罗急道:“公子啊,您怎么又忘了吃药了?咱们现在待在宫里人多眼杂的,不管怎么样药不能停啊!” 云折眉头一皱。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得劲儿! 忍不住白她一眼,云折道:“出什么事了?” 绿罗话语一滞,想到太子之前的反应,似乎是没什么大事,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被打扰睡眠的太子妃盯了她半晌,倒头继续睡。 绿罗:“” 大婚之后,东宫放出消息,太子与太子妃于大婚当晚圆房,太子妃身体不适,需要休养,故太庙祭祖之事延后,消息一出,某些谣言不攻自破,更有东宫其他姬妾,得此消息不甘寂寞,纷纷到太子殿探望。 时过巳时,云折才从床上爬起来,正被绿罗按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殿外宫人敲门,言及殿外有东宫其他几位侧妃前来请安。 云折一脸震惊:“他还有其他姬妾?” 原著里太子确有几位姬妾,也是云洁缎在宫中受欺辱遭陷害的罪魁祸首,但新剧本里太子都不举了,怎的还有这些个侧妃? 绿罗看了传话的宫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皇上皇后为了抑制谣言,故意为之。” 云折闻言恍然,顿时眼中一亮,对候在一旁的宫女道:“让她们去偏殿稍后。”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我被鬼王缠上了(六) 太庙之行延后, 参与祭祖大典的朝臣们却是晨起之后才得到消息, 宫中惊险,再不起眼的地方也会有人安插眼线,更何况是储君所宿东宫,久闻太子身体缺陷,本来没将这一个虚设放在眼里的几位皇子,听闻消息也不得不因此生了警惕。 有心之人趁机弹劾太子目中无人, 失了皇家礼数,对此卓胥帝却并不降罪, 反而表示体谅,还让宫人送了许多补品为太子妃保养身体。 阎漪出生便是储君, 小时候也无法得知他身体不健全, 后有东宫谣言传出, 皇帝虽然尽力阻止,但旁人明面上不说, 暗地里必然嘲讽,事关皇家威严,卓胥帝不敢承认,便只能削了太子的权远离他, 如今太子康复, 于皇家而言也是一大幸事。 弹劾以失败告终,众皇子纷纷警惕, 不说太子有没有能力, 只在凤仪宫中的皇后娘娘, 在位十几载地位稳固,便知那是一个惹不起的狠角色。 皇后褚氏,膝下一子,排行第三,封为太子。 因太子无用,收养了十皇子,年龄尚小却已经渐露锋芒,如果太子得势,为人亲母她必定弃十皇子而扶持自己的亲儿子,重获新生的太子,必将成为其他皇子争位过程中最大的绊脚石。 太子一场大婚,朝中局势瞬间变动,固守皇族规定的保皇党及在几位皇子中摇摆不定的墙头草,立即将目标转向太子,只几位忠于朝廷的老臣,于太子而言就是最大的助力。 皇子们焦虑彷徨,此时的凤仪宫中,却十分祥和。 太子妃不能来,太子却不能不到,卓胥帝忙着应付御史的弹劾去了大殿,凤仪宫中便只剩下了皇后和太子二人。 宫中女官沏了茶搁在檀木小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殿中茶香缭绕,母子二人对面而坐,不同于以往刻意表现的拘谨和自卑,太子今日自进殿起,便始终挺直脊背,眼神凌厉似帝王之相。 褚氏端起茶盏轻抿,眉宇间隐隐有忧愁之态:“太早锋芒毕露,于大业不利。” 阎漪垂眸轻笑:“一味装傻示弱,不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以为,如何才是最好的办法?” 褚氏将茶盏搁在桌上,凑近了询问。 她自小教导,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人上人,太子也确如她所愿,忍了这么多年,只是现在却选择了反其道而行,她并非不认可他的做法,只是疑虑他的变化。 阎漪替她续上一杯茶:“父皇体健,反击的时机遥遥无期,要成大业,便要提升自身,让人近而生惧,恨而不能,想反而不敢反,妒忌而不能言。” 他唇角微扬,说的漫不经心,仿佛九天神祇,真正做到过他所说的话,不再唯唯诺诺,透露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皇后愣住了,见他这副模样竟没由来地感到自豪,沉吟片刻,她道:“太子妃可信吗?” 想到离开时还在熟睡的人,阎漪挑眉:“可信。” “毕竟是云家的人,还是提防着些。” 阎漪只是饮茶,但笑不语。 见他压根没在听自己说话,皇后垂首轻叹,暗道只能自己派人盯着了。 东宫太子殿偏殿,被皇后惦记上而不自知的太子妃娘娘,正坐在上位,看着殿中精心打扮过的太子的一众姬妾。 为了突出太子对太子妃的一片痴情,书中描述,东宫的几个女人各个如花似玉,娶正妃前太子是例行恩宠,娶妃后便为了女主守身如玉,而现在没了恩宠这个设定,这些女子也很好看。 毕竟是嫁入皇家的人,模样自然是不能差了,但身份却不高贵,多是家中庶女,或是世家女子,被家族抛弃,用来讨好皇室的牺牲品。 殿中分两排而坐,云折坐在主位,绿罗候在他身后,殿中焚了沉香,宁神静气,虽说是来请安,但目的都是心照不宣,云折打量他们的同时,其他人也在偷着打量这位让太子殿下开了荤的太子妃。 云折今天挑了件不甚起眼的月白色纱衣,以纯白色交领绸衣打底,领口袖口及裙摆以蓝色刺绣滚边,简单不失儒雅,头发高高挽起,以发钗固定,只簪了一支水蓝色珠玉流苏。 众姬妾互相对望,皆是自惭形秽。 原来太子喜欢简单大体的姑娘,她们整日华服珠钗,难怪殿下会不喜欢。 “妾身娄氏,尚书府次女,为殿下侧妃,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有一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站起。 云折点头让她们坐下:“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这么多礼数。” 他笑的和善,说着他掩嘴打了个呵欠,晚睡晚起的后遗症。 娄氏最先反应过来,关切道:“我等贸然前来,可是打扰了姐姐休息。” 云折心口一滞,又笑道:“本宫是太师府嫡女,没有什么妹妹。” 娄氏笑意一僵,本以为是太子妃给的一个下马威,又听上面的人道:“这女人嘛,叫着叫着就老了,谁愿意比谁年龄大呢?你们说是吧?”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抿唇忍笑,娄氏瞬间领会,低头道:“是,太子妃娘娘,是妾身僭越了。” 云折:“” 他只是不想被叫成女人的身份,似乎是避免不了了。 殿中又陷入沉默,云折没怎么睡醒,天热又容易犯困,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呵欠连天。 有人见他眼角渗了泪,借机问道:“听闻娘娘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云折刚欲点头,突然话音一转,抬手扶额:“是有些不适,已好多了。” 娄氏又道:“可是昨晚累着了?” 话语带着试探,众人警觉,凝神盯着太子妃有些苍白的面孔,却听娘娘身后的宫女接了话。 绿罗一脸感叹:“可不是嘛!我们娘娘昨晚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太医可嘱咐了要好好休息,若非几位主子前来请安,娘娘怕失了礼数,这会儿本该躺在内殿歇息的。” 她一脸愤愤,似在责怪这些人扰了自己主子休息,而殿中的其他人却完全忽略了这茬。 姬妾们互相对视一眼,在眼中看到了希望。 太子昨夜竟然和太子妃纠缠了一晚上! 开荤的处男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太子妃身体不适,可不正是她们的机会吗? 云折从扶额的手指缝里看着她们的神情,适时提醒道:“太子去凤仪宫请安还未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本宫惹了母后不快。” 他一声轻叹,众姬妾眼冒精光。 太子大婚,告假朝堂,去凤仪宫请安之后必然会直接回来东宫。 见太子妃叹息,有人劝慰道:“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必然会体恤娘娘您的,您安心便是。” 云折:“但愿如此。” 娄氏率先起身行礼:“既如此,我等便不再叨扰娘娘休息了,劳烦这位姑娘,好生照顾太子妃娘娘,等娘娘身体好些了,我等再来问安。” 后面的话是对绿罗说的,小丫鬟福身行礼:“奴婢失礼,就不送诸位主子了。” 众人纷纷表示无妨,争先恐后出了偏殿。 等人离去,云折迅速变脸,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冷颤。 他被自己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绿罗看着殿外的人离去,跑去关了殿门,回身道:“公子,这样真的能行吗?” 云折也很怀疑。 “你说这些姬妾长得如何?” “漂亮。” “那就没问题。” “可是不如公子你漂亮。” “” 顿了半晌,云折道:“先试试看吧。” “可是公子,替婚这事您说太子殿下他他” “放心吧,不会有事。”云折安慰她道:“去泡杯茶醒醒神。” “是。” 不安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绿罗端着桌上根本没动过的茶出了殿中。 小丫鬟不是很明白,如果太子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为什么装作若无其事,如果太子殿下是断袖,公子又坚持说殿下没动过他! 端着茶盘在殿外停了半晌,绿罗疑惑了半天,甩了甩头,关上殿门去重新泡茶。 另一边阎漪从凤仪宫里出来,宫女在等宫殿外走动越发频繁,悄然打量的视线正巧与太子看向她的视线对上,那宫女迅速低下头去,转头跑开了。 阎漪凤眸微沉,看着人跑远,低声道:“来人。” 他身侧出现一人,黑衣蒙面,面色惨白,瞳仁泛白,形同鬼魅,他恭敬垂首,却并不开口。 阎漪道:“去太师府,告诉他们太子妃的身份我已知晓,让他们好自为之。” “是。” 嘶哑的声音随同黑衣人的身形一同消失在凤仪宫外,阎漪转身朝东宫走去,踏入东宫大门,他本意直往太子殿,却在路上,被人拦住了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我被鬼王缠上了(七) “妾身娄氏, 给太子殿下请安。” 通往太子殿的一条岔路口, 侧前方匆匆走来一人,头簪玉兰发簪,身着淡粉襦裙,脸上描了浅淡的妆容,明明是深闺的大家小姐,却把自己打扮得像是纯真的邻家姑娘。 娄氏微微福身, 状似偶遇,脸上还带了几分惶恐。 阎漪不耐皱眉:“何事?” “无无事, 妾身只是”她刚想说她只是路过,乍一抬眼, 眉眼间的风情还未散发出来, 却蓦然怔住。 站在她身前的人, 身形修长,墨发高冠, 一身太子常服,貌如皎皎明月,又似汩汩水玉,俊美无涛, 他微蹙着眉一脸不耐, 却丝毫不影响别人为他着迷。 娄氏只觉得呼吸滞塞,脸色涨红, 不舍的低下头去又记不得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嫁的人是这样一个魅力无双宛若神祇般的人物, 偶尔遇上也只看到一个背影或是匆匆擦肩而过, 碍于他身体缺陷,娄氏对他本来是有恨的,恨他毁了自己的人生,耗了他的青春。 可如果是眼前的人,莫说是嫁,得他关注一眼便觉得是莫大的荣幸。 娄氏看的痴了,阎漪愈发不耐,折身就走。 “太子殿下留步。”被婢女唤回神的侧妃跟着转身,低头道:“正是午膳的时辰,妾身亲手做了些点心,殿下可否” “不必了。” 冷硬地打断,娄氏还未来得及展现她的倾城之姿,那人已经快步走远。 东宫虽大,但也毕竟不如整个皇宫,从正门入太子殿的距离更是比不上凤仪宫到东宫的距离,可这段路,太子殿下花费的时间却比他去凤仪宫一趟还要长。 他早能料到消息传出,东宫里的人不会坐以待毙,却也不曾想她们能这般迫不及待,为拦住他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样的素净打扮,一样的偶遇行礼,更有一人直接是守在太子殿外,给太子妃请安恰逢太子归来,言及太子妃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东宫纳有两位侧妃,其一娄氏,其二周氏,这位周侧妃阎漪是知道的,世家富商之女,名唤周颖,是第一位被送入东宫的女子,为人沉稳,待人亲和,却是表里不一,其真实身份是七皇子安插在东宫的细作,而目的,是在七皇子得势之后,陷害太子令其废黜,让七皇子成功登位。 她是东宫所有眼线中隐藏的最深的一位。 阎漪盯了她半晌,周颖正在心中暗喜,以为是成功引起了太子殿下的注意,却听他冷然道:“让开。” 她正从太子殿出来,正巧遇上太子,此时正挡在门中间,身后还跟了个宫女,连门内庭院里的风景都给挡了。 “是。”周颖面色微红,站到了一边。 终于抵达太子殿,看到殿中那人的装扮,阎漪总算明白为何今日所见到的姬妾皆是素面朝天了。 殿中摆膳所用的圆木桌边,他的太子妃正低头趴在桌沿,将冰块扔进一杯人工鲜榨的果汁里。 纱衣罗裙,没了外人,连那根流苏也取了下来。 绿罗不明白自家公子在忙活什么,傻愣愣地看着,见殿门推开,刚要行礼,却见太子殿下食指抵唇,示意她噤声。 云折头也不抬:“嘘什么嘘,我又不瞎。” 光线照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他虽然专注,却还没到屏蔽视听的地步。 绿罗:“” 自家公子对太子殿下的态度是不是太无礼了! 然而太子并不在意,摆摆手示意绿罗出去,缓步走上前道:“可是这东宫太过衰败,穿度简易便也罢了,连这等小事也要你亲自动手?” 云折盯着冰块在果汁里的融化程度,端起来递给他道:“尝尝?” 阎漪接过来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新榨的葡萄汁,清热解暑,味道如何?” 他专挑的没熟透的青葡萄榨的,翠绿的色泽,用玉杯盛装的,虽然不如玻璃杯那么透亮,看着还是很有食欲的,只是这味道 阎漪眸色微沉,又饮了一口,直接扯过面前的人抵唇渡了过去,舌尖勾缠,等他把一口果汁全部咽下才退出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味道如何?”他笑的邪气。 云折愣愣地砸吧嘴,煞有介事道:“涩了点儿,葡萄没挑好,重来。”说着将人推开又坐到了桌边。 “” 阎漪看他不为所动,神情有些黯然。 他并不抗拒自己的亲近,却也不给一点回应。 他对一切事情都云淡风轻,阎漪从未看到他为一件事焦虑或者为谁而有片刻的情绪波动,他活得随意,却总让叱咤地府的鬼王大人患得患失。 暗叹一声,阎漪转身走到桌旁坐下。 下午的时候,内监送来一套男子的服饰,是云折的尺寸,让他换上。 “以后你就是东宫幕僚,不用再服药,也别再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还被人学了去。”太子殿下沉声吩咐。 云折已经听说了宫中姬妾效仿他的妆容勾引太子的事,看着绿罗前前后后给他打理衣服,不由得笑道:“ 她们若知道我是个男人,会不会个个女扮男装?” 至于变性必然不会有,毕竟这个世界还没这技术。 阎漪坐在一旁喝茶,睨他一眼道:“她们若知晓此事,必先闹得人尽皆知。” 云折眉眼微挑,面露了然。 若太子妃的身份是男人,她们入东宫数年不得恩宠却偏偏和太子妃圆了房,东宫势起而她们却没了机会,本是家族的弃子,这种时候便会成为最有利的棋子。 太子的姬妾,除了帝后赐予,还有其他皇子特意送来的,其中少不了经过训练的细作,隐藏之深,让原著的男女主没少吃亏。 只是现在的太子,是因为知晓她们的身份而不与人亲近,还是真的看不上? 他心里觉得好奇,却终究没能问出口。 衣服穿戴整齐,云折低头看了看,相当满意,想起一事,他又道:“那你的太子妃怎么办?” 身为太子妃,晨昏定省是必要的,皇后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东宫的事我自有安排,至于皇后那边,与她明说便是。” “” 这么直接,不怕把她老人家气出病来?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阎漪笑道:“本宫娶的是云太师府嫡女,这偷梁换柱之事,本宫可毫不知情。” 这是太师府落入太子手中最致命的把柄! 趁某人照镜子的空隙,他一把将人搂入怀中,从背后叼住粉嫩的耳垂轻咬,绿罗正在收拾公子换下来的衣物,本就被太子短短数语惊得惶恐不安的小丫鬟见此情景无疑又是暴击,火速将衣物收拾好,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殿门关上,云折伸手将耳朵扯出来,从镜中看向他道:“你故意说与她听?” 阎漪挑眉:“总得知道她忠的是太师府,还是忠于你,若是口风不严,如何能用?” 云折看着镜中贴合的身影,顾自垂眸,并不反驳。 原著中描述的绿罗,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忠心护主,又因嫁入东宫之后,主仆俩相依为命,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故而在女主与家族反目成仇之后,毅然选择了女主,可如今他嫁入东宫不过一天,吃好喝好还有丈夫宠爱,日子过得好不潇洒,没吃过苦不懂人情冷暖的绿罗,心里还记挂着太师府明面上对他们主仆的照顾,心心念念感恩太师和太师夫人,这种状况下,她会做什么选择,云折还真判断不了。 若真如阎漪所想,便也只能将她送回太师府了。 他垂眼轻叹,没发现身后一双凤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阎漪从未想过要送绿罗回去太师府,背主之人,在他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是生路,二是黄泉。 铜镜映出模糊的身形,殿中的两人,心思各异。 当夜,明知太子妃身体不适,太子仍旧宿在了太子殿内,彻夜相伴,后有太子忽视东宫姬妾,专宠太子妃的言论传出,让那些个欲拿美人讨太子欢心的朝臣暂缓了心思,指着哪日太子厌倦了太子妃再送去。 太庙祭祖之后,是太子妃三朝回门,本来并不重视此事的云太师府,今日却早早地候在了府门外。 前两日宫中送出的消息,如惊雷劈落在府内,万无一失的计划,却偏偏漏了最重要的一环,让新娘在新婚之夜暴露了身份。 此事曝出便是欺君之罪,太子既然选择暗中命人送信,便还能有商量的余地。 太师府在朝中极具影响力,势力盘根错节,以现在的朝局,太子该做的是拉拢他而不是威胁他,他们与七皇子的暗中往来也无人知晓,经过两日的心惊胆战,云太师已基本镇定下来,携府中众人在府门外恭迎太子妃回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我被鬼王缠上了(八) 太子妃回门的仪仗不输嫁入皇宫当日, 得了消息的人聚集在太师府所在的一整条街道, 只为一睹那位令太子殿下神魂颠倒的太子妃的芳容,奈何轿撵遮挡严密,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留下,太师府又有护卫仪队,他们注定没了眼福。 而不想见到太子妃的数人,聚在太师府正堂, 品茶慢谈。 云霄表面镇定,实则背后已经凉了一片。 嫁入皇家, 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太子携太子妃坐在主位, 可被太子执手拉入府中的太子妃, 分明还是男人的装扮! 云折褪了那身繁琐的太子妃宫装, 换了轻便简洁的男子劲装,雪色交领内缎, 外罩蓝色锦袍,白金扣冠,只腰间羊脂玉串成的腰环和鸿鹄玉佩,昭示着他尊贵不可忽视的皇家身份。 这是太子殿下亲自给扣上的! 他手握折扇, 张开, 合拢,又再张开, 开扇的声音在寂静的正堂里格外突兀, 太师几次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却只顾着垂眼欣赏他的扇子,置若未闻。 太师又将视线转向身后的绿罗,小丫鬟一愣,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主仆俩的态度无疑是告诉他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云霄拧眉,眉宇间有明显的沟壑,本以为自己的实力能够让太子忌惮而不敢为难,但他明目张胆地让太子妃以男装回门,分明就是为示威而来。 他与太子不是初见,朝堂上的太子,唯唯诺诺,不存己见,怯懦卑微,可在他面前的人,沉稳坚韧不动如山,似有若无的寒气弥漫在他周围,让人不敢靠近。 阎漪抿茶,将茶杯搁回桌上,笑道:“前两日太子妃让人送来的家书,太师可看到了?” 云折合扇的手一顿。 他并未送过什么家书,不过略想也能明白,便没有插话。 云霄顺水推舟:“既然娘娘不舍家中亲人,与你母亲一起说说话吧。” 既已拜了宗祠,除了这位亲爹,原主在这府中可没有什么亲人了。 云折暗中撇嘴,面上却轻摇折扇,点头应下。 两人出了正堂,大门关上,阎漪直接开门见山:“不知七皇子,许了太师什么条件?” 云霄瞳孔一缩,心中大骇:“老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他矢口否认,阎漪并不急躁,手指摩挲着沾了茶水的杯沿,眸光闪动:“二十年前,有一男子,与成家嫡女成茵于城外俪山寺后禅院相遇,男子对她一见钟情,成茵亦在那时对男子芳心暗许,两人两情相悦,正与父母谈及婚嫁之事,却逢宫中选秀,一道圣旨将成茵召入后宫,纳为妃嫔,成家嫡女在宫中步步高升,后诞下七皇子,册封瑜妃,至于那位男子,娶名家女子为妻,入朝堂为官,如今的位置,及他坐上这个位置的目的,想必太师也不用本宫特意告知了。” 云霄瞳孔紧缩,惊得满头大汗。 “太子殿下” “此事并非秘闻,有心人只需稍加查探,都能知晓,不知尊夫人,可有查探过?” 云霄心中又是一凛,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位置,全是倚仗妻子娘家的帮助,成亲数年,他只纳过云折娘亲一个妾室,还因为难产而亡,他明知是谁故意加害却只能缄默不言,如若被她知晓自己支持七皇子的真正目的,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眼珠转动,起身在正堂中央跪下,声似忐忑:“请太子殿下明示。” 阎漪眉眼微挑,淡然抿茶。 此时的太师府内宅,云折被太师支出来显然不是为了和母亲“说说话”,他原本居住的小院,因为身份伪装已经被修葺地如女儿家的闺房一般,透过大敞的房门看见里面粉粉的帘子,他突然在院门口驻足。 宽敞舒适的小院,种了些花花草草,春季的花儿谢了,便只剩下绿油油的青叶,在院落一角,种有一棵花栗树,粗壮的树干和枝叶在地面上形成了大片的树荫,比起封闭的屋里要凉快许多。 云折径直走到树底下的石桌边坐下。 “绿罗,去拿凉茶。” “是。” 太师夫人还回头打量着紧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东宫侍卫,见绿罗离开,便只能唤自己的贴身丫鬟去院门守着。 “听说大婚当日入轿之后你没有服药,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坐下来,太师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质问。 这几天她心里大起大落,婚时喜婆回来告知太子妃身份危险,她心急如焚,夜里却又得了消息,说太子和太子妃相安无事,她正松了一口气,隔日便收到了太子殿下命人送回家的所谓“家书”,这人更是以男装回门,不得不让人忧心。 云折轻摇折扇道:“想必母亲也已经得了消息,我是如何进的东宫。” 他在轿中昏倒,迎亲贺喜的人几乎都已经知晓。 太师夫人明显不信,认定了他故意为之,恰好绿罗端了茶来,便转而斥道:“绿罗,你说!他为何晕倒?” 绿罗吓了一跳,直接跪倒在地,稳稳端着茶盘,低头道:“公子他确是身子不适,太医说是婚前忧思,加之没有休息好,才会如此。” “当真?” “当真。”绿罗强自镇定。 太师夫人一脸狐疑,云折却抬眼,看着跟在绿罗身后走进来的人。 云洁绣也被夫人突然的怒斥吓了一跳,半晌没回过神来,愣愣道:“娘,您在说什么?” 太师夫人侧头,脸色骤变:“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 “放心吧娘,我和婢女换了衣服,没人会怀疑的!”她侧身转了转自己的素衣罗裙,又跳到云折身边道:“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哥哥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总得让我和哥哥说几句话吧,是吧哥?” 她一如既往地俏皮,仿佛丝毫没发觉这人回门的妆容有什么不妥。 云折笑了笑,端了凉茶入口。 见自己母亲不再反对,云洁绣凑过去抱住云折一只臂膀,“对了哥,听闻你和太子殿下圆了房,这事是真的吗?” 她眉宇间尽是女儿家的玩笑揶揄之态,眸底却藏着深深的试探。 云折摇扇的手一顿,转而笑道:“若此事当真,你可是想自己换我回来?” 云洁绣被说中了心事,神情一僵。 太师夫人见势不对,低声斥道:“乱说什么!她是你妹妹,你想害她吗?” 云折挑眉:“不过一句玩笑话,母亲何必当真?” 云洁绣也立即撒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母亲你也太认真了,哥哥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云折但笑不语,太师夫人看了他半晌,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绕开了圆房的话题,云折笑着和贴在他身上的少女周旋,直到守在院门的奴婢急速走来,才停了下来。 那人回禀终是慢了一步,还没开口,人已经进了院门。 阎漪抬眼便看到花栗树下,紧密靠在一起的两人,顿时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 云洁绣莫名觉得浑身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听到脚步声靠近,下意识转身,就见一道黑影从自己身后绕过,将自己抱着的那只手抽走。 太师夫人刚站起身,云折手中折扇还未合拢,手臂一紧,便直直地被人拉走。 看着不出院门直接进了房间的两人,太师夫人皱眉,“出了何事?” 跟在太子身后进来的一人道:“回夫人,回门宴开了,有几位皇子前来贺喜,太子殿下吩咐,准备几套小姐的衣裳,让让太子妃换上。” 太师夫人愣了片刻,有些愤然。 因早晨回门直接入了正厅商谈,回门宴便跟着延后,那太子明知东宫出了消息,皇子会借此机会来太师府查探,还让太子妃以男装回门,如今出了事,却将问题又丢到了她身上。 云折在府,虽未苛待,穿度却都是以庶出规格,临时做的几件华美的衣服,也都随嫁妆带入了东宫,他与云洁绣身高尺寸又不相符,哪里去找合适的衣裳? 看了眼已经紧闭的房门,太师夫人咬牙,只得命人去准备,顺带拉走了还在发愣的女儿。 而被拖入“闺房”的太子妃,云折被抵在门框边上,看着身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人,捏紧了手中的扇子。 阎漪握着他的手腕横在胸前,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云折道:“闲聊。” “闲聊她需要靠着你?” 挣了挣手腕,云折抬头:“你问话也不需要压着我的。” “我们是夫妻。” “她是我妹妹。” “” 这是人设的问题,所以是作者的锅,或者说是篡改剧情的人的锅,他为什么不把云洁绣爱撒娇外加死磨硬泡的性格也给改了。 阎漪理亏,气却没消,直接低头扯开他腰间的玉饰腰带。 云折无奈:“又做什么?” “换衣服。” “衣服呢?” 阎漪:“时间紧,脱了再说。” “” 云折侧头避开他凑到身前的脑袋,暗中白眼。 这人解婚服衣带千难万难,解他的腰扣倒是轻车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我被鬼王缠上了(九) 要换的衣裳最终还是绿罗去回门的马车中取来的, 故意让太师夫人去准备, 也只是为了将人支走罢了。 回门宴上,前来贺喜的皇子共有六位,皆是朝中有望帝位的人,自幼由皇后抚养的十皇子,也在席上,主位上太子与太师并坐, 太子妃毕竟是“女眷”,与嫡母坐在左侧首席, 云洁绣扮作丫鬟随侍在侧。 “当时宫宴太子殿下忙碌,未曾与兄弟们一叙, 今日太子妃娘娘三日回门, 难得我们兄弟聚在一起, 恭贺太子新婚之喜,臣弟在此敬太子殿下一杯。” 四皇子阎沥, 母妃只居嫔位,母族却掌军权,与太子年岁只相差数月,最擅虚与委蛇。 其他人趁势敬酒, 却在饮酒时, 目光看向太子妃的席位,肆意打量, 莫名眼仁刺痛, 同时闭眼。 这番动作若是一人为之必然不显, 若席上的人都有此举动,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席上有人瞥头,有人揉眼,还有人不小心呛了酒,云折疑惑抬头,才发现他和太子之间,视线被一人挡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睛勉强能看见那人的脸。 阎漪同样看着他的方向,视线却落在身旁的丫鬟身上。 云洁绣察觉到他的目光,在心中暗喜,却浑身如坠深渊,突然生出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主位上阎漪轻笑,隐含讽刺,可他的笑落入云折眼里,却变了一层意思,在那人视线转向自己之前,垂下了头。 在座的皇子双目不适,待到回门宴结束,也没能察觉这位太子妃的特别之处。 时至黄昏,宾客散席,辞别了太师,太子二人进了马车,直到马车远远离去,云洁绣还待在府门前,恋恋不舍,最后生出了几许怨毒。 回宫的马车内,云折撑头看着窗外,天快黑了,街上没什么人,马车转动的轱辘声在街道上愈发明显,身前突然伸过一只手,他不明其意,抬手覆上。 阎漪满意地轻笑一声,手指用力,将另一边的人拉到了自己同侧,马车微微晃动,平稳向前。 瞥了眼肩头搭上的手,云折向后靠着:“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阎漪装傻:“谁?” “太师。” 云霄与七皇子的交易十分隐秘,以前未曾让人察觉半分,他对七皇子恭恭敬敬,对太子是从不屑一顾到惶然忌惮,而午前他对太子的态度,两人相谈之后,却多出了几分真诚的恭敬,反之对七皇子,有了几分疏离的意思,在宴上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要说这种变化和阎漪没关系,云折决然不信。 阎漪挑了挑眉,勾起他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笑道:“不过一个位置罢了,阎玥许他云家一个后位,我便给他一个更高的位置。” 他说的漫不经心,云折却心中凛然。 比后位更高的,只有帝位,可云霄年迈,又没有皇室血统,注定做不了皇帝,要云家坐上那个位置,就只能寄希望于后代,他要怎么做? 娶了云洁绣,登基时封为皇后,诞下子嗣再立为储君? 回想起宴上两人的眉来眼去,云洁绣娇俏可人,容貌绝色比东宫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阎漪看上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折神色黯然,心道他对自己果然只是一时兴起,他是鬼王,注定不会非谁不可! 对自己,他也总有厌倦的一天。 他本应该觉得庆幸,心里却闷闷的难受。 “怎么了?”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阎漪微侧了头,盯着他看。 云折摇头:“酒喝多了,头晕。 ” “那你便睡会儿。” “嗯。” 他就着身后坚实的臂膀稳稳靠着,闭眼掩去眸中杂乱的情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回到东宫之后,夜色彻底沉了下来,太子逢圣上传召,入凤仪宫面圣,自太子大婚,谣言止住之后,卓胥帝便经常留宿凤仪宫,就算翻了他人的牌子,也会陪皇后用完晚膳再离开。 将人送回太子殿之后,阎漪折身前往凤仪宫,云折心神恍惚,或许是真的累了,对太子的嘱咐敷衍地应下,直接进了内殿。 让宫人备了热水沐浴之后,他直接走向床榻。 绿罗打理好其他事情进屋的时候,人已经和衣躺在了榻上,连烛火都没熄。 小丫鬟凑上前去,想看他到底睡了没有,还没靠近,那人突然睁眼,转头道:“怎么了?” 绿罗立即顿住脚,“公子,你不等太子殿下了?” 丈夫未归,或没有明确说去了妾室房里,为人妻者,是不能先入寝的,更何况,这时辰还算早呢! 云折又闭上眼:“等他做什么?” 绿罗被噎住,只得颔了颔首,准备退下,刚一转身,又听身后的人道:“回来。” “公子有何吩咐?” 云折从床上坐起来:“白日里在太师府,为什么帮我说谎?” 他晕倒之后,因为心虚,根本没有叫太医拿过脉。 绿罗道:“奴婢是公子的丫头,公子既然不想告诉夫人,奴婢又怎么能开口。” 她说的理所当然,似乎在疑惑这人为什么会问这种多余的话。 云折抿唇笑了笑:“行了,出去吧。” 绿罗看着他又躺了回去,愁容不解,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公子,恕奴婢斗胆多一句嘴,公子不开心,可是因为二小姐?” 云折疑惑:“跟她有什么关系?” “今天二小姐看太子殿下的那眼神,显然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有在宴上,她还和太子殿下” 作为太师府的婢女,她待的位置本该是太师夫人身侧,也就是席位右侧,却偏偏要和她换了位置挡在太子和太子妃之间,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云折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啊?” “所以公子你果然是为着这事不高兴了!” “” 云折神色一僵,随即皱眉道:“我不高兴了吗?” 绿罗撇嘴:“怎么没有啊?从太师府回来你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殿下和你说话你也是爱答不理的,以前你可从来不这样。” “是吗?” 绿罗点头。 “不是奴婢说了,太子殿下风流倜傥,只说容貌,在所有皇子中就是最出挑的,二小姐动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依奴婢看,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太子妃的位置是不会动摇的。” 她一本正经地开导,云折看着他连说带演的,忍不住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俊男美女才是绝配,这点事我还是能看开的。” 更何况这违逆伦常的事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不过跟着剧本走个剧情,还能当真了? “可是公子” “行了,你去歇着吧,替我把灯熄了。” 他转身面朝里侧,似乎不想再说话。 绿罗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吹灭了蜡烛,出去带上了殿门。 黑暗里,床上的人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拉拢。 云折低声苦笑。 超群绝伦的人,朝夕相处的话,哪有不动心的?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又被热醒,这几天一直和那人睡在一起,他从没觉得热,下意识伸手搭手过去,身边空荡荡的,那人还没回来,意识告诉他应该起来看看,但他困得很,实在不愿动。 殿门被轻轻推开了,阎漪走进内殿,见床上的人套着中衣直接睡了,倒趴在床中间占了大半的地方,上前替他翻过身来,脱了中衣擦了擦额头脖颈冒出的汗,自己也脱了衣服躺上去。 身边温度降了,身体也凉爽了,云折睡得更沉了,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在咬他,微微蹙了蹙眉,张口咬了回去。 阎漪不是第一次趁他睡着了亲他,只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此时见他张了口,毫不犹豫探了进去,在他口中一阵翻搅,被咬了也不在意,吻过瘾了才将人松开。 云折一巴掌打在他肩上,却没有醒来。 “你在的地方比其他地方凉快” 微弱低语,阎漪愣了愣,见他只是梦呓,轻声笑了笑,在他额头上轻吻,把人抱进了怀里。 次日晨起睁眼,身边还是没人,只是被窝里微凉的温度,和他不知去向的中衣,说明那人应该回来过,睡了个好觉,心情也好了不少,唤了绿罗进来。 “太子殿下去早朝了,吩咐了等公子醒了才能进来。” 怕自家公子多想,小丫鬟不等他问,直接开了口。 云折睨她一眼,瞥见桌上多出来的一大堆五颜六色水果,疑惑道:“谁送来的?” 绿罗替他戴好扣冠,笑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从哪儿弄来的,好多东西奴婢连见都没见过,殿下说你用的上,就都给送来了。” 云折眸光微闪,这是怕他在太子殿无聊了,给他找事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我被鬼王缠上了(十) 进贡的水果都是极为珍贵的, 寻常嫔妃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暑热的天气,运送十分不易,太子特意寻来这一堆,可见对太子妃有多上心。 绿罗从早上一直喋喋不休,忍无可忍的太子妃将她打发到冰窖边上去挖坑。 酿酒需要适宜的温度,夏天太热, 冰窖边上温度相对低一些,绿罗带人挖好了坑, 顶着满头细汗回到殿中时,殿中没有送去冰窖的水果, 变成了几坛果汁, 用玉器盛着, 五彩缤纷,异彩纷呈。 “公子, 你这是” 绿罗看了看小几上的果汁,成品虽然不错,但另一边制作果汁的桌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回来了?来,尝尝这个。” 将一杯冰镇西瓜汁递给她, 绿罗捧着手里鲜红的液体, 有些下不了口,在自家公子的鼓励下, 屏住呼吸喝了一口, 冰凉爽口, 味甜,还有一股清香,小丫头眼中一亮:“真好喝,公子这是什么?” “好喝就行。”云折避而不答:“坑挖得怎么样了?” 绿罗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点头道:“挖好了,如公子所说,做成了小型地窖的模样。” “你让人把这几坛酒放到挖好的地窖里,再把地窖封上。”云折指了指桌上封好的几坛酒。 “是。” 绿罗转身要走,云折又道:“太子在哪?” “太子殿下下朝之后去了书房,似乎是有公务要处理,命奴婢们不得打扰。” 云折了然点头。 唤了太子殿内侍将酒坛搬走,绿罗宝贝似的捧着公子赏赐的果汁出了殿门,云折悠闲地在殿中喝着冰饮,午后正热的时候,古人穿的又多,他还是觉得很热,瞥了眼桌上还剩了很多的西瓜汁,他眸色微动,起身夹了两块冰扔进去,端着托盘出了太子殿。 书房在东宫前院,屏退了坚决要跟着他的宫女内监,他端着冰饮前往书房,他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来,以男装在宫里走动,途径一处凉亭,有几位姬妾聚在一起闲聊,竟也没认出他来。 书房外没有宫人看守,门也没有掩紧,像是刻意等着他来的,踏进门槛,迎面一阵凉意,让顶着烈日走过来的人浑身舒适地一颤。 书房地板以实木铺成,正中一尊半米多高的鎏金香炉,右侧的位置置有书架和案桌,是太子办公的地方,案桌后,那人一身玄衣,手执狼毫,正在批阅桌上的一份卷宗,见门被推开,正抬眼看过来。 云折端着冷饮走过去,将托盘搁在案桌上。 阎漪兴味挑眉:“给我的?” 云折道:“剩下的。” 太子殿下也不在意,端起来抿了一口。 云折打量了一眼这偌大的书房,案桌侧面,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内室,本是休息用的,案桌朝阳,虽然离窗边隔了一段距离,但也是太阳直射不出来,这里的温度不应该这样低的。 这人简直是移动的人形空调! 他忽然不想离开这里。 只是这人似乎很忙,他递了冷饮这人连句谢谢都没有,他赖在这里是不是有些自讨没趣? 内心挣扎了片刻,他坚持自己的本分拿了托盘转身离开。 阎漪忽然道:“磨墨。” 云折四处张望,这书房里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巴望不得,绕到案桌后拿起了墨石,红色的朱砂墨,在卷宗上留下艳红的批注,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字体大气,离而不绝。 云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字,都说字如其人,所言不虚。 视线往上,落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凤眼深邃,神情专注,上挑的眼尾没了那朵妖冶的曼珠沙华,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你再磨下去,这墨就干了。” 盈满笑意的提醒,云折一惊,低头才发现这墨确实磨得有些浓了,赶紧往砚台里添了点水。 事实上,砚台里的磨足够他批阅完案桌上的一堆卷宗,根本无需再磨。 想到刚才盯着人出了神,云折有些窘迫,那人却突然放下笔,合起卷宗抬眼看向他的道:“刚才在看什么?” 他唇角上扬,双眸幽深,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掩调侃之意。 云折面不改色:“看你眼尾的花。” 阎漪笑道:“你喜欢?” “” 太子伸手在砚台上轻抹,磨出来的朱砂在他指尖蔓开一抹红,他用两根手指合拢轻捻,“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花?” 云折道:“曼珠沙华。” “不错,曼珠沙华。”阎漪抬眼:“这花很美,但他不祥。” 曼珠沙华,红的如火,如血,红的触目惊心,美的妖异,悲凉,意味着死亡与分离。 云折沉吟:“它很适合你。” 身在鬼府,他就是死神,面对的是无尽的死亡。 阎漪凤眸微动,重新拿起笔,“手。” 云折手指微紧,伸了右手过去。 笔尖轻柔的在手背上滑动,有些痒,长袖被挽起,从手腕伸延指节,花朵绽放,如鲜血蔓延,娇艳欲滴。 明明只是描在手背上的一朵花,笔尖仿佛挠在心底一般,握住手腕的掌心,是温热的,比书房里温度要高上些许。 笔搁回砚台,手却没松开,阎漪拉着他,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云折疑惑:“何意?” 阎漪抬眼:“喜欢吗?” 见他点了头,太子殿下才好心放开了他。 云折抬手张开五指,对着那张俊脸,回想这朵花生在他眼角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 只是这朵花的色泽,比用来描花的朱砂更为娇艳,也更真实,他伸手擦了擦,墨迹已经干涸,没能擦掉。 替他画上这朵花的人已经拿了另一份卷宗,回到了他刚进书房时的状态。 云折并不明白他给自己画上这朵花的意义,但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经由鬼王殿下的手描在他手背上的花,擦不掉了。 回到太子殿之后,他便让绿罗打了水清洗,却怎么也洗不掉,反而越洗越艳丽,如浸在水中的红宝石,如红玫瑰上的晨间露,栩栩如生的花蕊花瓣,像是从他血肉里长出来的一般,时间越久,越是娇嫩。 “公子何不直接问问太子殿下,要怎么洗掉这个?” 绿罗见他一直苦着脸,在旁提醒。 云折叹道:“问过了,他不肯说。” 小丫鬟捂嘴偷笑,“其实奴婢觉得,洗不掉也不打紧,这花多好看啊!” “刚开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云折没好气瞪她。 刚回来的时候,他手掩在长袖下垂在身侧,这丫头还以为他是受伤流了血,慌里慌张地叫了太医来,闹了个大乌龙。 绿罗悻悻的不说话了。 殿外有宫人敲门:“太子妃娘娘,两位侧妃娘娘在外求见。” 绿罗正要应声,云折突然拉住她道:“让她们进来吧。” “可是公子,殿下不让您与她们多接触。” “她们这来的频率,也不能总不见,去开门。” 那日做出来的果汁,后来全被送去了东宫姬妾之处,自那之后,这些人几乎天天都来,早中晚一次不断,只是来的人不同罢了。 绿罗犹疑了片刻,还是乖乖去开了门。 “这想要见娘娘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娄氏的声音出现在殿门处又戛然而止。 坐在殿中的人,一身纯白锦衣,长发束于头顶简单利落,双腿交叠坐在殿中,手中折扇轻摇,只那一张脸,和太子妃生的一模一样。 娄氏愣住了,后一步进来的周氏眼力尖锐,忙扯了姐妹一把。 “妾身周氏。” “妾身娄氏。” “给娘娘请安。” 云折淡笑:“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坐吧。” 两人起身在另一边落座,娄氏一脸惊诧:“娘娘您这这是?” 云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穿着,赶紧将交叠的腿放下来正襟危坐,状似恍然道:“天儿热,太子给本宫找了这身雪蚕丝做的衣裳,穿着清凉些。” 他毫不心虚地甩锅。 周氏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既是太子的意思,这太子妃失仪,也就不存在了。 娄氏心眼少,只觉得嫉妒,酸溜溜地奉承:“太子对娘娘您还真是无微不至呢?” 云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氏静坐着,看清了太子妃的态度只是应付,想到太子殿宫女告知的话,趁着两人交谈,视线悄然挪向太子妃掩在衣袖中的手,他并非刻意掩着,修长的指尖还露在外面,指节处艳红的花瓣能清晰地看见,不知想到了什么,周氏抿唇低笑。 御书房外,见完卓胥帝和几位朝臣的阎漪刚走出没多远,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脚步一顿,站在烈阳下闭起了眼,再睁开时,脸色暗沉,再次迈开的脚步也加快了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我被鬼王缠上了(十一) 阎漪走到太子殿外时, 里面正有声音传出来。 “这红色的墨啊, 不能用冷水,掺了皂液用温水泡一泡,再用酒洗,就会掉了。” 女人的声音,阎漪顿时皱眉,刚欲推门, 又听到那人刻意压低变细的声音,“这东西本宫用了好几天也没能清洗掉, 这方法当真有用?” 周氏道:“妾身入宫之前是跟随父亲经商的,这在闽南那边, 只要是沾了红墨, 都用这个法子, 娘娘把手伸过来,妾身帮您洗。” 站在殿外的太子眸色一沉, 推开殿门跨进房里。 殿中太子妃坐在太师椅上,边上的小桌上放着一盆水,绿罗恭敬地退在一旁,还有两个女人凑在桌前, 周氏一手抓着太子妃那只描了曼珠沙华的手, 听见殿门被推开,同时看过去。 娄氏最先起身, 双眼放光:“太太子殿下?” 阎漪视线落在那只被别人握着的手上, 眸光一凝:“出去!” “太子殿下, 妾身” 娄氏不甘心这样离开,正要上前,被太子眼风一扫,吓了一跳,只得委屈地撇了撇嘴,行礼退出去。 周氏瞥了眼桌上的皂液,松开手行礼道:“妾身告退。” 绿罗最后出去,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公子,又忌惮惹怒太子,不敢多言,端了水盆出去关上了殿门。 站在门边的人看起来很生气,云折不明白他在气什么,看了看依旧没什么变化的手背,拿了绒布擦手。 阎漪走近他道:“你们在做什么?” 云折道:“洗手。” 他只是实话实说,也不知怎的就惹了这人不快,阎漪沉着一张脸,上前一把拽住他还没完全擦干的手,折了身往内殿走。 垂着的珠帘被粗暴地掀开,珠玉和门框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云折满头黑线,直到整个人被扔到了榻上,他还有些不明状况。 阎漪欺身而上,脱口质问:“谁让你碰她的?” 云折半撑起身体:“我碰谁了?” 想了想刚才被人抓着洗了手,云折恍然解释:“那是她碰我的!” “我说过不让你见她们!” “那你也该别让她们进来太子殿!” 云折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就是不肯认错,只要想到那几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妾室,他就万般膈应。 阎漪色变:“那你也不该让别人碰你!我都还没碰过你” 他未尽之言突然顿住,云折却只听了他这一段,顿时一脸古怪。 什么叫还没碰过?不能因为他没抗议就当那些不存在啊!便宜都给他白占了? 况且周氏给他洗手是以她为太子妃的前提,也就只碰了手而已。 他抬起右手抵到那人脸上,“闻闻。” 阎漪还板着一张脸,却不能不呼吸,鼻息间是他刚刚泡过的皂液的香味,似乎还有一股别的味道。 云折道:“她在那皂液中加了及木粉,会让人起红疹,我不过将计就计想整一整她罢了!” 迫害太子妃,最低也能让她禁足在自己院里,不至于再来太子殿碍人眼。 只是计划被人突然闯进来给搅和了! 及木是一种毒物,入人体会引发红疹,但药入水中只有在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见效,见效时,中毒者浑身生满红疹,而药性却会随之消失,不管是浸在水里的药还是入了人体的药,都会查无所踪。 原著里周氏曾用这个法子陷害女主,后召太医诊脉,说是得了传染病,因此被送离宫中。 阎漪皱眉:“你对付她做什么?” 云折脱口道:“你留着她做什么?” 两人同时微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云折脸上透出几分不自在,伸手推他。 阎漪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明知道那里面下了药,为何要用?” 云折解释:“及木粉用盐水可解,就算解不了,起几个疹子不痛不痒也不伤性命,也没什么” “你想借机离开皇宫?” 阎漪凝眸,云折的话被打断,想到自己刚才的问题被忽视,却是自己被质问,他心里有些不平,却强自笑道:“我是替嫁,你该娶的是云府嫡女,这里本就不是我的位置。” 就算被赶出宫也无可厚非。 他心里酸涩,没发现那人愈来愈阴沉的脸色,周身被阴寒的气息包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以为我会给你离开这里的机会?” 骤然变得冷硬的声音,云折抬眼,顿时愣住,片刻前还是墨色的瞳仁,瞬间变成了红色。 阎漪冷笑道:“你不是要红疹吗?好,我给你!” “刺啦”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云折低头,他身上价值千两的雪蚕丝的衣料被撕开,来不及心疼衣服,他忍不住痛呼一声,锁骨被咬,直接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子。 那人唇舌下移,云折一惊,“别咬!嘶”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撑着身体后退,又被按住动弹不得。 埋头在他身前的人忽然抬首,瞳仁已经完全是一片血红,他勾唇浅笑,为他的妖异又添了几分邪佞。 云折心中一震:“你是秦广王?” 血红的瞳孔,阴冷的气息,不是以角色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他就是秦广王的本体。 阎漪轻笑:“怎么?很失望?” 他忽然起身,将半撑着身体的人压下,覆住他的唇。 不再压抑气息的人身体的温度渐渐褪去,没了人体的温热,两具身体相触的感觉异常明显,冰冷的唇舌退离,云折侧头:“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对吗?” 阎漪眼中红光一闪,狠狠咬上他泛红的耳廓:“是又如何?没有我,你休想离开这里,就算是死,你也只会变成一个亡魂,在这个世界里游荡,永远!” 森冷的气息喷在耳道里,让人生惧的话,云折却不觉得害怕,他忽然觉得疑惑:“您是地府的王,要谁都可以,为什么执着在我身上?” 心里想着,他问了出来,像堵在心里的石头取出来了,不再沉闷,却有些空荡荡的,渴望着一个答案。 阎漪半刻没有犹豫:“本王说过,只要你。” 撕开的衣服被褪下,冰凉的手触碰在他身上,阎漪执意在他耳边威胁:“别反抗,你承担不起后果。” 他这样强势,云折却反而松了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抬手攀上了他坚实的臂膀。 由身下的人主动凑上来的吻,阎漪怔住了,如梦初醒一般,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近在咫尺的眼睫轻颤,笨拙僵硬的吻,让鬼王殿下心神荡漾,狠狠压了回去,开始攻城略地。 愤怒的啃咬变成了轻柔的吮吻,在那白皙平滑的肌肤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红疹”。 第二天,比前一日还热的气温,云折却换了更严实的女子宫装,穿的更多,唯一的一件雪蚕衣毁了,他热的浑身直冒汗。 绿罗端了点心一碟一碟摆在桌上,偷着眼打量某人脖子上的红疹,欲言又止。 云折捧着凉茶,被看的心慌,转头问:“我说我们没怎么,你信吗?” 绿罗面露同情,显然是不信的。 “不信啊?哈哈,也是。” 他干笑两声。 这样的状况,搁他他也不信。 重要的是那人给他累到睡过去之后,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就不见人了。 身体虽然清洗过了,却只给他穿了件单薄的寝衣。 这不摆明了要让伺候的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现在下朝都两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回来! 拔x无情的渣男! 云折在心里腹诽,见边上摆好了点心还不肯出去的人,无奈道:“有什么话就说。” 绿罗犹疑地看他一眼:“公子不必瞒着奴婢,昨天两位侧妃娘娘离开之后,奴婢一直守在殿外。” 虽然内殿里的声音听不太清晰,发生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云折老脸一红,他肉体凡胎发现不了,但阎漪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脸色更难看了,殿门外出现一道黑影,有人在外道:“娘娘,皇后娘娘听说您身体不适,特地请了刘太医给您诊脉,娘娘可要一见?” 云折正是心虚,抬头就要拒绝,绿罗冲他摇了摇头。 “毕竟是皇后娘娘请来的,还是见一见吧。” 主仆俩权衡利弊,打开了殿门。 刘太医是太医院院史门下首徒,医术在整个太医院也属上乘,正值而立之年,身着太医院制服,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进殿中。 “微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云折摆手示意他起身。 刘太医提着药箱到太子妃身前,半跪在躺椅边上,低头道:“请娘娘伸手。” 云折伸了左手,让太医诊脉。 刘太医搭手在她手腕,细心诊了半晌,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皱眉道:“敢问娘娘可是时常觉得身体发热,汗流不止?” 云折瞧了眼殿外,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不热不出汗才是怪了。 以为他诊出了什么暑气入体之内的,云折点了点头。 刘太医抬眼看了他片刻,忽然面色大骇,退后一步伏地跪下,颤声道:“禀太子妃娘娘,娘娘脉象虚滑,微臣观娘娘脸色泛红,伴生红疹,这这恐是生了疫症啊!” 云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我被鬼王缠上了(十二) 刘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太子妃身前, 和绿罗对视一眼, 云折紧了紧本就遮得严实的领口,他身上有“伤”,脖颈上最为严重,耳根处有一道红印,细密地蔓延钻进领口,并不十分明显, 看起来的确像是生了红疹,加之大热的天气他穿了这么多, 确实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只是症状可以错看,脉象却不会错探。 见他始终埋着头, 云折道:“刘太医可是奉皇后懿旨来的?” 刘太医低头应是。 云折笑道:“疫症可并非小事, 还得请刘太医把脉案探清楚了,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事关东宫, 太医可得想清楚了。” 以为他是出言威胁,刘太医对红疹一事更加确信了几分,“微臣行医数十载,绝不会探错, 此事事关重大, 还请娘娘早做打算啊!” “” 本应该慌乱封口,命太医诊治的人, 沉稳地坐在殿中, 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云折也不再掩着脖子上的痕迹,任由布满脖颈的红痕裸露在外,绿罗看的脸红心跳,忙低下了头。 太子妃长久没有回应,沉默让刘太医从一开始的坚定渐渐生出几分忐忑,额头开始冒汗。 殿外的阳光已经西落,经由午阳暴晒后的地方急剧升温,云折眼瞧着差不多了,对绿罗道:“去请太医院院史。” 话一出口,精神极度紧张的人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绿罗已经拉开殿门出了大殿。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云折是因为热,而跪着的人,是因为心虚。 没有完全确认就判定他是疫症,这人早知道他会生有红疹,他只能是周氏的人,又或是被收买,原女主被陷害,是生了红疹之后请了太医来,而这次刘太医却是皇后派来的,皇后为何突然派太医来太子殿? 曾因太子对太子妃动情行事乱了方寸,皇后娘娘对太子妃应该是很不待见的! 绿罗效率很快,没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只是身后没有其他人,小丫鬟走进殿中,状似为难道:“娘娘,锦祢宫的瑜妃娘娘突发脑疾,唤了太医院院史陈大人前去诊治,这一时半刻怕是来不了了!” 知道自家公子身上的“红疹”从何而来,绿罗并不担心,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刘太医明显是松了口气,云折笑着挑眉:“这么巧?” “是啊,许是这天气惹得事!” 主仆俩一唱一和,云折叹息一声,又道:“无妨,请不到陈院史,太医院总还有其他的人,你让人去请几个来,再让人去寻太子殿下,就说本宫被诊出了疫症,昨夜同榻而眠,怕这疫症传染给了殿下,让太医给殿下也瞧瞧。” 不管皇后为何派了太医,又为了什么目的,她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也牵扯进去! 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殿中的刘太医彻底不能淡定,浑身抖如筛糠,疫症人人忌讳,得知自己得了这种病,常人第一反应必然是惶恐不安,首要的也必是掩人耳目,太子妃这般招摇,怕是已经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绿罗吩咐了下去又走回殿内,刘太医将头埋得更低,恨不能将说过的话全收回去。 头顶太子妃手中端着茶杯,茶盖与杯沿断断续续地磕碰,殿外蝉鸣声响,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太医未至,太子先回了。 “太子殿下。” 殿外的宫女福身行礼,云折将茶盏放下,闻声看向殿门,不由得面露惊讶。 跟在阎漪身后的还有一人,正是被瑜妃叫去看诊的太医院院史,陈炬。 刘太医同时转身抬眼,刚冒出的汗又被凉了回去。 阎漪径直走到云折边上坐下,“探脉。” 陈炬上前,让太子妃伸手搭脉,自始至终没有在意跪在地上的人。 片刻之后,陈炬收手起身,对阎漪躬身:“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的脉象确有些虚弱,不过并非疫症,太子殿闷热沉重,娘娘有些暑气入体,身体高热,通了风散散暑气便无碍了。” 阎漪点头,沉声道:“刘太医,可听清楚了?” 刘太医浑身一震,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直起身道:“太子殿下,微臣的诊断绝不会有错,若娘娘只是中暑,为何会生有红疹?殿下若是不信,可看看娘娘身上到底有没有红疹!” 阎漪瞥向右侧拢住衣襟的人:“她何处生了红疹?” 刘太医下意识去看那露了红印的耳根和脖颈,抬手指过去道:“就在娘娘颈侧” “大胆!娘娘千金贵体,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能看的,你一眼便瞧了娘娘玉颈,莫不是对娘娘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绿罗见太子眸色暗沉,又添了一把火,云折瞥了眼自作主张的小丫头,又斜眼去看身边的人,阎漪果然生怒,却是轻描淡写道:“看来刘太医的这双眼,是不用留了。” 伸在半空指着的手指还没收回,一道劲风擦过,血色溅出,刘太医大惊,又觉双眼刺痛,忙低下头求饶:“太子殿下恕罪,是微臣学艺不精胡言乱语,还请太子殿下饶微臣一命!” 他手指断裂,却不敢痛呼。 随同而来的陈炬静立在一旁,瞳孔忍不住微微紧缩,都说太子体弱,只刚才隔空断指,若没有深厚的内力,决然不可能办到。 再者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妃,方才的脉象,分明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他见识多,那耳根后的红印,显然是欢爱时留下的痕迹,眼角的余光在两人身上打量,院史大人心中巨浪翻腾。 阎漪看着刘太医因为害怕受伤而不敢睁开的眼睛,眼露嘲讽,收回手道:“陈炬,你知道该怎么做!” “微臣明白。”陈院史拱手行礼。 这是太子殿下的警告,一为对刘太医的处置,二为他今日所见所知。 刘太医被侍卫押出太子殿,陈炬行礼告退,离开前忍不住提醒道:“娘娘若想尽快痊愈,还请换些清凉些的衣裳。” 云折装死不成,无辜躺枪,大方道:“有劳陈院史提醒。” 绿罗跟着去取药,殿中便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云折心中别扭,莫名不想和这人说话,端了茶捧在手里。 阎漪蓦然起身,绕过两人中间隔着的小桌到他身前,云折疑惑抬头,却见那人低身覆了下来。 下意识后退靠上椅背,手中的茶杯被人拿走,云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愣愣地不敢动作。 阎漪掀开他的衣领,自己造成的痕迹一览无余,颈侧,锁骨,蔓延而下,青红交错,惨不忍睹,还有渗了血的伤口已经结痂,他伸出指尖在那些红印上轻按:“昨晚弄疼你了?” 语气温柔,指尖冰凉,云折不禁缩了缩脖子,只是被他看着,昨夜那些异样的触碰就浮现在脑海中,他不自在地撇开眼,“没事了。” “是吗?”阎漪眸色微暗,覆唇在他颈侧。 “啊!” 脖间刺痛,云折蓦然瞪眼,迅速将人推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布满邪意的笑脸。 这一咬毫不留情,留下了更深的牙印。 “你疯了!” 见他蹙眉捂着脖颈,阎漪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脸上却邪肆不减,扣住他下巴:“别以为你肯献身,我就会放你离开这里!” 云折还是瞪他,疼的眼里浸出了泪,一脸莫名其妙。 献身? 现在回想昨晚的事情,他已经记得不太清了,但他似乎是被推倒吧?怎么就成了献身了! 阎漪被他瞪得心痒难耐,手下微紧,捏住他下颌吻了上去,强势霸道,压得人喘息困难。 云折起初双眼越瞪越大,最后被逼得闭紧了眼,如狂风暴雨的深吻,仿佛之前的温柔都是假的,肩头一紧,衣物被撕扯,又不像昨晚那么大力,以至于紧束的衣带再次被拉紧,结了死结。 阎漪怕再伤了他,只能将人松开,一脸挫败:“去换了这身衣裳!” 云折:“” 身份说开后,他像是再没了顾忌,一有情绪双目就会变得赤红,气质邪魅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和以前完全不同,又或者现在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云折伸手推他:“让开。” “怎么?又想逃?” 他声音暗沉,云折只是低着头:“我去换衣服。” 瞥见他湿润的眼角,阎漪心底刺痛,顿时心软,松了手。 云折倔强地起身,衣衫凌乱也懒得管,转身走向内殿,手腕又被人拽紧。 阎漪将人扯进怀里,云折只觉得浑身一震,温热的掌心握住他半边脖颈,冰凉的气息从掌心透进他的身体,席卷全身,还没明白他在做什么,手腕一松,那人已经转身,出了殿门。 看着那道像是赌气离去的背影,云折摸了摸他掌心触碰过的地方,一片平滑,牙印和其他结了痂的痕迹消失了,按压也不再觉得疼痛。 云折皱了皱眉,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了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我被鬼王缠上了(十三) 刘太医被带走后离开了太医院, 他没有供出幕后指使者, 错诊只能说他无能,最多也就是被赶出太医院,可陷害皇室,他性命难保,周氏正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在太子殿对他动手。 让云折在意的, 是东宫离锦祢宫距离很远,瑜妃是如何得了消息刚好请了陈院史去诊治, 更有皇后派来的太医,怎么刚好用到了被周氏收买的刘太医? 又或者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 他本想借及木粉之事惩戒周氏, 被阎漪搅了局, 而他将计就计不成, 手上的印记也没能祛除。 云折看着手背上艳红的曼珠沙华,像一个寄生在他手上的活物, 他忽然想到一个故事里的玫瑰园,花朵之所以娇艳是因为园子里的土地,埋着人的尸体,他甚至觉得, 这朵花可能是吸食他的血液而活。 猛的甩了甩头, 将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中,他捋了捋袖角, 将手背遮住。 接下来的几日, 阎漪不知道为了什么, 开始忙碌起来,每日晨起早朝,回来便进了书房,但不论再忙,他也坚持回太子殿用膳,夜间也会宿在太子殿。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虽然不似第一次一样发疯,但也总是冷言冷语,不放他离开这种话,他几乎每天都会听到一次。 只是那人放着狠话,动作却极尽温柔。 平平淡淡,简直像真正的夫妻一样。 连续十多天的暴热之后,终于下了一场暴雨,豆蔻大的雨滴无情地冲刷着宫舍庭院,中间的石道也被冲散的泥泞覆盖,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绿罗撑着伞从外面跑进来,推开殿门便道:“公子,外面雨太大了,太子殿下还在御书房,一时半刻恐怕回不” 她准备关上殿门,无意回头脚下猛地一滑,急忙了跪下来:“奴婢莽撞,不知道殿下在此,请殿下恕罪。” 殿内靠着墙壁的一张花梨木案几,太子妃被放在案几上,双手撑在边缘向后仰靠,太子倾身上前,双面紧贴,从殿门处看过去只有太子殿下的后脑勺,但观太子妃娘娘红透的耳根,不难发现他们正在做什么。 绿罗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时候回来太子殿的,她出去打听的时候人还在御书房,等她走回来,这人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许是告诉他消息的内监弄错了,但不管是什么,她没得允准就进了殿,还撞上了主子亲热,已经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小丫头跪在殿前不敢抬头,阎漪将抱着的人松开些许,声音暗哑:“出去。” “是,奴婢告退。” 绿罗迅速起身站到殿外关了殿门。 云折透过缕空殿门看向殿外尽职没有离开的身影,起身想让她回自己的住所歇着,刚直起来的身体又被按了回去。 “” 阎漪沉眸:“做什么?” “外面雨大。” 绿罗因他嫁入皇室同被封为女官,贴身侍候太子妃,都是在跟前伺候,进出殿门也是云折默许的,说起来闯了殿门也算不得什么。 阎漪见他一脸关切,脸色微变:“你心疼她?” 云折:“”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是,云折睨了眼天色暗沉的殿外,虽说是下了暴雨,太子殿前还有屋檐遮挡,暑气散了天也不冷,想来是出不了什么大事,所以他又心安理得地靠了回去。 阎漪得寸进尺:“不敬太子可是大罪。” 云折沉吟:“你又想怎样?” 阎漪用指腹摩挲他被蹂躏地嫣红的唇瓣,笑得邪魅:“你若不想她有事,就” “可以。” “” 他应得太过干脆,阎漪脸上的笑意一僵,又缓缓勾唇:“这么迫不及待?” 云折道:“我只是觉得,就算没有她,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这人从真正圆房之后,没少干那事,偏偏每次动他之前,都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弄得他被上都是他咎由自取一样。 强忍着抬脚踹人的冲动,云折将头瞥向一边,无意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长发披散半遮半掩。 阎漪凤眸微闪:“你自找的。” 还没弄明白状况,脖子就被啃了一口,接着整个人腾空,眼前景物急速变动,他背部已经抵上了软榻。 看了眼离床榻足有两丈远的殿门,云折双目瞪圆,他这是飞过来的吧?是吧? 沉重的压迫感罩下,胸前的衣裳已经被解开,云折慌乱蜷腿,一手捂着依旧火辣辣的疼着的脖子,一手抵着身前的人:“现在是白天!” 阎漪扯开他的手冷笑:“不是你勾引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唔” 抗议的话被封堵,云折瞪着眼睛控诉! 这锅甩得干脆,还不讲道理,你对得起锅吗! 控诉失败的太子妃被全面压制,半个多时辰之后,被吃抹干净地太子妃认命地起身穿衣服。 摸了摸脖子,果然又多了个浅浅的牙印,虽然不是很疼,可这人怎么总跟她的脖子过不去? 温热的手,冰凉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毁尸灭迹,云折侧头去看他,被吻住了唇,不含情欲的,温柔缱绻。 身后环过一只手帮他固好腰封,然后箍紧双手将人抱紧。 靠上的胸膛坚硬结实,环在腰上的手骨节分明,云折双手不由自主地靠近,刚触碰到就被反握住,他沉默片刻:“听说云洁绣进了宫?” 阎漪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头抚摸着他手背上的花,闻言动作一顿,眸色微红:“你想见她?” 难道不是你该见她吗? 云折莫名其妙,尽量心平气和道:“是皇后召她进宫的。” 今天清早,雨还不大,皇后听闻太师府小时候在灯会上被下人弄丢的二小姐有幸找了回来,为示友好,早早地将人召进了宫,现在就在凤仪宫里。 身后的人没说话,云折又道:“皇后见她做什么?” 阎漪不耐提到那人:“你管她做什么?” 他的情绪太过明显,云折心底一阵刺痛,沉默下来。 阎漪强势地又将人抱紧了些,只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云折却像是得到宽慰了一般,竟开始奢望起什么来,那本是他不该奢望的。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还刮起了风,伴着雷电,侧边的窗上,掩上的珠帘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像是随时都会破掉一样,云折忽然想起殿外的人。 对了,绿罗。 他想着就要站起来,腰被人箍着刚离床半尺又重重坐了回去,某个使用过的地方顿感不适,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阎漪道:“干什么去?” 云折轻叹:“绿罗你让她进来吧。”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守在殿外跟罚站一样,她怕是受不了这份罪。 阎漪也不是真的针对她,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打开殿门的那一刻,云折看着殿外成了落汤鸡的人,心里内疚不已。 这殿外除了绿罗,还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内监,虽有屋顶遮挡,可刮来的风抵着殿门吹,飘进来的雨也够他们受的了。 赶紧让人回去换了衣服,云折站在殿前,看着被风刮成一片狼藉的庭院,飘进来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些凉意,适应了之后却很舒适,院里叶落了满地,角落里的木槿花树被吹的东倒西歪,红白两色的木槿花也掉落了大片,给满地的绿叶添了些点缀。 头顶阴影罩下,撑开的伞挡去了部分雨滴。 “淋那点儿雨,出不了事。” 以为他是在担心那几个宫女,阎漪出声安慰。 云折侧头,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伞,见他越过自己迎着雨走进院中,下意识跟着上前一步:“你要出去?” 阎漪站在雨中回头,云折清晰地看见天空落下的雨在将要淋到他时偏离了方向,他顿了脚步,要递出去的伞也收了回来,暗道自己担心的多余。 阎漪却对他勾唇,伸了手道:“一起?” 他一身浓墨的黑,暗金色高冠,站在雨地里,背后是黑云积压的天空,他这一笑,如云开雾散,那张美到分不清性别的脸,失了邪魅,多了几分温润。 云折不知道他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要去哪儿,莫名其妙就点了头,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妖冶的曼珠沙华在雨水的浸润下绽放,云折腰间一紧,双脚已经离了地面,腾空俯视宫院高墙,久违的视角,较之地上的景色,俯瞰才让他更能感到真实。 太子殿外,绿罗换好衣服从转角处过来,正巧看到两人相携腾空而去的背影,看了眼大敞的殿门,再看消失在庭院外的身影,绿罗双眼越瞪越大,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从太子殿出来的两人转瞬间离了宫门,双脚触到实地,云折环顾四周,偌大的京城,宽敞的街道因为大雨不见一个人影,正疑惑着这人来这里的原因,抬眼一看,他脸色瞬间黑了个透彻。 正对着他们的一扇大门紧闭,门框及楼层边上挂着色彩不一的彩绸,门框上挂有一块木匾,用金漆书了三个大字——群芳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我被鬼王缠上了(十四) 因为门窗紧闭, 雨声极大, 在这装饰都很花哨的京城街道上,常人路过也不会太过注意他们眼前的这栋楼,但作为通读原著全文过目不忘的人,这群芳楼三个字云折再熟悉不过。 群芳楼是京城里最大的一间青楼,也是原女主被赶出皇宫之后被卖险些失身的地方。 阎漪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阎漪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一国太子拉着太子妃光明正大地来逛窑子, 说出去似乎不太好听! 在他犹豫的瞬间,门已经被推开, 一阵香风迎面扑来,云折顿时皱眉, 脚步一顿不愿再上前。 “怎么了?”阎漪回头拉住他。 云折摇了摇头, 僵硬地又走上前。 外面的狂风骤雨影响不了楼内的热闹非凡, 彩绸挂满四周,正对大门的是一处宽敞的楼梯, 通往二楼,左右两侧建有高台,有女子正在献舞,台上莺歌阵阵, 迷惑人沉醉其中。 两人自进门起, 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便似没看到一般, 专注于眼下的事, 云折知道定是阎漪又做了什么, 心下松了口气,任由他拉着上了楼梯。 青楼装饰地亮丽堂皇,空气中散满了奇怪的香,妓子的娇笑声不断,上了二楼,更是如此。 阎漪已经拉着他揽进怀里,迎面有醉酒的大汉被人扶着走过,云折蹙了蹙眉,不是因为两人几乎衣不裹体,而是扶着大汉的女子,他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不待他回头确认,头已经被某人转了过去,在那两人出来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掩紧,而阎漪带他进的,正好是隔壁的一间,也是长廊的最后一间。 阎漪带他进屋,和其他房间不同,这里静得出奇,陈设也十分简易,两人在桌旁坐下,有人沏了茶端上来,云折抬头,欲道谢的话哑在了喉间。 他们刚才进来时是关了门的,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面色惨白,瞳孔空洞不见瞳仁。 “他是亡魂?” 阎漪倒了茶递到他手里,“死去的尸体炼制的尸傀罢了。” “为何会在这里?” 阎漪不说话,双手在身侧的墙壁上一抹,木质的墙壁急剧旋转扭成一个漩涡,显示出几个大小相同却场景不一的画面,一样的陈设,不同的人。 这是这座青楼里其他的房间,简直跟人界的监控器一样! 云折看得惊奇,这些房间里,并没有想象中属于青楼房间的淫靡,看起来倒有几分严肃。 阎漪道:“暴雨天,街道上无人行走,隐于人群中的暗探无处藏身,恰是百官避开他人眼线密谈的最佳时机,而青楼,亦是掩饰行踪的最佳场所。” 他低头抿茶,给云折说明他来这里的目的。 正如他所说,云折虽不认得这些官员,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也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不凡,面对面交谈的,也非青楼女子,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两人,云折神色微惊,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人。 阎漪唇角上扬,角落里的画面迅速放大,占据了整个墙面,其中的两人,竟是曾经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的四皇子和七皇子。 “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 看那相谈甚欢的模样,只见兄友弟恭,不见暗潮汹涌。 依唇形而辨,两人对话之间出现最多的,就是东宫二字,云折莫名有些幸灾乐祸:“原来是有了共同的敌人,你似乎被他们盯上了?” 阎漪不置可否,见他兴致勃勃,眸色却暗了暗,“你怪我吗?” “什么?” 云折一脸茫然,话题转得太快,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阎漪静默与他对视,良久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摇头移开视线,手对着墙面一划,两人交谈的画面消失,实木制的墙壁逐渐变得透明,露出几个女子的身影。 这是他们隔壁的那间房,刚才那名大汉离开时,他睨了一眼,只是仓促间没能看清具体的模样,看见里面走动的女子时,云折端茶的手一顿,面露愕然。 这里面所有的人,生的全是同一副面孔。 “谁生的?” 这种时代一胎多子,不会难产而亡吗! 阎漪闻言嘴角微抽,解释道:“是易容术。” 易容术? 云折愣了愣,恍然道:“这些是七皇子的人?” 在宫里安逸太久,他都要忘了原著里七皇子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阎玥身边,有一位精通易容术的高人,后期太子与七皇子对上之时,用此术法为阎玥扭转了不少局势,可这个人,也是在宫斗后期才出来,阎漪对他的威胁,竟已经到了动用这张底牌的地步了? 仔细想想,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还从未关注过阎漪不在太子殿时,都在做些什么,他和原著里的太子选择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夺位方式,至今进行到了什么地步,朝堂上发生过什么,他全然不知。 名为太子妃,他抗拒不了,就顺其自然认同了这个位置,也只做着太子妃该做的事,离开皇宫,或者离开这个世界,类似的想法除了最初,似乎再也没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他从什么时候,默认了两人作为夫妻的身份! 他端着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视线在那张脸上一直停留却毫不自知。 阎漪暗自隐忍:“这里是青楼。” 云折:“?” “如果你再这样盯着我,我无法保证会不会在这里办了你。” 骤然对上的双眸,云折一惊,迅速移开了视线,低头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阎漪抿唇低笑,看着隔壁房间的女子道:“宫中妃嫔及宫女的身份在后宫内都有记录,每月也有内廷官巡检,以确认宫女逃离或是意外亡故,宫女有固定的数量,多一人或少一人很快就会暴露,但若是容貌相同,又有人帮忙掩饰,就很难发现宫中是否多了人。” 这种状况下,派遣宫女出宫传递消息,只需要让传递消息的人守在宫外,待里面的人出来,由宫外的人代替入宫,不用交接消息耽搁了时辰,也不用担心被人跟踪暴露了身份! 隔壁房门打开,又一个女子换了模样出了房间,云折瞳孔微缩,他终于想起来之前扶着醉汉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女子,那张脸他觉得熟悉,在周氏的身边,他见过那张脸,那人是周氏身边的婢女。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疑惑了许久的事也有了解答,陈院史被请去给瑜妃诊脉一事,既不是巧合,也不是瑜妃未卜先知,而是去请陈院史的人,根本就是从东宫走出去的。 宫婢在东宫得了他去请陈院史的消息,赶在绿罗前面,伪装成锦祢宫的宫女去了太医院请陈炬,再随之一起去给瑜妃说明情况,才有了瑜妃突发头疾。 周氏留在东宫,没人会在意她身边的宫女离开东宫去了哪里,锦祢宫又都是瑜妃的人,也不会有人奇怪宫里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经过易容术进行的计划滴水不漏,谁也察觉不了。 感叹的同时,云折又不禁觉得骇然,若是现在的太子不是阎漪,在筹谋未稳之前选择锋芒毕露,以七皇子这些防不胜防的手段,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皱眉沉思,再开口时多了几分沉重:“你打算怎么办?” 阎漪饶有兴致地挑眉:“你觉得该如何做?” 云折沉吟:“皇帝气盛,子嗣又多,既要登位,太子的名声不能有损,你不宜对他们动手,不如让他们自取灭亡?” “如何自取灭亡?” 云折看着再次出现在画面里的两位皇子,不自觉勾唇:“惊弓之鸟,会如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如果他们先行动手,对太子不利,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没人能护着他们。” 他看着两位笑谈的皇子,一双杏眼中透出些光亮,阎漪盯着他的侧颜,脸上止不住地笑意。 他始终担心这人离开,以私心将他困在这个世界,将他一个男子拘在小小的太子殿里,虽然许他幕僚的身份,允他在东宫随意走动,却不给他实质的权利,不让皇后召他问话,不让他和东宫姬妾接触,他将人像金丝雀一样困在他一手制造的牢笼,这人从无怨言,出于恐惧,碍于身份,自愿抹灭了他原本能够绽放的光彩。 但他再怎么百依百顺,再怎么妥协,对自己唯命是从,阎漪也不觉得满足,像一块缺了碎片的拼图,怎么也不完整,只是现在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看着他为自己出谋划策,看着他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就像缺了的碎片,将拼图变得完整。 心怀不轨的两人,他原本轻而易举便能让他们翻不了身,他却突然改变了想法,他想用这人说的方法,以新的方法赢得那个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我被鬼王缠上了(十五) 暴雨过后, 天空放晴, 虽没有烈阳,却也明亮了许多,街上有了走动的人,青楼大门重新敞开,群芳楼顶层最隐蔽的一间厢房内,阎玥与四皇子阎沥达成交易, 正欲出门从后门离去,开门的一刹那, 冰冷的箭矢迎面而来,阎沥瞳孔骤缩, 被人迅速扯开, 箭矢从脸侧擦过, 稳稳地嵌入了木壁里。 阎沥心有余悸转身,在箭矢的末端, 发现了虚绑的纸条。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剧变。 方才的箭矢蕴含的威力巨大,可见射箭之人丝毫没有留情,两人密谈, 四周留有暗卫, 如今命危却无一人现身,只能是已经被人处理, 故而那箭矢传来的信上不论写了什么, 都免不了一件事。 两人方才所谈之事, 已尽数入了第三人的耳。 觊觎东宫,形同谋逆,罪不容诛! 阎玥取下箭尾上的纸条,一刻不敢停留,率先出了房间,阎沥紧随其后。 而蓄谋此事的两人,早在群芳楼大门重开之前,回到了东宫大门外。 刚至片刻,绿罗便快速从不远处迎了出来,着急忙慌地行礼:“太子殿下,公子,二二小姐来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也不用避讳称谓。 云折片刻之前还轻松惬意的心顿时一沉,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人,又低头问:“她怎会来此?” 绿罗道:“是皇后娘娘让她来的,说是姐姐妹分离多年,让你们见见面,在东宫住上一段日子,培培养培养感情。” 这话说的磕绊,太师府的事在场的人都清楚,“刚寻回来”的二小姐太子也是见过的,明知道太子妃的男儿身,还送了二小姐来,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阎漪眉头微拧:“东宫不养闲人,或为宫女,或者回去太师府,去回禀皇后。” 跟在绿罗身后从东宫内走出来的人,正好听到太子这不容反驳的决定,顿觉十分委屈,缓步从玉阶上走下来,福身行礼:“臣女云洁绣,见过太子殿下。” 软糯轻言,让人酥起一声鸡皮疙瘩。 绿罗打了个寒颤,这位二小姐,在府中从来都是高声大嗓,以前她只觉得二小姐俏皮活泼,不失可爱,如今这副模样,倒真叫绿罗大跌眼镜。 阎漪沉声低呵,“还愣着做什么?” 绿罗一惊,抬眼发现太子殿下正盯着自己,想起方才的吩咐,忙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浅绿的身影跑出院门,云洁绣强装的镇定顿时崩塌,跪下来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女只是思念长姐,特来宫中探望,还请太子殿下允准臣女留在太子殿,臣女愿为宫女服侍太子妃娘娘。” 一直被忽视得不到正眼的“长姐”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云洁绣一样,以为这人会心生怜惜,却不想他眉头拧得更紧,手腕温热,云折低头,已经被拉着绕过了跪在地上的人,走上玉阶。 未至门内,宫墙长廊的尽头涌入几道人影,为首的内监高声道:“圣旨到——” 东宫前的两人齐齐转身,来人面露喜色,看到大门内跪着的人愣了一瞬,故作不察笑道:“二姑娘不必如此紧张,这圣旨啊,可是给您的喜事哎!” 公鸭般的嗓子发出一声惊呼,被他握在手中的明黄色卷轴凌空被取走,落入了太子手中。 “太子不可!” 在内监的惊呼声中,圣旨已经被打开,他并未避讳着身边的人,云折一眼便瞧见了上面的内容,“温良贤淑,知书识礼,现封为云阳郡主” 封为郡主 太子拿着圣旨沉吟,本该是跪接的东西被这般抢了去,其他人又不敢上前讨要,如今太子势盛,他们不敢得罪。 云折正在低头去看跪着的人,阎漪忽然合上卷轴,笑道:“还要恭喜云阳郡主了。” 他面带笑意,和方才不耐应付的态度完全不同,传旨的人松了口气,云洁绣却埋头不语,浑身如坠冰窟,直到太子发话,传旨的人离去,宫女上前扶她起身给她安排住处,她才缓过神来,看了看手里多出的圣旨,暗自定了定神,又露出几分得意。 云折被拉着径直去了书房,站到案桌边上,双目还在望着紧闭的殿门。 “来,瞧瞧这个”阎漪拿了几分卷宗递到他身前,却见他还盯着门外,顿时脸色微沉,捏住他的下巴扳过来对着自己:“你在看谁?” 云折:“” 他脸色不太好看,阎漪手上的力道一松,担忧道:“怎么了?” 云折摇头,从他手里接过卷宗,抿唇道:“没什么,这些是什么?” “你看了便知。” 盯了他一会儿,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专注于卷宗之中,想着还需要一会儿,阎漪拿了案桌上堆叠的几份奏折批阅。 云折手里拿着卷宗,待他低头,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凤眸低垂,眼睫浓密,风流万千。 从东宫门口到书房,云折内心沉沉浮浮,在皇宫里遇到云洁绣,这人起初是不怎么待见的,缘何来了那份圣旨,便突然变了态度? 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对她视而不见,而后圣上亲封郡主,有了倚仗,没了顾忌,便没了隐藏心意的必要? 他是怎么到的书房?云洁绣最后怎么安排了?他突然发现记忆断了片,他当时只顾着胡思乱想,东宫门口发生了什么他全都不记得了! 越是相处,越是在意,他甚至想过将自己的想法和阎漪明说,他想离开这里,远离这宫院里能让阎漪心动的所有人,可离开了这里,在现实世界里,若阎漪再对其他人动了心,他就无计可施,连逃避都逃不了了! 回到破香笺里,不可一世的秦广王殿下不会再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等他厌了倦了,回了地府,就剩了自己一个人深陷泥潭,不如留在这里,装作被迫地,装作无可奈何地,接受两人亲密无间的身份。 要是以后,阎漪不再对他有兴趣了,他也能认清了现实,断了所有该断的,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在心里暗叹了口气,他手里的卷宗终于翻页,很快烦乱的心绪被正事代替,卷宗里记录的,是各地每年上缴的贡税,及朝廷每年拨出赈灾救济的银两记录,而这些出入,竟有部分是直接入了四皇子的口袋,只中饱私囊这一条,他们已经有了让阎沥翻不了身的证据。 云折将卷宗合上放回桌上:“你准备动手了?” 阎漪淡笑:“怕是他会先按捺不住。” 阎沥有志无勇,事事谨慎,今日在群芳楼密谈被人偷听,他必然吓得不轻,就算有七皇子安抚周旋,他也会为了以防万一,派人来东宫试探。 见他成竹在胸,云折也不再多说,看到他旋动手里的磨石,接过来道:“我来吧。” 指尖轻微的触碰,阎漪捻着磨石的手指微勾,缠上他的,轻柔的动作,在云折本就波澜起伏的心里又掀了阵阵涟漪,如潺潺流水中用石子溅出来的水花,说不出的滋味。 再之后,砚台翻了,染了奏折,污了长袍,偌大的书房里喘息不断,外面的庭院里,宫人拿了扫帚清扫弯曲的青石小道,经过雨水冲刷,青石路如刚出土的玉一般,光滑洁净。 云洁绣被安排在了西芸阁,与太子殿隔了极远的距离,对此她自然是极度不满,然东宫的下人全然冷着一张脸,对这个新封的郡主没有一点该有的尊敬,只说了是太子吩咐的,打理好她的住处便守矩退了出去,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留下。 “欺人太甚!” 房门掩上的瞬间,桌上新置的一套茶具被掀翻,在地上碎开,云洁绣胸膛起伏,呼吸急促,显然气得不轻。 在她的身后,浮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柳眉清目,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透明:“你为何非要住在这里?” “谁要住在这里!都是那些贱婢”她说着话一顿,转过身看着白影怒道:“还不都怨你!总是关键时刻出岔子,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见了什么了!能让你一个鬼魂吓成这个样子!” 太子妃回门宴当日,还有今日,若不是这人突然害怕阻挠,她早就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白影微微一颤:“你若听我的劝,那位太子殿下,你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云洁绣不屑冷哼:“有什么不能招惹的?这太子妃的位置,本就是我的,若不是” 想到大婚那日被母亲拉走,她就忍不住愤恨,若不是听信了那些谣言,她何至于废现在这些功夫? “我告诉你,你既然要寄居在我的身体,就得听我的,帮我护我,否则本姑娘明日便请了道士,让你魂飞魄散!” 云洁绣一脸倨傲,那白影暗自摇头,看着又抱了圣旨暗自得意的人,消失在了房间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我被鬼王缠上了(十六) 东宫住进了一位新晋郡主, 此事传旨当天便传遍了整个宫城, 古来多有姐妹共侍一夫,这事本也不足为奇,只是云太师就只有这么两个女儿,竟都送进了东宫,可见与太子关系密切。 云折近几日睡的不甚安稳,那人每日深夜回来, 次日天未见亮便没了人影,也不知道是躲着他, 还是躲着每天都来太子殿烦扰的云阳郡主。 太子殿外守着的宫人好几天不见太子回来过,倒是白日里在东宫闲逛的云阳郡主还能偶遇太子说上几句话, 是以不久后又有传言说太子妃失宠, 太子移情云阳郡主, 对此皇后倒是乐见其成。 “他果真去了西云阁?” 凤仪宫内,皇后坐在一张案几边上, 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女官站在一旁,低声道:“的确如此,宫人亲眼看见的, 那些姬妾近日也常去西云阁请安。” 皇后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太子妃再好也毕竟是男儿身,不能传宗接代, 只会让太子再陷入之前的境地。” 有了前车之鉴, 太子一旦落势, 会被其他人瞬息间蚕食殆尽。 见她面露担忧,女官宽慰道:“太子妃生的一副好模样,比起云阳郡主更胜三分,每日同床共枕,太子又未经人事,血气方刚的,一时按捺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皇后闻言果真放松了些,向后靠在软枕上闭目假寐,女官低身行礼,候在了一旁。 夜半亥时,一时情迷太子妃后来幡然醒悟的太子不负众望出现在了西云阁的亭楼上,楼内灯火燃得通明,房门紧闭,侧窗半掩,亭楼外倾斜的房檐上,两双眼睛从窗户望进去,房里一张方木桌边,一位少女半撑着头,双目失神。 被一道拉来的太子妃,被人搂在怀里,没心思陪他偷看美人娇颜,望着皇宫内的荧光点点发呆,里面突然传出声音,云折微惊,以为是被发现了,下意识转头。 房里的少女的确在开口说话,只是眼睛看着他身后的方向,秀眉微蹙的模样,隐隐有些不耐。 云折疑惑:“她在跟谁说话?” 阎漪低头轻笑:“想知道?” “”突然不想了。 他还在犹豫,那人已经亲了下来,缠绵之后,轻吻落在眉心,再睁眼时,眼前看到的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了,视线落在亭楼底下守卫的宫女身上,云折心头一跳,这东宫里的宫人,竟都是亡魂。 而房里正在与云洁绣说话的人,长发披散,衬衣短裙,分明是现代人的装扮! 而那张脸,云折瞳孔微缩,那日在迎亲花轿里,他的魂魄离体而出,恍惚间看到的一张脸,不就是正在张口说话的那人? “她是云洁缎?” 原著里真正的女主,原来并不是他取而代之,而是这人夺舍失败,寻了别的去处,见阎漪点头,云折皱眉道:“她怎么会跟云洁绣一起?” 又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阎漪凤眸微闪:“她本是死后来到这个世界,出现在了与她灵魂最为契合的容器身边,她本该夺了你的躯壳占为己有,失败之后逃离,附在了云洁绣的身上,而云洁绣的欲念太盛,她无法融合,便只能选择与她共存,一体双魂。” 云折想起那天在迎亲轿里,他的魂魄已经离体,是被强制压了回去,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不管是以前的云洁缎,还是现在的云折,当时一切顺势而为,无欲无念,女主要夺舍都是轻而易举。 如果阎漪早知道这人体内有另一个魂魄,那他对云洁绣的另眼相看,会不会只是出于异于常人的一体双魂。 他眼神微亮,莫名生出几许期待,神游间,楼下院墙上突然整齐地冒出了几颗脑袋,皆是黑衣蒙面,亭楼窗外透出的光亮印出两人身形,一眼就能瞧见,那些人整齐地一抬手,手中袖箭齐出,直射亭楼。 阎漪抱着人腾空而起,任由飞射的箭矢窜进窗内,将房里的人惊得花容失色。 云洁绣一声惊叫,迅速站起躲到墙角,袖箭用完,黑衣人迅速从宫墙外跳了进来,檐上不见了人影,他们理所应当地以为两人进了亭楼内,纷纷冲向楼内,杀气腾腾地从楼梯上到亮灯的房间,陈设简易的房间只有墙角缩着一人,正惊慌失措地跑到窗外大声呼救。 整个西云阁守卫的人本就不多,早被这些黑衣人解决了干净,纵是救兵来的再快,也救不了她。 云洁绣俏脸苍白如纸,整个人已经坐到了窗边,连连摇头,退无可退,被一柄明晃晃的剑刃抵住了脖颈。 “说!太子在哪?” 嘶哑的声线,让云洁绣浑身一颤,“我我不知道啊!” 剑锋划破了她纤白的肌肤,血色渗出,她眼眶发红,越发僵硬了身体:“我我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们不能杀我!” 她若不说这一句兴许还能活命,谁都知道皇上新封的云阳郡主是太师丢失多年的亲女儿,此番找不到太子,杀了郡主挑拨太子与太师的关系也不算白来一趟,为首的黑衣人当机立断,长剑一横就要动手,蓦然手腕刺痛,长剑应声落地,众人循声抬头,被云洁绣打开的窗外,两人踏步从窗外跳进来。 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佩剑脱手的黑衣人迅速后退被人护在身后,低声吩咐:“动手!” “太太子殿下?” 云洁绣死里逃生,下意识就要抓住人求救,阎漪毫不理会受了伤的人,拉住某人的手也没有松开,手中一朵妖冶的花缺了一瓣,正是打落那人长剑的暗器。 他侧头道:“玩玩?” 云折摇头。 他懒得动! 阎漪宠溺一笑,松开他的手,红色的曼珠沙华瞬间绽放,化作血色飞针,直直地散开,抵入黑衣人的咽喉,瞬间毙命! 其他人大骇,下意识退后一步,看着脸上带笑的太子,如同鬼魅,让人心生惧意,而站在他身后没了危机的云洁绣正捂着脖子,方才的恐惧全然不见,看着身前的人满眼倾慕。 至于出手行云流水,杀人如梦如幻的鬼王殿下,想看某人崇拜的目光,回头那人根本没再看着他。 云折对身边的鬼魂比较感兴趣,两人正与唇形交流着什么,云洁缎低头向他道歉。 被忽视的鬼王殿下心情晴转暴雨,迎上来的刺客便糟了殃,没能靠近便丢了性命,他的情绪变化云洁绣看的明白,却嫉妒这情绪不是因她而起,看了眼已经将目光挪向战圈的太子妃,悄然退到了云折身旁。 “哥我害怕” 她哽咽着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云折低头看了她一眼,勉强安慰了一句。 云洁绣低声应着,借机拽住了他的袖角,身子不着痕迹地挪到他身后。 云折看着应对黑衣人的围攻而游刃有余的人,没发现身后的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感觉到袖角微松,他正低下头,那双纤细的手腕已经伸向了他的背后。 “小心!” 云洁缎提醒的话还没落音,云折仓促之下往边上挪步,终是晚了一步,被推得踉跄上前,迎面一柄冰冷的剑尖,直击他胸口,眼见着就要穿胸而过,他脚尖一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伴着帛锦撕裂的声音,血色划过,在地面染了长长的一条痕迹。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云折睁眼,仰头对上的是一张脸色极度阴沉的脸,阎漪单手抓住一柄刺过来的剑,不耐再缠斗,大掌一挥,带着盛极的怒意,剩下的黑衣人尽数倒地,再无还手之力。 臂膀被扳过,确认了只是破了皮,阎漪骤然转头,看向推人出去的人。 他双目赤红,云洁绣吓了一跳,不受控制地后退,绊在墙角坐到了窗台上,她红着眼摇头:“不不是我啊。” 身体不自主地上前,呼吸被阻隔,她无助地拍打铁钳般掐着自己的手:“饶饶命” “” “哥救我!” 看着她眼睛变红,脸色青紫,云折只是垂眼,他早知道云洁绣心狠手辣,不料她在被人围困的状况下,还有心思害自己的亲哥哥! 云洁绣满心绝望,挣扎着去看紧跟在她身后的白色身影,却见那人同样一脸绝望,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她双眼泛白,云折才开口:“可以了,留着还有用。” 阎漪冷哼一声,手指用力,喉骨断裂的声音,仍在挣扎的身体瞬间停止动作,瘫软下来,他冷冷开口:“进去。” 云折正惊讶他的举动,闻言看向悬在半空身体透明了不少的鬼魂,云洁缎同样有些难以置信,却丝毫不敢停留,俯身附进了还留有温度的身体。 阎漪指尖在她眉心轻点,白色的光晕没入之后消失不见。 金军得了后赶来,亭楼内倒了满地的人,有大半都是活口,只是不能动弹,禁军统领走到窗前,半跪行礼:“末将救援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阎漪一把将正欲低身查看脉息的人抱起,冷然道:“请太医,救郡主。” 云折脸色微红,看他这脸色又不敢拒绝,只能舍了老脸,任亭楼外排了整整齐齐的禁军肆意打量,等太子抱着太子妃离开,在地上躺着的云阳郡主才被人抬起,吩咐了人去请太医医治。 锦祢宫中,还未出宫立府的七皇子,站在自己的住所外,看着东宫的方向,院外有侍卫走进,拱手道:“殿下,四皇子行动失败,刺客被活捉。” 阎玥双手微紧,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侍卫犹疑,顿了顿道:“还有一事,今日的刺杀,发生在云阳郡主居住的西云阁,太子也在当场,如今太子与云家越走越近,还望殿下早做打算。” 阎玥沉吟:“母妃睡了吗?” “殿内烛火未熄。” 侍卫并不确定,阎玥在原地站了片刻,快速出了院门,朝着锦祢宫瑜妃的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我被鬼王缠上了(十七) 太子在西云阁遇刺, 云阳郡主受伤, 一夜审查,次日所有证据皆指向四皇子阎沥,同时有朝臣上奏,四皇子暗地里结党营私,借赈灾之利中饱私囊,这些事于皇子而言本本属常事, 可一旦被人当做了把柄,有了充足的证据, 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雨停了之后,天气不再那般炎热, 时至巳时末, 太子殿摆了近一个时辰的饭菜已经凉了, 云折拿了书靠在美人榻上,却只是卷成一卷在手心里拍打。 殿门推开, 他立即抬眼,绿罗笑着走近:“公子,朝堂上传来消息,四皇子刺杀太子, 罪名坐实, 已被判了流放边疆,充军去了。” 云折没好气笑道:“你哪儿来的消息?” “宫人们都在传呢, 不过啊, 他们都说, 太子殿下这是在给二小姐出气,胡加妄论。” 小丫头不满地撇了撇嘴,昨个儿她可是看着太子抱着太子妃进殿,事后得知,自家公子不过是蹭破了点儿皮,殿下根本是瞎担心。 云折瞧她的得意劲儿,无奈摇头。 绿罗是他的贴身女官,嘴风必须严谨,在外人面前一句话都不能多言,小女孩的性子,正是多话的时候,也就只能在他面前整天叨叨了。 只是消息已经传到东宫,说明朝堂早已经散了,那人却至今不见人影。 绿罗看了看桌上一口没有动过的饭菜,知道劝诫无用,转而笑道:“公子,这菜都凉了,奴婢让厨房端下去再热一热吧。” 云折头也不回地颔首,透过缕空的窗户望着庭院的方向,院门不见人进来,殿门先被推开了。 绿罗刚要出去,迎面差点撞上,忙退了一步道:“太子殿下。” 阎漪沉声道:“还没用膳?” 绿罗俯首:“公子说等殿下回来。” 假装翻书的人微微一顿。 他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 见那人朝自己看过来,云折愠怒:“绿罗!” 小丫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是,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重新热菜。” “你” 辩驳的话还没出口,浅绿的身影已经跑了没影,抬眼对上殿门前那人似笑非笑的脸,他故作平静地盯回了书上,脚步声逐渐靠近,他双手不由得攥紧。 右手被握住,本以为他是要看昨晚上留下的已经没了痕迹的伤,不想他只是握着手腕,指腹摩挲着手背上那朵艳红的曼珠沙华。 红如鲜血,艳如骄阳。 可他的眼中却是透露着一丝黯然,一丝不满足。 云折紊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你为什么这么早动手?” 这个时候对付四皇子,只会让其他皇子感到危机,更加的紧抱成团,而皇子与朝臣暗中来往本属常事,皇上不可能不知,迟迟没有动手,是默许又或是不忍,做出流放的决定,一定是被迫而为。 皇子警惕,皇帝猜忌,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与整个朝堂为敌! 阎漪不以为意:“他自找的。” 知道他说的是昨晚的刺杀,云折道:“可你毫发未损。” 手腕骤然刺痛,云折莫名抬眼,见他凤眸暗沉,想到昨晚手臂上的伤,心中泛起异样。 他的伤是云洁绣推他所致,人也已经当场毙命,阎沥算是被迁怒,可被这人死盯着,云折有理也变没理,只能心虚地撇开了头。 东宫遇刺之后,云阳郡主虽伤势不重,却受了惊吓,被送回太师府休养,沉默十数年的太子的雷霆手段,握权不足两月,将横亘朝堂多年的四皇子流放边疆,曾有意皇权的皇子与重臣人人自危,暗中筹谋,或为自保,或为针对太子,连在位的皇帝也不例外。 “圣上,太子毒辣之心,连亲生兄弟都不放过,若是放任下去,恐后患无穷啊!” 御书房内,几位老臣齐聚,除了与太子关系颇深的太师云霄,历经两朝的老臣都到了场。 本以为太子是无用之人,让其占着东宫之位制衡其他皇子,不料多年的忽略,竟让一头猛虎成型,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卓胥帝坐在案桌后,看似平静,双手却不自主地握紧,朝堂之上,他摆明了不愿重惩阎沥,以太师为首的几位臣子却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了边疆荒芜之地。 太子的成长是他所愿,可若是脱离了他的掣肘,便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诸位有何良策?”卓胥帝沉眸。 丞相上前一步道:“圣上容禀,太子一朝成势,又有太师倾力相帮,万不可强行制之,不妨提拔七皇子,两人分庭抗礼,再有圣上暗中相助,逐步消解太子与云太师的联盟,皇权重归圣上手中,指日可待。”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卓胥帝却蹙了眉头。 “此法不可行,此时风口浪尖,若是提拔老七,目的太过明显,不妥。” 若是让东宫察觉了端倪,太子狗急跳墙对自己下手,他已是储君,就算登位也是名正言顺! 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为人父者,对儿子的忌惮竟已经到了生命相关的地步,他用帝王手段维持了朝堂十多年的平稳,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轻轻松松打破。 帝王沉思,老臣议论,皆感有心无力时,御书房外突有锦祢宫的人求见,卓胥帝皱了皱眉,却没将人赶出去,唤人打开了殿门。 锦祢宫瑜妃身旁的女官在案桌前跪下,低声说了一句,卓胥帝蓦然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官恭敬道:“陈院史亲自诊断,不会有错。” 御书房内其他人对视一眼,眼神微亮。 与此同时,东宫太子殿,刚用完膳被太子拉到院子里消食的太子妃,听着宫人面无表情的回禀,震惊道:“你说什么?瑜妃有了身孕?” 那人点头:“是。” 阎漪摆摆手让人退下,云折还瞪着双眼。 卓胥帝今年已是四十有七,竟还能添子。 原著里可没这桥段! 如果瑜妃再生子,在帝王心中,地位必然超然,她又是七皇子的生母,卓胥帝肯定会借此机会打压太子。 这剧情,全不按剧本来啊! “怎么了?” 阎漪将他微张的嘴合上,眼角带笑。 云折发愣地看着他,半晌后摇了摇头。 他都给忘了,他和眼前这人,已经是整个剧本里最大的变数了。 木槿花树下,花被暴雨打落,只留下青绿的树叶,云折伸手去摘树梢上的残朵,衣袖滑落,露出蔓延到手腕的花,他目光一顿,看习惯了,他也不再想办法要清洗掉,花始终娇嫩如新生,却再不见有什么新的变化。 “花会枯。”阎漪突然道。 云折摘了残朵回头,手里的花已经半枯,他不在意笑了笑:“根还在,花枯了也会再生。” 阎漪蓦然怔住,顿了顿又勾唇笑了。 正说着,院门口几位宫女抱着几个酒坛走进,绿罗小小的个头被挡在后面,等所有人进了院,才迈着小碎步跑向角落里的木槿花丛。 “殿下,公子,埋在地窖里的” 话没说完,看到酒坛的人已经奔着酒坛去了,绿罗在原地踌躇,小心打量太子的神色,见他看着自家公子跑开的身影抿笑,不由得松了口气,福身行礼之后,也跟着跑开了。 云折看着满桌的酒坛兴致勃勃,取了玉杯盛上,浓醇的酒液,透着水果的清香,味道上佳。 被丢在木槿丛里的太子殿下,缓步走进殿门,宫人都被屏退,那人弯着身子,小心翼翼抱着酒坛,在圆桌前一寸一寸地挪动。 阎漪悄声靠近,双手绕过他腋下,将人轻轻搂住。 云折怔了怔,故作不察,就着手中倒好的酒凑到他唇边,阎漪盯着他澄澈的眸子,张口摇头。 “不够味儿。”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品评。 云折没好气收回手,将空了的玉杯放回桌上:“条件有限,这只是简单的泡酒,连果酒都算不上,您要想和檀生露,回去再说。” “你怎知我喜欢檀生露?” “你不是每次来客栈都” 话语一顿,他忽然想起阎漪到破香笺的时间并不久,或许是他弄错了也说不定。 阎漪淡笑着啃他的后颈:“我只是喜欢看你调酒的样子。” 而檀生露的调制最难,用时最长。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云折心底微颤,颈后的吮吻亲昵暧昧,又麻又痒,他缩了缩脖子躲开,又端了一杯酒送进自己嘴里,细细品了品。 味道明明很不错。 殿外奉命取了琉璃杯来的绿罗刚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到桌前的两人,又默默掩紧了门。 翌日朝堂,在性别未明,胎像未稳的状况下,卓胥帝向朝臣公布了瑜妃有孕的消息,以养胎需静养为由,允许瑜妃长子七皇子提前出宫建府,择太师府次女云洁绣予以婚配,册封勤王,王府建成之时,便是大婚之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我被鬼王缠上了(十八) 勤王府邸修建限期一月, 皇宫看似在筹备大婚, 暗地里却动作频频,一方面急于夺权,一方面又忌惮东宫,而时时被人防备的太子,直到大婚当日也不见任何反应。 京城里喧嚣不断,勤王大婚阵仗不输太子当日, 宴上的宾客却少了近半,有归附太子的朝臣, 皆称身体不适,派人随了礼, 再没到场, 而为人兄长的太子, 更是连贺礼都没送到,至此, 兄弟二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这次勤王大婚,连圣上都亲自出宫恭贺了。” “都说这自小不在身边的女儿更惹人疼,云阳郡主嫁了勤王, 太师府怕是要转向了。” “太子逆了圣上的意思, 流放了四皇子,如今可倒好, 一时之气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留住。” 趁着勤王大婚, 宫中清闲, 有些个宫女凑在一起议论着平日里不敢议论的话,快步从青石路上走过,没发现一座假山后正错身而过的白衣身影。 “公子别介意她们说的话,殿下心里可只有您一个人。”绿罗适时的在自家公子“情绪低落”前提醒。 云折没好气白她一眼,不予理会。 阎漪放任勤王与太师府联姻,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云阳郡主已经成了他控制的人,可他昔日答应太师的事,又要如何完成? 暗自撇了撇嘴,他捧着新鲜的桂花往东宫的方向。 时至八月,桂花初开,他特意去摘了最新的桂花用来泡桂花茶,桂树林距离东宫不近,途经各处妃嫔宫寝,来往的宫人也不少。 绕过假山嶙峋,忽然瞥见有宫女领着太医匆匆赶往内宫方向,云折顿了顿脚,“那边是什么地方?” 绿罗抬眼望了望:“似乎是凤仪宫的方向。”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 云折皱了皱眉,“去看看出了何事?” 太医和宫女的身影消失在一处长廊转角,又有宫人从转角走出,被绿罗拦下,瞧见是东宫的人,那人停下说了几句,又小跑着离开了。 绿罗快步走回,神色凝重道:“公子,确是凤仪宫出了事,瑜妃娘娘在凤仪宫小产了。” “小产?” “是。” 云折眉头微蹙,勤王大婚当日,瑜妃为其母却因宫嫔身份不得出宫,她本该留在锦祢宫静养,去凤仪宫干什么? 借肚子里孩子拉皇后下马? 宫斗小说里都这么写。 云折沉吟片刻,若无其事地转身。 绿罗愕然:“公子,已经有人出宫告诉皇上了,您不去看看?” 云折:“不去。” 这就是淌浑水,谁蹚谁死! “可是皇后娘娘她” 云折头也不回:“放心吧,死不了。” 在后宫混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也有点自保的手段! 对自家公子如此大不敬的态度,绿罗只能暗自长谈,犹疑地看了眼凤仪宫的方向,回头就见正前方多了一人,惊道:“太太子殿下?” 阎漪一言不发抽出了某人手里的桂花枝塞到绿罗手里:“回去插上。” 云折忙道:“不用,把花摘了晒着。” 阎漪:“” 绿罗手里本就抱着花枝,加上太子塞过来的,能将她的小脸都盖住,艰难地福身行礼,小丫头抱着满怀的桂花枝跑开了。 云折收回视线道:“你都知道了?” 阎漪点头:“走吧。” “” 凤仪宫位处后宫正中,瑜妃的锦祢宫隔得并不远,却因事发突然,情况危急,就近放到了皇后的榻上诊治,太医到时,瑜妃下身已经见红,有小产的征兆。 国母的寝殿装饰地富丽堂皇,金灿灿的雕梁画栋,本该是沉静庄重之地,现在却让瑜妃一声声痛呼和进进出出的宫人给乱了套。 看着医女从殿内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皇后知道瑜妃肚子里的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 早在瑜妃欢欢喜喜来凤仪宫请安时,她便知这人此行目的不纯,始终防着,不多言不接触不刁难,送来的茶水吃食也必先验过,不想还是出了事,派人请来的太医是替她办事多年绝不会被收买的人,诊断不会有错,瑜妃便是真正的小产。 她竟疯狂到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皇后双拳攥紧,事出在凤仪宫,她难辞其咎,就算不会废后,皇帝也会趁机夺了她的凤印。 她望了眼殿外的方向,去请太医的同时她便让人去东宫送了消息,如今宫外的太医都到了,东宫却还没有消息:“太子怎么还没到?” “奴婢这便去看看。” “圣上驾到——” 女官还未走到殿门,殿外匆匆走进几道人影,一袭明黄色龙纹长袍,踏进殿中看也不看行礼的皇后便径直走向内殿,皇后咬了咬牙,只能起身跟了进去。 榻上雕凤床上瑜妃面色苍白,神色极度悲切,正撑起身体伏在帝王臂膀上,欲言又止。 卓胥帝一脸狠戾:“说。” 负责诊治的太医跪在床前,“启禀圣上,瑜妃娘娘乃是饮了掺了红花汁的茶水才会导致小产。” “何人所为?” 他声音暗沉,怒意隐忍不发,责问的目光投向后宫之主。 皇后沉稳道:“臣妾已派人封锁了凤仪宫,正在盘查。” “陛下,臣妾无用,竟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压抑的哽咽声,敢怒不敢言的神情,让人看着便心头酸涩,殿外有侍卫压了一位宫女,被带到圣前,那人一脸忠义,跪下便道:“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与皇后娘娘没有半点关系,请圣上明查!” “秋桃!你胡说什么!” 此事一旦证实是凤仪宫的宫女所为,就算不是皇后授意,她也脱不了治下不严的罪。 名为秋桃的宫女连连磕头,只言对不起皇后娘娘。 “皇上月余不来凤仪宫,奴婢不忍娘娘整日忧思,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皇上啊!” “贱婢!”重重的一耳光打在秋桃脸上,一身红色喜服的勤王姗姗来迟,满面怒容,似是还不满意,又抬腿踹了一脚,才悲痛地伏到床前,慰问自己的母妃。 秋桃红肿了半边脸,瑟缩着不敢再开口。 卓胥帝冷然抬头:“皇后还有何话要说?” 皇后沉吟,此时她说什么都是错。 良久的沉默,秋桃悄然抬眼,正要启唇,蓦然脖颈刺痛,瞪圆了眼,侧身倒下,张了张唇却没说出一个字便断了气息。 殿中凝神在皇后身上的众人一脸错愕,卓胥帝示意太医查看,刚触及秋桃的脑袋,还未进一步动作,那头颅竟直接歪向一旁,张开的口子血色喷溅而出,糊了低头查看的太医满脸。 惊呼声不约而同响起,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卓胥帝抻直了脊背,眼露惊恐地看向殿门。 太子携太子妃缓步而入,却对谁都没见礼,看着地上断了头的尸体施施然道:“宫婢背主,死不足惜。” 他淡然勾唇,一番举动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们连这人如何出手都看不分明,跟前的人便死于非命,他若想对其他人动手,若是他要杀的是自己,念及此卓胥帝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命人将尸体拖出去,阎漪看着伏跪在床前的新郎,故作惊讶:“勤王不在王府大婚,何故出现在皇后的凤仪宫里?” 相较于卓胥帝的神思恍惚,阎玥要镇定地多,“母妃抱恙,臣弟如何能” “母妃?”阎漪莫名嗤笑一声,唇角笑意瞬间收拢:“在哪儿?” 他突然变得正经严肃,阎玥有些愣怔,卓胥帝额头青筋暴起,紧了紧怀中孱弱的人:“太子何故来此?” 阎漪睨他一眼,对外吩咐:“带进来。” 有禁军押着一位女子走进,与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的面孔,却身着布衣简装,卓胥帝瞳孔微缩,缩在他怀里的人,浑身微不可闻地一颤。 阎漪道:“本宫恭贺勤王大婚,在宫门口遇上了瑜妃娘娘,特地带了回来,不料这凤仪宫里还多了一位,本宫眼拙,比不得勤王与瑜妃母子情深,不如让勤王来辨明,两位娘娘,谁真谁假?” 阎玥脸色一沉,当机立断指着殿前的人就要否认。 阎漪又道:“娘娘手上的蔻丹,似乎比寻常蔻丹艳上些许。” 阎玥悬在半空的手指微颤,又缩了回去。 云折静默旁观,见榻上的人下意识蜷起手指的举动,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皇后谨慎,要给瑜妃的茶在饮用前必先验过,送茶倒茶途中动不了手脚,导致小产的红花就只能是瑜妃自己放进去,红花有色,指甲上的蔻丹是最好的掩饰,但红花汁液易干,为确保小产,在何时用药,所需分量几何,这些都很难掌控,为了防止红花被提前蹭落,瑜妃的指甲上必然是下了十足的量,现在也还有残留。 若阎玥指认小产的瑜妃是真,只要此时让太医查验,瑜妃毒害皇嗣陷害国母的罪便会坐实,可若是指认太子身边的是真,他们今日之计,全然白费。 阎玥陷入两难,云折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很清楚,阎漪身边的这位才是真正的瑜妃,在原著里,七皇子也算是一位枭雄,他很好奇,在凤印和亲人之间,阎玥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他盯在七皇子身上,两侧皇后与太子的视线几乎同时落在他的身上,一人打量,一人沉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我被鬼王缠上了(十九) 凤仪宫中鸦雀无声, 阎玥眸光微闪, 看向被禁军押着的人,正要开口,却见那人神情一凛,挣脱束缚她的禁军就向一旁的红柱上撞去。 “母妃!” 脱口而出的话,片刻前犹疑不定的人直冲过来,出于本能的反应, 让认定了抱着的才是自己嫔妃的卓胥帝身体一僵。 瑜妃寻死的目的未能达成,阎漪单手拦住, 将其狠狠地摔进了迎上来的勤王怀里,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阎玥连退了好几步, 才将人接稳。 “果然母子情深, 勤王可认准了?” “你” 阎玥当机立断,扶稳了真正的瑜妃。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计划失败还可以再寻机会,瑜妃被冒名顶替他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可一旦错认他人, 亲生母亲落入太子手里, 他们的计划也一样不能成,至少现在这般, 他这个新封的勤王不会受到牵连。 心中不甘, 他却无可奈何, 只能无力地瞪着他人。 阎漪讽笑一声,绕过他道:“身为宫嫔之子,擅入凤仪宫内殿已是逾矩,来人,将勤王带出去送回王府,瑜妃娘娘无故遭难,受了惊吓,送回锦祢宫好生安置。” “是。” 一句话解了凤仪宫毒害宫嫔的罪,阎漪看向榻上之人淡笑:“至于这位姑娘” 他缓步靠近,卓胥帝神色骤变,看着禁军对太子之令言听计从,心中骇然,却坚定地将人护在身后,厉声呵斥:“孽子,你还想做什么?” 他并不知瑜妃真假,如今也无暇顾忌,他只知与他同榻之人是他身后的人,目的是什么也不再重要。 阎漪道:“此人身份是假,腹中皇嗣却是真,市井卑贱之身,残害皇嗣,其罪当诛。” 他明明说着他人,嗜血的目光却紧紧盯在帝王身上,让他方才因“瑜妃”小产而生出的打压皇后和迁怒太子的心思全然消逝,只剩下忌惮和恐惧。 见他这般,云折沉了沉眸,看来这“母子”陷害皇后的计划,皇帝是全部知情的。 达到了目的,阎漪满意地收回视线,笑道:“当然,在您的心里,若是这位姑娘的性命重于皇嗣,大可免其罪责。” 卓胥帝面部抽搐,显然是气得极了,却又不能反驳,皇后心中惊骇不输帝王,他一手带大,隐忍养晦的太子,绝对不会似眼前之人一般忤逆君主。 她下意识想要质问,那人的视线却突然转向自己,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她浑身一僵,攥了攥手心,撇开了头。 阎漪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转身拉着还在发愣的人出了凤仪宫。 皇后望着相携出去的两人,又看榻上互相宽慰的两人,忽然明白了太子此番的用意。 一则皇上心中所系他人,对她无意,不值得用情,二则是在展现他的实力,足以藐视皇权,他认定的人,做出的决定,无人能干涉。 她自作主张召了云洁绣入宫,请旨封了郡主留居东宫,她的目的太子一清二楚,今日的震慑也是给他的一个警告,凤仪宫的危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可若是惹了他,便如此刻的帝王一般,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卓胥帝和因帝王相护而感动落泪的“瑜妃”,皇后轻声叹息,同女官出了殿门。 凤仪宫外,云折被拉着打了一趟酱油,见周围没了人,才快步上前与他并肩道:“你这可是打他的脸,毕竟是皇上,你不怕他狗急跳墙?” 阎漪冷哼:“只因逆了他的意便起了废太子的心思,既非明君,留之何用?” 云折闻言瞪眼:“你想杀了他?” 阎漪停步,一脸怪异。 “” 先帝退位,好像并不一定得死。 云折讪笑:“四皇子毕竟是他的儿子,你不顾兄弟之情流放了他,为人父的,生气不也理所应当” “你怪我狠?” 阎漪瞬间眯眼,云折愕然。 他只是以帝王的视角分析。 还没来得及解释,阎漪莫名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蓦然被甩开了手,云折愣了愣,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人,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凤仪宫的事很快传到宫外,勤王身穿喜服被禁军轰出宫门,瑜妃被人冒名顶替,冒牌之人怀有皇嗣却不思回报皇恩,自服红花陷害皇后,皇上沉迷美色,无视其罪责,强行包庇。 勤王府大婚,宾客齐聚,却大多是为了看他笑话,街道上百姓议论纷纷,东宫内,成了最大赢家的太子却沉着一张脸坐在太子殿,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谁也不敢靠近。 被扔下的太子妃不紧不慢地回到太子殿,与守在殿外的绿罗对上一眼,小丫头叹息着摇头。 云折也跟着叹息。 以他看来,阎沥是罪有应得,阎漪将他流放是按朝廷律令并没有什么错,况且他非原著太子,与阎沥也并没有什么兄弟之情,更重要的是,他对阎沥出手,也不过是因为那场刺杀无意伤了自己,虽然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冲冠一怒为红颜? 虽然他并不是什么红颜,但想到阎漪做这些是为了自己,他心里便觉得一阵甜腻。 被太子阴沉的脸吓到的绿罗见自家公子一脸笑意地推开殿门,惊奇地探了探脑袋,被重新关上的殿门撞了鼻梁。 早一步回来的人进了内殿,站在缕空的窗前,视线正对太子殿外庭院的院门,他什么也没做,听到人进来也不转身,像是在特意等着他去道歉一样。 云折缓步靠近,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没头没脑道:“我没那么觉得。” “”无动于衷。 云折也不理他,顾自道:“这才是你,不是吗?” “是什么?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是。” “你” 周身寒气暴涨,阎漪双目赤红,骤然转身,伸出去的手在扣住那人脖颈的前一刻停住。 他下不去手。 他很明白自己的本性,他本就是一个嗜血的人,对谁都是,宁要人惧,也不能让人算计,可在这人面前,他从来都是压抑克制,所有人都可以怕他,但这番指责的话却不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云折看着触到他脖子的手紧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抬眼对上那双血色的眼睛,笑道:“地府统管幽冥,掌人生死的秦广王殿下,也有下不了的时候?” 他脸上毫无惧色,阎漪皱眉,还没开口,就见那人越靠越近,咫尺就能触碰。 他咽喉滚动,眸色暗沉:“做什么?” 云折稍稍退后一步,正色道:“我有事问你。” “” “你说许了云太师比后位更高的位置,却让云洁绣嫁给了阎玥,为何?” 阎漪剑眉微蹙,避而不答:“与你何干?” 云折又道:“你放任皇上与人谋算,放任七皇子提前封王建府,让云洁绣嫁入勤王府,你许给云家的,是一个帝位,你要让云洁绣和阎玥诞下身份高贵的皇子,过继为你的孩子,待你登基,再将那个孩子立为储君,是不是?” 他满眼殷切,因语速太快,在阎漪眼里成了咄咄逼人,他凤眸红光再起,冷笑道:“是又如何?她的命是本王给的,我便是杀了她你又能如何?” 后面狠戾的话云折已经听不到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怒视着他的人。 这人从没有想过要将云洁绣纳入东宫,他甚至想到了更长远的问题,他从未想过登基之后再娶他人。 他心中的顾虑,一直是他庸人自扰,自以为是的误会罢了。 他忽然咧嘴笑了,从未有过的放松的笑,阎漪眉头蹙得更紧,正后悔自己放了狠话,却见那人低头上前,将头埋在了自己肩上,低低地笑。 阎漪身体微僵,“你怎么了?” 云折只是摇头,靠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附到他耳边,启唇低语。 不知他说了什么,阎漪神色微愣,继而低咒一声,翻身将人抵在窗户上,俯身吻了上去。 强势的啃咬,带着惩罚的力道,云折顿了片刻,启唇放他进来,闭上了眼。 像是茅塞顿开一样,一瞬间看明白了太多的事。 常年留守在孽镜台前的人,打交道的皆是多恶之魂,一个狠戾毒辣,杀伐果决的人,在他面前压抑本性,极尽温情,他一直在忍让,毫不吝啬倾吐情意,是自己一直顾虑,不肯信他。 双手被扣在窗门上,没有阻隔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彼此重如擂鼓的心跳,纠缠的唇舌分不清谁比谁更主动,仿若要将对方融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被压住的手有些异样,云折蓦然睁眼,奋力撇开了头,不出意外的脖子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顾不得脖子疼,他手腕挣扎:“烫唔烫!” 阎漪不满,手上更加用力。 云折急道:“烫,手烫,快放开!” 见他挣扎地越来越狠,阎漪凤眸一睁,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将人松开拉了他的右手查看。 原本画在手背上的花,似乎向指尖挪动了一寸,艳红的花瓣如丝线般将指节缠绕,如藤蔓一样扭动。 云折低头瞧见,瞪大双眼惊道:“活活了?” 阎漪抚着他的手背,跟着喃喃:“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我被鬼王缠上了(二十) 云折手背上灼热一片, 仿佛血液都要跟着沸腾, 他想要甩手,却被人紧紧握着,冰冷的温度自接触的地方传递,躁动的花朵逐渐平静下来,只是缠绕在指尖的花瓣,像是快要滴落的鲜血, 更像是受了伤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肯定不是正常的朱砂墨! 阎漪还在发愣,拇指反复摩挲着那朵娇艳的曼珠沙华, 脸上透露着不可置信。 方才被问及他的计划,本以为是在替他人不平。 他杀了真正的云洁绣, 让外来的魂占据了她的躯壳。 他将云洁绣嫁给注定没有前程的勤王, 将她当做棋子。 他欲将勤王与云洁绣所生之子立为储君, 让他自小与亲生父母分离。 他利用无辜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本以为这人会指责他,质问他,甚至跟他决裂,短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疯狂的想法, 或将人拘在此处, 限制他的自由,或将人带回地府, 化为亡魂掌控在自己手里, 偏激执拗的心思, 他强忍着自己不动手伤了他。 以为他手上的花会自此枯萎,没想到恰恰相反,竟是让这朵花真正成活。 他激动地扣住云折的肩头,“你刚才想了什么?” 云折有些懵,直觉他问的和这朵花有关。 可他没想过让这朵花活! 想必这花也不能是听他的话才变成了活物! 想了想,云折道:“什么都没想。” 阎漪对上他满眼真诚的目光,哑然失笑,却也不在意,只是握着他的右手,拨弄着他纤长的指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回去吧。” “???” 他们已经在太子殿了! 不确定他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云折试探道:“回哪儿?” 阎漪抬头,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笑道:“你想回哪儿?” 云折:“” 他记得这人最是不愿提及回去的事,今天怎的自己提出来了。 他不拘待在哪里,在任何地方他都能很快习惯,只是他在破香笺里住了数百年,离得久了难免会想要回去,只是阎漪对他这般想法似乎极度不快,所以他也从未说出来。 正犹疑着,瞬息间眼前一片漆黑,周身被森冷的气息笼罩,被人紧紧困在怀里,云折下意识闭眼,陷入一片混沌,意识回笼时,却是更为森冷的寒气侵袭全身,被身边的人护着才不至于凝结成冰。 睁眼时,两面漩涡,一面长廊,正对着一扇实木大门,光滑的大理石台,上空悬着整齐的高脚玻璃杯,柜台后,原本规矩摆放的酒水已经被排得乱七八糟。 这是他生活了几百年的破香笺。 他们就这么回来了? 不打一声招呼,扔下他一手制造的烂摊子就走了? 没了太子,皇后,群臣,还有东宫的所有人,会有什么遭遇? 虽然满心的疑问,却无暇顾及,现在的客栈里气氛太过不同寻常,空无一人便罢了,这森冷的寒气,实际上是来自冥界的阴气,破香笺里冥界的客人向来很少,就算有如秦广王和六天宫的宫主到来,也会刻意隐了阴气,以现在客栈里的阴气,除非地府十殿阎王齐聚,否则绝无可能达到现在的阴寒程度。 云折皱了皱眉,神色凝重,正想向身边的人询问,却见阎漪正盯着长廊的尽头,看起来比他还凝重。 “怎么了?” 话音刚落,没有回应,蓦然间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径直走进长廊,两侧的房间飞速略过只能看到几个黑点。 破香笺并不限制员工走动,却少有人走进这条长廊,云折曾经闲着走过一回,却始终到不了尽头。 阎漪面色冷硬,却没有多余的解释,又或是来不及解释,他忽然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抬手一挥,木质的房门开始旋转,凝成一道漩涡,云折来不及惊讶,便被拉了进去。 布景变化,不再是一望无尽的长廊,也不是如其他房间一样封闭,漩涡的另一边,似是一处深渊,他们此时站在一处悬崖边上,还没看清深渊底下是何模样,阎漪已经带着他跳了下去。 脚踏实地,云折抬头,瞳孔一阵紧缩。 四周尽是海蓝色的冰壁,面前一处旋转式隧洞,不知从何处透出来的光亮,透过冰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有些晃眼,隐约瞧见一道红色的人影,云折眼睛一亮,立即从某人怀里退出来,迎了上去:“守宫神大人?” 终于是见到一张熟面孔! 宗灵七非天宫的宫主言诺,也算是破香笺的常客了。 言诺淡笑道:“回来了?” 无故翘班几个月,云折心虚,只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呢?” 言诺:“打发去了人界。” 云折不解,还要追问,就被身后的人扯进了怀里,阎漪直言道:“如何了?” 言诺摇头:“阴气汇聚已有月余,始终没有出来。” 阎漪沉吟,他从来不知道破香笺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更不知道两人口中说的人是谁,听两人打着哑谜,他也不多问一句。 言诺视线落在云折身上,这人是天界的人,本也该被打发去人界,或送回天界,但他又是破香笺里工作最长的员工,老板对他似乎极为信任,又有两人如今不掩亲昵姿态,当是可信之人。 审视的视线刚移向别处,整个海蓝的空间剧烈震荡,阎漪神色一怔,下意识护住怀里的人,周围森冷的阴气骤然涌动,朝着隧洞的方向而去,深渊上方的阴气同时朝着同时呈漏斗一般朝着同一个地方倒灌,如暴风呼啸,云折只觉得耳中轰鸣,大脑瞬间便会炸掉一般。 他忽然明白,老板打发了其他人去人界,或许并不是出于不信任,而是如今的状况,若非长居阴寒之地的神,怕是难以承受的住。 阎漪释放自身阴气笼罩怀里的人,看着隧洞的方向,双目赤红。 直过了一个多小时,涌动的风暴才渐渐止息,前方的隧洞壁上出现一道道裂痕,仿佛随时都可能倒塌,云折揉了揉刺痛的耳根,凝神看向失了璀璨光亮的隧洞,渐渐现出一道人影。 那人银发披散,额前一颗淡蓝色的玉坠,茶金色的瞳眸低垂,淡青色的绒袍,雪白的翅羽收拢,脸色暗沉,破香笺里最熟悉的人,阔别几月,云折却全无心思叙旧,视线落在老板身后的狗皮膏药上。 人形的狗皮膏药,双手搭在老板身前一只手从绒领处钻进衣袍,另一只手扣住下颌,而被调戏的人虽然脸色难看,却也没抗拒。 似是意识到外人在场,狗皮膏药抬头,洒脱一笑:“哟!来接我的?” “” “” “” 痞里痞气,一副欠揍的嘴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我被鬼王缠上了(二十一) 次日午后, 破香笺停业一个月之后又重新开张, 云折回到自己的岗位,看着那屁颠屁颠儿跟在老板身后似泼皮无赖的人,只觉得大跌眼镜! “那真的是冥帝?” 阎漪坐在台前翻着书,轻应一声:“嗯。” 云折:“” 颠覆三观。 昨天自老板带着那人从隧道里出来,没一会儿的功夫,隧道坍塌, 冰壁碎裂,慌乱间从深渊里逃出来, 他才得知他们去的那处深渊,就是破香笺那条长廊的尽头。 云折在这之前从未到过那地方, 只知道那是老板待得最久的地方。 但他没想到那里面的人, 会是统领阴曹地府及外六天六神天宫的冥帝。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他被天帝镇压在破香笺里沉睡数千年, 冥界却并没有因他的消失而受制于天界,你觉得这是为何?” 云折:“因为他得民心?” 阎漪摇头:“因为冥界, 有他没他都一样。” “” 的确是不靠谱! 说来破香笺横亘三界,作为人妖神三界来往最为便利的一处中转站,却多是傀儡仆役在打理客栈,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里有他没他, 其实也一样。 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看着消失在楼道里连体人一般的两道人影, 云折感叹着收回视线, 台前的人还捧着那本书, 从早上到现在始终没动过地方,视线突然对上,他微愣,疑惑道:“怎么了?” 阎漪摇头,又盯回了书上,等人转身去取酒,他又抬头,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晚上,云折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间,美美地冲了个澡,翻身上床。 熟悉的地方有他喜欢的工作,这里才是适合他的地方,若是说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什么留恋,也只有名正言顺和某人朝夕相处的时光,回到破香笺后,就像回到了离开这里之前,想到那人抱着书看了一整天,莫名觉得失落,看了眼半掩的房门始终没人推开,他抬手,房门应声锁上。 拿了床头同名《替嫁太子妃》的书,他昨天翻了几章,内容不再是他之前看过的,剧情却是他最熟悉的。 夜半三更关上门偷看以自己为主角的爱情小说什么的,真是太羞耻了! 他只是想看看认识的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如是安慰了自己一番,他舒适地靠在床头,心安理得地开始翻到夹了书签的地方。 故事从他醒来开始,到太子登基结束,后面的故事不再和他们相关,却也和阎漪预料的一样,太子登基,过继勤王长子为皇储,绿罗出宫嫁了富商为妻,卓胥帝薨逝,瑜妃殉葬,勤王府依旧存在,阎玥却不再想着皇位,与云洁绣夫妻和睦。 原著里阎玥本就是男二,爱慕女主,也是阴差阳错,或许在后续故事的里,这片江山,又会落回阎玥和女主的手里。 感叹了一番最后的结局,云折从头翻看,熟悉的一幕幕随着文字的描述在眼前浮现,不同的心境看相同的情景,以前莫名其妙的误会,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他忽然将书放下,看上手背上的那朵曼珠沙华,从书里的世界回来之后,阎漪就没再戴过面具,他眼尾的那朵妖冶的曼珠沙华,也始终没再出现。 如果他手背上的这朵花,就是曾经生在那人眼尾的那朵,阎漪在他手背上画上的花,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他盯着娇艳的花瓣失神,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想什么呢?” 耳廓微痒,冰凉的吐息喷在耳侧,云折浑身猛然一惊,本能的反应却是赶紧将书合上。 “你怎么来了?” 他尽量说的平静,压在书封上的手却忍不住攥紧。 阎漪理所当然道:“你我是夫妻,我为何不能来?” 云折白他一眼,看了眼依旧紧闭的房门,估摸着这人其实早就来了,干脆也不遮着掩着,大方地拿了书扔在床头柜上。 大幅的动作将手腕上整朵花都露了出来,阎漪眸色微黯,下意识握住了那只晃动的手。 艳红的花瓣倒披针形,旋转缠绕在指根处,宛若人界结婚用的戒指,似是察觉到人的触碰,花被晃动着挪向那人指尖触碰的地方。 如血色的丝线在自己手上浮动,带着微凉的触感,和成活时带来的滚烫的触感截然不同。 看着某人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和那朵花嬉戏,云折满头黑线,指尖微紧,被紧扣住挣脱不开。 阎漪拉着他的手凑到唇边,虔诚落下一吻,低笑道:“我本以为,这花会枯萎。” 云折一愣,“为什么?” 四目相对,微红的暗芒在他那双凤眼中闪烁不定,他忽然压下头道:“你若恨极了我,花便会枯了。” “” 居高临下的凝视,云折心头微震,继而脸色微沉。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定情的花,不过是这人为了试探他画上去的罢了! 他撇了撇嘴,就要将人推开,伸出去的手被人顺势握住,被缎带捆住反剪到脑后。 云折一惊:“你做什么?” 阎漪嘴角挂着几分笑意,手下动作不停:“曼珠沙华象征着死亡,于常人而言,是生死相隔,可于我而言,是绝对的掌控,我以为你不爱我,我曾想,就算杀了你,也绝不再放你离开,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误会我移情别恋。” 他笑的别有深意,云折一时忘记了挣扎,突然头顶凭空出现一个铜环,看着那人将捆住他双手的缎带绑在了铜环上,整个人覆身而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云折急忙蜷腿,控诉道:“我什么时候误会你了?” 阎漪轻笑:“那本书,你不是看过了吗?” 耳垂刺痛,云折偏头躲避,正巧看到了被他扔在床头柜上的书,蓦然记起那本书里对他进行的详细的心理描述,恍然道:“你白天看的” “也是这本。”阎漪诚实道。 云折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满头黑线:“这书谁写的?” 阎漪淡笑不语,一颗一颗开始解他的睡衣纽扣。 “你自己跟人眉来眼去你怪我误会!谁写的乱七八糟的书!简直唔唔” 云折抬脚踢过去,人没踢到反倒被握住了脚踝,腿被屈起折叠而下,突然抵上来的唇让他没说完的话又咽了下去。 阎漪松开他:“就算是误会,你不说我又如何能知道?” 这人总是将话藏在心里,面上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不在意,让他患得患失,也让他自己犹疑不定。 “我从未爱上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今后也绝不会弃了你,若是能爱上他人,我又何至于数万年来孤身一人。” 看着他满眼赤诚,云折感动不已,见他低下头,便张口迎了他的吻,绵长的一吻结束,火被点燃,云折难耐地恳求:“你能不能放开我。” 阎漪低头啃他的脖子:“不能。” “” “这是你误会我的代价。” “” 双手被缚,云折仰头喘息,无处发泄,便只能拽紧了双手唯一能触及的铜环,被迫承受着某人一轮又一轮的“惩罚”。 鬼王殿下的索需无度,注定了前台小哥第二天不能按时上班,疲惫地从梦中醒来,身旁的人神清气爽,抱着一本新的书正在翻看,书封上三个大字《鬼上身》。 云折枕在他腹部,撑着身体起身,看清上面的内容,脸色一黑,抬手将书打落。 这人竟然在看他俩的小黄文! 阎漪也不恼,搂住他道:“醒了?” 云折瞪他,碍于没有衣领可以揪住,直接扑到了他身上:“你说,那本书是不是你写的!” 这小黄文描述的根本就是他们昨晚上发生的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别人不可能写的出来! 难得见他恶狠狠的模样,阎漪笑道:“我若早知道你心里有我,何至于将你送进那本书里。” 云折:“” “不过是根据两人的故事折合成文字罢了。” 都说旁观者清,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两个人的故事,能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见他将信将疑,阎漪凑近他耳边暧昧道:“昨晚,你似乎也挺享受唔。” 被枕头蒙了嘴,扯开时,那人已经翻身迅速套好了衣服,阎漪颇为遗憾道:“我更喜欢你用你自己来堵我的嘴。” 云折背对着他快速将自己穿戴整齐,遮去了满身暧昧的痕迹,看了眼手背上的花,忽然转头。 阎漪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影,见人转身,疑惑挑眉。 云折忽然低头,凑近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随即起身,快速出了房门。 愣在床上的人顿了好半晌,才抬手抚上还留有温度的地方,缓缓勾起了唇,抬起的手背,在人离去之后,逐渐浮现出几根白色的根须。 根还在,花枯了也会再生。 或许,就算无根,这花也不会再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番外一 混沌初始, 恒古洪荒, 有两帝为三界主宰,天帝定三界律法,掌控诸神,世人只供天帝为主,不闻冥帝其人,盖因冥帝长居幽冥之地, 少有人相识,至数千年前, 冥帝野心膨胀,欲一统三界, 遂发兵叛乱, 盯上了同为神界分支的天界。 百万鬼兵侵袭, 与天兵大战,三界震荡, 妖界山崩,人界洪啸,天下大乱,那一战, 冥帝率鬼兵几乎要打到天宫金殿里去。 天兵伤亡惨重之际, 有金光自金殿而出,天帝一手将百万鬼兵镇压, 以自身神元困住冥帝, 将其神力镇压, 碎其真身,将其神识封印于不为人知的地方,自此三界重归宁静。 “嘿,他可真会给自己长脸,当年我可只带了十万鬼兵,何来百万之众,还震动三界,我怎么不记得我还做过这等人神共愤的事,啧啧。” 冥帝阴樽,沉睡数千年后于破香笺内苏醒,此时正在书库里抱着一本三界古籍,菱边书桌边上坐着一人,青衣银发,他便坐在地上,背靠那人膝头,摇头感叹。 身后之人良久不应,他仰头,忽然勾唇:“数千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模样,我可是又招了你了?” “” “真是薄情,奴家数千年独守空闺,如今美人同寝,却还是这般孤冷清寂,唉” 他垂首一声长叹,故作落寞地合上书,微侧过身。 醒来后的几日,他也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话,言语轻佻,比数千年更不着调。 苏清酒扣住他顺势就在腿上作乱的手,“携鬼兵上天,是你违了天道。” 阴樽挑眉:“那又如何?” “” “我携鬼兵入天宫,可从不是为了什么野心,不过是为了寻一颗真心,你不来寻我,我便只能自己去寻你了,你说是吧,白泽大人?” 他反握住扣住自己的手,凑近唇边,伸出舌尖轻舔:“想我堂堂冥府之主,岂有想见的人不能见的道理?” 老板脸色一黑,“消息已告知天界,不日便会有想见你的人来寻你,你自可等着便是。” 他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就走。 阴樽正斜倚在他膝上,骤然仰倒,见他冷脸,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一个轱辘翻身爬起,扑上去勾住他的肩道:“你怎么就走了?当年我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事咱可是数千年前就说清楚了,你怎的又吃味了行行行,没吃没吃!” “” “别推!别推!神识弱着呢,推散了你又得守寡不是” “想再回去躺两天?” “哎!别别说错话,我说错话!” “” “我可还是个病号,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两人并着走出书库,说是并着,倒不如说是冥帝挂在别人身上,死皮赖脸不肯松手,怂得没眼看。 半分钟后,书库的门开了再关,回到书桌旁的,便只剩了一人,苏清酒捡起被那人随意扔在地上的书,看着上面的记载,胜利者书写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真相。 天帝与冥帝,混沌相背,成对而生,阴樽带上天界的十万鬼兵,于天界并无威胁,致使三界震荡,生灵涂炭的,是天帝与冥帝毁天灭地的一战,作为掌控三界的众神之主,天帝不能给自己留下污点,便只能将罪责都推到无法辩驳的人身上。 他指尖微动,青色的火焰自书的一角燃起,顷刻间将书本化为灰烬。 书库外被赶出来的人,在门外嚎了一阵,见无人应,脸上轻浮的笑意敛去,折身下楼,将正与人蜜里调油的秦广王扯到一旁,询问沉睡间发生过的事。 于他而言,从沉睡到醒来,不过短短一瞬,可对那人来说,却是真正数千年的苦等。 那时天宫初遇,他并不知道那人尊贵的身份,闲暇之余坐在天宫兽神殿里挑选坐骑,却怎么也不觉满意,忽见天边一抹流光,青色为主,璀璨四溢,直射天宫最深处而去。 于旁人而言只是如此,他却看的清楚那道流光的真身,巨大的身形不显臃肿,雪白的皮毛下隐藏着淡青色的神秘暗纹,头上一对犄角划出完美的弧线,两角间隐隐可见雷光闪动,一双茶金色的瞳眸充满智慧,深邃而清透。 他一眼便瞧上了,闪身追了上去,目标所及之处,不见兽神,只有一只神兽,还是化了人形的神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番外二 白泽神兽, 诞于天地之间, 通万物之情,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是天底下最博学的神兽,连天帝也敬他三分,偏有人孤陋寡闻,相遇不识。 阴樽起初并未认出出现在眼前的人便是天宫外飞回的流光, 却被眼前之人惊为天人的容貌愣住了神,凑上去问:“仙家可曾瞧见一只兽神从天边而来?” 那人声音清冷, 一脸淡漠:“你寻他作甚?” 身为冥帝最会得寸进尺,见人搭理了自己, 立马暴露本性, 笑道:“本座还缺个坐骑, 方才瞧上了,便来看看。” 这人身穿墨炮, 丝质缎面,三角以金线滚边,上印奇怪的图腾,生的一副俊逸非凡的面孔, 墨发墨眉, 却有一双汪洋般海蓝的眼睛,深邃透亮, 眼含星辰。 白泽略一打量, 瞥见他拇指上套着的麒麟指环, 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冥帝阴樽,其真身乃上古黑麒麟,麒麟乃祥瑞之兽,可辟邪挡灾,只是这冥帝行事浮躁,随心所欲,便是不给人招来灾难已是万幸。 盯了他片刻,那人低声道:“己身同为坐骑,多之无用。” 说着便转身进了白泽殿。 阴樽愣在殿外,看着他背后没来得及收回的雪白翅羽,恍然大悟,继而薄唇意味不明地勾起一角。 人界传说,麒麟确为上古神仙坐骑,被拒之门外的次日,天宫白泽殿宇前,多了一只看门的黑麒麟,惊地入内侍奉的宫奴差点洒了香茗。 白泽并非不知外有冥帝给他做了看大门的,有黑麒麟守着,前来拜会的闲杂人便无法入内,他便也清净了不少。 他本是长居在昆仑山,被天帝请来说课,拘在了这一方殿宇,虽不限制自由,却是离了一日,就会有人满天满地的去寻,他最爱去的地方便是人界,无人烦扰,去一次便能清净一年半载。 自殿外有人守着之后,他便许久没有离开天宫了。 只是时日渐久,看门的又是个不甘寂寞的,竟连侍奉的宫奴也被拦着不让进,需要个什么,他便只能自己出来取。 殿外的冥帝阴樽,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浑身漆黑,布满金色暗纹,海蓝色的瞳眸星光闪烁,见人从殿内出来,亲昵地凑了上去。 “你可算是愿意见我了。” 粗壮的鹿角刚抵上那人腰腹,麒麟的身形迅速拔高,化作一名男子,将那具修长的身体整个拥入怀中,鼻息相抵,四目相对。 白泽不闪不避,却也不言语。 以为他这是默许,阴樽抵唇而上,却蓦然僵在了半空,眼睁睁地看着人从自己怀里退出去,他本是倚靠在那人肩头,失了支撑,栽倒在地。 “有劳冥帝替本座看殿,告辞。” 他远远地离去,半刻钟后,身体的禁锢消失,冥帝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手中握着那人雪白的绒羽,跟着方向所指,紧随而去。 相较于天界的主宰,这位冥府的主更为难缠,无论他去到何处,不需片刻时间,那人便找上门来,他驱使鬼兵,人界阴魂各地都是,还不用顾忌乱了人界章法,行事比天宫的人更肆无忌惮,偏又是个守礼的,寻了人也不打搅,便倚靠在最近的某处地方,光明正大的看,让人想发难也寻不到由头。 白泽在人界的生活简单,一卷书,一盏茶,一方木桌,有兴致了再与孩童说说书。 阴樽也不时时粘着他,周围清净时他便盯着看书的人,周围热闹了他便化作人形,混在人群里,打听人界的鬼神故事,又或是调戏良家妇女,到头来比这个经常待在人界的人混得还要熟。 “那日你说的不对,己身能行,坐骑还是有必要的,瞧你出入天宫累的紧,不妨本座给你当坐骑如何?” 白泽神兽可禁锢空间,却无法自由穿梭,相较于他用翅膀出入天宫,黑麒麟的速度确实是他追不上的,否则也不至于处处被人紧随。 后来,每当他动身下界,又或是回去天宫,身前便总会出现一只虎头虎脑的黑麒麟,非要驮着他走,否则就拦他去路,白泽坐了几回,不怎么舒服,又拗不过他,便整日待在天宫,不下界了。 自然而然的,阴樽登堂入室,入了他的神殿。 清一色的书房卧榻,没有别的装饰,外面瞧着白玉宫冠,富丽堂皇,内里却简陋的一塌糊涂,和他整个人一样无趣。 神兽殿里缺了侍奉的人,便由冥帝代劳,他作画行书,阴樽便在一旁磨墨,他静下来看书,阴樽便坐在对面看他,疲了倦了,总有人陪着,闲了厌了,阴樽便拿人界听来的鬼神故事来逗他,殊不知那人界的故事确是白泽下界时在百姓间传开的。 白泽殿里的宫奴口风太严,前来问课的仙家被拒之门外,始终不得而知是因为殿里有冥府之主做客,后因天帝寻白泽商谈要务,在殿宇里给撞上了。 天帝管不住他,便也由他去,只是这冥帝逗留天宫的消息传了出去,扰得天宫众神人心惶惶。 “金殿上又有人说了,要赶我回冥界,你不去替我说说情?” 白泽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偷听众神议事,罪加一等。” 同一方长凳,两人相邻而坐,阴樽顺势一靠,苦着脸道:“你好狠的心,本座受你奴役千百年,竟得你这般落井下石。” 白泽没好气睨他一眼,又盯回了自己的书上。 若以天界的时间算,他在这里待的时间一年都不到。 天宫金殿外的结界撤了去,便是故意放给他们听,这几日殿上议论的,皆是冥帝留宿天宫的事。 他说了那人,自己却偷听入了神,阴樽本只是虚靠在他肩上,往日里这般不是被推开,便是被定住动弹不得,今日竟没有任何反应,冥帝咧嘴一笑,实实地靠了上去。 白泽低头,他便侧身,相差毫厘的距离,手中虚晃,出现一支两尺余长的骨笛,一端抵住那人下颚,勾唇道:“这般入神,可是在想我?” 出奇地没有否认,他只是淡淡地撇开眼,阴樽搂他入怀,也不见他挣脱。 他搂的小心翼翼,自从没再下界之后,他便再没感受过这般暖融融的感觉了,不敢逾矩,似怀中人一般的脂玉此生难寻,他生怕碰一下便碎了。 他最终还是回了冥界,不出半日又跳了回来。 天宫的结界挡不住他,白泽殿的宫奴更是不拦他,停留时间不长,却频频来回,连以天规约束他的神也拿他无法。 冥帝也是神,白泽又最懂鬼神之事,冥界之主拜访神兽问课,没人敢说什么。 白泽任他折腾,只是那人每次回去,来时必定先过百花园,进殿时总是沾染一身花香,将整座神兽殿宇,整成了另一座百花园。 “天界的神都是小家子气,摘几枝花也要闹到天帝跟前去。”折了寒梅放在那人常待的书房,回头见书架底下那人又抱着书翻看,绕过去从背后搂住他,怨声怨气:“这书比花好看?” “嗯。” “那它比我好看?” “” 耳根处是他温热的呼吸,白泽侧头看他,便被他顺势吻了下来,占尽了便宜,阴樽却也不放开他,突发奇想:“你随我回冥界吧?” 白泽顿了顿,抬头:“为何?” “如此我想见你的时候便能随时见到了。” “” 见他不应,阴樽又道:“我许你来去自由,去哪儿都行,绝不让人扰了你,可好?” “你也不跟着?” “那不行。”斩钉截铁。 “”白泽复又低下头:“不去。” “为何?” “无趣。” “” 瞥了眼满目的竹简典籍,暗道整日伴着这些,才是真的无趣。 阴樽便又回了冥界,平常偶尔还能瞧上一眼的冥帝连续数月不见人影,被下属寻了回去,被拘在冥界脱不开身,整日忧思,打听得知冥帝在天界看上了一位神,人却不愿跟他走。 “许是人家没瞧上你。”鬼差低声劝慰。 “妄言,本座掌一方冥府,他如何能瞧不上?” 路过的阎罗王抱着厚厚的文书,明示道:“您若多费心思处理冥界要务,指不定那人安了心便跟您下来了,否则委身之后,冥界易主,她便只能跟着您风餐露宿,饿着肚子过活了。” 冷冰冰的指控,阴樽看着阎罗王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随手摘了朵花扔过去,稳稳地落在了那人发间。 阎罗王置若未闻,阴樽看着那朵花,却眸光一亮,转眼消失在冥府。 白泽殿里静了好些日子,那人邀约被拒之后,阴樽便不曾来过了,白泽殿里的侍童外出探了消息,说冥帝最近往百花园里走的多,得了花便四处赠人,一派亲和,再常留天宫,反对的声音便也不那么多了。 他堂而皇之地进了白泽殿,没人再拿天规来赶他回去,只是这赠花之意,总有人误解。 那日从人界回来,耳鬓厮磨间起了火,冰玉堆砌的石榻上,幔帐轻垂,衣衫散乱,榻上两道人影痴缠,直过了许久才堪堪止住声响。 白泽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本该守在殿外的宫奴不知何时到了他们房外,低垂着头言道殿外有人求见。 身后冒出一人,阴樽揽他入怀,直接否决道:“不见,去打发了。” 宫奴道:“是来找您的。” 白泽神色不动,推了他转身去了其他殿内。 殿外是得冥帝赠花的一个小神,拿了新酿的蜜酒来谢冥帝的赠花意,到底是一片心意,阴樽便命宫奴接了,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今日有哪个花神送了新的花卉,明日又有哪个神仙赠了亲手制的物件,白泽殿的主人性子清冷,那些个示爱的不进他的殿宇,他便也懒得管,只是对招来这些麻烦的人,他也不待见。 “那花是收买人心用的,我可没去招惹谁,你怎的就不信呢?” 被关在殿门外的冥帝拍着门框解释,里面传出那人闷闷的声音:“没说不信。” “那你把门打开。” “” 又没了动静,阴樽守在殿外哭天喊地也无人应。 白泽平静地坐在殿里翻着书,两天后殿外没了动静,他也不在意。 阴樽没那个心思他自是信的,只是他尊贵的身份,对他人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诱惑,抛了一根树枝,便会有人死拽着不松手,那人在这天宫一日,他这白泽殿外就一刻不得安静。 他本意是给他时间将招来的麻烦处理干净,不想那人离去数月未归,再出现时,一人携了十万鬼兵,上天来求亲! 声势浩大而来,却未能如愿而归。 冥帝这一壮举被视为对天界的挑衅,众神皆知,神兽白泽乃天帝再三请求才请来的,其地位在天界与天帝等同,平日里冥帝仗着身份不让外人见便也罢了,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如同侮辱天界威严。 一时间冥帝简单的求亲,变成了蛮横的强取豪夺,言之冥界不甘屈于天界之后,欲谋夺三界,一言不合便直接开打。 冥界不知道阴樽要鬼兵何用,便只派了十万鬼兵,冥帝在天宫正门外被阻,赠花这等小恩小惠,毕竟只能收买没什么能力的小神,不说三道四便罢了,至于不待见他的,还在多数。 他被逼出手,那些人便趁机坐实了他叛乱的罪名,天界众神不敌,后有天帝出手,祭出上古神器昊天塔,欲将冥帝神元摧灭,千钧一发之际,白泽殿内青光大盛,直袭天帝背后而去,昊天塔没了神力支撑,轰然砸倒在地,天宫震荡,烟尘散去之时,濒死的冥帝不知所踪,天帝身受重伤倒地不起,十万鬼兵泯灭大半,天界众神亦是伤亡惨重。 而后不过半日,天帝重伤闭关,察觉到异样的冥府众神打上天界,几乎掀翻了整个天宫,双方死战,两败俱伤时,被白泽殿内的神兽一手镇压,冥府最终退兵,与天界结成死仇,数千年来暗战不断。 破香笺内,阴樽听阎漪说着求千年前的事,低头沉思,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抬头:“就这样?” 阎漪瞪他:“你还想怎样?” “没出息。” 堂堂冥帝神识被人打散,当下属的连个给他报仇的都没有! 阎漪冷哼:“你有出息,去求个亲把命都玩没了。” “” 阴樽睨他一眼,转移话题:“你眼尾的花去哪儿了?” 阎漪朝前台瞥了一眼,正在调酒的云折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花正妖艳,阴樽终于注意到之前腻在一起的两人中的另一人,盯了半晌,回头瞪眼道:“你还讨了个天界的伴侣?篡位啊?” “不篡位,辞职。” “妄想。” “” 见他望向长廊的方向失神,阎漪低头抿了一口酒,顿了顿道:“他说他能救你,让我们退兵。” 知道他说的是谁,阴樽沉默。 当时不明心意,他只带了十万鬼兵去求亲,因为害怕那人拒绝,太没脸面,那时那人就在天宫,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他却不肯出来看上一眼,未免太过薄情,而后来天帝倚仗神器在手,一击必杀,他却冒大不韪在众目睽睽之下重创天帝。 数千年的守候苦等,这间连通三界的客栈,不过是想在天帝虎视眈眈之下予以冥界庇护,这份心意,这般情意,如果是为他,当初又为什么不肯跟他走? 越想越是不平,他又消失在一楼大堂。 几个小时后,老板终于从书库里出来,低头便见门外蜷着一只缩小版的黑麒麟,见他海蓝色的眼睛闪着亮光,狐疑道:“又怎么了?” 阴樽起身去蹭他的腿:“我驮你去天宫如何?” 老板垂眸:“做什么?” “报仇。” “数千年前的恩怨,还记着?” 阴樽昂了昂他漆黑的脑袋,“那当然,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仇必报!” 茶金色的瞳孔闪了闪,淡漠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半晌后直接转身:“你是风流浪子。” 阴樽一惊,迅速化作人形追了上去,“冤枉啊白泽大人,我虽风流却绝非浪子,我待你之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本座为你守身如玉数千年,你竟这般疑我,真是让人痛心疾首,痛心入骨泪干肠断” “你待如何?”前面的人忍无可忍,顿住脚步转身。 阴樽新学来的词还没吐完,撞上那双茶金色的眼睛,该问的话始终没能问出口,只能扯了他入怀,指尖抬高他下颌,见他不推拒,便俯身吻了上去。 海蓝的瞳眸不甘心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眸子,眼见着那双眼里同样染上了情欲,才安心闭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番外三 从苏醒至今快足三月, 因神识不稳, 冥帝被限制出入,整日待在破香笺里,闲得发慌,某人的书库已被他翻了个遍。 神妖两界千万年亘古不变,唯有人界发展迅速,如今已是一副全新的面貌, 他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一般,对人界十分向往。 “咱们再去人界走一遭如何?” 老板面色不动:“不行。” “真是无情。” “” 他说的埋怨, 脸上却没半点不快,双手吊在那人脖子上, 像是要把沉睡期间空缺的触碰都补回来一样, 片刻不肯离身。 以前是想碰不敢碰, 碰了便会挨打,又或是根本碰不到, 沉睡后醒来,这人一改往日清冷,不闪不避,想怎么碰便怎么碰, 赖在他身上也不见蹙了眉头。 阴樽便也时时腻在他身边了, 只是数千年的疑问却是始终问不出口。 又是数日,破香笺内残存的阴气散的差不多了, 打发去了人界的员工又回来了, 人界的小子, 听说以前是个眼盲的,现在倒也活得有模有样,一个人在客栈里忙活,肩上蹲着一只雪色的猫,蓝色的瞳,不同于他如海的透亮,却也如宝石般晶莹。 只是那只猫,似乎不怎么待见他。 “我怎么觉得他在嫌弃我?” 阴樽端了杯酒,坐在大理石台前,看着林纾尽职的清理着没有灰尘的桌面,他肩上的猫便朝着前台的方向,眼中透着警示。 云折不擅长应付他,阎漪又被叫回了地府,只能硬着头皮道:“他不喜欢被人盯着。” “我没盯他。” 可你盯了人家的老婆。 萧暝生在妖界,不认识冥府的主,许是当成了哪里来的登徒子,碍着地方不对不与人冲突罢了。 大概是明白了什么,阴樽又将视线转回来,看向云折道:“你是哪家的?” 云折眉心抽搐。 这话就像是长辈遇到小辈,和蔼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斟酌了片刻,他道:“以前在妖界。” “以后就在冥界了。” 云折:“” 他想他得赶紧去天界把挂职给辞了,他总觉得以这位和天界的恩怨,有一天会拉着他到天帝面前炫耀:看吧,你天界的人都弃暗投明了,可见你做神有多失败。 下意识看了眼楼道的方向,玉阶上不见人影,那人一时半刻还不会下来。 “现代的人类挺有意思。” “是。” 云折一面应付着,随后悄悄将他身前的酒调换。 上等的“离人醉”,天界最烈的酒,养神不伤身,老板出现在楼道口时,这人已经趴在大理石台上睡地昏天暗地。 “怎么了?”他淡然询问。 云折道:“灌了两杯离人醉。” 修长的手搭上他宽厚的肩,那人似有所感,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将肩上的手扒拉着抱进怀里,枕着睡了。 老板问:“天界有什么动静?” 云折摇头:“没有任何动静。” 茶金色的瞳眸微闪,不明意味地点了点头,低身将趴在柜台上的人扶起,消失在了客栈里。 现代化的房间,大理石的地板平整光洁,足有三米宽的板式床,真丝制绒被,床头柜边紧邻一方小小的书架,连通着客栈的书库,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踩上去没有任何声响。 苏清酒掀了被子将人平放在床上,手臂还被人抱在怀里,他试着抽回,却被那人握得更紧,抬眼看,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海蓝色的双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因为酒醉,水气氤氲。 两相对望,阴樽忽然咧嘴一笑:“嘿嘿。” 傻乎乎的,抱着他手贴着蹭了蹭。 “” 等他笑够了,也不松手,就这样看着。 墨色的发被他蹭到了脸上,遮了海蓝的眼,苏清酒坐回榻上,伸手替他拂开散乱的发丝,然后被握住了手,虔诚地放在心口。 阴樽脸上敛了笑,眸中难得一见的执拗,苦色道:“我是来求亲的,你却不出来见我。” “” “你为什么不见我啊?” 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他固执地将人越拉越近,将他整个人拉下来俯身贴在自己身上,寻着诱人的唇去吻,唇分之后,也不放开,额头相抵,看着茶金色的眼睛问:“当年,你对我也是有意的。” 若是无意,孤冷高傲的神兽白泽,如何肯心甘情愿地委身他人。 苏清酒淡声应道:“嗯。” 阴樽满意了,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蹭了半天又道:“那你跟我走。” “好。” “去人界。” “好。”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苏清酒伸手将他搭在脖子上的手取下来,起身看他沉静的睡颜,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盯了半晌,便也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关掉了吊在天花板上的琉璃灯,床头白鹤衔着的明珠燃着昏黄的光亮,照亮了紧凑着依偎在一起的脸。 客栈里的事交给了云折打理,老板带着人离开了破香笺,对人界钻研了几个月的冥帝,换了一身纯黑西装,酒红的衬衫,站在一面水镜前打量。 “如何?” 老板皱了皱眉,“像牛郎。” 阴樽转头:“牛郎织女?” 那不是古时候的神话人物吗? 懒得搭理他,老板拿了一整套衣服丢给他,“换上。” 阴樽也不问,也不接过来便开始脱衣服,健而不壮的身体,线条流畅的肌肉,结实的腹部,一一袒露,那人给他的是一件纯白衬衫,紧身的牛仔,外罩一件中长的卡其色风衣,闲适又不失高贵。 换好衣服转身,那人一身青色的长袍消失不见,换了与他同款的衣裳,这在人界,似乎是叫情侣装。 阴樽内心愉悦,便腆着脸又凑上去,从背后将人抱住,替他系好腰带,温热的唇落在他的耳根,细细地轻啄:“怎么突然要去人界了?” 苏清酒侧头对上他的眼,双眸清明,闪烁着期待和满足,对酒醉后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对视了片刻,他无奈垂眼,“想去便去了。” “是吗?我还当你是为了我呢!” “” 犹豫的话被封堵在相贴的唇里,打理好一切之后,便出了客栈。 亲眼目睹的街道总比书上看的要来的真实,街道上人来人往,紧靠的两人走在哪儿都是百分百的回头率,漫无目的的闲逛,阴樽牵起他的手,逛进了一间商场。 擦得铮亮的平滑地板,倒映出两人行走的身影,透明的橱柜里都是些他不曾见过的新奇的东西,他却提不起兴趣,视线晃着又落在了身旁这人身上。 以前来人界,多是一人看书,一人看人,一人说书,一人捧场,类似这样走动,还是头一回。 他看着看着便弯了唇。 忽然耳边一道奇怪的声响,他闻声侧头,一个人类少女正拿着一块奇怪的东西对着他,四四方方的,比巴掌稍大一点。 从进商场开始,似乎就有很多人笑着盯着他们,也拿了同样的东西对着他。 他突然侧头,偷拍的女孩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举着手机的手,满脸歉意道:“对对不起。” 她只是看两个帅的没天理的人牵着手太过养眼,想也没想就拿着手机拍了。 阴樽微微一笑,那女孩瞬间红了脸,他优雅地伸出手,“可以借我看看吗?” “好好的。” 以为他是要看照片,女孩快速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将手机递给他。 亮着的屏幕,阴樽迅速认出这东西是什么,人界的通讯工具,还有很多其他功能,当时他并没太在意,看到屏幕上两张俊美的脸,那人只有一张侧脸,微抿着唇,神情放松,直视着前方,而他因为抓拍的时候侧了头,整张脸入镜,海蓝色的眼睛尤其明显。 他心中一动,当即开口:“这位姑娘,你将此物唔”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旁边的人一惊,下意识便捂了他的嘴,将他手中的手机还给那女孩,歉意地点了点头,拉着人离开了。 身后的女孩因为偷看另一人,并没有听清阴樽说的话,看着那人被仓促拖走,目光呆滞,随即双眼光亮盛起,默默举起手机又拍了一张背影照。 将人拖出了商场,回头还没开始告诫,对上那双放光的眼睛,苏清酒只觉得一阵头疼。 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他没好气道:“那东西无用。” “嗯。” “?” 正以为他歇了心思,却见他抬手一翻,手中便出现了一只和那女孩一模一样的手机。 “我之前也觉得没用。”毕竟他们通讯不需要用这东西,到了破香笺也没有效用。 他眼中光亮不减,苏清酒却沉了脸:“还回去。” “”手再翻,便又消失了。 路人以为是变戏法的,又多看了两眼。 苏清酒满头黑线,只得拉他去买手机,路上警告道:“在人界别动用术法。” 阴樽欣然应下。 手机店里,营业人员礼貌地介绍了几款机型,苏清酒挑了款适合他的,正拿给他看,半天无人应,侧过头发现那人盯着另一只手机出神。 营业员微笑道:“先生,您要是不满意这款,可以再看看别的,这位先生手里拿的更适合您?” 阴樽没理她,扯了身边的人:“这人,眼熟,像言诺。” 苏清酒:“” 营业员道:“您没看错,那就是言诺。” 这款手机就是言诺代言的,柜台后还有一张大的海报,抬头就能看到。 阴樽震惊:“你认识言诺?” “是的。”营业员保持微笑,心里莫名。 大名鼎鼎的影帝,谁不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番外四 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阴樽也没再问, 只是眉头微微紧锁,似是在担忧什么。 拿了手机出了店,有意识地左顾右盼,街道上关于言诺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帅气的造型惹了一众迷妹拉着朋友在海报底下合影。 小日子过得舒坦。 走了一段路,同样的海报越来越密集, 在一处半圆的高大建筑物底下,更是贴了比门还高的大型海报, 招摇过市引人注目,阴樽忍不住驻足:“他什么时候来的?” “百年前。” “这么早?” 苏清酒点头:“受你所累, 轮回几载。” 天帝因私送他入人界历劫, 大概是怕他口风不严泄露了曾经的真相。 他将这事说了, 阴樽眸色微暗,沉吟片刻道:“六天宫的公务可有人替着?” 苏清酒斜眼睨他, 不明所以。 “守宫神旷工的损失费还得去天界讨回来。” “” 他说的义正言辞,苏清酒转身欲走,又见他盯着电影院里出神,回过身道:“去看看?” 阴樽点头:“也好。” 他本意是去看看在人界的言诺, 那人却拉着他直接走进了电影院。 言诺从拍摄了《承此一诺》网剧后便是半隐退的状态, 少有新的作品在电影院上映,就算是有, 也是给自家人撑场, 今天在电影院上映的也是一部盗墓题材的双男主科幻电影, 还是首映,电影院售票口排了老长的队,人群拥挤。 苏清酒拉着人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拿了新买的手机拨了电话,肩头微紧,被人搂进了怀里,过道里人来人往,来看电影的同性情侣也有,却没他们这样明目张胆,也没他们这么养眼的。 “走吧。” 两人也没买票,径直走进一号影厅,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有人送了票来。 一号影厅的情侣包厢,首映的时候都是空置的,被诺沐集团的总裁包了场,供亲朋好友捧场用的,大多时候都是空置,前后分两边左右共四排,八组十六人的位置,足够宽敞的布艺沙发,最前一排还置有两张小桌。 电影还没开场,阴樽低头翻着手机,关于言诺的新闻随便一搜就是一堆,尤其是关于他年轻有为,事业有成,更有在圈内的名气和影响力,连公开出柜也没能让他落势,反而越炒越火。 翻了一阵,他关了手机,坐着无趣,他又粘上了身旁的人,下巴搁在他肩头,手开始不安分,眼前突然一暗,有东西挂在了脸上,他扒拉着取下来:“什么东西?” 苏清酒道:“眼镜。” 阴樽迅速从大脑百科里搜索出了眼镜的作用,看了看手里傻里傻气的眼镜,随意丢到一边:“不戴。” 那人也由着他,自己也没戴。 包厢里灯光暗了,前面幕布拉开,影片开场。 阴樽看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荧屏上,兴致缺缺,盗墓电影,看的是恐怖氛围,对整日与亡魂打交道的人来说,实在没什么看头。 “那人叫什么?” 荧屏上是两人同框,言诺倾力将人护在身后。 苏清酒道:“顾长宁。” “是个人傀。” “嗯。” “你帮他的?” “嗯。” “为了谁?” “” 略一低头,旁边的人已经凑了过来,手落在他衬衣领口上,解了一颗,在第二颗纽扣上摩挲,温热的指腹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衣料底下的肌肤。 探入领口内的指尖被阻止,阴樽反手握住,那人不说,他也不再问,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直视着画面闪烁的屏幕上,看进去了多少没人知道,交握的手从电影院里出来也没松开。 冥帝从电影院里出来就一直没说话,倒是对路边的小玩意儿挺感兴趣,遇到好吃的便尝尝,还非拉着人一起,看着人不情不愿地张口,心情格外的好。 路经一家花店,门口圆形梯步石阶,上面放着一些盆栽,周围摆着各种各样的花卉,现在已经是下午,这里的花却比晨间新摘的花还要娇嫩。 阴樽顺手折了只郁金香插到那人耳侧,手抵下颌打量了片刻,郑重其事道:“嗯,好看。” “” 苏清酒满头黑线,扯了便要扔掉,阴樽忙阻止道:“这位公子好生薄幸,花亦有灵,怎能这般轻贱,还是戴着的好。” “” “你既然知道这花有灵,干嘛还要折了它?” 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穿着月白色衬衫的少年,正低头去捡被扔在地上折断的花茎。 阴樽放在那人头上的手收了回来,盯着眼前比他矮了不少的少年笑道:“这是你的花?” “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少年不满地抬头,满脸责问的脸在看到眼前的人时顿时僵住。 “天天帝陛下?” 他整个人呆住了,忘了行礼,也忘了该说什么。 阴樽眸色微深,见他周身仙气满盈,“天界的?” 他转头询问,苏清酒点了点头。 阴樽又道:“我没见过他。” 一阵风起,再转头时,眼前的少年已经离了他有五米远,身后还多出了一个染了钴蓝色发尾的男人,正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 “” 没有硝烟的对峙,最后将战场转到了花店内部。 凌波终于看到被“天帝”挡在了身后的破香笺老板,又见两人交握的手,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辗转,震惊莫名,“你你真不是来抓我的?” 他眼中警惕不减,随时准备抱住老板大腿。 据他所知,能让天帝也无计可施的,就只有天宫里大多神仙都不敢招惹的这位建立了破香笺的人了。 阴樽在店里饶了一圈,都是从天界百花园里移植下来的有灵气的花卉,这人的身份大抵也就是百花园里的花神。 他笑了笑道:“我和天帝长得像?” 凌波诚实道:“一模一样。” 说着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慕渊确认危机解除之后就回到了柜台后坐着,对少年的求助置若未闻。 看着少年无措的模样觉得有趣,阴樽道:“那你为何不跪我?” 凌波无辜地眨眼。 开始是被吓蒙了没反应过来,至于现在,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跪了。 “堂堂冥府之主,何苦跟他一个小花神过不去?” 语气漠然,慕渊在柜台后,头也不抬地插了一句。 阴樽兴味挑眉:“你认得我?” “猜的。” “” 他突然觉得这人很欠揍。 凌波疑惑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那个在百花园摘了花到处送人的冥帝,你你不是死了吗?” 阴樽眉心一抽。 这两人都很欠揍。 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哦?我是怎么死的?” “被被天帝一掌拍死的。” 阴樽:“他这么厉害啊?” 凌波:“三界之主,当然厉害。” 阴樽摩拳擦掌:“是吗?那你想知道我和他谁更厉害吗?” “”并不太想。 见他还要靠近,苏清酒无奈拉住他:“别闹了。” 阴樽转头,立马换了副委屈的嘴脸:“他污蔑我。” “” 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苏清酒拽着他出了花店。 见他苦着脸不平的模样,无奈劝道:“他当时神器在手,胜之不武,单打独斗,他未必赢得了你。” 阴樽眼中一亮,又赖上去:“看来你更为看好我啊?” “你也未必赢得过他。” “” 两人叠在一起走,远远地看就只剩了一个人的背影,凌波扒着店门看着人消失在视线里,松了口气,回了店里。 太阳逐渐西落,夕阳将街道上的走动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本来是打算回破香笺,阴樽却坚持要在人界留宿,言诺贴心地准备了五星级酒店的情侣豪华套房,被人兴致勃勃拉到酒店大堂,苏清酒只能拿了证件登记。 顶层的开放式设计,客厅三面环窗,都是全透明的弧形落地窗,天色暗了下来,空中明月皎洁,底下彩灯斑斓,星河与城市的璀璨相映成辉,夜景极美。 苏清酒拿了房卡开门,阴樽跟在身后,手里拿着刚才用过的证件,姓名栏里写着“苏清酒”三个字。 “这是你在人界的名字?” “嗯。” “你从没告诉过我。” “你从没问过。” 他应得淡然,阴樽却不由得动容,相识短短几年,分别却是数千年,他从未问过他真正的名姓,他人予以尊称,或以白泽呼之。 两人初遇就是一场乌龙,在一起都是独处,以你我相称,谁也没唤一声真名。 阴樽上前道:“那我以后,唤你清酒可好?” 他刚脱了风衣搭在沙发上,身后的人就贴了上来,附在耳畔的柔声低语,环在腰上的双臂越收越紧,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低头愣愣地看着,半天也没应出一个“好”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番外五 “清酒清酒” 那人始终不应, 他便一声声地唤, 将脸埋进身前的颈窝里乱蹭,似有若无的触碰,撩人心弦。 苏清酒半仰着头靠在他怀里,双手覆上环在身前的手臂,微微侧头道:“你应我一件事吧。” “你说。” “别去天界了。” 阴樽顿了顿,从他肩窝里抬头, 对上茶金色的眼瞳,笑道:“好啊。” 似是没想到他应得这么干脆, 苏清酒一脸狐疑。 阴樽还是笑:“真的。” “” “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要去。” 以他从前的性子, 想一出是一出, 有了想法下一刻就是要做的, 可醒来这么久,他常常把对天界的不满挂在嘴边, 却也没做出什么恼人的事来。 被他拆穿,阴樽只是挑眉,“不是你说的,数千年前的恩怨, 还记着做什么?他毕竟是我的孪生兄长。” 他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 目光游离。 数千年的那场大战仿佛还历历在目,天帝以自身神力为祭, 催动昊天塔, 上古神器的威压, 让他现了原型也抵挡不住。 “要说野心,其实说他更合适。” 似感叹,似不齿。 苏清酒不置可否。 那人已经是天帝,是万物之主,却掌控不了冥界。 阴樽放权,冥府的事务他全然不管,但他的存在,是天帝一统三界的阻碍,冥界众神敬他为主,更视他为友,对他是绝对的忠诚,冥帝还在一日,冥界就不可能受天界管辖。 又因冥界的人处事随性,和天界的老顽固素来不和,常常会有受了气的神仙在金殿上告状,冥帝护短,天帝又无权处置冥府的神,因此威信扫地,对管理天界大为不利,若是放之任之,天界众神私下寻仇,最后也会变成天冥两界的一场大战。 上位者,谁都有自己的无奈。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离开昆仑山时,我应了他在天宫待满百年。” 他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阴樽茫然地听着,蓦然睁大了眼。 神兽之言,言之必践。 他们相识之时,白泽神兽入住天宫不过十载。 原来他不是不愿走,而是不能走。 他是在解释当年为什么不跟他去冥界的缘由! “你” 他有心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禁不住嘴角上扬,海蓝色的眼瞳散发着璀璨的光亮,他松了手将人转过身来,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忐忑:“那现在百年过了。” “嗯。” 微不可闻的淡应,却是最肯定的回应。 阴樽忙不迭地低头吻住他的唇,肆无忌惮地在他口中翻搅,磕磕绊绊地靠近沙发,被扶手绊倒,相拥着倒了下去,敞开的窗帘同时合上。 两人分开些许,阴樽哑声低笑:“说了不准用术法,白泽大人这是做什么?” 苏清酒抿唇不语,微侧了头。 火热的吻便落在了脖子上,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他没有告诉阴樽,当时没有出去,他还存了别的心思。 他不能离开是无奈,这人回去冥府,一连数月未归,连个消息也不得见,他曾以为相处时的温柔缱绻,不过是那人一时兴起,心中有气,恰逢天帝入白泽殿找他商谈,言及天界与冥界之事,他若静默旁观,便任他去留。 他没想过阴樽还会再上天宫,也没想到天界与冥界之战,会来的这样快。 神界内部恩怨存在多年,总有要解决的时候,天帝向他言明,只是给冥界一个教训,不会伤及性命,他想离开天宫,也就傻傻的应了。 他将自己禁锢在白泽殿里,百花园里摘来的话百日不谢,他待在书海,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消息,直到昊天塔震动天宫,他匆匆赶到时,昊天塔下,昔日屈尊降贵替他守门,给他当坐骑的黑麒麟,已经倒在塔下奄奄一息,仿佛心窝里瞬间被掏空了一块,疼的厉害,本能的便将驱动昊天塔的人重创,护了那人已经开始逸散的神识便离开了天宫。 天帝出手是留了一丝余地的,否则他没有机会在天界之主操控下的神器底下将人救走。 是天帝一早就备好的计划,又或是临时变了策略,他所做的事已经不只是一个教训,他违了当时的约定,所以百年之约,也不再作数。 他离开了天宫,数千年来再也没回去。 一个人守着那间客栈,守着那条长廊,守着深渊里迟迟不肯苏醒的人。 所以等他醒来之后,容忍他的无理取闹,容忍他的死皮赖脸,也不计较以前发生的事。 他化名清酒,在最平凡的人界,在远离天宫的地方,守着他唯一的执念。 一望风月泪秋痕,一蓑烟雨醉红尘。 一叶孤舟江中过,一樽清酒乱浮生。 樽以盛酒,樽若碎了,酒便洒了。 就算乱了浮生,也要携手同行。 两人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开了,滚烫的身体贴在一起,意识沉沉浮浮,厮磨着不断升温,同样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和心跳,更有压抑的轻吟低吼,此起彼伏,在宽敞的客厅里,交织成最优美的旋律。 结束之后,阴樽抱了人走进浴室,被放进浴缸,苏清酒懒懒地靠在边缘,看着在浴室里裸奔的某人,也懒得管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些人界的东西的。 放了温度适中的水,水面上撒满了酒店准备好的花瓣,阴樽自发地走到他背后细心替他清理。 浴缸里的人半蜷着身体,红色的玫瑰花瓣衬得他肌肤更显雪白,沾了水的肩头更显莹润,热气蒸地他脸色发红,花瓣半遮半掩的身体,引人血脉喷胀,身后替他擦洗的动作渐渐就变了味,情不自禁地吻到一处,人也跟着钻进了浴缸,溅出水花一片。 又折腾了两个小时之后,躺在铺了鹅绒毛垫的酒店大床上,苏清酒已经有些昏昏欲睡,阴樽抱着他却是精神十足。 “累了?” “嗯。” 阴樽笑了笑,又将人往怀里抱了抱,让他靠得舒服些,在他额头上轻吻:“你不是不愿走,当年为什么不肯回信给我?” 苏清酒迷蒙着抬头:“什么信?” 两人视线相对,皆是一愣。 初遇之后,他们基本上都是寸步不离,没必要写信,唯一隔得最久的,是大战发生之前,阴樽回冥界的那段时间,他为调动那十万鬼兵,被下属困在冥府里压榨了几个月的劳动力,因为想人想得紧,就写了信让人送上天宫,却一封回信也没有。 现在看来,那些信,只怕是没有送进白泽殿的。 送信被截,再上天求亲,这人不肯相见,恰好天帝出手,引发争战,这些也都不是巧合。 海蓝色的眼中暗芒微闪,他笑地温和:“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当年我若是冲进白泽殿抢了人就走,兴许就不会让你苦等了这么多年。” 苏清酒眸色暗了暗,又重新低头躺进了他怀里,顾自低喃:“没有白等。” 阴樽听见了,嘴角笑意更深。 数日之后,天宫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窜入,一掌轰塌了恢宏壮丽的天宫金殿,正在议事的众神被砸了正着,虽然没有伤亡,却是一个比一个狼狈,事后轰塌金殿的人遍寻无踪,天宫内人心惶惶比数千年对之冥府更甚。 对此天帝无计可施,派了人追查,自始至终没有结果,最终不了了之。 消息传到破香笺时,众人心知肚明,告诉老板时,苏清酒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冥界始终还是冥界,独立自主,天帝数千年前欺骗了所有人布下的局,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后也掀不起半点风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番外六 百花园里有三宝, 一是各位花神精心培养的花神树, 二是百花神中最小封神的水仙花神,还有一宝,是一个活宝——桃花神。 天生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唇角自带三分笑,对谁都是笑颜相对,和谁都能聊得热火朝天, 身边桃花遍布,走哪儿身边都不会少了美人相伴。 自从人界盛行玫瑰花示爱之后, 这样的状况便不多见了。 据说桃花神木爻爱上了玫瑰园里的玫瑰花神季薇,去找人时却吃了闭门羹。 他风流多情, 是去折花送人的, 满园的红玫瑰, 布满了荆棘,天界规定, 除了百花园里花神的本体神树,其他的花只要得了花神允许可以自由摘取,此前他和玫瑰花神从未有过交集,以为只要说一声就能摘了, 花园里无人, 他刚一伸手,身前的玫瑰如活物一样就缠上了他的手, 在他手背上刺了几个鲜红的小孔。 花园中央花瓣浮动, 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玫瑰花神季薇, 月貌花容,在天界众多女神中也是极为出挑,身段妖娆,艳如骄阳,性子却有些清冷,和其他人不怎么来往。 木爻是知道她的,他阅人无数,见过的美人也是不少,虽然惊艳她的容貌,也不会为之倾倒,遵了天界的礼正要讨几束花,那人却直接道:“这里没有花给你。” 说完便封了门,将木爻请出了玫瑰园。 桃花神纵横百花园,还没受到过这种待遇。 百思不得其解,请了好友讨论。 一人提着新酿的梅花酒,听他说了,同样疑惑:“季薇在百花园里的神历也算高了,性子虽然淡了些,但将人拒之门外还是从未有过的,你该不会是得罪过她吧?” 木爻瞪眼:“我这是第一次去玫瑰园。” 他手里拿着一把桃花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心拍打,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他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她这是欲情故纵!” “” “本花神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她说不定是在偷偷暗恋本神,想借机引起本神注意。” “”好友一言不发,起身离殿。 木爻漫不经心抬头:“去哪儿啊?” “回去。”梅花神回头瞥他一眼:“季薇的性子八成是不可能看上你的,她的眼里只有她那个好弟弟,你要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待见你,去问问凌波那小子。” “”木爻垂眸沉思,后知后觉殿门被关上,合了扇子指着殿门喊:“把酒给我留下啊!” 殿外已经没了动静,他收回手,想到水仙池里的那人,满眼都是志在必得的笑,那小子是个吃货,很容易收买。 可他又忽略了一点。 凌波是个闲不住的,跳脱的性子,整日里不见人影,刚得了消息赶过去时那人又去了下一个地方,好不容易逮着了,那人却道:“玫瑰姐姐你就别想了,她说你玷污了她。” 当时在场的神不止他们两个,听到凌波的话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木爻自己也如遭雷击。 要知道他虽然桃花朵朵开,却都是守了最后的礼的,因为女人缠闹着要负责的话他会很麻烦,和他走的最近的几个他都没有碰过,更何况只见了几次说了一句话的玫瑰花神,于是他更加笃定了那人暗恋他。 谣言传开,得到的解释是,凌波误会了季薇的意思,她说的玷污,是木爻摘花的目的玷污了玫瑰花本身存在的意义。 玫瑰花是表达心意的花,意指热烈的爱情,木爻拿花送人,却不是因为爱,他的爱太廉价,配不上玫瑰的绚烂。 自作多情的桃花神被好友损了一通,又被知己安慰了一番,心中还是不平,于是开启了漫漫追“妻”路。 郎有情妾无意,对于木爻,季薇信奉的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桃花神抛开了身边的红颜知己,天天往玫瑰园里跑,正如梅花神说的,季薇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态度,虽然来往不多,只要到了玫瑰园里,说话也都是和和气气,最宠爱的,也是和她最亲近的那朵小水仙。 凌波大概是天界最不受拘束的神了,年龄最小,呆萌可爱,没事往人界跑跑,有事到哥哥姐姐的花园里闹一闹,限定的时间没有回到天界,也有人替他遮掩。 他跑的最多的就是玫瑰园,在人界遇到的什么有趣的事了,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了,悄悄惩治了什么地痞流氓了,描绘地有声有色,逗得玫瑰花神抵唇轻笑,给清寂的玫瑰园里添了几分生气。 木爻在玫瑰园里没见到季薇几次,倒是和凌波混得熟稔,两人都是人界的常客,比其他人更聊得来,久而久之,季薇的玫瑰园,就成了两人高谈阔论的地方。 听的多了,印象中的轻浮浪荡子,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入目了。 木爻出入玫瑰园被默许,却依然不被允许摘花,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摘不摘花也不在意,走得近了,谣传就多了,麻烦也来了。 桂花神爱慕桃花神,却自持矜傲,不肯表明心意,暗中生妒,玫瑰花神她抓不到把柄,就拿了两人间的“红娘”开刀,凌波嘴馋,盯上了桂花神的本体神树,被告上金殿,天帝判处下界受罚二十年。 季薇面上不显,心里却担忧得很,隐约也明白,凌波受罚是因她而起。 自己积攒的法宝名器,都送了出去,却还是不放心,但他对人界不熟悉,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凌波下界半个多时辰之后,有人捧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到她的百花园,还是那副风流轻浮的姿态,却笑着对她说:“同事们送的花,我要送下界去,太多了带不走,帮个忙?” 很明显地在给她台阶下,季薇也的确想去人界看看,就颔首答应了。 人界的花店里,多了一只妖,还是对她的小水仙意图不轨的妖,但并不是什么恶意。 木爻告诉她,那只妖对凌波有意思,他自作主张地在暗地里撮合,还非拉着她一起。 天界的生活是枯燥的,虽然生命无尽,却比不上短暂的生命活得多姿多彩,神也有欲念,贪恋温暖,沉迷享受,他们不是情侣,却做着人界情侣的事,以看护为名,享受着人界的娱乐设施。 她渐渐明白,木爻多情,却还有那么多人为他倾心。 作为一个情人,他的确很有魅力,和他在一起,莫名感到放松,能将烦恼抛诸脑后。 他很懂得看人,喜怒哀乐,有什么烦恼有什么顾虑,该在什么时候采取什么样的对策,不让人觉得无趣,不让人为难。 这正是他受欢迎的原因。 也正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他对谁都一个样,一样的深情,一样的廉价。 季薇回了天界,却没断了人界的消息。 “我在花店里的玫瑰花上放了灵符,你要想知道他在人界的状况,用玫瑰花接通花店就可以了。” 又是擅自做主,却给了她所需。 她居住的殿宇,中央的矮脚桌上,多了一只瓷白的玉瓶,里面插着一只艳红的玫瑰,连接着人界那间小小的花店。 桂花神的计划宣告破产,她以为没了凌波做媒介,玫瑰花神不会再见木爻,没想到恰恰相反,人界走了一遭,木爻往玫瑰园跑的更勤了。 凌波在的时候,是季薇的欢乐果,凌波去了人界,玫瑰园里,多了一只烦人虫。 “凌波仙力已经恢复了,旁边还有那只妖守着,这下你总该安心了吧?” 那人笑着给她报喜,又说桂花神的神树让鸟给叼秃了,天帝震怒,罚了她下界去。 转瞬几月,木爻不厌其烦地来招惹她,再也没有和其他人的流言传出,日复一日,她竟也渐渐生出了几分希望。 唯一的好友牡丹也说,难得见木爻这么用心对一个人,潜移默化的,她也就信了。 在木爻又一次不请自来,她指了指外面的玫瑰花田:“你要的花,只此一次,想要多少随你。” 季薇故作不在意地抿茶,强装镇定。 木爻像是不可置信,激动道:“当真?” 季薇心中刺痛,点了点头。 那人欢呼一声,冲进了花田。 看着他在花田里窜动的人影,季薇眸色微暗,那些被折断的花茎,就像是折了她这几个月来的念想,将她刚升起的一点勇气又用土壤掩埋。 似苦笑似失望的摇了摇头,她抬手,正要关上殿门,却见殿门处多了一片阴影,折了花的人又窜进殿门,抱着一大捧红色玫瑰,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以为他是要道谢,季薇道:“谢就不用了,拿了花不走,还来干什么?” 木爻快步走到她身前,突然单膝跪地:“当然是借花献佛,送你的。” 一大束没有剔掉尖刺的玫瑰,不多不少,九十九朵。 季薇愣了愣,端着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颤:“我说过,这花,只许你摘一次。” 木爻点头:“嗯,我知道,我想送的,也就只有你一个。” 或许从一开始是为了平复心中不平,几个月的相处,早让他漂流不定的心有了归属。 他眼中一片赤诚,深情坚定。 季薇垂了垂眼,没去接花束,沉吟道:“你拿我的花送我?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的。” 木爻不假思索:“我可没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习惯。” “咳咳!”刚入喉的茗茶呛了口,季薇捂嘴轻咳,似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赠人桃花,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擦了擦嘴角,对上那双桃花双眸,正要伸手去接,木爻眼中光亮大盛,嘴角上扬,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木爻,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答应带我去人界的事什么时候去啊!这都快半年了,你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喂!” 带着不满的声音,木爻暗道不好,抬头见那人果然沉了脸,顿时心虚,将花搁在矮桌上凑上前去:“不是,亲爱的,你听我解释,我拒绝过她了,这都是以前的事,那时候我还没哎别推别推你听我解释啊!哎” “嘭”地一声,殿门紧闭,桃花神再度被赶了出来。 几秒钟后,殿门打开,花也扔了出来,正巧砸在木爻的脸上,俊美无双的脸,就此破了相。 殿外叫嚣的女神看着木爻浑身狼狈,满脸苦色,顿了片刻,无情嘲笑:“追妻路漫漫啊!” 木爻连瞪她都懒得抬头了,就地坐下,垂首长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